《小先生一百岁》 作者：土豆空空 　　内容简介： 　　从民国到现代，清欢早已完成了蛹化蝶般的蜕变，少年美貌的躯壳住着来自民国的灵魂……一百岁的小先生为了生活而变换身份，因此有了一段段的奇遇，他主导着他人的故事……不老不死的体质，让他看尽沧桑，却因为其神秘和特别吸引着那些人前仆后继的追求…… 　　前尘卷：出生在民国的清欢，在全是公子少爷的学堂里被欺凌，而后被设计成了替死鬼，却不想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不老不死的身体，非自愿的情况下陷入了军阀混战之中，曾经的同学，现在的上司，他要如何周旋…… 　　关键字：小先生一百岁，土豆空空，清欢；民国；不老；不死；时空；悬疑；灵异 第一卷 前尘 第1章 学堂生活 　　官鸿学堂，如今已经是新式学堂了，也是本城最好的学堂。 　　清欢能上这所学堂并不容易，学堂收的都是有家世有背景的学生，清欢家早已没落了，就是供他上一所普通学堂都勉强，更何况是这样的新式学堂呢？可是那省长家的人突然来说是资助他上这所学堂，说是因为他的八字和省长家的公子很合所以让他和公子一起上学——其实在早些年的话这个叫“伴读”。省长家的公子是独生子，生辰是在七月十五，八字全阴，打出生起就疾病缠身——而清欢，巧合的是，两人几乎是同时出生的，清欢原先身体也不大好，不过三岁时被煤油烫了脸之后，一切的灾厄似乎都离他远去了，当然，只是他自身，不到十岁，清欢家境破败，父母也相继离世，如今只是一位独眼的老家人在照顾他起居。 　　清欢其实是不想要去的，可是那发话的可是省长，也由不得他不去。这也注定了他在这所学堂里多灾多难。 　　他在这里就是个异类——家境不好，而且容貌丑陋。如果只看清欢的半张脸，端秀柔美，杏仁眼里总是透着一股水意，有几分女儿态，只是再看另外半边脸，那就完全不同了，被烫伤留下的疤痕交错着，很是狰狞。 　　所以被欺负，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被人突然出现的人撞得书洒了一地，可是要道歉的还是他。 　　他一边道歉一边蹲下身去捡书，却被一只穿着擦得锃亮的黑色西洋皮鞋给踹坐在了地上——肩膀火辣辣地疼——这些公子少爷根本不知道这样穿着皮鞋踢人有多疼，或许他们知道，但是他们就是故意这样的。 　　“长得真丑……”踢人的那个清欢认识，他是城南首富家的少爷楼暮云：“看着就让人恶心……” 　　他身后的几个公子哥儿也嘻嘻哈哈着。 　　“哎，丑八怪，你把暮云的鞋子弄脏了，还不把它擦干净？”一个戴着黑色学生帽的是楼暮云的表弟名唤莫乾的开口。 　　清欢看了看楼暮云明显干净无比的鞋，有些犹豫。 　　“动作快点，我们赶时间去踢球。” 　　“快点，想要再挨一脚吗？” 　　那几个人催促着，清欢只得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蓝色手帕，慢慢地给楼暮云擦鞋，他擦得很仔细，清欢的手长得很漂亮，比男子要白皙，比女子要修长，根根分明，如同玉笋一般…… 　　楼暮云突然烦躁地把清欢的手给踢开，嘟囔了一句“慢死了”然后大跨步往前走了，其余人面面相觑，还是跟上去了。 　　清欢叹口气，把手帕给折叠好放进口袋里，再把自己的书一本本捡回来，起身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那边的窗口看着自己的人——沈藏春，也就是省长的那位公子，自己过来陪读的对象。 　　沈藏春个子挺高的，就是人瘦削了些，面色因为常生病的关系有些苍白，整个人多少显得比较阴沉，乌黑的瞳仁盯着人，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四目交接的时候，沈藏春漠然地收回了视线，然后转身进去了。 　　明明自己是他的陪读，他可以帮自己的，但是一次都没有——当然，清欢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能奢求什么呢？ 　　————————————————分割—————————————————— 　　省长家是一幢洋楼，占地就算不是这个地界最大的也是排在前列的。 　　和沈藏春一起回去，其实自己就是帮着背书包陪着回家的，但是清欢没有想到省长夫人会请自己进去。 　　“清欢是吧？来，喝咖啡吧，”省长夫人烫着时下流行的卷发，穿着黑色牡丹滚苏绣边的花纹，身上戴着绿得滴水的翡翠耳环、项链和镯子，看上去贵气逼人，笑起来慈眉善目的，“我喜欢在家自己煮咖啡，这可是南美那么过来的咖啡豆现磨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清欢有些拘谨，端起那华美的金边骨瓷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带着苦味，清欢并不习惯。 　　“挺、挺好喝的。”一紧张就会结巴。 　　省长夫人慈爱地看着清欢：“听说你父母早逝，现在是一个人生活？” 　　“嗯，还有一个……”清欢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真是可怜的孩子。”省长夫人用藕荷色丝绸手绢擦了擦眼睛：“你和我们藏春一样的年纪，怎么命就这么苦呢？” 　　清欢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其实他早已没有了感觉，可是省长夫人这样…… 　　“谁来了？”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清欢忙站起身，看到从金色旋转楼梯上下来身着马甲背心和西裤的中年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的他看着有些严厉——这就是省长沈甫韦。 　　“省长好。” 　　沈甫韦一边扣着衬衫的袖子一边打量清欢，看得清欢更加局促不安了。 　　“你就是白家的清欢？” 　　“是。” 　　沈甫韦点头，“原先生得倒还好，只是那半张脸太……” 　　“咳咳。”省长夫人干咳一声。 　　沈甫韦话锋一转：“不过，都不妨碍，你以后好好跟着藏春吧。” 　　“省长，这孩子身世真是太可怜了，”省长夫人挽住沈甫韦的手臂，接着说：“要是来世的话，希望他投个好胎吧。” 　　清欢听着省长夫人的话，总觉得有些突兀……为什么突然说到什么来世投胎的话…… 　　“爸，妈，吃饭了，让无关紧要的人离开吧。”这句话出自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的沈藏春。 　　省长夫人有些尴尬，对沈藏春道：“藏春，怎么说话的呢？清欢是客人，要留饭的……” 　　沈藏春冷着一张脸，看向清欢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寒意。 　　清欢忙开口：“那我先告辞了。” 　　“等等啊，”省长夫人对着另一边的方向喊了一声：“曲儿，去把厨房的点心盒子拿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蓝碎花衣服梳着辫子的女孩子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捧着用红色布包裹着的点心盒子。 　　“夫人。” 　　“你送白少爷出去。” 　　“是，夫人。” 　　那个叫曲儿的丫头送清欢一直到大门口，表情不耐地把点心盒子递给他，然后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清欢都能听到她的嘟囔声—— 　　“什么人嘛……”满是鄙夷。 　　清欢看着怀里沉重的点心盒子，露出了苦笑。 　　慢慢地往回走，从法租界到白家住的小巷弄路程并不短，要走上近一个小时时间。 　　奇怪的是，平时热闹的街道今天却变得冷清起来，那些店铺早早地就闭门了，摆摊似乎也收了…… 　　清欢也没多想，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明明应该一个小时的路走了快两个小时了都没到…… 　　“铿锵——”一声敲锣声。 　　清欢感觉一阵阴寒之风扫过，然后就看到从左边的梅子巷里出来了一伙人，他们有男有女，脑袋后面拖着辫子的有，戴着秀才帽子的有，穿着旧时旗袍的有，手里都打着白色的灯笼，排成整齐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这边走过来，而同时，右边的梧桐巷里也出来了同样的队伍，这次的队伍里有老人和小孩，老人伛偻着背，小孩蹦蹦跳跳的，也同样打着灯笼，以同样的速度走过来——两支队伍汇合在了一起，四周寂静无声，他们明明在走路，却听不到脚步声…… 　　这些“人”脸色惨白，双目空洞，没有表情，清欢的后背都被冷汗给浸湿了，他抱紧了怀里的点心盒子，僵硬着一动都不敢动。 　　队伍从清欢的身边经过，似乎离清欢很近，稍微动一下就触碰得到，终于他们走了，清欢偷偷看了一眼，走在末尾的那个穿着朱红色褂子戴着黑色瓜皮小帽的小孩突然回过头来，对着清欢露出森白的牙齿：“嘻嘻……” 　　清欢腿一软，蹲下了身—— 　　“铿锵——” 　　那敲锣声一阵又一阵，似乎就在清欢的耳边敲响，清欢用双手捂住耳朵，想要杜绝那诡异的声音…… 　　“铿——嗞——” 　　突然那敲锣声似乎被什么给打断了，发出刺耳的声音，原本死寂的周遭发生了变化，一下子各种声音都涌过来了，叫卖声，嬉笑声，口哨声……重要的是，那久违的人声…… 　　清欢抬头，看到了那些来往的人，店铺的门也敞开着，小摊也摆着……而现在正蹲在路的中间…… 　　怎么会……如果是在街上的话，那自己刚才去的是什么地方，看到的又是什么…… 　　不容清欢多想，由远及近“哒哒”急促的马蹄声过来了，走在街上的人也纷纷让开，清欢愣愣的，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那黑色的骏马飞奔而来，高大的马身似乎就要压近……身体本能地反应，迅速爬到了一旁，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点心盒子被马蹄给踩烂了…… 　　那匹马停了下来，跟在马后身着统一黄绿色军服的持枪军队也立正站定了——骑在马上的人一身蓝灰色的笔挺军装，披着黑色金边的披风，肩上有着红色和金色间杂的肩章，腰间除了一把勃朗宁手枪外，还配着一把黑色马刀，尽管刀刃藏于蛇皮装饰的刀鞘之中，可是仍旧能感觉到那森森的肃杀之气…… 　　对上那黑色大檐帽之下冷凝的双目，清欢一凛，却也没有马上移开视线。那人看了眼跑在马侧的副官，然后自己驱马而去，副官跑过来扔了两块大洋给清欢，然后也不待清欢说什么，转身就去追前面的军队了。 　　清欢愣愣地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大洋，听到身旁的人在议论—— 　　“那是谁？” 　　“那个你都不认识，那是汤督军家的少督军，年纪轻轻战场都不知道上了几回……” 　　“怪不得，看着挺威吓人的……” 　　“不过看他这次回来，不会又是要打仗了吧……” 　　“……” 　　清欢看了看那支离破碎的点心盒子，叹口气，把两块大洋给捡起来，自嘲道：真大方，可是两块大洋啊，还好自己刚才没被马给踩死，要不然难道也用两块大洋来换？ 第2章 欺凌 　　第几次了？ 　　从上课开始，清欢就感觉到右边有一道奇怪的视线时不时地看向自己——而他右边的位置是……楼暮云…… 　　这个人好奇怪，老是看自己干什么？不会是自己哪里又招惹了他……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沈家的人会送饭菜来给沈藏春，清欢还得到了一盒糕点（又是一盒糕点），清欢不想要无缘无故地受人家恩惠，可是面对沈藏春的冷淡和沈家佣人的嫌恶，清欢如果再推拒就显得矫情了。他无奈接受了，但是识相地没有和沈藏春同席，自己在花园里找了个角落吃午饭——午饭是窝窝头和一点豆角炒咸菜。那盒点心清欢准备留着晚上回去给老家人也尝尝——原本只是一顿普通的午饭结果…… 　　“呦，这不是沈省长家的一只丑狗吗？” 　　是莫乾他们。 　　清欢抬头，一共四个人，不过没有楼暮云。 　　“你们……有事吗？”清欢勉强露出微笑。 　　“还好你不去食堂吃饭，要不然我们都会吃不下饭的。”莫乾讥讽道。 　　“估计也是因为这样，沈藏春才不让他一起吃饭的吧。” 　　“就一只狗而已，沈家养着玩的，啧啧，怎么就挑了这么丑的呢……” 　　“……” 　　清欢根本无力辩驳，因为这样的话他听过无数次了，从进入这个学堂开始他就一丁点儿尊严都没了。 　　“如果、如果你们想要用这个地方，那我离开好了。” 　　清欢刚要起身就被踢了一脚，怀里的饭菜也被打翻了，放在一旁的点心盒子跟着也摔在了地上—— 　　“这就是你家主人赏赐你的东西？为了这么点东西，不知道又怎么巴结奉承了吧……” 　　“我没……” 　　清欢想要抬头，却被按住了脖子，整个人支持不住跪在了地上，脸刚好对着那盒打开了的糕点，他想要把脸给移开，那后面的施压更大，直到他整张脸埋在了糕点里，被碾碎了的糕点黏糊糊的，因为他的呼吸有一些进入了他的嘴里、鼻子里…… 　　待他们终于松手的时候，清欢坐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着，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糕点碎屑——因为咳嗽得太厉害，眼泪都泛出来了。 　　当清欢看着莫乾的时候，莫乾皱起了眉：“怎么，对我不满是吧？” 　　“我……” 　　“带他去那儿。” 　　“那儿？” 　　“就是那里。” 　　他们交换了眼神，然后就架着身体已经没有力气的清欢往那花园深处走去。途中清欢看见了在亭子里吃饭的沈藏春，可是沈藏春只是皱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更别说阻止了。 　　清欢终于知道“那儿”是哪里的时候，想逃也来不及了。 　　听到落锁的声音，清欢扑向唯一的一扇门，拼命地捶着门板：“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个木屋是官鸿学堂最恐怖的地方——据说以前学堂里有个老师的家眷从老家过来，因为没有外置的房舍，就让妻女暂时住在这里，有一日，其妻子外出回来，发现女儿惨死在里面，赤身裸体，死状凄惨。这就成了一切恐怖的源头。因为自此以后，这里开始闹鬼。 　　外面一开始传来嬉笑的声音，后来就一片寂静了。 　　木屋子里的窗户已经被木板给钉死，里面原本是漆黑一片，可是不知何时，有橘黄色的灯光亮起。 　　清欢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那离门比较近的地方有一个梳妆台，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正侧对着自己在梳妆。 　　清欢倏地从门那边离开，躲到了角落的位置——他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故意进来的……不要找我啊……” 　　清欢怕黑，也怕鬼神，可是他似乎很容易遇到这些东西…… 　　“咔嗒”，很清晰的一声。 　　似乎是把梳子给放在了梳妆台上，她的头慢慢地转了过来，真的很慢……清欢在看到她的正脸之前紧紧闭上了双眼……他缩在了角落里，捂着自己的耳朵闭着眼，只能一声一声地说着“对不起”，身体颤抖得和筛子一般，真的是恐惧到了极点。 　　很安静，如果不是那逼人的寒气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清欢悄悄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那具人形趴在地上，慢慢向自己爬来的画面……她仰着脸，如果不是那眼角的血泪其实并不难看，上半身只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肚兜，下半身的腿似乎是折掉了一般，双手以扭曲的角度向清欢坚定地爬过来，她似乎发不出声音，嘴型却是“救救我……救救我……”泣血的眼神无比哀怨，带着某种执念，只对着清欢一个人…… 　　“不要……”清欢拼命向后缩，可是后面是避无可避的墙，“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放了我吧……不是我害你的……你放了我吧……” 　　那只冰凉的手已经顺着攀上了清欢的脚踝，一点点地握紧，她越靠越近，身体已经直立起来了，在清欢惊恐的目光中，越加狰狞的脸贴近了清欢的…… 　　“嘭！” 　　门猛地被踹开，阳光从外面洒了进来——清欢面前的人形顿时消散了。他的身体仍旧在本能地颤抖，大口地喘息着…… 　　“白清欢！” 　　一道黑色的身影跑到了清欢的面前—— 　　是楼暮云。 　　——————————————————分割———————————————— 　　清欢生病了。他不能去学堂了，只是躺在家里的床上，从白天到晚上的发呆。 　　省长家派人过来，送了许多的慰问品，都是名贵的东西——清欢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特殊，不过他不会忘记自己被莫乾他们架着走的时候，沈藏春冷漠的表情。当然他是省长的公子，而自己不过是贱民。沈藏春让来看自己的佣人带来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内容很简单，他说自己不喜欢这个陪读，让他以后都不要来学堂了，也不要来沈家。 　　清欢当然巴不得，可是省长夫人也带了话，让自己在三天后沈藏春生日的时候来参加生日宴，务必要来。 　　算了，就当做最后一次吧，那些名贵的补品总是要还的吧——最多再被人侮辱一次。 　　更加奇怪的是楼暮云，突然对自己热络了不少，来给自己探病，还带了许多书来给自己解闷，他还说，他把莫乾几个教训了一顿——为什么呢？原先不是很讨厌自己，总是欺负自己的吗？一下子态度完全转变了……楼暮云知道他要去参加沈藏春的生日宴，还高兴地说到时候楼家的车一起来接他云云。 　　清欢才不会那么傻。那一天他换上了最整洁干净的布衣布鞋，用之前的那两个大洋买了一本西洋钢琴乐谱——沈藏春会弹钢琴他是见过的。 　　小心地抱着包书的布包走路去省长家，路上清欢又见到了那天的那个少督军。这次他没有骑在马上了，依旧是一身英姿勃发的军装，硬朗的军帽和拿着马刀的白手套，腰间黑沉沉的皮带显得整个人说不出的英俊挺拔。他身边围着的那些人，不是西装款款就是绸衫飘飘，可是个个都对他弯腰俯首，一脸奉承，他被簇拥着上了本城最好的酒楼，再也看不见了…… 　　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就该是众星捧月的，有些人只能被踩在脚下。这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清欢不会知道，自己这一去沈家就再也不是原来的白清欢了，他的人生也自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回不了头了…… 第3章 异变 　　这是在哪里？ 　　清欢一边揉着发胀的脑袋一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他明明记得之前……对，之前…… 　　他带着礼物去了省长家，佣人让自己在偏厅等待省长夫人，然后沈藏春来了，一向对自己很冷淡的他第一次发了脾气，把礼物扔了还要赶自己走，接着省长夫人就出现了，她发了脾气，然后让佣人把他强硬带走了——省长夫人对自己却很好，还还温柔地劝自己喝茶吃点心，接下来…… 　　没有了。 　　清欢清醒过来已经在这里了。 　　他想要起身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极其封闭狭窄的空间里，摸了摸四周，上下左右都是密封的，敲了敲，是木头做的……清欢努力想要从哪里找到出口，可是都无果，他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他的脑子有些发晕，突然，灵光一闪，清欢意识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木头做的，四周完全封闭的狭窄空间，形状类似长方形…… 　　这是一副棺材。 　　清欢原本还想要自救的心一下子散了，全身发软，他现在，在一副棺材里面。 　　脑子里闪过了省长夫人慈祥温柔的笑容，还有那些茶跟点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如果，把这一切怪异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如果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被选中作为沈藏春的伴读，进入官鸿学堂，每次见面对自己异常的关怀…… 　　所以，那个时候说什么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其实已经是一种预示了是吗？ 　　清欢蜷缩成了一团，在黑暗中，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咔咔……”外面传来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人过来了，不，不止一个人，有很多人，他们在靠近。 　　可是却没有人声——刺骨的寒意包裹了清欢。从那棺材上方不断传来敲打的声音，甚至还有指甲不间断刮过木头的声音……外面的“人”很兴奋。 　　“嘻嘻……” 　　“呜呜……” 　　“咯咯……” 　　“嘎吱嘎吱……” 　　声音近得如同在耳边。 　　清欢捂住耳朵，也无法躲开那些诡异的声音，他完全可以想象现在棺材外头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整具棺材都在震动…… 　　今天是沈藏春的生日，也是自己的生日，七月十五，中元节，也是传说中的鬼节，地狱鬼门关打开的日子。 　　牙齿在啃啮木头的声音——清欢闭上眼睛，极致的恐惧过后，他露出了苦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死去……在没有人的地方，就这样等待那些未知鬼怪的凌迟……那就这样结束吧，反正自己这辈子已经这样了，贱命一条，任人摆布，就像那个省长夫人说的，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清欢慢慢闭上了眼睛，稀薄的空气里，意识逐渐远去远去……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哐当”的一声中——盖子打开了吧……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清欢再次醒过来，他仍然在棺材里，不过盖子已经打开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的环境——什么“人”都没有。地上一片狼藉，那些祭奠的东西都翻倒了，似乎是上面……塌方了……而清欢这一边幸运地被石柱子架住，没有塌下来。 　　清欢从棺材里爬出来，看见自己身上的红衣红鞋皱了皱眉，这绸缎的料子是自己穿过最好的了，可是此时他只觉得恶心。 　　除了挂在棺材抬杠上的白灯笼，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好像随时都有什么东西突然蹿出来…… 　　清欢眼睛一亮，他看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尽管不知道里面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但总比在这里等死的好。 　　随着清欢越走越深，一种从顶上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哗啦哗啦……”似乎是雨声，而且是很大的雨。 　　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泥土腥味，后来就夹杂着一股奇怪的焦味，像是肉焦糊了的味道。 　　眼前的视野愈来愈开阔，也越来越亮堂——终于清欢看到了更大的塌方，雨水就是从上面灌下来的。如果可以从这里爬出去的话…… 　　清欢看到了希望。 　　“哗哗……啪——” 　　一阵巨大的水声，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水里翻腾…… 　　原来在那塌方的正下方，有一个硕大的坑，与其说是坑，倒更像是池，而且是血池——满池的鲜血，而那鲜血中浴着一个怪物，似蛇非蛇，足足有十几米长，有常人身躯的两倍粗，它的脑袋上长着角，有一只角断掉了，鲜血直流，而它的身上伤痕累累，那股烧焦的味道就来自它身上被电击的伤口。 　　那双血红的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瞪了过来，清欢吓得手上的灯笼都掉了，他转身就要往回跑—— 　　“嗷呜——” 　　一阵刺耳的嘶吼声，似乎天地都随之震动，然后清欢前方的洞穴瞬间坍塌——清欢抱住了脑袋，一条鲜血淋漓的尾巴倏地飞过来卷住了清欢的身体把他往血池里拖，清欢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里面，他感觉喉咙里一阵腥甜，就像一只破碎的娃娃，任由摆布。 　　尾巴紧紧地缠绕着清欢的身体，上面锋利的鳞片划破了清欢的衣服，一片片犹如刀片一般在凌迟着这副人类的躯体……鲜血不断地从清欢的身体里喷涌出来，和那怪物身上的血混合在了一起，池子里的血越来越多——清欢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被挤爆了一般，从一开始的求饶到完全发不出声音，脸色由红变青然后变得惨白……乌黑的瞳仁渐渐失去了神采，生命的迹象也逐渐消失……最后的意识，是那颗凑近了的硕大脑袋，以及血盆大口里露出的尖利牙齿…… 　　鲜血混合着雨水，水位逐渐上升，最后淹没了清欢和那个奇怪的生物…… 　　血池的上方发出了微弱的磷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欢的意识开始恢复，他能感觉到身体在发烫，似乎要爆裂一般……喘不过气来了…… 　　全身似乎被什么压着，黏黏的，很难闻的味道，求生的本能让他把一切压制自己的力量给拨开，不断地挣扎挣扎，往上爬……终于脑袋冒出来了，雨水落在了他的脸上，视线慢慢清晰，远方的天空微微亮着——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是……墓碑……以及森森的白骨…… 　　一个激灵，清欢用尽全身的力量从掩埋的土里爬出去，磕磕绊绊地往前走，一直走到虚脱没力才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差点……就死在里面了。 　　记忆慢慢地清晰了，明明是活人却被当死人埋葬，遇到了那个似蛇非蛇的怪物，被拖到了血池里，很疼很疼……清欢想起来摸摸自己身上的伤口……可是，一片光滑，什么都没有，别说伤口，连结痂都没有——难道，那只是自己的幻觉吗？还是只是一场梦？ 　　不对，他身上的衣服却有着一道又一道细密的划痕，像是被利刃割过一般。 　　那么真实痛苦的记忆，怎么会是假的呢？ 　　雨仍然不停地下着，雨势比之前的瓢泼大雨弱了许多，可是也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刚从土里爬出来的清欢一身泥泞，而雨水逐渐把他身上的污泥给冲刷掉了…… 　　大雨之中，无人的荒地里似乎天地都连成了一片，只有一道红色的身影坐在那里，他浑身湿透，表情呆滞，漂亮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神采，脸如同白瓷一般无瑕，整个人如同一尊精致的娃娃…… 　　沂城城志载甲子年沂城出现百年一遇的地动以及暴雨，死伤近千人，据闻当晚有数十人见到空中出现异形，后不见踪影，疑为龙影。 第4章 再遇少督军 　　三个月后。 　　清泉寺。 　　晨钟敲响以后，清泉寺的一天正式开始了。寺门大开，僧人出来清扫台阶上的落叶。过了一会儿，一袭青色长褂的削瘦身影从里面出来，双手合十与两位扫地的僧人点头：“师傅早。” 　　“白先生出去吗？” 　　“嗯，明日我就要离开沂城了，今日去给家人扫墓。”说话的人正是清欢，他已经在这清泉寺中住了三月了。 　　那日他回家才发现白家的那条巷子房屋几乎全部坍塌了，而他找到的只有老家人的尸体，把老家人埋葬了以后他便无处可去了。幸而清泉寺的方丈与白家原先有些交情，这才暂时借住在了寺里。不过住在寺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清欢如今在沂城也多有不便——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脸上的狰狞旧伤忽然间没了，如果被人认出来，尤其是被省长家的人……清欢于是决定远走他乡，反正在此地他已无牵无挂。 　　“那白先生慢走。” 　　清欢往山下走——他不会想到，自己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下了山，低了低帽子，把包住鼻子以下部位的围巾围得更紧了。 　　虽然过了三月，但是那次地动的创伤还是没有修复，整座城里很多房子都仍在重建之中。街上尚有许多无家可归露宿街头之人，这些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处境颇为凄惨——清欢有些心酸，差点他也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个。 　　“抢米了！抢米了！！”前方突然传来高呼的声音，似乎是有米铺被抢了米，吵吵闹闹的，还有警察的鸣笛声，有人在追有人在跑，听到枪声的时候，街上的人都捂住耳朵躲在了一旁，清欢也不例外。 　　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后面跟着的是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以及米铺的伙计—— 　　“跑什么跑？给我站住！！！”那警察手里拿着枪：“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站住！” 　　那几个在跑的人依旧在跑，怀里紧紧地抱着小米袋，那些警察并不仅仅是威胁而已——清欢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人被一枪击中趴到在地上，脑袋上的血流了一地—— 　　唯一一个女人在跑的时候，抱着米还一边护着肚子，似乎是个孕妇……她回头看了眼被打趴下的男人，表情更加惊恐，却没有停下来——围观的人忙散开，怕自己被波及到……女人体力逐渐不支，哀求的眼神向其他人求救，可是没有人会帮她—— 　　清欢愣愣地看着她，两人视线对上，女人向清欢这边过来，清欢本该避开的，但是他看到了其中一名警察举起枪向这边瞄准了…… 　　这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是个孕妇…… 　　身体本能地快步上前把女人给护住—— 　　“砰——”枪声响起来了。 　　清欢能感觉到那种异物以极快的速度进入手臂的感觉，一开始感觉到的是冰冷，后来是疼痛…… 　　“啪嗒！”穿透了手臂的子弹掉在了地上，而鲜血同时从清欢的手臂上涌出来…… 　　那个被清欢护住的孕妇吓到了，她惊慌失措地抓着清欢的手：“你、你没事吧……” 　　清欢捂住自己的伤口，疼痛让他腿软跪了下来。 　　“妈的！”那个开枪的警察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一支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过来了—— 　　是他……清欢一眼看到了最前面骑在黑马之上的人。 　　“少督军！”那几个警察忙迎上去，然后把这个抢米事件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所以，”少督军冷眼一斜：“你们就开枪把人给打死了？” 　　“少督军，我们也是万不得已……” 　　少督军的目光投在了清欢这边，“他们两个就是抢米的？” 　　“那个女的是，那个男的就是个多管闲事的……” 　　少督军从马上跃了下来，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穿着马靴的脚一脚踢在了刚才和他说话的警察身上，只把人踹倒在了地上，看着他面部扭曲的样子，那力道不是一般的大…… 　　“警察局的规定里有说随便开枪杀人这一条的吗？你们这些废物，拨款给你们重建的钱都用来吃干饭了吗？一点治安管不好就动枪，你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们？”那冰冷的语气很是瘆人。 　　“少督军饶命啊！”不止被少督军踹翻的警察其余几个也都跪在地上求饶，样子十分猥琐，“我们再也不敢了！” 　　“刚才哪只手开的枪？”少督军面色阴沉得可怕。 　　那警察看到少督军拔枪的动作，颤抖着把右手伸出来，“这、这只……” 　　话音未落，就是一声枪响，然后就是那警察哀嚎着抱着鲜血直流的右手翻滚的样子…… 　　“其余几个你们来处理。”少督军对手下人说完大跨步往清欢这边走来。 　　清欢刚刚目睹他一枪把人手给废掉的一幕，见他走过来忙把视线移开。 　　“怎么样？”冷冷的声音。 　　那孕妇经历了这个反转，拼命向少督军磕头：“谢少督军做主，谢少督军做主！” 　　“如果没有米，去民政厅登记，会有米面派发，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谢少督军，谢少督军……” 　　清欢心想：虽然人有时候残暴了些，可也是有好的一面…… 　　少督军突然蹲下，看着一直回避自己视线的清欢：“受伤了？” 　　“没事……小伤而已……” 　　“我看看。”少督军不由分说，把清欢的手臂扯了过来，那血不知何时已经凝固了—— 　　“你运气够好，只是擦伤而已。”漫不经心的语气。 　　“我明明……”清欢抬头想要说明自己是被子弹穿透了手臂，帽子却掉了下去，露出一张精致柔美的脸庞，他一惊，忙把帽子给捞回来戴上，一边起身：“我没事了，谢少督军关心。” 　　猛地，少督军拉住了他的手臂，他站起了身，足足比清欢高了一个头：“等等，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 　　“有、有吗？”清欢有些结巴：“我记不起来了，少督军记错了吧？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不，”少督军深沉乌黑的目光注视着清欢：“我肯定，我们在哪里见过……” 　　“我说了没见过了。”清欢想要挣脱他的手，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这么急着走，该不是有做什么亏心事吧？”少督军皱起了眉。 　　“我、我只是有紧急事要办……”清欢咬咬牙道：“少督军事务繁忙，我就个小人物，少督军何必抓着我不放？” 　　少督军眯起了眼。 　　这时，副官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立正敬礼，才说：“少督军，人招得差不多了，与原定计划相比，只差了一人而已。” 　　这次他们出来正是为了征兵。 　　对啊对啊，你这么忙，就别管我了……清欢腹诽。 　　少督军皱了下眉，继而目光放在了一直低着头的清欢身上，一直紧抿着的唇角弯了弯：“不，已经齐了。” 　　清欢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就被少督军一扯，推到了那副官身上：“把他带走，先找医生清理一下伤口。” 　　这是什么意思？？？？ 　　清欢瞪大了澄澈的双眸，直到被副官和另一个士兵架着走才明白了自己这是被“征用”了…… 第5章 故人相见 　　刀刃慢慢地陷入皮肤，鲜血涌了出来——清欢把刀扔在了一旁，咬着牙忍受疼痛，目光却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 　　没有进行任何的包扎和处理，过了一会儿，血自己止住了，逐渐凝结。清欢去触摸伤口——一片光滑，那血好像不是自己流的一般。 　　清欢呆呆地坐在那里，想到了什么，他摸上了自己的脸，曾经的狰狞疤痕早已不见——如果只是一次那就算了，可是……明明子弹穿过了身体，明明被利刃给划伤，伤口都自愈了…… 　　为什么会这样？ 　　清欢想起了那个时候在墓地的事，难道是因为那个似蛇非蛇的东西…… 　　“青宥，你在吗？” 　　清欢回过神来，去开了门，是少督军的副官。 　　“怎么了？” 　　“少督军让你去一趟他的书房。” 　　“好，知道了。” 　　清欢现在就住在督军府里——原以为真的被征兵了，结果少督军改变主意了，让他进督军府做了自己的文书。 　　在去书房的路上，清欢正好遇到了少督军的小妾扉云在和一个穿着蓝色西服的男人说话——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听过一次没有？”扉云皱着眉头：“让你好好上学就上学，你说说，你有多久没去学堂了？” 　　那个男人并没有应答，似乎很不耐烦。 　　“爹已经和督军商量好了，只要你好好把书读完，就让你……” 　　“烦死了！我说了我不参军，我要出国留学。” 　　好耳熟的声音…… 　　清欢想要尽量不惹人注意地经过，不过——扉云看到了清欢—— 　　“呦，这不是最近少督军身边的红人青宥吗？”酸溜溜的语气——少督军突然带了个人回来，还留在身边做文书，本来少督军因为军营里的事对女色就不是很热衷，现在带在身边是这么一个拥有许多女子都自愧不如的容颜的少年，能不酸吗？ 　　“扉云夫人。” 　　这时，那个背对着清欢的人转过身来——竟然真的是个熟人，楼暮云。 　　清欢愣了下，终于想起来了，扉云原名楼扉云，她是楼家的小姐，也就是楼暮云的姐姐。 　　“清、清欢？”尽管清欢容貌改变，可是楼暮云还是认出了他，毕竟他曾经那么专注地盯着他的那半张脸过。 　　“你认错人了。”清欢转向扉云：“扉云夫人，少督军找我有要紧事，我先过去了。” 　　“就知道拿少督军说话，”扉云没好气：“去吧去吧。” 　　清欢快步离开，也没有多看楼暮云一眼。 　　楼暮云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来要追过去。 　　“暮云，我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儿？” 　　快到少督军书房的时候，清欢被楼暮云给追到了—— 　　“清欢，你是清欢是不是？”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清欢，我叫青宥，青色的青，宽宥的宥。” 　　“你就是清欢，虽然你的那边脸变得好看了，可是我认得出来，你是清欢，白清欢。” 　　清欢转过身，不想搭理他，可是楼暮云抓住他的手臂就是不放，自说自话：“清欢，我还以为你死了，我都找不到你，那个时候不是地动了吗……” 　　“你放手。” 　　“你先承认你是清欢。”楼暮云很执着。 　　“我不是，你放手……” 　　“不放……” 　　“这是在干什么？”一道严肃低沉的声音。 　　清欢和楼暮云同时扭头—— 　　“少督军？” 　　“姐夫？” 　　“放手。”清欢挣脱了楼暮云的手然后躲在了少督军身后。 　　少督军看了一眼清欢，才对楼暮云说：“青宥是我的文书，你拉着他干什么？” 　　“他才不叫青宥，他是白清欢，是我的同学。”楼暮云很是笃定。 　　“我说他是青宥就是青宥，不要胡闹，我们有公事忙。” 　　“我……”楼暮云毕竟气势上不如少督军，只能对清欢说：“清欢，那我下次再找你啊。” 　　清欢装作自己没有听到。 　　楼暮云离开以后，少督军冷眼看了清欢一眼：“跟我进书房。” 　　“哦。” 　　一进书房，少督军就开口了—— 　　“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 　　清欢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把自己被沈家设计做了替死鬼然后死里逃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他那段奇遇他给略过去了。 　　“这就是全部？” 　　“嗯。”清欢尽量不让自己太心虚。 　　少督军深沉如墨的眼睛盯着清欢看了半晌才说：“白清欢……你的名字？” 　　“嗯。” 　　“明天父亲生辰，你就不要去前厅了。” 　　清欢愣了下，才知道少督军的意思——汤督军的生辰，那自然省长家会有人过来，自己当然不能出面了。 　　清欢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谢谢少督军。” 　　少督军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分割—————————————————— 　　第二日，督军府热闹非凡，本城有名望有身份的人都来参加了，满席都是军政商要人。 　　清欢为了躲一直缠着他的楼暮云来到了花园的湖边透气，他无聊地往湖里丢石子，不曾想，他的身影落入了另一人的眼中——那人也是督军府的客人，厌烦宴会上的气氛而散步到这里，远远地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立在湖边，溶溶月色之下，只见那清辉洒在他的身上，衬得如玉的脸庞更添加了一份脱俗之感…… 　　“咳咳……” 　　听到了突兀的咳嗽声，清欢疑惑地转头，然后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沈藏春。 　　所以说，冤家路窄。 　　清欢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沈藏春叫住：“清欢，是你吗？” 　　这是第一次沈藏春用那么温和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清欢背对着他，身体有些僵硬。 　　“真的是你……清欢，你还活着，真好……” 　　他怎么了……原本不是都很讨厌自己的吗…… 　　“我知道你很恨我，毕竟是因为我，你才会这样遭罪……”沈藏春还在说话：“咳咳……咳咳……咳咳……爹娘让你陪读是为了给我转移阴煞之气……所以，我只能对你冷淡，远离你，可是没想到爹娘还听信什么道士之说想让你来替死给我转运……咳咳……我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我想要你离我远远的，离我们家远远的……咳咳……” 　　清欢想起从一开始沈藏春对自己的冷淡，以及后来几次三番想要把自己赶走，最后还用言语侮辱自己……原来那些都是为了让自己远离他吗…… 　　“咳咳……我被关在房里，等我出来的时候你的棺木已经抬走了……我后来让人悄悄去墓地挖坟，却没有找到你的尸体……咳咳……我知道，你应该已经逃生了……”沈藏春轻笑了声：“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这辈子都难安……咳咳……” 　　怎么咳嗽得这么严重了？以前明明还只是偶尔咳嗽一声的。 　　清欢迟疑地开口：“你、你爹娘知道……” 　　“他们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我病重以后……咳咳……他们以为那个道士信口雌黄，把人给赶走……咳咳……赶走了……” 　　清欢终于转过身：“你的病加重了？” 　　沈藏春望着清欢，苍白的脸浮现了温柔的笑容：“本来这副身体就没什么用……咳咳……活着也是拖累他人，如果再有你这样的事，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咳咳……其实，这都是命，个人有个人的命，何必……咳咳……何必逆天而行呢？” 　　清欢现在重新审视沈藏春，发现他并不是那种高傲冷漠的公子哥，其实他的心里是有温暖柔软的部分，而且，他看得比谁都开…… 　　“你……”清欢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你会没事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咳咳……”沈藏春含笑看着清欢：“清欢，你真的很好看……咳咳……看到你现在生活……生活得好，我就……咳咳……我就安心了……” 　　清欢慢慢上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他，沈藏春接过来，掩唇把咳嗽压下去：“谢谢……” 　　“不用谢……” 　　曾经的怨气，不知不觉已经烟消云散了。 　　因缘际会本来就这么简单，谁也说不清到底哪里是开始，哪里又是结束。 　　————————————————分割—————————————— 　　一个月后。 　　少督军的书房里。 　　少督军端坐在主位上对着一张地图研究，而另一旁，清欢支着一只手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迷糊了。少督军偶一抬头，见此，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披风轻轻地给清欢盖上，站在旁边望着清欢恬静的睡颜出了一会儿神，然后返回座位，继续刚才的事。 　　清欢此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是踩在云上一样，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前路是什么。 　　“清欢……清欢……” 　　有人在叫自己。 　　清欢转过身，看到穿着月白长褂的沈藏春微笑着向自己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沈藏春脸色似乎没那么苍白了。 　　“你气色好了许多，”清欢笑道：“我就说你会好的吧？你是大少爷，人参虫草地吃着，什么病好不了呢？” 　　沈藏春只是笑，还是那句话：“好不好，都是命。” 　　不等清欢开口，他继续说：“清欢，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沈藏春道：“我从来没有什么朋友……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可是……我们终究没有做成朋友，我还差点害了你……” 　　清欢接话道：“我们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只要你不嫌弃我只是平民百姓家出身的就好。” 　　“这些都是虚的。”沈藏春突然握住清欢的手：“清欢，你一定要好好的，过你想要的生活，只要开心就好，人这一辈子，总得要为自己而活的，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你不同……” 　　清欢觉得他的话越来越奇怪，疑惑道：“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以我们的年纪，现在连半辈子都没有呢。” 　　“清欢，我真的要走了。”沈藏春捏了捏清欢的手心：“如果、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够做朋友，没有什么身份的差别，也没有那么多顾虑，成为真正的朋友……” 　　“我……” 　　清欢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眼前的沈藏春的身影一点点地淡去，最后消失不见了，他的手里握着的只是一片虚空。 　　“扣扣——”敲门声响起。 　　少督军下意识地先看向清欢，清欢似乎被惊醒了，身上盖着的披风也掉落在了地上，他睁着一双漂亮的杏眼，神情有些呆滞，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少督军皱了皱眉，才道：“进来。” 　　那门外的人走进来了，是管家。 　　“何事？” 　　“少督军，沈省长家的独子名唤藏春的，昨夜突然病重，撑到今天，刚刚噎气了，督军不在家，我就来问问少督军，是不是要去吊唁一下？” 　　“知道了，帮我准备一下。” 　　“是。” 　　少督军转头去看清欢，却正好看到一行清泪从他的脸上滑落的画面。 第6章 楼暮云的纠缠 　　沈藏春病逝以后清欢消沉了几日，可是后来他也想通了，这样对沈藏春来说也是个解脱吧，就像省长夫人之前对自己说的，希望沈藏春能投个好胎吧，过他自己想过的日子，健健康康的，开开心心的。释怀以后，清欢也开始把自己当做青宥来生活，只是，有一个人总是要来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清欢！”欢快的叫声。 　　又来了。 　　正在看书的清欢暗暗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楼少爷，你有事吗？” 　　“清欢，你不要这么冷淡嘛，你看，”楼暮云把手里提着的东西给清欢：“这是我买的西洋蛋糕，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楼少爷你还是省些功夫吧，家姐说你很久没去学堂了，你把这些心思用在读书上多好。”清欢表情冷淡。 　　“那你跟我一起去上学？”楼暮云接话道。 　　“楼少爷，我现在是少督军的文书。”清欢提醒他。 　　“那我去向姐夫说让你和我一起去学堂……” 　　清欢打断他：“或许我的话太过委婉了，我说，我不会再去学堂的。” 　　楼暮云有些泄气，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我也不想去学堂。” 　　所以才说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有多少人想要念书还念不起，更别说那么好的学堂了。 　　楼暮云瞧见了清欢脸上的端倪，叹口气：“你不要以为我是耍少爷脾气，我真的不喜欢那个学堂。我想要出国流血，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外面的世界？” 　　“对，”楼暮云用力点头：“去法国，去德国，去英国，都行……清欢，你看看，人家法国人、英国人、德国人，还有美国人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多嚣张啊，他们的工厂他们的商品，还有他们的武器，如果不是这群强盗的侵入，我们的国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遍体鳞伤、四分五类，百姓也苦不到这个地步，我们的国家要强大，就只能去借鉴强盗的东西，可是，这远远不够，所以，我觉得我们要去他们的世界去看看，去观摩，去学习，好的坏的都要知道，要不然只能固步自封，处处挨打。” 　　清欢愣住了，这些话他怎么也想不到从这个一贯放荡不羁的楼少爷嘴里说出来——这些道理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也仅仅是知道而已。但是楼暮云却不是这样，他是真的有那样的抱负，想要去实践的。 　　被清欢那样盯着，楼暮云脸红了红：“清欢你盯着我干什么？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清欢摇头，微微一笑：“不，你没有说错。” 　　“清欢，你笑了！”楼暮云高兴地像个孩子：“我好像从来没见你笑过！” 　　清欢的脸僵了僵：“是吗？” 　　“清欢，你笑起来真好看。”楼暮云望着清欢的眼神带着几分痴迷。 　　清欢有些不自在，干咳几声：“我是男孩子。” 　　“我知道。”楼暮云抓住清欢的手：“清欢，那你跟我一起出国留学好不好？” 　　“啊？” 　　“出国留学啊。”楼暮云继续道：“难道你真的想要在我姐夫旁边做文书？姐夫是军人，别看现在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他迟早要去打仗的，难道到时候你也要陪着他打仗吗？那可是上战场，不是随便说的，到时候你每天看到的都是硝烟弥漫，都是鲜血尸体……” 　　清欢想起这样的画面，头皮就有些发麻了。 　　“清欢，你跟我出国吧，我们去英德法留学，去看看人家的国家，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东西……” 　　缠着紫藤花的长廊下，青衣少年屈膝坐在栏杆上，而对面坐着的西服青年亲昵地晃着晃着少年的手臂，一脸恳求，嘴里小声不知道说着什么话，少年露出了为难又无奈的表情…… 　　这就是少督军和楼扉云看到的一幕。 　　“暮云和青宥感情不错。”少督军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楼扉云轻轻应了声，心里却突突的，看着那两人的亲昵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忙对那边的楼暮云喊了声：“暮云，你给我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楼暮云转头看见他们两个，就有些泄气，小声说：“清欢，我晚点过来找你。” 　　清欢不置可否。 　　楼暮云才走过去，少督军就越过他向清欢这边走来了——楼扉云的意思本来是想要少督军和楼暮云说几句话也显得亲密些，可是看少督军的样子…… 　　清欢看着少督军向自己走来，忙站起身来：“少督军。” 　　“跟我来。” 　　“哦。” 　　楼扉云望着那两道一灰一青，一高大一清瘦的背影，心里的酸气又冒上来了——以前还想防着那些女人，现在，竟然连男人也…… 　　“姐，你找我什么事啊？”楼暮云一副“我还有急事，你快说完快完事”的表情。 　　楼扉云看了看四周，才拧了把楼暮云的耳朵：“我才想问你呢，你和那个青宥是怎么回事？你不好好去学堂也就罢了，老是缠着一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你说清欢啊。”楼暮云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笑得那个甜蜜啊：“我喜欢他啊。” 　　“你喜欢……”楼扉云觉得脑子一个晕眩，咬牙：“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我喜欢清欢，我要和清欢在一起，明日我就跟姐夫说了，把清欢要过来！” 　　“你敢！”楼扉云其实想说的是——你以为你现在还要得了他吗？ 　　“有什么不敢的？”楼暮云咬咬牙：“只要清欢跟我在一起，我……你们让我上学就上学，参军就参军。”楼暮云也是豁出去了——其他的事以后可以再说，可是清欢的事就没有一点退让的余地了。 　　“你……” 　　“啪”地一声，楼扉云打了弟弟一个重重的巴掌。 　　楼暮云这里被教训了，而清欢这边同样也被处罚了—— 　　清欢垂头丧气地，小脸鼓鼓的，趴在桌子上抄写公文——这么一大摞的公文都是以前的，可是现在却作为了自己的惩罚。 　　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懂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少督军要这样惩罚自己。把自己叫进书房脸色就不好看，训斥了自己一番也没听明白是因为什么，大概说是自己懈怠公务，不思进取云云——可是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好了啊，以前也没见他说不是啊…… 　　真是……喜怒不定啊…… 　　“清欢，清欢……” 　　小声的呼唤。 　　清欢扭头看到了从窗外冒出的一张脸——是楼暮云。 　　清欢放下笔，走过去，“你怎么来了，还有你的脸……” 　　楼暮云摸摸自己红肿的半边脸，毫不在意：“这个没什么，我姐姐气头上，就打了我一巴掌。” 　　“你做什么惹你姐姐生气了？” 　　“我跟我姐姐说我……”楼暮云想想还是把话给咽回去了，只是说：“还不是上学的那档子事，没什么了。哎，你怎么样了？刚才姐夫找你干什么？” 　　提到这个清欢脸又垮下来了：“也没说什么，就把我给批了一通，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也没明白是哪里错了，现在罚抄公文呢。”都已经不上学了，还被罚抄书，真是…… 　　“要不，我帮你抄吧。”楼暮云说着想要爬进来。 　　“别……”清欢阻止他：“被发现又得受罚，我自己抄好了。你先回去吧，脸上……敷鸡蛋也行，冰块也行，应该会消肿的。” 　　“清欢……”楼暮云笑得眉眼弯弯，“你在关心我是不是？” 　　清欢一顿，“我随便那么一说而已。” 　　“嘿嘿，”楼暮云摸摸头：“那我就听你的，我走了，你也不要让自己太累，抄不完就算了。” 　　“嗯。” 　　看着楼暮云离开，清欢抿抿唇，返回去继续抄公文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对面的楼上，一道笔挺的身影立在那里，目睹了一切。 　　是夜，让楼扉云受宠若惊的是，少督军来她房里了，她忙让人去备酒备菜，又让人去铺床，忙得不行。 　　“不用了。”少督军一摆手：“其他人下去。” 　　正在忙碌的下人闻言立马往屋外走了，房内只剩下楼扉云和少督军两个。 　　“少督军……”楼扉云也看出来少督军今晚有些不对劲。 　　少督军望着楼扉云，淡淡道：“听说，暮云想要出国留学？” 　　楼扉云愣了下，点头：“他这段时间是闹着要出国留学，可是我爹娘还有我都觉得出个洋没什么好的，外面什么人都有，又照料不到，就想让他好好上学，也和督军说过了，等他毕业而让他进军营……” 　　“不必了，”少督军淡淡道：“军营的生活不适合他，他想要留洋就让他留洋，我看他，出国蛮好。” 　　“可是少督军……”楼扉云慌了——那可是她唯一的弟弟，楼家的唯一的儿子啊…… 　　少督军目光一凛，沉声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楼扉云颤了颤，终究只有一个字：“好。” 　　“那你好好歇息，我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室内的温度似乎骤降了下来，屋里只有楼扉云一个。 　　楼扉云垂下眼睑：原来是这样……原来…… 第7章 留洋 　　因为楼父突然松口让楼暮云出国留学了，楼暮云高兴地马上来找清欢想要告知他这个好消息，去了清欢房间没见到人，他就去了清欢常去的书房。 　　窗户是开着的，可以从外面看见里面的情景——之所以不去敲门，是因为怕少督军在里面。 　　悄悄移到窗外，楼暮云正好看到正躺在那竹塌上歇午觉的清欢，他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拿着本书睡得正熟——楼暮云趴在窗台上，注视着清欢的睡颜，心里一荡一荡的，正想要从窗口爬进去，就听到里头有声音，楼暮云忙蹲下了身。 　　过了一会儿，他又偷偷往里面去看，然后正好看到少督军弯腰亲吻清欢的一幕…… 　　直到少督军离开，楼暮云才从后窗出来，他复杂地看了眼那关闭着的房门，然后坐在了房门前的石阶上，回忆着方才的一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早该明白的，姐夫对清欢的特别，总是把清欢带在身边，那么重要的书房也让清欢留在里面，甚至在里面睡觉……清欢的吃穿用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文书。清欢只是一介书生，才学又不是怎么出众，这般的器重……难怪姐姐总是对清欢冷嘲热讽的，那明明就是嫉妒啊—— 　　清欢醒来，房里只剩下他一人了，他记得之前少督军还在处理公务的。清欢理了理衣裳，准备回房去洗把脸，然而一出门就见到楼暮云正坐在石阶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欢拍了下他的背：“这天越来越热了，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楼暮云回头看清欢，眼神复杂，却没有说话。 　　清欢疑惑：“你怎么了？” 　　“我……”楼暮云拉着清欢在自己旁边坐下：“我爹他答应让我出国留学了。” 　　“真的吗？这是好事啊。”清欢笑了。 　　“那、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楼暮云盯着他。 　　“我……”清欢回避了他的目光：“楼暮云，我现在是少督军的文书……” 　　“你喜欢他吗？”楼暮云紧接着问。 　　“你说什么？”清欢皱眉：“我是少督军的下属，而且，我是男的。” 　　“你这么想，他未必就这么想。”楼暮云沉着脸。 　　“到底怎么了？楼暮云，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清欢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看到他在亲你。” 　　清欢的脑子轰了一下，“你在、在乱说什么啊？” 　　楼暮云挑眉：“我乱说？我刚才亲眼看见的，我就在那窗外，看见你睡觉的时候他亲你！”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真的看见……” 　　“你不相信我？”楼暮云瞪大双眼。 　　清欢垂下头，没说话。 　　“清欢，现在你知道他对你居心不良了，你还愿意留在他身边吗？”楼暮云继续劝说：“你跟我出国吧，只要离开这里，就可以重新开始，你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这不是很好吗？除非你喜欢他不愿意离开？” 　　“我没有。”清欢瞪了他一眼，才叹口气：“你让我再想想。” 　　现在清欢的心太乱了。 　　这边清欢还没有想清楚，那楼扉云就找上了他——以前楼扉云不喜欢自己清欢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因为少督军…… 　　“扉云夫人，你找我什么事？” 　　“青宥，我只有一个弟弟，我希望你明白。”楼扉云难得面对清欢的时候没有那种酸溜溜的语气。 　　“我知道。” 　　“以前我还有我的爹娘都想着暮云出人头地，为楼家争光，可是现在，我只希望暮云能平平安安。” 　　“扉云夫人，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我也就直说了吧，”楼扉云望着清欢：“我想要你离我弟弟远远的，要不然你会害死他。” 　　“扉云夫人，”清欢也皱起了眉：“并不是我纠缠着你弟弟，是你弟弟……” 　　“我知道，是暮云缠着你不放嘛。”楼扉云自嘲地一笑：“暮云他很喜欢你，他之前还说过愿意为了你放弃出国的机会，做我们想他做的任何事……很傻是不是？” 　　清欢自己都不敢去问，那个“喜欢”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意思。 　　楼扉云继续道：“现在，这留洋暮云是留定了，不过我知道，暮云还是舍不得你，他想要你和他一起去。” 　　清欢拧眉，淡淡道：“扉云夫人你放心，我不会答应他的。”就算之前有犹豫，但是现在听到她的这番话，清欢也没那个想法了。 　　“不，我希望你和他一起去。”楼扉云顿了下，再清欢开口之前说：“当然，这只是个障眼法，我还没那个胆子。”最后那句话的声音很轻。 　　“障眼法……是什么意思？” 　　“后天暮云就上船，你答应我……” 　　楼暮云此时还在等待清欢的回复，他根本料想不到这之间的变故。 　　这样过了两日，楼家的人早早收拾好了东西，楼暮云带了十几个仆人去了少督军府把清欢给接上了车，一起去了码头——少督军一早去了军营训兵，楼扉云看着他们上了车。 　　一直到了码头看到了大轮船，楼暮云才敢相信这个事实。 　　“清欢，我真是太高兴了——你愿意跟我一起留洋……” 　　清欢穿着他常穿的青衣，看着那白色大轮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票呢？”清欢问楼暮云。 　　“当然了，这可是最重要的。”楼暮云身边的仆人忙把两张票递过来，楼暮云把其中一张递给了清欢：“这可是去往英国的最快的一艘轮船。” 　　清欢把船票随意地捏在手里，“好了，我们上船吧。” 　　“嗯。” 　　虽然楼暮云觉得清欢太急了点，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他现在心里完全被要和清欢一起出国的喜悦给占领了。 　　检完票上了船，两人找到了房间，放下了东西，两个人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海——楼暮云心情好得不得了，可是清欢倒老是淡淡的，楼暮云以为他是舍不得离开祖国，还不停地安慰他。 　　终于，船要开了。 　　“我去如厕一下。”清欢扭头对楼暮云说。 　　“哦，我让人陪你一起去吧。”楼暮云道。 　　“不用了，如厕而已。” 　　“哦，好。” 　　如果楼暮云知道以后的事，那么这个“好”绝对说不出口。 　　清欢离开了房间，快步往走廊尽头而去，一直沿着通道，下了延伸梯子…… 　　“客人，你去哪儿？我们要开船了！！” 　　清欢头也不回。 　　五分钟以后，船开了。大约又过了二十来分钟，还不见清欢回来，楼暮云这才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带着人去了这一层的厕所，没找到清欢，又一层一层地找过去，依旧没找到人，最后楼暮云还找到船长全船广播，结果当然还是白忙一场。 　　“楼先生，您说的是不是那个穿青衣的少年？我看见他下船了，我还叫他来着，可是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楼暮云趔趄了下，转身冲向甲板，如果不是他的仆人拉住了他，他真的就跳下去，准备游回去了。 　　“为什么……清欢你为什么要骗我……” 　　楼暮云想起了清欢带的箱子，打开，里面全是书，一件衣服都没有，不过最上面有一封信：楼暮云启。 　　楼暮云： 　　我知道你肯定会怨恨我，是我欺骗了你，对不起。我还是离不开这里的，即使没有我的亲人，但是我还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抱负，什么爱国报国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守在这里，过平凡百姓的生活——其实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人，至少现在是。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有好感，曾经，你明明那么厌恶我的，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会有深交的时候。你看似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但是你的见识广博，志向远大，而我就是个普通人，有些迂腐不够聪明。你应该是去做大事的人，你的亲人都对你寄予厚望，当然，他们更希望你平安康健，所以，请不要辜负他们，血脉是最难断的东西。 　　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来，什么英德法美，你一定会闯出你的一片天地来的。很想看看到时候你会是什么样子，也许那时我只能仰望你了吧，我会等着那一天的。愿君如愿以偿。 　　信很短，楼暮云看着看着，一滴滴液体滴在了黄色的信纸上，最终他把那封信埋在怀中，抱着脑袋，哭得像个孩子。 　　远处的码头边，一身青衫的秀丽少年目光溶溶，望着那一片逐渐黑沉的大海发呆，等待着那一轮圆月的升起。 　　其实个人都有个人的命，这是真理，不得不信服的真理。 第8章 端午节遇白蛇 　　那日清欢从码头回去，半路上就遇到了骑马奔来的少督军——两人一个骑在马上，一个站在下面，四目相对，清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少督军的嘴唇动了动，才蹦出一句话—— 　　“回来了。” 　　“嗯。” 　　“暮云上船了？” 　　“嗯。” 　　“上马吧。” 　　“……好。” 　　少督军向清欢伸出手，清欢抓住，被拉上了马，坐在了他的身后，那匹载着两人的马慢慢地向督军府而去。 　　途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切都是静静的。 　　清欢后来才知道少督军一听说自己带着行李上了楼家的车就骑着马追了过来——他大概是以为自己要走了吧，所以那个时候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才露出那么释然和安心的神情。 　　转眼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 　　清欢一早起来，洗漱完，打开窗户，正要把洗漱过的水倒出去，却在看到屋外的某样东西时，手里端着的脸盆打翻在地，水洒了一身…… 　　在那中庭的芭蕉树旁，盘踞着一条四米多长的白蛇，那蛇为白玉色，身体泛着微微的磷光，蛇头正低头探着红信子，似乎在寻找食物，而在听到那脸盆坠地的声音时，蛇头高昂了起来，红宝石一般的蛇眼直勾勾地盯着清欢，蛇头慢慢往前探了探，红信子分成了两股，越伸越长…… 　　“砰！”清欢把窗户用力地关上，也顾不得屋里的东西，就打开房门往外跑去，正好撞上了从拐角处过来的人—— 　　那人扶住了清欢，把人稳住，低声问：“怎么慌成这样？” 　　“少督军……”清欢抓住了他的衣袖，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房间：“蛇……有蛇！” 　　少督军皱了皱眉：“你房里有蛇？” 　　“不是……”清欢的呼吸逐渐平顺了些：“是中庭那边，芭蕉旁边有一条白蛇，很大的蛇……” 　　“我去看看。” 　　清欢拽住他：“还是多找些人……” 　　“放心，没事。”少督军倒是不在意。 　　清欢只能跟在他身后——然而从清欢的窗户往中庭看，别说那么大一条蟒蛇，就是小蛇都没看到…… 　　“怎么会没有……”清欢疑惑，探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确实什么都没有——“会不会是跑到别的的地方去了……” 　　“我让下人去府里四处查看一下。” 　　“嗯。” 　　少督军走了两步，回头：“还不跟上？” 　　“啊？哦。” 　　其实刚才的紧张过后，现在清欢心里那股子尴尬又上来了——知道少督军对自己有别样的心思，所以每每再面对少督军，尤其是两人独处的时候清欢都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整个督军府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那条白蛇，倒是碰上了一条无毒的黑色乌梢蛇，给放走了。 　　“我真的看见了啊……那么大一条呢……”清欢觉得很不可思议。 　　“该不是你自己一大清早还没从梦里醒过来，其实只是做梦而已？”副官说。 　　“我很清醒，那绝对不是做梦。”清欢肯定地说。 　　“好了，我让下人多洒一些雄黄，再仔细打扫一番。”少督军这话是对清欢说的，明显是为了让他安心。 　　清欢呐呐地应了一声。 　　“我听老人家说，在家里遇蛇是一个好预兆啊，而且白蛇又被称为灵蛇，遇见是好事啊。” 　　“是吗……”莫名的，清欢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正好是过节的日子，可是少督军还是很忙，晚饭被人约在了酒楼里商量事情。 　　清欢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少督军一定要让他跟过去。在酒楼里，那些人都是围着少督军转的，一大通恭维的话过后，才开始商谈正事，无外乎就是北伐、革命军、开战之类的话题。清欢并不感兴趣，只是吃他的东西——他今天精神有些恍惚，从一大早遇蛇开始，吃了几口也没什么胃口了，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等一切结束已经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从酒楼下来，清欢还踩了个空差点摔倒，少督军把他给揽住了，他捏了捏清欢的手心，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清欢，回去我有话和你说。” 　　清欢心下一惊——要和我说什么话？ 　　这厢少督军已经如常昂首阔步向前走了，清欢只得快步跟上。 　　跟随的士兵排成两列，整装待发，副官去牵马了。清欢站在少督军身旁，悄悄看了他一眼，他正和那个什么公会主席在说了什么，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整个人看上去冷酷严肃，有一种慑人的威势。 　　曾经，他以为自己和这个男人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没想到竟然会有交集，而且他还对自己抱有那样的感情…… 　　暗暗叹口气，清欢的视线移往别处，却正好看到那对面的烧饼摊摊主从袖管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枪，枪管正好对着他身旁的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清欢扑到了少督军的身前，少督军不明所以，也正是因为清欢突然的亲近让他错失了判断力，只是搂住清欢的腰…… 　　“砰！” 　　不是第一次了，被子弹进入的感觉……但是这一次和之前的不同，因为清欢清楚地感觉到那子弹穿过了他的心脏，心脏被击中的感觉…… 　　少督军揽住清欢的手颤了颤，黏腻的感觉伴随着鲜血的腥味，他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这个人是自己所喜欢的人…… 　　那声枪响过后，街上乱成一团，而少督军的那些士兵一部人把他们给围住，另一部分去追击刺客。 　　清欢的脑子嗡嗡的，周遭人乱哄哄的声音，他却觉得那声音越离越远…… 　　少督军一把把清欢抱了起来：“清欢，你忍住，等等，我就带你去医院……清欢，没事的，你和我说话……清欢……” 　　这是清欢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慌乱成这个样子，他抱着自己在跑，额上的汗珠低落在了清欢的脸上。 　　“少督军，好痛……我觉得……我要死了……”真的是有那种要死的感觉——浑身没有了力气，心脏的疼痛像是被铁丝在绞一般，呼吸渐渐上不来了……其实知道自己有自愈的本事，清欢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不会死……可是现在看来，是自己太异想天开了，终归，人的生老病死是不可逆的。 　　“不会的，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来治你，中西医都行……你一定会好的。”少督军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清欢整件衣裳似乎都被血给染透了，他脸色白得吓人。 　　“少督军，车！车来了！”副官不知道从哪里征用来了一辆车，开了过来，少督军马上抱着清欢上了车。 　　“不要担心，清欢，你会没事的，现在我们就去最近的医院给你处理……”少督军紧紧地抱着清欢。 　　清欢摇头，凄艳地一笑：“我已经不行了……少督军……谢谢你……谢谢你这段时间……那么……那么关照我……我都……都来不及回报你……” 　　“清欢，你不要说话了，我们到医院就没事了……” 　　“少督军……你……”一口气渐渐上不来了：“你忘……”“你忘了我吧”这句话没有说完，清欢头一歪，呼吸停止了。 　　忘了我吧，其实我的出现，只是个变数，你仍旧做你的少督军吧。 　　少督军颤抖的手去触碰清欢的鼻息，眼睛倏地睁大，他的冷静自持早已丢弃了，摇晃着清欢的身体：“清欢，你醒醒！快醒醒！不要玩了……清欢……我还有话没有和你说……清欢，我喜欢你……我爱你啊……”最后的那句话很轻很轻，几乎像是情人的私语，带着不可挽回的沉痛。 　　在前面开车的副官眼睛已经红了——原以为少督军只是个冷情冷性的人，可是自从遇上了青宥以后，他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是每日跟在他身边的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青宥，他就是少督军的劫数啊…… 　　军装男人抱着少年的身体，如同最珍贵的宝物，可是宝物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分割—————————————————— 　　我死了吗？ 　　清欢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脚再也不沾地了——他亲眼看到男人抱着自己疯狂地进了医院，他不死心地找医生来给自己诊断，在确认死亡以后他眼睛一片死寂——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然后是葬礼，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文书，又是平民出身，竟然有那么隆重的葬礼——因为汤督军把自己认作了义子。他抱着自己的尸体不让下葬，被汤督军打了一巴掌，昔日威风凛凛的少督军颓然如同废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入殓下葬，他在墓前借酒消愁，然后被督军府的人给抬走了—— 　　“扣扣”。 　　“扣扣”。 　　“扣扣”。 　　“扣扣”。 　　什么声音……好吵……为什么死了以后还要被这么打扰…… 　　对啊，我死了，为什么还能听到这么清晰真实的声音？ 　　清欢睁开眼睛，黑暗一片，身处的地方那么熟悉——他现在在棺材里。 　　所以，他仍然没有死——真的没有死。 　　清欢尝试去推那棺盖，竟然就推开了——虽然费力了点，可是确实推开了。 　　清欢坐起身来，墓室内部的标配——白灯笼白蜡烛，照明效果还是有的——然后清欢看到了让自己心悸的东西—— 　　那条大白蛇，就盘踞在那纸人旁边，正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自己，白玉色的身体如同会发光，而它的眼睛更是透着妖异的光芒…… 　　甲子年沂城有一起盗墓事件全城轰动，汤督军义子的墓被盗了，随着那些陪葬品的丢失，那具尸体竟然也消失了——从来只听盗宝的，没有听见盗尸的，为此这件事成了那三个月茶余饭后的话题……为此，少督军带着人全城搜索，竟把城内的盗墓惯犯悉数收监，可是这件盗墓案依旧没有结果，这是沂城甲子年地动事件之后的另一起轰动事件，成为了沂城城志上有名的悬案。 　　如果没有人去盗这个墓，那难道尸体自己走失了不成？ 　　谁知道呢。 第9章 山中岁月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日居幽谷之中，沐晨光浴夕照，虽说不至于餐葩饮露，可是也早已和当初不同了。 　　已经过去了几年，清欢已经记不清了。 　　期间他下过几次山，眼见着哀鸿遍野，疮痍满目，百姓四处奔逃，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绝望和苦楚，犹如人间炼狱……清欢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无用，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从山上带来的粮食赠与流民，他也想要救他们，可是在他被那些饥饿至极的流民袭击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人在绝境的时候，已然管不了善恶。他无法帮助他们解脱，只能独善其身。 　　那些年月最没有价值的就是书籍了，清欢搬了一堆的书上山，竟也夹杂着一些珍藏的古籍，在山中时，清欢便靠着这些书度日，他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书，从经史子集到西洋典籍，所涉猎的从诗书史政到兵农杂术，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脑子越来越清明，看过的那些书并没有因为太多而忘记或者模糊掉，就像是被刻在了脑子里一般，时日长了，似乎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他日常种些花果自娱，或是背着竹篓在山中探索又是一日，饿了摘些无毒的野果果腹，累了找一片平地歇息，醒来睁眼就是一片星空璀璨。他就像只身隔离在了这个乱世之外，过着再平静不过的日子。 　　有时他也会想想过去的那些事，那些人，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似乎有些不真实了，曾经的伤心、痛苦、绝望，都模糊掉了，甚至渐渐的，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他只知道，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一个人好好生活下去。 　　这日，清欢正坐在大石旁，一只手执着白子一只手执着黑子在铺在石头上的棋盘上下棋，突然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轰炸声，林中的鸟雀惊起，他的手顿了下，蹙起眉头，叹口气：“又开始了。” 　　那轰炸声此起彼伏，整整一天时间，才渐渐停歇了。清欢就站在山顶，望着远处的硝烟弥漫，一动不动。 　　是夜，一支不足二十人的灰色军队在黑夜中行进，其中半数为伤员，余下的人也因为激战和饥饿体力逐渐不支，他们彼此支撑着想要走出这片神秘的丛林，终究撑不下去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他们会丧命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吗？还来不及完成任务，还来不及实现最初的抱负就无声无息地死去吗…… 　　“嗷呜——”狼嚎声。 　　真的会死吗？就算没有体力不支死去也会被林中的野兽给吃了吧…… 　　一股绝望的气息在队伍中弥漫开来，剩余清醒的几个人分明听到了由远及近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过来了……雾气似乎一下子大了起来…… 　　是不是死定了？ 　　然而他们无力瘫坐在地上的人看到的是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之下，那道身影如同镀上了一层白色的清辉，“他”的头发很长，披在了肩上，慢慢地在他们面前蹲了下来——那张脸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美貌，“他”对着他们微微一笑——是山上的神仙吗？ 　　原本拔枪的动作停住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把什么东西放下来了，然后站起身，转身离开了，那雾气也随着“他”的离开渐渐消散了……一直到“他”离开，那几个人才如梦初醒，他们看清了刚才那人放在地上的东西，是一个大的布包，打开，里面是馒头和野果，分量足以让他们这些人暂时恢复体力。 　　“快醒醒！快醒醒！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一个把一个给唤醒，突然出现的食物让他们精神为之一振，先把食物分给了伤员，然后其他人才吃了起来。 　　“这些食物是哪来的？”吃了东西恢复了些，刚才昏睡过去的人问。 　　“是……是神仙送来的吧……” 　　“对，一定是神仙……山上的神仙……” 　　“真的是神仙吗？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可是我们几个都看到了啊，是不是？” 　　议论纷纷的，只有一个青年慢慢地啃着馒头，不发一言。 　　天渐渐亮了，他们发现了一个个刻在树上的箭头，尽管狐疑，他们还是顺着箭头的方向走了，没想到，他们真的顺利出了山，一个个欢呼着，为死亡噩梦的逃脱和初步的胜利而兴奋着…… 　　一直默默无言的青年回头看了眼那被雾气笼罩的山，然后转身跟上同伴的脚步，坚定地往前走去。 　　这个青年是大学堂出身，学业中最擅长的就是西洋油画，他回去以后画了一副“白衣神仙”的画，珍藏了整整七十年。 　　此时的清欢，正在用玉米面馒头的碎屑喂着不知如何闯进来的云雀，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他不会知道，自己的这一个善意之举，无意中救下了多少人，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也为自己的以后埋下了一段机缘。 第二卷 今世 第10章 雨·黑伞 　　2013年5月 　　近日围绕着沂城的话题是某私人小学的建筑楼突然出现了塌方事件，幸而那个时间学生几乎都已放学回家，在校老师只有两个受了点轻伤，不过，有一高中生无故出现在塌方处，被救出时虽未受重伤，可却一直昏迷不醒。据说，这所私人小学十年前也曾发生过塌方事件，遗憾的是，那时却有小学生丧生于里面。 　　“我好怕，我会不会死……”稚嫩而又颤抖的声音从狭窄的黑暗空间里传出。 　　“没事的……不要怕，有我在呢……”另一道声音同样稚嫩，却镇定了许多。 　　“可是……好冷好疼……” 　　“会有人来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真的吗……”那道声音渐渐虚弱下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隐隐有光线进入，顺着光线可以窥见两道瘦小的身子依偎在一起。听到由远及近的动静，安慰人的小女孩先有了反应，她眼睛一亮，推了推蜷缩成一团的小男孩，小声说：“来人了，来人了……” 　　小男孩动了动，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往那光线看去。 　　“有人在吗？”来人的声音略低，偏向中性。 　　“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把手给我。” 　　二十分钟以后，从黑暗的塌方断口处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他的背上伏着一个昏睡过去的小男孩，手里牵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柔和的月光泻在了三人身上，四周却是一片寂静。 　　他停下了脚步，低头去看身侧的小女孩，她正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仰着小脑袋去看那大大的圆月。 　　“可以了吗？” 　　小女孩抬头看他，然后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谢谢你，带我出来。” 　　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被人感激的欣喜，道：“你不该拖住他。” 　　小女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只是太寂寞了……我不想再一个人呆在那个黑乎乎的地方……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又看见了他，我就想他陪着我……” 　　“你差点害死了他。” 　　小女孩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可是，我也救了他不是吗？” 　　“当年他被救了，而你没有，你心里有怨气也无可厚非。”他轻抚着她的脑袋：“不过你们的命运早就在那时就分开了，你不该再缠着他，现在你应该去该去的地方了。” 　　她握住那只在轻抚自己的手，似乎在留恋那种温度，水汪汪的眼睛在月光下更加让人怜惜——可是渐渐的她的双目凹陷了下去，全身的皮肤的水分慢慢地消失，毛发随着皮肤干枯，最后变成了只穿着破烂裙子的骷髅—— 　　面对这恐怖的一幕，他并没有任何畏惧的神色，轻声道：“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那瘦小的骷髅瞬间散架在了地上，而一个绿色的荧光球却飘飘荡荡地升起，慢慢向天空飞去，最后消失不见。 　　他揽住了背上如同羽毛般重量的身子，轻叹，“好好睡吧，睡醒就好了，睡吧……” 　　小小的身子伏在“他”的背上，月光映在了他的脸上，恬静的睡颜上有一颗淡淡的泪痣…… 　　“啊！” 　　猛然下坠的失重感让他从床上惊坐起身，正对上守在床边两个中年人惊喜的目光。 　　“醒了醒了！” 　　他有些迷茫，看了看四周，原来是在病房里，自己的手上还插着细管。他抱住自己还缠着绷带的头，声音暗哑道：“我怎么了……” 　　“小然，你差点被塌方掩埋了……” 　　“是啊，小然，爸妈不是都说过，让你不要去那个地方了吗？十年前就差点……还好，你现在没事了……” 　　“我……”陈梓然皱着眉，习惯性地抚上眼角的泪痣：“我是怎么回来的？” 　　“就是塌方发生的时候，被警察给救出来的啊。” 　　“警察……”陈梓然摇头：“不……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记得……” 　　“小然，你记得什么？”陈妈妈小心地问儿子。 　　陈梓然悄悄自己的脑袋：“想不起来了……” 　　他只是感觉一个有温度的身体，一种从来没有闻过的奇异味道…… 　　陈爸爸和陈妈妈对视一眼，才转移话题：“想不起来就算了，也许是你做梦呢，你刚醒，要多休息……” 　　“对啊，小然，你想要吃什么？” 　　陈梓然转头看向窗外：“外面下雨了吗？” 　　“好像是小雨吧。” 　　陈梓然从床上起来，就要下床，陈爸爸和陈妈妈忙去搀扶。陈梓然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正好看到一把黑色的伞从里面出来，缓慢地往前移动——在四周五颜六色的雨伞中，黑色却很显眼。 　　突然，雨伞的移动停住了，撑伞的人似乎转过来了，他抬起头往陈梓然的这里看过来，距离加上雨丝，看不清他的五官，可是陈梓然心里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自己似乎应该认识他…… 　　“怎么了，小然？” 　　陈梓然转过头说：“爸，妈，你们看到那个人了吗？” 　　“哪个人？” 　　陈梓然再去看的时候，那黑色的雨伞已消失在雨幕中了。 　　——————————————分割——————————————————— 　　水晶音乐盒的声音流淌在甜品屋里，店员们也是昏昏欲睡的，这时一阵铃铛声，有客人进来了—— 　　进来的客人把黑色的雨伞放在门口的置伞架上，踏步进来。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下摆收进蓝色的牛仔裤里，显得身形瘦削，腰细腿长，有一种复古的时尚感。 　　“长得真好看，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女生吧，男生哪有这么好看的？” 　　“难说，现在不是流行花美男吗？” 　　“……” 　　几个店员在角落处小声议论着。 　　站在玻璃柜前看了好一会儿，漂亮的杏仁眼转了转，然后回头，“那个……” 　　盘发的店员忙走了过来：“客人，您要什么？” 　　他伸出手指了指其中几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嗯，那个也要。”他的手指异常漂亮，十指修长，色如葱白，如同一件艺术品一般，没有什么饰品，只是在右手无名指上有红线状的东西绕了一圈，白色和红色相衬，很是显眼。 　　“好的。”店员把他指定的蓝莓奶酪蛋糕、维也纳巧克力杏仁蛋糕、提拉米苏和芒果慕斯一一夹起来，又很是热情地推荐道：“客人，我们店里招牌的沙架蛋糕是招牌，很畅销的，要不要也来一份？” 　　他顿了下，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似乎考虑了一会儿才点头：“嗯。” 　　结账的时候—— 　　“客人，一共145块，刷卡吗？” 　　他从包里拿出……一叠现金，抽出了两张，交给她—— 　　店员看到那一叠钱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豪放”的付钱方式……“好了，客人，找您的零钱。” 　　他把零钱仔细地叠好，收进包里，提起蛋糕盒子，对着她们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甜品屋。 　　那几个店员愣愣的看着窗外那撑着黑伞的身影离去—— 　　“你们说，他是什么人啊？” 　　“看着年纪好小，十七八岁的样子，可是拿着那么多的钱……” 　　“不会是离家出走，偷拿了爸妈保险柜里的钱吧？” 　　“你觉得他像是叛逆少年吗？” 　　“……不像。” 　　少年站在路口东张西望着，一辆的士停在了他的面前：“打车吗？你要去哪里？”真是个漂亮的少年。 　　“吉寺路湖畔小区。” 　　“好嘞。” 　　三十分钟的车程，才到了地方。 　　看到少年撑着黑伞下车，那司机犹豫了下，才开口：“小伙子，下雨天本来就阴，你撑着黑伞吧，不大吉利……” 　　少年愣了下，对着司机微微一笑：“谢谢您。” 　　“啊……不用客气。”确实是很漂亮的少年，刚才心跳都加快了一些。 　　少年进门就被门卫给叫住了—— 　　“小伙子，你是哪个？进去要登记的！” 　　少年回头，微微一笑：“我是北一区10号的新住户，我叫白清欢。” 第11章 第一中学 　　如果想要融入一个时代，你必须要先学会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方式。 　　坐在公交车上，从车窗可以看到外面来来去去的车辆以及忙碌的行人，那些店铺的广告招牌五彩缤纷，夹杂着各种外来文，透明的橱窗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产品，衣服、食物、玩具以及生活用品……完全和以前不同的样子。沂城以前最大的老银楼变成了百货商场，银行仍旧是银行，只是不再是以前的那种麦加利银行，而是中国银行……车开过兴隆街的时候，清欢的目光被一个建筑物所吸引，那明显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建筑物是英国新古典主义的别墅式花园，但是大门又保留着中国传统的屋宇式大门，门牌上挂着“民国汤氏督军府旧址”…… 　　清欢的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自己好像在里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有一些人……想不起来了…… 　　“叮——乘客们，第一中学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不要忘记随身携带的物品，准备下车……” 　　清欢回过神来，背起自己的包，在车门开了以后下了车。 　　一下车就看到了第一中学的大门，大理石的门柱显得特别有气势。第一中学是沂城数一数二的中学，它的前身就是民国时省立督办的官鸿学堂，也是当时著名的学府。 　　这一次才刚进大门，清欢又被叫住了—— 　　“哎哎，你哪的？是学生怎么不穿校服？”是门卫。 　　“您好，我是今天来报到的学生，我叫白清欢。”清欢礼貌地回复。 　　“报到？现在才来报到？都开学一个月了……”门卫狐疑。 　　“您可以联系一下高二一班的班主任郑老师，她知道我今天来报到的。” 　　“好吧，你等一下。” 　　门卫给郑老师办公室打了电话，得到确切的回复以后才让清欢进了校门。 　　校园很大，尽管有指示牌，可是绕了好久才找到了那个办公室。 　　“就你一个人来吗？你的家长呢？”郑老师问道。 　　“我是一个人来沂城的，我已经成年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来完成的。” 　　清欢的答案让郑老师挺满意的，看着挺乖巧标致的一个小孩，也不娇气，看着就省心。 　　“走，我带你去领一下校服，课本的话等明天你正式上课的时候发给你。” 　　“好。” 　　郑老师领着清欢去后勤部，一路上和他说着一些学生的规章制度—— 　　“校服是一定要穿的，不能穿拖鞋，因为要运动的关系，皮鞋最好也不要穿了。不管男女生，首饰都一概不要戴了，影响不好，头发不准染发烫发，男生头发不能留太长……”郑老师看了眼清欢，柔顺的黑发几乎及肩，发质不像许多时下男孩子那么乱糟糟，甚至比众多女孩子都要好：“头发再稍微剪个一寸左右吧，刘海怎么样都不能遮挡住眼睛。”其实已经很宽容了，有时候郑老师在检查学生仪容的时候，看到男生乱留长发都是直接让人去剪个寸头的，不过清欢着实投她的眼缘，而且那么好看的头发真的剪成寸头不是一般的可惜。 　　“嗯，我知道了，老师。”清欢报以清清浅浅的一笑。 　　此时高二一班的学生正趴在窗台上，看到两人经过的身影，不由呼朋引伴—— 　　“哎，看看，那个不是郑巫婆吗？和她在一起的那个是谁啊？” 　　“貌似长得不错，男的女的？” 　　“肯定男的啊，身高至少有175了吧？” 　　“哪呢哪呢？” 　　“走过去了，看不清了啦。” 　　“我刚才好像看见郑巫婆笑了……” 　　“真的假的？她还会笑？” 　　“不会是转校生吧？” 　　“没听说过转校生的消息啊……” 　　“……” 　　结果他们等到了第二天才看到了这个转校生的庐山真面目。 　　而这边，郑老师带着清欢经过花园的时候，原本和颜悦色的表情突然沉了下来，对着那边喊道：“季知秋！你过来！” 　　清欢看过去，是两个男生在那边，一个高大的站着，那个矮小一点的不知道为什么趴在地上，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高大的男生在听到郑老师的话以后还踢了那矮小男生一脚，然后那矮小的男生就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高大的男生转头看到了郑老师，撇了撇嘴，迈着慵懒的步伐走过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什么事啊，郑老师？” 　　“我才要问你什么事呢，快要上课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刚才那个孩子是哪班的，你又欺负人家了是不是？说过多少次了，在学校安分一点，不要打架滋事，你还说不听了？” 　　“我只是和人家闹着玩而已，又没怎么样他，您不是也看见了吗，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季知秋神情淡定。 　　“好，不说这个，你这个星期逃了几节课？别的老师不敢说你，你越得寸进尺了，我告诉你，如果你还顽固不化，我就打电话给你爷爷……” 　　“好了，每次都来这招。”季知秋咬牙：“我逃课，是因为那些课确实无聊，我以后又不当什么老学究，学那些干什么？反正再过一年时间，我就去上士官学校了……” 　　“那也是一年后的事，你现在就得给我安分上课。”郑老师一脸严肃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很不耐烦的语气。 　　清欢在一旁看着，还真是个小孩子，会闹脾气，看似不驯，可是面对郑老师的教训时目光中只有不耐，也没有多少的恶意…… 　　清欢在看他的时候，季知秋不经意扭头眼神扫过清欢，愣了下，嘀咕了声：“看什么看……” 　　郑老师道：“这是新转来的同学白清欢，你也认识一下。” 　　“你好，我是白清欢。”清欢向他伸出手，露出笑容。 　　因为清欢突然绽放的笑容季知秋呆了几秒，进而反应过来，别开头：“握什么手啊，这么老派……” 　　清欢对小孩子还是比较宽容的，笑笑收回了手。 　　“季知秋，这是礼貌你懂不懂？”郑老师皱眉道。 　　“反正我不来这个。”季知秋对着清欢翻白眼，可是换来的还是人家的笑容——他就纳闷了，有那么好笑吗？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感觉这个人有点眼熟啊，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季知秋，快去上课。” 　　“知道了。” 　　季知秋转身跑了，跑到一半又回头看了一眼清秋，带着那种古怪的心情离开了。 　　“清欢啊，季知秋家里有些背景，顽劣了一些，人倒也没有那么坏，以后你能离他远点就远点吧，他脾气不怎么好。”郑老师提醒清欢。 　　“知道了，老师。” 　　郑老师看着清欢的笑脸，心里觉得还是很满足的——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啊。 　　这时，清欢指了指一边的平坦的空地：“老师，那里原来是不是有一个湖啊？” 　　郑老师看了一眼，点头：“很久了吧，原来听说是有，后来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学校乱的那一阵被填平了……咦？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清欢顿了下：“我翻看过一中的历史，还有看到学校以前的平面图，一中的这个湖有提到过，好像是有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哎哎，这都是迷信的说法，你们可是学生啊，不要信那些谣言，好好读书才最重要。”郑老师又说：“那些东西就不要看了啊。” 　　“嗯。” 　　“走吧，快到后勤处了。” 　　清欢往回看了眼那块平地——本来他想说的是，那湖边应该有个小木屋才对。 第12章 美发屋的帅哥店长 　　“哎，小家伙，怎么又来了？！”美发屋的帅哥店长Loris看到清欢进门来，有些惊讶：“不会反悔了是想要把上次的头发给要回去吧？” 　　这要从几天前说起，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大，天地似乎都在雨帘中合为一体，清欢找了一条街才看到这么一家美发屋，他推开店门，就看到整个美发屋里就只有一个人，他正靠在沙发上一个人在喝酒，美发屋里回荡着一首非常悲伤的歌曲，后来清欢知道这首歌是被称为死亡圣歌的《fadetoblack》。 　　“今天不营业。”他沙哑着声音说。 　　“我就是来剪个头发而已。”清欢走到他的面前，瞥了眼那把搁置在沙发上的那把刀锋冰冷的水果刀，微笑着说。 　　“我说了今天……”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瞪着清欢，然后呆住了，足足有一分钟时间…… 　　很久很久以后，Loris对清欢说，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微笑的天使。然后天使把他拉了起来，用恳求的语气对他说—— 　　“真的麻烦了，我想要剪个头发，请帮我剪一下就好。” 　　“你想要剪成什么样？”Loris问。 　　“剪成什么样都可以，你觉得可以就好。”清欢依旧笑着。 　　或许是因为自己那个时候太过狼狈，带着报复的恶劣心情，Loris对着清欢的头发“咔嚓咔嚓”一顿乱剪，完全没有任何专业性可言，清欢一头漂亮的长发被剪得乱七八糟，参差不齐，可是清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始终维持着笑容——Loris在发泄过后，望着镜子里清欢的笑容，闭上了双眼，按了按眉心，呼出一口气，才对清欢低低地说了声—— 　　“对不起。” 　　“没关系……剪好了吗？” 　　“再等一下，我做一下处理。”Loris意识清醒了以后，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补救，这才有了现在清欢这一头美少年式的短发。 　　完成以后，清欢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说：“很好看，谢谢你，你的手艺真的很好。” 　　看着那一地的乱发，Loris没有像以往那样随便用扫帚扫到一起，而是拿了包装袋小心地收集在了一起，然后郑重地对清欢说：“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把这个送给我，我想用来做个发套，肯定会很漂亮。” 　　“好啊。”清欢看了眼窗外，“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您这里躲一下雨吗？” 　　“哦，可以。”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这把刀好锋利，很危险的，还是不要乱放了，放在该放的位置就好。”清欢把水果刀拿起来放在了水果盘里。 　　Loris愣了下，拿起了那瓶红酒：“你要喝酒吗？” 　　“喝酒？……可以啊。” 　　Loris从那茶几下拿出一个高脚杯，给清欢倒了一杯。清欢拿起来抿了一口，似乎味道不错，又喝了好几口。 　　Loris看着他，轻笑：“还是太年轻了啊，一点警戒心都没有，你长得这么漂亮，万一我是坏人算计你在酒里下迷药怎么办？” 　　清欢望着他：“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相信？”他嘲讽地一笑：“相信有什么用？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你相信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如果一点信任都没有的话，那么看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无趣和绝望了。”清欢缓缓道：“我愿意去相信，相信我所相信的。” 　　Loris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目光闪烁了下：“小孩子就是太天真了。” 　　“你年纪很大吗？”清欢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的寿命是100岁，那么在你99岁的时候，你都仍然不知道在到死之前会发生什么事，或许就有个契机扭转了结局也说不定啊，更何况以你的年纪，你还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去创造，去改变……如果你认为这是天真的话，那么是你把自己框在一个地方太死了。” 　　Loris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清欢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自言自语：“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多久呢，可是按照自然规律来说，雨总是有停的时候，一旦雨停了，那么被雨给停滞了的路人仍旧要往前走的，下雨的时候发生的所有故事都只是过去的故事了。” 　　Loris听着清欢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心里咆哮——这小鬼只是随口说出这些话的吗？他到底几岁了啊……现在的小鬼都这么早熟的吗…… 　　Loris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醒来的时候，美发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他身上盖着一条毛毯，那首《fadetoblack》已经变成了欢快的《Bewhatyouwannabe》，而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射了进来……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他了，或许是为了掩饰心里那奇异的心理，他用玩笑话开了头—— 　　“哎，小家伙，怎么又来了？！不会反悔了是想要把上次的头发给要回去吧？” 　　“剪头发。”清欢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说。 　　“还剪？！”Loris皱眉：“小家伙，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珍惜啊……” 　　清欢直接在椅子上坐下，“不用洗了，直接剪吧。剪掉一寸左右，刘海再剪一下，不要挡住眼睛。”完全是按照郑老师的要求来的。 　　Loris叹口气，一边碎碎念着：“这么漂亮的头发……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真是可惜啊……” 　　听到他的话，清欢微微一笑：“可是头发还是会长的不是吗？” 　　Loris被噎了下，才回道：“要长回你原来的长度你知道要多久吗？” 　　清欢从镜子里看Loris那一头染成金色的辫子头，“如果珍惜头发的更加不能给它上色了。” 　　再次被噎住。 　　“小家伙看不出来，嘴巴还挺利索的。” 　　听着那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清欢闭上了眼睛，看着像是在睡觉，其实他只是在放空意识而已…… 　　“好了。” 　　清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镜子里顶着清清爽爽短发的少年，拨拉拨拉刘海，确定不会遮住眼睛，又摸了摸后脑勺，长度也接受了，回头对着Loris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这次你剪发的技术比上次要好多了。” 　　Loris脸僵了下，道：“你胆子也大，让一个醉酒的理发师给你剪头发没有把你剃光头发已经够客气了。” 　　“那谢谢你手下留情了。”清欢看了看店里的装饰：“好像不一样了……” 　　“重新装修了，刚装修好你就上门了，算是重新开张的第一个客人。”Loris没好气。 　　“那新开张有没有优惠？可以免费吗？”清欢偏着脑袋问。 　　“免费……”Loris眯起眼睛：“小家伙，你提醒了我，你上次理发没给钱是不是？” 　　清欢笑得眉眼都弯了，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上次和这次，够不够？” 　　“本来要我Loris亲自动手，怎么说也得上千吧，不过看在你挺投缘的份上，就给你打0.5折了，刚好一张。”Loris随意地把钱收进口袋里，一边拿出一盒红色HILOTON，抽出一根递给清欢。 　　清欢摇头拒绝了：“我不要这个。” 　　Loris放进自己口里，点燃吸了一口，问：“小家伙，你到底几岁了？” 　　“我……九十九岁。”清欢望着他。 　　Loris正在吸烟，还是第一次抽烟把自己呛得咳嗽个不停，好不容易平息了，才怒视着清欢：“小家伙，捉弄人也不能这样啊，真是……给我好好回话。”其实刚才因为清欢的表情实在太认真，Loris有一瞬间竟然差点就相信了，现在觉得小家伙一双无辜的眼神真是有够让人无条件信任的本钱的。 　　清欢笑了，才改口：“十八岁，已经成年了。” 　　“还好，”Loris眨了眨眼：“要不然上次让你喝酒，不就是我的错了吗？那就是还在上学喽？” 　　“嗯，”清欢摸摸自己的头发：“也是老师让我来剪头发的。” 　　“你们老师够宽容的啊，你之前头发那个长度，肯定很多人以为是女孩子吧。” 　　清欢只是笑。 　　“那今天接下来要做什么？” 　　清欢想了想，把自己那部老爷手机给拿出来：“换个新手机。” 　　Loris把他那部手机拿过来，颠了颠：“啧，这种手机都多少年前的了，就算是老爷爷老奶奶也都不用这个了。” 　　清欢没有说的是，他拥有这部国外牌子手机的时候绝对是国内最早一批的。 　　“走吧，哥哥今天正好有空，陪你去挑手机去。”Loris把烟头一掐，补充道：“如果钱不够哥哥可以给你友情资助一些。” 　　“够了。” 　　清欢把自己的包敞开让Loris看，里面一大叠的钞票。 　　Loris惊得眼睛都瞪圆了，然后动作很是镇定地帮他把拉链给拉上，一本正经地说：“小家伙，你一定不知道什么叫做‘财不外露’。” 第13章 天有异象 　　清欢终于去上学了。作为一个转学生难免会引人瞩目一下，更何况还是一个长相出众的转学生。虽然转学生难免会受到一些排挤，可是大家更多的是对他的好奇——毕竟在高二开学一个月以后才转来一中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如果他的成绩不是非常优秀，那么就是其身后有什么背景。可是那些八卦的同学的问题都被清欢四两拨千斤掉了，根本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答案。 　　清欢的同桌位置是空的，不过看那锁着的抽屉，应该是有人的。 　　而清欢昨天来校见到的那个季知秋就坐在他的后座，从进教室开始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手机，而那些老师好像都习惯了，也没有人去叫他——只有郑老师的语文课，他因为打瞌睡被叫去罚站了。 　　因为心情不爽站起来的时候还踹了一脚课桌，磕得清欢的椅子都向前挪了挪——真是个暴躁的脾气。 　　郑老师无视了他，继续上课：“‘琴者，心也。琴者，吟也。琴者，情也。’这句话要怎么来解读？” 　　底下的学生没有一个人举手——看得出来郑老师今天心情不怎么好，就算知道一点也不要撞到枪口上去。 　　郑老师凌厉的目光在台下扫了一圈，最后放在低着头翻书的清欢身上：“清欢，你起来说一下你的看法。” 　　清欢站起身来，在众同学同情的目光中开口：“这句话说的是琴是一种自娱的雅乐，而不是用来取悦别人的道具，自娱自乐，发乎于心，寄情于琴。李贽这个人一生放荡不羁，崇尚自由，他的思想被很多人认为是异端学说，与传统的儒家思想相悖。他常常以琴来论理，他说的琴其实某种意义上代表自己，他追求自然天性，不想被礼教给束缚。” 　　其实郑老师把清欢叫起来回答问题，也真的没有期待他能够解读这句话，更别说那么深层的含义了，他甚至连自己下面准备科普的李贽这个本人都给提到了…… 　　“老师？”见郑老师没有回应，清欢叫了一声。 　　“哦，坐下吧。”郑老师点头，“你说得很好，看来平时还是看了不少书的，很好，课本的知识固然重要，可是我们也要开拓一下自己的思维……”balabala…… 　　高二一班的同学几乎是一致认为，这位白清欢同学一定是以优秀的成绩进一中的，肯定是——但是，他们很快又颠覆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白清欢同学的课程发挥太不稳定了—— 　　比如说：数学课上几何课让他上去做题目，结果乱七八糟的，而下一节的化学课他却对那些化学物质反应很感兴趣，甚至在化学老师引用古代方士炼丹的例子时还给予补充，到了物理课对于电磁感应、交变电流这些知识点却似乎一无所知，英语课上在其他人都说美式英语的时候竟然能说一口称得上流利的英式英语……最后美术课课堂布置了素描作业，大家都在做作业，他却在一旁干看着，老师问他，他说自己不会素描画，老师又问那你会画什么画，他的回答是——水墨工笔。 　　他真的很特别，谁都能感觉得出的特别，和周围人不一样的特别——可是，平心而论，这种特别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他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特质。是什么呢？谁也说不上来。 　　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了，清欢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就椅子被踹了踹，转过头看到了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季知秋，他笑问：“有什么事吗？季同学？” 　　季知秋看到清欢的笑容莫名觉得心烦，皱眉道：“哎，你不用吃午饭的吗？” 　　“嗯？”清欢不明白。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去吃午饭了，你却没有去，你不饿的吗？” 　　清欢回忆了下，自己确实没有吃午饭——因为他当时正在看那几道数学几何题的解析，等全部看明白了，下午的课就开始了。他并不觉得肚子饿，可是这在别人眼中是奇怪的。 　　“哦，我早上吃太多了，中午就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现在感觉是挺饿了，那我先去吃东西了，季同学，你也早点回家吧，再见。”说完清欢就背着自己的书包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室。 　　季知秋看着他那慢吞吞的速度，哪里像是“饿了去吃东西”的样子啊。 　　真是个奇怪的人……自己那么关注他干什么啊…… 　　清欢晃荡晃荡晃出了校门，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一拐角就看到了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围着一个大叔，好像在买什么东西，清欢偏头去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于是继续往前走，才走了几步，就被那大叔叫住了—— 　　“同学同学，过来看看，有没有要买的？我这里可都是绝版的哦，印刷超好的……” 　　清欢闻言觉得有点意思，果断回去看，那几个男生看了他一眼把什么东西塞进自己背包里就走了。清欢看了一眼，那大叔包里的原来都是一些书，花花绿绿的，颜色很鲜艳—— 　　清欢抬头看大叔：“这是什么书？小说吗？” 　　那大叔被清欢blingbling的眼睛给闪到了，一个激灵，那澄澈的眼睛让他突然升起了一股罪恶感，干笑：“不，不是小说，是漫画……” 　　“什么漫画？”清欢看到了“美女”、“爆”……还没看清楚，那大包的拉链就被拉上了—— 　　“这个，不大适合你……还是下次吧。”一个卖黄漫的大叔，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顾客说“NO”的——眼前这少年的气质太干净，感觉如果自己卖这种东西给他的话真的是在犯罪啊…… 　　清欢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大叔逃也似地跑走了，有些莫名其妙，转过身来就看到了斜背着包的季知秋，他正骑在自行车上，对自己露出讥讽的笑容—— 　　“你是没长脑子吗？” 　　“……”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不可爱吗？ 　　清欢正要说话，突然天上一道惊雷，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乌云压顶，看样子又要下雨了——最近的天气太奇怪，大雨小雨交替来，即使现在晴空万里，变天也是分分秒秒的事…… 　　季知秋见清欢抬头看着天发呆，道：“你真的是白痴啊？都要下雨了，还不快走，想要被淋雨吗？” 　　清欢反应过来，对季知秋说：“哦，谢谢，你也小心点，雨天骑车不安全。”说完转身就走了。 　　季知秋盯着清欢离去的背影发愣，一直到人看不见背影了为止。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踩上脚踏，加速踩着往前去了。 　　清欢回到家是将近半小时后的事了，那天黑得厉害，等清欢到家的时候，已经憋到了极点，一场暴雨终于开始了。 　　洗完了澡，清欢捧着蓝莓奶酪蛋糕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外面电闪雷鸣，也不影响电视里面的欢歌笑语。不经意按到一个收费网络电视台，看名字就知道是神神叨叨的节目，两个主持人正在采访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穿着黄色的道袍，严肃着一张脸，做深沉状，很是肯定地说：“……相信你们也感觉到了吧？最近这天象都不大对，雷雨交加，电闪雷鸣，变天变得厉害，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女主持人很是迫切地问。 　　“这有一句话听说过了没有？”神秘兮兮的样子。 　　镜头完全打在了他的身上，他获得了所有的关注，这才慢悠悠地说：“这天有异象，必有妖孽啊。” 　　两个主持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追问着“妖孽”的事情，中年男人继续侃侃而谈…… 　　清欢没有再看下去，他放下蛋糕，光着脚踩着地毯走到了窗前，拉开窗帘，看着那天空不时划过的闪电，紧接着雷声一道又一道，似乎要震慑天地…… 　　“天有异象，必有妖孽……” 　　清欢喃喃着，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远处一道赤红色的闪电划过天际，击中了沂城第一山司福山的山顶，隐隐可看见那边的火光…… 第14章 狐变 　　雨夜。 　　穿着校服的少女疯狂地往前跑，边跑还往后看，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她—— 　　“救命啊！救我——救救我——”呼救声很大，可是雨声更大——完完全全被遮盖住了。 　　一只白色似犬似猫的动物倏地一声出现在她的身后，足足有一米多高，褐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光芒。 　　少女的前面是一堵墙，死巷不通。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少女瘫软在地，光裸的脚因为碎石早已伤痕累累，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上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了一起…… 　　那白色的动物爪子在地上伸缩，猛地扑了过去—— 　　“啊！”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回荡在巷中。 　　有几户人家听到异声从窗户探头去看，什么也没看到，也就随它去了。 　　雨越来越大，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雨声。 　　——————————————————分割———————————— 　　昨晚被雷声弄得睡不着，清欢去书房找了本书看，最后躺在窗边的沙发上就睡着了。醒来是因为阳光直射在脸上，太亮了才醒过来的。清欢推开窗，雨后早晨的空气很清新，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山中的岁月。 　　早饭是舒芙蕾蛋糕和红茶，然后换上校服出门。在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一家搬家公司的车进来，估计是新的住户搬进来了。小区的门卫看到清欢的时候打了招呼，还问他要不要喝新鲜的豆浆——这门卫对清欢很有好感，说是很久没看到这么乖巧听话又独立的小孩了。清欢委婉地拒绝了，出小区走到公交站的时候，刚好有一辆公交过来——一切都很平静，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早晨。 　　到了学校，清欢到达的时间也刚刚好，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教室里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他的同桌还是没有来。 　　“白清欢，你的英语作业呢？”英语课代表过来收作业。 　　清欢把英语作业本给她，紧接着其他课的课代表也来收作业了，把清欢围住，这情景就像是来要债一样，清欢把作业本和卷子一一交给他们。 　　学生的生活就是这样，光是功课就可以把他们的生活给占满了。 　　清欢把四周稍微观察了一下，后桌是那个季知秋，撑着脑袋在那玩手机，他的同桌是个带着眼镜的男生，现在正在偷偷看漫画书，自己的前桌是个胖乎乎的男生，脸圆圆的，像个包子，此时也正在吃包子，一股浓郁的肉包子味道，而他的同桌还没有来——他记得应该是个女孩子吧，扎着马尾，样子倒是记不起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在上课前的三分钟，那女同学才来了，长发披肩，有些凌乱，校服似乎还有些湿，白着一张脸默默地走进来，整个人看上去就有些不对劲，不过同学们都各顾各的，也没有人搭理她。清欢还注意到，她走路的时候脚一拐一拐的，似乎受伤了。 　　女孩抬头，目光和清欢的对上，然后漠然地移开了。慢慢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的那个书包也是湿哒哒的，像是从水里浸过了一样，可想而知里面的书本是什么样子。但是她神情自若地把书本和文具拿出来，那些课代表来收作业了，她说了句“忘记带作业了”就不理他们了。 　　清欢看着那女孩子的后脑勺，若有所思——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清欢跟着其他同学一起做热身运动，然后是跑步，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这些运动量对清欢来说是游刃有余，跑到后面很多男生都喘气得厉害了，清欢气息还能维持住平稳，运动体能似乎也很好的季知秋跑在清欢身旁，扭头看他：“不错嘛，看起来弱鸡似的，体能不错。” 　　清欢只是对他笑，可是他一笑季知秋就对他翻白眼，加速超过清欢往前去了。 　　清欢跑完1000米，无意中往女生那边看，那个叫做林菱的女孩子被其他女同学落下了一大截，以有些奇怪的姿势拖着脚坚持在跑，一直跑到了最后。 　　跑步以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女生通常去打羽毛球或网球，男生打篮球或踢足球。 　　季知秋喝完运动饮料，往清欢那边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在那儿发呆，他皱了下眉，走过去：“喂，你要不要……”一起去打篮球…… 　　话都没说完，就看到清欢径直往前面走去了，然后季知秋就眼睁睁地看着清欢走向了班里的一个女孩子，然后蹲下去和那坐在地上的女孩子说话，季知秋的额角抽了抽——自己是有病才和他搭话…… 　　这边，清欢正在问林菱：“你没事吧？我看你脚好像受伤了。” 　　林菱低着头，不去看他：“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清欢指着她的脚：“你流血了。”虽然穿着长裤，可是她的血已然把裤脚都给渗透了。 　　“和你没有关系，滚。”那个“滚”字带着阴狠的意味，很难想象从一个女学生口中说出来。 　　清欢笑眯眯，把她扶起来：“我带你去医务室吧，我记得医务室离这里不远。” 　　“我说了，让你滚！” 　　两个人正僵持着，体育老师过来了：“怎么了？” 　　“老师，林菱同学脚受伤了，我送她去医务室。” 　　“哦，受伤了啊，怎么不早说，怪不得刚才跑步跑成那样……那你送她去吧，有事来向我报告。” 　　“好的，老师。” 　　清欢就那样半拖半扶着人去了医务室，林菱望着那只扶着自己的手，目光阴狠—— 　　“哎呦，怎么伤成这样？都肿得和馒头一样了，还不知道被什么割伤了，那么多伤口……”校医摇头：“怪了，都脱臼成这样了，还能走得动道……” 　　“老师，很严重吗？”清欢问。 　　“我先清洗一下伤口，再包扎一下。”校医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放学后再去医院检查检查。” 　　“知道了，老师。” 　　从头到尾，当事人林菱一句话都没有说。 　　校医给林菱清洗完伤口，正要上药的时候，来了个电话—— 　　“不行……我现在给学生上药呢……待会儿……啊？……怎么这么麻烦……” 　　清欢在一旁说：“老师，我来吧，我给林菱同学上药好了，就是涂一遍对不对？” 　　“哦，那好吧。”校医说：“不过包扎等我回来啊，这个可不能乱来…… 　　真是，今天忙死了，都请假了，真是……”一边唠叨着一边往外走了。 　　清欢蹲在林菱面前，仔细地给她上好了药，然后拿起绷带动作娴熟地给包扎好了——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生手的样子。 　　“好了。”清欢抬头笑道，“你先在坐着休息吧，我把东西收起来。” 　　“……” 　　对于她的冷淡清欢也不在意，收拾了地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又去洗手了。 　　林菱坐在床上，望着清欢的背影，黑眸逐渐变得暗红，眼角和嘴角都出现了诡异的白色须毛，原本搭放在腿上的手手背也有白毛，还长出了十多厘米的红色指甲，她的手慢慢向清欢伸过去…… 　　“砰”地一声，清欢转头看到的是林菱抱着自己的手蜷缩成一团，整个人颤抖不已的画面…… 　　他疑惑地走了过去：“林菱，你怎么了？” 　　靠近她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类似毛发烧焦的味道—— 　　“嗷——”林菱突然对清欢仰起头，那张脸已经不是人类的脸了，布满了白色毛发，眼睛赤红，张开嘴可以看到她嘴里的两颗尖牙，看起来十分可怖… 　　… 　　清欢后退一步，林菱就猛地跃起身来，四肢并用，以人类根本不可能达到的速度跳出了窗户，然后消失不见了…… 　　清欢望着那窗户良久，转过头来，从那床上拿起了一簇白毛，放到鼻尖闻了闻，皱起眉头，喃喃道：“狐狸？” 第15章 新邻居的拜访 　　清欢爬上梯子，一本书一本书地翻过去，可是关于狐妖的记载却很少，多半是一些民间传说，只知道和其他妖怪一样，狐狸也是通过修炼、吸收日月精华或者人气才化为人形，与其他妖怪不同的是，妖狐每修行五百年，尾巴便会分裂为两半，成为两条尾巴，直至最后修成九尾狐……可是那是妖怪，而林菱本身是人啊，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人变妖……为什么？ 　　“叮铃铃……叮铃铃……” 　　门铃被按响了，这还是清欢搬过来的第一次。他爬下梯子，走出书房，一路下了楼——那个人也挺有耐心的，并没有按了几下没有人就罢手。 　　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紫衣青年，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明眸秀眉，温文尔雅，正对着自己笑：“你好，我是刚搬来的住户，我叫古月华。” 　　“哦，您好。”清欢问：“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不，第一次搬来想来打声招呼，这个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好有礼貌的一个人啊…… 　　清欢接过来，想了想，又问：“那您要不要进来坐一坐，喝杯茶？” 　　“好，谢谢。” 　　古月华进了门，打量了一番说：“你家的装修很特别……” 　　确实特别，别人家的墙都是一片片的墙饰，而这里却都是整面的青翠竹帘，客厅中间竟然还有一个大的水池，别误会，不是游泳的，而是养鱼的，里面还有碗莲和水草，几条锦鲤就穿梭在其中。而从客厅延伸到露台，是一排排的盆栽，叫得上名的兰草和叫不上名的兰花，也有茶花、海棠等，有珍品也有寻常可见的。置身在其中，就像是身处自然之中——这也是清欢有意为之，虽然说要适应人世间的生活，可是有些习惯是轻易改不过来了。 　　突然，古月华看到一盆放在桌子上的兰花，应该是莲瓣兰品种，还是大雪素，秀丽舒展，姿态优美，即使不懂兰花的人也看得出来这是极品中的极品。 　　“这盆兰花……”古月华沉吟，道：“很有灵性，这样一盆，该是无价才是。” 　　清欢倒了一杯红茶回来，说：“本来就是无价……我养了许多年了，不，是替人养了许多年，原不是归我所有的，到时候还要还给人家的。” 　　“还没听说过替人养盆兰花，一养还养了数年的。”古月华低头喝了一口红茶，说：“茶香中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好茶，现在这样的茶也少了。” 　　“原是自己种的，藏了好几罐了，你要送你一罐吧。”确实是清欢自己种的，只是可惜，不能带下来。 　　“这……” 　　“不用客气，你也送了我礼物，当做回礼吧。” 　　清欢转身去储物柜把一锡罐的红茶拿出来，送到古月华面前：“给你吧。” 　　“……谢谢。”这么大方真是少见了。 　　又寒暄了几句，清欢把古月华送出了门—— 　　“说起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清欢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和人介绍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叫白清欢。” 　　“白清欢……”古月华呢喃了下，笑道：“好名字。” 　　清欢看着古月华离开了，关了门返回来，蹲在桌前看着那盆兰花，手指轻触着那碧玉般的花瓣，笑了笑，拿起那水果刀，在自己的指间轻轻划了下，一滴血滴在了花蕊中心，瞬间被吸收了，一共滴了十滴左右，他的伤口就已经自行愈合了。 　　和古月华说的是实话，真的养了很多年，算起来有四十多年了吧……因为受人所托，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让它活着，直到物归原主。 　　“小莲，应该喝饱了吧。”并不是每日都要给兰花喂血，只是隔一段时间，日常也和其他花一样浇水。 　　清欢看到刚才古月华送来的礼物，他站起身，把那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肉桂苹果芝士蛋糕——清欢眼睛一亮，那股浓郁的苹果芝士味道诱人得很，迫不及待拿起小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绵软细密的口感让他满足地眼睛都弯了起来。 　　他准备把蛋糕拿出来装在盘子里，突然发现那蛋糕上有一根细细的几乎可以被忽略的东西，他捻了起来，细看，是一根白色的毛发…… 　　他拧眉，放下蛋糕，径直上了楼，拿起书桌上的那撮狐狸毛，看着那明显的对比…… 　　难道是…… 　　古月华……古月华……古月华…… 　　清欢望着自己写在纸上的那三个字—— 　　古月华……胡……华…… 　　胡…… 第16章 印堂发黑 　　自从那天以后，林菱就再也没来过学校。清欢有时候看着那个空位发呆——一个人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这天自习课，清欢在教室里做题，就听到班主任郑老师叫自己—— 　　“清欢，出来一下。” 　　白清欢不明所以，跟着郑老师去办公室，进门就看到了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一男一女。 　　“你就是白清欢？” 　　“嗯。” 　　“林菱你认识吧？” 　　“嗯。” 　　“据说林菱失踪前见过她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两个警察都盯着清欢看。 　　“我不确定是不是我，但是那天确实和她私下接触过。” 　　“说说那天的情况。” 　　“那天体育课跑完步，我看她情况不对，知道她脚受伤以后送她去医务室，这个体育老师和校医都知道的。” 　　“校医说那天走的时候只有你和她在医务室里面，等他回来的时候你们两个都不在了。” 　　“我帮她上了药，后来她走了，我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于是就回操场了。” 　　“她去哪儿了？”女警有些咄咄逼人。 　　清欢摇头：“不知道。” 　　如果说她变成狐狸跑了自己肯定被当成神经病了。 　　因为除了在医务室的那一段只有当事人知道以外，其他都有人作证，更何况，清欢是转学过来的，和这学校里的人根本不认识，那也就没有什么矛盾之说了。 　　“好了，那你回去吧。” 　　清欢回到教室，才坐下，就被后面的季知秋戳了戳后背，他回头：“什么事？” 　　“老师找你干什么？” 　　“不是老师，是警察。”清欢老实回答。 　　季知秋了然，唇角一掀：“让你多管闲事，人家不见了当然要找你了。”结果他的话没有得到清欢的回应，清欢只是盯着自己看，这让季知秋有些无所适从，装着凶狠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清欢纤白的手指指着他的额头说：“你印堂发黑，这几天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哦，最好不要去那些阴气太重的地方。” 　　季知秋愣了良久，等他反应过来清欢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做习题了——他双手握拳，对着他清瘦的背影恶狠狠道：“如果不是在上课，我真的会揍你一顿！” 　　清欢回头认真地对他说了一句：“我是说真的，信不信随便你。” 　　“……”季知秋咬牙：“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在开玩笑的？我真的会揍你……” 　　“季知秋，你跟我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郑老师听到了他的话，怒声道。 　　季知秋脸都涨红了，只得站起身来跟出去，走的时候对着清欢的椅子又踢了一脚。 　　清欢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果然是个孩子，这么沉不住气。 　　被郑老师叫出去一顿教训，然后又是罚站，一直等到放学——等季知秋回到教室的时候，清欢早就走了。 　　算了，明天再教训你！季知秋暗暗发誓。 　　和往常一样，季知秋骑车回家，中途去买了新款的游戏碟，想到老爷子交代今天早点回去，季知秋就绕了近路，在经过一个没有什么人的十字路口时，看到了那路口飞扬的几片纸钱——他想起来这里似乎前几天才发生了一起车祸事件的，死者是两个穿越马路的小学生……脑子里突然浮现了清欢今天对他说过的话—— 　　‘你印堂发黑，这几天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哦，最好不要去那些阴气太重的地方……’ 　　没来由的全身一个激灵，一边加快了骑车的速度，嘴里念着：“臭小子，你真以为自己能吓到我吗……你等着，明天绝对要狠揍你一顿……” 　　季知秋奋力往前骑着，可是骑着骑着觉得哪里不对劲……车好像越来越重了，明明不是上坡路却骑得异常艰难，似乎……是有人坐在了车后座上或者……有人在后面拉着…… 　　这个念头让季知秋后背都湿掉了——肯定是自己想多了，那都是封建迷信，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呢……都是那小子给自己的心理暗示…… 　　尽管这么想，可是季知秋却没有回头，依旧努力往前骑车，实在是因为他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那种刺骨的寒意…… 　　车拐弯的时候，季知秋的视线往后瞥了一眼，然后无比后悔……因为他好像看到了一只小孩子的脚…… 　　马上就要上坡了，这时，季知秋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着红白校服的少年抱着一袋面包慢慢走下来…… 　　“白清欢！”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清欢正在默念着今天的几个物理方程式，听到声音，抬头，看到了骑车的季知秋，眉眼弯了弯，然后笑容僵了半秒的时间，又恢复了，缓缓走了过来：“嗨，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 　　看到白清欢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季知秋就觉得刚才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了，但仍旧恶声恶气地说：“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我被郑巫婆一阵教训，还被罚站到放学？” 　　清欢笑笑：“我没有让老师罚你。” 　　季知秋噎了下：“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我说那种话我……”季知秋这才想起方才的事，那种古怪的感觉又袭上来了…… 　　清欢走到季知秋的后座，一下子坐了上去，拍拍季知秋的背：“哎，既然遇到了刚好顺路，你也载我一程吧。” 　　“顺路？”季知秋疑惑：“你不是刚从那里下来……” 　　“我说顺路就是顺路。”清欢再次拍了下他的背：“快点，不会同学一场这么小气吧？” 　　季知秋愣了下，才说：“随便你。” 　　说着踩上脚踏，往前骑了——怎么这么轻？别说男生的重量，就是比一个女孩子都要轻吧？更别说和刚才那沉重的感觉相比了…… 　　十分钟以后，季家门口。 　　“到了，那谢谢了。”清欢从后座上下来，对季知秋笑道。 　　季知秋看着他：“哎，你家到底在哪？” 　　“附近啊。” 　　“附近是哪儿？” 　　“湖畔小区。” 　　季知秋骂了个脏字：“你玩我吧？那完全是不同的方向好吧？这也算顺路？！” 　　清欢倒是无所谓，“我刚搬来，对路不熟嘛。好了，那我先走了，拜拜。” 　　“哎，白……” 　　望着那道清瘦的身影，季知秋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白清欢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站在二楼阳台上的老人一脸威严地对季知秋道：“知秋，在那干什么呢？还不快进来，开饭了！” 　　“来了！” 　　吃饭的时候，老人随口问道：“刚才那个穿校服的男生是谁啊？” 　　季知秋回答：“我同学，坐我前桌的。” 　　“哦。”再也没有二话。 　　一大家子十多个人的饭桌却安静得只听得到偶尔碗筷的声响。 　　——————————分割———————————————————— 　　第二日一早。 　　清欢看到季知秋微微拐着脚进来，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季知秋给他一个白眼：“早上骑车看到一只野猫，想要躲结果摔了车……操，真是晦气……” 　　清欢却是看着他笑了：“已经不算晦气了，只是受点小伤而已。躲过一劫，你应该庆幸了。” 　　季知秋狐疑地望着他：“白清欢，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昨天的话，凭什么说我就印堂发黑了？” 　　“昨天是昨天。”清欢盯着他的脸笑：“今天看来黑气尽消，亮得很。” 　　“白清欢，”季知秋瞪着他：“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揍你？！” 　　清欢轻轻摇头，然后投给季知秋一个同情的眼神，转回去了。 　　季知秋正莫名其妙，就听到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季知秋，出来！！！” 　　我@##￥％*&*……￥……（季知秋此时的心声） 第17章 同桌 　　这天早上，清欢进教室，发现自己隔壁那个位子终于有人了，那个据说受伤住院的同桌终于出现了。 　　“你好，我是白清欢，你的新同桌。”清欢对他笑道。 　　他原本低着头在整理书包，听到清欢的声音猛地抬头，以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望着他，久久才开口：“我叫陈梓然。” 　　一早上的课，清欢都能感觉到陈梓然时不时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自己看过去的时候他又躲开了视线。 　　坐在后座的季知秋撑着脑袋望着前面气氛奇怪的两个人，若有所思。 　　中午放学，他收拾好东西起身，陈梓然也跟着起身：“白清欢，可以……”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教室门口—— 　　“小然。”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保养得宜，打扮时髦。 　　陈梓然皱了下眉，走出去：“妈，你来干什么？” 　　“我给你送午饭，外面的东西我还是不放心。”陈妈妈说。 　　陈梓然皱眉：“妈，我不是说过不用送了吗……” 　　“我跟你说……” 　　这时，清欢背着包出来，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陈妈妈看着清欢愣了下，才说：“您好。” 　　用得是“您”而不是“你”。 　　清欢对着她微微一笑，点头然后往外走了。 　　陈梓然望着清欢离开，拉住他妈妈的手：“妈，你认识他？” 　　“啊？”正在发怔的陈妈妈回过神来：“哦，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陈妈妈把保温饭盒给他：“好了，快去吃午饭吧。” 　　陈梓然很肯定他妈妈有事情瞒着自己，而且和白清欢有关……他早在见到白清欢，听到他的声音时就觉得熟悉，很像是那个时候自己昏迷做的那个梦里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救了他的人……可是，那不就是一个梦吗？而且梦里自己还是小孩子，那个人背着他出来……然后自己……就醒了…… 　　在陈梓然怀疑的时候，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季知秋也陷入了沉思——白清欢和陈梓然到底认不认识？如果认识那白清欢那陌生的态度也太自然了，如果不认识那个高傲的陈梓然竟然会这么反常，还主动和他搭讪……更何况，陈梓然妈妈对白清欢的那个称呼……实在是太可疑了…… 　　季知秋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自觉投入到对清欢的关注中去了…… 　　清欢背着包一路逛到了花园，在草坪上坐下，靠着大树看书，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重，慢慢进入了梦乡—— 　　…… 　　一个容貌半损的少年被几个同龄的男孩子架着丢进了一个小木屋里，门被从外面锁住了……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在梳妆，转过头来是一张惨白可怖的脸，她趴在了地上，以诡异的姿势向少年爬过去，少年全身蜷缩成一团，怕得瑟瑟发抖，就在那个女鬼的手要覆上少年的脸时，清欢挡在了少年的面前，抓住了女鬼的手腕，那女鬼马上如同被灼烧了一般哀叫不已，然后整个身体变得虚无缥缈…… 　　清欢睁开眼睛的时候仍旧在树下，一只蝴蝶落在了他手里的书上。耳畔似乎传来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绵长幽怨。 　　“不要留恋你不该存在的地方了，快走吧。”清欢对着那蝴蝶吹了口气，蝴蝶振翅慢悠悠飞走了。 　　“是你吗？为什么你还能够出现……为什么……又变得这么不一样……”而那道女声萦绕不去，似乎就在清欢耳边说话。 　　清欢翻开书，继续未完的章节，对那道声音充耳不闻。 　　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就没必要有什么瓜葛。 　　清欢总是这么告诫自己的，毕竟曾经有那些不怎么愉快的经历。 　　可是，世上的事情本来就不会遵循什么规律，常常会有预料不到的意外发生——而这，都是后话了。 　　———分割———————————————————————— 　　小区门口开了一家甜品店。清欢放学回来才看到，透过玻璃橱窗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颀长的身材，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温柔气息。正系着浅蓝色围裙的他正在往柜台里摆放一个个精致的甜点，神情无比专注。 　　似乎是察觉了清欢的目光，他抬起头往这边看来，四目相对，浅浅一笑：“要不要进来坐坐？” 　　清欢也很是坦然，走进去：“这是你的店吗？” 　　古月华点头：“嗯，明天正式开张。你来得正好，帮我试吃怎么样？” 　　清欢想起他上次送来的蛋糕味道，点头：“好啊。” 　　“这是刚做好的热朱古力软心蛋糕，你尝尝看。”古月华把蛋糕推到清欢面前，还把叉子递给他。 　　清欢吃了一口，回味了下，“很好吃，尤其是朱古力。” 　　古月华笑着又把另一道介绍给他：“这个焦糖核桃挞我打算当做招牌来卖，你帮我参谋参谋。” 　　清欢也尝了，核桃和焦糖的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而且恰到好处：“这个不错，相信不管是小孩还是老人都会喜欢这种口味的。” 　　“厨房里还在烤一个蓝莓梳夫厘蛋糕，待会出炉了，你也帮我试试味道吧。”古月华双手交叠趴在橱柜上，笑道。 　　清欢点头，轻笑道：“看来我今天的晚饭可以省了。” 　　傍晚的甜品屋里，男孩和男人对着一堆甜品谈笑着，仿佛认识了许久，气氛十分融洽。 　　清欢从不会轻易去判断一个人一件事，孰是孰非这些都需要时间去验证。况且，他很认得清本分，如果没有必要，他并不会去插手别人的事，尤其是非同类的事。 第18章 虹墨会所 　　周末是难得的休息日。没有闹铃的提醒，清欢原本的计划是睡到自然醒的，可是他仍旧被一个电话给吵醒了。 　　“喂？” 　　“小先生，是我。”一道苍老的声音。 　　“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这里有一件棘手的事，想要找您帮忙……”那边有些为难的样子。 　　“我不是说了吗？不想再搀和这些事，上次已经是例外了。”清欢淡淡道。 　　“可是这一次……真的没办法，人都堵到门口了，如果解决不了，我连门都出不去……” 　　清欢皱了皱眉：“你现在在哪里？” 　　“在店里。” 　　“好，你等着，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清欢进浴室洗漱，然后换上浅灰色的套头卫衣和洗白休闲牛仔裤，背上包就出了门。在经过古月华的甜品店时，还免费获赠了一杯热奶茶和一盒刚出炉的葡式蛋挞。 　　坐上公交车，等到达地方的时候他已经解决了一杯奶茶和半盒蛋挞。 　　“博雅文宝”就是这家店的名字，表面上是经营古董收进卖出的生意，那老店主还常做些风水卜卦的行当，因为曾经有经手过几个有分量的案子，所以业内算是小有名气。 　　清欢看到了在那小店门口的几个陌生男人，个个都是人高马大，要么目露凶光要么痞里痞气，看着就是不好惹的。 　　“站住，今天这里不做生意。”看到清欢过来，一个男人把他拦住。 　　“我是来找人的。” 　　这时，房门打开，一个穿着古朴唐装的老人站在里面：“他是我的贵客。” 　　清欢这才得以进门，一进去，老人就忙让他坐下，然后端了一杯早就泡好的红茶给他：“小先生，是你爱喝的祁门红茶。” 　　清欢接过来却没有喝，放下来：“阿保，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先生，其实是这样的……” 　　原来刚才那几个人是来自虹墨会所的安保人员，这虹墨会所是虹威集团旗下的产业，虹威集团是中外合资的企业，总部设在英国，却是当初第一批引进国内的企业，其创办人也是华侨身份。虽然有外资色彩，可是它在国内势力却不小，虹墨会所名字听着很正常，其实里面的行当谁都清楚，因为关系网太复杂，所以没有人敢动。 　　这段时间虹墨会所就出事了，一开始是客人，然后是内部的两个经理，在会所过夜以后都一度陷入昏迷不醒的状况，后来虽然醒了，可也都是萎靡不振，医院的诊断都显示他们身体过虚，精力不济，可是客人就算了，那两个经理名为经理，实则也是一众“安保人员”的头头，身体状况好得很。所以，他们觉得是不是会所里进了什么脏东西，找了几个这方面的“专家”结果都没有作用，后来就找到了博雅文宝这里…… 　　“你说不接这桩生意不就好了？”清欢道。 　　“我说了，可是我这么一说人家以为我是故意摆谱，您也看到了，他们就堵在门口呢。” 　　清欢默了下：“我不能保证能解决这件事，只能等去看看再说。” 　　听到清欢这么说，周裕保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那就只能麻烦小先生您这一趟了。” 　　那些等在外头的那人本来已经很不耐烦了，见周裕保终于同意跟他们走这才缓和了一些，可是看到他还捎带了一个乳臭未干长得和娘儿们似的奶娃娃，有些不乐意，毕竟虹墨会所的事情不是儿戏，可是周裕保坚持他们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这是清欢第一次去虹墨会所这种娱乐场所，里面的富丽堂皇足够让人瞠目结舌，处处透着纸醉金迷的奢靡气息。因为是大早上，倒是没有什么人，偶尔经过的男男女女也都是些俊男美女，而且几乎都带着一股媚柔之气。 　　大堂所看到的关公像和香火可以阻隔小鬼，另外有一块不知道哪里请来的佛牌，那确实是个厉害的东西，挡住那些鬼祟都不在话下。所以进入以后什么都看不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先生，好像没有什么……”周裕保在清欢耳边小声说——他也是正经学过一些东西的，大致的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出来。 　　清欢不语，继续往前走。 　　“怎么样？周先生，看出什么了吗？”一个安保人员问周裕保。 　　周裕保装着沉吟一会儿说：“还要再看看……” 　　“可以见见那两个遇事的经理吗？”清欢突然对安保人员说。 　　见那安保人员皱眉，周裕保忙接话：“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得先见见人。” 　　“两位经理一位回家休养了，另一位……” 　　“小飞，什么事？” 　　听到声音，清欢回头，看到了几个人站在走廊尽头，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西装三角眼的男人，他气色有些差，说完话还咳嗽了几声——而他们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另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般人不怎么穿得白色西装，头发打着发蜡向后梳，面容俊朗帅气，宽肩窄腰，倒像是个电影明星。 　　那个安保人员跑过去，小声说了几句，又指了指他们几个。 　　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的目光扫过来，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开口了：“那王经理你就让人看看吧。” 　　他一开口，其余人都称是。 　　最后，除了清欢、周裕保，还有当事人王经理以及那个白西装男人，另外就是两个一看就是保镖的随从，都挤在一个休息室里。而只有白西装男人是坐着的，他翘着二郎腿端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小先生。”周裕保轻轻推了推清欢。 　　清欢面色不改，对王经理说：“可以麻烦把衣服脱掉吗？” 　　气氛一下子僵住。 　　“脱掉？”那个王经理惊讶地看着清欢。 　　“对，脱掉。”清欢面色淡淡的。 　　白西装的男人开口：“那王经理你就脱了吧，这儿都是爷们儿，就是有女人你不也照脱吗？” 　　两个保镖闷笑。 　　王经理讪讪的，这才把西装脱了，然后看着清欢仍旧盯着他，才把衬衫也脱掉，“裤子也脱啊？” 　　“脱啊。”清欢又补充了一句：“内裤可以留着。” 　　又是一阵闷笑。 　　王经理生平第一次感觉了这么赤裸裸的屈辱，咬着牙把西装裤也给脱掉了。 　　“躺在床上吧。”清欢继续下指令。 　　王经理只得照做。 　　清欢站在一旁，按住他的锁骨中间，然后一路笔直地滑下来，他的手指纤细修长，白如玉笋，慢慢地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划过，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却莫名给人一种情色的感觉，王经理一抬头，看到了清欢柔美精致的脸，尽管他面色冷淡，可是更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当他的手指停顿在他的腹部时，他不由得小腹一紧—— 　　“疼吗？”清欢问。 　　王经理呆呆的，停顿了一秒才回答：“不……哦，有点点疼。”该死的，他竟然对一个男孩子起反应了！！！ 　　“有一条红线！”一个围观的保镖突然小声叫道。 　　王经理低头这才看到自己的小腹上端出现了一条红线状的东西，就像是长在身体里的一般……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明明之前洗澡的时候也没有看到的啊…… 　　“翻过身去。” 　　王经理忙照做翻转过去。 　　“王经理昨晚夜生活挺丰富的啊。”白西装男人放下咖啡杯，笑道。 　　原来王经理的背部有着清晰的指甲痕迹，一道道纵横交错着…… 　　“少总你别开玩笑了……我自从那天以后……就没、没那个过了……”虽然有点丢脸，可是王经理还是说了——他现在明明是力不从心了。 　　清欢转头问道：“有酒吗？” 　　白西装男人对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马上出去，很快拿回了一瓶金色香槟。 　　清欢却没有接，而是对那个保镖说：“你喝两口，喷在他的背上。” 　　保镖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了。 　　当他喷了两口酒精在王经理的背上以后，王经理嘶嘶了几声：“好烫……” 　　“哇……” 　　保镖不敢置信地看着王经理的背……就连白西装男人也站起身走过去看了—— 　　原来王经理背上原本浅粉色的指甲印竟然变成了黑色，而且痕迹也变了形状……显得很是狰狞…… 　　“小先生……”周裕保还是第一次看到，惊疑地看向清欢。 　　清欢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一边说：“那不是人类指甲的痕迹，要说的话，应该是爪痕。” 　　王经理看不清自己后背的情况，慌张地坐起身：“啊……怎么回事啊？到底是什么……” 　　“精气消耗过多，”清欢看着王经理，道：“个人建议，三个月内不要行房事了，还有，每日用酒精擦背三次消毒。” 　　原本那两个对清欢这个小孩子有所怀疑的保镖现在对清欢都完全是另一种态度了—— 　　白西装男人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向清欢伸出手：“有意思。我是虹威的总经理，楼兆，不知道可不可以邀请这位小先生一起共度午餐？” 第19章 擒狐 　　高级西餐厅里，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演奏者正在专心地演奏着悠扬的乐曲，整个餐厅里的气氛都很融洽。 　　清欢面前是一份菜单，他看了一会儿，就点了一份水果沙拉和两份法式甜品。 　　“先生，我们餐厅今天有刚刚空运来的新鲜神户牛肉和银鳕鱼，您要不要来一份试试？”侍应生礼貌地询问。 　　“不用了。”清欢道：“水果沙拉和甜品就好。” 　　“说了我请客，小先生何必这么客气？”楼兆笑望着清欢。 　　“我不怎么吃荤食。”清欢解释道。 　　楼兆一愣，“早知如此就不带小先生来这里了，我知道一家素菜做得很不错的饭店。” 　　清欢不置可否，楼兆望着清欢：“到现在还不知道小先生的名字，可否告知？” 　　“姓白名清欢，清华的清，欢颜的欢。” 　　“白清欢……”楼兆呢喃着。 　　“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妥吗？”清欢问。 　　楼兆回过神来，笑着摇头：“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你请我吃饭应该不是和我寒暄这么简单吧？”清欢看着他。 　　楼兆唇角一勾：“看不出你年纪小小，却有这些本事。我想知道的是，到底……是什么东西？” 　　清欢并没有直接回答：“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非人类的存在吗？” 　　“不能说信不信，我们生意人都是宁可信其有的，要不然那关公佛牌也没有用处了。”楼兆老神在在道：“不过，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我自己倒是没有遇到过，也就无所谓了。” 　　“你的命数很旺，是至阳之人，寻常鬼祟都会绕道而走。”清欢说。 　　楼兆挑眉：“你还会看相？” 　　“略知一二。”清欢继续说：“恕我直说，在会所里的并不是鬼魅，而是妖物。” 　　楼兆似笑非笑：“妖物……什么妖？难道是狐狸精？” 　　“是你自己说的。”清欢靠在椅子上：“我这么说你必然不会完全相信，你们会所里的客人还有那两个经理都是被迷惑采了精阳，你不妨回去以后好好查查会所里的人，是不是近来有新来的人。” 　　“不用回去。”楼兆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 　　刚好他点的东西上来了，清欢就一边吃东西一边等楼兆回来，大约过了十分钟，楼兆才返回来了，他一坐下就道：“确实有一个新来的女孩子，叫灵灵，据说还是个在校学生。” 　　灵灵……“有照片吗？” 　　“等一下。” 　　楼兆给那边下了命令，很快就有了回复。他把手机给清欢看，清欢盯着手机里的人——虽然画着淡妆，可是还是看得出原来的五官……是林菱没错，只是整个人眉眼间都透着一股妖媚之气，和她的年龄十分不符。 　　“怎么样？”楼兆问。 　　“她现在在哪？” 　　“到了晚上她才会来上班。” 　　“好，那就等晚上吧。” 　　到了晚上，清欢和楼兆一起待在虹墨会所的一个vip包厢里。 　　“麻烦把灯光调亮一点吧。”清欢对楼兆说。 　　楼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指使，他也二话不说照做了，转过头来的时候看到清欢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你在做什么？” 　　“没看见吗？”清欢晃了晃手里的英语练习册：“做作业。” 　　“你……”楼兆的额角抽了抽：“你还是个学生？” 　　“对啊，现在读高二。” 　　如果不是之前的事，楼兆一定觉得自己是被这个小孩给坑骗了…… 　　等待的时间确实无聊，清欢有作业可以做，楼兆总不能也学他让人把自己的电脑桌搬过来办公吧？原本想要点烟的动作也因为旁边少年认真做作业的样子而放弃了。 　　少年秀丽端美的五官找不到一丝瑕疵，别说什么痘印雀斑了，就是连一丝细纹都看不出来，完美得就和一尊白瓷娃娃一般。垂下眼睑的时候，纤长的眼睫毛一根根的很是分明，微翘的鼻尖很容易给人可爱的感觉…… 　　不知不觉，楼兆盯着清欢的脸出神了…… 　　‘他真的很好看，脸白嫩嫩的，眼睫毛很长，眼睛水润润的，笑起来的时候璀璨得像是里面盛放了星星……不笑的时候眼睛里读不出情绪，脸上淡淡的像是一朵清冷的白莲花……认真的时候抿着唇，遇到难题的时候习惯性地会咬唇，轻轻咬着……’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段自己曾经在那个旧得发黄的日记本里看过的话，楼兆的目光停驻在了清欢轻咬着的粉唇上…… 　　“扣扣。”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楼兆回过神来，坐直身子，道：“进来。” 　　“少总，人来了。”保镖恭敬地说。 　　“好，按之前说的做。” 　　清欢把作业收进书包里，一边说：“把灯光调暗一些吧。” 　　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只听到外面传来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声音，然后门打开了，一道窈窕的身影扭进来了，后面的那道门被关上了。 　　“先生……” 　　清欢站起身，对一脸妩媚笑容的“灵灵”说：“林菱，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林菱的笑容在看到清欢的时候僵在了脸上，她目露寒光：“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要先问问你之前做了什么。” 　　林菱转身就要打开门逃走，可是一打开门发现外面等着自己的是一只很大的木笼子，木笼子上缠绕着荆棘一般的铁丝，她的手才一触碰到笼子就像是触电一般弹开——周围还有几个全副武装的保镖…… 　　无路可逃。 　　林菱转过身来——楼兆原先觉得还好，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但是在林菱转过身的时候他看出了不对劲——她的眼睛慢慢变红了，瞳孔放大，几乎占据整个眼眶，脸上慢慢长出了白色的绒毛，露出来的手臂上也是……渐渐蔓延开来，她对着清欢龇牙咧嘴，两颗尖利的牙齿长了出来……表情狰狞可怖到了极点…… 　　简直就像是科幻电影里的画面。 　　楼兆觉得很不可思议，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 　　林菱慢慢俯下身，双手双脚紧抓着地面，完全是动物的姿态，她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喷气声，血红色的眼睛瞪着清欢，突然一个跃身，向清欢扑了过来——楼兆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清欢，可是清欢却一动不动，他目视前方，盯着林菱，脸上也没有丝毫惊慌的情绪…… 　　眼看林菱的爪子就要触碰上清欢的身体了，可是瞬间她发出一声哀嚎，然后整个身体像是被弹开来摔在了地上，然后抽搐了几下…… 　　“笨蛋，还不快把她抓住？”楼兆反应过来，对外面的那几个保镖喝道。 　　那几个保镖忙往里面冲——可是在楼兆发声的时候，地上的林菱有了反应，她喘着气从地上起来，然后张嘴咆哮着，猛地又是一个跃身，不过这次却是冲着楼兆来的—— 　　“少总！！！”那几个保镖吓得惊呼起来。 　　楼兆已经看到了林菱那锋利的爪子了，可是下一刻他被人猛地一推推倒在沙发上，一道温热的身体覆在了他的上方……楼兆望着清欢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他的眼眸真的很亮，里面像是有揉碎的星星……而他清浅的呼吸似有若无地喷在了自己脸上……有一种奇异的香味萦绕在鼻间…… 　　“嗷呜……”又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是众保镖凌乱的脚步声。 　　“你、没事吧？”楼兆这样结巴还是第一次。 　　清欢从他身上起来，“这应该我问你。” 　　清欢拂了拂身上的衣服，确实看不出有什么事。 　　“小先生，怎么样？”周裕保跑过来小声地问。 　　“没事。” 　　清欢走到那笼子前，林菱已经被装进笼子里了，她挣扎着想要逃出去，可是每次身体触碰到那栏杆时就因为那刺入骨髓的疼痛而弹开，她就像是一只囚笼里的困兽，拼命想逃只是让自己更加伤痕累累……她趴在木笼子里大口喘息着，却再也动弹不了，那些原本还有些惧意的保镖此时也凑上去，像是观看一个稀奇的怪物一般交头接耳，时而发出嗤笑声—— 　　清欢看到一个保镖试图把一根铁棍伸进木笼子里去戳林菱的身体，阻止了他：“现在不要碰她。” 　　王经理对着那木笼子里的林菱吐了一口唾液，然后走到楼兆面前，说：“少总，我们抓到了这样一个怪物，如果召集媒体，多好的一个噱头啊……” 　　楼兆没有回答，却是看向清欢。 　　清欢对上他的目光，走向前：“楼少总，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把她交给我。” 　　王经理刚想说话却被楼兆一个冷冽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我找小先生来本来就是为了让这件事消停了，既然现在已经解决，那其他就任由小先生处置了。” 　　清欢笑了：“那谢谢楼少总了。” 　　楼兆让保镖送清欢他们离开，然后对剩下的人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今晚看到的事都给我忘掉，如果被我知道有人提起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是，少总。” 　　————————————分割———————————————————————————— 　　博雅文宝。 　　周裕保蹲在笼子前看着里面瘫成一团的林菱，她脸上以及露出来的皮肤上已经布满白色绒毛了，那长指甲倒是消退下去了，而她的呼吸已经渐渐微弱了—— 　　“小先生，她会不会死掉？” 　　清欢拧着眉，望着笼子里半人半妖的怪物，叹了一口气，背起自己的包：“你在这里看着她，等我回来。” 　　“小先生你去哪儿啊？”周裕保追着他出门，只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尾。 　　清欢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湖畔小区，不过他没有进去，而是转了个弯去了“ROSEPIE”——古月华的甜品店。 　　推门进去的时候，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清欢看到了一身白衣正系着围裙在收拾桌子的古月华，他听到了声音抬头，看见清欢露出春风和煦般的笑容：“清欢，你来了，是不是想要吃甜品了……” 　　清欢径直走到古月华面前，然后拉起他的手，往外走去—— 　　“清欢，你要带我去哪里？”古月华不解道。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清欢边走边说。 　　古月华反握住他的手，凑近去闻了闻清欢身上的味道，嘴角弯了弯，目光溶溶，意味深长道：“我的忙可不是白帮的。” 　　清欢顿了下，低声回道：“我知道。” 第20章 约定 　　古月华在那木笼子前蹲下身，用手轻碰了下那笼子，能够看到他指尖出现的微微磷光，他转过头：“这笼子可不是一般的笼子。” 　　“如果是一般的笼子就困不住她了。”清欢上前把那木笼子打开。 　　原本奄奄一息的林菱在古月华到来的时候拱起了身子，朝着他作跪伏状，嘴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清欢在一旁看着，古月华的手轻轻放在了林菱的头上，白色的柔和光芒从接触的地方发散开来。林菱原本血红的眼睛血气渐渐散去，慢慢闭上了双眼，她脸上、手上的白色绒毛也在逐渐减少，直到最后完全消失了……林菱浑身瘫软倒在地上，一个白色的狐狸状影子从她身体里蹿出来，小小的一团扑进了古月华的怀里…… 　　古月华拎着它的后颈低语了几句，然后那一团狐狸影子就跳出去，跑走了。 　　“倘若放走它继续作祟怎么办？”清欢问道。 　　古月华站起身，摇头道：“它回涂山去了，十年内不会出山。” 　　清欢不置可否，又低头看那林菱：“她不会死吧？” 　　“性命无碍，只是会失些心智，至于会不会恢复就看她自己了，这段时间的记忆也将不复存在了。”古月华见清欢蹙起眉头，复又道：“是她自己打扰了渡劫的小狐狸，差点把小狐狸害死，小狐狸借了她的肉身，在妖道上也是情有可原。” 　　“我明白。”清欢对周裕保说：“阿保，把她送回家。” 　　“是，小先生。” 　　清欢回过头来，见古月华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便道：“今天的事谢谢你，算我欠你一次。” 　　“那你要如何还我？”古月华问。 　　清欢倒是坦然：“你要我如何还你？只要不违反人间道义都可以。” 　　古月华抬手揉了揉清欢的头发，唇角一勾：“暂时想不到，先欠着。” 　　清欢避开他的手，后退一步：“那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两个人一起回家，到了清欢的家门口，古月华问：：“难道你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什么问题……你的身份？”清欢道：“我只要知道你是非人的异类，和我不一样就好了。” 　　古月华笑了：“我和你不一样，那你是人类吗？” 　　“……”清欢愣了下，回以一笑：“我当然是人类。好了，我进去了，晚安。” 　　古月换看着清欢进屋，喃喃道：“你真的确定吗？” 　　————————————————分割———————————————— 　　第二天，清欢到了教室就听说了昨晚林菱自己回家了，不过精神不大好，问她什么也是一问三不知，她的父母虽然不知道女儿发生什么事，可是看到人平安回来了就很庆幸了，一大早他们还来学校给林菱办了休学手续，她的课本也都带走了。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体育课。 　　清欢拿着矿泉水瓶无聊地坐在休息长椅上，看着场上比赛的两支队伍——分别是陈梓然和季知秋带领的队伍。这两个人明明是同一个班的，还是同一支篮球队的，可是却积怨已久，彼此看对方不顺眼，清欢曾经听季知秋骂陈梓然是“暴发户的儿子”，“妈妈的乖宝宝”，而陈梓然觉得季知秋行事太过粗鲁太过霸道，仗着家里的背景就在学校里为所欲为。 　　不过这些在清欢看来，也就是小孩子之间玩玩闹闹的程度，挺无聊的，况且他对篮球也不感兴趣——不过，好像这个年代的男孩子几乎对篮球都很是狂热，NBA的那些球星如数家珍，神一般崇拜着，可是在清欢眼中，那些不过就是四肢发达精力旺盛的黑小伙追着一只球玩而已，还要时不时这个伤那个伤，确实没什么意思。 　　陈梓然和季知秋两个人打得不分上下，到了最后还是僵持着78比78的比分…… 　　清欢无聊地发困，突然感觉黑影压前，抬头就看到季知秋和陈梓然一起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几乎是同时开口—— 　　“水。” 　　彼此对视，然后嫌弃地别开视线。 　　清欢忙把矿泉水地给他们：“结束了吗？” 　　“还没分出胜负呢。”季知秋说。 　　“形势不是很明显吗？你们那一队已经趋于下风了。”陈梓然喝了口水道。 　　“我看你是做梦还没醒吧？谁弱谁强一看即知。”季知秋怎么可能认输。 　　清欢看着两人都是汗流浃背，体力都有些透支了，幽幽道：“我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在球场上你们不一定分得出胜负，为什么不换个别的？也不用这么累啊。” 　　季知秋和陈梓然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向清欢：“那你说什么办法？” 　　“你们不就是想要显示自己比对方强吗？不一定体力运动啊，你们自己想想别的法子嘛。”清欢真的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季知秋和陈梓然都陷入了沉思，突然陈梓然狡黠地一笑，拍了拍季知秋的肩膀：“季知秋，敢不敢和我比胆子？” 　　“比胆子？”季知秋挑眉。 　　“对，你就说你敢不敢吧？”陈梓然目光灼灼。 　　季知秋怎么可能示弱，立刻道：“我会怕你？” 　　“好，”陈梓然轻笑：“你应该知道沂城最有名的鬼屋是哪里吧？” 　　季知秋一怔，挑眉：“你是说那个汤氏督军府？” 　　听到“汤氏督军府”几个字，清欢皱了皱眉：“汤氏督军府怎么了？” 　　“那是沂城闹鬼传闻最多的地方，白天偶尔会有游客进入，也有管理员在，可是到了晚上大门深锁，黑乎乎的一片，据说住在周围的人都有看到过鬼影的出现……”陈梓然解释完，看向季知秋：“怎么样，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夜探督军府怎么样？” 　　季知秋还没说话，清欢就开口了：“这种地方你们还是少去吧，比赛不一定要比这个啊。”直觉告诉清欢，那个地方有古怪。 　　“清欢，你别管。”陈梓然只是盯着季知秋：“你不会真的不敢吧？” 　　季知秋瞪着他：“谁说我不敢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说个时间吧。” 　　“晚上十点，在督军府门口会面。” 　　“OK！” 　　双方击掌，约定成立。 　　清欢看着两个小孩的模样，心里暗暗叹口气——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第21章 夜探督军府 　　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清欢从床上坐起身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是11点半。 　　‘晚上十点，在督军府门口会面。’ 　　你们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小鬼。 　　清欢穿上了衣服和鞋，把手电筒塞进背包里，背起包就下了楼，经过那株莲瓣兰时，摸了摸它舒展开来的花枝，说了句“快睡觉”就出了门，在他离开以后，莲瓣兰的花瓣颤了颤，然后慢慢合成了一个饱满的花苞。 　　这个时间点的沂城仍旧车来车往，不过除了主城区行人已经很少了。清欢搭乘夜班车在兴隆街下车，一眼看过去，兴隆街的路灯似乎都要比别的街要暗上许多，街上也没有什么人——这条街是老街，最有名的建筑就是汤氏督军府旧址，几乎占了一条街。 　　站在督军府大门前，那门却是紧闭着的——那两个小子怎么进去的呢？ 　　清欢走到门前，试着推了推门，那门竟然就被推开了——那么轻松，似乎就是为了等着人去推开的。 　　“咿呀”一声，清欢顿了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一阵冷风迎面而来，而身后那道大门也“碰”地一声关上了。 　　方才在外面的汽车鸣笛声完全听不到了，只有偶尔的虫鸣声。月色之下，倒也不至于黑乎乎的一片，可以看见屋宇的外观和树影。 　　清欢打着手电筒往前走——太熟悉了，这里的每一条路似乎都走过很多遍似的——回廊，天井，石径…… 　　118步……刚才也是118步，并不是这两条路长度相同，而是他走的根本就是同一条路。 　　清欢回头，看到了一排灯笼，并不是悬挂在廊下的灯笼，而是一伙“人”打着灯笼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看不清脸，只是看身影有男有女，皆是彩衣，似乎都是一家店里制出来的——这种服饰的款式，是旧时纸人身上的描绘服饰。清欢靠着墙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经过，还能听到他们行动时纸片抖动的声响，近看都是一色白白的脸，血红的唇，呆滞的目光。 　　等他们走远了，清欢才向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206步……也就是说已经走出了那个死圈。 　　两个小鬼去哪里了呢？ 　　清欢继续向前走，突然他看见一个房间灯是亮着的，他快步走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空气里有一股檀香的味道，一眼就看到了一排的书架，这里应该是书房。清欢走了进去，书房里的紫檀木书案上摊开着一张地图，地图上是虎头镇纸还有一支钢笔，似乎刚刚还有一个人坐在书案后面研究地图。奇怪的是书房里除了那个大书案还有一个小书桌，书桌前整齐地放着几本书。再有就是一架黄花梨的贵妃榻，榻上铺着竹叶锦缎的毯子，好似随时有人会在上面休息一般。 　　清欢的手拂过那小书桌，脑子里浮现了一个画面—— 　　少年手撑着下巴趴在小书桌上，看着那书案后面的男人，问：“少督军，真的要打仗了吗？” 　　“嗯。”男人的声音低低的，他的脸隐在阴影处，看不清容貌。 　　“打仗一定会死好多人的吧……”少年有些担忧。 　　“我会保护你。”男人回道，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少年尴尬地一笑：“我不是怕死，我就是不想看见死人……少督军，我可以不上战场吗？” 　　“不行，”男人顿了一下，坚定地说：“你要待在我身边。” 　　“可是……” 　　“我会保护你。”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 　　…… 　　一阵冷风袭过，清欢的意识拉回，想起了那两个现在仍旧不知所踪的小鬼，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没有看见在他离开之后，那书房的灯瞬间就灭了。 　　“哇！” 　　突然的惨叫声让清欢加速了步伐，他听出来了，那是陈梓然的声音。 　　清欢找到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是灰头土脸了，而自己的出现更是吓了他们一跳。 　　“鬼叫什么？”清欢无奈道。 　　两人看清人以后，松了一口气：“是清欢你啊，你怎么出来都不吱一声……” 　　“就是，我们还以为是……” 　　“就你们这胆儿，也来这种地方测试胆量？”清欢翻了个白眼：“好了，快跟我走吧。” 　　“我们都转了半天了，也找不到出去的路，连原来的路都回不去了……”陈梓然说。 　　当然了，遇到鬼打墙被迷了眼怎么出得去啊…… 　　“对啊，清欢，你绝对想不到我们刚才看见什么了……”季知秋也跟着说。 　　“别废话了，快走吧。”清欢伸出手去拉人，陈梓然愣了下，马上抓住了他的手，季知秋反应没他快，拉了个空，撇了撇嘴。 　　陈梓然紧紧地握着清欢的手，这种感觉好熟悉，好像上一次，也是这么一个人带着自己…… 　　清欢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叮嘱：“不要回头，也不要看脚下。” 　　陈梓然和季知秋虽然茫然，但还是乖乖照做了——他们有一种感觉，只要相信清欢就可以了。 　　一直到大门口——清欢以为会有的波折竟然都没有出现，顺利到了门口。 　　季知秋上前去正要去打开门，那门却自动打开了，季知秋后退一步，讪讪一笑：“今晚的风……真大……”很没有说服力。 　　陈梓然看向清欢，清欢倒是面无表情，他一手一个，推着人出去了。踏出门槛的时候，他转过身往里面看，月光下，正堂里，远远的，有一个身着旧时军装的男人笔挺地站在那里，他的脸很模糊，看不清，他正望着这里，清欢能感觉到他是看着自己的，一动不动…… 　　“碰——” 　　大门关上了。 　　清欢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发呆。 　　“清欢、清欢、清欢……”季知秋和陈梓然一声声在他耳边唤着。 　　清欢回过神来，看着两个人：“你们两个小鬼，以后让人省些心吧。” 　　说完转身往前走了。 　　季知秋和陈梓然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季知秋先反应过来，他追了上去：“白清欢，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陈梓然忙跑着追上去：“清欢，你等等我……” 　　被阴暗和死寂笼罩的督军府里，男人仰着头望着那轮残缺的月亮，一直到月亮渐渐被乌云遮住了，才转身慢慢往里面走去了，身影渐渐淡去……只有马靴“咯哒咯哒”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第22章 图书馆 　　‘己卯年四月，国军与日寇激战半月有余，沂城城内死伤无数，几近弹尽粮绝。二十三日，城门终破，汤麒尉将军带手下精锐骑兵共百人与城门口浴血奋战，以肉身相搏，二十四日凌晨，百名骑兵仅剩五人，仍旧坚持潜伏作战，汤将军用随身马刀砍下日寇指挥官上尉脑袋，后自身被子弹击中脑部，壮烈牺牲，时年三十二岁。援军赶到之时给汤将军收殓之时，发现全身上下中弹超过三十余处……汤麒尉将军原系北洋军阀时期督军汤瓒独子，后改制，因其战功显著，被授予上将职衔，但时人仍称其为少督军……’ 　　清欢坐在图书馆里翻着那本《沂城城志》，上面记载着每一年沂城的重大事件。 　　“汤麒尉……”清欢嘴里喃喃着：“少督军……”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到“少督军”这三个字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曾经有一段时间，这三个字经常出现在自己的口中……是什么时候呢？ 　　城志往前翻了翻，突然停在了其中一页：甲子年。 　　甲子年的重要事件并不多，只有两件。其中一件是上半年百年难得一遇的地动和暴雨，甚至还记载了有百姓看到龙影的事。而下半年就是汤督军义子墓被盗尸的事件，最后不了了之，成为一大悬案。 　　地动……暴雨……盗尸…… 　　清欢闭上了眼睛，脑中出现了几个不连贯的画面—— 　　似乎漫无尽头的瓢泼大雨，黑暗的墓室，坍塌的坟地，哀嚎痛哭的百姓，四处可见的废墟，还有浑身是血的……怪物……那怪物铜铃般的血红大眼在清欢的脑中不断放大，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它向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两颗尖利的牙齿…… 　　“啪！” 　　一个激灵，清欢睁开眼睛，然后回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季知秋。 　　“发什么呆呢？看书看傻了？”季知秋拿起清欢面前的那本书，看了一眼，皱着眉扔掉：“城志……你看这种东西干什么？没见过无聊成这样的……” 　　清欢看着他身上仍穿着篮球校队的衣服，就知道他是从球场过来的，微微一笑：“无聊吗？你知道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吗？” 　　季知秋愣了愣，然后豪放地坐在了椅子上：“知道哪些做什么？就是考试也没有考那么详细的啊。” 　　“这是你的家乡，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了解吗？” 　　季知秋嗤笑：“我老家可不在这里。” 　　“哦？那你老家在哪里？” 　　“原来东三省那块儿。”季知秋反坐在椅子上，双肘撑在椅背上：“当年我爷爷从那边过来这里打仗，后来战争结束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带着全家定居在了这里。” 　　清欢点头：“你看，这也是段故事吧，你也不能总是稀里糊涂的，你好歹也要了解了解你们自己家的情况，要不然以后你的后代就更加不清楚自己祖上的事情了。” 　　“我倒是想了解，不过你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子那脾气……”季知秋拧着眉说：“他不想说的事一点风儿都不会透，整个人顽固到不行，我们全家人都怕他……” 　　“哦……你爷爷以前是军人？”清欢问。 　　“对啊，就是现在也……”下面的话及时打住了，季知秋抓抓头发：“反正就是这样了，再过一年我也要进士官学校了，没得商量。” 　　清欢也不多问，只是说：“一个人能有一个目标，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季知秋古怪地看着清欢：“白清欢，我说你怎么有时候说话就跟老头一样？难道就一点都没想过自己以后做什么吗？” 　　清欢摇头。 　　“你看，你现在念高中，那高中毕业呢？” 　　“应该是……大学吧。” 　　“那大学以后呢？不要和我说念研究生什么的……” 　　清欢再次摇头：“或许那个时候就厌倦了吧，换个方式生活也说不定啊。” 　　“什么换个方式生活？”季知秋道：“要么工作，要么考研读博，公务员也有可能，或者是留学……”其实这些话都是郑老师经常在季知秋耳边念叨的话，当然她是知道季知秋要去读士官学校的事，只是和他说一些寻常的世故道理，每次都是一堆的大道理，季知秋就算不想听也听进去了。 　　“留学？”清欢突然想起来，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很认真地和自己说过自己要出国留学很有抱负的话……真的很久了，现在想想都想不起来那是个什么人，或许是朋友吧。 　　“对啊，”季知秋看着他有些恍惚的脸：“白清欢，难道你想要出国留学？你想要去哪个国家？美帝不错啊，有个哈佛，英国也可以，那里名校不少……” 　　“英国……”清欢浅浅一笑：“我去过英国的。” 　　“哦，去英国玩吗？”季知秋随口问道。 　　“玩……”清欢回忆了下，点头：“嗯，去旅游，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去了，待了有两年时间吧，断断续续的也有去欧洲其他国家转转……” 　　“两年？”季知秋觉得不对劲：“你中间不用回来重新签证吗？一次的话不可能签那么长时间的啊……” 　　“有朋友帮忙，不用那么麻烦。” 　　“什么朋友啊，连签证的问题都可以解决……”季知秋撇嘴：“你朋友是英国人？” 　　清欢想了想：“对，是英国本土人。” 　　“哎，不对……”季知秋望着他：“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爸妈的朋友啊？你就这个年纪还有个英国朋友？” 　　清欢“噗嗤”一笑：“当然是我的朋友，我们在英国当地认识的。” 　　季知秋摸着下巴：“也就是说你去了英国然后认识了他，然后就成了朋友，还关系好到他帮你解决签证这样的问题……你的人缘也太好了吧？” 　　“好吗？”清欢道：“我也有帮他忙的好不好？这是……互惠互利。” 　　季知秋盯着清欢的脸半晌，才说：“哎，白清欢，你确定你不是在编谎话糊弄我？”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清欢反问。 　　“我还是不相信……”季知秋抓着清欢的手：“那你打个电话给他，那样我才相信。” 　　“电话……”清欢蹙眉：“我不知道……” 　　“不要说你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你们多久没见面了？” 　　清欢算了下时间：“有……三十年了吧……” 　　季知秋望着清欢，下巴都要掉了，然后目露凶光：“白清欢，你果然是在糊弄我……三十年，亏你说得出口，你怎么不说四十年五十年啊！！！” 　　“因为确实只有三十年啊。”清欢笑得一脸无辜。 　　“白清欢！！！！！” 　　“哎哎，”就在这个时候，图书馆的阿姨走了过来，皱着眉指着季知秋说：“那位同学，这里是图书馆，不许大声喧哗，再吵闹就给我出去。” 　　“……”季知秋觉得自己面部的表情都要抽搐了——为什么自己总是陷入这种情况，都是因为白清欢…… 　　清欢拿着书在季知秋眼前晃了晃，笑眯眯地说：“季同学，在图书管理就安静点，还是好好看书吧。” 　　“我％……％￥@&*##……” 　　他真的会疯掉…… 第23章 意外的贵客 　　清欢知道自己被骗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件事还要从下午放学的时候说起，他一出校门就有车等着他，人倒是认识，是之前跟在楼兆身边的保镖。 　　“小先生，您好。”保镖对清欢也是恭恭敬敬的，经过上次的事他可不敢小看这个少年，更何况人还是自己老板看重的。 　　“找我有事？” 　　“我们少总说想要约您见一面，有些事要当面请教。” 　　清欢倒不是很想去，不过人都上学校来找了，而且只是去见个面，省得以后麻烦就去一趟吧。 　　等下车的时候清欢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哪里见面是要在酒店的，果然上去了，才发现里面衣香鬓影，杯觥交错，原来是个宴会。 　　那正在和人举杯交谈的楼兆看见清欢，就大步走了过来：“清欢，你来了。” 　　因为楼兆的行动，很多人都往这边看过来，在看见穿着高中校服的清欢时，都面露讶色，有些人还交头接耳了起来，似乎在议论清欢的身份。 　　“少总，不知道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在这里请教的？”清欢是不喜欢这种氛围的，并不是害怕人多的地方，而是确实不喜欢过于热闹的气氛，他一直觉得有聚则有散，既然迟早要散，何必聚在一起，那散的时候未免更加伤悲——更何况是这种只是虚热闹的宴会，彼此的心思各异，面上菩萨内里藏刀的多得是，真真假假都分辨不清。 　　楼兆示意保镖离开，对清欢笑道：“其实今日是我的生日，我想邀请你来参加。” 　　清欢皱着眉，“骗人是不对的。” 　　“对不起，我怕是说宴会你不会来。”说着对不起的话，可是楼兆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歉意。 　　清欢扫了眼那些人探究的目光，才说：“其实是有要让我难堪的意思吧？”一个穿着呆板校服的男孩子在一群身着华服妆容考究的男男女女之间，就像是一个闯入异世界的另类，被那些人用异样的眼神去看待，甚至可能会被暗暗嘲笑。 　　“被看出来了。”楼兆抚了抚自己的鬓角：“不过，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失去冷静的外表慌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清欢凉凉道：“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别生气，来，”楼兆揽住清欢的肩膀，把他带向金色大厅的中间，向其他人介绍：“这位小朋友，他叫白清欢，是我今天的贵客之一，以后也希望大家多多关照了。” 　　在场的人都是在沂城有声望的人，这句话的意思是把清欢当做自己人来看待了。 　　清欢却没有一点感激之情，不过礼貌性的笑容还是一直挂在脸上的，就是显得疏远冷淡了些。 　　众人都是笑眯眯地和清欢打招呼，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摸不清清欢的身份，说是亲戚却从未听说这号人物，有人看清欢长得异常的标致美貌，心里不禁有了别的想法——这该不会是楼少总的小情人吧？只是看他身上的服饰竟然还是个高中生，以前是听说过楼少总爱玩，可是这么玩倒还是第一次……不过那也最多在心里想想，面上一丝也不会表露出来，人家楼少总介绍是贵客，那就是贵客。 　　有人来给清欢敬酒，站在一旁的楼兆倒是伸手过来替他挡了，笑盈盈道：“小孩子不能喝酒。”一边对穿梭在宴会中的侍应生说让倒一杯果汁过来。 　　清欢暗自翻白眼——小朋友……小孩子……拜托，我的年纪都足够做你爷爷了好不好？ 　　如果被楼兆知道清欢的心理肯定会吐血。 　　“要吃什么就去拿，那边角落的沙发安静些，你可以在那边休息。”虽然一开始是有意试验清欢，不过看着少年柔顺地站在一旁的模样，楼兆还是展现了自己体贴温柔的一面。 　　“嗯。”清欢也领他的情——自己去那自助餐区域挑挑拣拣，拿了一堆的甜点，一旁身材曼妙的美女原本是在挣扎着拿哪个低热量的甜点看见他的“豪放”举动，又打量了少年清瘦的身形和秀致的五官，却是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就是自己吃一小块甜点，回去以后还得锻炼个把小时来消减脂肪呢…… 　　清欢转身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盯着自己盘子里的甜点看，以为她要吃哪一个，好心地问：“你想要哪一个吗？” 　　美女摇头，“吃太多了会发胖。” 　　清欢看了看她，才说：“你太瘦了，女孩子还是要胖一些好看。”清欢一直觉得现在的审美观有些扭曲了，瘦得和纸片人一样有什么好的，圆润一些看起来也健康，要知道以前那段时间想要吃得胖一些都难呢，如今有这条件了，却是拼命地节食……真是匪夷所思。 　　美女微微一笑，复又有些哀怨——如果所有的男人都这么想该有多好啊，这个以瘦为美的时代真是作死…… 　　清欢当然不知道她的心理，自己端着一盘子的甜点窝在了角落里吃——大酒店就是大酒店，甜点做得都比外面好吃几倍……当然，古月华做的甜点也是一绝。清欢原来对甜点是没有什么嗜好的，不过从三十年前去了英国一趟就养成了吃甜点的习惯，那时下午茶配的英式甜点花样百出，很是引人垂涎。 　　门口一片骚动声，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来了。清欢倒是不感兴趣，一边吃着甜品一边从书包里拿出物理练习册，很是淡定地在宴会的一隅做起了作业…… 　　“克拉伦斯先生是今天的神秘贵客，他是虹威在英女皇的领土上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大家来欢迎他的到来。”楼兆话音刚落，早就听说过克拉伦斯家族盛名的宾客们都纷纷鼓起掌来，和方才面对清欢的反应完全不同。 　　清欢在角落里也能听到楼兆的介绍，嘴里念着：“克拉伦斯……” 　　“Ladies and Gentlmen，good evening。 ”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口就是最完美的贵族英语腔。 　　清欢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觉得这个声音…… 　　“大家晚上好，很高兴今天来到这里，谢谢MR.楼的邀请，希望今晚大家过得愉快。”没想到接下来就是中文了，虽然音调还是有些古怪，可是已经很流利了。 　　清欢站起身来，往那人群中央看过去。楼兆的身高很有优势，可以很容易看到他，而站在他身边的是身高比他还要稍稍高一些的男人，他头上还戴着一顶经典的黑色英国绅士帽，只是那帽身上纹着的金色蔷薇纹章太具有标志性了…… 　　“King？” 　　清欢的声音很轻，最多是喃喃自语，可是那站在他二十米外被人声给围绕着的英国男人却似乎听到了，他转过头来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发声的清欢，然后眼睛一亮，带着喜出望外从那人群中穿过，坚定地往清欢这边走来，所有人包括宴会的主人楼兆都有些莫名其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大洋彼岸到来的贵客走到了金色大厅的角落，把那个穿着校服的秀致少年给一把抱了起来，用字正腔圆准确无比的中文喊了出来：“欢！” 　　清欢直到被他抱在怀里才相信这是真的——一别三十年，没想到再次遇到是这种意料不到的情况…… 　　那边议论纷纷的声音更响了——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楼少总的“贵客”，又和这一位英国来的贵客那么亲密…… 　　楼兆自己都郁闷呢——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清欢见King抱着自己不放，还被那么多人盯着，再厚脸皮也有些尴尬了，拍了拍他的背：“哎，King，抱得够久了，可以了啊。” 　　King抬起头来，英俊深邃的五官近看也是无可挑剔，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欢，I finally found you。” 第24章 日记本 　　King住的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这个酒店也是虹威的产业。 　　清欢进门的时候看了一圈，点头：“挺不错的。” 　　“他，”King指的是楼兆：“要我住他家里，我拒绝了。” 　　“哦，”清欢表示理解：“你确实不适合住到人家家里去，万一吓到人家家人怎么办？” 　　King抓住清欢的手：“那欢，我住你家好不好？” 　　“不好，”清欢拒绝得很快：“我不习惯和人家住在一起。” 　　“可是你以前住在我家……”King马上反驳——中文虽然没有清欢的英文好，可是这些基本的意思表达出来完全没有问题。 　　“那是因为我在那里没有别的选择。”比起住在酒店里和一堆人接触当然那还是住在King的“家里”好。 　　King皱着眉一脸受伤。 　　清欢轻咳一声：“这个以后再说，反正我现在还没准备好接受人同住。” 　　清欢转过身去倒水，冷不防King从身后突然扑到他身上，清欢的手一抖，那骨瓷茶壶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清欢忙蹲下身去捡碎片，一边嘟囔着：“这是酒店的东西，不知道要赔多少呢……” 　　King也跟着他蹲下去，却没有动手去捡碎片，而是盯着清欢素白的手在那动作，在看到碎片划破清欢的手指时，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把受伤的手指含进嘴里—— 　　清欢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会这样…… 　　一直到清欢的手指伤口愈合了，King才拿出他的手指，一边舔了舔嘴唇说：“果然还是欢你的鲜血最美味。” 　　对于手指上沾着的透明津液清欢嫌弃地拿纸巾擦了才说：“真是自虐狂，明明每次喝了我的血都会腹痛，还是不放弃。” 　　“可是真的太美味了，光是想象就觉得受不了。”King深邃蓝色的双眸带着某种诱惑的东西。 　　“你看，我就更不能和你住一起了，”清欢幽幽道：“万一你把我的血吸干我变成人干怎么办？” 　　“我会克制的。”King的眼神无比真诚。 　　清欢的嘴角抽了抽，继续收拾地上的碎片，扔进了垃圾桶，而King就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清欢转个身，两人又贴在了一起，清欢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King，把他推开一些—— 　　“太近了。” 　　King却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欢，sleep with me，我会让你舒服的。”他的声音性感低沉，有极大的诱惑力。 　　“No。”清欢再次拒绝，抽回手，把人给推开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还是找别人吧。” 　　“欢，”King嘟囔着：“你已经拒绝我一百零三次了。” 　　“……”拒绝那么多次还没有放弃，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想当初，如果不是他时不时地求欢，自己的欧洲之旅可能也不会结束得那么快了——清欢转移话题：“你一个人来的吗？随从呢？” 　　“应该……还在船上吧。” King无所谓地说。 　　“M呢？没有和你一起来？” 　　King闻言脸色就变了，捂住自己的心口，说：“我知道，你的最爱还是M……” 　　清欢按了按眉心：“拜托，我只是顺口一提……如果是M来了，你没来我肯定也会问起你的啊。”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离开他的那个房子……”King盯着清欢：“欢，你不会真的想他了吧？” 　　清欢一想起那个总是阴阳怪气行事诡异的家伙，鸡皮疙瘩都起了—— 　　“怎么可能……” 　　最好还是不要见了，M是个极其不可控的“人”。 　　“我也不喜欢那家伙，他……” King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啊白了，他捂住自己的腹部，拧紧了眉头，仔细看，可以看到他的手指还在微微发颤…… 　　清欢无奈地叹气：“不是说了你在自讨苦吃吗？去床上躺着吧。” 　　“欢……你终于愿意和我上床了……” 　　清欢无语：“这个时候你还耍贫嘴……” 　　“贫嘴……什么意思？” 　　“就是你的嘴太贱了。” 　　“……”“贱”这个字King还是懂的。 　　————————————————分割———————————————————————— 　　而此时的楼家—— 　　“查不到？”楼兆坐在书桌前翘着腿打电话，听到那头的回复脸色阴沉下来。 　　“少总，真的查不到……就知道他在第一中学念书，其他的资料根本拿不到。” 　　“在学校里念书，学校那边，教育局那边难道都没有资料？他以前总要上学的吧？” 　　“都、都查过了……”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弱：“没人知道这白清欢的个人档案封在哪里……” 　　“行了，你们继续查，查到为止。” 　　“是，少总。” 　　楼兆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眉头深锁。 　　“白清欢……白清欢……” 　　倏地，他从抽屉里拿了一把旧式的钥匙，站起身来，然后出了门，一路上了阁楼，用钥匙打开门，灯亮了以后可以看到里面堆放着很多旧时的东西，但是很整齐干净，看得出经常在打扫收拾。 　　楼兆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把一个红木雕镂着山茶花的箱子拿了出来，打开，都是一些陈年的东西，极具时代感，与现在是格格不入了。最上面是一本泛黄的日记，厚厚的一本。 　　翻看日记本—— 　　10月23日 星期三 晴 　　今天照镜子，突然发现，我已经这么老了。坐在蔷薇园里，看着自己家的猫和邻居家的猫打架，突然想起了那个少年，明明那么多年过去了，仍然会心痛，我想即使进了棺材我也会带着遗憾离去。清欢，他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的挚爱，我始终忘不掉他。如果当年真的带他一起离开多好，这样现在坐在蔷薇园里的就是我们两个人了吧。我以为等我学成归国，可以让他真正接受我，接受这段感情，可是，我没有想到他还没等到我回去就死了，我甚至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我曾经以为那是姐姐骗我的谎话，可是连我觉得在骗我的姐姐也死了。那场残酷的战争，铁骨铮铮的军人都抛血战场，如果清欢还活着，即使他还活着，他能躲得过去吗？中英再次通船以后，每年我都会派人回国找寻他的踪迹，可是每次都是失望，或者是空欢喜一场……如果清欢还活着，他也和我一般年纪了……可是他，仍然会活着吗？ 　　我只能欺骗自己，或许他还活着，躲过了战争，躲过了内乱，活在一个世外桃源里，过着幸福的生活。 　　…… 　　11月初七 星期六 阴 　　按照外国的日历来，今天是12月25日，耶诞节。从公爵家里出来，在伦敦街上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看到了清欢。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的音容相貌依旧在我脑海中很清晰。那个男孩子真的很像他，穿着白色的燕尾服和靴子，戴着黑色的高帽，像是一位尊贵的小王子。可是他很快就过去了，被几个人簇拥着……我马上下了车去追赶他，可是街上人太多了，我也确实是老了，竟然跌倒了。 　　等我清醒过来，已经在医院里了。现在想想，真的是看花眼了吧，或许是哪个华人富商家的孩子，出来玩的，怎么可能是清欢呢？他就算在世也和我一般老了吧，那只是一个小孩子，况且，清欢怎么会来伦敦呢…… 　　我真的是老了，或许，我太想他了吧。 　　…… 　　12月25日 星期二 小雪 　　我要死了，我自己知道，尽管医生和家人都在安慰我只是感冒而已。 　　我并不害怕死亡，我反而觉得很轻松。我的这一辈子，看似很成功，在异国闯荡，挣下这么大一份家业，临老了也有人给我送终……可是，我心里始终有些不满足的。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宁愿把现在获得一切去换当年那个少年的相伴，可惜，没有从头来的机会。 　　我想，真的一切都要结束了。那些名声、财富压在我身上大半辈子，终于解脱了。而我，也要离开这里，去见我想要见的人。 　　清欢，你会在那里等我吗？ 　　这是最后一篇日记。 　　这个日记本，还有这箱子的东西，都是来自同一个人，楼兆的舅姥爷楼暮云。毫无疑问，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不，应该说是企业家，一个在英国扎根发展的企业家，后来楼家的事业转向国内也是因为他的遗志——他的遗言一个是回国投资创业，另一个就是带着他的骨灰回来埋葬。楼暮云去世的时候，楼兆还没有出生，他是在第二年出生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舅姥爷却颇有好感，他的那些旧东西也都是楼兆在保存，包括这箱子旧物。 　　反复翻着那本日记，楼兆发现了架在日记书皮里的一封信，打开一看，那上面的字秀丽端方，字如其人，可以想象写信的人是怎样别具风华的一个人…… 　　楼暮云： 　　我知道你肯定会怨恨我，是我欺骗了你，对不起。我还是离不开这里的…… 　　很想看看到时候你会是什么样子，也许那时我只能仰望你了吧，我会等着那一天的。愿君如愿以偿。 　　落款是：白清欢。 　　白清欢……白清欢……白清欢…… 　　楼兆只觉得头疼。 第25章 小孩子 　　“哥哥、哥哥。” 　　感觉到衣角被人扯了扯，清欢低头看到了一张苹果一般的小脸，他肉呼呼的小手拿着一根棒棒糖，努力抬高手臂给清欢：“这个给你。” 　　清欢笑了，接过来，蹲下神，和小男孩平视：“为什么送给我啊？” 　　“遥遥的牙换了，妈妈说两根棒棒糖不能全吃了，遥遥舍不得扔，送哥哥一根。”小男孩遥遥又补充了一句：“哥哥长得好看，我喜欢哥哥。” 　　“嗯，真乖。”清欢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毛发，遥遥仰着小脑袋，眯着眼睛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清欢的手突然顿住，表情僵了一秒，继而恢复笑容，问道：“妈妈现在在哪里？” 　　“妈妈出去打电话了。” 　　清欢低头附在他耳边说：“遥遥，哥哥和你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脑袋用力点头。 　　“现在遥遥去躲起来，不让妈妈找到，等哥哥说可以了以后再出来好不好？如果遥遥提前出来了游戏就算输了哦。”清欢强调道。 　　“嗯嗯，遥遥知道了。” 　　古月华一边结账一边看着清欢这边的动静，然后看到那个和清欢说话的小男孩往自己这边跑过来，然后猫着身子藏在了柜台下面。 　　不一会儿，小男孩的妈妈从洗手间出来了，她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儿子，慌了，忙问甜品屋里唯一的一对情侣，可是人家小情侣正沉迷在自己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的情况，她又跑去问清欢，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她转向古月华—— 　　“店长，你有看到我儿子吗？他穿着背带裤和米黄色外套，刚才就坐在那个位置的！” 　　古月华看了一眼清欢，见清欢冲自己眨眼，才微笑着回答：“不好意思，刚才我正在结账，没有看到。” 　　她脸色苍白，忙往外面冲，边跑边喊：“遥遥！遥遥！你在哪儿？遥遥！！” 　　清欢盯着玻璃窗外的女人身影，她无助地站在门口喊着儿子的名字，然后，突然一个黑色的重物从高处落下，正好砸在了她的头上，她倒在了地上，血从头上不断地涌出来，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血泊…… 　　周围一片尖叫声。 　　清欢闭了闭眼，站起身，走到柜台里面，弯下腰，对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自己的遥遥说：“遥遥，可以了哦。” 　　“哥哥，我赢了吗？”小孩的眼睛发亮。 　　清欢点头：“嗯，赢了。” 　　“那我可以去找妈妈了吗？” 　　清欢按住他的小肩膀：“妈妈现在有事情在忙，遥遥有爸爸或者其他家人的电话吗？哥哥帮你打给他来接你好不好？” 　　“我有爸爸的电话号码。”遥遥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家里人的电话号码，“不过爸爸在上班，很忙的，他会来接遥遥吗？” 　　“会的啊，哥哥陪你一起等爸爸好不好？” 　　“好。”脆生生的童音。 　　清欢动作轻柔地抚着他的头。 　　古月华靠在柜子上，抱着胸看着清欢温柔的一幕，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一直到警察把女人的尸体抬走，一直到遥遥的爸爸把他给接走，清欢才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凝固的血滩发呆。 　　“刚做好的摩卡奶酪杯。”随着一道温和的男声，古月华在清欢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清欢看了眼放在自己面前的甜品，“谢谢。” 　　“你早知道了会出后面的意外？”古月华问道。 　　“嗯，看到了一些东西。”在摸小男孩头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一些画面。 　　“就算你现在救他一命，可是该是他的劫数还是他的劫数，逃不掉的。”古月华低声道。 　　“我知道。”清欢望着他，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我救了他一命？” 　　古月华挑眉：“难道不是吗？” 　　清欢轻轻摇头：“就算我不把他给绊住，到时候他妈妈也会护住他，他死不了的。” 　　“那……” 　　“虽然死不了……”清欢顿了下：“但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妈妈死掉，而且死相那么惨，他的精神受到刺激，会变成一个自闭儿，这一辈子就毁了。” 　　古月华了然：“我以为你是救了他的命，原来……不过你还是救了他。” 　　清欢的目光变得朦胧起来：“寿命是最难改的，除非……逆天……” 　　古月华注视着清欢，他身上总有许多让人看不清的地方——有时候他以为自己看懂他了，其实却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你很喜欢小孩子？”古月华换了个话题。 　　清欢回过神来，点头：“小孩子……很可爱，他们很单纯，很干净。” 　　古月华笑道：“你以后应该会是一个好爸爸。” 　　“爸爸？”清欢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当爸爸。” 　　“从来没有？”古月华疑惑。 　　“或许……曾经有过，但是……”清欢的眉头蹙了蹙：“后来发现我确实不适合，我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为什么这么说？” 　　清欢没想到古月华会追问下去，本来以他的性格并不是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我……” 　　“铃铃铃……”开门声伴随着的铃铛声。 　　古月华对于打扰拧了拧眉，扭过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很骚包的红色西装金发蓝眼的外国男人走了进来，他进来就直奔清欢：“欢，我终于找到你了……” 　　清欢看到他的时候面色就冷下来了：“你最好是有正经事找我。”想起那天晚上被他缠了一个晚上连家都回不了，只能窝在酒店的沙发上的事清欢就郁闷——不要想歪，只是King借着自己腹痛的理由要让清欢贴身照顾自己。 　　古月华还是第一次看到清欢对人露出这么不耐烦，这么……真实的表情——以前很多时候他就像是一尊美丽无瑕的瓷娃娃，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King无视甜品屋里的另外一个人，径自坐在清欢旁边，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一副伤心求安慰的模样，“欢，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能不要在生活中加入肥皂剧里的台词吗？”清欢无奈——“那先听坏的吧。” 　　“可是，我想要先和你说好的。”King很是真挚地说。 　　古月华在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准确地说，他的目光大多是集中在清欢身上。 　　清欢的嘴角抽了抽，咬牙道：“那你就说好的。” 　　“好消息就是……”还非常有节奏感地停顿了下：“我要在中国多留一段时间，欢你高不高兴？” 　　不……“高兴。”完全违心的说法——这根本就是一个坏消息好不好？“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King幽幽地叹了口气：“M来了。” 　　古月华注意到，在听到“M”的名字时，清欢的表情变得非常的丰富——那个M到底是哪号人物？ 第26章 寻找 　　“欢，你要跟我一起回酒店……” 　　King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清欢道—— 　　“我想起我还有作业没有完成，我先回家做作业了。”清欢背着书包站起身：“就这样了，下次见。” 　　古月华在一旁看着，也不揭穿刚才一放学清欢就在这里把作业写完了的事实。 　　King就眼睁睁地看着清欢离开，他的视线也才放到了面前一直被忽略的古月华身上，挑了挑眉：“你是什么东西？”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觉得King是在骂人，不过古月华知道这个外国“人”不是一般人。 　　“肯定和你不是同类。”古月华笑盈盈道。 　　King勾了勾唇角：“是欢的朋友？” 　　“算是吧。” 　　“不要对欢有什么企图，”King舔了舔嘴唇：“他是我的猎物。” 　　“中文不错，”古月华轻笑，端着咖啡杯：“不过，我不认为清欢会乖乖让你狩猎。” 　　King张开嘴，对着古月华露出非人类的森然尖牙，冰蓝的眼睛也变得血红，但是一闪即逝，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欢的朋友，下次见。”和清欢刚才类似的话，可是内里的意思却完全不同。 　　这还是古月华第一次被“人”威胁……他摸着下巴，“居然是传说中的血族……清欢，到底你认识了多少人……” 　　而此时，清欢却没有真的回家，而是上了街在街上乱逛，不知不觉竟然逛到了兴隆街的督军府旧址…… 　　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同学，要进去吗？”门口的管理员问清欢。 　　清欢点头。 　　“凭身份证，本地人10块，外地人30块。” 　　“哦。”清欢拿出钱买了一张门票。 　　里面的游人并不是很多，清欢只看到导游带着的一组游客，像他这样的散客却是没有的。 　　清欢就装作游客跟在他们的队伍后面，听着那导游在解说—— 　　“说到这个少督军汤麒尉比他当督军的父亲还要出名，他十五岁就上战场，虽然只活到三十二岁，可是十几年间战功赫赫，是民国最年轻的上将，还有后来众所周知的护城之战，他身中三十六发子弹，却仍旧坚持着把日寇指挥官的脑袋给砍了下来，最后死得无比惨烈。” 　　“这个就是少督军的照片吗？”一个小姑娘指着堂上挂着的照片问。 　　清欢一看，那照片里的军官剑眉朗目，五官硬朗，他穿着灰色的笔挺军装和黑色马靴，戴着白手套的手握着一把点地的黑鞘马刀，很是威严。 　　“没错，这就是汤少督军。”导演点头：“他留世的照片并不多，这张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然后放大的复制品。” 　　“好帅啊……”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对于帅哥都自然而然有好感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军功赫赫的高级军官呢，即使人已作古，但是也不妨碍她们在心里YY。 　　清欢盯着那张照片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照片里的人好像真的就在和自己对视。 　　“导游，这少督军有爱人吗？” 　　“据记载，少督军有一妻一妾，妻子早亡，妾室出身大户人家，可是至死也没有扶正。”导游想了想，又说：“有一个美国记者曾经采访过少督军，他自己说有爱人，可惜早早就离世了。” 　　“他是在说自己的妻子吗？” 　　“应该不是，他的妻子是指腹为婚，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应该是另有其人吧。” 　　“哇……好浪漫啊，被这样一个帅哥将军爱着，死了也甘愿啊……” 　　“别花痴了，人家喜欢的肯定是一个大美人喽，普通人哪有机会啊％” 　　就此，几个女孩子在那争论不停。 　　清欢在一旁听着，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悲痛的声音—— 　　‘清欢，你醒醒！快醒醒！不要玩了……清欢……我还有话没有和你说……清欢，我喜欢你……我爱你啊……’ 　　清欢的目光闪烁了下，望着那照片上的人发怔。 　　半小时以后，督军府旧址即将关门，管理员看着那一群游客从里面出来，跟往常一样，播放了清理游客的广播，等了十五分钟左右，才把那大门给锁了——本来平常还有监视器可以看的，可是昨天监视器坏掉了，而且这个督军府闹鬼传闻太盛了，谁会没事找事晚上来光顾呢？ 　　天渐渐黑下来了，督军府里的灯同时亮了起来，就像百年前这里有人居住着一般。 　　清欢再次来到了那个书房，那弯弯绕绕的路似乎再熟悉不过了。 　　推开房门，就同上次自己来看到的一样，一切似乎都准备让人来访一般。 　　在那小书桌前坐下，清欢的手抚摸着那铺在上面的纸张，一只手撑着脑袋，闭上眼睛，努力在自己的脑子里寻找那可能的记忆片段——最后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少督军，为什么要打仗呢？’ 　　‘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 　　‘可是，百姓安乐不是最重要的吗？’ 　　‘在现在这个年代，百姓注定只能是牺牲品。’ 　　‘有没有可能有那么一天，再也没有战争，所有的人都和平共处？’ 　　‘……会有吧。’ 　　‘到时候我一定在乡下买块地，过陶潜那样的田园生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一个人吗？’ 　　‘什么？’ 　　‘没什么。’ 　　‘……’ 　　“少督军……”清欢猛地醒过来，直起身子的时候，背上盖着的东西滑落在地上，清欢弯腰，捡起那件黑色的披风，当披风被他抓在手里的时候，瞬间化为虚无。 　　清欢站起身，对着一室寂然说：“是你吗？你在这里吗？为什么你不出来？你明明在这里……少督军……汤麒尉……” 　　“哗……”门被冷风吹得晃荡的声音。 　　清欢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婆娑树影和溶溶月色，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却看到端坐在书案后面，脸隐在了阴影中的男人。 　　“少……督军……” 　　清欢慢慢走过去，站在书案前，望着看不清脸庞的男人：“是你……是不是？” 第27章 遇到M 　　清欢望着面前的“人”：“我们认识的是不是？” 　　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他黑亮的双眸，可是他没有回答。 　　“我是清欢，白清欢，我们认识的是不是？”清欢又问了一遍。 　　他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也不说话。 　　清欢伸出手，想要触碰他，手被用力地握住，很冰很冰…… 　　“还有十三天。” 　　低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像是打在了清欢的心上。 　　“什么？” 　　清欢莫名，却发现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掉了，直至消失。 　　“汤麒尉！” 　　真的不见了。清欢在整个督军府找了一圈，也没有再看到少督军的鬼魂。 　　他有些泄气，那道门倒是开着的，从督军府出来，门自动关上了。 　　清欢走在街上，出了兴隆街，街道变得宽敞起来，人也变得多起来，霓虹灯光，犹如白昼。 　　马路边的一块空地上，几个小孩子围着一个小丑，小丑正在抛着彩色的球，动作十分灵活流畅，小孩子们看得目不转睛—— 　　小丑的目光和清欢的对上，清欢脚步一顿，转身就走，而那小丑把手上的几个彩球送给了小孩子们，就追了上来。 　　“白先生，好久不见。”那个声音阴阳怪气，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黏腻感。 　　清欢心里在有个小人耸了耸肩——他转过身看着小丑，露出客气的笑容：“M，好久不见。” 　　“白先生认出了我，却不和我打招呼，真是让人伤心啊。” 　　“我……”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没认出来吧——“我看你和小朋友玩得那么开心，就想先不打扰你了。” 　　M涂得血红的大嘴咧了咧：“白先生，真是不适合说谎话啊。” 　　“……”清欢只得转移话题：“为什么你要扮作小丑？” 　　其实就算不扮作小丑，M本身的装扮就足够“吸引”人了。 　　“因为很无聊啊。”M“嘻嘻”笑了几声，说：“本来以为白先生会来找我玩的，结果我失望了。” 　　清欢无奈：“对不起。”有时候和他正经说话不行，不正经也不行——“作为赔罪，我请你吃甜品吧。” 　　M这个人是怪了点，不过有一样倒是和清欢志同道合，那就是甜品——严格意义上说起来，清欢会喜欢甜品也是因为M，在英国的时候，M每日准时的下午茶点心时间带动了清欢，从此在甜品的世界里沦陷。 　　“那就谢谢白先生招待了。” 　　于是清欢就和小丑装的M一起进了一家甜品店，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点了一桌子的甜品，从布丁到蛋糕，从圣代到慕斯，从布甸到酥点，应有尽有。 　　M捧着蛋糕吃得一脸享受，而对面的清欢却搅着布丁心不在焉—— 　　十三天……十三天……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十三天”呢？难道十三天以后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清欢算了算日子，怎么算，那天都只不过是普通的星期三。 　　“白先生似乎有心事呢。”M笑起来整张脸显得更加诡异了。 　　清欢回过神来，把布丁放进嘴里：“没什么事。” 　　M又是“嘻嘻”笑了两声，再也没有开口。 　　吃完了东西，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清欢是回家，而M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他，清欢又不好开口，只得由着他了。 　　“好香啊……”突然M停住了脚步。 　　清欢疑惑地看着他：“M？” 　　这时，另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 　　“清欢！” 　　清欢扭头就看到了陈梓然往自己这边跑过来，少年穿着蓝色休闲服，头上还戴着发带，似乎刚运动回来。 　　“清欢，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你，你出来散步吗？”陈梓然笑得很灿烂。 　　“嗯……”清欢微微点头：“你去哪了？”只是单纯地问一下。 　　“去江边跑步了。”陈梓然的目光放在了M身上，因为M整个人就散发着奇怪的气场，他很快移开了视线：“你朋友？” 　　“哦，对，他叫M，是我从英国来的朋友。” 　　“哦……国际友人啊。”陈梓然向M伸出手：“你好啊，我是陈梓然，清欢的同班同学……咦？我是不是要用英文？Iam……” 　　“你好，清欢的同学。”M握了下他的手，嘻嘻笑着说。 　　M的笑声让陈梓然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但是碍于清欢在场，他只是干笑道：“你的中文好好……” 　　“嗯，M跟我学过中文。”清欢也不想M和陈梓然多做交谈，便说：“陈梓然，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哦……明天见。” 　　清欢拉着M离开，已经转了一条街，M闻了闻自己和陈梓然握过的手，笑道：“好香……” 　　“什么？”清欢没明白过来。 　　“你的同学……”M笑道：“他的灵魂……好香，已经……熟透了……” 　　清欢一愣，继而皱起眉——M说“好香”的意思不就是指……难道陈梓然他…… 第28章 十三天 　　早上醒来，清欢套上衣服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就看到了屈膝坐在阳台上的人——他穿着一成不变的黑色长袍，有点像是中世纪的那种修士袍，袍子下是一条黑色的皮裤，头上戴着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脸上可以看到一长道直至下巴的狰狞伤疤…… 　　似乎是察觉到清欢的视线，他转过头来，薄唇向上勾了勾：“白先生，早上好。” 　　清欢拉开落地窗，皱眉道：“M，你怎么在我的阳台上？” 　　“看风景。” 　　“你在你自己房间不能看吗？” 　　昨晚竟然就让他在这里住下了——真是怎么想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啊。 　　“我那个房间没有阳台啊。”说得很是坦然。 　　清欢看见他袍子上的露水，迟疑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什么时候……”做回忆状，然后用慢吞吞的语气说：“昨晚月中天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整晚没有睡觉坐在这里……看风景？”清欢眉头皱得更紧。 　　“我已经睡得够久了。”M看着清欢说。 　　清欢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讨论，道：“我待会儿要去上学，你要回酒店吗？” 　　“白先生是在下逐客令吗？” 　　那让人耳膜和心脏都不舒服的声音，清欢真是…… 　　“我知道你中文很好……算了，随便你。”清欢道：“我下去了。” 　　清欢早知道，M太难搞了，不按常理出招的他自己根本就没办法。 　　清欢下了楼，进了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罐红茶，在煮锅里和水加在一起，用火煮开以后，过滤好，再把从冰箱里拿出的鲜奶和红茶混合在一起，慢慢搅拌，厨房里充溢着奶茶的香味——清欢早上可以不吃东西，但是却不能不喝点什么。 　　“好香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清欢吓了一跳，他转过身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M，他正抚着鼻子说话——每次都是这么神出鬼没……两人的距离不超过十五公分，清欢往后靠了靠—— 　　“我煮的奶茶，你要来一杯吗？” 　　M微笑，“嘻嘻，那我就不客气了。” 　　清欢倒了一杯奶茶给M，看着他在那慢条斯理地喝着，问道：“M，King来中国是因为家族生意的关系，总不会你也是为了这个而来吧？” 　　因为M总是深居简出，就像King说的，离开他的房子都很少，这次竟然跨洋来了中国…… 　　M的嘴角勾了勾，低低笑道：“白先生，你真的想要知道？” 　　虽然看不到那帽子下的眼睛，但是清欢还是能感受到M是盯着自己的，他轻咳一声：“我就是随便问问，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你就当我没问吧。” 　　清欢把奶茶装进保温瓶里：“好了，我走了，拜拜。” 　　也不等M回应，背着书包就出了门。 　　M望着清欢的背影，戴着半截手套的手轻抚着那茶杯的杯身，嘴里发出“嘻嘻”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尤其诡异——与此同时，那盆绽放的莲瓣兰慢慢合拢了花瓣…… 　　——————————————————分割———————————————— 　　清欢到了学校，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季知秋和在玩手机的陈梓然，陈梓然看到清欢来了对他露出笑容：“清欢，早上好。” 　　“早上好。”清欢看着陈梓然，他周身若隐若现的黑气让他无法忽略——昨夜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清欢，你这样看着我，我哪里不对吗？”陈梓然疑惑道。 　　清欢突然握住了陈梓然的手，陈梓然吓一跳，继而脸莫名地红了，有些别扭道：“清欢，我……” 　　清欢的表情却很严肃，直到松开陈梓然的手时，眉头都没有放松下来——“陈梓然。” 　　“啊？” 　　“你最近除了学校和家里，其余的地方最好都不要去，尤其是那些阴气重的地方。” 　　因为清欢的一本正经，陈梓然更加奇怪了：“清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劝你还是相信他的好。”坐在后座的季知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一脸不爽地看着他们两个：“我可是有过一次教训的。” 　　陈梓然看看清欢又看看季知秋，还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而在那之后，陈梓然确实按照清欢所说，除了家里和学校，两点一线，他都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他就是相信清欢，清欢让他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心。 　　可是，清欢每次看到陈梓然的时候都皱着眉，因为他发现一天一天过去，陈梓然周身的黑气更加浓了，甚至是从眉心渗透出来的那种……那分明就是将死之人的预兆。 　　而另外一边，对于之前汤麒尉留下的“十三天”的话清欢仍旧耿耿于怀，在那之后他也不止一次去过督军府，可是再也没见过汤麒尉，甚至连那些小鬼都不见一个——一切都太平静了，清欢的心也就更加不安。 　　终于到了汤麒尉说的“十三天”的最后一天，这天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天。 　　“清欢！”放学以后，清欢还没出校门，陈梓然就跟上来了。 　　“找我有事？”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对我说那些话，为什么不让我去除了家和学校的其他地方？”陈梓然已经憋了好多天了，虽然并没有什么地方是他特别想去的，可是这种有约束力的告诫让他就是觉得不自在。 　　“反正……你听我的就是了。”清欢拍拍他的肩膀：“其余的，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这么深沉的清欢陈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了，总觉得清欢不是和自己一个世界的一样，好像自己怎么样都赶不上他似的…… 　　清欢和陈梓然就这样沉默着往公交车站走去——本来陈梓然这种富家少爷都是有专车接送的，可是今天司机路上出了小车祸，不能及时赶过来，陈梓然改乘别的交通工具了，他倒是可以打的，但是他今天想要和清欢一起坐公交。 　　快到公交站的时候，陈梓然看到了什么，推了推清欢的身体：“清欢，你看。” 　　清欢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原来是电玩城新开张，条幅好几条，还说什么庆祝开张半价优惠…… 　　“清欢，我们进去看看吧。”陈梓然很感兴趣。 　　清欢看了眼兴致勃勃的陈梓然，有些不忍心拒绝，又想想自己跟着不会有什么事，就跟他进去了。 　　进电玩城清欢还是第一次，那些电玩游戏他都没有玩过，所以一开始都是陈梓然带着清欢玩，清欢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好，很快就学会了，在“玩”上面清欢从来没有上心过，真正被带进去的时候兴致高得很，不知不觉，和陈梓然两个就玩了足足两个小时—— 　　陈妈妈之前有打电话过来催陈梓然回家，不过一听说他和清欢在一起，就改口了，让他们好好玩。 　　从电玩城里出来，天已经黑了，他们去旁边的KFC买了汉堡和薯条，边走边吃—— 　　“你要吃肉吗？”清欢问陈梓然。 　　“啊？吃啊。”陈梓然点头，就看到清欢把已经吃掉了上面的面包和生菜的汉堡递过来，示意他把肉拿走，陈梓然照做了，奇怪道：“清欢，你不喜欢吃汉堡的这个肉吗？” 　　“不止这个，一般的肉我也不怎么吃。”清欢回道。 　　“哦，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爱吃肉的男生，你该不会是和女生一样在减肥吧？” 　　“你觉得，我需要减肥吗？”清欢轻笑。 　　陈梓然打量了一下清欢清瘦的身材，“当然不需要了，清欢我和你说啊，那些女生真的想不开……” 　　两个人在公交站里一边聊天一边等车，结果等了将近半小时一辆公交都没过来，这时，一辆的士在他们身边停下：“同学，你们等公交呢？” 　　“对啊。” 　　“别等了，还是打的吧，现在公交都堵在路上，没有个把小时过不来的……”那司机师傅说。 　　“为什么今天这么堵啊？”清欢问。 　　“还不是因为兴隆街那边闹火灾了啊……” 　　“兴隆街？”清欢一愣：“师傅，你是说兴隆街？” 　　“对啊，就兴隆街那块儿，火是从那督军府旧址烧起来的，好像是电线老化，烧了……” 　　司机话都没说话，清欢就拉开车门上了车，对司机说：“师傅，您送我去兴隆街！” 　　司机怔了怔：“同学，你说笑呢？现在都避不及，还要去那里的……我和你说啊，火灾就不要凑热闹了……” 　　“师傅，您送我过去，打的费双倍……不，三倍给您！” 　　那司机想了想，其实也就是拉到兴隆街上，抄个小路还是没问题的，多赚三倍钱谁不乐意啊？ 　　“得，那就去吧。” 　　“那师傅您快点……” 　　“知道了……” 　　陈梓然呆呆地看着那辆出租车载着清欢离开，然后看到另一辆出租车过来，二话不说拦下来了，一上车就道：“师傅，去兴隆街，快点跟上前面那辆车，我付你三倍，不，四倍打的费！” 　　“四倍……”司机愣了愣，马上发动机器：“好好。”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有钱吗？ 第29章 火灾 　　眼前可以说是一片火海，汽车鸣笛声不断，还有许多围观的人惊呼连连，消防车几乎把整条街都占领了，消防员们不断进进出出…… 　　前门被警戒线给围着，清欢绕到了后面的一个较为隐秘的小门，门是从里面锁住的，清欢撞门也没撞开，可是不一会儿，那门从里面打开了，清欢看到了站在门里一排的纸人，顿了下，继续往里面跑——而在他身后，陈梓然也追了上来，在看到门里的纸人时，他僵了下，可是很快追着清欢上去了。 　　到处都是火，清欢是从后院进去的，倒是没有撞到消防员，清欢也顾不上其他，先是去了书房，然后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可是都没有看到汤麒尉。 　　“汤麒尉！少督军！你在哪儿？你出来！汤麒尉！！”清欢边走边喊，“少督军，你在这里的是不是？你出来！！” 　　陈梓然跟在身后，疑惑：清欢到底在找什么人？汤麒尉，这个名字好耳熟……少督军……哎？那不就是…… 　　“清欢……” 　　清欢回头看到陈梓然时皱起了眉：“你怎么进来了？” 　　“我想要帮忙……” 　　“你要帮什么忙？”清欢想到了什么，沉下脸：“陈梓然，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给我回家去。” 　　“我不要，”陈梓然这个时候很倔强：“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清欢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后面房间的灯突然亮了，他一边往里面跑，一边对陈梓然说：“你不要跟进来。” 　　陈梓然站在原地，因为清欢的话也没有跟进去，只是待在原地看着那房间。 　　清欢进了房间，果然见到汤麒尉在里面，他端坐在椅子上，在那里用一块布擦着马刀——清欢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如果一开始被困在这里，可是现在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汤麒尉抬头看着清欢，终于开口：“还差一点。” 　　“差一点？”清欢疑惑：“什么意思？” 　　“再等等。” 　　“再等等火就烧过来了。”清欢看着他：“你到底在等什么？” 　　汤麒尉抿唇，没再说话。 　　“轰——”烈火爆开的声音。 　　清欢眉头紧锁，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急，他相信汤麒尉不会不知道。 　　而门外的陈梓然再也等待不下去，他看到那边的火势蔓延过来，忙去推房间的门，可是不管他怎么推都推不开，他不停地捶着门，叫着清欢的名字：“清欢！你听到了吗？你快开门，清欢！！” 　　没有反应。 　　陈梓然急了，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别的门，他想了想往房间的后面绕去——那里搞不好有窗户…… 　　房间里，清欢和汤麒尉对峙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清欢摸不清汤麒尉在想些什么，从他那个时候说“十三天”开始，难道他指的是今天的大火吗？那他说还没到时候又是什么意思？ 　　房间里寂静得有些吓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有二十来分钟时间，清欢突然听到外面的人声靠近了，似乎是消防员…… 　　“可以了。” 　　清欢疑惑地看着他，却见汤麒尉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又像上次那样慢慢变淡，然后消散不见，清欢能看到他的嘴型是：“等我……” 　　清欢捡起那把落在地上的马刀，眉头紧蹙，这时，听到外面消防员的喊声—— 　　“快来！这里有个学生被热气熏晕了！” 　　“怎么会有学生呢？” 　　清欢这时才想起了陈梓然，他忙去打开门——可是那门是紧锁着的，他用力地敲门也没反应，照例说就算他打不开门，外面的消防员听到声音也会过来的啊……可是他只听到那些消防员招呼着人把陈梓然抬出去的声音…… 　　清欢背倚着门坐在了地上——脑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这个房间根本不是一般的房间，可能与外面的世界都不是一个空间的。 　　“汤麒尉，你到底做了什么……”清欢低喃着，又想起陈梓然，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根本不会进来这里——陈梓然，你千万不要有事。 　　清欢低下头埋在双膝间——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外面的声音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不知不觉，清欢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他没有发现，在所有人都散去后不久，那房间渐渐消失了，而他从靠着门变成了靠着柱子。 　　直到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在了他的面前，从上而下望了一会儿，然后弯腰动作轻柔地把他抱了起来，最后凌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分割———————————————— 　　清欢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自己家床上了。 　　我是怎么回来的？ 　　清欢坐起身来，回想昨天的事——督军府大火，自己过去了，找到汤麒尉，陈梓然……对，陈梓然！！ 　　清欢忙下床套上衣服，背上包就往楼下冲，结果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刚从厨房里出来—— 　　“白先生，早上好啊。”M对着清欢露出一贯的笑容：“要来一杯奶茶吗？我跟白先生学的。” 　　清欢看到M时，一怔：“M，昨晚是你带我回来的？” 　　M笑着点头：“嘻嘻，路过的时候刚好见到，就带白先生回来了。” 　　“路过？”清欢狐疑。 　　“对啊。”很是坦然。 　　“算了，”清欢摆摆手：“我先出去了。” 　　“好的。” 　　看着清欢离开，M转过身继续喝自己的红茶。 　　清欢直接打的去了市一医院，这是本市最好的医院，而且上次陈梓然住院也是在这里。 　　到了医院的柜台，清欢刚要打听陈梓然的病房，就刚好遇到陈爸爸和陈妈妈从电梯里出来，陈妈妈还红着眼睛，似乎哭过了，陈爸爸低头在安慰着—— 　　清欢忙上前去问：“陈先生，陈太太，陈梓然怎么样了？” 　　陈爸爸和陈妈妈看到清欢的时候都是眼睛一亮，陈妈妈还抓住了清欢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先生，这次你可要帮帮我们小然……至少、至少看在你们是同学的份上……” 第30章 无常 　　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和人魂，人身去世之时，三魂归去三处，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而人魂则徘徊于墓地之间，如果是冤死之人，则困于冤亡之地。 　　“没有、没有、怎么会没有……”清欢在整个督军府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 　　他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发呆——汤麒尉不见了，陈梓然的魂也没有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铃铃……铃铃……” 　　遥遥传来了似有若无的铃声，一声一声的。 　　“引魂铃……”清欢想到了什么，马上从地上起身，循着那摇铃声声去了。 　　一路从兴隆街跑过去，晚上的兴隆街本来就没什么人，加上刚刚经过的那场火灾，更是不见一个人影。 　　那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在遥远的地方，清欢只能让自己静下心来去辨别方向。 　　清欢追了有半个小时，一直追到了沂城最大的公墓。他远远看到了几道淡淡的人形身影排队走着，而他们的面前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帽子的“人”，他的手里摇着一只黑色的铃铛…… 　　难道说地狱之门在这里？ 　　清欢正想着，就看到从更遥远的地方，另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人”过来了，不过他的手里了没有摇铃，而是提着一盏幽冥灯——虽然说是“走”，可是其实他的身影飘忽不定，一眨眼的功夫人就闪过来了，那个黑衣“人”对他似乎是毕恭毕敬的…… 　　清欢还想看得更仔细些，那白衣“人”的目光扫了过来，然后清欢只见到一道白光，然后那“人”已经移到了自己的面前，两人的距离不超过二十公分。他手里的幽冥灯放到清欢面前，照亮了清欢的脸，清欢却看不清那“人”的五官—— 　　“可是……白清欢？”声音很好听。 　　清欢一怔，点头：“是，我是白清欢，你怎么认识我？” 　　那白衣“人”摘掉了自己头上的帽子，清欢以为会是一张可怖的脸，可意外的是出奇的清俊，只是眉心有一枚莲花印记。 　　他对着清欢微微一笑，“可还记得我？” 　　清欢看了一会儿，摇头：“不记得了……我们认识吗？” 　　“真的想不起来了？”他有些失望：“你并未转世，难道真的是时日太久想不起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转世”四个字被咽了回去，清欢明白过来对方的身份，才回答：“许多以前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 　　“原来如此。”他神情释然了：“我们认识的那一世我叫‘沈藏春’，如今恢复本名‘重笳’。” 　　“重笳……”清欢默念了一遍：“我们以前……是朋友吗？” 　　重笳望着他：“是，我们是朋友，以后，我们也会是朋友。” 　　清欢在心里松一口气：还好是朋友，不是敌人，要不然自己都想不起以前的事，万一被仇家找上门就惨了。 　　重笳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清欢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有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只要不违反地宫的规定就行。” 　　“我，就是想要你帮我查查……昨晚，是不是有一个叫‘陈梓然’的魂魄进了地府？” 　　“陈梓然……” 　　“你是不是要回去查一查才能知道？”清欢问道。 　　重笳看着清欢摇头：“不用，这个人我知道。” 　　清欢脸色一变：“这么说，他真的进地府了？” 　　“他阳寿未尽，进不了地府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 　　“虽然阳寿未尽，可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缘分已尽了。” 　　“什么意思？”这个世界的缘分…… 　　“事实上，因为曾经阴差的失误，他的魂魄一直不全，所以才会屡受阴灵干扰，他的最终归宿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另外的时空，现在到了魂魄齐聚的时候，他自然就去了该去的地方。”重笳解释道。 　　“另外的时空……那他……回不来了吗？” 　　重笳点头。 　　“这么说，现在的他以后就只能是个无知无觉的植物人了……”清欢皱着眉，想到往日陈梓然的笑容，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如果他的魂魄强行留在这里，违背了天道，寿命也就到头了。”重笳说：“况且，他的肉身自然有人接管。” 　　“有人接管……”清欢听他这么说，突然想到了那时汤麒尉的异样，他说的“十三天”，还有最后……他分明就在等待一个时机，现在想来，陈梓然出事，汤麒尉消失，时间刚好对得上——清欢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汤麒尉？” 　　“对……”重笳挑了下眉：“你倒是还记得他？” 　　“只是先前就遇到了，原来的事也是想不起来了。”清欢继续刚才的问题：“为什么汤麒尉没有去投胎，反而留在督军府，现在还接管了别人的肉身？” 　　“汤麒尉并不是一般人，应该说一开始他并不是人，而是犯错被罚的神君，原是天齐仁圣大帝身边的，他的戾气太重，曾在血池地狱中受罚，他与五官王有私交，五官王求情才允其投胎为人来折罪，历经几世都是浴血的将帅之人，还剩下为人的最后一世，他却不愿投胎……”重笳的目光放在清欢身上。 　　“为什么？”不是最后一世就可以解脱了吗？ 　　“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也没有转世，想要等那个人。” 　　清欢一怔，“是……我？” 　　重笳点头：“五官王托了秦广王，算出昨日的这个空缺，便以这个方式让汤麒尉走这最后一世。” 　　清欢想起那时自己为了找那两个小孩到了督军府，汤麒尉再次看到自己，不知道当时是何感受。 　　见清欢沉默，重笳轻轻一笑：“谁曾想昔日戾气满身的神君会为情所困，一人守着一个破宅子近百年呢。” 　　“那……我和他以前……” 　　“我那一世寿命终结的时候，瞧你们，只是他对你极好，你却未显露出这方面的意思。”重笳笑道：“你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过去的事倒可不必太在意。” 　　清欢想想也是，反正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都有了答案，不管是陈梓然还是汤麒尉，虽有遗憾，可是也算各自上了各自的天命轨道。 　　这样想来，清欢轻松了很多。再抬头看重笳时，脸上也有了笑意：“谢谢你了，重笳，这些事……应该是机密吧，你告诉我没关系吗？” 　　重笳轻笑道：“我信你。” 　　虽然在清欢的记忆里，他和这个重笳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相处很舒服。 　　“重笳，你在地宫里，是什么职位？” 　　“用民间的说法，应该是……‘无常’？”重笳复又道：“不过我最近在考试，或许以后就换个岗位了。” 　　“考试？”清欢疑惑：“你们也要考试？” 　　“自然要考试，换岗晋升都要考试。” 　　“哦。”清欢想起了什么，又问：“你当初为什么会投胎为人？不会也是犯错被罚了吧？” 　　“……嗯。” 　　“能知道是什么错吗？” 　　“……不能。”突然高冷了起来。 　　“……” 　　这时，清欢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却是陈梓然的手机，接起来—— 　　“小先生，小然他醒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是陈妈妈的声音。 　　“好，我这就过去。” 　　清欢挂了电话，对重笳说：“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好，再见。” 　　重笳望着清欢飞快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才戴上了帽子，转过身去做剩下的工作。 第31章 失忆 　　清欢进入病房的时候看到陈梓然，不，现在应该叫汤麒尉坐在病床上，他的身边是陈爸爸和陈妈妈，还有……两个警察。 　　“陈梓然，你要说清楚为什么昨天晚上你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你去那里做了什么？” 　　汤麒尉面无表情，整个人感觉就是被黑气压笼罩着，一点要回答问题的意思也没有。 　　清欢走进去，“不好意思，这件事其实都怪我。” 　　那两个警察转过身来——原来还是面熟的，就是当初林菱失踪的时候到学校来调查的警察。 　　“是你……”两个警察对清欢还是有印象的，毕竟是那么漂亮的一个男孩子，而且给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静温和感觉。 　　而汤麒尉自从清欢进来以后就一直盯着他看。 　　清欢上前一脸抱歉道：“其实昨晚我和陈梓然一起回家的，听说兴隆街着火了就去凑热闹，我们看见后面有小门，而且是没有锁的，就打赌谁敢进去，我以为开玩笑的，可是陈梓然后来真的进去了，才发生后面的事。”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然后女警问：“那你当时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场没有看见你？” 　　“我胆子小，不敢进去，就在外面等他出来，直到后来救护车来了，可是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陈梓然，当时火太大了……”清欢愧疚道：“其实都怪我，要不是我和陈梓然打赌，他也不会进去的。” 　　男警半信半疑，看向汤麒尉：“真的是这样吗？” 　　汤麒尉看着清欢，才点头：“是。” 　　“好，先这样，如果有需要我们还回来，希望你……”男警又看看眼清欢：“你们能够配合。” 　　陈爸爸和陈妈妈送两个警察出去，病房里只剩下清欢和汤麒尉两个人。 　　汤麒尉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胶黏在清欢身上。 　　清欢轻咳一声：“陈梓然是我的同桌，他也一直把我当做朋友，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他的身体。” 　　“……”汤麒尉望着清欢：“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清欢皱了下眉：“你占据了人家的身体，当然要好好替他过剩下的人生了。” 　　“占据……身体？”汤麒尉迷茫了下：“我？” 　　清欢看出了些眉目，眨眨眼：“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汤麒尉摇头，又说：“好像认识……” 　　“这么说……你失忆了？！”因为从自己进来以后，汤麒尉一直看着自己，清欢并没有想到他原来已经想不起来了。 　　“……”面瘫脸。 　　“那你想不起来了，为什么刚才我和警察那么说你还点头？”居然这么配合…… 　　“我觉得，你说的应该就是对的。”一板一眼地说。 　　“……” 　　“你刚才说，我占据别人的身体……是什么意思？”汤麒尉问清欢。 　　“没什么意思，”清欢一本正经地摇头：“本来和你开玩笑来着。既然你失忆了，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你叫陈梓然，我是白清欢，我们是同学，也是同桌。” 　　“清欢……”汤麒尉喃喃着这个名字，似乎光是念着就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 　　“别光记我的名字，你还要记得你自己的名字。”清欢盯着他：“你叫陈梓然，你一定要记得，刚才那两个人是你的爸爸妈妈，你知道吗？” 　　汤麒尉顿了一下，然后点头——陈梓然，他叫陈梓然。 　　清欢在心里舒了一口气——从此以后，只有陈梓然，没有汤麒尉。本来知道了以前的一些事，再看到汤麒尉总觉得有些别扭，现在好了，人家直接就失忆了，正好，他也可以以陈梓然的身份继续度过这一世了。 　　清欢没有想到的是，不管汤麒尉失忆与否，对于清欢这个人的执着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印在了灵魂深处。两人的纠缠，这才真正的开始。 　　————————————————分割—————————————————— 　　现在的陈梓然虽然内里已经不是原来的灵魂了，可是他的身体还是原来的，所以不管是记忆还是身体习惯都几乎保持着和原来的陈梓然一样，像是现代的那些科技产品他也是驾轻就熟，清欢算是彻底放心了——要不然如果他表现得太不同，肯定会被怀疑。 　　这天，清欢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带到医院交给自己的这个同桌，回家的途中看到了不管是地铁站还是公交站都张贴着关于大剧场表演的广告，并不是普通的表演，而是一支来自英国的皇家马戏团进行世界巡回演出，这支叫做“GoldenTime”的马戏团已然在中国的一个城市演出过了，这次是第二站。据说，这个马戏团的表演精彩至极，场场爆满——不过清欢对马戏表演不感兴趣，他宁愿看传统的戏剧。 　　清欢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M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的新闻也是关于那个“GoldenTime”马戏团的报道，M支着下巴，看得目不转睛。 　　“你对马戏团表演也感兴趣？”清欢一边把包放下，随口问道。 　　“很感兴趣。”M难得没有拐弯抹角，这么直率地承认了。 　　清欢在沙发旁坐下，看着电视屏幕上进行高空杂技的金发少女，最多不超过十三岁吧。 　　“年纪好小，未成年人工作在你们英国不犯法吗？”清欢好奇道。 　　M“嘻嘻”笑了几声，才道：“她年纪可不小。” 　　清欢又看到穿着彩色连体服玩着彩球的小丑，笑了：“这小丑化妆比你上次的有趣多了，那球玩得也和你有一拼。” 　　“看来，”M掩唇，嘻嘻笑道：“我以后要好好学习了。” 　　“学习这个干什么？你又不当小丑……”清欢疑惑道。 　　M侧过头笑看着清欢：“不，我正准备去这个团应征小丑职位。” 　　“啊？”清欢挑眉：“你开玩笑的？” 　　“当然不是。”M道：“你仔细看，那小丑的手指是有微微颤抖的，他的体力已经不支了，当然要招聘新的小丑了。” 　　“……”清欢已经分不清M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了…… 　　“白先生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应聘？”M问清欢。 　　清欢忙摇头：“我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学生。” 　　“嘻嘻，真可惜，白先生不去太可惜了……” 　　清欢站起身来，不想继续这个奇怪的话题，往厨房走去，走到一半，清欢回过头来问依旧在盯着电视的M：“M，你到底来中国是干什么的？” 　　“我来中国……”M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嘻嘻，吃喝玩乐。” 　　“……” 　　清欢相信才有鬼——一个不轻易出门的“宅男”竟然突然远渡重洋…… 第32章 马戏团 　　“给。” 　　清欢正拄着脑袋在想一道物理题目，突然后背被拍了一下，扭头就看到一张金色的票，疑惑地接过来——“什么？” 　　“GoldenTime的票，送你一张。”季知秋表情很是淡然。 　　清欢早上就听到班里的同学在讨论马戏团表演的事，还说什么一票难求。 　　“这个……很难弄到吧？” 　　“别人送的而已。” 　　“哦。”清欢随手把票收进包里。 　　季知秋见他这么反应，又有些不甘了：“虽然不是我自己买的，可是现在这个表演的票也是很难买到的……” 　　“我知道啊。”清欢想了想，把那张票又拿出来，递给他：“你是不是舍不得啊？那还给你。” 　　季知秋咬咬牙：“你说一句谢谢会死吗？” 　　“哦……”清欢恍然大悟，笑了：“你是想要我说谢谢对吧？那谢谢了。” 　　季知秋皱眉：“不要对我笑。” 　　“你想要我对你哭吗？”清欢挑眉。 　　“反正不要对我这么笑。”天知道清欢每次这么对季知秋笑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心跳加速，那种感觉……真不舒服…… 　　“好啊。”清欢转过身去继续做题目。 　　终于快到放学的时候了，季知秋趴在书桌上望着前面那清瘦纤细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又拍了他的背，结果清欢回过头来却是一脸严肃，吓了季知秋一跳。 　　“怎么了你……我可没惹你……” 　　“不是你说让我不要对你笑吗？”清欢很是无辜。 　　“那也不用这样啊……” 　　“不笑又不哭，那还能是什么表情？”清欢反问。 　　季知秋哑口无言。 　　清欢看着他那吃瘪的样子，格外有趣，忍不住还是笑了：“好了，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季知秋撇嘴：“我就是想问……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马戏表演？” 　　清欢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季知秋继续说—— 　　“你可不要误会，我想你一个人去看挺孤单的，刚好我也有一张票，那就一起去好了。” 　　“哦，很好啊，”清欢眨眼：“你以为我会误会什么？” 　　“……”季知秋发现，每次和清欢说话的时候，自己总是落于下风，还老是吃瘪……如果是别人，季知秋早就一拳揍过去了，可是偏偏是清欢……虽然自己每次都说要揍他，可是没有一次是真的动手的…… 　　————————————————分割———————————————————— 　　放学了，季知秋和清欢一起去看GoldenTime的表演，到了那场馆外面，排队的人已经排到了马路边，等待入场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都是迫不及待的模样。 　　“有那么好看吗？”季知秋双手插在裤袋里，身高腿长，除了一身宽肥的校服逊色了一些——他望着前面长长的队伍忍不住吐槽。 　　“好不好看进去看了就知道了。”清欢漫不经心地说，目光却飘向另一边，他刚才好像看见了……M？不会吧，那家伙真的来应聘什么小丑了？ 　　等到他们进场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开场表演就是高空杂技，那少女穿着华丽的粉色连衣裙，脚上的那双鞋竟然还是带着一点高跟的，可是她走在钢丝上却如履平地，还一边做着危险的动作，看得人胆战心惊，几次以为她要掉下来，结果只是一个漂亮的技巧。 　　一直等到少女表演完毕，顺利落地，观众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很普通啊。”季知秋打了个哈欠说。 　　“可是真的很危险。” 　　季知秋嗤笑。 　　接下来的表演是美女驯兽师的表演，这里的野兽有老虎、猴子和野马，再来就是蹦床和跳杆等杂技表演，魔术表演……到了最后才是小丑表演。按照一般的顺序，小丑表演就算不是第一个也会是前面几个的表演项目。 　　当小丑上台的时候，正在喝水的清欢差点喷出来——竟然是M！ 　　穿着小丑服的M除了画着夸张的小丑装以外，还戴着滑稽的尖顶彩球帽子，他一上场先对着台下恭敬地鞠了一个躬，然后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说：“接下来请大家欣赏我带来的梦幻世界。”因为是小丑，所以他的阴阳怪气却成了理所当然。 　　话音刚落，他打了个响指，然后全场的灯光都灭了，在众人的嘘声中，一个个彩色的荧光球飘上了空中，给现场营造了奇幻的气氛。 　　“现在，我来找一个观众来配合我的演出。” 　　M的手上有一个红色的光球，他说完以后那个光球向观众席飞去，很多观众都举起了手，想要被选中——清欢在心里冷笑：没想到有一天M会用这些来进行舞台表演，太好笑了…… 　　正这样想着，那个光球突然就窜到了清欢的眼前，然后围着他不停地旋转，于是，清欢成了全场的焦点…… 　　M独特的笑声响起：“好了，我的搭档找到了。” 第33章 M爱的礼物 　　被那么多人瞩目着，清欢就算想要拒绝都不行了，他无奈地站起身，却听到M笑道—— 　　“抱歉，这位先生，我说的搭档是您旁边的这位男士。” 　　清欢另外一边是女生，那么所谓的男士就是…… 　　清欢看向季知秋，季知秋也是莫名其妙。 　　“这位男士，可以到台上来吗？” 　　季知秋是最不耐烦的性子，这种事情他一向不会搀和，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不容许他说不。 　　“放心，不会有事。”清欢在他耳边说。 　　季知秋一皱眉：“你以为我在害怕？”说完马上起身向台上去了。 　　清欢看着他上台，无奈——真是，小孩子脾气说来就来。 　　季知秋到了台上，M问道：“先生贵姓？” 　　“季。”语气酷酷的。 　　“先生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回答得很干脆。 　　M摇头：“先生不够诚实哦，明明是有喜欢的人的。” 　　“我说没有就没有。”季知秋翻了个白眼。 　　“先生请看这个。” 　　M手往上一抛，季知秋就见到一个类似蒲公英却是粉红色的东西从他手心飘了上来，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蒲公英，直到蒲公英飘到他的脸上，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灯光打到季知秋的脸上，从大屏幕上观众可以看到他的表情由原来的不耐烦变得渐渐放松，然后脸上出现了笑容，渐渐变得迷醉…… 　　M把挂在腰上的彩色布袋拿下来打开，粉色的蒲公英不断从里面飞出来，向观众席飞去，飘飘荡荡……M对台下的观众说：“今天M的礼物是爱的礼物，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希望大家都可以看到自己的LOVE。” 　　清欢坐在观众席上，看着纷飞的粉红蒲公英，周围的观众不管男女，都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开始闹腾只顾着抓蒲公英的小孩也像是被催眠了一般闭上了眼睛……清欢的身边围绕着不少蒲公英，可是他自己无所觉，只是因为太过扰人把蒲公英给拍开了……清欢也学着他们闭上眼睛，可是什么都看不到，他睁眼望向台上的M，M也正笑盈盈地看着清欢，整个剧场里似乎只有他们两个是清醒的了…… 　　这场演出最后很是圆满，毕竟每个人最后的心情都是好得不得了。 　　清欢和季知秋一起离开—— 　　“季知秋，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清欢好奇地问。 　　季知秋看了清欢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含糊地说：“没什么。” 　　“M，那个小丑说可以看到自己的LOVE，你看见谁了？”清欢继续问——很好奇到底是谁能让季知秋露出那样的表情。 　　“都说了和你没有关系了！”季知秋不耐烦地加重了语气。 　　清欢眨眨眼：“我没说和我有关系啊，我就是问问……” 　　季知秋脸一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回家了，再见！” 　　“喂——”清欢叫都叫不住，继而释然——小孩不会是害羞了吧？看不出来还会害羞啊…… 　　季知秋几乎是狼狈地跑回家的…… 　　这天晚上做了个梦，梦里有一棵树枝繁茂的大树，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坐在树上，“他”有一头长及腰的浓密黑发，他正抬手去够树上的果子，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低下头来，对着自己灿然一笑，而那张脸赫然就是……白清欢…… 　　————————————分割—————————————————— 　　这天放学后，清欢依旧先去了古月华的甜品店，看着正被几个女学生围着说话的古月华，清欢也不去打扰他们，自己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把作业拿出来，然后看到了铺在桌子上的一张今日报纸，一眼就看到了最大的标题——少女失踪三日，生死未卜。说的是一个初三的女孩子放学一个人回家，然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旁边还有女孩子的照片，只是蒙上了眼睛，是个标致的女孩子。 　　清欢浏览了一遍就把报纸铺在了下面当做垫纸，那边围着古月华的女学生终于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向古月华依依不舍地告别，清欢看了一眼，三个女孩子长得都不错，其中最漂亮的那个声音也最嗲。 　　“这款东柠檬芝士蛋糕专门给你留的。”古月华把一盘蛋糕送到清欢面前，微笑着在他面前坐下。 　　“真是受欢迎啊。”清欢一边拿起小勺子一边笑道：“光是来看你的女孩子都可以把你这家店踏破了。” 　　古月华一只手放在椅背上，一只手向后拨头发，脸上带着苦笑：“我应该觉得高兴吗？” 　　“很多人求之不来呢。”清欢吃了一口芝士蛋糕——果然是古月华的手艺，绵密香滑，柠檬的比例也恰到好处。 　　“你也想要？” 　　清欢摇头：“我独善其身就好。” 　　古月华叹口气：“我是想要好好开门做生意的，可不是让人来看的。” 　　清欢歪着脑袋一笑：“怪你生得太好看喽。” 　　古月华手伸过来在清欢的头上揉了一把，语带宠溺：“没你好看。” 　　“……” 　　虽然只是个小插曲，可是在那之后的第三天，清欢也是在古月华的店里，看到了一份报纸，报纸上又是一起少女失踪案，而那张照片上的人竟然就是那天来古月华店里的三个女孩子里面最漂亮的那个——尽管只见过一面，可是清欢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他把报纸给古月华看，古月华当时正在把蛋糕放进烤箱，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想不起来了，无关紧要的人我不会去记。”说完继续手下的工作。 　　清欢靠在厨房的料理台上，盯着那张报纸——两起了，难道是连环少女失踪案？ 第34章 诱饵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King了，再看见他的时候依旧那么“风骚”。四处放电勾搭人，整个人就像是会行走的荷尔蒙活体一般。 　　“嗨！欢！”King的手一伸，手里就多了一束紫玫瑰：“送给你。” 　　清欢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去接那玫瑰：“无功不受禄，我不会无缘无故收东西的。” 　　前面那句话King听不懂，不过后面的听懂了，他表情受伤道：“欢，这是我对你的爱……” 　　清欢闻言转身就走，然后被King拉住，再转过身来King的表情已经变得认真起来了。 　　清欢看着他：“说正经的，找我什么事？” 　　King打了个响指，他的两个随侍就把两个盒子给捧出来了。 　　“送给你的。” 　　清欢挑眉，走过去看那两个已经被打开的盒子——一个里面放着一套白色的连衣长裙，另外一个里面放着一双时下少女比较喜欢的坡跟高跟鞋。 　　“我希望欢你可以穿上这个……” 　　清欢真想把那盒子砸到他的脸上去——“Clarence，你过分了啊。” 　　当清欢叫King为Clarence这个姓的时候，就说明他真的不高兴了。 　　King忙拉住清欢的手，讨好道：“欢，listentome……” 　　“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King拉着清欢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报纸给清欢看。 　　清欢拿过来，都是英国的地方报纸，他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后来发现了不对劲，把报纸并排摊开，每一份报纸都有一个版块被圈住来了，说的是“The Disappearance Of The Girl”，也就是少女失踪案，分别发生在Coventry（考文垂）、Manchester（曼彻斯特）、Sunderland（桑德兰）和Wakefield（韦克菲尔德市），还有CityofLondon（伦敦）…… 　　清欢马上想起来最近发生的少女失踪案件，总不会只是巧合吧？ 　　清欢抬头：“所以，你们来中国是和这个案子有关？” 　　“本来是不管这种事的，只是thesuspect（嫌疑人）和我们家族有些关系……” 　　清欢皱眉：“Vampire（吸血鬼）？” 　　“知道Mary吧？” 　　清欢顿了下：“那个Mary？” 　　————————————————分割———————————————— 　　夜晚的街头，一个清瘦高挑一身白裙的女孩子背着背包慢慢走着，她有一头长及腰的黑发，而从正面看，那张脸也是说不出的精致和美貌，还有点古典美人的气质…… 　　清欢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答应King打扮成这个样子……他已经被七八个人搭讪了，其中两个还自称是某某娱乐公司的星探……还好有一点自己坚持不穿那双高跟鞋，换了一双平底鞋，要不然自己走了那么远的路，脚非断了不可——作为一名诱饵清欢表示压力很大。 　　怎么还不出现……难道要他走到天亮吗？也不知道King的随侍现在都躲在哪里…… 　　突然，清欢的神经紧绷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清欢放慢了脚步，漫不经心地走着，如果别人不知道，以为这是一个离家出走流浪街头的少女也说不定。清欢故意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确实有人在跟着自己，隐约听到了脚步声……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就在自己的身后…… 　　清欢看着投射在地上的黑影，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清欢转过身，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还是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白。”那个人把清欢抱进了怀里。 　　怎么会是…… 　　“Someoneisstalkingyou（有人在跟踪你）。”清欢听到M在自己耳边轻声说。 　　清欢本来以为他说的是King派人的随侍，很快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另一拨人。 　　“白，”M的手摸着清欢的头发：“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家还在外面？” 　　“我……”清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是不是和你的Mom吵架了，youranaway（你离家出走了吗）？” 　　被M那样摸头发，清欢感觉自己头皮都发麻了，还有他那突然正经起来的语气真是……不适应啊…… 　　清欢只能点头：“我不要回家……” 　　“白，你不能因为我ranawayfromhome，你的Mom会伤心的。” 　　现在是什么戏码？？？清欢从来不知道M的演技这么好…… 　　“Hugme。”只有清欢能听到的音量。 　　清欢只好依言抱住他，想了想只能咬着牙憋出一句：“Imissyou，M。” 　　“Metoo。” 　　不要抱得这么紧好不好……太入戏了吧？清欢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折断了——这时，听到M说—— 　　“白，comewithme（跟我走）。” 　　清欢不明所以，被M拉着往前走，一直穿过了好几条街，终于在一个满是帐篷的空地前停下了，而那大大的彩带上有着“GoldenTime”的字样。这是马戏团的营地——他们竟然没有住酒店，而是在这里扎营…… 　　M凑过来在清欢耳边说了一句话，在外人看来像是两人在亲昵地说悄悄话，可是事实上—— 　　“我说了你会和我一起来的。” 　　清欢咬牙——他有正经事要做的好不好？谁要来这里……等等，M为什么要把自己带来这里？ 　　…… 　　清欢这边还在狐疑，那边，已经有一个随侍返回去向King报告了，King知道是M把清欢带走了，手里的高脚杯都被捏碎了，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第35章 帐篷 　　清欢见到了马戏团里的其他人，他们对清欢的态度也古怪，有些人很冷淡，有些人又很热情——而引起清欢注意的是那个叫Lynn的女孩子，她就是表演高空杂技的那个，长得跟个漂亮的西洋娃娃一般。Lynn从看见清欢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然后就对自己笑，笑得让他特别不舒服…… 　　这一晚，清欢就在这边住下了，他和M一个帐篷。 　　清欢看了看整个帐篷的摆设，放了不少东西——“只有你一个人住？” 　　“原来住的人病死了，就给我住了。” 　　“哦。”清欢又看了一会儿：“就一张床？” 　　M只是看着清欢笑。 　　清欢问完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余的问题——M一个人住当然只有一张床了…… 　　“好了，你和我说清楚，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 　　“我也奇怪白先生为什么要扮成这个样子？” 　　清欢只好把King拜托自己的事说了一遍，M听了以后嘻嘻笑了几声，“白先生的胆子真大。” 　　“我怕什么？”清欢无所谓道：“我只是假扮成女孩子，又不是真的女孩子。” 　　“可是，”M低低笑道：“白先生可比那些少女要好多了。” 　　“什么意思？” 　　“少女失踪是因为她们的年轻美貌，白先生长得比她们好看多了，”M道：“而且白先生也很年轻。”M里话里有话，这么些年过去了，清欢依旧是容颜不改。 　　清欢默了下，问：“你和King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来的吗？” 　　“是为了同一件事，”M说：“但是目的不同，他是为了Criminal（犯人），我是为了Victim（受害者）。” 　　“Victim？” 　　“我要找回她们的灵魂。” 　　“哦……”清欢恍然大悟：“差点忘记你的职责了。” 　　M但笑不语。 　　“可是你来这个马戏团……”清欢睁大了眼睛：“难道Mary就在马戏团里？！” 　　M反问：“你不是见过她了吗？” 　　“我见过……”清欢想起刚才自己见的那些人，一个个回忆过去，“是……Lynn？” 　　M笑着：“白先生果然很聪明。” 　　现在清欢明白了，他们应该就是追着马戏团来中国的，所以马戏团到了沂城，沂城就接二连三发生少女失踪案…… 　　“King知道吗？” 　　M点头。 　　“那为什么他不直接抓她？” 　　“中国有一句话叫‘捉贼捉赃’，他要找到Mary犯罪的证据。” 　　清欢嘀咕：怪不得要自己当诱饵呢…… 　　到了睡觉的时间，清欢盯着那张床发呆，过了一会儿，他见M还是站在那窗边望着星空，问了句：“M，你是不要睡觉的吧？” 　　“嘻嘻，不知道。” 　　清欢想起明天还要上课，只好先上了床——还好他背包里有自己的衣服，总算可以把假发给解了，换上了衬衫长裤——就是可惜不能洗澡。 　　躺在床上，将要睡着的时候，感觉身旁的床凹陷下去，扭过头就看到了M躺在床侧，嘴角抽了抽：“不是不要睡觉的吗？” 　　“想起要睡觉了。” 　　“……”清欢看着他身上依旧穿着袍子戴着帽子，脸始终只露出下半边——不过自己也习惯了，反正他从没见过M完整的脸。 　　清欢靠近里侧，背对着M闭上了眼睛。或许是今天真的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而睡到一半醒过来是因为……被冷醒的。 　　那窗户竟然是开着的。而M早就不见了。 　　清欢想了想，穿上鞋，走了出去。整个营地的帐篷都是暗的，只是外面有照明的灯星星点点。 　　M去哪里了呢？ 　　清欢突然看到了有一个大帐篷的灯是亮着的，鬼使神差之下，他往那个帐篷走过去，一直走到那帐篷前，却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喘息声，暧昧淫靡，他再不知世事也知道里面在做什么，转身正要离开，却听到里面的男人叫了一声：“Lynn，my master……（我的主人）” 　　Lynn……是Mary……那个男人叫她“主人”，她果然是这个马戏团的领头人物…… 　　“Don，I’mhungry……（唐，我好饿）”Lynn慵懒的声音。 　　“I’ll seek out food for you，what about that girl（我会为你去寻找食物，那个女孩怎么样）……” 　　Lynn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话，清欢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却听到里面传来“whoisthere（谁在那儿）”的声音，心下一惊，转身就要跑，却感觉被人从后面揽住，身体突然腾空…… 　　清欢回头看到了迎风飘起的帽檐之下露出的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以及那道狰狞的伤疤…… 　　“你怎么……” 　　“嘘……” 　　M示意清欢噤声，然后以最快速度抱着清欢腾空飞跃，返回了他们的帐篷。 　　着地的时候，请欢松了一口气：“差点……” 　　“白先生是梦游过去的吗？”M半开玩笑道。 　　“我醒来没看到你，就想出去看看，不知不觉就走到那里了。”清欢又问：“你去哪里了？” 　　“各个帐篷都转了一圈。” 　　“那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清欢问。 　　“应该就在那儿了。”M指的是Lynn的帐篷。 　　“那你要怎么拿到……” 　　“这个白先生就别管了。”M指指床铺：“白先生快去睡觉吧，明天早上我送白先生出去。” 　　————————————————分割———————————————————— 　　清欢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M依旧是那个姿势站在窗口看天。清欢醒来以后，M就送清欢离开了营地，一直看着他上了车。 　　清欢打的先回家去洗漱换衣服，刚好遇到古月华从小区里出来。 　　古月华上下打量了清欢，道：“一夜未回？” 　　“嗯，在……朋友那睡了一晚。” 　　古月华突然转到清欢的身后，指了指他的背包：“好好奇你昨晚去做什么了。” 　　清欢疑惑地把背包拿下来一看，原来那拉链有一半没拉上，裙子的裙摆漏了出来——清欢脸热了下，有些不自在了，干咳了一声：“就是一件衣服而已……”说着把裙子塞了回去，拉好了拉链。 　　古月华看他的样子噗嗤一笑：“如果有什么需要，倒是可以找我。” 　　清欢撇嘴：“我还欠你一遭呢，等那个还了再说。” 　　古月华挑眉：“多欠一些我没有关系。” 　　“我有关系。”清欢把背包背上：“我先回家了，等我今天放学以后找你。” 　　“好啊，等你过来。” 　　古月华看着清欢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向自己的店里走去——而这一天，一直到了晚上，古月华也没有等到清欢过来。 第36章 圣歌与少女 　　清欢放学后还因为值日的事情在学校多呆了半个小时，现在白天变短了，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搭乘公交回去，结果公交抛锚了，因为没有多少路了清欢就走路回家。走着走着他觉得不对劲——四周太过安静了些，人越来越少，连那路灯看着都有些不对劲。 　　清欢看到了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后退了一步，马上转身，却没想到后面也站了一个人——身形娇小的西洋美人……竟然是Lynn。 　　“Do you remember me？（你还记得我吗）” 　　“Lynn，we met las tnight……（我们昨晚才见面）”清欢回答：“in the tent。（在帐篷里）” 　　“No，we met 30 years ago in……London。（我们30年前见过面，在伦敦）”Lynn看着清欢笑得甜美。 　　听到她这么说，清欢皱了下眉——他们居然见过…… 　　“You are young still……（你依然很年轻）”Lynn望着清欢微笑。 　　清欢闻言，想起M对自己说的话，下意识地后退，却同时后背贴上了一个冰冷的躯体…… 　　————————————————分割—————————————————— 　　耳中不间断传来不知名圣歌吟唱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要睡觉、睡觉……一直睡下去…… 　　可是那包围着自己的血腥味却一直撕扯着清欢的神经，让他无法安睡。 　　困难地睁开眼睛，天花板很高，上面彩绘着启示录中七位御前天使的神像，因为是圆顶，那七位天使如同正在俯视着自己，表情固执得可怕。 　　清欢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发现身下湿哒哒的，原来自己是躺在长方形的透明玻璃棺之中，而那玻璃棺中都是鲜血，清欢刚才就等于是沐浴在血水之中，在他的身上覆盖着黑色的玫瑰花瓣，在吸血鬼的世界里，黑玫瑰代表死神之吻。清欢忙从那玻璃棺中离开，忍住干呕的感觉——虽然他不怕血，可是却很怕见到那么多的血。 　　那圣歌的声音仍然在继续，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里到底是哪里？清欢环顾四周，通过那几只蜡烛，可以看到周围的环境，不管是装饰还是摆件，都是完全的古欧洲味道——中国有这样的地方吗？ 　　清欢拿着烛台走出了房间，除了圣歌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黑暗中几处烛光闪烁，更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到底是在那里……清欢还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是在和Lynn说话，难道是Lynn把自己带来了这里？可是如果Lynn对自己有企图，那她现在人去哪里了？ 　　清欢走在走廊里，他的脚步声不断地回荡回荡，似乎有人跟在自己身后的错觉……清欢很想大喊一声让Lynn出来，省得这样装神弄鬼…… 　　不对……脚步声……确实像是有人在跟着自己，而且……不止一个…… 　　清欢猛地停住脚步，那后面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清欢回过头，看到了排成一排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都是穿着白色吊带长裙，披着头发的外国少女，很像是某一种仪式的参与者。 　　清欢看了下她们的脸色，个个面如死灰，死气沉沉，就知她们和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了。 　　清欢不知道她们想要做什么，不过她们要跟着自己，也就随便她们了。 　　清欢继续往前走，想要寻找下去的楼梯，可是他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楼梯，反而跟在身后的“人”越来越多。 　　“呜呜……” 　　“救我……” 　　“救救我……” 　　“呜呜……放了我……” 　　清欢听到突然的哭泣声一惊——是中文。 　　清欢顺着声音而去，发现了一个房间，他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这个房间很空旷，就只有一张床，床上瑟缩着一个女孩子，床下另一个女孩子抱着膝盖在哭泣。 　　“你们是谁？”清欢问。 　　那两个女孩子抬头，清欢看清了，正是之前失踪的两个女孩子。 　　这栋房子太古怪了——如果这两个女孩子就是失踪的那两个，那么另外这些外国少女应该就是King给自己看的报纸里面各个地方失踪的少女了。 　　“你们要不要跟我走？”清欢问两个女孩子。 　　“嗯。” 　　清欢向她们伸出手，突然身体被拉扯住了，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外国少女一个个上前来，把清欢给禁锢住，不让他有所动作。 　　她们就像是被下达了命令，把自己给控制住了。 　　不过通常情况下，如果清欢不愿意，邪灵是无法靠近的…… 　　那些抓住清欢的少女很快被一股力量给弹开，可是她们乐此不疲地冲上来，这几个倒下了另外几个又上来了……清欢趁着空隙，拉住两个女孩子的手跑出了房间，向走廊另一边跑去，一直跑回了清欢一开始醒来的房间，然后把门给锁上了。 　　清欢听着外面的动静，是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可是她们却也只能再门外徘徊。 　　清欢暗暗松口气，转过身来想要询问两个女孩子的情况，可是他才转过来，两道黑影扑过来，一左一右地咬住了清欢的脖子…… 　　“嘶……” 　　那种被尖牙刺破皮肤的感觉让清欢忍不住呻吟出声，他想要甩开她们两个却甩不开，如果她们是和刚才那些外国少女一样的，他也不用顾忌，但是…… 　　“啪！！”哥特式风格的窗户被从外面给撞开了，玻璃碎了一地。清欢只见到一道黑影如闪电般跃了过来，然后啃咬自己脖子的两个女孩子被用力地拽开了—— 　　清欢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喘息着，在看到那长袖下露出的黑色尖利指甲，忙出声：“M，不要，她们还是生灵！！” 　　一身肃杀之气的M动作静止住，那指甲也收了回去，然后丢开两个女孩子，向清欢走过来，蹲下身，望着清欢：“嘻嘻，白先生，没想到你还是闯了进来。” 　　清欢摸摸自己受伤的脖子，嘶嘶着：“我也不想……” 　　M把清欢从地上抱了起来，清欢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袍子，抬头看他的脸，才反应过来M的帽子滑落了，露出一双眼睛，一只眼睛是黑色的，另一只眼睛却是魔魅的银色……可惜背对着月色，依旧看不清整张脸。 　　“走了。” 　　一阵强劲的冷风袭来，清欢闭上了眼睛，只感觉那圣歌的声音逐渐远去，一直到再也听不见，而身体的感知却越来越真实。 　　清欢睁开眼睛，自己却是躺在床上，而面前的人不是M，而是……King，再转过头，看到了另一边的……古月华。 第37章 审判 　　清欢看到Lynn的时候她安静地躺着，原本漂亮的一张小脸苍白无血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干瘪和苍老了许多，她的喉咙处有一枚蔷薇状的钉子——清欢见过这个，那是吸血鬼家族用来封锁灵魂的东西。而在一旁，那个叫Don的男人跪在她面前，双手和双脚都锁着铁链，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满是伤痕也不在乎，只是神色虔诚地握着Lynn的手。 　　“Lynn喝了你的血，我们来的时候她在发疯，我就锁了她的灵魂。”King在清欢耳边说。 　　“你准备怎么处理他们？” 　　“带回英国受审。” 　　“受审？交给英女皇？”清欢问。 　　King舔了舔嘴唇，道：“是我们自己的审判。” 　　清欢会意——Lynn是吸血鬼一族，却也不是纯种的吸血鬼，他们这类吸血鬼被称为“Mary”一脉，也就是“Bloody Mary （血腥玛丽）”一脉，长生却无法不老，想要维持不老的容颜唯有以年轻纯洁的血液和灵魂来滋润己身。在吸血鬼现在的规章制度里面，吸食人血可以，但是不能杀人，更是禁止吞噬灵魂的事情发生，Lynn犯了大忌当然要回去接受审判。 　　清欢看了眼Don，说：“Don也是Mary一脉？” 　　King冷笑：“不，他是纯种的Vampire，所以他帮助Lynn犯案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 　　清欢想起了自己梦里发生的事，说：“M去哪里了？” 　　“他去收回被Mary吞噬的灵魂，那才是他的职责。” 　　在梦里清欢在那个古欧洲风格的房子里，遇到了那些死灵，应该就是被Lynn吞噬的，而且在那里，不管是死灵还是生灵都被控制着——如果是这样的，那那个房子根本就不是实体，而是存在于Lynn的意念之中的死亡城堡。自己不断听到的所谓圣歌其实就是死亡之歌，如果自己真的在那死亡之歌的歌声中睡过去，搞不好就永远呆在那里了。 　　“这件事落幕了以后，你们就要回去了吗？”清欢其实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King听了搂住了清欢，蹭着他的脸：“我就知道欢你舍不得我……” 　　清欢不舒服地想要推开他，可是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他还快一步…… 　　清欢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古月华拉开了一米多——古月华低头笑着问清欢：“还要再聊下去吗？你明天不是有课吗？” 　　清欢这才想起来：“对啊，差点忘了，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古月华连手表和手机都没看，就报出了时间。 　　“这么晚了，那我确实要回去了。”清欢对表情有些不爽的King说：“King，我要回家休息了，拜拜。” 　　“欢，你留下来，我不介意分你半张床的。”King语气暧昧道。 　　清欢抽了抽嘴角：“谢谢，不用客气。” 　　清欢和古月华一起回家，这么晚了，这边也打不到车，两个人慢慢地走过去。 　　“你是不是被吸血了？” 　　古月华突然的问话让清欢愣了下，才点头：“嗯。” 　　“可是你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反而那个吸你血的却‘很有事’。”古月华加重最后三个字。 　　“或许是……我的血型不适合她……她吃坏东西的关系。”清欢的解释很苍白——对于吸血鬼来说，哪里有血型的差别？ 　　古月华轻笑：“你不想说没关系，等你哪一天想说了再告诉我好了。” 　　古月华总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清欢觉得自己欺骗他还是挺愧疚的，呐呐地应了一声：“嗯。” 　　——————————————————分割—————————————— 　　第二天去上学清欢精神就有些不济了，踏进教室的时候就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不够在看到自己座位旁的那个人时—— 　　“你怎么来了？” 　　汤麒尉，现在应该是陈梓然了，他神色淡然地把书本拿出来：“身体恢复了就来了。” 　　“你确定你没事了？”确实，他现在看起来挺正常的，可是清欢不想他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行为引人注意。 　　陈梓然瞄了他一眼：“你希望我住院？” 　　清欢忙摇头：“怎么会？我当然希望你健健康康的了。” 　　季知秋坐在后座听着两人的对话，皱起眉：“你们两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们是同桌啊。”清欢回答。 　　“分明是有古怪……”季知秋嘀咕。 　　到了体育课的时候，大多数男生都赶着去打篮球了，清欢这个运动无感的人除外，而陈梓然环顾了一下操场，然后走向体育老师，表情认真地问：“老师，没有武术场地吗？” 　　体育老师当下就愣住了，“武术？” 　　清欢马上上前说：“陈梓然，我就是那么和你一说，你怎么就问老师了呢？” 　　体育老师听清欢这么说倒是释然了——毕竟那么多学生中，清欢算是比较另类的了，如果是他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白清欢，你想要练习武术？” 　　“就是有点兴趣，想要了解一下学校会不会开设这门课程。”清欢发现自己现在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坦然得很了。 　　体育老师想了下回答：“暂时应该不会开设这门课，还是第一次听到学生提出这个想法，如果反映的人不是那么多，学校应该不会予以考虑。” 　　“哦，是这样啊。”清欢点头：“我知道了，那谢谢老师了，我们先走了。” 　　说完迫不及待地拉着陈梓然离开，在那跑道前的台阶上坐下，不等他对陈梓然“教育”一番，就听陈梓然开口—— 　　“你说谎了。” 　　清欢干咳一声：“我是帮你解围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问题有多奇怪？” 　　“很奇怪吗？”陈梓然挑眉。 　　清欢看着陈梓然的脸，虽然还和以前一样的脸，可是现在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浑身的气势好像都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对啊，”清欢指了指那边的室外篮球场：“你忘记了吧？你以前是校篮球队的一员，还是个主力，你应该去打篮球才对。” 　　“篮球……”陈梓然看着那么多男生在那抢一个球，眉头拧得更紧了：“你确定我以前跟一只猴子一般抢一个球玩？” 　　“……”猴子……清欢无奈，道：“篮球在中国是很受男孩子欢迎的体育运动好不好？一个男孩子说自己完全不懂篮球不玩篮球是会被鄙视的好不好？”当然是夸张说法。 　　陈梓然盯着清欢看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呢？你玩篮球吗？” 　　清欢果断摇头：“我当然不玩那个。” 　　“那你不怕被鄙视吗？”陈梓然马上抓住清欢刚才的话来问。 　　“……”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啊…… 第38章 送别 　　King要回英国，作为朋友，清欢还是去送行了。 　　“欢，我以为我们可以共度良宵的……”King抱着清欢一脸可惜。 　　“你能学点有意义的中文吗？”难得学了一个难度高一点的，还是这么个意思……清欢很是无语。 　　“欢，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舍不得我……”King继续说着肉麻的话。 　　清欢翻了个白眼，看了看四周：“M没有和你们一起吗？” 　　“He flew back London.（他搭乘飞机回去）” 　　“那你为什么不坐飞机？飞机比船要快啊。”清欢顿了一下想起来了：“哦，忘了，你恐高啊。” 　　“……”当下，King英俊的脸就抽了几下。 　　临上船前，已经清醒的Lynn要求和清欢单独说一句话。情话不明所以，附耳过去，果然Lynn只说了一句话，可是这句话却让清欢愣神许久，Lynn说的话意思是—— 　　‘我曾经喝过和你类似的血，也是中国人。’ 　　和我类似的血……是什么意思？是同类还是…… 　　清欢是知道自己原来和一般人一样的体质，可是突然因为什么原因整个人就脱胎换骨了，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清欢想要再问，Lynn已经上船了。 　　看着那艘油轮远去，清欢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小先生，要搭个顺风车吗？” 　　不知道何时，一辆车出现在他的身旁，车窗下来，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笑看着自己——是许久不见的楼兆。 　　既然人家都邀请了，清欢也不矫情了，马上就上了车：“谢谢。” 　　“小先生和克拉伦斯先生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啊，这次克拉伦斯先生回国也只告知了小先生一人。”楼兆笑道。 　　“多好谈不上，称得上是朋友而已。”清欢回道。 　　“听说克拉伦斯先生一直待在欧洲，还是第一次来到中国的土地……”楼兆似笑非笑地看着清欢：“不知道小先生是怎么和他认识的呢？” 　　摆明了是要套自己的话啊，不过清欢也不想隐瞒——“我曾经到过英国，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 　　“说起来我们家以前也是住在英国，或许我们曾经擦肩而过也说不定。” 　　清欢看了楼兆一眼：“你几岁？” 　　楼兆报了一个数字。 　　清欢嘴角勾了勾，却没有说话——绝对不可能啊，因为自己去英国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出生。 　　“我有一个舅姥爷，楼家现在的产业其实可以说就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 　　对于楼兆突然没头没尾的话清欢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听他说了下去。 　　“我们楼家原来也是沂城有名的富商，可是舅姥爷却选择少年出国，他只身在英国留学，继而创业，奋斗了半生才在英国建立了自己的产业。” 　　“为什么他不回国呢？”清欢问。 　　“那时正逢战乱，他出国之时楼家尚且安好，可是在他出国之后，楼家也因为战争而倾塌了，家财散尽不说，人也没剩下几个，我的外婆和父亲就是那个时候被接到英国和他一起生活的，外婆去世以后，舅姥爷就把父亲当做自己的儿子来教养，也作为继承人把他的产业都交给了父亲。” 　　“他自己没有小孩吗？”清欢觉得更奇怪了。 　　楼兆看了清欢一眼，道：“他终生未娶。” 　　清欢迟疑地开口：“你舅姥爷……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楼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咳咳，因为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人的缘故。”当然，其实也有开始时创业艰难的缘故，耽误了许多，也看透了许多，对于婚姻就没那么向往了。 　　“哦……”清欢恍然大悟：“真够痴情的啊，难得了，那个年代，而且还有那样的家世……你舅姥爷喜欢的一定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子吧？” 　　“漂亮应该是的……不过，”楼兆顿了下：“他是个男孩。” 　　“啊？！”清欢心想：汤麒尉钟情的是以前的自己，这个楼兆的舅姥爷喜欢的也是个男孩子——难道那个时候真的男风成潮？ 　　“确实是个男孩子，”楼兆缓缓述说着：“那是我舅姥爷以前的同学，他出国的时候原本想要把人一起带走的，可是那个男孩子没有去。舅姥爷后来回国寻找都没有找到人，那之后他每年都有派人在国内寻找，可是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 　　“都说了是战乱年代，性命都不值钱了，普通人很难逃得过死亡这条路，就算没死在枪炮之下，可能也在各种灾祸之中丢了命。”清欢道：“难道你舅姥爷想不到吗？” 　　“他想到了，可是依旧没有放弃，或许是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吧，”楼兆叹口气：“他一生都在期盼与之重逢。” 　　“算了啦，反正你舅姥爷也去世了，搞不好他们可以在下面重逢了。”清欢又加了一句：“你这个故事改编一下都可以当电影剧本了。” 　　楼兆轻笑：“说起来，舅姥爷喜欢的那个人有个有趣的名字。” 　　“什么？”清欢好奇地问。 　　“清欢，白清欢。” 　　“咳咳。”这下轮到清欢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不是吧，这么巧…… 　　“小先生怎么了？”楼兆体贴地把一瓶水递过来。 　　清欢接过来，喝了一口，顺了许多，才道：“真巧，和我一个名字……” 　　“对啊，连姓氏都一模一样。”楼兆笑道说。 　　不用这么提醒我…… 　　“既然这么巧，小先生有没有兴趣去一趟我家，看看我舅姥爷的遗物？”楼兆突然提议。 　　“啊？这样……不好吧……”其实清欢有点不想去。 　　“没关系，我不介意，相信舅姥爷也不会介意的。”楼兆的一句话就没有了清欢反驳的机会。 　　…… 　　算了，去就去呗，又不会掉块肉…… 第39章 那个“清欢” 　　楼兆的排场真的很大，跟进跟出的就是一大帮人，而且都是清一色的西装墨镜，搞得和电影里的那种黑社会一般。 　　“小先生好。” 　　大门口两排人整齐地站着又一起向他鞠躬，那画面……清欢的嘴角抽了抽，觉得楼兆的恶趣味还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招摇过市的？”清欢指了指那些保镖。 　　楼兆轻笑：“我很惜命的。” 　　“看来你的日常生活应该很‘精彩’。”都要动用那么多保镖了，不知道平时有多招人嫉恨了。 　　“如果不够‘精彩’，怎么会遇到小先生呢？”楼兆意有所指地说。 　　“……” 　　两人一起进了大门，楼兆对迎上来的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得体的老人说：“老夏，今晚小先生在，多做几个菜……要素的。” 　　“好，知道了。”那老人对楼兆和清欢都是毕恭毕敬的。 　　清欢皱了皱眉：“我好像没有说过我要在你这里吃饭吧？” 　　“小先生何必客气，就是一顿饭而已。”楼兆笑盈盈道。 　　“我没客气……”能好好说话吗？ 　　“好了，小先生跟我上楼来吧。” 　　清欢跟着他一路上了阁楼——“这儿？” 　　“嗯，舅姥爷从英国带来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楼兆开了灯，一室通明。 　　清欢看了看，都是些老物件，钟表、马灯、留声机、口琴、鼻烟壶，还有一些精巧的手工艺品，如今许多已经不复存在了，包括墙上的那些彩绘油画，不管哪一件拿出去应该都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这些都是舅姥爷生前喜欢的东西，我回国的时候也一起带了回来。” 　　“他应该是一个念旧的人。”清欢看着那些钟表上都有了一些划痕，不见得是后人的人给弄的，毕竟都是堆在了阁楼上，应该是用久了的关系。 　　“如果不是念旧的关系，他也不会一直忘不了那个人。”楼兆笑着，把一张老唱片放了上去，拨了指针，具有年代感的哀婉女声在阁楼里回荡…… 　　楼兆说到“那个人”的时候清欢其实有些不自在的。他轻咳了一声：“就是这些吗？” 　　楼兆把一个雕刻着山茶花的红木匣子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打开给清欢看。 　　清欢看了看，里面无非就是一些书信钢笔印章。 　　“你应该看看这个。”楼兆把那本日记本递给清欢。 　　清欢拿起来，打开只看了一点就合上了：“这个不大好吧……”看人日记这种行为，现在来说，也是侵犯隐私的行为。 　　“这个给你看，相信舅姥爷也不会有意见。” 　　楼兆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认定了自己这个“白清欢”和那个“白清欢”是有关系的。 　　清欢在一把紫檀木的椅子上坐下，翻开日记本看了起来。 　　第一篇日记： 　　4月初二星期三晴 　　这是我离开中国以后写的第一篇日记。 　　现在在去往英伦的船上，可以隐约听到船外海水拍打船身的声音，以及，海鸟的声音。 　　今天，我的心情大起大落，有一种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 　　我以为清欢会和我一起走的，可是他没有。 　　清欢说，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还说，他会等着我衣锦还乡。 　　我只能相信，我们是暂时的分别，我一定会像清欢说的那样，带着荣耀回去找他。 　　…… 　　2月十三星期六阴 　　爹、娘还有姐姐都不在了，我以为可以再见他们最后一面的……战争从来都由不得人，作为楼家的男丁，我原本应该肩负起整个楼家，可是最后却是我留在异国，避开了大乱。 　　我找到了小妹和她的孩子，准备把他们带回英国。可是……还有一个人……我如何都忘不了放不下的一个人…… 　　我始终不相信清欢会死，我觉得他还活在人世间……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 　　10月二十星期日小雨 　　今天翻找东西的时候又看到了那封信，已经二十年了，明明已经和他分别二十年，为什么想起他的时候还是觉得那么熟悉呢，他的音容笑貌就像是印在了脑子里，怎么都忘不掉…… 　　清欢，有一家孤儿院是我投资的，我把它命名为“清欢孤儿院”，用的中文字，如果你能看到有多好。 　　…… 　　清欢看到了这样一篇日记—— 　　11月初七星期六阴 　　按照外国的日历来，今天是12月25日，耶诞节。从公爵家里出来，在伦敦街上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看到了清欢。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的音容相貌依旧在我脑海中很清晰。那个男孩子真的很像他，穿着白色的燕尾服和靴子，戴着黑色的高帽，像是一位尊贵的小王子。可是他很快就过去了，被几个人簇拥着……我马上下了车去追赶他，可是街上人太多了，我也确实是老了，竟然跌倒了。 　　等我清醒过来，已经在医院里了。现在想想，真的是看花眼了吧，或许是哪个华人富商家的孩子，出来玩的，怎么可能是清欢呢？他就算在世也和我一般老了吧，那只是一个小孩子，况且，清欢怎么会来伦敦呢…… 　　我真的是老了，或许，我太想他了吧。 　　…… 　　11月初七……清欢看了一下年份……难道，自己那时去英国的时候……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巧…… 　　清欢的心也有些摇摆不定了，这个“清欢”真的是指自己吗？ 　　“给，还有这个。”楼兆见清欢神色不定，把那封信递给他。 　　清欢慢慢地打开，在看到那上面的字时怔了下，拿着信纸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没有人会不认得自己的笔迹。 　　楼兆就站在一旁望着清欢，不发一言。 　　——————————————分割———————————————————— 　　在楼家吃了晚饭，清欢也没让楼兆送，自己回去了。 　　一个人走在街上，清欢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些日记，看着日记，他的眼前总是浮起一个身影，那个人握着笔在写日记，从青葱少年到迟暮老人…… 　　半个多世纪，他把那个叫“清欢”的人藏在心里半个多世纪，至死不忘，这该是多执着的感情。 　　“铃铃铃……”似乎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寻的铃声。 　　清欢一怔，继而循着那铃声追了上去。 　　从这条街到那条巷，清欢追得气喘吁吁，总算在一块荒地上追到了—— 　　“等等。”清欢跑了上去，那几个排队前进的死灵都纷纷避开了清欢，只剩下走在最前面拿着铃铛的黑衣引魂使。 　　那引魂使转过身来，只是看着清欢，并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那个，”清欢觉得他们的着装都差不多——“是这样的，我想要找你们的白无常，他叫重笳。” 　　引魂使歪了歪脑袋，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清欢继续说：“我叫白清欢，你和他说一声，明天晚上，我在西陵河边等他，麻烦你了。” 　　引魂使手中的铃铛摇了一下，作为回应。然后转过身，继续引领着那些死灵往前去了。 　　清欢看着他们的背影，呼出一口长气——这件事如果不能得到个答案他是不会安心了。 第40章 问重笳 　　清欢刚拿起那杯红茶，突然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杯子差点滑落，他忙放下杯子，却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抽疼，他捂住胸口，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身体不停地发颤，连牙齿都在打战…… 　　那种深至灵魂的感应，好像有一道声音在呼唤自己，好近好近，脑子里充斥着嗡嗡的声音，好像世上的其他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清欢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成一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晶莹的汗珠从瓷白光滑的额头上一滴滴滴下来，瞪大的双眼黑得发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可怕的感觉才过去了。 　　清欢看着面前的桌脚，刚才的一切都如同一场梦一般。 　　为什么，会那样…… 　　清欢抬起手，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那圈红线印子，明明只是在下雨天才会出现的，今天外面万里无云，竟然也出现了，而且还越来越红…… 　　今天，到底怎么了？ 　　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清欢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上校服就出了门。 　　经过“RosePie”的时候，清欢走了进去想要买早餐，进门的时候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而古月华坐在桌子旁，面前一杯咖啡，而他的对面也有一杯咖啡，应该是不久之前刚招待过客人的关系——不过谁能让古月华这个店主亲自招待呢？ 　　清欢进去的时候，古月华正望着面前的咖啡发呆，连清欢进来了都没发觉。 　　“发什么呆呢？别被人把店搬空了都不晓得。”清欢笑着说。 　　古月华抬头看到清欢，回过神来：“你来了。”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子，失魂落魄的。”清欢指了指他面前的杯子：“你有客人来过？” 　　古月华的目光在清欢的手指上扫过，然后点头：“嗯。” 　　“是朋友吗？” 　　古月华摇头：“不是，第一次见。” 　　“那奇怪了，第一次见你就这么待见人家，真好奇是怎样的人。”清欢说。 　　古月华轻笑：“如果你早来几分钟应该就遇上了。” 　　“没遇上说明我们没什么缘分。”清欢道：“你前天做的那个蔓越莓杏仁果酱饼还有吗？” 　　“厨房里还有，我给你去拿。” 　　清欢就在原地等古月华，漫不经心之下看了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杯子，结果手在接触上杯壁的时候，如同触电一般，想要缩回手，却发现手指如同被胶黏住了似的，脑子里浮现了一个画面：一个紫衣人在桌子旁坐了下来，然后端起了咖啡杯，他修长的手指上似乎缠绕着一条红线…… 　　等古月华出来的时候，轮到清欢发呆了。 　　“给。”古月华把打包好的一盒果酱饼放到清欢面前。 　　清欢望向古月华：“刚才来的那个人……是穿紫色的衣服吗？” 　　古月华一愣：“你见到他了？” 　　“没，”清欢顿了下，“我猜的。” 　　————————————————分割———————————————— 　　清欢这一天都有些精神恍惚。上课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郑老师这些老师都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季知秋屡次撩拨他，都已失败而告终，当然，有几次是因为陈梓然的介入。 　　清欢都到了车站上了车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另一个地方要去。 　　西陵河是沂城最偏的一条河，虽然河水充沛，可是因为早些年一直有人在里面游泳淹死被疯传水鬼之说以后，就没有什么人去了。 　　清欢一个人沿着河边走，河水乌沉沉的，偶尔听到“扑通扑通”的水声，似乎有什么往河里扎进去了。其实撇去鬼怪之说，夜晚的河边还是不错的。凉风习习，还有那些红色的星星点点在树丛间和河上飞舞着，说不清是萤火虫还是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清欢在河边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抱着膝盖看着面前的西陵河，想起了什么，随手扯了一片树叶，含进嘴唇，慢慢吹了起来——仿佛回到了以前在山中的岁月。那个时候清欢也是一个人，自娱自乐。 　　一曲结束，清欢扭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侧的白衣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 　　重笳在他身旁坐下：“刚好听完一曲。” 　　清欢看着他：“我会不会打扰了你的工作？”毕竟每天那么多人死亡。 　　重笳把手里灯笼放到一旁，笑道：“可以请假。” 　　“哦，那就好。” 　　“你找我来应该不是要和我叙旧这么简单吧？” 　　清欢点头：“是……有一件事我想要你帮忙。” 　　“你说吧。”重笳也没有多意外。 　　于是清欢把楼暮云的事说了一遍——“……这个楼暮云你认识吗？” 　　“是他啊……”重笳轻笑：“如果要说认识的话，我们那时都是同学。”他可是记得，那时楼暮云在学堂里是怎么欺负清欢的，不过后来发生的事也完全预料不到——原来后面还有这么一段自己不知道的故事，他对清欢痴情至此。 　　“我虽然想不起来了，可是总觉得自己欠着人家什么一样……”清欢抿了抿唇：“所以我想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投胎转世了。”重笳没有犹豫地说。 　　“你不回去查一下？”清欢迟疑地问。 　　“这几十年来没有能够转世投胎的案子我都清清楚楚，没有他，那肯定是转世了。” 　　“那你知道，他的转世在哪里吗？” 　　重笳这次是摇头：“这个就说不得了。” 　　清欢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他能够好好投个胎吧。” 　　“如果你们缘分未尽，即使转世了也会重逢的。”重笳意有所指说。 　　“我宁愿不要。”清欢皱眉道：“我不想再不清不楚了。” 　　“可是，这是你欠他前世的一段因，那么必得把这果在今世给结了。” 　　清欢：“……那我不得还不清了？” 　　“或许，你们早已相遇了。”重笳解下腰间的一个口袋，打开，把那些红色的萤火收入囊中。 　　清欢看着那些聚拢而来的萤火，问：“这些是什么？” 　　“游魂的碎片。” 第41章 家长会 　　“本周五下午两点开始在教室里进行家长会，请同学们回去通知家长，务必准时参加。” 　　原本在神游太虚的清欢因为这一句话而马上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家长……会？ 　　一下课，清欢就去追着郑老师上去了。 　　“老师。” 　　“什么事啊，清欢？”郑老师对清欢这个学生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偏科的情况确实过于严重了，但是人家学习态度是真好啊，人又乖乖巧巧伶俐懂事的。 　　“老师，关于家长会的事……”清欢顿了下，说：“我的父母工作都很忙，人也不在这里……可不可以不来参加啊？” 　　“清欢，”郑老师语重心长地说：“父母工作忙是一回事，可是孩子的教育问题也很重要啊，你回去和他们说一下，这是你来学校以后的第一次家长会，他们必须来参加，来一个也行，就算你父母没空，其他的家长也行啊。” 　　清欢迟疑了下：“好，我知道了，郑老师。” 　　郑老师拍拍清欢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 　　清欢叹了一口气，心里纠结着要怎么办——要不，让阿保来学校一趟，就当做自己的爷爷？ 　　这样想想，清欢觉得也可行，毕竟阿保看上去是一个很可靠的长辈。 　　清欢回到座位，季知秋问他：“你找郑巫婆干什么？” 　　“没什么，就问了家长会的事。” 　　“我也觉得家长会特烦，每次不都电话报告过了，还要把老头子叫来开家长会……” 　　清欢好奇地问：“你爸妈不来吗？” 　　季知秋撇嘴：“一个在国外一个不知道在哪个边远山区，这些事都是老头子包办的……” 　　清欢看着他：“季知秋，你是不是很怕你爷爷啊？” 　　“谁怕他了？”季知秋回得很快，可是也表示了他的心虚。 　　“怕长辈的小孩也是乖小孩哦。”清欢笑盈盈道。 　　季知秋马上垮下脸：“白清欢，你能不要这样和我讲话吗？” 　　清欢笑了，本来心情不好看见季知秋这么郁闷的样子好像好了许多……他转过头去正好撞进同桌陈梓然深邃的目光中——虽然皮囊是陈梓然的皮囊，可是如今住在身体里的灵魂已经占据了，看人的眼神，还有周身的气势已经都已经变成汤麒尉了，虽然他的身体还是保留着过去的记忆，可是到底不一样了——也因为这个，最近季知秋也不怎么撩拨他了，因为他每次都是讨了个没趣。 　　陈梓然望着清欢，眼睛一眨也不眨。 　　“有话要和我说？” 　　陈梓然摇头，转过头去低头去看书了。 　　对于陈梓然的古怪，清欢也习以为常了。 　　放学以后，清欢就去找周裕保，他到了博雅文宝，却没看到周裕保，只有他的小徒弟在那儿拿着鸡毛毯子打扫多宝阁。 　　“小先生。”那小徒弟看到清欢的时候毕恭毕敬。 　　“阿保呢？” 　　“师傅昨天就启程回乡去祭扫祖坟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少说也要半个月时间吧。”小徒弟问：“小先生找师傅有事？” 　　“他不在就没事了。”清欢有些泄气：“那我先走了。” 　　“嗯，小先生慢走。” 　　小徒弟看着清欢离开，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他忘记了，可是实在想不起来了。 　　清欢丧气地回去，来到了“RosePie”，在熟悉的位置坐下，把作业拿出来摊开放在面前，却是一点做做作业的心思都没有，他撑着脑袋看着正在给客人结账的古月华——买蛋糕的是一对母子，那小孩踮着脚望着柜台上的水果塔垂涎欲滴，母亲提着蛋糕盒子要走，他还舍不得走，古月华把一个水果塔拿下来递给小孩，小孩高兴地接过来咬了一大口，母亲无奈地摸摸小孩的头，想要给钱却被古月华笑着拒绝了，又寒暄了几句，那对母子才走了…… 　　清欢看着古月华，心想：真是温柔啊，古月华给人的感觉就是春风和煦，和他在一起就很舒服。 　　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古月华解下围裙，向清欢走过来，才刚坐下，还没说话，就被清欢握住了手—— 　　古月华挑了挑眉：“怎么了？” 　　“帮我一个忙。”清欢很是陈恳地说。 　　“哦……”古月华沉吟：“帮你忙你自己可要记着遭数了。” 　　“不过一个小忙而已，朋友分内的忙。” 　　古月华轻笑：“你说说看。” 　　“给我去参加家长会。” 　　——————————————————分割—————————————————————— 　　家长会那天，古月华就以清欢表哥的身份去了学校。郑老师看到古月华的时候愣了一会儿，拉着清欢：“你爸妈呢？” 　　“老师，我爸妈实在是忙，过不来，刚好我表哥也在沂城工作，平时就是他照顾我的，也算是我的家长了。”清欢很是认真地说。 　　郑老师也很无奈，如果别人他还会怀疑是不是作假，可是清欢平时的表现太好，而且他也没必要作这个假，所以她也就由着他去了。再加上清欢的这个“表哥”太会说话，郑老师和他聊几句就被带着走了，光顾着夸奖清欢平时在校表现有多么多么好的，课业有多么多么优秀了——虽然偏科了点，可是现在的小孩来说并不是什么毛病。 　　看着古月华和郑老师相谈甚欢，清欢有些百无聊赖。 　　“清欢。”听到陈梓然的声音，清欢转身，看到了陈梓然和陈妈妈站在那里，他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陈妈妈。” 　　“客气了，小先生。”陈妈妈笑着对清欢说：“我们小然在学校里多亏小先生照顾了。” 　　“是你客气了，我们是同学，有些东西我也要陈梓然指教呢。” 　　陈梓然对于陈妈妈说的清欢“照顾”自己的说法不怎么满意，不过清欢的回答显得有些疏远，他觉得更加不舒服——不过也仅仅是在心里想想，面上他倒是没有显露出来。 　　那边，季知秋跟着他的爷爷进来，四处张望着找清欢，很快就看到了他，想要叫人又看到了陈梓然，顿时觉得无趣。而郑老师在看到了季家爷孙两进来，和古月华说了声就快步走了过去和季爷爷打招呼。 　　古月华走到清欢身后：“清欢，你同学啊？” 　　清欢旋即挽过古月华的手臂，介绍道：“这是我的同桌陈梓然和他妈妈，这是……我的表哥，古月华。”在郑老师面前说谎是不得已，再跟其他人说谎还是会觉得有些别扭的。 　　“您好。”古月华笑着先向陈妈妈伸出手，陈妈妈本来对清欢就有些敬畏，现在又冒出了一个表哥，看着就不是一般人，受宠若惊地握了手—— 　　“您好。” 　　古月华又向陈梓然伸出手，陈梓然的目光从清欢和古月华交叠的手臂上移开视线，才和古月华握手——两人的手相握的时候，停顿了大概有三秒之久，才分开。陈梓然收回了手，感觉自己的手心微微发麻。而古月华俯首在清欢耳边，低声道：“你这个同学……不一般啊。” 　　清欢横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传来了郑老师的声音—— 　　“各位家长，请都就座吧。” 　　“那我先出去了，在外面等你。”清欢对古月华说。 　　“好。” 　　清欢和陈梓然一起走出了教室，而季知秋很快也跑了过来—— 　　“清欢，刚才那个是你什么人啊？”季知秋说的是古月华。 　　“我表哥啊。” 　　“你表哥？怎么一点都不像啊？”季知秋看着教室里在一群中年男女中间坐着老神在在的古月华：“哎，清欢，我怎么觉得你表哥妖里妖气的啊？” 　　“……你说什么？”清欢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你表哥啊，妖里妖气的……”季知秋这个人本来就不懂得什么是“委婉”——他看到清欢表情不对劲，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清欢却是憋不住笑了，“噗嗤”一声，拍拍季知秋的肩膀：“很好，孺子可教。” 　　季知秋居然看出来了……想当初连自己都没瞧出来古月华哪里不对劲，毕竟他确实看起来太正常了——到时候一定拿这话来笑话古月华，竟然被一个普通人给看出来他身上的妖气。 　　陈梓然伸出手，把清欢放在季知秋肩膀上的手给拨开了，还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纸递给清欢，不止季知秋，连清欢自己也莫名其妙。 　　“脏，擦擦手。”陈梓然面无表情地说。 　　清欢：“……” 　　季知秋反应过来，一把拽住陈梓然的领子：“姓陈的，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季知秋的声音太重，引得教室里面的家长都看过来了，别人季知秋倒是无所谓，可是他家老头子那凌厉的目光他有些招架不住了，悻悻然地松开了陈梓然的领子，低低地骂了一声：“操——” 　　等家长会一结束，大家都是各找各妈（爸），清欢却是去接自己的这个便宜“表哥”。 　　“老师说什么了？”清欢问。 　　“无外乎是和学业有关的话，做了一下高考总动员，然后点名夸奖了几个同学……”古月华弹了弹清欢的额头：“不错嘛，我的表弟成绩这么优秀，作为表哥的我与有荣焉。” 　　清欢摸了摸自己泛红的额头：“那表哥你对表弟有什么奖励吗？” 　　古月华揽过清欢的肩膀：“好吧，那表哥请表弟吃蛋糕好不好？” 　　“……”清欢嫌弃地挣开他的手臂：“表哥你好小气。” 　　两个人说笑着往校门口走，清欢看到了那边的树下正被爷爷教训着的季知秋，向他挥手：“季知秋，我们走了，下周见了！” 　　季知秋本来还有话要和清欢说的，可是这边他爷爷在，那边清欢又有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表哥，只能无奈地挥手：“嗯，下周见了。” 　　“啪嗒”一声。 　　季知秋转过头来，看到他爷爷的拐杖摔在了地上，而他爷爷正目光发直地盯着清欢和他表哥离去的方向。 　　季知秋的手在他爷爷眼前晃了晃：“怎么了，爷爷？” 　　“那个……那个人是谁？”季爷爷的声音发干。 　　“哪个？” 　　“和你、和你说话的那个……” 　　“哦，你是说清欢啊，”季知秋道：“就是白清欢啊，我和你提起过的啊，坐我前桌的，还有一次他和我一起回家，你不是在阳台上都看到了吗？” 　　季爷爷的双手发颤，季知秋忙把拐杖给他。 　　“他……几岁了？” 　　“他是我同学，当然和我同岁了。” 　　“和你……同岁……” 第42章 朱合镇 　　家长会过后就是等待期末考了，而期末考后的寒假是所有学生们最期待的了，想起寒假，之前的期末考好像也没那么难捱了。 　　“表弟，期末考试考得好的话，表哥给你个奖励。”自从家长会后，古月华对“表哥”这个角色真是上瘾了，现在也不叫清欢名字了，直接叫“表弟”。 　　正在复习功课的清欢闻言额角抽了抽：“表哥……你想要怎么奖励我啊？”前面两个字咬字尤其的重。 　　古月华作沉思状：“表哥带表弟出去旅游怎么样？” 　　清欢想了想：“这倒还算靠谱，目的地呢？” 　　“表弟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想……” 　　正在这时，清欢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博雅文宝的座机——难道阿保回来了？不过他找自己从来没有好事。 　　“喂？” 　　意外的却不是周裕保的声音——“是小先生吗？我是小舟。” 　　小舟就是周裕保的那个小徒弟。 　　“是你啊，找我什么事？” 　　“小先生，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忘记了一件事，到今天才想起来。” 　　“什么事？” 　　“师傅说让我交给你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一封信……小先生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吧。” 　　“行了，我过去好了。” 　　清欢挂了电话，把书本合上，塞进包里：“我有事要走了，等我回来再说。” 　　“好。”古月华末了又加上一句：“表弟路上小心。” 　　清欢郁闷地横了他一眼，才背着包出去了。 　　古月华看着清欢离开，直至看不见了才转过身去清理玻璃柜。 　　清欢到了博雅文宝，小徒弟正捧着那封信坐在台阶上眼巴巴地等着，看见自己跳了起来，屁颠屁颠地把信递过来了。 　　清欢接过来，打开信封抽出信纸，里面倒是没几个字—— 　　如我十一月初三日未归，请小先生务必前来朱合镇救我。 　　清欢的手颤了颤：“今日、今日几号？” 　　“12月7号……” 　　“阴历。” 　　“阴历……”小徒弟看了看案上的日历本：“十一月初五。” 　　初五……过了两天…… 　　“小先生，我师傅信上说了什么吗？” 　　清欢打了下他的脑门：“你呀你，这记性，真是要把你师傅害死了！” 　　“小先生……”小徒弟一脸茫然。 　　清欢拿着那封信，转身就快步出了店门，他拦下一辆的士，上了车：“师傅，去火车站。” 　　不想他上的士的身影被另一个人看见了，也跟了上来。 　　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到了火车站，清欢奔向窗口去买票：“去襄城的票一张。” 　　“两张。” 　　突然听到声音，清欢扭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陈梓然——“陈梓然？你怎么在这儿？” 　　“跟着你来的。”陈梓然回答。 　　“跟我来的？”清欢道：“我有要紧的事要办，你回家去吧。” 　　“我跟你一起去。”陈梓然语气坚定。 　　清欢看了他一眼：“随便你。”他没有时间再浪费了。 　　两个人一起上了火车，清欢就一直在查手机，他只是听周裕保说过朱合镇在襄城，可是具体在襄城的什么地方却不知道。而让清欢失望的是，不管他怎么查都查不到朱合镇的位置，倒是有查到一个叫“朱河镇”的地方，但是却并不是在襄城，而且是离襄城几千里之外的小镇。 　　“怎么会没有呢……”清欢喃喃道：“算了，到了地方问当地人好了。” 　　陈梓然就在一旁看着清欢，并不多说话。 　　从沂城到襄城，其实并不算远，不过是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一下火车，清欢就一刻不停地去找人问路了。 　　“您好，请问知道朱合镇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吗？” 　　“您好，请问朱合镇怎么走？” 　　“您好，请问您知道朱合镇在哪里吗？” 　　“您好……” 　　可是没有一个人给清欢答案，一些年轻人还好，有几个老人家一听到“朱合镇”的名字脸色都变了，纷纷避开了。 　　“你们两个要去朱合镇？”一个跛脚脸上有疤的中年男人凑过来小声地问。 　　“是啊，叔叔，你知道朱合镇在哪里吗？”清欢忙问道。 　　中年男人看看四周围，才说：“我可以带你们去朱合镇，不过……” 　　清欢会意，从背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三张一百块：“这些够吗？” 　　“够够。”中年男人喜笑颜开：“你们跟我来。” 　　中年男人带着清欢和陈梓然来到一个绿皮凉棚下面，指着一个三轮电动车说：“上车吧，我载你们去。” 　　于是清欢和陈梓然就搭上了这辆三轮车，在不断的颠簸中一路向前…… 　　从热闹的市中心大道到偏僻的小路，连半个人影都不见一个。 　　到了个三岔路口，中年男人猛地刹车，并催促着他们下车：“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下面的路你们自己走吧。” 　　“啊？”清欢环顾四周，除了树丛和石子路，什么都没有啊—— 　　中年男人指着前方：“你们往右拐，那里就是通往朱合镇的唯一一条路。” 　　清欢还想要再说些什么，那中年男人已经上了车，飞快地开走了。 　　“就把我们丢在这……不会是骗子吧？”清欢无语。 　　陈梓然牵起清欢的手：“走吧。” 　　“嗯。”虽然被牵手不怎么习惯，可是清欢到底没有挣开。 　　两个人按照中年男人指的路往右拐，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就感觉周围的雾气越来越多，明明是大白天，天却渐渐地暗下来了。 　　陈梓然握紧了清欢的手，低声道：“跟紧我。” 　　“我胆子没那么小……”清欢突然看到了一块带着箭头的木牌子，上面写着——“朱合镇！陈梓然，你看！” 　　陈梓然点头：“看来他没骗我们。” 　　两个人加快了步伐，渐渐的，他们感觉周围的气息似乎都发生了变化，安静之中慢慢出现了许多的人声，人声越来越近，而且有很多人…… 　　一道刺眼的白光——清欢下意识地拿手去挡眼睛，可是有一个人动作比他还快——那温热的手掌心覆盖上自己的眼睛，清欢心想：这个人，其实还是挺体贴的。 　　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四周围都站满了人。清欢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红色的灯海，还有来来往往的人群。清欢转了个身，发现自己和陈梓然确实是站在集市的中间，而来时的那条路早就看不到了。 　　周围来往的人大多手里提着一盏橘红色的灯笼，而最大的问题是——这些人的穿着完全不是现代人的穿着，而都是清一色的民国装扮…… 第43章 母子劫 　　如果这是一个梦…… 　　清欢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很疼——这是真的。 　　这不是鬼怪的障眼法，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清欢……”陈梓然看向清欢。 　　清欢定定神，走上前问一个提着莲花灯穿着红色袄裙的女孩：“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镇上有没有一个叫‘周裕保’的人？” 　　“周裕保？”女孩歪了歪脑袋：“没听说叫‘周裕保’的啊……” 　　“那有没有一户姓周的人家？”清欢继续问。 　　“有好几户姓周的，不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一家？” 　　清欢想起以前阿保和自己说起家里的事，遂问：“是开米铺子的那家。” 　　“开米铺的……”女孩想了想，“哦……你是说周老板家对吧？周老板家在河那边，你要过桥，然后有一个最大的宅院，门口有两座石貔貅的就是他们家。” 　　“好，谢谢你了。” 　　清欢和陈梓然一起往女孩所指的桥去了，那是一座石拱桥，两岸的人家不一样的地方，是桥对岸的人家要齐整许多。 　　“老婆婆，我问一下，那个开米铺子的周老板家是哪一个？”清欢还是没找到地方，只好问那桥下卖米糕的老婆婆。 　　老婆婆指着前方：“往前走，最亮的那一家……周老板的儿媳妇临盆了，现在周家乱得很……” 　　“临盆？” 　　“是啊，”老婆婆小声说，“那儿媳妇这一胎在肚子里闹了两三日了，竟还没落地，生生把人给折腾惨了，怕是凶多吉少呢……我劝你们啊，若是无事就别去打扰了，到时候要被轰出来的……” 　　“闹了两三日……”清欢沉吟半晌，丢下一句“谢谢老婆婆”转身就走，陈梓然马上跟上去了。 　　来到周家门口，那两只石貔貅很是显目。而老婆婆说的“最亮的那家”，如今看来却未必，黑气笼罩，死气沉沉。 　　清欢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穿着短装的老人家来开门，他的老花眼盯着清欢两个半天，才问：“你们是什么人，找谁啊？” 　　“我来找你家主人。” 　　“找我家主人？”那老人家又仔细看了看他们，确定是不认识的人，着装打扮又古怪，说：“请回吧，今夜老爷不见客的，” 　　清欢挡住门：“为什么不见客？我有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都不见客。” 　　清欢忙道：“你们家不是有人难产吗？倘若我能救她……” 　　“晚了晚了……”老人家直摇头，叹气道：“少夫人已经咽气了。” 　　“死了？”清欢瞪大双眼，摇头：“不会的……她这么会死……那她肚中的胎儿……” 　　“少夫人死了胎儿如何保得住？可怜我们周家一脉单传就这么断掉了……”老人家说：“你们快走吧，不管是什么人，如果真有要紧事也得眼下这件要紧事完了吧……老爷和夫人现在正伤心着呢……” 　　“不会……不会死的……”清欢目光一凛：“你放我进去，我可以救她……”清欢其实也不确定，但是如果真的是这一家，周家的血脉不可能断在这里的。 　　那老人家想了想，“你们稍等一下。”然后往里面跑了。 　　没一会儿，那老人家出来了，还有两个粗布麻衣的丫头打着灯笼。 　　“客人请进，我们老爷和太太让你们进来。” 　　清欢和陈梓然跟着来到了内院，那不算大的院子里有十来个人，除了两个身着绸衣的中年夫妇，其余的应该就只是奴仆了。 　　那中年男人对清欢两个不甚信服的模样，而那中年女人走了过来，急切地问：“你们真的能够救人？” 　　“让我试一试。”清欢问：“那分娩的妇人在哪里？” 　　“在里面在里面。”周太太忙引着他们进去，周老爷却拦住了他们—— 　　“这两人不知底细，如何就让人进去了？” 　　“老爷，”周太太用手帕擦着眼泪：“现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还有什么顾虑？救不了是我们周家的命，救得活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那周老爷这才罢手。 　　清欢与陈梓然进那产房的时候，只闻到满屋子的血腥味——那味道让清欢有些反胃，不过他到底忍住了。 　　周家是有电灯的，所以屋内还是看得清楚。产妇躺在床上，面色死灰，身下的鲜血浸染了床铺，留了一地。 　　清欢看到了那立在墙角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就知道来不及了，但是他仍旧不死心去查看产妇的生命迹象，结果是大失所望。 　　“这位先生，怎么样？我儿媳妇还有得救吗？”周太太忙不迭地问。 　　“等等，我再看看。”清欢心里突突的，手掌轻轻按在产妇的肚子上，然后忍着那血腥味，蹲下神，把耳朵附在上面—— 　　等等，好像真的有…… 　　清欢大喜，当即对周太太说：“去拿一把用火烤过的锋利剪刀，再拿些烈烈的烧酒和开水泡过的干净纱布来，还有，烧一盆热水送进来。” 　　周太太愣了下：“这是……” 　　“只能剖腹取子了。”清欢催促道：“快点，要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周太太当下吩咐人做事，慌乱一片。 　　等他们把东西都准备好，清欢才说：“只留我们两个，你们都出去。” 　　“这……”周太太只犹豫了一秒，到底是宝贝孙子重要，马上带着人出去了。 　　屋子里，清欢拿起那把还冒着热气的剪刀，陈梓然握住他的手，沉声道：“如果不行，我来。”毕竟他的身体里是浴血奋战、驰骋沙场的汤麒尉，这种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你下手怕是没分寸，还是我来吧。”清欢缓缓道：“我以前也曾经给小兔子小麋鹿动过手术。”那是在山上的事，清欢遇到受伤的动物，自己研究那些医书来操作，虽然不是什么专业的东西，可是也不是什么生手。 　　“如果不行就我来。” 　　“嗯。” 　　剪刀慢慢剪开了雪白的皮肉，鲜血喷涌而出，甚至溅到了清欢的脸上，可是他眼睛一眨也不眨，专心在手下的工作上…… 　　陈梓然在一旁看着清欢无比专注的眼神，他的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冷霜，与往日总是带着笑的感觉完全不同。 　　…… 　　终于，打了个结，剪短了脐带，清欢舒了一口气。 　　陈梓然托住那小小的肉团，动作有些生涩，可也算是小心谨慎。 　　“清欢……”陈梓然唤了一声。 　　“什么？”清欢一边擦手一边问。 　　“他没有哭。” 　　清欢一惊，这才发现那小婴儿一声哭声都不闻，甚至叫声都没有。他上前，手指轻轻按着那小小的胸脯，只有细微到可以忽略的律动，他的呼吸连刚出生的小猫咪都不如…… 　　陈梓然突然把小孩倒提着，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没有反应，又拍了一下，仍旧没有反应，再拍…… 　　清欢的手指颤抖着——难道一切都白费了吗？ 　　突然他的目光瞄到那把剪刀，想起了什么，拿起剪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刀，鲜血涌了出来—— 　　“清欢，你做什么？”陈梓然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没事……你把他抱好……” 　　陈梓然拧着眉把婴儿给抱正，清欢把自己流血的手指凑到婴儿的唇边，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脸颊让他张嘴，那鲜血就顺着他的嘴巴流了进去……一点一点，直到他的嘴唇开始蠕动，小胸脯的起伏也快了起来—— 　　一直到伤口愈合了不再流血了，清欢才拿开了手指。 　　那婴儿慢慢睁开了眼睛，和清欢的对上，然后露出了类似笑的表情，可是扭头却看到了抱着他的陈梓然—— 　　“哇——”婴儿的哭声响彻整个房间，屋外的人自然也听到了。 　　“我的孙儿！我的孙儿！！” 　　房门被推开了，清欢忙把床单盖在了女尸的身上，同时看到了那墙角的白影对着自己深深鞠了一个躬，然后渐渐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很快挤满了人，那周老爷和周太太抱着自己这个宝贝孙子合不拢嘴，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死气沉沉，那些奴仆也是叽叽喳喳的，说着吉祥话，可是没有人再关注那孤单躺在床上被血污沾染浑身冰冷的尸体…… 　　这就是女人哪…… 　　清欢在心里叹气。 　　“老爷，我们宝贝孙儿的名字你取好了吧？”周太太突然问周老爷。 　　“早就取好了，我让老先生再看过的，”周老爷洋洋自得：“就叫‘周裕保’怎么样？‘裕’是富足的意思，‘保’是上天保佑的意思。” 　　“好、好，”周太太笑着亲了亲婴儿的脸颊：“我们的小裕保啊……” 　　周裕保…… 　　看来，我没有救错人…… 　　清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阿保，原来你让我来救你……是这个意思吗？ 第44章 浴佛节 　　整个周家把清欢和陈梓然两个当做贵客盛情款待，两人打扮奇异他们也没有多问什么。这样在周家过了一日，清欢准备这天夜里寻找回去的路，却没想到这一日正是浴佛节。镇上幢幡游街，烟花映天，老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在街上游玩，一路小摊无数，弹拨说唱、变戏法和马戏热闹非凡。而让清欢感兴趣的是，很多人的脸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或是鬼怪，或是鸟兽，就连那些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儿也毫不避讳地戴着可怖丑陋的面具…… 　　“老人家，你们这儿戴面具是个什么说法？”清欢问送他们出门的周家老仆。 　　“你们外地人不懂，这是驱邪避凶的意思，越凶恶的面具越好。”周家老仆道：“两位先生稍等，我也给你们买两个吧。” 　　清欢想要拒绝，那老仆已经跑去买了，只好作罢。很快，老仆拿了两个一红一白的面具过来，红的是赤脸火龙面具，白的是白面狐狸面具，清欢先拿了那个白狐面具，想到了古月华，正好把这个拿回去送他把玩。 　　陈梓然在一旁看着清欢戴上了白狐面具，犹豫了下也把那火龙面具覆住了脸。 　　“老人家，你不必再送我们了，我们逛一会儿就离开这里了。”清欢对老仆说。 　　“这怎么行？我们老爷说要给你们叫车送你们去城里的……” 　　“你看，你的腿脚也不方便，”清欢说：“我们不耐烦人跟着，你只回去跟周老爷说我们走了便是。” 　　“这……”老仆犹豫了下，才点头了——这两位先生真是奇怪，昨夜突然来了，走也是选晚上走……难道奇人异士都这般古怪？ 　　清欢拉住陈梓然的手臂：“反正，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离开，不如先逛逛，凑这个旧时代的热闹。” 　　“……嗯。” 　　两人就顺着人流往前走，看到了变戏法、马戏这些表演也停下来看一会儿。突然很多人都往桥对岸跑去，似乎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在那里。 　　“那边是什么？”清欢问身旁经过的人。 　　“佛爷送莲灯，大家都去接莲灯呢。” 　　佛爷送莲灯……怪不得那么多人往那边去。 　　“我们也去看看佛爷。”清欢对陈梓然说。 　　“好。” 　　两个人随着人群往那桥上涌去，等上了桥才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桥太窄了，可是人太多，挤得不行——清欢和陈梓然硬生生被挤散了，清欢想要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先跟着人群过去在桥那头等陈梓然。 　　好不容易过了桥，清欢就四处张望着寻找陈梓然。 　　“嘭——”一束银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开来，把这一块地方照得犹如白日。 　　清欢一眼就看到了在前方比周围的一些人稍稍高出来戴着显眼红面具的人，他松了一口气，挤过人群，往那边走过去—— 　　“陈梓然，你……”等走到跟前，清欢才发现了不对——这个人的着装并不是陈梓然的，而是一袭看不出是蓝色还是黑色的长衫。 　　“抱歉，我认错人了。” 　　赤龙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看着清欢，明明彼此都是隔着面具，可是清欢就是感觉他的视线穿透过来一直看进自己的眼里。 　　突然，那种心跳加速，浑身颤抖的恐怖感觉又袭来了，而且似乎比上次还要强烈好几倍——清欢的身体控制不住软倒了，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清欢，当两个人的身体接触的时候，清欢感觉身体的反应却是渐渐平静下来了—— 　　他牵住了清欢的手，然后坚定地拉着他往前走——他的速度明明很慢，可是清欢却发现身边的人都以非同一般的速度和自己擦肩而过，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觉得他们的身影如同一阵风，就像是在前进的列车上，看着那些房屋和树木往后退——不，比那要快多了。 　　可是他和那个人却是慢悠悠地往前走，一步一步，脚步安稳坚定。 　　清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明明这一切都那么诡异，可是他却无法发问。他只是看着前方那个人高大宽阔的背影，还有他们牵着的手，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是什么人？’清欢听到自己的心问了一个问题。 　　‘我就是你。’一道醇厚低沉的声音出现在了清欢的脑子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才停了下来，而周遭原本沸反盈天的声音却慢慢消失了。 　　“清欢！”似乎从遥远时空传来的喊声。 　　清欢转过身，看见了气喘吁吁往自己这边跑过来的陈梓然。 　　看见陈梓然，清欢的意识似乎清醒了许多。 　　“你来了。” 　　陈梓然跑到清欢面前，不顾满头的大汗握住清欢的肩膀，仔细检查确保他安然才说：“我刚才一直叫你一直叫你，你却像完全听不见一样向前走……你是怎么回事？” 　　“我……” 　　清欢皱了皱眉，猛地回头，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在找什么？”陈梓然问。 　　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清欢呼出一口气：“没什么。” 　　“你是不是不舒服？”陈梓然关心地问。 　　“没……我没事。”清欢摇头：“我就是想我们要怎么回去……” 　　陈梓然叹口气：“你看看，我们现在在哪里？” 　　清欢定睛一看，发现他们现在竟然就在那个三岔路口，天上月亮的清辉洒下来，照得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们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就是追着你过来的，不知不觉就出来了。” 　　清欢想起刚才那个男人——难道，是他引着自己出来的？…… 第45章 回来 　　清欢再见到周裕保是在医院里，原来他那日上山去祭扫，却因为雨后路滑而摔了下来，被守山的人送到了医院，那两天时间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的。清欢问周裕保为什么给自己留信，他说是因为自己做梦的时候梦到自己遇险，才以防万一留那封信，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自己却救了“另一个他”，当然，那也是他。 　　关于那个朱合镇，之所以襄城那么多人讳莫如深，是因为朱合镇当年因为一场天灾死了许多人，后来很多人得了怪病又死了大半，剩下的百姓也都陆陆续续搬离了朱合镇，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关于朱合镇是不祥之地的流言就笼罩了几十年之久，直至如今……几年前有开放商过来想要在这里建别墅，把那些残破的房舍都给推倒了，准备打桩了，结果当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所有人带着机器落荒而逃，再也没有回来过——据说是闹鬼，差点连命都丢了。 　　“真的有鬼吗？”清欢问周裕保。 　　“我倒是没发现什么，只是不知道那些人看到了什么。” 　　“确实，”清欢回想道：“在那里我没发现有怨灵的气息……” 　　“会不会他们看到的根本不是鬼，而是……人？”陈梓然突然开口。 　　“人？”清欢想了想，突然明白了陈梓然的意思：“你是说，他们和我们一样？”一样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东西。 　　“对，他们以为自己见了鬼，所以才逃走的。” 　　“这么说这里真的存在着一个时间裂缝，或许它就在某个特殊的时间出现……” 　　“小先生，你们真的进去了？”周裕保觉得不可思议：“那你们怎么出来的？” 　　怎么出来的…… 　　清欢想起了那个戴着红龙面具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好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还有他说的那句话——“我就是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自己面对他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奇怪……就和那一次一样……或者说，那一次那个人……就是他？…… 　　“清欢，想什么呢？”陈梓然拍拍清欢的肩膀。 　　清欢回过神来：“没什么。” 　　通常清欢这么说的时候就是“有什么”。 　　陈梓然皱了皱眉，也没有戳破，说：“我不喜欢这里，我们早点回去吧。” 　　“今天是没有车回去了，等明天一早吧。”清欢又转头对周裕保说：“我们是赶着回去上课，你就先在医院里养着，我已经打电话给小舟了，他明天应该就能过来。” 　　“还真是麻烦小先生了。” 　　清欢轻笑：“你麻烦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下次真的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不要再搞什么花样了。” 　　“知道了，小先生。” 　　————————————————分割—————————————————— 　　第二天一早，清欢和陈梓然就搭上了回去的火车，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学校——两人旷了一天半的课，还好陈梓然和家里打好招呼，陈妈妈亲自打电话给郑老师说儿子受了伤，清欢陪他住院——其实理由有点牵强，可是人家的妈妈都打电话过来了，郑老师也不好说什么，而且清欢平时的表现又很好，郑老师这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季知秋就不一样了，他不停地问清欢和陈梓然的这一天半的去向，陈梓然当然不会回答他，清欢是不想多说这件事，于是得不到答案的季知秋更加觉得他们瞒着自己去做了什么事，有一种自己被抛下的感觉…… 　　“请你喝。”清欢把一杯珍珠奶茶递给季知秋——因为季知秋的闷闷不乐，以前挺好逗的一小孩好像也没事了，清欢想想还是给点甜头哄哄他。 　　季知秋斜眼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又别过头去。 　　清欢的脑袋探过去在季知秋的眼前晃了晃，瞪大着杏眼，满是戏谑笑道：“不喝啊？你不就爱喝这个吗？” 　　好吧，季知秋虽然是个形象“酷帅”的大男孩，可是他却喜欢喝奶茶…… 　　季知秋冷哼了一声，然后板着一张脸把奶茶给拿了过来，想喝的时候发现……“吸管呢？” 　　清欢这才把吸管拿了出来，自己帮季知秋给插上：“快喝吧，还是热的。” 　　季知秋虽然极力面无表情，可是嘴角还是微微上扬了。 　　清欢也跟着笑了——小孩子还是比较好哄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陈梓然推着自行车出来，对着清欢说：“清欢，我妈说请你去我家吃饭。” 　　“我……” 　　季知秋却搭住清欢的肩膀：“不用了，今天清欢和我约好了。” 　　清欢看了季知秋一眼，才对陈梓然说：“那我不去了，下次吧，和阿姨说声抱歉。” 　　陈梓然依旧推着自行车过来：“你们要去哪里？” 　　“这是我们的事。”季知秋把清欢搂得更紧了，“你还是回家做你的乖宝宝吧。” 　　“我在问清欢。”陈梓然只是直直地盯着清欢。 　　清欢看看季知秋，又看看陈梓然：“我们要去……复习功课。”反正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我也去。”陈梓然道。 　　季知秋翻了个白眼：“我们坐公交去。” 　　陈梓然把那自行车果断往电线杆上一丢，“我也坐公交。” 　　季知秋咬牙：“陈梓然，你怎么就这么厚脸皮呢……” 　　于是，最后三个人一起坐的公交车，目的地是……古月华的“RosePie”。 　　古月华的店里一向都是女孩子去的多，现在一下子进来了三个，而且每一个都是相貌出众，加上古月华，真不是一般的养眼。 　　“呦，来了这么多次，表弟还是第一次往我这里带生意啊。”古月华挽着袖子，修长的手指擦着骨瓷杯，一边笑盈盈地看着清欢。 　　“我们是来借地方复习功课的。”清欢走到古月华面前道：“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会？”古月华的手在清欢的头上揉了揉：“表弟想要吃什么吗？” 　　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季知秋和陈梓然的目光都放在了古月华的那只手上，带着些不善。 　　“上次的苹果派和草莓酥条不错，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好。” 　　清欢转过身对那两人说：“你们有什么要吃的也可以和他说。” 　　“不吃。”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三个人在窗边清欢常坐的位置坐下——季知秋和陈梓然原本都要坐清欢身旁的位置，最后以季知秋的快一步而赢了，陈梓然只好在对面坐下。三个人打开书包拿出课本和笔，真的认真地看起书来了。 　　不一会儿，古月华端着一个托盘过来，见状把甜品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把桌子给拉了过来，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 　　“表弟慢慢吃。” 　　清欢想起了什么：“啊，表哥你等等。” 　　古月华的嘴角弯了弯——清欢明显已经被他洗脑成功了。 　　清欢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白狐面具，递给古月华：“给你的。” 　　古月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手艺现在只怕难做出来了，表弟真是有心了，不枉表哥对你这么好。” 　　“表哥你客气了。”清欢也认栽了——表哥表弟就表哥表弟吧。 　　古月华笑着往厨房去了。 　　陈梓然看着古月华离开，问清欢：“他真是你表哥啊？”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清欢拿起一根草莓酥条塞进陈梓然的嘴里：“吃你的吧。” 　　季知秋皱了皱鼻子，自己接过草莓酥条吃起来了。 　　清欢又拿了一个酥条刚要放进嘴里，却看到面前的陈梓然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手，他顿了下把手上的给他：“你要吃啊，给你。” 　　陈梓然却没有用手接，而是张开嘴吃了。 　　清欢：“……” 第46章 季家的邀请 　　期末考试结束以后就是一个多月的寒假时间。 　　“去日本？”清欢皱起了眉头。 　　古月华看着他：“你不想去？” 　　日本，对于清欢来说，是有些阴影的，清欢从来没有去过日本，可是对于经历过二战的他来说，那个国家，那个国家的人总是让他感觉不舒服。他不会忘记那段硝烟漫天的岁月，不会忘记男女老少的惨叫哭喊声，不会忘记堆积成山的尸体以及流成河的鲜血，不会忘记入侵者猖狂得意的笑容和邪恶可怕的嘴脸——那些锋利的刺刀没有刺进他的身体，却刺进了他的记忆里。他确实忘记了很多过往的事情，可是这种事却记得很清楚。尽管他想要独善其身，可是在那段时间他也救了好一些人，可是那不过是凤毛麟角，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那种无力感清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古月华看到清欢握紧的拳头，“清欢？” 　　清欢回过神来：“哦，我没事，那就去吧。” 　　“如果你不想去不用勉强，我们换个地方。” 　　“就去日本吧，”清欢微微一笑：“我还没去过日本。” 　　“……那好吧。” 　　于是，就这样决定了这次旅行的目的地。 　　清欢去找周裕保，把自己家的钥匙交给他。 　　“你记得每天去我家帮我照看花草和锦鲤就好。”清欢说：“尤其是小莲，娇惯着呢，你注意一点。” 　　“知道了，小先生。”周裕保说：“我以为小先生会回山上去，没想到是出去旅行……小先生是和谁一起去的吗？” 　　“就是你上次见过的古月华。” 　　“是他……”周裕保皱眉道：“他是妖，小先生和他接触过多，真的没关系吗？小先生不要忘记了以前……” 　　清欢瞪了他一眼：“真啰嗦，我自己心里省得，他不一样。” 　　“小先生省得就好。”周裕保又问：“小先生这次是要去哪里？” 　　“日本。” 　　周裕保惊讶道：“小先生怎么会去日本？我以为小先生不愿意去那里的……” 　　“原本就只是我心里的阴影，总不能一辈子放不下吧，去看看也好，也瞧瞧那边的风土人情……战争归战争，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有些东西记在心里就好。” 　　“也对……其实那个时候我年纪尚小，倒是不记得多少事情……”周裕保叹口气。 　　“好了，我先走了，有事情你给我打电话就好。” 　　“好。” 　　清欢从博文雅宝里出来，却接到了季知秋的电话—— 　　“清欢啊，你现在在哪里？” 　　“在邱园路这边。” 　　“还好你还在沂城，我以为你回家去了呢。”季知秋所获得的信息是清欢是外地人，只身前来沂城求学，放假了肯定是要回家的。 　　“找我什么事，说吧。” 　　“就是……你知道的，我爷爷他……”季知秋顿了下：“我爷爷想要请你来我家吃饭。” 　　“请我吃饭？”清欢疑惑：“你爷爷不认识我的啊。” 　　“上次不是家长会的时候见过的吗？”季知秋解释道：“我爷爷知道我们关系很好，说是要感谢一下你平时的照顾。” 　　“你爷爷真是客气了……”清欢也不好拒绝：“什么时候吃饭？” 　　“你有空的话就今天吧。” 　　清欢看了看时间：“好吧。” 　　第一次上门拜访还是要带点礼物的——清欢想来想去，还是把自己藏着的一盒茶叶给带着了——这也是难得了，现在要买到这么好的茶叶很难了。 　　而这边季知秋给清欢打了电话，确定了以后马上去找他爷爷。 　　他敲了敲季爷爷书房的房门，得到回复以后才推门进去：“爷爷，我和清欢说了，他答应了。” 　　季爷爷满意地点头：“好，你现在去告诉保姆，说让她按照年菜的规格做一桌子菜，用最好的食材，不够的话打电话让人送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季知秋忙说：“爷爷，你不知道，就算做了再多再好的菜，清欢也未必吃得了，他荤菜不怎么碰，一般只吃素菜。” 　　“好，”季爷爷一锤定音：“那就做个全素宴，你快去告诉保姆，说油也别用猪油。” 　　“好，我去了。”季知秋虽然觉得爷爷对清欢有点热情过头了，可是想到清欢第一次来自己家他就激动，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等季知秋离开以后，季爷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卷轴，慢慢打开，里面是在月光之下，一个长发及腰白衣飘飘的人站在那里，有如谪仙，他正对着自己微笑，眼睛里温柔得如同盛了一汪泉水。 　　————————————————分割———————————————— 　　清欢到了季家以后，也被季家那么大的阵势给吓了一跳，他们可以说是全家人迎候自己的阵势——虽然还是比不上上次去楼家的时候所见到的，可是想想人家这可不是被雇佣的保镖，而是一家人恭迎自己，那可就大大不同了。尤其是季知秋的那个爷爷，望着清欢的时候，笑得那个温柔啊，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感觉…… 　　而季家的这顿饭竟然是全素宴，想想应该是季知秋告诉家人自己吃素的事情——这方面，季知秋还是比较细心的，小孩虽然有时候任性了点，可是该注意的时候还是挺注意的…… 　　吃饭的时候，季爷爷一反常态，没有维持季家饭桌上一贯的安静，而是热情地给清欢夹菜，还时不时地让他多吃一些——清欢心想，这季爷爷根本不像季知秋之前说的那么严厉古板啊，明明是个和蔼慈祥的老爷爷——肯定是季知秋老是不听话，惹得老人家生气的关系……说到底，问题还是出在季知秋身上，怪不得老人家要恨铁不成钢。 　　季知秋不会知道，自己刚刚好不容易让清欢升起来的好感又没了。 　　其实今天季家自己人也被季爷爷这一出给吓到了，几个人眼神交流着——自家老爷子不会之前吃错了什么药吧？本来依老爷子的性格，他对季知秋就不待见，更何况他那些朋友同学——可是老爷子今天表现也太出乎意料了。 　　吃完了饭，季爷爷请清欢去书房，他收了清欢的茶叶，还把自己珍藏的绝品茶叶给拿了出来泡给清欢喝——季知秋看到那罐曾经不小心被自己洒出来几片就被老爷子拿着拐杖追着楼上楼下跑的茶叶，脸上满是黑线——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该不会清欢其实是老爷子的亲孙子，自己只是捡来的吧？…… 　　季知秋把这话给季爸爸跟季妈妈一说，被两人又敲了一顿。 　　而书房里—— 　　“味道如何？”季爷爷笑眯眯都问清欢。 　　“香味浓郁，入口却清甜，好茶。” 　　“你喜欢就好。”季爷爷说道：“这大红袍现如今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我这还是托了不知道多少关系才弄来的一小罐，今日让你喝了也不枉他的价值了。” 　　清欢有些受宠若惊：“能喝到这种好茶也是我的荣幸，谢谢爷爷了。” 　　季爷爷望着清欢发了会呆，才问：“清欢，你有没有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爷爷？或者是差不多年纪的长辈？” 　　“啊？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清欢心想：没听说我的长辈中有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啊……而且那都是死了一百多年的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没听说过啊，爷爷你为什么这么问？” 　　季爷爷长叹了一口气：“我原本都不抱期望了，可是看到了你……竟然是真人……” 　　“真人？爷爷你到底什么意思？”清欢越来越糊涂了。 　　“你不知道，我曾经见过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啊？什么时候？”清欢有种不祥的预感。 　　“七十年前，在栖霞山中，那个时候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和敌人伏击作战，离开的时候却迷路了……” 第47章 飞机的预兆 　　“爷爷和你说什么了？”送清欢的路上，季知秋问他。 　　“就是说了一些陈年往事。”清欢轻描淡写。 　　“他也和你说那些？”季知秋以为季爷爷和清欢说的也是和自己说过无数遍的陈词滥调，“很无聊吧？” 　　清欢摇头：“挺有趣的。” 　　清欢想起刚才在书房里听到的话——经过季爷爷的提醒他才隐约想起当年自己曾经救过的那支队伍，哪里想到不过是一时的怜悯善心，竟然让人家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清欢也看到了那幅油画——不过是一面之缘，他竟然就记住了自己的容貌，还画了下来…… 　　想到自己遇到了季知秋，或许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自己和这家人有缘。 　　当然，清欢不会在季爷爷面前承认这桩几十年前的公案，甚至把自己的所谓的亲戚也都给否定了——只是不知道老爷子信了没有。 　　“你说我爷爷为什么就对你那么好呢？比我这个正经孙子都要好……”季知秋有些不爽地说。 　　“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你同学啊。”清欢笑道：“他和我说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 　　季知秋警惕起来：“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清欢眼睛弯弯地像月牙儿：“他说你小时候是个爱哭鬼……” 　　季知秋脸一红：“你别听他乱说，我怎么可能……是那样呢……” 　　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清欢笑了：果然是小孩子。 　　——————————————分割—————————————————— 　　清欢和古月华终于一起出发，搭上了前往日本东京的航班。 　　“我以为你们可以一些比如瞬间移动的本领，那不是可以省很多事？”在位置上坐下，清欢和古月华开玩笑。 　　“确实有……”古月华停顿了一下：“不过这个瞬间移动也是受路程长短的限制的，毕竟精神力所及的地域也有限，况且那也比较耗费精力。旅途本身就是一个享受的过程，我何必省这个力？” 　　“也是，反正你们，”清欢轻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那你缺时间吗？”古月华反问。 　　清欢避重就轻：“我就是个闲人。” 　　古月华习惯性地揉揉清欢的头发，清欢拍开他的手，戴上了眼罩，准备休息，很快他就真的睡着了。清欢睡觉的时候很少做梦，即使做梦也不是什么好的梦，这也是他不喜欢做梦的原因。可是这一次，他还是做梦了。 　　摇晃的机身，灯光也晃得人眼花，哭喊声此起彼伏，也有人不停地咒骂，可是不管是痛哭的那些人，还是咒骂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无能为力的，只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上苍，眼看着他们所搭乘的航班驶向地狱……清欢看到很多人不停地拨打着电话，与其说是求救，不如说是想要托付遗言——可是没有一个人打通电话，绝望的人只能在手机里录音留言，期盼自己的死亡遗书可以传递到想要传递的人那里…… 　　‘妈妈，我们要死了吗？’穿着向日葵花裙子的小女孩问紧紧抱着自己的女人。 　　‘不，你是和妈妈一起去天堂了。’女人脸上是勉强的笑容，而她轻抚女孩头发的手还在颤抖。 　　‘丹丹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就不怕了。’ 　　‘好……真乖……’ 　　这个时候，叫“丹丹”的小女孩扭过头来，直视着清欢，脑袋以一个正常人达不到的角度歪了下，然后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清欢瞳孔一缩，正要开口，就感觉有一只手伸过来，把他往后面一拉——他就醒过来了。 　　眼罩已经被取下来了，眼前是古月华关切的眼神。 　　“怎么，做恶梦了？” 　　清欢的手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古月华紧紧拽住——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嗯……一个噩梦……” 　　古月华松开手，把一杯牛奶放到清欢面前：“喝了吧，会舒服一些。” 　　“嗯。”清欢吐出一口气，双手端起那杯牛奶，慢慢地喝着，意识清醒了许多，他放下了牛奶，握住了古月华的手—— 　　“你说，这架飞机会不会……”清欢压低了声音：“失事？” 　　古月华微微一笑，“你放心，就算是失事，我也会护你周全。” 　　清欢摇头：“我不是怕这个……”我根本就不怕死……这是清欢没有说出口的话。 　　“你该不会还担心其他人吧？” 　　清欢拉着他起身：“你跟我来。” 　　古月华也由着清欢拉着他走，两个人从商务舱走到经济舱，途中遇到空姐询问，也被古月华四两拨千斤过去了。走了一圈，清欢仔细看了飞机上的每个人，可是都没有自己在梦中看到的那个叫“丹丹”的小女孩和她的妈妈。 　　两人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怎么会没有呢？”清欢喃喃道。 　　古月华笑看着他：“你确定你看到的是这架飞机？” 　　清欢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 　　“十年前，一架麦道-82飞机在L市附近海域坠毁，机上一百多名乘客和机组人员全部罹难。” 　　“这两架飞机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同属于一家航空公司，如果进行回收的话……”古月华嘴角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其实也不需要回收太多，比如一个小组件，一个小零件，甚至是几颗螺丝钉……” 　　古月华的手轻抚着清欢坐的那把椅子，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清欢身体一僵，觉得自己所坐那个椅子就如同铺了针毡一般，别扭到不行。 　　“要不要和我换个位置？”古月华建议道。 　　清欢瞪了他一眼：“不必。” 　　三十分钟以后，飞机在东京羽田机场着陆，两个人下了飞机。 　　“搭乘个飞机都遇到事，我看，”清欢叹口气：“这次的日本之行不会那么顺利。” 　　“放心，有我在呢。”古月华倒是无所谓，牵起清欢的手：“走吧，我们取了行李就去酒店吧。” 　　“……嗯。” 　　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 第48章 歌舞伎町 　　陈梓然躺在床上，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机——那头传来的依旧是对方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 　　他皱了皱眉——为什么把手机给关机了？ 　　陈梓然翻来覆去的，一直到睡着眉头都没有舒展过。 　　他做了一个人梦，在梦里看到了他最想见的人——清欢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一身白衣的他几乎和周围融为了一体，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不知道要去往何方，而他的眼睛却紧闭着，眼睑处微微红肿，一串眼泪从眼角处流了下来……这是雪盲症的症状…… 　　茫茫的雪地中除了清欢一个人再也见不到其他……清欢还在坚定地往前走，尽管步履跌跌撞撞，几次摔倒他也自己爬了起来……他看不见前方，只知道往前走……陈梓然分明看到了那前面是被冰雪覆盖的悬崖，而清欢正一步一步往那崖口走去……最后一步，他的一只脚猛地踩空，整个身体往前倾去…… 　　陈梓然猛地惊醒，他再也睡不着，再次去拨清欢的电话，可是却依旧是关机。 　　——————————————分割—————————————————— 　　早上，博雅文宝开门，小徒弟小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提着铜铃去门口挂，却看到门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 　　“你是……客人？” 　　陈梓然站起身来，看着小舟：“我找白清欢。” 　　“小先生？”小舟眨眨眼：“可是小先生不在这里，他去……” 　　“小舟。”伴随着一道苍老沉稳的声音，周裕保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 　　“师傅。”小舟恭恭敬敬。 　　周裕保打量了陈梓然一番，才问：“你是谁？找他什么事？” 　　“我是他的同学，至于找他什么事那是我的事。” 　　“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周裕保转头对小舟说：“还站着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哦。”小舟忙去踮着脚把那铜铃给挂在了门上。 　　周裕保转身返回店里，陈梓然跟了进去。 　　“如果客人是来谈生意的，周某倒是十分欢迎，可是如果是其他的，就请出去吧。”周裕保很冷淡地说。 　　陈梓然走到他面前，呼出一口气，语气诚恳了许多：“希望你能够告诉我清欢的去向，他可能有危险，我必须要找到他。” 　　一听“有危险”，周裕保的神色也变了：“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有危险？” 　　陈梓然把自己的那个梦说了一遍，“……或许你觉得荒唐，但是，我还是担心他的安全，希望你能告诉我他的去向。” 　　按理说这种梦到的东西周裕保是不会相信的，可是涉及到清欢，而且清欢现在去了日本，而且昨天才看到日本那边大雪的天气预报，这一联想，周裕保也担心起来了—— 　　“好，我告诉你，小先生他去日本了。” 　　——————————————————分割—————————————————— 　　古月华定的是一个套房，他和清欢一人一个卧室。他们的房间在二十几层楼，从落地窗往下看，可以看到这个城市的夜景——所有的大城市几乎都是相似的，灯红酒绿，五光十色，只是有繁华和更繁华的区别。 　　“想不想出去走走？” 　　古月华站在清欢身后问。 　　“去哪儿？” 　　“去……”古月华笑了：“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 　　清欢不知道古月华要带他去哪里，只能跟着他走。 　　“歌舞伎町一番街……”清欢不懂日文，可是日本的文字本身就是源自于中国，所以有诸多相通之处，而且现在在国内很少看到繁体字的招牌了，在日本倒是有很多——想当初，清欢为了把繁体字的习惯改成简体字，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直至今天偶尔会写出繁体字，还会被语文老师给纠正——“这里是干什么的？看歌舞表演的吗？” 　　“这条街被称为‘不眠之街’，里面聚集着电影院、酒吧、夜总会、情人旅馆和风俗店，即使在深夜也仍旧灯火通明，客人络绎不绝。”古月华解释道。 　　“夜总会……风俗店……”清欢扭头看他：“我怎么不觉得不怎么好呢？” 　　“你觉得不好，可是来这里的人可喜欢得很呢。”古月华拉着清欢往里走：“走，我带你去看看。” 　　清欢一路看过去，那些霓虹灯五颜六色的，闪烁着迷醉的光彩，到处都是欢笑声，这里看上去似乎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堂。 　　“很热闹是吧，”古月华道：“你想不到二战的最后时期这里被烧成了一片火海……” 　　“火海？”清欢疑惑。 　　“东京大空袭，你对历史应该不会陌生吧？就是在那个时候毁掉的，不过二战以后很快就在这里建立了歌舞伎聚集表演的场地，命名为‘歌舞伎町’，它重建的速度之快，被称为‘全首都复兴的桂冠’。有趣的是，在这其中出力最大的，却不是日本人。” 　　“那是谁？” 　　古月华轻笑：“是在日本的华侨，他们不断地购买空地来发展这块区域，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块地方。这里有超过三千间酒吧、俱乐部等娱乐场所，因为太过糜烂也一直被批评着，可是民众太买账了，更何况还有许多聚涌而来的游客，这里还有一大部分中国游客在此贡献自己的金钱购买力和消费力。” 　　“为什么要把金钱贡献给日本而不……” 　　“在日本，红灯区是合法的，而且这个行业发展得如火如荼，可是在国内，总是有如过街老鼠，即使有规模很大的例子，可都是打着一些冠冕堂皇的旗号行事。” 　　清欢想想确实如此——比如楼兆的虹墨会所，可不是以合法来掩饰其不合法性呢？ 　　“你好像对这方面很了解啊……”清欢说。 　　“说起来，我曾经在这里住过几年时间。”古月华回忆道：“那个时候也算是醉生梦死，恍恍惚惚就过去了几年光景……” 　　“后来呢？” 　　“后来……”古月华笑道：“厌了倦了就去别处了啊。” 　　等到了那贴着浓妆艳抹的女郎照片的俱乐部门口时，清欢转身——“我不要进去。” 　　“表弟你害怕了？”古月华笑看着他，清俊的脸上满是戏谑。 　　“别用激将法。”清欢硬搬出一个理由：“我还是高中生，怎么可以进去这里面？” 　　“表弟你可不是普通的高中生。”古月华揽住他的肩膀，在堆着笑脸的男人引领下往里面走去，一边在清欢耳边道：“放心，表弟，有表哥在呢。” 　　有你在才有问题呢，我一个人早就脱身了…… 　　别看古月华看似温柔和软，可是妖就是妖，内里本来就不受世俗拘束，根本想不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两个人一进去，就有穿着黑色西装的经理人上前来询问，清欢听不懂日语，不过古月华懂，他们交谈了几句，那经理人就把他们带到了包厢，两人才一坐下，就有几个穿着性感艳冶的女郎鱼贯而入，个个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风俗场所的女人清欢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比如之前在虹墨会所，也见过了不少，不过明显这些日本女郎的态度更加温柔一些，她们真正地把顾客至上诠释到了极点——进来就先鞠躬，然后一个个地介绍——虽然清欢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可是也不会觉得不自在。她们坐下来的时候，也没有马上就贴上来，先是礼貌地问候了几句，清欢听不懂，回头看古月华，古月华笑着说了几句，然后那些女人才放开了，温言软语不说，还不停地倒酒递过来。清欢谢绝了，而古月华倒是坦然地接受了，看他笑得春风和煦和那些女人谈笑风生的模样，清欢在心里嘟囔了一句：果然是风月场所的老手，看把那些女人哄得花枝乱颤的，就差投怀送抱了…… 　　不过古月华好就好在，行动上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虽然那些女人靠过来的时候没有拒绝，可也是合理的亲昵程度，并没有去触碰一些不该触碰的位置……还好他没有这样，要不然清欢肯定要尴尬死了…… 　　也不知道他们聊到了什么，几个女人都用热烈的眼神看着清欢，还不时发出“卡哇伊”的感叹声，清欢炸了眨眼，不明所以，倒是古月华的手伸过来在清欢的脑袋上揉了揉，然后那些女人都笑了——清欢可不喜欢古月华在外人面前对自己做这个举动，把他的手拍开了。 　　这个时候，旁边的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女人递了一个游戏手柄过来，做了个手势，清欢明白，她是和自己玩游戏的意思——原来还可以这样……比起在旁边傻坐着，还不如找点事做——抱着这样的心理清欢和那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女人一起玩起了双人游戏。 　　游戏这种东西嘛，玩着玩着，再陌生的人也会熟悉起来，清欢一边和她玩着，然后大概知道了女人名叫“若子”，二十岁的年纪……也就仅此而已了。 　　清欢没有发现自己和若子玩游戏的时候，那边的古月华时不时地看过来。 　　几场游戏下来，清欢这个游戏菜鸟也玩得很开心，因为终于拍档胜了一局，若子高兴地抱住了清欢，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萦绕在清欢的鼻间，而那种柔软的触感也让清欢有些无措…… 　　这个时候，一道稍显霸道的力量从后面把清欢拉了过去，后背抵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表弟，玩嗨了哦……” 第49章 霉运 　　清欢没想到自己就是去个厕所也能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在水槽前洗脸，明明低头前什么都没有的，可是抬头的时候，却从镜子里看到身后出现了许多“人”，密密麻麻站着，一个个面无表情，神色阴郁地盯着自己。 　　清欢淡定地擦了擦脸，然后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其实……最近的状态不大对啊。明明之前这些东西都会躲着自己的，可是最近却是赶着找上门……难道自己最近的运势这么差？ 　　清欢走在走廊上，低头想着事情，对面走过来一个男人，走得很快，在到自己面前时，突然贴上来，清欢只觉得小腹处一阵冰凉，然后是……刺痛…… 　　清欢再回到包厢里就没什么玩的心思了，他凑到古月华耳边说：“我们走吧。” 　　古月华看出了清欢的无精打采，也没再勉强，给了那些日本女郎小费，然后拉着清欢结了单然后离开了俱乐部。 　　“怎么身上一股血腥味？”古月华问。 　　清欢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后不自然地说：“刚才撞到了一个受伤的人，沾上的。” 　　“是吗？”并不是疑问句，而是不置可否。 　　“我不想逛了，我们回酒店吧。”清欢已经完全没有心思了。 　　“……好。” 　　而在清欢和古月华前脚刚离开俱乐部，后脚俱乐部的经理人和保安就聚集在了厕所不远处的走廊上—— 　　“真的，我刚才看到一个染着金发的男人刺了那个男孩子一刀，”穿着制服的服务生白着一张脸说：“那个男孩子还瘫坐在了地上，他流了不少血……” 　　“这里确实有血迹……”经理人盯着瓷砖上的鲜血痕迹皱眉：“可是，那个男孩子去哪里了？照理说，他受伤了还能去哪里？” 　　这时，另一个服务生跑了过来，慌张地说—— 　　“经理，五楼有一位醉酒的客人突然被刺伤了，是一个金发男人……” 　　经理人神情一凛，下令道：“马上关闭各个出口，抓到那个金发男人！” 　　“是！” 　　…… 　　再说清欢与古月华回到了酒店，清欢脱下外套，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古月华捡起那件外套，仔细看了看，衣服上确实沾上了一些鲜血，而吸引他注意的是上面那一个五公分左右的破损痕迹——看形状，似乎是刀刃划破的，而且下刀的力气很大…… 　　古月华眯起眼睛——到底那么短的时间清欢遇到了什么——如果他真的受伤了，为什么他除了看上去疲累一些却完全没有什么不对呢？而且，看血迹已经干了一段时间了，除非伤口已经进行了包扎…… 　　浴室里，清欢躺在浴缸里，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 　　已经很久没有“死亡”那种感觉了。刚才那个金发男人刺伤自己的时候，鲜血直涌，那个男人的手法很熟练，那一刀自己腹部的血管应该都被刺破了……如果是一般人，肯定已经死在那个走廊上了。可是……自己并不是一般人。也正是因为这个清欢才不能在那个俱乐部继续待下去，要不然真的会引起大麻烦。 　　如果可以，清欢不想再有其他人知道字的秘密，可是古月华那么聪明，搞不好现在已经猜出来了…… 　　清欢始终不想要戳破那层窗户纸。 　　果然，最近真的是比较倒霉啊…… 　　从浴室里出来，清欢看到古月华正站在门口和什么人说话，好像是酒店的服务生。 　　古月华返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盛放着粉白色饮料的玻璃罐子。古月华自己倒了一杯递到清欢面前—— 　　“把这个喝了吧。” 　　清欢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西红柿酸奶汁。”古月华笑道。 　　“感觉好奇怪的混合……”清欢皱了皱眉：“可不可以不喝？” 　　“不可以。”古月华语气坚定。 　　“为什么？” 　　“这是日本人很喜欢的补血饮品。” 　　古月华的一句话马上让清欢噤声，他轻咳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端起杯子慢慢地喝了起来。一杯喝完，古月华把剩下的拿了过来—— 　　“这些全部要喝完。” 　　“……”清欢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即使不怎么喜欢那股味道也得全部喝完，他想快点结束眼前这个尴尬的气氛。 　　喝完了那个所谓的补血饮品，清欢迫不及待地去漱了口。再出来的时候，古月华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清欢松了一口气。 　　上床睡觉养足精神为明天的行程做好准备。 　　清欢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而他不知道自己睡着以后，明明紧闭的房门却被从外面打开了…… 　　第二天，清欢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古月华穿着整齐站在他床前—— 　　“快起来吧，我们要出发了。” 　　“哦。”昨天那种古怪的气氛似乎一扫而空。 　　清欢马上起床，洗漱完毕，两人吃了简单的早餐，就出发前往下一站——京都。 　　新干线上，清欢望着窗外问古月华：“京都有什么好玩的吗？” 　　“四月是樱花节，十一月是赏枫，而现在呢……”古月华顿了下：“去京都看雪吧。听说，京都下大雪了，雪景很值得一看。” 　　“雪景啊……”清欢很是期待——因为在沂城，雪下得少，即使下雪了也很少积起来，很快就融化了。 　　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才到达了京都，按照之前预定的，在一家温泉旅馆入住。 　　这家的女主人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少妇，穿着红色梅花和服，头上盘着一个松松的发髻，却不会让人觉得失礼，反而有一种慵懒的美感。女主人名叫“千代”，对他们热情得不得了，清欢即使听不懂日文也知道她一直在说好话。 　　房间是传统的榻榻米，清欢和古月华依旧是一人一个房间。清欢把自己的行李放好，又在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才放心。 　　清欢去隔壁找古月华，那个叫“障子”的纸拉门是半开着的，清欢刚想叫人，却看到房间内的情景——古月华站着，千代却是攀附在他的身上，柔若无骨的手指轻抚着古月华的脸，红唇微微张着，不知道说了什么，而古月华也是低头凝视着她…… 第50章 陷阱 　　古月华往门口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清欢的衣角，他皱了皱眉，把面前的千代推开，千代却依旧拽着他的衣服—— 　　“古桑好无情……”千代纤白的手指划过了古月华的嘴唇，带着诱惑挑逗的意味。 　　古月华甩了手把她给推开了：“千代，到此为止，希望不会有下一次。” 　　“我以为古桑这次来京都，多多少少是和我有关。”千代轻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千代，我们是朋友。”古月华淡漠又疏离地说。 　　“是因为那个小家伙吗？”千代指了指门外，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看上去是一个很可口的小家伙啊……” 　　古月华神色一凛：“千代，他不是你能动的，我希望你记住。”说完古月华转身往门外走去了。 　　千代望着那扇半开的门，神情变得阴冷了下来，指甲陷进了掌心里，喃喃自语道：“我不能动吗……那我就更想要试一试了……呵呵……” 　　榻榻米上，一条毛茸茸的红色尾巴拖在了地上，然后倏地收了回去。 　　再说清欢知道自己撞上了不该撞上的事情，当然马上离开是非之地了。 　　他边走边想刚才的一幕——难道是古月华和那个千代本来就认识的？虽然古月华神色确实有风流的特质，可是他也并不是那种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如何的人……不过，古月华也说过自己在东京呆了几年，那认识一个京都的旅馆老板娘也不是不可能……至于他们的关系……难道是情人？ 　　清欢走到了庭院中，在走廊上坐下，看着院子里的积雪——都有三五厘米厚了，之前看天气预报今晚还会下暴雪，不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 　　突然肩膀被从后面拍了下，清欢回头看到了古月华，眨了眨眼：“你怎么出来……” 　　“刚才为什么不进来？”古月华打断他的话。 　　“啊……你看到了……” 　　古月华揉揉他的头发：“本来想叫住你的，结果你跑得倒快……” 　　清欢干笑：“我只是不想打扰到你……” 　　“你误会了，”古月华解释道：“我和千秋以前就认识了，是朋友，单纯的朋友。” 　　“那你们……”清欢想起刚才的情景：“你们感情真好……” 　　古月华按了按他的脑袋，在他身旁坐下，看着庭院里的雪：“明天我们再出去赏雪。” 　　“那今天呢？” 　　“去泡温泉啊。” 　　果然去泡温泉——只有他们两个人。 　　清欢眼睁睁地看着古月华把身上的浴衣脱掉，然后十分坦荡着赤裸着身体迈着两条长腿下了温泉汤—— 　　古月华趴在壁沿上撑着下巴看着清欢：“快下来啊。” 　　“什么都不穿就下水啊……”清欢骨子里还是保留着保守的一面。 　　“都要下水了还穿什么？”古月华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而且我也是男的，你还怕被看少块肉？” 　　清欢瞪了他一眼，撩起下摆先把脚放进温泉汤，试了试温度，然后两条腿先踏了进去，随着身体慢慢下去，衣服也慢慢地脱掉了——古月华就靠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清欢：“无论是脸还是身形，都可以打满分了……” 　　清欢挑眉，淡定地把脱下来的浴衣搭在板凳上：“我以为，你更喜欢女妖精。” 　　古月华也学着清欢的模样挑眉：“难道你不知道在妖界都是男女不忌的吗？” 　　“可是，我忌。”清欢干脆地说。 　　古月华却不以为然，一只手伸过来就想要捞清欢，却被清欢躲过去了——两个人，哦，不，是一人一妖，一个近百岁，一个逾千岁，在一个温泉汤里就闹腾了起来，一个追一个躲，原本该是好好享受的一场泡汤浴也变得热闹非凡…… 　　这个时候，木屐声由远及近而来，正在打闹的清欢和古月华停下了动作，清欢马上身体沉下水，只剩下脑袋在水面上，而古月华却是悠然地靠着，一边冲着清欢眨眼。 　　过来的是千代，她端着一个黑漆菊花的托盘，上面是两盘精致的和果子，以及盛放在粉色樱花瓷瓶里的清酒。 　　千代笑得很温柔，她对清欢点头以后才对古月华说了几句话，古月华翻译给清欢听：“这是千代自己做的和果子，还有自己酿的清酒和梅酒，请我们品尝。” 　　“谢谢你了。”清欢忙对千代感谢道。 　　这句简单的中文千代当然那听得懂，遂回道：“不客气。”虽然生硬意思却表达的是对的。 　　千代又留下一句话才对着他们礼貌地鞠躬，转身离开了。 　　清欢转头对古月华说：“你的态度好冷淡。” 　　“有吗？”古月华不置可否，倒了一杯梅酒给清欢：“千代酿的酒很好喝的，许多来此住宿的客人还会专门买酒回去呢。” 　　清欢闻了闻，确实一股梅子的香气扑鼻而来——“好香啊。”即使他这种不怎么喝酒的人也忍不住品尝了起来。 　　古月华却没有把酒倒出来，而是直接拿起了那个宽口瓷瓶，慢慢喝了起来。 　　“你就不怕自己喝醉吗？”清欢捻起一块草饼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着——这日本的甜品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别说，和这梅酒配得极好。 　　“清酒的度数本来就不高，再说，我的酒量还是可以的。” 　　清欢听他这么说也由着他了，自己专心对付面前的食物，甜品配着梅酒，那梅酒竟也去了大半。 　　吃得差不多，清欢才发现古月华和果子都没动过，扭头去看他，他靠在汤池壁上已经睡着了，那空的清酒瓶子就漂浮在温泉上面。 　　“还说不会喝醉呢……”清欢倒是想要好好嘲笑他一番，可是自己也感觉脑子晕晕的，酒精的劲儿上来了，脑子越来越迷糊，直至最后失去了意识…… 　　而他们双双醉倒的时候，那穿着和服的身影才慢慢从拐角处走出来了…… 　　——————————————分割—————————————————— 　　清欢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他看到的是一片刺目的雪白，而自己的身上也被积雪给覆盖住了……清欢忙拨开身上的积雪，慢慢站起身来，转了个圈，看到的除了雪还是雪，一望无际……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清欢明明记得自己之前是和古月华一起泡温泉吃东西的啊，怎么醒来就出现在这里…… 　　“有人吗？有人在吗？有人在吗？”清欢大声呼喊，可是因为太空旷了，那单薄的声音被冷风吹得一干二净。 　　清欢拢紧了身上的浴衣，光着脚踏着雪往前方走去——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冻死……然后又复活，在没有人找到自己，绝对会被再次冻死……如此周而复始……清欢曾经看到书上说有些冻死的人在死前会出现脱衣的情况，还会出现“笑脸”——自己可不要这么惨…… 　　可是……真的好冷啊……那种冷是冷到浑身都要僵住，不想动的那种…… 　　到底哪里才是尽头，为什么看不到房屋，甚至连生物都看不到？ 　　清欢勉强走了有一个小时之久，然后他发现——自己面临了一个更凄惨的情况——眼前逐渐模糊，眼睛里有异物感，还有那一阵阵的刺痛…… 　　是雪盲症。 　　眼睛由一开始很勉强才能睁开，到后来完全睁不开了，周围除了雪还是雪，眼睛已经承受不住了。 　　好了……清欢叹口气：完全看不见了。 　　不止眼睛，现在整副身体都在抗议，随时面临崩溃——可是，不能放弃，一定要找到人来救自己……一定…… 　　即使看不见，但是清欢依旧坚定地往前迈着步子，偶尔喊几声，期盼着有人能发现自己的存在。 　　他完全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前进，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所以，他根本没有看到自己面前雪崩过的悬崖崖口——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接近，直至一脚踩空…… 第51章 再次出现的“人” 　　“不管说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不知道。”千代面对神色冷凝如同冰霜的古月华，淡定地说。 　　“千代，我早说过让你不要动他的。”古月华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拳。 　　千代沉默不语。 　　“你真的不怕……”古月华的手覆盖住千代纤细的脖子，声音轻柔得让人战栗：“不怕我杀了你？” 　　怕……她当然怕，千代能够感觉到古月华神色浓烈的杀气——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古月华这么愤怒——而这都是因为一个男孩子，一个人类……千代压抑住心里极度的恐惧……她在赌，赌古月华到底会不会因为一个人类对自己下杀手——毕竟，他们才是同类……毕竟，古月华并不是一个嗜血的…… 　　“说，你把清欢带到哪里去了？” 　　千代咬着牙，道：“不知道……” 　　古月华扣住千代的手用力，他真的会拧断她的脖子…… 　　“铃铃铃……”而就在这个时候，旅馆的门铃声响起，救了千代一命。 　　古月华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杀气——他刚才确实有些失去理智了。并不是要杀死同类，而是如果他杀死了千代，那真的无法获得清欢的下落了…… 　　“去开门。”古月华声音低沉。 　　千代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这才踩着木屐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帅气却神情疲惫的男孩子—— 　　“你好，请问你这里有没有住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这么高，头发这么长，长得很好看的……”说的却是中文—— 　　千代听得懂的中文有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什么？” 　　男孩子抓了抓头发：“你听不懂吗？就是两个男人……” 　　古月华的耳力很好，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心神一动，移动到了门口，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 　　“你怎么来这里了？” 　　门外的男孩子正是匆匆赶到日本的陈梓然，他搭最快的航班到达东京，查到了清欢他们之前住着的酒店，然后得知了他们让酒店订了去京都的票，又马上赶到了京都，可是不知道他们下榻的旅馆，就一家家拜访了过来，这家旅馆是他敲开的第五十三扇门。 　　看到古月华的时候陈梓然眼睛一亮：“你在这里……清欢呢？清欢在哪里？” 　　“清欢……”提到清欢古月华的表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陈梓然皱眉：“清欢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他去哪里了？” 　　“我也在找他……”古月华现在只担心清欢的安危。 　　陈梓然一顿：“我知道清欢去哪里了！” 　　“你知道？！”古月华眼神都变了。 　　“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到处都是雪，周围完全没有人家的？”陈梓然回忆起梦里的情景：“地势比较高的，很空旷，还有崖口……” 　　古月华想了想，“我知道在哪里，你跟我来。”虽然不知道陈梓然是怎么知道地方的，可是古月华宁愿选择相信他——他转头对沉默的千代道：“你最好祈祷清欢什么事都没有。” 　　千代望着他们消失的身影，嘴角浮起一抹苦笑——难道她做错了吗？她只是动了不该的心思，只是嫉妒那个人类…… 　　————————————分割———————————————————— 　　那一脚踩空的时候，清欢心里暗叹一声“完了”——这次跌下去，肯定要摔个断手断脚，如果下面还有树枝石头这些尖锐物体，更加无法想象，就算不死也会很惨…… 　　身体在往下坠…… 　　突然清欢感觉周围的气息似乎都发生了变化，然后一道力量托住了自己，然后身体下坠的速度变得缓慢…… 　　清欢下意识地抓住那个抱着自己的人，有力的臂膀，宽阔的后背—— 　　心跳加速，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是他。 　　清欢极力想要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人，可是生理性的反应让他睁不开眼睛。 　　整个身体被怀抱包裹住，原本冰冷的身体被温暖给包围，好像连血液都恢复了流动，脑子也清醒了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清欢的声音已经沙哑。 　　可是，他没有得到回复。 　　“你到底是谁？”清欢继续道：“为什么每次你都突然出现，每次你都救了我……你到底是谁？” 　　依旧没有回复。 　　风声在耳边回旋，四周围安静得也只有风声了。 　　“可以让我看看你吗？我想看到你……”这是清欢第一次那么想要看到一个人，他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 　　一只温暖的手拿起清欢的手，然后把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脸…… 　　清欢仔细地摸着那张脸，额头眼睛鼻子嘴巴……那是一张男性的脸，清欢凭借触觉在自己的脑海里勾勒他的五官，可是总感觉不够具象…… 　　这时他在一个地方才停止了，着陆以后清欢的身体最后被平放在平地上，一只手覆盖在清欢的眼睛上，清欢只觉得眼前一片清凉舒服，过了一会儿，那只手移开了，清欢试着睁开眼睛，一开始还有些刺眼，但是很快适应了些，视线逐渐清晰。 　　清欢坐起身来，虽然还是能够看到雪，可是远远地能看到一些房屋了。 　　可是……那个人去哪里了？清欢不能用“幻觉”来解释这一切……他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 　　为什么每次都是……来得那么突然，离开得也毫无踪迹……清欢心里有些失落。 　　“清欢！清欢！” 　　“清欢，你在哪里？！” 　　“清欢，你听到了回答一声！清欢！！” 　　“……” 　　熟悉的声音让清欢精神一振，他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远远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个是古月华，而另一个……好像是……陈梓然？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不过也顾不上许多了，清欢站起身对着他们挥手，然后喊道：“我在这，在这里——”他的声音已经沙哑，音量并不重，可是古月华听到了，他看到了清欢，瞬间移动到了他的面前，而陈梓然虽然看到了，却只能向这里快速跑过来—— 　　“清欢。”古月华抱住了清欢，原本以为只穿着浴袍在雪中的他应该浑身冰冷，可是他身上却还是保留着常人的温度……“你没事吧？” 　　清欢摇头：“我没事啊，你不是看到了吗？” 　　古月华舒了一口气，在清欢耳边呢喃道：“幸好，幸好你没事……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和你没有关系啊……”清欢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后来清欢才知道千代下了狐妖最难以招架的碎魂草在酒里才让古月华醉了过去，而自己的酒里只是一般的安眠药。清欢大概猜到了千代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他已经没事了，而且他看得出来古月华情绪的波动，也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就揭了过去，不过他们后来就换了一个旅馆——清欢再也没见过千代，只是隐约听到新闻说一家旅馆的女主人突然失踪的事，但是他也没再问过古月华。 　　而此时，清欢看到了突然出现的陈梓然，还是没反应过来—— 　　“陈梓然，你怎么会来这……”“里”字还没说出口，清欢就被陈梓然给抱住了—— 　　“清欢，你没事太好了……”陈梓然道：“我梦到你掉下雪崖的时候，好担心你出事……” 　　“掉下……雪崖？”清欢睁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你说你梦到我出事？” 　　“对啊，”陈梓然上下打量了清欢一番，确认他没事才安心了：“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一个人在雪地里走，然后掉下了雪崖？” 　　“然后呢？”清欢忙问——他想知道陈梓然有没有看到那个人…… 　　“然后我就醒了。” 　　“这么说你没看到……” 　　“没看到什么？”陈梓然和古月华两个都盯着清欢。 　　“没什么。”清欢摇头，笑了：“谢谢你，陈梓然。” 　　清欢灿烂的笑容晃了陈梓然的眼，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你不用这么客气……” 第52章 上身 　　原来的双人行现在变成了三人行。清欢倒是无所谓，可是古月华和陈梓然明显气场不怎么合的样子，不过两人也没有针锋相对，古月华依旧春风和煦，陈梓然依旧冷漠少言，可是就是谁也不搭理谁。 　　两个人在走廊上遇到，就要擦身而过的时候，陈梓然叫住了古月华。 　　“你等等。” 　　古月华转身，微笑着看着他，可是眼底却没有笑意：“有事吗？” 　　陈梓然面无表情道：“你不是人，是什么东西？” 　　“这个和你没有关系吧？” 　　“是和我没有关系。”陈梓然继续说：“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接近清欢了，你只会害了他，比如这次。” 　　“这次是意外，”古月华收了笑容：“我和清欢怎么样，都是我们的事，你可没有资格来干涉……况且，难道你觉得你们是同类？” 　　陈梓然瞳孔缩了缩，“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古月华淡淡道：“你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古月华转身回房了。 　　陈梓然站在原地良久，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原本这一夜就该这么过去了，可是…… 　　陈梓然已经洗了澡躺在被窝里了，突然房门被敲响，他披上睡衣去开门，然后看到了同样穿着睡衣站在门外的清欢。 　　“清欢，你找我有事？”陈梓然疑惑道。 　　清欢没有回答，只是笑，而且笑得有几分慑人的魅惑。 　　陈梓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清欢已经推开他走了进来，他这才发现清欢是光着脚的，连袜子都没穿，而且他的头发还带着湿意，似乎刚刚洗过澡。 　　陈梓然合上门，转身见清欢已经坐在了榻榻米上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 　　陈梓然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清欢？” 　　清欢身子前倾，趴在了陈梓然的身上，脸贴近他，鼻尖几乎相触，他的手在陈梓然的胸口挑逗地轻抚着，期间的意思不言自明。 　　陈梓然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口水，道：“清欢，你怎么了？” 　　清欢的动作更加大胆，吻上陈梓然的下巴，往下舔了舔他突出的喉结——陈梓然只觉得下腹一紧，如果不是强大的自制力，他早就把清欢给压倒在身下了——他抓住清欢窜进他衣服里的手，深吸一口气：“清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清欢歪了歪头，目光迷蒙，粉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然后就要吻上陈梓然的唇—— 　　“碰——”房门被打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是古月华。 　　冷风吹了进来，陈梓然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而趴在陈梓然身上的清欢猛地抬头看向门口，看到古月华的时候瞳孔缩了缩，然后脸上出现了异色。 　　“不好意思，打扰了。”古月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点都没有闯入人家房间的愧疚，他一把把清欢捞了起来，清欢竟然也没有丝毫反抗，任由古月华动作—— 　　陈梓然见古月华带清欢走，皱眉道：“你要带他去哪儿？” 　　“带他回房间。”古月华嘴角一掀：“难道你觉得他应该待在你这里？” 　　“我……”陈梓然顿了下，问：“清欢他怎么了？” 　　“他被上了身。”古月华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你就安分待在你的房间里，其他的不用管了。” 　　陈梓然才不是那种可以任由摆布的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如果你想要清欢没事的话。” 　　一句话就击中陈梓然要害了。 　　陈梓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古月华带着清欢离开——确实，古月华非人类，可是在这种时候，偏偏是非人类的古月华能够帮助清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陈梓然很是郁闷…… 　　他的双手握成拳，用力地捶打在了地板上。 　　这一夜，陈梓然失眠了。 　　至于清欢，他是一夜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己房间里，而是在古月华的房间里，而他躺着的榻榻米四周围布满了蜡烛还用垂坠着铃铛的红线环绕了起来……这是一个阵法，清欢也曾经给别人做过——这应该是驱除邪灵的阵法。 　　清欢坐起身，看到古月华正盘腿坐在窗前悠然地喝着茶—— 　　“表弟醒了？”古月华喝了一口茶，笑盈盈地侧头看着清欢。 　　“我……怎么了？”清欢迷茫地问。 　　“你昨晚被恶灵上了身。”古月华简单地回答。 　　“那我……做了什么吗？”清欢问道。 　　“这个……”古月华放下茶杯：“表弟应该问你那个同学。” 　　后来清欢看到了两只黑眼圈的陈梓然，问起昨夜的事，明显气色不好的陈梓然却是先红了脸，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却答非所问。清欢看得出他不想要提，再看陈梓然也没有受什么损伤，这件事也只能当做没发生过了。 　　—————————————分割—————————————————— 　　清欢三人一大早就去了京都三大名胜之一的清水寺。 　　站在古朴的寺门口，清欢问道：“日本的寺庙和中国的寺庙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的也只是形式，信仰却是一样的。”古月华回答。 　　“我不喜欢日本。”陈梓然很简洁地说。 　　其实清欢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日本以及日本人，从昨天住宿开始，陈梓然对那些日本人就很冷淡——其实清欢后来想想也知道为什么，毕竟他的前世作为抗日的将领死得那么悲壮……即使是自己，对这个国家也很别扭，更何况他呢。 　　不过，国家归国家，宗教归宗教。清欢还是分得清的。 　　清欢并不是真的信奉佛教，而是他在面对佛祖和菩萨的时候，心里总能获得宁静，所以他有时候也会把默念心经作为释放压力的方式。 　　清欢在祈愿的时候，古月华和陈梓然就站在一旁看。古月华本身是妖族，道不同自然也称不得上信不信，而陈梓然本身就是个神佛不忌的人。 　　在寺庙，最不可或缺的一项活动就是抽签。 　　清欢抽了一支“末凶”的签，他扭头问古月华：“末凶算是很差的吗？” 　　“通常是‘大吉、中吉、吉、小吉、半吉、末吉、凶、小凶、末凶、半凶和大凶’，末凶倒也不是最差。”古月华又问：“你求的是什么？” 　　“运势。”清欢回答。 　　“最近运势不好吗？”陈梓然开口问道。 　　“你觉得我的运势算好的？”清欢反问。 　　陈梓然脑海里浮现那个挑逗自己的妖艳清欢模样，就没有再说话了。 　　“如果抽到不好的签就用自己最不顺手的方式把签字打结在树上，代表你完成了艰难的任务，这种修行尅逢凶化吉。”古月华指了指院子里的大树说。 　　清欢刚才就看到了上面有好多打结的签纸，都是别别扭扭的，之前还奇怪为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来有很多人运气不好啊。 　　既然抽到了签，清欢也不在意多做一件事，他用不怎么用的左手来打结，反正是怎么别扭怎么来，总算是把签纸挂上去了——正松一口气的时候，清欢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僧服，拿着一把笤帚的老和尚正看着自己的那个签纸，目光若有所思—— 　　清欢也疑惑地看着他，那老和尚转过头来，慈眉善目地望着清欢，然后说了一句话——清欢求助地看向古月华，古月华翻译给情话听—— 　　“他说，你最近命势逆转，会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事情。” 　　“你问问他还知道什么？” 　　古月华转达了清欢的意思，那个老和尚指了指树上的签纸，回了一句话。 　　“他说尽管会有不如意，可是你会很快见到你想要见的人。” 　　清欢听了，脑海里就浮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会是……他吗？ 　　老和尚双手合十，和清欢示意，然后转身离开了。 　　“清欢你想要见什么人？”陈梓然的问题刚好也是古月华想要问的。 　　清欢似是而非道：“总是会有想见的人的。” 　　不管怎么样，这次的日本之行算是结束了。 第53章 拍卖会 　　等清欢回来已经是临近春节了。他一回来就受到楼兆的邀约参加一个拍卖会—— 　　“为什么要请我去？你自己去不就好了？”清欢说。 　　“因为小先生你这方面应该很懂。” 　　“……” 　　第二天一早，楼兆的车开到了湖畔小区门口，他坐在车里给清欢打电话，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电话—— 　　“喂？”清欢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似乎还没睡醒。 　　听到清欢的声音，楼兆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说：“醒了吗？我在你们小区门口等你。” 　　清欢顿了下：“哦，你等我一下。” 　　“好。”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清欢的身影才出现了——他穿着一件蓝灰色的大羽绒服，头上戴着黑色毛线帽，脖子上围着米色的大围巾，背着包，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走了过来——整个人包裹得如同一只球。 　　保镖给清欢开门，清欢上了车，就听到已经坐在车里的楼兆问自己：“很冷吗？” 　　清欢把背包放在身前：“当然冷了。” 　　“你之前不是去日本了，日本更冷不是吗？”楼兆说。 　　清欢想了想：“确实挺冷的……”而且自己那个时候还只穿着浴衣就被丢到了雪地里，回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他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你还去日本……是因为和你一起去的人吗？”楼兆继续问。 　　“你怎么知道我和别人一起去的日本？”清欢疑惑道。 　　“我想你一个人应该不会想要去的。”楼兆说：“应该不是女孩子吧？” 　　清欢瞄了他一眼：“我还没有关系好到可以一起出去玩的女性朋友。” 　　“那是和你关系很好的男性朋友了？”楼兆笑盈盈地看着清欢：“那我和小先生的关系有没有好到可以一去出去玩？” 　　“你……”清欢避重就轻：“这有什么好比的。”清欢不怎么喜欢和心思太重的人打交道，而楼兆是个经历复杂的成熟男人，比起同样看不清的古月华，至少古月华自己知道他的底牌，而人类是最难看清的…… 　　“看来，”楼兆目视前方：“我要更加努力了。” 　　清欢不搭话，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打开，拿出一颗塞进嘴里——是樱桃口味的。他又拿出一颗递给楼兆：“要吗？” 　　楼兆接过来，“谢谢。” 　　前座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啧啧称奇——这楼少总不是不喜欢吃巧克力的吗？看来这白小先生果然很厉害啊…… 　　拍卖地点是一个会场，参与的人员个个西装革履，礼服款款，清欢是穿得最休闲的一个，算是其中的异类。 　　进了会场，清欢不得不把羽绒服给脱了——里面的中央空调打得很高，所以那些只穿着薄薄一件西装和套装的男男女女才那么自在。 　　清欢脱了羽绒服，里面就是一件黑色的毛衣，配上蓝色的牛仔裤和咖啡色的短靴，简单干净，而那张漂亮无瑕的脸蛋，倒是有几分古典的韵味。更何况他身边站着的是楼兆，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楼兆给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上前对清欢说：“小先生，我来拿吧。” 　　清欢把羽绒服交给他：“那谢谢了。” 　　“楼先生，这边请。”一个穿着制服戴着眼镜的男人走过来引导着他们往前走。 　　清欢跟在楼兆身边，看到很多人和楼兆打招呼，他们的态度热络，而楼兆虽然都是礼貌地点头回应，可是多少有些冷淡了。 　　楼兆的位置在最前面中间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上的情景。 　　一坐下来，清欢问：“今天是拍卖什么东西？” 　　“其他的倒没什么所谓，最后压轴的才是我要的。” 　　拍卖开始，主持人出场，清欢在台下看着台上展示出来的一件件藏品——而那些藏品开始拍卖的时候，不管其他人叫价多么激烈，楼兆都是无动于衷，直到最后一件藏品被推出来，楼兆才坐直了身体，眼神专注起来。 　　“最后这件压轴的藏品是我们这次拍卖会的重中之重。”主持人又铺垫了一堆话，才把那盖在玻璃上的红布给掀开了，灯光都打在了玻璃柜上面，全场一片感叹声——“这件双龙白玉宝瓶是唐代的宫中藏品，据说是太宗晚年的爱物，花瓶底部还有唐太宗的私人印章一枚。” 　　只见那玻璃柜中的白玉花瓶足有半米高，玉质通透润泽，瓶身上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似乎随时要从玉身上飞走…… 　　“这只有一条龙，为什么叫‘双龙’呢？”有人提出了疑问。 　　主持人解释道：“因为这白玉是选自极品的和田玉，玉体通透，在灯光之下形成双影，便有了双龙之意。” 　　众人一看，果然在现场灯光的照射下，那玉身上确实似乎多了一条龙影。 　　“好了，现在开始竞价，底价80万。” 　　主持人话音一落，坐在清欢身边的楼兆就举起了牌子：“500万。” 　　众人哗然。 　　本来有些人准备叫100万了，而楼兆这一下子叫价就叫到了500万。接着有人开始竞价—— 　　“550万。” 　　“600万。” 　　“680万。” 　　“720万。” 　　“……” 　　楼兆正要举牌，叫价“1000万”，手却被压下，他转头看向清欢—— 　　“怎么了？” 　　清欢对着他轻轻摇头。 　　楼兆挑眉：“为什么？” 　　清欢在楼兆耳边轻声说：“那是赝品，不值得。” 　　“赝品？” 　　清欢点头：“等出去了再和你说。” 　　可是清欢和楼兆的对话却被坐在他们身后的另一个集团公子听到了，他凑过来—— 　　“赝品？你怎么知道是赝品？” 　　这集团公子的声音重了点，周围的人就全听到了，一个个传过去，整个会场议论声一片，竞价的氛围也完全被破坏掉了。 　　“赝品……怎么会是赝品呢……”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把赝品拿过来糊弄我们？” 　　“不会吧，是赝品啊……” 　　台上的主持人涨红了脸，而一直在台后听着竞价的藏品主人终于走了出来，这是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人，身材粗短，一双三角眼，看起来有些刻薄。他走到楼兆面前，先是鞠了一个躬，说：“楼少总，您好。” 　　“你好。” 　　男人转向清欢：“我想听听这位先生说说看，他是凭什么判断我的藏品是赝品的，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做古董行当，可从来没有收藏赝品的道理，这可是有毁于我的声誉的，请务必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清欢知道这个麻烦逃不过了——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清欢年纪小，可能看走眼了也说不定。”楼兆知道这个男人是出了名的难缠，不想清欢麻烦，遂替他解围。 　　“这可不是随便说的一句话，现在话已经说出来了，会场里的人都听到了，一句‘看走眼’未必也太儿戏了，日后如果再有人借此污蔑，我的生意也不用做了。”男人双眼带着些许冷厉。 　　“清欢。”楼兆看向清欢，他知道清欢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清欢暗暗叹口气，知道躲不过了——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清欢抬起头，说：“如果可以，请给我拿一盆水来，干净的清水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那个男人对会场的安保人员说：“照做。” 　　“是。” 　　不一会儿，安保人员就端着一盆清水过来了，清欢接过了水，上了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不明所以。 　　“请打开玻璃柜。”清欢又说。 　　男人上了台，拿出玻璃柜的钥匙，亲自打开了。 　　清欢动作干脆地把那盆清水倒入了白玉花瓶里——男人虽然早有了心里准备，可是看到他的动作还是忍不住咒骂出声，其他人也发出惊呼声。楼兆站在清欢身后，望着清欢动作，脸上并没有丝毫怀疑。 　　那水注入了花瓶，花瓶也依旧是花瓶，并没有什么变化。 　　很多人盯着花瓶以为有什么惊人变化的人都失望了——什么都没有，不会只是哗众取宠吧？ 　　“什么意思？”男人皱眉道。 　　清欢把盆放到一旁，淡淡道：“这就是赝品的证据。” 　　“我可没有看到有什么不同。”男人嘲讽道：“难道是我和在场的各位都眼拙了？” 　　“没有变化就是赝品。”清欢迎视他的目光：“真品可不是这样。” 　　“你有什么证据？难道你见过真品不成？”男人皱眉道：“空口白话谁都会说。” 　　清欢抬头看到所有人望向自己或是怀疑或是嘲讽或是期待的目光，而楼兆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因为，”清欢一字一句，在整个会场里再清晰不过了：“真品在我这里。” 第54章 十三件宝贝 　　清欢坐在座位上，身旁坐着楼兆，会场里的人都坐在原位上，大家都在等待。 　　清欢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着膝盖，看不出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铛——”会场的大门打开，所有人都转向门口。 　　几个人鱼贯而入，楼兆的六个保镖，四个保镖站在最外面，最中间的两个保镖抬着一个流云百福的紫檀木箱子，而博文雅宝的小徒弟小舟小心地站在一旁护着。 　　清欢站起身，楼兆跟着起身。 　　“小先生……”小舟看到清欢的时候原先的不安消失了大半。 　　“辛苦了。”清欢拍拍他的肩膀，又对那两个保镖说：“请把这个抬到台上吧。” 　　所有人都围到了会场的台下，拭目以待。 　　藏品的主人张先生也站在了一旁直盯着那个紫檀木的箱子看。 　　清欢把箱子打开——里面果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玉花瓶。 　　张先生皱着眉头——除非他是有预谋的，要不然短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拿得出仿得那么像的一只白玉瓶。 　　楼兆摸了摸那瓶身，嘴角上扬，只说了一个字：“好。” 　　张先生的手一碰触到花瓶，心里突了一下——以他多年的收藏经验，这个花瓶确实是真品……张先生干咳了一声，“你又凭什么来证明你的是真品？” 　　“请再拿一盆水来。”清欢对保镖说。 　　等水拿来了以后，清欢依旧把清水注入花瓶里…… 　　而所有人想象不到的奇迹就此发生—— 　　只见被水灌注的白玉花瓶通体变为翡翠绿色，可以从通透的玉壁窥见里面有一条龙影在水中翻腾……不，不是一条，是两条，两条龙影会和到一处，继而纠缠不休，几乎融为一体…… 　　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犹如梦中。 　　“叮”的一声，清欢的手指叩了叩玉身，那龙影随即淡去，众人如梦初醒。清欢把那玉瓶中的水倒了，放回原处，白玉花瓶依旧是那白玉花瓶，与放在一边的另一只花瓶毫无二致。可是到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内里的差别。 　　清欢对张先生说：“之所以说是双龙，是因为不只外面这条龙，其实这花瓶内部也雕着一条龙，方才的双龙戏水相信张先生也看到了。” 　　张先生目光紧盯着那只白玉花瓶，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热切地望着清欢：“白先生，你这个花瓶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我私人的藏品，其余无可奉告。” 　　“这个花瓶出价多少？”下面有人叫嚷开了。 　　“我出1000万！” 　　“1100万！” 　　“1200万！” 　　“……” 　　清欢有些头疼了——他就知道会这样。 　　“不好意思，各位，”楼兆揽住清欢的肩膀，突然开口：“这个花瓶是白先生的藏品，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和白先生会好好商谈的。” 　　台下的人闻言都有些泄气——这说话的人是楼兆，楼兆要的东西可没有要不到的，更何况他和这位白先生关系似乎很亲密。 　　清欢看了楼兆一眼，没有多说话。 　　一直到拍卖结束，清欢坐上了楼兆的车，他才开口—— 　　“我要声明的是，这个花瓶不会出售的，跟价格无关。” 　　楼兆轻笑：“放心，我并没有要强买强卖的意思。” 　　清欢露出一副“你明白就好”的表情：“不过刚才谢谢你给我解围。” 　　“说起来也是我让你陷入麻烦的，当然要负责到底了。”楼兆探究地看着清欢：“不过我很好奇，这件宝贝的来历……” 　　“我只能告诉你是暂时存放在我这里的物件，并非我所有。” 　　楼兆也没有深究，只是笑道：“现在看来邀请小先生一同前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算了吧。”清欢的声音带着疲惫：“以后这种事还是不要找我的好。” 　　其实清欢后悔了，自己之前太冲动了，怎么可以让那花瓶现世呢？ 　　“放心，不会有下次。” 　　“嗯。” 　　清欢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楼兆看着清欢的侧颜——恬静美好得倒不像个真人。 　　清欢，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又有多少故事…… 　　——————————————————分割———————————————————— 　　隐秘的小房间里陈列着都是岁月沉淀的珍宝异物，有象牙镂花圆镜、金缕玉枕、文犀辟毒箸、金雕百仙祝寿钟、八宝铜钱御妖剑、白玉水月观音、青玉十二生肖……另有一些名家稀世画帖书帖以及拓片等。 　　周裕保和小舟把装着双龙白玉瓶的盒子小心地摆放在角落的空地上，完事以后周裕保对小舟说：“小舟，你出去吧。” 　　“是，师傅。” 　　小舟离开以后，周裕保才转向正在轻抚着春雷琴的清欢：“小先生似乎有心事，是拍卖会上有什么问题？” 　　清欢摇头：“今日拿出这个花瓶是意外，让我想起了这十二件东西的来历。” 　　“小先生，算起来也有四十多年了，这些东西的主人若是在世，早就来取走了。”周裕保道。 　　“说的也是……” 　　四十多年前，正是那场动乱正盛的时候，像是此类宝贝不止毁了多少，如若不是自己把它们藏于山中，只怕这十二件稀世珍宝也毁于一旦了。那时清欢见那人为了护着这些东西几乎丢了性命，于心不忍才出手帮忙，代替保管，这一保管便是四十多年。清欢下山以后便把它们寄放在周裕保这里，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到底要小心些——只除了一件…… 　　“其实应该是十三件才是，”清欢唇角勾了勾：“加上小莲，是十三件。” 　　那盆无价的莲瓣兰花也是清欢被托付的物件之一，那是活物，清欢也就贴身照料着。 　　“别的不说，就说小莲，”周裕保道：“如果原主人真的上门来取，小先生会舍得吗？” 　　“舍不得也无法，”清欢叹气：“毕竟要物归原主。” 　　“其实小先生是多虑了，”周裕保笑道：“我看这些都已经是无主之物了。” 　　清欢摇头：“我有一种预感，怕是要来了。” 第55章 过年的准备 　　过年要准备什么呢？ 　　这是清欢这么些年来在山下过的第一个春节。他依稀记得以前过年都是要准备年货的，想到这茬儿，一大早清欢起来就去超市了。 　　说是准备年货，清欢一开始就在零食区晃了，很快购物车就堆满了零食——各类坚果、干果、薯片、虾条、豆腐干、巧克力、布丁、软糖、奶酪片、曲奇……然后又去冰柜那边拿了一些素包子、素饺子和汤圆团子之类的速冻食品。 　　在经过服装区的时候，清欢随手又拿了几件衣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还有两双鞋子，一双运动鞋一双短靴，都是拿了大概尺寸的，也没有试穿，直接就放进购物车里了——这“豪放”做派，营业员都多看了几眼。 　　所以最后清欢结账的时候真的是一大堆东西，刷卡直接就是五位数了，而且还不是信用卡……收银员心里也嘀咕：这小孩子家家的，看起来还是个学生模样，自己一个人就一次性花了那么多钱，真是…… 　　清欢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出来，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出租车上，清欢看着窗外——街上到处都可见装饰着的红灯笼和彩带，来往的车辆没有那么匆忙了，连街上的行人也几乎都洋溢着笑容。除了情侣，看到最多的组合就是家庭了，通常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和孩子，孩子笑闹着，父母或是宠溺或是责备，可是眼中都是爱意。这就是“家”啊，因为有一个“家”，所以做什么事都有了底气，有了动力。于清欢自己，就是因为无牵无挂，所以好像万事都没有所谓，有和无都没什么要紧。其实，清欢曾经也想过有一个牵绊，可是…… 　　没有人知道，清欢曾经养过一个孩子。而后来，事实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欢，吃……吃……’ 　　‘欢，欢……那个……要那个……’ 　　‘欢，不要丢下我一个。’ 　　‘欢，这首诗什么意思？’ 　　‘欢，和我下棋。’ 　　‘欢，欢……’ 　　‘欢，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是不是？’ 　　‘欢……我……你……’ 　　‘……’ 　　清欢正陷入回忆之中的时候，湖畔小区到了。 　　“小伙子，到了。” 　　“哦，好。”眼睛太酸，清欢眨了眨眼，一边把车前给付了。 　　清欢提着自己的东西下了车，慢慢走到家门口，正要去开门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就看到了那黑色的长袍以及万年不变的帽子—— 　　“M？！” 　　“白先生，好久不见。” 　　————————————————————分割———————————————— 　　M的突然到来清欢完全没有料到。 　　清欢看着坐在沙发上正喝着红茶的M，问：“你怎么会来？难道又有什么灵魂需要你引渡回去？” 　　M“嘻嘻”笑着：“我休假了。” 　　“你休假了，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有实习生。” 　　原来这个也有实习生的啊…… 　　“那你休假多久？”清欢随口问道。 　　“Tenyears（十年）。” 　　清欢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十年？这假也太长了吧……” 　　M笑道：“这是shortholiday（短假），上一次是longholiday（长假）。” 　　“长假几年？” 　　“五十年。” 　　“……”果然，时间已经算不上时间了。 　　“所以，这段时间就拜托白先生了。” 　　M的话很诚恳，可是他的声音……清欢还是喜欢不起来。 　　“随便你吧。”下逐客令也不可能了——清欢站起身：“我要煮水饺，你要吗？” 　　“麻烦白先生了。” 　　要就要，说话还是那么别扭。 　　清欢进了厨房煮水饺，把两袋水饺都拿出来煮了。 　　等清欢煮好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出乎意料的，M这个外国人对水饺这个第一次尝试的食物居然很喜欢，一边吃一边夸赞—— 　　“中国的食物真是神奇啊。” 　　清欢好想回一句：是你太out了。 　　吃完了水饺，清欢看着空碗和筷子，想了想，对M说：“如果要长住，有些东西还是要说清楚的好。” 　　“白先生请说。”M放下碗筷，笑嘻嘻道。 　　“我不需要你付房租，但是家务事还是要做的。” 　　“家务事？” 　　“就是housework。比如扫地擦窗户，”清欢指了指碗筷：“还有洗碗。” 　　“我明白了。”M非常自觉地拿起了自己和清欢面前的碗筷，往厨房走去——应该说是飘去。 　　清欢挑了挑眉，跟着他去了厨房，站在门口看着他怎么处理——结果真的看到他在洗碗……用水洗碗。 　　清欢忙上前去，“油腻的碗筷要加洗洁精……就是‘cleanseressence’懂吗？” 　　“这个？”M指着那瓶洗洁精。 　　“对。” 　　清欢现在才想起来，M也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他的宅邸里有隐形的仆人，会为他准备下午茶会为他打扫清理。不过现在，这些事都要他亲力亲为了——不过，看M洗碗的模样，他貌似也没有很排斥嘛……当然，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恶明显的人。 　　家里多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阴阳怪气，而且没有半丝人气儿，经常神出鬼没，可是到底是不一样了。清欢和M的相处模式，通常是以下这些情况：两个人一起喝茶吃东西；清欢看书M在阳台上看风景；清欢写作业M在阳台上看风景；清欢看电视M在阳台上看风景……好吧，M最多的状态是在看风景。两个人其实没有什么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片沉寂，可是清欢总是忽略不掉M的存在。 　　比如现在。 　　清欢正在写对联，M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白先生在写什么？” 　　“写对联……英文怎么说来着……couplet？反正是SpringFestival（春节）贴在两边门上的祝福语或者愿望。”清欢一边写字一边解释着。 　　“贴在门上就能实现愿望吗？”M又问。 　　“说了只是一种愿望了。” 　　“白先生想要什么？” 　　M的话让清欢一怔——对联上写着无非是最寻常的家宅平安，好运报喜之类的话……可是事实上，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或者说，都是自己可有可无的东西。 　　“白先生？” 　　清欢回神，把写好的对联铺平，说：“M，你帮我一起把对联贴出去吧。” 　　“OK。” 　　清欢和M一起打开大门出去贴对联，却刚好遇上从店里回来的古月华。 　　“清欢。”古月华的视线落在M身上：“这位是……” 　　“他？他叫M，是……”清欢在想着怎么介绍好。 　　古月华笑了：“该不会是你的‘表哥’吧？” 　　“表哥”这个梗让清欢一阵恶寒，给了古月华一个白眼，说：“M是我的朋友，英国来的。” 　　“哦？”古月华打量着M：“和上次那位克拉伦斯先生是同伴吗？” 　　“算是吧。” 　　M嘻嘻笑着，上前伸出手来，道：“这位先生，你好。” 　　“你好，我是古月华，是清欢的表……”古月华被清欢一瞪，改口：“是他的朋友。” 　　两人的手握在一处，同时明白了对方不是人类的事实。 第56章 所谓羁绊 　　夜。 　　清欢是做恶梦惊醒的，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了浴室照镜子，把全身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才呼出一口气——他梦到自己身上长满了鳞片……虽然感觉很荒诞，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 　　清欢洗了把脸，才走出浴室，正好一阵冷风吹到他身上，他打了个寒战。 　　阳台的窗户开着的——清欢记得自己睡前明明把门给锁了的。 　　难道是M？ 　　清欢走上前去想要关门，想了想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外面真冷啊。 　　突然，清欢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立着一个人，在月光下黑色的斗篷尤其显眼——是M。他怎么会在那里？像是与人对峙…… 　　突然心揪紧了下，清欢捂住胸口，目光飘向更远处的地方，在M对着的屋顶上，一道白色修长身影站在那里——风吹动着他的长发，虽然看不清面容，可是清欢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和自己的重叠了…… 　　倏地，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了…… 　　清欢张开嘴，明明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下一秒，M出现在了清欢面前—— 　　“白先生这么晚了还不睡？”依旧是怪里怪气的声音。 　　“你不也没睡？”清欢神色恢复了些，问道：“刚才那个是谁？” 　　“不认识，不过……”M突然靠近了过来，整个身体贴得很近，他闻了闻清欢身上的味道，笑嘻嘻的：“他身上有和白先生一样的味道。” 　　“和我？”清欢愣了下。 　　M又闻了两下，说：“白先生的好闻多了。” 　　清欢把他推开，说：“你到底看清他的样子了没有？” 　　M耸肩：“没有。” 　　“……” 　　而清欢没有看到的是，与此同时，另一个阳台上倚靠着的人这时才返回了房间。 　　————————分割—————————————————————————— 　　昨晚上的事就当做一个小插曲，第二天一早，清欢就去古月华的Rosepie吃早点。 　　他漫不经心地搅拌着热奶茶，一边打着哈欠，整个人透着慵懒。 　　一个放着蓝莓布丁和栗子蒙布朗芝士蛋糕的托盘放到他的面前，清欢抬头，看到了穿着蓝色条纹衬衫和米色长裤的古月华，他笑得春风和煦：“怎么了，表弟，昨晚没睡好？” 　　“看我的样子就知道了。”清欢喝了一口奶茶，想起了一件事，拉着古月华坐了下来：“问你一件事。” 　　“表哥一定知无不言。” 　　“别贫嘴，”清欢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早晨我来找你，你刚刚招待了一个客人，就是那个穿紫色衣服的人……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长什么样子啊……”古月华托着下巴作沉思状：“好像是……” 　　“是怎么样？”清欢严肃着一张脸看着古月华。 　　“啊……”古月华顿了下，在清欢期待的目光中抱歉地笑了：“不好意思啊，表弟，都过去了那么久，想不起来了。” 　　清欢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骗人，才过去多久，况且你的记性也没那么差。” 　　“真的想不起来了。”古月华笑着，手又伸过去揉了揉清欢的脸：“不过，肯定没有我表弟好看。” 　　清欢拍开他的手：“我是和你说认真的。” 　　古月华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他执起清欢的手：“我也有一句话想要问表弟，你的这个……是怎么来的？” 　　清欢看了看缠在自己手指上若隐若现的红线，皱了皱眉：“这个……” 　　“这是一种羁绊的证明。那个人是谁，表弟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古月华目光深邃。 　　清欢一怔，抽回了手：“我如果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古月华笑了，方才一瞬的凌厉消失了：“表弟的秘密太多，不知道何时可以等到表弟开口。” 　　“每个人都有秘密，”清欢瞟了他一眼：“难道你没有秘密？” 　　古月华单手撑着脑袋，懒懒道：“那要看表弟想要知道什么，只要表弟开口表哥绝不隐瞒。” 　　“算了吧。”清欢淡淡道。 　　以真心换真心——都是相互的，我知道了你的，如果对自己的好不透露，那亏心的是我。 　　“果然，”古月华半玩笑道：“人类都是复杂的生物。” 　　清欢反问：“难道妖就是单纯的吗？” 　　“至少妖会对自己的心坦率，不会虚与委蛇。” 　　清欢抬头，和他对视：“我……” 　　这时，门口的铃铛声响起，一个身影进来了—— 　　“原来白先生在这里。” 　　一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谁了。看到斗篷黑袍在白日之下行走却坦然自如的M，清欢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怎么自己身边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呢？好吧，连人都不是…… 　　看到M古月华的眉挑了下，凑到清欢耳边，轻声道：“还有这只，不是人不是妖不是神不是魔，我很好奇他是什么啊……” 　　还不待清欢开口，M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抱歉，古先生，我听得懂中文。” 　　古月华对着M笑眯眯的，“哦，不好意思，不该在背后说你坏话的。” 　　“嘻嘻，没关系。” 　　清欢朝里面坐了坐，M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刚好和古月华面对面—— 　　清欢看着两个“人”，有些汗颜——这两只，某种程度上，似乎很相像啊。 　　为了摆脱尴尬奇怪的气氛，清欢先开口了：“M，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吗？那你应该尝尝古月华的手艺，很好吃的。” 　　“是吗？”M对着古月华笑：“那麻烦古先生了。” 　　古月华站起身：“不用客气，我去拿我刚烤好的焦糖烤布蕾芝士蛋糕。还有，表弟不乖哦，要记得叫‘表哥’哦。” 　　嘁，平白又被调戏的感觉……真是不舒服啊…… 　　清欢扭头看着正“不客气”地享用自己的甜品的M，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的衣袍，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M这一身万年不变的服装给换掉？ 第57章 大年三十的“热闹” 　　大年三十一大早，清欢家的门就被敲响了。他打着哈欠去开门，看到了穿着羽绒服站在门外的季知秋。 　　“一大早的，你不睡觉啊？” 　　“你以为我想来？”季知秋没好气地从清欢身边过去，进了屋。 　　“你倒是自便。”清欢关上门：“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爷爷知道你不回家过年，让你来我家吃年夜饭。” 　　“请我？”清欢愣了下：“你们家吃年夜饭我去凑什么热闹？” 　　“那不是看你一个人可怜吗？”季知秋理所当然地说：“反正我们家年夜饭都会做一桌子菜，吃不完的。” 　　看看，这就是不会说话的人…… 　　清欢看着季知秋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下，摇头道：“谁说我一个人的？” 　　“难道不是……”“吗”字因为看到从楼上下来的人硬塞了回去，季知秋瞪大了双眼，指着M道：“他、他是谁？” 　　这么奇怪的装束，他都以为自己活见鬼了好不好？ 　　“他叫M，我的朋友。”清欢说：“我有朋友在家，就更不能跟你一起去了。” 　　“朋友？”季知秋皱着眉看着M，除了古怪还是古怪。 　　“你好。”M走过来向季知秋打招呼。 　　“你好……”季知秋扭头小声问清欢：“外国人？” 　　“嗯，英国人。”清欢又说。 　　“你这个朋友打扮好奇怪，大白天的在房间里弄成这样……是不是心理有病啊？” 　　对于季知秋直率的话，清欢眼角抽了抽：“他听得懂中文的。” 　　季知秋的脸僵了僵，但是很快恢复了，无所谓地撇撇嘴，他听到M“嘻嘻”地笑了几声，然后对着清欢说了一句英文，然后清欢翻了个白眼。 　　M进了厨房，季知秋转头问清欢：“那英国佬刚才说什么？” 　　“他说你很可爱。” 　　季知秋一听脸就绿了，咬牙：“他该不会真的是变态吧？” 　　清欢挑眉——其实M的话全部意思是：这个小朋友真可爱，好像很美味的样子。 　　如果季知秋听到的话，估计不只是觉得人家“变态”了。 　　“好了，你也看到了，回去把情况告诉你爷爷，替我谢谢他。”清欢觉得再把季知秋留下来，以他口无遮拦的程度，万一M心思一动做了什么怎么办？还是快点把人给送走吧…… 　　“不行，”季知秋瞄了瞄厨房的方向，道：“看见了我更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危险，我还是把你带回家吧。” 　　“想什么呢？”清欢道：“M是我的朋友。” 　　“朋友才可怕……你没看到网上说的，现在很多的犯罪分子都是熟人吗？” 　　清欢敲了下他的头：“我用不着你操心，去，回家去。” 　　“我不要。” 　　清欢不管他，推着他就往外走，打开门—— 　　“今天你还是老实呆在家里吧，乖。”一副哄小孩的语气。 　　季知秋眼一瞪：“白清欢，你把我当小屁孩呢？我告诉你……” 　　正在这时，一阵车铃声，清欢和季知秋同时看过去，就见到陈梓然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清欢和季知秋同时开口。 　　陈梓然下了车，走到清欢面前：“我妈让你到我们家过年。” 　　“陈梓然，你这是在学我呢！”季知秋不爽道。 　　陈梓然看也不看季知秋一眼，完全把他当做空气，黑亮的双眸只是盯着清欢，等待他的回答。 　　清欢轻咳几声，说：“我是真走不开，你回去跟阿姨说声谢谢吧。” 　　“就是，我请清欢去我家清欢都没去还会去你家？”季知秋在一旁幸灾乐祸。 　　陈梓然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和你不一样。” 　　季知秋冷哼：“哪里不一样了……”后又想起了什么，道：“不就是和清欢去了趟日本吗，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 　　又吵……清欢就知道他们两个…… 　　“你们要吵出去吵，别堵在我家门口好不好？” 　　听到他这么说，季知秋果断转身进了屋，而陈梓然也马上跟着进去了。 　　得，一尊菩萨还没送走，另一尊大佛又不请自来了。 　　这一天的午饭是速冻饺子，清欢原本为两个人准备的量现在全部拿出来分给了四个人，清欢也懒得管他们吃饱了没有，反正在他这就这个待遇。 　　季知秋和陈梓然一人占据了一个沙发在那看电视，M今天心情很好，一个人在厨房里面对着那些面粉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清欢一边看着书一边在等那两位爷离开，可是眼看天一点点黑下来了，他们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说人家爸妈长辈是让你出来请朋友回家的，结果你自己倒是在外面玩着不回家了，算是什么事啊…… 　　“咳咳。”清欢轻咳了几声，季知秋和陈梓然同时看了过来，被四道视线这样盯着，清欢觉得压力好大——“我想说，你们好歹，看看时间。” 　　“时间怎么了？” 　　“晚了。”清欢没好气。 　　“不晚。”陈梓然一本正经。 　　恰好这时，门铃再次响起，清欢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事古月华。 　　“表弟，我刚烤了一个核桃栗子慕斯蛋糕，和你一起品尝。” 　　清欢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蛋糕盒子，只得让人进来。古月华一进屋就看见了沙发上的两个大男孩，吹了声口哨，在清欢耳边说：“不错啊，表弟，金屋藏娇啊。” 　　清欢白了他一眼，直接走到厨房门口，对立面正在研究苏打粉的M说：“M，古月华来了，请你一起品尝蛋糕。” 　　M站起身，回头，对着古月华嘻嘻笑着：“古先生客气了。” 　　古月华心道：我还真不是在和你客气。 　　清欢有预感，这个大年三十绝对不会太平。 　　所以他的门铃第四次被按响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门外的倒是个陌生男人，手里提着篮子，后面还有一个同样装束的男人，手里却捧着盒子……这样的打扮太熟悉了，清欢一想就知道他们是谁。 　　“小先生，少总让我们来给你送年货。” 　　清欢接过东西，随口问道：“你们少总呢？” 　　“楼家今天有个舞会，少总走不开。” 　　大年三十在家里办舞会，亏楼兆想得出。 　　“好，回去替我谢谢你们少总。”还好不是本人来，要不然清欢觉得自己家这个小庙真的要供不起了。 　　清欢返回客厅，沙发上的两位是你不睬我我不理你，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而那边小餐桌上吃甜品的两位的气氛也诡异到不行，虽然是笑着的，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清欢把楼兆让人送来的年货拿到一边，打开看，篮子里上面是一束蓝玫瑰，下面是一些非时令的新鲜水果，清欢看了一眼篮子里贴着的小标签，居然是荷兰空运过来的……又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盒盒的巧克力，包装都很精美，有一款金箔巧克力，还有三颗单独包装的巧克力，味道香郁到不行——貌似是……松茸？ 　　无功不受禄，收到这样的礼物清欢也是很有压力…… 　　“叮铃铃……”清欢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后来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他一看，是周裕保打来的电话，接起来—— 　　“喂，阿保？” 　　“小先生，你在家吗？”周裕保的声音有些紧张。 　　“你可别说你要来我家啊。”清欢半开玩笑道。 　　“不不，小先生，我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周裕保的严肃也让清欢觉察到不对劲。 　　“今天，有人到了博文雅宝，说……”周裕保顿了顿，“说是来取自己的东西，其中就有那件双龙白玉瓶。” 第58章 地铁 　　清欢坐在帘子后面的小房间里，听着外面茶室里周裕保和来人交谈。 　　“一共就这十二件东西对吧？”周裕保确认道。 　　“不，还有一件，是一盆稀世的莲瓣兰花。”那人道：“当时交付的是这十三件，只是这兰花是活物，如今却不知道是否完好。” 　　听到他说“莲瓣兰花”的时候清欢心里一紧——这知道十二件东西，连兰花的事也知道……当初这件事自己只说给了周裕保听。 　　“那你可有什么信物？”周裕保语气倒是沉着：“空口白牙的，还是要有个凭证的好。” 　　“凭证自然有的。”那人不紧不慢道：“不过，我们家主人说了要把信物交给当年的人。” 　　“你既然找到这里了，却不把信物交给我，这是个什么意思？” 　　“你姓周，我们家主人说的不是你，”他顿了下说：“那个人姓白。” 　　周裕保只听帘子后面传来声响，往那边看过去，帘子被掀开，清欢从里面走了出来。 　　坐着的那个人站起来，他身后的两个人也笔直地站着。 　　“小先生？”周裕保本来是不想清欢出面的。 　　“您是……”那个人盯着清欢：“是白先生？” 　　“我是姓白。”清欢看着他，神情淡淡的：“信物呢？” 　　那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玉佩，玉倒是好玉，又是龙凤呈祥的图案，放到市面上少说也是五位数…… 　　周裕保看向清欢，见他皱了皱眉，摆手：“你们走吧。” 　　那三人也干脆，收了玉就很快离开了博文雅宝。 　　“小先生，不是吗？” 　　清欢摇头，眉头并没有舒展开。 　　“如果不是，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十三件东西的事情？说得那么清楚……”周裕保自言自语道：“这几个人也怪，被小先生你揭穿以后也不争辩，说走就走了。” 　　清欢瞟了他一眼：“你觉得他们像是为了那些东西来的吗？” 　　“要不然来干什……”周裕保回想起方才的情景，那个人执意把信物给“当年的人”看，在见到小先生以后也是一直盯着他看——他身体一震：“他们是为了见小先生？” 　　清欢叹气：“貌似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周裕保愧疚道：“对不起，小先生，我不应该在什么都没弄清之前把你找来的。”如果那些人的目的是小先生，自己肯定是给小先生惹了麻烦了…… 　　“算了，他们的目的是我，就算不通过你，也会有别的法子找到我。”清欢道：“况且，他们知道的确实挺多，很容易让人相信。” 　　能知道那么多事情，到底是谁…… 　　清欢带着这个疑问回家，本来是想打车的，可是大年三十这一天出租车少得可怜，只好搭乘地铁。今天的地铁线路上也没什么人，平时挤得满满的车厢，今天这节车厢里也就十个不到的人，一对提着大包小包的老夫妇，一对哄着小女儿吃东西的年轻夫妻，几个虽然没穿着校服可是一看就是学生的男孩女孩凑在一起打闹……还有一个人，是个中年矮胖的男人，穿着棉服背着包，脚上一双球鞋，就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对面的角落里。 　　清欢还在想着刚才的事——那些人之所以找到博文雅宝，应该就是因为上次那个双龙白玉瓶泄露了，通过白玉瓶找来，又通过十三件东西的往事把自己引出来——说明幕后的人对自己还有对这整件事都很了解。可是偏偏又不是当年的人，那到底是谁…… 　　清欢心里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他的眉头紧锁，又否定了自己——不可能，怎么会……不可能是…… 　　清欢心烦意乱，连对面角落里的人什么时候走到车厢中间都没有注意，只是听到“咔擦”一声，然后一个小小的火苗——清欢眼睁睁地看到那个中年人点燃了从包里掏出来的东西时，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强大的热浪把清欢整个人冲了出去，一直到后背撞上了坚硬的墙壁才停止，前面是火柱和热气，灼烧的痛苦从脚背蔓延到头顶，后背感觉整个脊椎骨都被撞断了——清欢躺在地上，听到那边传来惨叫声和凄厉的哭声，大人小孩，男人女人…… 　　清欢的眼珠子动了动，眼里的神采渐渐失去了光泽…… 　　他感觉他要死了，这次是真的，真的要死了。 　　…… 　　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浮在空中。四顾茫然，不知去往何处。 　　一阵铃铛声，像是有一种奇怪的引力，似乎找到了方向，不由自主跟着那铃铛声而去。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清欢看到了一排的人向前走着，他们都是同个方向——难道那里就是自己的归处？清欢也跟了上去，眼看就要和队伍会合了…… 　　突然一阵刺眼的光线，一个人挡在清欢面前。 　　“清欢，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清欢一脸茫然。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个看起来很熟悉的人一脸严肃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清欢问道。 　　“黄泉路。” 　　黄泉……路…… 　　清欢打了个激灵，然后感觉身体被用力地一推，就被推走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清欢是在一张床上，陌生的地方，隐约听到水滴的声音，一滴滴，叮咚叮咚，很好听。 　　清欢想要坐起身，却感觉全身疼痛，那种疼痛是一片片的，如同针扎的刺痛感，一动就让人忍不住吸气。 　　他睡了多久了？为什么这些伤口还没有自己愈合？ 　　书页翻动的声音，清欢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室内水池旁边，低着头似乎在看书，从背后看他一袭紫衣，有着一头长发…… 　　心脏揪紧了，那种整个人战栗的感觉又来了——是他？ 　　他听到了声响，放下水，转过头来看向清欢…… 　　————————————————————分割———————— 　　大年三十这一天，沂城的一班地铁突然出现爆炸，发生事故车厢里的七个无辜乘客抢救无效，宣布死亡，而作为嫌疑人年龄46岁的王某某，虽然烧得面目全非，可是却存活了下来。事后警方调查车厢，收捡衣物和证物，却发现了多出来的一只背包——这只背包属于何人，却无从得知，从进门的监控上可以看到进车厢的人，似乎是有一个少年背着包进去，而车厢里的监控镜头却看不到它自己下面的位置，也就是放包的那个位置……到底有没有人坐在那里不得而知——可是，车厢里只找到八个人，如果真的有第九个人存在，那，他去了哪里？鉴于这个猜想太过匪夷所思和毛骨悚然，警方刻意忽略了这个细节，只是专心调查爆炸案这个事件。 第59章 除夕 　　清欢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留着长发，绑在脑后，相貌第一给人感觉就是“周正”，五官俊美却也不失英气，目光坦荡，浑身自带一股正气。 　　“你醒了。”声音清朗——清欢是熟悉这个声音的，明明只是一句话，可是早就烙印在了心里。 　　“你是谁？”清欢望着他。 　　他在床边坐下，和清欢面对面，抬起手怜惜地轻抚着清欢红肿破皮的脸：“你应该知道我的不是吗？毕竟，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 　　流着相同的血……清欢瞪大了眼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很疼吧？”他低声道：“这段时间你的身体里我的血越来越淡了，所以你的身体才发生变化……” 　　清欢注意到他手指上和自己一样的红线状物，只是他们一只是左手，一只是右手——清欢咽了咽口水：“你是说是因为你的血我才能和常人不一样？” 　　“都想不起来了是不是？”他的指腹摩挲着清欢的唇瓣。 　　“想起来……什么？”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突然地出现又神秘地消失——每次出现的时候自己都能感应到，难道真的是因为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 　　“看来是想不起来了，我可以帮你想起来……” 　　清欢不明所以，却见面前人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很多像是皲裂的红纹，然后张开了嘴，露出了两颗尖利的牙齿，清欢感觉不妙，想要躲开被按住了身体——当牙齿刺破皮肤进去的时候，清欢倒吸了一口气——这个和被King吸血的感觉不同，清欢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他的味道逐渐盖住了自己的味道…… 　　好熟悉……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清欢的脑子有些混沌，然后出现了——暴雨，墓坑，血池，还有……有铜铃般大眼的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向自己咬过来…… 　　“你……” 　　清欢的手去推身上的人，却摸到了奇怪的触感，一片片的……清欢低头瞟到一片金色的鳞片……想要看得更清楚，可是精神力实在跟不上，意识已经远去了…… 　　清欢再醒来是在公园的长椅上，他下意识地去触摸自己的脖子，可是那里光滑一片。坐起身来，浑身清爽，先前还如同破娃娃一般的身体恢复如初，一丁点儿伤痛都感觉不到了。 　　似乎，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梦。可是清欢知道这不是梦，身上披着一件长羽绒服，而里面的衣服残破不堪，带着一股明显的血腥味。这都证明了自己之前遇到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遭遇了爆炸——那个时候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要死了，或者，他已经死了？那个时候浑浑噩噩的，他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黄泉路…… 　　可是他还是没死，他遇到了那个“人”，不，不是人。 　　清欢现在的脑子无比清明。他一直迷惑自己的特殊体质是从何而来，他遗忘掉的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如果按照那些零碎的片段来说，是因为被那个怪物袭击了身体才会变异……那个男人咬了自己，却并不像是King为了吸食自己的血，在他的牙齿刺入身体的时候，清欢分明有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呗注射进了身体里面……如果这就是他要自己想起来的事，那么是不是说明他们一开始的孽缘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 　　清欢抬起自己的手，月色下，手指上得红线印记若隐若现——这就是“羁绊”吗？ 　　难道说，他就是……“它”？ 　　那“它”是什么？ 　　清欢努力把自己记忆里的每个细枝末节回忆起来，它的形象……蟒蛇一般的躯体，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睛，鹿角相仿的犄角，坚硬锋利的鳞片……在记忆里因为沐浴在鲜血之中被染成了红色，可是事实上是金色的话……金色…… 　　难道是…… 　　‘据闻当晚有数十人见到空中出现异形，后不见踪影，疑为龙影……’ 　　这是自己曾经在沂城诚志上看到的一句话，那记载的是甲子年沂城出现了百年一遇的地动以及暴雨——把一切的画面都联系在一起，墓坑、暴雨、龙影…… 　　是龙。 　　——————————————分割———————————————— 　　“少总，其实你不必亲自送魏小姐回去的，今天你也忙了一天了。”秘书对楼兆说。 　　“我对她重视一分，”楼兆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看着里面红色的液体，唇角上扬：“我们的合作也就顺利一些。” 　　“可是，外面都在传闻魏小姐和少总你……” 　　“传闻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楼兆喝了一口红酒，拿过一本商业杂志翻。 　　突然秘书唤了一声：“少总，你看，那个是不是……白小先生？” 　　楼兆往窗外看去，果然见到前面那路灯下黑色的身影，他低着头慢慢往前走，形单影只。 　　“停车。”楼兆命令。 　　“是。” 　　楼兆下了车，往前面走去：“清欢。” 　　清欢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了楼兆，“楼兆？” 　　“怎么现在这个时间一个人在这里？”楼兆问道——今天是大年三十，哪家不是合家团圆，像他们楼家是因为情况特殊。 　　“我……”清欢顿了下：“没事。就是随便走走。” 　　楼兆走近了才发现了清欢的不对劲，先不说他身上那件长羽绒服并不合身，而且他身上有一股血腥味，他皱了皱眉，“清欢，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吗？”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隔着一条江的那头烟花释放在了空中，如同璀璨的星光，光映在了清欢和楼兆的脸上。 　　清欢转过头，看向了那空中一束束绽放开来的烟花，突然有了实质的感觉——对了，今晚是大年三十除夕啊。 　　楼兆也转过身和清欢一起看烟花——或许是在国外多年，他对于这种所谓的团圆节并没有什么感觉，而且他家也没有什么可团圆的家人，几乎都是各过各的。就像对他来说，这样的节日吃个什么团圆饭还不如办个Party招待生意伙伴的好。 　　可是现在…… 　　楼兆侧头去看清欢，他望着烟花，眼神迷茫，脸上带着一种很复杂的表情，有向往，有想念，有遗憾，有失落…… 　　“喜欢看烟花？”楼兆问清欢。 　　“很漂亮，不是吗？” 　　楼兆目光再次投向那些烟花——远没有自己看过的那些烟花大会华丽，可是……却很顺眼……“是啊，很漂亮。” 　　“今天……”清欢问道：“不用回去陪家人吗？” 　　“我爸在伦敦，我妈在温哥华，他们都在陪他们自己的家人，这里可没有我的家人。” 　　“听起来好复杂。” 　　“有什么复杂的，各过各的。”楼兆看了眼已经渐渐停止的烟花，说：“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清欢看了眼他那辆豪华加长车：“好啊，就当搭个便车。” 　　两个人一起走向车，还没上车，就听到两道声音—— 　　“清欢！” 　　“白先生。” 　　清欢回头，看到的是往这里走来的古月华和M。 第60章 失而复得的背包 　　现在是凌晨。 　　清欢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冲完澡以后，他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感觉全身的毛孔似乎都舒张开来了，从昨天到现在，总算是放松下来了。 　　把脑袋埋进水里，憋着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体本能地想要逃脱，可是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如果一直在水里，他会淹死吗？那种难受痛苦的感觉，全身像是要胀裂开来，脑子里有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响…… 　　十分钟过去了，埋在水下的脑袋猛地钻了出来，人趴在浴缸壁上不住地咳嗽，白瓷一般的脸咳得通红，眼泪都咳出来了，一直咳到没有力气了，清欢喘息着，抬起自己的手，右手无名指上的红线还是那么明显——他没有死。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也只有昨天在地铁上的那一刻，清欢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如果那个时候死了，是不是，自己作为白清欢的这一生就真的结束了？而现在，他又恢复了不死之身吗？ 　　清欢的拳头重重地捶在了浴缸上。 　　门外，阳台的门大开着，身着黑袍的人靠在门框上，仰起头望着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雪花，扬起的下颚线弧度分明，听到动静他转头盯着浴室的门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托盘转身一个跃身，消失在了阳台上，在他走以后，落地窗的门也自动关上了。 　　清欢披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因为外面的寒气打了个冷战，走到窗前检查了下，窗户是关着的，怎么这么冷呢…… 　　清欢嘀咕着，在桌子前坐下，打开了笔记本，上网搜索关于“龙”的东西，龙是尊荣的象征，也代表着王权，而关于龙的传说，也有坏的，什么恶龙作祟，翻云覆雨，为祸人间……而撇除传说和神话，自古以来，关于龙这种生物的存在也是有争议的，记载在书上的遇龙事件也有不少…… 　　清欢盯着电脑看了一个小时，伸了伸懒腰，站起身走向窗口，拉开窗帘——竟然下雪了，不知道明天怎么样…… 　　——————————————————分割—————————————— 　　公安局。 　　“大过年的，还不能回家好好过年，要留在局子里加班……”女警抱怨着。 　　“谁让我们是本市的人呢，”男警说：“况且，这个案子如果不是上面压着，可不止我们两个过不好年，整个城市的人都要提心吊胆了。” 　　“你说那家伙也真是丧心病狂，自己不想活了，还要拉人陪葬，我看到那小孩的尸体了，真是惨……”女警皱着眉道。 　　“他就是想要报复社会，应该庆幸车厢里没有几个人，如果是平时塞满人，那死伤更是不可想象。” 　　女警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男警说：“李玮，那个录像带你也看到了，那个包就是那个男孩子背进去的，你说他到底去哪里了？” 　　男警摇头：“这件事，上面说不让管就别管了。” 　　“你不知道……”女警继续道：“我看过那只包了，里面有手机，还有证件，那个证件上的人……我们都认识……” 　　“谁？” 　　“他叫白清欢……你记不记得曾经那个高中女生失踪案，还有督军府大火的案子……”女警提醒道。 　　男警沉吟了会儿，“是他……” 　　“我就说他古怪吧，怎么什么案子都有他……”女警有些怀疑，可又不知道该怀疑什么。 　　“怪是怪了点，可是我看那男孩子人并不坏，或许真的是……巧合吧……”其实他也不怎么确定。 　　“还有，明明我把疑点都报上去了，为什么上面就说不让管了呢……” 　　“行了，我们先把手头上的这个案子理清楚吧，这几天有我们忙的了。”他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并不好。 　　“……知道了。” 　　——————————————分割—————————————— 　　没有身份证，没有手机，没有银行卡…… 　　清欢突然发现自己变成穷人了。 　　“白先生不出门吗？”M看到清欢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问道。 　　“没钱。”清欢的回答简单明了。 　　“白先生缺钱吗？”M又问。 　　“现在缺。” 　　“那白先生……”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被按响了，清欢想也知道可能是哪几个人，嘴里嘀咕着：“怎么又来了……”一边准备去开门。 　　M嘻嘻笑道：“我去开门。” 　　清欢也就由他去了，而没想到的是，跟着M进来的却不是他原本预想中的人，而是小舟。 　　“小舟，怎么会是你？” 　　“小先生。”小舟偷偷看了一眼M，大概觉得他这个人实在古怪，又有种诡异的可怕感，快步上前，离他远了，对清欢说：“师傅让我来送东西。” 　　“什么东西？” 　　小舟把手里的一包东西交给清欢，清欢接过来，把外面的塑料袋解开，里面赫然就是……他的背包。 　　“我的包……”清欢也有些惊讶。 　　“是有人送到博文雅宝的，”小舟回道：“师傅让我送过来，说小先生明白的。” 　　清欢一想就知道大概了，点头，对小舟说：“你先坐坐吧，我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但是请你喝一杯茶还是有的。” 　　小舟忙摆手：“小先生你不用客气了，我还得赶着回去呢，师傅有事让我做。” 　　“大年初一还让你做事，这个阿保真是……”清欢摇头：“那你回去吧，和阿保说我的话，该休息还是要休息。” 　　“知道了，小先生。” 　　小舟离开的时候又偷偷看了眼M，心里想的是——师傅说的没错，小先生身边的人都不简单。 　　清欢打开那个包，包身有烧伤的痕迹，可是皮包质量不错，只是外面破了些，里面倒没有什么损伤，清欢从里面把自己的钱包和手机拿出来，又看了看那几张银行卡，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自己还是俗人一个，人世间生活还是离不开这些俗物的。 　　清欢站起身，对M说：“要不要出去逛逛？” 　　“出去？”M嘻嘻笑道：“好，听白先生的。” 第61章 游乐园 　　等到真正出去了，清欢才意识到这是一个不怎么正确的决定。因为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大过年的，M的打扮真的太与众不同了。 　　“M。”清欢扭头去看他。 　　“什么事，白先生？”M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古怪眼光不为所动——对他来说，这些都不过是人类而已。 　　“你绝不觉得，应该去换一身衣服？” 　　M没有拒绝，反问道：“白先生希望我换吗？” 　　“我觉得吧，”清欢顿了下，“是有那么点必要，不过如果你不喜欢就算了……”说起来，从遇到M开始，就没见过他有别的装束…… 　　“那就换吧。” 　　这么顺利…… 　　清欢带着M去了百货大厦，随便进了一家服饰店，那服饰店的店员看到M进来表情也有些怪异，可是秉着顾客至上的原则还是过来招待了，只是眼神时不时地往M身上瞟一瞟，似乎怕他有什么惊人之举。 　　“你喜欢什么？”清欢问。 　　“白先生选就好。” 　　清欢对自己的服装都没什么追求，都是什么顺眼穿什么，可是现在换成给别人选了，难免要上点心——最后选了一件米色羊毛衫和一件黑色羽绒服……样式都是最简单的，他已经尽力了。 　　“你去试试。” 　　“好。” 　　M进去以后，清欢想了想又去看了一边的配件，口罩、帽子、墨镜……M如果不喜欢真面目示人，这些都可以……清欢走到换衣间，等着M出来。 　　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隔间的门打开了，换装完毕的M出现在清寒的面前——M的身形不会像有些外国人那么壮硕过头，而是恰到好处的坚实身板，身高也挺拔修长……说实话，这真的是清欢第一次看到M的脸，和清欢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高鼻深目，是符合东方人审美的俊美，脸上的那道疤配上那张脸竟然也不显得狰狞，反而平添了几分邪气…… 　　M银灰色的头发束在脑后——清欢见过另一个绑头发的，可是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一正一邪。M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拨，露出额头，那双眼睛和头发的颜色相近，介于蓝色和灰色之间，这么一双眼睛即使是笑着的似乎都感觉不到暖意。 　　“嘻嘻，虽然不习惯，不过还是谢谢白先生了。” 　　好吧，一听到声音就完全很不搭好不好，清欢有一种这张脸浪费了感觉。 　　“挺好的。”清欢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这些需要吗？” 　　M看了一眼，然后拿起那个口罩戴上：“这个就好。” 　　清欢无所谓，问店员要了剪刀帮他剪掉标签。那几个店员再看到M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刚才还以为是个什么怪人，换了一身衣服完全是一个酷帅的异国帅哥，虽然戴着口罩，可是那头发那眼睛那长腿，比电影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欢刷了卡，和M一起离开，那几个店员围在一起讨论，其中一个店员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去了换衣间，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奇怪，明明刚才那两个人两手空空，那他换下来的衣服去哪里了？还是自己看漏了？…… 　　而对于清欢来说，现在已经是引人瞩目，只是是另一种的注意力——M由原来的黑暗体变成了发光体，尤其是那些女生，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目光，清欢甚至听到了有人讨论M到底是不是什么明星…… 　　清欢长得也好看，而且是一种少年的精致，可是架不住身旁的人有一种难言的神秘气息，更加引得人去探究。 　　“M，你想去哪里？” 　　M环顾四周，刚好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高空气球上的标语，“那是什么？” 　　清欢看了一眼：“游乐园，哦，就是AmusementPark。” 　　M嘻嘻笑了声：“我们去那里。” 　　“啊？”清欢看着他：“那都是小孩子去的。” 　　“白先生不想去的话就算了。”M笑眯眯的。 　　清欢看他那样子，想想他们也算是朋友，M从来没有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这就是去个游乐园嘛……虽然是别扭了点，可是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那好吧，去游乐园吧。” 　　两个人一起进了游乐园的门，一路依旧收获目光无数。好在，清欢发现来游乐园的除了孩子和家长外，还有年轻的男女，当然，以情侣为多——不过，总算没有那种和孩子抢位置的尴尬了。 　　出乎意料的时候，M对游乐园的环境似乎很熟悉，清欢对此提出了疑问，M笑着回答：“白先生忘了，我最喜欢的一个兼职就是，clown（小丑）。” 　　清欢想起来M的古怪嗜好了——想当初在伦敦他第一次遇到M的时候，M就是小丑打扮，而那个时候，震惊伦敦的就是一起小丑连环杀人案…… 　　回到三十年前。 　　清欢独自跨洋来到伦敦，第一天就被人盯上了，只因为他无意中露出了行李中的黄金，那小偷跟着他到住宿的旅店，他们是团伙作案，从码头跟到了饭馆又从饭馆跟到了旅店，最终得手——不过他们到手的却只是清欢随身带的书和衣服，清欢知道自己被盯上使了掉包计，虽然损失了点，可是也没有大的妨碍，不曾想第二天就被伦敦警察找到了房门口。原来那个偷东西的小偷前晚被开膛破肚，死在了河边，身边就带着清欢的行李箱，警察凭着里面的中文图书，还有衣服推测，就找到了清欢这个刚来英国的中国人。当然清欢是无辜的，伦敦警察也没有为难他，把行李还给了他，清欢却也知道了那段时间在伦敦老少皆知的小丑连环杀人案，只因为几次有目击者在凶案现场看到小丑的踪迹。为此，伦敦的小丑被盘问了个遍，原来很喜欢小丑的孩子们也被小丑们避之不及，那些职业小丑不得不换了工作，所以那段时间伦敦街头再没有小丑的踪影，只除了…… 　　清欢白天出去游览之外，晚上都是呆在旅店里，毕竟晚上的伦敦麻烦太多了，而且还有这么一个连环杀人案件。那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清欢都能看到小丑打扮夸张在街上做着花哨的技巧，可是每有一个人去看他，他不是被街旁的店主驱赶就是被小孩扔东西，有时候是石子，有时候是食物的残渣……可是他依旧自我地在那里，或者吹彩带或者玩球，不管有没有观众，脸上都是那样的笑脸。清欢就站在窗口看着，有几次都看得出神——如果是职业的话，未免也太敬业了，他好像真的喜欢做小丑这个角色……不知道那夸张到有些可怕的妆容后面是一张怎样的脸，他是不是真的在笑呢？ 　　或许真的因为太好奇了，所以清欢不知不觉投入了一部分的注意力。那一天下起了雨，虽然不大，可也不算小，小丑本来在屋檐下躲雨，可是再次被店主驱赶了——他就站在雨中，也没有用什么来遮挡，偶尔抬头看看天，似乎在等待雨停。周围来往有车辆也有行人，可是没有人看他一眼。 　　清欢看着他——那样孤单的身影，好像是在其他人的世界之外。并不只是因为同情，也许还有那种莫名同病相怜的感觉吧，清欢拿着雨伞和一块面包下去了，他打着伞走到那个小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把那块面包递给他。小丑回头看清欢，脑袋歪了歪，眼珠子一动也不动盯着清欢看，然后发出了让清欢起鸡皮疙瘩的笑声，接过了那块面包，说了一声“Thankyou”，然后又加了一句“Godblessyou（上帝保佑你）”。 　　清欢把雨伞给他自己回去了，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罢了。后来，他进了幽灵城堡，遇到了King，然后又因为King的案子见到了M，他那个时候也想不到M就是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个小丑，M再见到清欢的第一句话就是—— 　　“Godblessyou。” 　　清欢脱口而出。 　　“什么？”M疑惑地看着清欢。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清欢望着M：“我想起了以前，我们第一次见面和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Godblessyou’，你还记得吗？” 　　M顿了下，继而笑了，那笑声又是让清欢一阵鸡皮疙瘩。 　　“能别笑了吗？”清欢无奈。 　　“白先生，”M止住了笑，不过声音中仍有笑意：“你知道吗？其实那个时候，我想对你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那是什么？” 　　“Youaresocute。（你真可爱）” 　　“嗯？”清欢愣了下，才会意过来，然后翻了个白眼—— 　　还好他没说，“cute”这个词可不是自己喜欢的。 第62章 一颗棋子 　　游乐园的项目无非就是海盗船、过山车、大摆锤、弹簧床、摩天轮等等，清欢就搞不懂了，现在的人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摩天轮、旋转木马这种还可以理解为浪漫，可是像是云霄飞车、过山车这种明摆了是自讨苦吃嘛。 　　刚刚玩过了海盗船趴在栏杆上还在头晕的清欢如是想。 　　“白先生，玩那个怎么样？” 　　顺着M的手指向，清欢看到了那曲折环绕的过山车，感觉更晕了…… 　　“不去行吗？”清欢歪着头看着M，眼神中带了点可怜。 　　“好可惜，”M皱了皱眉：“我还没玩过那个。” 　　你还需要玩那个？你会飞的好不好……算了。 　　清欢站直身体：“好吧，那我们去玩吧。” 　　“白先生真的要去？”M笑着确认道。 　　“去吧去吧。” 　　坐过山车的以情侣居多，清欢和M上去的时候收获了不少异样的目光，清欢习惯了，倒是没想到他们那样关注他们的真正原因。 　　“白先生，safety belt 。（安全带）。”M自己扣好安全带以后，还帮清欢扣上。 　　“谢谢。” 　　当过山车开始的时候，慢慢地周边的尖叫声就完全淹没了一切，那种忽上忽下，完全失去重心的感觉让清欢的心跳加速，偏偏他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叫出声来，他的手心都汗湿了，在过山洞的时候，清欢感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称不上温暖，可是让他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不少——是M，清欢想不到他会有这个举动。 　　出了山洞，清欢转头看到M对着自己笑，虽然戴着口罩看不见，可是眼睛里却是有一丝笑意的——不得不承认，他不开口的时候确实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从过山车下来，清欢看到有几个人直接去吐了，害得他肚子也跟着反胃。 　　“白先生很不舒服？”M问道。 　　“你说呢？”清欢没什么精神。 　　“So……”M顿了下，说：“我们再玩一个就走吧。” 　　“还要玩？”清欢眼睛瞪圆了些——M什么时候玩性这么大了？ 　　M缓缓道：“如果白先生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清欢音量拔高了些，然后毅然拉着M往前走：“说吧，你还要去哪里？” 　　“那个。”M手指指着的地方，赫然有两个大字：“鬼屋”。 　　鬼屋的气氛塑造得确实挺恐怖的，不管是灯光还是音效，总给人一种突然会冒出点什么的感觉。 　　“Is there ghost inside? （这里面有鬼吗）”M问清欢，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 　　“不知道，”清欢看了一眼M，说：“就算有，也是中国的鬼，Don‘t do anything rash（你不要乱来）。” 　　M嘻嘻一笑：“我只是好奇。” 　　两个人是一起进去的，后来怎么分开的清欢也没弄清楚，只是知道到了一个地方，比前面的要黑许多，还有烟雾，清欢只感觉身后似乎一下子空了出来—— 　　“M？”清欢叫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 　　搞什么……那家伙…… 　　清欢可一点都不担心M，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清欢继续往前走，当然，只是凭着感觉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这么黑，连音效都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一般…… 　　“咯嗒咯嗒”的脚步声近了，一只手搭在了清欢的背上。 　　“M？”清欢试着叫道。 　　那人没有应声，他的手却牵住了清欢的——男性的手，温度适中，身高比自己要高，他身上的味道…… 　　不是M。 　　可是清欢没有甩开他的手，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清欢就任由对方牵着自己往前走，若无其事。 　　随着出口的接近，光线慢慢洒了进来，身边的人突然松开了清欢的手，清欢扭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究竟……是谁？ 　　清欢走出出口，M已经等在那里——他从另一个出口出来。 　　“白先生，你好慢。”M靠在树旁，笑嘻嘻地看着清欢。 　　清欢没有好脸色给他：“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看到有另一条路，想要和白先生比赛，看谁先出来。”M补充了一句：“结果，那条路好boring（无聊）。” 　　清欢拧眉：“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只是……”M原来的笑容敛去，他走到清欢面前，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有人？” 　　“有鬼。”清欢翻白眼：“走吧。” 　　M往那鬼屋看了一眼，才跟上清欢的脚步离开。 　　在游乐园门口，一个穿得圆滚滚红彤彤的小女孩跑过来，递给清欢一个东西—— 　　“哥哥，给。” 　　清欢还来不及说什么，那个小女孩就噔噔噔地跑远了。 　　清欢手里的是一个小木盒子，清欢打开，里面躺着一枚棋子，上好的白玉质地棋子，光滑润泽，似乎有人时常去抚摸。 　　M站在旁边看着清欢发怔的模样：“白先生？” 　　清欢回过神来，合上盖子：“嗯，我们回去吧。” 　　“OK。” 　　一路上，清欢都有些魂不守舍，M在一旁也没有打扰他。 　　回到家里，清欢就自己进了书房。他爬上梯子，从那书架上方取出一个雕着虫鸟的红木盒子，爬下来把那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两个同样材质的棋盒，清欢打开其中盖子，一个装着黑玉棋子，一个装着白玉棋子，黑玉棋子181，而白玉棋子却是……179颗，少了一颗。 　　清欢从那个小女孩给自己的盒子里拿出那颗白玉棋子——一样的质地，一样的大小。 　　为什么，这颗棋子会出现，而且是这个时候……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 　　‘欢，我们下棋吧。’ 第63章 真正的主人 　　“又来一个？”清欢听到电话那头周裕保的话，不禁头疼。 　　“是的，小先生，这次就是一个五十多的中年人，”周裕保补充道：“说是从台湾赶来的。” 　　“台湾……”清欢沉吟：“好，我过去看看。” 　　清欢下楼的时候看到M在给盆栽浇水，“M，我有事出去一下。” 　　M抬头：“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我应该很快回来。” 　　“好。” 　　清欢到的时候，周裕保正在和那个中年人喝茶，他这次直接进去了，周裕保站起来了，而那个中年人转过头来看到清欢，先是一愣，眼睛越睁越大，满满的不敢置信。 　　“是……”中年人咽了咽口水：“是白先生吗？我是焦启云。” 　　“你好。”清欢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你就是来取东西的？可有信物？” 　　焦启云反应过来，明明那么大年纪却有些失态，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枚寿山石印章，清欢接过来，那印章的字是小篆的“人间有味是清欢”，字迹清欢是熟悉的，因为那是自己刻下来的，应该说，这整颗印章都是他的杰作。 　　“阿保，去拿印泥和白纸来。” 　　“好。” 　　周裕保马上去拿了印泥和白纸过来，然后站在一旁看，看到了那句诗，皱着眉指出来：“小先生，这个味字刻错了，左边部分应该朝上才对，怎么是朝下的？” 　　焦启云一听，忙道：“这绝对是真的，从我拿到就是这个样子了。” 　　清欢听了对周裕保摇头道：“如果这个味字对了才有问题呢。”这个印章本来就是当年清欢练手用的，味字刻错了是失误，后来一想，这正好是个合适的信物。 　　焦启云听了，松口气，道：“我爷爷当年把十三件东西交给白先生，以此作为信物，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前些日子听一个收藏旧友提起双龙白玉花瓶的事，爷爷激动到不行，若不是他如今行动不便，就自己过来了……” 　　“焦老先生仍旧在世？”清欢问。 　　焦启云点头：“虽然小毛病不少，可是也算是硬朗。” 　　“这十三件东西本来就是你们家的物件，托管而已，如今自然也是要物归原主的。” 　　“其实爷爷也不抱期望，毕竟那个时候那么乱，而且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并不奢望全部都完好无损……” 　　清欢打断他的话：“你放心，十三件东西一件不少，完好无损。” 　　“十三件……完好无损……”焦启云睁大眼睛：“难道那盆兰花也……”怎么可能呢，那盆兰花的寿命竟然这么长…… 　　“没错，现兰花就在我家中，”清欢说：“那十二件东西可以现在归还于你，而兰花要到我家中去取。” 　　清欢带着焦启云去看十二件东西：双龙白玉花瓶、象牙镂花圆镜、金缕玉枕、文犀辟毒箸、金雕百仙祝寿钟、八宝铜钱御妖剑、白玉水月观音、青玉十二生肖、唐寅的《芭蕉美人图》、元青花月中嫦娥瓶、康熙蒜口绶带如意尊以及琼响琴。 　　“你清点一下。” 　　焦启云一件件地抚摸过去，手都有些颤抖——每一件都被保存得很好，这些东西他小时候也只能偷偷去看，如今四十年过去，哪里想到他们真的完好无损地在自己眼前…… 　　“谢谢，真的谢谢白先生了。”焦启云双眼含泪，激动地说：“当初爷爷说白先生是神仙，我现在相信了……” 　　“我不是什么神仙。”清欢又皱眉道：“你见过我？” 　　“白先生或许记不得了，可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焦启云回忆往事：“白先生住在山上，偶尔会和爷爷一同下棋，那时我们家经常要饿肚子，是白先生会时常带些食物给我们，白先生忘记了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先生还送给我松子糖吃。” 　　清欢回想，确实是有这么一个男孩子跟在那位老先生身边，那时候瘦得不成人样，和现在的富态完全是两个样子。 　　焦启云继续道：“我还记得，白先生还带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玉雪可爱，总和白先生撒娇，若不是白先生看起来太年轻，我还以为是白先生的儿子，可是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是……” 　　“你想岔了。”周裕保这个时候及时插嘴：“这位白先生不是那位，他是白先生的孙子。” 　　焦启云一怔，盯着清欢的脸看：“怎么会，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啊……虽然那位白先生是一头长发，可是……” 　　“那位白先生早已过世，这东西也就传到了这位白先生这里，因为是约定，所以一直守着等待焦家的后人来取。”周裕保努力把这谎话给圆了。 　　“是这样吗……”焦启云半信半疑。 　　清欢看了一眼周裕保，才问：“那个小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听白先生是叫他‘黎儿’。” 　　“黎儿……”清欢沉吟。 　　周裕岔开话题，问焦启云：“焦先生，你要怎么把这些东西给运走？” 　　“哦，我雇了专门的保全公司，让他们过来护送。” 　　等到那保全公司的人来了，清欢见那车上的标志有些眼熟，随口问道：“这是哪家保全公司？” 　　“盛威保全，就是虹威集团旗下的保全公司。”焦启云答道。 　　“虹威……”清欢心想：真不是一般的巧，这样都能牵扯上。 　　清欢在一旁看着那些保全小心地装载好了东西，问焦启云：“那盆兰花你什么时候来取？” 　　“明日，明日我就去取，”焦启云道：“敢问白先生的地址是……” 　　清欢让周裕保写了地址和号码交给焦启云：“那明日恭候了。” 　　“好。”焦启云离去的时候仍旧是千恩万谢。 　　目送车队离开，清欢舒了一口气。 　　“小先生方才也太不小心了，竟也不知道掩饰。”周裕保语带责备。 　　“刚才在想事情，就没注意。”清欢回道。 　　周裕保想起方才焦启云的话，问：“小先生，那个黎儿是谁？你什么时候带过小孩了？” 　　“黎儿……”清欢顿了下：“你也知道的，有些事我未必记得周全，大约是那个时候捡到的小孩，觉得可怜，就暂时收养了。”清欢说谎了，他大概是记得一些的，只是选择性地忘记了一些事情。 　　“怎么小先生从来没提过……”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在意。”清欢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好了，既然了了我先回去了。” 　　周裕保说：“我还是送小先生上车吧，我可不想再发生上次的事。” 　　“那只是意外……”清欢很是无奈。 　　“怎么就偏让小先生碰到了呢？有时候小先生真是让人担心。”周裕保碎碎念道。 　　“好了，阿保，你是在教训我吗？” 　　“没……” 　　清欢打的回到家中，M不知道去了哪里，房子里空无一人。 　　清欢看到了茶几上的莲瓣兰花，它正舒展花瓣，幽香盈满室内。他放下背包，蹲在茶几前，轻抚着娇嫩的花瓣，轻声道：“小莲，明天，你原来的主人就来接你回去了，以后，可能我们都很难见到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小莲的花瓣似乎耷拉了下去一点…… 　　清欢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划开了手指，鲜血一滴滴地滴在了兰花身上，然后消失在花心…… 　　第二天一早，清欢起来发现小莲不见了——也不是不见，是只有花盆，而花不见了…… 　　清欢只觉得头疼，只要出门去找，却刚好遇上找上门的两个人，竟然也是熟人——就是之前打过两次交道的两个警察。 　　“你们找哪位？” 　　“找你。” 　　“什么事？” 　　“我们怀疑你和一件凶杀案有关。” 　　“……” 第64章 笔录 　　“请先进来吧。”清欢虽然莫名其妙，还是礼貌地把人请进来了。 　　两个警察进来，看到里面的摆设对视一眼——很少看到把大厅设计成这个样子的，根本就不像大厅，除了沙发茶几和电视墙之外……谁家会在大厅里挖那样一个水池，还摆放那么多的花草植物呢？而且，这里面的每一件东西看起来都不便宜…… 　　“请坐，要喝什么吗？”清欢问。 　　“不用。”女警一口拒绝。 　　男警看了女警一眼，才对清欢说：“见过两次，先做自我介绍吧，我叫李玮，她叫佟沁，我们是市局的。” 　　清欢在他们对面坐下，“你们刚才说我和一件凶杀案有关，是怎么一回事？” 　　“昨晚新京酒店一个总统房里的客人被杀，财物被劫。”李玮道：“他叫焦启云，你认识吗？” 　　清欢一愣——他居然死了……怎么会这样……如果说，财物被劫，难道是…… 　　“再问一遍，你认识焦启云吗？”佟沁有些不耐烦。 　　清欢回过神：“认识，我们昨天才见过。” 　　“白清欢，那你昨晚十二点到凌晨两点之间在哪里？” 　　“我在家睡觉。”清欢回答。 　　“有人可以作证吗？” 　　“有，我朋友。” 　　“那你朋友人呢？” 　　“他出去了，现在不在。” 　　“希望你可以联系到他，让他做个笔录。” 　　“不好意思，他没有手机。”清欢说的是实话，可是在另外两个，尤其是佟沁看来，他太可疑了。 　　“这样的话，麻烦你跟我们回局里一趟了。” 　　就这样，清欢第一次进警察局是在这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 　　做笔录的时候，他们详细询问了自己和焦启云的关系，以及焦启云从他这里取走了什么东西—— 　　“只是一些旧物，我的先辈保管着他家的东西，现在他来取回而已。”之所以不说出来，是因为那些东西算起来也是国宝级了，说出来并不好。 　　“什么样的旧物？” 　　“不好意思，这是他们家的事，我不方便透露。”清欢淡淡道。 　　“你现在是在做笔录，如果你有所隐瞒对你可是很不利的。”佟沁冷言冷语。 　　“可是我不想回答。”清欢很干脆地拒绝。 　　“你……”佟沁的脸上出现了薄怒的神色。 　　“佟沁。”李玮拍了拍她，才对清欢说：“你这样是在消极反抗，你不配合我们，我们完全可以……” 　　“叩叩。”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佟沁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口的人时一愣：“张局，你怎么来了？” 　　“咳咳。”张局轻咳一声，才说：“好了，你们出去吧，我来做笔录。” 　　佟沁和李玮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张局，你要亲自……” 　　“别说废话了，出去。” 　　“好。” 　　佟沁和李玮两人出去，小声说这话。 　　“李玮，你说那个白清欢到底什么背景？居然让张局亲自来做笔录……” 　　“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还有上次地铁的案子也是，明明他那么可疑……” 　　“别说了，”李玮打断她：“说起地铁的案子，我们不是还要做个收尾吗？走吧走吧。” 　　“反正我不喜欢那个白清欢……” 　　“怎么会，我觉得挺好的……” 　　“……” 　　而此时的房间内—— 　　“白先生，你好。”张局对清欢点头，态度明显比刚才那两个好上许多倍了。 　　“你好。” 　　“给你听个电话吧。”张局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把手机递给清欢。 　　清欢接过来，电话很快就通了—— 　　“喂，老张？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那头传来沉厚的中年男声。 　　“是我。” 　　“啊，是小先生啊……” 　　“……” 　　张局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是一等一的好，精致剔透得不像个男孩子，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孩子竟然让上头的人这么看重，还一口一个“先生”……尽管他很好奇，可是却不敢多问。 　　“嗯……嗯……好……我知道了……好……那再见了。” 　　清欢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张局，然后道：“你想要问我什么就问吧。” 　　张局松一口气——还真怕这位祖宗不配合。 　　半小时以后，在外边办公室里还偷偷往小房间看的佟沁见到门开了，踢了踢前面李玮的椅子，示意他往那边看——只见张局打开门，然后站在一旁，清欢这才走出来，张局脸上堆满笑，完全没有平时那刻薄样—— 　　“那白先生，你慢走。” 　　“嗯，今天麻烦了。”清欢还是礼貌地点头。 　　佟沁一听道：“张局，就这么让他走了？他明明很可疑……” 　　“笔录已经做好了，也说清楚了，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 　　佟沁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被身后的李玮一拉也就闭嘴了。 　　看着清欢离开，李玮对张局说：“张局，那把笔录交给我吧。” 　　“不用了，这个我收着，你们去调查别的方向吧。” 　　张局回办公室里以后，佟沁小声抱怨道：“连笔录都不让看，我们还调查个鬼啊……” 　　清欢离开了警察局，却没有回家，而是拨打了一个电话，那边接起电话还带着笑意—— 　　“难得啊，你也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楼兆，我有件事想要找你。” 　　“现在吗？”楼兆那边声音有些杂乱：“不过我这边手下有个保全case出了问题，我要处理……” 　　“是焦启云的委托吗？” 　　那边顿了下：“你知道？” 　　“我看，我们还是见一面的好。” 　　“好，在哪里？”楼兆也很爽快。 　　“新京酒店。” 　　“……好。” 第65章 酒店现场 　　新京酒店。 　　清欢就坐在酒店一楼的餐厅靠窗的桌旁——这餐厅里的几乎都是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清欢这个学生样的进来的时候，那服务生还有些疑虑，后来见他连价格都没看就点了几样招牌甜品才放心——新京酒店的餐厅是半开放式的，不过酒店客人以外的人来用餐，同样的餐点要贵上许多。 　　坐在清欢正对着位置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黑色紧身的风衣，一头墨发盘在头上，脸上画着淡妆，气质优雅，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眼睛也有些红肿——她正低着头发信息，涂着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动得很快，只是神情紧绷着，似乎有有些烦躁。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了清欢的目光，她抬起头，清欢马上别开了视线——真的对上视线会很尴尬。 　　清欢也没有等多久，大概十五分钟以后楼兆就来了，当然，他也不会是一个人来了，身后还是跟着好几个人，簇拥着他如同众星捧月，餐厅里的人忍不住都多看了几眼。 　　“不好意思，小先生，让你久等了。”楼兆身边的保镖拉开椅子，他坐了下来，那几个保镖就在不远处的座位上分开坐下，虽然一个个都装着若无其事，可是那眼角的余光都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清欢看了那几个保镖一眼：“我很想知道，你在外面有多少仇家。” 　　“我说了，我很惜命的。” 　　这时，服务生上前来，有保镖想要站起来被楼兆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先生，您要点些什么吗？” 　　“没吃午饭，”楼兆笑看着清欢：“不介意陪我一起吃午餐吧？” 　　“随便，反正是放假，我时间多得是。”清欢无所谓道。 　　“Nordic Seafood Soup（北欧海鲜浓汤）、Mediterranean Cream Matsutake with Wild Truffle（普罗旺斯碳烤鳕鱼伴生煎鹅肝配黑醋栗）、Florence Black Pepper Beef with Macaroni（佛罗伦萨黑胡椒牛肉通心粉），”楼兆看了眼清欢正在吃的甜品：“这个好像不错。” 　　“Snow Pear Pudding with Chocolate Mousse（香梨布丁佐鲜巧克力慕斯），先生要来一份吗？” 　　“好，就这些。”楼兆又问清欢：“你要点什么吗？” 　　“不用，我够了。” 　　服务生离开以后，楼兆才开口：“说说看，你怎么知道焦启云委托我们盛威的事。” 　　“你可知道他委托让你们护送的是什么？” 　　“是什么？” 　　“那些东西原本就是我一直保管着，终于物归原主。”清欢说：“其中就有那件白玉双龙花瓶。” 　　“原来你说的那个故人就是他……”楼兆沉吟：“难怪他对那些东西那么重视，还执意要放在自己的卧室里……” 　　“你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吗？”清欢问。 　　“我问过这个case的经手人，他们说这位焦先生有些神经兮兮的，很敏感，他们多看一眼都会被呵斥，他们搬运的时候不小心磕破了一点玻璃门，他紧张到不行……现在想想，应该是怕那些珍宝被有心人窥探。” 　　“如果全部放在他的卧室里的话，那凶手又是怎么把它们给运走的呢？那可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况且，几个人搬着大件东西在酒店里走动，肯定会有人看到，这个很不合理。” 　　楼兆点头：“我有调出过酒店的监控录像带看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你调出录像带？”清欢挑眉：“不要告诉我，这家酒店是虹威的产业？” 　　“当然不是，”楼兆笑着把手臂搭在椅背上，姿态潇洒：“这是我一个姓魏的世交家的产业，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既然这样……”清欢微微一下，压低声音：“能带我进凶案现场吗？” 　　楼兆的手顿了顿，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既然你都开口了，我能说不吗？” 　　等楼兆吃完午饭，两个人一起去搭电梯，正好，那个黑色风衣的女孩子也要上楼，电梯门开的时候，秉着女士优先的原则，让女孩子先进去，然后是清欢和楼兆，最后才是楼兆的几个保镖。 　　清欢按了23楼的按钮，同时听到电梯角落里那个女孩子轻声请求的声音：“请帮我按一下22楼，谢谢。” 　　因为有外人在，清欢也不好和楼兆谈论案情，于是电梯里一片安静。直到22楼，那女孩子出了电梯。 　　到了23楼，这一层楼现在已经被清空，住客全都搬到别的楼层了。 　　楼兆让保镖等在外面，自己和清欢一起越过黄色警戒线进了房间——房卡是打过招呼以后让保镖去要来的。 　　一进门，就看到了那白色的羊毛地毯上鲜红刺目的一大摊血，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状。 　　“他当时应该就躺在地摊上。”楼兆说：“按照人形来看应该是趴着的。” 　　清欢环顾四周，不愧是豪华套房，里面的摆件和装饰都是进口的精品，房间很大，还划分了几块隔间，倒是很有情趣，而那用来隔断的玻璃门所用的材质也是最好的玻璃，看似晶莹剔透，实际上是不透视的。这种玻璃如果被磕破了，应该就很难修复了，酒店检查严格的话，也就只能报废了…… 　　清欢想起刚才楼兆的话，下意识地目光在那玻璃门上逡巡——没有…… 　　楼兆看着清欢一块块玻璃门地看过去，正反面都不放过，疑惑道：“小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帮我看看这些玻璃门上有没有磕坏的地方。” 　　“划痕？”楼兆不解。 　　“就是你之前说的，你们公司的保全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磕破了玻璃……” 　　经清欢一提醒，楼兆也认真找起来，可是他把每一块玻璃门都仔细找过了——全都完好无缺，别说磕破了，就是一点划痕都没有。 　　清欢靠墙，沉默了一会儿，问：“这里的酒店房间是不是每个房间都一模一样？” 　　“同样规格的房间确实是一样的。” 　　“我看我们有必要再看一遍录影带了。” 　　“走吧。”楼兆也不拖泥带水。 　　两个人一起搭电梯下楼，结果那么巧，在22楼的时候电梯停下来，进来的正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子——她看到他们表情也有些尴尬，点了点头，然后按了1楼的按钮。 　　电梯里继续沉默。 　　到了一楼，女孩快步走出去，往酒店大门口走去——这时，一个穿着领班制服的女人叫住了她—— 　　“焦小姐，我想和你说一下你现在订房的问题。” 　　女孩有些不耐烦：“等我回来再说，房钱我会照付的。”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清欢站在一旁，念道：“焦小姐……姓焦？” 第66章 成精 　　“这位焦小姐也可怜，和爸爸一起来的，结果爸爸出了那种事，哎……”领班叹气道。 　　“焦小姐和焦先生不住在一层楼吗？”清欢问。 　　“住在一层楼啊，而且是住在隔壁。”领班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那22楼的03室和23楼的两个房间格局是一样的吗？”楼兆问。 　　“一样的，都是总统套房。” 　　“22楼的住的客人是什么人？” 　　“这个……我要先查查。”领班拿起对话机和前台通话：“小郑，你帮我查查22楼的客人是什么人？……嗯，好，知道了。” 　　“怎么样？” 　　“那位林先生也是从台湾来的，比焦先生他们早一天入住，现在还没有退房。” 　　清欢和楼兆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每一个楼层的监视器录像带是分开的，他们调出了两层楼的录像带，果然在昨天下午的时候，盛威的保全把东西搬进的是22层的03室，当时焦启云和女儿都在，只是后来他们一起下了楼，再上来已经是晚上了，电梯到达的是的23楼，当时焦启云似乎喝多了酒，他的女儿叫了一个服务生一起把他送回房间。 　　“这个服务生叫小蒋，他是和焦小姐一起离开的。”领班说。 　　“当时焦先生的房间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啊，这个警察也都问过了。” 　　“那警察有看过监视器的录像带吗？”清欢问。 　　“他们拿一份拷贝版回去，不过只是23楼的。” 　　“如果他们够聪明的，”楼兆伸了个懒腰：“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来要22楼的。” 　　“我想，我们应该再回那个房间看看。”清欢建议道。 　　“好。”楼兆又被领班说：“如果警察来了的话，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如实告诉他们。” 　　“好的，楼先生。” 　　他们再回到那个房间，两个人目的地一致地走向了唯一一个阳台。 　　03室是在走廊尽头，它相邻的房间只有02室，也就是焦小姐的房间。 　　“这个高度……”清欢比了一下，看了看相连的栏杆部位，有些跃跃欲试。 　　楼兆按住他的肩膀，然后叫了个保镖进来：“把你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试着跨过去。” 　　“是。” 　　清欢和楼兆退到一旁，看着保镖尽量笨拙地跨越阳台，虽然花费了比较长的时间，可是还是成功过去了。 　　“回来吧。” 　　回来的时候那个保镖动作利落，一下子就过来了。 　　“小先生，你怎么说？”楼兆看着清欢。 　　“我只是不愿意相信，”清欢拧眉：“一个女儿会对自己的父亲那么狠心。” 　　“人心难测。”楼兆掀了掀唇角：“那样一批稀世珍宝，会动心也不是难以理解的。” 　　“也就是说，现在那些东西就在楼下的房间里？” 　　“应该是，毕竟刚刚死了人，那么一大批东西运出去目标太大……” 　　就在这个时候，楼兆的手机响了，是刚才派出去跟踪焦小姐的保镖。 　　“怎么样？” 　　“那位焦小姐去找了一个男人，两个人吵了起来。” 　　“吵什么？” 　　“我听到焦小姐问那个男人要东西，男人说东西不翼而飞了，焦小姐不相信，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楼兆皱眉：“不翼而飞？” 　　清欢挑了挑眉。 　　楼兆还要再说什么，保镖进来提醒：“少总，警察来了。” 　　清欢和楼兆是从酒店后门离开的，倒是没有和警察碰上。 　　“怎么样，还要再查下去？”车上，楼兆问清欢。 　　“我必须要确定那批东西的下落，”清欢看了楼兆一眼：“你别管了，这件事我自己处理。” 　　“我也不是为你，如果真的不翼而飞，传出去对盛威的名声也不好。” 　　清欢狐疑：“可是你们接受到的委托不就是护送到酒店和从酒店护送到轮船吗？”这是在这中间发生的意外，和他们应该没有关系吧。 　　楼兆笑道：“我们应该保护措施做得更好一些，要不然委托人不会被害，委托物也不会消失。” 　　“……” 　　————————————————分割—————————————— 　　清欢回到家里的时候，依旧不见M，再看到茶几上的空花盆，更是头疼。 　　古月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清欢无精打采的：“喂？” 　　“表弟，早上找你人不在，去哪儿了？” 　　“被请去喝茶了。” 　　“喝茶？”古月华没明白过来。 　　“不说了，你找我什么事？” 　　“这倒不是我的事，和你有关系。” 　　“什么？”清欢不解。 　　“你到我家来一下。” 　　“电话里不能说吗？” 　　“说不清楚。” 　　清欢无奈，只得去了古月华家——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去他家。 　　来开门的古月华穿着米色的毛衣和咖啡色的长裤，配上一张斯文的脸，气质确实没话说。 　　“好快。” 　　清欢翻了个白眼：“就这么点距离。”或许真的是关系太好了，清欢对古月华是真的没有什么隔阂，两个人相处的模式也很轻松自在。 　　古月华的家里比起清欢家里正常太多了，是干净明朗的欧式风格，色调以白色和蓝色为主，整个空间很开阔，却不会给人单调的感觉。 　　“说吧，叫我来干什么？请我喝茶？”清欢问。 　　“你刚才就说有人请你去喝茶，茶会不会喝得太多了？” 　　清欢瞟了他一眼：“我真没工夫，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古月华一笑，对着那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你出来吧。” 　　清欢疑惑，看过去，只见从那厨房里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一个穿着蓝色毛衣和呢裤的小家伙，大约六七岁的模样，看着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只是那身衣服太眼熟的，好像自己也有这么一套，不过他的是迷你款的…… 　　“这谁啊？你亲戚？”清欢扭头问古月华。 　　“我可没有这么个亲戚。”古月华轻笑：“你认不出来吗？” 　　那边的小家伙抬起脑袋，黑色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像是要马上哭出来似的，突然哒哒哒地跑了过来，然后抱住了清欢的腿——那冲劲之大，清欢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体，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古月华，古月华露出好笑的表情。 　　“主人……”那软嫩嫩的声音让清欢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清欢问。 　　“主人，”泫然欲泣的声音：“我是小莲啊……” 　　“小莲？！”清欢声音不由拔高——眼前这个分明就是个人类孩子，难道真的……成精了？ 　　“还记得我第一次到访你家看到这莲瓣兰花说的话吗？”古月华一旁提醒他：“兰花可是很有灵气的。” 　　“……” 　　小莲抱着清欢不放，犹如终于回归母亲……不，父亲怀抱的幼子，真是舐犊情深啊。 　　清欢被一只小兰花妖精抱着还不停地蹭啊蹭的，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用眼神向一旁的古月华求救。 　　斜倚在沙发上的古月华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一笑：“还有一些东西要给你过目。” 　　“什么东西？”清欢有些抵触——再来点什么他可真的不一定受得住。 　　“是我，”小莲从清欢怀里昂起脑袋，糯糯的声音邀着功：“主人，是我拿回来的。” 　　清欢不解，古月华示意他起身，他只得跟着古月华走——抱着怀里怎么都不撒手的小兰花精。 　　古月华带着清欢来到储物室，打开门，开灯，清欢看到了里面的那些箱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那里面赫然就是丢失了的十二件珍宝！！！ 第67章 最后的结果 　　“这么长的刀……”小莲用手比划着，“就那样刺进他的身体里……” 　　“然后呢？” 　　“然后他就从阳台爬到隔壁的房间，有个女人在那里……他们吵架了，那个女人就哭起来了，我跟着那个男人到了他的房间……” 　　“然后你就把这些东西给带回来了？”清欢问。 　　“不是不是，”小莲摇头：“我带不回来的……” 　　清欢回头看古月华，古月华举手，“好吧，是我带回来的。昨晚，我关了店以后，遇到这小家伙，他一直在偷偷看你的房子，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样子，我知道情况以后就去帮忙把那些东西给拿来了。” 　　“我说呢，”清欢揉了揉小莲的脑袋：“这小兰花精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因为……”小莲蹭着清欢，委屈地说：“主人你说不要我了啊……” 　　“所以我让小莲先在我家，看看表弟你会不会紧张……”古月华笑得很是无害。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清欢翻白眼：“那么既然是你带回来的，那现在就由你来处理了。” 　　听到清欢这么说，古月华往后一靠，微笑道：“那表弟想要我怎么做？” 　　————————————————分割—————————————————— 　　“你说，到底那张纸条是谁留的？”录完口供出来，佟沁很是郁闷地问李玮。 　　“你问我我问谁？”李玮抓了抓自己本来就乱的头发。 　　“难道真的是……鬼？”佟沁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你想想看，我们第一次去搜检房间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可是看到莫名出现的纸条再去搜检的时候，那些东西就出现在那个房间里了，中间相差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而酒店每一层楼里里外外的监视器都没有看到有人搬东西进出……” 　　李玮鸡皮疙瘩都起了：“这整件事本来就有些诡异。” 　　“只是有些吗？如果这个林志青的口供是真实的话，那那些东西就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佟沁皱着眉：“那个房间可没有密室，而且是在22层楼……” 　　“你没看林志青吓得那个孙子样？如果不是怕真的有鬼，他会那么快就招认了？”李玮道：“这种人渣，杀人的时候胆子挺大的，现在还怕人家鬼魂报复了。” 　　“那你也是觉得有鬼了？”佟沁抓住他话里的点。 　　“我可没这么说。”李玮马上否认：“或许是哪里我们忽略了，我们是人民警察，无神论者……” 　　“切……”佟沁翻了个白眼：“已经遇到的稀奇古怪事儿也不少，这几次我们就跟撞了邪似的，什么怪事都有，偏偏还不让我们查下去……我看，最有问题的就是那个白清欢，凡是和他扯上关系的都……” 　　“佟沁，”李玮皱眉：“张局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白清欢这个人就不要提了。”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总是偏袒他呢？”佟沁挑眉：“他长得是跟个漂亮姑娘似的，可是是个男的，难道你还好这一口？” 　　“说什么呢？”李玮不自在地干咳一声：“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好好，不说他，”佟沁撇嘴：“对了，那些箱子里的东西你看到了没有？到底装的是什么宝贝？惹得人家自己女儿都垂涎不已……” 　　“那箱子是锁着的，东西一搬回来就被张局那几个领导要走了，我能看个鸟啊？” 　　“我猜，肯定是什么大宝贝……” 　　“那也不关咱们事，”李玮催促道：“你把焦子恩的口供也整理一下，下午和我一起交给张局。” 　　“好吧……” 　　而这个时候，湖畔花园这边，清欢正在和某人通电话—— 　　“已经联系了台湾焦家那边了吗？” 　　“已经联系过了，那边的人说搭乘明日一早的飞机过来处理。” 　　“那就好，我希望那些东西还是交还给他们。” 　　“可以，虽然这些东西等同国宝，可是现在还是私人名下之物，理应交还给他们。” 　　“本来如果不是这个案子也不会那么麻烦你们，”清欢道：“这次真的谢谢了。” 　　“小先生不用这么客气。”那人话锋一转：“说起来也有许久不见小先生了，如果小先生方便的话，可以出来聚一聚。” 　　“我看，不必了吧，”清欢难得没有客气，而是拒绝了：“每次你找我见面都不会有好事，还是算了吧。” 　　那边哈哈笑道：“也好，不过，万一真的有要紧的事，还是要找小先生。” 　　“好，我知道了。”清欢也没有二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清欢转身看到在水池里扑腾着那些锦鲤的小兰花精，就觉得有些头疼，本来安静的房子里现在又多了一个…… 　　————————————————分割———————————————— 　　焦家的人过来的时候清欢并没有出面，他没有想到焦老先生自己也坐着轮椅来了。听说他去警察局看了孙女焦子恩，谈了什么不清楚，只知道结束的时候焦子恩哭得昏了过去，而焦老先生也是泪流满面——其实也是孽缘和贪心之故，焦子恩和林志青交往，因为门户不当对，焦启云一直很反对，甚至还说了逐出家门之类的话，焦子恩本来性格就叛逆，再加上为情所困，就决定和林志青私奔，可是私奔必须要有资本，林志青无意中听说了焦启云去内地取回传家宝物的事情，就唆使着焦子恩一同前去，并说服她窃宝，焦子恩也知道那些宝贝是无价之宝，为了以后着想，就这么大胆了一回，可是她想着只是偷那些宝贝，就算事发了父女之情，焦启云也不会真的怎么样……后来也进行得很顺利，焦子恩糊弄着焦启云把那些宝贝运入了林志青的房间，后又在焦启云酒醉以后把他送上了23层楼……谁想到林志青心急想要看宝贝，为了拿钥匙从焦子恩房间窜入焦启云房间，不想被尿急醒来的焦启云发现，林志青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焦启云……焦子恩一念之差害了自己父亲的性命悔恨不已，又害怕东窗事发，想要和林志青逃跑，而那些宝贝就成为了两人逃亡的障碍，拖拉之下，才被警方给抓了个正着…… 　　焦老先生本来想着让大儿子和孙女一起出行来缓和父女两的感情，又能取回自己惦念多年的家传之宝，没想到这一去儿子死了，孙女被抓……真是苦不堪言，早知如此，当初就什么都不要了，只守着一家人的平安康乐。心灰意冷之下，焦老先生决定把十二件宝贝全部捐给了国家博物馆，这便成为了当日的大头条新闻，至于酒店谋杀盗宝案子却在某个小小的板块里三言两语结了案，揭了过去。 　　国家博物馆颁发奖状和奖章给焦老先生那天，焦老先生并没有前去，而是让二儿子和小女儿去代领了，他推脱身体不适，事实上，那天下午他让两个孙子陪着去了周裕保的博文雅宝。他想要见的人没有见到，周裕保把一副云子交给他，那云子自然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而那棋盒一看便知是有好些年岁的，可焦老先生看到棋盒的时候却很是激动，抱着棋盒叹了口气，托周裕保一句话，就和两个孙子一起离开了。 　　清欢在电话里听到周裕保转述的话，长长叹了一口气就挂了电话。 　　其实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我时日已不多了，此生应该不会再见了，希望小先生多多保重。” 　　这么多年，清欢只明白了一个实际的道理：既然迟早要分离何必相聚，既然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一开始就不应该有所牵扯。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他总是忘记，或者，故意去忽视。 第68章 寒假作业 　　最近这段时间陈梓然和季知秋不怎么出现了，是因为陈梓然和他的父母一起去老家探亲了，而季知秋比较可怜，大年初三就被他爷爷送去了军营体验生活，这一体验就是小半个月，而寒假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 　　所以这一天，清欢家的门铃一早被按响，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的两个门神，清欢真有一种把门给摔上的冲动。 　　“你们如果睡不着的话能不能自己在外面跑圈啊？”清欢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无奈道。 　　“怎么这么晚开门？”季知秋一边抱怨着一边往里面走。 　　相对于季知秋的潇洒，抱着一箱子东西的陈梓然显得有诚意了许多—— 　　“清欢，这是我们老家的特产，我妈让我带来给你。” 　　“你妈妈真是太客气了。” 　　季知秋已经坐在沙发上了，看到陈梓然的那箱子东西，撇了撇嘴说：“什么玩意儿也拿来献殷勤……” 　　清欢看向他：“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季知秋把自己的背包一甩：“做作业，讨论功课。”冠冕堂皇。 　　“我也是来做作业的。”陈梓然在一旁说。 　　清欢皱着眉扫了他们一眼，打了个哈欠：“那你们一起慢慢做作业吧，我上去睡觉了。” 　　清欢还真的上楼去补眠了，也不管楼下的两个人怎么相处。清欢在经过靠楼梯口的房间时，顿了下，敲了敲那扇门没有得到回应，打开门进去，里面空空如也——M还没有回来。已经好几天了，M不知去向，当然清欢不担心他会有什么事，只是心里有些疑惑。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大毛地毯上那卷成一团的小东西，摇头——不是没有给小兰花精准备房间，可是他总是半夜就偷偷跑进来了，在自己床脚的地毯上睡觉。 　　清欢给小莲盖好毯子，才上床继续补眠。 　　一觉睡到饱，等清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起床一看，小莲不在房里了。 　　清欢洗漱好下楼，就看到季知秋堂而皇之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只穿着一件绿色T恤的小莲在他右边的单人沙发上咬着酸奶的吸管，一边皱着眉盯着季知秋手上的遥控板——似乎对他霸占遥控板的行为很是不满，可是又不敢出声；而另一边靠窗的桌旁，陈梓然真的在认真地做着作业。 　　“主人！”小莲看到清欢的时候马上蹦跶了过来，猛地扑到了清欢的腿上。 　　“主人？”季知秋转头，手搭在沙发背上，皱眉道：“他叫你‘主人’？” 　　“小孩子喜欢乱称呼人。”清欢弯下腰，在小莲耳边小声说：“忘了我和你说的吗？叫我们什么？” 　　小莲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乖乖地喊了一声：“哥哥。” 　　“清欢，”陈梓然走了过来：“他是你弟弟？” 　　“表弟。”清欢回答。 　　“表弟？”季知秋这边提出疑问了：“那个古月华是你表哥，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表弟，本来以为你没什么亲人，没想到你亲戚还挺多的。” 　　“难道我有几个亲戚也要向你报备吗？”清欢给了他一个白眼，牵着小莲的手走向了厨房。 　　季知秋不爽地冷哼，转过头来看到陈梓然的目光一直在那个小家伙的身上，直到他们进了厨房——“陈梓然，你该不会有恋童癖吧？盯着人小孩是几个意思？” 　　“你没有觉得那个小孩有些奇怪吗？”陈梓然问。 　　“哪里奇怪了？”季知秋道：“就是个讨厌的小鬼头啊。” 　　“他身上有一股味道，从刚才就有。” 　　“你是说花香？”季知秋看了眼客厅里的花花草草：“这里那么多东西，有花香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他离开以后花香就没了。” 　　“不会吧？这么小的小孩就喷香水了？”季知秋不可思议道。 　　“……”陈梓然有一种“愚蠢的人类”的眼神瞟了季知秋一眼，转身回去继续做他的作业了。 　　“……艹，你什么意思啊……” 　　中午，清欢虽然没有开伙的意思，可是家里有两个活人在，如果不吃饭说不过去，所以他询问了季知秋和陈梓然的意思叫了外卖，叫的是披萨，季知秋和陈梓然是火腿海鲜披萨，清欢和小莲是水果披萨，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下午的时间就真的是属于学生的时间了——一起做暑假作业。而安静了不到一个小时，季知秋就安静不下来了。 　　“清欢，你知道我这次去哪里了？” 　　“去哪儿了？”清欢漫不经心地问，手下不停地拿着尺子在作图。 　　“栖霞山。” 　　清欢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抬头：“你说哪儿？” 　　“栖霞山。” 　　“你去栖霞山干什么？” 　　本来漠不关心的陈梓然因为清欢的插话也停下了笔。 　　“我跟着他们在那里演习啊。”季知秋见清欢的注意力被自己转移过来了，颇有些自得地说：“这些天都耗在那里。” 　　“哦，演习啊，”清欢问：“你们进山了？” 　　“就在外围来着，”季知秋神秘兮兮地说：“那里山脚下的山民说栖霞山上住着神仙，你说好不好笑？” 　　“神仙？”清欢淡淡一笑：“无稽之谈。” 　　“对啊，我就是这么说的，”季知秋话匣子打开，止不住了：“可是他们言之凿凿，还说他们祖辈有在山上碰到过神仙，他们在山中迷路的时候，都是神仙引导他们出来的，还有遇到了猛兽也是神仙驱赶走的……不过他们口中的神仙，有的说是一个漂亮的小仙童，有的说是一个白衣飘飘的仙人，也有的说是大神仙带着小仙童住在里面。” 　　“那也就是他们当故事来说骗小孩子玩的，你们也相信。”清欢翻着练习册说。 　　“我们是不信来着，所以有一天晚上，我和两个老兵上山去探路……” 　　“然后呢，看到神仙了吗？”清欢笑看着他。 　　“我们带着装备转了几个小时，别说神仙了，还把自己给弄迷路了，怎么都出不去……又没有信号，只能等到天亮等人来救援……”季知秋的眉头皱了起来：“可是，等到天亮以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原来我和那两个老兵一直在我们营地附近的竹林里转悠，根本就没有进山去。”季知秋回想起那天的事情，说：“可是我们明明记得那天是一直往里面走的，我们还做了记号，又带着指南针，怎么会一直在竹林里转悠呢？” 　　“那栖霞山地势险峻，大路小路无数，在南看不见北，在东看不见西的，你们会迷路也没什么奇怪的。”清欢又加了一句：“人家老山民不也迷路了吗？” 　　“也是……”季知秋撑着脑袋：“我就是觉得古怪而已……” 　　“要我所，没那么简单，”陈梓然这时候插嘴：“据说，诸葛孔明的后人聚居在一个叫‘八卦村’的地方，他们的村子经历了战争也已然平安无事，就是因为他们用了八卦之法，整个村子藏于山中，却不曾被外界的战火波及，即使是二战时日寇入侵，在山中行进，也没有发现这个村子，躲过了一劫。” 　　“你说这个有什么关联？”季知秋不解。 　　“我想说的就是，或许这只是居于山中的‘神仙’的障眼法，骗过了你们，也骗过了那些山民，那栖霞山中有一个地方，是外界人所无法踏足之处。” 　　季知秋摸着下巴：“有没有这么神奇啊……那神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梓然道：“我只是随口一说。” 　　“难得你说的话有点道理……”季知秋沉吟：“这栖霞山上确实有很多古怪……” 　　“好了，那么多废话，”清欢不耐道：“如果你们要讨论这些无聊的东西，大可出去谈，我这还要做作业呢。” 　　“就是闲聊几句嘛，那么小气干什么……”季知秋嘀咕着，但也没有再多废话了。 　　季知秋和陈梓然继续做作业，而清欢这边拿着笔，盯着作业本，却没有什么心思了…… 　　栖霞山…… 第69章 开学 　　一大早下楼看到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某人，清欢还没有反应过来—— 　　“M？” 　　沙发上的人转过头来，对着他嘻嘻一笑：“白先生早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清欢慢慢走过去——今天的M太不一样了，不像以前全身似乎都弥漫着黑暗气息，现在整个人看起来不是一般的亮眼。头发绑上去整张脸都露出来，那道疤痕无损俊颜，更添魅力。而且他的服装也不同了，现在穿的是一件墨蓝色风衣，从领子到扣子，每个细节都透着优雅的质感，再配上那张脸，感觉就像是一个来自欧洲的贵族。 　　等等，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吧？ 　　“早上四点来的，那个时候白先生还在睡觉。” 　　“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 　　“我觉得太boring（无聊）了，想要找点事做。” 　　“找点事……”清欢有种不好的感觉：“你做什么了你？” 　　M从旁边拿了一份文件给清欢，清欢接过来，狐疑地打开看，只见那标题就是——艺人经济合约…… 　　清欢一条条看下去，眉头越皱越紧：“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觉得，以一个新的身份生活好像挺有趣的。” 　　“你说的就是这个？”清欢指着合约。 　　M点头：“白先生不觉得吗？” 　　“你说的新的身份就是当明星？” 　　M笑盈盈道：“我在街上走，那个人跟着我，问我要不要当明星，我就答应了。” 　　“你还真是随意。”清欢看着手上的合同：“Mori Sterling……国籍英国，25岁……中英混血儿？你确定？”清欢抬头看他。 　　“华裔可以省很多事。”M简洁地说。 　　“你考虑得还挺周到。”清欢把合约还给他：“所以你的新身份现在都已经搞定了？” 　　M点头：“我已经开始工作了。” 　　“这么快？做什么的？” 　　“Model。”M道：“也许过不久白先生能在Magazine上看到我。” 　　“看来你对你的新工作适应得很快，”清欢说：“ 不知道你这次的新鲜劲什么时候过去。” 　　“我想，这次我要好好扮演这个角色，普通人类那样生活。” 　　难得看M那么认真，清欢挑眉：“你玩真的？” 　　“Sure。”M银灰色的眼睛盯着清欢。 　　“那……” 　　“今天开始要搬出去了，住到公司安排的flat（公寓）。” 　　清欢愣了下：“所以，你回来是向我……告别的？” 　　M再次点头：“这段时间麻烦白先生了。” 　　“倒不用这么客气……”虽然清欢之前一直觉得别墅里多一个人的存在有些别扭，可是这段时间M不在，清欢有时候还会常去他房间去看他是不是回来了……“你准备一段新的生活也不错……” 　　“白先生会想我吗？”M笑看着他——或许是因为瞳色的关系，M的目光总是很深邃，似乎能望进你心里。 　　“嗯？”清欢一时间呆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M嘻嘻笑了几声，才说：“我需要时间，我会来找白先生的。再见了，白先生。” 　　清欢觉得今天的M太不同了，可是他都没琢磨出什么，M已经离开了。 　　看着关上的门，清欢叹口气——算了，这家伙本来就稀奇古怪的，什么时候正常了自己才应该奇怪才对。 　　M的事清欢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要准备开学了。 　　————————————————————分割—————————————— 　　“代理班主任？”清欢本来正在打瞌睡，听到季知秋的话打起精神，问：“那郑老师呢？” 　　“说是郑巫婆老公身体不好住院了，她请了长假照顾他。”季知秋撇嘴：“那个代理班主任也是我们的代理语文老师，听说是个新来的，不知道有什么背景，刚来就当我们班主任……” 　　“或许人家有真本事呢，不一定靠背景。”清欢反驳道。 　　“小清欢，你还是太年轻……”季知秋终于可以在清欢面前摆谱了，他拍了拍清欢的脑袋，摇头道：“现在这个社会，就是在学校里，没有什么背景哪里是给你说进就进的，还是当班主任……” 　　清欢想要拍开他的手，而坐在他旁边的人比自己快一步移开了季知秋的手——清欢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陈梓然一眼，这家伙真是行动派，话不多说几句，行动上反映得倒是快…… 　　“我和清欢说话呢，你干吗？”季知秋明显很不爽。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陈梓然冷冷道。 　　“关你什么事啊，清欢都没说什么了。”季知秋瞪着他：“你以为你谁啊，老是在我和清欢中间插一脚？” 　　什么叫“插一脚”……清欢觉得这话的方向越来越偏了，打断他们道：“好了，都要上课了，你们就歇了吧。” 　　季知秋冷哼一声，陈梓然瞟了他一眼，坐了回去。 　　真是两个幼稚的小鬼——清欢忘记了陈梓然身体里住着的那个和自己年岁相当，不，应该说不知道是自己几倍的灵魂了。 　　上课了，开学的第一节 课就是班主任的课——语文课。通常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训话的时间，总结上学期，展望这学期，又是个语文老师，一节课都不够讲的。不过因为今天是新的代理班主任上课，所有的学生都不免有了几分期待。 　　清欢撑着下巴，一边玩着笔，一边和其他同学一样看着门口。 　　“咔哒咔哒”，是皮鞋的声音，并不是女士的那种高跟鞋，听脚步的沉稳，应该是男士。 　　当那个颀长优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教室里传来轻呼声——主要是来自女生。 　　成熟的派克头，刘海侧梳露出高而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上加着一副金边眼镜，俊美中不失儒雅。如果现在给班上的女生一个打分器的话，有一大部分给出的分应该是身材十分＋长相十分，毫不含糊。 　　从他出现的瞬间开始，清欢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可是和那些女生爱慕追随的视线不同，他的应该是……惊讶和不敢置信。 　　新班主任走了进来，把夹在手臂间的课本放在讲台上，对着台下的学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同学们好，我姓尤，尤为的尤，从今天开始是你们的代理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你们以后可以叫我‘尤老师’。” 　　很多女生的心理是：好吧，声音也接近满分了。 　　怎么会是他…… 　　清欢按住自己的心脏——奇异的是，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没有那种反应了。 　　他低下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尤”字，然后不自觉地加了一撇，那就是“龙”。 第70章 龙肇（上） 　　“白清欢。” 　　被点到名的时候，清欢顿了下才回应：“到！” 　　尤老师只是扫了他一眼，目光并没有多做停留，就和其他同学一样，似乎只是为了把人名和脸给对上。 　　陈梓然看看讲台上的尤老师，又看看清欢，若有所思。 　　正式上课的时候，清欢又开始神游了，结果被叫到回答问题，清欢没反应过来，是季知秋踢了他的椅子一脚才清醒过来，站起身有些茫然地看着台上的尤老师。 　　“白清欢，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尤老师微笑着看着清欢。 　　“我……”清欢道：“对不起，老师，我刚才走神了。” 　　“上课才二十分钟就走神，可是个不好的习惯。”尤老师推了推眼镜：“下课以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 　　在等待下课的时间清欢当然集中不了注意力，因为下课了意味着他们又要正面接触了。 　　可是下课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清欢站起身，跟在那尤老师身后，去办公室也就六七十米的距离，两个人一路无话，清欢是巴不得这条路更长一点…… 　　尤老师的是单人办公室，即使是以前资历很深的郑老师也没有这待遇，可见学校对其的重视。 　　到了办公室，尤老师先倒了一杯茶给清欢，缓缓道：“上课开小差是因为我的出现吗？” 　　“我以为，”清欢接过茶杯：“你没有要与我相认的意思。” 　　他反问：“你以为我为什么来这个学校？” 　　“你来学校是……”为了我？这是清欢没有说出口的话。 　　“睡了这么久，我想我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还有……”他望着清欢，“观察你这个与我相同血缘的人类。” 　　“观察我？”清欢觉得他的语气好像自己是他豢养的一只宠物一样。 　　“我错过了你那么多年，现在当然要好好看着你了。”他的语气里满是兴味。 　　清欢极其不喜欢他的语气，轻佻得和他儒雅正气的外貌很不相符——“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应该不是姓尤的吧？” 　　“龙肇，我的名字。”他抬起手，手指划过清欢线条优美的下颚线：“你要好好记住。” 　　清欢从办公室里回来，季知秋和陈梓然就开始发问了—— 　　“那家伙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季知秋问。 　　陈梓然看清欢神情有些不济，问：“他骂你了？” 　　“他没骂我，也没对我怎么样。”清欢说：“就是因为我上课开小差教育了一下，不痛不痒的。” 　　“我看那家伙不是什么善茬，才第一节 上课就给了个下马威，你开了小差他就把你叫到办公室去教训，”季知秋对龙肇的不满倒是不少：“看着就是个斯文败类。” 　　季知秋侃侃而谈的时候，陈梓然却转了个话题：“你们是不是以前认识？” 　　“我们？” 　　“对，你们认识，是不是？” 　　清欢本来就不擅长说谎，也只能含糊不清地说：“以前见过面而已。” 第71章 龙肇（下） 　　人长得好看是非就多。更何况这还是一个老师的身份——从龙肇进入学校开始，关于他的各种八卦就开始了。 　　“听说尤老师是从国外回来的。” 　　“听说他家很有钱，开了一家上市的大公司。” 　　“不是高干子弟吗？” 　　“……” 　　清欢在一旁听着，心里不断吐槽——国外镀金回来，上市公司，高干子弟……这都是什么神一样的设定啊，那条龙到底个人资料中填的都是什么啊…… 　　而从那天两人在办公室坦白以后，龙肇再也没找过他。而事实上，龙肇对于清欢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好像他就是他众多学生中的一个，在上课的时候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会给清欢——虽然点到清欢的次数似乎是多了点，不过因为清欢语文课表现得不错，以前郑老师也挺爱点他名的，所以这样看来也没有什么异常。每天以师生相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清欢几乎以为，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了。 　　开学不久就是春季运动会，本来这不关清欢的事，可是因为他平时体育课的时候长跑成绩太好，体育老师当然不会放过他，给他一气报了一千五和三千米的项目。因为清欢参加运动会，季知秋和陈梓然这两个一向对这种集体活动不怎么感兴趣的人竟然也主动报了项目，季知秋是短跑，陈梓然是跳高。 　　放学后，参加运动会的学生都会在操场上练习，清欢当然也不例外。在练习之前，清欢先去休息室换运动服，进休息室的时候，还有好几个男生也在嘻嘻哈哈地换衣服——清欢四周环顾了下，并没有隔间，而其他男生都毫不避讳地坦诚相见，清欢也不好太矫情，都是男孩子，他脱掉校服外套，里面还有一件背心，正拿出运动服要换的时候，旁边的一个男生看着他吹了声口哨：“好白啊，和女生一样……” 　　这话一出，其余人都看了过来，然后嘻嘻哈哈地笑了——清欢自己有些尴尬，不过看他们也没有什么恶意，所以也不想要计较——可是这话被刚刚一前一后进来的季知秋和陈梓然听了，那两位先黑了脸。 　　“瞎比比什么呢？谁和女生一样了？”季知秋拖长了尾音，傲慢中带着几分威胁。 　　那个说话的男生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就知道不好——季知秋是全校皆知的不好惹，在学校混日子的不良学生，还是个很有背景的不良学生，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不好，虽然这段时间收敛了不少，可是就当老虎暂时休息了，谁敢撩骚啊？而陈梓然，也是个风云人物，谁都知道的富二代，原来就独来独往的，性格高傲，倒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后来整个人就跟进化了似的，周身的气场太强，光是一个眼神就够怵人的了——他们两个原来是真不对付，当然，现在也是不对付，可是却常常在一起，据说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转学生——白清欢。 　　意识到这一点的男生就知道事情不妙了，神情有些僵住了，而其他刚才还在发笑的男生都纷纷别开了视线，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陈梓然走上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男生，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道歉。” 　　被陈梓然的目光一扫，男生马上低头：“对不起……” 　　“不是对我，是对他。” 　　清欢见状，摇头：“不用了……” 　　当然，那个男生还是识相地向清欢道歉，无比诚恳：“对不起，那句话是无心的，真的对不起。” 　　“哦，没事，我知道，开玩笑的而已，我不介意。”这个歉道得……清欢实在尴尬。 　　其他人，包括那个男生都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离开了休息室，休息室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清欢叹口气，看着陈梓然和季知秋：“你们也太认真了吧？男生间开玩笑不是很正常吗？我都没关系……你们这样都没人和我说话了……” 　　季知秋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发，“你想要和谁说话？” 　　陈梓然只是注视着清欢。 　　“……” 　　清欢翻了个白眼，换好运动服，把自己的校服锁进柜子里，走了出去。 　　“切！”季知秋冷哼了一声：“脾气倒挺大。” 　　陈梓然不理他，很快换好衣服，快步离开了。 　　季知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落下了，一边骂着一边换衣服。 　　清欢在做热身运动的时候，季知秋和陈梓然也先后过来了，反正他们两个一过来，其余人都自觉远离了—— 　　真是……清欢心里很无奈——就是因为这样，他的高中生活过得才这么……寂寞…… 　　“清欢，我帮你压背吧。”季知秋主动示好了。 　　“不用。”清欢一口拒绝，自己压着腿。 　　陈梓然一句话都不说，也跟着清欢做热身运动。 　　季知秋一再被打击热情，如果换做以前早就发脾气了，可是面对清欢他也没办法，只能憋着气自己做热身了。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办公楼的四楼上，穿着白色风衣的男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注视着操场这边，准确地说，是注视着清欢三人，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72章 在一起吧 　　清欢再次看到M的时候并不是在杂志上，而是地铁广告牌上——那是一款墨镜广告，除了M还有两个男模特，可是M往那一站，其他两个就只能是配角了。海报上的M穿着头发往后梳，银发披肩，有一种欧式古典气质，偏光蛤蟆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遮住了眼睛，微微上扬的唇角透着几分邪魅气质，让人想要更深地探究——他脸上的那道疤已经没了，应该是工作需要，看来他这次是认真的了。 　　真的很难把海报上那个闪亮生物和不久之前一身黑色修士长袍气质阴恻恻说话阴阳怪气的人联想到一起。M本来就是个很难以常理来解释的人，他总是出乎人意料，或许对他来说，现在这份艺人的工作就和当初扮小丑的时候是一样的性质吧。对他来说，并不是这个角色有多吸引人有多耀眼，而是这个角色是否成功。 　　接下来的几天，清欢才真正意识到，M是真的火了，或者是红了。只是一个海报，连广告都没拍摄，就有很多人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这个新人的消息，就是到了学校，清欢也听到周围的女生在讨论这个所谓的“华裔混血儿”——果然，这是个看脸的社会。而除了M，让清欢更深地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是，龙肇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一个年轻男老师，还是一个长相那么吃香的男老师，更别说人家学识渊博，又拥有传说中的神秘背景……这一切的一切，就和小说里一样，女学生们对这个老师喜欢得不得了，明显上语文课也积极了许多——如果被原来的郑老师知道不知道作何感想。 　　不过清欢一直觉得，那些女学生也就是小打小闹，直到他亲眼看到有女生向龙肇告白——这种电影里才会发生的情节被他撞上了。事情的起因是清欢漏交了语文作业本，偏偏语文课代表在忙，清欢虽然不想单独见龙肇，可是更不想被他抓住什么话柄，只好硬着头皮去他的办公室跑一趟了。龙肇的办公室是单独的办公室，清欢过去的时候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半掩着，他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在说话，是个娇俏的女孩子声音，内容却十分大胆—— 　　“尤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清欢的手碰到门把，硬生生地打住了。 　　“抱歉，不行。”龙肇的回答虽然客气，却很果断。 　　女生顿了下，声音有些变了，似乎压抑着什么：“为什么不行？” 　　“一，我不喜欢麻烦；二，我不喜欢你。两个理由足够了吧？” 　　清欢都可以想象里面龙肇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含笑的表情了。 　　那个女生冲出来的时候差点和清欢撞上，清欢有种被抓包的尴尬，而那个女生看见他的时候面红耳赤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走了—— 　　清欢觉得自己也是囧，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呢…… 　　“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吧。”里面传来龙肇的声音。 　　清欢走进去，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把作业本放到龙肇的办公桌上：“这是我的作业本，之前忘交了。” 　　龙肇看也没看那作业本一眼，一双黑色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清欢：“都听到了？” 　　清欢反射性地想要否认，不过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嗯。” 　　“听到了多少？” 　　“就一小段……”不过一小段足够知道所有内容了。 　　“那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龙肇又问。 　　清欢看了他一眼，才说：“如果你不喜欢她就应该拒绝，否则就是不负责任，也是害了她。” 　　“倒也明白。”龙肇又问：“有喜欢的人吗？” 　　清欢摇头。 　　“那，”龙肇注视着他：“有喜欢过的人吗？” 　　清欢一愣，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像是被家长问话的孩童一般，皱了皱眉：“这是我自己的事。” 　　龙肇哈哈笑了，很是爽朗，笑完才说：“你应该自己也明白吧，和人类还是不要扯上多余的关系。他们的寿命太短，匆匆几十年就了结了，最后被留下的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没有尽头的孤独寂寞，到那个时候，时间的流逝就变成凌迟了。” 　　清欢感觉喉咙一紧，心脏的位置抽痛了下，他的眼神闪烁了下，盯着龙肇，一瞬不瞬的：“你告诉我，我能活多久？” 　　龙肇站起身来，走到清欢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温柔地抬起他尖细的下巴，启唇，压低声音缓缓道：“我能活多久，你就能活多久，我们共享一个寿命。” 　　龙的寿命多长？或者说，神的寿命有多长？…… 　　清欢不敢想。 　　他抓住龙肇的衣服，清亮的眸子也染上了火焰般的色彩：“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们有缘。”龙肇眸色深沉，望进了清欢的眼里：“那个时间，那个地方，恰恰是你出现了。所以，是上天注定的，就是你，只能是你。” 　　清欢的手有些无力地松开了龙肇，他喃喃道：“可是，我不想，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一个正常的，只有几十年寿命的人，生死轮回……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变成现在这样……这样的怪物……” 　　他已经忍受够了一个人的寂寞，看着别人生老病死，自己只能作为旁观者，他甚至不能干涉…… 　　一滴眼泪从清欢的眼角滑落。 　　龙肇的手指轻拭那滴眼泪，他低下头，贴近清欢，呼吸和他的混合在一起：“你不是怪物……就算是，也是我创造出来的怪物……我们是最契合的，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嘴唇覆上了一片温热，清欢睁大眼看着那张放大的脸，脑子里回荡着他的那句话：我们在一起吧…… 　　————————————分割———————————————— 　　“主人，给，雪糕。”小莲把一根雪糕递给清欢。 　　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清欢顿了下，接过雪糕，撕了包装袋，慢慢地吃了起来。小莲就在他旁边坐下，一边吃着自己的雪糕一边偷偷看清欢，却不敢出声打扰他。 　　在早春要吃雪糕，小莲跑了好几个超市才买到。 　　“小莲。”清欢终于开口。 　　小莲精神一震，忙凑过去：“嗯，主人，小莲在呢。” 　　“小莲，你跟着我多久了？”清欢问道。 　　小莲想了想，摇头：“小莲不记得了，好久好久了。那个时候，小主人还在，每天早上都是小主人给小莲浇水……”小莲突然意识到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圆圆的大眼睛有些惶恐。 　　“小主人？”清欢看着他：“你还记得‘小主人’？” 　　小莲忙装傻：“小莲不知道，小莲想不起来了，主人不要问小莲……” 　　清欢打了下他圆滚滚的脑袋：“鬼灵精，别装了，说吧，你还记得多少？” 　　“能不说吗？”小莲可怜巴巴的，“我说了……小主人的事，主人会……会不高兴的……” 　　“我不会不高兴。”清欢看着他：“你说吧，把你记得的都说出来。” 　　小莲的眼珠子转了转，才说：“主人和小主人住在山上，主人去哪里都带着小主人，小主人调皮的时候主人会惩罚他，可是小主人一撒娇，惩罚就会减半……后来，小主人长大了，就经常不听主人的话下山，他会从山下带回来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很好玩的东西，可是主人……主人却不怎么高兴……我见过主人和小主人吵架最厉害的一次，那天下了大雪，主人离开了以后很久没有回来，小主人出去找主人，也好久没有回来……小莲很着急，可是没有办法……后来，小主人先回来了，他看起来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看起来好可怕……那是我看到小主人哭得最厉害的一次，还好，主人回来了……从那次以后，小主人就再也没有违背过主人的意思，他对主人很听话很听话，小莲知道，小主人很怕主人丢下他……” 　　清欢手上的雪糕融化了，他才意识到，把雪糕丢进垃圾桶里，一边抽出纸巾擦一边问：“再后来呢？” 　　“后面的事其实小莲也不明白，有一次主人和小主人出去回来，主人就搭理小主人了，不管小主人说什么都不再和他说话，主人还让小主人……”小莲偷偷看了眼清欢继续说：“还让小主人走，小主人不肯定，主人把他关在了外面。” 　　“然后呢？” 　　“小主人被关在外面那天晚上遇到了狼袭，主人发现的时候他浑身是血……” 　　“他死了？”清欢声音突然变了。 　　小莲抿了抿唇，“小莲也不知道……主人带着小主人离开了，过了好几天主人才回来，然后小莲再也没见过小主人。那以后，小莲就没见主人笑过……” 　　清欢已经想不起那段时间的事情了，只是记得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对自己很重要的一个人。 　　“过了有半年左右吧，有一天主人就收拾东西，把小莲寄放到阿保那里，就走了，这一走就是两年多……小莲还以为主人不会回来了……” 　　清欢想想，那应该就是去英国了吧…… 第73章 运动会（上） 　　清欢是擅长国画的，不过在学校里学的是素描和油画。 　　画上的人身着短衣，裤腿卷到了膝盖处，靠在树干上，双臂环胸，姿态悠然，只是在把头发修饰过后，清欢却不知道脸要怎么画了。 　　小莲凑过来，惊奇地叫起来：“啊，是小主人！” 　　清欢抬头：“你怎么知道是他？” 　　“就是小主人啊，小主人经常这样打扮，虽然没有画脸，可是那感觉就是小主人！”小莲很是肯定地说，说完又偷偷地看了眼清欢：“主人，你想起小主人了？” 　　清欢摇头：“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画面，可是脸想不起来了。” 　　小莲咬着唇，说：“可是小莲不会画画……” 　　“没事，我就是随便画的。”清欢把画给卷了起来放在一旁。 　　“主人。”小莲小声地叫了一声。 　　“什么？” 　　小莲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还想要见到小主人吗？” 　　清欢默了下，说：“不想。” 　　“为什么？” 　　“如果他还活在世上，这个年纪应该也早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有儿有孙，他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我就不应该再和他有所牵扯。” 　　“可是……”小莲皱着眉头。 　　清欢敲了下他的脑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去，把我上次教你的课文给背了。” 　　“哦。” 　　清欢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都有雨，可是明天就是运动会了，不知道会不会取消…… 　　————————————————分割—————————————— 　　T恤运动短裤的打扮露出一双笔直白皙比女孩子都要漂亮的腿，没有夸张的肌肉，绷紧的时候只显得腿部线条更加优美——因此很多路过的学生不由多看了几眼。清欢却顾不上他们，他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躲避着古月华的镜头—— 　　“够了吧？你这样给我的感觉好像变态。”清欢没好气道。 　　古月华一边拿着DV拍摄一边笑道：“这是第一次看到表弟参加比赛，作为表哥的我当然要从头记录下来这么重要的一天了。” 　　清欢翻白眼：“早知道就不告诉你我参加运动会的事了……” 　　古月华暂停了按键，望着清欢摇头：“表弟你这么说太让表哥伤心了。” 　　“清欢，过来集合！”那边季知秋喊他。 　　“来了。”清欢又对古月华说：“我先过去了。” 　　“嗯。” 　　清欢走到他们班的队伍里，陈梓然不在，好像是体育指导老师把他叫过去了，他们班参赛的一共十五个人，待会儿要排队正式进场。 　　季知秋递给清欢一瓶运动饮料，一边抱怨：“好慢，怎么还不快进场……” 　　“说了八点半正式开场，现在还有十多分钟呢。” 　　这时，一道墨蓝色的修长身影往这边走了过来，清欢看到的时候有些别扭地往季知秋身后移了移——是龙肇。从上次两人在办公室交谈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礼拜了，每天上课下课，清欢都是刻意避开他的目光——他们接吻了……清欢不会忘记那个时候龙肇说“我们在一起吧”的情景……那个时候清欢心理防线尤其脆弱，竟然被得逞了才反应过来…… 　　他们两个的关系以及够复杂了，清欢实在不想再稀里糊涂地添上一笔——而且龙肇总是说着他们身上有着同样的血缘，害得清欢总有一种乱伦的感觉…… 　　“尤老师。”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龙肇就像一个普通班主任一般慰问着自己即将参赛的学生。 　　“准备好了。” 　　龙肇的手插在口袋里，戴着眼镜的脸上笑得温文尔雅：“运动会就是重在参与，希望大家不要太紧张，发挥平时的水平就好。” 　　除了季知秋和清欢，其他同学都在点头。 　　“早上的比赛有谁参赛的？”龙肇扮演了一个尽职的老师角色。 　　有两个女生举起手来，而清欢也不情不愿地举手。 　　龙肇的目光落在清欢身上，跨了几步，微笑着拍了拍清欢的肩膀：“白清欢同学参加哪个项目啊？” 　　“一千五，还有三千，早上是一千五初赛。”靠得那么近，清欢想要避开都不行。 　　“那么，好好加油吧。”又拍了两下。 　　清欢能够感觉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暗暗施了几下力，而且那热度透过T恤似乎都灼伤了他的皮肤。 　　“嗯，谢谢尤老师。”清欢扯动嘴角感谢。 　　这个时候广播传来了准备进场的通知，体育委员遂进行组队——清欢得以从龙肇身边离开。 　　龙肇在一旁看着他们组队然后顺序进场，表情认真而尽责。 　　直到清欢他们进场了，龙肇却没有去教师观望台区，而是转身走向了一旁的草坪—— 　　“真是好久没见了。”龙肇扶了扶眼镜，对拿着DV的古月华浅浅一笑。 　　古月华收了DV，对着龙肇露出标准的微笑：“想不到堂堂龙神会在一所高中教书。” 　　“九尾狐妖王都可以开小店迎客了，那么我教书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了。”龙肇依旧面带微笑。 　　“我是为了自娱，”古月华眸光一冷：“不过，恐怕你的目的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龙肇哈哈笑了：“我的目的再简单不过了，我是为了我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宝贝。” 　　“……”古月华握着DV的手用力，那DV上的硬壳出现了裂痕。 第74章 运动会（下） 　　其实跑步对清欢来说并不难，可是比赛就不同了，压力是难免的。他跑步的时候，季知秋和陈梓然都在一旁，让他觉得丢脸的是，那两个人后来还跟着他一起跑了，边跑边给他加油…… 　　清欢跑了个小组第一，他跑完以后喘着气，季知秋和陈梓然一个给他递水一个递毛巾，殷勤得不行，那边本来做后勤服务的女生不尴不尬地站在一旁，都没人家啥事了。 　　“你们就没有别的事做了吗？”清欢不怎么领情道。 　　“早上没比赛。”陈梓然说。 　　“我也是。”季知秋跟着说。 　　“那你们就不能为下午的比赛做准备吗？” 　　“这种比赛有什么好准备的？”季知秋回道。 　　“……” 　　清欢也懒得理他们，因为一个小时以后他还有决赛，而下午是三千米的比赛，他得保留着体力。 　　“表弟，给。”这时候，古月华走了过来。 　　清欢接过来，原来是巧克力：“谢啦。” 　　“哎，清欢的表哥，”季知秋看着他：“你和我们班主任很熟吗？刚才看你和他站在一起聊了好久。” 　　古月华和龙肇…… 　　清欢也看向他，目光带着询问。 　　古月华轻笑：“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况且我们谈论的话题也就是清欢……表弟，你们班主任对你评价很高嘛。” 　　清欢一听，皱了下眉：“他说我什么了？” 　　“他说表弟学习挺认真，上课表现也很好。”古月华又补充了一句：“还说，表弟是他见过最有灵气的学生。” 　　这话听着好别扭…… 　　不待清欢说什么，季知秋就凑到清欢耳边说：“你看嘛，我就说他对你图谋不轨……” 　　这话足够现场的几个人听清楚了。 　　清欢脸一囧，瞟了季知秋一眼：“他是老师……”好吧，龙肇确实对自己有意图。 　　“我不喜欢他。”陈梓然这时开口，语气倒是一本正经的，那个“他”当然就是指的龙肇。 　　季知秋就没有不和陈梓然呛声的时候，他马上回嘴：“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吧？看谁都像欠你钱一样……” 　　陈梓然挑了挑眉，转向清欢：“我喜欢……” 　　清欢脸僵住了——喂，你想说什么…… 　　还好陈梓然及时打住，在季知秋阴沉的脸中回了句：“反正我不喜欢你。” 　　季知秋咬牙：“你想要老子恶心死吗？” 　　古月华看看季知秋，又看看陈梓然，了然地一笑，把清欢一把揽过来：“来来，表弟，看看我给你拍的……” 　　季知秋和陈梓然看着古月华搭在清欢身上的手——真是碍眼。 　　————————————————————分割———————————— 　　这天的运动会清欢一千五得了第三名，而三千米得了第一名，成绩自然没话说。而陈梓然和季知秋两个虽然不是同个项目，可是竟然还是把彼此当做对手，这样都在各自的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运动会正式结束的时候，季知秋提议一起去吃饭庆祝，陈梓然当然也要一起去，而在一旁的古月华闻言马上表示要参与聚餐——好吧，这也算了，问题是那个时间龙肇竟然就出现了，笑盈盈地说着“不介意一起参加吧”，一锤定音，聚餐就变成了五人组。 　　从头到尾，清欢都没有话语权，本来吧，陈梓然和季知秋两个就够矛盾了，还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古月华，最后又来一个清欢避之不及的龙肇，清欢真是要疯掉了。 　　所以，清欢在更衣室里换了衣服以后，就悄悄一个人走掉了——虽然这样显得有点窝囊，可是清欢实在不想面对那么麻烦的局面。 　　从学校里出来，清欢去买了一杯奶茶，边走边喝，心里想着这个时间回家的话搞不好他们会追过来，还不如在外面逛逛，等晚点再回去……可是，清欢想不到的是……会下雨。 　　清欢抬头看了看雨——这雨似乎一时半会不会停，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真是倒霉。 　　清欢用手遮住头，快步向前走着——突然一个人正面走过来在清欢面前停下，然后一把雨伞出现在了清欢的头上。 　　清欢疑惑，慢慢抬头——白色板鞋，蓝色牛仔裤，灰色夹克，下巴、嘴唇、鼻子、眼睛、眉毛……一张干净帅气，满满少年气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略圆有神的大眼…… 　　他对着清欢调皮地眨了下眼，“淋雨可不好哦，欢。” 　　清欢瞪大眼睛：“你……” 　　他温柔地牵起清欢的手，道：“欢，是我啊，想不起来了吗？我是黎儿。” 第75章 钟黎 　　黑色的宾利车因为过路的行人慢慢减速下来，坐在后座的男人一身竖条纹蓝色西装，头发悉数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副精英模样，他正低着头在翻一份经济时报，突然他身旁的保镖轻声提醒—— 　　“少总，您看，那是不是小先生？” 　　闻言，男人，也就是楼兆抬头往窗外看去——果然在马路边的咖啡厅里，靠窗的位置，漂亮的少年一身运动服坐在那里，低着头缓缓搅动着咖啡，隔着好远似乎都能看到他纤长卷翘的睫毛——他看上去似乎有心事。而在他对面的是，是一个陌生的少年，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热切的目光看着清欢，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是谁？”楼兆像是在自言自语。 　　“看年纪，可能是小先生的同学。”保镖猜测道。 　　“同学？哼……”楼兆冷笑，戴着尾戒的手抚了抚下巴——他可不觉得会是同学，就算是，也不是简单的同学关系。 　　而此时的咖啡厅里。 　　“欢还是想不起来我吗？”钟黎注视着清欢：“可是我第一眼看到了就认出了欢。” 　　清欢抬起头：“那个时候，在鬼屋里……是你对不对？”他牵住清欢的手时，那种感觉就回来了——在游乐园的鬼屋里，M不见了以后，那个牵着他的手走向出口的那个人…… 　　钟黎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我就知道，欢不是毫无感觉的，如果欢真的完全认不出我，我会很伤心的……” 　　“把那颗棋子送我的也是你？”虽然早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要问清楚。 　　钟黎点头：“这么多年我保留在身边的属于你的东西也就这么一样了。” 　　清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钟黎盯着清欢的眼睛，继续说：“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被强制催眠，找不到回去的路，就连你我也是好不容易想起来……这么多年，能让我坚持下来的信念就是你，我必须要找到你，总有一天，我们会遇到……” 　　被催眠……清欢心一紧，即使细枝末节想不起来，他也知道这和自己有关——把他催眠了就是为了两人彻底断绝关系，可是，他竟然拿想起来了…… 　　“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才找到你的吗？”钟黎笑问。 　　清欢顿了下：“什么时候？” 　　“那白玉双龙花瓶现世的时候。”钟黎说：“我知道它的来历，它在的地方也就是你在的地方。” 　　清欢想起那时候的事——“那两个来博文雅宝认宝的人是你的人？” 　　钟黎抿唇一笑：“是，说实话，那个时候我也不是很肯定，我找的两个人都是画人像的高手，他们见到你回来画给我看，我就知道，我终于找到我想找的人了。”唇角弯起的酒窝带着满满的自信。 　　他竟然如此执着…… 　　清欢呼出一口气：“那你找到我又能怎么样？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很多事我也都想不起来了……” 　　“你还是这样，”钟黎打断他的话：“对于你不想记住牵绊住你的事情都会选择忘掉……不管你忘记了多少，只要我记得就好了。欢，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你丢下我一次，我不会给你第二次的机会。”明明那么阳光的一张脸，可是说出来的话里却带着一丝阴测测。 　　被那双抓人的黑色眸子盯着，清欢觉得自己有种窒息的感觉——他有一种预感，自己，或许这辈子都无法摆脱与他的纠缠了…… 　　而这一切一切，都是自己种下的孽果。早在他当年决定收养这个在棺中出生的孩子时，他就该想到的……当这个孩子嗷嗷待哺时，他一点点地喂养他，然后看着他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地长大，从婴儿到幼童，再从幼童到少年，匆匆十数载过去，他自己未曾变老，可是这个孩子却长大了…… 　　“为什么……”清欢望着钟黎那张和自己的面皮看上去年纪相仿的少年脸，忍不住说出了疑问：“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仍旧……” 　　“小先生。”突兀的低沉男声插进来。 　　清欢扭头，看到了衣冠楚楚，气势凌人的楼兆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正含笑地向自己打招呼。 　　“楼兆？你怎么在这里？”楼兆和这个小资情调的小咖啡厅可不是一般的格格不入，他这个人一看就是适合出现在各种衣香鬓影的高级场所。 　　“来咖啡厅当然是喝咖啡了。”楼兆长腿一迈，他身后的保镖马上把清欢这一桌空置的椅子拉出来，让楼兆入座。坐定以后，楼兆整了整昂贵的手工西装，笑道：“不介意我一起坐吧？” 　　你都这么大方地坐下了，还问我介不介意？清欢抽了抽嘴角，说：“你随意。” 　　楼兆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钟黎：“啊，还有一位小朋友啊，可否向我介绍一下？” 　　“他……”清欢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介绍钟黎，刚想含糊地说一声“朋友”，就听到钟黎那少年飞扬的声音：“我是欢很亲密的人，不知道你是哪一位啊，老男人？” 　　如果清欢在喝咖啡的话绝对会喷出去——老男人？！亏钟俪叫得出口，如果楼兆是老男人，那么钟黎自己的实际年龄来说的话，他算什么？还有自己……老妖怪？…… 　　楼兆被钟黎的话这么一噎，一瞬间气都不顺了——好吧，年龄他确实是大了一点，和清欢相比的话，可是也不是很老啊，以他现在的财富现在的年纪，根本就是黄金单身汉…… 　　“小朋友倒是牙尖嘴利。”楼兆转向清欢：“竟然比你还要厉害。” 　　清欢只是干笑——应该说是自己教出来的吗？ 　　楼兆看了下手表，说：“都到了晚饭时间了，小先生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上次小先生说我家江浙师傅做的点心很好吃，要不要再去试试？” 　　“我……”我倒是想走啊——清欢现在和钟黎在一起，那气氛别说多尴尬了。 　　“要吃点心，我家不止是江浙师傅，还有粤菜、川菜、鲁菜的师傅，另外啊西洋点心师傅也有，”钟黎是一点机会都不准备给楼兆，他笑得一脸真诚地对清欢说：“欢还没去过我家，不如去做做客吧。” 　　“不知道你家是哪家？住在何处？”楼兆不放过挖掘底细的机会。 　　“我姓钟，家住城南紫金别墅。”钟黎回答得很随意。 　　“城南钟家？”楼兆眉头皱了下：“你是钟家的人？”那个钟家传闻是海上贵族过来的，比他们楼家在沂城扎根要早，连投资产业都比他们要早，如果说楼家是激进派，钟家就是保守派，那可是每次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惊四座！因为行事低调，所以关于海上贵族的传闻愈演愈烈——只是，不知真假…… 　　“什么时候钟家这么有名了。”钟黎少年的脸上满不在乎。 　　如果是其他的场合，这个时候，作为生意人的楼兆肯定会和钟黎客套一番，或者试着把手言欢……可是现在……楼兆还不想膈应自己。楼兆转头去看清欢，却发现清欢清冷的眸子带着讶异注视着钟黎—— 　　“钟……黎？”清欢慢慢吐出这两个字。 　　钟黎唇角上扬，圆圆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是，钟黎。” 　　是“钟黎”，不是“白黎”。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再冠以他的姓氏，他们是要有联系，可是并不是这种有道德制约的联系，他想要的，从他懂事开始，早就不是那样了。他现在是钟黎，将要和白清欢的命运之线打上死结的钟黎。 第76章 别墅 　　钟黎的别墅是在半山腰，开着车从盘山公路上去，没有看到其他的车辆，安静得只能听到鸟叫声。 　　汽车开进爬满藤本月季和常青藤的雕花大门，清欢下车的时候看到华美的别墅建筑时，心里想的是——这么些年来，钟黎究竟都做了什么？ 　　“欢，我们进去吧。”钟黎很是熟稔地牵起清欢的手，带着他进门。 　　清欢一路过去，看到了园丁、清洁工、保姆，还有厨房里的几个忙碌的厨师——这个别墅明明有不少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似乎一个个都是聋子和哑巴。 　　看到清欢望向厨房的目光，钟黎讨好道：“欢，厨房会按照我的菜单来做，我写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清欢瞟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确定会把我带回来？” 　　钟黎哈哈笑道：“如果你不跟我回来，我就把做的都吃掉，然后明天仍旧让厨房做一样的菜，等你回来——明天没有就后天，后天没有就大后天，大后天……” 　　“够了！”这个总是带着阳光笑容的少年，话里却偏执得可怕。 　　等到真正上菜了，清欢看到果然都是自己爱吃的菜——素烧芋艿、炝炒莴笋、香菇油菜、西芹炒腰果、油焖竹笋、地三鲜、蒜泥荷兰豆、清蒸白茄子、芽菜炒杏鲍菇、脆皮烤土豆、冰糖蜜南瓜和茅根马蹄胡萝卜汤。全是素菜，清欢吃了一口，真的是很新鲜的味道，而且用的油也是素油。这一桌子的菜都是家常菜，没有用什么特别花哨的技巧，和清欢之前在大酒店里吃的味道丝毫不差，可是更对清欢的胃口。 　　“好吃吗？”钟黎自己不吃，只是看着清欢吃。 　　“还不错。” 　　“我特意吩咐他们做家常菜的，清欢你应该会更喜欢。” 　　清欢看了眼厨房，说：“可是就做这些菜，你要那么多厨师做什么？” 　　钟黎微微一笑：“其实现在里面的每一个厨师都做了一桌菜，如果你对现在这个厨师的成果不满意的话，我马上让人撤掉换上另一个厨师的。” 　　这说得也太云淡风轻了吧……清欢腹诽：怪不得刚才见厨房里的人一直在忙，从外面往里面看了一眼，厨房还挺大的，像是酒店里的那种厨房…… 　　“那现在我觉得这一桌菜可以的话，那其他人做的菜怎么办？” 　　“倒掉……”看清欢皱眉的样子，钟黎马上改口：“开玩笑的，他们已经做好的这别墅里的人都可以吃，吃不完就给外面的流浪猫狗吃。” 　　虽然清欢不觉得那些猫狗会对这些素菜感兴趣，可是好歹人家也没浪费…… 　　“欢，我给你盛汤吧。”钟黎很自觉地替清欢服务，舀了一小碗胡萝卜汤放到清欢面前：“快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嗯。”被这样服务清欢真是不适应啊，只能加快速度吃饭。 　　“慢点吃……”钟黎目不转睛地盯着清欢，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终于，终于，像是这样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他都不知道在梦里看见了多少次了…… 　　吃完了饭，钟黎还是兴致勃勃地拉着清欢在沙发上看电影——清欢注意到那一整箱的DVD竟然都是全新的，完全没有拆过——貌似是刚买的。清欢不禁想：难道一起看电影这个也被计划好了吗？…… 　　钟黎问清欢意见，清欢随便挑了一部文艺片。于是，两个人就窝在沙发上看了起来——钟黎还紧紧地挨着清欢，最后还得寸进尺地把脑袋搁在清欢瘦削的肩膀上。 　　清欢倒是想要拒绝，可是看着那颗放在自己肩上的黑色脑袋，脑子里闪过了很久很久以前两个人依偎着在树下午休的画面，也就无话可说了。 　　清欢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许是电影放到三十分钟的时候，或许更早……反正他是睡着了。 　　不过等他醒来的时候，沙发上就他一个人了，而身上盖着一条温暖的毛毯，面前的屏幕也已经被关闭了。周围静悄悄的，只能从那半开的落地窗听到外面的虫鸣声。 　　天已经黑了啊…… 　　清欢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清欢站起身，结果因为脚麻身体不稳差点摔倒，及时扶住了沙发背，可是膝盖还是碰歪了茶几，上面的一个水晶杯滚到了地上，然后摔成了碎片。 　　因为动静比较大，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是原来开车载他们的那个司机，他看到那个摔碎了的水晶杯也面不改色，而是恭敬地对清欢说：“白先生，您醒了。” 　　“嗯……你叫我清欢就好，也不用敬称了。”清欢别扭地说。 　　“好的，白先生……” 　　“……”清欢转移话题，指着地上的水晶杯碎片：“这个是我刚才不小心打破的，要怎么赔偿呢？” 　　“我们先生不会在意的。” 　　“那你们先生呢？”想想，那个少年虽然年纪那么大了，可是被叫做“先生”……清欢忘记了自己也是被称作“先生”的…… 　　“先生有事，让我在您醒来以后送您回家。” 　　“好吧。” 　　清欢觉得还是怪怪的——刚才那么黏自己的钟黎突然就不在了，而且自己要走了也不来送送自己…… 　　清欢搭乘着司机的车离开，坐在车上的他没有看到那栋别墅，本来灯火通明的别墅瞬间熄灯了，整栋别墅陷入了死寂……在周围路灯的映衬下，并不是一般的诡异和恐怖…… 　　——————————分割———————————————— 　　今晚没有月亮，满天的星星映得整条河也都是星星点点的。 　　清欢坐在岸旁，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河里扔着石子。 　　一个提着白灯笼的白色身影从远处过来了——看着像是在走路，可是行动起来却非常迅速，不过几秒就已经到了清欢身旁。他把灯笼收进袖子里，那么大的一个灯笼竟然就消失了——然后在清欢身旁坐下，从头到尾都是悄无声息的。 　　“你来了。”清欢头也不抬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我没有来晚吧？”重笳问。 　　“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你什么时候来我就等到什么时候。”清欢道。 　　“我自然不会让你等太久。”重笳笑看着清欢：“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清欢手心捏着石子：“我想问你，一个普通人，如何能够做到拥有不老的容颜？” 　　“你是说长生不老？” 　　“是不是长生我不确定，但肯定是不老。” 　　重笳挑了挑眉：“我想，你应该不需要知道这个答案吧？” 　　“和我没有关系……”清欢顿了下说：“也有关系……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修仙成道，或者堕落成魔。”重笳的答案很简单。 　　“修仙……成魔……”清欢皱着眉头。 　　“不过，你这种情况又另当别论了，”重笳说：“你是以鲜血订立契约，命格一体了。” 　　清欢冷笑：“那我现在算是什么？” 　　“你现在已经在六道之外了，除非有一天与你同命的那位灰飞烟灭了，你才能恢复自由身。”重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等到了那个时候，也是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 　　清欢叹口气：“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从古至今，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长生不老而不得啊。”重笳望着清欢落寞的侧脸：“既然已经是事实了，何不必坦然接受呢？” 　　“接不接受都是这样。”清欢摇头：“回到刚才的那个问题。成仙会怎样？成魔又会怎样？” 　　“修仙成道之后会淡情薄性，前尘往事会逐渐忘却，人世间的一切纷扰也都不相干了。”重笳解释道：“堕落成魔倒是不会忘记原来的事，而贪嗔痴恨爱恶欲将会被无限放大，随心所欲，无所谓是非曲直。” 　　清欢想起钟黎的模样，他自然不会是成仙了，可是成魔……或许也是私心，清欢并不觉得钟黎已经堕入魔道了。 　　“也有一些歪门邪术，能让人长生不老，只是其中付出的代价太大。” 　　清欢一怔：“什么代价？” 　　“不一而足。只是肯定没那么容易就是了。”重笳看着他：“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易事？想要获得什么，就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第77章 孽缘 　　重笳望着清欢蹙着眉头烦恼的模样，开口道：“你一向对人对事都看得很淡，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清欢看着那河面：“我本来以为我忘记了的，以为我也不用再记起来了的……可是，在遇到他之后，很多记忆又回来了……他是曾经对我很重要的人，我曾经的家人。” 　　“家人？” 　　“我记得应该是乙巳年的秋天，那天晚上，我下山经过坟场，遇到一女鬼来求，她要我帮她产子，我便掘开那座新坟，从女尸肚子里剖出了一子……后来我收养了这个棺中子，给他取名单字‘黎’。” 　　“白黎？” 　　“嗯。”清欢点头：“或许那个时候真的是一个人寂寞太久了吧，我对这个孩子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一直把他养大到十七岁……” 　　“十七岁？那他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我们总归不是同类，他是只有几十年寿命的人类，而我却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他慢慢长大，我却依旧不老……他跟在我身边，与世隔绝，我是不得已，他却未必想要这种生活……”事实上，还有一个隐晦的原因。 　　“他走了？” 　　“嗯，我把他送走了。”清欢缓缓说：“我消除了他关于我的记忆，想着他应该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吧。可是过去了三十多年，我再遇到他的时候，他竟然还是当年那个模样……他已然不是人了，我不知道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成这样……”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缘故。”重笳问：“你说他是乙巳年生在祁县，是哪个时辰？” 　　“亥时……大约晚上十点左右。” 　　重笳从怀里掏出一本白色的书，嘴里默念着，书页自行翻动，最后停留在某一页上，可是却是空白的一页，重笳的手指划过纸张，上面出现了一行行竖列的字，那字却是清欢不认识的—— 　　“白黎，生于乙巳年亥时三刻，卒于丁卯年酉时二刻……魂魄去向不明……” 　　清欢一怔：“他……已经死了？” 　　那自己看到的是一个死人？不会的……怎么会……清欢不会分辨不出生死，那分明就是一个活人…… 　　“他的寿命确实已经终止了。” 　　“魂魄去向不明是什么意思？”清欢又问。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引魂使者找不到他的魂魄。” 　　“那如果你们现在找到了还会把他的魂魄抓回来吗？” 　　重笳摇头：“这追索魂魄也是有期限的，刚好是三十年，如今已经超过期限了。” 　　“重笳，你能查出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我们追索不到他的灵魂也就说明他已然在六道之外，这就不在我管辖范围之内了。” 　　清欢听了眼神暗了下来：“如此想来，我当年送他离开，不知道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其实好不好，都是只有自己明白的事。”重笳说：“你们能够再遇说明你们有缘。” 　　“有缘？”清欢自嘲地一笑：“孽缘吧。” 　　“清欢。”重笳突然唤了他一声。 　　“什么？”清欢看向他。 　　“和你说一个故事吧。” 　　虽然意外重笳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清欢还是点头：“你说。” 　　“一妙龄少女在人群中见到了一个俊美的少年郎，一见钟情，可是人流过去以后她再也找不到那少年郎的身影。为此她得了相思病，茶饭不思，抑郁寡欢。她日夜在佛前祷告，恳求再见到心上人。佛祖现身以后告诉她只有修炼了五百年才能再见那个少年郎一面，她竟然也愿意了。在那五百年间，少女变成了一块石头，卧于荒野之中，日晒雨淋，在前面的四百九十九年，她都没有看到一个人。终于，在最后一年，她被当做条石砌成了一座石桥的护栏。就在那一天，她看到了从桥上匆匆而过的那个少年郎，可也只是一眼而已。佛祖问她是否满意了，她说想要触摸到心上人的身体。佛祖说，那你要再修炼五百年。少女毅然同意了，在这五百年里，少女变成了一颗大树，每日人来人往，可终究看不到她想要见的人。仍旧过去了五百年，那个少年郎如期出现了，他太累了，就靠在树下睡着了。少女如愿触摸到了心上人，她用自己的树荫为心上人遮住烈日，倾尽所有的温柔。等那少年郎醒来以后，他看也没看那棵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佛祖再次出现了，他对少女说，如果你想要变成他的妻子，那你还要修炼。这一次少女说不用了。她是这样说的：已经足够了，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占有他。然后她又问了一句，那个少年郎现在的妻子，是否也曾经像她自己那样受苦呢？佛祖微笑着点头了。少女在这一刻释然了。而同时，佛祖也长出了一口气。少女问佛祖为什么，佛祖回答：这样好了，有个男人可以少等你一千年了，他为了看你一眼，已经修炼了两千年。”重笳顿了一下，望着清欢浅浅地笑了：“故事说完了。” 　　清欢沉默良久，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 　　“我想要和你说的是缘分这个东西，你现在遇到的每个人，可能都曾经和你有过故事，而现在围在你身边的人，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跟你就纠缠不清了，这辈子的相识相知，不知道是累积了多少等待和守候。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 　　在那一瞬，清欢的脑中浮现了好几个人的面孔。他抿了抿唇，抬头看着重笳，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谢谢你，重笳。你这个故事，我很喜欢。” 　　重笳温柔地笑着：“我希望你不要太困扰，该来的总会来，一切顺其自然。” 　　“……嗯，我明白了。”清欢拍了拍重笳的肩膀，笑道：“那你说，我跟你成为朋友，是因为上辈子民国的那一段往事，亦或是，更早以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呢？” 　　“可能吧。”重笳眨了眨眼：“或许，我们都忘记了。” 　　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这个夜晚的空气似乎也都轻松了许多。 第78章 忘川 　　女孩快步跑着，因为没有雨伞只能把书包挡在头上遮雨，可是雨势越来越大，她只好放弃快点跑回家的想法，在一旁的店铺屋檐下躲雨。她正擦着脸上的雨水，就听到头上有铃铛声，抬头见是一只红色的铃铛。她抬头看那店名，默念了句，然后转身往里面走去。 　　店里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异香，好闻到让人有一丝迷醉。 　　一眼看过去，有很多精致的小玩意，有泥娃娃、竹雕、布偶、香薰蜡烛、挂件……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的长裙，头上罩着一块同样颜色的纱巾，纱巾下的脸温柔中透着妖艳—— 　　“欢迎光临。客人，想要知道你的前世吗？” 　　——————————————分割———————————————— 　　语文课结束，龙肇拿着教科书出了教室，清欢马上从座位上起来，跟着出去了。 　　“不是说没有关系吗？那么急着追出去干什么……”季知秋撑着脑袋，语气多少有些酸溜溜的。 　　陈梓然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淡定地从抽屉里拿出下一节课的数学课本。 　　这边，清欢追上了龙肇—— 　　“尤老师！”清欢喊了一声。 　　龙肇夹着教科书，双手插在裤袋里，动作闲适地转过身来，望着小跑过来的清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以为你躲避我都来不及呢。” 　　清欢有些尴尬：“昨天爽约是我不对……” 　　“说吧，找我什么事？”龙肇含笑望着他。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偏僻少人的拐角小路，现在除了他们两个完全看不到人影。 　　“关于你上次说的话。”清欢表情真挚：“我想认真回复你。” 　　龙肇会意他说的是哪件事——“好，那你的回答呢？” 　　“我想说，我始终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不是谁的附属品，或许我们真的命格相连，可是并不代表我就必须和你在一起。就算是以后孤独一人，我也向遵循自己的心。” 　　龙肇挑了挑眉：“说了那么多，你就是拒绝了我？” 　　清欢郑重点头。 　　龙肇没有露出一丝不高兴的表情，哈哈笑了：“真是太有趣了，竟然有人会拒绝我……果然是我选中的人……”然后他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深邃如古井般的眸子盯着清欢：“你还是太天真太任性了，你现在拒绝我，我想，时间会证明这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你根本没有选择权。” 　　对于龙肇霸道的话，清欢皱了下眉，继而问：“龙肇，你爱过人吗？或者不是人，你爱过吗？” 　　龙肇顿了下，轻笑：“爱这种东西，我根本就不需要。” 　　“以前听说过，神都是最无情的，妖魔都还有贪嗔痴恨爱恶欲，一旦变成神，就绝情绝爱。”清欢望着他：“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你创造出来的玩意，你对我感兴趣，进而想要占有……这都只是一时的新鲜罢了。” 　　龙肇依旧笑着，可是眼里却没有了温度：“那你爱过了？” 　　清欢轻轻摇头：“我没有。我有自知之明，我现在的情况，爱一个人可能会害了他，爱是世间最美好也最沉重的字。我既然没有爱上一个人，就更别说和谁在一起了。”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爱上我，所以拒绝我？” 　　清欢想了想，点头：“算是吧。” 　　龙肇叹气：“人类真是麻烦……” 　　“七情六欲，本来就是人之本性。” 　　龙肇突然身体前倾，贴近清欢，两个人的脸相距不超过三公分——清欢在龙肇黑色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因为诧异而睁大的眼睛—— 　　“那么，我会让你爱上我的。”龙肇缓缓道，低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传入清欢的耳中：“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分割—————————————————————— 　　博文雅宝对面开了一家铺子，叫作“忘川”。从外面看去装修风格也是古色古香的，门口也是高高挂着铜铃，却比博文雅宝门口的还要精致显眼，是个红色的铜铃，下面也是垂坠着红色的流苏——小舟拿着扫把一边打扫一边往对面看，嘀咕着这肯定是来抢生意的。不过这块地儿的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做得起来的，这里阴着呢，往常有人开过早餐店、服装店、理发店、水果店，可是没有长做下去的，都是短短一两个月就匆匆挂牌搬走了，也就博文雅宝这个看似生意不冷不淡的店铺这样一开就是个几十年。 　　“师傅，你说对面那家店怎么那么奇怪啊？什么时候闷声不响开店都不知道……还有那店主连一面都不曾露过……”小舟回头对正在喝茶的周裕保说。 　　“都说了，让你莫管闲事，”周裕保头也不抬：“人家怎样就怎样，我们做好自己的就好。” 　　小舟扁扁嘴：“可是师傅，这摆明了是和我们对着干啊，这过路的人看着那家比我们门面好看，都往他们家去了……” 　　“这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生意也是这个道理。”周裕保放下茶杯：“上次让你送铜钱串去白马街，你送去了没？” 　　小舟一顿，拍拍脑袋，呵呵笑道：“对不起啊，师傅，我忘记了……” 　　“那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周裕保一个眼神瞟过去，小舟马上跑去内屋拿铜钱串了，不到三秒的功夫，揣着东西出来就往外跑了，一边跑一边说：“那师傅我先走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点卤味……” 　　他跑得太急，又没看前面，差点和刚往里走的清欢撞个正着，幸好清欢躲得快了些。 　　“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清欢道：“要是撞了客人可怎么好？” 　　“是小先生啊……”小舟看到清欢挠挠头：“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下次不会了……” 　　清欢敲了下他的脑袋：“好了，去吧。” 　　“小先生再见～”小舟一溜烟跑远了。 　　“真是个孩子。”清欢走进来笑着对周裕保说——其实他自己的外表还是个比小舟要小的孩子样。 　　“小先生今天怎么过来了？”周裕保站起身走过来。 　　“太烦了，最近有什么案子要我接的吗？”清欢坐在椅子上，随后拿起紫檀木茶几上的花生吃了起来。 　　周裕保听了很是惊奇：“小先生本来不是不想管这些事吗？怎么今天主动提起来了？” 　　“没什么，就是想要找些事做。” 　　“如果小先生想要接，那多得是啊，”周裕保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撑着手臂说：“城西刚建好的公寓大楼闹鬼没有人入住，还有那梨花老街夜半锣声，女明星养小鬼被反噬，第二医院太平间诈尸……” 　　“还真不少……”清欢问：“你看我应该接哪一个？” 　　“小先生是真的想要接？” 　　清欢挑眉：“你以为我开玩笑的？” 　　“好吧，如果要接的话，女明星那个案子可以接，一来保密度高，二来价钱也好谈。” 　　“那好，你帮我安排吧。” 　　这时，对面的店铺传来铃声，清欢看过去，问：“那家店是新开的？我上次来好像没看到啊。” 　　“就昨天才见开张的，就是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 　　“忘川……”清欢默念了下，说：“人死以后要过鬼门关，走黄泉路，在黄泉路与地府之间以忘川河为界……如果不是挂着虚名，这店倒是有些意思……” 　　突然，对面那店铺的窗打开了，清欢正好对上一双美丽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那红色的铜铃，清欢觉得那双眼睛里也隐隐泛着红光…… 第79章 前世 　　清欢走进“忘川”的店门，一股熏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说不上是什么香，可是却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晃了晃头，清醒过来，看向坐在柜台后的红衣女人。 　　“客人，欢迎光临。”那个女人对清欢点头微笑，目光温柔得如同一汪秋水。 　　清欢走到柜台前面：“你们店里就是卖这些东西的吗？” 　　女人轻轻摇头：“那些不是卖的，是用来送的。” 　　“送？”清欢感兴趣地问：“送谁？” 　　“送给有缘人。” 　　“那你怎么知道谁是你的有缘人？” 　　女人望着清欢浅笑：“只要和我一起玩一个游戏就行。” 　　“什么游戏？” 　　“你想知道你的前世吗？”女人问。 　　清欢一愣：“前世？” 　　“把手给我。” 　　清欢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去。女人握住了清欢的手——她的手温偏凉，滑腻腻的。 　　清欢见她闭上了眼睛，大概过了有半分钟之久，她才睁开了眼睛——瞳孔中的红色还没有散去。 　　“是什么？”清欢问。 　　“一个和尚。”女人回答。 　　清欢轻扯嘴角笑了：“是吗，和尚？”由此可知其不可信，他怎么会是和尚……他确实当初在寺庙里呆过一段时间，可也仅是数月而已，怎么就成和尚了？ 　　女人看出清欢的不相信，并没有生气，而是放柔语气，强调道：“我说了，是你的‘前世’。” 　　清欢一怔，突然明白过来——是啊，前世，虽然自己从民国活到了现在，历经百年，可是，中间他并没有死过，也就没有什么前世今生之说，那么她说的“前世”就是指…… 　　“你的前世并不是在百年前或者几百年前，而是在近两千年前。” 　　“两千年前……”清欢拧眉：“汉朝？”怎么会……如果真的是汉朝，那为什么自己过了差不多两千年才再投胎……虽然告诉自己这个古怪的女人并不能相信，可是…… 　　“你本该修成正果，飞升成仙，可惜……” 　　“可惜什么？”清欢问。 　　“时也，命也，一时的善念反而招来了孽障，自此万劫不复。”女人笑盈盈地看着清欢。 　　清欢愣了下：“我为什么要信你？” 　　女人低头，打开一旁一个紫色琉璃壶的盖子，然后用玉勺从里面舀出了晶莹的液体，盛在瓷杯里，然后她放下玉勺，把那瓷杯递过来：“喝了这个你就知道了。” 　　清欢没有伸手去接，皱眉道：“这是什么？” 　　“能够让你想起前世的东西。” 　　清欢拿着那杯东西，终究还是接过来，他先闻了闻味道，什么都没有。他皱着眉头把那杯东西给喝了，淡而无味，连水都不如。清欢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回味，把杯子放回去，正要说话，却感觉脑袋一阵眩晕，他勉强扶住面前的柜台，看向那个女人，只是一片红影晃动……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抽走了，他终于还是撑不住软倒在地…… 　　——————————————分割———————————————— 　　清欢醒过来的时候，脑子昏沉沉的，睁开眼看到自己竟然躺在自己的床上，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再看窗外，已经天黑了。墙上挂着的钟时间是晚上八点半了—— 　　清欢明明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是在……对，“忘川”……那个红衣女人……她让自己喝了那杯据说可以唤醒前世记忆的东西，然后自己就…… 　　清欢揉了揉自己的头，完全想不起来后面的事。 　　他进浴室洗了把脸，然后出了房门下楼，看到小莲穿着睡衣和睡裤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里面打打杀杀的，他看得倒是尽兴。 　　“小莲。”清欢唤了一声。 　　小莲扭过头看到清欢，“主人，你终于下来了，小莲饿死了～”完全撒娇的语气。 　　清欢走过去：“小莲，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莲眨了眨眼，奇怪道：“主人你不是回来的吗？” 　　“我自己回来的？”清欢不敢置信。 　　“是啊，就是下午五点的时候，主人自己回来的，然后就上楼去了……我那个时候还问主人晚上要吃什么，主人都没回答我……我以为主人今天心情不好……” 　　“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清欢敲了敲自己的头——怎么会这样……一定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她给自己喝的东西绝对有古怪…… 　　可是，现在问题是，自己在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阿弥陀佛……” 　　正在这个时候，电视里打杀的声音消失了，而是一个低沉的男声。清欢看过去，电视里面一个青年和尚站在一群躺在地上哀嚎的人中间，双手合十，神情平和，嘴里默念着什么。 　　看到那个和尚的时候，清欢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身着长袍的少年和尚盘腿坐在佛殿里冥思，坐在案前抄写经书，给佛灯添香油，喂池鱼挑水浇菜…… 　　可是，始终看不清那个少年和尚的脸。 　　难道……是真的？ 　　清欢神情莫测。 　　“主人？”小莲小心地扯了扯清欢的衣服下摆。 　　清欢回过神来：“小莲，你自己叫外卖吧，我有事要做。” 　　说完清欢匆匆上楼，进了书房。他很快打开电脑，开始查找自己想要找的信息。 　　他刚才脑子里闪过的记忆里，那个寺庙的寺门横匾上是三个字——白马寺…… 　　清欢看着网页上的信息—— 　　白马寺建于公元六十八年，是东汉汉明帝时期。公元六十七年，印度二高僧迦叶摩腾和竺法兰用白马驮着佛经和佛像抵达洛阳，汉明帝敕令在洛阳雍门外建寺院，为铭记白马驮经之功，故命名该寺为“白马寺”。也正是这个时候，印度佛教正式传入中国。 　　“东汉……白马寺……”清欢默念着，眉头越皱越紧。 第80章 子皿 　　少年和尚双手合十跪在大殿之中，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尤其单薄……而大殿之外，熊熊烈火正在逼近，整个佛寺都陷入火中，而佛寺之外也被火海包围，到处都是哀嚎声和惨叫哭泣声…… 　　少年和尚默念着经文，仿佛未听到外面犹如人间地狱般的声响。 　　“轰”地一声，殿门倒塌在地，火舌以非常迅猛之势冲了进来…… 　　清欢猛地睁开眼睛——原来是梦。 　　他现在图书馆，本来是在看书的，结果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清欢坐直身体，低头看被自己垫着的那本书，上面记载着一段话：东汉初平元年（公元190年），以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的各地联军，对洛阳形成了半包围的阵势。为防止人民逃回，他便把洛阳城周围二百里以内的房屋全部烧光，白马寺被烧荡殆尽…… 　　清欢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个梦里的少年和尚真的就是自己的前世吗？难道自己最后就是这么死的？ 　　不行了，不能想了。 　　清欢决定再去“忘川”一次。 　　下午放学后—— 　　“清欢，今天老头子要我早点回家，我不跟你一起走了啊。”季知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清欢说。 　　“哦，好。” 　　事实上，季知秋的家跟清欢根本不在一个方向，可是他也不嫌麻烦，每次都和清欢一起走，有时候去清欢家，有时候去古月华的甜品店，似乎都成了习惯。如果是以前，季爷爷肯定会管着，不让季知秋乱跑，可是知道他和清欢在一起，季爷爷倒也由着他了，除非有特别的事，比如这次，才会让他早点回家。 　　所以今天是清欢和陈梓然一起回去。他们搭乘公交，可是清欢却在中途下车了—— 　　“陈梓然，我有事先下车了，明天再见。” 　　陈梓然看着清欢下车，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他后来在下一站下车的事清欢当然不会知道。 　　清欢很快到了那条街，以往他都是去的博文雅宝，这次是直奔对面的“忘川”。 　　“客人，欢迎光临。”那红衣女人见到清欢的时候倒没有多意外，笑道：“我就知道客人你会回来。”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回来。”清欢走到柜台前面：“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白清欢。请问你怎么称呼？” 　　女人微微一笑：“自从开这家店以来，你还是第一个问我名字的。子皿，我的名字。” 　　“子皿……”清欢默念了一声，又问：“没有姓氏吗？” 　　子皿摇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姓氏的。” 　　清欢也没有深究，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昨日你给我喝的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会不知人事？甚至连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那个叫做‘忘川汤’。” 　　“既然是‘忘’，为什么反而会想起前世的事情呢？”清欢疑惑道。 　　“一碗为‘忘’，两碗为‘忆’。” 　　“可是我是第一次喝……”清欢很快明白过来——转世前已经喝过一次了，那么这确实是第二次——“你究竟是谁？” 　　“我说过了，我叫‘子皿’。” 　　“子皿……子皿……”清欢突然会意：“你是孟……” 　　子皿只是看着清欢笑。 　　清欢皱眉，摇头：“不，你在那里司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出现在人间，自然有人轮值。” 　　清欢望着她：“如果是这样，那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这样做根本是违反了天规地制……” 　　“你以为所有人都能够像你一样，”子皿缓缓道：“在这个游戏中立于不败之地吗？” 　　“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在寻找有缘人。”子皿笑得温柔：“这汤是有时效的，如果一觉醒来如同春梦了无痕的话，那便不是我要找的人，倘若仍旧记得的话……” 　　“那会怎样？” 　　子皿注视着他：“那我就要带走他了。” 　　清欢一惊：“他会死？” 　　“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个有缘人会代我在忘川之上值班，时效以他的剩余寿命为准。”子皿见清欢拧眉，道：“用人间的话来说，这人间之行，于我便是外快了。” 　　“你这样妄夺人性命，难道是地宫允许的吗？”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地宫也有地宫的潜规则。”子皿看着清欢：“你已在五行六道之外，便不受此拘束了。”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难道不怕我妨碍到你吗？” 　　子皿摇头，很是肯定道：“你不会，你是最守规矩的人了。” 　　清欢挑眉：“你的话，倒像是你早就认识我一般。” 　　子皿嘴角扬了扬：“我想知道，对于前尘往事，你记起了多少？” 　　清欢一顿：“只是一点，模模糊糊，并不真切。” 　　“或许你都想起来了，只是你自己未必知道，一切……都还要看契机。”子皿道。 　　“契机？” 　　“一些人，一些事，等你该想起的时候你会想起来的。” 　　清欢沉默良久，叹口气，说：“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再会。” 　　子皿注视着清欢离开，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了，嘴角弯了弯，喃喃道：“薛让，这便当做当日你于桥上打翻我的汤的报复吧，因果循环，你别怪我。” 　　而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近了，子皿抬头看向门口，看到来人时，顿了顿，露出一贯的笑容：“客人，欢迎光临。” 　　那人踏步走了进来——却是陈梓然。 第81章 陈梓然的病 　　清欢是在晚上九点的时候接到电话的，是陈妈妈打来的—— 　　“小先生，小然和你在一起吗？” 　　“陈梓然？”清欢回答：“我们下午放学后一起坐车坐了一段路，后来我先下车了。阿姨，怎么了？” 　　“小然现在还没回家……”陈妈妈很是焦急：“我们本来以为他和你在一起的，可是往常这个时候他就算没回家也会打电话回来……” 　　“他的手机也打不通吗？”清欢问。 　　“他的手机关机了……”陈妈妈说：“小先生，小然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事……” 　　“阿姨，你先别急，我帮你去找找看。” 　　清欢心里也觉得奇怪——陈梓然平时并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即使他对他的父母未必有多少的感情，可是他还是知道规矩的，对家人的交待一向清楚…… 　　难道真的和陈妈妈说的那样，他遇到什么事了？ 　　清欢马上换上衣服，下楼见小莲还在那玩游戏，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知道什么叫‘玩物丧志’吗？还不快回房去？” 　　“等我玩完这一局……”小莲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 　　清欢觉得这小家伙越来越不成样子了，现在就和外面那些沉迷于电子游戏的小孩儿一个样了…… 　　清欢刚想再教训一句，就听到手机响了，是陈妈妈的来电。 　　“小先生，真是打扰你了。小然现在回来了，现在没事了，不好意思啊，小先生，是我自己一惊一乍的……” 　　“没事，”听说陈梓然回来了，清欢心里也松一口气：“人回来了就好。阿姨，陈梓然现在怎么样？” 　　“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现在已经回房休息了，可能真的是累到了。” 　　“好，我知道了。” 　　清欢挂了电话，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转身拎着小莲把他丢回了房间，还把所有的电子设备给缴获了，才自己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清欢去上学——平时总是比他早到的陈梓然却还没有到校。清欢起先并不在意，可是整整一个上午，陈梓然都没有来。 　　中午休息的时候，清欢给陈梓然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陈妈妈。陈妈妈告诉清欢昨天半夜陈梓然突然就发烧了，本来要送医院的，可是陈梓然不肯去，于是陈爸爸就请了相熟的私人医生来家里看病——这样过了一晚，虽然情况好多了，可是现在陈梓然还是持续地发着低烧。 　　而这一天陈梓然没来到学校，季知秋也怪怪的，难得上课的时候没有睡觉或者玩手机，而是在……发呆，一整天都是这样的状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的。 　　到了放学的时间，清欢问季知秋：“我要去陈梓然家里看他，你要一起去吗？” 　　“我……不去了。”季知秋道：“那家伙平时看着挺强悍的，结果也是林妹妹的身体，三天两头生病。” 　　对于季知秋的吐槽清欢也不觉得意外，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往教室门口走—— 　　“哎，清欢。” 　　清欢回头，看着季知秋：“要和我说什么？” 　　季知秋望着清欢，眼神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才摇头：“没事了，再说吧。” 　　“好吧。明天见。” 　　清欢坐车到了陈梓然的家里——这不是他第一次到陈家，陈家位于本市的新兴富人区，是一个带着前后花园的两层半的洋房。 　　看到清欢的时候，陈妈妈很高兴——在陈家夫妇两个看来，清欢就是一个福星，他救过陈梓然，而且不止一次。清欢婉拒了陈妈妈一盘盘端出来的各种精致小点，直接就上楼去看陈梓然了。 　　房间的门没锁，拧开门把门就开了。陈梓然的房间明净简单，墙上也没有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这个年纪男孩子比较喜欢的女明星海报或者球星海报。陈梓然就躺在蓝色的大床上，安静地睡着了。 　　清欢走到床边，注视着陈梓然——是一个俊朗的男孩子，当然，原先的汤麒尉要更加英气一些，气势和风姿也要强上许多倍。 　　清欢看到他的被子滑落了一些，遂弯腰给他盖被子，才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突然，一只用力的手动作迅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很大，完全不像是一个生病的病人。 　　清欢眨眨眼，对上了一双刚刚睁开却凌厉刺骨的眼睛。清欢愣了一会儿，才开口—— 　　“陈梓然，你醒了啊。” 　　陈梓然望着清欢良久，眼中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了一句带着沙哑的声音：“清欢……” 　　清欢感觉哪里不一样了——陈梓然的眼神，他给人的感觉……为什么……那么熟悉？ 　　“陈梓然，你好些了吗？”清欢想要悄悄把手给缩回来，可是陈梓然却没有放手。 　　陈梓然坐起身，目光却始终黏在清欢身上，像是如何都看不够似的——“你……来看我？” 　　“要不然我来干什么？”清欢觉得他太不对劲了——“那，既然你醒了，我也看到了，那我就回去了。” 　　“你要去哪儿？”陈梓然盯着他。 　　“回家啊。”清欢理所当然地回答。 　　“在这里，”陈梓然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晰：“在这里不好吗？” 　　“这里再好也不是我家啊，这是你家。”清欢观察着他的神情：“这里是你家。好了，你可以松开我的手了，有点疼。” 　　闻言，陈梓然才放开了清欢的手，可是目光仍旧离不开他。 　　清欢轻咳几声：“我真的要回去了，你好好养病，好了以后就可以来学校上课了。嗯……拜拜。” 　　陈梓然没有回话，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清欢。 　　清欢转过身就往房门口走去—— 　　“昨天晚上，我去了督军府。” 　　平静无波的声音让清欢脚下一顿，转过身，吃惊地望着陈梓然—— 　　“你说什么？” 　　“我去了督军府。”陈梓然缓缓道，语气没什么起伏：“那里被烧了好多，还在重建。我在里面逛了一圈，物是人非，那里也早已不是我的家了。” 　　清欢睁大了双眼：“你想起来了？怎么会……” 　　陈梓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是啊，我怎么会想起来呢……昨天，我跟着你，发现你进了那里，后来我也进去了……” 　　清欢很快明白过来：“你去了忘川？” 　　“那里叫忘川啊……”陈梓然嘴角几不可闻地上扬了：“如果不是好奇进了那里，我也想不起来……” 第82章 记得 　　他想起来了。 　　这对清欢来说，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你……”清欢看着他：“想起了多少？” 　　“该想起的都想起来了。”陈梓然望着清欢：“那时你的尸首不翼而飞，我曾起过疑心，可是却也想不到你仍在人世……等到我了结尘事，想要去寻你的时候才知道是我错过了……好在，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你。” 　　虽然陈梓然的语气淡淡的，可是内里的深情毋庸置疑。而越是这样，清欢的心也就越不安。 　　气氛瞬间尴尬。 　　清欢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难道要他说“恭喜你恢复记忆”吗？还是说“很高兴我们又再见面了”？ 　　“其实，以前很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清欢觉得自己还是要说些什么的——他看陈梓然的表情，没看出什么，继续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是21世纪，你用的身体也是我同学的，我们就当重新认识吧。” 　　“那个时候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了。”陈梓然缓缓道：“我们以前的关系也并不明朗。既然有了新的身份，那就重新开始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清欢觉得亚历山大……虽然身体还是这副身体，可是恢复记忆以后的陈梓然就算是说一句普通的话也会给人一种压迫感——难道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就在这个尴尬的当儿，门被敲了几声，然后陈妈妈推门进来了，她看到陈梓然清醒地坐在床上，松了一口气，高兴地走到床前，用手心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又抱了抱陈梓然，笑着说：“太好了，总算是好一些了……小然，你不知道，妈妈担心死了……” 　　被陈妈妈抱住的时候，清欢看到陈梓然明显皱起了眉头，本能地想要推开，可是后来想到了什么，还是忍住了，没有真的做出拒绝的举动。 　　清欢在督军府里看到过他以前的照片，就是一个冷峻严肃的成年男人，浑身上下似乎都写着“不要靠近我”几个大字，那眼神似乎看穿了镜头……这样一个人现在被妈妈搂在怀里还揉啊揉的，说实话…… 　　不是一般的好笑。 　　清欢嘴角忍不住上扬，结果陈梓然一个目光扫过来，清欢马上收敛了笑意，若无其事地轻咳了几声。 　　“阿姨，既然陈梓然没事了，我就先回家了。”清欢向陈妈妈告辞。 　　陈妈妈一听，放开陈梓然，转身看向清欢：“小先生，这个点了就留下来吃饭吧，我让厨房加菜了。” 　　“我……”清欢还想说什么，就听陈梓然开口—— 　　“那就一起吃饭吧，吃完让司机送你回去。” 　　如果是以前的陈梓然清欢当然会干脆地拒绝，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一开口就像是一锤定音了。 　　“那……好吧。” 　　这顿饭是陈家一家三口加上清欢，陈妈妈是最忙的，一边顾着刚刚病好的儿子，一边又要兼顾清欢，不过她很乐在其中就是了，陈爸爸也是一直笑呵呵的——说实话，这一家人家庭的气氛真的很好，夫妻之间，父子之间，母子之间……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还是那个原来的陈梓然，这确实是幸福的一家人。 　　吃过饭以后，陈梓然送清欢去停车场。 　　“陈爸爸和陈妈妈很疼陈梓然这个独子。”清欢说。 　　他看了眼清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占据了人家儿子的身体，我希望你能够替他尽到儿子的责任了，不要辜负他们。”对于陈家人，清欢始终是愧疚的，陈梓然早就被换了芯，不知情的陈家人始终对自己感恩戴德——虽然说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可是从来不亏欠于人的清欢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这个你放心。”陈梓然淡淡道：“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们现在是我的父母，我会尽到为人子女的职责。” 　　“那就好。” 　　陈梓然转了个话题，道：“我记得你以前饮食上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如今却吃起素来？” 　　“可能是早些年居于山中，习惯吃素就改不了了吧。”清欢如是回答——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他身体发生了变化，就如同修道之人一般茹素了。 　　“你在山上……”陈梓然抓住了这个点：“住了多久？一个人住吗？” 　　“怎么说也有几十年吧，不是一个人住还能和什么人？”清欢含糊地带过去了：“一个人也还自在些。” 　　“所以那个时候是故意不来找我的？”陈梓然终于回到了这个问题。 　　清欢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我想不起来了。”这虽然苍白，却也是最好的借口了。 　　陈梓然望着他，良久才说：“算了，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在一起就好。” 　　这话暧昧的…… 　　很快到了停车场，司机已经等在那里了。 　　临上车前，清欢想起那个时候重笳和自己说的话，关于陈梓然，也就是原来的汤麒尉的过去—— 　　“陈梓然，对于以前的事，你想起了多少？” 　　陈梓然顿了顿：“我说了，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 　　那也就是说只是上一世的事情…… 　　清欢不禁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想起来所有的事，他真正的身份……会是什么样子呢？ 　　——————————————————分割—————————————————— 　　第二天上学，陈梓然如常来上课，可是，季知秋却没有来。 　　清欢心想：这两个人是约好的吗？一个来了另一个就不来了？ 　　清欢忘记了昨天放学的时候季知秋的异常——不过季知秋这个人本来就别扭。 　　而后来，清欢才知道季知秋之所以不来学校的原因—— 　　季知秋和他爷爷大闹了一场，然后被关家里了。起因就是他爷爷给他安排好了士官学校，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季知秋本来也是知道的，他在这个学期就要转学——可是季知秋突然改变主意，死犟着怎么都不肯去那个学校，说是要在现在这个学校继续念书，然后考大学…… 　　本来板上钉钉的事，季知秋一个不高兴去就把所有推翻了，季爷爷能不生气吗？祖孙两这么多年，第一次吵得那么凶，然后……季知秋就被关起来了。 第83章 劝说 　　清欢看着面前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带来的KFC外卖的季知秋，心里想着：现在的小孩儿真不是一般的任性，这闹脾气还都绝食上了…… 　　季知秋动作豪迈地啃完了一只鸡腿，抬起头看到清欢那古怪的眼神，撇嘴：“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清欢挑眉：“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没说，可是你的样子摆明了是和我家老爷子一个战线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和你一个战线的？”清欢反问。 　　季知秋被噎了下，继而说：“如果你支持我，那会为了我去劝老爷子吗？”说实话，老爷子对清欢真是莫名的推崇，如果清欢开口的话，老爷子松口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清欢轻轻摇头：“我不会。” 　　季知秋扔了鸡腿，很是不满道：“为什么？你这还不是和他一个战线的？！” 　　“我从来不是和任何人一个战线的，我只代表我自己的立场。”清欢靠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像是在上思想教育课——“季知秋，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想去士官学校吗？” 　　季知秋别过脸，不去看清欢。 　　“不能说？”清欢望着他：“我记得以前，我们刚认识那会儿，经常听你说，你以后是要去这所学校，最后去走军政的道路。这说明你本来就是准备好的，为什么真的要去的时候突然就不愿意去了呢？” 　　“我以前那是没有目标，老爷子说什么就什么了……”季知秋脱口而出。 　　清欢接着问：“那你现在是有目标了？什么目标？” 　　季知秋张了张嘴，然后突然瞪了清欢一眼，咬牙切齿地看向了别处。 　　清欢倒是莫名其妙，“我问你话呢，你总得说明一下你为什么改变主意吧？” 　　“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谁？”季知秋恶声恶气的。 　　“得，是我多管闲事。”清欢站起身来，“我看你也不是很欢迎我，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 　　见清欢真的要走，季知秋站起身，一把拉住了他：“喂——” 　　清欢转过身看他——真是别扭的小孩。 　　“还有话要和我说？”其实清欢挺想笑的，不过想想为了不被季知秋揍（虽然他从来没对自己动过一根手指头），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季知秋那两道剑眉紧紧地皱着：“我以前吧，老觉得做什么事都没意思，上学更加没意思，在学校也就是混日子，老爷子说让我去上士官学校也由着他了，反正我有时候跟着驻扎部队训练也挺有意思的，又顺了老爷子的意，不用他耳提面命，我当然没有拒绝。” 　　“你这话说的，”清欢道：“现在找到什么人生目标了？” 　　“也没……什么人生目标。”季知秋含糊道：“就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在这个学校呆着乐意，不想转学……” 　　“你确定……”清欢狐疑：“你现在呆着乐意？我可是记得你和陈梓然每天互看不顺眼，就差动手了……难道其实你还挺待见他的？” 　　“关陈梓然那家伙什么事？”季知秋翻白眼：“重点不是他，是……” 　　见他突然卡住，清欢追问：“重点是什么？” 　　季知秋望进了清欢那双澄澈分明的眼睛，轻咳一声：“反正和他没关系……” 　　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清欢歪了歪头，笑了：“那是因为我？” 　　季知秋颇有些恼羞成怒，粗声粗气道：“你别自作多情，和你哪哪有关系啊……”说着拿起那桌上的可乐往嘴里灌。 　　清欢看到了他有些发红的耳根，抿了抿嘴：“哎，季知秋，你是不是挺喜欢我的啊？” 　　季知秋当下被可乐给呛到，吐出来一些，然后不停地咳嗽着，可乐的污渍都弄到了衣服上——狼狈到不行。 　　清欢忙拿起一旁的纸巾替他擦，结果才对上季知秋的双眼，他一把扯过纸巾，把清欢推开，自己擦了起来——整张脸不知道是咳嗽的还是窘的，红了好几个色儿。 　　“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激动什么……”清欢在一旁道。 　　季知秋把纸巾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目光凶恶地瞪着清欢：“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 　　“可是我也没说错啊。”清欢坦然道：“你如果不喜欢我，犯得着每天跟我上学在一起，放学在一起……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难道朋友不是喜欢对方的吗？” 　　“谁、谁让你说话那么暧昧的……”季知秋目光闪烁了下，声音明显没那么有底气了。 　　“是你想多了。”清欢见他憋气的模样就觉得好笑，道：“其实也是，像你以前那样，根本就没什么朋友，当然觉得生活没意思了……” 　　“什么叫我没什么朋友？”季知秋不乐意了，说：“你以为我是陈梓然那种性格孤僻的人吗？” 　　“是，你以前周围是有人，可是那些算朋友吗？”清欢记得和季知秋刚认识那会儿，是有看到下课总有几个人来找季知秋，都是讨好他的人，说话也都是捧着他的——只是后来他跟季知秋熟了以后，季知秋就和那些人疏远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清欢想了想——好像是那个时候，自己无意中撞上他们一群人抽烟来着，当时季知秋倒是没有抽，清欢闻到烟味就皱眉，然后很快避开了那些人——似乎是从那以后就没见那些人来找季知秋了，偶尔在路上遇到他们也很热情地向季知秋打招呼，只是季知秋不爱搭理人家了——所以说，小孩的性格也是反复无常。 　　季知秋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啊……” 　　清欢神情正经了些，“说实话，你真的打算不去士官学校，而是和我们一样高考进入普通大学吗？”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季知秋嘟囔。 　　“我没说这样不好。”清欢道：“我之前在你爷爷那看过一些你以前的照片，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在假期就在儿童营训练，后来就是少年营，你在里面的成绩一直很好，经常都是优秀，从那些照片里看得出，你并不排斥那种生活，甚至可能是喜欢的……我就是觉得，你如果放弃的话，挺可惜的……比如说现在的生活你真的满意吗？或许你还有大施拳脚的机会啊……” 　　季知秋沉默良久，道：“说到底，你还是来劝我听话的。” 　　“我只是就事论事，以客观的角度来看，确实那样的生活更适合你，而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当然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状态。”清欢这思想工作做得越来越顺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当然也不会坑你……这毕竟是你的选择，你的人生，只能你自己想明白。” 　　季知秋低下头，若有所思。 　　清欢也没有在季家待多久，再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季知秋总算是离开了房间，去送清欢走。 　　“你自己想清楚吧，我走了，拜拜。” 　　“嗯，拜拜。” 　　季知秋站在门口，目送着清欢离开，直至他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为止，才转身准备进屋，却正好撞入了一双深沉严肃的目光。 　　“爷爷？” 　　季爷爷拄着拐杖上前两步，注视着季知秋，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小秋，你同我说实话，你改变主意是不是因为清欢？” 　　季知秋心口一紧，瞳孔缩了下。 　　季爷爷的手握紧了拐杖：“你……是不是喜欢他？” 　　季知秋呼吸凝滞了下：“爷……爷爷……” 第84章 星星 　　季知秋正式离校那天是个晴天，傍晚的时候，晚霞一片，映红了放学后的校园。季知秋一定要清欢和自己一起走，想着这个人马上要离开了，陈梓然这次倒也没有阻挠，算是默许了。 　　清欢去他们经常光顾生意的奶茶店买了季知秋喜欢喝的奶茶，像是以前一样递给他：“快喝吧，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喝到了。” 　　季知秋接过来，苦笑：“我又不是去坐牢……” 　　清欢眨眼：“听说你们那个学校的生活和坐牢也没什么差别……” 　　“……”季知秋定定地盯着清欢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扭过头来就走了。 　　清欢愣了一秒，忙追了上去：“哎，季知秋，我和你开玩笑呢……你生什么气啊？” 　　季知秋咬着吸管，道：“我没生气。”声音闷闷的。 　　“脸阴成那样……这还叫没生气呢？”清欢看着他，笑道。 　　季知秋没有开口，继续往前走。 　　清欢也不生气，就跟着他走。 　　夕阳下，同样穿着红白校服两个男孩子，一个高大帅气，一个清瘦秀美，两个人迎着夕阳慢慢往前走，道路被无限延长，似乎没有尽头。 　　终于，季知秋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看向百无聊赖地一边喝奶茶一边踢着路上小石子的清欢——清欢脚下没有收住力，那小石子就滚到了季知秋的脚边——他吐吐舌，抬头看季知秋—— 　　“怎么了？” 　　季知秋望着清欢：“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刚才的话生气？” 　　“那你说吧，因为什么生气？” 　　季知秋剑眉紧拧着：“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清欢重复。 　　“就像你希望的，我转校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清欢一愣，道：“这对我又没什么好处，我有什么好高兴的……敢情你做这个决定，还不是自己乐意的？” 　　季知秋别过脸：“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的难过？” 　　“难过……”清欢皱了皱眉：“这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算今天你不转校，以后毕业了，工作了，或者再有什么未可知的原因，也迟早要分离的，早散也没什么不好的……” 　　季知秋听了清欢云淡风轻的话——这么凉薄无情——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清欢，想要在他脸上找出一丝别的情绪，可是他失望了…… 　　“这就是你的真心话？” 　　这确实是清欢的心里话……可是……清欢看到季知秋一向高傲的脸上露出的受伤表情，心里一动——他会这么想是因为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体会而已，而对于这个小孩来说，他的人生还未真正展开，他的世界其实也仍旧是简单纯粹的——他把自己当做朋友，听到自己这么说肯定会伤心…… 　　清欢抿了抿唇，抓住季知秋的手臂，柔声道：“我说的是实话啊，我肯定也不喜欢分离的，但是想想我们又不是以后见不到面了，你放假了可以来找我，我有空了也可以去看你的嘛。”把小孩惹急了不知道会怎么样……还是帮他顺顺毛吧…… 　　季知秋盯着清欢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又说了一句：“你不要忘了。” 　　“忘了……什么？”清欢有点跟不上。 　　季知秋翻了个白眼，提醒他：“有空来我学校看我。” 　　“啊……哦。”小孩还真的一点都不松口。 　　季知秋拉着清欢的手往前走—— 　　“去哪儿？” 　　“看星星。” 　　“看……什么？”清欢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知秋扭头再次给了他一个白眼：“星星。” 　　“现在天还没黑……”真的被气狠了？ 　　“走着走着就黑了啊。”理所当然的语气。 　　“……” 　　鉴于之后就分开了，清欢也就由着季知秋了——于是两个人真的爬了附近的小山头去……看星星了。 　　还好，这天晚上真的有星星。 　　两个人躺在草坪上仰头看着星空，虽然和真正的郊外不能比，可是也还是不错的。 　　“去了那所学校，”季知秋缓缓道：“我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混日子了，一切都必须靠自己去奋斗。” 　　“这样挺好的啊，人哪，有了奋斗的动力是件幸福的事。”就像他，永远找不到动力，只是得过且过。 　　“是啊，动力……”季知秋顿了下：“爷爷说，想要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足够强大……” 　　清欢轻笑了声：“你爷爷说得没错，变得强大了做什么事也都有了底气，可以不用那么多顾忌了。” 　　季知秋扭头看他：“你也这么觉得？” 　　“这是人之常理啊。”清欢道：“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拼命往上爬呢……自古以来，又有多少人想要做人上人呢？” 　　“我不想做什么人上人，”季知秋的眼眸亮了亮：“我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 　　如果是一般人这个时候肯定会问季知秋想要什么，可是清欢却不想问——他不是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和一个人谈心太多，倾听太多，最后可能自己的心也会沦陷了。人一向是感性占据多数的动物。 　　季知秋指着天上的星星说：“清欢，我听说，如果人死了，那上面也会有一颗星星暗掉，你说是真的吗？” 　　清欢嗤笑：“这个你也信？你的物理白学了？无稽之谈，不过我相信，如果人死了，会下地狱。” 　　季知秋道：“不是也会上天堂吗？” 　　“先在地狱审判，看你最终判到哪里了……不过，你以为那上面是谁都去得了吗？” 　　季知秋想了想，撇嘴：“刚才还说我的物理，你说的什么地狱审判那是物理范畴的吗？一点都不唯物主义……” 　　“……”臭小鬼。 　　两个人躺在草坪上看星星竟然看了有两个小时，最后季知秋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才下山了。 　　在分手的交叉小路口，清欢已经往前走了，可是被季知秋拉住。 　　“干什么？”清欢不明所以。 　　季知秋紧紧抓着清欢的手臂，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最后低下头在清欢的脸上印下一吻，才松开他的手，转身走了。 　　清欢从头到尾都呆呆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季知秋已经走远了—— 　　刚才，季知秋是吻了自己吧…… 　　那小子是什么意思啊…… 　　清欢不会不知道吻代表什么，虽然只是在脸上的亲吻，而两个人都是同性…… 　　清欢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真正意识到—— 　　季知秋……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啊…… 　　他喜欢自己。 　　…… 　　那天晚上，清欢做了一个梦—— 　　也是一个星星点点的晚上，山谷间的一块平地上，两个人席地而坐着。 　　一个少年和尚，一个穿着铠甲的青年。 　　“本王听说，这天上的一颗星星就代表一人，倘若一人死了星星便坠落一颗。”青年望着星空低笑：“若是本王命该绝在此处，不知是天上的哪一颗星星会坠落。” 　　少年和尚坐得端正，缓缓道：“必定是最亮的那一颗。” 　　“那是哪一颗？本王看着都是一般亮的。” 　　少年和尚指着天上的某一处：“那一颗。” 　　青年盯着少年所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笑了：“那你呢？若是你不幸给本王陪葬了，你的又是哪一颗星星？” 　　少年和尚低头，语气柔谦：“让乃是出家之人，肉胎没了自然是追随佛祖而去。” 　　“出家？”对于他答非所问的话，青年冷哼了声，他定定地望着少年和尚，语气里带着嘲讽：“你觉得，你的佛祖还会要你吗？” 　　…… 第85章 帮忙 　　血……全是血…… 　　和尚白色的袍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可是那些血却不是他的，而是属于此刻躺在他怀里的人。和尚颤抖的手想要按住他的伤口，不让那血往外冒，可是血还是不停地流…… 　　那个人抓住和尚的手，声音虚弱到不行，还是带着一贯的笑，语气却又霸道到不行——“薛让……你看……我都为你……死了……你该记得……我了吧……” 　　和尚的嘴唇动了动，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如果……如果有……来世，你……你……你要……”最终，那后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垂下去了…… 　　和尚终于开口，吐出苍白却又无措的几个字：“不要死……” 　　…… 　　清欢醒了过来，他刚才趴在ROSEPIE的桌子上睡着了—— 　　又是这种梦…… 　　就像那天季知秋和自己告别那天晚上做的梦，他也想过，那个梦里的人会不会是季知秋的前世，或者前几世……可是现在的这个梦呢？虽然看不清梦里那个人的脸，可是，他很清楚地感觉到，那是两个人。 　　有一个人因为自己死了，可是问题是这个是果还是因？如果是因的话，那自己不就必须要偿还这个人……问题是，这个人自己已经遇到了吗？…… 　　那边，在柜台后结完帐的古月华见清欢的表情不太对，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表弟，怎么了？” 　　清欢回过神来：“没……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古月华的手伸过来，手指拭去了清欢眼角的眼泪：“什么样的梦会让你哭？” 　　“我哭了……”清欢看着古月华指腹上的水痕，自己也很讶异。 　　古月华笑了，翻了翻摊在桌上的课本：“总不至于是最近学业压力太大让你做恶梦了吧？” 　　如果是以前，清欢早就反驳了，可是今天他却没有—— 　　“就当我是学业压力大吧。” 　　古月华拍了拍他的脑袋：“那表哥无偿给你做一个新口味的甜品吧。” 　　清欢愣了下，抓住的却是另一个重点：“真的有什么东西……是无偿的吗？完全不求回报的……” 　　“嗯？”古月华不解。 　　清欢摇头：“没什么。你不用做了，我有事出去一下。我的书本就先放你这了。” 　　古月华看着清欢背着自己的书包离开……他抬起手凑近唇边，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刚才那处已经消失的水痕……清俊的脸上瞬间笼罩上些许魔魅的色彩…… 　　他几乎忘记了，他是妖啊，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的妖。 　　——————————————————分割———————————————————— 　　夜色融融。 　　清欢再次来到“忘川”的门口，可是，那扇门却是紧闭的。而清欢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个一身白衣的人立在那里，他正抬头看着门牌，而连衣的风帽罩在头上，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清欢却一眼就认出了—— 　　“重茄。” 　　重茄转过头来，看到清欢的时候，也有些压抑：“清欢？” 　　三分钟以后，两个人坐在博文雅宝的茶室里对坐喝茶。 　　“原来这家店是你的。”重茄端起茶杯，说。 　　“不，店面是阿保的，我只能算是……兼职？”清欢自己说着也笑了。 　　“那你这兼职还挺大谱的。”重茄指作为店主的阿保对清欢的格外敬重。 　　“我和阿保有比较深的渊源，以后有时间可以和你说说。”清欢话题一转：“对了，你为什么会在忘川的门口？” 　　“我是来找子皿的。”重茄喝了口茶：“子皿就是那家店的店主。” 　　“我知道，她和我说过她的名字，我也大概知道她的身份。”清欢说：“我以前不知道那个职位还能够轮值的。” 　　“原来是不能轮值的，可是，我听闻是很久以前出了一件事，为了作为补偿，从此，这个职位便有了轮值，而到一定时间，子皿也就来人间寻找给她轮值的有缘人。” 　　“是倒霉鬼吧？”清欢翻白眼：“我可不觉得被选中的人有什么好的。” 　　“你好像，”重茄笑道：“不怎么喜欢子皿。” 　　“她……”清欢想了想说：“她给我的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子皿这个人是怪了点……”重茄说：“从我见到她开始，她就是那样了，对谁都笑，可是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清欢随口问道：“你们认识很久吗？” 　　“从我升为这个白无常开始认识的。” 　　“升？”清欢说：“你原来不是白无常吗？那你是什么？” 　　“原来……我也不记得了。”重茄道：“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原来是在黑无常手下做事的，那个时候还没有白无常。” 　　“原来你是黑无常调教出来的……真有趣，原来真的有黑无常。”清欢撑着脑袋说：“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黑无常呢，每次看到在做事的都是你，那个黑无常才是真的谱很大，都不用做实事的……” 　　重茄表情严肃了些，他摇了摇头：“不是的，现在地宫里没有黑无常了。” 　　“啊？”清欢惊讶道：“为什么？你刚才还不是说你是从黑无常手下出来的吗？” 　　“是啊……”重茄回忆道：“你也知道，我曾经受罚进行轮回，等我回归地宫的时候，黑无常就已经不在了。” 　　“他……离职了？” 　　“不知道，地宫也没有人再补上这个职位，就如同从没有这个职位一般，也没有人再谈起他。” 　　“这个黑无常是什么人啊，这么神秘……” 　　“我不记得了，只是隐约记得……”重茄缓缓道：“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清欢纳罕道：“我听名字，以为是个生得很黑的粗犷汉子……” 　　重茄摇头：“不是的，他很好看。” 　　清欢挑眉：“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吗？” 　　“可是，我就是知道。”重茄拧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对了，你为什么会和子皿认识？” 　　于是，清欢就从自己第一次进入忘川的事说起—— 　　“……就是这样。我这段时间总是梦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像和前世有关……又不真切，我真的挺郁闷的，就想要问问她有没有办法让我不再去做那些梦……” 　　“你是说，”重茄道：“你喝了忘川汤，然后想起前世了？” 　　“对，可是每次都是一些模糊的片段……”清欢抿了抿唇说：“我真的不想再想起来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去纠结。” 　　“这个就不好办了。”重茄说：“子皿这个人并不好说话……” 　　清欢一听也有些惆怅，“我就是觉得，要么就不要想起来，要么就全部都想起来……咦？” 　　重茄不明所以地看着清欢。 　　清欢眼睛发亮地望着他：“重茄，你可不可以帮我查查我的前世？” 　　“你的前世？” 　　“你以前不是也帮我查过白黎吗？” 　　“可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重茄有些犹豫，可是看着清欢那恳切的目光，终究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好吧，我试试，不过要等我回去查……” 　　清欢高兴得眉眼都弯了：“谢谢你，重茄……” 第86章 前奏 　　“少总，这能查到的资料就这么多了。” 　　楼兆看着手里的资料：“你说，钟家的现任当家人叫什么名字？” 　　“钟黎。” 　　“上一任呢？”楼兆又问。 　　“他们家的当家人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一个。” 　　楼兆靠在椅背上：“如果算起来的话，这个钟黎年纪应该多大？” 　　“从钟家正式进驻沂城，崭露头角算起来……”秘书道：“怎么说也有近五十的年纪了。” 　　“那有多少人曾经见过这位钟黎？” 　　“……好像没听说过……”秘书补充道：“钟家的人都挺神秘的，别说那些媒体记者没见过钟黎本人真面目了，就是平时谈生意什么的也都是旁人出面。” 　　楼兆手上的镶钻钢笔划过那资料上的文字：“钟家真的是海上过来的贵族？” 　　“确实是从海上来的，当年他们是坐船过来，是不是贵族，源自哪里不知道，可是却是带着巨额财宝来的。这便是他们一开始的资本。” 　　“钟家还有什么人？” 　　“这个……”秘书低下了头：“查不到……” 　　楼兆的手指轻叩着红木桌面，“本周六的生日宴会发个请帖到钟家。” 　　“生日宴会？”秘书有些反应不过来：“少总你的生日还没到啊……” 　　“你忘了，”楼兆嘴角一掀：“是我爸，也就是你们总裁的生日。” 　　“可是总裁不是不在国内……”秘书被楼兆的眼神一横，总算是明白过来，忙点头：“是，少总，我明白了。” 　　“还有，”楼兆继续道：“去送请帖的时候，说明一点，就是我会邀请我所有的朋友来参加，是所有的朋友。不要忘记加上这句话。” 　　虽然不知道楼兆的用意，可是秘书也不敢多问，连连点头：“好。” 　　——————————————分割—————————————— 　　“我不会去的。” 　　清欢一再强调自己不会出席楼家的宴会，可是架不住楼兆耐性好，每天来学校门口，美其名曰接他放学回家，可是每天换一辆豪车，带上几个西装款款的高大男人，那阵仗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那个阔少追小女孩的戏码呢，可是偏偏对象是清欢这个男孩子——清欢觉得自己是严重被骚扰到了，所以最后的妥协也就顺理成章了。 　　星期六午饭过后，楼兆的车就来接了，清欢起先还不懂为什么那么早来接，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被送上了车——后来才知道是接他去试衣服做造型…… 　　上身是一件立领欧风衬衫加墨绿色的马甲，下身是一条剪裁合身的灰色九分西裤，配上一双黑色玫瑰扣系带皮鞋，整个人一股复古文雅的风格。造型师把清欢的头发三七分，一边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一只小巧细致的耳朵，另一边自然地垂落，最后喷上了少许定型水，简单的造型就做好了。 　　清欢看着镜子里越发显得精致秀气的脸，蹙眉道：“会不会太像女孩子了？” 　　“怎么会？”造型师忙道：“白先生您长得好看，这是谁都羡慕不来的，瞧瞧，这一出去准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清欢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可不要成为什么焦点……” 　　一旁被楼兆派来的秘书给造型师使眼色，造型师会意忙改口道：“也是啦，这宴会里灯光璀璨的，里面每个人都是光彩夺目，想要成为焦点哪有那么容易啊……其实白先生您看啊，您的造型也没怎么做，简单干净，连妆都省了……” 　　“妆？”清欢忙站起身来：“我是男人，怎么可能化妆？” 　　秘书假装看手表：“哎呀，小先生，差不多时间了，这儿过去还要一段时间，少总说了，待会儿车多人多，还是早点过去的好，我看差不多了，我们就走吧。” 　　清欢本来还想换个造型的，比如说把头发给剪短什么的，可是听秘书这么说，只好放弃了。 　　清欢跟着秘书上车的时候，另一辆红色法拉利刚刚在造型屋门口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一米八七的个子，黑衬衫皮裤，肩宽腿长，一头银灰色的长发很是显眼—— 　　如果清欢稍微晚个半分钟，也许两人就撞上了。 　　那人停好车，迈着长腿进了造型屋，就听到造型师的两个助理在议论—— 　　“那位白先生，长得真漂亮啊。” 　　“是啊，而且是纯天然的漂亮……你说，他和楼先生是什么关系？” 　　“能让楼先生贴身秘书陪着过来的人……肯定是那种关系了……” 　　“啊……以前也没听说楼先生好这一口啊……” 　　“那也分人……那么漂亮的一个男生，又鲜嫩，我是男的我也喜欢……” 　　“咳咳，”从洗手间里出来的造型师咳嗽了几声，喝道：“说什么闲话呢？背后议论客人，再有下次你们就不用再来了。快去做事。” 　　“哦～” 　　两个助理忙散开，在看到不知何时进来的男人时，两人都红了脸—— 　　“是Mori啊……” 　　“Hi！”被称为Mori的男人微笑着打招呼。 　　那两个助理脸更红了——果然还是那样迷人啊，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可还是…… 　　造型师走了过来：“Mori，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要做什么造型吗？” 　　“这次要拍的杂志需要短发，我是来剪头发的。” 　　“这次是真的剪啊……”造型师看到那一头银发很是可惜——之前虽然拍过短发的造型，可是都是用技巧把长发给做成视觉上的短发—— 　　“头发剪了还会长。”Mori笑道：“这次，还是麻烦你了。” 　　Mori又道：“刚才有客人吗？” 　　“嗯，是啊，是楼先生介绍过来的客人，刚刚走。”造型师说：“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和你完全是不同的类型，说起来，如果像你一样进军演艺圈也不错啊……” 　　“是吗？”Mori依旧维持着一贯的笑容：“可惜了，没有遇上……” 　　真是可惜了…… 第87章 意料之中，预料之外 　　今天外面有些小雨。 　　车开进楼家的时候，是和另外一辆宾利一起开进去的。两辆车同时开进去，同时停下来。 　　秘书先下了车，他撑着伞，为从车上下来的清欢遮挡——对于秘书殷勤的举动清欢还是有些不适应的，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以为这是自己的秘书呢。 　　清欢下车的时候，正好和那边车上下来的人视线对上——那是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孩，乌黑的长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束发的是一个施华洛世奇水晶的发圈。她的五官明艳深邃，似乎有些西洋人血统，身材也较为高挑，一身玫瑰紫及膝贴身连衣裙，肩上披着一件白色洋装外套，脚下是一双六七寸的尖头细高跟鞋，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凌厉强势的。 　　她看到清欢，目光顿了顿，后来目光看向给清欢撑伞的秘书。 　　秘书不等她开口，忙打招呼：“魏小姐，您来了。” 　　魏孜琳点头，又看向清欢：“这个小朋友，是楼家的哪位亲戚？” 　　“不是，”秘书回答：“这位是少总的朋友白先生。” 　　清欢觉得这时候是自己该开口的时候了，遂道：“您好，我叫白清欢。”说着向魏孜琳伸出手。 　　魏孜琳没动，打量了清欢一会儿，仍旧没伸出手，只是点头：“你好，我是魏孜琳。” 　　秘书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还好白先生不计较，握手被拒也不怎么在乎——要说在他看来，魏孜琳，应该说魏家对现在的虹威是挺重要的，双方合作的关系就目前来看，是长远的——而清欢对楼兆来说，那重要性更是毋庸置疑——如果两个人刚见面就对上……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个时候，楼兆出现了，他一出场都是呼啦啦的一群人——清欢都习惯了。 　　魏孜琳看到楼兆的时候，明显整个人周身气场都柔和了不知道多少度。她露出最完美的笑容—— 　　“楼兆。” 　　楼兆先对着魏孜琳点头，笑道：“欢迎光临。”然后转向这边的清欢—— 　　“小先生，今天很漂亮。” 　　哪有称赞男人漂亮的……清欢听了是有些不乐意的，不过碍于一旁还有人在，只是懒洋洋瞟了楼兆一眼以示警告，只是楼兆依旧笑容满面的。 　　而一旁的魏孜琳脸色明显阴了几分——自己一个女人站在一旁，可是他第一眼去看的第一句夸奖的竟然是一个小男生…… 　　秘书在一旁偷偷看了眼魏孜琳的脸色，心下苦笑——少总，就算您对魏小姐没兴趣，可是好歹表面上的功夫也得做做啊…… 　　“管家，你带魏小姐去茶室喝茶，我待会儿再过去。”楼兆对身后跟着的管家说。 　　那老管家点头：“是。” 　　秘书心说：少总，反了吧，你应该说的是让白先生先去休息，你和楼小姐才是有事要谈的啊…… 　　魏孜琳的脸冷到了极点，也没说二话，转身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就往前走了——楼家她来过几次，大概的几个地方她还是知道的。 　　看着那魏小姐气势汹汹地离去，清欢扭头看楼兆：“那位楼小姐好像真的生气了。” 　　“女人嘛，难免有些脾气，更何况是这位大小姐，她被他们家的人，还有周围那些奉承拍马的人给捧到天上去了，脾气大在所难免。”楼兆淡淡道。 　　“你知道还那样对她？”清欢怪道：“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楼兆笑了：“果然是小先生，这个都看出来了。” 　　清欢翻白眼：“这根本不用看，可以猜的好吗？” 　　“女人就不能太顺着，”楼兆道：“最近外面有些我和她的风言风语，有一些还是她自己做的文章，上一次我和他们魏家兄妹吃饭，结果被媒体拍到，却只拍我们两个……这其中，这位魏小姐自己倒是出了不少力。再加上，近期作为合作者的魏家很是不安分，我也该适时给些警告了。” 　　“还有这么多故事……”清欢说：“不过你告诉我做什么？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 　　“因为是小先生，”楼兆笑说：“也就没有什么隐瞒了。” 　　“其实我也没有想要知道。”清欢并不领情，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爸爸呢？我带了生日礼物，是交给你，还是亲手交给他？” 　　“竟然还有礼物……”楼兆看了眼后面被保镖捧在手里的盒子：“那是什么？” 　　“就是一套茶具。”送长辈应该是不错的礼物。 　　“你用过的？”楼兆问。 　　清欢嘴角一抽：“你认真问的？你觉得我会把自己用过的东西送人吗？” 　　楼兆眼睛一眯：“开玩笑的。小先生送的必定是精品中的精品了。” 　　“就是一套紫砂茶具，不管是拿来用还是收藏都是不错的。”而且这套茶具市面上应该买不到了，收藏价值远远大于其实用价值。 　　“那我就替我爸爸谢谢小先生了。”楼兆说：“等日后我爸爸回国，一定请小先生吃饭。” 　　“回国？”清欢拧眉：“你爸爸不在？” 　　“不是说过了吗？”楼兆表情很是无辜：“我爸爸在国外也有自己的生意和家庭的，一般是不会回国的。” 　　“……”清欢脑子转了转，有种自己上当了的感觉——“你爸爸不在，你还替他办生日宴会……你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就是表达一下我作为儿子的孝心而已。”楼兆轻描淡写地说。 　　清欢脸上清楚地写着“不信”两个字。 　　楼兆望着清欢，突然上前了一步，贴近清欢，低下头，一只手抚向清欢的脸——秘书以及在场的其他人忙低下头或者看向了别处，秘书这个时候真是内牛满面啊—— 　　少总啊，你也注意一下场合好吗？这里还是大门进口呢…… 　　“这几根头发乱了。”楼兆的手指轻柔地把清欢耳后几根调皮的发丝抚顺，语气也很是温柔。 　　清欢原本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闻言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发，嘴里道：“我本来想让那个造型师给我剪个短发的，那样还省事些……” 　　“不用，”楼兆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滑过清欢露出来的白嫩耳朵，说：“这样挺好的。走吧，我带你先去休息室，等差不多宾客来齐以后，我再叫你出来。” 　　清欢其实想说“我可不可以现在回家”，可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反正来都来了——如果清欢知道后面的事，这个时候他绝对会坚决离开的。 　　——————————————————分割———————————— 　　一直到晚上六点半，宾客差不多来齐了，宴会正式开始。而原本在房间里看电视剧集的清欢也在这个时候被“请到”了大厅。 　　这不是清欢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出场了。可是比起上次一身校服，像是闯入异世界的模样，今天还特别做过造型打扮过的清欢明显看上去不那么突兀了——不过他依旧是焦点所在，一来他的外貌实在招人，亮眼得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行，再来——楼兆对他的重视程度有目共睹，有些人上次就见过清欢了，有些人是第一次见他，可是，却都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少年的特殊存在。而正因为清欢的出现，原本因为魏孜琳的出席，很多关注魏孜琳和楼兆八卦的人成功转移了目标——甚至有几个和魏孜琳同辈的女孩话里话外刺了魏孜琳好几句，魏孜琳全场几乎没看到过几个笑容。 　　我又不是摆在橱柜里让人参观的娃娃，一个个都用什么眼神看人呢…… 　　清欢捧着一杯酒精度很低的鸡尾酒，看似神情淡然地在品酒，事实上心里真是几千几百个不痛快。而被楼兆派来跟着照看清欢的秘书寸步不离地站在清欢一旁，无比尽忠职守——也因此，更加没有人上来和清欢攀谈了，只敢远远观望着。 　　不过，清欢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楼兆这样大费周章地搞一个没有主角的生日宴会，又坚持邀请自己来参加，不应该只是是心血来潮——他应该是有什么目的的，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清欢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并没有错…… 　　宴会开始十五分钟以后，大门口传来骚动——似乎有什么人过来了——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清欢想起上次King的出场——不是吧，这次又是什么人？ 　　清欢看向门口的方向，先是两个保镖一样的人开道，然后是两个穿着一黑一灰西装一看就是精英的男人，再后面是—— 　　清欢口里的鸡尾酒差点喷出来—— 　　是白黎，不，现在应该是钟黎了。 　　今天的钟黎不再是上次看到的那个阳光少年模样了。他穿着蓝色竖条纹西装，系着深蓝色的领结，西装笔挺合身，身子显得挺拔修长。头发尽数往后梳，定型成一个蓬松自然的背头发型，露出高阔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原本少年气十足的五官此刻中和了许多，显出来一种独有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魅力。 　　原本在与人应酬的楼兆看到钟黎，一拊掌，笑着道：“这位是钟家的钟黎先生，今日的贵宾，大家欢迎——” 　　“钟黎”的名字一出，全场哗然。 　　“是钟黎啊……” 　　“他就是钟黎啊……” 　　“不对啊，传说中的钟黎不应该是这个年纪啊……” 　　“那他是谁？” 　　“孙子……或者是儿子？” 　　“……” 　　众人小声议论的时候，清欢只想悄悄离开这里——这么一段时间没见到钟黎，他几乎觉得钟黎的出现只是自己的想象了，他当然巴不得这只是想象！ 　　可就在他准备趁乱离开的时候，清欢就听到楼兆传过来的清晰声音—— 　　“清欢，你过来一下，不见见朋友吗？” 　　楼兆叫的是“清欢”的名字，清欢根本想要假装没听见都不行。 第88章 秘密（上） 　　被所有人瞩目清欢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可是这一次真的是最尴尬的一次。 　　钟黎和龙肇，如果让清欢选择的话，他还宁愿和龙肇单独相处——对于龙肇他只是本能地不想与他有接触，这个人太危险了——而钟黎，那是一种感情上的让他想要躲避，虽然对于他们以前的事他并不是全部都想起来了，可是他知道这个人对他有很大的影响——而这是清欢最不希望的。 　　钟黎看到清欢的时候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笑了，刚伸出手，楼兆这边已经把手搭在清欢肩膀上了—— 　　“钟家能够来参加，真是荣幸啊。” 　　钟黎脸上虽然还是笑着，可是明显是公式化的笑容：“既然楼家盛情邀请，当然要出席了。” 　　“听说钟先生现在也有近半百的年纪，不知道先生是钟家的哪一位？” 　　听到楼兆的话，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去听，而清欢只觉得头疼——他有种楼兆是故意的感觉。 　　“这位是钟先生的小公子，钟黎。”一旁精英模样的男人开口道。 　　“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钟先生的名字也叫钟黎？”楼兆一脸不解。 　　“我父亲是范蠡的蠡，我是黎明的黎，音同字不同。”钟黎笑得一脸坦然。 　　说谎……清欢心道——说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 　　众人听了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以前对钟家只是传闻而已，那些报纸杂志上的报道倒是少，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的“钟黎”原来是人家小公子的名字。 　　“原来是误会了。”楼兆笑着点头：“希望今天小公子能够好好享受我们的宴会。” 　　“一定。”钟黎看向清欢：“欢，能聊聊吗？” 　　来了…… 　　清欢还没开口就听到楼兆低头对自己说—— 　　“那清欢你和小公子好好聊聊吧，有事叫我。” 　　楼兆的话怎么这么别扭呢，还有那语气…… 　　清欢只觉得古怪，而在其他人的眼中，这就是赤裸裸地在宣誓主权啊……很多人不由开始猜想三者之间的关系——楼家少总，钟家小公子，再加上一个漂亮的男孩子，真是惹人遐思啊…… 　　钟黎也不多说，直接拉起清欢的手，往那边角落灯光较暗的沙发走去了——他的举动明显让别人心里坐实了某种猜想。 　　楼兆倒是神情如常，继续和宾客交谈。 　　而钟黎和清欢这边，两个保镖已经出去了，而那两个“精英”在外围看似随意站着，事实上也杜绝了其他人的窥视。 　　“好久不见。”清欢这开头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可是，欢你好像不怎么想要看到我。”钟黎很是直接地指出来。 　　“我只是……”清欢试图解释：“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因为知道你会来，所以我才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参加？”清欢皱眉。 　　钟黎目光瞟了眼外面言笑晏晏的楼兆：“原来不知道，不过被提醒了就知道。” 　　清欢就知道——楼兆不知道什么心眼…… 　　“看起来你和楼兆关系挺好的。”钟黎道。 　　“他……”清欢想了想说：“他和我有些渊源。” 　　通常人到这里话就不会问下去了，可是偏偏钟黎不是——“什么渊源？” 　　清欢噎了下——这自己和楼兆的关系还真不好说…… 　　“是不能告诉我的吗？”钟黎的表情也看不出不高兴：“我们分开那么久，欢的秘密也越来越多了。” 　　清欢顿了下，说：“我的秘密多，你不也一样吗？早就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 　　“我的秘密……”钟黎发亮的眸子看着清欢：“我的秘密对你来说都不是秘密，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清欢想到现在所处的环境，还是没问出来：“算了，下次再说吧。” 　　钟黎唇角一掀，“真的不问吗？那么多年，我的事，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 　　“我……” 　　“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完全想不起来了。”钟黎脸上带着笑，好似一个无害的少年：“当年，你把我丢在那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消除了我的记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此生都不复相见了？” 　　清欢的心虚之处正在于此：“你恨我？为什么上次你没有说这些话……” 　　“上次没有说，是想要给你些时间，也给我自己时间……”钟黎自嘲地一笑：“我以为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应该准备了很多话还有解释跟我说……可是，事实上，我发现你根本就没有。” 　　“我说我很多事想不起来……并没有说谎。”清欢试着解释：“我觉得，既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再遇到，你我都好好的，这不就够了吗？” 　　“怎么够？”钟黎低喃：“被消除记忆了我的都想起来了，为什么你却忘记了？你真的忘记了吗？从我小的时候你就对我说，你会一直陪着我，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到最后你却违背了你的话，你根本就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给扔下了……” 　　“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理亏，”清欢脱口而出：“但是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钟黎笑容敛住了：“为什么说为我好？你不是说想不起来了吗？为什么说分开是为我好？” 　　他太咄咄逼人，清欢有些哑口无言——刚才那句话他说错了…… 　　“你根本就是记得的……”钟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一天你那么生气，趁着我昏迷把我送走，不就是因为我对你说了……” 　　清欢站起身来：“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钟黎拉住清欢的手，站起身，不容清欢躲避，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那个时候对你说的是，我、爱……” 　　“都说了已经过去了……”清欢并不想听下去。 　　钟黎紧紧地拽住他，在他耳边道：“我爱你。”他的呼吸温热，喷在清欢的耳边，让他一阵耳热。 　　是，清欢是忘记了一些事，可是当初为什么制衣把钟黎送走的原因他还是想起来了，因为那一天，钟黎吻了在休息的自己，然后和他告白了——清欢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已经突破了亲人的范畴，如果是亲人，他们可以相守，可是，如果是恋人……清欢那个时候感到恐慌了——他根本没办法与任何“人”相守到老，如果注定最后是死别，然后陷入了漫长无期的寂寞孤守……那他宁愿狠心斩断。 第89章 秘密（中） 　　“主人，主人，外面下雨了。” 　　小莲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情景，扭头对靠在沙发上看书的清欢说。 　　“那就下雨吧。”清欢淡淡道。 　　“可是，小主人还站在那里。”小莲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可怜。 　　“又不是我让他站着的，他想站就站着呗。”清欢依旧不在意。 　　小莲看着外面站在雨中的人，跺了跺脚：“我去给小主人拿伞……” 　　清欢翻了一页书，懒懒道：“出去了就不用回来了。” 　　“……”小莲的脚步硬生生止住，他扁了扁嘴，趴在窗口小声说：“雨下得这么大，小主人会生病的，万一生病严重了……” 　　“放心吧，他死不了的。” 　　小莲跑到清欢身边，跪坐在沙发上，抱着清欢的腿：“主人，小主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不让他进来呢……小主人一定是想要见到主人的啊……” 　　清欢手里的书敲了下小莲的头，“和你没有关系的事就少管，去，回房睡觉。” 　　“那主人你怎么不回房睡觉？”小莲反问。 　　清欢被噎了下，瞪了小莲一眼：“还管到我头上了？” 　　小莲鼓着脸，却不敢再多说话。他又跑到窗边去看钟黎—— 　　在他心里，清欢是主人，钟黎是小主人，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再也没见过钟黎，可是当年钟黎照顾他的恩情他还是记得的——他并不知道主人和小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单纯地希望他们都能够回到以前那样，生活在一起，简单开心。 　　这样又过去了近一个小时，雨越下越大，可是钟黎却仍旧站在那里。 　　“主人，怎么办？雨真的下得好大，小主人还在那里……” 　　清欢手里的书啪嗒一声合上，他终于站起身——小莲眼中绽放出激动的神采——可是清欢却只是拿着书转身上了楼…… 　　小莲失望地眼角和嘴角都下垂了——主人真的好心狠…… 　　而清欢上了楼，先进浴室洗漱了一遍，换上睡衣。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的手顿住，他终究还是走到落地窗边，把窗帘拉开了一小角，向楼下的那个地方看去——雨确实下得挺大的，冲刷在窗户上，形成了一道道水柱，而那路灯映照下的修长身影却仍旧看得出来——他一动不动的，犹如一尊石雕。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苦肉计吗？ 　　清欢正发愣着，那人却似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即使隔着雨幕，即使有那么一段距离，可是两个人的目光还是交织在了一起。 　　清欢读不懂他眼中的东西，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就把窗帘拉上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清欢翻来覆去的，在那不间断的雨声中，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分割———————————————— 　　“师傅，我何时能见到佛祖？”大殿之中，少年和尚问盘腿坐在对面的老和尚。 　　“你为何想要见到佛祖？”老和尚问。 　　“我生在佛寺，长于佛寺，自小研读佛经，我想要看看我们的佛祖是何模样。”少年和尚坦然回答。 　　老和尚带着风霜的手摸了摸少年和尚的脑袋，道：“痴儿，你要见到佛祖，须得斩断尘缘，历经大劫，脱胎换骨，方可见到佛祖。” 　　“师傅，我在佛寺之中，早就斩断尘缘，只是，不知我的大劫是什么？”少年和尚疑惑地问。 　　“痴儿，”老和尚摇头道：“你尚未入凡尘，何谈斩断尘缘？至于你的大劫，都是些桃花孽缘……” 　　“何谓‘桃花孽缘’？我能避开它吗？” 　　“等你经历了你方能明白何谓‘桃花孽缘’。”老和尚缓缓道：“除非你这一生都不出寺……” 　　“师傅……”少年和尚有些担忧。 　　“徒儿，你须要谨记，尘世间的情情爱爱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不要被眼前的事物迷了心志，否则必将万劫不复……” 　　…… 　　清欢是被一道尖锐绵长的嘶鸣声给惊醒，他睁大眼睛，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清醒过后，他下意识地起床跑到窗口去看——那路灯之下，人已经不见了。 　　看来他也知道是无用功，自己回去了。 　　清欢松了一口气，在床上坐下——想起了刚才那古怪的嘶鸣声，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真实发生的……如果是真实的，那究竟是什么发出来的声音…… 第90章 秘密（下） 　　清欢看到来找自己的人时，有些惊讶，竟然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钟黎的司机。这个年约四十来岁的司机相貌普通，身材中等，看上去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那是谁？”陈梓然问。 　　“一个认识的人。”清欢并不想把钟黎的事情解释给他听，“你先回家吧，明天见。” 　　说完，清欢向那个司机走去，没注意到陈梓然瞬间降温的脸色。 　　“白先生。”司机对着清欢露出恭敬的神情。 　　“你……是钟黎让你来的吗？”清欢想到昨晚自己就让钟黎在外面淋雨不去管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司机摇头：“是我自己来找您的。” 　　清欢有些意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可以……找个地方谈吗？” 　　于是，清欢和司机一起来到学校外面的冷饮店。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找我究竟是什么事？”清欢觉得和钟黎那边人牵扯太多并不好。 　　“白先生，”司机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那是一枚锃亮的银元：“这个东西白先生还认识吗？” 　　清欢拿起来——现在这种东西肯定是作为收藏品，市面上也不多了。清欢早先是有收藏一批的，除去作为花销用掉一些，还有一部分收在了博文雅宝里面。 　　“当年，白先生在码头上把昏迷不醒的少年托付给一个老渔翁，并以一袋银元作为谢礼……白先生还记得吗？”司机缓缓道。 　　清欢望着眼前的司机，觉得眼前的人轮廓隐约有些……“你是……” 　　“我是那老渔翁的孙子，我叫赵和。”他说：“那个少年就是现在的钟先生。我从小就跟着钟先生，当初也是跟着他离开小岛，我资质愚笨，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作为，一直是钟先生的司机。” 　　他一直跟着钟黎，那么应该就知道钟黎其实是…… 　　清欢表情严肃起来：“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了钟先生。”赵和道：“这么多年，钟先生真的太苦了……他很爱您，为了您，什么样的苦都愿意吃，他忍受了很多东西，特别不容易，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清欢听到他这么说，一顿：“对于钟黎的事，你知道多少？” 　　“从我懂事开始，到现在。” 　　清欢看着他：“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可以一直保持……”“青春”两个字还未说出来就被赵和打断—— 　　“白先生，先听我说一个故事吧。” 　　清欢耐下性子：“请说。” 　　赵和缓缓道来：“我们那个村子名叫‘红鱼村’，在一个独立的小岛上，我们的村子很封闭，除了上岸去鱼市交易之外一般不外出。而在我们这个村子里，一直有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在小岛下面镇着一只古老的神兽，那只神兽是被上天处罚镇压在岛的下面。神兽即使被镇压，仍旧具有神力，如果能够见到它，它可以帮人实现愿望。我们岛上的人都知道这个传说，可是没有人敢去实践，一是因为神兽也就是神仙，惊扰了他怕受到处罚，二是很多人都觉得是无稽之谈，因为没有人见过神兽的存在。”赵和叹口气：“岛上的原住村民没人去试，可是偏偏有一个人相信了传说的存在，整整一个月时间，他白天晚上地下海去寻找神兽的存在……” 　　清欢知道他说的人就是钟黎——“他找到了？” 　　赵和点头：“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谁说话也不理，自己一个人进了房间。我们原先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的房间传来异样的声音，我和爷爷跑过去看的时候，发现……” 　　“发现什么？” 　　“他身上长满了奇怪的鳞片，他不知道正在遭受什么痛苦，躺在地上打滚……” 　　清欢心一紧，握紧了那枚银元，声音不由也有些干涩：“后来呢……” 　　“我本来要找村里的医生，可是被爷爷阻止了……就这样过去了一夜，他整晚都遭受着不知名的极端痛苦，身上长出的鳞片被磨得鲜血淋漓……我以为他会就那样死掉……可是天亮以后，他身上的鳞片不见了，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似乎那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赵和叙述着：“爷爷不让我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我也以为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可是当天晚上，又发生了同样的情况……那个时候的我觉得他得了什么古怪的病症，怪就怪在，不管他晚上如何受折磨，可是白天却若无其事。这样过去了若干年，直到爷爷去世，我也已经长大成人，我突然发现，比我年纪还要大的他，竟然丝毫不见变老，一如我记事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他的模样，年少青春，仿佛岁月不曾留下任何痕迹。我去问他，他也没有隐瞒我，他告诉我，他找到了神兽，然后和神兽做了交易，他要青春永驻，而代价就是代替受罚的神兽忍受每晚千把冰刃凌迟的折磨。” 　　“每晚……千把冰刃……”清欢喃喃着，感觉自己的心疼得厉害，像是绞在了一起。 　　“为了长生不老，而要遭受那样的折磨……”赵和皱着眉：“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划算的交易……那可是千把冰刃……我问他，为什么那么想要长生不老，那有什么好的……他只告诉我一句话：因为他不想要那个人一个人变老，他想要陪着他，变成足以匹配他的样子陪在他身边。” 　　清欢的嘴唇抖了抖，喃喃道：“真是个……傻子……” 　　“钟先生说终于找到那个人的时候，我很替他开心，他真的是为了那一个人疯魔了……”赵和注视着清欢：“可是，我发现那个人似乎并不领情……” 　　清欢沉默良久，才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钟先生一个人，这么些年，真的够苦了……” 第91章 逆转 　　那一天挺冷，虽然还未正式入冬，可是入夜以后风大得让人阵阵发冷。清欢刚从一户破败的农户家里用二十块钱收了几本古籍和两件古器，为了抄近路回山上，路经一处坟岗。这种地方遇上几个野鬼孤魂也不奇怪，可是敢靠近清欢的倒不多见。而那个披头散发一身红袄的女鬼向他奔过来，跪在他面前的时候，清欢有些意外——那女鬼分明因为害怕瑟瑟发抖，可是仍旧坚持向自己求救—— 　　虽说人各有天命，可是既然遇上了，说明有缘，于是清欢才挖了那新坟开了棺，才发现里面的女尸肚子高高隆起，而那里面似乎有动静——在女鬼的哀求之下，清欢给她剖腹取子——那是一个男孩子。棺中之子对普通人来说始终是不祥的，况且也会被认为来路不明……或许是真的一个人太久了，也或许是真的那孩子太合眼缘，清欢决定收养这个孩子，因为他命格太阴，便给他取名“黎”，天明之意。 　　收养白黎以后，清欢的生活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为了白黎要喝的奶，他去那山羊洞向母山羊借羊奶，他尿湿了要给他清理，他哭了要哄他开心……等白黎长大了些，清欢教他走路，教他说话，带他漫山遍野地游玩……再后来是识字写字，手把手地教授他画画下棋…… 　　看着那么小小的一团慢慢长大，会哭会笑会撒娇，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一声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自己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原本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的生活早已一去不复返，清欢也习惯了不管去哪里都有人陪伴的感觉。 　　白黎年纪渐渐大了，也有了想法，他知道自己和清欢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很怕清欢会丢下自己，总是一遍遍在清欢耳边说着，让他不要丢下自己——清欢就会摸摸他的头，告诉他，自己会一直陪着他，绝对不会抛下他。 　　…… 　　清欢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夜幕，想起以前的往事，想起那个小小的拽着自己不放的身影，想起那个笑得灿烂望着自己的少年，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黎儿…… 　　他怎么可能忘记呢？那是那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他想要保护想要陪伴的人…… 　　车辆在别墅前面停下——从外面看黑漆漆一片的别墅，在月光和树木的烘托下，显得更加的恐怖阴森。 　　“为什么不开灯呢？”清欢问赵和。 　　“入了夜之后，别墅里并没有什么人了。” 　　“没有……”清欢会意：“只有他一个？” 　　“钟先生的样子不好让人看见，即便是我，也是住在外面。” 　　清欢没再说话了。 　　赵和用钥匙开了门，然后把室内的灯打开。 　　清欢就跟在他身后，赵和并不是往楼上去，竟然是往地下室走。那地下室也是漆黑一片，里面却没有灯光，赵和带了手电筒，一路照射过去—— 　　这一路倒像是在地下的墓穴之中——而和墓穴不一样的是，这个地方越往里走，却是越来越热…… 　　“这里的地下铺设着火炭。”赵和说。 　　清欢本来想问为什么，后来想到那千把冰刃心里也就了然了。 　　“就是那里。”赵和指着面前的一扇门说：“我就不进去了。” 　　“嗯，谢谢。” 　　清欢慢慢走过去，推开那扇门。 　　蒸腾的热气让清欢眼前一片模糊，一瞬间看不清前路。过了好一会儿清欢才适应了，他看到那边的人影——他背对着自己，可是清欢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钟黎。 　　“钟黎。”清欢叫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钟黎的声音有些冷淡。 　　“我来找你。” 　　“我现在不想见你，”钟黎道：“你回去吧。” 　　“可是我现在就想见你。”清欢往钟黎走过去—— 　　“不要过来。”钟黎的声音变得低沉，似乎还有些压抑。 　　清欢的脚步顿了顿，可还是坚定地向他走过去：“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 　　“你走……”钟黎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不会走。”清欢在他身后站定，看到钟黎高大的身子却蜷缩成一团，看上去有些可怜——“你不是想要见我吗？那天还在我家外面守着，现在我来见你了，你不高兴吗？” 　　“白、清、欢……”钟黎的呼吸已经不平稳了，他喘息着：“我让你走——” 　　“我都说了我不走。”清欢去触碰他的肩膀：“为什么要背对着我？” 　　钟黎的身体颤抖着，他一把挥开清欢的手：“走开！” 　　清欢一眼就看到了他露出来的手上的皮肤——那上面满是紫色的鳞片，甚至手指关节都变粗了的感觉…… 　　清欢一把抓住他的手，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一紧：“钟黎……” 　　“放手——”钟黎似乎害怕他的触碰，整个人缩得更紧了。 　　清欢抓住他不放：“钟黎，你看着我……钟黎……为什么不看我？钟黎……” 　　过了大概有一分钟之久，钟黎慢慢回过头来：“你不是想要看吗？那你看吧……” 　　清欢看到了钟黎的脸，和他的手一样，上面的皮肤也布满了鳞片，只是那双眼睛还是熟悉的钟黎的眼睛，他正盯着自己，定定地看着自己，却透着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清欢伸出手，轻抚他的脸——被触碰到的时候，钟黎一个激灵，他喘息着：“很恶心是不是？……是不是觉得很恶心……你明明想要避开我，现在好了，你避开我就更冠冕堂皇了……我变成这样……” 　　清欢的手下很是轻柔，他的目光温和：“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吗？” 　　钟黎眼神闪躲了下：“赵和告诉你的？” 　　清欢道：“为什么要这样？你明明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 　　钟黎自嘲地一笑：“普通人的生活又怎么样？我想要跟你一起，不管多久，都陪在你身边……就像以前，我们说过那样……一直在一起……” 　　清欢闭了闭眼：“值得吗？” 　　“值得。”钟黎很是肯定，继而又道：“可是，你却不想见我，现在让你见到了我这副样子……我……”突然，钟黎的喘息声加剧，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瞳孔大张，布满鳞片的脸似乎扭曲了，那种痛苦让人触目惊心—— 　　“钟黎！” 　　钟黎挥开他的手，倒在了地上，身体无法自已地打滚，喘息声变成呻吟声，然后是发自喉咙深处的低吼声——那是痛苦到了极点……完全忍受不住的身体自然反应…… 　　“钟黎……”清欢看到钟黎的模样，皱紧了眉头，伸手想要碰他，却再次被甩开—— 　　“走——你走——啊——”钟黎盛满痛苦的眼眸看着清欢：“不要看着我……你走开……啊……” 　　钟黎分明是不想让清欢看见自己丑陋的样子，狼狈的样子，可是…… 　　“我不走。”清欢上前，抱住钟黎：“很疼是不是……” 　　“啊啊——”钟黎已经被那千把冰刃之痛折磨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清欢抱着他，想起了钟黎幼时的模样，自己也是这样抱着他——他已经这么大了，他已经不是白黎了，他回抱自己的样子仿佛仍旧像以前那样依赖自己…… 　　“很疼是不是……对不起……”清欢低声道：“黎儿……” 　　钟黎搂住清欢的力道更紧了，他一边喘息着一边望着清欢，眼神复杂…… 　　清欢注视着钟黎，四目交接，垂下眼睑，清欢突然低头，吻住了钟黎的双唇…… 第92章 紫麒麟 　　清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教室走去，快到教室的时候遇到了龙肇。 　　“尤老师早。”旁边有其他学生经过，清欢还是老老实实地称呼老师。 　　龙肇看了清欢一会儿，然后点头道：“白清欢，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好。”清欢其实很不情愿。 　　到了龙肇的办公室—— 　　“尤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 　　龙肇走到清欢面前，低下头——清欢后退一步，却被龙肇给按住，他在清欢身上闻了闻，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沉声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清欢抬起手嗅了嗅，疑惑：“没有什么味道啊……” 　　“你之前去哪里了？和什么人在一起？”龙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清欢想到了昨晚的事情，一顿，道：“和你没有关系。” 　　龙肇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道：“你身上沾染上别人的味道……你觉得我会无动于衷吗？” 　　清欢拧眉道：“我都说了我身上没有什么味道。” 　　龙肇自顾自说：“这个味道有点熟悉……我好想闻到过……” 　　清欢其实知道他可能指的是钟黎的味道，但是他说“熟悉”……他和钟黎认识？不会啊…… 　　龙肇的手抚到清欢的脑后，似乎摸到了什么，再收回来的时候，指间夹着一小片紫色的鳞片——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神情中带着些许讶异：“麒麟？” 　　清欢一愣：“你说什么？麒麟？” 　　“紫麒麟……”龙肇说：“紫麒麟并不多见，我倒是知道一个……” 　　“你认识的？” 　　“不过那一个早已被封在深海受刑……” 　　“他叫什么？” 　　“启葵。”龙肇看着清欢：“你到底见到的是谁？不应该是他……” 　　清欢心想，那个启葵应该就是赵和口中海底神兽，那个与钟黎结契的神兽…… 　　“那个启葵为什么被封在深海受刑？” 　　“触犯天规。”龙肇回答：“我封神之时也正是他被罚下界之时，他被罚的原因就不知道了。” 　　清欢听到他的话，疑惑道：“封神？你原来不是神仙出身啊……” 　　龙肇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现在在任神职的多为修仙封神而来。” 　　清欢看了看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更加好奇了：“那……你在封神之前……是什么？” 　　“想不起来了。” 　　“……” 　　龙肇把清欢的脸摆正，注视着他：“不要岔开话题。到底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清欢说：“反正是你不认识的人。” 　　“是吗？”龙肇轻笑：“你的朋友可真不少，这个我倒是想要见见。” 　　清欢真的很受不了他身上那股逼人的气势，推开他，往后退一步：“你想见就自己去见，跟我没关系。” 　　“只要你在的地方，”龙肇笑道：“我想很快就会见到的。” 　　“随便你……” 　　虽然嘴上不在意，可是清欢其实不希望龙肇和钟黎见面。 　　——————————————————分割———————————— 　　这一天的上课时间清欢的注意力都不是很集中——他还在想前一天晚上的事。 　　为什么那个时候就亲上去了呢……自己的这个举动肯定会让钟黎误会，他本来对自己就抱有那种感情，如果他以为那是自己接受的表示…… 　　清欢真是不敢想象。 　　到底那个瞬间为什么自己就亲了……难道是那个时候的氛围太…… 　　可是想起昨晚钟黎的样子，清欢心里就不舒服……真是个傻子…… 　　一旁的陈梓然不时看一眼清欢，见他发呆的模样皱紧眉头——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从清欢和那个陌生男人离开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对，早知道那个时候他就跟过去了。 　　等到了放学的时候，陈梓然才知道了一些答案——因为他和清欢出校门的时候看到了靠在车旁等着的人——十七八岁的模样，阳光帅气，有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 　　“钟黎？”清欢吃惊道——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个学校…… 　　“欢。” 　　听到钟黎的称呼，陈梓然脸寒了几分：“清欢，他是谁？” 　　“他是……钟黎，我朋友。” 　　清欢现在才意识到陈梓然和钟黎见面似乎有些不妥，这两个人……都是对自己有那种感情的人，这叫什么……“情敌”？ 　　钟黎看到和清欢并肩出现的陈梓然时，直觉地不喜欢这个人，不过他选择了忽略他。 　　“欢，去我家吧，晚上我做饭给你吃。” 　　“我……” 　　“清欢，你不是答应我去我家吗？我妈已经在准备饭菜了。”陈梓然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沉默。 　　陈梓然和钟黎四目交接，一个冷漠，一个不羁，真的有种电火雷鸣的感觉。 　　清欢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左右为难的感觉……可是，他想不到的，更郁闷的还在后面…… 　　“呦，这么热闹。”淡淡的声音插了进来。 　　清欢心下大叫不好，转头就看到了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龙肇。 　　陈梓然看到龙肇的时候仍旧是面无表情，而钟黎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尤老师。”清欢打了声招呼，转过头来马上对陈梓然和钟黎两个说：“要不先找个地方聊吧，我们一起。”“一起”是指陈梓然、钟黎以及自己三人。 　　那陈梓然和钟黎当下会意，清欢是想要避开龙肇——钟黎第一次看见龙肇，本来就在揣测他的身份，现下见清欢如此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清欢的速度没有龙肇快，龙肇已经过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含笑道：“白同学，不介绍一下吗？你的……朋友？”龙肇投向钟黎的目光看似温和，其间却透着犀利。 　　清欢还没开口，钟黎已经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了：“你好啊，我是钟黎，欢的……好朋友。”钟黎加重了“好”的语气。 　　“那也就是朋友。”龙肇放在清欢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道，柔声问：“是吧，白同学？” 　　清欢：“……” 　　为什么他总是要陷入这种境地？ 第93章 受天罚原因 　　和钟黎分别的时候，清欢忍不住叫住了他—— 　　“钟黎。” 　　中立了转过身来，对着他笑得阳光灿烂：“怎么了，欢？” 　　清欢看到他那张还散发着孩子气的脸，下面的话就有些艰难了——“昨晚的事……我想你知道，我并不是……” 　　“我知道，”钟黎打断他的话：“只是那个时候情势的关系，你没有答应接受我的意思……不过，至少这说明，你并不讨厌和我有亲密的接触吧？” 　　这倒是事实——那个吻真的太自然了，他确实没有一点反感——相比之前与龙肇的那次，自己心里的排斥和恐惧，这次真的好太多了。 　　“我们可以慢慢来，”钟黎的脸上写满自信：“反正，我们多的是时间。”说罢对清欢调皮地眨眨眼。 　　我们多得是时间……清欢想起了龙肇之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难道真的这辈子就摆脱不掉了吗？…… 　　清欢不再去想那些，对钟黎道：“到了晚上，那么痛苦……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钟黎依旧是笑着的，好像没心没肺，毫无负担的模样：“我都习惯了，现在能够时时见到你，和你在一起，这些都不算什么。好了，在天黑之前我要回家了，再见。” 　　“……再见。” 　　清欢目送钟黎上车离开，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古月华倚在阳台上，正看着他，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清欢正在教小莲练字，门铃响了——他透过镜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古月华，遂开了门。 　　古月华一身淡蓝色的家居服，手里拿着一盒蛋糕，正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刚烤好的红酒樱桃吉士蛋糕。”古月华微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盒子。 　　“好香。”清欢侧过身：“进来坐吧。” 　　那边小莲早就闻到了香味，一直伸着脖子往这边看，眼睛发亮，就差流口水了。 　　清欢对于他这“没出息”的模样直摇头，但是嘴里还是招呼道：“过来吧，把蛋糕拿去厨房切吧。” 　　“嗯！”小莲一骨碌跑过来，接过蛋糕跑进了厨房。 　　清欢让古月华坐下，把刚才泡好的锡兰红茶倒在一个干净的骨瓷杯里放到他面前：“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送蛋糕？” 　　“那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古月华修长的手指端起骨瓷杯，一边反问道。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清欢说：“当然我也是欢迎你过来坐坐的。” 　　古月华慢慢喝了一口红茶，点头：“味道还不错……不过怎么喝起了外国的茶，我记得你这有更好的红袍？” 　　“朋友寄过来的。味道较为清淡，配你的蛋糕倒是不错。”这个“朋友”指的是在英国的King——他是隔一段时间寄一些东西过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清欢在搞什么国际代购呢。King寄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特产的海盐薯片、柑橘果酱、雪利酒这些算是正常的，他有时候竟然还会寄一些什么模型、很大只的泰迪熊、一整套的银器，甚至是古玩和羊毛毯…… 　　“对了，”古月华话锋一转：“傍晚的时候看到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跟你一起，是你同学？之前怎么没见过？” 　　“啊……你说钟黎啊？”清欢顿了下回答：“他不是我同学，是我一个朋友，很久以前认识的，不过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最近才遇到。” 　　“人类？” 　　古月华的问题太直接，清欢一下子被噎住，过了会儿才回答：“算……是吧……”清欢并不想编造太多谎话，对于古月华，他还是视为一个不错的朋友的。 　　“看来，在你身边的果然不是什么寻常人。”古月华含笑道。 　　“你不也是吗？”清欢回击。 　　“所以我才这么说啊。” 　　这时，小莲已经切好蛋糕端过来了，他把蛋糕放下，自己捧着一大块乖巧地回楼上的房间了——他知道他们在聊天，倒是贴心地不去打扰。 　　清欢吃着蛋糕的时候，想到了一件事，问古月华：“你是妖，那你对那些神的事情知道多少？” 　　“神？”古月华放下骨瓷杯：“妖和神本就不是同类，知道得也有限。那些神总是高高在上……你身边不就有一位神吗？那位可是高贵的龙神。为什么不问他？” 　　提到龙肇，清欢秀气的眉毛蹙了蹙：“我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虽然事实上，他们注定纠缠不清，连命格都绑定在了一起。 　　“为什么？”古月华嘴角一弯，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清欢翻了个白眼：“不要太八卦……” 　　“可是你问我神的事情，难道不是八卦吗？”古月华调笑道。 　　清欢皱眉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反正，那位龙神不好惹，他……太危险了。” 　　“他危险……”古月华靠在沙发上，抬手按了按眉心，也遮掩掉了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红光：“那你觉得，我就很安全吗？”古月华的语气里透着隐隐的邪气，可是此时的清欢却没有捕捉到。 　　“你？”清欢回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自己还老是表弟表弟地叫我呢。” 　　古月华哈哈笑道，“得到你这样的信任，我该感到高兴吗？” 　　清欢挑眉，淡淡道：“那我收回。” 　　“好了，开玩笑的。”古月华正经了一些：“你问起神的事情，你想要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清欢整理了下语言，缓缓道：“你知道……麒麟吗？” 　　“麒麟？”古月华点着下巴：“那可是上古的神兽啊。” 　　“那你知道紫麒麟吗？”清欢又问。 　　“紫麒麟的话，在麒麟一族中处于上位，在神位中几乎与龙神相等。”古月华疑惑道：“怎么突然提到紫麒麟？如今麒麟一族已经稀少，更何况是紫麒麟。” 　　“我想问的是，你知道曾经有过一只紫麒麟犯了天规受天罚被镇在海底的事吗？” 　　“受天罚镇在海底……”古月华回想：“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是一千多年前，不，应该是近两千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听族里的长老说的，那只紫麒麟为一己私欲，犯下天规，被剥夺神职，封于深海。” 　　“他犯了什么天规？” 　　“这个就不知道了，天庭里这种事太多，内部的人都不定清楚，更何况我们呢。” 　　清欢想起了重茄和自己说过的，汤麒蔚的原身，也是犯了天规被罚下凡，受轮回转世之苦。 　　“如果受天罚，”清欢问：“天罚可以转嫁给别人吗？” 　　“自然是不可以。”古月华一口否定：“那可是天罚，天上的那些神这方面严苛得很呢，如何转嫁？” 　　“那为什么……”清欢一想，难道所谓的转嫁天罚是假的，是那只麒麟搞的鬼？ 　　清欢并不觉得钟黎会骗自己，而且这也做不得假。 　　“什么为什么？”古月华问。 　　清欢摇头：“没什么了。” 　　分明就是有什么。 　　古月华也没有深究，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他明白清欢的个性，有些东西他不想别人知道就不会说。 　　古月华又和清欢聊了几句，就告别了，不过到了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紫麒麟受天罚是和龙有关。” 　　“龙？”清欢一惊。 　　“只是听说而已。”古月华说：“那个时候正是动乱，不管是人间还是天庭，各方斗争不断。” 　　“……好，我知道了。” 　　古月华离开了，在往家里走的路上，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龙、麒麟、天罚……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查一些东西了。 　　路灯突然闪了下，那条路顿时一片漆黑，等再亮起来的时候，古月华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而当天晚上，龙肇接到清欢的电话，本来惊讶之余想要调戏一番的，可是听到清欢的话却冷下了脸—— 　　“你说什么？请假？！” 　　“对，请假一个星期左右，我有事要出远门。” 　　“给我一个理由。” 　　“这就是理由。”清欢也不说废话：“我打给电话是告诉你一声，明天我会托人把请假条交给你，好了，再见，不，晚安。” 　　“白清欢！”龙肇被挂了电话，心里着实不爽，而他再拨过去的时候，那边却是已关机的状态。 　　“噶兹”一声，一只手机被捏得粉碎，就这样报废了…… 第94章 涂山问事 　　月色朦胧，树影幢幢。夜风吹来，在空谷中回旋，传来阵阵诡异的声响。从上往下看，一整片的绿色萤虫上下飞舞着，如同夜空中的星星点点，又似乎近得伸手就可以抓到…… 　　这里是涂山，传说中九尾狐以及众多狐族的故乡。 　　而此时，那只高大俊美的白狐立于断崖之上，姿态高贵卓然，而它身后的九条尾巴在月色之下也很是显眼。 　　突然，白狐猛地一个跃身，往那山谷之下跳去，姿势矫健，动作优美，九条尾巴高高翘起，犹如雪白的大伞…… 　　近乎百米的高度，白狐最后却稳稳地落在了平坦的石头上。而在落地的同时，它的身形发生了变化，四肢抽长，毛发渐渐消失，五官逐渐清晰……最后变成了一个身形颀长，容貌俊秀的青年——正是古月华。他站直身体，手一伸，原本光裸的身体便覆上了一整套人类的服饰，只是那头发仍然维持着雪白的发色。 　　这个时候，四面八方传来狐狸兴奋的叫声，只是一瞬间，竟然就有几百只狐狸围了过来，有青灰色的，有黑色的，也有红色的…… 　　古月华蹲下身，轻抚着正蹭着自己的几只小狐狸，被他抚摸的小狐狸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其他小狐狸挤得更欢了。 　　古月华嘴角上扬，露出宠溺温柔的笑容。 　　不管是幼狐还是成年的狐狸，都对他露出崇敬和信赖的表情，因为，他就是他们的王。 　　“还以为王留恋人间的生活，不会回来了。”虽然语气中带着讽刺，声音却是慈爱的。 　　古月华站起身，看向在两个提着灯笼的美艳少女身后的红发老婆婆，“婆婆，我回来了。” 　　老婆婆点头，对旁边的少女说：“去为王准备吃食，送到洞府里来。” 　　“是。” 　　几只成年狐狸在地上一滚，化身为人，跟着去张罗了。 　　其余的狐狸都亦步亦趋地跟着古月华，直到来到洞府门口，乖乖守在外面，并不敢打扰古月华和老婆婆两个说话。 　　那洞府外面看来其貌不扬，实则里面华美如水晶宫殿，翡翠玛瑙，宝石珊瑚，金银珍珠无数，却都不过充作摆件而已。对于妖族来说，这些东西的价值只在于它们美丽的外表。 　　“王突然回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老婆婆在铺着锦缎的水晶圈椅上坐下，一旁服侍的少女上前奉上了盛放在白玉瓶里的美酒。 　　古月华摆摆手，那少女点头，转身离开了，并把门给关上了。 　　“婆婆，我确实是有些事想要问你。”古月华也不拐弯抹角了。 　　“我就知道，”老婆婆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这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古月华道：“那时我还没有成年，很多东西也都是婆婆告诉我的。” 　　“什么事？”听到古月华提起那么久远的事，老婆婆放下了酒杯，看着他。 　　“大概在一千九百年前，具体时日我也记不清了，是关于一只紫麒麟的。” 　　“紫麒麟？” 　　“对，是婆婆告诉我的，那只紫麒麟触犯天规，受天罚被封在了深海之中……”古月华望着她：“那只紫麒麟是犯了什么天规？” 　　老婆婆略一思索，道：“原来是这件事。那只紫麒麟原是西王母座下神兽，他行事嚣张放肆，原本就得罪了很多人。西王母有一件自得的乾坤宝镜，是因一局棋从准提道人那里赢来的。紫麒麟仗着西王母对其的看重，偷来那乾坤宝镜来玩，不想竟把那乾坤宝镜打破了……” 　　“就因为这个？” 　　“后面还有。那紫麒麟知道不好，害怕西王母责罚，偷偷去四值功曹的宫殿逆转时轮，想要挽回，不想被值日神发现，争执之下，他失手打死了值日神，他想要瞒天过海，却一错再错，此事被告发到西王母处，西王母大发雷霆，又有先前被他欺凌的仙人推波助澜，这才有了后面的天罚，他被封在深海不说，还日日遭受千刃之苦，罚期便是一万年。” 　　“那就是他咎由自取了……”古月华沉吟：“可是我记得，你那时和我说起的时候提到了龙……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婆婆点头：“你道那告发他的人是谁，便是一个新晋的龙神。” 　　“龙神？” 　　“天庭的那些家伙一向自扫门前雪，不管闲事，为何这新晋的龙神却要趟这趟浑水呢？”古月华怪道。 　　“这所有的事都是有因缘的。说起这新晋龙神身上也有不少故事呢。” 　　“婆婆请说。” 　　老婆婆见古月华认真的模样，悠悠地喝了口酒，才缓缓开口：“这新晋龙神，虽然身上流着的是纯正的龙族之血，可是其父却参与上一次天庭之乱，失败之后被斩首于斩龙台，其母被剥去仙籍，锁于碧霄山青云潭，那小龙神出生便是罪龙之子，随其母身陷囹圄，后龙母折亡，他变成孤儿，天庭的人也对其不管不问，任其生死。” 　　“那他后来怎么成为龙神的？” 　　“他成为龙神是因为他被准提道人点化，又助天庭剿灭魔界反贼。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故事版本。”老婆婆说：“只是，这其中经历了多少曲折，又有多少人搀和进去就不得而知了。至于龙神与紫麒麟结怨，广为传播的版本是紫麒麟杀死了龙神的爱人，那龙神虽然成了仙，凡尘几乎忘却，可是唯有报仇一事记在心中，紫麒麟受万年天罚之事龙神其中出了不少力就不得而知了。” 　　“竟然还有这么许多事……”古月华拧眉思索，想起了什么，问道：“婆婆，那龙神叫什么名字？” 　　“肇，肇始的肇。” 第95章 红鱼村 　　“红鱼村？”挽着袖子和裤腿的中年男人连连摇头：“小伙子，不行啊，红鱼村在芽儿岛上，芽儿岛位置很偏的，那边暗礁也多，这几天又刚好是雾天，不好去啊……” 　　清欢直接从自己的包里抽出几张现钞：“这些够吗？” 　　那船老大平时就算旅游季节一天接个旅游团什么的也就只能赚这么些钱，见此当然心动了：“那好，不过我送你上岛，但是回来的时候……” 　　“你只要负责送我去就好。” 　　“好好。”中年男人忙不迭点头。 　　清欢刚刚一只脚踏上船—— 　　“等等，也顺便搭我一程。” 　　熟悉的声音…… 　　清欢转过身，看到来人的时候，惊讶地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龙肇微微一笑：“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想要找到你很容易。” 　　“……”清欢顿了下：“我有事情要做，难道我连个人自由都没有吗？” 　　“有。”龙肇也跟着上船：“不过我也要去。” 　　“……” 　　中年男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那到底是……” 　　龙肇爽快地拿出钱交给他：“这些够了吗？” 　　中年男人一看——比清欢给的还要多——这么一趟就比自己之前半个月赚的还要多…… 　　“够了够了。”他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一下子收到这么高的酬劳，他反而有些愧意。 　　开船了。这艘船并不大，中年男人在前面的驾驶座开船，船上的位置很小，如果两个人的话，必须是面对面坐着——清欢倒没有进船，而是在船舱外看风景——当然，更多的是不想和龙肇呆在一个那么小的空间里。 　　龙肇走出船舱，见清欢正倚着栏杆发呆——平时就清冷的脸庞此时显得更加疏离冷淡。这个人类长得确实好看，而且，很有意思——他是那么多年来第一个自己想要留住的人。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正是他被妖邪算计受伤的时候，那时的意识并不清楚，可是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他——现在看来，即使是意识不清楚的时候，自己的眼光也不错。 　　“在想什么？”龙肇站在清欢身后。 　　清欢扭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什么起伏：“没什么。” 　　“说谎。” 　　清欢抿了抿唇，道：“我在想，为什么你那么厚脸皮，一定要跟着我。” 　　龙肇定定地看着清欢的侧脸，过了会儿道：“我喜欢你生气的样子。” 　　清欢很不喜欢这种调戏的语气，他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龙肇和他并肩站着，手搭在栏杆上：“神的世界其实很无聊。” 　　他在和我说话？清欢心下莫名。 　　龙肇目视前方：“无欲无求，清心寡欲，高高在上，他们鄙视那些被浑身欲望的妖魔，事实上，他们只是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想要什么……或许一开始他们也有欲望，但是他们的时间漫无止境，已经拥有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也就不再需要欲望……” 　　他们？难道你不是吗？ 　　龙肇继续道：“作为神，他们可以轻你还是而易举得到很多东西，可是偏偏不能拥有感情……” 　　“为什么？”清欢终于忍不住开口。 　　“因为他们的血太冷，温暖自己都不够，怎么分给别人？所以，他们注定一个人享受无尽的生命。” 　　“既然那么不好，为什么要当神呢？” 　　龙肇的目光变得飘忽起来：“我也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要当神呢……或许，不当神会更快乐一点，或许，也不会太无聊了吧……” 　　清欢看着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就是因为太无聊所以拿我当乐子吧？” 　　龙肇慢慢转过头来，凝视着清欢：“你不一样。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清欢挑眉：“第一次？浑身浴血化龙的那次？” 　　龙肇微微一笑：“是我清醒时的第一次。” 　　“哪一次？” 　　“你应该不知道的……”龙肇道：“我沉睡醒来以后，追踪到你的气息，到了英国的伦敦，在那里，见到了你。” 　　“伦敦……”清欢想起了吸血鬼Mary说过的，曾经喝过和自己相似的血，这个人就是…… 　　“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在一个孤儿院里和一群小孩子玩。”龙肇回忆起那时的情景：“你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蓝色格子的背带裤，坐在草坪上被一群小孩子围着，你把糖果点心分给他们，还陪他们玩积木……” 　　清欢想起了一些事——他之所以会去那个孤儿院，是因为那个孤儿院的名字竟然是和他的名字一样的的。他觉得很有缘，就进去了，他在伦敦的那段时间，倒是经常去那里。 　　“那为什么……”清欢看着他：“那个时候你不现身？” 　　“我想要多观察你一段时间，然后找个身份接近你……可是没想到后来事情有变，我只好返回天宫，再下来人间已经过了几十载了。”龙肇望着清欢说：“再见到你的时候，我更加肯定了你就是最适合和我在一起的人。” 　　“那是你觉得。”清欢别过脸：“我并没有想要跟你在一起。” 　　“那你想要和谁在一起？”龙肇的眼神发冷：“那个人不人麒麟不麒麟的小鬼？” 　　清欢也沉下脸：“我和钟黎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龙肇狭长的眼眸闪着犀利的光芒：“你敢说你这趟不是为了他？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可能遇到危险吗？”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清欢就知道，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好好说话。 　　这次谈话又是不欢而散。 　　随着船往海中央开去，雾气也越来越大，几乎看不清海面了。 　　突然船身晃了晃，正在发呆的清欢一个没注意，身体也跟着晃了下，倒是在他旁边的龙肇及时扶住了他。清欢靠在龙肇的怀里，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有些尴尬地推开他——这才刚起给过脸色看呢…… 　　龙肇见他往船舱里走，一把拉住他的手：“我承认，我是嫉妒了。” 　　嫉妒…… 　　清欢听了没来由地一阵耳热。 　　“我嫉妒那些跟你那么亲近你却不排斥的人，你对他们笑，和他们闹，我很嫉妒。” 　　清欢真的很不适应这样的情境，他宁愿和龙肇生气吵架，也不想气氛这么暧昧…… 　　龙肇握紧了清欢的手，声音低沉却很清晰：“我就是觉得，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只能是我。” 　　清欢被他握得发疼……他转过身，想要和龙肇说些什么，却看到了龙肇身后突然高高翻起的海浪——“不好，海……” 　　清欢还来不及说什么，那海水已经迎面倾覆而来——清欢只感觉身体被紧紧地锁在龙肇的怀里，那船工的呼叫声也被海水给淹没了——他们连人带船都沉入了海中。 　　清欢不会游泳，他只能抱住那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而那灭顶的感觉伴随着黑暗和水压而来…… 　　他不怕死，可是，生理上的恐惧感和排斥感却仍在…… 　　“抱住我。”龙肇在他耳边的声音此刻让清欢感到无比的安心。 　　清欢搂住龙肇的腰，却在下一刻感觉到自己所抱住身体变得越来越粗，衣服裂开了，手下的触感变得粗粝而冷硬——是鳞片。 　　他……化龙了…… 　　“呜——吁——” 　　震耳的声音响彻耳畔。 　　这就是……龙啸？ 　　黑暗的海水中，长长的尾巴卷住清欢的身子，让他牢牢地骑在龙背上，然后龙形舒展开来，翻腾着向前而去—— 第96章 见到紫麒麟 　　小和尚背着竹篓弯着腰寻找草药，一路走过去，慢慢地越走越幽深，阳光被高大茂盛的树木给遮掩住，四周围别说鸟兽，连小虫子都不见一只——而小和尚却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小和尚因为发现了一棵草药而高兴地蹲下身去采挖，他挖得太专注，等听到持续不断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奇怪地转过头时，就看到一颗布满看不出颜色的鳞片的硕大脑袋出现在他的面前，离他的脸近只要他动一下就能碰到——那脑袋上的眼睛是突出来的，红色的瞳仁透着妖异的光芒，浑浊的呼吸喷在了小和尚的脸上…… 　　如果是一般人不是尖叫出声就是吓得瘫软在地了，而小和尚一动也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怪物——那怪物见此张开嘴露出狰狞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小和尚略略后退了一步，然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那怪物继续对着他龇牙咧嘴，似乎下一秒就会把他吞入腹中。 　　小和尚站直身体，看着面前的怪物，吐出一句不确定的话：“大蛇？” 　　那怪物闻言眼中散发出森冷的光，大脑袋再次凑到小和尚面前，似乎要做出实际的行动了—— 　　小和尚突然伸出手摸了摸那大脑袋上的两个突起的部位：“长角了……那就不是蛇了……” 　　怪物：“……” 　　似乎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怪物一个蹿身，长长的身体就缠在了小和尚的身上，直接把小和尚扑倒在地…… 　　清欢醒过来的时候，他就躺在海岸上，而龙肇坐在旁边——他身上的衣服清清爽爽，只是头发有些湿，而自己也和他的情况差不多…… 　　“醒了。”龙肇望着清欢。 　　“嗯。”清欢坐起身：“这里是哪里？” 　　“一个附属的小岛。”龙肇又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大许多的岛：“你要去的红鱼村应该就在那儿。” 　　“对了，之前怎么会突然有那样的海浪？”明明前一刻还风平浪静的啊。 　　“因为我们接近了人家的地盘啊。”龙肇冷冷一笑：“它感应到了，自然会有动作。” 　　“你是说……紫麒麟？” 　　龙肇点头：“虽然被封印，可是这一片地方是人家的地盘，它操纵一下海动还是可以的。” 　　“那那个船工……”清欢觉得他很无辜。 　　“我已经发了信号，有船只去营救了，算算时间，应该来得及。” 　　清欢站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去红鱼村吧。” 　　龙肇看着他：“为什么要去红鱼村？” 　　“不是要……” 　　“紫麒麟是在那岛下面，我们下去就好。”龙肇走到清欢面前，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透明的珠子：“含在嘴里。” 　　清欢看了一眼，也没有多问，接过来就含住了。 　　“待会儿抱紧我。” 　　“嗯。” 　　龙肇和清欢一起下了水，就和之前一样，龙肇化为龙形，清欢骑在他的背上——而和之前在水里窒息的感觉不同，这次清欢觉得很自在，就跟在陆地上呼吸一般。 　　龙肇绕着那红鱼村所在的芽儿岛转了一圈，然后往下水下更深的地方而去——光线一点点地剥离，视觉上能见度越来越差，直至最后一片漆黑。 　　“再抱紧点。”龙肇说。 　　清欢抱得更紧了，同时感觉周围有奇怪的声响，然后感觉有一股奇怪的引力，就像是……旋风一般……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那种引力才消失。而龙肇的速度也变得慢下来了——清欢知道，应该是到了。 　　龙肇化为人形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手电筒，他把其中一个给了清欢。清欢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之前一片黑暗，这时才发现这四周生长着许多珊瑚丛，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艳艳的，形状也非常完美。相信如果被采摘以后制作成品买卖应该是天价了吧。 　　“就在那里。” 　　龙肇所指的是一个巨大的礁石，那礁石除了大毫无特色。 　　龙肇走在前面，清欢跟在他身后，走到礁石前面，龙肇才刚伸出手，那礁石就自动启开，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穴。 　　两人走进去的时候，清欢就听到了一道非常刺耳且嚣张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这个小地方还会有神的光临……哈哈哈……” 　　“他知道？”清欢看着龙肇。 　　“他好歹曾经也是那上面的其中一员。” 　　说实话，这个封禁之地真的很黑，如果不是有手电筒清欢都看不清——很难想象，就在这样一个地方，那只原本高高在上身为神祗的紫麒麟竟然就被关在这里…… 　　清欢真正看到紫麒麟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他保持着原形，可是身上标志性的紫色鳞片却被显得暗淡无光，那么大一只被束缚住脖子和四脚，孤零零地在角落里…… 　　紫麒麟看到龙肇的时候眼中眸光一闪，不过也没有多惊讶：“原来是你……你竟然会来这里……真是稀客啊……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应该很开心吧。” 　　“你是犯了天规被封在此处，我有什么好开心的。”龙肇表情淡淡的。 　　“快要两千年了，往事历历在目，”紫麒麟咬牙切齿：“没想到你的回答竟然是这样……我日日受那冰刃之苦，难道你真的忘记了当年的事了吗？” 　　“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事，我记得做什么？”龙肇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明明第一次和这紫麒麟见面，却真的很不喜欢他。 　　原本站在龙肇身后的清欢走了出来，他道：“龙肇，他好像对你很熟。”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我都不会去记。”龙肇如是说。 　　而那紫麒麟，在看到清欢的时候，瞪大了本来就大的双眼，难以置信道：“是你……” 　　清欢看向他：“你认识我？” 　　紫麒麟看看龙肇又看看清欢，过了一会儿，突然大笑了起来，而那笑声却是讽刺至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啊，你们竟然还会在一起……还会一起……真是孽缘啊……孽缘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 　　清欢看了看龙肇——他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这紫麒麟不只是认识自己那么简单，而且他还知道一些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事…… 　　龙肇望着紫麒麟，目光发冷。 　　清欢注视着紫麒麟，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97章 契约之争 　　眼前的麒麟一身紫色的鳞片如今已经分辨不出颜色，光泽全无，原本嚣张的麒麟角也折断了一半，双目不见神采，浑浊中透着愤恨和恶毒，全然没有一丝神兽的气势，倒像是低贱的妖兽。 　　“……孽缘啊孽缘……哈哈……”那紫麒麟突然止住笑，瞪着清欢：“怎么会……不应该啊……你神魂俱散，如何能够投胎转世？” 　　清欢确认了，他确实原先是认识自己的。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紫麒麟抬抬眼皮，看向龙肇：“你不是应该问你身边的这位龙神吗？哦……对了，想起来了……你忘了……你都忘了……当了神，前尘尽忘……可是，我大意了，想不到你忘了那些事，却仍然记得要报复我……” 　　清欢都听糊涂了，他看向龙肇：“报复？为什么？” 　　龙肇神情淡淡的：“我都说了想不起来了。” 　　清欢再次看向紫麒麟：“你的意思是，我和龙肇原来认识？” 　　那紫麒麟浑浊的目光在龙肇和清欢两个之间游移，继而放肆地大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巴不得你们……”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龙肇冷冷一笑，他刚要上前，就被清欢给拉住——“你别乱来，我有正经事要做。” 　　龙肇挑了挑眉，也就真的没有其他动作了。 　　清欢开口问紫麒麟：“过去的事我不关心。有一件事我想要问你。” 　　“什么事？”紫麒麟漫不经心的。 　　“大约在30多年前，你和一个年轻人结了契约，让他拥有了长生不老的寿命，是不是？” 　　紫麒麟默了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要怎样才能解除契约？” 　　“解除契约……”紫麒麟眼珠子转了转：“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你结契的是我的朋友，”清欢没有隐瞒：“我希望你能和他解除契约。” 　　“朋友？”紫麒麟的爪子在地上磨了几下：“你的朋友……如果我和他解除契约，你知道他会怎么样？” 　　“他会死。”清欢面无表情：“不过我宁愿他能像常人一般生死轮回，而不是被那契约折磨。” 　　“想要解除契约……”紫麒麟笑得邪气：“除非我死……只要我没死，契约就始终存在……” 　　龙肇对清欢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那紫麒麟眼中流露怨毒的光，他喘着粗气：“你们以为我死了他还活得了吗？你们以为他还能生死轮回吗？从结契的那一天开始，他便已被摒除在六道之外，他死了之后无处可归，无魂无魄，无神无形，啧啧……” 　　清欢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龙肇打断紫麒麟的话：“不，还有一种办法。杀了你，契约反噬，他变成你。” 　　清欢一怔，表情古怪地望着龙肇。 　　紫麒麟脸色大变，对着龙肇龇牙咧嘴：“只要还没被废除仙藉，我仍旧是神，你敢杀我，就不怕……” 　　“我什么时候海上作乱了？”紫麒麟的爪子抓着地面，地面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就在之前，你掀起海浪弄翻船只，如果我是普通人类，我们早就溺死在海中了，更何况，还有一个人类生死未卜……” 　　“……” 　　“所以，”龙肇笑道：“我杀了你也是替天行道。” 　　清欢再次阻止龙肇，拉着他到一旁，低声道：“你真的要杀他……如果杀了他钟黎……” 　　“你放心，我有办法。” 　　尽管龙肇这么说，可是清欢心里还是没底——龙肇可以信任的吗？他知道契约是很严重的一件事，比如自己和龙肇就是命格共享，而紫麒麟和钟黎…… 　　紫麒麟见龙肇一步步地走过来，慢慢后退——尽管他可以与之搏斗，可是以他现在的境况，那就只会是以卵击石…… 　　紫麒麟看到龙肇手里开始酝酿的金色火球——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龙肇身后一直紧皱眉头的清欢身上…… 　　“不要杀我——我可以解除契约！！” 　　紫麒麟突然开口，目光却是盯着清欢——龙肇虽为神，可是性格乖戾狠辣，向他求饶根本不会有效果，反而是他……也只有他能够让龙肇改变主意……尽管过去了千年，可是他看到他们两个相处的情形，却如同那时…… 　　龙肇拧眉，手下动作却不停，手里的火球似乎随时准备吞噬鲜血…… 　　“住手，龙肇！” 　　清欢一开口，紫麒麟就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龙肇手里的火球瞬间湮灭，他转过身看着清欢，无奈道：“你会后悔的……” 　　清欢自己心里都还有些不确定，却听那紫麒麟道：“要想解除契约，首先，你要把他带来这里……” 　　————————————————分割—————————————————— 　　在回去的路上，清欢问龙肇：“如果紫麒麟和钟黎的契约可以解除，那我和你的呢？” 　　“不可能。”龙肇摇头：“契约并不能轻易解除，更何况我和你的是命格一体的血之契约。至于紫麒麟，如果他的契约是可以解除的，就说明他的结契能量不够……” 　　清欢没再说话。 　　“很失望？”龙肇注视着他。 　　“确实很失望。”清欢道：“我很不喜欢这种被约束的感觉，还有，和你有关系。” 　　“你没有听那紫麒麟说吗？”龙肇缓缓道：“我们原来认识……只是不知道这原来……是多久以前……难道是在我封神之前？那是你的前世？……怪不得我见到你的时候就有那种特别的感觉……说不定我们曾经是恋人……” 　　“不可能。”清欢一口否决。 　　“为什么不可能？”龙肇挑眉。 　　“就是不可能。”他的前世是和尚啊，怎么会和一条龙是恋人？况且，还都是同性……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以前的那些事？” 　　“不想。”本来是很想知道的，他还托付了重茄去查，可是现在……知道可能和眼前的家伙有关系，他就一点都不想知道了……反正是过去的事了，不管是自己还是他都忘记了…… 　　龙肇眯起眼，托起他的下巴：“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有关系？那为什么对别人就那么上心？尤其是那个钟黎……” 　　清欢拍开他的手：“这是我的事。” 　　“……”龙肇的脸色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森冷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去查查……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 　　清欢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98章 生死注定 　　人的命真的挺贱的，说没就没了。你永远不知道你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即使你安安静静地宅在家里，你也不会想到下一秒你家的门会不会被敲响，而门外的那个人决定了你的生死，或者你家的哪个电器运行得好好的，突然就发生了事故……所以，一切都是未知数。你此刻能够好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有多幸运，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 　　清欢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打电话给陈梓然，让他帮自己请假的事，可是陈梓然的电话却无人接听，他只好发短信告诉他——他只是告知自己请假的事，并没有说明自己要去哪里，因为他也不想陈梓然兴起追过来……只是没想到追过来的是龙肇。而陈梓然在那之后也都没有联系清欢，整整一天时间…… 　　他早该想到的。以陈梓然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平静呢，除非……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 　　清欢看着一身病号服背对着自己安静地立在落地窗前的陈梓然——那么孤独的背影，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事实上，他已经孤独了太久了，而现在又…… 　　清欢慢慢走过去，“陈梓然。” 　　陈梓然一怔，回过头来——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上面隐隐映出红色的鲜血，脸上也有好几处伤痕，而目光幽深如古井：“你来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清欢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干巴巴的。 　　陈梓然碰了碰自己头上的绷带，摇头：“没什么，小伤而已。” 　　清欢把带过来的东西放到桌上：“我来的时候……买了一些品相不错的水果，你要不要……吃一些？”清欢真的不怎么擅长安慰别人。 　　“我现在不想吃。”陈梓然转过身去，仍旧望着窗外。 　　清欢站在他身旁——外面不远处是一片草坪，一群小孩在那玩耍。 　　“生生死死，其实这种事，你我都经历过许多了……”清欢缓缓道：“人始终逃不过死劫，你还活着，而他们死了，是因为他们这一世的寿命就到此为止了……” 　　就在那天晚上，陈家一家三口从外面回来，遭遇了车祸，陈爸爸和陈妈妈当场死亡，而陈梓然却活了下来。 　　“他们很疼这个儿子。”陈梓然语气平静：“我不过是多看了一眼那个电影海报，他们就一定要一家人一起去看电影首映，明明一个忙得每天很晚睡，一个还生着病发着低烧，都要陪儿子……” 　　“他们……”清欢咽了咽口水：“他们其实也只是普通的父母……”疼爱儿子的父母。 　　陈梓然继续道：“明明有察觉到什么，却都小心翼翼地遮掩着，什么都不说，半夜抱在一起哭成那样，第二天早上还是起来给所谓的儿子做早饭，还笑得那么温柔……” 　　他们知道……清欢心里一惊——是啊，作为父母，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了解呢…… 　　“扮演着最称职的父母角色，竭尽所能对儿子好，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所有的付出都不求回报……即使……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用自己的躯体去保护这个‘儿子’……”陈梓然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喉咙间似乎有了异物：“你知道，她最后对我说了什么吗？” 　　清欢没有回应，他只是望着陈梓然。 　　“……她说，希望我能平安健康地活下去，以这副身体……” 　　在那场车祸中，前面卡车上的钢管一根穿透了陈爸爸的身体，而另一根也几乎穿过压在陈梓然身上的陈妈妈的肩胛骨……警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这对中年夫妇一个在前座，一个在后座，却以诡异的姿势紧紧握着手，而被女人压在身下的男孩却因为头部的伤昏迷过去……父母，儿子，两死一伤，可是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们一家人却仍旧是抱着最大的爱意…… 　　清欢想到那对总是笑着的夫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为了自己的儿子低声下气地恳求自己，以至于后来从对自己的小心翼翼、感激不尽和热情招待——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夫妻，再普通不过的父母，可是这“普通”却也是最让人动容的…… 　　而对于眼前的陈梓然，曾经的汤麒蔚来说，这些却是他不曾经历过的，那个时代，那个家庭出身，注定了他与普通无缘，半个多世纪的孤鬼生活，更是让他习惯了寂寞和孤独，突然有两个以他“父母”身份的人那么关心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他……他真的可能无动于衷吗？…… 　　“我本来想，以陈梓然的身份来照顾他的父母，回报他们的……”陈梓然自嘲地一笑：“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我白用了人家的身体。” 　　清欢说：“对于他们来说，如果陈梓然真的完完全全死了，他们会伤心欲绝，可是你给了他们希望，他们是真的把你当做儿子，当做家人的。就像她说的，让你平安健康地活下去，这样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了。” 　　“是吗……”陈梓然目光幽深。 　　清欢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陈梓然顿了下，握紧了他的手…… 　　“会好的。”清欢如是说。 　　——————————————————————分割———————————— 　　钟黎和陈梓然，清欢分身乏术。 　　“既然这样，就由我带着钟黎去找紫麒麟吧。”电话里，龙肇如是说。 　　“你？”清欢怀疑。 　　“当然是我，要不然你觉得谁比较合适？”龙肇道：“别说一般的人类，即便是你，你确定你能找到紫麒麟并让他乖乖听话吗？” 　　“我……”之前自己下水就是靠的龙肇的避水珠，而那紫麒麟又十分诡诈，能够镇压住他的只有龙肇。 　　“还是你怕我对那位小朋友怎么样？”龙肇语气懒洋洋的。 　　“我不是……” 　　龙肇再次打断他：“你的事还真不少，这边一个小朋友还没解决呢，那里一个小朋友又出事了……或者，你让我来陪你那位小朋友？” 　　让龙肇陪陈梓然？清欢想到那个画面真是……无法想象……算了…… 　　“那好，我把钟黎交给你，”清欢道：“我希望你能帮忙把契约解除掉，就算失败了，也要把钟黎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知道了……”龙肇轻笑，“记得，算是你欠我一次。” 　　龙肇压低的声音好似就在清欢耳旁，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说：“等办成了再说。” 　　挂了电话以后，清欢又有些后悔了——把钟黎交给龙肇？没问题……吧？钟黎那边会乖乖顺从吗？而龙肇他那反复无常的性子…… 　　钟黎和陈梓然孰轻孰重……眼下的情形，清欢倒不好选择。 　　之所以他不放心陈梓然，并不只是因为陈梓然伤未痊愈，时好时坏的关系，还有就是因为…… 　　“不让进？为什么不让进？！”吵吵嚷嚷的声音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在走廊尽头高级病房的外面，几个人对着拦住他们的护士大吼大叫——“里面躺着的是我的侄子，我们进去看他，为什么不让进？你什么人啊，小心我去投诉……” 　　还有就是因为这个。 　　清欢叹口气，收起电话，快步往那边走过去。 　　“这里是医院。”清欢站在他们面前，身形笔直，面容清冷：“陈梓然在里面休息，请不要打扰他，也不要打扰其他的病人。” 　　“你是什么人？”另一个穿着套装，浓妆艳抹的女人用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清欢——她是陈梓然的姑姑陈雪雯。 　　“我是陈梓然的同学，我叫白清欢。” 　　“同学？”刚才声音最大的中年男人，也就是陈梓然的叔叔陈辅武皱眉道：“这是我们陈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就是，小孩子快回家写作业去。”这是陈梓然的婶婶，陈辅武的妻子郭箐。 　　清欢刚要开口，那病房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陈梓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冷冽的目光扫了一圈—— 　　“吵什么吵？” 　　陈梓然的眼神凌厉，威势十足，他那几个嚣张的长辈竟都住口了—— 第99章 亲戚 　　清欢冷眼看着那几个所谓的亲戚，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对陈梓然嘘寒问暖，各种昂贵的礼品送上来。可是第二次来拿过来的就是各种文件了——重点就是—— 　　遗产。 　　陈家有多少财产？肯定是不少的。陈爸爸做的是文化产业，因为性格和理念的关系，重视的是艺术和口碑，经济效益倒不是那么追求了，尽管如此，陈家的财产也不容小觑，光是各地的分公司就有三十余家，公司产值也是稳步上涨，加上市政府对文化产业的支持，前景是很被看好的。而个人资产方面，陈家的不动产市内就有好几处，另外还有家里的车和古董，银行的存款…… 　　而这个时候，陈爸爸和陈妈妈车祸去世了，唯一的儿子还是个高中在读的学生……他们家的亲戚这个时候冒出来倒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不过……他们想错了，或许以前的陈梓然还可以让他们拿捏一下，可是现在的陈梓然…… 　　陈梓然靠在床上，翻了翻手上的文件然后随意地扔在了一旁：“我头疼，那么多字看得更晕了，你们直接说吧，想要干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来意，不过他就是装傻。 　　“小然啊。”陈雪雯端着亲切的笑容在床边坐下，想要伸手去摸陈梓然头上的纱布，却因为陈梓然一个扫射过来的眼神硬生生地收回了手，只是嘴里道：“真是可怜啊，阿文和秀儿没了，你还把脑袋给伤了……”阿文是陈梓然的爸爸陈辅文，秀儿就是他的妈妈李秀秀。 　　“这伤在脑袋上可不是小伤，”陈辅武马上说：“国内的医疗设备和医生都不行，我看还是去国外检查，在那养伤的好。” 　　“对对，”郭菁附和着：“小然你去那边养伤，也不用担心学业，我们帮你联系最好的学校，在那儿上学蛮好。” 　　“是啊，”陈雪雯说：“国外的教育质量好，你看看蓉蓉和易易，他们就在国外上学，人家讲究的都是素质教育……”蓉蓉是她的女儿，易易是陈辅武和郭菁的儿子，他们一个在英国，一个在美国。 　　“听说易易上个月和人赛车被警察抓了还验出了冰毒，”陈梓然语气平稳，“还有蓉蓉，上次堕胎的钱不够还打电话要钱，这是第几次了？” 　　那三个人集体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都怪蓉蓉和易易不争气，”陈辅武硬着头皮开口：“他们交到了坏朋友的关系……” 　　“对，我们都已经好好管教过他们了。”陈雪雯说：“小然你不一样，我们给你安排最好的学校，还有房子也帮你看好了，你只要到时候搬进去就好。” 　　“是啊，那房子是临湖的，很漂亮的。”郭菁补充道。 　　陈梓然嘴角掀了掀：“看来你们都准备好了……那还来征询我的意见？我可不记得我已经同意出国了。”还不是因为以为自己好糊弄。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还会乖乖叫姑姑叔叔婶婶的小孩已经变了，如今对上他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他们就一阵心虚，许多原本编好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如果我出了国，那我家里怎么办？还有我爸爸的公司？”陈梓然定定地望着他们。 　　“这个小然你放心，家里和公司我们都会帮你照管好的。”陈辅武忙回答：“我和你姑姑好歹在公司也做了那么多年的事，公司的事务还是很熟的，我们一定会好好经管大哥的公司的。” 　　陈梓然似笑非笑的：“也就是说，我出国，然后房产和公司全部都送给你们了？” 　　三人被噎住了—— 　　“小然，什么叫‘送’？”陈雪雯皱眉道：“我们是帮忙管理。房子不说，公司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家不懂，我和你叔叔是公司的老人，有经验得很……就算阿文还活着，也很信任我们啊……” 　　“我想，”陈梓然伸了个懒腰：“姑姑，叔叔，还有婶婶，你们都忘了，我已经成年了。不管是公司还是家里，我都有决策权，别人不能干涉。” 　　陈辅武的表情大变：“小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姑姑和叔叔是外人吗？难道你还不放心我们……” 　　“小然你搞清楚，姑姑和叔叔也是为了你好……” 　　陈雪雯一本正经道，只是发红的眼角泄露了他此刻的恼羞成怒。 　　陈梓然不为所动：“如果没什么事，叔叔、姑姑还有婶婶你们回去吧。” 　　“小然你……”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房门被敲响，靠近门口的清欢去开门，门外站着头发光亮斯文款款的人，他一只手提着公文包，看到开门的清欢，道：“你好，我姓裴，是**事务所的律师，也是陈辅文先生的私人法律顾问。” 　　来了。 　　清欢侧开身：“请进吧。” 　　那裴律师进门看到那么多人在也没有多惊讶，只是对病床上的陈梓然说：“陈梓然先生是吧？我是负责跟进陈辅文和李秀秀的案子的律师，你好。” 　　“你好，请坐吧。”陈梓然虽然语气算不上热络，可也是得体——至少比刚才对他们那三个亲戚的态度好太多了。 　　陈雪雯三人看到律师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看——这本来他们私下协调好就好说多了，可是如果这个律师插手的话……他们绝对，捞不到半点好处…… 第100章 再遇重茄 　　清欢也觉得自己是瞎操心了。不管陈梓然此刻的境遇多么糟糕，不管他看上去有多可怜，可是，不能忽略了他内里住着的是汤少督军的灵魂，那个以一敌百，冷酷果敢的男人。 　　裴律师是陈梓然叫来的，即使伤还没有痊愈，他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处理后续的事情了…… 　　病房里有两张床，陈梓然一张，清欢一张。 　　清欢半夜醒来，扭头看到隔壁床上陈梓然靠坐在床上，低着头，睡着了，而手上还拿着文件，床头柜上是一叠的文件——那是关于陈家公司的文件。那么多文件，从拿过来开始他就在看了——其实应该很累的，这些东西都是他没接触过的。 　　清欢下了床，走到陈梓然的床边，把文件收起来，放到一旁，刚想给陈梓然盖被子，就听到外面传来婴儿的哭声……没错，婴儿的哭声。声音好像很近，就在门外…… 　　清欢皱了皱眉，披上外套，打开房门，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走廊上的灯突然闪了几下，清欢扭头往那尽头看去，刚好看到那从拐角处爬过去的一团东西…… 　　似乎就是为了吸引人过去看…… 　　清欢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他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去管…… 　　清欢转过身正要回房，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铃铛的声音。 　　引魂铃？ 　　听到引魂铃清欢就想到了重茄，他和重茄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而他之前还拜托了他一件事…… 　　清欢顺着那引魂铃而去，而那婴儿的哭声也越来越近……清欢知道自己还是避不了和“那东西”碰上……虽然他不怕这些东西，可是还是不想接近…… 　　一直走啊走啊，那婴儿的哭声逐渐消失了……清欢最后停在医院顶楼的天台门外。他停顿了一下，才把那扇门给推开，然后看见了…… 　　这是什么个情况？？？？ 　　清欢可以想象有多狰狞可怖的景象，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那么多的……婴儿，一团团地在地上爬，就像是一只只宠物…… 　　重点是在他们中间那个正蹲着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们的人…… 　　“重茄？” 　　重茄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清欢，有些意外：“清欢？” 　　“我……”清欢指了指地上的那些：“打扰到你了吗？” 　　“没事，你等我一下。” 　　清欢点头，然后看到重茄站起身来，把那些“婴儿”点了点，然后嘴里默念了几句，那些“婴儿”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变成了白色的光球，纷纷入了重茄宽大的袖子里，消失不见。 　　重茄拢了拢袖口，然后才走向清欢：“好了，今天的工作完成了。” 　　“他们……” 　　“都是半灵体，他们就是你们人类堕胎的产物，灵体不完整，无法自己去投胎转世，才要我们来接引。”重茄解释道。 　　“哦。”确实，现在堕胎已经越来越普遍了，一天医院里不知道要进行多少个堕胎手术，这么多的婴儿灵体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是半灵体，投胎会受到影响吗？” 　　重茄点头：“他们需要在地宫里直到灵体修炼完整才能再次投胎。” 　　说起来，这也是人类造的孽，社会风气如此，生命就可以如此不负责任。 　　见清欢沉默，重茄问：“对了，你怎么会在医院里？生病了还是受伤了？”重茄打量着清欢。 　　清欢摇头：“不是，我的朋友受伤了，我陪床而已。” 　　“你的朋友？” 　　“就是现在的陈梓然。” 　　“原来是他。”对于这件事倒是很清楚的重茄说：“你们现在的关系是……” 　　“就是普通的朋友，你别想歪了。” 　　重茄笑了：“我没想歪。” 　　清欢转移话题：“我想跟你说一下，我之前拜托你的事，就算了吧。” 　　重茄有些意外；“为什么？”他以为清欢会问他结果……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追究了。”清欢轻描淡写的。 　　重茄挑了挑眉：“连我都不能说？” 　　清欢对上重茄真诚的目光，皱了皱眉，才叹口气：“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你知道龙肇吗？” 　　“那位与你结契的龙神？” 　　清欢点头：“我现在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根本就不只是八十年前结契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 　　“我们以前……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些渊源。”清欢把紫麒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当然钟黎的事就几句带过了——“……就是这样。” 　　“有没有可能……”重茄说：“那紫麒麟说谎了？” 　　清欢摇头：“那对他没有好处。” 　　“那你真的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肇太危险了。”清欢道：“本来我和他结契的事，已经纠缠不清了，我不想再有别的联系。” 　　“或许……”重茄顿了下：“或许，等你想起来了你就不会那么想了。” 　　“顺其自然吧，等我真的想起来了再说吧。”清欢拍拍重茄的肩膀：“抱歉啊，重茄，麻烦你这么多。” 　　“没什么，”重茄微微一笑：“其实我本来就想告诉你，我一直查不到你的前世。” 　　“你查不到？”清欢本来以为这对重茄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重茄点头：“你的资料应该是被密封了，密封的资料必须是地宫中的高等级才可以查看，比如十殿阎王，比如地藏王。我这个级别的是无法查阅的。” 　　清欢听了也说不清什么感觉：“什么样的情况……会被密封呢？” 　　“一部分的仙佛到了一定的境界，他的资料记录会消除，还有就是……”重茄说：“涉及到一些不能传播的秘密。” 　　“……”清欢默了下，才道；“那刚好，这件事你也不用管了。” 　　“……”重茄望着清欢：“好。” 　　清欢与重茄又聊了几句两人才告别，清欢回了病房，而重茄也回了地宫，不过他并没有回去述职，而是转往了另一个地方—— 　　忘川。 　　此忘川非彼“忘川”，这是真正的忘川。 第101章 水骨花命 　　忘川其实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其实，那也就是一条河，而且河水清澈干净，却始终看不到底，忘川两岸便是丛生的彼岸花，冶艳妖娆，让人移不开视线，而不论是河水还是花丛，都是不知尽头……似乎可以一直看下去，直至忘却了所有的悲，所有的喜，天地间也只余下了自己…… 　　重茄走到岸边，见一红衣女子正在那舀水，身上的颜色与周围的彼岸花几乎融为一体…… 　　“子皿。”重茄唤道。 　　子皿回头，容颜绝丽，人如花艳，浅浅一笑，眼中却满是漠色：“重茄？你找我何事？” 　　“我想问你，白清欢的事。”重茄也是直接。 　　子皿把瓢放进木桶里，站起身，神情慵懒：“原来是他。他与你什么关系？你要这么关心他？” 　　“他是我的朋友。”重茄回答。 　　“哦……”子皿拖长了尾音：“是啦，我想起来了，你转世的那一世与他是有牵连，我还以为……”子皿下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你以为什么？” 　　子皿摇头：“没什么。你想问白清欢什么事？” 　　“关于他的前世。” 　　“他的前世？”子皿笑道：“这个不是归你们管吗？我只是送一碗汤而已。” 　　“你原来认识他。”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子皿笑容一敛：“那又怎样？” 　　“如果他只是一般人，为什么你会认识他？更何况，”重茄注视着她：“他的所有档案都被封存了……” 　　“他确实不是一般人。”子皿眸光一转：“有没有听说过水骨花命，他命生咸池，主淫。” 　　重茄拧眉：“你在说什么……” 　　“白清欢，当然现在他的命格已经发生了变化，可是有些东西已经注定的是改不了的……比如原来招惹的人，只怕生生世世都纠缠不清的。” 　　对于子皿意味深长的话，重茄似乎摸到了什么，可又说不清：“你说清欢……”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附赠你一个信息，他的前世，叫‘薛让’，是一个……和尚。” 　　“和尚？”重茄想起清欢平日的习性，确实清心寡欲的，只是——子皿却说他是水骨花命…… 　　子皿提起那桶水，也不看重茄，越过他往前面走去，只见那桶里的水，明明在河里清澈无比，可是到了她的桶里，却鲜红如血。 　　走了一会儿，子皿却又转过身来，对还在发愣的重茄说；“重茄，我劝你，离那个白清欢远点，别把自己折里头了……他，你是招惹不起的。”还有一句话子皿没有说出口：别再重蹈覆辙了。 　　重茄望着子皿远去的背影，心下却有了异样的感觉——清欢…… 　　——————————————分割———————————————————— 　　镜子里的那张脸还带着少年气，只是眼里的沉稳和冷漠早已脱离了少年的范畴。这张脸，还有这副躯体都不是属于他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周身的那种感觉，甚至是容貌，似乎都有像上一世发展的趋势……而继承了这副身体的自己，也必须承担这副身体的责任，不管遇到了什么样的曲折，或许之前自己始终抱着旁观和无谓的态度，可是现在，他必须忘掉所有的往事，他只能有这么一个身份：陈梓然。 　　从浴室里出来，陈梓然走到靠窗的那张床边——白色的床铺上，少年正安静地侧卧在上面睡觉，偏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鼻子秀挺，鼻尖微翘，嘴巴小巧得不像是男孩子，就连颜色都是点心一般的浅粉，白皙无瑕的皮肤更是让人嫉妒——睡觉的清欢确实像个瓷娃娃，而睁开眼睛的时候，透着清冷的眸光又干净得给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陈梓然蹲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清欢，他伸出手，轻抚着他柔软的发丝，手指滑下，碰到那白嫩的脸颊，那柔嫩的感觉让他的心痒痒的，有种想要…… 　　清欢一个激灵醒过来的，一睁开眼就看到近距离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下才看清那个人是陈梓然：“你……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怪怪的。 　　陈梓然一点被抓包的心虚感都没有，在床边坐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看你啊。” 　　“有这么……这么近距离看人的吗……”清欢平顺呼吸，坐起身子，嘴里嘟囔。 　　陈梓然盯着清欢看，挑了挑眉：“你怎么脸红了？”这语气——虽然吧，是一本正经的，可是怎么这么像是在调戏呢…… 　　清欢有些恼羞成怒，抓起床头的枕头就砸在了他的身上；“什么脸红……是睡觉睡的……” 　　陈梓然轻轻松松抓住了那个枕头，也不生气，脸上的笑意反而加深了，站起身来：“好吧，我去让护士送早餐过来，你快洗漱吧。” 　　“……嗯……” 　　直到陈梓然离开病房，清欢才有些着恼地抓抓自己并不凌乱的头发，郁闷地咬着下唇——怎么会……这样呢…… 　　到底清欢一大早的为什么这么反常呢……事实是…… 　　好吧，他昨晚做了春梦了……虽然，是疑似春梦…… 第102章 意外的告白 　　清欢当然知道正常男人会有欲望，可是已经近百岁的他却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他一直觉得是自己体质的改变，连带着也变得清心寡欲起来…… 　　所以，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做春梦……虽然梦里的画面不甚清晰，可是好歹是学过医博览群书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在做什么呢…… 　　梦里，交缠火热的身体——如果那也是前世的映像，那那个人又是谁呢？即使清欢不想承认，那个人确实是个男人。 　　一向这方面清淡得很的清欢，竟然做了一个那么激烈的春梦，当然会有些慌乱——他已经不想要去追究前世了，这个时候却做了这种梦……难道说，是有什么预示？ 　　不管怎么样，清欢都觉得不是一件好事…… 　　清欢在发呆，冷不防一只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啊，你来了。” 　　来人穿着一身迷彩，腰间勒着黑色的皮带，脚踩一双皮靴——一段时间没见，皮肤黑了一点，可是整个人却显得格外精神，连眼神都变得深邃成熟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总是透着漫不经心和不耐烦……没错，就是转进了士官学校的季知秋。 　　“一来就看到你发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季知秋在清欢对面坐下，随手把手里的帽子放到桌子上。 　　清欢往后面一看，很多人都在偷偷看这边——在这个咖啡馆里，季知秋的打扮确实太过扎眼，当然，更加吸引人的是，这还是个帅哥——相比较以前多多少少的少年气，现在已经像是一个成熟男性了，倒不是样貌发生变化，而是整个人的气势已经不同了。 　　“没想什么，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清欢当然不能把实情告诉他，转移话题道：“你这样过来没关系吗？不是说你们的生活是完全军事化管理吗？” 　　“放心，我还不至于违反校规来自讨苦吃，”季知秋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动作慵懒：“我有半天假，就来找你了。” 　　“半天假，不是应该回家的吗？”清欢看他的打扮就知道他肯定没回家。 　　“回家还不是被老头子念叨，反正我在那个学校里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不管怎么样，对于他爷爷的敬畏还是不变的。 　　这时，侍应生走了过来，季知秋也不客气点了一堆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反而是招牌咖啡都没看一眼，虽然侍应生提醒了十分受欢迎和追捧的招牌咖啡，可是季知秋连鸟都不鸟一下——他骨子里还是任意自我的。 　　清欢对那侍应生笑笑，把那菜单交给他，让他离开，才对季知秋说：“怎么样，在新学校里如何？” 　　季知秋撇嘴：“还能怎么样，熬着熬着就习惯了呗。一开始早上五点多就要起来早操练真是要人命，睡前还要突击检查寝室，更别说文化课之外的实践课，各种训练轮番上，都不把人当人看……” 　　“怪不得你看起来黑了些，也瘦了些。”清欢道：“不过看上去精神了好多，也算是收获吧。” 　　“里面的伙食倒也不算亏待，就是很呆板，来来去去那么几个套餐，我觉得自己的胃都吃得紧缩了。” 　　清欢回道：“不错嘛，还知道胃部会紧缩，看来文化课也有进步啊。” 　　季知秋翻白眼：“我就算没有常识，但是我也不是白痴。” 　　清欢笑了，“我只是觉得你进步很多了啊。” 　　“切。” 　　等侍应生端着餐点上来，季知秋也不客气地大口吃了起来，虽然吃相豪放了些，可是动作并不见粗鲁——本来家教就好，而在士官学校里，礼仪方面也是比较严苛的。只是，他面前的事物消失速度快了点。 　　清欢支着下巴看着他：“还真像是从狱中放出来的……” 　　季知秋抬头瞟了他一眼：“换你进去试试。” 　　清欢一笑：“那种地方与我无缘。况且，你这还只是士官学校，并不是真正的军营。” 　　季知秋冷哼：“说得好像你进过真正的军营似的……” 　　我还真进去过——清欢差点脱口而出，后来想想——我什么时候进过军营……难道是以前…… 　　“和我一起真的这么无聊？又发呆了……”季知秋吃完一大盘意大利面和一块华夫饼，擦了擦嘴，望着清欢。 　　“不是……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清欢手里的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蛋糕：“对了，你来见我就是要和我一起吃东西？” 　　“吃东西？”季知秋挑了挑剑眉：“这是约会，约会好不好？” 　　“约会？”清欢一怔，继而皱眉：“你的文化课确定没问题？约会是可以随便乱用的词语吗？” 　　季知秋双臂交叉在桌上，身体前倾，靠向清欢：“清欢，你是真的迟钝，还是故意装傻？那天晚上，我们分开的时候，那个吻，你是失忆了吗？” 　　清欢当然没有失忆——他只是刻意去忽略…… 　　“我喜欢你，我想要我们的关系是情侣关系。”季知秋本来就是不知道含蓄为何物——或许一开始意识到那种异样感觉的时候他有纠结过，可是后来想明白了之后，反而像是脑子里关于清欢的事情都通明了一般，他也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清欢神情一凛，“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可以当做我没有听到。” 　　“我不会拿这个当玩笑。”季知秋盯着清欢的眼睛。 　　“我是男的……” 　　“我知道啊。你想拿这个来拒绝我？”季知秋嘴角一扯：“那个陈梓然也是男的啊，还有姓尤的那个家伙……他们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怎么知道他们……”清欢及时打住，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 　　“我喜欢你，难道连情敌都分不出来吗？”季知秋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的那个什么表哥也很可疑……” 　　“表哥？你说古月华？”清欢神情古怪：“你乱说什么？古月华跟我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不是我自己会判断。”季知秋冷哼。 　　季知秋此刻的模样就像是吃醋了的男朋友，可是问题是……他们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啊…… 　　清欢无奈：“季知秋，你真的够了啊……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告诉你，我不可能会喜欢你，我只把你当做同学和朋友，仅此而已。” 　　“所以我才说我要追求你啊。”季知秋舔了舔嘴唇：“我觉得还是挺有挑战性的……” 　　清欢拧眉：“季知秋，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啊……” 　　季知秋收敛笑容，表情认真起来：“清欢，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强大，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足够匹配你……” 　　这种告白和宣誓清欢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要骂他可是偏偏他那么认真——明明还是一个才刚成年的小孩而已…… 　　清欢深吸一口气，道：“季知秋，你的想法还不够成熟，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吸引到了你，让你觉得自己那么喜欢我，可是有一点我必须让你知道，因为这是客观的事实——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什么叫‘客观的事实’？”对于清欢奇怪的说辞，季知秋眉头皱得更紧了。 　　“反正不能就是不能，我劝你早点打消这个念头，我不值得你做那么多。我们可以是朋友，但也仅仅如此了。我们要过各自的生活，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继续你的学业，不要让你的家人失望……” 　　季知秋咬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那个学校？” 　　“你……”清欢觉得他们的对话继续不下去了——他真的不擅长和这个年纪的小孩沟通——难道要他告诉他自己不老不死，注定不能和普通人类终老吗？ 　　“除非你告诉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小孩真的好难缠——清欢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了大霉，这些所谓的桃花运都自己身上就只是孽债啊…… 　　“白先生？”低沉成熟的男声：“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 　　清欢抬头，看到那标志性的银白发丝和深邃的五官，嘴巴张了张：“M？……” 　　…… 第103章 拍摄现场 　　对于M的突然出现清欢真的是意料之外——说起来，他和M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只是偶尔在广告或者杂志上看到，确实很受欢迎。现在再看到，整个人的感觉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看上去有了不少人气，不管是脸还是语气，都不会让人把他和原来那个阴气沉沉的M联想到一起。 　　穿着白色夹克和黑色皮裤的M在清欢旁边的位置坐下，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对面的季知秋，然后才转向身旁的清欢：“我会不会打扰到白先生？” 　　“不会。”清欢是巴不得有人来打破尴尬的气氛，他也把注意力放在M身上：“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是不是很忙？” 　　“这个工作确实忙，”M笑道：“不过挺有趣的。” 　　这时，侍应生把M的咖啡端了上来，还偷偷多看了M几眼——觉得眼熟可是又有点不敢相信。 　　季知秋凉凉道：“如果忙，喝了这杯咖啡就可以走了。” 　　“季知秋。”清欢皱眉：“M是我朋友。” 　　“是啊，”季知秋阴阳怪气的：“你朋友可真多。” 　　清欢看着他：“你现在是要和我吵架吗？” 　　清欢冷着脸，而旁边的M却是笑盈盈的，季知秋的脾气也上来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好，那你们好好聊，我走，行吧？” 　　清欢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季知秋离开，也跟着站起身：“季知秋——” 　　M按住清欢的手：“小孩子不能太惯着。” 　　清欢重新坐下来，对M说：“你中文倒好像进步了很多。” 　　M笑道：“工作需要。” 　　“看你的样子真的很适应这个工作。” 　　“我说过了，我是个尽责的人，会扮演好每一个角色。” 　　两个人能够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还真是难得啊——确实，这样的M魅力太大了。 　　清欢看着对面还没有吃完的东西，叹口气，说：“季知秋就是脾气暴了些，他刚才语气不好也是因为我和他之前沟通出了问题，你不要怪他。” 　　M歪着头望着清欢的脸，目光深邃：“白先生，你好像很在乎他，或者他对你，很重要？” 　　清欢一顿：“他……是我的朋友啊。” 　　M薄唇一弯：“他说的没错，你的朋友好多。不过，不知道哪个朋友在白先生心里是最重要的那个？” 　　清欢蹙眉：“朋友就是朋友，哪里有……最重要的分别？” 　　M摇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意思？” 　　“那个小朋友是吃醋了，他应该想要成为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或许，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当然了——他之前还向我告白呢……清欢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转移话题：“你现在不只是外表，连思维方式也和正常人类相似了。” 　　M拨了拨额前的刘海：“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就是不知道，这个角色扮演的游戏你准备玩到什么时候？” 　　“等我厌了……”M轻笑：“或者是等玩不下去的时候……我的耐性一向很好。” 　　“比我好……”清欢呼出一口气：“我现在的角色……好像扮不下去了……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从一开始决定下山，进入群居生活，然后扮演这个高中生的角色……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而麻烦的事也一桩接着一桩…… 　　“那就换个角色吧，”M眨眨眼：“艺人怎么样？我们一起工作，白先生的外表也好适合出现在荧幕中……” 　　清欢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然后摇头：“感觉……有点恐怖。” 　　M哈哈笑了几声，继而道：“不如白先生跟我一起去看一下我工作的地方吧，刚好我半小时后有一场拍摄。” 　　“啊？”清欢想了下，点头：“好啊。” 　　——————————————分割—————————————— 　　M指的拍摄是一个杂志封面拍摄，而且看工作团队，好像还挺大牌的。清欢是作为M的朋友来旁观的，因为是第一次M带朋友来，很多人对清欢行注目礼，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圈内人总是习惯性对人进行外貌考察，而打扮一般容貌气质都很出众的清欢确实很吸引人——也有几个人暗暗猜测清欢和M的关系，M是个外热内冷的人（在他们的心目中是这样的），而他对清欢的特殊表现很难不让人有所遐想。 　　清欢和M的经纪人呆在一起，那个经纪人也很精明，在M离开以后旁敲侧击地问了清欢有没有进圈的想法，即使清欢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还是给清欢塞了一张名片。 　　拍摄开始了，不得不承认，在镜头前的M很敬业，对摄影师的要求给出的都是满分的答卷，配合的同时，还不忘释放自己的男性荷尔蒙——反正在场的化妆师和女助理都是目不转睛的，在他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腹肌的时候，有几个的表情好像是恨不得上去摸几把了，另外几个年纪轻一点都面红耳赤的—— 　　清欢奇怪地问经纪人：“杂志拍摄不是应该清场的吗？” 　　“影响到拍摄是要清场的。”经纪人指了指布景前的M：“不过你看Mori像是被影响到的吗？” 　　清欢撇了撇嘴——确实不像，简直是旁若无人，就他和摄影师两个人。 　　这演技——是该吃这碗饭的。 　　拍摄间隙休息，工作人员开始重新布置背景，M和摄影师聊了几句，然后往清欢这边走过来—— 　　清欢正准备好好夸夸M的表现，却眼见到M后面的高架向他的方向砸了过来，他瞪大了眼睛，叫道：“M，后面——” 　　“碰——”重重的一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对于这个意外反应不及，而原本在移动高架的工作人员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清欢以为M会躲开的，因为以他的能力，那完全不是问题，可是…… 　　看到被高架砸得趴在地上的M，清欢反应过来跑了过去，蹲下身：“怎么样？怎么样？” 　　M眉头紧紧皱着，俊美的脸上表情都有些扭曲，声音微微颤抖：“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他背后的鲜血渗了出来，瞬间染红了白衬衫……那真是触目惊心…… 　　“快快，叫救护车！！！” 　　四周围一片慌乱。 　　二十分钟以后，救护车才到。扶着M上车的时候，清欢小声问：“为什么……不躲开……” 　　彼时M额前的头发都因为强撑着而被汗水给浸湿，眼神稍显迷离，性感到无以复加，可是已经没有人顾得上了—— 　　“因为，我现在是……人类。”M声音虚弱地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再也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清欢握紧拳头，手心一片汗湿—— 　　是啊，他现在是人类……他说过，会尽责扮演好这个角色……可是…… 　　为什么清欢那么想要骂脏话…… 第104章 试验 　　清欢回家拿换洗的衣服，却不想在家门口看到一人——那人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透着灯光的窗口，神情专注得似乎和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清欢叹了口气，走过去：“站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敲门？” 　　听到清欢的声音，他一震，才转过身来：“你不在……” 　　“不管我在不在，既然来了，不是应该敲门确认吗？站在外面算是怎么回事？” 　　季知秋抿了抿嘴，神情有些不自在，嗫喏了几句，也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 　　“好了，跟我进来，有什么话进去说。” 　　季知秋沉默着跟着清欢进去，垂着头好像一只受挫的大型宠物。 　　客厅里的灯是亮着的，可是却没有人，就连厨房里的灯也是开着，一路开到了楼上，应该说只要是灯都是亮着的……而客厅里的电视机也是开着的，沙发上的毯子凌乱，抱枕和零食扔了一地，那边水池旁的鱼食也撒了许多，甚至有一个洒水壶歪倒在地，有一摊的水迹…… 　　清欢的额角抽了抽，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那罪魁祸首就“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了清欢的怀里：“主人、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那软糯的可怜兮兮的声音任是谁都会心软，不过清欢这个时候却是冷着脸把他拽开：“我就三天不在家，你搞什么？是不是我再不回来你都要把房子给拆了？” 　　小莲扁扁嘴，心虚地低下头，光着的脚趾不安地磨蹭着地毯：“小莲知错了……” 　　“知错只是行动上说说吗？”清欢冷着脸：“去，把你弄乱的都收拾干净，要不然今晚就出去呆着。” 　　“嗯嗯，小莲马上去——” 　　看着小莲一团忙碌的背影，清欢摇头，转头去看季知秋：“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季知秋把视线从小莲身上收回，有些犹豫地开口：“下午的事……对不起……”感觉怎么这么别扭呢？刚刚那小不点也才被清欢教训过…… 　　“对不起？你做错了什么？”清欢明知故问。 　　季知秋咬咬牙：“下午的情况……我是急了点，谁让你偏向那个人，我就嫉妒……” 　　“敢情还是我做错了……”清欢拖长了尾音。 　　“不，是我的错。”季知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硬气得下去，他就是受不了清欢这种似笑非笑的模样——“我向你认错还不行吗？我就是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没控制住……” 　　“还以为你去那个学校里可以改改脾气呢。”清欢翻了个白眼，示意季知秋在小莲刚刚收拾好的沙发上坐下，“想要喝什么？” 　　“可……不，都可以。”因为想要清欢消气连自己的喜好都不敢提了。 　　清欢忍住笑，转身进厨房，打开冰箱，自己拿了一瓶酸奶，然后拿了最后一听可乐—— 　　“那是我……”一旁收拾厨余的小莲见状想要阻止，可是一对上清欢的目光就不敢多说话了——他扁扁嘴，那明明是买给自己的，就最后一听了…… 　　“下回再买给你。” 　　清欢拿着饮料出去，把那听可乐扔给季知秋，他迅速接住，不过不急于打开，“谢谢。” 　　“你确定要和我这么客气？”明明下午才向自己告白的…… 　　季知秋被清欢一再刺话，如果是平时早就炸毛，偏偏现在他是处于弱势的…… 　　见他压下脾气，清欢心里想着“孺子可教”，看看腕表，才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什么时候返校？” 　　季知秋捏紧了可乐罐子：“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一起？” 　　“我是怕你耽误回校时间，被校规处罚好吗？”清欢就知道这小孩还是沉不住气。 　　“我明天早上返校。”季知秋声音干巴巴的。 　　“哦，那你不回家吗？你这么久没回家，你爷爷肯定想你了。” 　　季知秋抬头瞪着清欢：“白清欢！你什么意思吗？下逐客令吗？” 　　“你这小孩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是关心你……” 　　季知秋马上堵住他的话：“你敢否认不是不想见到我？” 　　清欢默了下，道：“不是不想见你，我是不想你误会……” 　　“误会什么？”季知秋直勾勾地盯着他。 　　“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呢，很容易陷入情感上的烦恼，青春期嘛，可能分辨不出是什么样的喜欢，也许只是单纯的好感而已……” 　　“艹！老子已经成年了，不是毛都没长齐的初中生好吗？”季知秋手上那可乐罐已经被捏得变形了——“还有，什么叫我这个年纪，难道你不也是吗？真把我当小孩子啊？？？” 　　“你觉得你很成熟？”清欢在他旁边坐下，然后突然凑近去看他，近得可以看清彼此脸上的毛孔：“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为……”季知秋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了，清欢离得那么近，他的呼吸都喷在他的脸上，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出什么味道，还有那水润的眼睛，红红的嘴唇，让他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清欢稍微移开了些，让他看清自己的整张脸：“我好看吗？”压低了声音，带着魅惑。 　　季知秋愣愣的：“好看……” 　　“那如果，”清欢摸着自己的脸：“如果这张脸不是现在这张脸，毁了容，变得很恶心很狰狞，你……还会喜欢我吗？” 　　季知秋呆了一会儿才回答：“这和你的脸没关系，我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清欢轻轻摇头：“不，不会，如果我长得很丑，你可能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恶心，怎么会喜欢我呢？” 　　季知秋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脸色铁青：“白清欢，你什么意思？我都说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脸……” 　　“好，”清欢抿唇一笑：“那我们做个试验。” 　　“什么试验？” 　　“你只要乖乖听我的。”清欢引诱道：“如果你通过了这个试验，我可以考虑和你在一起的问题。” 　　“好。”季知秋当然一口答应。 　　“小莲，”清欢扭头对厨房叫道：“把我书房里抽屉里的那个怀表拿来。” 　　“哎！”小莲动作很快，噔噔噔跑上楼，然后迅速找到了清欢要的东西，又飞奔下来，把那怀表交给清欢，然后站在原地，仰着小脑袋，笑眯眯的，一副乖乖等表扬的模样。 　　清欢拍拍他的脑袋：“好了，这里没你事了，你回房去吧。” 　　“那厨房……” 　　“行了，明天再说，去吧。” 　　“嗯！”小莲如蒙大赦，马上跑上楼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清欢和季知秋两个。 　　清欢拿起那枚怀表，对季知秋道：“坐好，听我的命令。” 　　“嗯。” 　　清欢提着怀表的银链子，举高，先让怀表静止，然后对季知秋说：“现在，看着怀表中间的红宝石，盯着它不要移开视线。” 　　季知秋照做。 　　清欢开始操纵链子，那怀表像是钟摆一般左右匀速摆动了起来，慢慢的，慢慢的…… 　　“看着它，什么都不要想，放轻松，就看着红宝石，对，没错，好孩子……” 　　季知秋一开始真的很认真地盯着那红宝石，一边听着清欢温柔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放松过——或许是放松过了头，他感觉脑子越来越混沌，好想睡觉……好想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好像只有一点点时间，只听“咔哒”一声，季知秋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坐在对面的脸——清欢的脸，白净精致的脸，美好得不像话——可是下一刻，他的脸就像纸张皱掉一般变得越来越不平坦，又像是失了水分的橘子……然后一边脸坑坑洼洼，一边脸开始化脓腐烂，直至一块块的肉往下掉，血水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流淌在了衣服上，沙发上，他的手上…… 　　季知秋瞪大了眼睛。 　　“季知秋，”清欢的声音变得黯哑，如同砂纸磨砺过一般：“我好看吗……” 　　他张开嘴，露出血盆大口，然后一条长长的红舌伸了出来，往季知秋身上伸来—— 　　“扑通”一声。 　　清欢看着晕倒在沙发上的季知秋，“噗嗤”一笑——对于自己制造出来的幻想吓得他晕倒这件事真的很好笑——果然还是小孩子。 　　清欢起身，把怀表塞进口袋里，然后把季知秋的身体摆好，让他躺在沙发上，然后把毯子盖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清欢忙一边接起来一边向厨房走去——是陈梓然打来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陈梓然问。 　　“我今天……”清欢往那沙发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说：“我今晚不回去了，有事，明天早上再过去，给你带早餐过去吧，你想吃什么？” 　　陈梓然本来想要问他为什么不过来，不过他话都已经转移到那里去了他只好作罢：“随便吧。” 　　“我家附近一家早餐店的营养粥不错，还有小笼包，我买给你尝尝。” 　　“好。”陈梓然本来在这些方面就不是挑剔的人。 　　“那好，你也早点睡吧，看那些文件不要太晚。” 　　“嗯。” 　　清欢挂了电话，才返回客厅，季知秋还是那个姿势，倒不像是晕倒，而是睡着了。 　　他拿起茶几下的一本关于古董的杂志在一旁看——反正也睡不着，找点事做。 　　直到一本杂志翻完，季知秋还是沉睡着——照这趋势这一晚有的睡了。 　　不知道会不会做恶梦呢…… 　　清欢靠过去看他，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两道水痕—— 　　咦？哭了？？？ 　　就算是恶梦也不用哭啊——他到底梦见了什么啊？能让季知秋哭…… 　　清欢抽出纸巾小心地把他脸上的泪痕擦掉，然后起身，准备自己也回房睡觉了，可是他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季知秋呢喃的声音，声音不重，可是却足够听清楚，他叫的是—— 　　“……薛让……薛让……薛……” 　　清欢止住了脚步，神情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薛……让…… 第105章 占有欲 　　一大早醒来，清欢去厨房倒水喝，突然听到背后有声音，转身就对上了幽深的黑眸，他吓一跳——那么深沉的目光在季知秋身上真的十分少见。 　　“干吗？还没睡醒啊？” 　　季知秋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清欢，那力道几乎要把清欢的腰给折断——清欢心想这小孩还霸王硬上弓了，皱着眉要推开他，却听到季知秋埋在他颈边，沙哑着声音说：“我梦见你死了。” 　　“我……死了？”清欢愣愣的：“怎么死的？” 　　“你在冰块里，我把冰凿开，可是你已经没有了呼吸，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 　　清欢想象了那个画面，皱了皱眉：“这么说……我是被活活冻死的？” 　　“我整个晚上都在反复地做着那个梦，看着你却无能为力……” 　　听到季知秋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清欢故作无所谓道：“那只是个梦，你想多了。” 　　“不，不是梦，就感觉……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季知秋稍稍松开清欢，注视着他：“只是梦里的都是古装……清欢，你说，那是不是你和我的前世？” 　　听到“前世”的话题，清欢心里一凛，忙道：“什么前世不前世，你还信这个？梦就是梦，醒了就可以忘了。” 　　“不是，我觉得……”季知秋还想说却被清欢打断—— 　　“好了，你不是应该要快点回学校吗？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季知秋拧眉道：“可是我还有话……” 　　“下次再说。”说完清欢转过身继续做他的事。 　　季知秋站在清欢身后，半晌才道：“我想起来了，昨晚，我看到你的样子变得……” 　　“变得很恐怖是不是？”清欢说：“所以不要轻易说出‘喜欢’两个字，你对我是有好感，可是还不至于到喜欢甚至是爱的地步。一旦我变老变丑，你还会喜欢我吗？不会吧。” 　　“我才不是这种人……”季知秋争辩。 　　清欢回头看了他一眼：“可是你吓得晕过去是事实。” 　　“我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季知秋脸微微涨红：“任谁看到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变得那么恐怖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是是，”清欢把手擦干净：“好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出门了。” 　　季知秋就跟在清欢身后，“你要去哪儿？” 　　“去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你生病了吗？” 　　“我有朋友住院，我去看他行不行？”清欢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也要管？” 　　“我……”季知秋张张嘴，也没再说话了——大概是昨晚被吓到晕倒这件事着实丢脸，还是在清欢面前，他现在还有些羞恼。 　　清欢交代了一下小莲，然后和季知秋一起出门，在门口的时候听到喇叭的声音，清欢扭头看到了一辆白色的BMW，古月华的脸从窗口探了出来：“表弟，去哪儿？我载你一程。” 　　如果是平时清欢肯定不想麻烦古月华，但是现在一个还有些搞不懂状况的季知秋在一旁，他果断去开车门：“那就麻烦你了。”他上了车才对季知秋道：“你快走吧，下次等你放假可以再来找我。” 　　季知秋板着脸，也没回答。而古月华已经发动机器，把车开出去了——开远了一段路，清欢回头透过后车窗去看季知秋，他还是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车一动不动。 　　清欢叹了口气——小孩真执着，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古月华从后视镜看到清欢蹙着眉的模样，轻笑道：“怎么，担心那小孩啊？”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都那么大了，也该自己懂事些了。”清欢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就像是人家家长一样。 　　古月华说：“表弟，你有没有发现你有时候太温柔了？” 　　“温柔？”清欢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我，温柔？”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冷淡的人。 　　“可能你没有发现，就是不经意间，散发着包容温柔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依赖和任性，即使是一些冷硬心肠的人也会卸下心房，想要更靠近你，甚至是……占有你。”最后三个字古月华压低了声音。 　　“……”清欢想了想：“我真没觉得，我一直以为我和别人的距离保持得很好。” 　　“是吗？”古月华唇角一掀：“那也是你以为，你不觉得你上心的人太多了吗？……或者，你告诉我，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清欢心下一惊，突然后背冒出了冷汗——是啊，我现在去哪里？医院？因为那里有两个人……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们？明明应该保持距离的…… 　　“停车。” 　　古月华听了清欢的话，在靠边的停车位停了下来。 　　清欢下了车，往前看是路，往后看还是路。他呼出一口气，心里烦躁得要命，最后走到那江边的护栏旁，望着那粼粼的江波，想要借此平复自己的心情。 　　古月华停好车，走到了清欢身旁，看了看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心里却知道他此时肯定心绪波动得厉害。 　　“我就是随便一说，你也不要太在意。”古月华说。 　　“不，你说得对。”清欢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我确实，关心过头了。”陈梓然内里是一个强悍的灵魂，根本不需要人操心，就算他还是原来的陈梓然，那又怎么样，他是人，会有自己的命运，生老病死，也不过匆匆几十年，结束了去黄泉再赴轮回。而M，自己又担心什么呢，他根本不会怎么样，这只是他的一个角色扮演游戏，即使受伤了死了也只是一个可以脱壳的肉胎而已，生生死死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他比自己都要潇洒得多。 　　“这个世上最纠缠不清的就是情债。”古月华缓缓道：“一辈子不长，为情所困的却不少，有些情债这一世还清了也就罢了，若是还不清那就要生生世世纠缠，直至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清欢喃喃着：“怎样才算，两不相欠？” 　　“很难是不是？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妖，是魔，是神，情这个字也难以摆脱。” 　　清欢转头看着古月华：“那你呢？你有爱过吗？” 　　“爱过？”古月华摇头：“至少，曾经没有。” 　　“那……现在有？” 　　古月华望着清欢，笑意融融，眼睛里的温柔似乎可以溺死人：“或许，有吧。” 　　清欢下意识地避开古月华的视线，说：“那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古月华望着江面的眼睛里闪过妖魅的红光：“我会占有他，让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清欢的手猛地抓紧了栏杆，垂下了眼睑。 第106章 前往白马寺 　　“你出来啊，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啊。”提着小篮子的小和尚站在林子中央，似乎在喊着谁：“你出来啊……” 　　“窸窸窣窣”，什么东西从铺满树叶的地面拖过的声音，而且应该是体型很大的物事。 　　小和尚听到了，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往那发出声音的地方走过去。 　　他才走了几步，从那茂盛的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了一个硕大的脑袋，光是那铜铃般的大眼就能吓死人。 　　小和尚却不害怕，而是摸了摸那个脏兮兮的看不出颜色的脑袋，然后掀开篮子里盖着的布，从里面拿出一个盘子，盘子上是散发着诱人气味的点心：“这是御赐的点心，味道很好，师傅都给了我，我拿来和你一起吃。” 　　那怪物低头嗅了嗅那点心的味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张开嘴，把盘子里的所有点心吸入嘴里…… 　　小和尚愣了愣，眨眨眼，喃喃道：“我还没吃呢……” 　　…… 　　画面转变—— 　　“小和尚！” 　　听到声音，正在河边提水的小和尚转过头去看，只见到一团金色的光飞过来，然后在他面前化身成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孩童，这孩童的头上长着两只鹿一般的角，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找我有事吗？”小和尚站起身和他面对面。 　　那小孩从身后拿出一把紫色的草：“你上次不是说要找这个草吗？呐，给你。” 　　“是枯肠草，草药。”小和尚一边纠正着一边接过来看，仔细辨认了下，才点头：“还真的是枯肠草，我之前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是那鹤妖守着的，为了采这个我被啄着跑，鳞片都少了几片。”说着，小孩撩起袖子，可以看到上面结痂的几个地方。 　　小和尚有些担心：“怎么办，要不我给你涂点草药吧……” 　　小孩无所谓地放下袖子：“就一点小伤……没什么要紧……小和尚，今天山下有庙会，我们下山去玩吧。” 　　小和尚为难地摇头：“师傅不让下山的。” 　　“等你师傅睡着了我们溜出去，我背着你，悄悄去再悄悄回来，你师傅不会发现的。”小孩继续诱惑着他。 　　“可是……” 　　“庙会很好玩的，我去年去过一次，今年我们一起去。” 　　“那……”小和尚纠结又纠结，才点头：“那……好吧……” 　　…… 　　清欢突然醒来是因为他感觉到有人在碰他……那个中年男人；留着油腻腻的头发，长相相当不起眼，而他的手正伸向清欢的口袋……当清欢睁眼的时候，两人视线对上，中年男人马上缩回了手，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不过被清欢冷静的眸子盯着，他咽了咽口水，然后恶声恶气地说了句：“看什么看，不小心碰到了，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 　　说完不等清欢回应，理直气壮地站起身离开了小包厢。 　　清欢对面有两个人，一个女孩戴着耳机在睡觉，另一个男生目光闪烁，看上去有些缩手缩脚的，胆子并不大，他见中年男人离开，才小声对清欢说：“他刚才想要偷你东西，要不你告诉乘务员吧……” 　　清欢也没质问他为什么明明看见了，也不阻止，只是淡淡地道：“不用了。” 　　“我刚才看他从其他车厢过来，口袋里鼓鼓囊囊的，说不定得手好几回了……”男生继续说。 　　“嗯。”清欢反应依旧很冷淡——他是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的。 　　那个男生嘀咕：“你真奇怪……” 　　“乘客们，洛阳火车站即将到达，请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 　　听到广播传来的声音，清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车。而对面的男生也在收拾东西，看来是同一站。 　　十分钟以后，列车到达洛阳火车站，清欢背着包下了车。下车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中年男人从前面一个车厢也挤着下了车，他清楚地地看到，在挤下车的过程中，他又顺走了一个女孩子的手机，不过这一次—— 　　那个女孩的男朋友发现了，抓住了中年男人：“小偷——把手机拿回来！！！” 　　对于小偷大家都是敏感和厌恶的，所以很多人都看了过来，而那个中年男人吓得忙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快速地跑走了——被偷东西的那对男女都追了上去，另外了解了情况的乘务人员也赶着追上去，那个小偷见状，跑得更快了—— 　　那边往下是通往出口的楼梯，小偷挤开其他人，就往下跑，可是他没看清楚，自己脚下的是电梯，而不是楼梯……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脚下踩滑的小偷直挺挺往下摔了下去，所有人都听得到那滚下去然后狠狠撞到地上的声音——他的脑袋撞到了大理石上，那一下摔得太厉害，脑壳的表皮都破裂了，鲜血流了一地…… 　　“啊——”女生的尖叫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声连成一片。 　　大多数人都是目瞪口呆，一片慌乱。 　　清欢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从另一边的楼梯往下走了——在人流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驻足围观的。 　　“哎，同学，同学，你等等！” 　　快到出口的时候，清欢听到声音，转头看到刚才火车上坐他对面的男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什么事？” 　　“你东西掉了。”男生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是一个娃娃挂件，上面镶满了碎钻。 　　清欢皱眉：“这不是我的。”是我的才奇怪——明显是个女生的东西。 　　“啊？不是你的啊……”男生奇怪道：“我从车厢里捡到的，不是你的……难道是那个女孩的？” 　　清欢没搭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没想到那男生又跟了上来：“哎，同学，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 　　“那是来走亲戚的？还是来旅游的。” 　　“旅游。”算是。 　　“刚好哎，我也是来旅游的，你要去哪儿？” 　　“白马寺。” 　　“这么巧？”男生惊呼：“我也想去白马寺的，那我们一起去吧。” 　　清欢望着那个男生一会儿——相貌平凡，眼神却很诚挚。 　　“……随便你。” 　　男生笑呵呵地跟着清欢：“你好啊，我叫薛园，你呢？” 　　“白清欢。” 　　“清欢是吧？名字好好听，而且，你长得也好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生……还以为是什么偶像明星呢……” 　　清欢有些后悔了——怎么之前没看出来，这是一个话唠呢？ 第107章 白马寺——第一日 　　清欢必须要承认，自己有时候的运气真的不太好。比如说坐上公交车然后公交半路抛锚了，好不容易才拦了一辆出租车。或许真的太累了，清欢在出租车上又睡着了，如果不是同行的薛园叫醒他，他都不知道睡到哪里去了。 　　下车的时候意识还有些迷糊，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古朴幽静的寺门。门外的几棵古松高高耸起，树冠连在了一起，遮住了头顶的光线，一阵风吹来，不禁让清欢打了个寒战。 　　这时，里面传来钟声——“铛——铛——” 　　“走啊，我们进去看看。”薛园对清欢说。 　　“嗯。” 　　清欢边往里走边想，这白马寺还真是清净，果然是佛门净地，不过也就是在工作日吧，如果假期估计会有好多拜访的人。 　　寺门是半开的，进去就可以看到石板铺就的地面，这种建筑石材普遍用于隋唐以前，后来大型的寺庙才改用青砖之类的材料——果然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寺。抬头可以看到正殿上威慑的吞脊兽和垂兽，建筑风格倒是和宫殿相仿，这才是曾经国寺的规格。 　　“要进去吗？”薛园问清欢。 　　清欢点头，两人慢慢走进了正殿，正殿独有一尊五米左右的金身佛像，佛祖结跏趺坐在莲花台上，左手横置双膝上，结定印，右手置右膝上，掌心向内，手指指地，这个手势表示大地做证，为解救众生不惜牺牲一切的言行，是常见的成道像。 　　清欢仰头望着佛像，慈眉善目，点漆的双目中似有若无地透着慈悲，那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清欢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也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清欢，你说为什么这个白马寺一个人都没有啊？”薛园在一旁似乎有些无聊。 　　清欢回过神来，指着佛前供奉着的鲜花水果还有香烛道：“肯定有人的，你看，这鲜花水果都很新鲜，而且香烛也是刚刚换上的。” 　　“那他们都去哪里了啊？”薛园很是奇怪。 　　“或许……是做功课去了。”其实清欢心里也有些疑虑——没有游客或者信众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个僧人都看不到…… 　　两个人在正殿里转了一圈儿，也不见有人来。走出正殿的时候，薛园问道：“白马寺为什么叫白马寺？” 　　“因为当初两个印度高僧以白马驼载佛经和佛像来到这里，汉明帝就命人建造了寺院，取名‘白马寺’来纪念白马驼经的功劳。” 　　“白马寺里有白马吗？” 　　这个问题倒是好笑，清欢淡淡回答：“没有，不过在寺门口有两匹宋代的石雕马，相传是由当初白马寺的住持搬来的……”突然清欢觉得哪里不对……他一惊，快步往那寺门走去。 　　“哎，你去哪儿？” 　　清欢没有回答——那寺门是一门三洞，刚才他们从半开的正门进来，而现在，那寺门却是紧闭着的。清欢用力地去推门，可是门纹丝不动。他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往那高墙外扔，明明已经越过高墙，可是石子却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一般，自己弹了回来。 　　“这……”薛园也捡起一颗石子去扔，结果和清欢的一样，他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你刚才在外面，有看到石马吗？”清欢低声问。 　　“石马……没有啊。”薛园皱眉：“你不是刚刚说了门口有两匹石马吗？难道我们来错地方了，这不是白马寺？” 　　“不……”清欢呼出一口：“这应该是白马寺……不过，却不是现在的白马寺……” 　　“什么意思？”薛园一脸疑问。 　　清欢没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格是空的，他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得到的提示都是无法拨打电话…… 　　他转过身，环顾四周——为什么没有发现呢？从一开始进来，空无一人，这里的建筑，一砖一瓦，都透着古怪…… 　　清欢突然往那大殿的后面跑，薛园忙追上去—— 　　“哎哎，你去哪儿？等等我！！！” 　　清欢跑了一圈儿，从这个殿绕到那个殿，可是依旧没见到半个人影。 　　他气喘吁吁地在石阶上坐下，咽了咽口水——真的没有人。可是从大殿到庭院，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香烛供奉一应俱全，分明是有人打理的样子，为什么却找不到人呢。 　　薛园背紧了自己的背包，一边喘气一边小声对清欢说：“清欢，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该不会……见鬼了……遇上鬼打墙了吧？” 　　清欢瞄了他一眼：“我本来就没让你跟着我来。” 　　“可是……我本来就是来白马寺玩的，哪里会想到变成这样……”薛园看了看天色：“天就快要黑了，就像鬼故事里那样，是不是天一黑鬼怪就出来了……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就算死了也说明你命该绝于此地。” 　　“我不想死啊……”薛园可怜兮兮的。 　　“那就跟着我，别乱跑。” 　　清欢自己都有些摸不清头绪，不知道这背后是有什么样的力量让他陷于此地……如果真的是鬼怪作祟，那它又有什么目的？…… 　　不过，薛园说得没错，天黑是一件麻烦事。 　　下午六点，天已经完全黑了。 　　清欢抬头望着天空，是圆月。 　　“哇——” 　　突然的叫声让清欢皱眉：“干什么？” 　　“亮了！亮了！！” 　　清欢转身看过去，果然大殿里照明的油灯悉数点亮。清欢走进去，薛园紧紧挨着他跟在身后。 　　明明一个小时前看到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的香烛，竟然又是新的了，似乎刚刚被人换过——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或者不止一个，自己看不到的人在做着日常的工作…… 　　清欢想起了一部电影《SilentHill》，电影里同时存在着不同空间，明明是在同一个地方，明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可是却如何都看不到彼此…… 　　薛园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对不起啊，我真的饿了……”薛园有些不好意思。 　　薛园的目光放在了那些供奉上，清欢摇头：“那是佛祖的供品，你吃了连佛祖都不会保佑你，那你真的不用出去了。” 　　“……”薛园叹气：“那饿死了怎么办……” 　　“刚才我们不是看到后面有房舍吗？好像是住人的，我们去那里看看。” 　　“好啊好啊。” 　　清欢对着那佛像跪拜，念了几句，然后提起一盏照明的油灯，对薛园说：“走吧。” 　　那房舍是在侧殿的后面，并不大，很不起眼，往后是小小的菜园子，还有池塘，另有一盆盆的茶花，修剪得整齐干净，品相很不错。 　　薛园看了看，奇怪道：“你说怪不怪，那么大的佛寺，居然只有两间房，难道大家都挤在一起睡？也太寒碜了吧……” 　　清欢沉默了会儿，才道：“不是，这里只有两个人。” 　　“啊？”薛园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清欢淡淡地说。 　　他推开房门，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床一箱一桌一凳，还有洗脸的盆架。 　　“现在还有人睡这样的床吗？”薛园嘀咕：“怪恐怖的。” 　　清欢依旧没搭理他，只是在那桌上慢慢抚摸过去——一尘不染。桌上放着竹简和笔墨，用油灯去照，那竹简上的是用隶书所誊抄到一半的《四十二章经》——《四十二章经》便是当初驼佛经而来的两位印度高僧所译的第一部 佛经。竹简上的字体端丽灵秀，一笔一划……和清欢之前用来刻印的字很是相似。 　　“清欢，你看，有馒头。”薛园叫了起来。 　　清欢看过去，原来那桌上有一口盖碗，打开，里面是几个馒头——薛园递过来一个：“给你。” 　　“不用了，你吃吧。”对于来路不明的东西，清欢才不会去吃。 　　薛园估计也是饿狠了，很快就吃掉了三个馒头，还一边说着：“怎么没有馅啊，肉包子才好吃……” 　　“这里是佛寺。”清欢心里道——如果真的是肉包子，你敢吃吗…… 　　薛园似乎一下子感伤了起来：“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不知道。” 　　“我不想死……” 　　“现在看来，没那么容易死。” 　　“……” 　　到了睡觉的时间了，薛园连连打哈欠，或许是困意战胜了害怕，他爬上那床去睡觉了。清欢不想睡，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去睡。外面一声儿都不闻，一片死寂，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可又像是随时会出来些什么…… 　　他趴在桌子上，望着那油灯的火苗发呆……可是不知不觉的，他也有些撑不住了，眼皮慢慢耷拉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中途好像有听到薛园喊他起来一起去上厕所，可是似真非真的，清欢困得睁不开眼睛…… 　　“铛——铛——” 　　突然的钟声吓得清欢惊醒过来，他下意识地往床上看去——空的。薛园不见了！！ 　　“糟了！”清欢猛地起身，还因为腿麻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等那麻感消失，清欢拿起油灯就往外走—— 　　“薛园！薛园！！！你在哪儿？薛园！！！！” 第108章 白马寺——第二日（上） 　　水池边站着一个人，身着深色长衫，身形瘦削，因为是背对着的，所以看不清容貌，只是那不留寸发的脑袋表明了他的身份——他是个和尚。 　　他手负于身后，静静地望着那池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立在树丛之后的清欢看着他，心里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那个人是…… 　　清欢深吸口气，正想要上前，就听到头顶传来移动，抬头看到一道金光从远处而来，最后那道金光飞下来，停在了水池边那人的旁边，金光逐渐收，化成了一条龙形——是的，是龙，只是这龙缩小了些，也不过十几米长。 　　和尚转过身，侧面对着清欢，可是清欢依旧看不清他的相貌。他伸手去摸那凑过来的龙首，那龙亦亲昵地去蹭他的脸。 　　突然，和尚推开了他，问道：“你方才去做什么了？”声音清柔，透着某种熟悉感。 　　那长尾一甩，慢慢化出了人形，是个身形修长，头戴玉冠身着白袍的男子，容貌也是模模糊糊的，只是，周身透着凌厉之感。他比和尚要高一个头，低头在和尚耳边说了句什么话，那和尚再次把他推开，冷声道—— 　　“休要骗我。你身上的血腥味是哪里来的？杀生是极大的罪孽，难道你真的想要堕入魔道，万劫不复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男子拉住了和尚，自嘲道：“若是罪孽，我的出生便是罪孽，谁敢降我？魔道又怎样？魔道还逍遥自在，比那上面假仁假义自命清高的神仙要好太多了……” 　　和尚望着他，久久才开口：“你若是堕入魔道，便不要再来找我了。” 　　两人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 　　男子叹口气：“罢了，我听你的，我再也不杀生了，便是人要杀我，我也由他去了……” 　　“说什么赌气的话？”和尚叹口气：“我并不是让你任人宰割的意思，我是不想要你犯太多杀孽，罪过太深，是会有报应的，我不想你落得那个下场……” 　　“我知道……”男子一把揽住和尚，伏在他耳边轻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和尚柔顺地伏在他身上，两人呢喃着，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清欢很想要看清楚那两人的容貌，可是总也看不清—— 　　“咔嗒”一声，脚下踩断了木枝。 　　“什么人？”男子冷声喝道，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看了过来，清欢睁大了双眼，正要看得分明时，一条布满金色鳞片的尾巴扫了过来，清欢只觉得一阵剧烈的风过来，人便腾空跃起，最后远远地落在了地上—— 　　“嘶——”清欢吃痛，坐起身，发现手心被地上的碎石给割伤了，有好长一道血痕。 　　等等——天亮了？ 　　清欢环顾四周，自己却是在一片竹林中。抬头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钟楼和佛殿——应该还是在白马寺里面。 　　从地上起身，清欢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出血的手心，想起刚才的事，心里也觉得很古怪，那个和尚，那个男人……如果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正在这时，清欢听到了脚步声，他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又是那个和尚…… 　　清欢看着他走过去，马上跟了上去。 　　原来竹林中有一个洞穴，平时被竹子遮挡着，看不大出来，还以为是几块大石。和尚把那竹子拨开，然后走了进去，清欢等差不多时间了，才悄悄跟进去。 　　慢慢往里面走的时候，清欢听到了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 　　“……这些都什么东西啊？我要吃肉。”嫌弃的少年声音。 　　“阿弥陀佛，此乃佛门净地，不沾荤腥。”和尚温声细语。 　　“那炒个鸡蛋总有吧？不是馒头就是白粥，萝卜青菜豆腐的，是给人吃的吗？”不满的抱怨。 　　“鸡蛋是荤食，吃不得。”和尚很有耐心：“施主快用饭吧，用完了我还要拿碗盘回去。” 　　“什么佛，从异族而来的异端邪说，规矩还那么多，”少年冷哼：“你们那什么佛祖，你还真以为自己见得到？” 　　“佛祖在我心中。”和尚道：“众生纷扰，沉溺苦海，佛祖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脱离苦海……” 　　“够了够了，我可不想听。”少年道：“要我像你一样一辈子吃这些东西，把自己献给你们那什么佛祖，是要我命——” 　　“施主是尘世中人，自然有自己的命数。”和尚说：“施主身上的伤也好多了，不日便可离开山门。” 　　“啪”地一声，似乎是碗被摔了的声音：“你是在赶我走？” 　　“不敢。施主先前就说过要报仇雪恨之类的言语，自然不能在佛门久待。” 　　“说实话，不就是怕我脏了你们这什么佛门净地，怕我这有罪之人给你们带来麻烦吗？好，我这就走！” 　　“施主！” 　　清欢听到动静，想要走已经来不及，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心里想着待会撞上面的措辞—— 　　从里面气势汹汹地跑出来的少年一身紫衫，浓眉大眼，一张娃娃脸即使生气的时候也显得很生动—— 　　这是清欢第一次看清这里的人的模样——他呆住了——因为这个少年的脸。 　　‘黎儿……’清欢的嘴里默念着这两个字——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钟黎，应该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少年却像是没有看到清欢一般，气呼呼地从清欢身旁经过往外走去了。 　　“施主……” 　　和尚从里面追了出来，望着少年决然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立在原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清欢盯着那张真实到让人觉得可怕的脸——如果让你遇到另一个自己，你会有什么感觉？ 　　忽然，和尚慢慢转过头来，往清欢这边看了过来——清欢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石壁上，一动也不能动。 　　那清冷的眸子一如在镜子里看到的一般，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清欢的后背都凉透了。 　　…… 　　“清欢……清欢……清欢……” 　　有人在叫自己。 　　是在做梦吗？亦或是，现在才是在做梦？ 　　…… 　　清欢猛地睁开眼睛，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薛园——完好无瑕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薛园。 　　“薛园，你怎么在这儿？” 　　“我当然在这儿啊。”薛园怪道：“难道你睡了一个晚上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睡了一个晚上……”清欢的脑子似乎清晰了一些——“我是在睡觉，那么刚才是在做梦……” 　　“对啊，你在做梦，我一直叫你都叫不醒……” 　　“哦，原来是在做梦啊。”清欢呼出一口气，“既然天亮了我们再出去看看……嘶——” 　　手心不小心碰到了桌面，一阵刺痛传来。 　　清欢抬起手一看，白净的手心出现了几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受伤了……一如梦中…… 　　难道，不是梦？ 　　如果那个不是梦…… 　　清欢打了个冷战。 第109章 白马寺——第二日（下） 　　“清欢，你等等我，你要去哪儿？”薛园跟在清欢身后，边走边喊。 　　清欢兀自往前走——完全凭自己的感觉，那种熟悉的感觉，哪里是转弯，哪里是直行，最后在那片竹林前面停驻下来。 　　“哎？原来不这里还有一个竹林。”薛园还想说什么就见清欢坚定地向一个方向走去，他忙跟上去。 　　清欢拨开了竹子，露出了里面的洞穴。 　　薛园纳罕道：“你来过这儿？怎么知道这里有洞穴的？” 　　清欢没有回答，只是往里面走，洞内的土壤和空气都很干燥，而且没有任何异味。一直走到了最里面，那里有一个石床，上面有一床被褥。旁边的石桌上有一副碗筷。 　　清欢看到了墙上一道又一道的痕迹，那是刀剑划过的痕迹——是有人在这里练剑吗……突然清欢看到了在那墙角的地方有一个字，那是唯一一个清晰的字形——“讓”……那字痕很深，在刻字的时候，可以想象当时那人心里是抱着多深的情感……可是偏偏是墙角这么不起眼的地方，如果不仔细根本就不会发现…… 　　“清欢，这里有人的……”忽然，薛园叫了起来：“你看，这被窝还带着温度的！！！” 　　清欢走过去，探了探，果然还带着些许温度，说明不久之前才有人在睡觉……那……那个人呢？ 　　“清欢，你说我们被关在这里是不是这个人搞的鬼？”薛园分析道：“从我们进来这里，他就没有出现，他应该就是藏在这里，然后在暗地里观察我们……” 　　“不是，”清欢摇头：“不是他。” 　　“他？”薛园望着清欢：“你认识他？” 　　清欢说：“总之不是他。我也没明白为什么我们会被困在这里，这里并不是我们生活的那个时空……” 　　“你是说……”薛园睁大了眼睛：“我们穿越时空了？！就像小说和电视里那样？……不对啊，那为什么我们没有看到一个人？难道我们穿越到的是无人的地方吗？” 　　“我们所在的时空是一个异维空间，它保留着过去某个时刻的状态，除了人。”清欢说：“就像你昨天吃的馒头，那当然不是凭空出现的……还有现在被子上的温度，在另外一个时空，确实有人在这里，只是，我们看不到他们，而他们也感受不到我们。” 　　“……”薛园眨眨眼：“我还是不明白。那我们要怎么出去？” 　　“……我也不知道。” 　　“……” 　　————————————————————分割———————— 　　人被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可是正常需求还是要解决的——比如吃饭。清欢可以不用吃东西，可是薛园不行。 　　“你说，我们摘了他们的菜，那另一个时空的人会不会发现自己的菜不见了？”薛园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或许是时间长了，反而恐惧没那么强了。 　　“可能吧。”清欢心不在焉的。 　　“清欢，你会做菜吗？”薛园问他。 　　清欢摇头：“水煮一下倒是会。”他骨子里的思想，还是“君子远庖厨”。 　　薛园嘴角抽了抽：“那你给我烧火总行了吧？” 　　“好吧。”清欢走到灶台后面，拿起一旁存放的竹筒，打开，取出里面的火折子，吹了吹，火苗燃起，他点着了干叶子放进了灶孔里——一旁的薛园看得目瞪口呆—— 　　“动作好熟练，还以为你经常做这个呢。” 　　清欢愣了愣，说：“在书上看到学的。” 　　薛园开始做菜了，清欢就在灶后盯着那火看——耳边是铁铲翻炒的声音，清欢望着那噼里啪啦燃烧的火苗，盯着盯着，那火越来越大，清欢眼前逐渐变成了一片火海…… 　　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呼喊声，火光映亮了一大片的天空。 　　大殿之中，和尚跪在佛像面前，双手合十，默念着“阿弥陀佛”，神情虔诚到了极点，似乎在其中得到了解脱——而对于外面的情况却充耳不闻，好似身已在红尘之外，不为凡世所累。 　　清欢站在一旁，望着那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和尚，心里的激荡不言而喻。 　　是他吗？自己的前世？……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万事皆空…… 　　‘薛让……薛让……’ 　　清欢尝试着叫唤他的名字，可是却如何都发不出声音，他想要去碰触他，却寸步难移…… 　　这时，蒲团之上的和尚睁开了双目，露出清冷的眸子。 　　他扭过头来，往清欢的方向看过来——眼中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 　　‘薛让……你看得到我吗？’清欢问。 　　和尚只是静静望着他，并未开口。 　　“哐啷”一声，沉重的殿门被用力推开了。 　　清欢看向门口——在那熊熊烈火的背景之中，身着玄色铠甲的男人立在门口，身姿挺拔，高大强壮，气势逼人，宛如神祗。 　　“薛让。”男人一步步走近，沉声唤着背对他的和尚名字：“你真的置生死于不顾，想要献身你的佛祖吗？” 　　薛让从蒲团上缓缓起身，转过身来，合十，对男人点头：“王爷，许久不见。” 　　“我以为你把我给忘了。”男人冷笑道。 　　“让不敢。” 　　男人一把拽住和尚的手，“跟我走。” 　　“外面全是恶鬼，不如这里清净。”和尚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男人紧紧抓住。 　　“外面全是恶鬼……”男人盯着和尚：“在你眼里，我也是吗？” 　　和尚望着门外，目光飘远：“王爷听到了吗？那些哀嚎声惨叫声，他们很不甘心……不甘心被拖入地狱……世人无辜……王爷，不怕往生恶报吗？” 　　“不怕。”男人眼神森然：“我若是怕了，也会被拖入地狱。” 　　“权势，有那么重要吗？”和尚淡淡道。 　　“当然重要。”男人拉着和尚的手往外走：“随我走……” 　　“等等……”和尚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向清欢的方向—— 　　那个男人也回过头来，向清欢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强硬地拖着和尚离开了大殿…… 　　那一眼，让清欢久久回不过神来—— 　　是他。季知秋。 　　直到那大殿门口的匾额被那火烧得掉了下来，火光模糊了眼前的一切，烟熏到了清欢的眼睛……眼泪就那样流了出来…… 　　“清欢……你怎么了？” 　　清欢回过神来，看到了薛园关切的眼神。 　　他擦了擦眼角，道：“被烟熏到了。” 　　“你小心点，别离那么近……” 　　“嗯……” 　　清欢站起身，看向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不知道第三天的黎明什么时候到来…… 第110章 白马寺——第三日 　　半夜起来，再次发现薛园不见了，清欢都想要骂人了。 　　他真的不想要出去找薛园，这一出去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如果是鬼怪他反而不怕了，可是却是很多无法预测的东西…… 　　不过，就算他不想出去也不得不出去…… 　　叹了口气，清欢起身去寻找薛园。 　　出了门，清欢抬头——今晚的月亮好大好亮……这样的月夜总是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一阵强风袭来，清欢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被拦腰抱起，整个身体腾空…… 　　“哇——”清欢下意识地抓住了那人的衣服，抬头看到了他绷紧的下颚曲线，溶溶的月色之下，他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银光，临风而起，发丝飘起，拂过清欢的脸颊——他低下头，望着清欢，然后笑了，眼中盛满温柔：“抓紧了。” 　　龙……肇…… 　　清欢紧紧地抓住龙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龙肇这么温柔却又纯粹的眼神，没有其他任何的目的性。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最后他们停驻在一个屋顶之上。 　　“看。” 　　清欢不明所以，低头，看到了下面如虹般的长灯以及……涌动的人潮。竟然有人！而且是那么多的人！！！ 　　这般热闹完全出乎意料，在此之前，清欢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隔离了人世…… 　　“高兴吗？”龙肇在清欢耳边问道。 　　清欢疑惑，扭头看他：“什么？” 　　“你不是说想看百姓安乐，盛世年华吗？”龙肇牵住清欢的手：“让，现在你看到了，高兴吗？” 　　清欢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一袭素净的青衫和布鞋。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光的…… 　　“怎么了？不高兴吗？”龙肇望着清欢。 　　清欢抬头看龙肇，镇定道：“没事。” 　　龙肇注视着清欢，蓦地低下头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喂——”清欢睁大眼，差点冲动地把这条“色龙”踹下屋顶。 　　“这是有表情的让生动一些……”龙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了一个纱帽，戴在了清欢的头上，“走吧。” 　　清欢拉住了他：“去哪儿？” 　　“当然是到下面玩了。”龙肇对着清欢顽皮地眨眨眼：“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清欢根本来不及拒绝，就被龙肇带到了地上…… 　　清欢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样和人手牵手走在街上……真的很……丢脸……还是个男人。这个人是龙肇，那个总是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龙肇。清欢挣扎了几次都没法挣脱，只能由着他了——毕竟，他不想被龙肇识破自己不是薛让的真相。不过……龙肇和薛让竟然真的亲密至此…… 　　“让……” 　　突然被叫名字，清欢仰头。 　　纱帽的纱被掀开，龙肇毫无预警地凑近，他撷取了清欢的唇，然后把含在嘴里的糖球抵入清欢的口中——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清欢就被亲了两次——如果他是女人，是不是应该喊“非礼”？！ 　　“很甜的。”龙肇看着清欢，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清欢给了他一个白眼，甩开他的手，自己往前方走去。 　　“让……” 　　龙肇追了上来，语气带着讨好——“那边有游戏，我们过去看看……” 　　清欢却停住了脚步，而是看往了某个方向—— 　　“在看什么？”龙肇问。 　　“那里好多人，不知道在干什么……”确实有一堆人挤在一起，男男女女，而且，似乎是成双成对的。 　　“那我们过去看看。” 　　清欢和龙肇一起过去，看到的是那男男女女都手系红绳，情意绵绵的模样——原来那是时兴起的新俗，以红绳牵绕，双双对对，白头偕老的意思。 　　龙肇倒是挺有兴致地上前去拿了一根红线，清欢看着那红线有种奇怪的感觉，而龙肇一向动作很快，他把红线缠绕自己和清欢的指间，“如何？” 　　“这红线易断，现在不断，等分开的时候还是要断的。”清欢道。 　　龙肇轻轻一笑，然后勾了勾手指，缠绕在两人手指上的红线便消失不见了。 　　清欢睁大眼：“红线……” 　　龙肇又勾了勾手指，那红线竟然又出现了—— 　　“这样，我们便连在了一起……无论以后你我在何处，相隔多远，只要有这个，我们就能找到对方。”龙肇望着清欢，如同望进了清欢的心里深处。 　　“那……”清欢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如果是生与死，天与地的距离呢？” 　　龙肇与清欢十指交缠：“不论生死，天地相隔，我都会找到你，与你相守到尽头。” 　　两人站在桥下，周围人来人往，却恍如两个世界。 　　“肇，”清欢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要冲破出来，那句话就自然而然地出口了：“你想要成仙吗？” 　　“当然想。”龙肇眯起了双眼，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火焰：“我要让天庭那帮老古董看看，我绝不是让他们踩在加下的罪龙，我会让他们尝到昔日我吃的苦果……” 　　“倘若，”清欢感觉耳旁嗡嗡的，身体也渐渐不受控制：“倘若，成仙的代价是与我分离呢？成仙，和我相守，于你，哪个更重要？” 　　龙肇凝视着清欢，吐出清晰的字句：“当然是你。” 　　“轰……” 　　脑子里像是一下子轰炸开来，周围的一切都看不见听不到，无知无觉…… 　　清欢再睁开双眼时，只觉得身体软绵绵轻飘飘的，很不真实—— 　　这是哪儿？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被雾气缭绕的山峦，而他却坐在一块岩石之上，仿佛天地间只余下他一个人。 　　明明之前他还和龙肇在一起，在那热闹非凡的夜市，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 　　“铃铃铃——”一阵响彻天地的铃声——有别于引魂铃，而是更为密集庄重的铃声。 　　清欢只见那高耸的山峰之间，一团烈焰般的东西飞速而过，却看不清是什么……那铃声分明已经远去了，可是很快它又由远及近而来，那火焰般的物体也飞了回来，最后停驻在清欢的面前——原来是九头鸟架着的仙车，那仙车金碧辉煌，宝珠彩络环绕——而车上坐着一个人：一身紫铜金比甲长袍，头戴紫金兽梅花冠，面容俊美不失英气，眉心有一火焰状印记，周身气质冷酷疏离，那目光更是冰冷到让人不敢接触。 　　清欢当然认得他——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便是现在的陈梓然的原身汤麒蔚汤少督军的样貌。 　　他慢慢走到了清欢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才开口：“你是哪来的孤魂野鬼，未曾在阴灵册上登录，竟敢在太山游荡？” 　　“孤魂野鬼……”清欢喃喃着，突然醒悟：“你是说，我已然成了孤魂野鬼？” 　　“你魂魄离体，无主无归，不是孤魂野鬼是什么？”他面无表情，眼神如同冰刀一般冷厉。 　　“我死了……”清欢看了看自己的手，已呈透明，双脚也已离了地面——果然……他已经死了，还成了“孤魂野鬼”……“你说，这里是……太山？” 　　“这里便是天齐仁圣大帝管辖的太山，我是大帝身边的神殷氏。” 　　“神殷氏……”清欢看着面前的这个冷酷傲然的神，“我若成了孤魂野鬼，如何去往地府？” 　　“你魂魄被打散，进不去地宫，只能等着魂飞魄散之日。”他表情没有一丝松动。 　　“我……还有几日？” 　　“七七四十九日。”神殷氏回道。 　　“七七……四十九日……” 　　…… 　　清欢一个激灵醒过来，人躺在床上，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洒到了床上，刺得他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还是从这个梦醒过来了。 　　清欢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回想方才梦里的事—— 　　薛让和龙肇已经到了生死相许的地步，一个和尚，一条罪龙，许了那种“相生相守”的誓言，不可思议……清欢抬起自己的手，干净的手指上什么都没有，可是清欢知道，那里的红线始终在那里——原来红线是由此而来，生生世世，竟然都没有消失，就像龙肇说的，“生死”和“天地”都不能隔断……可是，物是死的，而人…… 　　薛让死了之后，成了孤魂野鬼，面临灰飞烟灭的命运，却在这时遇到了汤麒蔚的原身“神殷氏”……可是，薛让如果死了，那龙肇呢……他去哪里了？ 第111章 神殷氏 　　在番外开始之前要说明一点：清欢梦境和环境里的会有些出入，因为会带入自己的角色，而过去真实发生过的那些事经历者也都只有当事人，比如以下的故事—— 　　开始—— 　　他是神殷氏，天齐仁圣大帝做下的神君，掌管一方水土四季，因大有神通，兼之受大帝器重，位列上仙前列。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神仙多久了，历经了多少春秋，只是日出东巡，日落西回，日日如此，所有的规律似乎刻入了骨髓，从未变过。可是，这规律却因为一个人……而逐渐打破了。 　　那是一个无主无归的孤魂，徘徊于太山之上。他是神殷氏见过的最干净的灵魂，与山野之上的那些野鬼大不相同。神殷氏日出东巡之时，他坐在岩石上望着远方，目光飘渺，等神殷氏日落西回之时，他仍旧是那个姿势，那个沈青，目光投向被雾气遮掩的远方——如同一尊石雕，可是那盈盈如水的目光却分明不是个死物。 　　神殷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一个怪人，因为好奇，他便刻意减少了巡视的时间，在一旁观察那孤魂，想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想要什么——可是整整十日，孤魂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你在想什么？”神殷氏终于忍不住走到孤魂面前，开口问道——倘若被那些见惯了他冷面的仙家看到，肯定会十分惊讶，这可是神殷氏主动去关心一件事。 　　那孤魂动了动，转过头来，美丽的脸庞可与仙灵相媲美，他只是望着神殷氏，没有回答。 　　“我是天齐仁圣大帝座下的神君殷氏，你是无主孤魂，且并未在阴灵册上登录，为何在太山徘徊不去？” 　　“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他幽幽道。 　　“那你为何要坐在这里？”神殷氏又问。 　　“我在等人。”他这次却说得笃定。 　　“等什么人？”神殷氏没有发现自己今天的问题太多了。 　　他想了想，却是摇头：“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要等一个人，来找我。” 　　“若是他不会来了呢？” 　　“不会来了吗……”他垂下了眼睑，声音飘忽。 　　“你叫什么名字？”神殷氏问。 　　“不记得了……” 　　神殷氏想起来魂魄失散便会忘记前事，恍恍惚惚，不知从何而来，往哪儿去——他却还记得自己是在等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对他一定很重要。 　　“三十九日，你最后余下的日子。” 　　“是吗……”他的语气分不出情绪。 　　神殷氏此时想不到的是，这三十九日对自己的影响会那么大，改变了自己千年如一日的平静生活。 　　…… 　　当你对一个人的关注超过了其他事物，那么，有些事注定要开始了。 　　神殷氏的冷清冷性在仙界是出了名的，对其治下甚为严厉，甚至对违反规制之人称得上残酷暴虐。其他仙人背后议论其是冰寒体质，冷硬心肠，加上神殷氏孤僻寡言，谁也不想来招惹他。可是，凡事总有个例外，而神殷氏终究是遇到了他这个“例外”——便如同是一片千年冰湖的表面开始出现了裂缝，那裂缝逐渐在扩大，下面是涌动的活水…… 　　如果说前十日神殷氏都是默默地在暗处观察，那后来他是正大光明地在旁看着那孤魂——明明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可是神殷氏却似乎从他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独处了大千世界，那个世界里却都充斥着他美如菡萏般的容颜。他有一种让人宁静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人想要待在他的身边，静静的，什么也不去做。 　　神殷氏意识到自己像是着了魔一般，每日忍不住去看那孤魂，甚至连几千年都不曾懈怠的巡视灌下都犯了懒——他隐约知道哪里不对了，可是又说不上来。神殷氏去找天齐仁圣大帝求解，可是正逢大帝出游访友，神殷氏这一疑虑得不到解决，终究控制不住，酿成了后来的孽缘…… 　　第二十日，神殷氏出现在孤魂面前，却是带着一个棋盘而来。 　　“我们来下一局如何？” 　　孤魂收回了投向远方的视线，回头看着明明在请求却面无表情的神殷氏，久久才点头：“好。” 　　这一局又是下了三天三夜，神殷氏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巡视职责，只是全心在那棋局之上——准确来说，是与他进行那棋局的孤魂身上。在那三日手谈之中，孤魂不像是之前那般精神恍惚，而是专心在棋局之上，仿佛找到了精神支柱。 　　最后，神殷氏手执黑子道：“一百八十一子，我赢了。” 　　孤魂望着那棋盘之上的残子，神情专注，神殷氏却再次开口了：“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孤魂抬头：“何事？” 　　“陪我……”神殷氏凝视着孤魂：“你剩下的日子，陪我巡视四方如何？” 　　孤魂思索半晌，点头：“……好。”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被神殷氏巡视到的各地仙，都看到了神殷氏身畔的孤魂身影——众人惊讶之余却不敢多言，毕竟是上司（上仙）的事。 　　一日又一日，每日的巡视对神殷氏来说已经不再是单调的职责，他习惯了每次扭头就能看到的存在——虽然孤魂总是安静地呆在一旁，不说不笑，可是光是看着他都给神殷氏带来莫名的满足感——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当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一日，电闪雷鸣，太山上的野兽满山乱窜。 　　“那是什么？”孤魂立于崖头，望着远处不断的闪电。 　　神殷氏站在他身旁，回答：“妖兽渡劫罢了。” 　　“渡劫？” 　　“若是渡劫成功便位列仙班，修炼成仙了。”神殷氏解释道。 　　“成仙……”孤魂喃喃道：“为什么……要修炼成仙呢？” 　　“成仙便可长生不老，重要的是高高在上的地位，这是人和妖都比不上的。”神殷氏神情淡然。 　　“那……”孤魂顿了下：“做神仙开心吗？” 　　神殷氏愣了下，回答：“神仙没有七情六欲，何来的开心？” 　　“没有七情六欲？” 　　“是，既然做了神仙，其余都已经无关紧要。” 　　孤魂想了想，问神殷氏：“那你呢？” 　　“我？” 　　“你是神仙，也没有七情六欲吗？” 　　被孤魂那清澈见底的眸子盯着，神殷氏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他有些口干舌燥，半晌才开口：“没有。” 　　孤魂点头：“没有情欲便没有烦忧……” 　　望着孤魂渐渐趋于平静的侧脸，神殷氏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问：“你在等的那个人，是你的爱人吗？” 　　孤魂摇头：“不知道。” 　　…… 　　一夜的电闪雷鸣过后，第二日巡山之时，神殷氏发现了一条被雷电击毙的巨大白蛇，而它的腹下卧着一枚白色的蛇卵。同行的孤魂摸了摸那枚蛇卵：“是活卵。” 　　“现在是活的，但是没有每体的照顾和孵化，必死无疑。”神殷氏并不为所动。 　　孤魂沉默地轻抚着那蛇卵，并没有说什么。 　　神殷氏在一旁看着孤魂的模样，突然改口道：“如果你想要看到它孵化出来，我可以帮忙。” 　　孤魂抬头，澄澈的眼眸望着神殷氏：“真的？” 　　“既然遇到了也是有缘，不过举手之劳。” 　　神殷氏从来不是什么热心的神仙，更何况……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破例了。 　　“是啊，母蛇临死还护着它，若是不能来到这世上，可惜了。”孤魂说话的时候，眼中满是慈悲。 　　神殷氏接过孤魂手里的蛇卵，慢慢抚摸着那卵壳，白色的蛇卵发出了红色的光芒，那光像是从里面发出的——卵壳似乎变成了透明，可以看到里面的动静…… 　　神殷氏把那蛇卵放到孤魂的手里，“要出来了。” 　　孤魂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蛇卵看，被他双手捧着的蛇卵晃了晃，先是小幅度，然后剧烈起来——不过还是在孤魂的手里——“咔咔”卵壳开始出现了裂缝，继而那裂缝越来越大……直到一颗还带着粘液的圆滚滚的小蛇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黑色的芝麻一般的眼睛对上了孤魂的眼睛…… 　　孤魂伸手把那小脑袋上的一片卵壳给拿开，那小脑袋趁势在孤魂的手心蹭了蹭，形容亲昵…… 　　孤魂感受着手心的湿黏触感，却丝毫不觉得抵触，反而心里一片温柔——他抬起头去看神殷氏，嘴角泛起了浅浅的笑容，眼睛亮得如盛满了星辰：“看，它出来了……” 　　那一笑，神殷氏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朵花盛放开来，整个人仿佛飘在云雾之中，眼前只剩下了那抹笑容…… 　　孤魂灰飞烟灭的期限最后两天，神殷氏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想要那孤魂离开，他想要他留在人间，或者说，陪在自己身边…… 　　一个一直寂寞了几千年的神仙，突然有了陪伴，习惯了以后怎么可能放手呢…… 　　所以，在那之后的事似乎也顺其自然。 　　冤也，孽也。 　　从遇到那缕孤魂的时刻开始，很多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第112章 白马寺——第四日 　　“搞什么……”清欢真的很想要骂人——因为……外面竟然下雪了！准确地说，已经是积起了厚厚的雪，而天空还在不断飘雪。 　　“好冷好冷……”薛园缩在床上，身体颤抖着。 　　清欢摸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你等等。”清欢道：“我去厨房给你烧些热水。” 　　薛园冷得牙齿直打颤：“嗯……” 　　清欢不是不冷，只是他始终还是和常人不一样的。一路踩着雪跑到了厨房，厨房里空空的，比房间里还要冷。 　　清欢舀了水，盖上锅盖，然后就在灶后点火，可是那火折子也因为这天气变潮湿了，根本点不起来……清欢正懊恼着，从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冒着火星的火折子—— 　　“给。”少年明朗的声音。 　　清欢转头看到了身着玄色袍子，束着头发，对着他笑得一脸灿烂的……钟黎——不，他不是钟黎。 　　“发什么呆啊？点上啊。” 　　清欢回过神来，用那火折子点上火，然后才把火折子还给他。 　　看着灶孔里的火烧旺了起来，清欢松一口气，转过头，看到了少年就那样随意地蹲在自己身旁，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宠物犬。 　　“你……”清欢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涩：“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练完功，怪无聊的。”少年又压低声音对清欢说：“反正你师傅生病休息，不会发现我的。” 　　“我师傅……”清欢顿了下，问：“你很怕我师傅……发现你？” 　　少年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说的吗？不能让你师父发现我藏在这里，要不然会把我赶走的。” 　　“哦……”清欢眼神闪烁了下，然后发现了少年露出的脖子到耳朵处有两道深深的伤痕，似乎是爪痕——“这个伤……”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伤，撇嘴：“没事了，你放心吧，你的草药很管用……” 　　“那就好……” 　　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很不爽：“那龙妖……迟早有一天，我会斩了他，也让他瞧瞧我的厉害……” 　　“龙妖？”清欢望着他——他说的该不会是…… 　　“怎么，舍不得？”少年挑眉，神情阴沉了下来：“你就那么在乎他？他是妖物，我们是人，不管你们认识多久，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有什么好的？就会那些妖术……你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吗？” 　　“他……”清欢想起龙肇和薛让说的话：“他答应过我……不会再伤人性命的……” 　　“这你都信？他们这些妖怪都是用人来修炼的，他呆在你身边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他不会的……”清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相信龙肇。 　　少年冷哼了一声，瞪着清欢：“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他？你爱上他了是不是？撇去你的身份不说，你们并非同类，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清欢垂下眼睑，他在想要怎么接下少年的话，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沉默的模样在少年的眼中，却是难过的样子。 　　少年咬咬牙，道：“罢了，我不说就是。反正，我会让你明白，你和他在一起，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清欢一个心惊——他不知道如果是真正的薛让听到这句话会不会有所顿悟，可是他却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果然，他对薛让……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少年手里的木杈在地上画着不知所谓的字符——过了好一会儿，少年再次开口——“薛让，我不想报仇了。” 　　“啊？” 　　少年继续道：“你说得对，冤冤相报，何时是个终结？我能够活下来，未必就要选择一条最沉重的路。反正，我也不想称王称霸，这世道再乱，我自己活得自在就好，或许还可以……和我爱的人，过普通人的生活。” 　　清欢注视着他：“你能这样想最好了……人不需要那么多欲望。”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少年叹口气，“改日，我去给我爹娘找个风水好的地儿立上两块墓碑……还有，那些追随我的人，也解散了……应该可以了吧……” 　　清欢点头：“嗯。” 　　“或许我那在九泉之下的爹未必满意，或许，其他人会埋怨我，可是……这都不重要了。”少年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 　　清欢见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要想那么多，人生在世，也不过数十载，谁知道往后怎样呢。” 　　少年抓住了清欢的手：“薛让，你总是这么洒脱……所以，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快活。” 　　被他抓着手，清欢本想要挣脱，可是他的力气太大了——“你……” 　　“你不觉得高兴吗？我被你劝服了。”少年脸上恢复了生气。 　　“高……高兴……” 　　“我想，”少年眼中满是温柔：“你应该也是喜欢我这样吧。” 　　“嗯……” 　　“我就知道。”少年这才松开了清欢的手，嘴里说着：“我和姓袁的那小子可不同，他满满的野心和欲望，想要爬上高位，称雄天下……” 　　“姓袁的小子？”清欢不解。 　　“就是袁绍那个小子啊，他的野心可不只是一个王爷那么简单……”少年又对清欢说：“袁绍有没有来骚扰你？” 　　“骚扰我？” 　　“不是上次他下棋输给了你，说要再来找你吗？那个时候还对你拉拉扯扯的，如果不是……我早就去砍了他那只手——” 　　砍砍砍——果然还是少年气盛。 　　“他……没对我怎么样。”清欢还没搞清楚那个袁绍是何许人也，不过听到少年说袁绍是个王爷，清欢不由想起了那唯一在自己的记忆中和“王爷”有关的人，难道，这个袁绍就是汤麒蔚的前世…… 　　少年把那树杈一扔，咬牙切齿道：“都怪你，太招人喜欢……” 　　“啊？我……” 　　“好了，我先走了，与人有约。” 　　“哎……”清欢还来不及多说什么，那玄色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厨房。 　　这来去匆匆的…… 　　哎？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清欢叹口气，往那灶孔里又加了一把柴火。这时，他发现自己身上刚才的长袍又变了原来现代的服侍。清欢算是明白过来——古装的时候便是薛让，现代装才是自己。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又会变成薛让了…… 　　清欢也不想再纠结了，等他烧好了睡，往那木盆里加满了热水，然后捧着木盘走出了厨房—— 　　咦咦咦？雪化了？不对……根本一点雪的痕迹都没有了，那温度也已经不是方才数九寒冬的温度了，倒是和原来差不多——搞什么……等等……清欢发现了不对劲的不只是时节，而是地点……环顾四周，山峦水瀑，这根本就不是在白马寺了啊！ 　　清欢哭笑不得，这简直就是科幻大片的效果嘛！ 　　清欢觉得自己现在端着木盆的模样也实在是可笑。突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响，似乎好多人在…… 　　他悄悄走过去——原来是好多人在山谷中打斗，那被围在中间的几个人明显处于弱势，毕竟人数太少……而吸引清欢目光的是，那最中间的人…… 　　薛让！ 　　还有那个一直贴着薛让保护他的人……便是方才在厨房里和自己抱怨连连的少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会在这里，还被人围攻，那些人看衣着都是将士…… 　　清欢在上面看得心焦，那薛让倒是一直双手合十，沈青淡然，似乎置生死于无谓。那个少年还好，可是其他几个一起保护薛让的明显都已经撑不住了……难道他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不对，清欢记得陈梓然说过，他梦到自己是被封在冰雪之中冻死的，那么现在…… 　　突然清欢看到了对面比自己稍矮的山头，有一穿着盔甲的男人举起了弓箭，而那弓箭正好对着下方的薛让……弓弩大张—— 　　‘薛让！危险！！’ 　　清欢情不自禁对着下面大喊，可是……他用尽力气，却完全发不出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箭射了出去，直直地往薛让身上射了过去——清欢的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然而，那箭最后射穿的却不是薛让的身体，而是挡在薛让身前的那个少年…… 　　所以的时间似乎一瞬间精致了下来，打斗中的人都停止了，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少年紧紧抱住了薛让，直至没有力气软倒在了薛让身上——薛让愣愣的，他没有想到这个变故，他只能抱住少年的身体，睁大了双眼，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身体颤抖着—— 　　“文、文鲤……”薛让看到少年身上被鲜血染红的衣服，眼神慌乱：“不要……” 　　“……薛让……”名叫“文鲤”的少年努力去抓薛让的手：“……如果、如果有来生，你一定要……” 　　薛让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想要听清他说什么…… 　　那声音微弱地本该只有薛让才听得到，可是在山崖之上的清欢却清晰地听到了传入自己耳中的声音—— 　　“如果有来生，你一定要爱上我……”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乞求，包含着此生的遗憾和不舍…… 　　清欢想起了另一个叫“黎”的少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一直想要的都只是自己的爱，仅此而已…… 　　马蹄声由远及近，在模糊的视线中，清欢看到了那支军队最前面马匹上的英挺身影—— 　　那个与季知秋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第113章 白马寺——第五日 　　雷声轰鸣，似乎有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薛让却是跪在大殿之中，对着佛像默念佛经。 　　“咿呀——”一阵风来，大殿的门被吹开，一道金色的光飞了进来，最后停在薛让身边。 　　薛让并没有停止念经，而那金光化身城的龙肇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薛让，最后就在他身旁的蒲团上跪下，一言不发，只是望着那高高在上慈眉善目的佛像。 　　半个时辰过去了，薛让的佛经才念完了，他对着佛像跪拜结束，才转头去看龙肇—— 　　“你并不信佛，为何要跪？” 　　龙肇望着薛让，微微一笑：“我不信佛，可是你信，我跪他，不为我，是为你，他若是有灵，也会保佑你。” 　　薛让的眼眸闪了闪，才抿唇，拉着他的手起来：“胡说些什么，对佛祖要诚心诚意，起来吧。” 　　龙肇反手握住他的手：“你师傅又让你罚跪？” 　　“不是罚跪，师傅是让我摒除杂念，精心修行。”薛让看了看门外：“你过来如果让师傅看到的话……” 　　“放心，你师傅已经睡下了，我去看过了。”龙肇脸上带着不悦：“难道你师傅不让你和我来往你就真的乖乖听话了？” 　　“不是……”薛让皱着眉头：“只是，我始终不想让师傅不高兴……” 　　“你师傅想要你修成佛陀，你也听他的？” 　　薛让看了他一眼：“能不能修行圆满和师傅没关系，只能看我自己。” 　　龙肇抓着他，定定地望着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我如今破戒这么多，还能修成佛陀吗？”薛让反问。 　　龙肇听了笑着就要去抱薛让，被他推开—— 　　“在佛祖面前不得放肆。”薛让一本正经道。 　　“佛祖管得也太宽了点……”龙肇撇嘴。 　　薛让瞪了他一眼，然后对着佛祖一个合十鞠躬：“阿弥陀佛。” 　　做完了以后，薛让拉着龙肇出了大殿，把殿门给小心地关上了。 　　龙肇在身后看着，在他还没转过身来的时候，就一把揽住他纤细的腰肢，薛让一惊，把他推开—— 　　“说过多少次了，在佛祖面前……” 　　“知道了。”龙肇被他打断也没有什么不悦，只是说：“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 　　薛让正要说话，刚好一道惊雷，他皱了皱眉，看着黑压压的天，叹口气道：“天有异象，人间战乱不断……” 　　“可不只是人间战乱，天上也不太平，”龙肇唇角一勾：“不过正好是我的机会。” 　　“你要做什么？”薛让疑惑地望着龙肇。 　　龙肇对薛让说：“现在有一个难得的机会，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我就可以脱胎成仙。” 　　“肇，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薛让拧着眉很是担心。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龙肇在他眉间印下一喂：“等我回来。” 　　薛让抓着他的衣袖，脸上的神情并未松懈。 　　“我要离开几天，不过可能人间的时间要更长一些……”龙肇注视着薛让：“让，你要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画面转换，薛让坐在冰雪之中，身着单衫，而他面前，金冠紫袍的男人用手里的金鞭挑起薛让的下巴：“啧啧，确实是个绝色，难怪那妖龙钟情于你。” 　　“妖龙……”薛让一震：“你是说肇？你见过他，他在哪里？” 　　“那身份地位的妖龙如今已然飞升成仙了，”男人又啐了一口：“凭他也配……低贱的罪龙以为自己一朝成为龙神了……竟敢对本君无礼，害我在仙会上失了颜面不说，还夺我仙职……哼，这口气我不出如何甘心？” 　　薛让望着男人：“你是说，肇已经成仙了？” 　　“是啊，成仙了……”男人笑得阴邪：“他已然成仙，估计也想不起你来了……我就算杀了你，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他也不会知道……就算他日后想起来了，也救不了你，失去了心爱的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呢？哈哈哈哈……”他笑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既然是神仙，杀害无辜之人，难道不怕受天罚？”薛让咽了咽口水道。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人类，我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么点小事，我能受什么天罚……”男人阴测测道：“不过，我给你留一线生机……” 　　“什么？” 　　“打散你半魂，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且看那龙肇想不想得起你的存在，能不能救你了，别怪我无情……” 　　薛让张开嘴，还要说话，却被那男人鞭子一抽，整个人变得僵硬，然后袭来的就是不断的寒意，那寒气包裹住了他，变成了冰块，视线逐渐模糊……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肇，你在哪里…… 　　薛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一片寂静，他的意识渐渐远去，整个人飘飘忽忽的…… 　　“薛让！薛让！薛让，你在哪里？！薛让！！！” 　　熟悉的声音，可是薛让已经无法回应…… 　　是谁呢……不是肇…… 　　薛让终究支撑不住了，陷入了黑暗之中…… 　　薛让，卒于建安二年，年仅十七岁。 　　…… 　　清欢睁开眼睛的时候，躺在床上，四周没有一个人。 　　“薛园？薛园？” 　　没有听到回应。 　　清欢起身，往门外走去——外面下着淅淅的小雨。 　　清欢看到了一把搁在门边的黑伞，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就是在等人去拿。他拿了起来，撑着往外慢慢走。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真相离他很近很近，似乎他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 　　从他来到这个白马寺开始，那些光怪陆离，不断交织变幻的片段，那些出现的人…… 　　肇、文鲤、神殷氏、袁忡……肇是龙肇，文鲤是黎儿，神殷氏是曾经的汤麒蔚现在的陈梓然，袁忡是季知秋……还有一个，那个冰封了自己打散自己魂魄的就是那个紫麒麟……所有的所有，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清欢回忆着那一个又一个片段，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那片竹林，似乎有一个神秘的力量在指引着他往这里走……慢慢的，慢慢的…… 　　在那竹林深处有一处坟包，坟前立着一块墓碑。 　　清欢看着那块墓碑，呆立良久，嘴角才露出一抹苦笑。 　　其实，所有的不对劲，并不是从来到白马寺开始。而是从他坐上来洛阳的火车开始——不对，是从他睡着做梦开始。为什么他没有想起来，在睡着之前，那个车厢里，自己记得明明只有两个人，他和那个一直玩手机的女孩子。而醒来之后，却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孤单地坐在女孩旁边，看着自己的手机差点被偷走，他和自己搭话，然后下了火车，追着自己而来，因为目的地相同，变成了同行，搭上了的士，自己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所谓的“白马寺”…… 　　那立在雨中的墓碑上赫然几个汉隶书写的字：文慧大师薛园之墓 立于建安一年薛园……薛让……汉时，佛教初传入，僧人并无法号，出家都是随师傅的姓氏……直到死后，大德之人才有从官家赐予的封号。 　　…… 　　清欢放下雨伞，在那墓碑前跪了下来，“师傅……” 　　他闭上了双目，眼前却出现了一幕又一幕如同电影播放般的场景—— 　　薛让，本是被丢弃在路边的孤儿，被老和尚捡回来，自此有了薛让的名，“让”取自“处处谦让，心怀慈悲，宽容待人”之意，养于白马寺之中。薛让自小颇有慧根和佛缘，跟随师傅学佛念经，长大了些，便跟着翻译佛经。 　　薛让的命运从他八岁之时采药遇到那孤苦无依放养深山的小龙妖开始便发生了转变——自此，他的修佛之路注定无果。 　　那个叫“肇”的龙妖从一开始的捉弄欺负小和尚到后来的接受信任，两个没有玩伴的人和妖成了玩伴，再到后来，小龙妖开了情窍，痴缠着那小和尚，原本被佛经熏染得冷清冷性的小和尚终究堕入情网，与龙妖展开了这一段孽缘。 　　两人时常偷偷一起下山夜游，一次龙妖与另一嬉游人间的妖怪对上，两妖追赶之际，小和尚被落下，却遇上了孤身出游的公子袁忡，两人因棋结缘，小和尚并未放在心上，而袁忡却心心念念，后来甚至追到了佛寺——这便是第二段孽缘的由来。 　　而那文鲤乃是前朝将军家的独子，全家牵连被诛杀，独他一人被衷心的家臣护着逃出，他受伤被薛让所救，藏匿于白马寺之中…… 　　文鲤原来是满心的仇恨，想要复仇，光复家门，而遇上薛让也是他的命，薛让秉着佛门慈悲的心救了文鲤，也劝说文鲤放下仇恨，文鲤倒是被他劝说成功了，心里却埋下了一段隐晦的情愫。 　　文鲤即使像薛让告白未果，仍旧选择留在他身边守护他——文鲤最厌恨的人，一个是与薛让两情相悦的龙妖肇，一个是那仗着身份地位纠缠薛让的公子袁忡——当然，后来公子袁忡成为了王爷，一个充满权力的文鲤，还有一个神通广大的龙妖。 　　而这一切在后来肇突然离开有了机会。肇留下让薛让等他的话便离开，他原来只说数日便回，却整整一年未归。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薛让的师傅病亡，洛阳城遭遇兵祸，城郊百姓之家被烧，包括白马寺在内。袁忡借此带着薛让离开，薛让身不由己，跟随袁忡辗转战场。 　　至于文鲤，他当日被袁忡手下截住，后来硬是凭一己之力，追到了袁忡的军队，并从一级兵士做起，一路升上了校尉。袁忡不喜文鲤，可是当时文鲤在军内已有威信，加上薛让的坚持，袁忡只好让文鲤留在薛让身边。 　　文鲤得偿所愿，明明是个校尉，却混的只如同一个小小的兵卫也甘之如饴，他一边保护着薛让，一边想着找机会带着薛让离开兵祸之地，可是不等他计划成功，终在那次的埋伏之中，为保护薛让而中箭身亡。 　　文鲤死后，薛让对凡尘更加心灰意懒，一心向佛，再无其他，不管袁忡如何努力都不能改变他的辛弈。 　　那年冬天，途径雪山之时，薛让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掳走，那人便是紫麒麟，紫麒麟不知从何得知薛让是龙神肇昔日的恋人，他下凡来就是为了杀了薛让来撒气，彼时，薛让才知道原来的龙妖肇真的飞升成仙，变成了龙神…… 　　可是，他甚至都没问清楚缘由，就被冰封冻死，魂魄也被紫麒麟打散，而袁忡感到之时都来不及见薛让最后一面。 　　薛让死偶，魂魄离散，前尘尽忘，孤魂飘荡，徘徊于太山之上，他只记得等待一个人的出现，却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神殷氏。 　　四十九日的时间，那神殷氏与薛让朝夕相处，孤独寂寞几千年的神殷氏为了这个不知名姓不知前事的孤魂第一次动了情。乃至后来，神殷氏逆天而行召回了薛让所有的离散的魂魄，薛让魂魄归一，免去了魂飞魄散的命运，而此时，天齐仁圣大帝大怒，神殷氏被罚下界，遭受轮回之苦…… 　　清欢一个激灵，喘着气，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雨雾蒙蒙——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他的前世，薛让的前世。 第114章 白马寺——终结 　　“都想起来了吗？” 　　背后的声音让清欢一个激灵，他扭过头看到了静静站在雨中的薛园——可是现在的薛园看起来和之前那个胆小懦弱的人完全不一样，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智者的灵光——不，确实周身有淡淡的光——清欢眨了眨眼，看到原来年纪二十上下的薛园变成了一个六十来岁慈眉善目的白胡子和尚。看到他的瞬间，清欢心里一阵激荡。 　　他站起身来，走到和尚面前，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道：“师傅。” 　　“你我师徒一场，情谊却如同父子，即便过去这么久，可是情分始终未断。”老和尚微笑道。 　　“师傅特意引我来此，便是为了唤醒我前世的记忆？” 　　“你前世欠下太多情债，为情所累，未能修成正果，少年夭亡。这一世仍旧遭受情劫，为师才来引渡你一番，希望能点悟你。” 　　清欢叹口气：“师傅你为徒儿如此操心，徒儿却不能摆脱红尘，潜心修行，辜负了师傅的一片苦心……” 　　“你有佛缘，又有慧根，只是那水骨花命的命格始终让你无法超脱……若是你能过了这情关，才真正能修成正果。”老和尚道。 　　“师傅，我……”清欢张口，却不知道如何说。 　　“为师知道你放不下，若是能放下，也不用纠缠两世了。”老和尚笑道：“徒儿，你大可不必过于忧扰，凡人一世，不过情欲二字，你无欲却有情，此乃你的命数。倘若你这一世能把你签下的情债还清，那也就是终结了。” 　　“徒儿知晓，只是说来容易，我要如何来还这情债……” 　　“顺其自然，不可强求。”老和尚缓缓道：“等到有一日你能够真正放下，真正超脱，那便是你归于佛祖座下的时日了。” 　　“师傅，徒儿不明白……” 　　老和尚笑道：“问问你的心。你原先就是顾忌太多，不敢真正随心所欲，反而结就了更多的情果，倒是把自己锁在里头了。为何不放开呢？你必得先经历过体会过，才能做到大彻大悟。” 　　“师傅？”清欢皱眉，师傅的意思是…… 　　“痴儿。”老和尚敲了下清欢的头，如同那千年之前，在这古刹之中，师徒二人相依为命时一般——“修行并不是都要苦修的，历尽凡劫也是修行，最后修成怎么样只看你自己。私心来说，师傅只望徒儿人间逍遥，哪怕只是一世。” 　　“师傅……”清欢看着始终一脸慈祥地注视自己的老和尚，感觉鼻子酸酸的——他们名为师徒，实如父子，不管过去了多长时间。 　　老和尚叹气道：“当日我圆寂归西，却始终放不下徒儿你。我早就算过你为情所困，一世难安，早年曾试图阻止你下山，却还是逃不过与外面的纠葛。我知你与那龙妖的情义，后来又牵扯进来许多人，只是无奈都是命中注定，我无力回天。后来我算到你夭亡之命，又几乎魂飞魄散，赶到太山之时，你已被那神殷氏所救，不过人间已无你的驱除……” 　　“师傅，”清欢被老和尚提醒才想到这个问题：“徒儿想知道在我空缺的一千多年时间里，我身在何处？是随你去了西方世界吗？” 　　老和尚摇头：“看来你仍未全部想起来。你当时为魂魄，阴盛之体，如何随我去西方世界？” 　　“那我……” 　　“也是那神殷氏痴情……”老和尚摇头道：“他下界轮回之前，还为你向那天齐仁圣大帝乞求……再加上我在一旁施力，你便被流放到阴界……” 　　“阴界？地宫？” 　　老和尚点头：“说是流放，实际上却是给了一个实职。” 　　“什么实职？” 　　“无常君。乃至后来多了一个白无常，在民间的传说之中，你的职位便是黑无常。” 　　清欢此时想起当日重茄和自己说的话——地宫现在只有他一个白无常，黑无常之位空缺，他还说原来地宫只有一个黑无常，他这个白无常是黑无常一手带起来的……可是，重茄却忘记了原来那个黑无常是个怎样的人，只是他坚持说“黑无常是一个品性温柔，相貌端美的人物”……原来，那个传闻中的黑无常就是自己。他在地宫中做了一千多年的黑无常，却在八十年前突然转世人间……不对，那重茄也和自己同时转世，转世之后两人也有了纠葛……究竟在地宫发生了何事……为什么黑无常的事迹都被抹去，为什么重茄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还有那个对自己总是古里古怪的子皿…… 　　“师傅，你可知，我在地宫之中到底经历了何事？” 　　老和尚摇头：“地宫是另一个世界，不同管制，我如何都窥探不到地宫的事。”看到清欢拧眉，老和尚又道：“只能看你自己了，不过该来的总会来，你也不用太过纠结。” 　　清欢沉默了会，才呼出一口气：“是，徒儿省得。” 　　老和尚点头，道：“为师是趁入定之时下凡来，如今我也该鬼区了。余下的事，你好自为之。顺其自然，不可强求，切记切记。”老和尚最后还不忘强调。 　　“徒儿知道了。谢师傅指点……师傅依然修成争过仍要为徒儿之事操心，徒儿……” 　　老和尚摆摆手：“罢了，若是你这一世能快活一些，为师也甘愿了。” 　　“师傅……”清欢在老和尚面前跪了下去，给他磕了一个头：“徒儿谢师傅……” 　　再次抬起头来，清欢却不见那老和尚了——他心下怅惘，站起身来，想到这几日的事，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属于薛让的记忆和白清欢的记忆慢慢交叠在了一起……薛让即是白清欢，可是，白清欢……却不全是薛让了…… 　　睁开双眼，原来的淅淅细雨早已消失，天朗气清，空气清新。而面前，便是一座大门敞开，欢迎四方香客的寺门，来往人流，男女老少皆有。门前的两匹石雕马旁，游客轮流着拍照留念，甚至有小孩儿催着家长把自己抱着坐上那宋朝的白马石雕…… 　　结束了。 　　所有的时间都汇聚到了一个点上。 　　过去的五天如同一场梦一般，如今，他已从梦里醒来。 　　清欢并没有进去那白马寺，而是拿起了一旁地上的背包，背上背包往大路而去——白清欢，你是时候回去了。 第115章 下厨 　　楼兆正在车上打电话，突然看到了站在马路边的少年——他背着背包，穿着米色套头针织衫和蓝色牛仔裤，合身的裤子勾勒得一双腿修长笔直，脚踩着一双白色高帮球鞋，更是拉长了视觉效果——半长的乌黑头发，斜刘海下的眼睛水润灵气，给本来就秀美的脸更增添了几分精致之感……这样一个人站在来往的车辆人流中间，却是那么显眼，让人看了就移不开视线…… 　　“把车开过去。”楼兆指示司机开车过去一边挂了电话。 　　而正在路边等了N久还没拦到一辆出租车的清欢，正有些不耐，却见一辆有些眼熟的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车窗摇下来，露出了楼兆俊朗的脸庞—— 　　“上车吧，要去哪，我送你。” 　　清欢愣了下，才说：“谢谢。” 　　打开车门，上了车，在楼兆身边坐下，清欢一边放下背包，一边道：“真巧，还好遇到了你。” 　　楼兆笑看着他：“我看你的表情，遇到我好像没那么高兴。” 　　清欢心里当然会有些突兀的感觉，因为白马寺一行，那些前尘往事都回来了，他也想起来了楼暮云的事……而事实上，和楼暮云几乎一模一样的楼兆，不能不让他多想…… 　　“你多想了。” 　　楼兆在一旁看着清欢——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九劫是哪里呢…… 　　这时，清欢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看，是陈梓然。 　　“喂？” 　　那头听到他的声音默了下，才说：“你终于接电话了。” 　　“我……之前信号不怎么好，就没收到电话。”清欢如是回答。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去你家里也找不到你？”陈梓然又问。 　　“有点事要办，现在回来了。” 　　那边顿了下，道：“我已经出院回家了。” 　　“哦，我知道了。” 　　那边依旧是沉默，清欢这才明白他的潜台词，补充道：“那我待会去你家找你。” 　　“嗯。”似乎对清欢的回答很满意，即使只是单音节，也听得出其中的偷悦。 　　清欢可以想象得出电话那头陈梓然的表情，一定是板着一张脸，可是嘴角上扬…… 　　清欢想起了神殷氏，想起了汤少督军——在自己在地宫里的一千多年时间里，他轮回了几时不知道，可是与自己有交集的两世……他都是沉默寡言，喜欢用行动代替预言的一个人，还有，那不变的深情。 　　神殷氏不过与薛让四十九日的相处却愿意逆天而行，留住他，自己被罚下界轮回仍旧为薛让的后事打算……汤麒蔚至死对白清欢念念不忘，孤身守在老宅几十年，只为等待他回来…… 　　难道真的是我太绝情了吗？ 　　清欢扪心自问，可是却得不到答案。 　　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触动，可是…… 　　楼兆看着清欢脸上出现的细微变化，这一刻他很想知道清欢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和他揣测生意伙伴的想法不同，对于清欢，他想要了解仅仅只是因为简单的想要了解清欢这个人，他身上有太多秘密，有太多可探究的东西，包括……那莫名的对自己的吸引力…… 　　察觉到楼兆的视线，清欢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楼兆定定地盯着清欢的脸：“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前世就认识？” 　　清欢一惊，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他的脸僵了下，才说：“前世的事情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感觉，”楼兆摸着下巴：“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种感觉越来越强……” 　　“那是因为我们熟悉了而已。”清欢轻描淡写。 　　“是吗？”楼兆只是笑，意味深长的目光从清欢的脸上滑过。 　　清欢转移话题：“你的车把我在春熙路和文景路交叉口放下就好。” 　　“你要去找刚才电话里的那个人？”楼兆问。 　　“嗯，那是我同学。” 　　“好。” 　　二十分钟以后，楼兆的车在那路口停了下来，清欢下了车，没想到楼兆也跟着下车—— 　　“你……”清欢迟疑地看着他。 　　楼兆靠在车上，神情正经了许多：“小先生，我想知道，你跟我的舅姥爷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我和他……”清欢这个时候已经不能装糊涂了，楼兆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他已经肯定了自己不老不死的猜想——而和楼暮云的关系……如果说是朋友的话…… 　　见清欢九九没有回答，楼兆道：“那么换个问题，你还记得他这个人吗？” 　　清欢点头——之前忘记是自己潜意识里把那些记忆给消除掉了，可是现在想起来了，当初与楼暮云的过往近得仿佛是昨日。 　　“好，我明白了。”楼兆没再追问：“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小先生一聚。” 　　“嗯。” 　　望着楼兆的车离开，清欢松了一口气，这才往徐家的洋楼走去了。 　　陈家的洋楼其实是个带花园和私人停车库的两层半楼层的别墅，雅致却也舒适，一看就是温馨的三口之家居所。只是如今……这个家只剩下了一个人。 　　想到许家爸妈，清欢心下还是唏嘘的。可惜了…… 　　这样叹息着来到陈家门口，来给清欢开门的是陈家的保姆。 　　“李阿姨好。” 　　“清欢来了，快进来，小然在里面等你呢。” 　　“嗯。” 　　才刚进客厅就听到里面传来异样的声音，哐啷叮当的—— 　　“他在干吗？”清欢指着发出声音的厨房。 　　李阿姨小声说：“说是要下厨，关着门一定不让我进去帮忙，不知道在弄啥子……” 　　“好了，我进去看看。” 　　“那好，我去把衣服洗了，如果有需要就喊我一声。” 　　“好的。” 　　清欢敲了敲厨房的门，那里面回应道—— 　　“不是说了别进来吗？” 　　清欢挑了挑眉，直接推门进去了。 　　厨房里，一身卡其色休闲家居服的陈梓然正围着围裙，挽着袖子，拿着锅铲站在那里一脸纠结地望着平底锅里的东西……而他的脚下，是洒了一地的面粉还有可以的残渣，另一边是胡乱扫成一堆的碗碟碎片…… 　　还有那空气中弥漫的诡异味道…… 　　“都说了不用……”陈梓然不耐地回过头来，在看到清欢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下，然后下意识地挪动了身子，挡住了后面的料理台……“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你在做什么？” 　　“……”陈梓然是不惯说谎的人。 　　清欢走过去，看了看那锅里的东西，黑黑的一团，看不出原料…… 　　“芝麻……饼？”应该是饼吧？ 　　陈梓然的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道：“鸡蛋饼。” 　　清欢这才注意到那水槽里的蛋壳和洒了的蛋液……他清了清嗓子：“所以……是新式做法？” 　　陈梓然沉下脸，烦躁地扯掉身上的围裙：“就是糊掉了。” 　　清欢忍住笑意：“你一个大少爷，从没进过厨房，今天怎么想到做这个蛋饼了？” 　　“我想……”陈梓然看着清欢：“做给你吃。” 　　清欢一下子被噎住了说不出话——“给……我？为什么？” 　　陈梓然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就是想做……” 　　“其实……也没必要做……”清欢扯了扯嘴角：“我吃不吃都无所谓的……” 　　见陈梓然脸色越来越阴沉，清欢旋即改口：“不过你能做给我吃，我还是很高兴……这样好了，你这里有面粉，我来包素菜饺子给你吃吧。” 　　“你包……饺子？”陈梓然狐疑——他没有见过清欢下厨。 　　“对啊，我会的东西不多，饺子还是会包的。” 　　陈梓然看着他，点头：“好。” 　　清欢对于厨房的工作已经生疏许久了，但不代表他完全不会。薛让的记忆里和老和尚在佛寺里相依为命，简单的素斋当然是必备的技能，而到了白清欢这一世，开始的时候有老家人照顾他不必做这些活计，后来他身体发生了异变，根本不需要进食，可是直到收养了黎儿以后，为了黎儿他也做不到不食人间烟火了。虽然这中间的几十年都十指都没再沾过阳春水，一些记忆还是有的——清欢不会告诉陈梓然，饺子是黎儿最爱吃的东西，他也是为了黎儿学的这个技能…… 　　此时，正在帮清欢系着围裙的陈梓然如果知晓清欢心中所想，估计要呕血了，那饺子肯定不会想吃……不过此时，他更多的是期待和喜悦…… 第116章 我想你 　　“真的是全素，你吃得惯吗？”清欢在炒馅料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一再确认。 　　陈梓然连连点头：“吃得惯。” 　　他光是在旁边看着清欢家常打扮，还围着围裙洗手作羹汤的模样，就觉得无比满足——厨房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门关着，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他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个世界也只有他们两个了——如果真的这样一直下去多好…… 　　“其实偶尔吃吃素的蛮好的，身体健康嘛。”事实上，如果真的把一团肉放在案板上让清欢处理他真的会疯掉——他现在虽然不至于真的过和尚清修的日子，可是，让他来做处理肉类做荤菜，会有一种在杀生的错觉。 　　“嗯。”陈梓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清欢，一点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清欢不是没注意到陈梓然过于炙热的目光，他只是尽量忽略而已。 　　陈梓然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清欢再清楚不过了，只是他不想点破，不想回应，至少现在…… 　　他还没有彻底理清楚。 　　十分钟处理完馅料，清欢让陈梓然在一旁帮忙弄凉馅料，自己则开始擀饺子皮——如果回到过去，回到栖霞山，换个人，那么这就是他和钟黎一起做饭的情景——钟黎和陈梓然完全是不同的人，他孩子气重，性格活泼顽皮，话也多，总是想着法儿逗清欢开心，即使那时候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是热热闹闹的，清欢一定都不会觉得寂寞——当然，即使是他原来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寂寞，可是一旦人习惯了有人陪伴，有一天只剩下自己的时候，那种寂寞感就铺天盖地而来——所以那个时候送走了钟黎，清欢一个人面对一屋子空寂，才会选择离开，出国开阔眼界只是借口，他想要换个环境来调整自己，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面对满大街的陌生人，也好比一个人在那空荡荡的屋子里消磨着时光…… 　　包饺子的时候，陈梓然一定要一起包，可是他真的不是这块料，显得笨手笨脚的，不是把馅料弄洒了就是把清欢好不容易擀出来的饺子皮弄得一个一个洞的……清欢忍无可忍，把他赶到了一旁，连桌子都不让他靠近…… 　　等到一锅饺子出锅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了。 　　清欢夹起一个，喂到了一旁眼巴巴看着的陈梓然嘴里—— 　　“好吃吗？” 　　望着清欢期待的目光，即使嘴里的饺子半点滋味都无，还有一股苦味，可是陈梓然依旧肯定地点头：“好吃。” 　　清欢笑了，眼睛都弯了：“那你多吃点，这些都给你吃。” 　　“嗯。”毫不犹豫。 　　或许，这就是陈梓然的好处，他的眼中也就只有清欢了。 　　陈梓然把所有的饺子都解决完了，十分钟以内……不，还剩下最后一个漏网之鱼，清欢想着自己的手艺好歹也要尝一尝，所以……就吃了。 　　陈梓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饺子到了嘴里，清欢脸一变，当即吐了出来，他拧着眉瞪着陈梓然：“这也叫好吃？！” 　　陈梓然明明是面无表情，可是眼里分明带着丝丝笑意：“你做的，都好吃。” 　　“……” 　　望着这个模样的陈梓然，清欢真是哭笑不得…… 　　如果，如果换成黎儿的话，在吃第一口的时候绝对吐出来，然后撒娇着让自己重做…… 　　哎，不能再想了…… 　　——————————分割———————————— 　　清欢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夜空——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出去这两日，不知道小莲怎么样了——虽然临走的时候还拜托了阿保多多看顾小莲，可是那小妖精呆头呆脑的，又不谙世事，不知道有没有闯祸…… 　　这样想着，清欢加快了往家里去的步伐，而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生硬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那站在路灯下的人。 　　修长高挑的身影，银灰色的风衣显得风度翩翩，尽数往后梳却仍让有一簇滑落下来的刘海给那张俊美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玩味，摘掉了那副装饰用的金边眼镜，露出来的眉眼深邃，望过来有一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清欢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米，可是，却仿佛隔了一条时光长河。 　　目光交缠在一起，清欢的脑子里浮现了很多场景—— 　　‘小和尚，你要是敢不来，我就去你们寺庙偷贡品，大闹白马寺……’ 　　‘小和尚，你师傅老师让你做事，不如你就留下来，和我一起玩，多好……’ 　　‘小和尚，我发现你比我可怜，至少我娘死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可是你连你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让，那个孔雀精有那么好看吗？你竟然看了两眼……’ 　　‘从今日开始，让，你就是我的了。’ 　　‘让，我们私奔吧。’ 　　‘……’ 　　‘……’ 　　那长灯街上，烟花映天。 　　‘肇，成仙和跟我相守，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 　　‘当然是和你相守。’ 　　‘……’ 　　清欢回过神来，那道深深刻入薛让骨髓里的身影往这里慢慢走过来了—— 　　“回来了。” 　　清欢顿了下：“嗯。” 　　“我等了你好久。”龙肇望着清欢。 　　“我有点事情要办，”清欢回道：“现在回来了。” 　　龙肇伸出手想要把清欢翘起的刘海给抚顺，清欢却后退了一步，龙肇的手僵在半空，最后缓缓收回—— 　　“你没有话要问我吗？”龙肇问。 　　清欢不解地看着他。 　　“我带着钟黎去找紫麒麟，你真的放心吗？对钟黎……或者……对我？”龙肇深深地看着清欢。 　　清欢被他一提醒才想起来，脱口而出就是——“钟黎怎么样了？” 　　龙肇的眼神暗了暗：“你果然，更加关心他。” 　　清欢目光闪烁了下，声音有些发干：“你现在……就在这儿，看得出来你很好……我当然要问一下钟黎。” 　　“你方辛，他好得很。”龙肇盯着他：“紫麒麟和我说了什么，你不好奇吗？” 　　“他和你说什么，跟我没关系。”清欢避重就轻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今天有点累了。” 　　“……”龙肇浑身散发着冷气：“好，我走了。” 　　龙肇越过清欢，大步离开了。 　　他走了，可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清欢鼻间。他的双手握成了拳，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 　　深吸口气，清欢往前走到了家门口，打开门的时候，一团粉绿色的身影就飞奔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主人！” 　　如果是平日，清欢肯定会抱起小莲安抚他，可是此刻他却没什么心情，只是敷衍式地摸摸他的脑袋，丢下一句“我累了，先去洗澡”就上楼回房了。 　　小莲扁扁嘴，可是不敢去打扰清欢——因为他确实看得出来清欢有些不对劲——他的情绪有些波动。 　　回到了房间，关上门，清欢背倚在门上，身体滑落，最后坐在了地板上。 　　身体里似乎什么东西在叫嚣着，要破体而出……好痛苦…… 　　他大口喘息着，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这和之前契约发作时的痛苦不同，与其说是肉体上的痛苦，倒不如说是精神上的折磨……好难过……有一种要死的感觉…… 　　“啪嗒啪嗒……” 　　一滴一滴，湿湿的。 　　清欢抬起手，看着上面的晶莹液体…… 　　他哭了？…… 　　清欢想要控制自己，可是那种要发疯的感觉根本控制不住…… 　　眼泪越掉越凶…… 　　这不是白清欢的眼泪，是薛让的眼泪。 　　那种千年的等待与思念，那种刻骨的痛苦与折磨…… 　　在面对龙肇的时候，清欢有一种荒唐的念头——想要抱住他，感受他的温度，想要确定他的存在…… 　　属于薛让的爱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是啊，他爱他啊。薛让深爱着那个叫肇的龙神——在他仍旧是低贱的龙妖之时，就与他互许终身，即使万劫不复，也想要与他相守到死。 　　所以……他死了啊。 　　清欢抱着自己的脑袋，想要压抑住那奔腾而出的情感，可是…… 　　清欢痛苦地仰起了头，细长精致的脖子如同白天鹅一般……脸上是一种混合着痛苦与迷乱的表情…… 　　没有开灯的卧室里只有外面路灯映进来的一小片光，投射到地板上，呈现异样寂寞的角度……而那纤瘦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细碎的声音泄了出来—— 　　“……肇……我好想你……” 　　…… 　　落地窗敞开了一半，窗帘被风吹得扬起了一个角。而落地窗外，阳台上，一道黑色的身影坐在上面，银灰色的长发随风飘起。再往上，屋顶之上，一道白色的身影靠坐在上方，一动也不动，彷如是尊雕像…… 第117章 白子 　　一大早，清欢是被小莲的凄厉的尖叫声给吵醒的，他掀开被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就往楼下跑——客厅里，小莲抱着自己的本性兰花站在餐桌上，苍白着小脸，异常惊恐地盯着那露台的方向—— 　　清欢往露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他无奈地拨了拨自己的刘海：“小莲，一大早的，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 　　小莲马上跳下了桌子，往清欢这里跑过来，躲在了他的身后，一只手抱着兰花盆，一只手指着露台——“主人！有蛇！！” 　　“蛇？”清欢皱了皱眉：“小区里进蛇了？我还以为蛇这种生物在这个城市已经灭绝了呢。” 　　“主人！！！”小莲皱着包子脸，颤抖着声音说：“不是一般的蛇！” 　　“那是什么蛇？五步蛇？眼镜蛇？金环银环蛇？”清欢并不以为意。 　　“是一条——好大好大的蛇！”小莲紧紧抱着自己的本体，一只手努力做着巨大的手势：“比小莲的腰都要粗！而且好长……” 　　“开什么玩笑……”清欢啼笑皆非：“有蛇已经很奇怪了，怎么可能还会有那么大的一条蛇？” 　　“真的真的！”因为清欢不相信他的话，小莲急得在原地蹦跶，都要哭出来了——“真的有那么大……小莲没有说谎……” 　　清欢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几乎要忘记了一件事——“你说的蛇……是不是一条白色的大蟒蛇？” 　　小莲点头如捣蒜：“嗯嗯！主人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见过？” 　　清欢没有回答，而是大跨步往露台走去。 　　“主人！别去啊——危险！”小莲很是担心，虽然害怕得不得了，可是还是小心地跟在清欢身后。 　　清欢拉开了落地窗，露台上什么都没有，他又往外面四处看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突然清欢看到了一盆歪倒了的仙人掌，他把仙人掌盆扶了起来，感觉到手心有一种异样的黏感，凑到鼻间闻了闻，有一股不属于植物的略腥味道——他又仔细看了看露台——昨日并没有下雨，而且这个天气，也没有那么重的露水，可是阳台上却有奇怪的水迹…… 　　小莲扒拉着落地窗，探出小脑袋看着外面，小心翼翼地问：“主人……你看到了吗……” 　　清欢轻轻摇头。 　　白蛇……他怎么会忘记呢……那条是自己看着出生，并细心喂养照顾的白蛇……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可是小白蛇对自己异常依赖，可以说把自己当做了它的父母一般……薛让甚至给它取了名字——白子。对于那时候的薛让来说，新生命的白子是他对于人世的一种寄托——太山上的白子，就如栖霞山上的黎儿，对于薛让和白清欢来说，一手抚育的……只是白清欢与黎儿的感情更加深，不只是时间的问题，薛让彼时毕竟失魂落魄，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未来会归往何处，抚育白子更像是时间的消磨……不能说薛让对白子没有感情，可是，这种感情终究只是对宠物的感情——或许当时的薛让都想不到，自己的抚育之恩，那小小的白蛇会记在心里，甚至一直试图追随他……千年以后，已经投胎转世为白清欢的薛让再次和白蛇相遇——当时的白清欢还以为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哪里想到，白蛇会是自己的生机呢？白蛇在墓穴之中开棺救了白清欢一命……也正是因为白蛇，白清欢到了栖霞山，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发展…… 　　“白子……”清欢喃喃着——白蛇引自己到栖霞山以后便再也没有踪迹，一开始他还会想要找到它，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忘记了很多事，包括白蛇…… 　　“主人，你在说什么？”小莲蹭到了清欢身边：“白子是谁？” 　　“白子是……” 　　“早上好啊，清欢。” 　　清欢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古月华，他穿着浅色的薄毛衣和深色的休闲裤，与他看似温和的气质融为一体，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和谐。 　　“早上好。”清欢礼貌地回应——那天江边的谈话，清欢当然不会忘记——如果说原来只是有所察觉，可是那天以后却是确定了——古月华对自己抱有的特殊感情。 　　古月华似乎听不出清欢话语里的疏离，依旧笑眯眯的：“早餐到我店里吃吧，我给你准备蛋糕和奶茶。” 　　清欢还没有回答，就听到身旁的小莲兴奋地叫了起来：“古先生，我也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古月华嘴边的笑意更深。 　　清欢真的很想踹小莲一脚——这没心没肺的，难道看不出自己的不情愿吗？净捣乱…… 　　清欢清了清嗓子，摸了摸小莲的后脑勺——其实说是摸，更想是掐——一边含着微笑对古月华说：“真的谢谢你的好意了，我今天早上想吃中式的，待会儿带小莲去买油条烧饼喝豆浆好了。” 　　小莲扭过头，瞪大了圆眼：“啊？我想要吃蛋糕啊……而且主人你不是不吃油条……” 　　“啪”的一声，清欢直接朝小莲的后脑勺呼噜了过去，冷着脸说：“我说吃中式的就吃中式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古月华脸色不变，明明被拒绝了却仍旧笑着：“那下次好了，我最近在研究新的蛋糕，想要做给清欢你吃呢。” 　　“那真是……谢谢了。”清欢皮笑肉不笑的，然后拎着小莲的衣领就把人给拎进去了，然后把落地窗“啪”地一声关上，窗帘也拉上去了—— 　　古月华站在那露台外面，原本脸上完美得挑剔不出的笑容渐渐隐去，眼中蓄起了让人心惊的寒意，盯着那紧闭的落地窗看了良久，才转身准备离去——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他转过身嗅了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才离开了。 　　而房间里的清欢靠着窗户站着，直到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古月华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想要这样绝情。如果给他选择，他是想要交古月华这个朋友的——不管是薛让还是白清欢，都没有几个朋友。他少数几个关系亲密的，最后发展的关系都超过了朋友那一层的意义……而古月华，虽然是狐妖，甚至是一个颇有城府的狐妖，可是他识大体，够聪明，没有麻烦，和清欢交流起来也没有障碍——如果只是做朋友，该有多好啊。 　　想到此，清欢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到了小莲泫然欲泣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什么时候才能……开始长大呢？ 　　…… 　　哎…… 　　————————————分割—————————————— 　　一天学校的生活清欢都没有什么精神，倒不是因为龙肇的关系——因为今天龙肇根本就没有出现，他的课也改成了自习课。看着教室里那些谈笑风生、打打闹闹，甚至是吵架打架的少男少女，清欢心里一阵叹息——年轻真好啊。或者说，做一个普通人真好，这对于他来说，只能是奢求。 　　等到了放学时间，清欢把上课笔记和作业送去了陈梓然家，到他家的时候，陈梓然在原来他爸爸的书房里和陈氏公司里的人谈话。清欢本来想要等成自然出来的，可是久久等不到，只好把东西留下让李阿姨和陈梓然说一声就回家了。 　　一个人坐在回家的车上，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霓虹灯下，行色匆匆的人流，清欢突然觉得真的好没意思。 　　或许师傅说得对吧，他没有欲望，所以没有追求，对于人类来说，他真的不合格不是吗？难道他人生的意义就真的是为了那些纠缠不清的情债吗？…… 　　从小区门口到自己家门口，十分钟的路程……可是清欢越走越不对劲，四周安静得过分，好像连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听得到…… 　　有人在跟着他。 　　意识到这个，清欢浑身都警戒了起来。 　　他太放松警惕了，怎么连被人跟踪都没发现呢…… 　　等等！ 　　异于常人的嗅觉让清欢闻到了那种味道…… 　　他全身放松了下来。慢慢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空地轻轻唤了一声—— 　　“白子……” 第118章 洗澡 　　清欢看着慢慢现形的白蛇——它庞大的身躯绝对是会到让人看了尖叫的地步——白蛇身上的鳞片在夜色之中似乎发散着微微的磷光。 　　白蛇的脑袋凑到了清欢的面前，清欢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那白蛇也亲昵地蹭着清欢的手掌心，其中眷恋和信赖之情不可言表。 　　“白子，”清欢抿了抿唇：“辛苦你了。来，跟我回家。” 　　那白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跟在清欢的身后。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小区里这一带的监视器才恢复了正常。两个保安赶到的时候，除了经过的野猫之外什么都没看到…… 　　清欢开门进去的时候，小莲正趴在沙发上看着正在播放的动画片笑得前俯后仰，听到声音他猛地蹿了起来，如往常一样来迎接清欢，可是才到门口，脚步就硬生生止住，同时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倏地变得苍白，他颤抖着手指指着清欢的身后，如同看见了最恐怖的场景，一副害怕得恨不得晕过去的模样—— 　　“啊啊啊啊啊——” 　　“闭嘴。”清欢淡淡地说了一声。 　　小莲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同时快速地躲在了沙发的后面，并扯起沙发上的被单盖在自己的身后…… 　　对于小莲过激的反应清欢视而不见，他侧过身让身形巨大的白蛇进来。白蛇虽然体型大，可是动作却很灵活，一路进来还都特意避开了一旁的摆设——所幸，清欢的房子本来就够大，不管是高度还是宽度，白蛇行动起来也十分轻松。 　　看着小莲躲在沙发后面不停颤抖的没出息样，清欢翻了个白眼：“别躲了，这是白子，以后，他就住在这里了。” 　　“住、住在这里！！！”小莲尖声惊叫了起来，难以置信。 　　“至少暂时是这样。”清欢一边把背包放下来一边说：“所以，你们要和平共处。” 　　“我不要！”小莲感觉到白子投射过来的“森冷”目光，往沙发后面躲了躲：“它……它是蛇……” 　　“放心，他不会把你吃了的。”清欢招呼白子：“跟我来。” 　　小莲眼看着那条恐怖的白蛇扭动着身子跟着清欢上了楼，才敢从沙发后面出来，他扁着嘴，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嘴里喃喃着：“主人坏蛋，一条丑不拉几的大蛇有什么好的……对它比对小莲还要好……” 　　小莲冲茶几下面拿出一大包薯片，拆开，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越吃越觉得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如果清欢看到此时的模样，肯定会哭笑不得。 　　不过此时清欢正引导着白蛇进了浴室——他看了看浴缸——虽然那浴缸对人类来说已经足够宽敞了，可是对这么一条大蛇来说，别说容纳不下，只怕真的进去清欢还担心浴缸会承受不住碎掉——所以只能让它在外面了。 　　清欢挽起了袖子和裤腿，对白蛇说：“过来，我帮你清洗一下身体。” 　　白子乖乖地盘成一团，方便清欢动作。 　　清欢拿下花洒，特意开到了低温——对于蛇这种低温动物来说，人类适宜的温度反而是一种折磨。清欢本来想要坐在板凳上的，可是面对白子的体型来说，他只能站着给白蛇清洗。 　　先是用清水冲洗一下，然后抹上沐浴露——那么大只，清欢足足用了两瓶沐浴露——他自己房间内的一瓶用完不够，还去小莲房间拿了他最爱的苹果沐浴露给白子用——如果小莲知道，他肯定会哭死的。给白蛇全身抹上沐浴露真不是一般的体力活，清欢又不是那种敷衍了事的人，真的是全身……而白蛇都是很温顺地任由清欢摆布——应该说它很享受。 　　花了一个小时给白蛇洗澡，最后的冲洗结束以后，清欢看着那全身的鳞片几乎可以反光的白子，呼出一口气。看着清欢劳累的模样，白子的脑袋伸过来想要磨蹭清欢的身体，被清欢给推开了—— 　　“还湿的，先呆着。”事实上，清欢身上也已经湿透了，连头发都不知道是被水还是被汗水给弄湿了，当然到清欢身上就不是狼狈，而是透着一种别样的诱惑感——可惜此时在浴室里是一条看上去傻乎乎的白蛇…… 　　清欢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打的干毛巾，这次是所在小板凳上给白子擦了。 　　擦着擦着，清欢想起了一个他之前忽略掉的问题，他停下了动作：“白子，你不会变形吗？” 　　白子绿色的眼睛盯着清欢，然后才慢慢摇头。 　　清欢奇怪地皱眉：“不应该啊，你生活在太山那样的仙山，不说跟着天齐仁圣大帝听一些道法，就是自己修炼，过去了一千多年近两千年的时间，你怎么还不会变形？” 　　白子眨眨眼，只是看着清欢。 　　清欢叹口气：“难道这是你的造化？算了，以后再看吧。”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只是单纯作为一只蛇，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万物万生，修炼成妖的很多，等能幻化成任性了，又有更大的野心了，想要成仙……”说到这里，清欢没有再说下去了——“成仙”始终是他不想要提及的话题。 　　白子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清欢，那绿色的眼睛里分明还只是纯真。 　　清欢摸摸它的脑袋：“真不知道这一千多年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 　　白蛇满足地蹭着清欢的手掌。 　　“好了，晚上你先在我的房间里过夜，明天我会把你的房间打扫出来。” 　　清欢是不习惯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房间的，即使是小莲自从他化成人形以后也没让他留夜过，之所以让白子留下，实在是能够让他住的房间还没有打扫过，他可不想自己刚才的辛苦白费掉。 　　而此时的楼下，门铃声响了起来，正暗自伤心的小莲丢下薯条，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古月华。 　　小莲的目光一下子就胶黏在古月华手里捧着的盒子上——好香啊，又有好吃的甜点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伤心欲绝。 　　古月华看到小莲眼睛都哭肿了的模样，笑道：“怎么，做了什么坏事，被清欢骂了？” 　　“才不是……”被古月华这么一提醒，小莲眼底的泪水又蓄了起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都是主人不好，喜新厌旧，不要小莲了……” 　　“喜新厌旧？”古月华挑眉：“什么意思？” 　　“就刚刚啊。”小莲委屈地说：“主人带着那大白蛇回来……”小莲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好像说得太多了，主人曾经教训过自己不要话太多的…… 　　看着小莲慌乱的模样，古月华更加觉得里面有文章：“大白蛇？什么大白蛇？”难道和早上自己在那露台上闻到的奇怪气息有关？ 　　“没、没什么……”小莲目光闪烁，分明就是一副心虚的模样。 　　古月华也不急，道：“你就准备这样让我站在门口吗？” 　　“啊？哦，古先生你快进来……” 　　古月华走进客厅，同时感觉到客厅里的陌生味道更浓……看来真的是…… 　　“你家主人呢？”古月华问。 　　“在楼上……”小莲才想起来：“古先生你等等，我去叫主人。” 　　“嗯。” 　　小莲“噔噔噔”地跑上楼，也没敲门就推开了清欢的房间：“主人，古……” 　　结果推门看到清欢正把那毛茸茸的地毯铺上，示意白蛇过去……小莲睁大了眼睛，然后好不容易收了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主人……你竟然让这大白蛇住在你的房间……你都不让小莲和主人一起睡……呜呜……你果然不喜欢小莲了……呜呜……你喜新厌旧……喜欢大白蛇……呜呜……” 　　清欢听着小莲莫名其妙的哭诉，只感觉头更疼了——而白蛇一脸不明所以地望着从它进来以后情绪就异常激烈的小莲。 　　清欢走过去拍了下小莲的脑袋，说：“哭什么？不是说自己是男子汉吗？哭得这么丑……” 　　“男子汉……呜呜……也要哭的嘛……呜呜……” 　　“打住。”清欢一个喝声。 　　小莲的哭声猛地戛然而止——可是即使止住了哭声，还是忍不住抽泣，那白嫩嫩的小脸上布满了泪水，红红的眼睛和鼻子，还有因为压抑哭声颤抖的小身板，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可怜得不得了…… 　　清欢叹口气，揽住他：“我只是让白子晚上睡在我房间，等明天把那间闲置的杂物间给打扫出来就让白子住进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那让大白蛇住我房间好了……”小莲忙说：“他住我房间，我、我没关系……” 　　“你不是怕它怕得要死吗？”清欢翻了个白眼。 　　“我是怕……”小莲眼珠子转了转：“那、那我和主人一起睡？” 　　清欢一个瞪眼让小莲把话又收回去，他扁扁嘴巴：“就算、就算不和主人、不和小莲一个房间，那、那不是还有一个房间空着，也挺干净的啊，主人都有让小莲去收拾……” 　　小莲指的那个房间，其实就是当初M住的房间，M搬出去以后，那个房间空了出来，里面的摆设清欢也没移动过——似乎，有一天，M还会回来住的感觉…… 　　“我说住我房间就住我房间，你别给我闹了啊。” 　　面对清欢的强硬，小莲咬着下嘴唇，不敢再说话。 　　“好了，你找我干什么？”清欢摸着小莲脑后的软发。 　　“哦，”小莲这才想起来：“古先生来了，就在楼下。” 　　“古月华？”清欢拧眉，喃喃道：“他怎么来了……” 第119章 古月华的拜访 　　清欢下楼，那白子也跟在清欢身后—— 　　“你在楼上呆着，别下楼。”清欢对白子说。 　　白子虽然没有下楼，可是还是停驻在栏杆旁，往楼下去看。 　　古月华看着清欢下楼，站起身来：“清欢。” 　　“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蛋糕给你。”古月华回答。 　　“哦，那谢谢了。”清欢转头看了眼小莲：“怎么不给古先生倒茶？” 　　“啊？哦。”小莲转身跑向厨房，一边在心里嘀咕：平时古先生来，都不见主人那么热心，还让自己倒茶……不过说到热心，主人的表情好像挺冷淡的…… 　　“怎么叫我‘古先生’了？我们之间应该没必要这么生疏吧？”古月华笑道。 　　“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清欢道：“其实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喜欢吃蛋糕了，以后你不用再来送蛋糕了，如果要吃我会去店里买的。” 　　“是吗？”古月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我是怕你以后再也不来了。” 　　“怎么会……”清欢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僵。 　　古月华歪了歪头：“你现在好像很抗拒我。” 　　“我……” 　　“为什么……”古月华问：“能告诉我答案吗？” 　　“答案？” 　　“你要与我生疏的原因。” 　　清欢沉默良久，在古月华执着的目光中，才开口：“我希望，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古月华凝视着清欢：“所以，你是在逃避？” 　　“随你怎么想。” 　　“你这么说的话……”古月华按了按眉心：“我怎么觉得更加有挑战性了呢？” 　　此时，古月华身上的温润气息已经被隐隐的邪气所替代。 　　清欢看着他，觉得有些头疼。 　　古月华轻笑着：“好吧，我同意。” 　　“同意？”清欢没反应过来。 　　“我们恢复以前的关系，只是朋友。” 　　清欢惊讶道：“真的？” 　　“当然。” 　　清欢还是觉得不敢相信——他本来觉得古月华会很难缠，可是他竟然轻松就松口了。 　　古月华爽朗地笑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融洽，做朋友挺开心的，既然你不想，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毕竟，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清欢惊讶道：“真的？” 　　“当然。” 　　清欢看古月华的表情——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当然是最好了。” 　　“如果有一天，”古月华直直地盯着清欢：“你有喜欢的人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好。” 　　“我想要知道，我究竟输在了哪里。” 　　“或许。”清欢的目光变得飘忽：“是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 　　“……” 　　这时，古月华感觉到异样的目光，抬头，对上了白子绿幽幽的双瞳。 　　清欢顺着古月华的目光看去，发现白子正从二楼往楼下看，而它和古月华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尤其是古月华逐渐变得冰冷的脸。 　　“怎么了？”清欢问古月华。 　　古月华收回目光，面对清欢的时候眼神柔和了许多：“这就是小莲说的你带回来的白蛇？” 　　“嗯，它叫白子。”清欢解释道：“他和我颇有些渊源，现在我让它住在这里。” 　　“能让你上心的都不简单。”古月华说。 　　清欢转头招呼白子下楼来：“白子。” 　　白子却没有从楼梯下来，而且直接从楼上跃了下来——清欢吓了一跳，白子那体型，先不说他自己会不会受伤，估计掉到地板上会引起整个房子震动吧…… 　　可是意外的是，白子却很轻巧地落地了，好似一片羽毛一般。 　　白蛇扭动着长长的尾巴过来了，到沙发前，伸长脑袋在清欢的手上蹭了蹭。 　　“它不能化形？”古月华问。 　　清欢摇头：“不能，他还不是妖。” 　　“看它的体型，年纪没有千年也差不多远了，竟然还没有化形……” 　　“这一点我也很奇怪。”清欢又摸了摸白子的脑袋：“好了，我去厨房看看，小莲泡个茶那么久……” 　　清欢起身去厨房，客厅里只剩下古月华和白子。 　　一妖一蛇四目相对，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我们……”古月华望着白子：“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 　　“……” 　　————————————分割———————————— 　　今天，龙肇依旧没有出现。 　　已经连着一个星期了。 　　清欢都产生了一种错觉，或者，他再也不会出现了。回到那美轮美奂的天宫，过他的逍遥神仙生活去了。 　　是啊，他是龙神啊，高高在上，睥睨苍生，注定与普通人类的生活不同。他们之间……不应该有交集的，不应该的。 　　如果……龙肇真的再也不会出现，真的退出了白清欢，或者说薛让的生活，该有多好。那么一切才可能重新再来，剪断了龙肇那纠缠不清的红线，很多事情才可以明朗化。 　　可是…… 　　如果是这样……清欢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一下一下发紧的心脏告诉了清欢，身体里薛让的灵魂的真实感受——薛让会伤心，那是他的爱人啊，曾经许诺过生死不渝，不惜背德也要在一起，刻入了骨髓那么长时间的爱人。 　　薛让……清欢在心里低语：什么时候，你才能接受现实，现在的龙肇，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肇了，你们的爱情早就终止在龙肇飞升成仙的那一刻了。 　　清欢似乎听到了耳畔薛让的长长叹息声。 　　“清欢？”一个网球拍在清欢眼前晃了晃。 　　清欢回过神来，看到了陈梓然没有什么表情却带着关切的表情—— 　　“怎么了？” 　　清欢摇头，拿起一旁的网球拍：“我们去打球吧。” 　　“嗯。” 　　和陈梓然一起大球总是会把战线拉好长，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合清欢，陈梓然从来不采取激烈的攻击方式，都是很稳定温和的招式——和他原来的性格完全不符。清欢不是没有赶紧，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默默体贴自己，陈梓然话不多，他的行动却没有一丝遗漏。 　　对面的陈梓然外表男孩内心已经是无比成熟的男人，他还没有想起自己神殷氏的原身，拥有的只是浴血战场的少督军的前世，他现在在正努力当好一个普通人，融入社会，同时……如何爱一个人。 　　…… 　　想到这里，清欢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到底应该如何，这一切才会终结。 　　…… 　　一局又一局，那边的陈梓然打得专心无比，而清欢却逐渐心不在焉。 　　这一切，在看到那操场旁边，默默注视着这边的少年时，他完全失神…… 　　那个少年，穿着简单的蓝色运动服，高大的身材帅气的面庞，很容易就吸引人的目光，他明明有着学生的外貌可是又带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黎儿…… 　　其实清欢一直在拖延，他知道很多事是迟早要面对的，龙肇、还有黎儿…… 　　龙肇说清欢更在乎黎儿，事实上，是清欢对黎儿的愧疚之前更多……黎儿的前世文鲤甚至抛掉了自我，死心塌地跟在薛让身边，他明知道薛让心里已经有了爱人，最后也为了救薛让而死——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只是付出了真心而已。而这一世，黎儿与白清欢的感情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一手抚养黎儿长大，把他当做自己最重要的亲人，相依为命……人对自己的孩子总是宽容和宠爱的……可是当这种感情变质了以后，清欢选择了逃避，他以为把黎儿送走就没事了，却想不到后来的事……黎儿所遭受的痛苦，仅仅是为了和清欢在一起，他的这一生，依旧只有清欢一个，别无他求。如果一个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任你多铁石心肠，都无法无动于衷。 　　这些……都是清欢矛盾心理的由来。 　　所以黎儿来找清欢的时候，清欢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清欢发怔的时候，忘记了自己此时是在球场上，所以那只球过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去接，球直直地往他的脸上砸来，清欢心下一惊，知道自己要遭殃了——然后那球在离清欢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突然静止了，然后偏离了轨道，砸在了网上。 　　“清欢！”陈梓然担心地跑了过来。 　　然后，有一个人动作比他更快——谁也没看清他的动作，是如何快速地跨过了操场的栏杆，爬进了网球场，最后在清欢身旁站定的—— 　　“没事吧？”黎儿的手扶着清欢的腰，关切地问。 　　“没……没事。”清欢依旧惊魂未定。 　　“那就好。”黎儿微笑。 　　清欢看了眼那只网球，后又把目光停驻在黎儿那只缠着绷带的手上——刚才……是黎儿？ 第120章 黎儿的出现 　　从钟黎出现开始，陈梓然就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 　　“钟黎……”清欢向陈梓然介绍：“你们之前应该见过。” 　　两个人对视，从外表来看，一个冷漠，一个高傲，气场完全不合。谁也没有要先开口打招呼的意思……似乎谁先开口就认输了…… 　　清欢在一旁看着，觉得这好像是一场小孩子的游戏，真是……幼稚。 　　“你们……口渴吗？”清欢还是自己打破沉默好了——“我要去买饮料，想喝什么？” 　　“一起去。”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清欢，而且是异口同声。 　　“不用了……”清欢真是鸭梨山大：“还是我去吧，就在那边，很快回来。陈梓然，乌龙茶，钟黎，果汁？” 　　“嗯。”又是异口同声。 　　等清欢离开以后，只剩下陈梓然和钟黎两个。 　　钟黎的大眼睛望着陈梓然，唇角掀起：“人类？” 　　陈梓然面无表情：“你不是人。” 　　“如果只是普通人，可没有资格站在欢身边。”钟黎抱着双臂，轻笑。 　　“你是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陈梓然不为所动。 　　“立场？”钟黎缓缓道：“我的立场就是我只有欢一个选择。我会一直陪着他，不管时间如何变化，不管他去哪里……比如说，当你作为普通人类的寿命耗尽的时候，而我还是在他身边。” 　　“你在向我炫耀？”陈梓然淡淡道。 　　“是又怎么样？” 　　陈梓然望着远远向他们这边走来的清欢，问：“你觉得，清欢一颗心里能容纳几个人？” 　　钟黎皱眉：“你怎么意思？” 　　陈梓然冷笑：“你要不要问问他，在他心里，你和我孰轻孰重？” 　　钟黎冷下脸，目光变得锋利。 　　“我看，未必吧。” 　　陈梓然的声音很轻，很快就飘散在空气中了。 　　这时，清欢已经拿着三瓶饮料过来了。 　　“你们在聊天？”清欢一边把饮料分给他们，一边问。 　　“没有。”钟黎。 　　“嗯。”陈梓然。 　　这次总算不是异口同声了——清欢的目光在两人中游移，然后笑了。 　　“或许，你们两个做朋友也不错啊。”一直孤傲的陈梓然，和一直自我的钟黎。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迅速移开视线，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嫌恶，然后举起手里的饮料一口灌下去。 　　情敌做朋友？！又不是有病…… 　　————————————分割———————————— 　　当陈梓然在场的时候，清欢还能够分心，可是只剩下他和钟黎两个的时候，气氛就有些古怪了——他不得不集中注意力面对钟黎。 　　面对面坐着，足足过去了十五分钟，钟黎才开口：“欢，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这个语气和那个时候龙肇问他的时候一样。 　　“你……”清欢的声音有些干：“你怎么样了？” 　　“还活着，不会死。”钟黎笑着回答，一脸纯真。 　　清欢拧眉：“我是认真问的。” 　　“我也是认真回答的。”见清欢脸色不好看，钟黎忙改口：“好了，我真的很认真严肃地面对你的问题。我，已经没事了。” 　　“你和紫麒麟，解除契约了？” 　　“嗯。” 　　“那紫麒麟，有没有提出什么条件？他就那么老实地解除契约了？”清欢总觉得紫麒麟那个家伙阴险狡诈，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感觉…… 　　钟黎轻笑：“那是你没见过那位龙神大人的手段。” 　　“龙肇？他做什么了。”清欢忙问。 　　“你果然很在意他。”钟黎的语气自然称不上高兴。 　　“至少……是因为我，他才淌这趟浑水。” 　　钟黎望着清欢，笑道：“你真以为他没有私心？” 　　“我不管他有什么死心，我只知道，我拜托他的事，他已经做到了。” 　　听到清欢这么说，钟黎的笑容敛去：“如果我知道是你拜托他，我绝对不会答应。” 　　清欢沉默了会儿，说：“既然你和紫麒麟解除契约了，那以后，你就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钟黎注视着清欢：“你觉得，我还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为什么不可以？”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钟黎慢慢解开缠绕在左手上的绷带。 　　清欢在一边看着，心想，难道会是那麒麟的鳞片未消…… 　　可是绷带解开以后，清欢看到的并不是鳞片，而是手背上的那个奇怪的圆形紫色标记。 　　“这是什么？” 　　清欢不解问。 　　“这个代表我身体里的麒麟血种。” 　　“不是说了，解除契约了吗？”清欢睁大眼睛。 　　“是，解除契约了。”钟黎道：“不过，我获得了紫麒麟的力量。” 　　“为什么……会这样？”清欢喃喃道：“难道是龙肇……” 　　“那位龙神大人应该也想不到会是这个接过吧，他毁掉了紫麒麟的灵魂，却没想到紫麒麟的力量会转移到结契的我身上。”钟黎嘲讽道。 　　“为什么……他要毁掉紫麒麟的灵魂，不是说解除契约就可以了吗？”毁掉一个神的灵魂……那代表什么？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钟黎说：“不知道那紫麒麟说了什么惹怒龙肇的话，他生生把那紫麒麟的灵魂撕成了碎片，空留下一副躯壳在那深海底受罪……” 　　“龙肇……” 　　“可真是任性妄为的神啊。”钟黎把解开的绷带颤了回去：“可以妄夺人性命……” 　　清欢突然想起了那千年之前，雪山之上，紫麒麟为了泄愤杀自己时的情景，当时紫麒麟说他是神，杀自己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类，轻而易举且不受干涉的话……想不到紫麒麟已经在那深海底下受了一千多年的冰刃之苦，最后还是裸得这么样一个凄惨的下场……究竟他和龙肇说了什么话，虽然龙肇并不是什么善茬，可是能让他动怒到不顾神规，毁掉同样为神的紫麒麟灵魂……他当时一定很生气吧…… 　　难道说……紫麒麟已经告诉龙肇那件事…… 　　清欢想起那时龙肇来找自己曾经提到过紫麒麟和他说了什么话……难道真的…… 　　清欢不敢想下去。 　　“在想什么？”钟黎问。 　　“龙肇。”清欢顺口回答。 　　钟黎当下黑了脸，“你就这么对他念念不忘？” 　　“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而已。算了……”清欢看向钟黎：“现在你获得了紫麒麟的力量，意思是不是……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钟黎点头：“难道这样不好吗？” 　　清欢叹口气：“你明知道我想要你变回人类，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是你想要的，却不是我。”钟黎握了握拳：“我早就说过，我想要的仅仅是和你在一起，别无他求。” 　　“黎儿……”清欢抿了抿唇：“我想要你知道，我现在……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钟黎对于这个答案却不意外，他握住了清欢的手：“我愿意等你。”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清欢的声音有些苦涩：“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又会怎么样……” 　　“所以，”钟黎握紧了他的手：“我愿意。” 　　“……” 　　“如果我永远都无法给你答案呢？”清欢目光诚挚。 　　“我不在乎时间。” 　　“……”清欢缓缓道：“如果有一天你能够遇上属于你的爱人……” 　　“不会有那一天的。”钟黎比划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只属于你。” 　　“黎儿，你在给我压力。” 　　“……”钟黎笑了：“那是不是说明……你在乎我？” 　　清欢无奈地笑了：“或许吧……” 　　钟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像个孩子。 　　清欢心里的阴霾也被他的笑容给冲散了——如果说，有一个人，清欢相信他会永远陪着自己的话，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从来没有丢下自己过，一次都没有……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不断地丢下他。 第121章 英伦旧事（一） 　　“看，他真的很适合在聚光灯下，是不是？”M的经纪人乔先生看着正在拍摄中的M，说。 　　清欢点头：“确实。”看着眼前这个闪闪发光到简直要亮瞎人眼的Mori，根本无法把他和不久之前那个在黑暗中生存的M联想到一起——应该说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一条路，还是……他的演技太好？ 　　清欢看了看手表：“你带我来就是让我看他拍广告？” 　　“是Mori想要找你，这不是广告绊吗？那为了不让他分心，我就去接你过来了。”乔先生笑道：“作为经纪人，我还是挺称职的，不是吗？” 　　清欢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乔先生你在拉皮条呢。” 　　乔先生惊讶地看着清欢：“很难想象这个词语从你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清欢的外表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感觉…… 　　清欢轻笑：“最近多看了几部电影。” 　　“电影……”乔先生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小声问清欢：“清欢，你有没有兴趣拍电影啊？” 　　“我？”清欢奇怪道：“乔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乔先生道：“你看看，你的条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别说万里挑一，千里挑一，就算万里挑一都不一定有一个……这不当明星真是可惜了……” 　　清欢“噗嗤”一笑：“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这么说了……” 　　乔先生热络地问：“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以你的条件，再以我的经验，绝对会把你捧得大红大紫……” 　　“谢谢乔先生你这么看得起我，”清欢说：“可惜我现在没这个想法。” 　　“好吧，”乔先生虽然仍旧没有死心：“如果你什么时候有想法了，就来找我。” 　　“嗯。” 　　M拍摄完毕，就走过来了。 　　“白先生，让你久等了。” 　　“反正我是闲人，”清欢笑道：“如果觉得不好意思，就给我几张签名照或者海报吧，我也拿来送人情，以你现在火的程度，估计是大人情了。” 　　“那麻烦乔先生准备一下了。”M转向乔先生。 　　乔先生无奈：“好好，我知道了。” 　　说人认命地离开了拍摄棚，去准备照片和海报了。 　　清欢看着乔先生离去的萧瑟背影，觉得好笑：“你这位经纪人很听你说。” 　　“那是因为，”M眨眨眼：“我给他挣钱了。” 　　这时，小助理回来了，把两杯饮料递给了M和清欢两个。 　　清欢看了看手里的摩卡，“她怎么知道我喜欢摩卡？” 　　“我让她买的。”M说：“下一场拍摄在半小时以后，我们去聊聊好不好？” 　　“嗯。”清欢也知道，M找自己来，肯定是有话和自己说。 　　清欢跟着M一起来到了他的个人休息室——看这种待遇就知道如今M的大牌程度了——毕竟，演艺圈是一个极其势力的地方。 　　门关上的时候，两人确实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清欢也是没话找话说。 　　“你说呢？”M反问。 　　“我看……应该好了吧。” 　　M勾唇一笑：“那天醒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能看到白先生。” 　　清欢干咳一声：“抱歉，我临时有事。” 　　“接着几天都看不到白先生，白先生果然神秘。” 　　清欢喝了一口摩卡，说：“只是我的私事而已。” 　　M望着清欢弧度美好的脸，“白先生身上，有好多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个个去探索答案……” 　　清欢：“……你的中文果然进步了不少。”生硬的回答。 　　M哈哈一笑：“因为我想要更好地和白先生交流。” 　　“怎么是因为我？难道不是为了你的工作？” 　　“工作……”M顿了下，“这个……只是一个角色扮演游戏。” 　　“你想要玩到什么时候？” 　　“等……”M望着清欢的眼睛，从那澄澈的眸子中映出了自己的脸：“等我想好怎么来写下结局的时候。” 　　“是啊，说不定你什么时候玩腻了，就去玩新的游戏了……就像当初那个小丑的游戏。”M的小丑角色给清欢的印象太深，以至于他后来每次在街上看到小丑，都会想起M这个人。 　　“白先生知道我那个时候为什么沉迷小丑的游戏吗？”M突然问道。 　　“不是因为有趣吗？” 　　“因为这个角色……能让我看到很多人的内心，善良的还是丑恶的，虚伪的还是真诚的……”M缓缓到：“因为小丑是十分轻贱卑微的职业，人类都是一样的，面对强大的力量时会压抑掩饰自己，可是在面对比自己弱小的力量时，就会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不管是多难看的嘴脸……一个平时生活中受尽欺压的人，一旦给他一点机会，他绝对会站在上面，扮演欺凌人的一面，毫不手软。”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清欢承认道。 　　“所以，”M盯着清欢：“在遇到白先生的时候，我有多惊喜。白先生，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是因为送你面包？” 　　“你把我看得太高了，我只是一时同情心泛滥而已。” 　　“如果白先生不是‘同情心泛滥’，我们应该也不会相识。” 　　“是啊。”清欢心里想的是：我怎么就同情心泛滥了呢…… 　　“白先生，还记得我们第二次相遇的时候的情形吗？” 　　“记得……” 　　一下进入回忆模式—— 　　这个得从清欢进入那座幽灵古堡说起。 　　清欢之所以会去，是因为当时在伦敦发生的连环杀人案，就是从清欢踏上英伦土地开始就被卷入的那个事件。 第122章 英伦旧事（二） 　　清欢在伦敦住的一家旅馆是一个华裔开的，在旅馆的时候，旅馆主人的女儿经常来找清欢玩——那小女孩有一张苹果脸，长得很可爱，总是抱着一只白猫来找清欢，她很喜欢听清欢讲中国的那些寓言和神话。清欢挺喜欢小孩子的，因此也很欢迎她来找自己。直到有一天傍晚，那个小女孩莫名其妙失踪了，清欢跟着旅馆主人一家人一起去寻找小女孩，结果没想到找到的是小女孩的尸体——她被破膛开肚，旁边还有小丑常用的彩球。 　　小女孩的父母又哭又叫，几乎疯掉。 　　清欢站在一旁看着，他当然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可是，这么凶残的还是第一次。况且，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也正是因为这样，清欢才决定插手这个小丑连环杀手案。 　　清欢主动作为诱饵，和伦敦警察合作。 　　凶手的目标并没有一致性，似乎是很随意地行凶，时间地点是选择傍晚到凌晨。整整过去了一个月，清欢才第一次和凶手面对面碰上，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是一个个子并不高中等身材的男人，一身小丑的打扮，他拿出那把大剪刀的时候，清欢甚至能看到他眼中慢慢的邪恶与疯狂。他整个人被黑色笼罩，虽然是人，可是心如恶魔。 　　那些伦敦警察，明明十几个人，而且还佩戴着武器，可是却还是让那小丑给跑了——关键时刻清欢还是要靠自己。他一路追着那凶手，或许那凶手也想不到清欢这个看上去那么瘦弱的人体力会那么好，一直紧追着他不放…… 　　清欢追着他，连什么时候进入了那片森林都不自知，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周边已经一点声儿都没有了。这么大一片林子，别说动物的声响，就是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 　　环顾四周，除了树还是树……清欢想想还是捉着凶手去了——直到……直到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古堡。这座古堡与白日所见的宫廷城堡根本不一样，并不是指建筑规模，而是整座古堡都死气沉沉，顶上白晃晃的月亮更是映衬得这个古堡诡异异常。 　　清欢看着那向外敞开的大门，似乎在召唤他进去——那消失不见了的凶手难道进去了？ 　　直觉告诉清欢不要进去——那里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可是…… 　　而此时在那森林之外，十几个伦敦警察在那排华—— 　　“不会真的进去了吧？” 　　“可是刚刚明明看到他们的，现在不见了，肯定是进去了……” 　　“我们要不要追进去？” 　　“还是算了吧，你不想要命了？” 　　“那、那我们就在这守着，万一他们跑回来了呢……” 　　“嗯……” 　　“……” 　　——————————————分割———————————— 　　清欢站在古堡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啊——”突然里面传来那凶手的惨叫声。 　　清欢心中一凛，这时看到那古堡里面竟然灯火通明了起来——他咬咬牙，最终还是选择进去了。 　　他走进那大门的时候，就像所有恐怖小说里描述的那样，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清欢眨了眨眼，眼前却不是什么可怕的情景，而是华丽奢侈的大客厅，大厅顶上悬挂着的大水晶灯更是晃得人眼疼。重点是客厅里身着华服往来的男男女女，杯觥交错，轻歌曼舞，谈笑风生，空气中弥漫着女士香水味还有花香和酒香…… 　　小提琴和钢琴混合的悠扬音乐声回响在整个大厅——清欢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先生，要香槟吗？”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应生上来问。 　　清欢摇头，他决定离开这里。 　　可是他才转过身就听到一个响指声，然后所有的音乐声都停了下来—— 　　“我们尊贵的客人来了，大家欢迎！”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然后是一整片的鼓掌声。 　　清欢转过身，就看到了那个站在盘旋的楼梯上的那个男人，他穿着红色燕尾服的系着蓝色领结戴着高帽，那帽子上有一枚金色蔷薇纹章，他蓝色如大海般深邃的双眸盯着清欢：“客人，这里是克拉伦斯家族的晚宴，欢迎光临。” 　　清欢还没反应过来，那明明二十米开外的人就瞬间移步到了他的面前，他对着清欢行了一个绅士礼，然后执起他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尊贵的客人，您好，我的宴会的主人，也是这个城堡的主人KingClarence。” 　　清欢感觉到自己被他吻到的地方一片冰冷，他抽回了手：“对不起，我来错地方了，我这就离开。” 　　KingClarence微笑着看着清欢：“请问阁下的尊名？” 　　“我叫白清欢，是一个中国人。” 　　“中国……”KingClarence笑道：“那是一个美丽而又神秘的东方国度。” 　　“谢谢。不好意思，我该走了。”即使这里金碧辉煌，灯光璀璨，这里的人一个个衣冠楚楚，可是清欢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温度……很不对劲。 　　“失礼了。”KingClarence执起清欢的手：“白先生，作为欢迎，我们来跳一曲吧。” 　　清欢根本来不及拒绝，就被拉着进了舞池，所有人都为他们让道，音乐声再次响起，那是热情却又不失优雅的舞曲——清欢当然不会跳舞，那个KingClarence一直拉着他旋转，他觉得自己头都晕了这一曲的时间感觉好漫长好漫长，直到音乐渐渐停止的时候，清欢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些站不住，KingClarence把他圈进了怀里，他凑到清欢的耳边，低喃道：“你身上……好香……尤其是……你的血……” 　　清欢有些稀里糊涂的，还没开口，就感觉脖子一个刺痛—— 　　他在吸自己的血！！！ 　　清欢眼前一晕，就失去了意识。 　　…… 　　清欢是在一阵蔷薇花香味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繁琐华丽的天花板，上面雕刻的是圣母和圣子被繁花环绕的画面……清欢抬起手，却带动了覆盖在身上的东西……清欢一看，原来自己身上的是鲜艳的蔷薇花，而自己躺的地方是一个类似棺材的地方，虽然上面装饰着蔷薇和宝石，却依旧改不了这是个棺材的事实。 　　清欢坐起身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光洁一片，早就痊愈了，可是清欢忘不了自己晕过去之前那种皮肤被刺破的感觉…… 　　好吧，他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进了一个吸血鬼的地盘。不过自己现在好好的，是因为自己的恢复能力强，还是那吸血鬼嘴下留情了？…… 　　“叩叩。”房门被敲响，然后有人推门进来——是昨晚那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应生，他的装扮和昨晚一模一样——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侍应生，是仆人之类的身份。 　　“先生，您的餐点。” 　　那仆人毕恭毕敬地把托盘放到桌子上：“请慢用。” 　　“等等。”清欢叫住他：“那个KingClarence呢？” 　　“主人在休息。” 　　“休息？” 　　那仆人没有再多说，礼貌地鞠躬，转身就离开了房间，还轻轻地带上了门。 　　清欢下床，看了看那餐点，是蛋糕、泡芙和红茶。他只是看了眼，当然不会真的去吃。 　　从他所在的房间出去，就是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一路过去都有灯，可是那灯光却是昏暗的，不影响看路，但走在走廊上总让那个人心里突突的。 　　整个城堡里很安静，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完全想不到昨晚是那样热闹的场景。 　　“先生，您要去哪儿？”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清欢一下，他转头，看到的还是刚才那个仆人，他戴着白手套的手里还抱着那个托盘。 　　“我……”清欢顿了下：“请问大门在哪里？我还有事要办，想要离开。” 　　仆人弯腰：“抱歉，先生，没有主人的吩咐，您不可以离开城堡。” 　　清欢无奈：“那你的主人什么时候醒过来？” 　　“不知道。” 　　“……”清欢想起了那个被自己追过来的凶手：“还有一个问题，昨晚是不是有一个穿着小丑服装的男人进来城堡？” 　　“不知道。”还是这个答案。 　　清欢叹口气：“好吧，那我可以在城堡里逛逛吗？” 　　“可以。”仆人回答：“如果先生有什么吩咐叫我一声，我叫Hunk。” 　　“好的。” 　　如同鬼魅一般，说完这句话，Hunk就消失在那阴影之中了。 　　清欢自己一个人在城堡中走，整个城堡的建构看似简单，可是却绕来绕去，似乎永远在走一样的路，从城堡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草坪和花园，但是却如何都找不到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门。这……是一个封闭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清欢走了大概一两个小时，依旧没有看到一个“人”。 　　清欢苦笑：看来，只是靠自己的力量真的走不出去了。 　　“先生。”Hunk的声音突然又在清欢身后响起。 　　清欢正在看一幅维多利亚女皇的油画像，听到声音转身，“什么事？” 　　“主人醒来了，请您过去。” 　　“好。”说实话，如果没有Hunk，清欢也找不到回去刚才那个房间的路。 　　Hunk引领着清欢来到一扇雕镂着蔷薇和王冠的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的声音就是来自昨晚那个叫KingClarence的男人。 　　Hunk推开门，侧过身，摊手，请清欢进去。 　　“谢谢。” 　　清欢越过他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白色玫瑰立领衬衫和黑色西服的KingClarence，他正一个人坐在窗边，托着腮似乎在沉思，面前是一个西洋棋盘。 　　KingClarence扭过头看清欢，脸色似乎比之前看到的还要苍白，笑起来的时候，更增添了几分邪气之感：“白先生，和我一起下棋吧。” 　　清欢在下棋方面确实是个高手，可是问题是，他一直下的是围棋和象棋，这种西洋棋就…… 　　KingClarence笑道：“如果白先生赢了，就可以离开这里。” 　　清欢心下一凛：“那如果我输了呢？” 　　“那……”KingClarence脸上的笑容如同他房间里的蔷薇花般：“白先生就要留在这里陪我了。” 第123章 英伦旧事（三） 　　清欢对西洋棋一窍不通，King给他讲解了规则，倒也勉强上手——可是一旦开始就是至关重要的局，清欢也不敢掉以轻心——不过，他能刚决得到King还是有在让他棋子。 　　“我原来以为白先生是人类。” 　　King突然的话让清欢一愣：“我是人类。” 　　King看了清欢一眼：“你的血是我喝过最美味的血，可是也是最要命的……” 　　清欢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King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味：“那种感觉很刺激，刺激到……我以为要去见上帝……” 　　“你是说，你喝了我的血，差点死掉？” 　　King微笑：“不过，这个证明越是美味的东西越是危险。” 　　“所以，我没有被吸干血是因为我的血对你来说是危险品？” 　　King把自己的象斜走了三步，才说：“几百年了，第一次遇到白先生这样有意思的人……还是一个外国人。” 　　“因为我的血特别所以有意思？”清欢心里觉得好笑。 　　“通常人类遇到你这样的清欢会害怕会紧张，能够保持镇定的说明他有自信和本事，可是……白先生是没有攻击性的。” 　　“那只能说明我胆子大，而且……”清欢说：“你怎么知道我不紧张不害怕？” 　　King低笑了几声，没有接清欢的话，而是提醒道：“白先生，小心了，这是我让的最后一次。” 　　清欢集中注意力，更加谨慎。 　　看清欢小心的模样，King道：“其实，留在我的城堡里有什么不好的？白先生放心，我不会吸干你的血，也不会让你死的。” 　　“我远渡重洋来伦敦，不是为了在一个古堡里陪一群吸血鬼的，我是一个传统的中国人，终究是要回去故土的。”清欢回答。 　　“那白先生觉得自己离得开吗？”King顿了下：“或者说，白先生有自信可以赢我？” 　　清欢缓缓道：“我只是，相信我自己。” 　　King意味深长道：“白先生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人，真的希望白先生能够留在这里陪我。” 　　清欢道：“如果我输了，那是我的命。” 　　“白先生是相信命运的人吗？” 　　清欢看了他一眼，回答：“信。” 　　“我本来不信。”King摩挲着棋子：“不过现在我想现在可以信了，因为它送白先生来这里。” 　　“那只能说明我们有这个遇见的缘分。” 　　King笑笑，没有说话。 　　……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沉默中度过——虽然清欢没有下过西洋棋，可是棋类还是有共同点的，虽然在和King的较量中处于弱势，可勉强还是能够僵持一段时间，只是……越到后来这个弱势就越来越明显了…… 　　看到King手里的王后，清欢垂下眼睑——这下真的危险了…… 　　“啪嗒！” 　　King手里的王后掉落在了棋盘盼上——清欢抬头，看到他按着自己的眉心，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 　　“怎么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长长的警报声音。 　　King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 　　清欢一眼看过去，却惊讶地发现不久前还是白晃晃的白天，现在却是漆黑一片…… 　　“eclipse？”听到这里，M开口。 　　“嗯，中文是日蚀或者日食。”清欢说。 　　日食是月球运动到太阳和地球中间，如果三者正好处在一条直线时，月球就会挡住太阳射向地球的光，月球身后的黑影正好落在地球上，这时发生日食现象。 　　在民间传说中，称此现象为天狗食日。日食只在朔，即月球与太阳呈现合的状态时发生。也就是说在日食发生的情况，天地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自然光都消失。 　　当太阳的光辉被全部吞没，那些隐藏在黑暗世界的生物就开始躁动——对于吸血鬼来说，也是麻烦的开始。成年的高级吸血鬼能够控制的力量，可是年幼或者力量弱小的吸血鬼就容易不受控制，在人类世界展开残杀……虽然吸血鬼吸食人类血液的事并不少，可是残杀是另一回事，这回破坏吸血鬼和人类两个种族之间几百年来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所以历代吸血鬼领导人都会对下面的吸血鬼管制，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那次日食我记得，不过那群吸血鬼并没有发生大的暴乱。”M说。 　　清欢点头：“King带着等级高的吸血鬼去巡逻了，把所有失控的吸血鬼给抓回来了，才避免了暴乱。” 　　M唇一弯：“King虽然很多时候乱来，可是却是优秀的leader。” 　　“他平时是不正经，可是对族人确实用心。那天他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受了不轻的伤。”也就是那个时候，让清欢开始重新审视King这个人，哦，吸血鬼—— 　　“吸血鬼一族是分地界管理的，而以King管辖下的是最团结的。” 　　清欢看着他：“你对King了解不少，难怪是几百年的朋友。” 　　M挑眉：“我们可不是朋友。” 　　“不是吗？” 　　“我们只是认识，偶尔相互利用。”M直白地说。 　　M的答案很熟悉，清欢记得那个时候King也是这么说的—— 　　…… 　　那个时候，清欢已经在King的城堡里找到了那个凶手，彼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毕竟被放掉了那么的血。清欢自己出不去，只能拜托那些King帮忙把凶手送到伦敦警察局——那些警察抓到凶手当然高兴，可是同时又为了一桩人口失踪案烦恼——没错，就是消失的清欢——这还是一件国际事务…… 　　而清欢，他始终对那个小女孩的事有些耿耿于怀。而King这个时候就带他去见一个人—— 　　“是你的朋友吗？”清欢问。 　　“不，只是认识，如果说朋友，不如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King如是回答。 　　King带清欢去的地方是一个伦敦城外的一个偏僻独立的房子——这个房子从外面看毫无生气，灰暗的门灰暗的窗灰暗的墙，相对于其他房子的色彩鲜艳以及随处可见的花草盆栽，它真的是太暗淡了，甚至透着隐隐的阴森可怖气息。 　　King也没敲门，直接推门及进去，竟然也轻松地推开了。那房子只有隔层，只有一层，屋顶显得很高，没有开灯，从窗口透进来的光线也很有限，只能感觉到周围满满当当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空气里却什么味道都没有，不管是好闻的还是难闻的，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居住。 　　King一甩手，房间里的等亮了——应该说是蜡烛，差不多七八支的样子。而屋内满满当当的是……很多堆叠的厚厚的古书，还有一些古怪的模具……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直直地立着的分散开来的十几副骷髅，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只是模型，还有就是屋子里并排着的几副棺材……这些棺材和King别墅里那些豪华的棺材不同，是实打实的棺材。正对着他们的那副棺材还是立在墙上的…… 　　“也是……吸血鬼？”清欢小声问King。 　　King摇头，对着那棺材喊了一声：“M。” 　　“碰”地一声，棺材盖开了摔在了地上。清欢清楚地看到了那棺材里的“人”——他一身黑色的修士袍，头上的斗篷帽遮挡住了脸，只能看到鼻子以下的部位，却也不是很清楚——那身高和体型……应该是个男人吧。 　　“嘻嘻……”古怪诡异的笑声从他的嘴里发了出来，直让清欢头皮发麻。 　　他慢慢从棺材里走了出来，走到了King和清欢的面前。 　　尽管看不清楚，可是清欢还是感觉到他的目光透过那帽子投射到自己的身上，突然他低头凑到清欢身上闻了闻：“您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 　　这个感觉……清欢无语：真的不是吸血鬼吗……等等，他说的是“还是”……他们之前认识？ 　　“你们认识？”King皱了皱眉，问。 　　清欢也是一脸狐疑。 　　他又是嘻嘻一阵笑：“看来是忘记了……谢谢您那个时候的面包。Godblessyo。” 　　这句话…… 　　清欢看着眼前古怪装束的人，睁大了眼睛：“你是那个……小丑？？？” 第124章 英伦旧事（四） 　　守夜人的身份就是生活在人类世界的黑暗使者，或者说死亡使者，他负责灵魂的清理和回收。守夜人拥有人的身体，却拥有恶魔的力量，同时享有神的权利，亦正亦邪，是一个矛盾的存在。而M就是一个守夜人。 　　清欢想要见到一个死去的灵魂，确实是要通过他。 　　M帮忙召唤出了那个小女孩的灵魂，这也是她在人间的最后一天——清欢带着她悄悄去见了她的父母最后一面，分别的时候，她拉着清欢的手—— 　　“哥哥，我可不可以不走？我想要和我爸爸妈妈在一起。” 　　清欢蹲下身，摇头道：“你已经不属于人间了，你要去你该去的东方，就算你留在人家，你的爸爸妈妈也看不见你，你也碰不到他们，因为你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小女孩咬着唇，低下了头，良久才说：“我知道了，哥哥，谢谢你。” 　　清欢摸摸她的小脸，说：“去吧，你的爸爸妈妈也希望你好好的。” 　　“……嗯。” 　　清欢看着小女孩的灵魂最后化为绿光的光球被M收走，轻轻叹了口气——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生命竟然如此短暂。 　　M看在清欢，又是嘻嘻一笑；“白先生，她是你的亲戚吗？” 　　清欢摇头：“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嘻嘻，白先生真是个善良的人哪，对于陌生人都那么好心。”M话里所指不知道是指当日的面包还是指今天的事。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清欢如是说。 　　“嘻嘻，可是有时候太过好心，反而会惹麻烦。”M笑道。 　　…… 　　“你说得很对。”从回忆中拉回，清欢对坐在对面的M说。 　　“什么？”M疑惑。 　　“你说的，有时候太过好心，会惹上麻烦。”无数次的教训证明，确实如此…… 　　M笑了：“白先生的身边确实有很多麻烦。” 　　清欢愣了下，才意识到M口中的“麻烦”指的是什么——他苦笑了下，说：“命中注定吧，或者说……是我咎由自取？” 　　M银灰色的眼眸盯着清欢，“白先生消失了这么几天，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 　　M舔了舔嘴唇，“好像更加美味了……” 　　清欢的脸黑了黑：“不要把我说得和点心一样。” 　　“对我来说，白先生比点心要美味多了。” 　　清欢：“……”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好不好——他深吸口气：“M，我不会死，所以你也无法享受我的灵魂。” 　　M只是笑得暧昧。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是经纪人乔先生—— 　　“Mori，要进行拍摄了。” 　　“好。”M转头对清欢说：“和白先生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太快了，我先过去，白先生等我拍摄结束吧。” 　　“嗯。” 　　清欢目送M离开，自己一个人呆在这个休息室里，显得有些冷清。 　　他推开面前的饮料，趴在桌子上，闭上眼——记忆再次回到那时在英伦的时光…… 　　在King的那个城堡里，清欢是唯一的客人。城堡里看似安静，其实有很多隐形的仆人，而那个自己常见的Hunk则是地位最高的仆人，他也是King派给清欢的——至于其他吸血鬼，清欢也不知道他们是住在哪里，可是只要有事情他们又都会出现在城堡里，仿佛受王召见的臣民一般——因为清欢是King的贵客，他们待清欢都是恭恭敬敬的，不管男女老少。 　　那个时候，King绝口不提让清欢离开的事，可是他也不限制清欢外出——比如他时常带清欢去街上逛，去郊外游玩，不知道的人都还以为清欢是哪家的小少爷，因为除了随从以后，King的恶趣味就是把清欢打扮得同自己一般，各种绅士装扮。还有一个常去的地点就是M的住处，在这里，清欢最享受的就是那些美味的下午茶点，以至于以后他都跟着对田片上了瘾——M也有隐形的仆人，这是清欢后来才意识到的，毕竟他那个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永远保持着固定位置的住处……更重要的是，那些下午茶点每日总是准时奉上。清欢看得见鬼魂，可是却见不到M的隐形仆人。 　　“他们是被M标记了的死魂灵，是只属于他的仆人，也只有他能看得见。”King是这么告诉清欢的，他还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对清欢说，M对他的灵魂很感兴趣。 　　以至于之后的一段时间，清欢看到M的时候总觉得心里发毛，总觉得M是在研究要怎样吞掉自己的灵魂。 　　直到那件事发生—— 　　这还要从当初那个小女孩说起——King知道清欢喜欢小孩子，就带着他去伦敦的那些孤儿院转悠，最吸引清欢注意的是一家叫“清欢孤儿院”的孤儿院，这家孤儿院据说是一个华裔商人投资建设的，孤儿院的招牌也是用中文写的。因为和自己的名字相同，又是华人投资的孤儿院，清欢就时常去那家孤儿院。那时的清欢想不到这家孤儿院的真正由来竟然真的是因为自己，也不会想到在自己陪孤儿玩耍的时候，有一个与自己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在注视着自己——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时的清欢只是经常去那个孤儿院陪小孩子玩，那里的小孩子都对他很熟悉，他们也很喜欢他的到来，每次他来了就说明他们有好吃的好玩的了——这一定上King很大方。 　　谁也想不到那个时候会发生火灾，所幸大多数小孩当时都在户外，只有一个生病的小家伙被困在房里。清欢仗着自己特殊的体质，坚持进去救他，他确实把人救出来了，在关键时刻把他推到了消防员的怀里，可是自己却被压在了燃烧的架子下面—— 　　大火越来越旺盛，身上是火灼的剧痛，呼吸越来越困难，感觉自己要被大火给吞灭了……而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出现在火光中的M…… 　　清欢醒来的时候，身上被纱布和绷带包裹着，感觉到的除了疼痛还有瘙痒……那是因为新肉正在长出来。 　　正坐在书堆上摆弄那些骷髅的M回过头来，对着躺在棺材里的清欢嘻嘻一笑：“白先生好啊。” 　　“……谢谢你救了我。”礼貌上，清欢还是要道谢，虽然他是知道自己…… 　　M一个闪身已经出现在了清欢的面前，他伸手轻抚着清欢已经长出了新肉的脸颊，“嘻嘻，我知道白先生的灵魂为什么那么诱人的秘密了……真是有趣……” 　　清欢皱眉，别开脸。 　　“白先生……”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凑近了清欢的耳边：“原来……您是不死之身啊……真是可惜了，那我就永远品尝不到您灵魂的美味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清欢原本以为M对自己应该不会再有觊觎了，可是每次见面，他对自己仍旧那么热情，似乎自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玩具。 　　后来的后来，清欢终于离开了King的城堡，也离开了伦敦，开始周游欧洲列国，也遇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人，稀奇古怪的事，没有钱的时候也去打工赚钱，打工从洗盘子到鉴定古董，甚至也有帮当地的华人勘探风水之类的，都有试过，每次的偶是赚足了启程的钱就再次出发……他原来是没准备再回伦敦，也没想过会再见到King和M，不过在后来的一次好心助人的情况下，不慎落入陷进，被人贩子当做宠物在法国的黑暗市场被拍卖……他倒是没想到，又会故人重逢…… 第125章 英伦旧事（五） 　　能在异国遇到一个故乡的人真的很难得，所以清欢卸下心防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女，梳着两条麻花辫子，衣着单薄，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那个时候清欢刚在那面包店出来，手里抱着慢慢的“战利品”——他真的是爱上甜品了。 　　那个少女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又是一个黄种人——清欢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把自己手里的面包分了一个给她——可是她却没有马上吃。 　　“为什么不吃呢？” 　　“我要留给我弟弟吃，他好久没吃饭了，又生病了。” 　　“为什么不带他去……”清欢话说出口马上意识到了：“没有钱吗？” 　　少女低下了头。 　　清欢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50法郎给她：“这些拿去吧。” 　　少女犹豫了下，才伸手接过来，而在清欢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拉住了他：“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我弟弟吗？他走不动路了，我……我抬不动他……” 　　清欢看了看少女细瘦的胳膊，终究还是点头了。 　　一路走着，清欢从少女口中得知，他们姐弟亮原本是偷渡而来的，在这里无依无靠，生活艰难，又加上生病，连最便宜的旅馆都没钱住，只能窝在人家旅馆的车棚里…… 　　清欢跟着少女进了那家旅馆，来到那个车棚，可是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清欢转过身，疑惑道：“你弟弟呢？” 　　少女握紧了手里的法郎，垂下眼睑，小声说：“对不起。” 　　清欢察觉到不好，可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后脑勺就是一个闷痛，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中招了…… 　　——————————分割—————————— 　　在异国他乡，因为同情心被自己的同胞给欺骗，也算是够倒霉的。 　　一般人口贩卖的黑市，要么是贩卖器官，要么是贩卖性玩具——古今中外，其实都差不多。当然也有作为其他的玩物——据说曾经有一对亚籍夫妇去欧洲蜜月旅行，结果妻子突然失踪，无论丈夫花了多少精力和金钱，都找不到妻子的踪迹，五年之后，丈夫在一个异形杂技表演团里看到了一个失去了四肢容貌也被毁了的聋哑残疾人，那个残疾人看到他就冲着他嗷嗷直叫，凄惨异常，丈夫一开始莫名其妙，后来通过其脖子上的胎记认出来了那竟然就是自己失踪五年的妻子！从一个年轻美貌的新娘到丑陋残疾的异形，难以想象在那五年间发生了什么…… 　　而清欢这样的品相，贩卖器官绝对是可惜了的——所以清欢醒过来自己五脏俱全，倒也没有多意外，只是以目前来看，他多半会被当做玩物来贩卖…… 　　清欢害怕吗？除了一开始的茫然，他倒是没有多少害怕，应该说他遇到过太多值得害怕的东西了，妖魔、鬼怪、战争、生死……反而眼前的困局没有什么大不了了。他不会死，也懂得如何逃脱……只不过……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单薄的身子被推了进来——却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少女，她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衣服和头发都有些凌乱，眼睛都是红肿的……在看到清欢的时候，她的瞳孔一缩，僵立在那里，似乎很害怕的模样…… 　　“你怕我打你吗？”清欢淡淡地笑：“以我现在的力气，动几下都困难。”他被打了针，现在浑身力气都有限。 　　少女缓慢地走过来，脸色苍白，她最后跪在了清欢的面前，和他平视，颤抖着嘴唇说：“对、对不起……问我不想这样的……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 　　“所以，偷渡过来，没钱，弟弟生病都是骗我的吗？” 　　少女慌忙摇头：“不、不是的……我真的有一个弟弟，我们是偷渡的……我弟弟身体不好……我们被抓住了……他们要把我们给卖掉……我自己没有关系……可是弟弟……我不想要他被卖掉……如果弟弟被卖掉肯定会……”少女低下了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了下来。 　　“他们让你来骗我？” 　　“他们所只要把你骗到手，就可以……可以把我弟弟给放了……”她哭得更厉害了。 　　清欢轻轻摇头：“你太傻了。” 　　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因为自己被欺骗，因为自己也做了同样龌蹉的事，因为自己和弟弟未知的命运…… 　　清欢后来见到了少女的那个弟弟——不得不说，确实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只是人瘦弱些，有些病恹恹的，但是，有一些人是好这一口的。 　　除了清欢和那对姐弟，还有一些少男少女，不知道是被拐来的还是买来的——大多是白种人和黄种人，姿色都不错——而在这一堆人中，清欢也是绝对出彩的。他长得好，而且气质好，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沉稳淡定，没有丝毫落魄和失态，一眼看过去，总有种别人没有的灵气。 　　那些人贩子暗暗地在盘算要定个怎样的价格…… 　　拍卖的那天晚上，和清欢他们关在一起的每个人都有一顿好饭好菜吃，还有美味的蛋糕和牛奶。清欢对那些鱼啊肉啊不感兴趣，都给了那对姐弟，自己吃那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吃到的蛋糕。看到清欢吃的津津有味，和他坐在一起的姐弟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清欢，你不害怕吗？”那个姐姐小声问清欢。 　　“害怕也不能不吃东西啊。”清欢看着那惶恐的姐弟两：“不管吃不吃都是这么个流程，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可是……” 　　“吃吧。” 　　去往拍卖场所有一段路，他们坐车过去，车很小，跟清欢同车的除了姐弟两还有一个生病发烧迷迷糊糊的白人小孩——那些人贩子怕再过一段时间人就死了，于是给他灌了安眠药，假装他睡着了，到时候再找个人随便卖掉。而清欢他们三个还算乖巧，他们也就只是给他们打了点针让他们没什么力气但是不至于没有意识。 　　后车厢和前座是隔开来的，只能通过玻璃来互看，因此他们说话倒是没有妨碍。 　　清欢看了看后车厢的车窗大小，比了比，然后对那两姐弟说：“你们两个，选一个逃跑，快点。” 　　姐弟两对视一眼，沉默。 　　十五分钟以后，车在目的地停了下来，前座的两个人贩子嘻嘻笑笑地下车来，打开后车厢，突然发现不对劲——漏风！车窗被砸了！！！而车上少了一个人！！！！ 　　刚才他们放着音乐，又喝得很high，根本没注意到后车厢的事，本以为他们没力气……糟了！！！肯定要被老大骂死！！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大汉一巴掌就要甩在最近的清欢脸上，被另一个硬是给拉住了—— 　　“这可是货品，不能碰，打坏了买不到好价钱，我们会死得更惨！”三角眼的男人看了看远处过来的伙伴；“你们现在带他们几个过去，我去追那个逃走的小鬼！” 　　“好！” 　　过来的人听说了情况，都沉下脸来，他们一个推着清欢和少女，一个抱着那昏睡的小孩离开，少女被推着走得踉踉跄跄，可脸上还是有些不对劲的神色，她犹豫着想要扭头，却被清欢给挡住，清欢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回头，往前走。” 　　少女咬咬牙，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去。 　　等所有人都离开，在刚才那辆车的后车厢里，一个瘦弱的身影从掀开了垂在车座下的破布，从里面钻了出来……他咬着唇，眼泪流了出来——“姐姐……” 　　…… 　　怎么可能真的打破窗户从那里逃走，先不说可不可能从那窗户爬出去，从那运行的车上跳下去不受伤怎么可能……所以只能掩盖掉一个人消失的假象，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只能是姐弟两的其中一个，如果清欢自私一点，就算他们两个愿意帮忙，可是演技过不过关不说，只怕未必能撑得住盘问，毕竟不是自己最重要的人……那个昏迷的小孩更不可能了。这个能迷惑一时，就算后来他们回过神来，人也跑走了。 　　清欢有了打算，对于自己，他也不会一直坐以待毙。 　　当时的清欢心里有了百转千回的想法，可是他想不到，在那拍卖行上会遇到自己熟悉的人，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126章 英伦旧事（六） 　　那冰冷的针头刺进身体里，不断注射进来的液体迅速在身体里发挥了效用，清欢急促地喘了口气，那种浑身使不上力的感觉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被有些粗鲁地抬起，然后放进了一个精钢制造的笼子里——看着笼子的门被锁上，清欢露出苦笑——人被关在笼子里，真不是一般的耻辱。 　　看守他的两个人说说笑笑已经出去了，他们说的是法语，清欢认识的法语单词不是很多，不过也知道他们的意思大概是出去吃饭喝酒了。 　　拍卖的“货物”都是分开在小房间里关着的，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之前刚刚发生过货物逃跑的事情……他们也就更加谨慎了，清欢不知道那个少女怎么样了，也不晓得那个小孩究竟有没有逃跑成功…… 　　至于自己，清欢并不是很担心，逃脱这个自信还是有的，只是需要一个七档的时机……放在他大不了就装死呗，那是最简单粗暴的逃跑方式——总没有人能拿一个死人怎么样把？…… 　　“嘻嘻，在这里看到白先生真是让人惊讶。”突然的声音让清欢吃了一惊——重点是那声音还那么熟悉…… 　　清欢扭头，看到了那角落里不知道何时多出来的一团阴影……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M？” 　　那身影从角落里走了过来，赫然就是一身黑色修士袍的M。 　　“嘻嘻，白先生，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你怎么会来这里？”而且是这么毫无预警地出现——话说，这没门没窗的，他怎么进来的？ 　　“我要收集一个有趣的灵魂……”M在清欢所在的笼子面前蹲下，“这样看白先生，真是美味得让人想要吞掉啊……” 　　清欢当然知道他是想要吞噬自己的灵魂——“那真是抱歉了，我的灵魂你吞不了。” 　　“嘻嘻……”M歪了歪脑袋：“白先生现在是在玩游戏吗？” 　　清欢很想翻白眼，“那这游戏也太过头了。” 　　M伸出手，他的手指只是在那精钢的笼子栏杆上拨了拨，那结实的栏杆竟然就像是面团一般变形了，露出一个大洞——“白先生想要出来吗？” 　　“我……”清欢才开口，外面的走廊似乎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M嘻嘻笑着：“现在好像还不是时候，我先去寻找我的猎物，等差不多了，我再来找白先生。”说完他又把那栏杆像是弄面团一样给拨了回去…… 　　在那门被打开的时候，清欢面前的M也消失无踪。 　　“咦？没有人啊……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说话声？” 　　“喝多了吧？我们还是守着吧，老大说了这可指大钱的，我们不能马虎……” 　　“嗯……” 　　“……” 　　清欢靠在笼子上，闭着眼睛，心里盘算着什么。 　　——————————分割—————————— 　　少女的鲜血味道毫无疑问是十分美味的。这也是King在受邀参加拍卖会的时候会同意出席的原因，不过更多的只是应付式，对结果并不是那么看重。 　　“听说这次拍卖有亚裔的少女。”同行的法国富商对King说。 　　闻言King来了兴致：“亚裔？” 　　“是的，阁下。好像是中国来的。”富商见King感兴趣，马上热络地说。 　　“中国吗……”King摸着下巴，嘴角浮现若有似无的微笑。 　　“阁下感兴趣？”富商忙问。 　　King不置可否地一笑：“只是想起了我一个中国朋友。这么一来，确实要好好看看了。” 　　拍卖开始了——king的位置在最前排的中间位置，台上的动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前面的拍卖都没有什么悬念，和往常一样，就是一些漂亮的白人孩子，年纪大大小小，能满足不同人对玩物的需求。等到那中国少女上台的时候，那拍卖者吊足了胃口，连价格都比刚才的那些白人孩子高了几乎一倍，而正因为这样，台下的人兴趣更加浓了。 　　最后那少女的真面目露出来的时候，还真没让那些人失望，清秀的外貌，纤瘦的身材，极富东方人的审美。物以稀为贵，少女的拍卖价格抬了又抬，很快记入白热化阶段。倒是不用King做什么，他旁边的富商已经很阔绰地报出了一个又一个数字，似乎那也仅仅是数字而已——最后，他以高价拍下了那个少女—— 　　富商把那个拍卖牌交给了King：“阁下，辛苦您从伦敦过来，这当做我送您的一个礼物，希望您能喜欢。”好不容易找到讨好的机会，他当然要把握住，不能放过——这位阁下可不是轻易能讨好的呢…… 　　King看了看那拍卖牌，身边的Hunk会意，上前接过了拍卖牌。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道格拉斯先生。” 　　“阁下太客气了，能够送给您一件称心的礼物，是我的荣幸。”富商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不如阁下赏光来我的酒庄逛逛，品尝一下我最得意的红酒，到了晚上再享用‘大餐’，如何？” 　　这个“大餐”当然不是单纯的大餐，而是指的那个被买下来的少女，其中的淫邪意思不言而喻——而富商不会想到，King的享用大餐……是真的大餐的意思…… 　　反正已经买到了比较合心意的东西，King心情也不错，就点头答应了：“好。” 　　两个人起身的时候，台上的拍卖者还在那做着夸张的表情，说：“现在是最后一个拍卖品，这个压轴的拍卖品，是本次拍卖的精品。与刚才的拍卖品一样，他也是来自神秘的东方国家——中国，而他的美貌度和观赏性却已经超过了前一个……”他用的是男性的“他”，说明是一个男孩—— 　　而一个男孩比女孩还要美丽，那到底应该是怎样的程度呢？ 　　台下的人都屏息等待——不包括正要离去的King等人。 　　随着最后一个拍卖品的亮相，拍卖场惊呼一片——而Hunk一个不经意地回头，让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Hunk？”King见Hunk没有跟上来，低声叫了一声。 　　Hunk快步往前走，然后小声对King说：“主人，您看台上……” 　　King随意往抬手瞥了一眼，然后……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欢……” 　　“阁下？”富商莫名其妙，也跟着往台上看去——眼睛倏地一亮—— 　　那台上是一个精巧的精钢笼子，笼子里是一个只穿着米色衬衫和长裤的少年——衣衫单薄，露出来的脖子和手腕白皙净透，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中国的青花瓷一般，干净温润。还有那精致如最好的雕刻大师手下的娃娃般的容颜，在那舞台上的白色灯光下，衬得有些透明，给人一种不真实之感，或者是……圣洁之感。信奉基督的这些人心底都会有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臆想存在，难免会有些浮想联翩。而那少年的黑发黑眸，天生的神秘……让人想要去探究，去…… 　　“五千法郎，竞价开始！”拍卖者宣布道。 　　底下的牌子纷纷举起，乱成了一片——所有人都想要竞价得到这个玩物，如果被自己拍到，不管是里子还是面子都会很足…… 　　“五十万法郎。”已经在拍卖会场门口的King此时举起了牌子。 　　哗然一片——根本才刚开始，就一下子抬高了100倍，这也太…… 　　而此时，正在思索着什么的清欢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去，一惊，进而露出无奈的笑容——这都能遇上……该说冤家路窄还是什么？先前是M，现在是King，他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约好来的…… 　　“五十万法郎第一次，五十万法郎第二次……”台上的拍卖者明显对这个价格很满意，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手里的锤子：“五十万法郎第……” 　　“六十万。”这道突兀的声音来自台下座椅的中间位置——那是一个身体干瘦如柴目光浑浊形容贪婪的老家伙，他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清欢，眼神势在必得，似乎因为激动身体还微微颤抖着。 　　King拧眉，继续报数：“七十万。” 　　老家伙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面，然后悠悠报出数字：“一百万。” 第127章 英伦旧事（七） 　　“……四千万第二次，四千万第三次！成交！” 　　台下的King脸色阴沉得吓人，一旁的富商看得胆战心惊—— 　　这场竞价持久战最后因为他们携带的现金数量不够而败下阵来……可是他事先哪里想到会出这么一茬事啊…… 　　King打了个响指，Hunk马上靠了过去，King在Hunk耳边交代了几句，Hunk很快就消失了。 　　“克拉伦斯先生，这……”富商犹豫地开口。 　　“回去吧。”King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啊？”就这样？富商反应过来忙带着人跟了上去。 　　而此时，台上的清欢感觉到那老家伙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这老家伙一看就有些变态。清欢收回视线，却不妨看到了那会场角落里的一道黑色身影——M？！ 　　他靠在墙壁，一身黑衣几乎与阴影融为了一体，而周边的人对于他的存在似乎毫无所觉——看到他弯起的嘴角，清欢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分割—————————— 　　被人搬上了车，一路颠簸，清欢都不知道自己经过了哪里又到了哪里。好在，那迷幻针的效果渐渐弱下去了，整个人的意识更加清明，身体也慢慢有了些力气。 　　下车依旧是被抬着的，清欢看到了周围的环境，是一个庄园，庄园打扫得很干净，应该说非常的干净——可还是给清欢一种诡异的感觉——是了，到处都是白色，门窗墙面栏杆屋顶，全都是……白色的。盯久了看眼睛会很刺……全都是白色的，让人有一种打心底里不舒服……不，还有一种颜色，一眼望去一大片盛放开来的……香根鸢尾……那些花是法国国花香根鸢尾的模样，可是……颜色却比一般的鸢尾花要红艳许多，不过空气中弥漫的味道确实是香根鸢尾没错……那么一大片花，长得那么茂盛，平时栽培的时候应该花费了不少心思吧。清欢看着那一大片花，明明阳光那么灿烂，可是他眼前却突然出现了恍惚的影子……那花丛中仿佛蒸腾起了烟雾，慢慢的，慢慢的，汇聚成了人形，密密麻麻的……他们的眼睛都注视着清欢，冷冰冰的…… 　　清欢打了个冷战。 　　进入了那房子，那种异样的感觉更甚，好像……好像有好多声音在脑中在交流，还有不断的回音，几乎要爆炸——清欢抱着自己的脑袋顿下了身，最后实在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那白色地毯上大片大片的鸢尾花纹不断扭曲扭曲，变了形，让清欢更加眩晕……有人扶住了他，耳边传来法语交谈的声音，清欢却无法顾及……意识已经抽离开来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属于少年的欢笑声，还有在地板上追逐嬉闹的声响……清欢睁开眼睛，不知何时他站在了楼梯上，而楼下，几个少年在玩闹——他们最大的不过十六七岁，最小的看起来也只有十一二岁，都是眉眼漂亮的少年，即使在东方的审美观也是如此。皮肤都很白，偶尔有些雀斑也只会显得可爱。 　　这时，那几个少年注意到了清欢，都围过来，有两个还上前来拉住了清欢的手，口里说着“一起玩”，其他人也对清欢说了一些话，可是清欢能听懂的有限，知道大概的意思是问自己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之类的。可是他们也不等清欢回答，就又嬉笑着玩成了一堆——清欢注意到他们的上衣口袋里都插着一朵盛放的香根鸢尾花，与他们漂亮的脸蛋相映相衬…… 　　一个少年把自己口袋里的鸢尾花拿出来然后笑着放到清欢的手里，然后其他几个也跟着把鸢尾花放到了自己的手里，然后他们一起对清欢做鬼脸——清欢捧着那些鸢尾花不明所以，那几个少年已经手拉手围成了一个圈，清欢站在中间看着他们绕着他转圈，还一边唱着什么歌，只是听歌词夹杂着“鸢尾、蝴蝶、小孩、大房子、老爷爷、玩游戏”……那明明是一首快乐的歌，明明唱歌的人是笑着的，可是清欢却感觉心里堵得慌，整个人觉得很压抑很压抑…… 　　突然他感觉手里的花怪怪的，低头一看，那些花已经变了颜色，黑色的花瓣在他的手里仿佛风化了一般，化成了黑色的粉末……眼前出现了黑影，清欢抬头——看到那几个原本围着自己的少年靠拢了过来——他们的脸色惨白，或蓝或绿的眼珠子似乎失去了水分……不，是整个人失去了水分……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房子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少年，尽管都是骷髅，但是清欢知道他们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十几个、几十个、上百个，或者更多……整个房子满满的，都是……都是…… 　　他们挤过来，手里都拿着鸢尾花，像是要送给清欢，眼看着那些手就要碰到自己，清欢一个激灵—— 　　水声……湿气……不，他现在好像就是……泡在水里…… 　　清欢回过神来，他现在确实是泡在水里，应该说是浴缸里，而旁边有两个人，是穿着制服的女仆，她们一个把香波抹到清欢身上，一个在身后给他擦背…… 　　外面还有脚步声，似乎有人在来来往往。 　　清欢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光着身子，这还是异性……他抬手想要拒绝她们的碰触，可是才抬手发现那种使不上力的感觉真是很无奈…… 　　清欢用法语对那两个女仆说：“请出去，我自己来就好。” 　　两个女仆仿若未闻，只是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清欢都怀疑她们是不是聋哑人。 　　“拜托……”清欢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哪里不对劲，眼角余光瞄到了那浴室角落里聚拢起来的黑色形体……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清欢挑了挑眉。 　　无声无息出现在浴室里的M对着清欢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清欢皱了皱眉，然后看到了两个女仆连反应都没有就软倒在地…… 　　“你怎么来了？”清欢小声问。 　　M蹲在清欢面前，笑道：“嘻嘻，我来工作啊，顺便来看看白先生。” 　　“工作？”清欢怪道：“你不是说要去收集一个有趣的灵魂……” 　　“嘻嘻，就是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清欢拧眉：“今天这里会有人死？” 　　“是……谁？” 　　M修长的手指拨了拨清欢额前的湿发：“这里的主人。” 　　“是……他？”清欢想起那个干瘦的老头，他那贪婪浑浊的眼神真是让人忘不了。 　　“嘻嘻，他的灵魂真是肮脏到让人心动啊……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优秀的灵魂。” 　　听着那湿黏的声音，清欢想起了M说想要吞掉自己灵魂的话，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M似乎看出了清欢心里所想，笑道：“和白先生的正好相反，白先生的灵魂那么干净……是另一种美味……”说完他舔了舔嘴唇。 　　清欢翻了个白眼：“好，你说他会死，你要动手吗？” 　　“我是守夜人，不是死神。”M的目光瞟过那两个软倒在地的女仆，嘻嘻笑道：“今晚，这个庄园会有好戏上演，白先生是要参与还是只是看戏呢？” 　　“什么意思？” 　　这时，外面的钟声响起，那些人的脚步声急促了些，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听到了吗？”M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浴缸里的水：“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个时机。” 　　“什么时机？” 　　M俯身在清欢耳边，低喃道：“杀人。” 　　“杀……谁？” 　　“一个肮脏到了极点，一个把这所白色的庄园变成白色地狱的人。” 　　清欢不明白了：“你是说……他们要杀这个庄园的主人？可是他们只是仆人啊……” 　　“不，是受害者。”M手一伸，拿起一旁的大浴巾，盖在清欢的身上，然后把他从水里抱起来：“看白先生的意思，应该只是想要做一个旁观者吧。” 　　“？” 　　清欢抓住M的衣服，只能看到那坚实的白色墙壁似乎化成了一个黑洞，然后M抱着自己往里走——清欢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女仆已经醒过来，她们继续做着刚才的事，而那浴室里，正低着头坐在里头的……竟然是自己？！！！！ 第128章 英伦旧事（八） 　　白色的水晶灯照得整个房间透亮，雪白的房间，纤尘不染，那白色的大床上铺着鲜艳的鸢尾花瓣，空间里弥漫着鲜花以及香氛的味道。 　　身着白色浴袍，肌肤胜雪的美少年躺在床上，眼神空洞，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尊玉石雕就的娃娃，而在那大床上纤瘦的身体又显得那么孤单无助。可是……这副模样，同样很容易激起人的兽欲。 　　看着那皮肤皱巴巴，形容猥琐的老头慢慢走近那张床，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浴袍的袋子，脸上露出满是淫欲的表情，当他干瘦的手碰到床上少年的皮肤并贪婪地上下抚摸时，在外面看的清欢皱起了眉头——尽管那并不是自己，可是那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清欢就觉得胃里翻腾…… 　　“不想看吗？”M凑到清欢耳边问。 　　清欢稍稍移开了些，说：“总觉得像是在看见被猥亵……有点变态……” 　　“那只是一个幻形。”M笑道，“嘻嘻，白先生等着，精彩的马上开始了。” 　　精彩的…… 　　清欢看到那老家伙扒开了美少年的睡袍，自己覆盖了上去，还用那恶心的舌头去舔美少年白皙的皮肤…… 　　清欢别开了脸：“我不看了……” 　　M却是看得饶有趣味，闻言稳住清欢的身体：“嘻嘻，白先生，别急嘛。” 　　“我……”清欢才开口，就见M神情一变—— 　　“来了。” 　　清欢不明所以，顺着M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本来灯火通明的宅子瞬间陷入了黑暗，然后是一瞬间的寂静，接下来是那个老家伙气急败坏的骂声。 　　一点一点又一点，那烛光点亮了起来——很多烛光，它们聚集在了那个房间里。 　　清欢看见了——那都是这庄园里的仆人，包括老家伙的司机，还有那两个给清欢洗澡的女仆。每个人都非常一致地穿着黑色的袍子，手上却戴着白色的手套，似乎将要进行某种仪式。 　　老家伙丢下了床上差一点就吃到口里的猎物，对着那些平日里被他呼来喝去的仆人大喊大叫—— 　　“谁允许你们穿黑色这么恶心的颜色？给我滚出去！！！” 　　可是没有人理他，他们每个人都神情肃穆，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温顺。 　　老家伙也意识到了眼下情况的不对劲，他大声喊着保镖的名字，可是他突然发现——他的执勤保镖也在这群人的中间…… 　　接下来的时间，清欢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把赤身裸体的老家伙绑在早已准备好的十字架上，然后一个一个轮流上前用手里的锤子把一枚枚铁钉敲进他的身体里——鲜血不断流淌了下来，汇聚在他脚下的黑色木盆里……那老家伙已经变成了血人，可是他还没有断气，只是由一开始杀猪一般的惨叫变成了后来的奄奄一息……尽管跟着那么远，可是清欢似乎都能问道那血腥味…… 　　清欢对于这么血腥的画面还是不忍多看的，可是M却一直目不转睛，嘴角挂着笑容。 　　“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啥了他？”清欢疑惑道。 　　“死太容易了，他们需要发泄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怨愤和瞳孔，而且……这是一个完美的仪式。” 　　“仪式？” 　　“被那么多的仇恨之钉钉住，他也只能待在地狱之渊了。” 　　仇恨…… 　　到底是怎样的仇恨…… 　　最后一个钉子是由那个给清欢刷背的女仆直接钉在了老家伙的喉咙里——他的最后一口气都来不及出来…… 　　两个男仆扛起那黑色木盆往外走，其余人举着蜡烛跟在他们身后走——直到离开房间，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原本躺在床上的美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M带着清欢跟着那些人移动，最后他们停在一棵橡树上，而那些人的目的地却是那片香根鸢尾花。 　　他们一边走一边把那木盆里的鲜血浇灌在鸢尾花上，一步一步，仿佛那是十分神圣的事——他们轻轻吟唱着圣歌，那圣歌透着无尽的悲伤，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奇怪的是，明明离得那么近，可是清欢却没有再闻到血腥味，反而那香根鸢尾的香味越来越浓郁，似乎所有的花都同时盛放开来了——清欢看到那月色之下的香根鸢尾花丛上出现了紫色的点点荧光，仿佛又像是影影绰绰的人形…… 　　“当亡灵安息的时候，”M缓缓道：“仪式也就完成了。” 　　鲜血一滴不剩地浇灌完了，圣歌吟唱也停止了，花丛之中的人们三三两两抱在了一起，悲泣声此起彼伏。 　　清欢望着那些人，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嘀嘀嘀——” 　　这时，有远有近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这个白色庄园里的罪恶早已遍布每一寸土地。 　　看似美丽纯净，实则丑陋肮脏。 第129章 洗手间的纠缠 　　前面不远处的座位上被花瓶挡住的人一身深蓝色高级定制风衣，双腿交叠悠闲地坐在那儿，修长的手指扣着水晶高脚杯，慢慢地摇晃着——清欢的心也随着那酒杯晃着——是他吗…… 　　清欢有些心不在焉，精致的盘子里的意大利面被他搅得乱七八糟，可是他却没有察觉——坐在对面的M的视线往后扫了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动作优雅地吃着自己的餐点。 　　看到那个人放下脚，缓缓站起身，清欢的心一拧——他的脸露了出来——是一张陌生的脸。清欢暗暗松了口气，幸好…… 　　可是正因为他一时的失神，手里的叉子掉在了地上，他蹲下去捡的时候，没有察觉一旁经过的侍应生，起来得太快，撞到了侍应生，那侍应生手里的海鲜浓汤就不小心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I'm sorry，sir……”侍应生失色道。 　　“That's alright。”清欢拒绝了侍应生为他服务，只是接过了干净的餐巾，一边对坐在对面的M说：“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OK。”M微笑：“我等你回来。” 　　“好。” 　　清欢进了洗手间，一尘不染的白色洗手间空无一人，里面散发着淡香水的味道，并不会浓烈到让人反感，是恰到好处的那种感觉。他关上门，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那浓汤刚好洒在红白相间的校服白色的地方，只是用水蘸洗还是比较难清理的，清欢挤了点洗手台上的洗手液，结果发现……原本在是要处理一小片污渍的，可是最后蔓延了小半件衣服，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清欢有些邪气地把衣服放到一边，感觉到自己心里的烦躁情绪，他低下头，拧开水龙头，用手捧着凉水洗了把脸，抬头要看镜子的时候冷不防眼睛被一旁温热遮挡住，然后后背贴上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那熟悉的气息……清欢身体一僵，想要挣开，那只有力的胳膊紧紧扣住了他的腰肢，把他更往怀里带——两个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紧贴在一起…… 　　他湿热的呼吸喷在清欢的耳朵上，泛起了朵朵红晕：“让……”那情人般的呢喃让清欢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着——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仿佛时光回到了那千年之前，在那古寺之中，忘却一切的清规戒律和凡尘俗务，两人相拥在无人的地方，悄声说着只有两人懂的情语私话。那时，他只是一个清秀的小和尚，而他，也只是一个无拘无束的龙妖而已。他们的感情简单却又纯粹，只是想要相守而已…… 　　可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们都早已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清欢推开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转过身——而那人的手依旧环在他的腰上，似乎只是让他在自己允许的范围内活动…… 　　清欢望着那张脸——如果说千年之前还带着妖类的放荡不羁，可是如果却已经沾染上了神灵的正气，即使笑中带着邪气，可是掩盖不掉周身神祗的光环……他是龙神，高高在上，睥睨凡人。 　　“你……是谁？”清欢开口问道——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向自己确认。 　　他低下头，两人的脸不过两三厘米的距离，低声道：“让，你明明记得我的……我是肇……与你有红线之约的肇。” 　　清欢只觉得那只绑了红线的手指发热，低头，红线已经出现了，带着红色光晕——龙肇执起清欢的手，十指交缠，两个人手上的红线碰触到一起，仿佛连到了一起…… 　　清欢目光一黯：“你是肇……还是龙肇？” 　　龙肇注视着清欢，道：“肇就是龙肇，本来就是同一个。” 　　清欢轻轻摇头：“不，肇就是肇……薛让认识的，只有肇。” 　　龙肇皱眉：“什么意思？” 　　“肇是薛让的爱人，而龙肇是天界的龙神……怎么会一样呢？”薛让爱着的肇即使是低贱的龙妖，可是两人是相爱的，拥有着对彼此最真挚的感情……只有这样的肇才会让薛让傻傻地痴等着，即使化为孤魂，忘却前尘，依旧心心念念着等着他回来找自己…… 　　龙肇环在清欢腰上的手臂用力：“不管是不是龙神，肇都是薛让的爱人……你心里还是在怪我？” 　　清欢双眸清明；“你是神……你说过，神是无情无欲的，又何来的爱？龙肇和白清欢是拥有相同命格的契约羁绊关系，龙肇对白清欢的宣誓无关乎情爱，只是一种不甘心的占有欲而已……怎么能跟肇和薛让的感情相提并论呢？” 　　龙肇沉下脸：“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龙肇不是原来的肇，白清欢也不是前世的薛让，所以，希望龙神大人不要把两者混淆了。”清欢清楚地说道。 　　“你现在……”龙肇的声音压抑：“是想要撇清关系？” 　　“我只是说实话。”清欢说：“那天你走了，我以为你已经厌倦人间的繁琐生活了，想不到还会看到你。” 　　龙肇搂紧他的腰：空着的手挑起他的下巴：“你是巴不得我离开是不是？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清欢直视他：“这句话应该是我问龙神大人你吧？你想要做什么？你应该回去你神的世界好好过你的逍遥生活，何必流连人间？即使贪恋红尘，也不该只关注一处风景。” 　　龙肇冷哼，早已没了原来的沉稳：“我要如何是我的事，不用你来指点。” 　　清欢也不是受气包，冷笑：“自然与我无关，只是拜托龙神大人不要兴致上来，就来找我消磨时间。我是与你有契约在，可是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过。” 　　“你的生活就是和一个又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不，有些，连人都不是。”龙肇反唇相讥，却忽略了自己话里的阵阵酸味。 　　清欢原话奉还：“我要如何是我的事，不用龙神的人费心指点。”心里却在计较：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这些事…… 　　“你是我的……” 　　清欢盯着他：“那你杀了我，我的命给你。” 　　龙肇目露寒光——那一瞬间清欢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意，他挺胸，以为他要动手教训自己，可是……下一瞬间，龙肇却低首含住了他的嘴唇，舌尖叩开他的牙关，肆意侵犯——清欢愕然——这完全不按理出牌嘛…… 　　清欢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却如何都推不开他，心下为此时这如同烂俗小言电影情节的画面而郁闷，却又因为身不由己而恼怒—— 　　正在此时，那洗手间的门从外面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大踏步进来——清欢心一慌，更加用力去推龙肇，可是龙肇却纹丝不动，反而更加得寸进尺，手从他的衬衫下摆伸了进去…… 　　清欢冷汗淋漓——但是古怪的是，那中年男人对他们的激情一幕熟视无睹，大大剌剌去上了厕所，然后在旁边的洗脸盆洗了手，又理了理自己的领结，才满意地离开——他神智分明清楚得很…… 　　清欢这才明白，大概龙肇是设了结界的，其他人才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为了惩罚清欢的心不在焉，龙肇咬了下他红润的唇瓣，才稍稍退开了些—— 　　清欢微微喘息着，擦了擦自己的嘴唇：“你疯了吗……难道龙神大人的本事也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的能力强迫别人？” 　　龙肇舔了舔嘴唇，目光也沾染上了些许欲望：“你说得没错，确实，白清欢……和薛让是不一样的人……”薛让温顺，白清欢孤傲，甚至有些时候浑身跟带了刺似的，随时准备扎人一把。 　　清欢双手握拳：“是吗……那就和薛让一样，龙神大人觉得白清欢也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了？” 　　龙肇眼中的凛冽寒意再次聚拢：“谁说我是玩弄薛让了？我和薛让是相爱的……” 　　听到这句话，清欢感觉自己身体里那一部分力量又在翻腾了——他强压住，道：“相爱的？你说，我和薛让是不一样的人，那你有真正了解过薛让吗？你的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关于薛让的记忆？你又知道薛让到底经历了多少事？薛让生前死后的所有所有事情……你真的知道吗？你口口声声说着，你们是相爱的……那这份爱究竟有多坚固呢？……” 　　沉默。 　　龙肇的目光死死盯着清欢，可是说不出话。 　　他记得多少……他能找回的记忆…… 　　薛让，光是这个名字，就能让他的心脏发疼，就能让他平静了千年的心湖波涛汹涌……薛让…… 　　清欢压抑住身体内部情绪的涌动，他推开龙肇—— 　　“你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薛让真可怜……”清欢拿起自己的校服外套，就要往外走，却被回过神来的龙肇一把拉住—— 　　“你放手！”清欢不想再与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再做纠缠。 　　“我还有话要跟你说。”龙肇沉声道。 　　“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 　　“说了我不想听……”清欢想要掰开他的手：“你放手——龙肇，你疯了吗……” 　　原本明明是那样一个沉稳冷静，万事不放在心上，漫不经心的形象，怎么现在变得…… 　　“白清欢，我告诉你……” 　　“哐当——”门被用力踹开—— 　　清欢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就看到一声亚麻色休闲西装的M双手插在裤带里，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第130章 新闻 　　“白先生，没有等到你回来，我只能来接你了。”M吐字清晰标准得彷如一个国人。 　　虽然龙肇设了结界，可是对于M来说当然没什么用。 　　清欢其实有些尴尬，有种被撞破的感觉……应该庆幸M是现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不是前面几分钟吗…… 　　清欢只能对M说：“M，你等我一下。” 　　龙肇冷眼瞟了M一眼，却把清欢拽得更紧了——“如果识相的话不要打扰我们。” 　　清欢拧眉：“我和你已经没话聊了，你放手。” 　　M嘻嘻笑了一声，然后转瞬间出现在了清欢和龙肇的旁边，他拉住清欢的另一只手：“苦哪来白先生并不想要和你聊天呢。” 　　清欢两只手分别被两个人拽着，只感觉一只手火热，一只手冰冷，火热的是龙肇，冰冷的是M——清欢被夹在中间，而龙肇和M明显处于对峙状态……龙肇嘴角本来状态就不太对，可是问题是M……他的脾气古怪，玩世不恭，即使认识那么久也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他现在这插一脚进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现在的气氛完全不对劲，这个小小洗手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了，清欢再一看两人——龙肇周身是金色的光，而M是黑色的气流，两人目光交汇处也似乎有火花冒出…… 　　“这是我的和清欢之间的事，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龙肇面无表情道。 　　“如果我一定要插手呢？”M慢悠悠回道。 　　一个警告，一个摆明了挑衅…… 　　清欢只觉得头疼，尤其是发现洗手间里灯光闪烁，并发出了兹兹的电流声，还有那水池里不断滚动的水花……完了，这两个人……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清欢清了清嗓子：“我说……” 　　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碰”的一声巨响，像是水花炸裂开来的声音，又夹杂着电击声——清欢眼前一片空白，他只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怀抱，什么都看不见了，耳朵也被捂住了，接着意识也开始远去了—— 　　而这个时候，这座全市最高大厦整座楼层从最高层的花园餐厅开始，灯火开始熄灭，从上往下，一层又一层，整座楼层陷入了黑暗，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 　　————————————分割—————————— 　　“主人，主人，这是我煮的红豆汤。”小莲很是热络地端着热气腾腾的红豆汤过来。 　　清欢趴在沙发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眨眨眼：“你自己吃过了没有？不好入口的我不会吃的……” 　　“好吃的，”小莲把红豆汤放下：“我都试着做过了好多遍了，这是最成功的了。” 　　“嗯。”清欢坐起身来，捧起那碗红豆汤，用汤匙舀了舀，尝了尝味道，才轻轻点头：“孺子可教啊。” 　　“小莲是按照食谱上来的……”小莲皱皱鼻子：“主人不会下厨，才没有教过小莲。” 　　清欢踢了踢他的小屁股，说：“小家伙倒是有些脾气。” 　　小莲扁扁嘴，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一则新闻，说的就是昨晚元乾大厦无故突然停电的事，还有顶楼餐厅洗手间毁坏，疑似遭遇炸弹袭击…… 　　清欢抬头看着那则新闻，那洗手间确实一片狼藉，水管爆裂不说，还塌了一大片—— 　　清欢靠在沙发上——“小莲，昨晚你真的没看清送我来的人的样貌？” 　　小莲摇头；“就是听到声音，我就去主人房间，哦，还有白子一起，然后就看到主人躺在床上了。” 　　清欢撑着下巴——送自己回来的到底是龙肇还是M呢？昨晚那两个家伙不会是大战了一场了吧？可是到底结果是谁输谁赢呢？ 　　一个是东方的龙神，一个西方的守夜人，根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居然也会打架——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在争夺玩具啊？……玩具……好吧，自己成了那个……玩具…… 　　小莲大概觉得社会新闻无聊就转台了，结果另一个娱乐频道也在报道昨晚这件事，并且指明——“据知情人说，昨晚当红模特Mori也出现在餐厅，从出道开始保持神秘色彩零绯闻的Mori与同性友人聚餐，该名同性友人相貌出众，两人关系未明……” 　　清欢看到那上面PO出来的几张照片，别的不说，M的轮廓很好认，而自己的画面……居然也挺清晰的，只要是熟人，绝对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张照片上，两个人正往里面走，而M正附在清欢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看起来是很亲密…… 　　清欢口里的红豆汤差点喷出来——他昨晚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拍照——而且撇去照片不说，那报道的方式也太引人遐思了吧…… 　　“主人，你上新闻了哎！”小莲一脸惊讶，顺便羡慕一把。 　　清欢：“……” 　　这时清欢听到自己放在楼上卧室里的手机响了，不一会儿，尾巴卷着手机的白子从楼上滑下来了——清欢从白子那边接过手机，一边摸摸它的脑袋，一边接起电话—— 　　“喂？” 　　“小先生早上好啊。” 　　“楼兆？你找我什么事？” 　　“刚刚看到小先生的新闻了，打电话来确认一下小先生有没有什么事。”楼兆的声音带着笑意。 　　他倒是消息挺快的——这会儿就打电话过来了——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了。” 　　“小先生一向低调，不过和艺人交往，关注是免不了的，小先生以后要小心些了。” 　　“我知道了，”清欢说：“不过我和你同场合出现的时候好像关注也不少。”你们这些人就是麻烦啊麻烦。 　　那边哈哈笑了几声：“如果白先生有什么麻烦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忙。” 　　“嗯，知道了……我有电话进来了，下次聊。” 　　“好。” 　　清欢倒不是在骗楼兆，真的有电话进来了，看来电显示，是陈梓然。 　　“喂？” 　　“清欢，你在家吗？” 　　“在家啊。” 　　“我刚才在新闻里看到你，你昨晚去的餐厅是不是发生事故了？” 　　“那和我没关系，我很好。”都是龙肇和M把动静搞得那么大，现在是全市皆知了吗？ 　　“嗯，新闻里说到你和那个Mori……” 　　“M你见过的啊，他是我在英国的朋友。” 　　“他现在是艺人，那些新闻会乱写……” 　　“我知道，这次是我没注意有人偷拍，下次我会注意。”清欢其实说完也郁闷，为什么自己要这么保证啊，在是他自己的事不是吗？ 　　“嗯，下个星期我会去上课，那天早上我接你一起去学校。” 　　“不用那么麻烦……” 　　“早上七点半，怎么样？” 　　“……”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嘛——“好吧。” 　　挂了电话，清欢还来不及喘口气，又一个电话进来——这次是钟黎了。 　　“你不要跟我说你也看见新闻了？” 　　钟黎那边默了下，“嗯。” 　　“那我统一回答你：一、我没事，我很好；二，和我一起被拍的M是我的英国朋友，仅此而已。”清欢也不想太啰嗦。 　　“你什么时候有英国朋友了？” 　　“我之前没告诉过你吗？我以前去过英国，准确地说，去整个欧洲转了一圈，总会有几个朋友的。” 　　“哦，”那边又问了一遍：“真的只是朋友？” 　　清欢翻了个白眼：“是。要不然你觉得是什么？” 　　“那……那个龙肇呢？”钟黎突然把话题转移到龙肇身上。 　　清欢被堵了下：“我和龙肇的事有些复杂，总而言之，我对他没有那种感情。”白清欢对龙肇确实是没有的。 　　钟黎的语气明显愉悦了许多：“欢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清欢有些不爽：“我说我对他没有那种感情，不代表我对你就有这个意思。” 　　“这个我有信心。”钟黎很是肯定道：“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钟黎的话让清欢突然想到前世的文鲤临死抓住薛让说的那句话，一时间对于钟黎的心情也变了，他的语气也柔和了好多—— 　　“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不要说些孩子话。” 　　“怎么就孩子话了？欢，你不能一直把我当小孩，你也不想想我现在多少岁了……” 　　这时，门铃被按响了，小莲哒哒哒去开门，清欢一边应付着钟黎，在看到进来的人时，脸色变了变——又来一个？ 　　“不和你说了，我有事。” 　　清欢挂了电话，对正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古月华说：“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也是因为什么新闻来找我的啊？” 　　“什么新闻？”古月华一脸无辜。 　　清欢松口气：“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最近收到一件古物，想起清欢你对这些东西有研究，就来带给你看看。” 　　清欢这才注意到古月华手里捧着的长盒子，看形状……像是……乐器？“是……什么？” 　　古月华把盒子放下，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把琵琶。 第131章 琵琶 　　那把曲颈半长梨琵琶一看便是珍品，背料用的是紫檀，缚弦是象牙，弦轴是牛角，品为竹青，相为牛骨，上面嵌着呆毛螺钿，正面绘着丹阳仙鹤，背面是凤穿牡丹——这样的工艺完全不是现在的机械工艺可以相提并论的，分明是纯手工制造的，而它的年代—— 　　“五弦……”清欢的手指轻抚着那琵琶的面板，感受到那沁骨的凉意——“应该是唐时所出，如果我猜的没错，该是盛唐。乱世出鬼，盛世产妖，这……可不是一把寻常的琵琶。” 　　古月华轻笑：“我就知道找你没错。” 　　清欢扭头看他：“这件东西，从哪来的？” 　　“这是山中友人送我的玩器，我看挺有意思就拿来给你看看。” 　　清欢点头，看到那边小莲好奇地伸出手去摸琵琶弦，喝道：“别碰！” 　　那小莲的手已经碰上了，马上弹开了，倒不是因为清欢的喝止，他的手都已经碰上了那琵琶弦了—— 　　小莲捂住自己的手：“有刺……好疼……” 　　清欢皱眉，拿起他的手，看到那白嫩的手掌出现了深深的红痕，清欢稍一碰触，就有鲜血流了出来——只是小莲的血只是一些透明的汁液。 　　“不是让你不要碰吗？”清欢道：“这把琵琶不能弹。” 　　“哦……”小莲扁着嘴巴，可怜兮兮的。 　　“白子，拿药箱过来。”清欢对正盘在地板上的白子说。 　　白子闻言马上行动，不一会儿就把药箱给送过来了—— 　　清欢给小莲贴完OK绷：“下次好奇心不要这么重，去，楼上练字去。” 　　小莲鼓鼓脸：“哦。” 　　小莲上了楼，白子跟在他身后也上了楼。 　　清欢转头见古月华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笑什么？” 　　“我看你对小莲那么温柔，想象你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清欢默了下：“我不会有孩子。” 　　古月华看了清欢一眼，笑道：“这种隐私问题告诉我没关系吗？” 　　清欢肯定他的视线在他的下半身游移过去——“想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古月华暧昧地一笑：“那是怎样？” 　　清欢淡淡道：“男人能生孩子吗？” 　　“如果清欢你想要的话……” 　　清欢额头的青筋爆了爆：“想生你自己生。” 　　“那如果是和你的话，我还是愿意的……” 　　清欢沉下脸：“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 　　见清欢这么干脆下逐客令，古月华温和地笑笑：“和你开玩笑的。现在我们说这把琵琶的事。” 　　“这把琵琶是妖异之物，你还是拿回去自己赏玩吧。”清欢一本正经。 　　“这琵琶虽然妖，可是对有缘人来说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什么意思？”清欢看着他：“有缘人？你是指我？” 　　古月华的手指拨动那琵琶弦，可是古怪的是，那琵琶居然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看到了吗？无声。” 　　“都说了是妖异之物，和寻常的琵琶自然不同。”清欢不以为然。 　　“清欢，你会弹琵琶吗？”古月华问。 　　“琴和筝倒是会，琵琶只是练过手，不算数。千日琵琶百日琴，况且，琵琶总是女孩子学的多。”清欢道。 　　“这个你倒是讲究。” 　　清欢有些不耐：“你快把你要说的说完。” 　　古月华指着那琵琶：“不然你来弹奏一下？” 　　清欢犹豫了，有些抗拒。 　　“不敢？” 　　“别用激将法。” 　　清欢最终还是伸手去弹拨了——那弦透着说不出的寒气，可是……它竟然被拨响了——那响声清越悠长，不似一般的琵琶声…… 　　清欢收回手，看向古月华：“这琵琶……” 　　“我说你是有缘人吧。”古月华说：“这把琵琶不如就暂留你这里，你可以好好研究一番。” 　　“我不……” 　　“那我先走了。” 　　古月华根本就不给清欢拒绝的机会，挥一挥衣袖，还真的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我*&％￥#@！*…… 　　清欢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再看看那把琵琶，简直想要拿起来砸回去——什么时候，古月华也搞这强人所难的把戏了？ 　　不过……清欢凝视着那琵琶——总觉得古月华的话里有话，他分明是知道些什么，可是就是故意不说清楚……这把琵琶究竟有什么古怪呢？…… 　　——————————分割———————————— 　　半夜，清欢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他爬起来想要喝一杯牛奶，准备下楼的时候听到了书房里隐隐传来声音——是琵琶声，弹奏的好像是古曲《阳春白雪》…… 　　琵琶被他连盒放在书房里，可是没有人，怎么会弹奏出声？ 　　清欢明知道有妖异，可是想了想还是往那书房走去。 　　打开书房的门，那琵琶声戛然而止，清欢以为打开门什么都看不到，可是那书房里却坐着一个“人”，她梳着高高的云髻，发上无钗环，只有螺钿装饰，一袭翩然胭脂长裙，臂上缠着金披帛——重点是她怀里抱着的那把琵琶，那琵琶倚在她的怀里，彷如天然而成—— 　　“你是谁？”清欢问。 　　“公子夜安。”她抱着琵琶对着清欢微微鞠躬，抬头之时，那斜飞的眉，上挑的眼，甚至是眼里的波光，唇角的印窝都透着媚意——清欢对女人印象深刻的是子皿，不过子皿的美是美是艳，她是媚，有一股妖冶之气——“奴家罗姝。” 　　“罗姝……你和这琵琶是什么关系？” 　　“奴家并无实体，一缕幽魂只能寄居在琵琶之中。” 　　“你是鬼？” 　　她掩唇一笑：“奴家是魂，非鬼。” 　　“有区别吗？” 　　“奴家有前生却无来世。” 　　清欢听明白了——罗姝的意思是自己无法投胎转世。 　　“公子可要听奴家弹奏一曲？”罗姝对着清欢笑得妖娆。 　　“公子真的想要听？” 　　“听不得吗？”清欢反问。 　　罗姝的手指在琵琶上拨了两下，才用柔媚的声音缓缓道：“公子可有什么烦扰的事？” 　　清欢想了想，回道：“是有一些烦心事。” 　　“佛家云：众生皆苦。苦也好，乐也罢，不过一世耳。庸人自扰，世人总是想不开，自寻烦恼。倘若能够忘掉烦忧，倘若能够过与先前不同的生活，公子觉得是不是一件好事？”罗姝的声音幽幽的，彷若就在耳边。 　　“什么意思？” 　　“公子想要什么？” 　　“我？”清欢愣了下，才道：“没有，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不该啊。”罗姝摇头：“人、妖、神、佛，人和妖在红尘中，贪求的最多，即便是自诩无情无欲的神佛，也不一定干净。公子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我……”清欢闭上眼，沉默良久，眼前仿佛出现种种过往，还有——师傅对他说过的话——清欢睁开眼，目光浮动，他望着罗姝：“我想要……欲望。” 　　罗姝笑了，手指游拨动了几下琵琶：“公子真是个有趣的人，世人只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公子却想要欲望……公子难道不知道欲望无法满足的痛苦吗？” 　　清欢摇头：“我只是想要知道，拥有欲望是什么样的感觉？无所谓的痛苦应该能盖掉其他的痛苦吧？” 　　“公子既然说了所求，奴家便满足公子。” 　　“你？” 　　罗姝手下的琵琶声急了几声：“公子听了我这一曲，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镜花水月，九九八十一日，也不枉奴家与公子这一段缘分……” 　　罗姝的语气绵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灌入清欢的耳中，最后在清欢的脑中回荡——琵琶声逐渐响起，一声游一声，仿佛催眠曲一般，引得清欢的思绪越来越飘忽，整个人也感觉轻飘飘的…… 　　“公子，安睡……” 第132章 变了个人 　　早上起来，小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大小植物浇水，然后又把锦鲤给喂了——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 　　这时，白子从楼上慢悠悠地滑下来，小莲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三盒午餐肉，挖出来放在盘子里，又打上了两个鸡蛋，才把盘子放到白子面前：“早上就这些了，今天去超市再买一些回来。” 　　白子用脑袋碰了碰小莲的手，才埋头吃了起来——它吃得很慢，吃相优雅，就算在蛇中间也应该是贵族做派了。小莲游倒了一瓶鲜奶在碗里放到一旁——“我和主人都不吃肉，可怜你了只能吃罐头……” 　　说话间，小莲听到楼梯那边有动静，抬头看到差un这灰色卫衣的清欢有些惊讶：“主人？今天是星期天啊，你怎么起那么早？” 　　清欢拨了拨自己额前的长刘海，倚在栏杆上，徐徐道：“我饿了。” 　　听到清欢的话，小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就连白子也扬高了脑袋看向清欢—— 　　“主人你……饿了？？？”主人怎么会饿呢？主人并不是凡体，口腹之欲都没有那么强的啊…… 　　清欢走下楼：“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哦哦，有。”小莲忙跑回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昨天剩下的半个乳酪蛋糕，小心地切了几块，然后端出来：“主人，吃蛋糕吧……” 　　然而他看到清欢正蹲在白子面前，专注地看着白子吃东西，听到小莲说话，他扭头道：“我想吃肉。” 　　“啪嗒”一声，小莲手里的蛋糕掉在了地上。 　　——————————分割—————————— 　　小莲趴在沙发上，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清欢以非常认真和正经的表情在那啃奥尔良烤鸡翅，而他面前的茶几上，除了KFC的包装纸外，还有不少的骨头…… 　　白子盘在清欢面前的地毯上，吞着鸡米花。 　　“主人……”小莲怯怯地开口：“你有没有吃饱一点？” 　　清欢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啃鸡腿。 　　怎么办啊……主人现在好可怕……呜呜……该不会是被什么给附身了吧？…… 　　而清欢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是楼兆的电话。 　　清欢看了看手机，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地用纸巾擦干手，然后才接起电话—— 　　“喂？” 　　“小先生今日有约吗？” 　　清欢道：“没有，不过我不想出门。”干脆地拒绝。 　　“真是可惜了，本来想要请小先生吃饭的……” 　　听到请吃饭，清欢这边犹豫了下——刚才吃的那些根本就无法满足—— 　　“去哪里吃？” 　　清欢的回答让楼兆那边也有些意外——因为按照清欢的性格的话，干脆地说不去就不去，除非有大的吸引力——而吃这一项他并不是很在意，可是今天…… 　　“我去接小先生吧。” 　　“嗯。” 　　楼兆来得很快，清欢前脚才上了他的车离开，古月华后脚就到了—— 　　“清欢呢？” 　　“主人刚刚出去了。”小莲本来正对着那一茶几的垃圾食品发愁的。 　　“一个人？” 　　“和他的朋友，就是那位很有钱的楼先生。”小莲对楼兆的印象就是“有钱”，似乎他整个人就自带闪闪金光。 　　古月华挑了挑眉，又看到了茶几上的东西——“那些是？” 　　“是主人刚刚才的。”小莲说着说着又有些担心：“古先生，今天早上起来主人好奇怪的……他说自己饿了，还说要吃肉……你说，主人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吧？” 　　古月华闻言沉默了会儿，“那把琵琶现在哪儿？” 　　“不知道……主人收起来了好像……” 　　古月华点头：“好，我知道了。” 　　————————————分割———————————— 　　“香肩法国鹅肝，洋葱烟肉披，意大利肉卷，蜜汁烤火腿，红酒烩牛舌，白汁鲈鱼，西冷牛排，冷烤羔羊腿，奶酪口蘑烤蟹肉，苹果汁烤火鸡，再来一份牛尾汤。” 　　一旁听着的楼兆不由咋舌，等清欢点完以后，才开口：“小先生，我可以自己点的。” 　　清欢把菜单递给他：“这是我的，现在轮到你点。” 　　“……”楼兆几乎觉得有些恍惚——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呢？如果自己耳朵没有出问题的话，他点的应该都是肉菜吧？之所以选择来西餐厅，也是因为清欢喜欢吃这家西餐厅的各式甜品，可是刚才清欢点的别说异样甜品，就是一道蔬菜都没有啊…… 　　楼兆觉得或许是清欢一时兴起，他未必吃得了那些东西，可是等菜品一道道上来的时候，看到清欢胃口大开的模样，他几乎觉得自己置身于梦中——这是……那位不沾肉腥的白清欢吗？这转变也太大了吧？如果不是自己在他家里接的人，还以为是不是伪装的…… 　　清欢舔了舔唇边的蜜汁，抬头看表情古怪的楼兆：“你不吃吗？” 　　“小先生……”楼兆缓缓道：“你今天有没有身体不适？” 　　“我？好得很呢。”清欢游喝了一口牛尾汤：“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小先生，我记得……你是吃素的啊。” 　　“哦……这个啊，”清欢不以为然：“我突然想吃肉了，就这么简单。” 　　哪里简单了…… 　　“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一道娇媚的声音。 　　清欢抬头，看到了一个有些面熟的女人——她乌黑的头发盘着，别着粉色珍珠镶嵌的水晶发饰，一身粉红的系带风衣够了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踩着一双白色蛇皮裸靴，足足有十来公分高，衬得双腿更加修长纤细，她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红色格子香奈儿手拿包，戴在手上的鸽子蛋在风格下闪耀璀璨，格外显眼—— 　　确实眼熟啊——清欢想起来了，她不就是之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魏孜琳吗？这位魏小姐谱大着呢，从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很瞧自己不顺眼的样子——原来那些八卦杂志上都说魏孜琳和楼兆之间各种消息，甚至一度说要结婚的意思，不过后来这些消息就消散了，楼兆自己也从未提过半句。 　　“魏小姐，这么巧？”楼兆靠在椅背上，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笑容绅士礼貌，却又恰好地表现了疏离之感。 　　听到楼兆这么称呼自己，魏孜琳的脸有些僵，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我和朋友聚餐，我那位朋友你也认识的，就是远日国际的孙小姐，你要不要过来我们一起聊聊天？”魏孜琳语气温柔，采取的是柔情攻势。 　　“谢谢魏小姐的邀请，不过我也有朋友要作陪，只能说抱歉了。” 　　魏孜琳的目光落在清欢身上，如果清欢没看错的话，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厌恶”，不过毕竟是大家小姐，还是懂得收敛的——她微微一笑：“我们原来见过的，是……白先生没错吧？” 　　清欢记得上次她的态度还是蛮嚣张的，这次倒是摆出一副温婉大度的态度，如果换个地方，清欢都觉得她这是当家女主人的款了—— 　　“魏小姐，你好，我是白清欢，你教我名字就可以了。” 　　魏孜琳看了眼清欢面前的那些油光水亮的菜品，笑道：“白先生胃口倒是不小，不过，饮食健康还是注意些的好，荤素要合理搭配，用餐也要点到为止。” 　　那语气里的酸气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清欢扭头看楼兆：“魏小姐的意思是指我吃太多太没有节制了吗？” 　　楼兆笑着把切好的西冷放到清欢面前：“想要吃就多吃些，自己吃高兴了就好。” 　　魏孜琳被打脸了，还是被楼兆打得脸，顿时脸一阵红一阵青的，她手里的手拿包都要被那涂得紫红的指甲给划破了—— 　　清欢对魏孜琳道：“魏小姐穿那么高的高跟鞋，这样干站着累不累啊？要不坐下来聊？” 　　不等魏孜琳开口，楼兆就道：“魏小姐有要约见的朋友，就不要耽误她时间了。那么魏小姐，下次再叙吧。” 　　这只差说出“你可以滚了”——魏孜琳的眼眶都红了，可是到底忍住了——“好，再见。” 　　看着魏孜琳转身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地离去，清欢都担心她走得太急，把自己那纤细的脚踝给扭伤了…… 　　“很好看吗？”楼兆见清欢盯着魏孜琳的背影看，悠悠开口。 　　“美的食物当然要多多欣赏。”清欢对着楼兆说：“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我看她应该也是被自小被娇宠惯了的，偏偏对你就百般讨好，你真的不动心吗？” 　　“可惜，”楼兆意有所指道：“可惜人不对。” 　　清欢避开他炙热的目光：“那也是你太挑剔了，当然，你有挑剔的资本。” 　　楼兆笑笑：“以前见你也不耐烦多说几句话的，刚才倒像是故意刺魏孜琳话的。” 　　清欢搅拌了几下面前的汤：“或许……是吃多了肉，火气也大了些吧。” 　　“不过，”楼兆对清欢眨眨眼：“我觉得这样的你挺生动的。” 　　清欢反问：“难道我以前就很死板？” 　　楼兆低声笑了几声，才问：“对了，晚一点会有个娱乐的活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清欢支着脑袋：“什么活动？” 　　“一个私人的聚会。” 　　“好玩吗？” 　　“地点是白鹂俱乐部，里面有很多游乐措施可以让你玩。” 　　清欢只是想了想：“好啊。” 　　其实对于清欢能受邀楼兆也没什么把握，只是试探性地询问，没有想到清欢就答应了——今天的清欢真是意外的好说话…… 第133章 梭哈 　　楼兆的私人聚会当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吃吃喝喝的聚会，参与者都是排的上名号的人物，说是聚会，其实推杯问盏，谈笑风生之间可能一两桩生意就谈成了——说到底，也都是不知道几个零的数字。而白鹂俱乐部的有名之外除了里面各项俱全的玩乐设施之外，还有就是这个高级俱乐部的成员限定，里面的会员身份都是比钻石还要钻石。 　　通常，这种私人聚会是很少带伴来的，很多时候俱乐部这边会安排人，多得是人上赶着来——这只要搭上关系，好处自然不少。 　　而楼兆是一次都没有带过伴出席这种私人聚会，即使是当初传的沸沸扬扬的魏孜琳也没有——所以这次他带着清欢这样一个漂亮少年出现，真的是让很多人跌破了眼镜。不过有些人还是认出来了清欢就是之前在楼家出现过的人，倒也没有多惊讶了，心里却更笃定了他与楼兆的关系。 　　楼兆这次的聚会一共五个人，除了他之外的五个人一个是中年男人，两个与他年纪相仿，剩下一个年纪小一点，一看就是那种特会玩的纨绔子弟。 　　他们在聊天的时候，清欢因为身体不舒服去了洗手间——他把之前吃的那些东西全部都给吐了——毕竟吃了几十年的素，一下子进食那么多肉食，身体也会抗议。 　　吐得真的很厉害，清欢感觉自己把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突然一条白色的毛巾递到清欢面前，清欢接过来擦了擦嘴，才站起身，看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五官清秀，那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扬，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而且他身上的气质也偏向阴柔。 　　“谢谢。” 　　“不用客气。”他对着清欢笑：“我叫姜秀，你呢？” 　　“我是白清欢。”清欢看他穿着浅蓝色的休闲西装，并不像是这里的服务人员，当然，更不像楼兆他们一伙的——人的气质还是有差别的。 　　“白清欢……我叫你清欢好不好？”姜秀脸上一直带着笑，看起来是个挺活泼的人。 　　“嗯。” 　　姜秀脸上的笑意加深，两靥的酒窝也更加深了——“我刚才看到你和楼少总一起来的，还是第一次看到楼少总带人过来呢。” 　　“嗯，我是楼兆的……” 　　“我知道啦，是朋友嘛。”姜秀对着清欢眨眨眼，可是“朋友”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种不一样的意味。 　　“嗯。”清欢也不想多说。 　　姜秀望着清欢的脸，然后啧啧了几声：“你长得可真好看啊，都没有化妆的哎，皮肤也那么好，怪不得楼少总会……呵呵。” 　　楼少总会怎么样？是说会和自己交朋友吗？可是长相跟交朋友没有没关系啊。 　　“男孩子化什么妆，难道你化妆了？”清欢道。 　　那姜秀用力点了点两下头：“对啊，我化妆了，用了粉底液遮瑕膏这些……你看不出来吗？” 　　清欢仔细看，才发现是有些东西在他脸上—— 　　“你……是艺人吗？”清欢想想也就是男艺人才会化妆—— 　　姜秀瞪圆了眼睛：“我才不是艺人，谁说只有艺人才化妆？为了好看都可以化妆的啊。” 　　清欢不好辩驳，只好点头：“你说的也是，这本来就是自己的自由。”只是清欢不敢苟同而已。 　　“就是。”姜秀又看了看门口，对清欢说：“那个……楼少总对你好吗？” 　　“楼兆？”清欢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他对我挺好的啊。” 　　“楼少总是钻石王老五，多少人对他投怀送抱他都没什么兴趣，所以很多人都怕楼少总。” 　　“怕他？”清欢想了想说：“楼兆只是看起来莫测高深了些，看起来不好对付了些。” 　　“你对楼少总真了解……”姜秀道：“楼少总虽然常笑着，可是我们都只敢远远看他，不敢靠近。” 　　“他没那么可怕……” 　　姜秀以惊奇的目光看着清欢：“看来你真的混得很好。” 　　混得很好……这种说法…… 　　清欢轻咳了一声：“我们是朋友，当然……” 　　“那……你们的床上关系和谐吗？”姜秀紧跟着问。 　　清欢有些当机：“啊？” 　　“或者说，”姜秀又附在清欢的耳边：“楼少总在床上温不温柔啊？他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清欢听着听着，倒是很想把手里的毛巾给摔了——他颇有些牙咬切齿：“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和他上过床。” 　　姜秀惊讶地瞪圆眼睛盯着清欢好几秒：“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说了我和他是朋友，就只是朋友……” 　　“难道说……”姜秀迟疑地开口：“楼少总现在是在追你的阶段？” 　　清欢握紧了手里的毛巾：“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你有这些联想，我再重申一遍，我们就是朋友，很清白的那种。”朋友……很清白的那种……清欢真想扶额——我究竟在解释些什么啊…… 　　幸好在这个时候，楼兆的保镖在门外敲门—— 　　“小先生？小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那保镖走进来，目不斜视，也没看姜秀一眼，只是恭敬地对清欢说：“小先生，您没事吧？” 　　“我没事。” 　　“少总让我来看看您，如果您还是不舒服的话，我带您去看这里的医生。” 　　“不用了。我们现在回去吧。” 　　清欢对着那姜秀点点头，然后和保镖一起出去了。 　　洗手间里的姜秀暗暗嘀咕——真的是了不起的人啊，能够让楼少总的保镖对他那么恭敬……谁不知道楼少总身边的人谁都看不上眼，只服楼少总一个啊…… 　　清欢回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房间了，而是换了个棋牌室，在那里玩梭哈，一共五个人正好。 　　楼兆看到清欢过来，笑着对他招手：“清欢，过来这边。”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七个人面前，楼兆开始陈虎他的名字了——对于称呼清欢倒不是很介意。 　　那在现场服务的服务生很有眼见，马上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楼兆身边，让清欢坐。 　　清欢在楼兆身边坐下，就听楼兆问自己：“清欢，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加注？” 　　清欢看了看他亮给自己的牌，又扫了一圈现场的其他四个人，才说：“加注吧。” 　　清欢开口，楼兆也没有质疑，干脆地把自己面前的注都加上——其他人看着心里也有些计较。 　　当这一盘最后开底牌的时候，楼兆竟然真的成了最大的赢家。 　　楼兆笑眯眯地收了其他人的筹码，才对清欢说：“来，清欢，下一局你来，输的算我的，赢的算你的。” 　　清欢斜睨了他一眼——有这么好的事？不过既然他都开口了清欢也不推诿了，反正输了楼兆不差这么点钱，赢了也是自己的本事。 　　“小朋友，你玩过梭哈吗？”那个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青年人叼着一根烟，吊儿郎当问。 　　清欢神情淡淡的：“自然是玩过的。”他那时是在正正经经的赌场里，因为接的一个case陪着一位赌徒去的，看着无聊也玩了几把，那时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对输赢并不看重——可是现在，他想到那输赢的筹码心里却热烫烫的，跃跃欲试。 　　其实现场的那四个人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看不上他的，也只当是楼兆心血来潮逗弄逗弄小宠物——可是他们谁也想不到，清欢的运气会那么好，面不改色间，第一盘就这样赢了他们大把筹码。 　　清欢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面前那堆筹码：“真是谢谢各位的慷慨了。”这话里的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而楼兆一直是笑着的，还帮清欢数起了筹码——那意思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让清欢来玩了。 　　第二局也才刚开局，有一个悄悄来到了坐在楼兆对面的那个中年人身后——清欢一看，竟然就是那个姜秀。那中年人握着姜秀的手，揉捏了好几下，那亲昵之意不言而喻——姜秀温顺地依靠着中年男人坐着，乖巧得像只最听话的小猫咪。 　　“小秀啊，这一局你来。”中年男人对姜秀说：“你和白先生对玩倒是不错。” 　　其他三人听了，一个说他狡猾，一个说欺负自己没带人来，又一个说自己吃亏了。 　　这明里暗里的意思，清欢心思玲珑，几下就明白了——看他们对自己那眼角眉梢的意思是很有些看不上的，之前还以为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看不起自己这平头百姓了——可是在和姜秀的对谈以后，清欢的思维有了另一方向——或者，他们都以为自己和姜秀一样，是楼兆的小情人小玩物，所以现在在讥讽自己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只配和同样身份的姜秀之流嬉玩。 　　若是以前的清欢，必定懒得和这些人应酬交际，横竖没有利害关系。可是现在……清欢看着那一个个“贵”气逼人的模样，大有一种要好好宰人一番的畅快心理。 　　楼兆在这圈子里，对这种捧高踩低的做派见惯了，他一方面后悔之前没有介绍清楚，一方面又担心清欢恼怒离去——可是现在看清欢，自信款款，落落大方，也就放心了许多，没有再多说话。 　　清欢原来清心寡欲，凡事都看得云淡风轻之时或许还会克制一些，可是现在他对这赌博之事兴致盎然，竟然一局游一局，把在座的其他几人赢得面色发青——说实话，这里面并不是钱的事，而是输得实在太难看，任谁都不会好过的。 　　最后还是看着天黑了，楼兆开口劝阻了—— 　　“这么些功夫，大家也饿了吧？不如一起去用餐吧，今天有空运来的澳洲大龙虾，听说很新鲜呢。” 　　清欢还未开口，那几人已经应和着说话，眼看就要丢下牌去填饱肚子了。 　　清欢挑挑眉，也懒得多言，直接把自己的底牌掀了，然后靠在椅背上，优雅地伸了个懒腰：“仍旧谢谢大家的筹码了。” 　　几个人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在去餐厅的时候听到清欢随口问了楼兆晚饭过后要不要再来玩的时候，纷纷开口说自己饭后有要紧事必须去办云云——心里都在想着，楼兆这小情人该不会从小在赌场长大的吧……如果不是在这里，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出老千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清欢听着楼兆来这白鹂俱乐部可没有白来，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的—— 第134章 上课 　　这一顿饭清欢吃得还是满足的，他尤其喜欢那一道橡树子伊比利亚黑蹄猪火腿，那是可食用的生猪肉，黑蹄猪是西班牙特有的“贵族”猪种，这种猪生前喜食橡木果。把那火腿薄薄地切下一片，那玫瑰粉红的肌肉夹杂着大理石般的脂肪纹理，咬下一口，有着浓厚的橡果香味，火腿的咸味混合着甘甜和果香，口感层次之丰富，回味起来让人想要吞掉自己的舌头。 　　口腹之欲……清欢几乎忘记了这种感觉。而吃甜食的满足感游是另一种——怪不得那么多人贪恋人间烟火。 　　席上罗列着的也都是黑白松露、鹅肝、龙虾、乳猪、生蚝等物，再加上一瓶82年的红酒作配，一顿饭焉能不让人满足？ 　　清欢也就多喝了几杯酒，虽然不至于醉倒，可是也有些微醺了。 　　酒足饭饱，按理来说会有些娱乐活动，不过因为下午的这惨烈的赌局，那与会的几人都纷纷借口离去，一众人等在白鹂俱乐部停车场分别—— 　　上车的时候，清欢注意到那姜秀往自己这边偷偷看了好几眼，似乎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可是又不好说。 　　“那个姜秀是什么人？” 　　“姜秀？”楼兆一顿：“你是说老郝带来的那个小情儿？” 　　“嗯，我们在洗手间聊过几句。”清欢道：“那个老郝看起来年纪都能当他爸爸了。” 　　“他好像是有心人送老郝的玩意儿，最近两次我看到老郝都带着他，估计正新鲜着呢。” 　　清欢想了想：“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也是你口中的所谓‘玩意儿’？” 　　楼兆脸上有几分尴尬：“我难得带人出来，你又长得好，他们不免会想歪了。” 　　清欢往椅背上一靠：“你下次记得和他们说清楚，我可不想被误会。” 　　楼兆挑眉，望着在不明的灯光下清欢愈加显得精巧分明的五官——：“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不在乎呢。” 　　“可是我现在在乎了。”清欢回答。 　　楼兆笑了：“好了，下次我一定和他们好好解释清楚。” 　　“嗯。” 　　————————————分割———————————— 　　星期一 　　一大早，陈家的车来接清欢，一上车，陈梓然就把准备好的早餐递给清欢——是蔬菜三明治和酸奶。 　　清欢看看陈梓然自己的那一份早餐：“你的是什么？” 　　“鲜肉锅贴和豆浆。”陈梓然还是习惯中式的饮食，而且他也偏爱咸食。 　　清欢果断把自己的递给他：“我和你换。” 　　陈梓然一愣：“我的是鲜肉锅贴，不是蔬菜锅贴，你不吃的。” 　　“我现在想吃了。”清欢回道。 　　陈梓然心里奇怪，还是和他的换了，还一边说：“你先使者吃一个吧，不想吃我们换回来。” 　　清欢也不同他啰嗦，果断地接过来吃了起来——热乎乎的，咬开酥黄的皮，里面肉汁四溢，满嘴都是香气——陈梓然本来以为清欢最多吃个两三个就吃不下了，可是他竟然把整整二三十个锅贴都吃完了，吃完了以后把豆浆也喝了个干净——陈梓然表示，有点受刺激。 　　“清欢……” 　　“嗯？”清欢咬着吸管，斜眼看他。 　　“你真的没事吗？” 　　“我好得很，你希望我有事吗？” 　　陈梓然动作自然地用纸巾给他擦了擦嘴角，说：“就是你今天有点奇怪。” 　　“不就是吃肉了吗？我突然发现肉很好吃，开始吃肉了不行吗？” 　　陈梓然当然是点头了：“行，你喜欢就好。” 　　清欢看到车上放着的文件和图书，文件他没兴趣，拿起书一看，竟然是关于企业管理的，最厚的那一本还是英文的——“这些，你都看了？” 　　陈梓然看了一眼：“看了一部分，还没看完。” 　　清欢的表情认真了许多：“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走这条路？” 　　“有其他的选择吗？”陈梓然淡淡道：“难道我要带兵打仗吗？” 　　清欢默了下，看了眼前面的司机，说：“这条路……会很艰苦……你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我知道，”陈梓然咬了一口三明治：“我已经开始了。” 　　其实如果陈梓然真的不想接手企业的事，不想进入商界，他是可以过轻松一点的生活，毕竟他父母留下来的资产足够他生活得很好很好了——至于公司这些都可以请专人来管理，或者转移掉产业……只是这么做的话，陈爸爸的心血也就白费了——陈梓然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从前世便是如此，他既然已经接受了陈梓然这个身份，当然要承担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清欢看着他：“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告诉我。” 　　其实古月华没有说错，清欢的心真的很软。尤其是对那些对他好付出真心的人——他会有愧疚感，然后想要也对他好…… 　　陈梓然也很干脆：“好。” 　　到了教室，原本在吵吵闹闹的同学几乎都往他们这边看过来——清欢心下还疑惑，忍不住低头看，自己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可是不管是校服his鞋子，都干干净净，没有什么问题。 　　有几个推推搡搡的，似乎想过来又不敢过来。 　　等清欢和陈梓然坐下来的时候，清欢后面的那个胖子同学拍了拍清欢的肩膀，大剌剌地问：“白清欢，那个新闻上说和Mori一起吃饭的人是不是你？” 　　教室里安静得过分，大家都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清欢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周末的时候还有这么一桩事情——那个时候陈梓然他们都打电话来询问，他们认出来了，那其他人也可能认出来，尤其是同学——而只要有一两个认出来，学校这种地方，传递的可想而知—— 　　“对啊，白清欢，真的好像你……” 　　“嗯嗯，你是不是和Mori认识啊？” 　　“……” 　　刚才推推搡搡的几个女生也围过来了。 　　被那么多人围着，被那么多人注视着，清欢见陈梓然已经露出些许不耐的表情，在陈梓然甩脸之前，他还是先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现在马上要上课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下课以后再说好吗？”清欢可不想待会老师进来看到的是这个乱糟糟的场面——对了，第一节 什么课来着？ 　　…… 　　语文…… 　　作为语文班主任的龙肇，也就是龙肇已经请假好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都是隔壁班的美女老师来代课，乐坏了一班男学生，而女学生都在期盼龙肇回来。 　　清欢心想：龙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玩厌这个老师的游戏，现在游请假，搞得乱七八糟的，要撂挑子就干脆点嘛…… 　　皮鞋声音越来越近——等等，皮鞋？不应该是高跟鞋吗？虽然高跟鞋也是皮鞋，可是男士皮鞋和女士的高跟皮鞋声音完全不同的啊—— 　　清欢看到夹着课本从容进来的某位戴着金边眼镜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老师，心情是很复杂的。 　　龙肇的目光在清欢身上扫过，并没有做停留，可是清欢还是能感觉到其中的异样。 　　清欢想到在那餐厅洗手间里发生的事，虽然他有诸多的疑问，可是不管是M还是龙肇，他在事后都不想去询问其中的过程，既然自己当时失去意识了，就装傻好了。 　　一张纸条传到清欢面前，清欢看了眼，是陈梓然写的：你又被他影响了。 　　清欢镇定了些，回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陈梓然回得也快：他不好，别想他。 　　清欢：…… 　　“两位同学，上课要认真听讲啊。”龙肇不知道何时站在两人书桌旁了，他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目光主要是放在清欢身上，同时他不动声色地把两人传递的纸条夹走了，然后放进了口袋里——做完这一切，继续上课。 　　陈梓然神色阴鹜。 　　清欢心下无奈——龙肇每次出现，都注定不安宁。 第135章 买 　　放学的时候清欢就被围住问M的事，当然大多数都是女生——M虽然是模特，可是现在的人气真是比很多当红小生都要高，颜赞是王道嘛。用女孩子们的话来所，他的五官和身材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那一头引发和一双银眸带给人无限遐想。 　　“真的是朋友啊？” 　　“嗯，是。”清欢并不擅长也不喜欢说谎。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以前出国玩的时候，和他认识的。” 　　“那应该是比较小的时候吧？他那个时候也是小孩吧？” 　　“……嗯。”这个不得不说的谎言，毕竟那个时候不管是他还是M都不是小孩了。 　　“真好，那你们人呢是好久了，关系应该很好的……” 　　“对啊对啊，看你们一起吃饭，Mori很少和别人在私下一起的。” 　　“嗯嗯，好羡慕你啊，白清欢……” 　　“那白清欢你能不能拿到Mori的签名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清欢。 　　“可以啊。”清欢干脆道——被这么一提醒，想起上次让M签名的海报和照片什么的忘记拿回来了。 　　“哇，太好了——” 　　一旁欢呼，然后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让他帮忙要签名，清欢这一块沸腾得就像是菜市场一般——坐在清欢旁边的陈梓然脸色十分难看，如果是平常，可能大家会有颜色地避开，可是现在……没人管得了了。 　　“白清欢，跟我来一下。” 　　突然的声音来自不知何时站在教室门口的龙肇—— 　　“尤老师。” 　　那些女生看到龙肇来了都散开了。 　　被那么多女生围着和被龙肇叫来——清欢还真不知道哪个会好一点。 　　清欢起身的时候陈梓然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嗯。” 　　清欢跟着龙肇去办公室，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如果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倒也很正常，可是他们两个……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到了办公室，门关上以后，龙肇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你和那个陈梓然关系倒是好，和他一起背后说我坏话？” 　　清欢倒是镇定：“和同学一起议论老师，本来就很正常。” 　　“我们只是老师和同学的关系呢？” 　　清欢回道：“要不然呢？” 　　龙肇哈哈笑了几声，那投放在清欢身上的目光也让他头皮发麻—— 　　“好，那就按你说的，我们是师生关系。” 　　龙肇说着手伸过来在清欢的脸上摸了一把，清欢后退一步—— 　　“老师猥亵学生，我是应该告诉校方，还是直接报警呢？” 　　“既然这样，我不做老师也没关系。” 　　清欢恶寒：“要做不做是你的事，别扯上我。” 　　龙肇看着他，神色正经了些：“清欢，我就叫你清欢，以后，我也不会提薛让，我只把你当白清欢。我们的关系，就从现在开始。” 　　“现在开始？” 　　龙肇点头：“是，我是龙肇，你是白清欢。” 　　清欢想了想：“我不会喜欢你的。” 　　“没关系，我想你会爱上我的。”龙肇推了推眼睛，笑道。 　　“……”清欢默默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你就觉得我一定会爱上你？” 　　“因为，”龙肇勾了勾手指，他和清欢手指上的红线同时显现了出来——“我们注定会是一体的。” 　　“我看，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龙肇道：“我还想要与清欢你好好谈心呢。” 　　“免了。”清欢说：“还有人等着我一起吃饭呢。” 　　龙肇的笑容收敛了：“你和我保持距离，倒是和别的男人那么亲密。” 　　“因为你……”清欢顿了下：“太危险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龙肇马上问。 　　清欢打量了他一番：“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你这么说，太让我伤心了。”龙肇说着“伤心”，可是表情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话说完了，我走了。” 　　龙肇也没有阻止他，只是目送他往外走。 　　在门口的时候，清欢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那天晚上，你和M怎么样了？” 　　龙肇唇角一弯：“你果然还是关心我。” 　　因为他的自大，清欢差点就摔门离去了——到底还是忍住了：“到底怎么样了？” 　　“这外国佬本事不小，能让我受伤……” 　　“你受伤了？”清欢狐疑——看起来不是好好的吗？ 　　“你以为他能好到哪里去？” 　　清欢嘴角抽了抽：“你们真无聊，以为是小孩子打架呢？” 　　“那是因为……”龙肇舔了舔嘴唇：“有值得争的玩具。” 　　“……”清欢打开门：“再见，老师。”“啪”地，门关上了。 　　办公室里的龙肇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分割———————————— 　　红白相间，再普通不过的校服，穿在身前的少年身上，青春挺拔，乌黑的碎发遮住了半边的眉眼，露出的那只眼睛清澈发亮，端秀精致的五官很是惹眼，却又是让人看了舒服的那种——背着书包站在街边的正是清欢。 　　此时，他正立在一家4S店门口，透过那透明的玻璃往里面看，那里面一排排“闪闪发光”的汽车，对于男生来说，吸引力那可不是一般的——而现在的清欢，也正好是被这些给吸引的时候。 　　那里面的业务员也发现了这位“小朋友”——平时不乏因为好奇看车的男孩子，可是像是这位一看就是个把小时的还是少见的。 　　终于有一位业务员忍不住出来了—— 　　“同学，是不是对汽车感兴趣啊？” 　　清欢回过神来：“我在想，每一辆车有什么差别。” 　　“这里每辆车不同品牌不同款式，性能肯定是有差别的，如果你对汽车感兴趣的话，平时可以多多看汽车杂志，那里都会介绍一些新款的车型，还会推荐性能好的车型，你多看看，以后自己买车的时候也会有些门道了。”这业务员还是很友好的，一般的业务员对于非客户都不会怎么搭理。 　　“我现在不能买吗？”清欢问。 　　那业务员一愣：“不……可以……你自己买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清欢盯着他。 　　“你要不要和你父母商量一下？一辆车的价格可不便宜……” 　　“我已经成年了，而且，我也有钱。” 　　业务员又问：“那你有驾照了吗？” 　　清欢摇头：“我没驾照就不能买车吗？法律有这条规定吗？” 　　“不是，”业务员有些尴尬：“只是没有驾照你就不能试驾，也不能开车上路……” 　　“我知道，”清欢一本正经，眼神纯真地望着业务员：“那我可以买车了吗？” 　　“啊……哦，你跟我来吧。” 　　清欢跟在那业务员身后，听着那业务员边走边和自己介绍：“不知道你能够介绍多少价位的车。十万一下的一般都是国产车，十万以上二十万一下的话，除了大众这些牌子，还有就是日产车卖得也很好……价格再高一些的话……” 　　“价格没问题，”清欢打断他：“只要是好车，除了日产车都可以介绍一下。” 　　小孩开口就让业务员咋舌，他有些不确定，这小孩是不是来捣乱的，凯撒——看他那副认真的模样，认真得不像话——算了，反正最近自己也没接什么单，就算小孩是捣乱的，可是当做锻炼一下自己的专业知识，也没什么关系。 　　“这辆奔驰CLA2204Matic车型设计也很时尚，5座三厢，排量2.0，油耗也低，100km大概7L……还有这款雷克萨斯ES，排量2.5，有四个款式，精英版、舒适版、典雅版和豪华版，就看顾客喜欢那种风格的，这款报价是32万……这款凯迪拉克XTS6档手自一体，排量2.0，外形的话男性会比较喜欢……” 　　清欢听着业务员尽职地在介绍，他也认真在听，几下他说的每个数据。 　　业务员介绍了十几款车型，觉得口有些渴，才发现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你在听吗？” 　　清欢点头：“在听。” 　　“那你有什么问题吗？” 　　清欢再次点头：“我就不明白，这个排量是什么意思，还有手动档的差别在哪里？还有你刚才说了一个什么前置四驱，那又是什么意思？” 　　业务员感觉自己的后脑勺有一个硕大的汗滴下来了—— 　　“看来，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啊……” 　　“那就麻烦你介绍一下了……” 　　“我……” 　　“啊！”突然一声尖叫响起。 　　清欢看过去，只见一个在检查车的女业务员加了起来——“这辆车谁试驾过？为什么会沾上那么多血？！” 第136章 黑猫 　　“这是猫血，不是人血。”清欢如是说。 　　围观的人有些松口气，有些还是不敢相信—— 　　“真的吗？你怎么能确定？这万一是人血的话……” 　　“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报警，让警察来鉴定。”清欢轻描淡写道。 　　“如果这样的话，也只能报警了……”经理虽然不情愿，可是眼下的情况也没有别的办法——万一真的是人血，这里头的牵扯就大了，到时候麻烦更多。 　　经理才拿出手机，一个穿着制服的业务员呆不住了，慌忙站出来：“别报警！那真的是猫血！” 　　“小章？”经理皱眉：“你说，怎么回事？” 　　这个叫小章的业务员垂下头，老实交代：“对不起，经理，其实是这样的……” 　　原来昨天有一位客人来看车，看中了这辆车，小章就陪着他去试驾，那个时间段刚好是傍晚，天灰蒙蒙的，他们选择的是试驾地段并不是太偏，只是没有想到那个路段的路灯坏了，在转弯的时候，没看到突然窜出来的一只黑猫，车就这么撞上了那只猫，猫被撞死了，猫血溅到了车前盖上。小章和那位客人都吓到了，还好后来检查的时候，车的外观并没有什么损坏，那客人也不想买车了，为了不担责任，给了小章一千块钱让他隐瞒这件事。小章那个时候仔细把那沾上血的地方擦洗干净了才回来的—— 　　“真的，我把车弄干净了的，怎么会、怎么会现在还会有血呢……就像没擦洗一样……” 　　经理脸黑得可以：“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居然隐瞒了？还私下与客人交易！看来这份工作你真的不想干了……” 　　小章被骂个狗血淋头，其他人见状也都散开了，清欢正要走，就听到经理严厉地问：“那位客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姜秀，我现在就联系他……”小章忙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清欢听到“姜秀”的名字时，愣了下——姜秀？是他认识的那个姜秀吗？如果是的话也太巧了…… 　　清欢看了眼那辆白色汽车前车盖上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迹——如果是昨天的血迹这颜色也太新鲜了点，而且那小章都说了他是清洗干净才开回来的，就算遗漏了一点痕迹也不会这么明显——他又不是傻子。 　　说到底，问题就出在那猫上面—— 　　不过，这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分割—————————— 　　在一条小巷里，虽然窄小，可是却挺干净的，而吸引人注意的是飘散在小巷里的香味——这里有一家开了十多年的卤味店，来光顾的大多是熟客，不过只要是买过一次几乎都会变成回头客，这是本城里食客们津津乐道的一家卤味店。清欢能发现这一家卤味店得归功于他灵敏的嗅觉，而今天是他来这里的第三次了。 　　背着背包穿着校服看上去特别干净清秀的男孩子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奇怪，而正在弄调料的老板娘看到清欢时马上笑容满面—— 　　“呦，小同学来了啊，今天要买什么？” 　　“老板娘，有什么推荐的吗？”清欢问。 　　“今天的卤猪蹄，鸭掌和牛肉都不错，要不要称一些？” 　　“好啊，各来半斤吧。” 　　“好好。” 　　清欢在一旁看着老板娘手脚麻利地给他切牛肉，这时，听到了不远处几个小孩子的声音—— 　　“跑什么跑？让你跑！” 　　“别打重了，死了怎么办？” 　　“不会死的，我奶奶说猫有好多条命的……” 　　“真的吗？快把它抓过来我揪揪它的尾巴……” 　　“别让它跑了！” 　　清欢看过去，原来是四个小孩围在一起在玩弄一只流浪猫，他们还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铁棍子在用力戳那猫的肚皮，可怜的黑猫被逼到了角落，缩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只猫绿色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泪水—— 　　小孩子总是无意识地做一些残忍的行为，包括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或者动物。 　　眼看那四个小孩要进一步玩弄那只猫了，清欢走上前去—— 　　“小朋友，这只猫没有爸爸妈妈，只能在外面流浪，挺可怜的，你们就不要再欺负它了。” 　　那四个小孩回头看看清欢——本来小孩就最怕大人的教训，而且清欢在他们眼里游是漂亮的哥哥，那么好声好气和他们说话，几个都低下了头。 　　清欢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四根棒棒糖，还有几个古月华做的苹果派递给他们：“这些给你们，就不要欺负它了好不好？” 　　那四个小孩接过东西，脸上露出笑容，然后对了清欢说了一声“哥哥再见”就手拉手跑开了。 　　清欢松口气，低头看那只猫，一人一猫的眼神对上——清欢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只猫……好像认识自己，它的眼神里有好多倾诉的东西…… 　　“小同学，给你称好了！”老板娘在店门口招呼清欢。 　　“哦，来了。”清欢站起身，返回去，付了钱，想了想，又让老板娘称了一些鱼干。 　　已经走出了巷口，清欢感觉到后面有声音，回头一看，原来那只黑猫就跟在自己身后，嘴里还叼着那一小袋的鱼干。 　　清欢无奈，转身，蹲下身，对着它说：“你不要跟着我了，我不会养你的。” 　　黑猫松开嘴，对着清欢喵喵了好几声，似乎急切地说着什么。 　　清欢摇头，起身继续往前走。 　　那只黑猫依旧万古地跟在他身后，他走慢它也走慢，他走快它也走快…… 　　清欢在马路边拦了一辆的士，上了车，那车已经发动了，清欢从那后车窗看，那只猫竟然还跟在后面，它拼命地追着，几次跌倒，爬起来继续追，似乎很怕被丢下，清欢都怀疑这样追下去它可能会疲惫而死—— 　　为什么……这么执着呢？ 　　的士已经驶入了大马路，那只猫还是努力地追逐着—— 　　眼看着有一辆车快速开过，那只猫被压在了下面—— 　　清欢瞪大了眼，“师傅，靠边停一下！” 　　的士师傅找了个临时停靠点停下来，清欢忙下了车，跑回去—— 　　黑猫大概自己也被吓傻了，蜷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所幸它刚好在车轮的中间，没有什么损伤。 　　清欢把那只黑猫从马路上拎了起来，也没管它脏兮兮的皮毛，抱在自己怀里，而之前差点把黑猫碾压过去的汽车主人也下车了，对着清欢喝道—— 　　“这是你的猫吗？怎么搞的？不看好它让它在马路上乱蹿，自己撞死了不算，可能出交通事故的知道吗？！” 　　清欢对着那人抱歉道：“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您的车没事吧？” 　　那人见清欢还是个看着挺乖巧的学生，态度也好，到底没有怎么样，嘀咕了几句就驾着车离开了。 　　清欢摸了摸怀里黑猫还在战栗的背，叹口气，返回去——那的士司机看到他怀里的猫，皱眉道—— 　　“这看着像是流浪猫，脏兮兮的……同学，流浪猫不要乱捡啊，身上有细菌不说，万一还携带什么病就问题大了……” 　　“谢谢师傅了。”清欢也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没再上车，付了钱，拿了自己的东西走了——如果自己真的抱着这只猫上车，司机估计会在心里骂自己吧。 　　刚好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公园，清欢带着猫进去，在那长椅上坐下，把它放在旁边。 　　“喵。”黑猫带着讨好的意味，把爪子搭上了清欢的手臂。 　　“我就知道，是个麻烦。”清欢和它对视：“说吧，你到底是谁？” 　　黑猫的绿眼睛更亮了——“喵喵！” 　　“等等，我可听不懂猫语。”清欢看着它：“我一个问题一个问题问。如果是肯定的答案你就喵一声，不是，就两声，明白了吗？” 　　“喵。” 　　“好，第一个问题，你不是一只单纯的猫，是吗？” 　　“喵。” 　　“那你是猫妖吗？” 　　“喵喵。” 　　清欢挑挑眉：“那是……人？我的意思是……”“你的灵魂是人类”这句话没说完，就看到那只猫激动地点头—— 　　“喵！” 　　“那我们以前，认识吗？” 　　“喵！！” 　　清欢摸着下巴望着它——以前认识的人……变成了猫……或者说，他的灵魂附在了猫的身上……清欢突然想起了一个星期天在4S店遇到的事，那辆白色的车，还有车上的猫血…… 　　清欢试探性地开口：“那你是……姜秀吗？” 　　黑猫猛地扑进了清欢的怀里，伴随着激动的声音：“喵！！！！” 第137章 托付 　　来到博文雅宝的门口，清欢下意识地看了眼对面的“忘川”，店门紧闭，也不知道子皿什么时候回来，或者，再也不会来了。 　　小舟抱着个长条布包从里面出来，脸上戴着口罩，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是往哪里去？” 　　“小先生！”小舟看到清欢的时候精神了一些，回答道：“师傅吩咐我给客人送铜钱剑去。” 　　清欢看了那把铜钱剑，分量很足，要订购这么一把，也不是一般的价钱下得来的——“别搭乘公共交通，打的吧，省得惹人注意。” 　　“嗯。” 　　清欢又问：“外面天气正好，你戴着口罩干什么？” 　　小舟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情愿地拿下口罩，在那干净的脸上发紫的手掌印尤其触目惊心，甚至可以看见隐隐的指甲痕迹——清欢皱眉：“怎么弄的？” 　　“昨天跟着师傅去捉一个女鬼弄的……” 　　“女鬼很厉害？” 　　小舟摇摇头，垂下脑袋：“我没听师傅话，一时心软，被迷惑了，女鬼差点逃掉，就那个时候弄伤的……” 　　清欢敲了下他的头：“真是活该，是不是还被师傅骂了？” 　　“嗯。”呐呐的。 　　怪不得那么没精打采的——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可不行了。” 　　“嗯，知道了……” 　　这时，小舟听到一声猫叫声，才注意到清欢怀里抱着的一团东西——“咦？？？这是……猫？” 　　“嗯，猫。” 　　清欢往里走，小舟因为好奇跟在他身后：“小先生你要养猫了？” 　　正在喝茶的周裕保听到声响出来——“小先生来了。”游扫了徒弟一眼——“呆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东西送去？” 　　“哦。”小舟悻悻的，这才转身离去。 　　清欢把猫放在那紫檀木的高几上：“阿保啊，这猫放你这几天。” 　　周裕保盯着那猫看了一会儿，直把本来就蔫蔫的猫盯得瑟缩成一团——“小先生，这不是寻常的猫吧？” 　　清欢点头：“外面是猫的皮相，内力却是人的魂灵。” 　　“是怎么一回事？” 　　“原也是他的过错，他撞死了一只猫，那猫颇有些灵性，死得不甘心，便设法夺了他的肉身，把他缩在这副猫的躯壳之下。这种事我本是不想管的，不过他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且正好让我撞上，说不得要管一管了。” 　　那黑猫听着垂下头，又是羞惭又是懊悔，却也因为遇到清欢而庆幸。 　　周裕保点头：“那猫夺了肉身，怕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嗯，尽己所能吧。”清欢又说：“我家的情况复杂，不好带它回去，况且，我也不耐烦，就只能先寄托在你这儿。” 　　“好，我知道了。” 　　清欢低头对那猫说：“你安心呆在这里吧，不要乱跑，我说了会帮你就帮你。” 　　黑猫感激地点了点头。 　　——————————分割—————————— 　　“主人。”小莲抱着饼干盒站在门口，看着清欢在镜子前穿衣服。 　　“干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你变了好多啊？” 　　“哪里？” 　　“吃肉不说……主人你变得……爱美了许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清欢回道。 　　“可是你以前都没那么注意自己的打扮啊……” 　　“是吗？”清欢看着穿衣镜里的人——略长的黑色头发绑在脑后刚刚好，几缕刘海使得这张端秀细致的脸有几分清俊之感，白色的圆领T恤外搭茶绿的棒球外套，细长的脖子优势一览无遗，蓝色小脚牛仔裤收在白色柳丁高筒帆布鞋里，腰细腿长，颇有种文艺……美少年的感觉。 　　“就是，主人，你真的变了好多啊……” 　　清欢转过身来往外走，顺便给了小莲一个爆栗：“那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主人……”小莲可怜兮兮地看着清欢背着背包下了楼，出了门——扭过头来见白子盘在楼梯口懒洋洋打哈欠的模样，走过去泄愤地用自己满是饼干屑的手在白子光滑的脑袋上揉了又揉，而白子吐出红红的蛇信子舔了舔他的手，像是安抚又像是单纯的玩闹…… 　　光兴路42号。 　　清欢确认了下门牌，才走近楼道，楼道有一股霉烂潮湿的气味，那安装的感应灯因为电压不定，还一闪一闪的，狭窄的楼梯间只有清欢的脚步声——这倒倒有点恐怖片的既视感。 　　三楼13室…… 　　这里是出租屋，每个房间的房门都一模一样，还好有门牌号可以辨认。 　　清欢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他又敲了几下，依旧没有反应。 　　难道不在家？ 　　这个时候，他听到“啪嗒啪嗒”拖鞋的声音，扭头一看，是个穿着宽松睡衣卷着头发的中年女人，随着她的走近，身上的廉价香水味也愈加熏人—— 　　中年女人抱着胸，上下打量着清欢，然后啐了一口：“你是什么人？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姜秀的朋友，来找姜秀。” 　　“找姜秀？”中年女人被纹得细长的眉皱了起来：“那小子很多天不见人了，都拖欠着两个月房租没交了，不知道是不是跑路了，我还想着过几天再不见人就把他房间给腾空了……” 　　“他拖欠房租两个月了？”两个月房租没交还要去买车，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嗯，”中年女人斜眼看他：“你替他交房租吗？” 　　清欢顿了下，问：“多少钱？” 　　“两个月四千八。” 　　清欢当然没有带那么多现金，不过现代人的便利之处就是科技信息发达——他直接手机转账给那个房东了。 　　“你知道姜秀在哪里上班吗？”等待到账的空隙，清欢问。 　　“谁知道，那小子生活不规律，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有的时候整夜不回来，有的时候几天不回来，比女孩子还要打扮，不知道背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中年女人又抬头看了清欢一眼，撇嘴：“不过看你的样子，倒像是好人家出来的，没那么乱七八糟的……我老实劝你啊，别被人给忽悠了，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没什么好处的……” 　　“嗯，谢谢你。”清欢也只能这么说。 　　一直等到房东收到到账信息才离开，而等到他到楼梯口的时候，那个房东叫住了他—— 　　“哎，你等等，我想起了一件事。” 　　清欢转过身：“什么事？” 　　中年女人走过来，放低声音说：“就是那天，我最后一次见到姜秀的时候，看他上了一辆车，是一辆本地的黑色宾利，车尾号是三个8。” 　　“好的，谢谢你。” 　　清欢离开了42号，马上打电话给楼兆。 　　楼兆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电话：“小先生，我刚才开会，没注意到。” 　　“没事，是我打扰到你了。” 　　“你找我什么事？” 　　“哦，我就是想问你，你那个朋友老郝的车牌号是不是三个8？”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他现在在哪里？”清欢进接着问。 　　“怎么，你对他怎么感兴趣了？” 　　“倒不是他，我是想知道姜秀在那里，如果姜秀在他那里，我也就只能找他了。” 　　楼兆奇怪道：“姜秀？老郝住家里，怎么会把姜秀带在身边？他家里还有他最宝贝的女儿，这方面他分得很清楚，他舍不得女儿难过的。” 　　“就算没有住一起，可是我想，老郝也是知道姜秀的下落的。” 　　楼兆也没有二话：“那好，我帮你问问老郝。” 　　“嗯。” 　　清欢没有想到的是，楼兆的电话很快就回过来了—— 　　“怎么样？” 　　“这件事真的很奇怪。” 　　“什么？” 　　“我听老郝家的保姆说，老郝竟然让姜秀住进来了，尽管她女儿强烈反对也无济于事，几乎要闹家变了。” 　　“这么说，这段时间，他真的住在他们家里？” 　　“是的。” 　　“那，如果我想要见就姜秀的话……” 　　“刚好，”楼兆道：“明天就是老郝宝贝女儿的生日，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他们家。” 　　“这样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楼兆笑道：“要不然我一个人去，也挺无聊的。” 　　这话说的——那老郝是楼兆的朋友，他们圈子里的人更是不会少，他怎么可能无聊？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第138章 大小姐的生日 　　这种有钱人家给小孩办的生日趴，往大了办就是正式的宴会，相互攀扯关系礼尚往来的，往小了办也就是亲朋好友来一堆，吃吃喝喝热闹热闹。老郝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就宝贝得不得了，这种时候肯定是各种宠溺，排场也是越大越好——不过今年…… 　　用楼兆的话来说：“老郝那家伙也知道低调啊。” 　　今年的生日老郝别说排场了，连亲朋好友都邀请得少，楼兆是因为平时关系比较好又有合作关系，自然是要邀请的。而这种场合还和楼兆一起出场的清欢，自然而然也被默认了和楼兆的关系。 　　“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又误会我和你的关系了。”清欢侧头对楼兆说。 　　“要我现在向他们解释吗？”楼兆似真非真地说。 　　“算了，我现在出现在这里，被误会了反而省事。”清欢探头看了看：“姜秀人呢？” 　　“别急，”楼兆道：“老郝都还没没出现呢。” 　　很快，清欢就看到了老郝的女儿——那个楼兆口中骄纵任性的大小姐“郝斯斯”，可是她看上去却并没有一点自己过生日的感觉，虽然衣着光鲜，脸上还画着精致的妆容，可是精神却不怎么好，眉眼间透着疲惫和些许畏缩，恍恍惚惚的似乎很容易受到惊吓的模样。 　　“斯斯，生日快乐。”楼兆走上前去，微笑着把手里精美的礼物盒子递给她——里面的礼物清欢看过，是一枚猫咪粉红钻石胸针，价值自然不菲。 　　“谢谢。”郝斯斯接过来，尽管没什么精神可是为了礼貌还是当着楼兆的面打开那礼物盒子，当看到里面的胸针时，她的手一抖，盒子连带胸针掉在了地上。 　　清欢看到郝斯斯脸色惨白的模样，心下疑惑——不是说这位大小姐最喜欢猫咪的饰品吗？ 　　楼兆把胸针捡起来：“怎么了，斯斯，你不喜欢？” 　　“没……”郝斯斯咽了咽口水：“我……很喜欢……” 　　明显的口不对心啊。 　　郝斯斯接过那盒子，扭头对在忙碌的保姆说：“邱阿，姨帮我把这个拿上楼。” 　　“好的。” 　　说话间，另一边传来嘈杂的声响——清欢看过去，穿着高级定制黑色西装不掩啤酒肚的老郝笑着走下楼来，而在他身边的是穿着简单家居，别的不说，一番主人做派的……姜秀。 　　老郝以前是会玩，亲戚朋友都知道，可是现在把人弄到自己家里来，还这么堂而皇之的还是第一次……朋友还好，没有多少立场，可是亲戚却都纷纷流露出不满的神色，私下议论不休。这样的骚动老郝不会没感觉，可是他却若无其事，圆圆的胖脸上满是笑意和一旁的姜秀说话——如果是不知道的人，光看两人这番样子，还会误以为是关系亲密的父子呢。 　　“还真是不一样了啊。”楼兆轻声对清欢说：“以前倒是小看这个姜秀了，没想到有这能耐……” 　　清欢看着那个姜秀——姜秀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清欢没有半点尴尬，而姜秀看到清欢的时候，目光先是疑惑，进而变得凌厉起来，不过也是转瞬即逝，很快他移开了视线，继续和老郝说话。 　　“怎么了？”楼兆问清欢。 　　清欢看向楼兆，笑声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问你的这位朋友要些酬劳。” 　　“酬劳？”楼兆皱眉：“怎么，他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清欢撇嘴，同时瞄到旁边的郝斯斯靠在那餐桌旁，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仔细看她身体还在发颤…… 　　“郝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清欢问。 　　郝斯斯咬了咬唇：“我没事。”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楼兆对郝斯斯并不关心，问清欢：“你说是来找姜秀，可是现在看来，却不像那么简单。” 　　“不要怀疑，”清欢道：“我只是想要帮一个人忙而已……不过现在看来，或许还能收到一些额外的好处。” 　　楼兆挑眉：“什么意思？” 　　“你觉不觉得……” 　　“少总，怎么站角落里？是躲着和小情儿说悄悄话吗？”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插进来——是老郝。 　　“我是见你春风得意，不想打扰你。”楼兆说话着，把手搭在清欢的肩膀上，亲密地揽住他。 　　清欢对于楼兆的举动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拒绝——因为他的注意力被老郝身旁的姜秀给吸引了。 　　“你好。”姜秀伸出手。 　　清欢也伸出手：“你好。”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清欢感觉有一种毛毛的感觉，收回来的时候手心却一阵刺痛——清欢握拳，手心很快一旁湿黏——被爪子划破了皮，流血了。 　　这是一种警告。 　　清欢不动声色，对姜秀道：“我们上次见过的，在白鹂。” 　　姜秀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之前撞了车，脑震荡，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清欢报以同样的笑容：“现在认识也一样。” 　　楼兆在一旁看着，插嘴：“撞车？什么时候的事？” 　　“就一个星期前的事，当时看着吓人，还好很快就醒过来，我让秀秀住院，他一定要出院，我不放心就让他住家里来了。”老郝接话道。 　　清欢当然知道撞车的事—— 　　“幸好你没事，”清欢对姜秀说：“有些人出车祸把小命都丢了，或者干脆变成植物人……据说，变成植物人的话，如果被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给占据了身体，就算正主的魂魄找回来了，也只能变成孤魂野鬼了。” 　　清欢的话其实很古怪，本来说是车祸，后来说到了植物人和鬼魂——老郝听了眉头紧锁——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相信这种鬼神之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哪里来的鬼？” 　　清欢笑着反驳：“何止是鬼啊，连妖怪都有呢，你没见过不代表就没有，亦或者……你遇到了……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是吧，楼先生？” 　　话是和老郝说的，可是清欢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姜秀——姜秀看似平静无波，可是眼底的狠戾却被清欢看在严重。 　　老郝被清欢的语气弄得毛毛的，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楼兆被清欢点名，刚才还若有所思的他对老郝露出笑容：“老郝，别介意，小孩子好奇心重，看的书杂，现在的电视和电影什么都有，难免发散思维了些，哈哈。” 　　老郝稍稍自在了些，对清欢说：“就是，现在的小孩子就是心思多。看我们家斯斯，就知道和她老子闹脾气，以前要这个要那个我什么时候不满足她？就是星星和月亮我也没话说，这次我就是让秀秀住在家里，也没妨碍到她什么，秀秀对她更是百般容忍，她还是不依不挠，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到现在还和我闹脾气，连生日都吵着不要过，真是把我惹毛了……” 　　“这么说，郝小姐对姜秀态度很差了？”清欢问。 　　姜秀抿唇不语。 　　老郝接话：“就是，打从秀秀来住的第一天就不安分，骂的话一次比一次难听，前几天还把秀秀给打了，秀秀就看她是个小女孩，没和她计较，她还没完了……” 　　“不是吧，”清欢一脸奇怪：“我刚才看郝小姐对姜秀的态度不像啊，倒像是……有些怕姜秀……” 　　姜秀依旧面无表情。 　　老郝顿了下：“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不过这两天她倒是安分了些，听话多了。” 　　“老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楼兆笑说：“一个是宝贝女儿，一个是宝贝情人，两个都是宝贝，有矛盾也是你的不是？斯斯从小被你宠着，现在看你把别人带回家了，估计是有威胁感了，你要好好安抚她才对，要不然斯斯该多伤心啊。” 　　“是啊，”姜秀这时开口，温柔地对老郝说：“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跟斯斯多多沟通，她只是对我不满，难道对我的不满能够盖过对你这个爸爸的爱吗？斯斯年纪也都这么大了，怎么会不懂事？都是你不好……” 　　这话里的意思，看着是劝说，其实……更像是挑拨。 　　老郝握住姜秀白嫩的手，“是是，都是我不好，斯斯是我宠坏了，她不懂事也怪在我头上……” 　　果然是成了精的。这一套倒是不输人类的勾心斗角。 　　“楼先生，你不是说和郝先生有话要谈吗？”清欢突然对楼兆说。 　　楼兆一愣，撞上清欢无比真诚的目光，反应过来才点头：“啊，是，老郝，就上次那个工程的事，我们谈谈。” 　　“工程？现在？要不等Party结束后……” 　　楼兆很是笃定：“就现在。” 　　“那……好吧。”老郝有些不舍地松开姜秀的手，又同时嘱咐了几句，才跟楼兆一起去了那边的沙发组合。 　　就只剩下了清欢和姜秀两个人。 　　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明明都是云淡风轻，却又似乎暗藏汹涌。 　　清欢轻轻一笑：“姜秀，我们聊聊。” 　　“好啊。” 第139章 猫语 　　“做人的感觉怎么样？”清欢问。 　　姜秀双手抱臂：“挺自在的。” 　　“看来你对目前的状态挺满意的。” 　　“如果某些人……”姜秀的手指掐断了一朵蔷薇：“某些人不要多管闲事的话。” 　　“万物都有其自然规律，何必勉强呢？” 　　“是啊，自然规律。人类就可以肆意妄为，而安心低贱弱小的生命就只能被践踏被欺辱，连生存的权利都能被随便剥夺……又有谁来为它们声讨？”姜秀目光森冷。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呢？”清欢缓缓道。 　　姜秀冷笑着看着清欢：“所以，现在就是报应了。你看看，我现在过得多好，要什么有什么，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挨饿受冻。” 　　“你过得好，可是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呢？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本该是他的……” 　　“我没有杀了他不是吗？他还活得好好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找上门来。”姜秀勾唇一笑：“我只是让他‘享受’一下我原来的生活……我本来是可以杀了它的……” 　　“这件事确实他有错，但他也并非有意的，现在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够了。”姜秀打断他：“你觉得，人生可以再来一次吗？”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 　　“我不愿意。”姜秀冷声道：“我现在过得很快活，不关你的事，你少来多管闲事。” 　　清欢沉下脸：“如果我一定要管呢？” 　　“那我也不会客气。”姜秀猛地靠近清欢，他的手指上黑色的爪子若隐若现，眼中出现莹莹绿光，不过他很快就退开了——皱着眉和清欢保持距离——“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如果你危害到我的利益，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说完，姜秀转身离开了。 　　“现在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姜秀的背影顿了顿，继续往里面走了。 　　真是难缠啊…… 　　如果自己硬来的话，并不是不行，可是……姜秀现在身体里面的灵魂会保不住——它还没有坏到自己要这么做的地步…… 　　两全其美的办法……可能吗？ 　　…… 　　不知何时，清欢面前站了一个人。 　　清欢一看，原来是郝斯斯。 　　清欢正了正脸：“郝小姐，有什么事吗？” 　　郝斯斯虽然脸色苍白，可是眼睛却很亮，她走到清欢面前，低声说：“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刚才我都听到了。” 　　清欢一怔，然后微微一笑：“郝小姐，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淑女的行为哦。” 　　郝斯斯抓住清欢的手：“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他不是人是不是？！” 　　“郝小姐，你冷静一点。”清欢安抚她。 　　郝斯斯瞪大眼睛：“我都看到了，那天，他的样子……他的眼睛，嘴巴，他的爪子，还有尾巴……就像一只猫……好可怕……他会杀了我的，如果我不听话，他一定会杀了我的……好可怕……”说着说着她浑身颤抖。 　　清欢按住她的手：“郝小姐，他不会杀你的，你放心……” 　　“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定有办法的……只要你把他弄走，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钱？十万够不够？二十万？五十万？……一百万够不够？或者……” 　　“郝小姐……”清欢打断她：“你真的不用担心……” 　　“那你愿不愿意帮我？” 　　“郝小姐，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清欢拿出手机：“你的手机号码多少？” 　　郝斯斯顿了下，才报出号码：“18*********。” 　　清欢输进去，拨打出去，等郝斯斯的手机响起才挂了电话——“郝小姐，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其他的，请稍安勿躁。” 　　郝斯斯抿了抿唇：“……好。” 　　——————————分割———————————— 　　“那个姜秀真的不是人？”车上，楼兆问清欢。 　　“嗯。” 　　“那老郝会不会有危险？” 　　“目前看来不会。”清欢看了楼兆一眼：“你还是不要告诉老郝的好，要不然事情会更复杂。” 　　车开出了郝家的别墅宅，在往外开的时候，猛地刹车。 　　楼兆护住清欢，皱眉问司机：“老马，怎么回事？” 　　“有一只野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差点撞上……”司机老马回答。 　　清欢听到“猫”的时候，有了反应：“等等，停一下，我要下车。” 　　司机闻言就在路边停靠了，清欢打开车门下了车，回头去找——果然看到了一只野猫，不过并不是姜秀寄身的那只。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楼兆跟着下车，看到清欢往那只猫走过去，然后蹲在那只猫的面前—— 　　“你是谁？” 　　那只虎斑野猫琥珀色的眼睛缩了缩，可是仍旧很勇敢地和清欢对视：“喵……” 　　“我可听不懂猫语，”清欢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只猫扭头往郝家看了看，才回过头来，继续和清欢对视。 　　“里面……有你要见的忍耐？” 　　“喵——” 　　“这么有趣，听得懂人话？”楼兆好奇地也蹲下身，伸手想要去触碰那只猫，结果一个猫爪过来把楼兆的手背给抓破了——清欢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嘶……”楼兆吃痛，拧眉：“这么凶，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爪子都给剪掉？”楼兆的语气太认真，太阴森，果断把那只猫给吓到了，它往后退了退，被后面的丛刺给刺到了，又惊得“喵”了一声。 　　“和一只猫那么计较干什么？”清欢看了看楼兆手背上的伤：“这种伤，到时候去消毒打个针就好了。” 　　“就一只野猫，你也要护着？”楼兆的语气里还有些吃味。 　　清欢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才对那只猫说：“哎，您需不需要我帮忙？” 　　那只猫瞪大了眼睛：“喵？” 　　——————————————分割—————————— 　　“又来一只？” 　　小舟看到清欢又抱着一只猫进来的时候张大了嘴巴。 　　与此同时，那只黑猫飞快地跑过来，围着清欢绕圈，而清欢怀里的虎斑猫跳了下去，它在黑猫身上嗅了嗅，然后失望地耷拉下了脑袋。 　　“喵喵？” 　　“喵……” 　　“喵？” 　　“喵喵……” 　　清欢听着两只猫在用他们的猫语交流，可是渐渐地，他发现不对劲，因为两只猫都有些急躁了，似乎交流很不顺畅——清欢这才想起来，黑猫身上的是姜秀的灵魂，难道是……不懂猫语？ 　　而虎斑猫似乎很有倾诉欲望，于是两只猫交流着都要打起来了—— 　　清欢不觉头疼—— 　　“小先生，你看，这怎么办？”周裕保问清欢。 　　“只能……”清欢扶额：“找一个人了……” 　　——————————分割———————— 　　清欢支着一只手，看着柜台那边在忙绿的古月华——他一身浅色系的休闲服，五官俊雅，气质干净，举止从容，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冲着他来——光看外表很难想象这是一只妖精，而且还是老妖精。 　　古月华抬头，和清欢的视线对上，他微微一笑，给两个高中女生结了账，才向清欢这边走过来——“今天倒是闲，没有这个朋友那个朋友找你约会？” 　　“偶尔也想一个人呆呆。”清欢说：“不过我现在是专门来找你的。” 　　“你最近……”古月华凝视着清欢：“我记得你最近似乎是在躲着我的，现在还来找我，看来是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了。” 　　清欢轻咳一声——确定，自己之前是在躲着古月华来着，主要还是不想与这个老妖怪有什么瓜葛，不过现在是有问题向他讨教——这么一想，是自己替自私了点。 　　“你放心，你帮我的我会还给你的。” 　　古月华乘机道：“我记得你原来也有欠我的。” 　　清欢撇嘴：“我晓得……” 　　“那要不就一次性还清吧。” 　　“你想要怎么还？”果然妖界都是奸诈的，这还是个狐狸精。 　　“今年八月十五陪我去个地方。” 　　“中秋？” 　　“算是吧。” 　　“去哪里？”清欢可是记得自己之前跟他一起去东洋时遇到的那些糟心事。 　　“游山玩水。” 　　“不相信你。” 　　古月华靠在椅背上，淡定道：“那看来我也不用帮你什么忙了。” 　　清欢果断道：“好，我答应你。”至少以他目前对古月华的了解来说，他还称得上——“正人君子”。 　　古月华笑得如春风拂柳：“那你说吧，什么事要我帮忙？” 　　清欢心里总觉得不大爽快——“就是，我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动物说人话？或者，让人听得懂动物说话？” 　　古月华目光一转：“这个啊……简单。” 　　清欢马上问：“什么办法？” 　　古月华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把它带过来，我可以当翻译。” 　　“翻译？” 　　古月华点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五行三界之内，我想，还没有我听不懂的语言。” 　　“……好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古月华并没有说实话，他们狐族是有一种特殊的药物可以让人与动物进行短暂交流的，只是——和清欢有关的是，他想要亲身介入，就这么简单。 第140章 筹码 　　从前，有一只母猫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在城市里流浪，后来母猫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另一只小奶猫，出于母猫心理，母猫收养了那只小奶猫，开始了哺育两只小奶猫的生活，两只小奶猫一起喝奶一起玩耍一起打架，本来以为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可是，没有等到它们长大母猫就病死了，它们还没学会捕猎寻食的技能，也只能咬着牙，相依为命扶持着生活……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两只小奶猫长大了，虽然成长的过程十分不容易，凯撒它们都咬牙挺过来了，它们看尽了城市里的冷暖，还约好了一起去更远的地方流浪，或者找一个仙山看看有没有可能修炼成妖的可能……这一切都包含着它们美好的憧憬，可是这幻想却在某一天被击碎了——一只猫生病了，另一只猫出去觅食，结果再也没有回来，等生病的猫找到它的时候，它被丢弃在路边，浑身沾满了血，已经没有了呼吸…… 　　“……它本来已经绝望了，以为黑猫死掉了，凯撒不知道为什么，它有一种感觉，好像黑猫的气息还留在这个城市里，也就在昨天，它在街上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身上有黑猫的气息，然后它就一直追着那个人的车来到了那栋房子的外面，然后一直守在外面。”古月华听着虎斑猫的猫语，然后翻译给清欢听。 　　清欢沉默了下，问虎斑猫：“你们原来只是猫吗？不是妖精？” 　　“喵！”虎斑猫对着清欢叫了一声。 　　这个不用古月华翻译，清欢也明白了。 　　“为什么这么问？”古月华问清欢。 　　清欢看着他：“因为我看到的那个更像是妖精化身，如果说它熟悉人类的习性是因为与人类生活在一起观察学习所得，可是它带有妖气，也有些本事，怎么都不像只是借尸还魂而已。” 　　“死后妖化也不是不可能。” 　　“嗯？”清欢奇怪地看着古月华。 　　“鬼属阴，妖属邪，两者是有相通之处的，只要时间正好……” 　　“时间？你是指阴气盛的时候……”姜秀车祸的时间是正午——清欢恍然大悟，“原来是盛极转衰……” 　　“这种妖化还必须有适合的磁场，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发生车祸的地点附近必定有庙宇或者道观所在，而且是两点一线之上。”古月华缓缓道：“加上本身枉死之魂都有极大的怨气，如此一来，天时地利人和，也就不足为奇了。” 　　清欢撑着下巴：“那该怎么办呢……” 　　“只要把他原身里的魂打散，原主就可以回去了，这么简单，你不是也可以做到吗？”古月华不以为意。 　　闻言，那只虎斑猫焦躁地跳了起来，瞄瞄叫个不停。 　　清欢按住那猫脑袋，给了古月华一个白眼：“我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这件事会到这个地步也是有缘由的。” 　　“所以说，你太心软。”古月华喝了一口咖啡。 　　“我这叫尊重生命。” 　　古月华见清欢蹙着眉烦恼的模样，浅浅一笑，把正趴在清欢面前桌子上的那只虎斑猫翻了个身，虎斑猫面的古月华也不敢有丝毫反抗，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胡须——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应该很好吧？” 　　“喵？”虎斑猫不明所以。 　　古月华抬头对清欢笑道：“其实不用那么复杂，这件事很简单。” 　　“什么意思？” 　　古月华的手指拨弄着可怜的虎斑猫的肚皮：“你现在不是有最有力的谈判筹码吗？” 　　清欢的视线移到那只虎斑猫身上，眉头皱了又皱：“这个……靠谱么？况且……会不会有些卑鄙？” 　　“只要能解决问题，用什么办法不要紧。”古月华本来就崇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信条，“至于能不能成功，人有人性，妖有妖性，就看它如何抉择了。” 　　虎斑猫看看清欢又看看古月华——它即使与人类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可是它比不上黑猫那么聪明，它太呆了，所以有时候被欺负，还要黑猫来保护…… 　　——————————分割—————————— 　　“我真的好怕……”颤抖的女生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再这样下去我要疯掉了……还有我爸爸，他每天和爸爸在一起，我好怕爸爸有危险……我真的受不了了……” 　　“郝小姐，你不用担心。”清欢本来就不擅长安慰别人，尤其是对方还是异性——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郝斯斯忍不住哭出声来：“爸爸真的被他迷住了，我早上还听爸爸说什么要跟他一起出国玩，如果他把爸爸怎么样了……” 　　“你是说他们要出国？什么时候？” 　　“好像就这几天……呜呜，我要怎么办……” 　　听到那边的哭声清欢很是无奈，他打断她：“郝小姐，你放心，这件事很快会解决掉。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那边的哭声马上停歇了：“什么忙？” 　　“我发你一张照片，还有一个地址，你转给姜秀，然后告诉他，让他晚上八点准时过来，过时不候。” 　　“照片？”郝斯斯有些惶恐：“一点要给我他吗……”她现在是一直避着姜秀，即使这样她也是吃不好睡不好。 　　“郝小姐，帮我忙，也就是帮你自己的忙。”清欢提醒她。 　　“……好。” 　　郝斯斯很快收到了清欢的信息，打开里面的照片，画面里是一只仰躺在桌子上的虎斑猫，它旁边放着凌乱的刀叉，似乎有人刚刚用过餐，而那锋利的刀刃就在离它不足三厘米的距离，看起来有些危险，一只男人的手按住虎斑猫的肚子，虎斑猫睁大着琥珀色的眼睛，里面满是恐惧和畏惧…… 　　这张照片真的不是一般的诡异，郝斯斯不明白清欢让她转给姜秀的目的，而眼下她也别无选择，清欢说得没错，帮他也就是帮自己。 　　郝斯斯给自己鼓气，深吸了一口气，才拿着手机走出已经紧闭了一整天的房门，她走下楼的时候保姆还很惊讶—— 　　“斯斯，你总算下来了。” 　　“姜、姜秀呢？” 　　“姜秀啊，他……” 　　“你找我什么事？”清越的男声。 　　郝斯斯看过去，穿着米色休闲服的姜秀站在落地窗前，定定地看着她，明明是背光的，可是他的眼睛发亮，让她有一种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的感觉…… 　　姜秀往前走了几步：“大小姐，你不是找我有事吗？”语气带着讽刺。 　　郝斯斯心跳如雷，她压抑着内心伸出的恐惧，慢慢挪步过去：“我，我是替人转个东西给你看。” 　　“什么人？”姜秀不像面对老郝的时候那么温柔的语气，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和老郝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就像是在扮演一个角色，这个角色很新鲜，完全不同的体验，即便是要挖空心思去讨好，去算计，也很有趣——至少，一开始是这样的。 　　“就是、就是那天和你在一起说话……说话的那个男孩子，叫白清欢的。”郝斯斯不敢接触他的眼神——她以前娇纵惯了哪里会看人颜色，可是眼下连生命都受到了威胁，什么自尊都顾不上了。 　　姜秀闻言，眼中的寒意更浓，他压低了声音，极具危险性问：“你听到了我我们的对话？” 　　郝斯斯吓得几乎要大叫：“我什么都没听到！” 　　姜秀冷笑：“看来是什么都听到了。” 　　“我真的……真的什么都……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背后是沙发，郝斯斯几乎要软倒在地。 　　“拿来。”姜秀伸出手。 　　郝斯斯颤抖着把手机交给他，然后迅速地缩回手——仿佛姜秀手上有一沾上就毙命的毒。 　　空气中凝滞了几秒——郝斯斯偷偷看了眼，姜秀的脸色阴沉到可怕，郝斯斯想要逃跑，可是，她是真的腿软了。 　　姜秀森冷的眸子盯着郝斯斯：“他还说了什么？” 　　“他、他说，说让你晚上，晚上八点钟到信息里面的那个地址……地址去找他，要准时……” 　　姜秀把手机丢给她：“我知道了。”然后转身往楼上走去，在经过郝斯斯身边时，又停了下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大小姐还是乖乖的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我……知道了……”郝斯斯颤抖着嘴唇说。 　　“哼。”姜秀冷笑着上楼了。 　　郝斯斯软趴在了沙发上，把脸埋在了抱枕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完全是吓的。 　　——————————分割—————————— 　　而此时古月华的RosePie店里，清欢看着对面一直在戏弄虎斑猫的古月华，终于忍无可忍，放下手里的笔，一把把虎斑猫拎了过来，漂亮水润的眸子瞪着古月华—— 　　“你够了啊，干吗老欺负人家？这好歹也是一条小生命，难道因为是异类就没有无所谓了吗？你就不怕自己以后有了小孩也被别人欺负吗？”清欢真的受不了古月华——看上去温文尔雅，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是现在总是不时暴露出恶劣的本性。 　　“我如果有了自己的小孩……”古月华拉长语调，唇角一勾，笑得有些邪气：“那当然不能让别人欺负，因为……能欺负他的也只能是我……” 　　“……”清欢无语。他把虎斑猫身上的毛捋顺，然后把它放在身侧的位置上让它休息：“你就在这里，别过去他那边。” 　　等他抬头，不知何时，古月华凑了过来——清欢反射性地往后靠——“干吗？” 　　“啧啧，真是温柔啊……”古月华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清欢：“清欢，不如我们生个孩子吧，如果是你生的，我一定，肯定不会欺负他……” 　　清欢愣了几秒——实在是古月华的表情太过认真，让他脑子一时间转过不来——等他反应过来，他直接把他的脸给推开了—— 　　“要生你自己生去！” 　　古月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懒洋洋道：“就算我是妖，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啊……” 　　清欢撇嘴：“那关我什么事？” 　　古月华低语：“当然关你的事，而，只关你的事。” 　　清欢隐约听到了一点什么，可是并不确定，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第141章 交代 　　这是一家安安静静地开在路边的甜品店，从外面看进去，窗明几净，简单清爽，是一家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店面。现在不过是晚上八点，可是门口却已经挂着“休息中”的牌子了。 　　“姜秀”紧了紧衣领，人呐喊推门进去——伴随着铃铛的悦耳声音，一股蛋糕的甜蜜味道袭来。 　　穿着和这家店一样干净简单气质温文的男子系着围裙从里面出来，手里捧着一盒刚烤好的蛋挞，他看到“姜秀”，微微一笑：“客人，欢迎光临。” 　　牲畜无害的脸，还有那么温暖的笑容，可是身体里动物的本能告诉他，这是一个危险的角色。 　　“姜秀”后退了一步，手碰上那扇门，门“咔”地一声自动关上了。 　　“姜秀”有些后悔了，他这一过来，似乎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客人不用客气，随便坐。” 　　古月华礼貌地招待着，一边向角落靠窗的位置走过去——穿着白色套头针织衫的少年正低着头与铺在桌子上的试卷作斗争，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蓝色的笔帽不时地戳戳自己的太阳穴，完全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模样——清欢现在也是高考生了，可也负担自然也越来越大，对于自己拿手的科目还好，比如物理这种就不是他能应付的了。 　　“来，休息一下。”古月华把蛋挞放在一旁空的桌子上：“而且，你的客人来了。” 　　清欢摘下耳机，往后面一靠，看到了站在那边的“姜秀”，笑了：“你来了，过来坐。” 　　“姜秀”抿着唇，慢慢走过去，却在同时，在清欢旁边位置上原本睡着了的那只虎斑猫精神了起来，一个跃身就要扑向“姜秀”——“姜秀”伸手想要接，却在半空中被古月华轻松地截走了—— 　　古月华随意地拎着虎斑猫的脖子，对着“姜秀”笑道：“哎呀，没关好人质，不，‘毛质’，是我的疏忽。” 　　虎斑猫可怜兮兮地在半空中扑腾了几下，然后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姜秀”：“喵喵……” 　　“姜秀”收回手，垂在两侧握成拳，僵着脸看着他们：“你们想要怎么样？” 　　清欢指了指面前的座位，“别急，先坐下来谈。” 　　以母亲的局势，确实是清欢占上风。 　　“我去煮奶茶，你们聊。”古月华就那样拎着虎斑猫进了厨房，虎斑猫不住回头喵喵叫，“姜秀”的脸也愈加冰冷。 　　“姜秀”在清欢对面坐下，清欢把蛋挞推到他面前：“这个蛋挞很好吃的，推荐一下。” 　　“不用了。” 　　“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要分享的。” 　　“开门见山吧。”“姜秀”注视着他：“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拿住我的软肋了？” 　　清欢挑眉：“难道不是吗？毕竟，你现在就坐在这里。” 　　“姜秀”咬了咬牙：“人类果然很卑鄙。” 　　“只是善用方法而已。”清欢道：“选择权在你身上，你当然也可以继续使用这副身体，像人类一样生活。” 　　“这个就和你没有关系了。”清欢当然看得出来，“姜秀”此时内心情绪波动很大，虽然就如“姜秀”说的，这个方法有些卑鄙，但是奏效是肯定的。 　　“姜秀”沉默。 　　“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是吧？你出生的时候被遗弃，是它的妈妈把你收养了，你们从小一起喝奶一起玩耍，后来它的妈妈死了，你们相依为命，受了很多委屈，也老是被欺负，不管是同类或者人类，可是因为有彼此的陪伴都忍受过来了，终于长大了，你们还越好了要一起去更远的城市流浪，或者找一个仙山……” 　　“够了。”“姜秀”打断清欢的话。 　　清欢继续说：“相依为命的感情应该很深吧？即使是在对未来的计划里面也少不了对方的存在……可是想不到的是，突来的意外要了你的命，肯定很不甘很怨愤，能够报仇也得到了重生的机会，可以过上不被人欺负的生活，可以得到以前不能想象的东西，这样的日子，很容易让人迷失自己的本心，欲望也越来越大，所以，连以前那么亲密的同伴也忘记了……” 　　“不要说了。”“姜秀”的手因为太用力而露出了青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清欢歪了歪脑袋，“它以为你死了，很伤心很伤心，后来因为感觉到你的气息，它就追着你的气息去找你……可是你呢，在你变成人以后却没有去找它……” 　　“姜秀”抬头，瞪着清欢：“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找它？我去过原来的东方，根本就……”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看来你真的很在意它。”清欢缓缓道：“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生活吗？当时你没有回答我。那我再问你一次，让你变回猫，过原来那样的生活，可以继续跟你的伙伴一起，还是当一个人，过‘“姜秀”’的人生，而“姜秀”以外的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姜秀”望着清欢，神色复杂，他的心里此刻有无数念头…… 　　“哐啷！”玻璃碎掉的声音。 　　“喵！”异常惨烈的猫叫声。 　　…… 　　“姜秀”猛地站起身，就要往里面的厨房去—— 　　“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放心，没伤到它。”古月华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笑眯眯的。 　　“喵呜……”猫咪惊魂未定的声音。 　　“姜秀”握紧拳，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清欢：“好，我答应，把身体还给他！这样可以了吧？” 　　清欢一拍手，站起身来，笑道：“这样真是太好了，圆满解决。” 　　“姜秀”别过脸，心里暗恨——这个人和厨房里那个不知来历狐狸一样的人连笑起来都那么像——果然，人类真是邪恶卑鄙的存在！ 　　古月华靠在门边，怀里抱着那只虎斑猫，望着清欢的笑脸，嘴角也跟着上扬。 　　————————————分割—————————— 　　帮姜秀和黑猫换身体，也不过是一个仪式的事情。 　　姜秀回到自己的身体以后，对着清欢那是千恩万谢——他原本都已经绝望了，没想到遇到了清欢，能够让他拿回自己的身体，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清欢一边听着姜秀的道谢，一边低头在写东西，写完以后把那张纸递给姜秀，点了点下巴：“签字。” 　　“啊？”姜秀一时反应不过来，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欠条，上面明确地写明了五位数的价格…… 　　“已经打折了，算是友情价，之前帮你交了两个月的房租，已经加在里面了。”清欢说：“先打个欠条，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我，时限一年，一年之后就要算利息了。” 　　姜秀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啊……知道了……” 　　而在那之后没几天，姜秀倒是很快把欠款给打过来了，而多出来的十万块是郝斯斯那边的报酬，清欢也二话没说收下来了——反正也不嫌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清欢比较烦恼的是—— 　　“别这么冷淡嘛。”清欢把炸得酥香的小黄鱼推过去，那虎斑猫已经迫不及待得凑过去啃鱼尾巴了，不过啃了几口好像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扭过头去对着那只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的黑猫喵喵了几声，黑猫只是打了个优雅的哈欠，理都不想理。 　　“喵……”虎斑猫可怜兮兮的，只得放弃那美味的小黄鱼，返回去在黑猫身旁躺下，帮黑猫舔着背上的毛。 　　“不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嘛。”清欢继续劝说：“真的很好吃，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坏了就不坏算了。” 　　“喵！”黑猫冲着清欢龇牙咧嘴，一副极具威胁的模样。 　　“好好，我知道你讨厌我。”清欢再傻也知道它的猫语——“现在赌气也没什么意思了不是？要么呢你就呆在这里，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吗，要么呢……”清欢卡在了这里。 　　黑猫仰起头，对于清欢故意停顿有些不满，墨绿的眼睛盯着他。 　　清欢浅浅一笑：“你们不是想要去找一个仙山修炼吗？我知道一个地方很适合修炼，山灵水秀，那里的精怪大多和气，况且我与它们多有交情，你们去那里是最合适不过了。” 　　虎斑猫紧紧盯着黑猫，只等它反应。 　　黑猫望着清欢：“喵？” 　　“就是栖霞山，那里离这里也不远，怎么样？”清欢真的是用心了，栖霞山是他住了那么久的地方，把它们放到那里去，也是为他们好。 　　虎斑猫蹭了蹭黑猫，与它交流着。 　　过了好一会儿，一直沉默的黑猫才有了动作了，只见它缓缓站起身，迈着轻柔的步子走到那盘小黄鱼面前，低下头来开始慢慢地开动起来。 　　“喵呜！”虎斑猫高兴地跑过去和黑猫一起吃了起来，两个小脑袋凑到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仿佛回到了当初共同分享来之不易食物的日子。 　　清欢见此，暗暗地舒了一口气——这也算是，给了一个不错的交代了吧？ 第142章 小不点啾啾 　　清欢背着书包走出校门——今天只有他一个人，陈梓然现在缺课都成习惯了，毕竟，他有公司的事要处理，反正校方是默许了，也没有人有意见。 　　而龙肇作为老师总是有一些老师必须尽的责任，这几天都在邻市开什么会，反正不会回来。 　　清欢出了校门，想着去买点吃的填填肚子，却瞄到了在那围墙边偷偷摸摸往这里看的矮小身影，他挑了挑眉——那目光太赤裸裸，太直接，就是盯着自己的——这么明目张胆，该不会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吧？ 　　清欢装作自己没有看到，继续往前走，他留意到，那小个子果然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跟着倒是挺紧——清欢一个闪身避在了一棵大榕树后面，小个子眼错不见他，慌得小跑步跑了上来—— 　　清欢见目标靠近，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啧啧，小不点儿，胆子倒不小，跟着我干什么？”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整齐干净的黑色制服，脚上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背上是一个红色格纹的书包，一顶黄色的圆帽子和水一起挂在书包上，一看就是刚刚放学的小学生——清欢低头扫了一眼他的前襟：“瑞英小学……先生的小学生都胆子这么大了，还跟踪大人，倒是不怕自己被拐走……” 　　“呜呜，你放开我！”小男孩被清欢拎着，手足并用地挣扎，一张苹果脸涨红了，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般。 　　清欢讪讪地把他放下，看着小不点惊魂未定的模样，摇头：“是男孩子吧？这样就哭了？” 　　“我、我……”小不点抿抿唇，吸了吸鼻子：“我恐高！” 　　清欢“噗嗤”一笑：“恐高？这才多高，真是娇气。” 　　“我才不娇气！我、我……”小不点对手清欢清凉的眼眸，脸更红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清欢蹲下身，很顺手地帮他把衣领给理好：“好，现在可以说为什么跟踪我了吧？我又不是什么漂亮小姑娘，你好好的跟踪我干什么啊？” 　　小不点因为清欢完全的关注很是不自在地低下头，呐呐地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可是清欢还是挺清楚了，他说的是：“我就是想要看看你……” 　　清欢歪了歪脑袋：“看我干什么？我们认识吗？” 　　“不……不认识。”那小脑袋垂得更低了。 　　清欢轻笑：“既然不认识你看我做什么？” 　　“……”沉默。 　　清欢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你浪费了至少十分钟时间，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如果没有什么事，那就各回各家了。” 　　见清欢要起身，小不点着急了，一把拉住清欢的手：“不、不要走！” 　　他稚嫩的声音太急切，却又满是乞求，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蓄着的水似乎马上要溢出来了——清欢的心里有一块柔嫩的地方被击中了，他叹口气：“好，那你总要说，你想要我怎么样吧？” 　　小不点仰着白白嫩嫩的苹果脸，渴望地望着清欢：“你、你能抱抱我吗？” 　　清欢愣了一会儿，而因为他的迟疑那苹果脸已经耷拉下来了，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一颗又一颗，饱满得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清欢的心再次被击中，他动作慌乱又笨拙地用自己的衣袖为小不点擦去眼泪，一边哄着：“别哭，哎，你别哭啊……我不是……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别哭啊……我真是……好了好了，抱抱你，抱抱你好不好……” 　　清欢把那小小的身体圈在怀里，那身体因为抽泣一颤一颤的，真的很瘦小，可以完全包裹住，他柔软的手臂圈住了清欢的脖子，脸埋在了清欢的颈间，眼泪弄得清欢的脖子湿凉一片——他明明是全身心依赖的姿态，清欢觉得有些心酸，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榕树下，穿着红白校服的清瘦少年蹲在地上，手臂圈住另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小小男孩，小男孩踮着脚扑在少年的怀里，搂着少年的脖子，小声抽泣着，仿佛长久以来的委屈得到了抒发，而抱着他的这个人在此刻给了他全世界——这个画面温馨得……让人眼热。 　　二十分钟以后，奶茶店里。 　　桌子上放满了草莓奶酪蛋糕、焦糖布丁、芒果班戟、可丽饼、蔓越莓曲奇、坚果塔等一堆的甜品，苹果脸的小不点正埋头在那吃着，清欢坐在另一边，嘴里含着吸管、撑着脑袋看着小不点吃东西。 　　“吃慢点，又美人和你抢。”清欢说。 　　“嗯。”小不点含糊地应着。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家里缺你吃少你喝的，”清欢道：“怎么就急成这个样子……” 　　小不点停顿了下，小声嘀咕：“不能在外面吃东西……” 　　“为什么不让在外面吃东西？” 　　“……不好……” 　　清欢笑了：“你该不是哪家的小少爷吧？你爸爸妈妈管你真严。” 　　小不点看了清欢一眼，又低下头：“我没妈妈。” 　　“啊？”清欢明白过来：“哦，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你爸爸管你也挺严。” 　　“爸爸……”小不点握着勺子，扁了扁嘴：“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你没说，我对你家的情况可不了解。”清欢道。 　　“爸爸……没有和我住在一起……”小不点低着头道。 　　什么情况……没有妈妈，爸爸也不住在一起……这家真奇怪…… 　　清欢见他心情低落的模样，有些不忍：“其实呢，这也没关系，男孩子嘛，就是要自力更生，我也是一个人生活啊，只要习惯了就好……额……”其实这个对比有点不对，因为清欢颜景这么大的年纪了，而小不点还那么小…… 　　清欢摸了摸他柔软的毛发，以示安抚：“我想你爸爸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了，他可能很忙，或者有别的事……你现在还小，还不懂，长大了一些，应该就明白了……” 　　“那……你觉得，”小不点抬头凝视着清欢：“爸爸，是爱我的吗？” 　　被那双真挚的眸子盯着，清欢不知道为何有些发虚——“咳咳，有一句话叫‘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父母总是为子女考量，肯定是爱你的。” 　　不知道清欢的哪句话触到了小不点的痛处，他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他哽咽着说：“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了……” 　　被他无声流泪的模样弄得心烦气躁，可是清欢面对他就是没办法生气，他拿起纸巾仔细地为他擦眼泪，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背：“别哭啊，怎么又哭了？哭鼻子是女孩子的权利，男孩子怎么可以动不动就掉眼泪呢？乖，别哭了……或许，或许是你误会你爸爸了呢？你爸爸怎么会不要你？你是他的儿子啊，他不会不要你的，有些东西，可能是你不知道……爸爸怎么会不要儿子呢？” 　　小不点抓住清欢为自己擦眼泪的手：“……你一点不会不要你的儿子的是不是？” 　　被他一问清欢怔了怔，又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不会，那是我的儿子啊，就是我的宝贝，我怎么会不要呢？我肯定会很爱他对他很好的……当然，前提是，我要有个儿子。” 　　小不点定定地看着清欢，眼泪似乎慢慢收了回去：“真的吗？你会……很爱他对他好的……是吗？你一定会要他的，是吗？” 　　小不点的表情太认真，清欢也跟着认真起来了，郑重地点头：“是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奇怪了，怎么搞得像是在做某种承诺似的…… 　　小不点终于破涕而笑：“嗯，我知道了……” 　　“对嘛，”清欢捏了捏他的脸蛋：“笑起来多好看，以后可不能再随便哭鼻子了，很丢脸的知道吗？” 　　小不点脸一红：“我、我才不会、才不会随便哭鼻子……我不会在别人面前哭的……” 　　清欢取消道：“那你不是在我面前哭了吗？” 　　小不点咬了咬唇，低下头，小声道：“你不是别人……” 　　清欢摇头——真是小孩子，一边把奶茶放到他面前：“喝点东西，别噎着。” 　　“嗯……” 　　两张一大一小的漂亮脸蛋映在玻璃上，如同一道风景。 　　————————————分割———————————— 　　从奶茶店里出来，小不点跟上清欢，伸出手紧紧地拽住了清欢的手。 　　清欢扭头看他：“你还赖上我了？我请你吃东西，到此为止啊，现在你可以回家去了吧？” 　　“我、我家有点远……”小不点仰着苹果脸：“你、你能送我上车吗？” 　　“上车？”清欢看了看四周围：“我还是帮你叫辆出租车吧，也安全一些。” 　　小不点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做……坐地铁，10号线，你送我好吗？” 　　清欢沉默，探究地看着小不点：“小不点，够了啊，说谎是不对的，就算你爸爸没有说过，你们老师没有教过吗？哪里有10号线？现在也才开通了5号线，那还在试运中，说谎也不打草稿。”清欢敲了小不点的脑袋。 　　小不点慌忙摇头：“是、是我说错了，是4号线，没错，4号线。” 　　清欢狐疑：“真的吗？” 　　“嗯嗯。”用力地点头。 　　清欢叹口气：“好吧，我送你去。” 　　小不点终于露出笑脸，牵着清欢的手往前走。 　　那小手软软的，因为用力手心都汗湿了，可是小不点一直紧紧拽着不放手——清欢也由着他了。 　　到达地铁站，小不点磨磨蹭蹭地不愿意进去—— 　　“又怎么了？”清欢无奈道。 　　“你——你会忘了我吗？”小不点可怜巴巴地看着清欢。 　　清欢再次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不会忘了你，下次，你还可以来找我玩，只是不要再偷偷摸摸的了，还要注意安全。” 　　“嗯！”小不点使劲点头。 　　“进去吧，4号线要来了。”清欢听到了广播。 　　“……嗯……” 　　小不点依依不舍地进了地铁站，还一步三回头地看清欢，清欢也站在原地望着他—— 　　地铁来了，门打开了，眼看小不点要上去了，清欢想起了什么—— 　　“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啾啾！” 　　啾啾……这名字还真有意思—— 　　“我叫白清欢，你记住了！” 　　小不点激动地回答：“我记住了！白清欢！！” 第143章 算命先生 　　“好，差不多时间了，已经是最后一站了。”钟黎指着监视器录像带说。 　　清欢紧盯着画面，里面剩下的人一个个走出来，这里是末站，所有人都会下车——可是直到地铁车厢都空了，清欢都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的人。 　　钟黎见清欢盯着那屏幕一眨也不眨的模样，道：“已经查看了所有的录像带，如果在里面的话不可能不出来……” 　　清欢捏了捏眉心：“或许，他早就离开了。” 　　钟黎把录像带关掉：“欢，你说的那个小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小孩就是小孩啊。”清欢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清欢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他是特地来找我的。” 　　“找你？找你干什么？” 　　“他说……”清欢回忆小啾啾和自己说过的话：“他很想看看我……” 　　“看看你？”钟黎望着清欢：“你们认识？” 　　清欢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真的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什么感觉？” 　　清欢咽了咽口水，看着钟黎：“黎儿，我觉得他和我有……某种联系……” 　　“别想了。”钟黎抱住他：“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要不然想也没用，至少他对你没有恶意。” 　　清欢闭上眼，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却也没有抗拒钟黎的动作。 　　“走。”钟黎突然拉起清欢。 　　“去哪儿？”清欢奇怪地问。 　　钟黎回头对着清欢笑得灿烂：“去逛夜市。” 　　“夜市？……” 　　————————————分割—————————— 　　钟黎说去逛夜市，还真的是去逛夜市…… 　　“这是本市最大的夜氏，什么东西都有，很热闹吧？”钟黎牵着清欢的手，一边走一边说。 　　清欢环顾四周，看到的除了人还是人——“是很热闹……不过想不到你会带我来这里。” 　　“要不然是去哪里？” 　　清欢扯了扯嘴角：“你们这些有钱人，不是都应该去那些高级餐厅让人好好宰一顿吗？” 　　钟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去餐厅多无趣啊，夜市这种地方才适合情侣约会，不是吗？” 　　“情侣？”清欢甩开他的手：“你想多了。” 　　见清欢往前走，钟黎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说：“欢，你还记得以前，就是很多年以前，我们下山，就是那个庙会，你牵着我的手，我们还买了灯笼，穿过人群，走过了一座又一座桥，你还记得吗？” 　　清欢也想起来了——“我当然记得，那个时候还被偷了钱袋，然后你追着那个小偷，那个小偷跑得都要累死了，最后还被逼得跳了河……”其实那个时候钟黎已经把钱袋抢回来了，可是还是要追那个小偷，那个小偷大冷天地跳河，虽然河没有深到淹死他，也把他冻了个半死——所以说，千万不要得罪钟黎。 　　“看来欢你真的都记得。”钟黎笑得更开心了。 　　“我就是……记性比较好。” 　　“我们之间值得记得的事情可是有好多的。”钟黎说。 　　清欢撇嘴：“你也不嫌脸大。” 　　钟黎推着清欢往前走：“走走，去买些吃的，欢，你想吃什么？” 　　“嗯……好吃的。”清欢倒也是实在。 　　两个人买了大杯的冰饮，然后看到了一家鸡排小摊前排了好长的队伍，处于国人凑热闹的心理，一致觉得这应该是这家的鸡排一定味道很好，于是就一起在后面排队。 　　清欢发现有不少人在看着他们两个，而且还边看边窃窃私语的，甚至有暗戳戳在偷偷拍照片的—— 　　“他们干什么？我们很奇怪吗？”清欢微微皱眉，问钟黎。 　　“管别人干什么？”钟黎不怎么在意，反正他的眼里也没有别人，他低下头就着清欢喝过那根吸管喝他的饮料：“这个好喝，没那么甜。” 　　清欢眉头皱得更紧了：“喂……你喝自己的不行吗？” 　　“分享嘛。”钟黎对着清欢眨眼，那双大眼亮亮的：“我们以前不也是这么分享来着的？” 　　“以前是以前，你那时候还小，而且……”而且，那个时候他又不晓得钟黎对他的感情，可是现在……总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而且什么？”钟黎凑到清欢面前，用他那特别亮的眼睛看着清欢。 　　清欢往后退了退，同时听到旁边更加骚动的声音，瞪了钟黎一眼：“站有站相，好好站。” 　　钟黎乖乖站好，可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一点也没有被教训的不悦或者尴尬。 　　终于排到他们了，那卖鸡排的大神因为钟黎嘴甜地叫了“姐姐”，再加上两个“少年”都是“美色”加持，她还给了他们多了几乎一倍的量，还笑着说欢迎下次再来。 　　离开鸡排摊子的时候，清欢听到两个女生在那说着什么“攻受”的话题，还用那种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反正他是觉得毛毛的。 　　“好吃吗？”钟黎问清欢。 　　“好吃……”清欢顿了下：“刚才她们说我们‘攻受’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钟黎眼中闪过狡诈的光芒：“比如我们，我是攻，你就是受。” 　　“嗯？”清欢觉得不对：“那是哪两个字？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我随口说的。”钟黎咬了一口鸡排，一边装傻。 　　“随口说的？”清欢眯眼，如果不是身高的问题，他早就敲他脑袋了，不过还是踹了他一脚：“你心里有鬼吧？以为我是傻子吗？” 　　“怎么会？”钟黎讨饶：“欢你是最最聪明不过了，我哪里敢在你面前弄鬼？” 　　“知道就好。”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清欢边走边看：“现在的夜市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都卖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的，还有很多漂亮的灯笼……那个时候没有灯，就提着灯笼夜行……” 　　“你想要灯笼？”钟黎问。 　　“有卖的话倒是可以买一个。”想象还是挺怀旧的。 　　钟黎一笑：“好，你等等我，我很快回来。” 　　清欢疑惑：“你去哪儿？” 　　“等我回来。” 　　钟黎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清欢一下就看不见他人影了。 　　“搞什么鬼……”清欢嘟囔着，只能站在原地啃啃鸡排，喝喝饮料。 　　“当啷——” 　　突兀的声音引得清欢扭头去看——明明这么嘈杂的一个夜市，偏偏有一块冷冷清清无人光顾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一身黑衣，几乎融入夜色之中。他面前就一张小桌子，立着个白色的布幡，写着“算命测字”——现在来看，不是一般的老土。 　　清欢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可是这个人却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慢慢走了过去，然也发现——那个男人是个瞎子，当然，算命先生和瞎子经常是划等号的，所以也没什么奇怪的——相貌端庄，偏文弱些，面色比较白，那双眼睛生得不错，可惜因为瞎了，没有什么神采，他手里拿着个似铃非铃的法器，刚才的当啷声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 　　清欢对这法器挺感兴趣的，先前没见过这样的，不知道是佛家的还是道家的，不算什么贵重的材质，可是却像是有些年代感了，说不好是件古董…… 　　“你，注定一生孤独终老。” 　　他突然指着清欢说出的话让原本在思索的清欢愣了好一会儿——他是说……我？清欢转过身看了一圈，发现也就他一个人太无聊站在这里，而且这瞎子的手准确无误地指着自己的方向——自己从头到尾根本没发出一点声音。 　　清欢松开吸管，“你和我说话？” 　　男人点头：“就是你。” 　　“你说我……什么？孤独终老？”清欢此时心里想着的是：果然天下算命的一个路数，非得把人咒一遍来敲钱。 　　“你的命数离奇，非比常人，水骨花命，看似风流桃花旺盛，实则情路坎坷，注定了你永远不会与你爱的人相守，而爱你的人也变得善果，皆是被你所累，所以你最终的接过就是形单影只，孤独终老。”男人一字一句，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叙说一个不可置疑的事实。 　　明明这些话的人是不能相信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他的话敲打在清欢的心上，让他的后背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或许你并不是常人，你的爱人更加非比寻常，可是，命运是无法逆转的，一切早已注定，人世间的爱恨情欲都只会加剧你的痛苦，你最后的选择也只能是抛却一切，脱离红尘。” 　　清欢的脸色变得凝重：“你……知道些什么？” 　　男人反问道：“那你相信我了吗？” 　　“就凭你这几句话，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吗？” 　　“如果你不相信我，又何必在这里听我说这些话呢？” 　　“……” 　　男人唇角上扬，轻笑道：“也许你能窥探到过去的世界，可是你却看不到未来，你的未来，还以，别人的未来……可是，我可以。” 　　“你……” 　　“欢！你在哪里？！”那头传来钟黎的声音。 　　清欢回过头去，见钟黎站在刚才他在的地方，四处张望。 　　“我在这儿！”清欢向那边招呼道。 　　钟黎看见了清欢，哒哒地跑了过来：“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吓到我了。” 　　“有什么好吓到的？我又不会去哪儿。” 　　“我只是，”钟黎望着清欢：“怕一松开手，你又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清欢默了下，说：“我好好地在这儿，胡说什么。” 　　“你在这儿干什么？”钟黎笑问。 　　“没看见吗？我在和这位……”清欢转回来，怔住了—— 　　不见了，刚才的那个男人，连带着他的白幡都不见了，只剩下那空空的桌椅。 第144章 梦 　　“人呢？”清欢愣愣的。 　　“什么人？”钟黎看了一圈儿也没什么人。 　　“就刚才，这儿有一个算命的，还和我说话来着。” 　　“没人啊，我刚才就看到你一个人站在这儿。” 　　清欢皱眉：“你没看到？” 　　“嗯。”钟黎说：“你今天是怎么了？遇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孩儿，还有什么算命先生？”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清欢扶额：“可是我确实遇到了啊，那小孩怪，算命先生也怪，你知不知道他刚才对我说了什么？” 　　钟黎问：“说什么？” 　　“他说我注定……”清欢打住，没有说下去。 　　“注定什么？”钟黎盯着清欢。 　　“没什么，”清欢道：“就是江湖术士那些唬人的话。” 　　“都说了是江湖术士了，你就别在意了。”钟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给你。” 　　清欢一看，是一盏红色的灯笼，还做得挺精致，上面糊的白纱还绘着童子蹴鞠——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现在街上能够随便买到的东西。 　　“这是哪儿来的？” 　　钟黎往回指了指：“那儿有一家老食肆，用的就是这种灯笼。” 　　“你把人家的灯笼拆了人家愿意的？”清欢奇怪道。 　　“当然是拿真金白银买来的。”钟黎回答。 　　清欢顿了下：“你……这一个灯笼花了多少钱？” 　　“原来说了五百的，那店主死活不肯卖，我也懒得讨价还价，直接加了个零，老板的儿子就把灯笼给取下来了。” 　　“一个灯笼……五千？”清欢瞪着他：“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啊。” 　　“这不是你想要吗？”钟黎觉得理所当然。 　　“败家子……”清欢嘀咕。 　　“钱是我自己赚的。”钟黎辩解。 　　“那也是败家。”清欢驳回。 　　钟黎面对清欢是真没什么脾气的一个人，马上嬉皮笑脸地搂住他：“要我不败家，那你替我管钱？” 　　清欢现在确实是喜欢钱没错，可是替钟黎管钱的另一层意思他又不是不明白——他挣开了钟黎的手：“要管钱，公司有财务，家里有管家，难道他们是吃白饭的？” 　　“他们不一样……”钟黎跟在清欢身后走：“他们花钱要经过我同意，而你管钱的花都由你决定，你让我花钱就花钱，你不让我花钱我一分都不会花。” 　　“不要。”清欢干脆直白地拒绝。 　　“为什么？”钟黎说：“我乐意让你管钱，我的身家都可以是你的。” 　　“没有为什么。”清欢懒得回头看他，挥挥手就跟赶一只大型宠物一般：“别凑那么近，站远点走路。”此时清欢已经忘记了方才的小插曲，只是觉得钟黎这小子烦死人了。 　　钟黎在清欢面前大多数时候是很听话的，可是某些时候却不会那么受控，清欢让他离远点，他偏偏要靠过去，还要牵住人家的手，清欢挣扎他就抓得越紧——两个人就这样纠缠着走远了。 　　而此时，那个原本消失了的算命男人又出现在那空位上，他空洞的眼神追随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仿佛真的能够看到什么似的。 　　——————————分割—————————— 　　周围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到，清欢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走啊走啊，突然前面出现了白色的石阶，他抬头，入目的除了石阶还是石阶，那石阶直通往天际，看不到尽头——清欢转身，才发现自己此时在一个石台之上，那石台连着石阶竟然是在半空中，往下看深不见底，而自己只要往后退一步就会掉下去。往回走已经不可能了，清欢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踩着石阶往上而去。他只能慢慢往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抬头看，还有有那么多的阶梯，转过身看，已经走过的阶梯被雾气弥漫，再往下又是黑洞洞的一片——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个石阶里，一片死寂，真真切切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们呢？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白清欢，这是你想要的吗？清心寡欲，独善其身，是你想要的吗？…… 　　‘清欢！’ 　　突然有人叫他，清欢环顾四周，去寻找那个声音，结果脚下一个踩空，直直地往下掉了下去—— 　　“呼呼……” 　　清欢惊醒过来，大口喘着气。缓过来一会儿，他打开灯，看看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清欢想起刚才梦里听到那个叫自己的声音——那是谁呢？好像很熟悉，又好像陌生，到底是谁呢？ 　　“叮当——” 　　重茄。 　　清欢跳下床，跑到落地窗前，猛地打开，刚好看到了立在阳台上的白色身影。 　　“重茄。” 　　重茄脱下头上的斗篷帽子，微笑着看着清欢：“我经过这儿，好像听到你在叫我。” 　　“嗯。”清欢走到他面前：“我们好久没见了。” 　　“是，从上次你告诉我不用查那件事开始。”重茄说。 　　“嗯……是啊。”现在看到重茄，还有一种不同的感觉——他与重茄之间的联系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那个时候，他还是黑无常，重茄还不是白无常……虽然他对于地宫之中的那千年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与重茄渊源颇深。 　　重茄看着清欢：“怎么脸色不大好？” 　　“做了个……不大好的梦。” 　　“什么样的梦能让你失色？”重茄道。 　　“那个梦……阿嚏——”因为吹进来的冷风清欢打了个喷嚏。 　　重茄扶住清欢的手，微微一笑，已经推着他进了房间，然后那窗户已经自动关上了。 　　“你是肉体凡身，不会死也会病。”重茄笑道：“还是注意一些吧。” 　　“知道了。”重茄是朋友，而且是在一起很舒服自在的朋友：“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你要考判官等级吗？现在怎么样了？” 　　“难为你还记得。”重茄把手上的点灵灯收进袖子里：“我放弃考试了。” 　　“为什么？”清欢奇怪道——那个时候重茄明明还很期待来着。 　　“其实当无常也不错，做了判官事情多，而且更加没有自由了，等到时候，只怕你也不能常见到我了。” 　　“你也太没追求了吧？”清欢取笑他。 　　“原来也就是一时的兴致。”重茄想到了什么，说：“况且，我真的舍不得无常这个职位，总觉得我应该肩负起这个责任，做好分内的事，直到……” 　　“直到什么？”清欢问。 　　重茄目光闪烁了下：“我好像记得，有个人和我说过，他让我好好做个无常，奉职地宫……引领那些亡灵进来，再送他们离开，维护阴阳两界的间隙平衡……” 　　“那个人……”清欢的声音有些干涩：“是谁？” 　　重茄对着清欢轻轻摇头：“不记得了，不过……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 　　“其实，过去的事没有必要太追究，重要的是……未来。”清欢这句话不知道是对重茄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我的未来，”重茄笑得淡然：“应该也是像现在这样吧。” 　　“你怎么知道？” 　　重茄反问：“要不然呢？” 　　清欢垂下眼睑，叹口气：“我也不晓得。未来会是怎么样呢？” 　　“你想知道自己的未来？” 　　“难道你有办法？” 　　重茄摇头：“昨日可追，明日不及。除非有天眼。” 　　“天眼？” 　　重茄点头：“有了天眼，就没有了地眼，看不见尘世繁华，只能窥见天机。” 　　“天眼……地眼？”清欢不明白。 　　重茄提醒他：“就是个瞎子。” 　　“瞎子……你是说瞎子有天眼。” 　　重茄失笑：“啧啧，这个推理能力，不是说瞎子都是天眼，而是有天眼的人必定是瞎子。” 　　“哦……”清欢想起了那个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算命先生。 　　“在想什么？” 　　清欢抬头，望着他：“重茄，你觉得，我的未来会不会是孤独一生？” 　　“怎么，你害怕？你不是就想要一个人干干净净吗？”重茄果然明白清欢。 　　“是啊，我不就是……”为什么会感觉那么失落，一想起那个情景……就会心痛呢？ 　　望着清欢的模样，重茄肯定地回答了刚才的问题：“不会。” 　　“啊？” 　　“我是说，你不会孤独一生的。”重茄浅笑道：“就算没有别人，我也会陪着你。” 　　如同誓言般的话，让清欢呆呆的，一时间没有反应。 第145章 红莲酒 　　“以这个角度看这个世界是不是很不一样？”重茄扭头问清欢。 　　清欢望着下面这个被璀璨灯光包围着的城市，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好似他已经脱离了那个世俗的世界，远在另一个维度了——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他们在这个城市最高的地方——高度四百多米的启明塔的塔顶，这里别说是晚上了，即使在白天也不会有人被允许上来，只有定期工作人员来维护一下。 　　“是很不一样。”清欢回答。 　　“有时候，工作结束以后，我就会来这里。”重茄道。 　　“来这里吹冷风吗？”清欢笑问。 　　重茄也跟着笑，手一伸从后面拿出个东西递给清欢。 　　清欢一看，竟然是一瓶酒，还是瓷瓶——他闻了闻：“这是什么酒？” 　　“红莲酒。” 　　“红莲酒？”清欢疑惑道：“是红莲酿的酒？” 　　“是用地宫的红莲酿的，红莲只有地藏那里有，向他讨来酿酒可不容易。” 　　清欢又闻了闻：“这么难得，你不是应该留着自己好好喝吗？” 　　“别人我是舍不得，可是我却想和你分享。” 　　“虽然很荣幸……”清欢犹豫道：“可是，我喝不了酒……” 　　“为什么？” 　　“喝酒会……醉……”清欢的酒力确实不怎么好。 　　“这个酒不易醉，而且少喝点就好。” 　　“那……好吧。”清欢小小地喝了一口：“确实是好酒。” 　　重茄自己也喝了一口，说：“你近来和以前不大一样。” 　　清欢默了下：“大概是因为……有了欲望吧。” 　　“欲望？” 　　“美食，金钱，名利，都是欲望。” 　　重茄望着清欢的侧颜，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尖，薄薄的嘴唇，还有那特别亮的眼睛——“那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开心吗？”清欢想了想：“好像比以前开心吧，因为有许多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满足的那个时候就很开心。” 　　重茄笑了：“那就好。人类就是这个好，他们有欲望，只要欲望满足了就很快活。” 　　“据说，神仙都是无情无欲的，对吗？”清欢转头看重茄。 　　“无情倒是真的，无欲……不一定，上仙也有上仙的追求。”重茄停顿了下，说：“那个龙神，还在纠缠你吗？” 　　“他也就是因为得不到，加上不甘心，所以才那么执着。”清欢是这么解读龙肇的。 　　“这位龙神，素来听闻是我行我素惯了了，为人冷清，竟连一个交好的都没有。”见清欢在听，重茄继续说：“据说他刚刚成仙的时候，不满他暗地里踩他的仙家不少，可是后来都反被他打压，加上他受到那陆压道君的指点，也就更美人敢来招惹他了。” 　　“是那位陆压道君？” 　　重茄点头：“就是那位不在三教中，不在极乐地，不归人王管，不服地府中的陆压道君，也不知龙神是如何得了他的青睐，受了他的一二指点，已经了不得了……现在你知道龙神的散漫习惯是从何而来了吧？” 　　“怪不得……”清欢又问：“重茄，那你知道他当初……是如何成仙的吗？” 　　“龙神成仙之时我尚不知在何处呢，况且地宫消息封闭，天上的事更不用说了……只是后来隐约听说，那时天界除了乱子，龙神立了个大功，获封仙籍，乃至后来西王母宴上更是力压了另外几位神子，尤其是正受宠的麒麟神兽，一战成名……” 　　麒麟神兽……就是紫麒麟……那紫麒麟被龙肇压制，落了面子，才把气撒在薛让身上……果然是因果报应，可怜的薛让，又不是他成仙，却成为上仙权利争斗的牺牲品。 　　想到此，清欢胸口发闷，他仰起头灌了一口酒，浓郁的酒味让他的气似乎平顺了一些。 　　“清欢。”重茄看着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 　　“不要爱上龙神。”重茄神情严肃。 　　清欢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却说不出话。 　　重茄继续道：“成仙是要断情根的，爱上一个永远无法对你真正用情的对象，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啊……哦。”清欢呐呐应了一声。 　　“也不要爱上人类。”重茄说：“人类的寿命再长也有尽头，你们注定要死别，一开始就是错误。” 　　重茄的表情真的太凝重了，清欢有些适应不了，为了缓和一下气氛：“难道，我应该和妖怪在一起吗？妖怪有情，而且……能够一起走下去，不论多远。” 　　“那些妖邪之物……配不上你。” 　　“难道……我真的注定孤独终老？”清欢原本是要逗重茄的，可是在说出这句话以后，他的心脏仿佛被针锥用力地刺了一下，生生地疼。 　　重茄别开了脸：“我只是不想你受伤……情这个字，太过伤人。你的心始终太过柔软，我不想看到……” 　　“重茄，我知道了，谢谢你。”情敌打断他：“是今晚的月色醉人，还是我真的喝醉了呢……我突然有一种感觉，真的好想……好想……谈一场恋爱……不管是和谁，人也好，妖也罢，时限不管多长，就这样……” 　　重茄定定地望着清欢，他想起了子皿同他说过的话——清欢是水谷花命，通常，这种命格的人，最后的结局都是……是啊，孤独终老……不，清欢不老不死，所以他的寂寞和孤单会无限延长……其他人轮回转世，有重生的机会，而他，没有…… 　　清欢的脑袋歪了歪，望着重茄笑得灿烂：“我喝醉了是吗？我也觉得，我是喝醉了……哈哈……” 　　“清欢，我们是朋友吧。”重茄用疑问的语气说着肯定的话。 　　“是啊，朋友。”清欢搭住重茄的肩膀。 　　“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只要你需要我这个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是朋友就可以吧，没有时间限制。 　　“真好，朋友……”清欢自言自语：“重茄是朋友，古月华是朋友，陈梓然是朋友，季知秋是朋友，楼兆是朋友，M也是朋友，还有……还有谁……哈，都是朋友……为什么不做朋友呢？朋友多好……哈哈……可是……可是我又想谈恋爱……谈恋爱……哈……” 　　重茄也看出来了，清欢不对劲——他好像真的喝醉了，他没有说谎，他真的很容易喝醉…… 　　“清……”重茄想要对清欢说什么，却看到明明坐着稳稳的他竟然直直向前扑去——是空的！他掉下去了！ 　　重茄忙拉住清欢的手：“清欢，上来！” 　　清欢人已经挂在半空中，手被重茄牢牢抓住—— 　　他抬头对上面的重茄浅浅一笑，然后吐出一句话：“重茄……你想要和我谈恋爱吗？……” 　　清欢的眼睛很美，尤其是在月色之下，似乎把星辰都收了进去，重茄被他那样柔柔地望着，心神一动，清欢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往下坠下去了—— 　　重茄回过神来，马上飞身下去接清欢——这个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只是…… 　　他想不到会出现意外的人“人”…… 　　那个“人”手臂一捞，把清欢圈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了清欢。他停在半空中，与重茄面对面，他向来慵懒的眼眸此时却迸发出鹰隼般的历光—— 　　“无常？” 　　重茄望了望在他怀里安好的清欢，才与他对视：“龙君，久仰大名。” 　　龙肇冷笑：“你一个小小无常，敢在背后议论上仙，胆子倒是不小。” 　　重茄并不畏惧：“龙君是上仙，我的地宫的使者，天上地下分区管理，我们两个并无职位高低之分。” 　　“我管你职位高低，你也不要对我的人有什么企图。” 　　重茄神色一动：“据我所知，清欢和龙君并无关系。” 　　“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与你无关。” 　　在龙肇怀里的清欢晃了晃自己的头，意识还是无法清楚，他仰头去看抱住自己的人：“你……” 　　“是我。” 　　“龙……”清欢认出来一些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 　　“别说话，我带你走。” 　　“你不能带他走。”重茄拦住龙肇。 　　“这个由不得你。” 　　两人剑拔弩张的情况下，清欢呻吟了一声：“好晕……” 　　龙肇低头对他轻声道：“没事，我带你回去，休息一下就不会难受了。”再抬头看向重茄，语气完全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你还要拦着我吗？” 　　重茄犹豫了下，而就在他这一犹豫间，龙肇已经带着清欢消失了。 　　重茄垂在两侧的手握成拳，他几乎要追上去，却在此时，来自引魂使者警报的铃声由远及近响了起来…… 第146章 酒后 　　龙肇轻柔地把清欢放在床上，要起身的时候，突然脖子被勾住——两个人面对面，离得极近。清欢是真的喝醉了，平时看他多少有些清冷之感，只是此时面色微粉，目含春水，眼波间流露出一股有人的媚态…… 　　龙肇的目光暗沉下来，“怎么？” 　　清欢的嘴角微微上扬，“你不喜欢吗？” 　　龙肇的手撑在他身体的两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清欢故意朝着他吹了口气，眼睛弯起；“我只是好奇……神仙的情欲……会是怎么样的……” 　　龙肇眯起了眼，手捏住精巧的下巴：“白清欢……你认真的？” 　　“难道……”清欢直勾勾地望着他：“你真的无法动情？”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再忍？龙肇本来就是压抑着的——他的手一挥，整个房间之外就筑起了一道无形的结界，外面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寂静了。 　　唇舌间的交缠让欲望更加涌动，衣服，裤子，一件件地脱落在地上，查un系声在这个隐蔽的空间里好像被无限放大—— 　　被碰触的身体仿佛通了电流，让人忍不住战栗，那种身体深处传来的快感……原来这就是情欲。 　　一点点地被侵入—— 　　“痛……” 　　清欢喘着气，漾着水的眼睛望着龙肇。 　　龙肇把他的双手牢牢钳制在头顶，一向漫不经心的眼里盛满了欲望；“现在……你要返回……也来不及了……”说完低下头撷取那抹殷虹。 　　怎么会……反悔…… 　　清欢闭上眼睛，接受那放肆的深吻，微微躬起身体，迎合龙肇的动作—— 　　不知道是疼痛还是欢愉，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白色的羽绒枕里，消失不见…… 　　龙肇不会听到，身下那人此时身体里的叹息声，分明就是——‘薛让……’ 　　…… 　　——————————————分割—————————————— 　　白色的大床上，黑发的少年侧卧在上面，一只手弯曲着枕在脸侧，那张如白瓷般的脸因为沉睡显得尤其恬静。被子滑下了肩膀，露出白皙的脖子和胸背，而那一枚枚吮吸出来的胭脂色印记，记录了昨晚战况的激烈。 　　如小扇子一般的眼睫毛颤了颤，清欢慢慢睁开了眼睛——刚开始还有些迷茫，身体动了动，只感觉后面有些异样的清凉感……脑子里的记忆慢慢清晰，清欢皱起了眉头，只想骂一句脏话。 　　他坐起身来，听到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没过一会儿，龙肇就从里面出来了——他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水珠从坚实的胸膛一路淌下来，最后没入腰腹之间的人鱼线……无法忽略的男性诱惑力。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向清欢走过来，嘴角带着笑意：“醒了？” 　　清欢没想要理他，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裤，自顾自地穿起来。 　　龙肇也没有生气，把毛巾随手一扔，上了床，长臂一伸，把清欢自身后围住，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耳朵：“怎么了，不高兴？” 　　“松手。”清欢冷声道。 　　龙肇咬了咬他的耳垂：“真是伤心，感觉是被用过了就丢掉啊……” 　　清欢挣脱他，转身和他对视：“你够了啊，我昨晚喝醉了，就当酒后乱性，谁也没吃亏。”其实清欢心里郁闷得要死——他吃了大亏好吗？？？？ 　　“酒后乱性吗？”龙肇低笑道：“你昨晚可是记得我是谁，还叫了我的名字……这说明，就算酒后乱性，你心里真正渴望的还是我吗？” 　　清欢总不能说那个时候他的身体被薛让占据了大半吧……他确实知道和他鱼水之欢的人是龙肇啊，想起那些细节，不是一般的淫靡……不过…… 　　“是吗？”清欢装傻，眨了眨眼无辜地说：“我不记得了。” 　　龙肇幽黑的眼睛盯着清欢看了一会儿，才笑了：“不记得了吗？真是可惜……你不知道，你昨晚的叫声……有多么动听……” 　　厚颜无耻！ 　　清欢忍无可忍，抓起一旁的枕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还是一个神仙！！！ 　　龙肇抓住那枕头，放肆大笑—— 　　——————————分割—————————— 　　龙肇送清欢回家，清欢本来是拒绝的，可是龙肇很坚持，清欢懒得跟他磨，只能由他了。 　　“不请我进去吗？”龙肇笑盈盈地看着清欢。 　　清欢给凌天一个白眼：“你不要得寸进尺。” 　　“好吧……”龙肇笑道：“反正我们明天也会见面。”明天周一，一个学生一个老师，当然能见到。 　　“你可以走了吗？”清欢冷淡地问。 　　“好了，清欢宝贝，明天见。”龙肇倒是想要给清欢一个告别吻，清欢已经退避三舍了——他一点尴尬都无，笑着上了车。 　　清欢转身，看到了一身蓝衣靠在墙边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人——古月华。 　　清欢心下一虚——这怎么感觉像是偷情被当场抓住……等等，想什么呢…… 　　清欢定了定神，很是镇定地走过去——“今天不开店？” 　　原来没甚表情的古月华终于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我来找你……不过听说你一夜未归。” 　　“我……有点事。”清欢心里嘀咕——他再怎么知道自己一夜未归的……肯定是小莲那个吃里扒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古月华倒是信服得很。 　　“有事，就是指和龙肇在一起过夜？”古月华问得很直接。 　　“我……”舌头打了下结：“这是我的事。”言下之意，你多管闲事了。 　　古月华停顿了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冷光，清欢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只是关心你。”古月华微笑：“那些神虚伪无情，我不想你受伤害。” 　　“我知道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说……”清欢也是无奈——他外表看上去确实年纪不大，可是真的把他当小孩子吗？ 　　“一个两个？”古月华挑眉：“还有谁和你说过这种话？” 　　“嗯……反正不止你一个。”清欢想到昨晚本来和重茄在一起的，也不知道重茄后来怎么样了。 　　“是啊，关心你的人太多了。”古月华低喃。 　　清欢转移话题：“那你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古月华望着清欢：“提醒你一下，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 　　“啊，什么事？” 　　古月华轻叹口气：“真的忘了啊……就知道你不会放在心上，中秋放假，你的时候可是给了我的。” 　　“哦……”清欢想起来了：“记得，不就是你所谓的‘游山玩水’……我知道了，承诺过的事情我不会违约的。” 　　“那就好。”古月华勾了勾唇，向清欢走近了几步，刚要再说些什么，皱了皱眉，目光沉如水：“你的身上……有味道。” 　　清欢以为有什么异味，抬起手，闻了闻，奇怪道——“味道？没有啊……什么味道……” 　　古月华盯着他：“龙的味道。” 　　清欢一愣，才明白过来——只怕是昨夜和龙肇交欢，他的气味也留在了自己身上，寻常人肯定是感觉不到的，可是古月华…… 　　“那只是……”清欢想要解释，可是又有些苍白。 　　古月华再次叹气，眼神稍稍柔和了些：“我知道你与他的羁绊……而这段时间，我也只能忍……”后面的那句话放得很轻。 　　清欢看着他：“你说什么？”忍什么？这段时间？ 　　古月华摇头：“没什么，你只要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我记得的。”他这样一再提醒，清欢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好，很好……”古月华浅笑：“那你进去吧，我先走了。” 　　“哦。” 　　清欢目送古月华离开，摸了摸心口——怎么觉得更加不安了呢？ 第147章 旅程开始 　　中秋节是团员的节日，不过对于清欢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今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连在一起放，所以有了七天长假。放假的时候，学生的心里都是兴奋激动的，最后一节课，即使是正常上课，也有一种压抑的骚动感。下课的铃声一响，老师的课还没讲完，下面已经像是亟待沸腾的开水了，老师很无奈，只好匆匆结了课，一说“下课”，早已做好准备的同学们纷纷收拾好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教室—— 　　清欢推了推旁边趴着睡觉的陈梓然：“醒醒，放学了。” 　　陈梓然这才爬起来，眼睛还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红：“结束了？” 　　“嗯。”清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陈梓然双臂伸展开，又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才说：“昨晚有个跨洋的会要开，开到了今天早上，我是开完会直接过来学校的。” 　　清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帮陈梓然整理书：“我说，你这样还不如不来呢，在家里床上睡不比趴在这硬板上睡舒服？” 　　陈梓然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一个月十节课总是要来上的。” 　　“你真是自找罪受。”清欢起身，把自己的包背上：“走不走？” 　　陈梓然提起包，嘴角弯了弯，跟上清欢。 　　两个人边说边走，走出了校门，陈梓然说：“中秋节来我家吧，我们一起过。” 　　“好……”清欢卡了下：“啊，不行。” 　　“为什么？”陈梓然问。 　　“我有事。”可不能忘了古月华的那个约定。 　　“什么事？”直觉告诉陈梓然清欢的“有事”和另外的人有关。 　　“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出游。”清欢也不打算隐瞒。 　　“朋友？” 　　“就是……” 　　“清欢。”清欢一看，那停在马路边的车上，向自己挥手的正是古月华。 　　“我过去一下。”清欢对陈梓然说完，往那辆车走去——“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啊。”古月华理所当然地说。 　　“好好的来接我干什么？” 　　“上车吧。” 　　清欢当然不会乖乖听话：“我自己回去。” 　　古月华手撑着方向盘：“你现在开始放假了吧？不要忘了你放假的试驾都已经给了我。” 　　清欢拧眉：“现在就开始算了？” 　　古月华轻笑点头。 　　“好吧……” 　　清欢转身对站在那边等的陈梓然说：“陈梓然，我有事先走了，拜拜。” 　　陈梓然看了看车里的古月华，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点头：“嗯。” 　　古月华在陈梓然看过来的时候，对着他微微一笑——这一笑，很温和，波澜不惊，可是，陈梓然看着的时候却心里发堵。 　　清欢上了车，看着古月华开车：“没见过那么斤斤计较的，才刚放假的时间也要剥夺……” 　　古月华听着他的抱怨，倒像是小孩子的脾气，笑了：“难得你会乖乖配合我，我当然要抓紧时间了。” 　　清欢撇嘴，看着前路：“哎，方向错了，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那就不回家吧。”古月华很是淡然。 　　“不回家去哪儿？”清欢顿了下：“该不会……现在就出发吧？”有没有这么疯？ 　　“有何不可？”古月华如是说。 　　“……算了，随便你。”清欢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古月华一之手控制方向盘，一只手向清欢伸出：“手机给我。” 　　“你没带手机啊？”清欢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 　　古月华接过他的手机，一个反手，那只手机就在他的手掌心消失了。 　　“我的手机——”清欢要疯了：“你干什么？” 　　“这段时间手机没收，不用和别人联系了。” 　　清欢咬牙：“为什么？” 　　古月华扭头对他一笑：“因为你的时间属于我了。” 　　“……”清欢翻白眼：“那我总得打个电话回家，和小莲说一下吧？” 　　“不用了，我出门的时候去了你家跟小莲说了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出游的事情，小莲说了，让我们回来的时候带点礼物。” 　　“……那个笨蛋……”如果是自己跟他说要出游，他绝对要和自己闹着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可是古月华和他一说就坦然接受了，连个确定的电话也没打给自己…… 　　古月华开着车，最后在火车站外面停了下来。 　　“要去做火车吗？”清欢一边问一边提起自己的包。 　　“不用，”古月华阻止他：“稍等一下。” 　　“啊？” 　　清欢正疑惑着，这时听到后门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奇怪了，明明除了他们两个刚才没人啊。 　　清欢往窗外看去，这一看眼睛都看直了——因为那两道刚刚下车的呻吟，一个穿着米色衬衫和灰色长裤，一个穿着红白校服，不管是身形还是相貌，分明就是他和古月华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清欢问古月华。 　　古月华的手指轻敲着方向盘：“为了万无一失，需要个替身。”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好好的，要什么替身……” 　　古月华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笑，直到看到那两“人”进了火车站，才发动机器开车离开。 　　清欢望着古月华的侧脸：“古月华，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确保我们旅途顺利，不会被打扰。”古月华回答。 　　“……” 　　可是，事实证明，这旅途……确实不怎么顺利。 　　清欢本来已经在车上睡着了的，他突然醒过来，才发现外面下雨了，而且是大雨，那雨势太猛，即使有雨刷，也让汽车难以行进。 　　“这是找个地方停车吧。”清欢往外面看：“这是哪儿了？” 　　“路上。” 　　“……”我当然知道是路上…… 　　“前面有灯光，开过去看看吧。” 　　清欢说完见古月华并没有行动：“为什么不开啊？” 　　“好吧，听你的。” 　　随着汽车的开近，清欢才看清了，那灯光的来源是一家旅馆。 　　“运气真好，我们刚好可以进旅馆休息。”清欢说。 　　“你要进去？”古月华问。 　　“嗯，怎么了？” 　　古月华摇头，“那就去吧。” 　　古月华把车开进了雨棚，然后两个人以前下车，那雨太大，没有雨伞，古月华抬起手臂挡在清欢的头上，本来应该在大雨中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可是那雨真的隔开了清欢，好似他身上披了一件无形的雨衣。清欢转头看古月华，没有任何遮挡，雨水一滴都没有沾到他的身上，灯光下，好似看到了周身的一圈透明的光环。 　　到了屋檐下，清欢走到门前，手放在门上，正准备推门进去，可是手一碰上门，他浑身一个激灵，有些头晕目眩，他收回手，表情僵硬了下，转身对古汉语硕：“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进了，我们在车里戴着就好。” 　　他也意识到了，这家旅馆的诡异之处，怪不得方才古月华似乎并不想来这里。 　　古月华按住他的肩膀：“算了，都来了，没事的，进去吧。” 　　说完他已经直接推门进去了。 　　开门的时候，里面的灯光照射了他们两个的身上，并不算强烈。这应该是个大厅，摆放着几张桌子，每章桌子旁都坐着人——他们在用饭，很安静。 　　清欢和古月华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进餐，他们齐齐抬头看向他们两个。 　　清欢有些头皮发麻——就知道不该进来的。 　　古月华站在一旁，手搭在清欢的肩膀上，脸上带着合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各位，打扰到你们了。我们进来避雨，顺带歇一晚。” 　　正在进餐的人闻言全都低下头继续吃他们的饭。 　　“你们要住店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了，清欢扭头看，是一个穿着黑色万寿布衣的老太婆，她佝偻着身子，手里拄着一个拐杖，抬头看他们的时候，可以看到她如同橘皮一般的皮肤，眼睛却亮得让人发憷。 　　“是，住店。”古月华回答。 　　“一位客人一百八十，两位三百六十。”老太婆说。 　　“好。” 　　清欢站在一旁看古月华付钱，他总觉得背后怪怪的，好像……有人在看他，应该说，很多人在看他。 　　清欢猛地回头，大厅里在用餐的人全都低着头在吃饭，慢条斯理的，似乎一个咀嚼的东西可以一直没有尽头地进行下去。 　　“客人要用餐吗？现在正好是晚餐时间。”老太婆沙哑的声音建议道。 　　清欢扯了扯古月华的衣袖，意思是他不要。 　　“好。”古月华点头。 　　清欢皱眉——古月华是会意错了，还是故意的啊，他才不要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好，客人，这边请。” 　　老太婆引导着清欢他们往前走——清欢这才发现刚才所有位置都满了的大厅这时出现了一张空桌，还有两把空椅。 第148章 住宿 　　坐下来的时候，仿佛空气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原本安静，甚至是死寂的大厅里断断续续出现了声音，小声说话的，嗤嗤发笑的，推杯问盏的，玩闹逗乐的……清欢看了看四周——“人”还是那些“人”，只是他们不再沉默吃饭，而是开始有了动作。离他最近的是对坐着的一对夫妻，为什么那么肯定是一对夫妻呢——因为人家身上就穿着新娘新郎的喜服，是那种旧时的喜服，新郎黑色底红色马甲绸褂子，新娘一身绣凰结凤红裙袄，新郎戴着皮瓜小帽，后面拖着一条长辫子，新娘盘着圆圆的发髻，簪着金玉珠花，两人捧着碗吃着饭，偶尔给对方夹一筷子——本该是和谐温情的一幕，可是因为男女主惨白到如同抹了好几层面粉的脸，只让人觉得诡异万分。再往那边，是四个穿着灰色布衣的侏儒，他们蹲在椅子上，正聚在一起玩骰子，模样一个比一个不入眼，让人看一眼就想要移开视线。与四个丑陋侏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旁边那一桌的四个着旗袍的女人，穿红的妖娆，穿黑的美艳，穿紫的娇媚，穿绿的清纯，一律烫着头发，描着细眉，涂着蔻丹，正在打麻将，手边堆着不是瓜子便是点心，再加上一杯杯清茶，倒像是从旧时代的电视剧里出来的。再过去一些，是三口之家，像是普通出来旅游的家庭，爸爸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杂志，妈妈耐着性子温声哄着好动的儿子吃饭，儿子手里抱着个皮球，在妈妈的怀里扭股儿糖似的，怎么都不肯好好吃饭…… 　　“客人，你们的饭菜来了。”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清欢的探寻——那老太婆端着热乎乎的饭菜上来了。 　　“谢谢。”古月华看着她摆下饭菜，礼貌地答谢。 　　看着那老太婆慢慢地离开，清欢对着古月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想我会吃。 　　古月华一笑，手一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袋面包和一瓶酸奶：“那就委屈你先吃这个了。” 　　清欢看了眼，想起来这是在古月华车上看到过的……所以他放心地打开袋子吃了起来，吃了几口见古月华拿起筷子，忙按住，做了个口型：“别吃……” 　　古月华拿开他的手，轻摇了摇头：“没事。” 　　清欢看着古月华真的吃了起来，皱了皱眉——这里的饭菜，天知道到底是什么……他是绝对不会下口的。 　　“啪啪啪——”这时，一个皮球滚到了清欢的脚下。 　　清欢看了看，弯腰捡了起来，然后看到那个刚才还在他妈妈怀里的小孩正往自己这边噔噔噔跑过来——清欢看着他的模样，八九岁的年纪，应该早已上学了，看他们父母宠爱的模样，难怪这个年纪还那么娇气，吃饭也要人哄……倒是机灵可爱的样子，也许是年纪相近，又是男孩子，清欢就想气了那个胆小爱哭却又倔强的小啾啾……想气小啾啾圆圆的大眼睛含着泪泡的模样，清欢的心也跟着软了。 　　“这是你的？”清欢问站在自己面前，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小男孩。 　　“嗯嗯。”小男孩用力点头，然后像清欢伸出手：“哥哥给我吧。” 　　清欢把那皮球递出去，快要碰到小男孩的手时，另一只手伸过来压下了他的手，把那皮球拿过来直接递给小男孩：“小朋友，还给你。” 　　清欢看了看古月华，再看向那小男孩时，他似乎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巴，然后跑了回去，扑进了妈妈的怀里，不止那对夫妻，其他“人”的目光也往这边投射过来，不过很快也都各做各事了。 　　“你不该搭理他的。”古月华轻声对清欢说。 　　“我知道。”只是刚才，想起了小啾啾，清欢确实心软了。 　　吃完了饭，清欢和古月华去房间—— 　　“就一个房间？”清欢疑惑：“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吗？” 　　古月华揽着他的肩往里走：“当然要一个房间啦。” 　　“为什么？”清欢皱眉：“我不习惯和别人同房……” 　　古月华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这种地方，你确定要晚上一个人睡？” 　　古月华的话让清欢一震——倒不是真的害怕，而是不想要生出多余的事情。 　　“我睡床。”清欢很直接地要求。 　　古月华微微一笑：“好，我打地铺。”如果他说出要跟清欢同床的话，估计他马上摔门离去了。 　　他们的房间其实也就是一般的旅馆格局，一张不算小的床，一桌一椅，有柜子有电视，里面还有一个小浴室，足够成年人在里面行动，都是干干净净的，并不会让人觉得别扭。 　　清欢盘腿坐在床上按着遥控器，可是不管他怎么按都是一片雪花：“怎么收不到节目呢？” 　　古月华从浴室里出来，听到清欢嘀咕道：“还是不要收到的好。” 　　正说着，那电视画面清晰了一些——那是一个磅礴大雨的天气，一辆白色BMW由远及近开过来，车在雨棚停下来以后，有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米色衬衫和灰色长裤，一个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 　　这分明就是清欢和古月华两个嘛！！！ 　　清欢看着电视画面上的两人进了旅馆的门，那门打开的时候，却不见灯光，而是铺天盖地的黑暗，整个电视屏幕也变黑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被监控了？”清欢问。 　　“不过是吓唬人的玩意。”古月华不以为意，走过来拿过遥控器把电视给关掉：“好了，快点睡觉，明早还要出发呢。” 　　“……嗯。”清欢低头看看手表——六点四十分……这么早……咦？不是，手表上的指针一动不动，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运作了——这只手表是很久以前他经过瑞士的时候，那个制作手工手表的老工匠给清欢做的，这么多年竟都没有坏过，可是今天这个时候怎么会…… 　　清欢正想着，古月华的手伸过来，把一根线缠绕在清欢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 　　“以防走丢。”古月华说道。 　　“……” 　　两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中间连着一条线，倒也相安无事地睡着了。 　　清欢半夜醒来，却不见古月华，手上的线消失无踪了。 　　清欢下床来：“古月华？古月华？你在哪儿？” 　　没有回应。 　　外面传来声音，很噪杂，老人的咳嗽声，小孩的哭声，男人女人的调笑声，骂声喊声连成一片。 　　清欢皱了皱眉，虽然知道不应该出去，可是古月华不在他不放心，所以还是决定出去看看，他慢慢打开了门，可是在他打开门的瞬间，刚才噪杂的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地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走廊上开着灯，并不是很亮，但足够看清前路。从栏杆往楼下看，黑漆漆的一片，好像什么人都没有，又好像在黑暗中坐着好多人，好多双眼睛在盯着他看。 　　“哥哥，哥哥，哥哥……”稚嫩可爱的声音。 　　清欢看过去，是昨晚看到的那个小孩儿，穿着背带裤抱着小皮球，眨着亮亮的眼睛，小声地唤着他。 　　“你叫我？” 　　小孩点头：“哥哥，你来，你来，你跟我来。”他朝清欢招手。 　　理智告诉清欢不要跟他走，可是被那双眼睛看着，清欢还是走过去了。 　　“你叫我什么事？” 　　小孩儿非常自来熟地拉住了清欢的手：“哥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清欢被动地被他牵着走，越走前面的灯也越亮，路也越敞亮。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清欢边走边问。 　　“爸爸妈妈在睡觉，我来找哥哥玩。”小孩儿走得很快，拉着清欢的手劲也不小，好像就怕清欢丢下他自己走掉似的。 　　“你这样很不乖哦，爸爸妈妈睡觉，你应该和他们一起，而不是一个人偷溜出来玩，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清欢温声道。 　　“我不怕，”小孩儿仰起头看了看清欢：“我喜欢哥哥，我想要哥哥和我玩。” 　　清欢笑笑：“那我陪你玩一会儿。” 　　清欢跟着小孩儿走，走到了一个类似花园的地方，头顶是满满的星辰，脚下是松软的草坪，一只只萤火虫在飞舞着，隐约可以闻到甜甜的花香。清欢看到了一个圆圆的水池，星光映在其中，清波一荡一荡，美得如同一幅画。 　　“哥哥，很漂亮吧。”小孩儿拉着清欢在水池前停下，“我们一起下去玩水吧。” 　　那池水确实很清澈，很有人，好像等待人去玩耍一般…… 　　“哥哥，下去吧……”小孩儿用撒娇的声音对清欢说。 　　“……嗯。”清欢往前几步，即将踏入池中的时候他缩回了脚，叹了口气，转身蹲下来，面对小孩儿：“看来，我还是不能和你一起玩。” 　　小孩儿歪了歪头：“为什么，哥哥？” 　　“因为，”清欢转头看向那美丽的水池：“我就算不会死，也不想自己脱层皮，很痛的。” 　　小孩儿原本纯真无邪的脸一变，圆圆的脸蛋凹陷下去，眼睛慢慢变红。 　　而那满天的星辰和满地的草皮消失了，灯光逐渐亮起来，原本笔挺的树木变成了一个个人形的身影，赫然就是昨日旅馆大厅里就餐的那些“人”。清欢面前的那个美丽的水池，竟然变成了一个咕咚咕咚起泡的油锅！！！ 　　清欢所得没错，只要他刚才塌下去，立马褪掉了一层皮！ 第149章 残忍 　　清欢看着围着自己的那些“人”，他们望着自己的眼睛都泛绿光，亮得可怕，仿佛自己是一道美味的食物，马上就要进入他们的口中，而下一秒他们似乎随时会扑过来，把他给分食了。 　　那么多虎视眈眈的目光，清欢还真的有些压力——在进来这旅馆之前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这里除了阴邪之气，就算死亡气息。进了那大厅以后，看到的那些“人”也都不是真正的人。那对新婚夫妻，其实是一对纸扎人，即使化成人形，也掩盖不掉脸色不正常的惨白，那四个穿旗袍的漂亮女人其实只是披着破烂衣服的枯骨，看她们的模样死前应该受过不少苦，终于那四个侏儒，哪里是什么侏儒，根本是四只灰不溜秋的脏老鼠，还有那一家三口，却并不是三个，而是只有一个，本体只有那小孩一个，之所以会有爸爸妈妈的存在，应该是鬼小孩的执念太深，幻化出来两个照顾他宠爱他的父母，另外的其他几个“人”也都是阴森可怖的非人存在…… 　　他们盯着清欢，一步步地凑近，把清欢包围，因为距离的关系，清欢都可以听到他们咽口水的声音…… 　　清欢把手指凑近唇边，咬了一口，直到出血——现在没有其他的道具，只能用自己的血画符了…… 　　可是还没等他画符，就感觉手腕处一紧，然后自己随着那力道往后而去，直到背抵到一个怀抱，腰被人扶住—— 　　熟悉的味道——清欢绘回头一看，看到古月华似笑非笑的侧脸。清欢低头一看，自己手腕上的那根线还连着古月华，刚才就是古月华拉他回去的…… 　　“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清欢还来不及说什么，古月华的手一挥，掌心的火苗就飞出去了，那火苗迅速蔓延成了熊熊大火，把那些妖妖鬼鬼给包围住了，他们在地上翻滚，顿时一片哀嚎声—— 　　清欢先看到了那个鬼小孩，他黑洞洞的眼睛好像投过那火花朝他照射过来…… 　　一只手遮住了清欢的眼睛，画面不见了，声音也跟着不见了。 　　一切都很安静。 　　…… 　　清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色的车顶。 　　车顶？ 　　清欢起身，原本披在身上的毯子滑落。 　　正在看书的古月华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醒了。” 　　清欢看了看四周，他现在在车里，而外面早已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我……怎么会在这里？” 　　“要不然在哪里？”古月华反问。 　　“不是，我记得是在那个旅馆里……” 　　“你是说……那里吗？” 　　清欢顺着古月华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只剩下三面残墙，连屋顶都被掀了半边的破屋，看上去已经有至少一两年荒废的时间了。 　　“怎么会……” 　　“在白天，应该说在正常天气的白天，它确实长这样。”古月华笑道。 　　“那……那昨晚我看到的在里面的那些……” 　　“如果你现在去看，那里应该还有一些残骸剩下的灰烬。” 　　清欢靠在椅背上：“这么说，是真的……你真的把他们都给烧了？” 　　“留下来也是祸害，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你用那种火把他们给烧掉，他们根本就……” 　　“怎么，还是心软？”古月华放下书：“难道昨晚的事还没有给你教训？心软也要看对象。” 　　清欢默了下：“所以你承认一开始你就袖手旁观，故意的了？” 　　古月华说：“清欢，我只是想要你人情事实而已，你明知道那不是人，对你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涉险呢？” 　　“因为……”清欢总不能说因为那鬼小孩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吧，一个应该不存在于现在这个世界的人…… 　　“好了。”古月华柔声道：“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们还有我们的行程要赶。” 　　“……嗯。”清欢按了按眉心——他突然想起来哪里不对，是哪里呢…… 　　古月华正要发动机器，却被清欢按住手：“等等，那个老太婆！昨晚那个老太婆不在那里！她去哪里了？” 　　差点忘记了，在昨晚围住清欢的那些东西之中，并没有老太婆的存在，老太婆是和他们一伙的吗？可是为什么…… 　　“那个啊，”古月华满不在意地说：“那不过是个专门干些背后勾当，想要坐收渔人之利的老妖精，不过她还算识相，没有出面，要不然不只是教训她这么简单了。” 　　“……”清欢也不想问他怎么教训人家了，反正古月华的性格看似温和，实际上很多事上独断得可以。 　　白色的跑车开远了，在那废屋后面的一棵老榆树却在默默流泪——它的枝干强壮，树叶繁茂，别说这一块地方了，就是方圆百里，也未必找得出它这么大的树了，也不知道是几百年几千年的老树了。这么大的树埋在土壤里的树根往往扎根很深，而且向四周蔓延开来……可是现在它的树根处水分吸收来源被切断不说，还有很多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小虫子在它的根处啃噬——它现在是又渴又疼又氧，长此以往，它就算不枯萎，也会缩水…… 　　早知道，它就应该识相一点，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了……应该说一开始，就不应该招待那两位……真是要它的老命啊……它现在只能祈祷像昨日的倾盆大雨再次来临…… 　　可是倒霉的是，接下来的两天都是晴空万里，别说一滴水都没下来，明明明这个时节了还越来越热…… 　　在两天后的早上，人烟稀少的这条路竟然又迎来了一位客人——不过老榆树虽然已经萎靡得不行，也看得出这不是一般的人，应该说，根本不是人。他没有开车，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出现了，似乎从天而降，穿着黑色的夹克和牛仔裤，一张好看的娃娃脸，看起来再寻常不过了，可是老榆树作为千年的老妖精还是看到了他身上自带的紫色煞气，如果可以躲的话它早就遁地了。 　　这个好看的娃娃脸不做他人想，正是钟黎。 　　钟黎站在废屋前一会儿，然后在一处黑炭般的地上蹲下来，抹了把那炭灰，凑到鼻前，闻了闻味道，皱了皱眉，才转身往那老榆树所在走过去。 　　他不客气地踹了脚老榆树：“说，是不是有两个人来过这里，其中一个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年？” 　　老榆树一听哪里有不知道是哪两位的——怎么可能忘得了，它现在这样也是拜他们所赐，这又来了一个，还是冲他们来的，它想着自己惹不起，还真躲不起了—— 　　心里这么想着，可是面上还是很恭敬地回答：“是有两位来过，前两日的事了，其中一个是个穿着学生校服的漂亮小少爷。” 　　“那他们现在去哪里了？”钟黎又问。 　　老榆树回道：“他们开着车，往右边那条路了，去哪里了我就不晓得了……” 　　钟黎并不是一个会随便相信别人的人，况且还是一个老妖精，他的信任也就只放在清欢一个身上。于是他把手放在那老榆树的树干上，闭上眼，直接吸取老榆树的记忆——从那个雨夜清欢和古月华一起来到这个旅馆开始，还有晚上的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载着古月华和清欢的车离开了这里…… 　　钟黎睁开眼——这老妖精倒是没有说谎。 　　钟黎收回手，老榆树的树叶掉了许多——它在钟黎吸取记忆的同时，也损耗了不少能量…… 　　老榆树虚弱地想：这样，这位不速之客总该离开了吧……可是它想不到的是…… 　　钟黎对着老榆树扯了扯嘴角，目光变冷：“你不该对他起加害的心思，该死。” 　　话音刚落，钟黎再次把手放在树干上，单手就把整棵老榆树拔了起来，深埋在底下的根第一次暴露在空气中，最长的根须足有二十来米长，一团的根上还有无数猝不及防被带出来的黑色小虫子…… 　　钟黎把老榆树丢在了地上，失去了土壤，老榆树最后的一口气也没了，咽气以后，那整棵老榆树迅速萎缩干枯成了一团。 　　钟黎没有再看第二眼，拍拍手上的脏污，转身就离开了——他还要追上清欢。 　　如果清欢看到这一幕，只怕之前他埋怨古月华太过残忍的话要收回了吧。古月华好歹还留着老榆树一条命，可是钟黎是直接断了他的后路。 　　钟黎早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了，他连人都不是，这么多年的经历加上身上的麒麟血，他的骨子里已经变得冷酷暴戾——这一点，应该也就只有清欢没有意识到了。 第150章 女人的村庄 　　清欢看着漫漫前路，打了个哈欠：“如果你要去什么地方，直接去就好了，开个车又浪费时间又麻烦。” 　　古月华轻笑：“这才叫旅行。没有过程的旅行可是没有意义的。” 　　“现代人巴不得把一分钟掰成十分钟用，越快越好。” 　　“那是人，妖的时间太漫长了，如果不自己找些乐子，那真的会无聊死。” 　　清欢没有回应，望着窗外发呆，看了一会儿说：“这天看着又要黑了，前面又没有路灯……” 　　“那就找个地方过夜吧。”古月华说。 　　清欢轻哼一声，“在这种地方过夜，恐怕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那不也很有趣吗？”古月华饶有兴味。 　　“恶趣味。”清欢吐槽道。 　　古月华哈哈笑了。 　　他们还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 　　这是一个古朴的村落，不管是砖瓦还是门窗，或者是村口的牌坊和古井，都处处透着难以言说的年代感。 　　只是，太安静了。 　　古月华转头，见清欢正抬头望着那牌坊上模糊了的字迹—— 　　“怎么了？” 　　清欢回过神来：“这里……我好像来过。” 　　“你来过？” 　　清欢皱着眉：“好像来过……又好像没有……” 　　“走，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人。”古月华拉起清欢的手，往里面走去。 　　他们一路走进去，真的连人烟都没瞧见，别说人了，猫猫狗狗都没有…… 　　清欢看到了一扇不算明净的窗户后面一对乌黑的瞳仁，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很快那双眼睛就不见了。 　　其实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不少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他们终于看到人影是在一个庙口，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在那儿佝偻着扫地，一头发白乱糟糟地，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走路的时候腿还不利索，可是她扫地的动作却很认真，很专注，甚至称得上……虔诚。 　　“老婆婆。”清欢走上前去询问：“我想问一下……” 　　那老太婆抬起头来，露出一只翻白的眼睛，她看到了清欢和古月华两个，那只还完好的眼睛瞪得老大，指着他们喊道：“谁让你们来这里的？！你们出去！给我滚出这里！！” 　　老人激烈的言语让清欢很是莫名其妙：“老婆婆，我们路经此地，天黑了只是想来借宿……” 　　“不管你们来干什么，这里都不欢迎你们！！你们给我离开这里！快滚！！”老太婆几乎是歇斯底里了。 　　古月华和清欢对视一眼，才微笑着说：“老人家，现在这种时候，我们也无处可去。让我借宿一晚，多少钱都可以。” 　　“谁要你们的钱？！”老太婆因为生气面部都有些狰狞了：“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如果你们还要命的话就快点走！！” 　　“为什么？难道留在这里就会没命吗？”古月华问。 　　“这都跟你们误观念！反正你们快走就是了！！”老太婆横起扫把，似乎就要赶他们走。 　　清欢莫名其妙，可是看老太婆的样子好像真的有什么无法言说的原因——他扯了扯古月华的手，小声说：“既然这样，我们还是走吧。” 　　古月华闻言点头：“好吧。” 　　两人转过身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来了好多人，真的好多，大约一百来号人，大大小小，男……不，全是女人，目光所及，真的都是女人。 　　怎么会……都是女人？难道这里是寡妇村？可是明明有小孩啊，总不至于生的孩子也都是女孩子，这不是寡妇村，应该说是女儿村了吧…… 　　“你、你们……”老太婆看到围过来的人，嘴唇抖动了几下，才说：“让他们走吧。” 　　沉默。 　　“不行。”打破沉默的是一个声音有些粗哑盘着大辫子的女人，她的手里紧紧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那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裙子红色的鞋子，就连头上都绑着红色的绸带，她怯生生地躲在女人的身后，乌黑的瞳仁小心地看着清欢他们——她就是刚才躲在窗户后和清欢对上视线的小孩。 　　“张桂家的……”老太婆皱着眉，脸上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女人咬了咬唇：“我只有一个孩子……我不能……”说着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她蹲下身，抱住小女孩：“我不能让她有事，不能……既然今天，就在今天他们来了，还是男人，那么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清欢听不明白她们的话，看向古月华，古月华也对着他摇头—— 　　“可是……”老太婆的话再次被打断—— 　　“这件事你别管了！”另一个方脸的女人一脸讥讽地对老太婆说：“反正这事你没资格管，你闭嘴好了。” 　　老太婆干枯的手握紧了扫把，终究说不出一句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还泛白的天空竟然瞬间变黑了，天上升起了一轮月亮——没错，是一轮红月。 　　红月自古以来就是阴气和邪恶的象征。 　　“啊——” 　　不知谁惊呼了一声，所有人都四散开来，跑回了自己的家中。 　　老太婆长长叹了口气：“你们，跟我来吧。” 　　清欢和古月华跟在她身后，进了那座庙，庙里的灯光并不算多亮，可是足够看清里面了，庙的规模很小，也就是神像、案头和蒲团。难得的是，里面干干净净，可以称得上一尘不染，而案头上摆放的香烛是新的，水果和点心都不算粗糙，在这种地方真的是难得了。 　　清欢仰头去看那神像——咦？居然不是他所熟悉的神佛之像。而女像的五官既不慈眉善目，也不凶神恶煞，清清秀秀的彷如邻家的女孩子。 　　“看什么？”古月华一边问一边也抬头看那女像。 　　“这女像好……”下半截的话说不出来。 　　“好什么？” 　　“好……眼熟。”是真的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古月华笑了：“难不成你真的来过这里？” 　　“或许吧。” 　　“喝茶吧。”老太婆回来了，手里的托盘上是两碗茶，其实就是两碗水。 　　刚才还对他们凶巴巴的，现在还给他们端茶送水，真是古怪。 　　“谢谢。”古月华接过来喝掉了。 　　清欢见他喝了，想了想，也还是喝了。 　　老太婆看着他们，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了声：“你们不该……来这里的。” 　　“老人家，”古月华趁机问道：“我想知道刚才你和她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为什么你说我们留在这里会死，而她们又不让我们走呢？” 　　老太婆那只翻白的眼睛闭了闭：“哎，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没发现，这个村子里的都是女人吗？” 　　清欢点头。 　　“因为，在这里，”老太婆用沙哑的声音说：“男人都会死掉，只有女人才能活下来。” 　　清欢吃惊，古月华也挑了挑眉。 　　“为什么？” 　　“这都是……报应啊。”老太婆咳嗽了几声：“这是对这个村子的诅咒，逃不掉的……这个村子里的男人都逃不掉，每个月都会有男人死去，一个一个，都一样……” 　　“所以你才会让我们离开这里……”清欢算是明白了：“那她们不让我们离开的原因是……” 　　“是想要代替对吧？”古月华插话道：“她们想要我们代替原本要赴死的人……刚才那女人怀里抱着的小孩其实是她的儿子，是吧？” 　　“是儿子……”清欢回想方才那小孩的模样，红色的衣服裤子，还有绑着红绸带的头发，那么女性化的着装……其实是为了掩盖“她”是男孩的身份吧。 　　老太婆点点头：“张桂家的也是没办法啊……那是她唯一一个儿子，也是……也是这个村子里最后的一个男性。” 　　清欢拧眉：“到底是怎么样的诅咒……会要村子里所有的男人死呢……” 　　老太婆低下头：“她的恨……那么多年，都难以消灭……她恨这个村子里的男人，所以她的怨念在这里消散不去……一个越又一个月，一年又一年……” 　　古月华抬头，手指着那个女像：“是她吗？你们所供奉的神像……也就是你们一直所恐惧的对象……是吗？” 　　老太婆轻轻点头——她也不准备隐瞒了，因为在她眼里，这两个突然闯入的陌生男人，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 　　清欢看了看那女像，这样一张纯真的脸，到底经历了什么事会如此憎恶这个村子里的男人呢？ 第151章 阮阮 　　清欢看着那尊女像：“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阿阮。” 　　“阿阮……”清欢默念着这个名字。 　　古月华转头问老太婆：“老人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阿阮要报复这个村子里的男人？” 　　老太婆低下了头，搭在膝盖上的手颤了颤：“作孽啊……报应……都是报应……” 　　那老太婆反反复复的几句都是“报应”，最后她也只是说，是村子里的人对不起她，害了她云云。 　　很明显，她在隐瞒一些事情。可是到底在隐瞒什么呢？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出口的呢？…… 　　古月华再转过来看清欢，见他还是专注地盯着那尊女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晚看起来不会太平，而老太婆跪在那女像面前，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想来这个村子里其他存货的人应该也不安稳。古月华和清欢等了半宿，也没有什么动静。 　　“你也累了，先睡一会儿吧。”古月华对打着哈欠的清欢说。 　　清欢点头，他确实累了。 　　这庙里没有床，不过有把躺椅，清欢躺在上面，古月华就坐在他旁边，他给清欢盖上了大衣，自己靠在了后面的柱子上，他的目光从那跪着的老太婆身上移到了那直立的女像上面，思索了良久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古月华被清欢的叫声惊醒—— 　　“阮……阮阮！” 　　清欢坐起身来，额头上密布着细汗，双目圆睁，脸上的难以言明的表情。 　　“清欢，怎么了？”古月华手扶着他的后背，轻声问。 　　清欢喘着气，看了看古月华，然后掀开身上的大衣，从那躺椅上起来，慢慢走到那女像面前，握住那女像的手——“阮阮……她是阮阮……” 　　古月华立在他身后：“你认识她？” 　　清欢深了吸口气，“这已经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了。” 　　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或者说，这件事他不想去记住。 　　其实在送走钟黎之后，去英国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清欢是处于四处游走的状态。 　　那天已经是傍晚，清欢已经走了一天的路了，他在一条小溪边歇息，顺便洗去一身的灰尘，却不想从上游飘来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在山野之中见血是寻常的事，毕竟弱肉强食，可是他闻到那是人血，遂循着那血腥味往上游而去，最后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下半身浸泡在溪水中的女孩，她穿着石榴红的裙子，裙子飘在水面上，染红了一片——然而那并不是裙子褪色了，而是……鲜血。 　　清欢忙过去把女孩从溪水中抱了出来，他原本以为是女孩来潮了却不知道，可是后来才发现，她是流产了。 　　清欢是学过医术的，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也只能利用最简陋的条件处理眼前的情况，还好因为有时会遇到受伤的小动物他有随身携带的一些东西可以派上用场。 　　在那个年代，男女之间是有大防的，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女孩面对清欢的亲近却没有什么反抗，她只是安静地任由清欢摆布。让清欢更惊讶的是，在这过程她甚至都没有喊痛…… 　　“疼吗？”清欢问她。 　　她只是眨了眨那双杏眼，重复着轻喊的问题：“疼吗？” 　　清欢这才明白，原来是个痴傻的姑娘。 　　一个痴傻的女孩，看她的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当然在那个时候十六七岁，又是在农村，结婚生子并不是非常稀罕的事，可是清欢就是感觉，她怀孕是因为被人给欺负了。 　　而这个推测，清欢后来更加笃定了——那傻女孩连内裤都不知道要穿，在清欢一个男人面前张开腿的时候表情麻木得仿佛那再也正常不过。 　　清欢看了她的模样，叹口气，帮她整理好衣物——如果是别的女性，他还会不自在，可是面对这个女孩，他只觉得怜惜。 　　“记住，这个，除非上厕所，一定要穿着。”清欢对她微笑：“还有，不要随便对男人分开腿。” 　　女孩依旧盯着清欢，她并不一定听得懂。 　　“你叫什么名字？”清欢又问了一遍：“名字？” 　　她的眼珠子动了动，这个最简单的问题听懂了：“阮……阮……” 　　“阮阮？” 　　她停顿了下，点头：“阮……” 　　这个叫阮阮的女孩某种意义上刺激到了清欢心底一块最柔软的地方，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钟黎的离去，真的让他太空虚了。 　　那段日子，清欢就一直照顾着这个叫阮阮的女孩，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动了要改变这个可怜女孩的心思。 　　痴傻之人通常是缺少了一缕魂或者一丝魄，清欢当然不能把已经丢失的魂魄找回，那样会惊动掌管魂灵的地宫，所以他想到了给阮阮开智。他知道自己身上所流的血液特殊，曾经用血液救活过生物的经历让清欢决定做一次尝试——他在每天给阮阮的药中加入自己的一滴血，除此之外，他还教授阮阮识字，即使一开始阮阮在身边，出外采药的时候也带着阮阮……这样一日又一日，有一月之久，阮阮的心智真的慢慢回来了。为了不让阮阮被过去的不堪所困扰，他封存了阮阮的记忆。而恢复了心智的阮阮，俨然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先生，这个字写得好看吗？” 　　“先生，你看我下这里好吗？” 　　“先生先生，你真的不要吃东西吗？” 　　“先生，咱们真的不养它了吗？” 　　“先生，你好厉害，连鬼都不怕……” 　　“先生，我采的药对吗？” 　　“先生……” 　　“先生……” 　　“……” 　　…… 　　清欢仍然记得那娇俏的声音——那段时间自己的寂寞总归是因为这个叫阮阮的女孩好过了许多。 　　…… 　　“后来呢？”古月华打断了清欢的沉思，问道。 　　清欢看了他一眼，缓缓回答：“后来，有一天，我和阮阮一起去采药，遇到几个挖野菜的妇人，她们看到了阮阮，认出了她，说是她们村里的女孩儿，其中一个妇人还是阮阮的婶娘，他们要带阮阮走。原本是亲人，无可厚非，可是我想到阮阮之前的遭遇，自然不能就那样让阮阮被带走。于是我跟着去了他们的村子……” 　　“这就是为什么你刚来这里说这里熟悉的原因？” 　　清欢点头：“来过那么一次，虽然那时和现在的光景是不一样，可是隐约还是记得的。” 　　“再后来呢？” 　　“阮阮因为被我封了记忆，早已不记得原来的事了，只是对于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是熟悉的，又见到自己的亲人……我看那妇人对阮阮并不差，知道阮阮神志清明了也是真心为她高兴。我自己是知晓的，我不可能一直带着阮阮，只是一时的怜惜，还有慰藉罢了，我的身份注定不能雨常人太接近，况且，有了先前的例子。我与那妇人私下里聊过阮阮的事，她先是言语不明，后来才说了是村里的一个浑人哄骗欺负了阮阮，被发现了以后被他们教训了一顿，那浑人逃走了，没想到阮阮肚子里已经有了孽种，他们平时要做农活，没看住，就让阮阮跑了，他们找了一段时间都不抱期望了，想不到阮阮还会回来。我在村里住了了两三日，又问了村里的其他人阮阮的事，他们的说法并无二数。我这才放心把阮阮交给了她的亲人，离开的时候，阮阮一直哭一直哭，说不想我走，还说想要跟我走……”想到那时阮阮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还有那紧紧抓着他的手，清欢的心揪了揪。 　　古月华搂住清欢的肩膀，安抚他：“你并未做错……”古月华是妖，对作为人类的阮阮并没有什么同情心，他最多站在客官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当时我也是这么觉得，阮阮是普通人，她该与自己的亲人一起，又恢复了心智，更该过普通人的生活。”清欢抿了抿唇：“我还记得，当时，她的婶娘信誓旦旦向我保证会照顾好阮阮，她说了，如果阮阮有什么事，她自己的眼珠子都不要了，还说了天打雷劈之类的话……我自信不会看错人……现在看来，是我信错了人，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哐当！”那扇轻合着的门被推开了，从外面跌跌撞撞进来一个人——正是那个方才消失了的老太婆，她晃荡着身子，似乎支撑不住了，跪在了地上，却是朝着清欢和古月华的方向，她抬起头，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尤其是那只翻白的眼睛流着眼泪的样子，尤其的可怖…… 第152章 罪恶的记忆 　　那老太婆爬到清欢和古月华面前，抓住清欢的脚：“你是……你是……那个送阿阮回来的人……是你……不、不……怎么可能……” 　　清欢责备地看了眼古月华——他肯定是知道她在外面的…… 　　古月华笑笑，才对那念念叨叨的老太婆说：“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就是阮阮的那个婶娘？” 　　“……我……”她松开了抓着清欢的手，垂下了头：“是……我是……冤孽啊……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守约……” 　　清欢看着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太婆哭了一会儿，才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这真的是一段让人悲哀也心痛的往事，而在清欢听来，还有说不出的愤怒。 　　阿阮是个傻子，她妈妈生的时候就死了，爸爸酗酒活生生把自己喝死了。她的亲人也就隔壁的叔叔一家，婶娘虽然对她还算好，到底是不一样的。阿阮岁数越大，越是漂亮，偏偏是个傻子，混不灵清地过着日子，有人就打上了她的主意，在她十四岁那年，那时正是农忙，阿阮更是没人顾得上她，阿阮一人四处游荡，结果入夜了还没回来，婶娘去找她，结果找到的时候，她痴痴傻傻地躺在稻草垛上，衣衫不整，下半身都是血——她被人给强暴了。这个消息婶娘本来是打算瞒着的，可是村里的人嘴杂，传来传去大家都知道了。原来看着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傻子，现在很多异样的目光投向她。因为觉得丢脸，叔叔一家更加不怎么管她了。后来那种事就越来越多，一开始是村里的混混，后来是单身汉，再后来，不管年纪多大，不管有没有家室，他们暗地里把这当做心照不宣的淫乐，肆无忌惮——村里的女人不知道吗？多多少少是知道的，可是最多老婆把丈夫管得严一些，而对于阿阮的存在却是十分轻蔑和厌恶的。似乎所以人都忘了，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且是个傻子。等阿阮来了月事，事情就变得糟糕了，她成人了，有了生育能力——所以怀孕也没有什么意外了……可是孩子的父亲是谁呢？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想要负责。那天晚上，婶娘咬了牙想要用土法子给阿阮堕胎，阿阮吓到了，就不管不顾地跑走了，再也没回来。阿阮的出逃那些做过歹的男人暗暗是觉得可惜的，少了一个不花钱又能取乐子的玩物，其他人大多是无所谓的，也有高兴的。在这个偏僻的村庄里发生的畸形故事似乎告一段落了，一切恢复平静。阿阮失踪的日子，婶娘是有些自责的，不过也仅仅是有些而已。 　　直到那一天，婶娘遇到了阿阮，而且是清醒的正常的阿阮。阿阮身边的年轻男子让婶娘有些畏惧和担心，可是阿阮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而知道自己是她的亲人之后很开心，还甜甜地叫着“婶娘”，这样的阿阮是过去从来没见到过的，婶娘那时想，或者可以把阿阮带回来，毕竟她已经恢复正常了啊，把过去的事都忘掉，重新开始。阿阮的回来村子里的人心情是不一样的，这个阿阮变得和正常人一样，而且似乎更加漂亮了。跟在阿阮身边的男人却似乎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他看似温和，可是却有一种奇妙的威慑力。他们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而且他对阿阮的事很关心——或许他们还不是那么懂法律，可是他们意识到了罪恶，害怕受惩罚，更何况，这是村子里的一个共同的秘密，家丑尚且不可外扬，于是，不管有没有参与过之前的事，几乎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隐瞒和谎言。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清欢问了村子里那么多人，得到一致答案的原因。 　　清欢离开以后，其实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的。可是那种隐藏在黑暗中的欲望骚动，怎么可能真正平息？阿阮，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而且，那些人还曾经尝过她的味道，她已经是不洁了，不是吗？ 　　阿阮因为清欢的离开很难过，可是婶娘对她还好，她想要融入这个感觉陌生的村子的生活，可是，她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人对她的态度很奇怪，有人回避她，有人轻视她，有人嫌恶她，而有人，却用一种让她不舒服的眼光看她……为什么会这样……阿阮百思不得其解，在这里她过得很不开心。阿阮想要去找清欢，找她的先生……那天晚上，她收拾了东西，想要悄悄离开，可是却在村口遇到了从邻县喝喜酒回来的醉汉，他们看到背着行李的阿阮，知道她要离开，就围住了她。阿阮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那些人把她带到了一个荒废的小屋子里，然后……轮暴了她。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很长时间……在挣扎无力之后的痛苦中，她想气了过去那些不堪的事情。 　　阿阮很痛苦。 　　天亮以后，阿阮一个人被关在那里。她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围着好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放我出去！’ 　　‘我不要呆在这里！’ 　　‘我要去找先生！’ 　　‘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去告你们！你们这是犯罪！警察会来抓你们——’ 　　‘……’ 　　她拼命地叫喊着——她已经不是那个痴痴傻傻的阿阮了，她已经开智了，和清欢在一起的时候，她也知道了外面正常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她想要通过威胁让那些人放她离开，可是……她却没想到，她的威胁，更加让村里的人笃定了，不能放她离开。 　　阿阮被关在屋子里，那些偷偷摸摸过来的男人说着下流的话语，甚至还对她动手……阿阮看到给她送饭的婶娘，她苦苦哀求婶娘放她离开，可是婶娘擦着眼泪拒绝了她——不可能的事情，婶娘也是村子里的人。阿阮终于绝望了，这样的日子，她痛苦到无以复加。整整半年时间，阿阮被关在那里，那些男人趁着黑夜进出，有时候白天也有，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想而知。直到阿阮再次怀孕了。终于，在那天，阿阮引诱了那个看守她的瘸腿老男人，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才偷了钥匙离开——可是阿阮真的离开了吗？没有，她的仇恨让她离不开这里，而她现在这具残破身体消磨了她去外面世界的信心。 　　阿阮被人发现的时候吊死在村口的牌坊上——血从她的下身不断低落在地上，形成了血滩。她想牌坊上写了两个字：报仇。就是从清欢那里学会的字，教她写字的时候清欢不会想到这些字会以这种形式出现。 　　村里的人吓死了，他们想要把那牌坊上的字给洗掉，却怎么都洗不掉，后来只能再漆了一层上去。阿阮的死状太惨，而迷信的人们更害怕阿阮的报复。当夜就有人收拾了东西想要离开村庄，然而，第二天早上，他们还是站在村口的牌坊那里。 　　他们走不了了，再也走不出这个村子。 　　在外面的世界里，这个村子消失了，而在这里，这个村子是被孤立了。 　　他们担惊受怕，可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阿阮头七那天晚上，第一个人死了，暴毙在床上，双目圆睁，身体扭曲，如同看见了十分可怕的东西。 　　接下来的每个月都会有人非正常死亡，全是男人。 　　这时，大家才知道阿阮的报复。他们惶恐度日，谁也不知道下个月，又会是谁死掉。 　　三十年过去了，村子里新生儿出生率很小很小，活下来的都是女人，而男人，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也就是那个男孩。 　　…… 　　“……阿阮死的那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她，她遮住了我的一只眼睛说，这是我违背承诺的报应，另一只眼睛，她要我好好看看剩下的日子……第二天醒来，我的这只眼睛就瞎了……”老太婆一边哽咽一边说。 　　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久久，他压抑的声音才吐出来：“你们……都该死……”最后的声音几乎是发颤的。 　　古月华按住清欢因为情绪激动而战栗的身体，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看了眼那女像，才对那老太婆说：“阿阮，就在里面，对吧？” 　　老太婆抬起头来，点头：“是……” 第153章 诅咒的终结 　　“……阿阮死了以后，他们一开始要给她下葬的，后来害怕阿阮的报应，就决定用阿阮的尸体塑个石像，每日供奉，以减轻罪孽，消除阿阮的怨气……” 　　“看来，她一点都没有领情，这怨气并没有消散。”古月华扯了扯嘴角。 　　“这都是我们欠她的，是我欠她的……”老太婆老泪纵横：“只要能消除她的怨气，要我命都可以啊……” 　　清欢冷笑：“就你这条命，值得什么？” 　　“我……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老太婆悔恨痛苦地连连在地上磕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清欢一震，迅速向外跑去，古月华跟上。 　　一排房屋的灯都亮了，可就是没有人从屋里出来。 　　清欢看向那个发出哭声的屋子，踢开那扇门，里面慢是香烛的味道，目光所及的都是乱七八糟的符纸——这个村子没有通电，所以屋子里点着的都是蜡烛，那一排又一排的白蜡烛，看着人眼花。 　　女人抱着自己床上的儿子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媛媛啊，我的媛媛啊……我的宝贝……呜呜……宝贝……”明明是儿子，取的却是女孩的名字，可知女人是有多么珍惜这个儿子，因为想要抱住他的命，取女孩的名字，打扮成女孩的样子…… 　　古月华走过去，摸了摸那小孩，对着清欢摇摇头：“没气了，才一会儿。” 　　女女人哭得更加大声了。 　　清欢沉着脸，突然转身往外跑去。 　　“清欢，你去哪儿？”古月华跟上去。 　　“你别跟来！” 　　听到清欢的话，古月华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脚步—— 　　算了，这件事还是让他来吧……应该没问题吧。 　　此时天已蒙蒙亮。 　　清欢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往前跑，或者是，往前追。 　　跑了大概有半小时之久，最后在一片竹林中停下来了。 　　清欢喘着气站在那里，闻到了空气中潮湿的泥土味道。 　　他抬头看向那几乎遮顶的竹子，慢慢平息呼吸，道：“阮阮，你在那里？你在这里的，是不是？阮阮？” 　　“……”回答的是一旁安静。 　　清欢放柔语调：“阮阮，是我，我是白清欢，你不记得我了吗？阮阮，我们好久没见了。” 　　“……” 　　“阮阮，不要走好不好？我们说说话。”清欢干脆在地上坐了下来，不管那潮湿的泥地会把他的裤子弄湿弄脏。 　　“……” 　　“阮阮，我们这么久没见，你看，我应该没有什么变化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变，我记得的阮阮是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孩子，会叫我‘先生、先生’的，跟着我学字、画画，还想学下棋和弹琴，可惜还来不及学……我不吃东西的时候，阮阮也会想着法儿让我吃，还要给我洗衣服……我们一起采药，阮阮还记得吗？因为采错药了，阮阮还哭了呢……” 　　清欢一边说着一边听着，当听到那风吹竹叶的声响时，嘴角微微上扬—— 　　“阮阮啊，你是不是因为先生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生气了？你不想认先生了？”清欢缓缓道：“是先生不好，先生啊，自己有心结，总想着独善其身……独善其身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先生教过你你可能忘记了，反正，是先生太自私了，就想着自己一个人……真的，太自私了。阮阮啊，先生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枉你叫过那么多声‘先生’……你怪先生，讨厌先生是对的……阮阮，跟先生说说话好不好？先生一个人自说自话好没意思的……阮阮以前不是很爱说话的吗？还爱唱学来的小曲儿？阮阮，要不，这次换先生给你唱小曲儿好不好？” 　　“……”依旧没有回音。 　　清欢也不介意，自己慢慢唱了起来：“紫竹开花七月天，小妹妹呀采花走得欢。手拿紫竹篮，身穿紫竹衫。美丽的紫竹花戴胸前。采了一山又一山，好像彩蝶飞花间……” 　　清欢的声音低柔，唱着如同细细的呢喃声，在这个竹林间回荡。 　　冰凉的液体低落在了清欢的手上—— 　　清欢抬起头，看到了那一双脚，还有红色的裙摆—— 　　“先生，你别看……”女孩的声音幽幽的，似乎很冰冷，可是清欢读出了其中的不安——“我现在很丑……先生别看……” 　　“好，我不看。”清欢闭上了眼，没有再看。 　　他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手，那手的温度真的如同寒冰一般——她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便想要缩回手，可是被清欢给握住了。 　　“先生……别……脏……”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意。 　　“阮阮是嫌先生手脏了？” 　　“不，是我……我脏……” 　　清欢默了下：“不，阮阮不脏。” 　　“先生……不知道……”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我只知道，你是阮阮，是叫我先生的阮阮，这就够了。”清欢强调道。 　　女孩的抽泣声响了起来，如同还是当年那个因为采错了药在清欢面前认错的小女孩。 　　“阮阮别哭。”清欢轻笑道：“先生看不见你，不能给你擦眼泪。” 　　“先生，阮阮……已经死了……阮阮先生，是鬼。”女孩哽咽地说。 　　“变成鬼，也是先生的阮阮。”清欢温声道。 　　女孩望着面前遵守着约定闭上眼睛的人：“先生还是这么好看，这么年轻……先生是神仙是吗？” 　　“有这么没用的神仙吗？”清欢苦笑：“如果先生是神仙，早就带阮阮一起去做小神仙了。” 　　“阮阮做不了神仙……”女孩摇头，叹息一声：“阮阮变成鬼了，是很坏很坏的鬼，杀了好多好多人……不能做神仙了……” 　　“那阮阮为什么要杀人，变成很坏很坏的鬼？” 　　“因为……”一瞬间周遭的温度似乎降了好多度，她的声音变得阴森可怖：“他们该死……我要全部杀光……” 　　“阮阮……”清欢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他们是该死，可是为了这些人，阮阮不值得。你不去转世投胎，而是用自己来下诅咒，你知不知道，当你报完仇的时候，承担后果的还是你……” 　　“阮阮知道……”女孩声音凄楚：“可是我必须要杀死他们……要不然，我不甘心……我要杀死他们……” 　　“三十年了，该死的都已经死了。”清欢柔声道：“放下吧，阮阮，放下你的仇恨，抛弃你的怨念，都已经结束了……先生不想看到你，即使是在死后，灵魂也被仇恨给束缚……” 　　“先生……已经晚了。”女孩摇头：“阮阮报完仇，就要兑现诺言……” 　　“诺言？什么诺言？” 　　“‘他’说，让阮阮以自己的方式报仇，完成以后，阮阮把灵魂交给‘他’……” 　　“‘他’是谁？”清欢终于睁开眼，看到了面前惨白到渗人的削瘦脸庞。 　　“不知道……” 　　清欢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一定：“不，现在还不晚。” 　　——————————分割—————————— 　　“古月华！”清欢急冲冲地跑回来，看到古月华百无聊赖地靠在那门口。 　　“总算回来了。”古月华微笑，半玩笑道：“还以为你和人家双宿双飞私奔了呢。” 　　清欢忽略他的玩笑，一本正经地问：“媛媛的魂魄呢？” 　　古月华看着他：“问我？” 　　“嗯，他那时候才断气，这里与外界隔开，阴差一时间也过不来，魂魄应该还在……” 　　古月华笑盈盈道：“我就知道你……你说，你要怎么感谢我？” 　　听他这么说，清欢放心了，马上问：“你能不能再帮我……把媛媛的魂魄……” 　　“我可以帮你把魂魄引回去。”古月华在清欢眼前晃了晃手指：“那现在算是一次还是两次，我帮你的遭数？” 　　清欢拍开他的手：“随便你怎么算，你先帮我吧。”真是斤斤计较…… 　　“好。”听他这么说，古月华哪里有不答应的。 　　——————————分割—————————— 　　古月华把媛媛的魂魄引回原身，媛媛死而复生，他妈妈感激得在地上连连叩头，其他人都来他们家看复活的媛媛，都很是不可思议，同时心里也都有了希望。 　　清欢和古月华一起打开了那石像，从里面取出了阿阮的尸骨，却并没有把尸骨下葬，而是火化了——只剩下骨头的尸体又在那石像里封存了三十年，火化很是艰难，最后还是古月华弄来的火才让这火化完成了。火化仪式中，那些剩下的村民都跪在那前面，不停地烧纸钱，还念着超度亡灵的经文。清欢告诉她们要每人念一千遍亡魂才会安息，而笼罩了这个村庄三十年的可怕诅咒才能够最终消失——其实清欢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根本没想让阿阮超度，所谓的超度还是要去地府审判的，阿阮无法如何都不能去那里，要不然她的罪孽不知道要受怎样的地狱刑罚——清欢就想要惩罚那些人，虽然这惩罚远远不能雨阿阮当年受的苦相比，可是他们是人类，还能怎么惩罚呢，冤冤相报——况且，过去的三十年，每个人被诅咒噩梦缠绕的折磨也不小了——阿阮的诅咒，看似只是惩罚了那些男人们，可是，这些被留下来的女人，面对着未知的自己父亲、丈夫、儿子的死亡，还有每日压抑的生活，其实，每个人都是被惩罚的对象。 　　那老太婆，也就是阿阮的婶娘找过清欢，可是清欢并不耐烦和她说话，推脱了让古月华去应付她了。后来她知道超度经文的事，更是虔诚地念经，等其他人一千遍的经文念完了，她还在那念经，说是要念到一万遍才罢休，那样才能确保阿阮得到超度，更好地轮回转世。 　　古月华告诉清欢以后，清欢皱了皱眉，只是小心地把阿阮的骨灰封存在那空坛子里，又小心地包好才放心。 　　清欢和古月华是在一大早离开那个村子的，天还没全亮，村子里的人都在睡觉——哦，除了那个还在专心念经的老太婆，当然她太专心了，也没注意到清欢他们的离去。 　　上车的时候，清欢本来要抱着那盛放阿阮骨灰的坛子的，可是古月华执意要把那坛子放在后座，清欢无奈，在确保安稳以后也就随便他了。清欢上车以后，古月华的目光扫过那亦步亦趋跟着清欢的白色影子，那影子立马机灵地钻进了那骨灰盒里，再也没出来——古月华在才满意地上了驾驶座，发动机器，车开始迎着那升起的太阳向前进，继续下面的旅程。 　　太阳升起了，阳光照射被阴霾笼罩了三十年的村庄，似乎预示着这个重新和世界接轨的村子即将开始新的生活…… 　　真的会这样吗？谁知道呢，反正和以前开车离开的清欢他们无关了。 第154章 回家 　　钟黎站在一片焦土上，真的是焦土，明明附近都是草木茂盛，可是这方圆百里竟然全成了灰烬——站在那上面，还能感觉脚底传来的隐隐热气——这里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烈火焚烧，可是要是怎样的烈火才能把这里烧得那么干净，而且恰恰是这一块地方…… 　　钟黎闭上眼睛，不间断的声音和画面开始袭来—— 　　大火席卷了房屋田舍树林，不管人们怎么跑都逃不过火焰的威力，凌乱的脚步、急剧的喘息、恐惧的哭声、烈火焚身的惨叫……老人、女人、孩子……最终都在那场烈焰中化为了焦土，一点存活过的痕迹都不留。 　　有一个黑衣人，背对着他，慢慢往前离去，消失在蒸腾的火焰中…… 　　不过那不是钟黎所关心的，他关心的只是—— 　　没有清欢。 　　钟黎睁开眼睛。 　　清欢确实来过这个地方，可是已经离开了—— 　　看来，他还要继续去追了。 　　——————————分割———————— 　　“月亮真大真圆。”清欢看着车窗外的天空——那轮圆月就像是挂在他头顶，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因为，今天是中秋啊。”古月华回答。 　　“我是想不到……”清欢靠在椅背上，凉凉道：“我今年的中秋要在路上过，还是这渺无人烟的荒山之路。” 　　他们的车辆现在正行驶在山间，明明是还没开拓出来的路，就算足够车辆行驶，可是也应该颠簸难行才是，可是他们的车却行驶得非常平稳，借着月色仔细看，却看到那车辆是悬空的。 　　古月华眼睛弯了弯：“快到了。”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要把我拐卖了。”清欢吐槽道。 　　“那也是拐，我可舍不得卖。” 　　清欢翻了个白眼——又被调戏了。 　　“说起来……”清欢转移了话题：“你都不问我的吗？” 　　“问你什么？”古月华疑惑。 　　“我可不信你看不出我最近的变化。” 　　古月华一顿：“变化……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清欢眯起眼：“那琵琶……你是故意给我的吧？” 　　古月华笑了：“那琵琶可是传世的宝贝，好东西我当然想要送给你。” 　　又打太极了…… 　　“琵琶里面有东西。”清欢看着他：“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最近性格喜好都大变就是因为那里面的东西让我有了欲望。” 　　“这并不是坏事吧。” 　　“你有什么目的？”清欢问——古月华这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单纯地做一件事？ 　　“好，我承认，我知道那琵琶里有东西，可是那琵琶只对有缘人起作用，就算我有先知知道你是有缘人，我也不能确定你想要什么东西……我能有什么目的？” 　　清欢想了想，道：“总觉得你不安好心。” 　　“那我有一次害过你吗？”古月华问。 　　“……那是没有了。”相反，古月华是一次又一次地帮他——如果前提是他不知道古月华对他抱有那种心思的，他是会把他当做很好的朋友的…… 　　“好了，快到了。” 　　“哦。”清欢看着外面，越看越不对——哎哎哎哎哎？！ 　　“喂，前面是悬崖！！” 　　清欢连忙提醒古月华——虽然这里没有路灯，可是因为是在山上，月色之下前路还算清明，都已经开到尽头了…… 　　“滋——刺——”拖得好长的刺耳声音，那是刹车还有车身摩擦过石块的声音——不过等了好酒，也没有磕碰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清欢从车上下来，瞪着古月华：“你故意的是吧？” 　　“不是挺有趣的吗？”古月华望着清欢笑：“难得看到你变脸的样子。” 　　“那你干脆就这样开下去好了，不是更有趣？”清欢讽道。 　　“开下去破坏生态可不好。” 　　清欢咬牙：“你说，你把车开到这里干什么？看月亮吗？” 　　古月华笑道：“我说了，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的。” 　　清欢环顾四周——还真是安静，除了草木真没有其他了。 　　“这儿？” 　　“我家。” 　　“啊？” 　　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古月华上前揽住他的腰，然后带着他就往那悬崖下去—— 　　“喂！” 　　清欢抓住古月华的衣服——就这样跳下去真的……等等—— 　　“阮阮的骨灰！”骨灰的坛子还在车上呢。 　　“就让呆在那吧，美人拿走。”古月华回答。 　　“……” 　　此时，在那车顶，一个白色得几乎透明的人形身影出现在那里，她坐在车顶，看了看那悬崖，又抬头看了看月亮，轻叹了一声。 　　——————————分割—————————— 　　“好美……”清欢不由感叹。 　　绿色的荧光点点在空中飞舞，耳边是流水潺潺的声音，一旁平坦的草地，脚踩在上面很是柔软，整个人如同置身梦中。 　　“欢迎来我家。”古月华笑着对清欢说。 　　“你家？”清欢愣了下：“这里是……涂山？” 　　“嗯。”不待古月华细说，一道又一道身影蹿了出来，伴随着兴奋的声音—— 　　“啊，王回来了！” 　　“王回来了！” 　　“快来！快来！” 　　“王！” 　　“……” 　　清欢看着面前一下子密密麻麻出现的……狐狸，一只只还毛茸茸的，挑了挑眉，对古月华说：“王？” 　　清欢是知道古月华是狐妖，而且有些地位，可是想不到是王——哪个狐王是那么自由，不好好管着自己的领地，四处游荡的？真不是一般的……不负责任。 　　“只是前任……”古月华笑笑：“虽然现任还没有选出来。” 　　“……”那不就是还没有卸任？…… 　　“王，他是谁？”小狐狸蹭着古月华的脚问。 　　另一只狐狸围着清欢清欢打圈：“啊啊，他不是妖哎！” 　　“不是妖是什么？” 　　“神仙吗？” 　　“不是神仙啦，他身上没有神仙那种讨厌的味道……” 　　“那是什么？” 　　“好像是……人？” 　　“是人啊！” 　　“真的是人吗？” 　　“我都没有见过人！！” 　　“因为你没有出去过啊。” 　　“听说人肉很好吃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吃过。” 　　“真的好吃吗？” 　　不知不觉，清欢身边就围了好多狐狸，全都眼睛发亮地盯着清欢——好吧，有些不知死活的小狐狸都把清欢当做食物了。 　　“王，他是你带回来给我们尝鲜的零食吗？”那只和古月华最亲近的小狐狸对着他撒娇道。 　　“……” 　　清欢扭头看古月华，面无表情道：“我可以揍他们吗？”刚才觉得它们可爱的自己简直是有病！ 　　古月华“扑哧”一笑：“不可以。”转头对那些狐狸说：“好了，不许乱说话，他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对他就要对我一样，知道了吗？” 　　虽然是笑着的，可是语气却很威严。 　　那些狐狸马上乖顺了，全都匍匐在地，对着古月华恭敬道：“遵命，王。”然后，也对着清欢匍匐献礼：“王的朋友，您好。” 　　一下子变了个样子，清欢有些不自在：“我叫白清欢，你们叫我名字也可以。” 　　古月华接话道：“叫‘白先生’吧。” 　　“白先生好。”又是恭敬地行礼。 　　“不用客气……” 　　果然是王，都言听计从的。 　　“走吧，带你去见婆婆。”古月华拉着清欢往前走。 　　“婆婆？”清欢问：“你的长辈？” 　　“是族里的长老，也是她一手把我带大的。” 　　“哦。”那应该是很重要的长辈了——这种见家长的感觉真是…… 　　那些狐狸都跟在古月华和清欢后面，而随着往前走，清欢发现并不是所有的都是狐狸的形态，也有人形的，只是有些还未幻化完全，有露出狐狸耳朵的，尾巴的，还有脸上还残留着狐毛的——看多了也不觉得奇怪了。那些狐妖看到古月华都很高兴，都纷纷给他行礼。他们住着的也都是一些洞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只是装饰得挺好看，因为是夜晚，还挂了好多灯笼，应该都是自知道，各种形状的都有——清欢本来就喜欢灯笼，一路看过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王。”女孩娇俏的声音。 　　清欢一看，原来是四个长得都很标致的女孩，她们头上戴着花环，穿着看不出材质的一式白裙，堆着纱，身上挂着亮闪闪的饰物，风吹起来叮当响——再看她们守着的洞府，不觉得和其他的有什么不一样…… 　　那道门这个时候开启了，先是另外两个同样漂亮的女孩子提着灯笼出来，然后是一个红头发的老婆婆，她身上佩戴着的宝石不少——果然，妖都是爱收集宝贝的。她手上拄着的拐杖是红珊瑚的材质，镶嵌着震住和绿宝石，价值连城啊—— 　　“婆婆，我回来了。”古月华对着那老婆婆笑道。 　　“王回来了。”老婆婆眯了眯眼睛，“还以为又要过个百八十年了呢。”她虽然脸上没有什么笑意，可是语气却是慈爱的。 　　她的目光扫到了清欢，清欢向她微笑点头：“您好，我是古月华的朋友，我叫白清欢。” 　　老婆婆看到清欢，眼神定了定，似乎有些惊讶—— 　　“哐当。”手里的拐杖竟脱手掉在了地上。 第155章 狐族 　　清欢坐在小溪边，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朝那小溪扔着石子。 　　“你要吃吗？”雪白一团的狐狸不知何时过来了，在地上滚了一团变成了个五六岁幼童的模样，只是那狐狸耳朵和尾巴仍旧维持原样——他手里捧着几个红红的果子，表情讨好地问清欢。 　　清欢看了眼那果子，接过来咬了一口，在小狐狸期盼的目光中说了一句：“味道一般般。”其实很香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可是绝对不是现在外面市面上卖的那些非自然长成的水果可以比的。 　　小狐狸眼睛湿漉漉的，露出失望的神情：“明明很好吃的……那你想要吃什么？” 　　“吃……”清欢望着小狐狸，生出了戏弄的心思：“吃肉。” 　　小狐狸歪了歪脑袋：“那你想要吃什么肉？” 　　“吃……狐狸肉。” 　　小狐狸闻言，呆呆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一下子蹿远了，畏惧又警戒地看着清欢：“你好坏……怎么可以吃狐狸肉……果然他们说的没错，人类都好坏……呜呜……” 　　眼看他就要哭了，清欢“扑哧”一笑：“逗你的，我不吃狐狸肉。” 　　小狐狸眼泪汪汪地扬起小脑袋：“……真的？” 　　清欢点头，对着小狐狸招手：“你过来。” 　　小狐狸扁扁嘴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清欢一把拉住他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在小狐狸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上捏了一把，终于满足了——软乎乎的，手感真好。 　　小狐狸被捏了耳朵，马上丢了果子，抱住自己的耳朵：“不要碰……” 　　“为什么？” 　　“狐狸的耳朵不能碰的……” 　　“为什么？” 　　“就是不能碰！！”小狐狸一脸执着。 　　清欢挑眉：“你这样说我会更加好奇……你不让我碰的话我找别人好了。” 　　“你找别人也没用，”小狐狸摇头晃脑的：“我们都一样的，就算你是王的朋友也不行。” 　　清欢凝视着他，“那我就找……你们的王。” 　　小狐狸闻言瞪大了眼睛，胖乎乎的手指指着清欢：“你敢、敢、敢摸我们王……” 　　“为什么不敢？” 　　小狐狸张了张嘴巴，表情很是纠结，然后嘟囔着：“那可是王……” 　　清欢失笑——果然是单纯的妖精。 　　“来，小胖子，我问你点事情。”清欢勾住他的脖子。 　　“哦，”小狐狸应了一声才发现不对：“我才不是小胖子！” 　　清欢捏了把他下巴的嫩肉，笑了，一脸真诚道：“你是该减肥了，太胖了，如果有人要吃你，你也跑不掉啊。” 　　“我……”小狐狸眨了眨眼：“啊，你真的要吃我！！！”说完就要跑，但是被清欢拎住了脖子—— 　　“都说了你跑不掉了，让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清欢也没觉得自己对待这些“弱小”的生物，确实有些恶劣，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确实有趣。 　　“那……”小狐狸又眼泪汪汪了：“我回答你的问题，你能不吃我吗？” 　　清欢嘴角一勾：“我考虑考虑。” 　　“……那你问吧。” 　　真是好欺负。亏古月华那只老狐狸精得跟讪森马似的，原来手下还有这么笨这么呆的小狐狸，看来狐狸种也有不同的啊。 　　“我问你，你们王的父母呢？” 　　“老狐王和王后吗？”小狐狸想了想说：“老狐王和往后过世得早，王当时还小，是阿曼婆婆扶持王登上王位的，我听我爷爷说当时发生了好多事，族里反对的人太多，王还曾经因为误食毒药差点死掉……” 　　“毒药？是什么……” 　　“关于我的事你问我本人就好了，问别人干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清欢扭头看到正往这边款款走过来的古月华。 　　“王！”小狐狸立马跳起来，朝古月华扑过去，在那过程中已经自动化为原形了，一整团扑到了古月华的怀里，然后凑到古月华耳边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边说还边往清欢这里看——清欢想也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古月华失笑，摸摸他的脑袋：“好了，去玩吧。” 　　小狐狸从他怀里跳出来，然后对着清欢做了一个扭曲的表情，清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小东西是在向自己做鬼脸呢——还不待说什么，小狐狸已经跑远了。 　　古月华走过来，在清欢身边坐下，“你怎么就欺负他了？以前我逗小猫玩你不还不高兴吗？现在怎么倒过来了？” 　　“确实倒过来了，你那是欺负，我才是逗弄好吗？”清欢道。 　　古月华笑道：“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哎，你那个婆婆怎么样了？他刚才有些不对劲。”清欢想到那个婆婆看到自己时石台的模样，就觉得怪异。 　　“没事，她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古月华回答。 　　“你觉得……”清欢看着他：“她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吗？” 　　“既然她这么说，那我就相信她。”古月华笑盈盈道。 　　“你很信任她。” 　　“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古月华望着清欢：“你刚才问小墨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老狐王和王后在世的时候很恩爱，王后身体并不好，她为了给老狐王生下继承人，甚至不惜折寿，因此等不到儿子长大她就衰竭而亡。老狐王为了寻回妻子，不顾天伦地常硬闯入地宫去劫魂，结果失败了，老狐王也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去了无境之国，那个传说中有去无回，灵魂流放的国度。老狐王并不是被流放，确实心甘情愿去的，为什么他选择去那里，狐族的人猜测是去追寻王后被放逐的灵魂。老狐王失踪了，新狐王的产生刻不容缓。按理说，自然这头衔要落到狐族唯一的王子身上，可是族中蠢蠢欲动的力量却不少，各方都想要趁机夺得权杖。族里唯一的女长老阿曼是最坚持王子继承王位的，她四处游说，终于联合了另外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力排众议，拥护王子登上王座。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在王子登上王位以后，仍旧受到暗处的谋害，阿曼长老一直很谨慎和小心地照顾着新狐王，可是还是防不胜防，那一次的下毒如何都想不到是在她自己的手里完成的——那天的早饭是阿曼长老亲手做的，也是亲手送到古月华的面前，可是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里面被下了狐妖最难以抵抗的芙丽花种子，芙丽花种子无色无味，最不易被察觉，妖狐中毒以后会发疯发狂，最后陷入深深的昏迷，直至呼吸全无，一命呜呼。 　　“……那你是怎么得救的？”清欢问古月华。 　　古月华微笑：“大概真的是命不该绝吧。我一直吊着一口气，不死不活的，那些策动谋反的人只能等我真正断气，他们一是怕阿曼婆婆以及其他的长老，二也是怕做得太绝日后族里议论不够威信——可是想不到我这口气会那么久，他们终于忍无可忍，想要硬来的时候，我却醒过来了，他们真是落得一场空。” 　　“那你这一口气究竟吊了多久？”清欢好奇地问。 　　“按人间的算法，应该有一……一到两年的时间吧。”古月华回想道。 　　“一两年？”清欢咋舌：“那可不是一般的长，难为他们还耐心地等着，还真是活该落一场空，这做大事者，该耐心的时候是要耐心，可是该果断狠心的时候就不应该犹豫啊。” 　　古月华哈哈大笑：“那我应该庆幸，我当时的对手并不是你。” 　　清欢摸着下巴：“我好奇你那一到两年的时间真的只是昏迷吗？肉身还在，那你的魂魄呢？难道阴冥使者没有去追击你？” 　　“或许是……在流浪吧。魂魄无形无体，风一吹就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又没有记忆，谁知道天上地下跑哪里去了呢。”古月华继续说：“反正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我父王留下来的狐王权杖把所有的反叛者都给处置了。” 　　“所有？” 　　“对，所有，以防后患，宁愿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这句话古月华依旧是笑着说的，云淡风轻。 　　清欢皱了皱眉：“你犯下的杀孽太重了。” 　　“无所谓，反正我是妖，在我的王国里，处置我的子民，不为过吧？” 　　清欢轻叹：“你还真不怕报应？” 　　“我怕的东西还真不多。”古月华缓缓道：“或许是真的那段时间太过雷厉风行，一下子把所有的敌对势力都给铲除了，日子就变得无趣起来，干什么都不得劲……在把狐族的事务都给处理干净，安置妥当，我就感觉更加空虚了……然后，就开始找时间去人间游玩，四处流浪……直到……” 　　“直到什么？”清欢问。 　　古月华转头凝视着清欢，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直到，遇到了你。” 第156章 散步 　　“直到，遇到了你。”古月华凝视着清欢说。 　　“遇到我……”清欢回忆两人初遇的情景——“我记得，我们的相识是因为你搬到湖畔小区，我们成为了邻居，而你上门来拜访……等等，你敲我家的门该不会不是偶然吧？”清欢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说起来古月华家和自己家并不是最近的，可是他怎么就摸到了他家门口。 　　“你这可是冤枉了我。”古月华摇头：“我当初敲你家的门，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 　　古月华笑道：“整个小区里面几乎家家都是闭门闭窗，连窗帘都拉得紧紧的，只有你一家开着窗户不说，楼上的阳台也是门户大开，丝毫不见担心偷盗，而且像是十分欢迎人光临的样子……” 　　清欢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给了你错觉。”清欢当然不像湖畔小区那些富人们害怕这个害怕那个，他喜欢满室清明空气流通的感觉。 　　“现在看来，我当初一时兴起的拜访还真没错。” 　　清欢默了下：“现在看来，我当初是看走了眼。”都被他温文尔雅的表象给迷惑了！ 　　古月华哈哈大笑。 　　清欢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不羁模样，突然道：“古月华，我好好奇。” 　　古月华止住笑：“你也会好奇？说说看。” 　　“我从来没见过你的原形，你的原形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看到了那么多小狐狸的样子，清欢当然会好奇这个老狐狸是什么样的。 　　古月华挑了挑眉：“你确定要看？” 　　“怎么，看不到啊？” 　　古月华眨眨眼，凑近清欢，颇有些调戏的意味：“看我的原形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清欢身体往后仰了些：“什么代价？”不过是原形而已，老狐狸这么小气？ 　　“成年的狐妖不轻易变回原形，除非在自己的另一半面前。” 　　闻言，清欢立马改口：“哦，那算了，我不看了。”老狐狸这里处处都是陷进，清欢可不想莫名其妙自己被诓了进去。 　　古月华见清欢警戒的模样，再次哈哈大笑：“同你开玩笑的。既然你想看，我就变给你看。” 　　清欢睁大眼：“真的？” 　　古月华笑着转了个身，就摇身一变成了一只雪白毛发的狐狸，这狐狸身高足足有一米五高，体格健壮，四肢发达，脑袋高高昂起，即使以人类的眼光，它的五官也是俊美的，这只狐狸不止体型比自己看过的狐狸要高大许多，而且它的额头上有一枚蓝色的印记，那枚印记像是什么符号，可是清欢没有见过，想来应该是一种权力的象征吧。 　　清欢走到那狐狸的面前，摸了摸那白色的毛发：“好软啊……不过，如果再小一些就更可爱了。” 　　“你想要我变小？”古月华问。 　　“我只是觉得像刚才那只狐狸一样的提醒摸摸揉揉，抱在怀里一定很舒服。”清欢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有些绒毛控的。 　　古月华：“……我可不想做你的玩偶。”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清欢又摸了摸古月华后背上光亮如缎的毛发：“我何德何能能让你一个狐王做我的玩偶呢……不过刚才那只小狐狸死活不愿意让我摸他……还说什么狐狸的耳朵不可以碰……” 　　清欢说着说着捏了下古月华露在外面的耳朵，那耳朵马上有所反应，动了几下——古月华也退开了几步，盯着清欢看。 　　清欢诧异：“怎么了……真的不能摸啊？那我下次不摸就是了……” 　　古月华的声音稍稍有些干涉：“在我们这，摸耳朵就是求欢的意思。” 　　“求欢？！”清欢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呐呐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吗……如果我知道的话，肯定不碰你了……”都是那小狐狸，怎么不说清楚呢，直接说是求欢的意思，自己肯定就不碰了…… 　　古月华轻咳了声；“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多好……这句话古月华是没说出口的。 　　清欢笑了，手要再次摸上去的时候，又停下来问：“你再说说，还有哪些地方不能碰的？” 　　“尾巴。” 　　“尾巴也是那个意思吗？” 　　“是挑衅的意思。”古月华很是淡定地说：“还有一个地方也不要随便碰。” 　　“哪里？”清欢虚心好学。 　　“生殖器。” 　　“……”清欢的嘴角抽了抽：“你放心，那种地方我绝对、绝对不会碰的。” 　　“当然你要碰，我是没意见的。”古月华又开始调戏他了。 　　“……我不会碰的。”清欢看着以这么大只狐狸的形象和自己说着这种话的古月华：“你不要变回了原形就回归到禽兽的本质了好吗……” 　　回答他的是古月华爽朗的笑声。 　　两个人就在溪边聊天玩耍，等到要回去的时候，古月华就让清欢骑在他的背上，带他回去，清欢倒是想要拒绝，可是古月华坚持他也就由着他了——反正省了自己的脚力。 　　而在回去的路上，所有的族人都目睹了这一幕——有些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就算表面如常的人此时内心也是汹涌澎湃的——太惊悚了，他可是他们的王，竟然会愿意让一个人类骑在他的背上招摇过市……太……太可怕了。 　　清欢其实在收到那么多异样的目光时已经觉得不妙，可是此时他骑狐难下，来不及了。于是，很快，族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王被一个人类骑在背上…… 　　相比较而言，古月华镇定多了，他若无其事的模样，让清欢在心里嘀咕：脸皮真厚。 　　——————————分割———————————— 　　清欢的房间是原来古月华住的——那个房间满是珠宝古玩，还有数不清的珍贵织锦绸缎——确实是符合古月华身份的房间，不过…… 　　“你确定这是个王住的，而不是公主？”当时清欢观察了一圈对古月华说。 　　古月华被取消了也不生气，道：“那现在给你住了，难道你就成公主了吗？” 　　“……” 　　虽然古月华在的时候，清欢还好，可是真的一个人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自在，比如——会失眠。在那奢华精致的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清欢下了床，决定出去走走。 　　他披着一件衣服走出房间，然后从房间走出洞穴——虽然中秋已过，可是月亮仍旧很圆很亮。从这里看月亮感觉还真的不一样…… 　　四周很安静——即便是妖精，也和人类的作息时间相似，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个时间大家都在睡梦之中。清欢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沿路都是灯笼，加上月光，看清前路并不难。 　　有一座桥，清欢站在那座桥上，却驻足不前。他看到了那座桥的尽头是一座疑似假山，从那假山后面隐隐发出绿色的光，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人的本能就是想要探究。 　　清欢想了想王那假山的方向走过去，快要走到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别过去。” 　　清欢回头，看到的竟然就是昨晚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然后再也没见到的阿曼婆婆，她拄着拐杖，板着一张脸走过来。 　　清欢忙问好：“阿曼婆婆好，对不起，我不知道那里不能去。” 　　“不怪你，那里是禁地，只有族里的人知道。”阿曼婆婆回答。 　　“原来是禁地，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靠近这里了。”清欢当然知道“禁地”是什么意思，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有自己的忌讳，而且非我族类，禁忌更多。 　　阿曼婆婆点头，才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还在外面走？” 　　“哦，我是睡不着，出来散散心。”清欢总觉得这阿曼婆婆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让他不大舒服。 　　阿曼婆婆望着清欢：“你叫……白清欢对吧？” 　　“是的。” 　　“以前我听王提起过你，没想到这次他就把你带来族里了。” 　　清欢听她这么说，心想古月华到底对人家说过自己什么了……总不会是什么坏话吧？ 　　“是，我们是朋友，我本来也不知道他要带我来这里的，都是他自作主张……” 　　阿曼婆婆打断清欢的话：“王从小就没有朋友，更何况是带人来族里……他应该把你看得很重要了。” 　　清欢有些不自然道：“嗯，我们是朋友……” 　　“只是朋友吗？” 　　“就是朋友……”清欢顿了下；“阿曼婆婆，是不是古月华对您说什么了？他有时候就是胡说八道，您别信他……” 　　“不，王不会对我撒谎。”阿曼婆婆说得很肯定。 　　清欢干咳了声：“那他究竟对您说了什么啊？” 　　阿曼婆婆的手杖在地上敲了几下，才说：“我希望，白先生你能离我们王远一点。” 　　清欢愣了下：“为什么？” 　　“因为，你和他在一起，会害死他。” 第157章 阿曼婆婆 　　清欢看着面前的阿曼婆婆，沉默良久才开口：“为什么？是什么让您觉得我会害死古月华？在我看来，古月华并没有那么弱。” 　　阿曼婆婆叹气：“白先生的命格太过霸道。我只是想要王平安，他是我们狐族的支柱。” 　　类似的话清欢可不是第一次听到：“阿曼婆婆，您知道些什么？难道您会算命，是先知吗？” 　　阿曼婆婆摇头：“我哪里是先知，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害怕……白先生，是你自己说的，你只能一个人，不想带累别人……” 　　“我说的？”清欢睁大了眼——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况且，自己和这婆婆之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啊——“阿曼婆婆，我想问你，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阿曼婆婆垂下眼睑，陷入了回忆；“白先生对王有恩，对我们狐族有恩，我感激你，你要拿走我的命都可以，可是我们的王，他必须好好的……” 　　清欢真的不只是莫名其妙了：“阿曼婆婆，我真的听不懂你的话……我可以肯定，我没有见过你，也没有掺和过你们狐族的事情……会不会是你记错人了？” 　　“不会，我怎么可能记错人……我是老了，可是还没有糊涂，你的样貌我记得一清二楚，你是我们狐族的恩人，我……”阿曼婆婆突然停下：“你跟我来。” 　　清欢心里疑虑重重，还是跟着阿曼婆婆走了。 　　阿曼婆婆带着清欢来到了她的住处，并让屋里的狐姬出去，只剩下她和清欢两个。 　　阿曼婆婆从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长方形的乌檀木盒子，在清欢面前打开，里面是一个卷轴，她把卷轴递给清欢：“打开看看。” 　　清欢不疑有他，解开了上面的红绳，把那卷轴在桌子上展开来，是一幅画，画上是一条河，河的两岸满是红色的……彼岸花，一片片鲜活得如同要从画里跳出来。河上飘着一叶轻舟，一人盘腿坐在舟上，一只手执着一根钓竿垂于河中，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拄在腿上。只见他一身玄色金边压线长衫，收着袖口和腰身，显得整个人清瘦修长，一头黑发高高束在脑后，一丝多余的头发都不留，露出端秀清雅的面庞，一双眼睛被勾描得清冷水灵，有一种出尘脱俗之感。可以看得出作画之人对这张图非常用心，尤其是画中的那个人，几乎一笔一划都是细细描绘。 　　虽说中国画更注重神韵，不比西洋画的传神，可是清欢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画中之人……就是自己。画卷的材质是丝绢，凭那触感，那沉淀的色彩，清欢几乎可以断定，这是至少几百年的古物——如果画上的人真的是自己，可是清欢的前世薛让的记忆里并没有跟狐族交涉的记忆，怎么会…… 　　“这幅画是出自王之手。”阿曼婆婆这时开口道。 　　“古月华？”清欢吃惊道：“是他画的？可是他从未说过他原来认识我……” 　　“因为，”阿曼婆婆注视着清欢：“因为他忘记了，他忘记了有关你的事情。” 　　“忘记了……”清欢沉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如果说方才清欢还有诸多怀疑，可是现在他几乎信了——因为那上面的彼岸花……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曾经作为黑无常在地宫待过那么漫长的一段时间……就连现在地宫的白无常重茄也不知道。 　　“你和王初识在一千年前，那时正是老狐王和王后过世，后来真正有交集是在两百年后，也就是王被下毒那段时日。”阿曼婆婆回答。 　　清欢回想气古月华说过的画，他说自己被下毒以后，昏迷了一年时间，而对于那一年的记忆他却没有，他认为是魂魄无根无形，三界浮沉的关系……如果和阿曼婆婆说的话连起来，那就是说那一年时间古月华和自己在一起？……当时他在地宫，其实古月华的魂魄就在地宫？！这样似乎一切都好理解了……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带着王回来，等王醒来以后就离开了。”阿曼婆婆说：“你那个时候说，和你在一起的人都会被你带累，所以你还是一个人的好，你告诉我不要向王透露任何关于你的事情。后来王醒来以后完全不记得你的事，我也从此再没提过。你曾经说过，不会再踏足狐族的地界，也不会再见王，我也以为你们此生也不会再见……” 　　难怪……难怪那个时候阿曼婆婆看到自己的时候那么惊讶…… 　　清欢沉默了下：“这件事，古月华真的完全不知道？” 　　“是，整个狐族见过你的人除了我就是两位长老，但是他们一个已经仙逝，一个云游不归，而且过去了那么久，族里没有人知道，王自己也不知道。” 　　清欢叹口气，看着阿曼婆婆：“阿曼婆婆，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不只是古月华，就是我，也已经不记得了。我的这一世满满算下来，也不足百岁，原来的事有记得的，也有不记得的。对我来说，都是过往。所以抱歉，我违背了原来的承诺。但是，古月华与我的相遇真的是完全偶然，本来就是他不记得我，我不认识他，就等同于两个陌生人相逢相识，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哎……孽缘啊……”阿曼婆婆连连摇头：“那时王醒来以后，性情变了许多，料理了族里的事之后，更是整日无精打采，无所事事，他曾经和我说，自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后来终于呆不住了才离开狐族，四处云游，这几百年来，就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偶尔回来一趟，倒是越发成熟，喜怒也不行于色，我也看不出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直到前段日子，他突然就回来了，我看着人似乎不一样了，他问了我关于紫麒麟和龙神的旧事，我想着他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问他因由他说是为了一个人，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离开的时候他说会很快带那人来涂山见我……他也确实把人带回来了……只是……” 　　“只是你想不到这个人会是我。”清欢苦笑：“我也想不到……我和古月华还有那样的因缘际会……罢了，这件事我只当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也再不要提起，我会远着古月华，不会让你担心的事发生。” 　　阿曼婆婆抬头看着清欢：“真的？” 　　“是，我保证。” 　　“……好。” 　　只是，两人都不会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分割———————————— 　　清欢从阿曼婆婆那里回来，却看到古月华早就等在门口，他看到送清欢回来的两个狐姬，问清欢：“你去婆婆那了？” 　　“嗯，”再看到古月华的时候，清欢心里不可能不为所动：“我晚上睡不着出去的时候遇到了阿曼婆婆，她请我去喝茶，我们聊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婆婆居然请你喝茶还和你聊天，”古月华笑了：“看来你们还是挺投缘的。” 　　“阿曼婆婆挺和善的。” 　　古月华让两个对他行礼的狐姬离开，才对清欢说：“你们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就是一些闲话。” 　　古月华挑了挑眉：“婆婆的性格可不怎么喜欢说闲话……该不会是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吧？” 　　清欢一怔，心下一虚，脸上倒还算镇定：“你想多了，说了只是闲话，你若是不信，明天自己去问阿曼婆婆。” 　　“别这样，我就是问问，这么严肃做什么？”古月华揽住清欢的肩膀：“好了，快去睡觉吧，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嗯。” 　　古月华送清欢进房，在关门的时候，清欢的手顿了顿：“古月华……” 　　古月华对着清欢笑得温柔：“怎么了？” 　　“你……”清欢抿了抿唇：“你也早点睡。” 　　“嗯。” 　　清欢关了门，古月华脸上的笑容慢慢地隐去了，面无表情之外，眼底还有一层寒意。 第158章 狐王和狐后 　　他去看过那个男人，他是狐族的王，姿容俊美，自有逼人气势，可是此刻被锁在狱牢之中，身上满是被地藏贴着的封印，即便如此，他也拼尽全力想要挣脱，直到最后一丝气力都殆尽，可是他的眼中仍旧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你这是何苦呢？只要你肯放弃，受些苦累便可以返回人间继续做你的狐王。”他站在外面对狐王说。 　　狐王冷笑：“本王既然来了，要走也是带着王后一起走，若是寻不到王后，本王宁愿在这地狱之中化为灰烬。” 　　“狐后阳寿已尽，自然要魂归地府，天道伦常，你是狐王，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你若是违背天命，受罪的还是自己。”他如是对狐王说。 　　“你们这些鬼差，只知道夺人性命，你们懂得什么叫‘爱’吗？本王和王后从相爱相知到相守已经数千载，本王曾说过要和王后同生共死，所以，要么救出王后让她还阳，要么，即使是死，本王也要同王后一起。”狐王此时浑身狼狈，可是目光坚定，整个人在这黑暗的狱牢中似乎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从狱牢出来，遇到子皿，他问子皿：“子皿，你知道何为‘爱’吗？” 　　子皿望了他一眼，回答：“‘爱’是人间的玩意儿，也是最多余最无聊的东西，须知多少人为它所累，被迷了眼，招致烦扰。你且看看奈何桥上有多少幽魂吧，忘不了前尘的爱恨情仇，才要上这奈何桥……若是没这许多事，也省了我熬这么多汤。” 　　他在那忘川河边坐了许久，始终悟不了，于是他去找地藏。 　　地藏说：“人世间凡是有灵性的，皆要受苦。生老病死逃不过，求的多，舍的少，加之爱恨怨憎，苦不堪言。而唯有爱，是最磨心志的，稍有不慎便会转为罪孽。” 　　“那‘爱’便是‘孽’？”他有些懵懂。 　　“是孽，只是这孽却是世间存活之根本。” 　　“菩萨，弟子不明白。”他困惑道：“既然是孽，便要消除，那只要人间无爱就好了，是吗？” 　　“人间若是无爱，”地藏微笑：“与地狱有何差别？” 　　“菩萨……” 　　“爱无错，只是贪不得，欲要有度。” 　　“贪……欲……”他重复着，心里有些朦胧的东西，似乎要冲破，可是却始终有一层隔膜。 　　“你如今不懂，日后自然会明白。” 　　“那狐王和狐后……” 　　“命劫注定，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去处。” 　　后来，狐后为了替强闯地宫扰乱地府的狐王赎罪，甘愿被流放无境之国——无境之国，一个传说中有去无回的地界，在三界之外，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没有止境，在那里流放，即使走过了四季，可能也看不到另外的灵魂，更何况，据说，那里并没有四季之分，不是冰天雪地就是狂风暴雨，或者是漫天黄沙，天气恶劣，不堪设想。被流放在无境之国的灵魂孤独、寂寞、绝望，偏偏生命如同国境一般没有尽头，只能一直流放，一直流放。 　　狐王得知以后，痛苦万分，不肯回到人间，甚至在地狱之火中自焚，以期成全。 　　地狱之火的威力，即使是不意碰到一点点也是痛灼挠心，看着那在地狱之火中依然面不改色的狐王，他心里对“爱”这个字的认知却更加迷惘了。 　　地藏出现得很及时，他的一句话，即便是十殿之王也很听从。 　　狐王如愿以偿，他也被放逐无境之国。 　　奉命押送狐王的就是他，狐王请求他让自己回狐族看自己唯一的儿子最后一面。他答应了。 　　他看到了那个狐族的王子，只有三百岁的小王子尚且还是个孩童的模样，聪明乖觉的模样，一看就是平日里被父母和臣下宠坏捧惯了的，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也仍旧是个孩子，找不到父母看不到父亲时也会哭。小王子哭得稀里哗啦，哭得睡着了，满脸都是泪水。 　　狐王入了小王子的梦，父子相会，梦里的小王子激动地扑进狐王的怀里，说着许多撒娇的话。而狐王深知从此一别，此生怕是不再相遇，他以往虽然娇宠稚子，可是此时又恢复了严父的模样。他教训了小王子好些话，包括把王位传给小王子，叮嘱他管理好狐族的事务，以及狐族各方势力的权衡利弊——这确实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也是一位优秀的父亲，可是，今日他选择了这条路，注定把所有的优秀都变成了不合格，他注定要负许多人。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只是，于他，别无选择。即使心疼，这一刻也必须严厉。不过狐王对小王子的教育也只能点到为止，毕竟时间并不允许。 　　“狐王，时辰到了。”他在一旁提醒抱着儿子的狐王。 　　狐王目光一沉，即使不舍和不忍，也只能放开儿子。 　　“你是谁？你要带我父王去哪里？”小王子抓住他的衣角，板着一张小脸极力做着威严的模样。 　　“我只是一个接引的差使，接送魂魄去往该去的地方。” 　　小王子看了看自己的父王，又问：“那是哪里？” 　　他看着连自己的腰都不到的小王子，试着向他父王那样摸摸他的头，说：“那是你去不了的地方。” 　　小王子并不拒绝他的碰触，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坚持不懈地问：“什么样的地方是我去不了的地方？” 　　“小王子，你以后就知道了。” 　　他带着依依不舍的狐王离开，小王子被孤单地留在了他的梦里，不知道他醒来以后会不会真的把这个只当做自己的梦境。 　　他送狐王去无境之国的入口，狐王进去之前，他问了狐王一个问题：“你会后悔吗？” 　　狐王微微一笑，眼中的温柔皆是因为想到那个自己即将追寻的人——即使这个追寻的时间可能是遥遥无期——“只要本王的魂魄不灭，便永不后悔。” 　　望着狐王远去，逐渐消失在迷雾中的身影，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最后只能化为了一声叹息。 　　地宫的日子难过，却也好过，一日又一日，除了接触不同的魂魄，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如此两百年匆匆而过，他几乎都要忘记了那个让他感慨的狐王与狐后的故事，却在那一日去往人间勾魂归来之时，在人间与地宫的交界处，发现了不知何时跟在他身后懵懵懂懂的陌生孤魂一只—— 　　他看到了那孤魂眉间的蓝色符印，突然认出来了——原来，这就是那位小王子。 　　——————————分割———————— 　　一早醒来，清欢没什么精神，面对一桌子狐族的美味佳肴都没什么胃口。 　　古月华盛了一碗鸡粒粥放到他面前：“看吧，昨晚让你不好好睡觉，出去乱跑，现在不舒服了吧？” 　　“和那没关系……”清欢揉着太阳穴：“我是做了一晚上的梦，把自己给折腾累了。” 　　“做梦？”古月华笑看着他：“都梦见什么了？” 　　“不记得了。”清欢摇头：“那个梦好像很长，好像有好多人……” 　　古月华撑着脸：“那，有梦到我吗？” 　　“你？”清欢瞟了他一眼：“我梦到你干什么？” 　　“你都说你梦到了好多人，怎么就不能有我了？你现在每天和我在一起，还不梦到我，那我也太没存在感了吧？” 　　清欢扯了扯嘴角，搅拌着那碗粥：“行了吧，我一般不做梦，可是一做梦通常都不是好梦……这样你还想我梦到你？” 　　古月华轻笑：“我都好，不管是好梦还是坏梦，只要是被你梦到，我就乐意。” 　　“你就这点追求……”清欢鄙视道：“好歹还是一个王。” 　　“我这个王做不做都无所谓……”古月华说：“如果你要给你做也行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人，怎么可能做狐妖一族的王？”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这有什么关系？”古月华很是理所当然地说：“只要你愿意留在我们狐族，就是我们狐族的人了，能者居之，你做王有什么要紧？我是会全力支持你的，肯定不会有人会反对。” 　　是啊……清欢想起狐族的人对古月华那尊敬崇拜的模样——那也得人家敢反对啊…… 　　“王！”这时，门口传来声响。 　　古月华正了正脸色：“进来。” 　　清欢对他们狐族的事不感兴趣，还是老实喝他的粥吧。 　　进来的就是阿曼婆婆身边的一个狐姬，那张美丽的脸庞上此刻爬满了焦急：“王，不好了。” 　　“什么事？”古月华漫不经心地问。 　　“是……”狐姬偷偷觑了眼在喝粥的清欢。 　　“看什么看，你说你的。”古月华淡淡道。 　　“是。”那狐姬忙回道：“昨晚阿曼婆婆的屋子被盗了。” 　　“被盗了？”清欢也抬起头看那狐姬——不会吧，他昨晚和阿曼婆婆见面的时候还什么事都没有啊。 　　“那是丢了什么东西？”古月华语气不紧不慢。 　　“阿曼婆婆没有说，”狐姬回答：“她让我们在屋子里找，可是却没说找什么东西……只是奴婢瞧见她屋子里桌子上有一个打开的乌木盒子，里面是空着，想着是不是里面的东西不见了……那形状，倒像是什么书卷画轴的东西……” 　　听到盒子，再是画轴，清欢心里一阵心虚，因此嘴里的粥咽下去的动作猛了些，结果导致自己被呛到了…… 第159章 丢画 　　古月华轻拍清欢的背：“怎么喝得这么急？没事吧？” 　　“没事。”清欢擦了擦嘴，问那狐姬：“画真的丢了？” 　　不等狐姬回答，古月华开口了：“你怎么知道是画？” 　　清欢一顿：“猜的。” 　　古月华没有追问，只是对狐姬说：“狐族一向平静，哪里有盗贼？还盗婆婆的东西？怕是婆婆记混了，忘记放哪里了，你们都去仔细找找。” 　　“是。” 　　狐姬走了以后，原本昏沉没有精神的清欢好似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你对婆婆的事情还挺关心的。”古月华对清欢说。 　　“哦，阿曼婆婆人挺好的。”清欢含糊地说，心里却在想——怎么就不见了呢……明明昨晚才看过……古月华说的没错，这里应该美人胆子大到去阿曼婆婆那偷那幅画，况且就算偷了也没什么用啊……可是那幅画怎么就不见了呢，总不至于自己长翅膀飞走了吧…… 　　“发什么呆，快吃。”古月华轻拍了下清欢的头，说。 　　清欢摸摸自己的头，本来想要抱怨一声的，可是抬头迎上古月华专注的目光，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古月华……为什么你对阿曼婆婆丢了东西这件事好像不怎么关心啊？”不应该啊，之前看古月华对阿曼婆婆的事很伤心的啊……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古月华表情淡淡的：“东西没那么容易丢的，应该是婆婆自己记岔了。” 　　“可是……”清欢总觉得古月华不对劲。 　　古月华一笑：“看来你是不想要吃了？” 　　清欢愣了下，放下勺子：“我是没什么胃口。” 　　“那么，我们走吧。”古月华起身。 　　“走去哪儿？”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分割—————————— 　　古月华带清欢去的是老狐王和狐后原来的住处——和古月华住处的富丽堂皇不同，这里虽然不乏各种珍贵奢华的珠宝点缀，可是更多的是鲜嫩的花花草草，都是精心饲养的，显得十分别致和清雅。 　　“王。”正在里面的几位狐姬看到古月华进来纷纷行礼——她们方才正在侍弄那些花草。 　　古月华点头：“你们出去吧。” 　　“是。” 　　清欢见那庭院中竟然有一个紫色花藤缠绕的秋千架，走过去，摸了摸：“看不出，你父王和母后还挺有情趣的。” 　　“这是母后喜欢，父王亲手做的，”古月华环顾四周：“包括这些花草，虽然过去了千年，也都换过不少轮了，可是我还是让人每日来侍弄，维持母后生前的样子。” 　　清欢坐在那秋千架上，看着古月华：“你有心了，你父王和母后若是能看到，也会高兴的。” 　　那秋千架很大，古月华就挨着清欢坐下来，秋千晃了晃，清欢想要起身被古月华拉住，他只好继续坐着，心想就算坏掉也不关自己的事。 　　“其实，对于父王和母后，很多事我已经记不得了，有很多事是婆婆告诉我的。”古月华说：“你知道吗？我的母后原来并不是狐族。” 　　清欢有些惊讶：“那她是……” 　　“她是人类。” 　　清欢瞪大眼：“她是……人类？！”这是清欢原来没想到的，他之前是怀疑过，明明是狐妖，为什么狐后最后会早早病死…… 　　古月华点头：“母后和父王邂逅是机缘巧合，父王钟情母后，可是当时母后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她只当父王是平民百姓……忘了说了，母后原来是一个王朝的公主，她身份尊贵，可是因为这个尊贵的身份她被选择作为和亲的对象，在和亲的路上，父王出现了，母后这时认清了自己的心，她选择和父王私奔，结果他们私奔的时候被发现了，一路被追到了绝境，父王中了数箭，坠下了悬崖，母后当时义无反顾地跟着跳了下去……” 　　“等等。”清欢打断他的话：“这故事不合逻辑吧？就算你母后是人类，可是你父王是狐妖啊，怎么可能那么没用？” 　　古月华轻笑：“我可没说谎。” 　　清欢想了想就明白，扯了扯嘴角：“好吧，我明白了，果然，你们狐族都是狡猾的，掩藏身份得这么彻底，避免了许多麻烦，还能借此试了个真心。” 　　“不管怎么说，父王对母后都是真心的。等母后意识到父王是骗她的以后她人已经在狐族了。” 　　“这到底算强抢民女呢还是诱拐少女呢？”清欢挑眉看古月华。 　　“虽然中间是有些差错，可是父王和母后确实是真心相爱的。母后很快就接受了父王的身份也就在狐族住了下来，再来后父王登上王位，母后顺理成章成为了狐后。” 　　清欢撇嘴：“那她能有别的选择吗……古月华，你该不会以后也像你父王一样，使那么多心计吧？” 　　“我？当然不会。”最多用一些小手段。 　　清欢点头：“那你母后始终是肉身凡胎，她如何在狐族生活呢？首先，寿命就是个问题……” 　　“父王用了族中秘法延长了母后的寿命，可即便是这样，母后的身体始终和狐妖不同，结果就是一直没办法受孕……”古月华徐徐道：“母后求子心切，她不想断了父王的后，不惜以命相搏，这才有了我的出生……打那以后，母后的身体也就越来越不好，如同油尽灯枯，最后也是在父王的怀中断气……” 　　清欢拍了拍古月华的背：“这是你母后的选择，你不必太过介怀……” 　　古月华顺手握住了清欢的手：“我知道。母后过世以后，父王为了抢回她的魂魄独闯地府，然后两个都没有回来……我就这样当上了狐王。” 　　清欢沉默了下，问：“古月华，你恨你父王吗？他为了追寻你母后，把你抛下了，让你小小年纪肩负气整个狐族……你会恨他吗？” 　　“恨吗？”古月华目光变得悠远：“一开始的时候是很难过的，那时候还小，就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母后不在了，父王也不在了，他们丢下我……你知道的，小孩子本来就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我原来是被娇宠的那个，那种心理落差会更加大……” 　　“很多事很难两全其美的，”清欢尝试着说安慰的话：“为人父母肯定深爱子女的，只是，你母后生老病死不由己，你父王只是做了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选择，必然得舍弃一些东西。” 　　听到清欢的话，古月华看着他笑了，眼睛弯了弯：“是啊，其实后来年纪越大我想得也越明白，我自己也经历了生死……加上，我也逐渐理解了父王当年的辛靖，如果是我遇到他这种情况，要做这种选择，我也会毫不犹豫选择追随自己的爱人而去。” 　　清欢道：“你能够理解就好，只是未必谁都会碰上那么极端的情况。” 　　“我想说的是，”古月华声音转为低沉：“我不会放弃。” 　　古月华的话是望着清欢说的，那眼神定定的，深邃得如同要把清欢吸进去—— 　　清欢看着他，竟然移不开视线——古月华的眼中有太多的东西，爱恋、执着、坚定，还有些许疯狂…… 　　古月华的脸越靠越近，清欢想要伸手去推他，可是两只手都被锁住了。两人的鼻尖都碰到了，呼吸纠缠在了一起，唇瓣相贴的那一刻，清欢知道不好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非常及时的，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清欢的头后仰避开了古月华，却忽略不了此时的心跳如雷。 　　古月华低骂了一声什么，然后才松开清欢的手，起身：“进来。” 　　门被推开，从外面进来的是服侍在阿曼婆婆身边的狐姬。 　　“王，婆婆有事情请白先生过去。” 　　清欢从秋千上起来，尽量让自己神情镇定，只是脸上的绯红暂时消退不下——“好，我这就去。” 　　在经过古月华的身边时，古月华再次拉住了清欢的手，低下头在清欢耳边低喃：“快点回来。” 　　“……嗯。” 　　清欢忙甩开古月华的手——只觉得掌心一片火热。 　　他快步往外面走，狐姬跟在他身后，快到阿婆婆婆的住处时，清欢问：“阿曼婆婆找我什么事知道吗？” 　　“不知道，婆婆没说。” 　　等到了的时候，清欢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他走近阿曼婆婆的屋子，那些狐姬就守在门外。 　　“你来了。”阿曼婆婆拄着拐杖，站在桌旁，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 　　“阿曼婆婆，你找我来什么事？” 　　阿曼婆婆抬起拐杖，指了指那桌上的空盒子。 　　清欢会意：“我早上听说了，那幅画真的丢了？” 　　阿曼婆婆点头，叹了口气：“哎，冤孽啊。” 　　清欢不解：“阿曼婆婆，你是什么意思？” 　　阿曼婆婆盯着清欢，那双矍铄的眼睛此刻却似乎暗淡了下去：“我怀疑，那幅画，是王拿走的。” 第160章 许愿仪式 　　从阿曼婆婆处回来，清欢的心情是很难形容的，这件事其实他也是稀里糊涂的，但是对于自己和古月华的那段往事他并没有如何怀疑，实在是先去有太多的例子。而清欢本来就和古月华纠缠不清了，如果再有原来的故事铺垫，事情会更加复杂——更何况，在阿曼婆婆的描述中，当初的主动权完全在自己身上，古月华完全被瞒在鼓里，如果他一直都想不起来不知道还好，可是如果他知道真相的话…… 　　清欢真是很难想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清欢心事重重地往前走，什么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都不知道，直直地撞上去—— 　　“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看路？”古月华扶住了清欢，温声问。 　　清欢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到古月华的时候那种尴尬还有心虚的感觉就涌上来了。 　　“怎么了？”古月华笑看着他。 　　他表现得太正常了——清欢几乎都要推翻之前他拿走画的推测了，可是…… 　　“没事，就是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清欢如是说。 　　“一直不见你回来，我就想去找你。”古月华对着清欢身后的狐姬挥了挥手，那狐姬马上退离了——“对了，婆婆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说些闲话。”清欢也实在懒得编谎。 　　“你们怎么那么好聊？”古月华说。 　　是啊——他怎么没发现呢，这个温和的古月华其实是奇怪的，明明那么漏洞百出的回答，明明应该深究的，可是他都点到为止，没有问下去——古月华即使好说话，可是并不好糊弄。 　　古月华看着清欢：“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你……”清欢张了张嘴，回过神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这个假期差不多了。” 　　“明天，明天早上就回去。” 　　古月华想要去牵清欢的手被他避开—— 　　“我自己会走。” 　　古月华看了他一眼，没有强求：“我带你去逛逛。” 　　“好。” 　　清欢不会想到的是，不过是一晚的差别，有些事就会发生巨变。 　　————————分割———————— 　　吃过晚饭以后，古月华就神神秘秘地要带清欢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还要戴这个？” 　　此刻，古月华正亲手给清欢的双眼蒙上黑布：“别急，待会你就知道了。” 　　“好吧，别蒙太久，我不喜欢。” 　　“知道了。”现在清欢双眼被蒙，古月华光明正大地牵住他的手，引领他往外面走。 　　眼睛被蒙着，虽然耳朵依旧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但是还是有种不安全感。清欢下意识地握紧了古月华的手——古月华当然是可以信任的对方，可是他身上同样有很多不确定性，那种不确定性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因为他的性格并不好琢磨，喜怒不形于色——比如说，钟黎和季知秋说喜欢他，清欢是相信的，没有丝毫怀疑，可是古月华说这样的话，总会让他去想这句话的真假，背后是否有其他的意思——因为这样，清欢的顾忌也就更多了。 　　这一路过去，清欢想到了很多事，所以这段路似乎变得十分漫长。 　　慢慢地听到了水声，路也有些不平起来，似乎踩在了鹅卵石铺的路上，走过去的时候，古月华还细心地用一只手盖在了清欢的头上，以防他被假山给磕碰到——所以看起来两个人的姿势，清欢几乎是依靠在古月华的怀里的，他本来也意识到了，古月华的身体温度并不算热，可是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却盈满了清欢的鼻间。 　　水声越来越大，那种感觉就像是清欢站在一个小瀑布的前面。 　　古月华解开黑布的时候，清欢只觉得眼睛被刺了下——他才发现自己此时置身于一个山洞中，这个山洞与狐族寄居的山洞不同的是，里面有一个非常大的水池，而水池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引来的水源源不断地冲下来，那水的颜色竟然是五彩斑斓的，如同最美丽的五色锦缎，那水光潋滟，映射出彩色斑斓的光，照亮了整个山洞，随着水流光线交替，完全可以媲美现在人工制造出来的水晶灯光。 　　水流并不算缓，水滴溅到了清欢和古月华的身上——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狐族的禁地。” 　　“禁地……”清欢想气昨天晚上自己出来散步就差点走进禁地，那个时候在外面看到里面会发光原来是这个…… 　　“这里好美……为什么会被称为‘禁地’？是……有什么秘密吗？”清欢好奇地问。 　　“秘密……也称不上秘密，”古月华指着那水池：“这水是狐族的生存基本，只要水流不断，不枯竭，那狐族一族就会延绵下去……而且，这还是族人一生一次的仪式进行的地方。” 　　“仪式？什么仪式？” 　　“通俗地来说，就是一个许愿仪式。”古月华道：“每个族人一生可以有一次许愿的机会，这个机会用完了也就没有了。”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清欢问。 　　“唯一的限定条件是必须雨自己息息相关的愿望，只属于自己的愿望。”古月华继续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吗？父王就是在这里许愿，让母后从肉体凡胎变成了狐妖，父王想要雨母后长相厮守……而母后变成狐妖成为狐族一员以后，她也拥有了一次许愿的机会，而她的愿望就是为父王生下子嗣，不惜代价。” 　　提到老狐王和狐后的故事清欢还是有些唏嘘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或许……现在你的母后和父王已经相守在一起了呢？对了，那你已经在这里许过愿了吗？”清欢岔开了话题。 　　古月华轻轻摇头，望着清欢：“还没有，不过，我今晚想要许愿。” 　　“今晚？”清欢睁大了眼睛：“现在？” 　　“嗯。” 　　清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你……想要许什么愿？” 　　古月华凝视着清欢，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盛满了温柔，可是下一秒他的动作却大大出乎清欢的意料——因为他伸出手把清欢往前推，清欢猝不及防，身体往后仰，栽进了那水池之中。 　　清欢瞪着古月华，“为什么”三个字被水流淹没，置身水中，整个人像是被四面八方来的无形力量给拉扯住，清欢想要浮出水面却不能——他现在才发现，原来在上面看来清澈见底的水池，可是在水池之下，却漆黑一片，而且水好深好深…… 　　“扑通。”重物落水的声音。 　　是他……跳下来了吗？…… 　　很快，清欢看到了古月华——明明水里那么黑，但是古月华身体的四周围却带着蓝色的光晕，他的样貌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在那水里，古月华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异样，他微笑着游过来，然后抱住了清欢，他周身的蓝色光晕笼罩住了清欢，最后包围住了他们两个，与周围的水流隔开来—— 　　清欢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他看着古月华：“为什……唔……” 　　古月华低头含住了清欢的嘴唇，这一吻深情缠绵，好似倾注了所有的温情蜜意，可是那温柔背后又蕴藏着不容拒绝的反抗的霸道力量。亲吻结束，古月华的手指轻抚着他水润的嘴唇，低声道：“就在今天晚上，我许下我这一生唯一的愿望……我想要与你……” 　　“不要说。”清欢心底深处有着深深的恐惧，他害怕……他用手盖住古月华的嘴唇，阻止他说出口，眼神带着恳求。 　　古月华握住他的手，抬起在他的手心虔诚地印下一吻，才放下来，望着清欢写满了恐慌的眼神—— 　　“仪式已经开始了。清欢，你听着，一字一句。”古月华语气缓慢，可是坚定得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打下烙印：“我的愿望是：我要与你结定命运羁绊，让你成为我唯一的伴侣。” 　　“古月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清欢语气艰涩。 　　“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命运相连，谁都无法阻隔。”古月华与清欢十指交扣，就如同他说出的誓言一般。 　　“不……不可以这样的……”清欢拧着眉，神情痛苦——“你不该、不该再和我有牵扯的……” 　　“仲珈，别想要丢下我……”古月华靠在清欢耳边，声音低得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清欢猛地抬头，错愕地望着古月华。 　　“我说了，仪式现在才开始。”古月华笑望着他，额头上的蓝色符印慢慢浮现，他扣住了清欢的腰，低头再次吻住了他，这次并不是浅尝辄止…… 　　在那蓝色的水球外面看到的是，交缠在一起，几乎合二为一的身影…… 第161章 狐儿 　　“大人，簿上并无他的名字，他又是自个儿跟到了地宫，这可如何是好？”鬼差小声问他。 　　他看眼前的白衣少年，神情恍惚，目光呆滞，形体又半透不明，只怕魂魄已经离散了。 　　见他沉默，鬼差继续说：“大人，不如咱们把他送出去就省事了。” 　　他开口：“如果送他走，怕是不消几日就魂飞魄散了。”即便是侥幸回到肉身，也只是个痴傻懵懂的存在。 　　“那大人的意思是……”鬼差小心地询问。 　　“让他先留在我处吧。”他说。 　　鬼差有些犹豫：“大人，这……” 　　他一挑眉：“怎么？” 　　鬼差忙摇头：“不，不，就依大人所言。” 　　他看了那少年一眼，淡淡道：“随我来。” 　　少年空洞的眼睛望着他，身体却并无动作。 　　他叹口气，伸手牵住少年的手，引着他往前走。 　　这一牵手，便牵出了后面的诸多纠葛。这是当初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叫“仲珈”，也就是世人口中的无常君，负责勾摄生灵，接引忘魄，不过他手下也有许多鬼差，拱他差遣，他的权利在地宫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不过因为他与坐镇的地藏相熟，时常受地藏点拨，免不了被高看几分。 　　他也说不清在地宫里呆了多久，也记不得在地宫之前的时光是如何的，似乎他有记忆开始就在地宫里了。地宫的日子多少是有些无趣的，只是他很习惯这样的生活，每日只消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因性格的关系，在地宫里他并无什么交好的朋友，除了师长般存在的地藏，便是时常需要打交道的子皿了，子皿脾气古怪，嘴毒心硬，他们两个相处却是意外的和谐。 　　他一直是孤身而居，突然身边多了一个“人”，多少还是有些变化的。不过，因为魂魄未全的关系，那少年神智并不清明。不过少年很依赖他，去哪儿都要跟着他，这也是个麻烦。 　　“狐儿乖，在这儿等我回来。”他奉命要去人间，可是少年依旧紧跟不放。 　　少年睁大着眼睛望着他，似乎对他的话还不甚清楚。 　　他牵着少年的手让他坐下来，指着房屋前那雨水池相连的铜漏说：“你看着它，等那铜漏放满五次，我便回来了。” 　　少年依旧望着他。 　　他握住少年的手：“五次知道吗？就是你的五根手指，数完五个就是了。”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明白了吗？等我回来。” 　　说完，他摸摸少年的头发，才离开了。 　　那天的差事尤其多，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少年搬着一条小板凳坐在那水池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铜漏，手指已经掰了四根了。看到少年虔诚的模样，他觉得好笑，心里也是一片柔软。 　　看到他回来，少年表情呆呆的，然后举起自己的四根手指，意思是还没到五根。 　　他不由失笑，走过去轻敲了下少年的额头，然后领着他回房。 　　这样的时光维持了好一段时间，少年如同孩童般的清澈目光，还有无条件的信任带给他很不一样的感觉，乃至后来，随着魂魄的逐渐积聚，少年的意识也慢慢清明，会说话了，会喊他名字了，不再那么好糊弄了，开始有自己的小心思，会使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了。他只是觉得少年长大了，也并无觉得不妥。 　　“狐儿，你是不是捉弄六殿的小鬼了？” 　　“我只是觉得好玩，陪他们耍耍。”少年满不在意。 　　“我说了，让你不要随便出去。” 　　“我……” 　　“去房里罚跪，把桌上的那盘铜豆子拣完才可以起来。” 　　对于他的惩罚，少年只是停顿了下就照做了，没有说出什么抱怨的话。 　　类似这样的事并不少，不过少年也学聪明了，比如欺负“人”这种事他就能够使手段让他们打落牙齿活血吞，不敢声张——他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一旦知道必会处罚，少年每每都是乖乖受罚——在他面前终究还是心甘情愿服软。 　　他逐渐也意识到了——终究是不甘寂寞的，少年身上流着妖族的鲜血，即使尚未记起前事，可是骨子里还是不甘平庸的。 　　有一天，少年对他说：“仲珈，你老是往人间跑，人间好玩吗？” 　　“我是去办事的，不是去游玩。”他一边看书一边说。 　　“我都不记得人间的事了，上次我去阴律司的判官审案，那些鬼魂说起人间的事情来特别有意思……” 　　他合上书册，看向撑着下巴的少年：“狐儿，你想去人间？” 　　少年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发亮地看着他：“仲珈，你愿意带我去人间玩？” 　　“如果你想要回人间，我可以送你回去。”他道：“如今你的魂魄差不多都回归了，回去也未尝不可。” 　　闻言，少年脸上的神采消失，冷淡下来：“我不要，我是想去玩，不是还阳，如果还阳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你的性子更加适合在人间，地宫终究太无趣苦闷。” 　　“我说了不要回去了！”少年说完摔门离开了——那是少年第一次同他赌气。 　　他心下怏怏，那次以后他便在没提起回人间的事，而少年也与他重归于好，行动也收敛了许多。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那日他遇到了子皿—— 　　“你近来添了许多生气，是为何？”子皿问。 　　他回答：“并无什么不同。” 　　“你身边多出来的那个，他并不属于地宫，”子皿却是戳穿了他：“如果你执意留下他，不知道生出什么是非来，怕是害人害己。” 　　“子皿，你知道些……什么？”他心下不安。 　　“仲珈，你既然身居无常职位，便应该做到无情无欲，你把一个人间的妖类私藏地宫，甚至纵容他在地宫胡来，若是有一天上头追究起来，无论是你还是他都难辞其咎。” 　　“我……” 　　“仲珈，趁如今还未出事，你要早做决定。”说完这句话，子皿就离开了。 　　若是没人点破，他尚可自欺欺人，可是如今…… 　　他心里开始动摇了。 　　然而真正促使他下定决心的是另一件事。 　　那狐族少年胆子越发大了，听闻地藏菩萨经案下那只谛听神兽如何通灵，少年难掩好奇心，偷偷潜入地藏宫中—— 　　他并不知道少年在地藏宫中遇到了什么，只是少年回来的时候精神恍惚，满口胡话，说好多人要杀他，他也杀了好多人，还抱着自己不让他离开—— 　　“……仲珈，不要丢下我……仲珈，以后我听你的话……你和我在一起……仲珈，我……我好喜欢你……” 　　他在一旁听着心惊，终于知道不好了。 　　趁着少年昏迷，他来到了地藏宫请罪，跪在那宫门外，长长磕头不起。地藏并未出来见他，只是谛听叼来了一张纸给他，那纸上明明白白写着一个字：舍。 　　他重重地叩了个头，把那张纸化为灰烬，起身离开——这时候已经不是他能选择的了。 　　后来，少年醒来以后，竟不记得在地藏宫里的事了。 　　那是他第一次带着少年一起去忘川，带着一柄钓竿。在忘川钓鱼，整个地宫只怕也就是他有这闲心了。 　　“里面有鱼吗？”少年好奇地问。 　　“心里有鱼，那就有鱼。”他回答。 　　坐在那舟上，少年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有没有鱼——“仲珈，这是第一次我们一起出来玩，虽然仍然是在地宫中，但是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高兴。” 　　他背对着少年：“你高兴就好。” 　　“仲珈，以后我们常来好不好？”少年说着自己的愿望。 　　“……嗯。”他轻点头。 　　三四个时辰过去了，一条鱼都没有上来，他倒是没什么所谓，而少年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盯着看了那么长时间，竟然也不觉得厌倦。 　　“狐儿，若是我让你回人间怎么样？”他终于开口了。 　　少年皱了皱眉：“不要，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和你在一起。” 　　“那，如果是我跟你一起呢？”他试探性地开口。 　　“你和我一起！？”少年猛地坐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我没有听错吗？你是说、是说你要和我一起回人间？！” 　　他转头看着少年：“嗯，你没听错，我陪你一起。” 　　少年总是带着傲气的脸上绽放开来灿烂无比的笑容：“真的真的吗？仲珈，你愿意跟我一起去人间？！我不敢相信，你真的愿意吗……不是我在做梦吗？” 　　他握住少年的手：“你不是在做梦，我说，我跟你一起去人间。” 　　“太好了！！！”少年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纤瘦的腰肢：“太好太好了！仲珈，你对我真的太好了！！仲珈，我好喜欢你……” 　　他被少年抱着，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目光暗沉了下来。 　　少年满心的喜悦和兴奋，他彼时到底稚嫩，很多事都想不到。 　　如果他知道自己意味的天长地久的相守，其实只是镜花水月，很快就是离别，而且是几百年的分离，他此刻肯定无论如何都会抱着怀里的人不放手。 　　——————————分割—————————— 　　狐族最年轻的王从长达一年的昏迷中醒来了，他是怎么回来的，狐族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只是在得知王醒来的前天晚上，他们都似乎听到了一串悠远的铃声在外面飘过，几乎以为是在梦中。 　　只有几位长老知道事情的真相，因为他们目睹了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人带着他们的王回来了。那天晚上，只有女长老阿曼与那年轻人私下进行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谈话，后来年轻人就离开了。 　　王醒来的那天早上，族中除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刚刚醒过来精神仍旧不济的王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他在书桌前画了一幅画，那画上是一条河，一片彼岸花，一叶轻舟，以及，一个人。画完以后，一滴眼泪从王的眼中滑落，滴在了画卷上，仿佛与那河水混为一体。 　　“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很重要的一个人。”王如是说。 　　阿曼长老悄悄收起了那幅画，后来王也没有提起画，更没有提起在他魂魄离散的那段日子，如同过眼云烟，全都消失了。 　　只是，不只是阿曼长老，还有族人都发现了，醒过来的王性情大变，深切体会到的就是原本那群心怀鬼胎，意谋不轨的叛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狐族上方的空气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仲珈，有很多人想要杀我，我也杀了很多人，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好可怕……’ 　　‘不会的，狐儿，我陪着你，没事的，不要怕。’ 　　‘仲珈，你要陪着我……我不想变成那样……只要你陪着我……’ 　　…… 第162章 夜晚的战 　　睡了多久呢……总觉得很漫长的样子。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头顶红色玛瑙珠子和猫眼石串联的顶账——这是古月华的房间。 　　想到古月华，清欢的记忆也慢慢回笼，那个时候……在那个密闭的空间，紧密交缠的身体，以及融合在一起的灼热呼吸…… 　　掀开被子，被子下面的他只穿着薄薄的素缎睡袍。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狐姬—— 　　“白先生，您醒了。” 　　清欢默了下：“古月华呢？” 　　那狐姬的神情有些异样，迟疑地开口：“王现在在忙……” 　　“我的衣服呢？” 　　狐姬忙去柜子里捧了清欢的衣服来，那是清欢原本就带来的换洗衣服，现在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而且还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幽香，还是挺好闻的。 　　见那狐姬想要伺候他穿衣服，清欢说：“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狐姬闻言点头离开了，在门还没完全关上的时候，耳力极好的清欢隐约听到了狐姬与外面的人小声说着“他醒了，怎么办怎么办”…… 　　清欢皱了皱眉——总觉得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清欢脱掉身上的睡袍，要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自己胸口的一枚蓝色符印，那符印和古月华额头上的一模一样，如同拓印上去的一般…… 　　等清欢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门口的两个狐姬神情都有些慌张—— 　　“白先生，您要不在房间里先休息休息吧。” 　　“是啊，白先生，您饿不饿？很快会送点心过来，您在房间里稍等一下吧。” 　　很明显，她们都不想清欢出去。 　　而她们越是这样，清欢就越想出去一探究竟。 　　“不用了，我出去走走。”说完，越过她们往外走。 　　两个狐姬彼此交换了一个“糟糕了”的表情，忙紧跟在他的身后。 　　从古月华的洞府出去，清欢大吃了一惊——明明昨日看到的还是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可是如今那地面如同被平地惊雷给炸开了，地面的草皮被炸开了，走几步就看到几个或大或小深深浅浅的坑洞，古月华的洞府比较独立，而往远处看去可以看到不少被毁掉的居住山洞，不是掀了顶就是被乱石堵住了门口——狐族的族人正在忙着整修，而在他们之中清欢也看到了为数不少的受伤人群…… 　　究竟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怎么回事？”清欢问跟着的两个狐姬。 　　“这……”她们神色为难。 　　清欢注意到那些族人对自己的躲闪，心里的疑惑更加深—— 　　“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吗？” 　　“……”沉默。 　　“你们带我去找古月华。” 　　“不行的……王吩咐过……” 　　“他说不准我去找他？”清欢几乎要骂人了：“既然他不想见我，那现在你们让我离开吧。” 　　“不、不是这样的，白先生……”狐姬慌忙道：“只是王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王他……” 　　“白先生别为难她们了，有什么话我来说吧。” 　　清欢转身，看到了走过来的阿曼婆婆，她的神情中带着疲惫，可是眼神依然矍铄—— 　　“阿曼婆婆？” 　　“你们先下去吧。” 　　“是。”那两个狐姬如获大赦。 　　看到阿曼婆婆的时候，清欢想起先前自己做出的承诺，不由有点心虚——虽然那并不是自己主导的…… 　　“对不起，阿曼婆婆，是我违背了承诺。”清欢道歉道。 　　阿曼婆婆摇头：“如果白先生是说王与你结定的事，那不怪白先生。我哪里不晓得，我们的王从来都独断专行，何况在自己的事情上，那就更加任性了。我只是想不到，也来不及阻止了，如今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这个真的没办法改变吗？” 　　“不可能了，在许愿池结定，怎么可能有反悔的机会？”阿曼婆婆说：“相信你身上应该有了王的印记，是吗？” 　　清欢想起胸口那枚蓝色的印记，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阿曼婆婆缓缓道：“你已经成了王唯一的伴侣了，只要举办正式的仪式，你就是我们狐族的狐后……” 　　听到“狐后”这个词，清欢鸡皮疙瘩都起了：“不，我对‘狐后’还真的没兴趣……” 　　阿曼婆婆神情严肃：“这可由不得你。” 　　清欢已经后悔了——为什么自己要跟着古月华来这里……他分明是有所预谋的…… 　　阿曼婆婆叹口气：“我早知道王与你的结合会带来灾祸，可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清欢一愣：“什么意思？”难道说现在狐族变成这样真的和自己有关？ 　　阿曼婆婆的权杖在地上敲了敲，才道：“昨夜我得知了王去了禁地，带着人赶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禁地被王下了结界，根本进不去。而在那不久，就有人闯入了狐族，他竟然通过了狐族的结界，单枪匹马就进来了，我带着族人去阻拦他，勉强把他拦住了，可是也不敢松懈……” 　　“他……是谁？”清欢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是谁我们不知道，只是，”阿曼婆婆顿了下：“他是来找白先生的。” 　　“找我？”清欢心惊：“他长什么样子？” 　　“是个十分年轻的少年，穿着紫色的衣服，像是人类，可是又带着极大的妖气……” 　　“少年……紫色……妖气……”清欢想都了一个人——难道是……钟黎？可是钟黎为什么会来？而且他还找到了这里？ 　　阿曼婆婆继续说：“后来王出现了，他和那少年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少年勃然大怒，变得极为暴虐，两人就这样大战了起来，直到天亮……” 　　“那……这些都是他们造成的？”清欢指着那些被破坏的地方说。 　　阿曼婆婆点头：“很多族人也受了伤。那少年真是极其厉害，我少见有人能和王打成平手……” 　　“那……他们有受伤吗？”清欢问的是“他们”，并不是其中一个。 　　阿曼婆婆心下叹息，才回答：“自然是有的，王如今还躺在床上休息，这也是他不想你去见他的原因。那少年就不见踪影了，可是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应该还会回来。” 　　“阿曼婆婆，你带我去找古月华吧。” 　　“……好。” 第163章 坦白 　　清欢看到古月华的时候，他正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在休息，脸上有伤痕，手臂还缠绕着一道又一道的纱巾…… 　　“我在这等他醒来吧。”清欢轻声说。 　　阿曼婆婆点头，带着人离开了。 　　清欢在床边坐下，看着床上的古月华，心里有些复杂——虽然昨夜古月华在他事先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了那个结定仪式，而且后来还交合了，可是说实话，他并没有厌恶的感觉，更没有讨厌古月华——如果他不排斥古月华和自己交合，那是不是表示……还是说，这只是因为结定的影响…… 　　这时，古月华醒来了，他看到清欢的时候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你能让别人拦的住我？”清欢指了指他的手臂：“伤怎么样？严重吗？” 　　“只是皮肉伤，不过好得慢一些。” 　　如果是一般的伤，古月华当然可以很快痊愈，可是钟黎弄的伤却要花上更久时间，当然，钟黎身上的伤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钟黎孩子脾气大一些，你和他说什么了，闹成这个地步？”清欢问。 　　“他可不是孩子了。”古月华笑容收敛了些：“你不要老把他当孩子，他对你有企图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清欢皱了皱眉：“我和他的事，你不明白……” 　　“我确实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可是，他确实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只有面对你的时候，他会装得像那么一回事，否则，你以为我这一身伤怎么来的？”古月华说：“还有外面那乱糟糟的，族人也有不少受伤的，这可都是他的杰作。” 　　“他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你肯定说了什么话激怒了他。”清欢肯定道。 　　古月华默了下：“我只是陈述事实。” 　　“什么事实？” 　　古月华唇角一掀：“我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让他不要不自量力。” 　　“你……”清欢拧眉：“你这不是故意刺激他了吗？” 　　“我有说错吗？”古月华很无辜。 　　清欢咬牙，没有接话。 　　“好吧，我确实没想到，他简直是疯的，那架势，像是要把我大卸八块，处处攻我命门，还好，他之前和婆婆他们已经损耗了许多能量，要不然……”古月华握住清欢的手：“你现在怕是只能看到我的尸体了。” 　　“祸害遗千年。”清欢翻了个白眼：“况且，你是只老狐狸。” 　　“说实话，”古月华琉璃色的眼睛盯着清欢：“我们两打起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话，你会帮谁？” 　　“谁都不帮。打死算了。”清欢冷哼：“一个个年纪都不小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一定要动手吗？两败俱伤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有些问题，是原则，不能让。”古月华目光坚定：“比如你。” 　　“如果真的是为了我好，”清欢缓缓道：“就使用和平的手段，我……不想看到你们受伤。”不管是谁。 　　“你们”两个字，虽然不是古月华最想要的，可是至少他提到了“你”——“好，我保证我不会做主动的那个，如果对方来撩骚，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好。”至少算是得到了一个保证。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过也只是一会儿—— 　　“你会不会怪我？”古月华突然开口。 　　“怪你？”清欢顿了下：“你是说钟黎的事？反正你们是‘两败俱伤’……” 　　“不，”古月华打断他：“我是说昨夜……” 　　清欢竟然忘记了这码事——“怪又能怎么样？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只是，我很不喜欢这种被操纵摆弄的感觉……太被动了……” 　　“如果我事先告诉你，你绝对不会答应。” 　　废话…… 　　清欢正了正脸色：“古月华，你是狐族的王，你应该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深远，和我结定的话，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是，”古月华自嘲地一笑：“只有和你结定，我才能呆在你身边，才能有立于不败之地的把握。这还是从你和龙神身上得到的灵感，既然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和龙肇……”清欢当然也想起了那个更加麻烦如同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般的存在——“哎，你明知道我们情况复杂，为什么还要插一脚呢？”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爱你，这可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我也记得，”清欢提醒他：“你说过和我只做普通朋友的话。” 　　“那是权宜之计，”古月华笑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对我卸下心房。” 　　“所以，你早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古月华但笑不语。 　　“老狐狸。”清欢想要抽回手，可是古月华握得更紧了。 　　“非常时期就只能用非常办法。” 　　“……那么恭喜，你的方法凑效了。”清欢淡淡道。 　　“其实，”古月华深深地凝视着他：“你也骗过我的，不是吗？” 　　“我？”清欢怔了下：“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以前……”古月华的手指在清欢的掌心画着圈：“地宫……彼岸花……小舟……钓鱼……这些我都记得一些，有一个人，叫着我‘狐儿’，对我很好，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一直走一直走，好温柔……而我做错了事他也会教训我，可是我都心甘情愿……我不想和他分开，我以为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但是……他骗了我，说是陪我还阳，结果，我醒来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他还有意抹掉了我关于他的记忆……整整八百年，你说，我被骗得惨不惨？” 　　清欢哑口无言，久久才在古月华压迫性的目光下开口：“这件事……我说我也想不起来了，你相信我吗？” 　　古月华点头：“相信，如果你记得的话，肯定早就离我远远的了。” 　　清欢松一口气：“你相信就好。”这都是什么烂账啊……真是前世孽，今世报啊。 　　古月华笑了，把清欢的手凑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印下一吻：“所以，你已经丢下我一次了，这一次不能再丢下我了。” 　　“……”他那充满依恋和深情的目光让清欢的心跳不由加速，他忍不住就点头了：“好……” 　　古月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你想要我叫你清欢还是……仲珈？” 　　“你还是叫我‘清欢’吧。”“仲珈”这个名字已经是过去式不说，而且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清欢总觉得有种深深的压力感。 　　“好，清欢。”古月华和清欢的手指交缠，低声道：“你叫我一声‘狐儿’好不好？” 　　“……”清欢张了张嘴，才轻唤了声：“狐儿……” 　　古月华的眼神更加柔和，这一声“狐儿”与梦里的声音重叠，梦里的声音那么遥远，让他心痛，可是面前这个人的声音，离得那么近，让他终于有了一种实感，很踏实，很安心。 　　“我可以吻你吗？”古月华用低沉魅惑的声音询问。 　　清欢看到古月华靠近的脸，还算清醒地果断拒绝了：“不可以。” 　　看到清欢纠结的表情，古月华终于哈哈大笑，可是笑得幅度太大，扯动了胸口的伤，他嘶嘶地直吸气，惹得清欢一脸嫌弃。 第164章 受伤的黎儿 　　从古月华的房间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其实那也是古月华的房间），推开门的时候，清欢顿了下，转身对身后跟着的狐姬说：“你们先吹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是。”那两个狐姬恭敬地离开了。 　　清欢关上门，慢慢走进去，在房间中间站定，说：“出来吧。” 　　这时，从那房梁上飞下来一个人——欣长的紫色身影，少年气十足的脸，发亮的眼睛——是钟黎。 　　“你还真是大胆，就这样贸然出现，如果被人发现，肯定又是一顿折腾。”清欢对站在面前的钟黎说。 　　钟黎撇嘴：“能让我有所顾忌的只有你。” 　　清欢看着他身上衣服的破损，如同被利刃给划破的一般，还有胸口一直蔓延到腰部都有暗红的血迹，真是触目惊心。 　　“明明受伤了还要逞强。”清欢想到古月华如今还躺在床上养伤，钟黎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他现在面色还苍白就知道了：“不知道先去处理伤口吗？” 　　钟黎表情认真地看着清欢：“我想要先找你。” 　　清欢翻了个白眼：“先坐下来吧，我帮你简单处理一下。” 　　钟黎乖乖坐下来，看着清欢去接水拿毛巾，等他回来—— 　　“把衣服脱了。” 　　钟黎闻言笑了，异常暧昧，手下脱衣服的动作很是利落。 　　“笑什么笑？想什么呢。”清欢敲了他一下，嘴里嘀咕着，在看到他露出来的身体时皱起了眉头——他看到的古月华伤口已经包扎好躺在床上了，而此时的钟黎身上伤口至少十几处，形状狰狞，外翻露出面暗红的肌理，即使没有流血了，那一大片凝固的血液痕迹也可以想象之前的惨烈情况…… 　　清欢沉默着给钟黎处理伤口，把血迹一点点地擦干净，擦干净以后那伤口的形状更加清晰，他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疼吗？”清欢小心地触摸。 　　钟黎摇头，盯着他看：“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清欢站起身。 　　钟黎拉住他：“你去哪里？” 　　“找给你包扎的纱布。” 　　钟黎回道：“这种伤不包扎也没关系，它自己会好的。” 　　“如果不包扎，你行动激烈一些，伤口又会撕扯得更大，你想要早点痊愈就闭嘴。”真是的，对自己一点都不负责任——就算他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了，可是受伤也是实打实的啊。 　　清欢翻遍了房间，还很的找到了干净的纱布，而且更加幸运的找到了一些外伤药——应该是先前古月华备用的东西—— 　　清欢对药材敏感，这种外伤药他自己也曾经配过，用药的时候其实伤者会感觉很刺激的疼痛，这种疼的程度甚至会让伤者产生放弃上药的念头，当然，效果比一般的外伤药要好许多就是了。 　　给钟黎上药的时候，钟黎竟然什么声儿都没发出来，除了一开始上药因为刺激胸膛起伏了下而已—— 　　清欢抬头，正好对上钟黎专注的眼神，从那瞳仁里清晰地印出自己的脸，他轻咳了声——“如果疼出声也没关系。” 　　钟黎扯了扯嘴角：“这种疼真的不算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我曾经承受过比这要多几百倍的疼痛。” 　　是啊，怎么忘记了，那日日冰刃之苦，相比之下，这个程度真的是小case。 　　清欢低头继续给他上药，上完药以后用纱布来包扎，那纱布要缠上好几圈，钟黎配合地张开双臂，让清欢给他缠纱布，而这样的姿势，倒像是两人在亲密地拥抱一般。 　　钟黎明显很享受这样的亲密，他故意低头去嗅清欢身上的味道，感受到他头顶的毛发在他的下巴磨蹭，心里有种特别的满足感——可是药物敏锐的嗅觉让他闻到了清欢自己意外的味道……钟黎的眼底如同蓄了千年寒冰。 　　最后打了个简单的结，用剪刀剪断，清欢松口气：“好了。” 　　听不到钟黎的回应，清欢要起身的时候，发现钟黎的手按住了他的腰，现在他几乎是趴伏在钟黎缠满纱布的胸膛上——更何况此刻钟黎是叉开腿的，他置身其中，这个姿势真是…… 　　“黎儿，够了啊。” 　　钟黎注视着清欢的脸，“你真的和那只狐狸交合了？” 　　钟黎突然的问话让清欢一愣，然后绯色慢慢染上脸庞：“这件事……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 　　“那就是……真的了？”钟黎面色发冷。 　　很少看到钟黎这副样子的清欢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是，可是……” 　　“你爱他吗？”钟黎又问。 　　“我……”清欢卡了下：“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 　　“如果你不爱他说明你是被强迫的，我会替你杀了他……如果你爱他……”钟黎眼睛呈现紫色的幽光：“我也会杀了他。” 　　清欢听得心惊：“黎儿，你冷静一点……”他身上确实有杀意，而且是很强烈的杀意……清欢更喜欢那个孩子气会对自己撒娇的钟黎，而不是眼前这个…… 　　“为什么不是我？”钟黎盯着清欢，眼底的那一丝痛苦让清欢的心脏如同被拧成了一团。 　　“黎儿……”这个问题，在薛让那一世，他的前世文鲤不止问过了一次，即使临死的时候他还心心念念着，想要得到自己的回复…… 　　钟黎猛地低下头撷取了清欢的唇，几乎称得上粗暴地啃啮肆虐——他的痛苦在这个激烈的吻中展露无遗——清欢一开始还想要推拒，可是感觉到钟黎传递过来的痛苦时，他的推拒停下来了——面对钟黎，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是因为他的前世？还是因为他是自己一手养大在他最孤独的日子里陪伴着他的还在？亦或者是……如果说清欢最不想伤害的人是谁，那一定是钟黎。 　　“我爱你……欢……”短暂的停止，钟黎低喃着。 　　“黎……”清欢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暴风般的吻再次袭来——他闭上了眼睛，放在钟黎背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想要安抚此刻钟黎激烈暴躁的情绪，想要减轻他的痛苦，即使现在他的嘴唇都被咬破了…… 　　突然，他感觉到一阵湿意滑过自己的脸庞，他睁开眼睛——那是黎儿的眼泪。 　　清欢的心再次拧紧——为什么，明明他不想伤害黎儿的……可是他的痛苦都是自己造成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未来都可能…… 　　“哐当！”门在这个时候被粗暴地踢开了。 　　清欢清醒过来，想要推开钟黎，可是钟黎依旧紧紧箍着清欢的腰，甚至吻得更加深入，仿佛想要两个人完全黏合在一起。 　　“放开他。”明明是平静的声音，但是里面的森冷如同从地狱里传来的——是古月华。 第165章 失魂 　　清欢站在钟黎和古月华中间——如果他不站在中间，剑拔弩张的两个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上次遇到这种事还是在那个顶楼餐厅的洗手间，那个时候是龙肇和M。 　　为什么他总是要面临这种情况…… 　　“你一而再再而三闯入我们族地，真的是不怕死。”古月华冷冷地望着钟黎。 　　“你们这种骚气冲天的狐狸窝儿，以为我很想来吗？”钟黎紧紧抓着清欢的手：“我走可以，不过要带他走。” 　　“黎儿。”清欢瞪了他一眼——他说的话着实不好听。 　　古月华拉住清欢另一只手：“你若是识相马上滚出这里，他不是你能碰的人。” 　　钟黎冷笑：“我想碰就碰，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的事。” 　　“我有什么资格……”古月华看了眼皱眉的清欢：“就像我昨晚说过的，我和清欢已经进行结定仪式，我们现在是伴侣关系，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伴侣？”钟黎哼了一声：“这里面你使了什么手段自己不知道？如果欢是心甘情愿的，我也无话可说。”虽然无话可说，可是一定会杀了这只老狐狸。 　　古月华和钟黎同时看向清欢，两人的目光都在催促现在最有话语权的清欢开口。 　　古月华使手段是事实，可是现在这个当口，清欢不管是承认还是否认，都会引起争端……现在完全是一触即发的情况…… 　　“我……”清欢张了张嘴，下面的话还是卡在了喉咙里，无论是古月华还是钟黎都不是好糊弄的，现在两方都虎视眈眈，真是…… 　　清欢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开口把面前的局面给安抚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开始感觉不对劲了——脑子一抽一抽的，那种从深处蔓延开来的疼痛让他根本没办法思考，一阵接一阵，一波接一波的疼痛袭来，就好像是千万只蚂蚁在最脆弱的神经上不停地啃咬，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好熟悉又好陌生…… 　　上次这样是因为……龙肇……肯定和龙肇有关…… 　　清欢抱住自己的脑袋，身体不停地战栗。 　　“清欢！” 　　“欢！” 　　古月华和钟黎惊叫道——他们看到了清欢的魂魄竟然几欲脱出他的身体！！！ 　　当即两人一左一右按住清欢的身体，用灵力控制他的魂魄，对视一眼，算是达成“短暂休战，短暂合作”的共识。 　　而此时已经昏迷过去的清欢不知道会不会感到欣慰…… 　　————————分割———————— 　　白茫茫的一片，云雾缭绕。清欢只能拨开眼前的雾气才能看到前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面有一个穿白衣的人，他的双手被金色的链条锁住，他低着头，头发掩面，看不清脸。那种感觉太熟悉，清欢走近去看他…… 　　他似乎察觉到了，抬起头，和清欢四目相对—— 　　清欢惊讶地瞪大眼睛：“龙肇……” 　　被金链锁住的人正是龙肇。 　　“你怎么会来这里？”龙肇看到清欢也很吃惊。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来这里……”清欢蹲下身，与龙肇平视：“你怎么会被锁住？发生什么事了？” 　　龙肇摇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别管，快离开这里。” 　　“这里……”清欢环顾四周，除了白色还是白色：“这里是哪里？” 　　“是你不该来的地方。”龙肇想要用手去触碰清欢，可是他的手一动，那金链就如同有感应一般收紧了，把他束缚得死死的——龙肇放弃了，对清欢道：“快走吧。” 　　“可是……”清欢也意识到了，这个地方的诡异…… 　　这时，从外面由远及近传来声音，好像有人过来了—— 　　龙肇神情一紧，然后对着清欢吹了一口气——明明只是一口气，可是清欢只觉得如同一阵疾风把他吹走了……他根本还来不及和龙肇说多余的话…… 　　醒来是在一堆蜡烛中间，还有那连在一起成一个圈的红线和铃铛——那是聚魂阵。 　　清欢坐起身，而同时守在他身旁的两只也围了过来。 　　“清欢。” 　　“欢。” 　　清欢看着他们如出一辙的喜悦表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怎么了？” 　　“你突然昏迷过去了，魂魄也差点离散，幸好没事。”古月华把清欢额前的乱发拨好。 　　钟黎看见他的亲密举动，心里自然不爽，不过顾及刚清醒过来的清欢，暂时忍住了，他扶住清欢：“欢，你感觉怎么样？” 　　清欢靠在钟黎身上，实在是他现在身体真的虚弱：“有点没力。” 　　“那你再休息一下。”古月华微笑道——他刻意忽略了抱住清欢的那只手臂。 　　钟黎扶着清欢躺下去：“好好睡一觉，会好的。” 　　清欢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望着那两只：“你们两个，该不会等我睡着以后出去再打一架吧？” 　　古月华和钟黎对视一眼，还是相看两相厌。所以马上移开视线了—— 　　“不会。”异口同声。 　　这个临时停战协议看来要延长时限了，暂时。 　　清欢笑了，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古月华和钟黎依然守在旁边，一左一右，两个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清欢本来以为睡着以后还会继续刚才的梦，可是，这一睡却真的至僧下睡眠了。 　　可是，那个真的……只是梦吗？ 　　————————分割—————————— 　　中秋＋国庆的假期结束，清欢也在上课的前一天晚上顺利回到了家里。这一周的假期不算长，可是就这么几天，很多事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实再一次迫使他必须去正视，去main对——在涂山的时候他还没有想那么多，可是回来以后，看到古月华殷勤讨好的表示，还有钟黎的种种几乎刻意的亲昵，清欢觉得实在心累。清欢拒绝了古月华的陪伴，当然钟黎的留宿要求也驳回了，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而楼下客厅里，小莲和白子都在，白子本来就善解人意，而小莲敏感，他知道什么时候要乖乖的，尽管好不容易把主人盼回来了，可是他也晓得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不过，现在他也有要忙的事—— 　　“你是谁？为什么会跟主人一起回来？”小莲所指的就是寄身于骨灰坛被清欢带回来的阮阮。 　　阮阮的灵体从骨灰坛里冒出来，一个青莲色长裙的她如同旧时的淑女一般，她对着小莲和白子行礼—— 　　“我是阮阮，是先生以前的学生。” 　　“阮阮……”小莲捧着圆圆的脸蛋：“先生是指我们家主人吗？” 　　阮阮点头：“先生是个好人。” 　　“我当然知道我们主人是好人了。”小莲笑得眉眼弯弯，一脸骄傲：“主人带你回来，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同伴了……对了，你不会和我抢东西吧？” 　　“抢东西？”阮阮疑惑地歪头。 　　“就是……比如说好吃的东西啊，还有主人的宠爱！”当然，后面的比较重要，可是小莲的脑子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前面的。 　　阮阮失笑——真的还是个孩子啊——“不会，我不喜欢抢东西。” 　　“那就好。”小莲笑得更加开心，拍拍懒洋洋地趴在一旁的白子：“它是白子，很威风吧？”小莲很少有机会可以向别人炫耀，所以尤其开心。 　　阮阮郑重地点头：“嗯，很威风。” 　　白子抬起脑袋，对着阮阮点头，表示欢迎和认可。 　　介绍完了白子，小莲才想起来自己：“我叫小莲，原形是一株兰花，你看你看，就是这个，漂亮吧？”小莲迫不及待把自己原形的那盆兰花抱过来给阮阮看。 　　阮阮弯下腰认真地看那盆莲瓣兰花，惊叹道：“真的好漂亮，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兰花呢……”这可是真心实意地夸奖。 　　小莲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新来的真有眼光，以后要对她好一点。 　　阮阮笑看着单纯可爱的小莲和温和好脾气的白子，心想：能在先生身边的都好好……先生就是个大好人啊……不过，先生现在好像有些烦恼，不知道先生怎么样了…… 　　想到这个，阮阮忍不住又有些担心了。 第166章 短信 　　其实从涂山回来以后，清欢有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了——那个时候突然的感应，然后昏迷，做了一个和龙肇有关的莫名其妙的梦……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呢？就好像，整个人力量变弱了…… 　　清欢趴在床上叹口气，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从那个时候被古月华拿走就一直关机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电…… 　　结果一开机就和设定了闹铃一般响个不停——不是短信就是未接来电显示……上百个都有了…… 　　陈梓然、楼兆、M、季知秋…… 　　那些短信大多问他在哪里有没有空云云…… 　　清欢干脆群发短信回去了——假期出去旅行了，手机关机没看到信息，现在已经回到家中，晚安，勿回。 　　短信发往四支手机。 　　灯火通明的高楼办公室里——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挽着袖子，随意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他黑框眼镜下的略微明显的黑眼圈，明显缺少睡眠的后果。他手里夹着一支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的美盘K线图，一眨也不眨——上面的趋势直线上升，不过他依旧面无表情…… 　　桌子上的咖啡早已凉透，秘书上前来，轻声道：“小陈先生，我给你再倒一杯吧。” 　　“嗯。”冷淡地回应了一声。 　　秘书早已习惯，转身去换了一杯煮好的咖啡，心里感叹着：这小陈先生真是厉害啊，这几天每天都睡不到三个小时……虽然这段时间是公司的关键期，可是外面还有那么多加班的员工，小陈先生实在没必要……不过她可不敢多说什么，小陈先生虽然年纪小，可是不说话一个眼神就足够吓死人…… 　　秘书倒好咖啡回去，就看到陈梓然拿着手机在看，而他看着手机的时候，嘴角竟然上扬了起来——看得她手一抖，咖啡差点洒了出来…… 　　“小陈先生，咖……” 　　秘书把咖啡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陈梓然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按下了桌上的通话键，那是通往外面的员工指令号——“好了，现在，马上把手上的所有都给抛掉。” 　　那边很快反应过来，忙回应“是”，然后就是一片手忙脚乱的声音。 　　秘书站在一旁，心里想着这几天一直买进的小陈先生竟然一下子要求全部抛掉，这么果断的决策以前的大陈先生也未必那么干脆吧……不知道小陈先生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Lisa，你今天可以下班了。”陈梓然抬头对发呆的秘书说。 　　秘书反应过来，忙点头：“是，小陈先生。”虽然假期加班，可是工资高好几倍啊，而且他们几个秘书还是轮流值班的，她倒是没什么怨言。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秘书偷偷看了眼背对着她坐着的陈梓然，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难得轻松地在看手机，那屏幕上好像……是一个人，看不清楚……是女孩子？难道是小陈先生的笑女朋友？…… 　　秘书抱着八卦的心情离开，而陈梓然在盯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许久以后终于滑上屏幕，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先去洗个澡，睡个好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 　　太平洋上的一艘豪华游轮上—— 　　这个大厅里灯光璀璨，却不是觥筹交错，更不是高歌曼舞，只见大厅里清一色的水晶牌桌铺陈开来，从轮盘到梭哈，从扑克到牌九，应有尽有，而最受瞩目的那一桌，主角是一身白色西装的英挺男人，另外的三个，一个是大腹便便的半秃头中年男人，一个是手臂玫瑰刺青的美艳女人，最后一个是梳着大背头的灰白头发老人。 　　“少总今日手气不是一般的好哩。”那美艳女人说话嗲声嗲气，一出口就让人酥了大半。 　　“阿宋，我早说了少总的本事，”半秃头男人一只手伸过来在女人光滑的手臂上捏了一把，笑嘻嘻道：“要让少总请酒难得很，我看你晚上还是跟我一起跳舞去……” 　　美艳女人斜眼看了半秃头男人一眼，真是媚态横生：“人家要跳舞也是和楼少总跳，才不要和你。”明明是拒绝的话，可是从女人口中说出来却如同撒娇一般。 　　“少总你看，阿宋小姐这么想和你跳舞，你再拒绝人家就不知情趣了喽。”灰白头发老人吸了一口雪茄，笑眯眯道。 　　“是嘛，”阿宋继续嗲声嗲气对楼兆道：“少总，你已经拒绝我一次了，好没意思的啦……” 　　楼兆笑着，把最后一张牌压下，对那阿宋小姐说：“阿宋小姐，这牌局还没完呢，跳舞不急。” 　　阿宋看了眼自己的牌：“那好，等这一局结束再说。”说完她不动声色对隔壁的半秃头男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笑嘻嘻的，转了转手上的翡翠戒指。 　　那灰白头发老人看见了两人的互动，呼出一口烟，倒也没说什么。 　　“开牌。”荷官发话。 　　阿宋小姐先开了自己的牌，然后是灰白头发老人和半秃头男人——以开出来的牌面来看，阿宋小姐最大，而要赢过她可能性已经非常小了，毕竟楼兆这边局势很不利。 　　所有人，不管是牌桌上的还是围观的都盯着楼兆看。 　　楼兆微微一小，修长的手指滑过牌，正要开牌…… 　　“少总……”李秘书低头在楼兆耳边低声道：“小先生来信息了。”如果是别人，他才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可是小先生不一样，况且，楼兆把手机交给他保管之前，强调了小先生有任何消息都要告知他，所以一收到信息，看到显示者他马上告诉楼兆了。 　　楼兆的手顿住，没有开牌了，把面前的筹码推到，叹气道：“没办法，我输了，一晚上赢来的全输光了，阿宋小姐真是厉害。” 　　阿宋小姐闻言眼睛一亮，眼底嘴角化不开的笑意：“那少总，我们可以共舞一曲了吧？” 　　楼兆站起身，执起她的手，弯腰在她的手背轻轻一吻：“真是不好意思啊，阿宋小姐，我有要紧事要办，先失陪了。” 　　阿宋脸一僵：“少总有什么要紧的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啊…… 　　楼兆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我……要回个信息。” 　　说完，带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开了。 　　回个……信息？！ 　　真是荒唐！什么信息有那么重要…… 　　阿宋小姐脸色难看得要紧。 　　那灰白头发的老人手伸过去把楼兆没有开的牌掀开，“咦”了一声——所有人都看到了，都发出奇怪的声音—— 　　阿宋小姐也看到了，脸色青一半白一半—— 　　混蛋！他根本就没有输！！！ 　　不过，此时，楼兆正迫不及待接过手机看那条信息，待看清楚内容以后，无奈地笑了。 　　光鲜亮丽的舞台后面，通常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后台。 　　比如现在的顶级秀场后台此刻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小步跑着，模特、化妆师、服装师、助理、摄影师……有一个角落，倒是有条不紊。 　　因为主题是天使与恶魔，所以今天的服侍和妆容都是怎么夸张怎么来，而浓妆女模特还好消化，可是到一些男模脸上就可能变成悲剧，所以男模的妆容通常会淡上许多……当然，也有hold住的，比如眼前这位—— 　　把闪闪发亮的金色眼影不客气地打上去，再仔细检查了一遍，化妆师自己都满意得变得了：“Mori，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坐在化妆镜前的M睁开眼睛，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比寻常要更加浓的妆，显得五官更加凌厉，银灰色的眼睛加上金色的眼影，却又有些梦幻般的不真实感觉……好吧，他是不排斥浓妆，毕竟，他画过更浓的妆，浓得完全看不出自己原来的五官。做每一个职业都要敬业，现在他还是有足够的兴趣来经营这一份工作。 　　“怎么样，Mori？”年轻的法籍化妆师期待地问——她本身最喜欢这些华丽夸张的妆容，而很多男模股过于英朗的五官都不能满足她，所以看到Mori的时候她不是一般的兴奋，而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没有错——看看镜子里的脸，俊美得如同天神，和今天的主题完全切合，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她好想要给Mori设计一个恶魔复古妆，可惜了…… 　　“很好。”M笑着点头。 　　“你喜欢就太好了！”化妆师拿出自己的手机：“Mori，我们来合个影吧。” 　　“好。” 　　两个人合影的时候，旁边看到的模特和工作人员也趁机过来想要和M合影——这个突然杀进时尚圈的男模最近可是不小的话题，不管是外貌还是气场都吸引了不少眼光，从国内到国际，好多时尚媒体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要不然今天这样的盛会他也不会被专门邀请来作为压轴的模特，搭配的还是大热的顶尖女模…… 　　不管是大小模特还是工作人员，M全都保持了最完美的笑容和他们合影，完全没有任何不妥。 　　一直到人差不多散去，经纪人过来了：“Mori，快准备准备，要开始了。” 　　“好。” 　　“紧张吗？”这可是第一次在这么大的秀场走秀，还是被点名作为压轴之一，肯定会紧张……的吧…… 　　M看了经纪人一眼——他比自己还要紧张。 　　M拍了拍他的背：“放轻松，没事的。” 　　“哎哎……是你走秀……安慰我干什么……”经纪人想气了什么，从怀里拿出手机：“对了，刚刚你有一条短信进来了，是清欢的，你要不要……” 　　经纪人还没说完，刚才还冷静自持的M已经一把把手机拿过去了，他滑开短信，看到上面的内容，挑了挑眉，然后打了一串字，要发送的时候，又把刚才的那些字给删除了，重新打了几个字，才发送出去了。 　　经纪人在一旁偷偷瞄了一眼，刚才那一长串的自他没看清，可是最后的那几个字倒是看到了：晚安，好好休息。 　　“Mori，就位！”那边传来叫声。 　　“我走了。”M把手机交给经纪人，推了推头上的王冠，大步往前走去。 　　经纪人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身上的金色披风，戴着王冠的银色长发，还有那周身散发的气场，真的……如同一个王者。 　　是啊，王者…… 　　真是让人感慨…… 　　荒无人烟的沙漠里—— 　　挂在天上的月亮太亮太大，爪牙下来，一眼看过去，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哦，不，仔细看，在某个地方，还有散落的水壶、匕首和背包等物…… 　　还有，一只突然亮了几下的……手机。那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黑色的字体：您收到一条来自清欢的短信…… 　　能看到的一旁沙漠上，一个人都没有。 第167章 失魂 　　群发出去不久，很快就又收到了几条回复。 　　陈梓然：早点睡，明天学校见。 　　楼兆：原来想要找你出去玩的，却扑了个空。记得下次把时间留给我，晚安。 　　M：晚安，好好休息。 　　…… 　　没有季知秋的。清欢等了一会儿也没有收到回信，想想这么晚了，季知秋在军校里，那里那么严格，通信设备肯定都是限制的，而且这个时间应该也是休息了。 　　这样想着，清欢滑上手机，放到一旁充电——终于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早上醒来，打开阳台的门，呼吸了一下空气，感觉神清气爽——好了，不去想那么多了，新的一天，继续当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下楼就看到小莲抱着饼干盒蹲在正在低头喝牛奶的白子前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客厅里有一股饭菜的味道——清欢看过去，正好看到端着一锅粥从厨房里出来的阮阮。 　　阮阮看到清欢，笑了：“先生，您起来了。” 　　清欢点头：“阮阮，你做了早饭？” 　　“我就是找点事做，我听小莲说，先生今天要去上课的，那快来吃早饭吧。” 　　“嗯，好。” 　　小莲这个时候扑了过来。抱住清欢，小声说：“主人，阮阮好坏，我教会了她怎么用那些东西，然后想吃她烙的那个葱油饼，她都不让，说一定要等主人来了才可以吃……可是她烙了那么多，我就想尝一口……” 　　清欢见他皱着脸委屈十足的模样，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头发：“就这点出息，告状倒是挺快的，好了，去吃早饭吧。” 　　那边的阮阮见此弯下腰对小莲抱歉地说：“小莲，对不起啊，不过，先生最大，吃饭上桌一定要等先生来了才能开始的。” 　　清欢知道阮阮一是因为原来的固有观念，二是因为对自己的尊敬意识，遂道：“阮阮，没关系的，在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阮阮表情认真：“这怎么可以？” 　　清欢摇头，也就由着她了。 　　吃完早饭，清欢背上书房就要出门去上学了—— 　　“先生。”阮阮小跑过来，跟到了玄关处。 　　清欢回头：“怎么了？” 　　阮阮望着清欢，欲言又止，在清欢疑惑的目光中，最后还是摇摇头：“先生，您路上注意安全。” 　　“嗯。”清欢点头：“你在家呆着，有什么不懂的问小莲。” 　　“好。” 　　阮阮就站在门口目送清欢离开，神情有些复杂。小莲走过来，拍了拍她—— 　　“阮阮，怎么了你？”虽然对于小莲早上不给他吃东西有些怨念，可是现在填饱肚子了，小莲忘性大，不开心的事都会忘得很快。 　　“先生他……”阮阮顿了顿：“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阮阮歪了歪头：“他身上的气息……变弱了……” 　　“有吗？”小莲扭头去看爬过来的白子。 　　白子甩了甩尾巴，不置可否。 　　————————分割—————————— 　　“在河西路口拐弯，去接清欢。”陈梓然对前面的司机说。 　　“好。” 　　司机开着车，正要拐弯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哎？那不是白先生吗？” 　　陈梓然看过去，还真的是清欢。 　　他背着包站在十字路口，绿灯亮了别人走他也不见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梓然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让司机停了车，自己下车快步王清欢走过去—— 　　这个时候人行道的红灯亮了，车辆开始通行，因为车辆通行的绿灯时间并不长，所以车开得都比较快——而就这个当口，原来站着不动的清欢突然快步向马路对面走过去—— 　　陈梓然一把拉住了清欢，把他拖离了路口—— 　　“清欢！” 　　清欢似乎刚刚回过神来，抬头看见陈梓然的时候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我要问你，你刚才干什么呢？”陈梓然一脸严肃。 　　清欢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陈梓然指着前面的信号灯：“看到了没有？现在是红灯，你刚才突然闯红灯，差点被车撞了你知道吗？” 　　“我……闯红灯？”清欢惊讶道：“我怎么会……闯红灯？”可是……现在仔细看，确实是红灯…… 　　陈梓然看着他：“你是不是精神不好？” 　　“我刚才真的没注意到是红灯……我明明看到大家都一起走的……”清欢说。 　　陈梓然皱眉，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是怎么了？我看到你绿灯的时候一个人站着不动，可是红灯的时候却往前冲……” 　　“是吗……”清欢喃喃着——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他从家里出来，去公交站……可是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好像是看到一个什么人……像是什么人，然后跟过去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 　　陈梓然见他神情恍惚的样子，叹口气，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车的方向走：“坐我的车吧，我们一起去学校。” 　　“嗯。” 　　上了车，清欢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蔫蔫的。 　　“如果不舒服，今天就不去学校了吧？”陈梓然望着清欢说。 　　“我没事，或许……”清欢顿了下：“这几天太累了，没事的。” 　　原本陈梓然对清欢这个假期的事有很多疑问，可是看他这个样子还是没有问出口。 　　清欢闭目假寐，陈梓然就在一旁看财经杂志，就这样一路沉默，到了学校。 　　长假结束后的第一天，大家看起来清都普遍有些无精打采的，这就算假期后遗症，所以清欢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第一堂课就是语文课，出乎意料的是，他们长久不见的班主任郑老师回来了。 　　“郑老师，尤老师不来了吗？”龙肇在学生中的人气很好，尤其是在女学生之中，所以马上就有人说出了疑问。 　　“尤老师家里有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郑老师如是说。 　　其实就算龙肇回来了，正牌班主任回来了，也用不着代理的了。 　　清欢感觉，龙肇，或许不会回来了。 　　清欢心里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感觉。他想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梦里看到的情景，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很快到了上午最后一堂的体育课，陈梓然拒绝了别人邀请他打篮球的请求，和清欢一起打网球。 　　在打网球之前，两个人一起做热身运动。 　　“还没问过你，假期过得怎么样？”陈梓然问他。 　　“假期……”清欢撇了撇嘴：“反正一言难尽。” 　　“你不是和那个古月华一起吗？玩得不开心吗？”陈梓然继续问。 　　“就是因为和他在一起……”下面的话清欢没有说出口。 　　“什么意思？” 　　“哎，你不会懂的。”清欢不想多提。 　　陈梓然趴在单杠上，看着清欢在那儿踢腿：“不能说吗？” 　　“也没什么了……就是一趟自驾游，去了他的家乡，呆了几天就回来了。”而且这一路也是“精彩”。 　　“他带你去他的家乡？” 　　“是啊，嗯……风光人文都不错。”清欢随意道。 　　陈梓然看着他：“那不是应该玩得开心吗？” 　　清欢扫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你以为都没有那么多问题……” 　　“那因为是你的事。” 　　“……”清欢不好接话，匆匆结束了热身：“好了，我们去打球吧。” 　　陈梓然知道他在回避问题，不过他也没再追问，拿起一旁的网球拍：“走吧。” 　　开始打网球的时候，陈梓然发现了问题，清欢又开始注意力不集中了，他的反应总是慢一拍——以前他们打球的时候配合得很好，可是这次却老师失球。 　　又丟了一球—— 　　“要不，休息一下？”对面的陈梓然说。 　　“哦……好啊。”清欢转头：“我先去捡球。” 　　“嗯。” 　　陈梓然一边擦汗一边看着清欢去捡球，他走得很慢，面无表情的，似乎有心事一般。 　　突然，看到了隔壁球场飞过去的黄色小球，陈梓然惊得大叫：“清欢！小心！！！” 　　清欢被他这一叫，魂魄似乎一下子回来了，他看到了飞过来的球，身体反应倒快，王旁边一闪躲开了，而这一躲却扑到了那护栏网上，不想铁丝网上的铁丝竟然没有收紧，尖利的铁丝划破了他小腿上的皮肤，伴随着尖锐的刺痛，鲜血直流了下来…… 第168章 受伤 　　“怎么弄成这样？伤口有点深呐。”校医一边帮清欢清理伤口一边说。 　　“不小心被网球场忘栏的铁丝给划伤的。”清欢回答。 　　“铁丝的话要好好消毒啊，”校医说：“实在不行，我看还是去医院吧，这种伤可大可小。” 　　“没事，老师你处理一下就好。”清欢道。 　　陈梓然在一旁看着直皱眉：“要不我叫司机来好了。” 　　清欢看了他一眼：“都说了没事了，你回去上体育课吧，我这里弄好以后自己回教室。” 　　陈梓然摇头，语气坚定：“我陪你。” 　　清欢也没再劝了。 　　陈梓然望着那被染红的纱布，“老师，他的这个伤大概要多久才会好？” 　　“要完全痊愈的话快的话也要三五天了，上课走路没问题，运动就不行了。” 　　清欢对于医生的话并不在意——一般人或许要三五天，可是这点伤，在他身上估计三五分钟就可以自动痊愈了……不过现在这个伤口还在冒血，那铁丝真的有划那么深？…… 　　校医处理好伤口后说：“你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中午放学再回去。” 　　“好。” 　　校医点头，收拾好东西出去了。 　　校医务室的休息室里只剩下清欢和陈梓然两个了。 　　见陈梓然表情太严肃，清欢语气轻松道：“你真的不用担心，对我来说，这种伤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伤了。” 　　陈梓然在他旁边坐下：“你流了好多血。”现在这里还有一股血腥味。 　　“看着确实蛮吓人的，不过很快就会痊愈了。”清欢拍了拍自己包着纱布的伤口，随即感觉到一股刺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陈梓然抓住他的手：“别碰，那可是伤口。” 　　那种刺痛感还在继续……不应该啊……就这么点伤…… 　　见清欢又发呆了，陈梓然拍拍他：“你今天怎么回事？刚刚打球的时候就是注意力不集中才受伤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清欢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就是觉得有点恍惚……” 　　陈梓然盯着他：“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想起今天早上清欢差点闯红灯被撞，陈梓然就一阵后怕——如果那个时候不是恰好自己经过看到，不是自己感觉不对劲及时拉住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就今天……”清欢顿住——不对，自己开始觉得不对劲分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到底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清欢，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事？”陈梓然问。 　　清欢突然低头去解纱布，陈梓然忙拦住他—— 　　“你干什么？” 　　“你别管。”清欢挥开他的手，把校医刚刚缠上的纱布解开了，露出了赤裸裸的伤口——很长的一道，甚至还隐隐有血渗出…… 　　“清欢？” 　　“等一下。” 　　清欢就那样盯着自己的伤口看，可是一直过去了有五分钟之久了，伤口除了没有渗血了，并没有什么变化…… 　　“它没有愈合。”清欢抬起头，看着陈梓然：“你看到了没有？它没有愈合……” 　　“校医不是说，要一段时间的吗？不会那么快的。” 　　清欢摇头：“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 　　陈梓然不解：“清华，你想说什么？” 　　清欢看到了那边桌上的医用剪刀：“陈梓然，你把那把剪刀给我。” 　　陈梓然顿了下，拿过那把剪刀，却没有马上递给清欢：“你要做什么？” 　　“给我就是了。”清欢不由分说，一把拿过剪刀，然后自己的手划去——可是还没划下去，那剪刀就被抓住了，看着那牢牢抓住剪刀刀刃的陈梓然，清欢拧眉——“你放手。” 　　“你做什么？”陈梓然沉着脸，他当然见不到清欢伤害自己。 　　“我只是试验一下，和你没关系，放手。” 　　“不放。” 　　清欢手一动，就感觉一道热液淌下来——那刀刃划破了陈梓然的手，鲜血流淌了下来，顺着剪刀滴落在了他的手上——清欢一惊，忙松开手—— 　　“陈梓然，我说了让你别管我的事了。” 　　陈梓然深邃发亮的眼睛盯着清欢，一字一顿说：“我不可能不管你。” 　　“……”清欢抿了抿唇，明明很生气，可是看到他那还在流血的手，心又软了——“你的伤……还是包扎一下吧……” 　　陈梓然看了一眼：“你帮我。” 　　“……” 　　等校医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清欢小心地给陈梓然的手包扎的画面，再看到那桌子上染血的剪刀以及……从清欢腿上解下来的纱布，他脸都黑了—— 　　“你们搞什么？”校医快步走进来：“不是说让好好休息吗？怎么把纱布解开了？还有，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这么大了还玩剪刀吗？这一个受伤不够，还要一起来？……” 　　看到有些抓狂的校医，清欢和陈梓然只能保持沉默，乖乖接受教训。 　　————————分割—————————— 　　下午的课清欢和陈梓然两个都没有去，清欢是腿受伤还说得过去，而陈梓然只是手划伤流了点血，按理说是说不过去的，可是人家愣是理直气壮地翘课了。 　　一道布帘隔开了躺在两张床上的人。 　　“清欢，你睡了吗？”陈梓然先开了口——也就是清欢了，能让他主动想要说话的。 　　“干什么？”清欢没好气。 　　“你在生我的气吗？”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可是听着却有点可怜。 　　清欢翻了个身：“没有。” 　　“我只是见不到你受伤，一点点都不行。” 　　对于陈梓然来说，这已经算是甜言蜜语了吧。 　　清欢叹口气：“你根本就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 　　清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陈梓然，你知道的吧？我不是一般人。” 　　“嗯。” 　　“我有很多地方和一般人不一样，比如，我有自愈能力。”清欢缓缓道：“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可以自愈。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经历过多少次死亡吗？即使是高空坠落，手脚都断了，可是仍然会很快恢复……还有中了连几头大象都可以毒死的剧毒，也不会有事，就在不久之前，我还曾经遭遇了一次地铁爆炸事件，可是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所以什么烫伤刀伤根本就是小意思，就像是今天的伤，原本应该几分钟就自愈了，可是……” 　　“你是说你的自愈能力消失了？” 　　“目前看来，是的。” 　　陈梓然默了下说：“或许只是暂时的……而且，就算自愈能力消失，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清欢无语：“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很不对劲……跟以前不一样了……”清欢也不知道该如何来说明：“总之，这一切太奇怪了，从我做了那个梦之后……” 　　“什么梦？” 　　“就是一个奇怪的梦。” 　　“不能和我说吗？” 　　“……不是不能和你说，而是这件事牵扯的事情太多，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而且，现在，暂时我不想说。”他和龙肇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从前世到现世，更何况这个前世其实也和陈梓然有关…… 　　“好，那我等你可以和我说的时候。” 　　他明明是个不善于温柔言辞的人，但是此刻，清欢却似乎感受到了这个一直给人冷硬观感的男人，他身上不轻易展露的温柔气息。 　　“陈梓然。” 　　“嗯？” 　　“谢谢你。”只有清欢自己知道，这个“谢谢”包含了多少情绪——他要感谢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衷情和付出，他总是默默的，有些话他没有说出口，而这恰恰也是自己不想要挑明的，他未必不知道，可是，或许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选择了沉默，只是用行动去一点点表明自己的感情。 　　终究，是自己欠他的。 　　可是，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可以还清这份债。 第169章 季知秋回来了 　　书房里，只有清欢一人，他面前是那把曲项半长梨琵琶，轻轻拨动那琴弦，悠长悦耳的声音响起。 　　“罗姝，你出来吧。”清欢唤道。 　　随着几缕轻烟，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现在了清欢面前，她对着清欢微微行礼：“公子夜安。” 　　“罗姝，好久不见。” 　　“公子近来过得可好？” 　　通常这种问题的回答都是“好”，可是清欢还真说不出一个“好”字。 　　清欢摇头：“我现在知道，什么叫自讨苦吃。” 　　罗叔“噗嗤”一笑：“公子，有失必有得，公子有烦忧，未必就没有好事。” 　　清欢叹口气，才道：“罗姝，可有法子让我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罗姝笑着摇头：“时日未到，九九百十一日，缺一日不可。” 　　清欢算算日子：“如此说来，我还要过二十来天……” 　　“公子且享受这二十来天的时光吧，这也是难得的体验。”罗姝如是说。 　　清欢扯了扯嘴角，如何都笑不出来：“我也希望。” 　　罗姝与清欢告别的时候，并没有马上回到那寄身的琵琶之中—— 　　“公子。” 　　“何事？” 　　“恕奴家直言，公子如今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难道不是因为如今有了欲望的缘故？”清欢自嘲地一笑。 　　“非也，”罗姝原本带笑的脸变得严肃了许多：“公子原先身上有一股不同于寻常之人的凌厉之气，寻常的鬼怪应该都不敢近身，可是……如今公子身上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弱，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气息……变弱？……”清欢喃喃着。 　　“公子要多加小心。”说完这句话，罗姝化为轻烟与那琵琶合为了一体。 　　清欢因为罗姝的话陷入了沉思——罗姝说自己身上的气息变弱，这也就是他为什么精神不济、甚至难以自愈的原因？可是自己拥有那样的能力，却是和龙肇有关……难道真的是龙肇出事了？…… 　　————————分割———————— 　　秋雨萧瑟。 　　清欢撑着伞从书店里出来，一边打着电话：“就回来了……嗯……饼干不是还有吗？……一定要那个牌子也是挑剔……好好，还要别的吗……够了够了，这下雨天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搬回去……嗯，知道了……” 　　清欢正说着，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忙对电话那头的小莲说：“我有事，先不和你说了。” 　　清欢看见谁了呢？原来是季知秋。 　　自从上次季知秋难得放假他们见面以后，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军校本来就岩谷，就在去去那里学习对他的暴躁不羁的性格确实是很好的锻炼——只是，上次的见面真的称不上愉快，最后的分别甚至有些不欢而散的仓促感。而且在那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国庆和中秋放假季知秋倒是想要联系自己，不过可惜自己那个时候没有及时接电话，后来看他发的那些短信不是因为自己不接电话郁闷就是担心自己的情况……后来清欢回来给他发了短信，他也没有回——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的关系…… 　　这个时候突然看到季知秋，清欢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他会出现在这里，既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其他假期，而且这个时间点……季知秋为什么会出现？ 　　因为觉得奇怪，清欢就跟了上去——一直进了一个小巷，可是走到那巷底都没有看到人。 　　咦？人呢？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清欢撑着雨伞转了个圈，可是这不大的小巷里，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咻——”一声口哨。 　　清欢抬头，透过雨帘，看到了站在那墙头上的人，从下往上看，那人尤其的高大修长，目光却是不同往日的冰冷凌厉——虽然只是一瞬间。 　　他从墙头跳了下来，稳稳地立在了清欢的面前——深色的便服，头发比上次看到的时候长了些，人也更加精瘦了，不知道在学校里受了怎样的训练，总而言之，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似乎都焕然一新了——这样看起来，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 　　“季……知秋？”乍一看，清欢竟然有些认不出来。 　　站在雨中的季知秋望着清欢，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一直往下淌，竟然也不见多少狼狈，倒是有种说不出的狂野味道。 　　“清欢。”这两个字从喉咙里发出来，低沉得如同在舌尖磨砺了很多遍才发出音来。 　　清欢上前几步，用雨伞挡在了他的头上，才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逃课了吧？” 　　季知秋望着清欢，直把清欢盯得不自在了，他才点头：“是。”无比坦然，仿佛不觉得逃课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 　　“军校都敢逃课……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清欢说：“而且了，你也不怕你爷爷发飙，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你。” 　　“我没关系。”季知秋伸手握住了伞把：“我来吧。” 　　清欢把自己的手从他覆盖住的地方抽回，才火：“你这样逃课也不是办法，要么你玩够了回家，要么回学校。” 　　“我也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学校。”季知秋道。 　　清欢抬头看他：“那你想去哪里？” 　　季知秋凝视着清欢，嘴角微微上扬：“清欢，你收留我吧。” 　　“我收留你？”清欢瞪大了眼——这感觉怎么像是自己窝藏罪犯呢？ 　　“就一个晚上。”季知秋看了看天色：“明天我就走。” 　　季知秋那么自然地说出自己的请求，清欢反而觉得自己拒绝游戏不近人情了——这也是自己的朋友，好像留宿一晚也没什么要紧啊…… 　　所以，清欢最终也是点头了—— 　　“好。” 第170章 煮面 　　清欢带着季知秋回到家里，开门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小莲稚嫩的声音在那里介绍电视上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剧情故事，声情并茂得和他那张嫩生生的小脸实在不相符。 　　而作为主要听众的阮阮端正地坐着，认真地听着小莲的介绍，不时点点头，表示对小莲的演说进行肯定。而白子早已习惯小莲的话痨模式，它只是默默地蜷缩在沙发一角，面前是个PAD，它正灵活地运用自己的尾巴尖在那PAD屏幕上点点点——一妖一鬼一蛇倒也是和乐融融。 　　“我回来了。”清欢说。 　　听到他的声音，客厅里的三只都眼睛一亮，其他两只不说，小莲绝对是因为期待的零食来了！ 　　“主人！”小莲奔过来，直接就扑进了清欢怀里——“主人，我的零食呢零食呢？” 　　清欢被他提醒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买了，尴尬地一笑：“我忘记了……” 　　小莲一扁嘴，眼睛的眼泪都蓄起来了…… 　　“好了，下次补给你。”清欢把正在换鞋的季知秋拉过来——“今晚，他在这里留宿。” 　　小莲仰头看季知秋，暂时忘记零食的事：“他是谁？” 　　“忘记了？之前来过这里的，是我的同学，季知秋。” 　　“他是……季知秋？”小莲睁大了本来就圆的眼睛，当对上季知秋的眼睛时，他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 　　清欢奇怪地看过去，那边的阮阮和白子都在原地，并没有上前来的意思。 　　“你们……怎么了？” 　　白子吐了吐红色的信子，旁边的阮阮先开口了：“您好，我是阮阮。” 　　“你好。”季知秋对着阮阮点头。 　　对于季知秋的反应清欢有些诡异——太镇定太自如了，如果是以前的季知秋，此时肯定会先转头问自己阮阮的身份，可是他却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女孩。 　　季知秋察觉到清欢的目光，道：“怎么了？” 　　“果然……”清欢缓缓说：“在军校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你变得更沉稳了。” 　　季知秋一笑：“是好事吗？” 　　清欢点头：“当然。” 　　“先生，我现在去做饭。”阮阮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做饭——平时都记得的，可是今天因为和阮阮一起看电视就忘记了——她为此很是自责。 　　“等等。”季知秋开口，然后对清欢说：“我来吧。” 　　清欢一愣：“你来什么？” 　　“我来做饭吧。”季知秋径直向厨房走去，清欢顿了下，马上跟上去了。 　　白子爬到了小莲的身边，蹭了才蹭在他的手，一直在发呆的小莲回过神来，摸了摸白子的脑袋，嘴里喃喃着：“好奇怪……” 　　“小莲，怎么了？”阮阮疑惑地问。 　　“主人的同学……好奇怪……”小莲皱着眉头说。 　　“先生的同学，你没见过吗？” 　　“见过，可是……”小莲表情纠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你们不觉得，这个季知秋……有点可怕吗……” 　　白子和阮阮同时看向了厨房。 　　而此时的厨房里，气氛也有些诡异。 　　清欢站在一旁，看着季知秋自如地从冰箱里挑拣出番茄、洋葱、辣椒和蒜头等食材，然后开始在水台那边洗菜。 　　“季知秋……”清欢蹭到了他身边：“你没事吧？” 　　季知秋看了他一眼：“我有什么事？” 　　“你确定要……做饭？” 　　“对啊。”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清欢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很难把现在这个季知秋和以前那个暴戾不驯的人联系到一起。 　　“我不会做饭的吗？”季知秋反问。 　　“……”也是，季知秋从来没说过自己会不会做饭这个薇恩梯——因为根本不会牵扯到这个话题啊！ 　　季知秋关上水龙头：“我想为你做顿饭。” 　　季知秋的这句话明明很平淡，可是清欢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你……要做什么？” 　　“面吧，很快的。” 　　清欢看着季知秋拿着菜刀切菜，那动作太熟练太流畅了——仿佛他已经习惯了一般…… 　　“季知秋，问一个问题。” 　　“什么？”季知秋头也不抬，那洋葱已经切成了大小匀称的细丁。 　　“你去军校，该不会研习的是……后勤的伙夫吧？” 　　季知秋笑出声：“你就当是吧。” 　　刚才的问题当然是开玩笑的，清欢正经问了一个问题：“季知秋，在那里，辛苦吗？” 　　“辛苦吗？”季知秋自己反问了一句，才回答：“都忘了，还行吧。” 　　这话说得古怪。 　　“你如果真的在那里学出什么东西，你爷爷应该也放心了。” 　　“这个倒不用担心。”季知秋说：“要也是最好的。” 　　“这么有自信。”清欢欣慰地笑了：“你真的变了好多。” 　　“人都是会变的。”季知秋突然抬头看了清欢一眼：“你也会变啊。” 　　“我？”清欢挑眉：“我还能变到哪里去？” 　　“变得更加……”季知秋停顿了下：“更加啰嗦了。” 　　“啰嗦？”清欢明白过来他是在调侃自己，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是在关心你。” 　　“我知道。”季知秋伸手拍了拍清欢的后脑勺：“我很高兴。” 　　他那拍小狗一样的动作让清欢不大爽：“喂，你的手刚摸过洋葱和大蒜好吗……” 　　季知秋哈哈大笑：“我忘了……” 　　“你故意的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做饭的时间也过得特别快——一锅面终于煮好了。 　　清欢看到那面出锅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对劲，看了一会才发现了——“季知秋，这是素面。” 　　“对啊，你不就是吃素的吗？” 　　“那是以前，我现在会吃一点荤的了。”这小子还是记得自己的喜好。 　　“我忘记了……你现在有吃荤。”季知秋叹了口气：“抱歉了，清欢，那你就凑合着吃吧，下次……下次给你做荤的面。” 　　“好啊，别忘了。”清欢回道。 　　季知秋望着清欢，低声道：“不会忘的。” 　　清欢低头喝了一口汤，啧啧了两声；“哇，季知秋，手艺真不赖。” 　　季知秋坐在清欢的对面，撑着下巴看着他吃面：“那你多吃点。” 　　“你不吃吗？” 　　“我不饿。” 　　“好吧。” 　　清欢也就自己吃起来了——只是坐在对面的季知秋那眼神有点太过专注太过……炙热了。 　　清欢这碗面吃得那是十分的快，吃完以后用纸巾擦了擦嘴，才对季知秋说：“你这盯人吃饭的习惯可不好。” 　　“那也看盯谁。我喜欢看你吃饭的样子。” 　　“什么癖好……” 　　“因为……很久没见到了。” 　　“那是因为你去那个学校我们很久没见了啊，等你房间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 　　季知秋点头，然后指了指他的碗：“吃完了？” 　　“嗯。” 　　“那我去洗碗。” 　　一旁的阮阮忙上前来：“洗碗还是交给我吧。”这没给先生做饭已经不好了，连碗都不洗阮阮真的要过意不去了。 　　季知秋也没阻止，只是对清欢说：“今天太累了，一身风尘，能借浴室洗澡吗？” 　　“当然可以啊，这么客气干什么？”清欢指指楼上：“你用我房间的浴室吧。” 　　“好。” 　　季知秋上楼之前，突然转身抱住了清欢。 　　清欢吓了一跳，推他：“干什么你……” 　　季知秋埋首在他耳边，轻声道：“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你可以松手了吧。” 　　季知秋轻笑了几声，才慢慢松开手，转身上楼去了。 　　清欢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毛病倒是没变。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了。 　　清欢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季知秋的爷爷——不会吧，老人家这么快就知道季知秋来自己这边了？也是，季知秋没在学校也没回家，肯定是来问自己的…… 　　“喂？季爷爷？” 　　“清欢，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季爷爷的声音有些焦急。 　　“没事，你找我什么事？” 　　“是关于知秋的……他失踪了。”季爷爷开门见山道。 　　“奥，这个……”果然是为了这个。 　　“清欢，你一定要帮我找到知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来麻烦你……” 　　“季爷爷，其实季知秋他……” 　　老人家继续往下说：“早知道我就部让他跟着去了……我原来是想要锻炼他，哪里会想到出这种事……”他很是自责。 　　清欢奇怪道：“去哪里？” 　　“是特种部队一个特别的任务，我想要锻炼知秋，就把他安排进去了，让他跟着去沙漠，没想到他就失踪了……” 　　“你是说……”清欢的手握紧了手机：“季知秋在沙漠里失踪了？！” 　　“是。” 　　“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十多天了，因为派过去的人都找不到他的人，只找到他的东西，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来麻烦你了……” 　　“十多天……”清欢的视线慢慢看向了楼上…… 第171章 机密 　　清欢推开门，浴室里传来水声。 　　他深吸口气，慢慢往浴室走去，站在那门外，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季知秋。” 　　“……”没有回声。 　　“季知秋。” 　　“……”依旧没有回声。 　　“季知秋，我进去了。” 　　清欢打开了那浴室的门，走进去——花洒的水正在往外喷，可是里面却空无一人。 　　清欢转身，把房间和阳台都找了个遍，依旧没有人，他不死心，又把其他的房间全都找了，结果仍旧是失望。 　　他走了。 　　他出现得那么突然，走也走得那么突然。 　　如果季爷爷说的情况属实，那季知秋又是怎么回来的？他回来以后为什么不回家报平安，却要留宿在自己这里？难道说……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看着清欢呆愣愣地坐在楼梯上，小莲走过去，小声地开口：“主人，那个……那个季知秋，主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清欢抬头看他。 　　“就是他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小莲抿了抿唇：“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一样？”清欢愣了下，说：“他在军校里学了那么长时间，总是有些变化的。” 　　“不是那个不一样……”小莲蹲下身，抓住清欢的手：“主人你真的没发现吗？他整个人变得……特别可怕……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不像是一个人……”清欢喃喃着：“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人能是什么……” 　　阮阮也开口道：“先生，我敢肯定，他不是人，可是又说不清是什么……” 　　白子也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清欢的脚，清欢读懂了它的意思——原来白子也发现了不对劲。 　　怪不得，怪不得刚才自己带着季知秋进门的时候，他们的表现都那么奇怪。 　　如果是以前的清欢，肯定会发现季知秋的古怪之处，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那方面的感应……所以一直没发现……明明季知秋确实表现得和以前不一样，可是他只以为是因为军校的锻炼缘故，却想不到是…… 　　清欢想起了季知秋对他说过的话，那么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有最后的那个拥抱——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在沙漠里失踪的季知秋，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季知秋…… 　　——————————分割—————————— 　　清欢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信息记录——那个时候他收到了楼兆他们那么多的信息，他只是大概看了一下内容，然后把信息全部设置为了已读。 　　“季知秋……季知秋……” 　　清欢默念着，开始一条条翻看季知秋的信息。前面几条的信息大同小异，都是在询问自己的消息，可是后来的信息却如同报告自己的行踪—— 　　‘今天开始出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不过，清欢，等我完成任务回来，一定会去看你的。’ 　　‘清欢，你不知道这里的沙漠有多大，能看到的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你应该没见过吧？’ 　　‘越往沙漠中心走，信号越差了，你怎么还不回短信呢？’ 　　‘清欢，今天我们遇到了沙尘暴，我差点被埋在里面……可是，还是有人死了。’ 　　‘我们的水不多了，不过我还撑得下去。’ 　　‘清欢，我们找到我们要找的地方了！我想我们快要完成任务了，到时候就可以回去找你了！’ 　　‘清欢，或许这一趟我就不该来。’ 　　‘清欢我想’…… 　　最后一条信息明显没有打完字！ 　　清欢往下翻，可是这已经是最后一条信息了。 　　为什么……为什么之前自己都没有看到……如果自己有耐心看完，如果早点看到的话…… 　　清欢马上拨打了季爷爷的电话，老人家很快接起了电话—— 　　“喂，清欢？” 　　清欢开门见山，问道：“季爷爷，我想问你，他们这次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这个……”季爷爷有些犹豫。 　　“如果你想要我帮你找季知秋，就必须告诉我实情。” 　　那边沉默了下：“清欢，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这确实是个机密的任务。” 　　“是什么级别的机密？” 　　“A级。” 　　“好，我知道了，季爷爷，你放心，我会帮你把季知秋找回来。”说完，不等季爷爷回应清欢就挂断了电话，他直接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么晚了，没想到小先生还会打电话给我。”那边是个声音有些沙哑的中年男人。 　　“我想知道，你们最近去***沙漠的A级任务内容是什么？” 　　“那个啊……小先生是如何得知的？我以为小先生现在已经不想要参与进来了。” 　　“实话实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就在那个任务之中失踪了，我必须要找到他。” 　　“朋友失踪？”那边顿了下：“你指的是老季的那个孙子？” 　　“是。” 　　“小先生的交友范围真是广泛。”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任务内容了吧？” 　　“小先生应该知道，知道任务内容就代表你要参与进来。” 　　“我知道。” 　　“好。”那边回应得很爽快：“事实上这次的任务是失败了，我原本还在想要怎么请动小先生呢。这次的任务，其实是……寻找沙漠鬼城。” 　　“沙漠鬼城？” 　　“准确地说，是我们要寻找鬼城里的一件东西……” 　　——————————分割———————— 　　凌晨两点，夜色迷茫，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湖畔小区的门口，车门打开，早已等在那边背着背包的少年动作利落地上了那辆车，车辆发动，然后消失在了无人的拐角处。 第172章 沙漠 　　一大片湖泊，呈现宝石般的蓝，在阳光的折射下，仿佛蕴藏了无限光华。 　　清欢慢慢走到那湖泊前面，他看到了映在湖面上自己的身影——如同照镜子一般，可是盯着看久了，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自己吗…… 　　清欢心里有些烦躁，他蹲下身，拨了下那湖水，把平静的湖水搅乱了，影子也消失了——缩回手的时候，冷不防，一只惨白的手从湖里伸出来，然后一把把他拉了下去——他试图想要挣脱，可是那力道太大，就像是一把大钳子…… 　　短暂的黑暗之后，他已经置身湖中，仰躺着，顶上是炎炎烈日——有人靠近了，然后清欢看到了站在岸上的一道身影——清瘦的身形，苍白的脸——竟然是自己！为什么……明明自己在湖里，那岸上的……清欢看到岸上的自己像自己伸出手，他抬手想要抓住岸上的自己，可是猛地，不知道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衣服，用力地把他往更深的湖底拖了下去…… 　　“小先生，小先生。” 　　断断续续的声音把清欢从梦中叫醒，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黢黑的脸庞，周围的声音渐渐清晰，那嗡呜嗡呜的直升机的旋翼声让人无法忽略。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小先生应该是太累了。”这个皮肤黢黑的男人就是之前季知秋那个任务的队长袁朗：“如果不是快到地方了我也不会叫醒你。” 　　“嗯，谢谢。”清欢坐直身体，往窗外看清，除了遥远黑色的点点，目光所及的是一整片的黄色，全是沙漠。 　　“只能在这里降落了，直升机也不能开进去。” 　　“油量不够吗？”清欢问。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袁朗顿了下，回答：“还有，就是磁场。” 　　“磁场？” 　　“这里面磁场有问题，直升机可不能开进去。” 　　“原来是这样。”清欢其实也没有觉得奇怪——像是大海、沙漠这些地方，总是会存在磁场盲点。 　　直升飞机上除了清欢和袁朗，还有驾驶员张修，以及另一个在清欢看来有些古怪的人——他叫阿七，长得其貌不扬，不过，脸上有好些类似火灼的伤疤，乍一看，不是一般的可怖——不过，他是个哑巴。 　　直升机慢慢降落，清欢从上面下来，脚踩在沙漠的土地上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不同——果然是沙漠，连空气都是干燥的，而且带着热气。 　　张修开着直升机回去了，清欢三个带着准备的东西往那沙漠更中心进行。 　　“小先生别看现在是风平浪静，可是一旦这里出现问题，就可能是致命的。”袁朗一边走一边对清欢说：“比如我们来这里的第三天就遇到了沙尘暴，我们中间的一个兄弟就折在了里头，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受了伤。”说完，袁朗叹了口气。 　　“你们难道没有想过放弃吗？”清欢问。 　　“这是我们的任务，可是失败却决不能放弃。”袁朗道：“况且，我们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包括死亡。 　　可是，有一个傻小子可能单纯地以为只是一次远足探险吧。清欢想起季知秋发给自己的短信，他那个时候还心心念念着回来见自己…… 　　“季知秋他……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清欢问。 　　“那小子真不赖，完全看不出是新手，从头到尾没有喊一声累，说一声苦……其实我原来以为他这个少爷应该会吃不了苦，成为我们的包袱……可是事实证明是我看走眼了，他除了脾气傲点，不爱跟人说话，但是一直很配合大家的行动，包括其他队员受伤的时候，他也帮忙照顾伤员，有什么任务，也都很积极……”袁朗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就是太积极了啊……早知道，那个时候就不让他单独行动了，哪里想到他一去不回。” 　　“他是一个人行动的？” 　　“是。”袁朗点头：“本来我是想要等天亮以后和他一起去的，可是没想到当天晚上大家都睡着以后他就出发了，等天亮以后，我们只看到他的空铺位。” 　　“这臭小子……”清欢想要骂，可是想到此刻不知身在何方，不知情况的季知秋，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很有想法的人，那天白天的时候他和队里的其他两个队员起过争执，为的就是我们寻找方向的问题……其实当时我是更偏向小季的，但是当时队里的情况不允许……” 　　“我理解，你毕竟是队长，要为大局考虑。”清欢说。 　　“再走五公里左右，就可以到我们当时营地驻扎的地方了。”袁朗指着前方说。 　　清欢抬头，看到的仍旧是黄色的沙漠——“你方向感真好。” 　　袁朗摇头：“你要知道，我们在这块地方转悠了至少二十遍了。” 　　清欢可以想象当时情况的严峻…… 　　五公里的路程并不算短，可是在沙漠里，真的不算长。 　　袁朗和阿七都没有什么异常，可是清欢走到的时候，真的有累到了——他现在的体质确实有点弱。 　　“就是在这里，我们当时是驻扎在这里。”袁朗说：“这里是缓坡，也就是迎风坡，我们那时找不到树木或者灌木丛之类的障碍物，就只能搭在这里了。” 　　“那我们现在也在这里搭帐篷吧。”清欢道。 　　“嗯。” 　　阿七已经动作利索地拿出帐篷，开始扎起来了，清欢想要上去帮忙，而阿七指了指旁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清欢先休息——他还是看出来清欢体力有些不支了。 　　“小先生，我和阿七来就好了，你先休息。”袁朗也如是说。 　　清欢只好答应——再次感叹自己变得弱了。 　　在休息的时候，清欢拿来望远镜，开始眺望远处的风景——随着距离不断调远，竟然还真被他看到了不同的风景……那里有一座座形状各异的风蚀柱，特别是风蚀蘑菇、风蚀壁龛、风蚀垄糟、风蚀城堡这些，竟然还有不少……乍一看，仿佛那边有人居住一般…… 　　清欢收起了望远镜，转头问袁朗：“袁朗，我问你，你们那个时候在这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事？” 　　“古怪的事确实有不少。”袁朗一边整理架子一边说：“比如那天晚上的，我们看到了一大片的古城，还以为终于找到地方了，可是越往前走越发觉得不对劲……后来才知道是海市蜃楼……白高兴了一场……” 　　清欢皱眉：“海市蜃楼，一般都是白天烈日下光线折射造成的，怎么会出现在晚上……” 　　“是啊，我们也这么想，但是确实是海市蜃楼没错，后来它就消失了。” 　　清欢低头沉思，冷不防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还好离他不远的阿七及时伸手过来扶住了他—— 　　清欢看了眼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谢谢。” 　　阿七点点头，松开了清欢的手。 　　清欢弯下腰把刚才差点绊倒自己的东西捡了起来——竟然一把干草。 　　“沙漠里能看到草倒是少见了。”袁朗看了一眼稀罕道。 　　清欢嗅了嗅那干草：“不，这不是这里长出来的草。这是宝塔草，是水草的一种。” 　　“水草？”袁朗诧异道：“这里怎么会有水草呢？水草不是长在湖里的吗？” 　　“这里附近……”清欢抬头：“有水源吗？” 　　袁朗摇头：“没有啊，如果有水的话我们那个时候就不会断水了……说起来那个时候，小季身上倒是多出了一壶水，本来和他就不对头的队员还说他私藏水，吵了起来，差点打架……” 　　“多出来一壶水？” 　　“就是前一天我记得大家把剩下的水都拿出来了，可是第二天小季身上确实有一满壶的水，我私下问过他，他坚持说自己没有私藏饮用水，但是对那水的来源却没有好好交代……再后来，他和队员之间的矛盾还没有解决，他就失踪了……” 　　“一壶水……”清欢低头看手里干掉的水草，陷入了沉思…… 第173章 等待 　　沙漠和海洋——在清欢心里，是具有同样的神秘感的，它们也有很多共同之处，最大的共通就是未知的危险。 　　沙漠鬼城……顾名思义，就是在沙漠里的鬼城。之所以叫鬼城，是因为它的存在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得毫无预兆，消失得也不留痕迹。 　　清欢盘腿坐在地上，地图摊在他的腿上，他一边看地图一边吃着压缩饼干——那张地图看得出来画得很仓促，不管是线条还是标准地点都非常潦草。地图上红色五角星的点就是鬼城曾经出现过的地点，这张地图的标注其实是好几代人的成果，因为鬼城是隔十二年，也就是一个轮回出现一次，而今年正好是鬼城再次出现的时间。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袁朗指着地图上的五角星说：“小先生应该发现了吧？这鬼城出现的地点其实就是我们这片区域。” 　　清欢点头，一边用铅笔把所有出现过的地点连成一条线：“就是这里。” 　　“所以，我们一开始在这片区域找是没问题的。” 　　清欢抬头，见阿七一直在默默地吃着东西，问道：“阿七，你有什么想法吗？” 　　阿七顿了下，看向清欢，然后摇了摇头。 　　其实清欢也没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他只是觉得，这个阿七挺奇怪的，具体奇怪在哪里也说不上来。 　　“小先生，你说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我们是要先去找小季，还是去找鬼城？”袁朗问道。 　　“去找鬼城。”清欢回答。 　　袁朗有些吃惊，迟疑道；“我以前你会说先去找小季的。”比较他是你的朋友。 　　清欢收好地图：“在我看来，这两者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袁朗道：“找到鬼城就能找到小季？”事实上，在袁朗心里，季知秋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了，毕竟，是在这片沙漠里失踪的，而且，已经过去了那么些天…… 　　“你就当，是我的直觉吧。”或者说，是希望。客观来说，这种环境下，季知秋的结局不出意外就是死亡。可是，鬼城是个无法预计的存在，如果季知秋的失踪和鬼城有关，最坏的可能也就是更加惨烈的死亡，可是有最坏的可能，也就有生机的可能。清欢宁愿往好的方面去想，他也只能这么想。 　　袁朗正了正脸色：“那小先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等。” 　　“等什么？” 　　“等天黑。” 　　“啊？” 　　清欢拍拍他的肩膀：“先去睡个觉吧，养足精神，我们晚上还要行动呢。” 　　袁朗愣愣地看着清欢转身进了帐篷，心里那种感觉真是——不是他不相信小先生，而且按常理说，在沙漠，都应该白天行动啊，毕竟晚上危险更大。可是他却偏偏要在夜晚行动……袁朗确实感觉到这小先生不是一般人，况且上头也好好交代过自己要服从命令，但是…… 　　袁朗回头去看阿七：“阿七，你觉得……没问题吗？” 　　阿七的回应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同样转身回了帐篷。 　　袁朗此时的心情真是……*&％￥#@！*&％￥#@！…… 　　————————————分割—————————— 　　清欢其实是睡不好的，他勉强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起来了，走出他的帐篷时，倒是听到隔壁袁朗的打呼声——此时已经日落西山。 　　清欢爬到那高高的坡上，用望远镜眺望远方，不管是哪个方向，都是沙子，连一点有生命迹象的东西都没有看到。 　　他把望远镜挂在脖子上，又拿出了一个小型的罗盘，打开，然后开始在原地走动，可是那指针却是一动都不动，他晃了晃那罗盘，依旧没有反应——当然，不可能是坏的——这里确实有问题。 　　清欢有些泄气地坐在沙丘上，把那张地图重新拿出来，接着夕阳的余晖仔细地查看地图——一个又一个沙丘，还有比较清晰的雅丹地貌，小沙丘会随着风雨的冲刷而发生消失、聚集，而大沙丘却会保留比较长的时间，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可能……更何况，可是大致还是不变的。 　　这一片区域确实有很多诡异的地方，首先，磁场就与外界隔离开来，然后，就是鬼城的出现…… 　　有些东西，或许连这次任务的执行者袁朗都不清楚内里。事实上，鬼城是真实存在的，可是它又是虚幻的。应该说，鬼城是曾经存在过的地方，这一片沙漠在曾经还不是沙漠的时候，是一座城，可是这座城池突然就消失了，黄沙也掩盖了它的残存痕迹——然而，它并未真正消失，总是隔个几年就有人目睹它的出现，突然消失突然出现……究竟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考古学家应该比较感兴趣……而这次会启动这个A级任务就是因为上面已经掌握足够的证据，鬼城之所以变成鬼城是因为里面有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改变了这片沙漠的磁场，甚至影响到了上面在周围地方的某些试验……袁朗这支队伍的任务是取得那件东西，而清欢这边接收到的要求是要么得到要么毁掉。 　　清欢心里其实有些谱了，他之所以要晚上行动，而是他从袁朗的只言片语以及这里留下的微小线索意识到，鬼城的出现，只有在晚上。季知秋曾经发过信息给自己，说他们应该找到了想要找的地方，那并不是季知秋的夸口，他应该真的找到了，而且，只是他一个人的发现。他为什么要隐瞒其他人，以清欢对季知秋的了解，这小子一向特立独行，而且虽然毛躁，可是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估计他是想要在确保万无一失以后才透露真相，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去寻找真相的过程中会出事……或许他想到了，但是他还是太自大了……毕竟太年轻气盛了，加上与队伍里其他人的矛盾让他的单独行动也变得那么理所当然了…… 　　不过，在别人毫无所觉的时候，季知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身边多出来了一壶水，在这片远离水源的地区，他的水是哪里来的？还有，之前清欢发现的那个水草，清欢可不认为这是别人经过的时候带来的……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附近有水源。 　　而问题是……究竟在哪里呢…… 　　不知不觉，太阳完全沉了下去。夜幕真正降临…… 　　突然，清欢手里的罗盘动了动，他忙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一看，那指针转动了起来，他握紧了罗盘，站起身来，那指针转动得厉害，像是突然拥有了生命…… 　　身后有细微的声音……清欢转过身去，用手电筒照向来人——高高的个子，精挑的身形，在手电筒的光下显得尤其狰狞的脸—— 　　是阿七…… 第174章 无丘城 　　看到阿七走近，清欢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手里的罗盘还在转动…… 　　清欢定定地看着阿七，表面沉静，可是他的心里却在打鼓—— 　　阿七站在清欢面前，望着清欢——在手电筒的光束下，他的脸真的不是一般的狰狞，那双眼睛里绿光让人想起了沙漠里的狼…… 　　阿七的视线突然从清欢身上移开，投射向了他的身后…… 　　清欢也察觉到了异样，转过身，然后睁大了双眼—— 　　在那被乌云遮掉了一半的月亮照耀之下，原本一望无垠的沙漠上平地而起了一座城池……没错，是一座城池。以清欢的位置看过去，就是黑色的墙瓦还有红色的灯笼，黑色的墙瓦间看不清究竟，而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着，仿佛在召唤人过去。 　　清欢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罗盘——原来罗盘的指针有感应是因为这个……他还以为是…… 　　阿七轻拍了下清欢的肩膀，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去把袁朗叫醒。” 　　阿七点头，回头叫袁朗了。 　　清欢拿起望远镜看，通过望远镜应该可以看清那里的情况……可是，清欢想错了，望远镜里看到的情景竟然和肉眼看到的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有远近之分。 　　袁朗很快就出来了，他看到那座凭空出现的城池时，惊呼出声：“是它！是它！就是它！小先生，我们上次看到的就是这个城！” 　　“我们去看看。” 　　袁朗犹豫道：“我们上次也是，可是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它前面，距离永远是那么近，所以我们才觉得应该是海市蜃楼。”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去看看。” 　　清欢先往下走，阿七跟在他身后，袁朗忙跟上去。 　　以清欢的估计，那座城离他的距离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可是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之久，那座城看起来依旧离他们那么远。 　　实在太累，他们在原地休息。 　　清欢看着手里的罗盘，相较于原先，罗盘的指针转动得没那么剧烈了——这是为什么呢？ 　　清欢抬头看天，那月亮即将升上中天。 　　一个水壶送到清欢面前，清欢扭头，看到手的主人是阿七，他愣了下，接过来：“谢谢。” 　　清欢慢慢地喝水，却见阿七侧趴在地上，把耳朵附上地面，不知道在听些什么。 　　“阿七，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一旁的袁朗问道。 　　阿七没有马上回答，他又听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做了手势。 　　清欢看懂了，阿七的意思是：他听到有好多脚步声。 　　袁朗也跟着趴在地上听，他吃惊道：“真的有……好多……而且好整齐……有点像是……” 　　“军队。”清欢接了他的话。 　　其实不用听，引起已经看到了。 　　那整齐划一列队前进的军队，其实说是军队，不如说是列兵，一共有两支，他们一个从左，一个从右，迎面前进，身上都穿着玄色盔甲，手里都拿着长矛——他们的脚步整齐有力，尽管有两支队伍，落地的声音却都很一致——周围实在太安静了，那声音听起来格外震人。 　　“阴兵……”袁朗对着清欢做口型。 　　清欢轻轻摇头——这不是一般的阴兵，而是……守城的护卫军。他们两支队伍交叉而过，继续前行，分明是换班的护城军，虽然，他们已经是鬼魂。 　　一直到那两支护城军消失，袁朗才出了一口大气——他确实有听前辈说过阴兵的事情，可是亲眼看到还是第一次——说实话，刚才他还真怕那些阴兵发现他们，对他们做出不利的事情……可是那些阴兵明明在十几米开外，却仿佛对他们三个的存在毫无所觉。 　　清欢站起身，对着那两个说：“走。” 　　“去哪儿？”袁朗问。 　　“进城。” 　　“啊？” 　　“你没发现，”清欢指着前方的城池：“城门开了吗？” 　　袁朗定睛一看，果然，那城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由外面看去，那里面黑乎乎的，如同一个没有尽头，随时准备吞噬别人的黑洞…… 　　清欢抬头，月已升上中天，就挂在他们头顶。 　　这次的两三百米的距离，是切切实实的距离，他们走了十来分钟，就走到了城门口。 　　清欢看着城门上方雕刻的城名——无丘城。他们只是稍作停顿，就往里面走了。因为从外面看过去，里面黑得可怕，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打着一支手电筒，光除了驱除黑暗，还可以带给人安全感。 　　然而，他们真正从那道城门进去以后，城里面却赫然与外面是两个世界。 　　袁朗已经惊讶地张大了嘴—— 　　其实不怪他，因为，城里面太……热闹了。 　　好多人，在挂满灯笼的长街上往来，店铺全开，街旁还摆满了各种小摊，男男女女、老老实实，欢笑声，嬉闹声，吵嚷声…… 　　他们身上除了汉服之外，还有许多古时域外服侍，可不管是汉人，还是他族人，都相处融洽——如果这就是这座城池曾经的面貌，说明这已经是一个文化和民族完全融合的城市了，在古代来说，也是已经非常发达繁华的地方。 　　清欢转头去看其他两个人，袁朗是一脸惊奇，而阿七却面色沉静，一点都不为所动。清欢忍不住开口—— 　　“你们看到了什么？” 　　“好多人。” 第175章 月中天 　　“好多人。” 　　袁朗说完以后，清欢看到阿七摇头了。 　　“阿七，你看到了什么？” 　　阿七做着手势，他表达的是：他没有看到人，他看到的是一座空城。 　　清欢和袁朗同时带着惊讶的眼光看向他。 　　“阿七，你没事吧？那么多人，你竟然说这是一座死城？”袁朗开口道。 　　阿七神情认真地点头。 　　清欢收回惊异的目光——袁朗和自己看到的都是热闹的景象，而阿七看到的则只是一座死城。到底谁看到的才是真实的呢？或者，他们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走吧。”清欢说：“我们要抓紧时间了，我怕等月亮落下的时候这个城就要消失了。” 　　“好。” 　　走在那条街道上，两边都是“人”，难免会出现相互挤到的情况，可是，明明看到人挤过来，可是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那些只是空气。 　　清欢并不管那些，他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罗盘。 　　袁朗却有些走神，他一边走一边看那经过的人——这些如果不是人……那是什么？难道是……鬼？现在看到他们的样子，除了穿着古装之外，和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时，前方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仪仗过来了的样子……袁朗定睛看去，果然有一支队伍过来了，锣鼓开路，队伍里的人穿着红色的衣服，戴着面具。在队伍中间，有四个人抬着轿子，那轿子是金粉涂顶，红罗帐子，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有个人影…… 　　袁朗见那队伍所过之处，周围的人都行注目礼，而且神情恭敬，不知道那轿子里坐着什么人…… 　　出于好奇心，袁朗探头去看轿子里的人，正好这时帐子被风吹起了一角，灯笼的光打过去，里面的人露出了身形——玄色长袍，如意金冠…… 　　袁朗倏地睁大了双眼，那是…… 　　突然，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袁朗的肩膀上，袁朗往前趔趄了一步，差点摔倒，他回过神来，扭头看到了阿七面无表情的脸。 　　“你发什么呆啊？”另一边清欢奇怪地看着他：“走着走着你就停下来了，看什么嗯？” 　　袁朗吸了一口气：“小先生……你们都没看见吗？” 　　清欢挑眉：“看见什么？” 　　“刚才那队伍，那轿子……”袁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队伍？轿子？”清欢皱起眉头，看向阿七，得到阿七同样摇头的回复以后，才说：“我没看到什么轿子，那轿子怎么了？” 　　“轿子里有个人……” 　　“谁？” 　　袁朗咽了咽口水：“是小季。” 　　“季知秋？”清欢精神一振：“你说你看到季知秋了？他人呢？现在去哪里了？” 　　“就是刚才，在过去的那个队伍里的轿子上，刚才往那里去了！”因为实在太震惊，袁朗刚才都反应不过来。 　　“走！” 　　清欢收起罗盘，就往袁朗指着的方向追过去了，阿七和袁朗忙跟上去了。 　　他们一路跑过去，根本没有看到袁朗说的什么队伍什么轿子，只是最后停在了一座高塔前。 　　“袁朗，你真的看到季知秋了？”清欢一边喘着气一边说。 　　“我真的看到了。”袁朗描述着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他坐在轿子里，穿得一身黑，头上还戴着个金色的冠子，如果不是认得他的脸，我根本就不敢相信那是他……因为感觉差好多……” 　　“也就是说，只有你看到了那个轿子……”清欢喃喃着。 　　“我发誓，我没有说谎。”袁朗一脸凝重。 　　阿七抬头，指着塔顶示意他们看。 　　清欢看过去，那塔顶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竟然发出白光，那白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的光。 　　“该不会，我们找的东西在这上面？”袁朗眼睛一亮。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阿七先向前走，他推开了那扇门，只觉得里面一片白茫茫，三个人往里面跨进去的时候，都觉得眼睛被刺了下，下意识地遮住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 　　这里的外面是指城外……他们此时站在了沙漠上，一望无垠，那座鬼城却已经不见了。 　　“没了……”袁朗环顾四周，真的连影子都没了。 　　他们竟然就这样……出来了？！ 　　清欢看了下天，那月亮已经西沉了。 　　他低咒了一声：“就差一点点……” 　　——————————分割—————————— 　　清欢又做那个梦了——那个湖，他在岸上，被拖入了湖里，然后岸上的他，湖里的他，最后沉入湖底…… 　　醒过来以后他一直在想那个湖，把梦里的画面放大，清晰一点的话……那个湖的后面……是沙漠？沙漠中的湖……是某种预示吗？岸上，湖里，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影子，湖底……夜晚才会出现的鬼城，月亮，光…… 　　清欢想起袁朗说过的“海市蜃楼”，如果说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海市蜃楼……其实，一直以来传说中消失的城池，它是如何消失的，又去哪里了……以沙漠的地形来说，难道说是地皮下凹，沉陷了，可是为什么一直探测不到呢……除非，它沉入了一个一般人找不到的地方…… 　　从袁朗的话中可以推测出季知秋可能知道什么的水源，而季知秋也在短信里提到他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 　　！！！！ 　　清欢把所有的装备都带上，从帐篷里出来，他看了看另外两个帐篷，最终还是决定一个人行动——以往他单独行动是因为他有自信和资本，可是现在他只是想要赌一把——以他原本的体质来说，或许他一个人行动真的可以…… 　　拿出罗盘，指针并没有什么变化。抬头，今晚的月亮姗姗来迟，只是冒了个头。 　　清欢从缓坡上下来，他并没有往昨日鬼城出现的方向去，而是往完全想法的方向而去。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他的体力在不断地消耗，小腿由酸疼到麻木，嘴唇发干……终于一个撑不住，脚一软，跪在了地上——这种身体本能的妥协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清欢喘着气，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再坚持一会儿…… 　　他拿出怀里的罗盘——动了，虽然很微小，可是确实动了…… 　　清欢嘴角露出笑容，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直到，终于，他隐隐看到了前方露出的一片银白，如同撒在沙漠上的一片白盐。 　　他的身体仿佛顿时充满了力量，几乎是用跑的，跑到了那银白的前面。 　　这是一片湖，湖面在月色下，仿佛是天然的镜面。 　　此时，月上中天。 第176章 宝塔 　　就像梦里那样，这片明珠一般的湖泊出现在沙漠里，感觉是那么不真实。清欢站在岸上，往那湖里看，然而，与梦里不同的是，他没有看到湖里自己的倒影。 　　清欢不再犹豫，从自己随身的包里取出一颗珠子——这颗珠子就是之前龙肇给他的避水珠，他几乎要忘记了这颗珠子的存在，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会派上用场。清欢把避水珠含在嘴里，然后绑紧手腕上的防水手电，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跳入湖里。 　　清欢靠着避水珠和手电，他的水下探索没才能顺利进行。 　　他坚信湖下世界是存在的，那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鬼城，或者说，月上中天才会出现的沙漠之湖，光、水、沙漠，折射出了一个鬼城，一个几百年前的鬼城。他们和之前看到的鬼城只是影子的话，那必定有实体的存在，而这个实体……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应该就在这个湖底。 　　水温在变化——尽管因为避水珠，清欢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可是他能感觉到水温的变化——潜得越深水温下降是理所当然，但是当清欢这个下降的水温在他到了某个水深的时候，温度竟然有上升的趋势。而且刚才看到的那些小生物都一致停留在上面的水域而没有再往下游，难道是…… 　　清欢精神为之一振，继续往下潜，有一道白光吸引了他，他往那白光的方向而去，然后看到了被水草缠绕的建筑物高顶，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然后慢慢地，一大片古武建筑的屋顶——这湖底真的卧了一整个城池！ 　　站在那城门前面，上面“无丘城”三个字已经被腐蚀了大半。清欢越过了城墙，直接进去了内城——这里的建筑构架就和那沙漠上出现的鬼城一模一样，只是空无一人，而且多有损毁，腐朽的痕迹到处都是，似乎一用力，那些门窗就会毁掉——如果是这个样子，也就像阿七说的，是一个死城。 　　如果城池被沉在了湖底，那城里的人呢？清欢在街道上一副人骨都不见，总不至于已经连骨头都被成灰了吧？ 　　清欢用手电照射前方，慢慢向前行进，周围真的很安静，简直可以称得上死寂。 　　‘嘻嘻。’ 　　那一声细微的嬉笑声，突然出现，显得无比清晰，而对于清欢，那笑声充斥着他的耳朵——有人，或者，并不是“人”——他忽略了，只是去找看得见的，却没有注意还有许多看不见的…… 　　‘嘻嘻。’ 　　又是一声，可是与刚才的声音又有些不同。仿佛是小伙伴之间的嬉闹。 　　清欢极力去忽略，但是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这次离得很近，如同就有“人”就趴在他耳边…… 　　清欢猛地转身，看到的是空空的长街，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那在光线照射到的边缘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他转了一个圈，耳边听到了隐隐像是身体碰撞以及磕绊的响声，似乎有好多“人”在动作，而那总是被他手电的光捕捉到的转瞬即逝的白影，也说明，真的有不少看不见的存在附在他的周围。 　　清欢深吸一口气——眼下的情况只能忽略了，至少目前这些“人”并没有表露出要伤害他的意思。 　　清欢打着手电继续往前走，背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象一下，他在前面走，而身后，还有旁边黑暗的地方，有好多看不清脸不知道目的的存在在跟着他……确实有些毛骨悚然。 　　清欢现在前往的地方就是在昨晚那鬼城里最后看到的高塔，当他们推开那高塔的门时就结束了，明明只差一点点…… 　　越往那高塔的方向去，清欢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紧张，好像“人”越来越多…… 　　终于到了那高塔，可是清欢的心情ue一点都不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而刚才他的疑问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只见那高塔前方的空地上满满都是人，不，应该说骷髅，大的小的都有，密密麻麻的，只要他的手电扫到的地方都是……看着触目惊心，而那些骷髅几乎都维持着一个姿势，就是双腿跪在地上，而上身不是弯曲趴伏在地，就是双手合十祈祷……他们跪拜的对象就是那座高塔——究竟塔里有什么呢？为什么他们都在跪拜，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他们是在祈祷什么，还是在乞求什么…… 　　清欢抬头，看向塔顶——方才他看到的白光，应该就是来自这里。清欢往那塔顶潜上去，塔顶的光是从里面发出来的，塔顶一共有一扇门，九扇窗，不管是门还是窗一律用青铜锁链锁住，尽管过去了那么多年，还被湖水腐蚀，可是那门窗都十分坚固，更别说锁链了，清欢根本打不开。 　　清欢有些泄气，他盯着那窗户，想了想，用随身的瑞士刀把糊窗的纱布给割开，然后透过那洞往里面看——那里面被白光笼罩，竟然看得一清二楚——桌椅、案头、壁画、地砖…… 　　而清欢的目光却是锁在了那正对着他的金漆云纹宝座上，那宝座扶手两边固定着黑色玄铁镣铐，后边延伸出厚重的锁链，而镣铐和锁链锁住的那个人，一身玄色兽纹长袍，黑发盘在头顶，戴着嵌宝金冠，脸上扣着青色面具，遮住了下半边的脸，只是看上边脸仍旧是眉飞入鬓，丰神俊朗……他闭着双目，仿佛正在沉睡之中…… 　　清欢的眉头紧锁，手抓着那窗棱，并不为其他，只因为那张脸，那个人…… 　　似乎察觉到了不速之客，那宝座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迸射出了凌厉冷酷的光芒，四目交接之下，清欢嘴里忍不住喃喃道—— 　　“季知秋……” 第177章 诱惑 　　清欢后退了几步，不想脚下一踩空，身体往下坠，还好是在水中，他及时稳住了身体。落地以后，清欢想了想，还是从那塔的正门进去——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门，他走进去以后，那扇门重重地关上了。门关上以后，原来被黑暗笼罩的塔内，倏地亮堂了起来，一如白昼。 　　第一层的塔只摆放着案头，上面焚着香炉，那供奉的却并非神佛，而是九头异兽。清欢看了一会儿，才上楼梯往二层去了，一上二层就闻到扑鼻的香味，看过去竟然满满都是美味珍馐，皆冒着热气，香味混到一起，足以勾得人口水直流。那中间的座位铺着软软的毛毯，似乎在欢迎人入座……清欢并不是毫无感觉，他咽了咽口水，说起来，他来到沙漠以后就没有饱餐过一顿，就算吃的也只是一些干粮，乍看到这些食物，那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大——不过，他倒也不至于失去理智。 　　只是停留了一会儿，清欢就毅然往三层塔去了。三层塔和一层相仿，都是摆着香案，供着异兽画像。再往四层上去，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只是三层供着的是三角异兽，四层是长羽异兽。清欢思索着这些供奉的异兽是什么含义，就这样上了五层，然而一上去只觉得一片金光，清欢眼睛被刺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三层塔竟然是金子铺就的，那桌椅皆是玉石所制，上面镶嵌着各种珍稀宝石，挂着的珍珠帘帐，那珍珠大的圆润几乎比肩鸡蛋。满室的金银宝玉，只要随手一抓都是一大把，真是唾手可得——稍微有一点贪念的都会想要把这些珍宝收入囊中，哪怕是一点点…… 　　对于金银财宝清欢并不是无动于衷，如果送给他他自然不会拒绝，但是他也分得清场合，现在还真不是时候。 　　清欢检查了五层塔，确定并无其他以后才继续往上走。五、六两层和之前的那几层一样，仅仅摆着香案。清欢大概推算出是隔两层会有点什么内容，所以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上了八层。上了八层就听到了缠绵的丝竹之声，一层又一层的红纱叠挂着，在那红纱之间，可以看到在期间舞动的曼妙身影——红色本来就是极具诱惑力的颜色，后面旋律越来越挑逗，如果是一般男人，肯定早已热血沸腾……一副柔若无骨的身体贴在了清欢的后背上，雪白如凝脂的手臂缠上了清欢的腰腹，慢慢地磨蹭着，“她”吐气如兰，微微喘息着…… 　　清欢强硬把那只手给拉开，在那美人泫然若泣的目光中鞠了个躬，才决然转身往上面那层塔而去——如果这是九层塔的话，那么，那就是最后一层。想到方才那塔顶窗外看到的情景，被锁在宝座上，与原来判若两人的季知秋，还有他最后冰冷漠然的眼神，都让清欢心里有些打鼓…… 　　这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别想太多了。 　　清欢定了定神，迈着坚定的步伐上了楼梯。 　　清欢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陌生的季知秋的准备，在往上走的步子中，他已经脑内了几十种他们可能证明接触的情景，可是，一上楼，就看到一只黄色的小球向他飞来，这个颇有些熟悉可是在此刻太过出格的情景让清欢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幸而，在那球砸到清欢脸上之前，一只强壮的手臂已经揽过清欢的身体，然后用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那只小球。 　　“没事吧？怎么突然发呆了？”熟悉的声音。 　　清欢抬头，看到了那揽住自己的人竟然是……陈梓然。他穿着家居服，挽着袖子，似乎方才在忙什么家务活的样子。 　　“你……” 　　“欢，你没事吧？”紧张慌张的声音。 　　清欢转头，看到了拿着网球拍奔过来，一脸担心的钟黎。 　　“黎儿？” 　　为什么陈梓然和钟黎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清欢定神一看，自己此刻竟然是在一个宽阔的网球场里，而那网球场周围都是一些明显人工栽培的精致花草，像是一个大花园……在那边的花架下有一个吊床，吊床上那个原本在休息的男人摘下了脸上的太阳镜，露出了银灰的眸子，那头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也愈加显眼—— 　　“欢，没事吧？”是……M。 　　清欢下意识地摇头：“没事……” 　　“嘁，被抢先一步了。”说话的人穿着花衬衫沙滩裤，一脸懊恼的表情。而他的手指间还夹着一张扑克牌，顺着那扑克牌，清欢看到了那摆在太阳伞下的桌椅，桌子上是扑克牌，另一把椅子上坐着的是……楼兆，他不再是西装笔挺的样子，而是休闲衬衫加长裤，见清欢的视线过来，楼兆对着清欢眨了眨眼。 　　“刚出炉的水果蛋挞。”这时，一人围着围裙捧着托盘从里面的房子出来——正是古月华，他看也没看其他人，直接对清欢说：“清欢，来，吃蛋挞。” 　　古月华的态度不自然，清欢顿了下，点头：“嗯。” 　　“先擦擦手。”不知何时，一个穿着月色长衫的身影出现在清欢面前，笑得一脸温柔，手里是浸湿的白色毛巾——竟然是重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在白天在阳光下出现的重茄。 　　清欢回过神来才接过来：“谢谢。” 　　重茄笑道：“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客气干什么？” 　　“我……”清欢眼神闪烁了下：“没事。” 　　‘RingDingDong……’手机铃声响起，季知秋拿起那只手机看了眼，表情有些不耐烦地递给清欢：“给，龙肇的。” 　　龙肇…… 　　清欢接过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是“肇”—— 　　“喂？”清欢小心地开口。 　　“欢，你在干什么？”电话那头得果然是龙肇的声音。 　　“在……在打网球。” 　　“和谁？” 　　“和黎儿。” 　　龙肇那边轻哼了下：“我今晚就回去，你等我。” 　　“……好。” 　　“记住，今晚你是我的。”最后，龙肇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暧昧的话，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在清欢耳边。 　　清欢脸一红，匆匆挂了电话。 　　“那老家伙说什么了？”钟黎表情分明不爽。 　　“没说什么……”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的，可是看他们的神情似乎都猜了个大概。 　　“啊，差不多时间了，该去接小混蛋放学了。”季知秋看了看手臂，打了个哈欠说。 　　“小混蛋……”清欢喃喃着——小混蛋是谁？ 　　“说了别叫他小混蛋，清欢不高兴了。”古月华开口道。 　　“我自个儿的儿子你管得着吗？”季知秋明显不买账。 　　“那也是清欢的儿子。”接话的是陈梓然。 　　季知秋撇嘴，“那就不叫了……清欢，我要走了。” 　　“啊……嗯……”清欢还在那“也是清欢的儿子”这句话中反应不过来，等到季知秋把他揽过去深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喂，季知秋，你够了吧！”钟黎不满的声音。 　　在那深吻中，清欢的意识有些飘忽—— 　　他现在……究竟是在哪里……为什么眼前的情况……这么奇怪…… 　　是人都有弱点，口欲、财欲、色欲、爱欲……只要抓住你的弱点，你就会逐渐沦陷…… 　　清欢想要的是什么？或许，只是一个家，一个完整有爱的家…… 第178章 真真假假 　　最磨人心智的永远是蜜糖和温床。 　　清欢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前面的电视正在播放搞笑的综艺节目，身旁坐着陈梓然和重茄，季知秋一副大爷样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古月华和M在下西洋棋，隐隐能听到楼兆在露台打电话的声音，钟黎在楼上，而楼上除了钟黎的声音还有小孩子奔跑欢笑的声音，不止一个…… 　　客厅里很温暖，不管是温度还是气氛，所有人都其乐融融，似乎天长地久也不过如此。 　　明明哪里都很好，可是清欢却有些恍惚——不对，哪里不对……好像不应该这样子…… 　　可是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响起：现在这样子很好啊，大家都很开心，没有什么不对的…… 　　“清欢。”一只修长的手递了一块蜜瓜过来，清欢抬头，是重茄。 　　重茄笑盈盈地看着清欢，另一只手拿着水果刀，看来他刚才在切蜜瓜…… 　　“谢谢。” 　　“今天怎么了，和我还这么客气。”重茄道。 　　“就说清欢今天很奇怪吧？”季知秋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游戏机，懒洋洋地开口：“平时哪里是这样的……” 　　是我奇怪吗？清欢心想：难道他们都是正常的，只有自己是奇怪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吗…… 　　清欢望着季知秋，他以最轻松自在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略长的头发也是随便抓了一把绑在脑后，脸上的神情随着游戏的进度而阴晴起伏，就像一个大孩子…… 　　这样的季知秋清欢还是第一次看到，以前的季知秋……以前的季知秋……对了，以前的季知秋是怎么样的…… 　　清欢的脑子里浮现了一张脸，明明顶着和季知秋一模一样的脸，可是那眼神却异常冰冷漠然……这个样子的季知秋好像在不久之前，他才见过，不久之前……是在什么时候呢…… 　　清欢慢慢看向其他人——重茄不是应该在地宫吗？为什么会穿着家居服地在这里？楼兆……为什么他们会住在一起？M脾气古怪，古月华自视甚高，他们关系正常到已经可以一起下棋了？还有陈梓然和钟黎，他们都是十分自我的存在，为什么能够一起融洽地同居一室？等等，楼上的那些小孩子是哪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说是这个宅子的小孩子，是他的孩子……可是，他什么时候有小孩子了？…… 　　不对、不对……明明有太多不对的地方……可是，有那么多的疑问，清欢却怎么都问不出来，似乎他只要一出口，眼前的平静与温暖就会如同泡沫一般消失…… 　　这时，门口传来开门声，有人进来了——那道白色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玄关处，他动作自然地换好室内拖鞋—— 　　“我回来了。” 　　他进来以后把手上提着的旅行箱放在一边，然后脱下白色的风衣，拿下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露出一双桃花眼，才对清欢笑道：“欢，不来给我一个欢迎回家的拥抱吗？” 　　是龙肇……龙肇回来了，对了，他之前在电话里就说过晚上他就回来了——咦？回来了……那龙肇之前去哪里了？他有说过自己去什么地方吗？……龙肇是龙神，他回天宫了吗？还是…… 　　见清欢没有动作，龙肇大踏步走过来，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然后紧紧地抱住，用温柔而又富有磁性的声线在他耳边低喃：“欢，好想你。” 　　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龙肇的温柔对待，可是现在的温柔却很踏实很自然，并没有掺杂其他的东西……而因为太过理所当然了，清欢开始想：他们现在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了吗？他们已经冰释前嫌了吗？他们…… 　　不是的……他和龙肇纠缠了千年，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矛盾，有太多的问题，怎么可能就这样在一起呢……他明明记得告诫过自己，不要和龙肇再有牵扯的……明明想要和他一刀两断的…… 　　清欢感觉自己的头隐隐发疼，连龙肇对他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清欢，你怎么了？” 　　“欢，没事吧？” 　　“清欢，怎么会这样？” 　　“清欢……” 　　“欢……” 　　“快醒过来……” 　　“清欢，能听到我说话吗？” 　　“嗒嗒嗒嗒……”楼梯的脚步声…… 　　“他怎么了？” 　　“爸爸，爸爸！” 　　“爸爸！” 　　“快醒过来……” 　　“清欢！！！” 　　“快醒过来……” 　　“欢！” 　　“快醒过来……” 　　“……” 　　在所有涌入脑子的声音里，有一道是不一样的，那道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与其他的声音区别开来，那道声音在说：“快醒过来……” 　　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 　　“不要被虚幻迷惑，都是假象，快醒过来……” 　　虚幻……假象……虚幻……假象…… 　　清欢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不再是那个精致温暖的客厅，不再是那些熟悉的面孔，而是一张带着伤疤，很是可怖的脸——他是…… 　　“阿七？” 　　阿七见清欢醒过来，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清欢坐起身，看到自己躺在空荡荡的地上，周围什么都没有，这是……对了，这是塔内，他进了这座塔，一层一层地上来了，他现在是在……第九层…… 　　想到自己方才的所有画面——原来，那些都只是幻象，那个真实美好到可怕的幻象，几乎把他封锁在幻象里，再也出不来……原来不管是美色还是财宝都没有中招，可是这个幻象却让他差点无法自拔…… 　　只是幻象啊…… 　　他所熟悉的人，那个完整的家…… 　　此刻醒过来，他竟然没有觉得那么庆幸那么轻松，反而有些……失落。 　　阿七扶着清欢站起来，然后指了指通往上一层的楼梯，意思是他们一起上去。 　　清欢点头——如果不是阿七出现，恐怕他就不能醒过来了。客观来说，阿七确实帮了他的忙。 　　清欢走在前头，当他踏上楼梯的木板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盯着阿七：“阿七，你刚才和我说话了吗？” 　　阿七站在哪儿，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后摇了摇头。 　　清欢凝视着他，他此刻的神智已经无比清醒了——“不，明明刚才我听到有人和我说话，叫我醒过来……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只有我可以叫醒你。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巴。” 　　阿七歪了歪头，如果是一般人做可能会是一副无辜的样子，但是他做起来却显得有些诡异。 　　清欢看了看那塔外，然后警戒地望着阿七：“我差点被糊弄过去了。你怎么下来的？还能进到这个塔里，一层层地上来……这里光是水深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到达的，即便你有潜水工具……而且，你身上一点水都没有……说，你究竟是谁？” 　　阿七看着清欢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嘻嘻，被发现了。” 　　这个声音……清欢瞪大了眼睛。 　　只见阿七往后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那一头黑色如钢针一般的短发竟然变成了银色，而且长度拉长到腰。他的另一只手从额头开始，像是在拉拉链一般，生生把脸皮撕扯成了两半，然后完全地撕开——银灰色的眼睛，深邃俊美的五官—— 　　“M！”清欢几乎失声。 第179章 第十层 　　清欢看着面前彻底变脸的阿七，不，现在应该叫M了——“怎么会是你？” 　　“我刚好放长假，刚好知道白先生要旅行，就和白先生一起了。”M很是坦然。 　　“那为什么你要扮成另一个人？” 　　M眨眨眼：“我想看看，白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够认出我来。” 　　清欢真是无语——这也确实是M的作风，他本来性格就这样，稀奇古怪，我行我素的——“等等，不要告诉我，根本就没有阿七这个人……” 　　“有啊。” 　　“那他人呢？该不会被你……” 　　M在清欢买年前晃了晃手指：“No，我只是让他暂时休息了一下。” 　　“你真是……太随心所欲了。”清欢皱眉道。 　　M盯着清欢，歪了下脑袋：“白先生，你怎么……变弱了？” 　　清欢一愣，才知道M话里的意思：“我也只是从特殊变成普通而已。” 　　M笑了：“不过，这样很有趣，如果白先生一开始就认出我来就没意思了。” 　　“别说废话了。”清欢看向那楼梯口：“我们快点上去吧。” 　　M从清欢身边越过，先他一步上楼：“既然白先生变弱了，不介意你多依靠我一点。” 　　这家伙…… 　　清欢只得跟在他身后上楼。 　　清欢一直以为这层塔只有九层，事实上它有十层，而清欢之前看到的塔顶就是十层。 　　十层真的是光亮如昼，而且竟然十分宽敞的样子，明明应该一览无遗的，可是看过去竟然看不到尽头的样子……清欢心里犯着疑惑，跟着M往前走了几步，前面的M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清欢问。 　　M转过头来对清欢说：“白先生，能借我一件东西吗？” 　　“什么？” 　　“你随身携带的瑞士刀。” 　　清欢拿出瑞士刀交给他，“你要干什么？” 　　M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请白先生往旁边站一站。” 　　清欢只好听M的话网旁边站了站，却见M打开瑞士刀，露出锋利的刀锋，他把那刀凑到嘴边，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刀刃，那刀刃划破了他的舌头，他的鲜血染红了那把瑞士刀…… 　　“M……”清欢拧着眉，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M对着清欢微微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起身，手上那瑞士刀往前用力划去——清欢看到的明明是空气，可是竟然听到了非常明显的利刃割破皮肉撕拉的声音，还有那兽类嘶吼的声音……M连着划了很多下，清欢抬头看到上空似乎出现了裂口，还有一道急剧的风刮过来，清欢感觉脚下站着的地方也摇晃了起来—— 　　“滴答，滴答……”清欢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白色的粘液……这是什么？…… 　　M纵身飞过来，一把揽住清欢的身体，抱着他飞离那块地方，停留在半空中—— 　　清欢看着那原本他们进去的门口，有透明的奇异生物现形了，庞大的生物，翻转着身体，似乎因为疼痛变得扭曲——刚才M用瑞士刀划过的原来是它的身体，它的身体由无比巨大慢慢地缩水，变得只有半人高四五米长，像是眸中海怪……清欢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和M刚才进去的所谓入口，是这个怪物大张的嘴，也就是说他们如果真的往里面走的话，就是走进了它的嘴里……那刚才滴下来的是它的……想到这里，清欢就不由有些反胃。 　　“白先生，还给你。”M把瑞士刀递给清欢。 　　清欢看到那上面沾着的红白液体，皱着眉：“能别恶心人吗？” 　　M哈哈笑了，然后把那把瑞士刀往地上那摊怪物身上射过去，牢牢地把它钉在了地板上，动弹不得。 　　看到这里，清欢还真的庆幸M跟来了，如果只靠自己，前面怎么死的不知道，这里肯定就要被这不明的怪物吞入腹中了。 　　“你要找的人，”M指着一个地方：“就在那里。” 　　清欢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那烟雾缭绕的案头后面，季知秋就坐在那宝座之上——就和他之前在塔外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只是他闭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沉睡。 　　“你放我下去。” 　　M闻言才和清欢一起落地，清欢踩过地上流了一地的白色粘液，走到了季知秋面前，轻唤道：“季知秋，季知秋，你醒醒。” 　　季知秋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清欢的时候，目光有了焦距：“清……清欢……” 　　清欢听到他叫自己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还记得自己的，之前他那冷漠的眼神太可怕了。 　　“是我，我来找你了。”清欢看到他身上束缚的锁链和镣铐：“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要怎么解开？有钥匙吗？” 　　“钥匙就在那只怪物的腹中。”季知秋回答。 　　不等清欢行动，M已经转身来到那怪物身边，怪物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着，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它在苟延残喘，可是M才不会理会，他只是干净利落地直接用手把那怪物腹部得皮肉给撕开，真的是徒手撕开，果然里面有一个方形如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赫然就是一把古铜钥匙。M拿着钥匙返回来，就要去给季知秋打开—— 　　M看了季知秋一眼，才把那钥匙给清欢。 　　清欢接过那黏糊糊的钥匙，开始给季知秋开锁，而M就在一旁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与其看清欢开锁，不如是盯着季知秋。 　　一个又一个锁打开了，最后一个锁，清欢把钥匙插进钥匙孔—— 　　“慢着。”M突然开口：“白先生，不用这么急吧？” 　　“M，你在说什么呢？我来这里就是找季知秋的，现在找到人当然要把人给带走了。”清欢说。 　　“如果，他不是季知秋呢？”M这句话说口的时候，伴随着“咔哒”一声，最后一个锁打开了。 　　清欢惊异地回头看M：“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或许不是你的那个季知秋。” 　　清欢转过头来看着季知秋，然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坐在宝座上的季知秋把身上的锁链和镣铐给甩开，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筋骨，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啧啧，这副人类的身体还是差一点，看来需要好好适应了。” 　　“你……”季知秋把下半边脸的面具拿开：“你不认识我吗？我不就是你口中的季知秋？这副身体……不应该很熟悉吗？” 　　“你不是季知秋。”清欢肯定地说——可惜他认知得太晚。 　　“不管我以前是不是，现在开始，我就是季知秋。”他望着清欢，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几百年的时间了……” 　　“等我？” 　　“从我被困在这里开始，我就在等你……”“季知秋”把脚边的镣铐踢开：“因为只有你，只有你这个有缘人才能解开我的锁，让我恢复自由之身……当确定这个误闯入的傻小子并不是有缘人以后，我还有些失望，不过，没想到一环扣一环，因为他你才来到这里……果然是我的有缘人。” 　　清欢看着他——他知道，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180章 魔物 　　木已成舟，清欢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季知秋的魂魄呢？”清欢问道。 　　“你放心，”他望着清欢说：“还在这副身体里。” 　　清欢顿了下：“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放过他？”他邪邪一笑：“只是刚好他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出现，刚好我需要一副身体帮我稳固住元神，我选中他是他的荣幸。” 　　“也就是说，你可以换一副身体？”清欢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他懒洋洋地瞟了清欢一眼：“日后如果找到更好的我自然会做出选择。” 　　听他这么说，清欢稍稍放下心来：“那你可以让季知秋出来吗？我想和他说说话。”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可不喜欢别人对我指手画脚。”说完他转身冲破了那窗户，往外飞出去了。 　　清欢拧着眉，对一旁的M说：“我原来是想要救季知秋的，没想到放出这么一位……M，你能看出他是什么吗？” 　　M摸摸下巴：“我对你们东方的族类不熟，不过，他浑身都透着黑暗气息，应该是魔物的一种。”而且是等级很高的那种。这句话M没有说出来。 　　M见清欢往楼下走，手臂一勾，环住他，带着他也直接从那窗户飞出去了。 　　他们下去的时候刚好看到那顶着季知秋身体的魔物正在把什么东西吸进嘴里，还舔了舔嘴角，一副满足的表情。 　　“他在干什么？” 　　“享受美餐……就是灵魂。”M回答：“这里有好多地缚灵，现在几乎被他吃光了，看来是真的饿狠了……如果是我，一定不会这么……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囫……囫囵……” 　　“囫囵吞枣，”清欢看了他一眼：“难得那么难的成语你还能记住。”差点都忘记了，M是守业者，他最主要的食物也是灵魂，只是现在休假不会那么频繁进餐而已。 　　看那魔物把困在湖底的魂魄都给吃光了，清欢其实还是有些不忍的，这些魂魄还是无辜的，当初死得无辜，死了以后魂魄被吃了连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存在机会都没了……只是清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现在的自己无法阻止那魔物，让同样以灵魂为食的M去阻止也说不过去…… 　　那魔物终于吞噬干净了，他向清欢他们走过来，对清欢说：“虽然不是最顶级的美味，可是眼下的情况也挑不了食，只求果腹……在我看来，你的味道应该会不错……可惜……”魔物扫了眼清欢身边微笑着的M，那意思不言而喻。 　　怎么想都是自己救他的不是吗？竟然还想吃掉自己……可见魔物都是残忍无情的……如果这次不是M在自己身边，他或许在解开束缚的下一刻就把自己吞入腹中…… 　　清欢转头对M说：“我们走吧。” 　　“好。” 　　清欢和M才往上潜，就听到后面传来轰的一声，转头看到那魔物竟然放火把那座塔给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火，竟然在水下能够烧起来，而且迅速蔓延开来，周围的建筑物都跟着烧了起来…… 　　“走。”M环住清欢的腰，没有磨蹭，更快地往湖面上去。 　　M的速度果然很快，十几秒的时间，他们就浮出了湖面——此时，月色已经西沉了。 　　清欢被M拉上了岸，坐在岸上微微喘息着，而不一会儿工夫，那道玄色的身影也从湖里出来了，他的脚踏上了地面，伸了伸懒腰，喟叹道：“几百年了，我都记不清了……这人间的味道……真是好闻……” 　　清欢看着那湖，湖面下隐隐能看到火光……那火竟然烧上来了…… 　　魔物注意到清欢的目光，笑道：“半个时辰不到，这湖水就会被烧干。” 　　“烧干……” 　　这么大这么深的湖竟然会被烧干……这魔物果然本事很大……可是他的本事既然这么大…… 　　“你当初是怎么被困的？”清欢不由问道。 　　听到清欢这么问，那魔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中满是阴鹜：“我若不是中了那人的计谋怎么会被困舍利塔中，即便让一城的人陪葬，我也无法咽下这口气，现在我重获自由，若是让我找到他……”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可是清欢知道如果真的被他找到那个人，下场可想而知——不过，都过去了这么久，如果那是人的话，不知转世几回了，如果是非人类，几百年的时间，说不定变得更加厉害了，这魔物也未必讨得到便宜…… 　　“那你要怎么找到他？”清欢又问。 　　“天上地下，横竖我有无尽的时间可以去找他。”魔物语气森冷：“他既然知道有缘人会出现，知道我有一日会脱困，也该有心理准备我会找他复仇……” 　　清欢听了纳罕：“关于这有缘人的事，难道是他告诉你的吗？” 　　魔物扫了清欢一眼：“是又怎么样？” 　　“那他……真是奇怪……”清欢嘀咕——哪里把人给封锁，还告诉他脱困的时日，这不是就等着被报复吗？ 　　“你……” 　　“小先生！小先生！阿七！阿七——你们在哪里？！” 　　这时，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了呼喊的声音—— 　　“是袁朗。”清欢看向M，却见他覆盖在脸上的手移开了，那张脸已经变成了阿七的脸——清欢嘴角抽了抽：“动作真快。” 　　“既然扮演一个角色，那肯定是要完成彻底的。”M如是说。 　　清欢又看向那魔物，见他一身古装，如果被袁朗看到的话——“你这个装扮不行的……” 　　“那要怎样？”魔物有些不耐烦。 　　看他这副样子倒是有点像季知秋那个小子平日的模样…… 　　“换成现代的装扮。” 　　“就是这人原来的样子。” 　　“嗯。” 　　三分钟以后，等袁朗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个脸带疲惫的人：“小先生，阿七，我还以为你们不见了呢……咦？小季！！！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果然是小先生，竟然真的把你找回来了……” 　　袁朗高兴地上前去拍“季知秋”的肩膀，那魔物对于一个人类的亲密举动明显得厌恶，清欢都见到他的手抬起来了，忙干咳了一声，以示提醒，那魔物看了清欢一眼，才强忍了下来，搜寻了一下这副身体的记忆，才对袁朗说：“队长，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啊……”袁朗笑呵呵的：“只要你回来就好，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啊，快给我说说，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什么事了……”袁朗的手一直搭在季知秋的肩膀上——当然，对于大大咧咧的男人来说，这没什么不对，可是…… 　　清欢忙把袁朗拉过来：“袁队长，我们三个都有些累了，先回去吧。” 　　“噢，好，我们回去再谈。”袁朗似乎没有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其实只要他往那后面的缓坡看一下，就能看到一个水下满是火光，正在逐渐变小的湖面。 第181章 回家 　　关于如何救出季知秋的过程，清欢对袁朗说的是归功于他的运气好，当然季知秋的运气更好，他被掩埋在沙漠下，因为刚好有遮蔽物，而且空隙足够，他昏昏沉沉才支撑了下来——当然袁朗也有疑惑，因为之前他们在这块区域翻找了很多遍都没有发现季知秋的踪迹，可是现在清欢救出人是事实。而且，袁朗对于之前的鬼城阴影挺大的，他是真的相信了这个世界有异界的存在，如果是这样的话，季知秋能够存货下来运气真的是太好了。 　　“小季，你知道吗？我们那个时候进去那个鬼城，然后我还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人。”袁朗对季知秋说。 　　季知秋靠在帐篷上：“哦？什么样的人？” 　　“真的是一样的，只不过他穿着古装，头上还带着一个冠子，坐在八个人抬的轿子上，很微风的样子……” 　　现在听袁朗这么说，清欢算是明白他应该看到的也是几百年前的幻象，那只是一个片段……只是那个魔物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照袁朗的说法，似乎在当时的无丘城地位很高，而且城内的人都很敬畏的样子……是啦，确实很敬畏，即便是死了以后，还保持着这份敬畏之情，连关着他的那座塔都不敢进去…… 　　“或许是袁队长你太想找到季知秋了，就连幻象都带入季知秋的脸了。”清欢如是说。 　　袁朗挠挠头：“或许吧……嘿嘿，其实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不好意思啊，小季，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季知秋”表情懒懒的，没有回应袁朗，只是把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清欢，不想，一道坚实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一看，是阿七，也就是那个M——季知秋冷哼了一声，闭上眼假寐。 　　清欢并没有注意到这这其中的汹涌，只是低头发短信：‘目标已毁，人已救回’。 　　很快，天亮了，袁朗联系的直升飞机也来了，他们四个人坐上了直升机，“季知秋”对于直升机这个东西挺感兴趣的样子，他哪里见过这种可以自己飞起来的死物，他甚至提出了要开直升机的要求，可把那开直升机的飞行员和袁朗吓得够呛——这可是要命的活儿。清欢只得打圆场说季知秋开玩笑，一边用眼神警告他。“季知秋”百无聊赖，靠在椅背上一路睡到了目的地。 　　下了直升机以后，有专门的车来接他们，送他们到了季家门口。 　　从吉普车上下来，清欢对“季知秋”说：“我们谈谈。” 　　“季知秋”跟着清欢走到一旁，神情傲慢，“有话快说。” 　　清欢看着他：“我想说的是，既然你现在寄宿在季知秋的身体里，希望你遵守人间的规矩，还有，不要伤害他的家人。” 　　“季知秋”盯着清欢半晌，开口道：“我可不喜欢人指手画脚。” 　　“我言尽于此，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坐视不管。”清欢面无表情道。 　　“你是在威胁我？”他嘲讽道：“你以为凭你能够阻止我什么吗？” 　　“那到时候再看吧。” 　　“季知秋”瞟了眼不远处靠在车旁往这边看的阿七，也就是M，目光暗沉了下，说：“我不会自找麻烦。” 　　“好。希望你记住你现在是季知秋。”清欢说完以后转身要走。 　　“白清欢。”他突然叫住清欢。 　　清欢转身：“什么事？” 　　“你这么关心这个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清欢顿了下：“我们是朋友。” 　　“是吗？”他点了点自己的头：“可是，在他的记忆里，我看到的是……他很喜欢你……” 　　“这和你没关系。”清欢道。 　　他哈哈大笑：“如果是这样，还真的很有趣……” 　　清欢不理他，转身往那辆车走去，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季家的大门开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季爷爷。 　　“季爷爷，我带季知秋回来了。”清欢对老人家说，又转头招呼那边站着的“季知秋”过来。 　　对于清欢招呼小狗一样的动作，“季知秋”明显有些不乐意，可是这个时候也只得走过来了——他站在季爷爷面前，“爷爷，我回来了。” 　　“你小子……”季爷爷抬起拐杖敲了下“季知秋”的腿：“总是惹麻烦，还好这次有清欢，把你找回来……” 　　突然被一个人类老头用拐杖打了下，“季知秋”的脸色变了下，按照他平素的脾气，直接把人给解决了都有可能，不过现在……旁边的清欢一直看着他，他暗暗深吸口气，不情不愿道：“对不起，爷爷，我错了。”而他这不情不愿倒是和以前的季知秋脾气相仿。 　　“对我说有什么用？有没有好好感谢人家清欢？”季爷爷又打了下“季知秋”。 　　“季知秋”咬咬牙——这老头子还没完了？真的惹火他…… 　　“季爷爷，季知秋他这次也是吃了很多苦头，现在应该也累了，还是让他进去休息吧。”清欢这个时候及时开口，他看得出来，这个“季知秋”的耐性真的有限。 　　闻言，季家的其他人，尤其是女眷纷纷开口，软言替“季知秋”说话，季爷爷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虽然嘴上还是说着：“哪里有这么娇气，都是你们，把他给宠坏了……” 　　“那季爷爷，我先回去了。”清欢说。 　　“清欢啊，进来一起吃午饭吧。”季爷爷说。 　　“不用了，爷爷，我家里也有事。” 　　“那好，下次一点要一起吃饭，我们还要好好感谢你呢。” 　　“真的不用客气，那爷爷，再见。” 　　清欢看到老人那么热忱，还有其他人的感激，其实也是很不受用，甚至有些愧疚——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带回来的这个并不是季知秋，应该说，不是单纯的“季知秋”，而是一个魔物的话…… 　　“季知秋，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临别的时候，清欢对季知秋说：“我也会给你打电话。” 　　“知道了。”季知秋满脸不耐。 　　清欢上了车，开始思考一个他一直忽略了问题——如果季知秋一直被魔物困在湖底的话，那么，那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跟着他回家的，到底是谁…… 第182章 放松的方式 　　清欢又做梦了，这个梦似乎承接的就是之前在那九层塔里的梦，同样是那个花园，那个房子，只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走过花园、草坪、回廊，从楼下到楼上，依然没有看到一个人。他站在客厅里，明明壁炉里的柴火燃烧着，可是却觉得浑身发冷……身体甚至空虚到发疼…… 　　“白先生。” 　　身体被轻推了下，清欢醒过来，看到了对面坐着的M——他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我睡着了？”清欢坐起身来，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白先生也许是太累了。”M笑道。 　　清欢垂下眼睑：“是啊，太累了……”或许别人不知道，这段时候，他自己的事就乱成一团，还没有理清楚这个，那个又来了……真的好想把什么都丢下，逃离这一切…… 　　M靠在椅背上：“那我们就去放松一下吧……用人类放松的方式……” 　　“啊？”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M从座位上拉起来往外走了——“喂！” 　　…… 　　所谓用人类放松的方式，就是——买、买、买。 　　当然清欢不是没有试过这个方法，可是M明显比他凶残多了，或许是因为他不是人类所以对金钱没那么看重，也有可能是他现在完全不差钱…… 　　M带清欢去的都是奢侈品店，手臂、香水、皮具、饰品……就跟扫货一般，而且是专拣最贵的……那些店员送他们出去的时候简直跟送财神一般…… 　　M刷卡的动作无比流畅，完全不带眨眼的，清欢最后实在忍不住在他说要去车行的时候拉住了他，毫不怀疑，如果进车行的话，M不买一辆几百万的车是不会罢手的—— 　　“你够了吧……” 　　M看着清欢，眨眨眼：“现在还觉得累吗？” 　　“累倒是不觉得……”可现在完全是另一种感受了好吗…… 　　M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动作无比潇洒：“逛了这么长时间也累了，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所谓的“休息一下”就是去用餐，M带他去的倒不是什么西餐厅，而是一家粤菜餐厅。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粤菜了？”这家伙文化融入得这么快？ 　　“这家很出名的，我来过两次。”M回答。 　　“出门的好吃吗？”清欢问。 　　“出门的贵。” 　　“……” 　　等清欢拿到那菜单的时候，忍不住抬头道：“你真的是疯了。” 　　光是一道脆皮乳鸽，竟然就四位数，这是吃金子呢？ 　　“Order。”M指着菜单说。 　　清欢见他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想想也就不客气了，反正不是自己买单，于是清欢以非常轻松自得的心理点了一堆的菜—— 　　“白果鸭煲、红扒鱼肚、虾子海参、椰子水晶鸡、龙须燕丸、金钱牛排、白灼响螺片、蒸大红膏蟹、梅子甑鹅、乳酪蒸虾仁、麒麟鲈鱼、蚝皇凤爪、兰度鸽脯、椰盅海皇、佛手排骨、脆皮烤乳猪、五彩炒鲍鱼……”另外还点了榴莲酥、雪蛤蛋挞、鱼池烧卖、奶黄包、菠萝包等点心。 　　一桌子的菜，清欢每样来那么一点儿就够饱了，M也是挑拣着顺眼的几样吃了——一顿饭吃完，还剩下了许多。 　　果然是有钱人的做派，奢侈了一把，肚皮也满足了，清欢的心情真是up、up、up…… 　　结账的时候，那服务生把M的卡那过去刷了几次，然也一脸遗憾地把卡还回来：“先生，对不起，您的卡已经透支了。” 　　透支？什么意思？清欢看向M，M也望着他，那神情镇静自然得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清欢咬咬牙，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钱包，取出银行卡，交给服务生，看着那显示器上的那个一长串的数字，他只觉得心肝肉疼！自己赚来的钱，一小子少了那么多，他也是会心疼的好吗…… 　　收回那张卡，清欢一脸严肃地对服务生说：“小姐，请帮忙把我们剩下得菜打包，我们要带走。” 　　“全部吗？” 　　“是。”几乎是咬着牙回应的。 　　“还没吃饱吗？”M笑着问清欢。 　　清欢转身瞪着他：“你……真是够了。” 　　M笑嘻嘻地搭在清欢肩膀上：“我哪里想到会透支掉，看来要继续多赚钱了。” 　　“你也不看看你今天都买了多少东西……”那奢侈的程度简直是吓人。 　　“现在还觉得累吗？”M又问了一句。 　　“累个鬼！”光顾着心疼了…… 　　提着打包好的东西从餐厅里出来，清欢光顾着心里算账了，差点和一个人撞成一团—— 　　“对、对不起……”那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身上还穿着校服，只是校服有些脏了，头发也很凌乱，看上去尤其狼狈。 　　“哦，没事。” 　　那个男孩子连抬头看清欢一眼都没有，就走掉了，看他的样子，分明沈青有些恍惚——现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叛逆得很，说不定就和老师、家长起了矛盾，也可能和同学闹闹别扭什么的…… 　　清欢往前走，却发现M没有跟上来，转头：“怎么不走了？” 　　M正看着那男孩离去的方向，突然唇角一掀，拉住清欢的手：“走。” 　　“去哪儿？” 　　“会有有趣的事情。” 　　M说“有趣的事情”，通常——不怎么有趣。 　　果然，清欢被M拉着跟在那个男孩的后面，一直到一条河的前面——这条河清欢还来过，就是之前他和重茄一起来过的地方，被这个城市里的人称为“死亡之河”。 　　“他要干吗？”清欢见那男孩定定地站在河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那男孩果然往那条河里扎了进去——他并不是下去游泳，分明是…… 　　“他要自杀！”清欢一惊，忙要冲过去救人，却被M给拉住了。 　　“你干吗？” 　　“白先生想要干什么？” 　　“救他啊，要不然他会死的！”那么年轻的小孩，这么想不开去自杀，如果死了太可惜了…… 　　“他要死死他的，和白先生什么关系？”M看着清欢说，眼中带着戏谑。 　　清欢一愣：“他不是你的同类你当然没关系……你分明就是知道他要自杀，拉着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看人去死？”M的恶趣味真是…… 　　M的一根手指在清欢眼前晃了晃：“No。” 　　“那你想要做什么？”清欢看了看看条河，再等下去他真的会死掉的…… 　　“白先生最近不是有很多烦恼吗？现在的生活那么不开心，不如换一个生活？” 　　“什么意思？”清欢皱眉。 　　“白先生觉得我现在在做什么？”M提醒他。 　　“你的意思是……让我换一个身份？” 　　“真的很有趣，因为那个不是自己，你只要想着你是扮演另一个人的角色，只要把这个角色给扮好，其他什么都不用想。”M望向那条河：“既然他不想活了，而白先生又想要另一种活法……不如试试？” 　　清欢本来应该第一时间拒绝的，可是对手M银灰色的眼眸，那瞳孔仿佛把他的灵魂都吸引进去了——清欢竟然被迷惑了，脑子里原来的思维都被打乱了—— 　　变成另一个人……换了一个身份…… 第183章 寻魂 　　床上的少年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只是头发还是微湿着，他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床上，面容沉静得如同睡着了一般。 　　M收了手，然后把手里那绿色的光球塞进了一个水晶瓶子里，用软塞塞住。 　　“这样可以了吧？”M看向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的清欢。 　　清欢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神情复杂。 　　“白先生，该做决定了吧？”M笑盈盈地看着清欢。 　　清欢依旧沉默。 　　“白先生在犹豫什么？只是做一时的尝试，或许有另外的收获也说不定。”M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诱惑力，不停地在侵蚀清欢的思维。 　　“M，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清欢望着他。 　　“我的好处？”M嘻嘻笑道：“我只是，喜欢看戏而已。” 　　“……”清欢沉默了良久，终于点头：“好。” 　　————————————分割—————————— 　　“先生怎么还没回来？”围着围裙的阮阮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这么晚了，本来这个时候先生应该回来了的…… 　　小莲提着电话，听着那头的声音，皱着眉：“没人接啊……” 　　白子昂着脑袋，突然它反应很快地向门口窜过去，小莲也听到了动静，他也飞奔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清欢—— 　　“主人，你回来了！” 　　清欢没有看他，摇摇晃晃地往里面走，连鞋都没有换—— 　　“先生，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阮阮忙小跑过来。 　　“主人喝醉酒了吗？”小莲扭头问白子。 　　白子晃了晃脑袋。 　　清欢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然后整个人就瘫软了。 　　“先生！” 　　“主人！” 　　小莲摇晃着清欢的身体，也没有反应。 　　“还是送先生去医院吧。”阮阮说。 　　“不，我去找古先生！”小莲更相信古月华。 　　很快，古月华就来了，他看到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清欢，皱起了眉头，蹲下身检查清欢的身体。 　　“古先生，我们主人怎么了？”小莲问。 　　“先生是不是受伤了？”阮阮接着问。 　　“他失魂了。”古月华小心地放平清欢的身体：“清欢之前去哪里了？” 　　小莲和阮阮对视一眼，摇头道：“不知道啊，主人说是出去有事，结果现在才回来，回来就成这样了……” 　　古月华凝视着清欢半晌，丢下一句“你们照看好他”就消失了。 　　————————————分割———————————— 　　“大人，还是没有找到。”一身黑衣的鬼差对重茄说。 　　重茄低头看那册子上的命文：“肖闻，十七岁，十一月初十申时三刻……不应该出错的……难道，有人从中作梗把亡灵收走了？” 　　“大人，能够无声无息把亡灵收到的，只怕不是寻常人，我们找不到亡灵回去要如何回复？” 　　“这……” 　　正在这时，重茄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那是鬼差之间紧急求救的声音，他神情一凛，带着身边的鬼差循声而去——等他到了地点，只见到他手下的鬼差一号被冰蓝色的火焰困住，几乎要魂飞魄散——重茄一甩袖子，引了黄泉之水灭了那妖火才把鬼差救出—— 　　那站在一旁的施暴者看到了重茄，挑了挑眉：“是你。” 　　重茄收了手，确定鬼差无事才走到他面前：“不知我这手下哪里得罪了狐王，狐王要这样伤他？” 　　“我只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只要他说了我自然会放过他。”古月华抱着双臂道。 　　“狐王有任何问题问我便是，我的手下愚笨，未必知道狐王想要知道的答案。”重茄冷冷道。 　　“若是你，”古月华眯眼：“怕是我想要知道更难了。” 　　“这话又是从何而来？”重茄看着他：“我连狐王所为何事都不知道。” 　　“如果是和清欢有关，无常大人可就做不到坦白了。”天知道古月华已经翻遍了整个城市都没有找到清欢的魂魄，想想能够做到这一步怕是地下的那些家伙，所以才逮着个鬼差来逼问。 　　“清欢？”听到这个名字重茄的脸色变了下——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见清欢，当然也是他刻意为之，现在乍听到这个名字，他感觉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不小的石子：“清欢怎么了？” 　　古月华神色正了正：“他的魂魄不见了，我如何都找不到，你只说说，这件事和你们地宫有无干系？” 　　“魂魄不见了？”重茄神情再也做不到镇定：“什么时候的事情？” 　　古月华见他的模样并不像是作假——“就是今天的事，他的肉身回到家中，可是魂魄却消失了……你真的完全不知情？” 　　“先不说我并没有听说这件事，我和清欢也已经几月未见。” 　　“如果不是你们的话……”古月华沉吟：“还能是谁呢……” 　　————————————分割———————————— 　　我叫肖闻，十七岁，就读于十二中高二4班，家住椿香街235号，家里……有一个妈妈，妈妈是一个……一个……特殊行业从业者……也就是……妓女…… 　　搞什么……这么重口味？ 　　他抬头，撩起自己厚厚的刘海，露出一张称得上清秀的脸，对于男孩来说，太过文弱了，皮肤太薄了，都可以看到眼角细细的血管了——与面相学来说，这张脸应该是薄命苦相，活得苦，死得苦，生来就是受罪的……最后投河自杀的结局好像也没什么奇怪了…… 　　“扣扣。”门被敲了下，他回头，看到了靠在浴室门口，穿着白衬衫黑皮裤的M。 　　“怎么样，适应了没？”M笑看着他：“白先生？” 　　清欢深吸口气：“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整我的……” 　　“怎么会？”M一脸无辜：“我大概翻了一遍他的记忆，很有趣，太简单了，不是很没意思吗？” 　　清欢翻了个白眼：“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你。” 　　“白先生，开始了就不能后悔。”M银灰色的眸子盯着清欢：“这是游戏的规则。” 　　“好吧，我知道了。” 　　“那白先生可以换上衣服吃早餐了。”M的视线往下，从清欢的脸到腰再往下……一路到脚踝，啧啧摇了摇头：“这副身体倒还不错，比白先生原来的是差了点儿。” 　　清欢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只是穿了一件长衬衫，下面都是光裸着的，虽然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可是被M那样的眼神扫过，清欢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好了，出去吧。” 　　清欢换上肖闻的校服，简单整理了下，才出去和M一起吃早饭。吃完早饭以后，M开车送清欢去十二中。 　　“白先生，游戏，正式开始了。”M对下车的清欢说。 　　清欢对他摆摆手，往那学校走去。 　　站在十二中的校门口，清欢吸了口气，默念了句：从现在开始，我是肖闻。 第184章 学校 　　肖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胆小懦弱自卑，即使被欺负到死，也只是选择去自杀而已。 　　在他的班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踩他一脚，大家都知道他的出身，在那样的家庭里面，有那样的一个妈妈，注定了要被耻笑——而肖闻本身又是一个不敢反抗，总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人更加看不起。 　　一进教室，一个篮球就向他砸了过来——似乎是教室里玩球的几个男生扔错了方向，可是他们看到他的时候却没有一丝抱歉的表情，那个过来拿球的男生还一脸嫌弃的表情。 　　“哎，肖闻！”一个胖胖的男生冲着肖闻嚷道：“刚才我看到了送你来的那辆车挺拉风的吗？送你来的是你什么人啊？” 　　很快有人接话：“还用问吗？肯定是他妈那些有钱的客人啊！” 　　然后整个教室哄笑一片。 　　这些孩子……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这样嘲笑自己的同学，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间接导致了肖闻的自杀会不会有所愧疚呢？…… 　　清欢低着头，与以前的肖闻一样，沉默着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发现自己的椅子不见了，往周围看了看，原来被后面座位的一个男生拉过去垫在脚下了——清欢走过去，凭着记忆对他开口—— 　　“张羌，这是我的椅子。” 　　那个叫张羌的男孩伸了个懒腰，道：“是你的椅子？你喊一声能答应吗？” 　　“就是，你喊一声试试，不能答应就不是你的。”张羌的同桌，叫陆科的男生嬉笑道。 　　“这就是我的椅子。”清欢说。 　　“你说是就是啊，现在在我脚下，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张羌懒洋洋道。 　　清欢沉默了下，也没再纠缠，转身去整理自己的书包了。 　　张羌和陆科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出了对肖闻的鄙视和轻蔑。 　　很快就要上课了，张羌从那把椅子上放下脚，算是不再为难肖闻让他拿走自己椅子的意思，可是这边清欢把上课的课本拿出来，作业也拿出来，就是没看他们这边一眼。张羌干咳了一声，然后故意把那把椅子踢得框框作响，算是示意——然而清欢还是没转头。 　　“喂，你死人啊……”张羌揉起一个纸团扔在了清欢背上，清欢也没反应。 　　这个时候英文老师进来了，上课的铃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 　　英文老师在讲台上站定，班长喊了声：“起立。”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老师点了点头：“请坐。” 　　所有人都坐下来了，只除了…… 　　老师看到直直地站在那儿的清欢，扶了扶眼镜：“肖闻同学，我没有罚你站，你可以坐下来了。” 　　清欢举了举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我的椅子找不到了。” 　　一听清欢这么说，张羌瞪大了眼——肖闻你有病吧…… 　　“椅子找不到了？”老师下了讲台，往清欢这边走过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在张羌旁边多余的椅子，皱了皱眉，指着那把椅子：“肖闻，这个是不是你的椅子？” 　　清欢看了看那把椅子，轻轻摇头：“不是的，老师，我本来也以为是我的椅子，可是张羌同学说这把椅子是他的，我找不到其他的椅子，才只能站着的。” 　　老师一下子明白过来，作为班主任的她当然看出来这里面的意思，想到这个肖闻同学的个性，她严厉地瞪着张羌：“张羌同学，把椅子还给肖闻，如果下次再看到你欺负同学，就给我好好写一份检查。” 　　“老师……我没欺负他……”张羌有些尴尬地把椅子推给清欢：“我在不是……开个玩笑吗？同学间开个玩笑……是吧，肖闻？” 　　清欢把自己的椅子扶正，才对张羌说：“可是我不觉得好笑，大概我幽默细胞不够。” 　　肖闻这小子竟然敢回嘴…… 　　他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包括张羌在内的同学都觉得很惊讶。 　　“好了，不管是不是玩笑，不准有下一次了，都给我做好，准备上课。”老师返身回讲台。 　　张羌看着前面坐下来的清欢，咬牙切齿：“肖闻，你胆肥了啊，给我难堪，看我怎么收拾你……” 　　清欢当然听到了他的嘀咕，心想：小孩子就是这样……想当初季知秋脾气比你还要火爆……不过，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好像逃脱了肖闻原来的性格…… 　　————————————分割—————————— 　　很快放学了，老师离开了教室，清欢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吃午饭—— 　　冷不防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狠狠按下桌面—— 　　“肖闻，我们该好好算账了吧。” 　　是那个张羌。这一下撞得还挺重的，而且鼻子最先受创，清欢感觉有液体流了出来，然后是血腥味——流鼻血了。 　　清欢用双手支撑着桌子，想要起来——然而张羌的力道很重，而肖闻本身体质太弱，竟然起不来…… 　　张羌又抓起他的头，撞了一下，这下那鼻血都流到嘴里了——清欢最不喜欢血的味道，忍无可忍，他后肘一个用力，就撞在了张羌的肚子上，张羌吃痛，立马松开了手。 　　清欢抬起头来，擦了擦鼻血，站起身面对他—— 　　“你小子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竟敢对我动手！” 　　周围有些同学已经出去吃饭了，有些在看热闹，还有几个明显是张羌一伙的——在肖闻的记忆里，这些人都曾经对他动过手了。 　　清欢看着张羌：“对不起，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 　　明明是示弱的话，可是清欢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张羌愣了下，才冷笑道——“让我揍一顿，痛快了我就消气了。” 　　“好，你揍吧，不过最好不要打脸……”如果打脸被老师看到，估计又是麻烦。 　　“你说不打脸就不打脸啊！”张羌火气上来，一拳就揍在了清欢的脸上。 　　清欢吃痛，后退了一步，扶住了桌子勉强撑住了身体，还没回过神来，另一拳又揍过来了，还是另一边脸—— 　　这次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清欢感觉骨头都被压缩了……整张脸痛得发麻——嘴里满是血腥味…… 　　张羌又在清欢的身上踢了几脚，其他人也嘻嘻哈哈地补了几脚才簇拥着离开了。 　　教室里剩余的人大概见没热闹可看了，都三三两两走了——谁也没看地上的肖闻一眼——本来，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再正常不过，况且今天肖闻还给张羌难堪，被揍那也是活该。 　　清欢往一旁吐了一口，全是血水，他一手捂住脸，一手扶着肚子站起来——他走出教室，凭着记忆来到后面的自来水槽，拧开，用手冲了冲脸——这水还不够冰，看来要肿得厉害了，不过，两边都肿的话，倒是够匀称——清欢自嘲地想。 　　我真是自找苦吃，换了这么个身份，第一天就不揍…… 　　突然清欢感觉口袋里有震动，随便擦擦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的显示是：妈妈。 　　清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肖闻的手机——早上从包里拿出来顺手放进口袋里的。之前还和M说，手机质量不错，竟然浸水了还能用。 　　清欢按下接听键：“喂？” 　　“闻闻啊，你在哪儿？……”那边的女声有些怪怪的。 　　“我在学……” 　　“闻闻，你快来，快来救妈妈……” 第185章 肖芮 　　正在找钥匙的手在看到门开着时停下了，轻轻地推开门，屋里的光线并不好，他一脚踩下去的时候竟然还踩到了碎玻璃，还好，他穿的是球鞋—— 　　一股酒气…… 　　女人低泣的声音…… 　　清欢把门边的灯打开，然后顺着声音走过去，途中小心地掠过地上的狼藉，才走到了沙发的后面，看到了蜷缩在那儿哭成一团的女人，脸上的妆因为眼泪的关系已经花掉了，而更触目惊心的是，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包括脸上都有青青紫紫的伤痕，分明是被人暴力虐打的结果…… 　　清欢蹲下身，叹口气：“他打的？”“他”指的是肖闻这个妈妈肖芮的同居男友，那个叫郑丛的男人——郑丛的年纪比肖芮要小十岁，三十几岁的人，连个正经的职业都没有，只是在街边给人画画，根本赚不了几个钱，与肖芮的同居生活，其实根本就是肖芮拿自己的皮肉钱养着他，为了完成他的所谓梦想，肖芮不知道给了他多少钱，即便是这样，郑丛遇上不如意的事，仍旧会对肖芮拳脚交加，当然，和他们住在一起的肖闻也难免受到波及，更何况，如今郑丛还沉迷于赌博…… 　　肖芮看到儿子，抱着他哭得更厉害——这个女人已经四十出头了，仍旧做着皮肉生意，无非是依靠着天然的美貌，当然，现在与以前也是不能相提并论了，所以收入也变少了，这也是郑丛不满的原因之一…… 　　在肖闻的记忆里，肖芮爱这个小男友爱到不行，全心全意在他身上，可是对于自己的儿子却关心太少，总是忽略了他，在郑丛殴打自己儿子的时候也只敢躲在一旁…… 　　她受的罪，真的是自找的，自己犯贱的缘故——对于肖闻来说，但凡她关心他一点，肖闻最后的结局也不至于那样…… 　　这个女人真是可怜，又可恨。 　　清欢叹口气，拿过一旁的纸巾，轻轻地为她擦脸：“妈妈，我带你去医院吧，你的伤要处理一下。” 　　“不行的……”肖芮抓住他的手：“去医院要花钱的，妈妈没关系，家里有药箱，擦擦药就好了……” 　　“好，那不去医院，”清欢看着她：“那我们报警吧。” 　　“什么？”肖芮疑惑地看着他。 　　“那个男人这样打你，还拿走你的财物，难道我们不应该报警吗？” 　　“闻闻，你在说什么？”肖芮难以置信：“怎么可以报警……他是……他是……他只是心情不好，等他消气了就没事了……” 　　“消气？”清欢冷笑：“应该生气的是你才对，是你供着他养着他，他还对你使用暴力，难道你不生气吗？” 　　“闻闻……”肖芮看着儿子，这是儿子第一次说出这种话，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郑丛他现在事业不顺，才这样……” 　　“事业？他有什么事业？就画那几张破画？还是去赌博？”清欢定定地看着她：“妈妈，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他？如果让你选择一下，我这个儿子，和他，你选择哪个？” 　　“闻闻……”肖芮的声音有些干涩：“你在说什么……” 　　“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到我……我是你的儿子，我才是你的亲人……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才能明白……”或许是因为肖闻的记忆，一滴眼泪从清欢的眼里滑落了下来。 　　“闻闻……”被儿子这样质问，肖芮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想过儿子会离开，更别说死亡了，在她心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子都在她身边，她哭的时候，儿子会给她递纸巾，会抱住她，受伤的时候会给她擦药——虽然儿子话并不多，也从不向自己提出请求…… 　　看她迷茫的样子，清欢呼出一口气：“妈妈，你好好想想吧。” 　　扶着女人在沙发上坐下，清欢找来了医药箱，给她清理了伤口擦好了药，又拿了扫帚去清扫地上的狼藉——从头到尾，女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只是表情呆滞地靠在沙发上，如果没有灵魂的木偶。 　　清欢当然没有指望她被一语惊醒，只是想要让她听进去有些话—— 　　她已经忽略这个儿子太久了，看吧，肖闻昨晚一夜未归，她竟然都没有问过一句，或许她昨晚也没回来，并不知情，或许她并不在意……还有就是，她只顾着自己伤心，连他脸上那么明显的伤都没有注意…… 　　下午的课清欢毫无意外地迟到了，因为迟到，被严厉的数学老师罚站了整整两堂课，当然，再次成为了幸灾乐祸的对象。班主任老师把清欢叫到了办公室教导，又看到他青肿未消的脸，盘问了好久，清欢还是没有把张羌等人说出来，被知道自己告状的话估计明天也不会好受，那真的是蠢到家了。班主任很不高兴，本来想叫家长的，可是想到了肖闻的那个妈妈，还是没有叫，只是让清欢写三千字的深刻检查——说起来，还是清欢第一次写检查。 　　放学的时候，M的车来学校门口接清欢—— 　　“白先生，今天一天过得如何？” 　　清欢喝了口水，不咸不淡道：“很精彩。” 　　M看到了清欢脸上的伤，皱眉：“受伤了？” 　　清欢扫了他一眼：“你看过肖闻的记忆，当然应该知道肖闻在学校并不好过，被欺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今天是我自己没有处理好。”确实是自己一开始挑衅了张羌的缘故，也是活该。 　　“谁弄的？”M又问。 　　“就同学……”清欢不想多说，道：“别说了，我饿了，去吃饭吧。”现在这个点回家肯定没饭吃。 　　M从清欢的脸上收回视线，发动机器：“白先生想吃什么？” 　　“都行吧。便宜点。”这是上次吃粤菜的教训，清欢可是记得自己少了好几个零的存款。 　　M嘻嘻一笑：“放心，这次不用白先生Order。” 　　“……”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满意，而晚饭吃过以后，清欢没让M送自己回到那个家了，而是自己坐公交回去的——果不其然，回家以后，空无一人——今天才受伤了，肖芮又去…… 　　清欢摇了摇头，自己写作业、洗澡、睡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清欢看到了肖芮摆在门口歪歪斜斜的高跟鞋，看紧闭的房门，应该是补觉。他想了想，给肖芮煮了粥和蛋，才去上学了。 　　到了学校，直到上课铃响，清欢才发现坐在后面的张羌一桌还有另外三个男生都没来上学，据说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怎么这么巧，都请假了……清欢转着笔，仔细想想，这几个人——不就是昨天都参与了殴打自己的男生吗…… 第186章 兼职 　　清欢趁下课时间给M打了电话，接通以后开门见山—— 　　“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是不是我做的？”M疑惑地问。 　　“昨天对我动手的几个男生都请假没来上课，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M低笑道：“我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能做什么？” 　　清欢默了下：“真的不是你？” 　　M干脆地否定：“不是我。” 　　“既然不是你就算了，是我想多了。”或许……真的是巧合。 　　“白先生，你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M笑道。 　　“你知道就好。”清欢说：“这是我的游戏，我才是主角。” 　　“我明白。” 　　————————————分割—————————— 　　摸遍了书包，也只摸到了三个钢镚儿，连一顿晚饭都勉强——想到家里空了的冰箱，清欢就浑身没力。那天以后，他和肖芮根本就见不到面，肖芮也像是忘记了他这个儿子一样，连生活费也没给他——清欢凭着之前的记忆也知道肖闻零钱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积蓄了…… 　　真是活活要把人给饿死…… 　　看来，真的只能靠自己来养活了……偏偏现在他又不能动“白清欢”的钱…… 　　清欢在街边买了两个包子，连公交都没得坐，只能走路回家——愣是走了一个小时到了家。 　　一进家门，就听到了肖芮的房间里传来声响——这个时候她竟然在家，也是罕见。 　　清欢换上拖鞋，一边对房间里道：“妈妈，我回来了。” 　　房间里原本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可是却没有回应清欢。 　　清欢感觉到不对劲，走到肖芮的房门口，把半掩的房门推开：“妈妈……” 　　然而推开门看到里面的人却不是肖芮，而是……郑丛。 　　“怎么是你？”清欢看到了卧房里被翻弄地一片狼藉，而郑丛正在翻找床头柜，几乎要把床给拆了的节奏——“你在做什么？！！” 　　郑丛回头看了清欢一眼，不以为意：“小鬼，不关你的事就别管，滚出去。” 　　“什么叫不关我的事，这里是我家，这是我妈妈的房间，你在我妈妈不在的时间进来翻她的东西，和小偷有什么两样？” 　　“这也是我的房间。”郑丛恶狠狠地瞪了清欢一眼，继续找东西，在终于找到一个红色俗气得小包以后眼睛一亮，然后揣进怀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拿了什么东西？”清欢拦住他：“给我放回去。” 　　“小鬼，胆子变大了啊，敢拦我？！”郑丛一把推开清欢：“我现在赶着出去，没空理你，你识相给我滚远点！” 　　“你偷我们家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我要报警抓你。”清欢说着拿出手机，还没拨通电话，就被一把夺走了手机，然后身体也被推倒在地。 　　“敢报警抓我？！警察来了，抓不抓我不一定，但肯定把你那个做婊子的妈给先弄进去！”他的语气满是轻蔑和讽刺，然后把清欢的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 　　清欢看着他，冷笑道：“我妈妈什么职业，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你现在嫌弃讨厌她，可是却靠着她拿身体换来的钱生活，跟寄生虫有什么两样？你一点都不知感恩，还总是轻贱虐待她，她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没用又可怜的男人！”这些话，在肖闻的记忆里他总是默默在心里说，从来没有说出口。 　　“臭小子不想活了！”郑丛眼睛都气红了，直接就对在地上的清欢踹了好几脚，清欢第一脚没有躲开，后面的想要反抗的，可是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的可怜女人，一下子没了动作，又被生生踹了几脚——刚开始是反应不及，后来就有些故意的心理——他想让那个女人好好看看，这个男人是怎么个心理，又是怎么对待她的儿子的…… 　　女人看着儿子挨了一脚又一脚，痛得都叫不出声来，终于顾不上自己的痛苦了，忙跑了进来，推开郑丛，一把抱住了清欢—— 　　“别打他，别打他……” 　　郑丛看到肖芮，惊讶地呆住了，有些许尴尬，但是想到另一件重要得事，就顾不上了——“看你们就烦，走了！” 　　郑丛急匆匆地离开了，大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清欢被哭得伤心的肖芮抱在怀里，女人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包围了他，让他很不舒服，可是即使不看她的脸也能感觉到她此刻的伤痛——被自己一心所爱的男人那样轻贱辱骂，是个女人都会受不了…… 　　“……闻闻……闻闻，对不起……闻闻……”女人边看边道：“你疼不疼？都是妈妈不好……闻闻……是妈妈不好……” 　　“妈妈，你别伤心了……”清欢说：“你快看看你什么东西不见了，我刚才看到他拿了一个红色的小包走了……” 　　女人的身体僵硬了下，然后眼泪掉得更凶了：“那是我的存折，还有……房契……” 　　“那混蛋……”清欢咬牙切齿——存在和房契拿走了，简直是要认命…… 　　“阿丛……他……他”肖芮哽咽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妈妈，你放心，他不会好过的……”清欢眯起眼睛说出这句话。 　　在肖芮听来，这只是一句怨愤的言语，可是清欢却只是在陈述事实。 　　虽然他现在变得几乎和凡人一样，很多技能都消失了，可是单是看人面相这点本事还是在的——那郑丛黑气罩面，整个人透着一股倒霉气，而且是倒大霉，随时都可能栽掉…… 　　明明是自己挨揍，可是最后却是清欢安慰这个便宜妈妈，一直等到她哭得睡着，清欢才离开她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清欢就坐在电脑前开始上网，当然不会是为了娱乐，而是……找兼职。没错，清欢决定找一个兼职工作来赚取生活费，说到底，这个家最根本的问题就是没有一个可靠的顶梁柱，站在儿子的角度，当然不会想要自己的妈妈继续做那种职业——那个女人有她可怜可恨的地方，可是毕竟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妈妈——对于妈妈这个角色，清欢始终是尊敬的。所以还是自食其力吧，多赚点钱养家，那才是最有用的。 　　M电话过来的时候，清欢正在网上搜寻兼职信息，所以接起电话也是漫不经心的：“喂？” 　　“白先生，在做什么？” 　　“找工作。” 　　“找工作？”M惊讶道。 　　“就是工作啊，我也要赚钱生活的。”清欢说：“没什么重要的事不和你聊了，我忙着呢。” 　　“既然白先生想要找个兼职工作的话，我倒是可以帮白先生一把。”M说。 　　“哎，忘了你早上说的话了，不会干涉我的事的。”清欢提醒他。 　　“这不是干涉，我只是恰好给你提供一个信息而已，接不接受是你自己的事。” 　　“什么信息？” 　　“我这边缺少一个助理，白先生要不要来试试？” 　　“做你的助理？！” 　　“是我们工作室的助理。”M不紧不慢道：“刚好我们有一个助理跳槽了，现在在招兼职助理，一个小时一百块rmb，上班时间由你自己调节。” 　　一百块一个小时……虽然不是非常好，可也是不错的待遇了——而且上班时间还是由自己调节……也太人性化了吧…… 　　不过清欢还是警戒的——“怎么这么巧，我找兼职工作，你那里就多了一个岗位……” 　　“是啊，真切。”M语气很是坦然。 　　“……”清欢想了想说：“需要试用吗？” 　　“能试用当然最好不过了。”M嘻嘻笑道。 　　“……好，那我明天放学以后去你们那里看看。” 　　“好。” 　　M这边挂了电话，旁边经过却听了后半截话的经纪人表情一脸古怪—— 　　“Mori，我们工作室什么时候要招助理了？还要一个兼职的？” 　　M靠在沙发上，双臂枕在脑后，舒展了一下身体，道：“我觉得少一个助理了。” 　　“可是哪里安排给空缺给他……”经纪人嘀咕道。 　　M懒懒地看着他：“那你就弄一个空缺出来。” 　　弄一个空缺出来……意思是……“你要我开掉一个员工？”这个也太……假公济私也不能这么明显吧…… 　　M哈哈笑了：“Just a joke。把人安排进来进行，所有的薪资都由我支付。” 　　经纪人看了M一眼：“那好吧……”反正他也只是被知会一声而已…… 第187章 差点 　　作为新签约的艺人来说，公司对M的待遇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给他开了个人工作室，各种资源也优先考虑他——当然，他也确实没有辜负公司对他的重视，为公司（的金库）做了不少贡献。而能进M的工作室对公司的员工来说真的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福利好是一回事，M没有很多艺人那么多毛病，态度一直很和善，不会给人挑刺儿，这就已经好太多了…… 　　清欢放学以后就坐车去Nano娱乐公司总部，在公司门口就看到许多年纪小的女孩子在那边，很多身上还穿着校服，手里拿着手机或者相机，有些坐着有些站着，三三两两在聊天，还不时看一下公司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清欢向那站着保安的大门口走去的时候，那些女孩都把目光投放在他身上，带着古怪，还有一些好奇，然后在看到他那些保安给拦住的时候都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好，我找Mori。”清欢对保安说。 　　高大的保安扫视了清欢一眼，用下巴点了点那些女孩子：“看到了没有？那么多人都是看Mori的，难道每个都放进去？在外面等着。” 　　敢情这些女孩都是追星的粉丝啊…… 　　清欢正了正脸色：“我不是粉丝，是Mori让我过来的，我是来应聘他工作室的助理职位的。” 　　“Mori的助理？”保安皱起了眉头：“我没有听说要招新助理……如果你想要用这个借口溜进去就死心吧，之前已经有过不少这样的例子了。” 　　“……”清欢拿出自己的手机，当着保安的面打电话给M，可是电话响了好多声都没有人接听，那个保安看着他的眼神都由狐疑变成轻蔑了……清欢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站在那儿，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喂？”终于，那边有了回应，却不是M，而是他经纪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来应聘助理的肖闻，我现在你们公司门口，保安不让我进去……” 　　清欢把手机给保安，保安神情慎重地和那边通话，说了几句以后才把电话还给清欢，表情也变得和善起来—— 　　“抱歉啊，刚才误会了，您进去吧。” 　　都用了“您”…… 　　“没事。” 　　看到清欢正大光明地进去了，那些女孩子骚动了一会儿，然后离门口比较近的女孩子听到了他们大致的对话，然后知道是和Mori有关，骚动更大了—— 　　“好像打电话的是Mori哎……” 　　“那是谁……” 　　“听说是助理……” 　　“新助理吗？” 　　“……” 　　“……” 　　当然这些清欢都听不到，此刻他正站在电梯前等电梯——大公司就是大公司，连电梯都那么高大上的感觉—— 　　“叮——” 　　却不是清欢这边的电梯，而是隔壁的电梯到了，清欢正要走过去，却看到呼啦啦一堆人从里面出来，全部西装革履，一派精英模样——清欢只瞟了一眼，就忙收回了视线，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因为，在那堆人的中间，竟然是个熟人——钟黎。 　　钟黎一身蓝灰色的西装，系着黑白格子的领带，浓密的黑发也悉数往后梳，原本的娃娃脸此刻显得晴朗俊秀，和平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一只手插在裤带里，一只手拿着一份文件，一边看一边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看得出那些人栋欧式围着他转的…… 　　黎儿怎么会在这儿…… 　　钟黎一帮人并没有走向大门口，而是去另一个出口往地下车库去了——不过在门口要往下走的时候，钟黎突然停住，他转过头往那电梯看过去，不过只看得到一片衣角，电梯门就关上了—— 　　“钟先生？”秘书疑惑地看着他。 　　钟黎转回来，淡淡道：“没事。” 　　一群人这才消失在大厅里了。 　　此时在电梯里的清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正面对上……但是，就算正面对上，黎儿也未必认得出自己吧……毕竟自己现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而且M还用了秘术刻意封住了自己的气息，不可能认出来的…… 　　这里清欢早就来过，到了二十三层楼，很顺利地就找到了M的工作室，门口M的经纪人正等在那里，看到清欢的时候，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肖闻吗？” 　　“你好，我是肖闻。” 　　“你跟我进来吧。” 　　M的工作室占了一层楼的几乎三分之一了，里面也相当于一个小办公室了，清欢跟着经纪人进去就看到里面各种忙绿的身影，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电脑办公，有的在检查服装，有的在抽空吃晚饭…… 　　“这里。”经纪人指着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这里以后是你的座位了，当然，你不一定都用得上，毕竟要经常出去做事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清欢看了看那座位，竟然是个很不错的作为，角落安静，又是靠窗的，空气流通好，还有很多精致的绿色植物盆栽…… 　　“虽然呢，你是M介绍进来的，可是安排工作的话，我是不会放水的，该做的还是要做，Mori比较忙，很多事你要有眼色，明白吗？” 　　“我明白。”清欢点头：“Mori现在人呢？” 　　经纪人指了指一个紧闭着的绿色房门：“在里面补觉，他从昨晚开工一直到两个小时前。那里是他的个人休息室。他交代过，如果你来了就进去见他。” 　　“好。” 　　经纪人带着清欢过去，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回应后，说：“Mori，肖闻过来了。” 　　“进来。” 　　经纪人打开门，让清欢进去，自己去忙别的事去了。 　　那个房间因为窗帘拉上的关系，光线并不好。 　　“M，我开灯了。” 　　清欢说着把灯打开，就看到了那坐在黑色床上捋着长发，一脸睡意的M，他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那真丝衬衫因为此刻已经皱褶得不像话了——看来是直接滚上床就睡觉了，真是……随便啊——不过说实话，难得见到他这么接地气的样子，清欢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M看到清欢的时候，眼睛清明了许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被子随意地踢到了一旁：“白先生，你来了。”声音有些低哑。 　　“听说你从昨晚就在开工，很累吧，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M伸了伸懒腰：“也不能睡多久了，一个小时后还要有个站台。人类的身体就是这样麻烦，很容易就疲惫，要吃东西要睡觉补充能量。” 　　“在我看来，你适应得很好啊。” 　　M眨眨眼，“是夸奖吗？” 　　“是。”清欢拉了条椅子坐下，趴在椅背上，看着M：“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M盘着腿，撑着下巴看他。 　　“我刚才在电梯那里碰到了钟黎……钟黎你知道吧？就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那个……” 　　“我当然知道。” 　　“我想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M笑了，“因为……”他故意拖长尾音：“他是Nano的Boss啊。” 第188章 预言 　　“Boss？”清欢惊讶道：“他不是钟氏的boss吗？和Nano怎么扯上关系了？” 　　“难道你不知道Nano就是钟氏旗下的产业吗？” 　　“……”好吧，清欢还真没想到这块——“怎么就这么巧了，你在他旗下的公司……他知道你吗？” 　　M笑道：“我们见过几次。前几次都是点头之交，不过最近的那次我在排秀，他亲自来秀场等我，等了3个小时。”因为这个别人还以为大老板看上M了，有潜规则的意思——当然这种事M才懒得解释。 　　“他……等你干什么？” 　　“为了白先生你啊。”M回答：“他想要知道你的下落，找到我这里了。” 　　清欢皱眉：“你没说什么吧？” 　　M望着清欢：“白先生连我都不相信吗？我可是最遵守游戏规则的了。” 　　如果没有后一句话，清欢还真是想要感激一番。 　　“钟黎他会相信你吗？他可没那么好糊弄。” 　　“当然不相信，所以他前两天都有跟踪我。” 　　“跟踪你？”清欢站起身：“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才不会送上门来做这个什么助理……” 　　清欢当然知道钟黎有多难缠，偏偏自己又对他没办法…… 　　“你们中国有一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M不疾不徐道：“他怀疑我，也想不到我会把你放在身边。” 　　清欢吁出一口气：“总觉得很危险……” 　　“有一件事很想知道。”M凝视着清欢。 　　“什么事？” 　　“这些人中，白先生最不想被谁认出来，或者不想被谁找到？” 　　“不想被……”清欢停顿主，看着M：“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最不想的这个人，应该对白先生的影响最大。”M笑盈盈道。 　　清欢沉默了会，回道：“这是我的事。” 　　“……”M盯着清欢看了一会儿，才伸了个懒腰：“白先生饿了吗？叫东西来我们一起吃吧。” 　　其实刚才被M盯着的时候，清欢是有些心虚的，但是他已经转移话题了，清欢松口气：“好，你想吃什么？” 　　“我想……” 　　——————————分割———————————— 　　晚上九点多，M的工作还没结束，而清欢因为第二天要上课就先回家了。从便利店买了东西往家去，不想竟然看到了一个他没想到会再遇的人——就是那次和钟黎在夜市里遇到的算命先生，他一身黑褂黑裤，手里拄着根盲拐杖，一点一点地往前走，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毫无神采，目视前方。 　　清欢看着他经过自己身边，却没想到他在那里停住了，转身“看着”自己。 　　“好久不见。”他如是说。 　　清欢心下一惊：“你在……和我说话？” 　　“是。”他缓缓道：“几月钱我们见过的。” 　　“你确定……”清欢道：“你见过的人是我？” 　　他大约身体不好，咳嗽了几声，才用干哑的声音说：“我这眼瞎了，看不见常人能看见的东西，却也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你的命格非比寻常，我怎么可能认错。” 　　原来他真的认出来了……这个瞎子难不成真的有天眼？ 　　清欢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才道：“恐怕先生你是认错人了，我并未见过你。” 　　“命运天注定，该来的总会来，逃避只会让你离命运更远。”这如同预言般的话一字一句打入清欢心里。 　　清欢神情一凛：“命运是命运，难道人力就改变不了命运吗？如果宁死不屈服，命运又能如何？” 　　算命先生轻笑了声：“真的能改变命运吗？”他的笑声带着嘲讽，却不知嘲的是谁。 　　“为什么不能？” 　　算命先生顿了顿：“倘若你下次见到我还能这么说，那我就自拆招牌。” 　　“好。”清欢知道，他们必定还会再见面。 　　“最后，有一句话想要赠与你。” 　　“什么话？” 　　“这世上最难制服的敌人便是自己。” 　　清欢细嚼着这句话，待要细问时，那算命先生如同上次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他若是有天眼，便能看到未来，那他这句话是在提示什么吗…… 　　清欢回到家里，听到厨房里有动静，而且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味道——真是天塌下来了，作为“肖闻”的他每每回家迎接自己的都是冷冰冰的房间，这么温馨的情景真是想不到啊……难道肖芮真的想通了，要做一个好妈妈了？ 　　清欢正想着，随着噼里啪啦高跟鞋的声响，一抹桃红色的身影从卧室里出来，脸上妆容未卸的女人看到清欢的时候笑了：“闻闻，你回来了。” 　　“妈妈……”清欢一愣，看向厨房——那里依旧有炒菜的声响。 　　“闻闻，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今天好好吃顿饭。”肖芮的脸上是满溢的幸福感。 　　这时，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闻闻回来了，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竟然是郑丛！ 　　他竟然在厨房里做菜！还一副好男人的模样！清欢真是有一种那啥哈士奇的感受——这也太雷人了吧…… 　　寻找肖闻的记忆，确实很久很久以前，郑丛在早期确实曾经做过温柔亲切的“继父”角色，可那也是很久以前啊……几乎被掩盖掉的一段记忆！ 　　“闻闻，阿丛回来给我认错了，他还把房契拿回来了，说是再也不赌，再也不做那些混事，以后会好好对你和我，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肖芮小声对肖闻说，眉梢唇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她真的很爱这个男人，即使被伤害过，只要他再有半分温柔，也会回心转意。 　　“妈妈，你相信他？”清欢皱眉问。 　　肖芮点头，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闻闻，你是不是不高兴啊？妈妈知道，阿丛之前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是他愿意改过了，你试着原谅他好不好？” 　　清欢在心里叹气——这个女人真是无药可救——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轻轻点头了。 　　肖芮马上高兴得眉飞色舞，像个孩子。 　　穿着围裙的郑丛从厨房里端着一锅汤出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很长时间没做过菜了，有些生疏，味道可能不大好……” 　　“没事没事，自己家吃，没关系的……”肖芮走过去：“我帮你端出来。” 　　“嗯。” 　　两个人一起往厨房走去，并肩走着，从背影看，还真是有点登对的意思。 　　然而，清欢却没有被迷惑，那郑丛虽然一直保持着笑容，看上去神情温和，可是他那身倒霉的黑气却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显了—— 　　他道想看看，这个男人想要玩什么把戏。 第189章 孙先生 　　吃过了一顿看似风平浪静的晚饭，期间郑丛表现得无比热情亲切，还不停地给清欢夹菜——如果不是之前知道他的为人，清欢还真可能被蒙骗过去了。 　　晚上，清欢在房间里写作业，突然有人敲门，他以为是肖芮：“进来。” 　　然而门打开以后，那脚步声却不是肖芮。 　　清欢回头，看到了手里端着水果盘一脸笑意的郑丛，“有事吗？” 　　“来，新鲜的水鬼切好了，快吃吧。”郑丛把水果放到书桌上。 　　“嗯，谢谢。”清欢看了眼那盘水果，低头继续写作业。 　　而郑丛却不见要离开的样子，而是站在旁边看他写作业——这样被盯着真不好受，而且，明知道这个人心怀鬼胎…… 　　清欢放下笔，转过头，表情认真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就说吧。” 　　郑丛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才说：“前端时间呢，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对你做出不好的事……” 　　“这个已经说过了。”清欢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只要你以后……好好对我妈妈就行。” 　　郑丛看了看门外，叹口气：“我知道，你妈妈太幸苦了，你也很辛苦……如果我们的生活能够改善就好了……” 　　他分明是话里有话—— 　　“我当然也希望生活改善，”清欢的手指把玩着那支笔：“不过我现在还在上学，等我毕业了找到工作了，一切都会好的。”清欢当然不会告诉这个家伙自己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兼职，把改变这个家庭这件事已经提前提上了日程。 　　“那毕竟还太远了，闻闻你高中还没毕业，以后肯定也要上大学的……这么久时间，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呢？”郑丛又叹了一口气。 　　“确实是件让人苦恼的事情。”清欢抵着下巴，皱着眉说。 　　郑丛看着清欢，说：“闻闻，我们都是一家人嘛，我是太没用了，不能让你妈妈和你过上好日子，你妈妈为了这个家真的付出太多太多了……” 　　清欢做出无奈而又难过的表情：“能怎么办呢……我也想要改变一切，想要妈妈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实是我现在还没有能力……” 　　“如果你有能力改变呢？”郑丛突然道。 　　清欢抬头：“什么意思？” 　　郑丛拍拍清欢的肩膀，笑眯眯道：“闻闻呢，只要你愿意就好了，我会想办法，但是闻闻你也要配合我才行。” 　　清欢疑惑地看着他：“配合？我要怎么配合你？” 　　“明天你放学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明天你就知道了。” 　　看着郑丛迈着轻松的脚步离开，清欢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想要给M打电话，可是要按下去的时候想起来自己之前看到的行程表，这个点M应该还在工作，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短信给他：我明天有事，就不过去你那边了。 　　直到清欢睡觉的时候都没有收到M的回复，第二天早上他才看到半夜四点发过来的消息：OK。 　　这一天上课清欢都在想郑丛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他要带自己去哪里，结果因为开小差被老师抓到了两次，还好他的课业基础好，没有出大糗，但还是被警告了。一放学，清欢就迫不及待地出校门，而郑丛早就没等着门口了——看来他比清欢还要心急。 　　“上车吧。” 　　清欢看到那辆陌生的车，并没有司机——“这车是……” 　　“问别人借的，快上车啊。” 　　清欢上了副驾驶座，郑丛开车。 　　“闻闻啊，待会到了地方你乖一点，看到人就礼貌叫人，知道吗？”郑丛一边开车一边嘱咐道。 　　“那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再等等，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一路无话，车开了半个小时差不多，才到了一个园区，在大门口那车就被拦下来了—— 　　“干什么的？”那保安高大威猛，眼神挺锐利的。 　　“孙先生让我来的，我这车还是孙先生手下的。”郑丛陪着笑脸说。 　　“等等。” 　　保安用通话器打了个电话——“皮哥，有个人来，说是找孙先生的……名字……”保安看向郑丛：“问你名字。” 　　“郑丛，我叫郑丛。” 　　保安跟那边说了，然后答应了，挂了电话就把郑丛的车放进去了。 　　清欢在车上一直在观察这个地方——这园区像是私人的园区，处处透着精致，人没看到几个，可是在那边边停着的车全都是豪车，一个赛一个的贵。 　　“孙先生是谁？”清欢问郑丛。 　　“孙先生就是这里的主人，是大老板，我们可得罪不起，你待会要有眼色些，恭敬些。” 　　他带自己来见一个什么大老板——清欢有种不详的预感。 　　在那停车场，一个黑衣服的保镖打扮的人已经等在了那里，郑丛把车停下，忙下车：“皮哥，怎么烦你亲自来接呢……” 　　那个叫“皮哥”的人没看郑丛，看了看慢吞吞地下车的清欢，“就是他？” 　　“对、对，就是他，叫肖闻。”郑丛招呼着清欢：“闻闻，过来，见见人，这是皮哥。” 　　清欢老实地叫人：“皮哥。”心里嘀咕：这混蛋该不会是要把自己给买了吧？ 　　那皮哥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他们两个往里面走。清欢一路跟着，看过去好多和那皮哥一样打扮的人守着，站着笔挺，看着让人想起了电影里的那种黑社会——不过清欢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架势，比如楼兆，他就最爱这种排场，而且有时候更加夸张，看着就是位爷。 　　清欢终于见到了郑丛口中的孙先生，那是个五十多岁头发油亮可是脸上皱纹却不少的中年男人，他坐在那儿，另外有一个只穿着粉色背心和白色热裤的美女坐在他腿上，后面还有一个穿着抹胸超短裙，身材同样火辣的美女给他捶背，再看看旁边，还有人伺候—— 　　以面相来看，这男人真是常年淫浸在酒色之中，放纵惯了的。 　　“孙先生好。”郑丛巴巴着，脸上笑容挤着真像只小狗儿。 　　那孙先生抬了抬眼，“来了。”一边捏了捏怀里美女的细腰。 　　“孙先生，我带人来了，这就是我和您提过的肖闻，现在高二，长得可乖巧了。”郑丛说着一把拉着清欢过去，站在那孙先生面前，还示意清欢叫人。 　　“孙先生。”清欢也就叫了。 　　孙先生点头：“声音倒还好听。”说完他推开身上的美女，站起身来，走到清欢面前：“把刘海撩起来，让我看看脸。” 　　清欢更加肯定自己是被郑丛给卖了！ 　　他顿了下，在别人的地盘，也就只能照做了——他掀起刘海之后，那孙先生肥短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像检查货物一般，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道：“没痘没疤，细皮嫩肉的，长得也秀气……应该是第一次吧？” 　　这话问得…… 　　清欢真的很想把他那肥腻腻的手给甩开。 　　“是、是，肖闻这孩子老实，在学校也乖，不敢乱来的……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行，差不多过关了，之前你欠的债一笔勾销，定金你先收着，事成之后，你的好处更大。”孙先生一挥手，另一边的美女就捧着一个厚厚的纸袋子过来——里面应该都是现金。 　　郑丛接过来，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谢孙先生、谢孙先生。” 　　“还不快滚！”皮哥对郑丛喝道。 　　郑丛弯着腰就要走—— 　　“等等！”清欢终于开口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个交易，可是这件事我之前丝毫不知情，我是被骗来的……” 　　“闻闻，”郑丛小声对清欢说：“你就乖乖的，不会吃亏的……你忘了之前说的话，只要这么一次，就可以帮你妈妈，帮我们这个家……” 　　“我们这个家？你是我什么人？我妈妈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清欢冷声道：“要卖身你自己卖，我现在要离开……” 　　清欢往外走，被人一把拽住—— 　　“到了这地儿还由你？”是那皮哥的声音。 　　清欢回头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后颈一阵剧痛，就失去了意识。 第190章 巧合 　　清欢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的，那床又大又软，空气里是淡淡的玫瑰香味。清欢坐起身，看到自己在一个豪华的卧房里面，而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过了——应该说他已经沐浴过，换上了白色的睡袍。 　　清欢坐起身来，刚想要下床，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音，有人从外面开门进来了—— 　　皮鞋咔哒咔哒的声音…… 　　清欢睁大眼看向门看，待看到来人时，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那人的名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那人穿着深蓝衬衫和白色西裤，手臂还挂着一件白色的西装外套，他正在松领带，看到床上的清欢时，顿了下，然后唇角勾了勾：“你就是老孙送来的礼物？” 　　礼物……“我不是礼物，是人。”清欢回道。 　　他挑了挑眉：“老孙没有教过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那楼先生告诉我，有什么话是我不能说的吗？”清欢看着他——也就是楼兆说。 　　楼兆把外套搁在一旁，走到床前：“胆子倒是不小，很少有人干这么对我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姓楼？” 　　“孙先生说的。”清欢回答得很自然。 　　楼兆伸手挑起清欢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如果只论长相的话，你并不算特殊出众……” 　　“是啊，我长得这么一般，我也不知道孙先生怎么看上我，觉得我配得上作为楼先生的礼物……”清欢也是一脸迷惑的样子，实际语气嘲讽。 　　楼兆盯着清欢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说：“看久了还是挺顺眼的……而且，这脾气我喜欢，比之前送的要合我胃口多了。” 　　色狼…… 　　清欢心里骂着，面上沉静：“那真是我的荣幸。” 　　楼兆放开手，笑了笑，语气慵懒：“叫什么名字？” 　　“肖闻，生肖的肖，听闻的闻。” 　　“看你的年纪，还是学生？” 　　“是，高二。” 　　“高二……”楼兆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吟半晌：“高二好……” 　　“看来楼先生对高中生比较钟情……” 　　“那也要看是谁……”楼兆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有点冷意：“家里有什么人？” 　　“有一个妈妈。” 　　“哦？还以为你是孤儿，你有妈妈，还是学生，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件事？” 　　“实话说，在楼先生进来之前，我都是昏迷的，我也是被人算计的，如果有选择，我肯定不会来这里。” 　　“真是可怜呐。”楼兆转着手指上的扳指：“不过，抱歉，我没有太多余的同情心。” 　　清欢微笑：“刚好，我也没觉得楼先生会因为我一两句话同情我。” 　　楼兆欺身上前，一只手勾起清欢的下巴，压制住他，两人的距离近得鼻尖都要碰到一起了——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真的是太像了……” 　　“像谁？”清欢问。 　　“像……”楼兆捏着清欢下巴的手收紧，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你还不配知道他的名字。” 　　“和我无关的人我也没兴趣知道。”清欢去推他的手：“可以放手了吧？你弄痛我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玩欲擒故纵吗？”楼兆低声道。 　　“如果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清欢说：“楼先生应该不喜欢强人所难吧？相信以楼先生的各方面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对象，不是吗？” 　　“本来我是没什么心情的……”楼兆摩挲着清欢的脸颊：“可是现在有那么点兴趣了。” 　　他的身体往下压，清欢抵住他的胸膛，低语道：“原来还没见过你这样……” 　　“你说什么？”楼兆没听清楚。 　　“没什么。”清欢转口道：“是不是有钱人都这么没节操的？只要是送上门来的都来者不拒？” 　　“谁让你还算合我胃口呢？”楼兆居高临下，盯着清欢的眼睛。 　　“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有的话还能和别人上床吗？” 　　闻言，楼兆脸色一变，目光变冷，松开了清欢，把他甩在了床上：“你以为自己什么身份，这些话还轮不到你说。” 　　还好床够软，没有什么伤害——清欢坐起身，见楼兆这样，想了想，问道：“楼先生，你真的有喜欢的人啊？是什么人？”好歹白清欢和楼兆算是朋友的关系，清欢现在完全是以八卦的心态在打探消息。 　　楼兆抬眼看了看他：“我说了，有些话……” 　　“我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吗……还有就是，我的身份……我都懂。”清欢一脸无辜。 　　“既然明白就给我闭嘴。”楼兆爬了爬自己的头发，呼出一口气，脸色并不怎么好：“算了，今天就这样，你可以走了。” 　　“走……”清欢眨了眨眼：“我真的可以走了？！” 　　楼兆嘴角一撇：“放心，我会和老孙说的，他不会找你麻烦。” 　　清欢双手抱臂，冷眼看着他：“不用谢。” 　　清欢看了看四周，然后再次看向楼兆：“楼先生，能不能再帮个忙？” 　　“说说看。” 　　“我的衣服不见了……” 　　“哦……”楼兆拖长尾音：“你现在身上穿的不是衣服吗？” 　　“我……”清欢看出来了，他是故意的。 　　“楼先生，”清欢整理了下表情，语气也放柔了下来：“帮人帮到底嘛……楼先生这么好心的话，我想楼先生一定会心想事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这话……清欢自己心里酸了几百遍……不过现在的情况，能恭维一点恭维一点啦，楼兆这个人……还真吃这套。 　　楼兆挑了挑眉，冷哼了声，然后一边拿起电话，按了个键，对那边吩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就当日行一善，你算是运气好。” 　　“真是谢谢楼先生了。”清欢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很快，服务生就送了一套衣服进来，那服务生很识相，从头到尾头都没有抬起来多看一眼人，只是对着楼兆鞠躬点头，很是尊敬的样子。 　　清欢看了看那套衣服，抬头见楼兆靠在衣柜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楼先生，我想要换衣服了。” 　　楼兆微笑道：“换吧。” 　　“楼先生喜欢盯着人换衣服吗？” 　　楼兆转了转扳指：“我想看什么是我的自由。” 　　清欢也对着他一笑，然后拿起衣服进了浴室。 　　看着门关上，楼兆收起了笑脸，皱着眉喃喃道：“怎么感觉这么像呢……” 　　这个时候，楼兆的电话响了，看到来电显示，他的目光暗了暗。 　　清欢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楼兆正在接电话，神情有些严肃—— 　　“嗯……好……我知道了……就这样……我现在过去……” 　　清欢想要在他接电话的时候无声无息离开的，可是好巧不巧楼兆这个时候刚好挂了电话，抬头看他—— 　　“好了？” 　　“嗯，谢谢楼先生。” 　　楼兆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东西扔过来，清欢接住一看，是一张支票，四个零，前面的数字还不算小……真是大方。 　　扔了支票以后楼兆也没再多看清欢一眼，转身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就开门出去了，动作无比潇洒。 　　清欢拿着那张“分量”不轻的支票，然后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既然给了就没有不要的道理，如果自己不要的话显得倒是自己太与众不同，搞不好楼兆还会有些想法，还是世俗些好。 　　这种有了进项的感觉还不错。 　　离开这个房间，直到走出去清欢才发现原来他还在之前那个私人庄园里面。他出来的时候马上有车来送他，清欢也没有拒绝这种高级待遇，让那辆豪车送他回家——一路上，他都在想，要如何教训那个郑丛…… 第191章 催眠 　　郑丛还了债，又赢了点小钱，心情很好地叼着一根烟开门进来，一进门就看到一抹瘦削的身影窝在沙发上——除了肖闻还有谁？ 　　再看到肖闻郑丛是有些心虚的，不过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闻闻啊，什么时候回来的……”郑丛在清欢身旁坐下来，还“关切”地拍拍清欢的背。 　　清欢忍住那股想要甩开的恶心感，低着头一副蔫蔫无精打采的样子，垂着眼睑，倒是有种可怜委屈的感觉。 　　“闻闻，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郑丛叹口气：“我事先没告诉你，是我不好……可是我这也不是为我们这个家打算吗？你是男孩子，也吃不了什么大亏……这牺牲一下……能带来那么多好处，有什么不好呢……” 　　好处那么多你自己怎么不去……清欢在心里暗骂道。 　　郑丛见他还是不理自己，继续放软语气：“闻闻，你想想你妈妈，她多辛苦啊，这我们有了钱，她就不用去抛头露面，做那种生意了不是吗？” 　　“那些钱……”清欢终于开口了，声音闷闷的：“你会给我妈妈吗？” 　　“当然了。”郑丛很是爽快：“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些钱是我们一家的。” 　　“你以后……会对我妈妈好吗？”清欢抬头看他。 　　清欢的眼睛太亮，郑丛愣了一会儿，忙点头：“会、会，我会对你妈妈，对你，都很好。” 　　他在说谎…… 　　清欢看到他下意识的眼神忽闪，分明就是在说谎…… 　　不过清欢也没有揭穿他，他抿了抿唇：“只要你说话算话，不要再让我妈妈伤心就好……” 　　“闻闻，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吧，我会帮你跟你妈妈说的……” 　　“我还好……”清欢呼出一口气：“其实那位先生对我还好……他还送了我东西……” 　　“什么东西？！”闻言郑丛眼睛一亮，语气里难掩的激动——那种有钱人送的东西想也知道肯定是好东西啊！ 　　清欢故意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东西，然后抬起手，微微松手，那链子的挂坠就滑落了下来——是个精致的老银怀表，上面还镶嵌着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珠宝，在昏黄的灯光下，那珠宝折射出异样的光芒。 　　明显是个宝贝啊！郑丛盯着看眼睛都发直了—— 　　“闻闻……是宝贝……” 　　清欢避开郑丛伸过来的手，轻轻晃了晃那挂链：“郑叔叔，这个东西可不止漂亮，而且很好玩……你仔细看着它，我告诉你……” 　　清欢的声音很温柔，刻意放缓的语调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诱惑力，郑丛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指使，盯着那在左右晃动的怀表，瞳仁也跟着转动…… 　　“郑叔叔，你看到了没有？这里面有什么？” 　　“没……看到……”郑丛回应着。 　　“那你再仔细看，不要眨眼，就那样仔细看着它，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我看……我……仔细看……”郑丛的身体一动不动，目光慢慢变得呆滞…… 　　“那叔叔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谁？” 　　“是……我……” 　　…… 　　————————分割———————— 　　肖芮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然而她却看到儿子坐在桌边等她。 　　“闻闻，怎么这么晚你还没去睡？”肖芮奇怪道。 　　“妈妈，我等你回来。”清欢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肖芮。 　　肖芮接过来，打开一看，吓了一跳，里面竟然都是现金——“闻闻，这是……” 　　“妈妈，这是郑叔叔让我给你的。” 　　“你郑叔叔哪来那么多钱？” 　　“妈妈，郑叔叔以前用你的钱，现在给你花钱，这不是很正常吗？妈妈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闻闻……”肖芮还是有些不安。 　　“妈妈，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肖芮看着儿子进了房间，想了想，把那钱收好，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郑丛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睡得还很熟。肖芮也不好把他叫醒，进浴室洗了个澡也躺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肖芮难得起了个大早，她起来给自己的情人和儿子做早餐——昨晚郑丛给自己钱的事让她觉得太不真实了。 　　清欢先起来的，昨晚一觉到天亮，他精神很好，见肖芮在摆桌他自己主动去叫郑丛—— 　　清欢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望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郑丛，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怀表，蹲下身去，把怀表贴近郑丛的耳边，慢慢地摆动着挂链，一共十三下，那个怀表蓦地停住了—— 　　“醒过来吧。” 　　随着清欢的声音，郑丛的双眼睁开了来。 　　等郑丛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走路还有些蹒跚，眼睛都睁不开，眼下居然还有黑眼圈——这模样倒像是熬了通宵…… 　　“阿丛，怎么了，没睡好吗？”肖芮看到郑丛的模样，很是担心。 　　“我……”郑丛按着自己的额头，说话都有气无力：“我做了个梦……” 　　“你做什么梦了？”肖芮问。 　　“一个……不，很多梦……” 　　清欢靠在桌边，一脸好奇地问：“郑叔叔，那到底是一个梦还是很多个梦？” 　　“就是好像是很多梦，可是都是一个梦……我梦到我被一个怪物一直追，一直追，每次被抓到就醒了，可是醒过来发现还在梦里，然后继续被追……” 　　“原来你是做恶梦了。”肖芮笑了：“就是一个梦而已，你好好吃早餐，吃完以后再去补觉吧。” 　　“嗯……”郑丛心不在焉的，他其实还没从那个梦里完全醒来——那个梦太可怕了，因为太真实了——那个被怪物追的梦…… 　　“对了，阿丛，你昨晚让闻闻给我的钱我收到了……谢谢你。” 　　“哦……啊？什么钱？！”郑丛抬头，疑惑道。 　　“郑叔叔，你忘记了，是你把那袋钱给我，然后让我交给妈妈的。”清欢微笑着提醒他。 　　“我给你……”郑丛揉着脑袋努力回想，脑子里确实闪过了那个画面——他把钱给了肖闻……他把钱给了肖闻！他怎么把钱给了肖闻了？那个时候是怎么回事……他那个时候的记忆模模糊糊的……怎么搞的……难道喝多了……可是他确实把钱给了肖闻…… 　　清欢看了眼正在抓耳挠腮的郑丛，暗自冷笑，然后拿起桌上的包子：“妈妈，我先上学去了。” 　　“好，路上小心些。” 　　“好。” 　　走出家门的时候，清欢拿出那个怀表看了看——虽然自己现在很多能力没了，可是这种技巧性的催眠术还是会的——昨晚的催眠只是对郑丛一个小小的惩罚……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因为清欢对郑丛下了一个心理暗示，这个心理暗示就是——把钱“上缴”给肖芮。 　　————————分割———————— 　　“CUP的招牌蛋挞，我请客。”清欢把一盒蛋挞放到M面前，很是大方地说。 　　M看着那盒金黄的蛋挞，挑眉：“白先生原来不是很缺钱吗？怎么现在这么大方了？” 　　“我现在小有了一点积蓄。”清欢拄着下巴，说。 　　“积蓄？” 　　“意外之财……不过，也算是我应得的。”清欢看了看M，撇嘴道：“说起来，人家的钱别你好赚多了，跟人家聊个天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情，赚的比跟在你后面几个月都要多多了。” 　　“人家？那个人家？”M饶有兴味地问。 　　“你见过的，就是楼兆。” 　　“是那位楼先生？白先生什么时候又和这楼先生见面了？白先生不是说要避着原先的那些人吗？” 　　“说了是意外了。我也不晓得那种情况会遇到他。”清欢也没准备隐瞒M，于是把那件事前前后后跟M说了一遍。 　　M听了以后笑了几声，才说：“原来白先生昨天晚上没来上班是因为这件事……” 　　“对啊，我知道那郑丛不安好心，可是想不到他坏到这个地步。” 　　“白先生有没有想过，”M银灰色的眸子凝视着他：“如果白先生遇到的人不是楼兆，或者说，中间有别的差错，白先生会怎么样？” 　　“这……”清欢想了想：“这么想我确实挺幸运……” 　　M往后一靠，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白先生胆子真大……只是白先生没有按时来上班，该扣的工资还是要扣。” 　　“扣工资？”清欢一愣：“不是说我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就行，我自己安排吗？” 　　“可是，”M对着清欢笑盈盈的：“白先生明明有空，却跑去玩不来上班啊。” 　　“我哪里去玩了？”清欢皱眉反驳。 　　“哦，不是玩，”M改口，不疾不徐道：“是去做别的工作赚别的钱了。” 　　“……”清欢张嘴，又有些无从反驳，只得咬牙道：“一个洋人，还这么斤斤计较……” 　　M恍若未闻，捻起一个蛋挞，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容。 第192章 “日行一善” 　　那几个之前请假的男同学又回来正常上课了，可是……他们暗暗看着清欢的眼神分明带着威胁…… 　　他们该不会以为是自己在背后搞鬼才让他们住院的吧？…… 　　清欢才不想要惹麻烦，所以一放学，他抓起自己的书包就快速离开教室……然而，他被跟踪了。 　　以张羌为首的男生一路跟着清欢，明显就是想要伺机找他麻烦。 　　清欢也不傻，专挑大路，走，那几个还是坚持不懈地跟着他后面，最后耐心消磨得差不多了，就直接追上来了——清欢眼看不好，忙转个弯，进了一家餐厅，他光顾着躲了，没注意前面，硬生生和从里面出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额……这香水味还挺熟…… 　　“呦，真巧。”戏谑的语气：“第二次了，这是主动投怀送抱来的？” 　　清欢抬头，看到了楼兆那张英俊的脸庞——撞上谁不好，偏偏是他……还以为不会再见面了…… 　　清欢推开一步，露出标准的笑容：“楼先生，真巧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看路。” 　　“是吗？”楼兆往他身后看了看，看到那几个探头探脑，盯着面前这小家伙看的男孩——穿一样的校服，看起来并不像是同伴，而且刚才小家伙慌慌张张进来的样子……“被人追了？” 　　清欢皮笑肉不笑：“楼先生好眼力。” 　　“我要帮你吗？”楼兆低头看他，语气天上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我看，还是不牢楼先生费心了，楼先生是大忙人，日理万机，就不打扰楼先生了。” 　　清欢就要转身离开，却被一只大手给拎住了后衣领—— 　　“日行一善，刚好我这两次的对象都是你。”楼兆笑道：“不用太感谢我。” 　　“我没想感谢……”清欢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楼兆拎小鸡一样拎走了，他身后的那一票人跟上来，把张羌那几个人的视线都挡住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肖闻跟一群一看就不好惹的人一起上车走了，目瞪口呆。 　　这边清欢在楼兆的车上，看着一旁老神在在的楼兆，想了想说：“楼先生，我在前面的路口下车就好了。” 　　“我这次帮了你，”楼兆解开了袖口的扣子：“你要报答我吧。” 　　清欢抽了抽嘴角：“楼先生不是说不用我感谢吗？” 　　“口头上的感谢不必了，我要的是行动上的。” 　　“楼先生，”清欢往窗边坐了坐：“以身相许这种事已经过时了。” 　　楼兆抬手挑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然后松手：“你还差点。” 　　清欢坐直身子，用诚挚无比的眼神看着楼兆：“那楼先生想要我做什么呢？” 　　“跟我去一个地方。” 　　————————分割———————— 　　清欢本来以为楼兆要带自己去的地方距离很近，没想到车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地方，途中清欢还睡着了…… 　　这已经是郊外了——难道是什么风景名胜？ 　　清欢这样想着，一路跟着楼兆走，等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楼兆带清欢去的是……一个施工现场。 　　“楼先生，不知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楼兆只是目视前方：“这里是我买下来的土地，我准备在这里建度假村。” 　　“哦，很好啊，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很适合建度假村啊。”清欢漫不经心地回道。 　　“可是，才刚开始就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清欢转头问他。 　　“桩打不下去。” 　　顺着楼兆指的方向看过去，清欢看到了前面一方白沙土地，上面坑坑洞洞，周围还有许多挖凿打桩的机器…… 　　这里的土地按理说并不难打桩，桩打不下去说明……底下有什么东西…… 　　清欢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为什么打不下去？是土地太硬吗？” 　　“在此之前我们的工程师都测试过土地地质的，和土地无关。” 　　“那好奇怪啊。”清欢一脸疑惑：“难道是你的打桩机器太差了？” 　　“……”楼兆凝视着清欢，目光深邃：“我带你过来，可不是让你说这些废话的。” 　　清欢回道：“楼先生，我就是个高中生，又不懂地质又不会工程，帮不上你什么忙的。” 　　“我有一个朋友。”楼兆自顾自地说：“他很厉害，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会风水懂八卦，能捉妖可驱鬼……” 　　“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吗？”清欢笑道：“我也想见见。” 　　“可惜，”楼兆抿了抿唇：“不久之前他突然陷入了昏迷，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清欢问。 　　“因为他的魂魄失踪了。” 　　“魂魄也会失踪吗？”清欢瞪大眼，很是吃惊的模样。 　　“当然会。” 　　“那魂魄失踪了能去哪里？” 　　“或许在外面游荡……或许……”楼兆盯着清欢：“或许找到了别的归宿。” 　　楼兆在“别的归宿”四个字上加重了音量，还有他那赤裸裸的眼神，清欢当下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或许吧。” 　　“肖闻……你来自一个单亲家庭，你妈妈是娱乐场所的陪酒小姐，你妈妈还有一个情人，你们三个人住在一起好几年了。你因为家庭原因很自卑，胆子又小，在学校里被老师忽视，被同学欺负……是吗，肖闻同学？” 　　清欢嘴角抽了抽：“你调查我？” 　　“我只是让人简单查了查，然而查出来的东西太有趣了……自卑胆小的肖闻同学……为什么在我面前是另外一种性格？”楼兆探究地看着他。 　　“人都有两面性，这有什么奇怪的？”清欢镇定自若地说。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楼兆不疾不徐道。 　　“什么问题？” 　　“肖闻同学是在昏迷的情况下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的，我们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肖闻同学准确地喊出了我的姓氏……我后来才知道……原来老孙从来没有透露过我的身份，那……肖闻同学是怎么知道的呢？” 　　清欢后背一凉，转头看向楼兆，见他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肖闻同学，你现在看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清欢咬了咬牙，才慢慢走到前面那块白纱地上——其实他并不是很有把握，因为他原来的能力没了——还好，他除了感应能力之外还有别的基本能力。 　　这块白沙地和周围的地明显不一样……不仅仅是颜色，而且土地的质感也不同，这一片土地就像是和周围隔离开来似的，它的形成是不一样的…… 　　清欢拿起旁边的一根探测仪器，用它把一整块白沙地给圈了出来，才转身对楼兆说：“两升鸡血，要头顶鸡冠红艳的公鸡血，两升糯米，一生红豆。” 　　“好。”楼兆脸上的笑容加深，转头对身后的人说：“听到了没有？马上去准备。” 　　“是，少总。” 第193章 一夜笛声 　　楼兆的手下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找来了清欢要的东西。 　　“把这些糯米和红豆混合在一起，然后沿着我之前画的边沿撒上去。”清欢对旁边的几个保镖说。 　　“照着办。”楼兆点头道。 　　那些人马上行动去做事了。 　　清欢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必备的瑞士刀，想了想，对楼兆说：“要九个成年男性的鲜血各三滴，属羊的不要。” 　　“好。”楼兆当即召集人过来——现场施工人员加上他的下属、保镖，凑九个非属羊的成年男性当然不难。 　　等那几个人把鲜血都滴到那鸡血里面，清欢就提着那桶血走到那白沙堤中间，然后直接就把手里的那桶鲜血给泼了下去——那桶血虽然不少，可是在那片白沙地上根本不算什么，按理说扩散开来半径最多两米也就算了，然而，那殷虹的鲜血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向周围蔓延开来，染红了整块白沙地，一直到边缘被糯米红豆圈住才停止了向外扩展——这一幕周围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那位先生，把你手里的那根木棍借我一下。”清欢对站在一旁的一个工程师说。 　　那本来拿着那根木棍准备去垫机器的工程师一听，愣了下，忙把那根棍子扔给了清欢，清欢一把接住，然后就用那木棍在那血红的沙地上画了起来…… 　　“他在画什么啊……”楼兆身后的两个助理在小声议论。 　　“看不出来，像是鬼画符……” 　　楼兆终于开口了：“他确实是在画符。” 　　虽然楼兆看不出他是画的什么符，可是他曾经见过清欢以前让博雅文宝的人送来的镇宅符纸，那上面的符文于这个相仿，只是并不全像…… 　　“真的是画符啊……” 　　几个人很是纳罕——这还是第一次现场看到人画符……说起来，现在的奇人年纪都这么小吗？以前那个白先生，还有这个高中生……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原来就是一个人。 　　清欢画完了符，走了回来，对楼兆说：“现在动不了工，要等到明日日出之时才可以开挖。” 　　“那好，就等到明日。” 　　“在此期间，所有人都不得靠近这个地方。”清欢又补充了一句。 　　“好。”楼兆一口答应。 　　清欢拍拍手：“那楼先生，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为了保险起见，”楼兆笑眯眯地对清欢说：“今晚我们就在这个地方留宿，明天等顺利动工了再送你回去。” 　　清欢想要拒绝，可是看到楼兆那狐狸一般的笑容，就知道他吃定自己了……翻了个白眼：“楼先生，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记得按时钟算钱给我。” 　　“知道。”楼兆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友情价打折吗？” 　　清欢现在也不装客套了，一把挥开他的手：“不好意思，没到那份上。” 　　楼兆没有放弃，再次环住清欢的肩膀，小声跟他说话。 　　一边的下属和保镖看得吃惊不已——这高中生胆子真大，先前还客客气气的，现在直接甩脸子了……而他们少总竟然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能让少总这样的……难道原来的白小先生还不是特例？…… 　　楼兆所谓的留宿，其实就是和其他人一样搭帐篷住进去——而他和清欢安排在了一个帐篷。 　　“荒郊野外，设备简陋，只能委屈你了。”楼兆看到一脸纠结的清欢，笑道。 　　“……” 　　当然，楼兆也没有说谎，事前确实不知道他要住下来，当然不会准备野外住宿的东西，这个帐篷还是备用的一个，像是其他人只能和别人挤了——Boss任性，没办法。 　　帐篷并不大，清欢和楼兆两个铺位挨得很近。清欢也没滚楼兆，自顾自地打电话—— 　　“……嗯……我今晚在同学家过夜，不回去了……嗯……那你也早点休息……好……我知道了，晚安。” 　　清欢是给肖芮打电话——如果是别人家的家长听到小孩这么说肯定会多问，甚至要再三确认，而肖芮本来对肖闻就是放养的，她对肖闻在学校的事毫不知情，更别说肖闻的同学关系了……她听肖闻说晚上住在同学家就相信了，连多问一句都没有——这个儿子她太“放心”了。想想那自杀的肖闻也是可怜…… 　　“看来，你和现在的家人关系还不错。”见清欢挂了电话，楼兆开口道。 　　“那也是我的事，楼先生管得也太宽了。”清欢把手机塞进书包里。 　　楼兆看着他：“你生我气了？” 　　“不敢。” 　　“很少看见你生气的样子……”楼兆望着他笑：“倒是挺生动的。可惜，是这张脸。” 　　清欢侧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想想没道理啊，本来他还担心的是钟黎他们几个，没想到第一个发现的是只是普通人类的楼兆。 　　“没办法，小先生给我的感觉太强烈了，我想，我再也找不到另一个能像小先生这样的人了，所以……”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怀疑我了？” 　　“那个时候还想不到这份上，”楼兆见清欢总算愿意正视自己了，脸上的笑容加深：“后来我让人调查肖闻，发现调查中的这个人和我面前的那个人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再深入调查疑点更多……谁让小先生本来就不是一般人，所以我就大胆地假设了一下……” 　　“确实够大胆的。”清欢冷哼。 　　“我能知道小先生这么做是有什目的吗？难不成只是为了好玩？” 　　清欢顿了下：“就是好玩，一个游戏而已。” 　　“游戏？”楼兆唇角一掀：“小先生什么时候玩心这么重了？那这个游戏，什么时候终结啊？” 　　“等玩不下去的时候就结束了。”清欢把睡袋拉起来：“好了，晚安。” 　　看到清欢的脑袋埋进睡袋里，楼兆若有所思——他能感觉到，清欢没有说实话，至少不是全部。 　　算了，以后机会多的是——毕竟，他已经找到他了。至于那几个现在焦头烂额的“人”，关他什么事？ 　　这样想着，楼兆有一种“胜利”的感觉，心情的好，睡着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意。 　　————————分割———————— 　　早上醒来的时候，清欢的精神并不好——因为他睡得太差了！！！ 　　看着清欢一脸黑气地起来，已经穿戴整齐的楼兆好整无暇地看着他：“怎么，没睡好？” 　　“不知道是谁，昨晚吹了一晚上的笛子，搞得我整晚都睡不好……” 　　“笛子？”楼兆挑了挑眉：“没有啊，我没有听到有人吹笛子。” 　　“是你睡太熟了吧……一直在吹……”清欢按着发疼的脑仁说。 　　楼兆看着清欢一头乱发皱着脸的样子，笑了：“我敢肯定没有……就算有人吹笛子，我有那么多保镖，他们也不会允许有噪音打扰我休息的不是吗？况且，这种地方，谁会吹一晚上的笛子？” 　　清欢垂下眼睑：楼兆说的是……怎么会有人吹一晚上的笛子……根本不可能……可是，如果把昨晚的声音归于自己的梦境，那么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该不会……清欢拧眉——他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缠上了吧…… 　　想到这里，清欢一骨碌从睡袋里爬了出来，穿上鞋，随便抓了几把头发就往外面跑，楼兆忙追上去——“你慢点……” 　　清欢跑到了昨天那片沙地旁，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他们看着那片沙地窃窃私议，看到清欢和楼兆过来，忙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进去—— 　　清欢看到了昨晚还是被血染成一片的沙地经过一夜，那些血消失得一干二净，如同被那沙土吸收干净了一般，留下来是白茫茫一片的沙地，只是他昨天画的符的印记还留在上面…… 　　“开挖吧。”清欢沉吟半晌开口。 　　“挖。”楼兆一声令下，那些人马上行动起来。 　　半个小时以后—— 　　“啊！里面有东西！！”有人惊叫起来。 　　然后又有其他人叫起来—— 　　“这里也有！” 　　“我也挖到了！” 　　“有好多……好多……” 　　“……” 　　明明是太阳当空的白日，可是现场的很多人都感觉如同置身冰窖，浑身发冷。 　　他们挖到的“好多好多的东西”，其实就是累累白骨。 　　这白沙地里埋着的竟然有几百副白骨！ 　　怪不得那桩打不下去…… 　　“楼先生，我看，你这度假村，暂时是建不起来了。”清欢转头对楼兆如是说。 　　楼兆盯着那些白骨，突然伸出手指着一个位置：“那个是什么？发亮的……”是白色的一根东西，和那些尸骨混在一起很难辨别，可是在阳光之下，它会发亮才引起了楼兆的注意。 　　离得最近的男人小心地把压在上方的尸骨给拨开，从里面拿出楼兆指的东西，送到楼兆面前。 　　清欢仔细一看，原来那竟然是一根白玉笛子。 第194章 僵尸 　　“玉倒不是上好的玉，不过是古董……”楼兆指着那玉笛问清欢：“你看这有多少年了？” 　　清欢接了过来，还没仔细看就听到那边传来惊呼声——“变黑了！” 　　清欢看过去——原来方才的累累白骨竟然开始变黑…… 　　“不好！”清欢一惊：“快找个顶棚遮住，最好是黑色的！” 　　楼兆当即命令人照办——还好，在施工地顶棚还是有准备的，虽然不是纯黑的，但深灰色也差不离。 　　“这是怎么回事？”楼兆问清欢。 　　“这些骷髅……并不是普通的骷髅……”清欢皱着眉说。 　　“那是什么骷髅？” 　　清欢没有回答，把手里的玉笛塞给了楼兆，走到那巨大的坑洞前面，直接跳了下去，蹲下身，用一旁的棍子对那些尸骨开始翻检，而越到后面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楼兆难得没什么形象地在坑旁蹲下，问坑里的清欢：“怎么样？这些骷髅怎么了？” 　　清欢抬头看他：“这些骷髅生前已经不是人了……” 　　“那是什么？” 　　“行尸走肉，也可以说是……‘僵尸’。” 　　————————分割———————— 　　“为什么……这支笛子会出现在一堆僵尸的尸体中间呢……”清欢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那支笛子，喃喃道。 　　“这支笛子看来看去都很一般，会不会只是偶然？”楼兆开口道。 　　“我总觉得，这支笛子是个关键……” 　　“要不要吹吹看？”楼兆伸手就要去拿那支笛子，却被清欢阻止—— 　　“这种古乐器，千万不能把它弄出声响，一旦出了声，可能会把附在其上的灵给唤醒，那后果不堪设想。”清欢道。 　　“这么邪？”楼兆收回手：“你这么说该不会有经验吧？” 　　“有些事未必要亲身去试。”不过别说，他还真的深受其害——对了那琵琶施加在他身上的作用还有多久——他都要忘记了……只是不知道，现在他换了副身体，那作用会不会发生变化…… 　　清欢正是思索的当儿，房间门被敲响了—— 　　“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楼兆的秘书。 　　“少总，能找到的都找来了。”秘书把一叠古旧的书册小心地放在桌上。 　　楼兆看了眼：“好，你出去吧。” 　　“是。” 　　秘书转身离开，轻轻地合上了门。 　　楼兆把那叠书册推到清欢面前：“你要的东西。” 　　那叠书册就是这片区域的史志、地方志还有一些野史杂闻册子——这些东西别说在网上了就是在本地的正规图书馆都不一定找得到，这还是通过楼兆这边的路子从熟人那里借过来的。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时间就在清欢翻找资料而楼兆盯着清欢之中度过…… 　　清欢每找到一个有用的地方就用一旁的签子夹住，等他把所有的资料看完，抬起头的时候刚好对上楼兆漆黑如墨的眼眸，皱了下眉：“回神了，楼少总。” 　　楼兆的眼中盈满笑意：“说实话，小先生现在这张脸和原来比差得远了……不过，倒是越看越顺眼了。” 　　“楼少总如果有这个色心可以找的人一大把，可别搞错了对象。”清欢冷哼了声。 　　“何必这么见外，你叫我名字就好，礼尚往来，我也叫你名字如何，清欢？”楼兆嘴里念着清欢的名字，那两个字的发音尤其低沉温柔。 　　清欢听得鸡皮疙瘩都起了，拧眉道：“怎么我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就特别奇怪呢……” 　　“有吗？” 　　“好了，说正经事。”清欢正了正脸色，把用签子夹着的书页翻给楼兆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提到在A城西南方向两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归姚的村子，这个村子蚕桑耕种，自给自足，与外界往来较少。” 　　“归姚……” 　　清欢又翻到一页、那一页上有一张地图，地图描绘较为粗略，大致就是个轮廓，清欢指着右下方一个黑色的点：“应该就是这里，就是归姚……如果是这个方位的画，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你买下的这块土地，原来就是归姚这个村子所在……” 　　“可是，那里除了树木杂草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个村子？”楼兆觉得不可思议。 　　“归姚村存在了数百年，直到了一百年前，才画上了句号。这里我看到了三种说法，”清欢把每一个提及的地方指给楼兆看：“一个是这里，提到的是疫病感染，还有这里，说的是遭遇三日大火，而这里说的是天降邪灵，无一生还……不过提到邪灵的都是野史杂记，官方的普遍是记载了大火灭村，极少数提及疫病的也是一笔带过……” 　　“不同的说法，那也就是说肯定有造假的……”楼兆摸着下巴说。 　　“或者说，”清欢的手指敲着桌面：“也有可能都有真实的部分。” 　　“什么意思？” 　　“这么多官方文件提到了大火让整个村子化为灰烬，那么大火很有可能是真的，只是它发生的时间是在后面，也就是说，大火并不是导致村子灭亡的原因。”清欢继续说明：“那些骷髅死前是僵尸的画，那么天降邪灵就是真的，这个邪灵没有错的话，这才是归姚村灭亡的真正原因。至于什么大火，那都是僵尸病毒泛滥之后的事了，这场三日大火也许就只是一场彻底的清理和终结吧。” 　　楼兆点头：“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么一切都捋顺了……僵尸毒感染了村民，带来了灭顶之灾，后来在一场大火中结束一切……” 　　清欢呼出一口气：“不，其实还有最大的两个疑点。” 　　“什么？” 　　“一，无缘无故，僵尸毒从何而来，就算是天降灾祸，也有因缘的吧？二，僵尸可不是一场大火可以灭得了的，况且，我们看到的那些骷髅分明不是烧死的，那他们是怎么被消灭的又是个疑点……” 　　见清欢的目光再次移到那玉笛上面，楼兆问道：“你还是觉得这和笛子有关？” 　　“我只是觉得，这笛子出现在那里太过突兀……肯定是有什么问题……”清欢望着楼兆：“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昨晚听了一夜的笛声？” 　　“当然记得……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听到的笛声……就是来自这个笛子？”楼兆古怪地皱眉：“这笛子埋在那么下面，你怎么可能听得到？就算你耳力真的那么好，那笛子又是谁吹的呢？难不成是那些僵尸骷髅？” 　　清欢靠在椅背上，叹口气：“我原来就极易招致这些阴灵的东西，现在换了个身体，竟然还是避免不了……想想，既然能被我听到，那这笛子……肯定有古怪……” 　　看着清欢苦恼的样子，楼兆微微一笑：“算了，别想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已经报警了，让那些警察来处理吧，那度假村，不建也罢……” 　　清欢揉了揉眉心：“楼兆，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听到清欢叫自己名字，楼兆心里一软，点头：“好，我先出去，有事你叫我，我就在楼下。” 　　“嗯。” 　　目送楼兆出门，那道门被关上了，耳边听着楼兆的脚步声远去，清欢把目光重新放到面前的那支笛子上面，犹豫了半晌，他终于把那笛子拿了起来，指腹轻柔地抚触那光润的表面……似乎有一种吸引力，在吸引着他…… 　　清欢深吸口气，把那玉笛凑到唇边，吹出了一口气…… 　　眼前的画面一下子混沌了起来，然后周围的声音似乎凝滞了，直到一道笛子的声音由远及近，眼前也不再是现代化的书房，而是月色和雾气笼罩的矮树林…… 　　浓雾散去，他看到了…… 　　那个穿着紫衣身形单薄的少年出现了，他一边吹着笛子一边慢慢往后退，目视前方——而在斑驳的树影之下，一群人踉跄着缓慢却有秩序地向着少年的方向前进，月色的映照下，那些“人”衣衫褴褛，身上裸露的皮肤混着血和土，目光呆滞，如同木偶……他们已经是行尸走肉，只是循着少年的笛声前进——少年的身后是一个银光粼粼的湖泊，可是少年并没有停下，依旧往后退，湖水漫过了少年光裸的脚，小腿，大腿，腰际……少年清冷的眸子没有一丝犹豫，盯着面前的行尸走肉，看着他们跟着自己下了湖泊……湖水最后漫过了少年的下巴、鼻子、眼睛、头顶……少年已经沉入湖中，可是那笛声竟然还从湖底传了出来……直到，所有的行尸都沉入湖底，笛声才渐渐消歇…… 第195章 素描 　　清欢定定地看着眼前瞬间平静无波的湖面，还有那仍旧荡在耳畔的笛声，他刚想要迈步过去的时候——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 　　夜色褪去，刺眼的白光过后，又是布置得高雅奢华的书房——清欢扭头看到了走进来的楼兆。 　　楼兆的神情似乎有些紧张，他的目光从清欢的脸上移到了他手里的笛子，拧眉道：“你刚才是不是吹响笛子了？” 　　“你听到了？”其实清欢只吹了一声而已。 　　楼兆点头：“你不是说不能吹响这笛子吗……不过，你刚才吹的是什么，调子有点奇怪……” 　　奇怪的调子……原来他也听到了…… 　　清欢猛地站起身，走向楼兆，神色严肃：“走。” 　　“去哪儿？”楼兆有些莫名其妙。 　　“回去那个现场。” 　　“你发现什么了吗？”楼兆很惊讶——他只是离开这么一会儿，清欢就有什么重大发现了不成？ 　　“我想，那些骷髅集中出现在那里并不是意外。” 　　“那是因为什么？” 　　“或许，那里就是他们最终的葬身之处。”毫无选择的葬身之处。 　　——————分割—————— 　　清欢和楼兆回到那现场时，那一块地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早上看到的那些骷髅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那些警察效率倒是快——不过想想也是，突然发现了一个这么大的尸坑，还好这些尸体是过百年的“古物”，如果是新尸，那他们肯定要头大了，别说上头的压力了，估计整个A城都要沸腾了。但是即便是古尸，在调查没有个结果，确定“安全”之前，这个消息也不会散步开来。 　　清欢越过那些警戒线，在那个大坑的周围走了一圈又一圈，眼睛一直盯着那中间的坑洞，楼兆就跟在他身后，看着清欢一脸凝重的模样，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突然清欢从上面跳了下去，然后做出一个更让人意外的举动，他直接躺在了那坑底，面无表情，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上方—— 　　楼兆一惊，也跟着跳了下去，可把后面的保镖给吓到了，不过楼兆没有开口，他们也就只敢在旁边守着。楼兆蹲在清欢身旁，轻声问：“清欢，你干什么？” 　　“我在想……躺在下面看上面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清欢看了他一眼，幽幽道。 　　楼兆抬头看了眼，正好对上那晃晃的夕阳，他转过头来：“你在想什么呢？刚才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 　　清欢坐起身来，徐徐道：“我们在地面上，而他们被长埋在地下，也许，他们躺在地下的时候也在看着上面，眼巴巴地在等待有一天有人可以让他们重见天日……” 　　“你的想法……还真特别。”楼兆总觉得清欢哪里不对劲。 　　“你知道吗？这里原来并不是平地，而是一个湖。” 　　清欢的话让楼兆有些吃惊：“湖？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湖？”即使是在此之前，这里也是平坦一片的，别说湖，连水都没。 　　清欢自顾自继续说：“那些僵尸之所以能够被消灭干净，而是有人引着他们沉入湖底，然后以湖为牢，把他们封在了湖底。而这湖与外界隔离，加上湖底怨气冲天，最后慢慢枯竭，被泥沙覆盖，日积月累，才变成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那你说的这个人是什么人？他能够驱动这些僵尸，并把他们消灭，那他一定很厉害……” 　　清欢轻轻摇头，语带遗憾：“不，他并不厉害，因为他是以自己的命来作为代价，他把这些僵尸引入湖中，自己也永远陪着他们沉在了湖底。”清欢把那支玉笛拿了出来。 　　楼兆看着那笛子：“这支笛子……” 　　“这支笛子就是那个人的东西。”清欢话锋一转：“楼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把他的尸骨拿回来。” 　　楼兆望着清欢半晌，才点头：“好。” 　　他不会拒绝清欢的要求，或者说，他很难拒绝清欢的要求。 　　————————分割———————— 　　楼兆的办事效率真的没话说，当天晚上，他就让人把那副尸骨给取回来了。 　　“按照你说的，用米醋浸骨，只有这一副显红。”楼兆对一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清欢说：“你看看，是这一副没错吧？” 　　清欢终于有了动作，他站起身来，走到那长桌前，看着桌上摆放的白骨——这副白骨目测有一米七多，骨架是正常男性的骨架大小。清欢伸出手来，放到那白骨的头上，他闭上了眼，手由那头骨的头顶往下，缓慢仔细地触摸，一直摸到了下颚骨，才停下了动作——他的脑子里，那张脸也逐渐地缓缓成形。 　　“清欢……你在干什么？”对于他抚摸骷髅的动作楼兆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好奇他这么做的原因——他的动作并不像是对一副白骨，倒像是那是一个人的躯体。 　　“我在摸骨……这个人死的时候年纪应该十七八岁，再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你这样摸摸就摸出了他的年纪，难道还能摸出他的样貌吗？”楼兆半开玩笑道。 　　“有何不可？”清欢收回了手，淡淡道：“拿纸笔过来。” 　　楼兆一怔，才明白他是认真的，遂让人把纸笔送了过来，送到清欢面前。 　　清欢在一旁坐下，就在那白骨的旁边开始描绘方才脑子里出现的那张脸——他现在的素描技巧好了许多，十多分钟一张大致的轮廓图就画好了，他把画递给楼兆：“画好了。” 　　楼兆接过来一看，愣了下，然后挑眉：“你确实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因为那张图上画的……分明就是他自己……不，应该说是他现在的这张脸。尽管画得比较粗糙，可是五官却很好认。 　　清欢把笔一丢，懒洋洋道：“就是和你开玩笑，谁让你问题那么多。” 　　楼兆笑看着他：“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的想法，如果你嫌烦可以不回答我。” 　　“不敢，”清欢撇嘴：“我现在还呆在你的屋檐下呢。” 　　楼兆脸上的笑容更深，“其实你和我大可不必分得这么清。好了，你饿不饿，我去楼下让人给你做点吃的填肚子。” 　　“嗯，你去吧。”清欢伸了个懒腰，在椅子上坐下，淡淡道。 　　直到楼兆出去，清欢的目光再次投到那副白骨身上，定定地看了半晌，他拿起楼兆随时放在桌上的那张纸，看着上面自己画的那张脸，吁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画的是真的。 第196章 招灵 　　在那个幻境中，清欢确切地看到了那个少年的正脸，那张脸和肖闻一模一样。和肖闻长得一样的……清欢可不觉得那是巧合…… 　　清欢看着桌上摆着的那副白骨，轻叹口气：“如果你能说话就好了。”视线移到那支玉笛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拿了起来，若有所思。 　　“乐器吸灵，玉能聚魂……你能开口吗？……”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楼兆捧着个托盘进来了，还未开口，就听清欢说：“楼兆，能给我一碗白米饭吗？” 　　楼兆一愣，点头：“不过你要等等，先吃这些垫垫肚子吧，我让厨房去做。” 　　“我要冷饭，不是吃的，有用。”清欢继续说：“还有，你家有没有供一些东西，蔽日神佛什么的？” 　　楼兆一笑：“招财猫算不算？” 　　清欢皱了下眉：“没心情和你开玩笑，说正经的。” 　　“好了，没有，我不信那些玩意儿。”即便楼兆知道鬼神之说是真的，也不打算敬奉起来——公司和门店的关公财神之类另当别说。 　　“不管你信不信，对神佛恭敬些。”清欢提醒他。 　　楼兆并不在意：“反正我也不会和他们打交道。” 　　“你以为不打交道就如何，小心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楼兆笑笑，完全没放在心里——此时的他是料想不到他未来有一天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哦，还有，你家有红筷子吗？”清欢又问。 　　“红筷子？” 　　“就是那种涂上红漆的木筷子……不会没有吧？” 　　“红漆木筷……我倒是记得有一双红木筷子，可以吗？” 　　“那……当然最好了。”谁家会有红木筷子啊…… 　　“你又是要白米饭又是要红筷子，到底要干什么？” 　　“要白米饭和红筷子是为了堵住路过不相干小鬼的嘴，而神佛不能供着是因为怕有他们在，我引不出灵来。”清欢解释道。 　　“你要引灵？……就是招鬼的意思？” 　　“差不多吧。”清欢点头。 　　“可是我记得影视剧里那种招鬼都是要做什么法事，至少摆个香案什么的，你就这么简单就能招来的？”楼兆表示怀疑。 　　“我用不着那么大阵仗，况且，影视剧里夸大的成分居多……”清欢说：“只是，待会儿你要回避一下。” 　　“为什么？我不能看吗？” 　　“你……”清欢上下看了眼楼兆：“身上阳气太盛，就别凑热闹了，我可不想白忙一场。” 　　“……好吧。” 　　等在楼兆的帮忙下，一切准备好了。 　　等楼兆出去以后，清欢把所有的窗帘都给拉上了，室内的灯光也只留了一盏最暗的。然后把那碗白米饭放在角落里，把红筷子直直地插在米饭中间——其实以楼兆家的条件，完全可以有更好的东西摆上来，不过那些过路小鬼是不能“宠”的，给他们的东西太好万一太贪心可能就不愿意走了，或者还想着回来再关顾——那就麻烦了。 　　完毕以后，清欢才回来做正事。那支玉笛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润泽光芒，清欢拿起一旁楼兆放着的水果刀，在自己的指腹上轻轻划了一个口子，那鲜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清欢马上拿起玉笛，把鲜血涂抹在玉笛上面…… 　　“一定有有用啊……他的血……”清欢嘴里喃喃着，一直等看到那玉身上的鲜血被玉吸收了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下来——“附身在玉笛里的灵者，请接受我的召唤，出来吧……” 　　直到那鲜血被吸收干净，清欢等了一会儿，才见一道白影从那玉笛里施施然飘了出来，然后在清欢的面前成形……他的身影并不明晰，面容也呈现半透明状，然而…… 　　“是你……”清欢也想不到，那玉笛里附着的那个灵就是那个少年。 　　他也望着清欢，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是……你是谁？” 　　“如果你说的是我这具身体的画，我现在只是暂时借用而已。”见他困惑的样子，清欢继续解释：“因为原来身体的主人自杀了，我就借了他的身体……你方辛，他的魂魄我已经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自杀……”他顿了下：“你……你现在的这副身体现在几岁了？” 　　“十八岁。” 　　他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是啊，十八岁了，寿命确实到头了。” 　　清欢听他这么说，疑惑道：“为什么你知道他的寿命只到十八岁？” 　　“因为，我的每一世都不会超过十八岁。” 　　“所以你的上一世也是十八岁终结的？”清欢更加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对我的惩罚，也是我的诅咒。” 　　清欢拧眉：“那这个诅咒也太可怕了。究竟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我犯了一个大错，违背了上天的旨意，罪有应得。”他回答道。 　　“你……究竟是谁？按你说的，你应该已经转世了，就是我现在的这副身体，为什么还会留在玉笛之中？” 　　“附身在玉笛中的是我唯一拥有最开始记忆的一缕清魂，上一世我为了镇住湖底的冤魂留下这缕清魂，剩下的魂魄皆投胎成人，也就是你这副身体。” 　　“想不到会如此复杂。”清欢继续问：“能告诉我你的上一世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轻轻点了点头，开始叙说：“我的上一世……那时世道混乱，我自幼父母双亡，四处颠沛流浪，给人家做过帮佣，也跟过草太子打杂，一直到我十七岁的时候，那时候我跟着一个戏班子四处跑江湖，那晚赶路经过一片荒地，我们走岔路了，哪里想到那会是乱葬岗，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鬼东西从坟里爬出来，那些鬼东西追着我们跑，戏班子里的很多人都死了，我以为我也会死掉，可是在关键的时候，有一个人救了我，那个人很厉害，很轻松就把那些鬼东西制服了……他救了我以后送了我一件东西……” 　　清欢见他的目光放到自己手里的玉笛上，举起来：“就是这个？” 　　他点头：“他跟我说这支玉笛可以催眠那些邪灵，让他们乖乖听话……在他离开的时候，他还郑重告诉我千万不要往东南方向走……我那时当然答应了，可是却想不到后来的事……”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戏班子里死了很多人，所以我们剩下的几个人后来也各奔东西了。我原来就想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谁知道阴错阳差，连船都坐错了，完全去了相反的方向……” 　　“就是那个‘东南方向’？” 　　“是，我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后来我到了归姚村，归姚村的村民都很淳朴，村长也很欢迎我在归姚村住下，我那时一心觉得找到了归宿，竟然一住住了一年多时间，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了村里老师教授用的一张地图，才发现，原来归姚村就在‘东南方向’！我马上想起了一年前的事，就想要离开归姚村。”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但是，已经为时晚矣。噩梦，就在这个时候降临。” 第197章 百年前的噩梦 　　“……就是那一天，村头有一家人病倒了，接下来每天都有人生病，生病的人脸色青灰，昏迷不醒，日渐干瘦，直至断气……我们找不到病源，也不知道如何救治，因为越来越多人染病，所以觉得可能是可怕的疫病，村长上报给县里，而县城里的政府知道了之后，刚开始还陆陆续续派了几个医生来看，后来大约是见无药可救了，就封锁了村子不让我们出去了，再后来……有一天晚上，当村里的人都在睡梦中时，那些因怪病去世的人竟然从坟里爬了出来，他们砸窗撞门，进来以后见人就咬，被咬的人要么被咬死，要么也跟着染上那种病……一夜之间，如同炼狱。而归姚村也就彻底被封锁了，想要出去的不管是活人还是怪物，都被枪炮袭击。活着的人每天不是在担心自己生病就是担心被那些怪物袭击，想逃也无处可逃……日夜生活在惶恐和折磨之中……一天又一天，被隔绝了的归姚村活着的人所剩无几，我眼看着周围熟悉的人不是被撕咬成碎片就是变成了怪物……我知道，总有一天，外面的封锁也会失效……一旦村子里的怪物跑出去的画，那么整个世界都会变成地狱……” 　　“所以，你选择用自己的命作为代价把那些怪物封在湖底？” 　　他轻轻点头：“我知道那支笛子有催眠的作用，也无意中知道那些怪物怕水，所以我就用笛声吸引他们跟我进入湖中……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这个办法其实很笨。 　　“而你的办法确实奏效了……也是阴错阳差吧，如果你不是用命相抵，也不会形成那么深的执念把那些怪物囚在湖底。”清欢说：“只是……还是不知道一开始的病是如何引起的……难道在那之前就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吗？” 　　“奇怪的事……”他想了想说：“就是在那之前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养的牲畜莫名其妙死了……真的是莫名其妙，身上完全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那那些死了的牲畜呢？” 　　“被宰了吃了啊……那个时候，谁家的粮食不是宝贝啊，这到年下可都是大菜了。”谁家的牲畜死了只能自认倒霉，就当提前贴补家里了。 　　“我想，或许你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吃那些牲畜。”清欢皱着眉说。 　　他睁大眼睛：“你是说那些问题是出在牲畜身上？” 　　“时过境迁，现在也只是猜测。” 　　“其实……”他也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记得，我曾经见过一个怪人。” 　　“一个怪人？” 　　“应该说是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我见过两次，一次是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的一个晚上，我看到那个影子出现在村里的钟楼上，不过一下子就消失了，第二次……就是最后的那个晚上，我把引人湖中的时候，我最后看到那个影子就在岸上，可是当时我已经顾不上许多了，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他摇了摇头：“只有影子，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会不会是……”清欢联系他之前说的画：“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在乱葬岗救过你还告诫过你的那个人，会不会……他们其实是一个人？”毕竟一个故事里出现两个意外的人……也不太符合常理了。 　　“不是。”他很肯定地摇头：“因为那个救我的人我认识。” 　　清欢奇怪道：“你之前不是说不认识吗？”前后对不上啊。 　　“如果光是我前世的记忆里当然不会认识他，可是我经过几时轮回我，不可能不认识他。”他脸上露出感慨的神情。 　　“这话怎么说？” 　　“因为他……”他顿了下：“就是引渡亡灵的黑无常。” 　　清欢握着笛子的手一紧：“你说……那个救你的人……是黑无常？！” 　　“是啊，我们打过几次交道，当然认识。”他不解地看着清欢，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大：“怎么了你？” 　　清欢哪里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个人见过黑无常……也是，都是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并未投胎成白清欢，可不还是地宫里的黑无常吗？ 　　“你认识黑无常……他是……什么样的人？” 　　“黑无常吗？”他回想了下，缓缓道：“他形容俊美，气质脱俗，看似冷漠，却心怀慈悲，完全不像是在地府供职的阴差……若不是我身不由己，倒是很想与之结交一番……”他的语气带着可惜。 　　“那……他在地府里的待遇好吗？” 　　“我始终只是亡魂，地府中的事并不清楚。不过，我几番看下来，地府中的差官对他都是恭敬有加，想来并不差。”他望着清欢：“为何你对黑无常这么感兴趣？” 　　“我……只是好奇罢了。”清欢转移话题：“能知道你当初究竟犯了什么过错，要被这样惩罚轮回？” 　　“我……”他抿了抿唇：“你别看我现在落魄，连个鬼都做不成，想当初我也是风光过的……那时我正值年少，一心除魔卫道，倒是有了些成就，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栽了个大跟头，道法尽失不说，因为一己之私，一时心软连累一城百姓，搭上几千人的性命……这几世轮回皆是少年夭亡，不得好死，也是活该我要受的罪。” 　　他的这番话，里面说不得内含着多少故事，可是清欢见他也是往事不堪回首，遂不再深究。 　　“你如今这样也是无处可去。我们相识也是缘分，”清欢道：“我虽说不能帮你摆脱轮回诅咒，但也能保你一时的平安。不如你以后且先跟着我，再寻机会。我叫白清欢，还不知你的名姓。” 　　“我……”他看着清欢：“我叫白曦……真是巧合，我们竟然一个姓，不是一般的缘分。” 　　“确实是巧合。”还有你不知道的巧合呢……清欢心道：若是你日后知道了也别怪物瞒你，我现在才是身不由己呢。 第198章 撞见第161章 煮面 　　清欢带着季知秋回到家里，开门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小莲稚嫩的声音在那里介绍电视上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剧情故事，声情并茂得和他那张嫩生生的小脸实在不相符。 　　而作为主要听众的阮阮端正地坐着，认真地听着小莲的介绍，不时点点头，表示对小莲的演说进行肯定。而白子早已习惯小莲的话痨模式，它只是默默地蜷缩在沙发一角，面前是个PAD，它正灵活地运用自己的尾巴尖在那PAD屏幕上点点点——一妖一鬼一蛇倒也是和乐融融。 　　“我回来了。”清欢说。 　　听到他的声音，客厅里的三只都眼睛一亮，其他两只不说，小莲绝对是因为期待的零食来了！ 　　“主人！”小莲奔过来，直接就扑进了清欢怀里——“主人，我的零食呢零食呢？” 　　清欢被他提醒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买了，尴尬地一笑：“我忘记了……” 　　小莲一扁嘴，眼睛的眼泪都蓄起来了…… 　　“好了，下次补给你。”清欢把正在换鞋的季知秋拉过来——“今晚，他在这里留宿。” 　　小莲仰头看季知秋，暂时忘记零食的事：“他是谁？” 　　“忘记了？之前来过这里的，是我的同学，季知秋。” 　　“他是……季知秋？”小莲睁大了本来就圆的眼睛，当对上季知秋的眼睛时，他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 　　清欢奇怪地看过去，那边的阮阮和白子都在原地，并没有上前来的意思。 　　“你们……怎么了？” 　　白子吐了吐红色的信子，旁边的阮阮先开口了：“您好，我是阮阮。” 　　“你好。”季知秋对着阮阮点头。 　　对于季知秋的反应清欢有些诡异——太镇定太自如了，如果是以前的季知秋，此时肯定会先转头问自己阮阮的身份，可是他却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女孩。 　　季知秋察觉到清欢的目光，道：“怎么了？” 　　“果然……”清欢缓缓说：“在军校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你变得更沉稳了。” 　　季知秋一笑：“是好事吗？” 　　清欢点头：“当然。” 　　“先生，我现在去做饭。”阮阮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做饭——平时都记得的，可是今天因为和阮阮一起看电视就忘记了——她为此很是自责。 　　“等等。”季知秋开口，然后对清欢说：“我来吧。” 　　清欢一愣：“你来什么？” 　　“我来做饭吧。”季知秋径直向厨房走去，清欢顿了下，马上跟上去了。 　　白子爬到了小莲的身边，蹭了才蹭在他的手，一直在发呆的小莲回过神来，摸了摸白子的脑袋，嘴里喃喃着：“好奇怪……” 　　“小莲，怎么了？”阮阮疑惑地问。 　　“主人的同学……好奇怪……”小莲皱着眉头说。 　　“先生的同学，你没见过吗？” 　　“见过，可是……”小莲表情纠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你们不觉得，这个季知秋……有点可怕吗……” 　　白子和阮阮同时看向了厨房。 　　而此时的厨房里，气氛也有些诡异。 　　清欢站在一旁，看着季知秋自如地从冰箱里挑拣出番茄、洋葱、辣椒和蒜头等食材，然后开始在水台那边洗菜。 　　“季知秋……”清欢蹭到了他身边：“你没事吧？” 　　季知秋看了他一眼：“我有什么事？” 　　“你确定要……做饭？” 　　“对啊。”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清欢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很难把现在这个季知秋和以前那个暴戾不驯的人联系到一起。 　　“我不会做饭的吗？”季知秋反问。 　　“……”也是，季知秋从来没说过自己会不会做饭这个薇恩梯——因为根本不会牵扯到这个话题啊！ 　　季知秋关上水龙头：“我想为你做顿饭。” 　　季知秋的这句话明明很平淡，可是清欢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你……要做什么？” 　　“面吧，很快的。” 　　清欢看着季知秋拿着菜刀切菜，那动作太熟练太流畅了——仿佛他已经习惯了一般…… 　　“季知秋，问一个问题。” 　　“什么？”季知秋头也不抬，那洋葱已经切成了大小匀称的细丁。 　　“你去军校，该不会研习的是……后勤的伙夫吧？” 　　季知秋笑出声：“你就当是吧。” 　　刚才的问题当然是开玩笑的，清欢正经问了一个问题：“季知秋，在那里，辛苦吗？” 　　“辛苦吗？”季知秋自己反问了一句，才回答：“都忘了，还行吧。” 　　这话说得古怪。 　　“你如果真的在那里学出什么东西，你爷爷应该也放心了。” 　　“这个倒不用担心。”季知秋说：“要也是最好的。” 　　“这么有自信。”清欢欣慰地笑了：“你真的变了好多。” 　　“人都是会变的。”季知秋突然抬头看了清欢一眼：“你也会变啊。” 　　“我？”清欢挑眉：“我还能变到哪里去？” 　　“变得更加……”季知秋停顿了下：“更加啰嗦了。” 　　“啰嗦？”清欢明白过来他是在调侃自己，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是在关心你。” 　　“我知道。”季知秋伸手拍了拍清欢的后脑勺：“我很高兴。” 　　他那拍小狗一样的动作让清欢不大爽：“喂，你的手刚摸过洋葱和大蒜好吗……” 　　季知秋哈哈大笑：“我忘了……” 　　“你故意的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做饭的时间也过得特别快——一锅面终于煮好了。 　　清欢看到那面出锅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对劲，看了一会才发现了——“季知秋，这是素面。” 　　“对啊，你不就是吃素的吗？” 　　“那是以前，我现在会吃一点荤的了。”这小子还是记得自己的喜好。 　　“我忘记了……你现在有吃荤。”季知秋叹了口气：“抱歉了，清欢，那你就凑合着吃吧，下次……下次给你做荤的面。” 　　“好啊，别忘了。”清欢回道。 　　季知秋望着清欢，低声道：“不会忘的。” 　　清欢低头喝了一口汤，啧啧了两声；“哇，季知秋，手艺真不赖。” 　　季知秋坐在清欢的对面，撑着下巴看着他吃面：“那你多吃点。” 　　“你不吃吗？” 　　“我不饿。” 　　“好吧。” 　　清欢也就自己吃起来了——只是坐在对面的季知秋那眼神有点太过专注太过……炙热了。 　　清欢这碗面吃得那是十分的快，吃完以后用纸巾擦了擦嘴，才对季知秋说：“你这盯人吃饭的习惯可不好。” 　　“那也看盯谁。我喜欢看你吃饭的样子。” 　　“什么癖好……” 　　“因为……很久没见到了。” 　　“那是因为你去那个学校我们很久没见了啊，等你房间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 　　季知秋点头，然后指了指他的碗：“吃完了？” 　　“嗯。” 　　“那我去洗碗。” 　　一旁的阮阮忙上前来：“洗碗还是交给我吧。”这没给先生做饭已经不好了，连碗都不洗阮阮真的要过意不去了。 　　季知秋也没阻止，只是对清欢说：“今天太累了，一身风尘，能借浴室洗澡吗？” 　　“当然可以啊，这么客气干什么？”清欢指指楼上：“你用我房间的浴室吧。” 　　“好。” 　　季知秋上楼之前，突然转身抱住了清欢。 　　清欢吓了一跳，推他：“干什么你……” 　　季知秋埋首在他耳边，轻声道：“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你可以松手了吧。” 　　季知秋轻笑了几声，才慢慢松开手，转身上楼去了。 　　清欢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毛病倒是没变。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了。 　　清欢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季知秋的爷爷——不会吧，老人家这么快就知道季知秋来自己这边了？也是，季知秋没在学校也没回家，肯定是来问自己的…… 　　“喂？季爷爷？” 　　“清欢，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季爷爷的声音有些焦急。 　　“没事，你找我什么事？” 　　“是关于知秋的……他失踪了。”季爷爷开门见山道。 　　“奥，这个……”果然是为了这个。 　　“清欢，你一定要帮我找到知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来麻烦你……” 　　“季爷爷，其实季知秋他……” 　　老人家继续往下说：“早知道我就部让他跟着去了……我原来是想要锻炼他，哪里会想到出这种事……”他很是自责。 　　清欢奇怪道：“去哪里？” 　　“是特种部队一个特别的任务，我想要锻炼知秋，就把他安排进去了，让他跟着去沙漠，没想到他就失踪了……” 　　“你是说……”清欢的手握紧了手机：“季知秋在沙漠里失踪了？！” 　　“是。” 　　“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十多天了，因为派过去的人都找不到他的人，只找到他的东西，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来麻烦你了……” 　　“十多天……”清欢的视线慢慢看向了楼上…… 第199章 机密 　　清欢推开门，浴室里传来水声。 　　他深吸口气，慢慢往浴室走去，站在那门外，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季知秋。” 　　“……”没有回声。 　　“季知秋。” 　　“……”依旧没有回声。 　　“季知秋，我进去了。” 　　清欢打开了那浴室的门，走进去——花洒的水正在往外喷，可是里面却空无一人。 　　清欢转身，把房间和阳台都找了个遍，依旧没有人，他不死心，又把其他的房间全都找了，结果仍旧是失望。 　　他走了。 　　他出现得那么突然，走也走得那么突然。 　　如果季爷爷说的情况属实，那季知秋又是怎么回来的？他回来以后为什么不回家报平安，却要留宿在自己这里？难道说……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看着清欢呆愣愣地坐在楼梯上，小莲走过去，小声地开口：“主人，那个……那个季知秋，主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清欢抬头看他。 　　“就是他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小莲抿了抿唇：“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一样？”清欢愣了下，说：“他在军校里学了那么长时间，总是有些变化的。” 　　“不是那个不一样……”小莲蹲下身，抓住清欢的手：“主人你真的没发现吗？他整个人变得……特别可怕……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不像是一个人……”清欢喃喃着：“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人能是什么……” 　　阮阮也开口道：“先生，我敢肯定，他不是人，可是又说不清是什么……” 　　白子也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清欢的脚，清欢读懂了它的意思——原来白子也发现了不对劲。 　　怪不得，怪不得刚才自己带着季知秋进门的时候，他们的表现都那么奇怪。 　　如果是以前的清欢，肯定会发现季知秋的古怪之处，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那方面的感应……所以一直没发现……明明季知秋确实表现得和以前不一样，可是他只以为是因为军校的锻炼缘故，却想不到是…… 　　清欢想起了季知秋对他说过的话，那么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有最后的那个拥抱——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在沙漠里失踪的季知秋，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季知秋…… 　　——————————分割—————————— 　　清欢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信息记录——那个时候他收到了楼兆他们那么多的信息，他只是大概看了一下内容，然后把信息全部设置为了已读。 　　“季知秋……季知秋……” 　　清欢默念着，开始一条条翻看季知秋的信息。前面几条的信息大同小异，都是在询问自己的消息，可是后来的信息却如同报告自己的行踪—— 　　‘今天开始出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不过，清欢，等我完成任务回来，一定会去看你的。’ 　　‘清欢，你不知道这里的沙漠有多大，能看到的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你应该没见过吧？’ 　　‘越往沙漠中心走，信号越差了，你怎么还不回短信呢？’ 　　‘清欢，今天我们遇到了沙尘暴，我差点被埋在里面……可是，还是有人死了。’ 　　‘我们的水不多了，不过我还撑得下去。’ 　　‘清欢，我们找到我们要找的地方了！我想我们快要完成任务了，到时候就可以回去找你了！’ 　　‘清欢，或许这一趟我就不该来。’ 　　‘清欢我想’…… 　　最后一条信息明显没有打完字！ 　　清欢往下翻，可是这已经是最后一条信息了。 　　为什么……为什么之前自己都没有看到……如果自己有耐心看完，如果早点看到的话…… 　　清欢马上拨打了季爷爷的电话，老人家很快接起了电话—— 　　“喂，清欢？” 　　清欢开门见山，问道：“季爷爷，我想问你，他们这次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这个……”季爷爷有些犹豫。 　　“如果你想要我帮你找季知秋，就必须告诉我实情。” 　　那边沉默了下：“清欢，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这确实是个机密的任务。” 　　“是什么级别的机密？” 　　“A级。” 　　“好，我知道了，季爷爷，你放心，我会帮你把季知秋找回来。”说完，不等季爷爷回应清欢就挂断了电话，他直接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么晚了，没想到小先生还会打电话给我。”那边是个声音有些沙哑的中年男人。 　　“我想知道，你们最近去***沙漠的A级任务内容是什么？” 　　“那个啊……小先生是如何得知的？我以为小先生现在已经不想要参与进来了。” 　　“实话实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就在那个任务之中失踪了，我必须要找到他。” 　　“朋友失踪？”那边顿了下：“你指的是老季的那个孙子？” 　　“是。” 　　“小先生的交友范围真是广泛。”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任务内容了吧？” 　　“小先生应该知道，知道任务内容就代表你要参与进来。” 　　“我知道。” 　　“好。”那边回应得很爽快：“事实上这次的任务是失败了，我原本还在想要怎么请动小先生呢。这次的任务，其实是……寻找沙漠鬼城。” 　　“沙漠鬼城？” 　　“准确地说，是我们要寻找鬼城里的一件东西……” 　　——————————分割———————— 　　凌晨两点，夜色迷茫，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湖畔小区的门口，车门打开，早已等在那边背着背包的少年动作利落地上了那辆车，车辆发动，然后消失在了无人的拐角处。 第200章 沙漠 　　一大片湖泊，呈现宝石般的蓝，在阳光的折射下，仿佛蕴藏了无限光华。 　　清欢慢慢走到那湖泊前面，他看到了映在湖面上自己的身影——如同照镜子一般，可是盯着看久了，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自己吗…… 　　清欢心里有些烦躁，他蹲下身，拨了下那湖水，把平静的湖水搅乱了，影子也消失了——缩回手的时候，冷不防，一只惨白的手从湖里伸出来，然后一把把他拉了下去——他试图想要挣脱，可是那力道太大，就像是一把大钳子…… 　　短暂的黑暗之后，他已经置身湖中，仰躺着，顶上是炎炎烈日——有人靠近了，然后清欢看到了站在岸上的一道身影——清瘦的身形，苍白的脸——竟然是自己！为什么……明明自己在湖里，那岸上的……清欢看到岸上的自己像自己伸出手，他抬手想要抓住岸上的自己，可是猛地，不知道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衣服，用力地把他往更深的湖底拖了下去…… 　　“小先生，小先生。” 　　断断续续的声音把清欢从梦中叫醒，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黢黑的脸庞，周围的声音渐渐清晰，那嗡呜嗡呜的直升机的旋翼声让人无法忽略。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小先生应该是太累了。”这个皮肤黢黑的男人就是之前季知秋那个任务的队长袁朗：“如果不是快到地方了我也不会叫醒你。” 　　“嗯，谢谢。”清欢坐直身体，往窗外看清，除了遥远黑色的点点，目光所及的是一整片的黄色，全是沙漠。 　　“只能在这里降落了，直升机也不能开进去。” 　　“油量不够吗？”清欢问。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袁朗顿了下，回答：“还有，就是磁场。” 　　“磁场？” 　　“这里面磁场有问题，直升机可不能开进去。” 　　“原来是这样。”清欢其实也没有觉得奇怪——像是大海、沙漠这些地方，总是会存在磁场盲点。 　　直升飞机上除了清欢和袁朗，还有驾驶员张修，以及另一个在清欢看来有些古怪的人——他叫阿七，长得其貌不扬，不过，脸上有好些类似火灼的伤疤，乍一看，不是一般的可怖——不过，他是个哑巴。 　　直升机慢慢降落，清欢从上面下来，脚踩在沙漠的土地上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不同——果然是沙漠，连空气都是干燥的，而且带着热气。 　　张修开着直升机回去了，清欢三个带着准备的东西往那沙漠更中心进行。 　　“小先生别看现在是风平浪静，可是一旦这里出现问题，就可能是致命的。”袁朗一边走一边对清欢说：“比如我们来这里的第三天就遇到了沙尘暴，我们中间的一个兄弟就折在了里头，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受了伤。”说完，袁朗叹了口气。 　　“你们难道没有想过放弃吗？”清欢问。 　　“这是我们的任务，可是失败却决不能放弃。”袁朗道：“况且，我们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包括死亡。 　　可是，有一个傻小子可能单纯地以为只是一次远足探险吧。清欢想起季知秋发给自己的短信，他那个时候还心心念念着回来见自己…… 　　“季知秋他……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清欢问。 　　“那小子真不赖，完全看不出是新手，从头到尾没有喊一声累，说一声苦……其实我原来以为他这个少爷应该会吃不了苦，成为我们的包袱……可是事实证明是我看走眼了，他除了脾气傲点，不爱跟人说话，但是一直很配合大家的行动，包括其他队员受伤的时候，他也帮忙照顾伤员，有什么任务，也都很积极……”袁朗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就是太积极了啊……早知道，那个时候就不让他单独行动了，哪里想到他一去不回。” 　　“他是一个人行动的？” 　　“是。”袁朗点头：“本来我是想要等天亮以后和他一起去的，可是没想到当天晚上大家都睡着以后他就出发了，等天亮以后，我们只看到他的空铺位。” 　　“这臭小子……”清欢想要骂，可是想到此刻不知身在何方，不知情况的季知秋，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很有想法的人，那天白天的时候他和队里的其他两个队员起过争执，为的就是我们寻找方向的问题……其实当时我是更偏向小季的，但是当时队里的情况不允许……” 　　“我理解，你毕竟是队长，要为大局考虑。”清欢说。 　　“再走五公里左右，就可以到我们当时营地驻扎的地方了。”袁朗指着前方说。 　　清欢抬头，看到的仍旧是黄色的沙漠——“你方向感真好。” 　　袁朗摇头：“你要知道，我们在这块地方转悠了至少二十遍了。” 　　清欢可以想象当时情况的严峻…… 　　五公里的路程并不算短，可是在沙漠里，真的不算长。 　　袁朗和阿七都没有什么异常，可是清欢走到的时候，真的有累到了——他现在的体质确实有点弱。 　　“就是在这里，我们当时是驻扎在这里。”袁朗说：“这里是缓坡，也就是迎风坡，我们那时找不到树木或者灌木丛之类的障碍物，就只能搭在这里了。” 　　“那我们现在也在这里搭帐篷吧。”清欢道。 　　“嗯。” 　　阿七已经动作利索地拿出帐篷，开始扎起来了，清欢想要上去帮忙，而阿七指了指旁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清欢先休息——他还是看出来清欢体力有些不支了。 　　“小先生，我和阿七来就好了，你先休息。”袁朗也如是说。 　　清欢只好答应——再次感叹自己变得弱了。 　　在休息的时候，清欢拿来望远镜，开始眺望远处的风景——随着距离不断调远，竟然还真被他看到了不同的风景……那里有一座座形状各异的风蚀柱，特别是风蚀蘑菇、风蚀壁龛、风蚀垄糟、风蚀城堡这些，竟然还有不少……乍一看，仿佛那边有人居住一般…… 　　清欢收起了望远镜，转头问袁朗：“袁朗，我问你，你们那个时候在这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事？” 　　“古怪的事确实有不少。”袁朗一边整理架子一边说：“比如那天晚上的，我们看到了一大片的古城，还以为终于找到地方了，可是越往前走越发觉得不对劲……后来才知道是海市蜃楼……白高兴了一场……” 　　清欢皱眉：“海市蜃楼，一般都是白天烈日下光线折射造成的，怎么会出现在晚上……” 　　“是啊，我们也这么想，但是确实是海市蜃楼没错，后来它就消失了。” 　　清欢低头沉思，冷不防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还好离他不远的阿七及时伸手过来扶住了他—— 　　清欢看了眼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谢谢。” 　　阿七点点头，松开了清欢的手。 　　清欢弯下腰把刚才差点绊倒自己的东西捡了起来——竟然一把干草。 　　“沙漠里能看到草倒是少见了。”袁朗看了一眼稀罕道。 　　清欢嗅了嗅那干草：“不，这不是这里长出来的草。这是宝塔草，是水草的一种。” 　　“水草？”袁朗诧异道：“这里怎么会有水草呢？水草不是长在湖里的吗？” 　　“这里附近……”清欢抬头：“有水源吗？” 　　袁朗摇头：“没有啊，如果有水的话我们那个时候就不会断水了……说起来那个时候，小季身上倒是多出了一壶水，本来和他就不对头的队员还说他私藏水，吵了起来，差点打架……” 　　“多出来一壶水？” 　　“就是前一天我记得大家把剩下的水都拿出来了，可是第二天小季身上确实有一满壶的水，我私下问过他，他坚持说自己没有私藏饮用水，但是对那水的来源却没有好好交代……再后来，他和队员之间的矛盾还没有解决，他就失踪了……” 　　“一壶水……”清欢低头看手里干掉的水草，陷入了沉思…… 第201章 等待 　　沙漠和海洋——在清欢心里，是具有同样的神秘感的，它们也有很多共同之处，最大的共通就是未知的危险。 　　沙漠鬼城……顾名思义，就是在沙漠里的鬼城。之所以叫鬼城，是因为它的存在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得毫无预兆，消失得也不留痕迹。 　　清欢盘腿坐在地上，地图摊在他的腿上，他一边看地图一边吃着压缩饼干——那张地图看得出来画得很仓促，不管是线条还是标准地点都非常潦草。地图上红色五角星的点就是鬼城曾经出现过的地点，这张地图的标注其实是好几代人的成果，因为鬼城是隔十二年，也就是一个轮回出现一次，而今年正好是鬼城再次出现的时间。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袁朗指着地图上的五角星说：“小先生应该发现了吧？这鬼城出现的地点其实就是我们这片区域。” 　　清欢点头，一边用铅笔把所有出现过的地点连成一条线：“就是这里。” 　　“所以，我们一开始在这片区域找是没问题的。” 　　清欢抬头，见阿七一直在默默地吃着东西，问道：“阿七，你有什么想法吗？” 　　阿七顿了下，看向清欢，然后摇了摇头。 　　其实清欢也没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他只是觉得，这个阿七挺奇怪的，具体奇怪在哪里也说不上来。 　　“小先生，你说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我们是要先去找小季，还是去找鬼城？”袁朗问道。 　　“去找鬼城。”清欢回答。 　　袁朗有些吃惊，迟疑道；“我以前你会说先去找小季的。”比较他是你的朋友。 　　清欢收好地图：“在我看来，这两者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袁朗道：“找到鬼城就能找到小季？”事实上，在袁朗心里，季知秋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了，毕竟，是在这片沙漠里失踪的，而且，已经过去了那么些天…… 　　“你就当，是我的直觉吧。”或者说，是希望。客观来说，这种环境下，季知秋的结局不出意外就是死亡。可是，鬼城是个无法预计的存在，如果季知秋的失踪和鬼城有关，最坏的可能也就是更加惨烈的死亡，可是有最坏的可能，也就有生机的可能。清欢宁愿往好的方面去想，他也只能这么想。 　　袁朗正了正脸色：“那小先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等。” 　　“等什么？” 　　“等天黑。” 　　“啊？” 　　清欢拍拍他的肩膀：“先去睡个觉吧，养足精神，我们晚上还要行动呢。” 　　袁朗愣愣地看着清欢转身进了帐篷，心里那种感觉真是——不是他不相信小先生，而且按常理说，在沙漠，都应该白天行动啊，毕竟晚上危险更大。可是他却偏偏要在夜晚行动……袁朗确实感觉到这小先生不是一般人，况且上头也好好交代过自己要服从命令，但是…… 　　袁朗回头去看阿七：“阿七，你觉得……没问题吗？” 　　阿七的回应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同样转身回了帐篷。 　　袁朗此时的心情真是……*&％￥#@！*&％￥#@！…… 　　————————————分割—————————— 　　清欢其实是睡不好的，他勉强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起来了，走出他的帐篷时，倒是听到隔壁袁朗的打呼声——此时已经日落西山。 　　清欢爬到那高高的坡上，用望远镜眺望远方，不管是哪个方向，都是沙子，连一点有生命迹象的东西都没有看到。 　　他把望远镜挂在脖子上，又拿出了一个小型的罗盘，打开，然后开始在原地走动，可是那指针却是一动都不动，他晃了晃那罗盘，依旧没有反应——当然，不可能是坏的——这里确实有问题。 　　清欢有些泄气地坐在沙丘上，把那张地图重新拿出来，接着夕阳的余晖仔细地查看地图——一个又一个沙丘，还有比较清晰的雅丹地貌，小沙丘会随着风雨的冲刷而发生消失、聚集，而大沙丘却会保留比较长的时间，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可能……更何况，可是大致还是不变的。 　　这一片区域确实有很多诡异的地方，首先，磁场就与外界隔离开来，然后，就是鬼城的出现…… 　　有些东西，或许连这次任务的执行者袁朗都不清楚内里。事实上，鬼城是真实存在的，可是它又是虚幻的。应该说，鬼城是曾经存在过的地方，这一片沙漠在曾经还不是沙漠的时候，是一座城，可是这座城池突然就消失了，黄沙也掩盖了它的残存痕迹——然而，它并未真正消失，总是隔个几年就有人目睹它的出现，突然消失突然出现……究竟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考古学家应该比较感兴趣……而这次会启动这个A级任务就是因为上面已经掌握足够的证据，鬼城之所以变成鬼城是因为里面有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改变了这片沙漠的磁场，甚至影响到了上面在周围地方的某些试验……袁朗这支队伍的任务是取得那件东西，而清欢这边接收到的要求是要么得到要么毁掉。 　　清欢心里其实有些谱了，他之所以要晚上行动，而是他从袁朗的只言片语以及这里留下的微小线索意识到，鬼城的出现，只有在晚上。季知秋曾经发过信息给自己，说他们应该找到了想要找的地方，那并不是季知秋的夸口，他应该真的找到了，而且，只是他一个人的发现。他为什么要隐瞒其他人，以清欢对季知秋的了解，这小子一向特立独行，而且虽然毛躁，可是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估计他是想要在确保万无一失以后才透露真相，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去寻找真相的过程中会出事……或许他想到了，但是他还是太自大了……毕竟太年轻气盛了，加上与队伍里其他人的矛盾让他的单独行动也变得那么理所当然了…… 　　不过，在别人毫无所觉的时候，季知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身边多出来了一壶水，在这片远离水源的地区，他的水是哪里来的？还有，之前清欢发现的那个水草，清欢可不认为这是别人经过的时候带来的……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附近有水源。 　　而问题是……究竟在哪里呢…… 　　不知不觉，太阳完全沉了下去。夜幕真正降临…… 　　突然，清欢手里的罗盘动了动，他忙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一看，那指针转动了起来，他握紧了罗盘，站起身来，那指针转动得厉害，像是突然拥有了生命…… 　　身后有细微的声音……清欢转过身去，用手电筒照向来人——高高的个子，精挑的身形，在手电筒的光下显得尤其狰狞的脸—— 　　是阿七…… 第202章 无丘城 　　看到阿七走近，清欢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手里的罗盘还在转动…… 　　清欢定定地看着阿七，表面沉静，可是他的心里却在打鼓—— 　　阿七站在清欢面前，望着清欢——在手电筒的光束下，他的脸真的不是一般的狰狞，那双眼睛里绿光让人想起了沙漠里的狼…… 　　阿七的视线突然从清欢身上移开，投射向了他的身后…… 　　清欢也察觉到了异样，转过身，然后睁大了双眼—— 　　在那被乌云遮掉了一半的月亮照耀之下，原本一望无垠的沙漠上平地而起了一座城池……没错，是一座城池。以清欢的位置看过去，就是黑色的墙瓦还有红色的灯笼，黑色的墙瓦间看不清究竟，而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着，仿佛在召唤人过去。 　　清欢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罗盘——原来罗盘的指针有感应是因为这个……他还以为是…… 　　阿七轻拍了下清欢的肩膀，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去把袁朗叫醒。” 　　阿七点头，回头叫袁朗了。 　　清欢拿起望远镜看，通过望远镜应该可以看清那里的情况……可是，清欢想错了，望远镜里看到的情景竟然和肉眼看到的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有远近之分。 　　袁朗很快就出来了，他看到那座凭空出现的城池时，惊呼出声：“是它！是它！就是它！小先生，我们上次看到的就是这个城！” 　　“我们去看看。” 　　袁朗犹豫道：“我们上次也是，可是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它前面，距离永远是那么近，所以我们才觉得应该是海市蜃楼。”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去看看。” 　　清欢先往下走，阿七跟在他身后，袁朗忙跟上去。 　　以清欢的估计，那座城离他的距离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可是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之久，那座城看起来依旧离他们那么远。 　　实在太累，他们在原地休息。 　　清欢看着手里的罗盘，相较于原先，罗盘的指针转动得没那么剧烈了——这是为什么呢？ 　　清欢抬头看天，那月亮即将升上中天。 　　一个水壶送到清欢面前，清欢扭头，看到手的主人是阿七，他愣了下，接过来：“谢谢。” 　　清欢慢慢地喝水，却见阿七侧趴在地上，把耳朵附上地面，不知道在听些什么。 　　“阿七，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一旁的袁朗问道。 　　阿七没有马上回答，他又听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做了手势。 　　清欢看懂了，阿七的意思是：他听到有好多脚步声。 　　袁朗也跟着趴在地上听，他吃惊道：“真的有……好多……而且好整齐……有点像是……” 　　“军队。”清欢接了他的话。 　　其实不用听，引起已经看到了。 　　那整齐划一列队前进的军队，其实说是军队，不如说是列兵，一共有两支，他们一个从左，一个从右，迎面前进，身上都穿着玄色盔甲，手里都拿着长矛——他们的脚步整齐有力，尽管有两支队伍，落地的声音却都很一致——周围实在太安静了，那声音听起来格外震人。 　　“阴兵……”袁朗对着清欢做口型。 　　清欢轻轻摇头——这不是一般的阴兵，而是……守城的护卫军。他们两支队伍交叉而过，继续前行，分明是换班的护城军，虽然，他们已经是鬼魂。 　　一直到那两支护城军消失，袁朗才出了一口大气——他确实有听前辈说过阴兵的事情，可是亲眼看到还是第一次——说实话，刚才他还真怕那些阴兵发现他们，对他们做出不利的事情……可是那些阴兵明明在十几米开外，却仿佛对他们三个的存在毫无所觉。 　　清欢站起身，对着那两个说：“走。” 　　“去哪儿？”袁朗问。 　　“进城。” 　　“啊？” 　　“你没发现，”清欢指着前方的城池：“城门开了吗？” 　　袁朗定睛一看，果然，那城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由外面看去，那里面黑乎乎的，如同一个没有尽头，随时准备吞噬别人的黑洞…… 　　清欢抬头，月已升上中天，就挂在他们头顶。 　　这次的两三百米的距离，是切切实实的距离，他们走了十来分钟，就走到了城门口。 　　清欢看着城门上方雕刻的城名——无丘城。他们只是稍作停顿，就往里面走了。因为从外面看过去，里面黑得可怕，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打着一支手电筒，光除了驱除黑暗，还可以带给人安全感。 　　然而，他们真正从那道城门进去以后，城里面却赫然与外面是两个世界。 　　袁朗已经惊讶地张大了嘴—— 　　其实不怪他，因为，城里面太……热闹了。 　　好多人，在挂满灯笼的长街上往来，店铺全开，街旁还摆满了各种小摊，男男女女、老老实实，欢笑声，嬉闹声，吵嚷声…… 　　他们身上除了汉服之外，还有许多古时域外服侍，可不管是汉人，还是他族人，都相处融洽——如果这就是这座城池曾经的面貌，说明这已经是一个文化和民族完全融合的城市了，在古代来说，也是已经非常发达繁华的地方。 　　清欢转头去看其他两个人，袁朗是一脸惊奇，而阿七却面色沉静，一点都不为所动。清欢忍不住开口—— 　　“你们看到了什么？” 　　“好多人。” 第203章 月中天 　　“好多人。” 　　袁朗说完以后，清欢看到阿七摇头了。 　　“阿七，你看到了什么？” 　　阿七做着手势，他表达的是：他没有看到人，他看到的是一座空城。 　　清欢和袁朗同时带着惊讶的眼光看向他。 　　“阿七，你没事吧？那么多人，你竟然说这是一座死城？”袁朗开口道。 　　阿七神情认真地点头。 　　清欢收回惊异的目光——袁朗和自己看到的都是热闹的景象，而阿七看到的则只是一座死城。到底谁看到的才是真实的呢？或者，他们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走吧。”清欢说：“我们要抓紧时间了，我怕等月亮落下的时候这个城就要消失了。” 　　“好。” 　　走在那条街道上，两边都是“人”，难免会出现相互挤到的情况，可是，明明看到人挤过来，可是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那些只是空气。 　　清欢并不管那些，他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罗盘。 　　袁朗却有些走神，他一边走一边看那经过的人——这些如果不是人……那是什么？难道是……鬼？现在看到他们的样子，除了穿着古装之外，和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时，前方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仪仗过来了的样子……袁朗定睛看去，果然有一支队伍过来了，锣鼓开路，队伍里的人穿着红色的衣服，戴着面具。在队伍中间，有四个人抬着轿子，那轿子是金粉涂顶，红罗帐子，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有个人影…… 　　袁朗见那队伍所过之处，周围的人都行注目礼，而且神情恭敬，不知道那轿子里坐着什么人…… 　　出于好奇心，袁朗探头去看轿子里的人，正好这时帐子被风吹起了一角，灯笼的光打过去，里面的人露出了身形——玄色长袍，如意金冠…… 　　袁朗倏地睁大了双眼，那是…… 　　突然，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袁朗的肩膀上，袁朗往前趔趄了一步，差点摔倒，他回过神来，扭头看到了阿七面无表情的脸。 　　“你发什么呆啊？”另一边清欢奇怪地看着他：“走着走着你就停下来了，看什么嗯？” 　　袁朗吸了一口气：“小先生……你们都没看见吗？” 　　清欢挑眉：“看见什么？” 　　“刚才那队伍，那轿子……”袁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队伍？轿子？”清欢皱起眉头，看向阿七，得到阿七同样摇头的回复以后，才说：“我没看到什么轿子，那轿子怎么了？” 　　“轿子里有个人……” 　　“谁？” 　　袁朗咽了咽口水：“是小季。” 　　“季知秋？”清欢精神一振：“你说你看到季知秋了？他人呢？现在去哪里了？” 　　“就是刚才，在过去的那个队伍里的轿子上，刚才往那里去了！”因为实在太震惊，袁朗刚才都反应不过来。 　　“走！” 　　清欢收起罗盘，就往袁朗指着的方向追过去了，阿七和袁朗忙跟上去了。 　　他们一路跑过去，根本没有看到袁朗说的什么队伍什么轿子，只是最后停在了一座高塔前。 　　“袁朗，你真的看到季知秋了？”清欢一边喘着气一边说。 　　“我真的看到了。”袁朗描述着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他坐在轿子里，穿得一身黑，头上还戴着个金色的冠子，如果不是认得他的脸，我根本就不敢相信那是他……因为感觉差好多……” 　　“也就是说，只有你看到了那个轿子……”清欢喃喃着。 　　“我发誓，我没有说谎。”袁朗一脸凝重。 　　阿七抬头，指着塔顶示意他们看。 　　清欢看过去，那塔顶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竟然发出白光，那白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的光。 　　“该不会，我们找的东西在这上面？”袁朗眼睛一亮。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阿七先向前走，他推开了那扇门，只觉得里面一片白茫茫，三个人往里面跨进去的时候，都觉得眼睛被刺了下，下意识地遮住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 　　这里的外面是指城外……他们此时站在了沙漠上，一望无垠，那座鬼城却已经不见了。 　　“没了……”袁朗环顾四周，真的连影子都没了。 　　他们竟然就这样……出来了？！ 　　清欢看了下天，那月亮已经西沉了。 　　他低咒了一声：“就差一点点……” 　　——————————分割—————————— 　　清欢又做那个梦了——那个湖，他在岸上，被拖入了湖里，然后岸上的他，湖里的他，最后沉入湖底…… 　　醒过来以后他一直在想那个湖，把梦里的画面放大，清晰一点的话……那个湖的后面……是沙漠？沙漠中的湖……是某种预示吗？岸上，湖里，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影子，湖底……夜晚才会出现的鬼城，月亮，光…… 　　清欢想起袁朗说过的“海市蜃楼”，如果说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海市蜃楼……其实，一直以来传说中消失的城池，它是如何消失的，又去哪里了……以沙漠的地形来说，难道说是地皮下凹，沉陷了，可是为什么一直探测不到呢……除非，它沉入了一个一般人找不到的地方…… 　　从袁朗的话中可以推测出季知秋可能知道什么的水源，而季知秋也在短信里提到他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 　　！！！！ 　　清欢把所有的装备都带上，从帐篷里出来，他看了看另外两个帐篷，最终还是决定一个人行动——以往他单独行动是因为他有自信和资本，可是现在他只是想要赌一把——以他原本的体质来说，或许他一个人行动真的可以…… 　　拿出罗盘，指针并没有什么变化。抬头，今晚的月亮姗姗来迟，只是冒了个头。 　　清欢从缓坡上下来，他并没有往昨日鬼城出现的方向去，而是往完全想法的方向而去。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他的体力在不断地消耗，小腿由酸疼到麻木，嘴唇发干……终于一个撑不住，脚一软，跪在了地上——这种身体本能的妥协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清欢喘着气，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再坚持一会儿…… 　　他拿出怀里的罗盘——动了，虽然很微小，可是确实动了…… 　　清欢嘴角露出笑容，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直到，终于，他隐隐看到了前方露出的一片银白，如同撒在沙漠上的一片白盐。 　　他的身体仿佛顿时充满了力量，几乎是用跑的，跑到了那银白的前面。 　　这是一片湖，湖面在月色下，仿佛是天然的镜面。 　　此时，月上中天。 第204章 宝塔 　　就像梦里那样，这片明珠一般的湖泊出现在沙漠里，感觉是那么不真实。清欢站在岸上，往那湖里看，然而，与梦里不同的是，他没有看到湖里自己的倒影。 　　清欢不再犹豫，从自己随身的包里取出一颗珠子——这颗珠子就是之前龙肇给他的避水珠，他几乎要忘记了这颗珠子的存在，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会派上用场。清欢把避水珠含在嘴里，然后绑紧手腕上的防水手电，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跳入湖里。 　　清欢靠着避水珠和手电，他的水下探索没才能顺利进行。 　　他坚信湖下世界是存在的，那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鬼城，或者说，月上中天才会出现的沙漠之湖，光、水、沙漠，折射出了一个鬼城，一个几百年前的鬼城。他们和之前看到的鬼城只是影子的话，那必定有实体的存在，而这个实体……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应该就在这个湖底。 　　水温在变化——尽管因为避水珠，清欢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可是他能感觉到水温的变化——潜得越深水温下降是理所当然，但是当清欢这个下降的水温在他到了某个水深的时候，温度竟然有上升的趋势。而且刚才看到的那些小生物都一致停留在上面的水域而没有再往下游，难道是…… 　　清欢精神为之一振，继续往下潜，有一道白光吸引了他，他往那白光的方向而去，然后看到了被水草缠绕的建筑物高顶，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然后慢慢地，一大片古武建筑的屋顶——这湖底真的卧了一整个城池！ 　　站在那城门前面，上面“无丘城”三个字已经被腐蚀了大半。清欢越过了城墙，直接进去了内城——这里的建筑构架就和那沙漠上出现的鬼城一模一样，只是空无一人，而且多有损毁，腐朽的痕迹到处都是，似乎一用力，那些门窗就会毁掉——如果是这个样子，也就像阿七说的，是一个死城。 　　如果城池被沉在了湖底，那城里的人呢？清欢在街道上一副人骨都不见，总不至于已经连骨头都被成灰了吧？ 　　清欢用手电照射前方，慢慢向前行进，周围真的很安静，简直可以称得上死寂。 　　‘嘻嘻。’ 　　那一声细微的嬉笑声，突然出现，显得无比清晰，而对于清欢，那笑声充斥着他的耳朵——有人，或者，并不是“人”——他忽略了，只是去找看得见的，却没有注意还有许多看不见的…… 　　‘嘻嘻。’ 　　又是一声，可是与刚才的声音又有些不同。仿佛是小伙伴之间的嬉闹。 　　清欢极力去忽略，但是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这次离得很近，如同就有“人”就趴在他耳边…… 　　清欢猛地转身，看到的是空空的长街，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那在光线照射到的边缘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他转了一个圈，耳边听到了隐隐像是身体碰撞以及磕绊的响声，似乎有好多“人”在动作，而那总是被他手电的光捕捉到的转瞬即逝的白影，也说明，真的有不少看不见的存在附在他的周围。 　　清欢深吸一口气——眼下的情况只能忽略了，至少目前这些“人”并没有表露出要伤害他的意思。 　　清欢打着手电继续往前走，背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象一下，他在前面走，而身后，还有旁边黑暗的地方，有好多看不清脸不知道目的的存在在跟着他……确实有些毛骨悚然。 　　清欢现在前往的地方就是在昨晚那鬼城里最后看到的高塔，当他们推开那高塔的门时就结束了，明明只差一点点…… 　　越往那高塔的方向去，清欢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紧张，好像“人”越来越多…… 　　终于到了那高塔，可是清欢的心情ue一点都不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而刚才他的疑问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只见那高塔前方的空地上满满都是人，不，应该说骷髅，大的小的都有，密密麻麻的，只要他的手电扫到的地方都是……看着触目惊心，而那些骷髅几乎都维持着一个姿势，就是双腿跪在地上，而上身不是弯曲趴伏在地，就是双手合十祈祷……他们跪拜的对象就是那座高塔——究竟塔里有什么呢？为什么他们都在跪拜，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他们是在祈祷什么，还是在乞求什么…… 　　清欢抬头，看向塔顶——方才他看到的白光，应该就是来自这里。清欢往那塔顶潜上去，塔顶的光是从里面发出来的，塔顶一共有一扇门，九扇窗，不管是门还是窗一律用青铜锁链锁住，尽管过去了那么多年，还被湖水腐蚀，可是那门窗都十分坚固，更别说锁链了，清欢根本打不开。 　　清欢有些泄气，他盯着那窗户，想了想，用随身的瑞士刀把糊窗的纱布给割开，然后透过那洞往里面看——那里面被白光笼罩，竟然看得一清二楚——桌椅、案头、壁画、地砖…… 　　而清欢的目光却是锁在了那正对着他的金漆云纹宝座上，那宝座扶手两边固定着黑色玄铁镣铐，后边延伸出厚重的锁链，而镣铐和锁链锁住的那个人，一身玄色兽纹长袍，黑发盘在头顶，戴着嵌宝金冠，脸上扣着青色面具，遮住了下半边的脸，只是看上边脸仍旧是眉飞入鬓，丰神俊朗……他闭着双目，仿佛正在沉睡之中…… 　　清欢的眉头紧锁，手抓着那窗棱，并不为其他，只因为那张脸，那个人…… 　　似乎察觉到了不速之客，那宝座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迸射出了凌厉冷酷的光芒，四目交接之下，清欢嘴里忍不住喃喃道—— 　　“季知秋……” 第205章 诱惑 　　清欢后退了几步，不想脚下一踩空，身体往下坠，还好是在水中，他及时稳住了身体。落地以后，清欢想了想，还是从那塔的正门进去——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门，他走进去以后，那扇门重重地关上了。门关上以后，原来被黑暗笼罩的塔内，倏地亮堂了起来，一如白昼。 　　第一层的塔只摆放着案头，上面焚着香炉，那供奉的却并非神佛，而是九头异兽。清欢看了一会儿，才上楼梯往二层去了，一上二层就闻到扑鼻的香味，看过去竟然满满都是美味珍馐，皆冒着热气，香味混到一起，足以勾得人口水直流。那中间的座位铺着软软的毛毯，似乎在欢迎人入座……清欢并不是毫无感觉，他咽了咽口水，说起来，他来到沙漠以后就没有饱餐过一顿，就算吃的也只是一些干粮，乍看到这些食物，那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大——不过，他倒也不至于失去理智。 　　只是停留了一会儿，清欢就毅然往三层塔去了。三层塔和一层相仿，都是摆着香案，供着异兽画像。再往四层上去，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只是三层供着的是三角异兽，四层是长羽异兽。清欢思索着这些供奉的异兽是什么含义，就这样上了五层，然而一上去只觉得一片金光，清欢眼睛被刺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三层塔竟然是金子铺就的，那桌椅皆是玉石所制，上面镶嵌着各种珍稀宝石，挂着的珍珠帘帐，那珍珠大的圆润几乎比肩鸡蛋。满室的金银宝玉，只要随手一抓都是一大把，真是唾手可得——稍微有一点贪念的都会想要把这些珍宝收入囊中，哪怕是一点点…… 　　对于金银财宝清欢并不是无动于衷，如果送给他他自然不会拒绝，但是他也分得清场合，现在还真不是时候。 　　清欢检查了五层塔，确定并无其他以后才继续往上走。五、六两层和之前的那几层一样，仅仅摆着香案。清欢大概推算出是隔两层会有点什么内容，所以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上了八层。上了八层就听到了缠绵的丝竹之声，一层又一层的红纱叠挂着，在那红纱之间，可以看到在期间舞动的曼妙身影——红色本来就是极具诱惑力的颜色，后面旋律越来越挑逗，如果是一般男人，肯定早已热血沸腾……一副柔若无骨的身体贴在了清欢的后背上，雪白如凝脂的手臂缠上了清欢的腰腹，慢慢地磨蹭着，“她”吐气如兰，微微喘息着…… 　　清欢强硬把那只手给拉开，在那美人泫然若泣的目光中鞠了个躬，才决然转身往上面那层塔而去——如果这是九层塔的话，那么，那就是最后一层。想到方才那塔顶窗外看到的情景，被锁在宝座上，与原来判若两人的季知秋，还有他最后冰冷漠然的眼神，都让清欢心里有些打鼓…… 　　这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别想太多了。 　　清欢定了定神，迈着坚定的步伐上了楼梯。 　　清欢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陌生的季知秋的准备，在往上走的步子中，他已经脑内了几十种他们可能证明接触的情景，可是，一上楼，就看到一只黄色的小球向他飞来，这个颇有些熟悉可是在此刻太过出格的情景让清欢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幸而，在那球砸到清欢脸上之前，一只强壮的手臂已经揽过清欢的身体，然后用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那只小球。 　　“没事吧？怎么突然发呆了？”熟悉的声音。 　　清欢抬头，看到了那揽住自己的人竟然是……陈梓然。他穿着家居服，挽着袖子，似乎方才在忙什么家务活的样子。 　　“你……” 　　“欢，你没事吧？”紧张慌张的声音。 　　清欢转头，看到了拿着网球拍奔过来，一脸担心的钟黎。 　　“黎儿？” 　　为什么陈梓然和钟黎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清欢定神一看，自己此刻竟然是在一个宽阔的网球场里，而那网球场周围都是一些明显人工栽培的精致花草，像是一个大花园……在那边的花架下有一个吊床，吊床上那个原本在休息的男人摘下了脸上的太阳镜，露出了银灰的眸子，那头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也愈加显眼—— 　　“欢，没事吧？”是……M。 　　清欢下意识地摇头：“没事……” 　　“嘁，被抢先一步了。”说话的人穿着花衬衫沙滩裤，一脸懊恼的表情。而他的手指间还夹着一张扑克牌，顺着那扑克牌，清欢看到了那摆在太阳伞下的桌椅，桌子上是扑克牌，另一把椅子上坐着的是……楼兆，他不再是西装笔挺的样子，而是休闲衬衫加长裤，见清欢的视线过来，楼兆对着清欢眨了眨眼。 　　“刚出炉的水果蛋挞。”这时，一人围着围裙捧着托盘从里面的房子出来——正是古月华，他看也没看其他人，直接对清欢说：“清欢，来，吃蛋挞。” 　　古月华的态度不自然，清欢顿了下，点头：“嗯。” 　　“先擦擦手。”不知何时，一个穿着月色长衫的身影出现在清欢面前，笑得一脸温柔，手里是浸湿的白色毛巾——竟然是重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在白天在阳光下出现的重茄。 　　清欢回过神来才接过来：“谢谢。” 　　重茄笑道：“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客气干什么？” 　　“我……”清欢眼神闪烁了下：“没事。” 　　‘RingDingDong……’手机铃声响起，季知秋拿起那只手机看了眼，表情有些不耐烦地递给清欢：“给，龙肇的。” 　　龙肇…… 　　清欢接过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是“肇”—— 　　“喂？”清欢小心地开口。 　　“欢，你在干什么？”电话那头得果然是龙肇的声音。 　　“在……在打网球。” 　　“和谁？” 　　“和黎儿。” 　　龙肇那边轻哼了下：“我今晚就回去，你等我。” 　　“……好。” 　　“记住，今晚你是我的。”最后，龙肇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暧昧的话，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在清欢耳边。 　　清欢脸一红，匆匆挂了电话。 　　“那老家伙说什么了？”钟黎表情分明不爽。 　　“没说什么……”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的，可是看他们的神情似乎都猜了个大概。 　　“啊，差不多时间了，该去接小混蛋放学了。”季知秋看了看手臂，打了个哈欠说。 　　“小混蛋……”清欢喃喃着——小混蛋是谁？ 　　“说了别叫他小混蛋，清欢不高兴了。”古月华开口道。 　　“我自个儿的儿子你管得着吗？”季知秋明显不买账。 　　“那也是清欢的儿子。”接话的是陈梓然。 　　季知秋撇嘴，“那就不叫了……清欢，我要走了。” 　　“啊……嗯……”清欢还在那“也是清欢的儿子”这句话中反应不过来，等到季知秋把他揽过去深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喂，季知秋，你够了吧！”钟黎不满的声音。 　　在那深吻中，清欢的意识有些飘忽—— 　　他现在……究竟是在哪里……为什么眼前的情况……这么奇怪…… 　　是人都有弱点，口欲、财欲、色欲、爱欲……只要抓住你的弱点，你就会逐渐沦陷…… 　　清欢想要的是什么？或许，只是一个家，一个完整有爱的家…… 第206章 真真假假 　　最磨人心智的永远是蜜糖和温床。 　　清欢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前面的电视正在播放搞笑的综艺节目，身旁坐着陈梓然和重茄，季知秋一副大爷样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古月华和M在下西洋棋，隐隐能听到楼兆在露台打电话的声音，钟黎在楼上，而楼上除了钟黎的声音还有小孩子奔跑欢笑的声音，不止一个…… 　　客厅里很温暖，不管是温度还是气氛，所有人都其乐融融，似乎天长地久也不过如此。 　　明明哪里都很好，可是清欢却有些恍惚——不对，哪里不对……好像不应该这样子…… 　　可是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响起：现在这样子很好啊，大家都很开心，没有什么不对的…… 　　“清欢。”一只修长的手递了一块蜜瓜过来，清欢抬头，是重茄。 　　重茄笑盈盈地看着清欢，另一只手拿着水果刀，看来他刚才在切蜜瓜…… 　　“谢谢。” 　　“今天怎么了，和我还这么客气。”重茄道。 　　“就说清欢今天很奇怪吧？”季知秋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游戏机，懒洋洋地开口：“平时哪里是这样的……” 　　是我奇怪吗？清欢心想：难道他们都是正常的，只有自己是奇怪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吗…… 　　清欢望着季知秋，他以最轻松自在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略长的头发也是随便抓了一把绑在脑后，脸上的神情随着游戏的进度而阴晴起伏，就像一个大孩子…… 　　这样的季知秋清欢还是第一次看到，以前的季知秋……以前的季知秋……对了，以前的季知秋是怎么样的…… 　　清欢的脑子里浮现了一张脸，明明顶着和季知秋一模一样的脸，可是那眼神却异常冰冷漠然……这个样子的季知秋好像在不久之前，他才见过，不久之前……是在什么时候呢…… 　　清欢慢慢看向其他人——重茄不是应该在地宫吗？为什么会穿着家居服地在这里？楼兆……为什么他们会住在一起？M脾气古怪，古月华自视甚高，他们关系正常到已经可以一起下棋了？还有陈梓然和钟黎，他们都是十分自我的存在，为什么能够一起融洽地同居一室？等等，楼上的那些小孩子是哪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说是这个宅子的小孩子，是他的孩子……可是，他什么时候有小孩子了？…… 　　不对、不对……明明有太多不对的地方……可是，有那么多的疑问，清欢却怎么都问不出来，似乎他只要一出口，眼前的平静与温暖就会如同泡沫一般消失…… 　　这时，门口传来开门声，有人进来了——那道白色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玄关处，他动作自然地换好室内拖鞋—— 　　“我回来了。” 　　他进来以后把手上提着的旅行箱放在一边，然后脱下白色的风衣，拿下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露出一双桃花眼，才对清欢笑道：“欢，不来给我一个欢迎回家的拥抱吗？” 　　是龙肇……龙肇回来了，对了，他之前在电话里就说过晚上他就回来了——咦？回来了……那龙肇之前去哪里了？他有说过自己去什么地方吗？……龙肇是龙神，他回天宫了吗？还是…… 　　见清欢没有动作，龙肇大踏步走过来，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然后紧紧地抱住，用温柔而又富有磁性的声线在他耳边低喃：“欢，好想你。” 　　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龙肇的温柔对待，可是现在的温柔却很踏实很自然，并没有掺杂其他的东西……而因为太过理所当然了，清欢开始想：他们现在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了吗？他们已经冰释前嫌了吗？他们…… 　　不是的……他和龙肇纠缠了千年，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矛盾，有太多的问题，怎么可能就这样在一起呢……他明明记得告诫过自己，不要和龙肇再有牵扯的……明明想要和他一刀两断的…… 　　清欢感觉自己的头隐隐发疼，连龙肇对他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清欢，你怎么了？” 　　“欢，没事吧？” 　　“清欢，怎么会这样？” 　　“清欢……” 　　“欢……” 　　“快醒过来……” 　　“清欢，能听到我说话吗？” 　　“嗒嗒嗒嗒……”楼梯的脚步声…… 　　“他怎么了？” 　　“爸爸，爸爸！” 　　“爸爸！” 　　“快醒过来……” 　　“清欢！！！” 　　“快醒过来……” 　　“欢！” 　　“快醒过来……” 　　“……” 　　在所有涌入脑子的声音里，有一道是不一样的，那道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与其他的声音区别开来，那道声音在说：“快醒过来……” 　　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 　　“不要被虚幻迷惑，都是假象，快醒过来……” 　　虚幻……假象……虚幻……假象…… 　　清欢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不再是那个精致温暖的客厅，不再是那些熟悉的面孔，而是一张带着伤疤，很是可怖的脸——他是…… 　　“阿七？” 　　阿七见清欢醒过来，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清欢坐起身，看到自己躺在空荡荡的地上，周围什么都没有，这是……对了，这是塔内，他进了这座塔，一层一层地上来了，他现在是在……第九层…… 　　想到自己方才的所有画面——原来，那些都只是幻象，那个真实美好到可怕的幻象，几乎把他封锁在幻象里，再也出不来……原来不管是美色还是财宝都没有中招，可是这个幻象却让他差点无法自拔…… 　　只是幻象啊…… 　　他所熟悉的人，那个完整的家…… 　　此刻醒过来，他竟然没有觉得那么庆幸那么轻松，反而有些……失落。 　　阿七扶着清欢站起来，然后指了指通往上一层的楼梯，意思是他们一起上去。 　　清欢点头——如果不是阿七出现，恐怕他就不能醒过来了。客观来说，阿七确实帮了他的忙。 　　清欢走在前头，当他踏上楼梯的木板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盯着阿七：“阿七，你刚才和我说话了吗？” 　　阿七站在哪儿，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后摇了摇头。 　　清欢凝视着他，他此刻的神智已经无比清醒了——“不，明明刚才我听到有人和我说话，叫我醒过来……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只有我可以叫醒你。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巴。” 　　阿七歪了歪头，如果是一般人做可能会是一副无辜的样子，但是他做起来却显得有些诡异。 　　清欢看了看那塔外，然后警戒地望着阿七：“我差点被糊弄过去了。你怎么下来的？还能进到这个塔里，一层层地上来……这里光是水深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到达的，即便你有潜水工具……而且，你身上一点水都没有……说，你究竟是谁？” 　　阿七看着清欢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嘻嘻，被发现了。” 　　这个声音……清欢瞪大了眼睛。 　　只见阿七往后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那一头黑色如钢针一般的短发竟然变成了银色，而且长度拉长到腰。他的另一只手从额头开始，像是在拉拉链一般，生生把脸皮撕扯成了两半，然后完全地撕开——银灰色的眼睛，深邃俊美的五官—— 　　“M！”清欢几乎失声。 第207章 第十层 　　清欢看着面前彻底变脸的阿七，不，现在应该叫M了——“怎么会是你？” 　　“我刚好放长假，刚好知道白先生要旅行，就和白先生一起了。”M很是坦然。 　　“那为什么你要扮成另一个人？” 　　M眨眨眼：“我想看看，白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够认出我来。” 　　清欢真是无语——这也确实是M的作风，他本来性格就这样，稀奇古怪，我行我素的——“等等，不要告诉我，根本就没有阿七这个人……” 　　“有啊。” 　　“那他人呢？该不会被你……” 　　M在清欢买年前晃了晃手指：“No，我只是让他暂时休息了一下。” 　　“你真是……太随心所欲了。”清欢皱眉道。 　　M盯着清欢，歪了下脑袋：“白先生，你怎么……变弱了？” 　　清欢一愣，才知道M话里的意思：“我也只是从特殊变成普通而已。” 　　M笑了：“不过，这样很有趣，如果白先生一开始就认出我来就没意思了。” 　　“别说废话了。”清欢看向那楼梯口：“我们快点上去吧。” 　　M从清欢身边越过，先他一步上楼：“既然白先生变弱了，不介意你多依靠我一点。” 　　这家伙…… 　　清欢只得跟在他身后上楼。 　　清欢一直以为这层塔只有九层，事实上它有十层，而清欢之前看到的塔顶就是十层。 　　十层真的是光亮如昼，而且竟然十分宽敞的样子，明明应该一览无遗的，可是看过去竟然看不到尽头的样子……清欢心里犯着疑惑，跟着M往前走了几步，前面的M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清欢问。 　　M转过头来对清欢说：“白先生，能借我一件东西吗？” 　　“什么？” 　　“你随身携带的瑞士刀。” 　　清欢拿出瑞士刀交给他，“你要干什么？” 　　M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请白先生往旁边站一站。” 　　清欢只好听M的话网旁边站了站，却见M打开瑞士刀，露出锋利的刀锋，他把那刀凑到嘴边，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刀刃，那刀刃划破了他的舌头，他的鲜血染红了那把瑞士刀…… 　　“M……”清欢拧着眉，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M对着清欢微微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起身，手上那瑞士刀往前用力划去——清欢看到的明明是空气，可是竟然听到了非常明显的利刃割破皮肉撕拉的声音，还有那兽类嘶吼的声音……M连着划了很多下，清欢抬头看到上空似乎出现了裂口，还有一道急剧的风刮过来，清欢感觉脚下站着的地方也摇晃了起来—— 　　“滴答，滴答……”清欢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白色的粘液……这是什么？…… 　　M纵身飞过来，一把揽住清欢的身体，抱着他飞离那块地方，停留在半空中—— 　　清欢看着那原本他们进去的门口，有透明的奇异生物现形了，庞大的生物，翻转着身体，似乎因为疼痛变得扭曲——刚才M用瑞士刀划过的原来是它的身体，它的身体由无比巨大慢慢地缩水，变得只有半人高四五米长，像是眸中海怪……清欢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和M刚才进去的所谓入口，是这个怪物大张的嘴，也就是说他们如果真的往里面走的话，就是走进了它的嘴里……那刚才滴下来的是它的……想到这里，清欢就不由有些反胃。 　　“白先生，还给你。”M把瑞士刀递给清欢。 　　清欢看到那上面沾着的红白液体，皱着眉：“能别恶心人吗？” 　　M哈哈笑了，然后把那把瑞士刀往地上那摊怪物身上射过去，牢牢地把它钉在了地板上，动弹不得。 　　看到这里，清欢还真的庆幸M跟来了，如果只靠自己，前面怎么死的不知道，这里肯定就要被这不明的怪物吞入腹中了。 　　“你要找的人，”M指着一个地方：“就在那里。” 　　清欢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那烟雾缭绕的案头后面，季知秋就坐在那宝座之上——就和他之前在塔外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只是他闭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沉睡。 　　“你放我下去。” 　　M闻言才和清欢一起落地，清欢踩过地上流了一地的白色粘液，走到了季知秋面前，轻唤道：“季知秋，季知秋，你醒醒。” 　　季知秋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清欢的时候，目光有了焦距：“清……清欢……” 　　清欢听到他叫自己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还记得自己的，之前他那冷漠的眼神太可怕了。 　　“是我，我来找你了。”清欢看到他身上束缚的锁链和镣铐：“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要怎么解开？有钥匙吗？” 　　“钥匙就在那只怪物的腹中。”季知秋回答。 　　不等清欢行动，M已经转身来到那怪物身边，怪物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着，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它在苟延残喘，可是M才不会理会，他只是干净利落地直接用手把那怪物腹部得皮肉给撕开，真的是徒手撕开，果然里面有一个方形如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赫然就是一把古铜钥匙。M拿着钥匙返回来，就要去给季知秋打开—— 　　M看了季知秋一眼，才把那钥匙给清欢。 　　清欢接过那黏糊糊的钥匙，开始给季知秋开锁，而M就在一旁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与其看清欢开锁，不如是盯着季知秋。 　　一个又一个锁打开了，最后一个锁，清欢把钥匙插进钥匙孔—— 　　“慢着。”M突然开口：“白先生，不用这么急吧？” 　　“M，你在说什么呢？我来这里就是找季知秋的，现在找到人当然要把人给带走了。”清欢说。 　　“如果，他不是季知秋呢？”M这句话说口的时候，伴随着“咔哒”一声，最后一个锁打开了。 　　清欢惊异地回头看M：“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或许不是你的那个季知秋。” 　　清欢转过头来看着季知秋，然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坐在宝座上的季知秋把身上的锁链和镣铐给甩开，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筋骨，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啧啧，这副人类的身体还是差一点，看来需要好好适应了。” 　　“你……”季知秋把下半边脸的面具拿开：“你不认识我吗？我不就是你口中的季知秋？这副身体……不应该很熟悉吗？” 　　“你不是季知秋。”清欢肯定地说——可惜他认知得太晚。 　　“不管我以前是不是，现在开始，我就是季知秋。”他望着清欢，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几百年的时间了……” 　　“等我？” 　　“从我被困在这里开始，我就在等你……”“季知秋”把脚边的镣铐踢开：“因为只有你，只有你这个有缘人才能解开我的锁，让我恢复自由之身……当确定这个误闯入的傻小子并不是有缘人以后，我还有些失望，不过，没想到一环扣一环，因为他你才来到这里……果然是我的有缘人。” 　　清欢看着他——他知道，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208章 魔物 　　木已成舟，清欢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季知秋的魂魄呢？”清欢问道。 　　“你放心，”他望着清欢说：“还在这副身体里。” 　　清欢顿了下：“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放过他？”他邪邪一笑：“只是刚好他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出现，刚好我需要一副身体帮我稳固住元神，我选中他是他的荣幸。” 　　“也就是说，你可以换一副身体？”清欢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他懒洋洋地瞟了清欢一眼：“日后如果找到更好的我自然会做出选择。” 　　听他这么说，清欢稍稍放下心来：“那你可以让季知秋出来吗？我想和他说说话。”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可不喜欢别人对我指手画脚。”说完他转身冲破了那窗户，往外飞出去了。 　　清欢拧着眉，对一旁的M说：“我原来是想要救季知秋的，没想到放出这么一位……M，你能看出他是什么吗？” 　　M摸摸下巴：“我对你们东方的族类不熟，不过，他浑身都透着黑暗气息，应该是魔物的一种。”而且是等级很高的那种。这句话M没有说出来。 　　M见清欢往楼下走，手臂一勾，环住他，带着他也直接从那窗户飞出去了。 　　他们下去的时候刚好看到那顶着季知秋身体的魔物正在把什么东西吸进嘴里，还舔了舔嘴角，一副满足的表情。 　　“他在干什么？” 　　“享受美餐……就是灵魂。”M回答：“这里有好多地缚灵，现在几乎被他吃光了，看来是真的饿狠了……如果是我，一定不会这么……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囫……囫囵……” 　　“囫囵吞枣，”清欢看了他一眼：“难得那么难的成语你还能记住。”差点都忘记了，M是守业者，他最主要的食物也是灵魂，只是现在休假不会那么频繁进餐而已。 　　看那魔物把困在湖底的魂魄都给吃光了，清欢其实还是有些不忍的，这些魂魄还是无辜的，当初死得无辜，死了以后魂魄被吃了连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存在机会都没了……只是清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现在的自己无法阻止那魔物，让同样以灵魂为食的M去阻止也说不过去…… 　　那魔物终于吞噬干净了，他向清欢他们走过来，对清欢说：“虽然不是最顶级的美味，可是眼下的情况也挑不了食，只求果腹……在我看来，你的味道应该会不错……可惜……”魔物扫了眼清欢身边微笑着的M，那意思不言而喻。 　　怎么想都是自己救他的不是吗？竟然还想吃掉自己……可见魔物都是残忍无情的……如果这次不是M在自己身边，他或许在解开束缚的下一刻就把自己吞入腹中…… 　　清欢转头对M说：“我们走吧。” 　　“好。” 　　清欢和M才往上潜，就听到后面传来轰的一声，转头看到那魔物竟然放火把那座塔给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火，竟然在水下能够烧起来，而且迅速蔓延开来，周围的建筑物都跟着烧了起来…… 　　“走。”M环住清欢的腰，没有磨蹭，更快地往湖面上去。 　　M的速度果然很快，十几秒的时间，他们就浮出了湖面——此时，月色已经西沉了。 　　清欢被M拉上了岸，坐在岸上微微喘息着，而不一会儿工夫，那道玄色的身影也从湖里出来了，他的脚踏上了地面，伸了伸懒腰，喟叹道：“几百年了，我都记不清了……这人间的味道……真是好闻……” 　　清欢看着那湖，湖面下隐隐能看到火光……那火竟然烧上来了…… 　　魔物注意到清欢的目光，笑道：“半个时辰不到，这湖水就会被烧干。” 　　“烧干……” 　　这么大这么深的湖竟然会被烧干……这魔物果然本事很大……可是他的本事既然这么大…… 　　“你当初是怎么被困的？”清欢不由问道。 　　听到清欢这么问，那魔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中满是阴鹜：“我若不是中了那人的计谋怎么会被困舍利塔中，即便让一城的人陪葬，我也无法咽下这口气，现在我重获自由，若是让我找到他……”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可是清欢知道如果真的被他找到那个人，下场可想而知——不过，都过去了这么久，如果那是人的话，不知转世几回了，如果是非人类，几百年的时间，说不定变得更加厉害了，这魔物也未必讨得到便宜…… 　　“那你要怎么找到他？”清欢又问。 　　“天上地下，横竖我有无尽的时间可以去找他。”魔物语气森冷：“他既然知道有缘人会出现，知道我有一日会脱困，也该有心理准备我会找他复仇……” 　　清欢听了纳罕：“关于这有缘人的事，难道是他告诉你的吗？” 　　魔物扫了清欢一眼：“是又怎么样？” 　　“那他……真是奇怪……”清欢嘀咕——哪里把人给封锁，还告诉他脱困的时日，这不是就等着被报复吗？ 　　“你……” 　　“小先生！小先生！阿七！阿七——你们在哪里？！” 　　这时，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了呼喊的声音—— 　　“是袁朗。”清欢看向M，却见他覆盖在脸上的手移开了，那张脸已经变成了阿七的脸——清欢嘴角抽了抽：“动作真快。” 　　“既然扮演一个角色，那肯定是要完成彻底的。”M如是说。 　　清欢又看向那魔物，见他一身古装，如果被袁朗看到的话——“你这个装扮不行的……” 　　“那要怎样？”魔物有些不耐烦。 　　看他这副样子倒是有点像季知秋那个小子平日的模样…… 　　“换成现代的装扮。” 　　“就是这人原来的样子。” 　　“嗯。” 　　三分钟以后，等袁朗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个脸带疲惫的人：“小先生，阿七，我还以为你们不见了呢……咦？小季！！！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果然是小先生，竟然真的把你找回来了……” 　　袁朗高兴地上前去拍“季知秋”的肩膀，那魔物对于一个人类的亲密举动明显得厌恶，清欢都见到他的手抬起来了，忙干咳了一声，以示提醒，那魔物看了清欢一眼，才强忍了下来，搜寻了一下这副身体的记忆，才对袁朗说：“队长，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啊……”袁朗笑呵呵的：“只要你回来就好，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啊，快给我说说，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什么事了……”袁朗的手一直搭在季知秋的肩膀上——当然，对于大大咧咧的男人来说，这没什么不对，可是…… 　　清欢忙把袁朗拉过来：“袁队长，我们三个都有些累了，先回去吧。” 　　“噢，好，我们回去再谈。”袁朗似乎没有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其实只要他往那后面的缓坡看一下，就能看到一个水下满是火光，正在逐渐变小的湖面。 第209章 回家 　　关于如何救出季知秋的过程，清欢对袁朗说的是归功于他的运气好，当然季知秋的运气更好，他被掩埋在沙漠下，因为刚好有遮蔽物，而且空隙足够，他昏昏沉沉才支撑了下来——当然袁朗也有疑惑，因为之前他们在这块区域翻找了很多遍都没有发现季知秋的踪迹，可是现在清欢救出人是事实。而且，袁朗对于之前的鬼城阴影挺大的，他是真的相信了这个世界有异界的存在，如果是这样的话，季知秋能够存货下来运气真的是太好了。 　　“小季，你知道吗？我们那个时候进去那个鬼城，然后我还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人。”袁朗对季知秋说。 　　季知秋靠在帐篷上：“哦？什么样的人？” 　　“真的是一样的，只不过他穿着古装，头上还带着一个冠子，坐在八个人抬的轿子上，很微风的样子……” 　　现在听袁朗这么说，清欢算是明白他应该看到的也是几百年前的幻象，那只是一个片段……只是那个魔物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照袁朗的说法，似乎在当时的无丘城地位很高，而且城内的人都很敬畏的样子……是啦，确实很敬畏，即便是死了以后，还保持着这份敬畏之情，连关着他的那座塔都不敢进去…… 　　“或许是袁队长你太想找到季知秋了，就连幻象都带入季知秋的脸了。”清欢如是说。 　　袁朗挠挠头：“或许吧……嘿嘿，其实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不好意思啊，小季，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季知秋”表情懒懒的，没有回应袁朗，只是把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清欢，不想，一道坚实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一看，是阿七，也就是那个M——季知秋冷哼了一声，闭上眼假寐。 　　清欢并没有注意到这这其中的汹涌，只是低头发短信：‘目标已毁，人已救回’。 　　很快，天亮了，袁朗联系的直升飞机也来了，他们四个人坐上了直升机，“季知秋”对于直升机这个东西挺感兴趣的样子，他哪里见过这种可以自己飞起来的死物，他甚至提出了要开直升机的要求，可把那开直升机的飞行员和袁朗吓得够呛——这可是要命的活儿。清欢只得打圆场说季知秋开玩笑，一边用眼神警告他。“季知秋”百无聊赖，靠在椅背上一路睡到了目的地。 　　下了直升机以后，有专门的车来接他们，送他们到了季家门口。 　　从吉普车上下来，清欢对“季知秋”说：“我们谈谈。” 　　“季知秋”跟着清欢走到一旁，神情傲慢，“有话快说。” 　　清欢看着他：“我想说的是，既然你现在寄宿在季知秋的身体里，希望你遵守人间的规矩，还有，不要伤害他的家人。” 　　“季知秋”盯着清欢半晌，开口道：“我可不喜欢人指手画脚。” 　　“我言尽于此，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坐视不管。”清欢面无表情道。 　　“你是在威胁我？”他嘲讽道：“你以为凭你能够阻止我什么吗？” 　　“那到时候再看吧。” 　　“季知秋”瞟了眼不远处靠在车旁往这边看的阿七，也就是M，目光暗沉了下，说：“我不会自找麻烦。” 　　“好。希望你记住你现在是季知秋。”清欢说完以后转身要走。 　　“白清欢。”他突然叫住清欢。 　　清欢转身：“什么事？” 　　“你这么关心这个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清欢顿了下：“我们是朋友。” 　　“是吗？”他点了点自己的头：“可是，在他的记忆里，我看到的是……他很喜欢你……” 　　“这和你没关系。”清欢道。 　　他哈哈大笑：“如果是这样，还真的很有趣……” 　　清欢不理他，转身往那辆车走去，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季家的大门开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季爷爷。 　　“季爷爷，我带季知秋回来了。”清欢对老人家说，又转头招呼那边站着的“季知秋”过来。 　　对于清欢招呼小狗一样的动作，“季知秋”明显有些不乐意，可是这个时候也只得走过来了——他站在季爷爷面前，“爷爷，我回来了。” 　　“你小子……”季爷爷抬起拐杖敲了下“季知秋”的腿：“总是惹麻烦，还好这次有清欢，把你找回来……” 　　突然被一个人类老头用拐杖打了下，“季知秋”的脸色变了下，按照他平素的脾气，直接把人给解决了都有可能，不过现在……旁边的清欢一直看着他，他暗暗深吸口气，不情不愿道：“对不起，爷爷，我错了。”而他这不情不愿倒是和以前的季知秋脾气相仿。 　　“对我说有什么用？有没有好好感谢人家清欢？”季爷爷又打了下“季知秋”。 　　“季知秋”咬咬牙——这老头子还没完了？真的惹火他…… 　　“季爷爷，季知秋他这次也是吃了很多苦头，现在应该也累了，还是让他进去休息吧。”清欢这个时候及时开口，他看得出来，这个“季知秋”的耐性真的有限。 　　闻言，季家的其他人，尤其是女眷纷纷开口，软言替“季知秋”说话，季爷爷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虽然嘴上还是说着：“哪里有这么娇气，都是你们，把他给宠坏了……” 　　“那季爷爷，我先回去了。”清欢说。 　　“清欢啊，进来一起吃午饭吧。”季爷爷说。 　　“不用了，爷爷，我家里也有事。” 　　“那好，下次一点要一起吃饭，我们还要好好感谢你呢。” 　　“真的不用客气，那爷爷，再见。” 　　清欢看到老人那么热忱，还有其他人的感激，其实也是很不受用，甚至有些愧疚——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带回来的这个并不是季知秋，应该说，不是单纯的“季知秋”，而是一个魔物的话…… 　　“季知秋，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临别的时候，清欢对季知秋说：“我也会给你打电话。” 　　“知道了。”季知秋满脸不耐。 　　清欢上了车，开始思考一个他一直忽略了问题——如果季知秋一直被魔物困在湖底的话，那么，那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跟着他回家的，到底是谁…… 第210章 放松的方式 　　清欢又做梦了，这个梦似乎承接的就是之前在那九层塔里的梦，同样是那个花园，那个房子，只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走过花园、草坪、回廊，从楼下到楼上，依然没有看到一个人。他站在客厅里，明明壁炉里的柴火燃烧着，可是却觉得浑身发冷……身体甚至空虚到发疼…… 　　“白先生。” 　　身体被轻推了下，清欢醒过来，看到了对面坐着的M——他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我睡着了？”清欢坐起身来，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白先生也许是太累了。”M笑道。 　　清欢垂下眼睑：“是啊，太累了……”或许别人不知道，这段时候，他自己的事就乱成一团，还没有理清楚这个，那个又来了……真的好想把什么都丢下，逃离这一切…… 　　M靠在椅背上：“那我们就去放松一下吧……用人类放松的方式……” 　　“啊？”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M从座位上拉起来往外走了——“喂！” 　　…… 　　所谓用人类放松的方式，就是——买、买、买。 　　当然清欢不是没有试过这个方法，可是M明显比他凶残多了，或许是因为他不是人类所以对金钱没那么看重，也有可能是他现在完全不差钱…… 　　M带清欢去的都是奢侈品店，手臂、香水、皮具、饰品……就跟扫货一般，而且是专拣最贵的……那些店员送他们出去的时候简直跟送财神一般…… 　　M刷卡的动作无比流畅，完全不带眨眼的，清欢最后实在忍不住在他说要去车行的时候拉住了他，毫不怀疑，如果进车行的话，M不买一辆几百万的车是不会罢手的—— 　　“你够了吧……” 　　M看着清欢，眨眨眼：“现在还觉得累吗？” 　　“累倒是不觉得……”可现在完全是另一种感受了好吗…… 　　M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动作无比潇洒：“逛了这么长时间也累了，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所谓的“休息一下”就是去用餐，M带他去的倒不是什么西餐厅，而是一家粤菜餐厅。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粤菜了？”这家伙文化融入得这么快？ 　　“这家很出名的，我来过两次。”M回答。 　　“出门的好吃吗？”清欢问。 　　“出门的贵。” 　　“……” 　　等清欢拿到那菜单的时候，忍不住抬头道：“你真的是疯了。” 　　光是一道脆皮乳鸽，竟然就四位数，这是吃金子呢？ 　　“Order。”M指着菜单说。 　　清欢见他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想想也就不客气了，反正不是自己买单，于是清欢以非常轻松自得的心理点了一堆的菜—— 　　“白果鸭煲、红扒鱼肚、虾子海参、椰子水晶鸡、龙须燕丸、金钱牛排、白灼响螺片、蒸大红膏蟹、梅子甑鹅、乳酪蒸虾仁、麒麟鲈鱼、蚝皇凤爪、兰度鸽脯、椰盅海皇、佛手排骨、脆皮烤乳猪、五彩炒鲍鱼……”另外还点了榴莲酥、雪蛤蛋挞、鱼池烧卖、奶黄包、菠萝包等点心。 　　一桌子的菜，清欢每样来那么一点儿就够饱了，M也是挑拣着顺眼的几样吃了——一顿饭吃完，还剩下了许多。 　　果然是有钱人的做派，奢侈了一把，肚皮也满足了，清欢的心情真是up、up、up…… 　　结账的时候，那服务生把M的卡那过去刷了几次，然也一脸遗憾地把卡还回来：“先生，对不起，您的卡已经透支了。” 　　透支？什么意思？清欢看向M，M也望着他，那神情镇静自然得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清欢咬咬牙，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钱包，取出银行卡，交给服务生，看着那显示器上的那个一长串的数字，他只觉得心肝肉疼！自己赚来的钱，一小子少了那么多，他也是会心疼的好吗…… 　　收回那张卡，清欢一脸严肃地对服务生说：“小姐，请帮忙把我们剩下得菜打包，我们要带走。” 　　“全部吗？” 　　“是。”几乎是咬着牙回应的。 　　“还没吃饱吗？”M笑着问清欢。 　　清欢转身瞪着他：“你……真是够了。” 　　M笑嘻嘻地搭在清欢肩膀上：“我哪里想到会透支掉，看来要继续多赚钱了。” 　　“你也不看看你今天都买了多少东西……”那奢侈的程度简直是吓人。 　　“现在还觉得累吗？”M又问了一句。 　　“累个鬼！”光顾着心疼了…… 　　提着打包好的东西从餐厅里出来，清欢光顾着心里算账了，差点和一个人撞成一团—— 　　“对、对不起……”那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身上还穿着校服，只是校服有些脏了，头发也很凌乱，看上去尤其狼狈。 　　“哦，没事。” 　　那个男孩子连抬头看清欢一眼都没有，就走掉了，看他的样子，分明沈青有些恍惚——现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叛逆得很，说不定就和老师、家长起了矛盾，也可能和同学闹闹别扭什么的…… 　　清欢往前走，却发现M没有跟上来，转头：“怎么不走了？” 　　M正看着那男孩离去的方向，突然唇角一掀，拉住清欢的手：“走。” 　　“去哪儿？” 　　“会有有趣的事情。” 　　M说“有趣的事情”，通常——不怎么有趣。 　　果然，清欢被M拉着跟在那个男孩的后面，一直到一条河的前面——这条河清欢还来过，就是之前他和重茄一起来过的地方，被这个城市里的人称为“死亡之河”。 　　“他要干吗？”清欢见那男孩定定地站在河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那男孩果然往那条河里扎了进去——他并不是下去游泳，分明是…… 　　“他要自杀！”清欢一惊，忙要冲过去救人，却被M给拉住了。 　　“你干吗？” 　　“白先生想要干什么？” 　　“救他啊，要不然他会死的！”那么年轻的小孩，这么想不开去自杀，如果死了太可惜了…… 　　“他要死死他的，和白先生什么关系？”M看着清欢说，眼中带着戏谑。 　　清欢一愣：“他不是你的同类你当然没关系……你分明就是知道他要自杀，拉着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看人去死？”M的恶趣味真是…… 　　M的一根手指在清欢眼前晃了晃：“No。” 　　“那你想要做什么？”清欢看了看看条河，再等下去他真的会死掉的…… 　　“白先生最近不是有很多烦恼吗？现在的生活那么不开心，不如换一个生活？” 　　“什么意思？”清欢皱眉。 　　“白先生觉得我现在在做什么？”M提醒他。 　　“你的意思是……让我换一个身份？” 　　“真的很有趣，因为那个不是自己，你只要想着你是扮演另一个人的角色，只要把这个角色给扮好，其他什么都不用想。”M望向那条河：“既然他不想活了，而白先生又想要另一种活法……不如试试？” 　　清欢本来应该第一时间拒绝的，可是对手M银灰色的眼眸，那瞳孔仿佛把他的灵魂都吸引进去了——清欢竟然被迷惑了，脑子里原来的思维都被打乱了—— 　　变成另一个人……换了一个身份…… 第211章 寻魂 　　床上的少年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只是头发还是微湿着，他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床上，面容沉静得如同睡着了一般。 　　M收了手，然后把手里那绿色的光球塞进了一个水晶瓶子里，用软塞塞住。 　　“这样可以了吧？”M看向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的清欢。 　　清欢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神情复杂。 　　“白先生，该做决定了吧？”M笑盈盈地看着清欢。 　　清欢依旧沉默。 　　“白先生在犹豫什么？只是做一时的尝试，或许有另外的收获也说不定。”M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诱惑力，不停地在侵蚀清欢的思维。 　　“M，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清欢望着他。 　　“我的好处？”M嘻嘻笑道：“我只是，喜欢看戏而已。” 　　“……”清欢沉默了良久，终于点头：“好。” 　　————————————分割—————————— 　　“先生怎么还没回来？”围着围裙的阮阮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这么晚了，本来这个时候先生应该回来了的…… 　　小莲提着电话，听着那头的声音，皱着眉：“没人接啊……” 　　白子昂着脑袋，突然它反应很快地向门口窜过去，小莲也听到了动静，他也飞奔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清欢—— 　　“主人，你回来了！” 　　清欢没有看他，摇摇晃晃地往里面走，连鞋都没有换—— 　　“先生，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阮阮忙小跑过来。 　　“主人喝醉酒了吗？”小莲扭头问白子。 　　白子晃了晃脑袋。 　　清欢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然后整个人就瘫软了。 　　“先生！” 　　“主人！” 　　小莲摇晃着清欢的身体，也没有反应。 　　“还是送先生去医院吧。”阮阮说。 　　“不，我去找古先生！”小莲更相信古月华。 　　很快，古月华就来了，他看到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清欢，皱起了眉头，蹲下身检查清欢的身体。 　　“古先生，我们主人怎么了？”小莲问。 　　“先生是不是受伤了？”阮阮接着问。 　　“他失魂了。”古月华小心地放平清欢的身体：“清欢之前去哪里了？” 　　小莲和阮阮对视一眼，摇头道：“不知道啊，主人说是出去有事，结果现在才回来，回来就成这样了……” 　　古月华凝视着清欢半晌，丢下一句“你们照看好他”就消失了。 　　————————————分割———————————— 　　“大人，还是没有找到。”一身黑衣的鬼差对重茄说。 　　重茄低头看那册子上的命文：“肖闻，十七岁，十一月初十申时三刻……不应该出错的……难道，有人从中作梗把亡灵收走了？” 　　“大人，能够无声无息把亡灵收到的，只怕不是寻常人，我们找不到亡灵回去要如何回复？” 　　“这……” 　　正在这时，重茄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那是鬼差之间紧急求救的声音，他神情一凛，带着身边的鬼差循声而去——等他到了地点，只见到他手下的鬼差一号被冰蓝色的火焰困住，几乎要魂飞魄散——重茄一甩袖子，引了黄泉之水灭了那妖火才把鬼差救出—— 　　那站在一旁的施暴者看到了重茄，挑了挑眉：“是你。” 　　重茄收了手，确定鬼差无事才走到他面前：“不知我这手下哪里得罪了狐王，狐王要这样伤他？” 　　“我只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只要他说了我自然会放过他。”古月华抱着双臂道。 　　“狐王有任何问题问我便是，我的手下愚笨，未必知道狐王想要知道的答案。”重茄冷冷道。 　　“若是你，”古月华眯眼：“怕是我想要知道更难了。” 　　“这话又是从何而来？”重茄看着他：“我连狐王所为何事都不知道。” 　　“如果是和清欢有关，无常大人可就做不到坦白了。”天知道古月华已经翻遍了整个城市都没有找到清欢的魂魄，想想能够做到这一步怕是地下的那些家伙，所以才逮着个鬼差来逼问。 　　“清欢？”听到这个名字重茄的脸色变了下——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见清欢，当然也是他刻意为之，现在乍听到这个名字，他感觉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不小的石子：“清欢怎么了？” 　　古月华神色正了正：“他的魂魄不见了，我如何都找不到，你只说说，这件事和你们地宫有无干系？” 　　“魂魄不见了？”重茄神情再也做不到镇定：“什么时候的事情？” 　　古月华见他的模样并不像是作假——“就是今天的事，他的肉身回到家中，可是魂魄却消失了……你真的完全不知情？” 　　“先不说我并没有听说这件事，我和清欢也已经几月未见。” 　　“如果不是你们的话……”古月华沉吟：“还能是谁呢……” 　　————————————分割———————————— 　　我叫肖闻，十七岁，就读于十二中高二4班，家住椿香街235号，家里……有一个妈妈，妈妈是一个……一个……特殊行业从业者……也就是……妓女…… 　　搞什么……这么重口味？ 　　他抬头，撩起自己厚厚的刘海，露出一张称得上清秀的脸，对于男孩来说，太过文弱了，皮肤太薄了，都可以看到眼角细细的血管了——与面相学来说，这张脸应该是薄命苦相，活得苦，死得苦，生来就是受罪的……最后投河自杀的结局好像也没什么奇怪了…… 　　“扣扣。”门被敲了下，他回头，看到了靠在浴室门口，穿着白衬衫黑皮裤的M。 　　“怎么样，适应了没？”M笑看着他：“白先生？” 　　清欢深吸口气：“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整我的……” 　　“怎么会？”M一脸无辜：“我大概翻了一遍他的记忆，很有趣，太简单了，不是很没意思吗？” 　　清欢翻了个白眼：“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你。” 　　“白先生，开始了就不能后悔。”M银灰色的眸子盯着清欢：“这是游戏的规则。” 　　“好吧，我知道了。” 　　“那白先生可以换上衣服吃早餐了。”M的视线往下，从清欢的脸到腰再往下……一路到脚踝，啧啧摇了摇头：“这副身体倒还不错，比白先生原来的是差了点儿。” 　　清欢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只是穿了一件长衬衫，下面都是光裸着的，虽然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可是被M那样的眼神扫过，清欢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好了，出去吧。” 　　清欢换上肖闻的校服，简单整理了下，才出去和M一起吃早饭。吃完早饭以后，M开车送清欢去十二中。 　　“白先生，游戏，正式开始了。”M对下车的清欢说。 　　清欢对他摆摆手，往那学校走去。 　　站在十二中的校门口，清欢吸了口气，默念了句：从现在开始，我是肖闻。 第212章 学校 　　肖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胆小懦弱自卑，即使被欺负到死，也只是选择去自杀而已。 　　在他的班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踩他一脚，大家都知道他的出身，在那样的家庭里面，有那样的一个妈妈，注定了要被耻笑——而肖闻本身又是一个不敢反抗，总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人更加看不起。 　　一进教室，一个篮球就向他砸了过来——似乎是教室里玩球的几个男生扔错了方向，可是他们看到他的时候却没有一丝抱歉的表情，那个过来拿球的男生还一脸嫌弃的表情。 　　“哎，肖闻！”一个胖胖的男生冲着肖闻嚷道：“刚才我看到了送你来的那辆车挺拉风的吗？送你来的是你什么人啊？” 　　很快有人接话：“还用问吗？肯定是他妈那些有钱的客人啊！” 　　然后整个教室哄笑一片。 　　这些孩子……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这样嘲笑自己的同学，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间接导致了肖闻的自杀会不会有所愧疚呢？…… 　　清欢低着头，与以前的肖闻一样，沉默着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发现自己的椅子不见了，往周围看了看，原来被后面座位的一个男生拉过去垫在脚下了——清欢走过去，凭着记忆对他开口—— 　　“张羌，这是我的椅子。” 　　那个叫张羌的男孩伸了个懒腰，道：“是你的椅子？你喊一声能答应吗？” 　　“就是，你喊一声试试，不能答应就不是你的。”张羌的同桌，叫陆科的男生嬉笑道。 　　“这就是我的椅子。”清欢说。 　　“你说是就是啊，现在在我脚下，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张羌懒洋洋道。 　　清欢沉默了下，也没再纠缠，转身去整理自己的书包了。 　　张羌和陆科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出了对肖闻的鄙视和轻蔑。 　　很快就要上课了，张羌从那把椅子上放下脚，算是不再为难肖闻让他拿走自己椅子的意思，可是这边清欢把上课的课本拿出来，作业也拿出来，就是没看他们这边一眼。张羌干咳了一声，然后故意把那把椅子踢得框框作响，算是示意——然而清欢还是没转头。 　　“喂，你死人啊……”张羌揉起一个纸团扔在了清欢背上，清欢也没反应。 　　这个时候英文老师进来了，上课的铃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 　　英文老师在讲台上站定，班长喊了声：“起立。”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老师点了点头：“请坐。” 　　所有人都坐下来了，只除了…… 　　老师看到直直地站在那儿的清欢，扶了扶眼镜：“肖闻同学，我没有罚你站，你可以坐下来了。” 　　清欢举了举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我的椅子找不到了。” 　　一听清欢这么说，张羌瞪大了眼——肖闻你有病吧…… 　　“椅子找不到了？”老师下了讲台，往清欢这边走过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在张羌旁边多余的椅子，皱了皱眉，指着那把椅子：“肖闻，这个是不是你的椅子？” 　　清欢看了看那把椅子，轻轻摇头：“不是的，老师，我本来也以为是我的椅子，可是张羌同学说这把椅子是他的，我找不到其他的椅子，才只能站着的。” 　　老师一下子明白过来，作为班主任的她当然看出来这里面的意思，想到这个肖闻同学的个性，她严厉地瞪着张羌：“张羌同学，把椅子还给肖闻，如果下次再看到你欺负同学，就给我好好写一份检查。” 　　“老师……我没欺负他……”张羌有些尴尬地把椅子推给清欢：“我在不是……开个玩笑吗？同学间开个玩笑……是吧，肖闻？” 　　清欢把自己的椅子扶正，才对张羌说：“可是我不觉得好笑，大概我幽默细胞不够。” 　　肖闻这小子竟然敢回嘴…… 　　他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包括张羌在内的同学都觉得很惊讶。 　　“好了，不管是不是玩笑，不准有下一次了，都给我做好，准备上课。”老师返身回讲台。 　　张羌看着前面坐下来的清欢，咬牙切齿：“肖闻，你胆肥了啊，给我难堪，看我怎么收拾你……” 　　清欢当然听到了他的嘀咕，心想：小孩子就是这样……想当初季知秋脾气比你还要火爆……不过，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好像逃脱了肖闻原来的性格…… 　　————————————分割—————————— 　　很快放学了，老师离开了教室，清欢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吃午饭—— 　　冷不防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狠狠按下桌面—— 　　“肖闻，我们该好好算账了吧。” 　　是那个张羌。这一下撞得还挺重的，而且鼻子最先受创，清欢感觉有液体流了出来，然后是血腥味——流鼻血了。 　　清欢用双手支撑着桌子，想要起来——然而张羌的力道很重，而肖闻本身体质太弱，竟然起不来…… 　　张羌又抓起他的头，撞了一下，这下那鼻血都流到嘴里了——清欢最不喜欢血的味道，忍无可忍，他后肘一个用力，就撞在了张羌的肚子上，张羌吃痛，立马松开了手。 　　清欢抬起头来，擦了擦鼻血，站起身面对他—— 　　“你小子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竟敢对我动手！” 　　周围有些同学已经出去吃饭了，有些在看热闹，还有几个明显是张羌一伙的——在肖闻的记忆里，这些人都曾经对他动过手了。 　　清欢看着张羌：“对不起，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 　　明明是示弱的话，可是清欢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张羌愣了下，才冷笑道——“让我揍一顿，痛快了我就消气了。” 　　“好，你揍吧，不过最好不要打脸……”如果打脸被老师看到，估计又是麻烦。 　　“你说不打脸就不打脸啊！”张羌火气上来，一拳就揍在了清欢的脸上。 　　清欢吃痛，后退了一步，扶住了桌子勉强撑住了身体，还没回过神来，另一拳又揍过来了，还是另一边脸—— 　　这次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清欢感觉骨头都被压缩了……整张脸痛得发麻——嘴里满是血腥味…… 　　张羌又在清欢的身上踢了几脚，其他人也嘻嘻哈哈地补了几脚才簇拥着离开了。 　　教室里剩余的人大概见没热闹可看了，都三三两两走了——谁也没看地上的肖闻一眼——本来，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再正常不过，况且今天肖闻还给张羌难堪，被揍那也是活该。 　　清欢往一旁吐了一口，全是血水，他一手捂住脸，一手扶着肚子站起来——他走出教室，凭着记忆来到后面的自来水槽，拧开，用手冲了冲脸——这水还不够冰，看来要肿得厉害了，不过，两边都肿的话，倒是够匀称——清欢自嘲地想。 　　我真是自找苦吃，换了这么个身份，第一天就不揍…… 　　突然清欢感觉口袋里有震动，随便擦擦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的显示是：妈妈。 　　清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肖闻的手机——早上从包里拿出来顺手放进口袋里的。之前还和M说，手机质量不错，竟然浸水了还能用。 　　清欢按下接听键：“喂？” 　　“闻闻啊，你在哪儿？……”那边的女声有些怪怪的。 　　“我在学……” 　　“闻闻，你快来，快来救妈妈……” 第213章 肖芮 　　正在找钥匙的手在看到门开着时停下了，轻轻地推开门，屋里的光线并不好，他一脚踩下去的时候竟然还踩到了碎玻璃，还好，他穿的是球鞋—— 　　一股酒气…… 　　女人低泣的声音…… 　　清欢把门边的灯打开，然后顺着声音走过去，途中小心地掠过地上的狼藉，才走到了沙发的后面，看到了蜷缩在那儿哭成一团的女人，脸上的妆因为眼泪的关系已经花掉了，而更触目惊心的是，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包括脸上都有青青紫紫的伤痕，分明是被人暴力虐打的结果…… 　　清欢蹲下身，叹口气：“他打的？”“他”指的是肖闻这个妈妈肖芮的同居男友，那个叫郑丛的男人——郑丛的年纪比肖芮要小十岁，三十几岁的人，连个正经的职业都没有，只是在街边给人画画，根本赚不了几个钱，与肖芮的同居生活，其实根本就是肖芮拿自己的皮肉钱养着他，为了完成他的所谓梦想，肖芮不知道给了他多少钱，即便是这样，郑丛遇上不如意的事，仍旧会对肖芮拳脚交加，当然，和他们住在一起的肖闻也难免受到波及，更何况，如今郑丛还沉迷于赌博…… 　　肖芮看到儿子，抱着他哭得更厉害——这个女人已经四十出头了，仍旧做着皮肉生意，无非是依靠着天然的美貌，当然，现在与以前也是不能相提并论了，所以收入也变少了，这也是郑丛不满的原因之一…… 　　在肖闻的记忆里，肖芮爱这个小男友爱到不行，全心全意在他身上，可是对于自己的儿子却关心太少，总是忽略了他，在郑丛殴打自己儿子的时候也只敢躲在一旁…… 　　她受的罪，真的是自找的，自己犯贱的缘故——对于肖闻来说，但凡她关心他一点，肖闻最后的结局也不至于那样…… 　　这个女人真是可怜，又可恨。 　　清欢叹口气，拿过一旁的纸巾，轻轻地为她擦脸：“妈妈，我带你去医院吧，你的伤要处理一下。” 　　“不行的……”肖芮抓住他的手：“去医院要花钱的，妈妈没关系，家里有药箱，擦擦药就好了……” 　　“好，那不去医院，”清欢看着她：“那我们报警吧。” 　　“什么？”肖芮疑惑地看着他。 　　“那个男人这样打你，还拿走你的财物，难道我们不应该报警吗？” 　　“闻闻，你在说什么？”肖芮难以置信：“怎么可以报警……他是……他是……他只是心情不好，等他消气了就没事了……” 　　“消气？”清欢冷笑：“应该生气的是你才对，是你供着他养着他，他还对你使用暴力，难道你不生气吗？” 　　“闻闻……”肖芮看着儿子，这是儿子第一次说出这种话，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郑丛他现在事业不顺，才这样……” 　　“事业？他有什么事业？就画那几张破画？还是去赌博？”清欢定定地看着她：“妈妈，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他？如果让你选择一下，我这个儿子，和他，你选择哪个？” 　　“闻闻……”肖芮的声音有些干涩：“你在说什么……” 　　“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到我……我是你的儿子，我才是你的亲人……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才能明白……”或许是因为肖闻的记忆，一滴眼泪从清欢的眼里滑落了下来。 　　“闻闻……”被儿子这样质问，肖芮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想过儿子会离开，更别说死亡了，在她心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子都在她身边，她哭的时候，儿子会给她递纸巾，会抱住她，受伤的时候会给她擦药——虽然儿子话并不多，也从不向自己提出请求…… 　　看她迷茫的样子，清欢呼出一口气：“妈妈，你好好想想吧。” 　　扶着女人在沙发上坐下，清欢找来了医药箱，给她清理了伤口擦好了药，又拿了扫帚去清扫地上的狼藉——从头到尾，女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只是表情呆滞地靠在沙发上，如果没有灵魂的木偶。 　　清欢当然没有指望她被一语惊醒，只是想要让她听进去有些话—— 　　她已经忽略这个儿子太久了，看吧，肖闻昨晚一夜未归，她竟然都没有问过一句，或许她昨晚也没回来，并不知情，或许她并不在意……还有就是，她只顾着自己伤心，连他脸上那么明显的伤都没有注意…… 　　下午的课清欢毫无意外地迟到了，因为迟到，被严厉的数学老师罚站了整整两堂课，当然，再次成为了幸灾乐祸的对象。班主任老师把清欢叫到了办公室教导，又看到他青肿未消的脸，盘问了好久，清欢还是没有把张羌等人说出来，被知道自己告状的话估计明天也不会好受，那真的是蠢到家了。班主任很不高兴，本来想叫家长的，可是想到了肖闻的那个妈妈，还是没有叫，只是让清欢写三千字的深刻检查——说起来，还是清欢第一次写检查。 　　放学的时候，M的车来学校门口接清欢—— 　　“白先生，今天一天过得如何？” 　　清欢喝了口水，不咸不淡道：“很精彩。” 　　M看到了清欢脸上的伤，皱眉：“受伤了？” 　　清欢扫了他一眼：“你看过肖闻的记忆，当然应该知道肖闻在学校并不好过，被欺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今天是我自己没有处理好。”确实是自己一开始挑衅了张羌的缘故，也是活该。 　　“谁弄的？”M又问。 　　“就同学……”清欢不想多说，道：“别说了，我饿了，去吃饭吧。”现在这个点回家肯定没饭吃。 　　M从清欢的脸上收回视线，发动机器：“白先生想吃什么？” 　　“都行吧。便宜点。”这是上次吃粤菜的教训，清欢可是记得自己少了好几个零的存款。 　　M嘻嘻一笑：“放心，这次不用白先生Order。” 　　“……”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满意，而晚饭吃过以后，清欢没让M送自己回到那个家了，而是自己坐公交回去的——果不其然，回家以后，空无一人——今天才受伤了，肖芮又去…… 　　清欢摇了摇头，自己写作业、洗澡、睡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清欢看到了肖芮摆在门口歪歪斜斜的高跟鞋，看紧闭的房门，应该是补觉。他想了想，给肖芮煮了粥和蛋，才去上学了。 　　到了学校，直到上课铃响，清欢才发现坐在后面的张羌一桌还有另外三个男生都没来上学，据说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怎么这么巧，都请假了……清欢转着笔，仔细想想，这几个人——不就是昨天都参与了殴打自己的男生吗…… 第214章 兼职 　　清欢趁下课时间给M打了电话，接通以后开门见山—— 　　“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是不是我做的？”M疑惑地问。 　　“昨天对我动手的几个男生都请假没来上课，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M低笑道：“我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能做什么？” 　　清欢默了下：“真的不是你？” 　　M干脆地否定：“不是我。” 　　“既然不是你就算了，是我想多了。”或许……真的是巧合。 　　“白先生，你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M笑道。 　　“你知道就好。”清欢说：“这是我的游戏，我才是主角。” 　　“我明白。” 　　————————————分割—————————— 　　摸遍了书包，也只摸到了三个钢镚儿，连一顿晚饭都勉强——想到家里空了的冰箱，清欢就浑身没力。那天以后，他和肖芮根本就见不到面，肖芮也像是忘记了他这个儿子一样，连生活费也没给他——清欢凭着之前的记忆也知道肖闻零钱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积蓄了…… 　　真是活活要把人给饿死…… 　　看来，真的只能靠自己来养活了……偏偏现在他又不能动“白清欢”的钱…… 　　清欢在街边买了两个包子，连公交都没得坐，只能走路回家——愣是走了一个小时到了家。 　　一进家门，就听到了肖芮的房间里传来声响——这个时候她竟然在家，也是罕见。 　　清欢换上拖鞋，一边对房间里道：“妈妈，我回来了。” 　　房间里原本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可是却没有回应清欢。 　　清欢感觉到不对劲，走到肖芮的房门口，把半掩的房门推开：“妈妈……” 　　然而推开门看到里面的人却不是肖芮，而是……郑丛。 　　“怎么是你？”清欢看到了卧房里被翻弄地一片狼藉，而郑丛正在翻找床头柜，几乎要把床给拆了的节奏——“你在做什么？！！” 　　郑丛回头看了清欢一眼，不以为意：“小鬼，不关你的事就别管，滚出去。” 　　“什么叫不关我的事，这里是我家，这是我妈妈的房间，你在我妈妈不在的时间进来翻她的东西，和小偷有什么两样？” 　　“这也是我的房间。”郑丛恶狠狠地瞪了清欢一眼，继续找东西，在终于找到一个红色俗气得小包以后眼睛一亮，然后揣进怀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拿了什么东西？”清欢拦住他：“给我放回去。” 　　“小鬼，胆子变大了啊，敢拦我？！”郑丛一把推开清欢：“我现在赶着出去，没空理你，你识相给我滚远点！” 　　“你偷我们家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我要报警抓你。”清欢说着拿出手机，还没拨通电话，就被一把夺走了手机，然后身体也被推倒在地。 　　“敢报警抓我？！警察来了，抓不抓我不一定，但肯定把你那个做婊子的妈给先弄进去！”他的语气满是轻蔑和讽刺，然后把清欢的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 　　清欢看着他，冷笑道：“我妈妈什么职业，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你现在嫌弃讨厌她，可是却靠着她拿身体换来的钱生活，跟寄生虫有什么两样？你一点都不知感恩，还总是轻贱虐待她，她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没用又可怜的男人！”这些话，在肖闻的记忆里他总是默默在心里说，从来没有说出口。 　　“臭小子不想活了！”郑丛眼睛都气红了，直接就对在地上的清欢踹了好几脚，清欢第一脚没有躲开，后面的想要反抗的，可是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的可怜女人，一下子没了动作，又被生生踹了几脚——刚开始是反应不及，后来就有些故意的心理——他想让那个女人好好看看，这个男人是怎么个心理，又是怎么对待她的儿子的…… 　　女人看着儿子挨了一脚又一脚，痛得都叫不出声来，终于顾不上自己的痛苦了，忙跑了进来，推开郑丛，一把抱住了清欢—— 　　“别打他，别打他……” 　　郑丛看到肖芮，惊讶地呆住了，有些许尴尬，但是想到另一件重要得事，就顾不上了——“看你们就烦，走了！” 　　郑丛急匆匆地离开了，大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清欢被哭得伤心的肖芮抱在怀里，女人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包围了他，让他很不舒服，可是即使不看她的脸也能感觉到她此刻的伤痛——被自己一心所爱的男人那样轻贱辱骂，是个女人都会受不了…… 　　“……闻闻……闻闻，对不起……闻闻……”女人边看边道：“你疼不疼？都是妈妈不好……闻闻……是妈妈不好……” 　　“妈妈，你别伤心了……”清欢说：“你快看看你什么东西不见了，我刚才看到他拿了一个红色的小包走了……” 　　女人的身体僵硬了下，然后眼泪掉得更凶了：“那是我的存折，还有……房契……” 　　“那混蛋……”清欢咬牙切齿——存在和房契拿走了，简直是要认命…… 　　“阿丛……他……他”肖芮哽咽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妈妈，你放心，他不会好过的……”清欢眯起眼睛说出这句话。 　　在肖芮听来，这只是一句怨愤的言语，可是清欢却只是在陈述事实。 　　虽然他现在变得几乎和凡人一样，很多技能都消失了，可是单是看人面相这点本事还是在的——那郑丛黑气罩面，整个人透着一股倒霉气，而且是倒大霉，随时都可能栽掉…… 　　明明是自己挨揍，可是最后却是清欢安慰这个便宜妈妈，一直等到她哭得睡着，清欢才离开她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清欢就坐在电脑前开始上网，当然不会是为了娱乐，而是……找兼职。没错，清欢决定找一个兼职工作来赚取生活费，说到底，这个家最根本的问题就是没有一个可靠的顶梁柱，站在儿子的角度，当然不会想要自己的妈妈继续做那种职业——那个女人有她可怜可恨的地方，可是毕竟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妈妈——对于妈妈这个角色，清欢始终是尊敬的。所以还是自食其力吧，多赚点钱养家，那才是最有用的。 　　M电话过来的时候，清欢正在网上搜寻兼职信息，所以接起电话也是漫不经心的：“喂？” 　　“白先生，在做什么？” 　　“找工作。” 　　“找工作？”M惊讶道。 　　“就是工作啊，我也要赚钱生活的。”清欢说：“没什么重要的事不和你聊了，我忙着呢。” 　　“既然白先生想要找个兼职工作的话，我倒是可以帮白先生一把。”M说。 　　“哎，忘了你早上说的话了，不会干涉我的事的。”清欢提醒他。 　　“这不是干涉，我只是恰好给你提供一个信息而已，接不接受是你自己的事。” 　　“什么信息？” 　　“我这边缺少一个助理，白先生要不要来试试？” 　　“做你的助理？！” 　　“是我们工作室的助理。”M不紧不慢道：“刚好我们有一个助理跳槽了，现在在招兼职助理，一个小时一百块rmb，上班时间由你自己调节。” 　　一百块一个小时……虽然不是非常好，可也是不错的待遇了——而且上班时间还是由自己调节……也太人性化了吧…… 　　不过清欢还是警戒的——“怎么这么巧，我找兼职工作，你那里就多了一个岗位……” 　　“是啊，真切。”M语气很是坦然。 　　“……”清欢想了想说：“需要试用吗？” 　　“能试用当然最好不过了。”M嘻嘻笑道。 　　“……好，那我明天放学以后去你们那里看看。” 　　“好。” 　　M这边挂了电话，旁边经过却听了后半截话的经纪人表情一脸古怪—— 　　“Mori，我们工作室什么时候要招助理了？还要一个兼职的？” 　　M靠在沙发上，双臂枕在脑后，舒展了一下身体，道：“我觉得少一个助理了。” 　　“可是哪里安排给空缺给他……”经纪人嘀咕道。 　　M懒懒地看着他：“那你就弄一个空缺出来。” 　　弄一个空缺出来……意思是……“你要我开掉一个员工？”这个也太……假公济私也不能这么明显吧…… 　　M哈哈笑了：“Just a joke。把人安排进来进行，所有的薪资都由我支付。” 　　经纪人看了M一眼：“那好吧……”反正他也只是被知会一声而已…… 第215章 差点 　　作为新签约的艺人来说，公司对M的待遇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给他开了个人工作室，各种资源也优先考虑他——当然，他也确实没有辜负公司对他的重视，为公司（的金库）做了不少贡献。而能进M的工作室对公司的员工来说真的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福利好是一回事，M没有很多艺人那么多毛病，态度一直很和善，不会给人挑刺儿，这就已经好太多了…… 　　清欢放学以后就坐车去Nano娱乐公司总部，在公司门口就看到许多年纪小的女孩子在那边，很多身上还穿着校服，手里拿着手机或者相机，有些坐着有些站着，三三两两在聊天，还不时看一下公司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清欢向那站着保安的大门口走去的时候，那些女孩都把目光投放在他身上，带着古怪，还有一些好奇，然后在看到他那些保安给拦住的时候都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好，我找Mori。”清欢对保安说。 　　高大的保安扫视了清欢一眼，用下巴点了点那些女孩子：“看到了没有？那么多人都是看Mori的，难道每个都放进去？在外面等着。” 　　敢情这些女孩都是追星的粉丝啊…… 　　清欢正了正脸色：“我不是粉丝，是Mori让我过来的，我是来应聘他工作室的助理职位的。” 　　“Mori的助理？”保安皱起了眉头：“我没有听说要招新助理……如果你想要用这个借口溜进去就死心吧，之前已经有过不少这样的例子了。” 　　“……”清欢拿出自己的手机，当着保安的面打电话给M，可是电话响了好多声都没有人接听，那个保安看着他的眼神都由狐疑变成轻蔑了……清欢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站在那儿，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喂？”终于，那边有了回应，却不是M，而是他经纪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来应聘助理的肖闻，我现在你们公司门口，保安不让我进去……” 　　清欢把手机给保安，保安神情慎重地和那边通话，说了几句以后才把电话还给清欢，表情也变得和善起来—— 　　“抱歉啊，刚才误会了，您进去吧。” 　　都用了“您”…… 　　“没事。” 　　看到清欢正大光明地进去了，那些女孩子骚动了一会儿，然后离门口比较近的女孩子听到了他们大致的对话，然后知道是和Mori有关，骚动更大了—— 　　“好像打电话的是Mori哎……” 　　“那是谁……” 　　“听说是助理……” 　　“新助理吗？” 　　“……” 　　“……” 　　当然这些清欢都听不到，此刻他正站在电梯前等电梯——大公司就是大公司，连电梯都那么高大上的感觉—— 　　“叮——” 　　却不是清欢这边的电梯，而是隔壁的电梯到了，清欢正要走过去，却看到呼啦啦一堆人从里面出来，全部西装革履，一派精英模样——清欢只瞟了一眼，就忙收回了视线，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因为，在那堆人的中间，竟然是个熟人——钟黎。 　　钟黎一身蓝灰色的西装，系着黑白格子的领带，浓密的黑发也悉数往后梳，原本的娃娃脸此刻显得晴朗俊秀，和平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一只手插在裤带里，一只手拿着一份文件，一边看一边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看得出那些人栋欧式围着他转的…… 　　黎儿怎么会在这儿…… 　　钟黎一帮人并没有走向大门口，而是去另一个出口往地下车库去了——不过在门口要往下走的时候，钟黎突然停住，他转过头往那电梯看过去，不过只看得到一片衣角，电梯门就关上了—— 　　“钟先生？”秘书疑惑地看着他。 　　钟黎转回来，淡淡道：“没事。” 　　一群人这才消失在大厅里了。 　　此时在电梯里的清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正面对上……但是，就算正面对上，黎儿也未必认得出自己吧……毕竟自己现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而且M还用了秘术刻意封住了自己的气息，不可能认出来的…… 　　这里清欢早就来过，到了二十三层楼，很顺利地就找到了M的工作室，门口M的经纪人正等在那里，看到清欢的时候，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肖闻吗？” 　　“你好，我是肖闻。” 　　“你跟我进来吧。” 　　M的工作室占了一层楼的几乎三分之一了，里面也相当于一个小办公室了，清欢跟着经纪人进去就看到里面各种忙绿的身影，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电脑办公，有的在检查服装，有的在抽空吃晚饭…… 　　“这里。”经纪人指着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这里以后是你的座位了，当然，你不一定都用得上，毕竟要经常出去做事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清欢看了看那座位，竟然是个很不错的作为，角落安静，又是靠窗的，空气流通好，还有很多精致的绿色植物盆栽…… 　　“虽然呢，你是M介绍进来的，可是安排工作的话，我是不会放水的，该做的还是要做，Mori比较忙，很多事你要有眼色，明白吗？” 　　“我明白。”清欢点头：“Mori现在人呢？” 　　经纪人指了指一个紧闭着的绿色房门：“在里面补觉，他从昨晚开工一直到两个小时前。那里是他的个人休息室。他交代过，如果你来了就进去见他。” 　　“好。” 　　经纪人带着清欢过去，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回应后，说：“Mori，肖闻过来了。” 　　“进来。” 　　经纪人打开门，让清欢进去，自己去忙别的事去了。 　　那个房间因为窗帘拉上的关系，光线并不好。 　　“M，我开灯了。” 　　清欢说着把灯打开，就看到了那坐在黑色床上捋着长发，一脸睡意的M，他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那真丝衬衫因为此刻已经皱褶得不像话了——看来是直接滚上床就睡觉了，真是……随便啊——不过说实话，难得见到他这么接地气的样子，清欢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M看到清欢的时候，眼睛清明了许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被子随意地踢到了一旁：“白先生，你来了。”声音有些低哑。 　　“听说你从昨晚就在开工，很累吧，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M伸了伸懒腰：“也不能睡多久了，一个小时后还要有个站台。人类的身体就是这样麻烦，很容易就疲惫，要吃东西要睡觉补充能量。” 　　“在我看来，你适应得很好啊。” 　　M眨眨眼，“是夸奖吗？” 　　“是。”清欢拉了条椅子坐下，趴在椅背上，看着M：“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M盘着腿，撑着下巴看他。 　　“我刚才在电梯那里碰到了钟黎……钟黎你知道吧？就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那个……” 　　“我当然知道。” 　　“我想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M笑了，“因为……”他故意拖长尾音：“他是Nano的Boss啊。” 第216章 预言 　　“Boss？”清欢惊讶道：“他不是钟氏的boss吗？和Nano怎么扯上关系了？” 　　“难道你不知道Nano就是钟氏旗下的产业吗？” 　　“……”好吧，清欢还真没想到这块——“怎么就这么巧了，你在他旗下的公司……他知道你吗？” 　　M笑道：“我们见过几次。前几次都是点头之交，不过最近的那次我在排秀，他亲自来秀场等我，等了3个小时。”因为这个别人还以为大老板看上M了，有潜规则的意思——当然这种事M才懒得解释。 　　“他……等你干什么？” 　　“为了白先生你啊。”M回答：“他想要知道你的下落，找到我这里了。” 　　清欢皱眉：“你没说什么吧？” 　　M望着清欢：“白先生连我都不相信吗？我可是最遵守游戏规则的了。” 　　如果没有后一句话，清欢还真是想要感激一番。 　　“钟黎他会相信你吗？他可没那么好糊弄。” 　　“当然不相信，所以他前两天都有跟踪我。” 　　“跟踪你？”清欢站起身：“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才不会送上门来做这个什么助理……” 　　清欢当然知道钟黎有多难缠，偏偏自己又对他没办法…… 　　“你们中国有一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M不疾不徐道：“他怀疑我，也想不到我会把你放在身边。” 　　清欢吁出一口气：“总觉得很危险……” 　　“有一件事很想知道。”M凝视着清欢。 　　“什么事？” 　　“这些人中，白先生最不想被谁认出来，或者不想被谁找到？” 　　“不想被……”清欢停顿主，看着M：“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最不想的这个人，应该对白先生的影响最大。”M笑盈盈道。 　　清欢沉默了会，回道：“这是我的事。” 　　“……”M盯着清欢看了一会儿，才伸了个懒腰：“白先生饿了吗？叫东西来我们一起吃吧。” 　　其实刚才被M盯着的时候，清欢是有些心虚的，但是他已经转移话题了，清欢松口气：“好，你想吃什么？” 　　“我想……” 　　——————————分割———————————— 　　晚上九点多，M的工作还没结束，而清欢因为第二天要上课就先回家了。从便利店买了东西往家去，不想竟然看到了一个他没想到会再遇的人——就是那次和钟黎在夜市里遇到的算命先生，他一身黑褂黑裤，手里拄着根盲拐杖，一点一点地往前走，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毫无神采，目视前方。 　　清欢看着他经过自己身边，却没想到他在那里停住了，转身“看着”自己。 　　“好久不见。”他如是说。 　　清欢心下一惊：“你在……和我说话？” 　　“是。”他缓缓道：“几月钱我们见过的。” 　　“你确定……”清欢道：“你见过的人是我？” 　　他大约身体不好，咳嗽了几声，才用干哑的声音说：“我这眼瞎了，看不见常人能看见的东西，却也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你的命格非比寻常，我怎么可能认错。” 　　原来他真的认出来了……这个瞎子难不成真的有天眼？ 　　清欢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才道：“恐怕先生你是认错人了，我并未见过你。” 　　“命运天注定，该来的总会来，逃避只会让你离命运更远。”这如同预言般的话一字一句打入清欢心里。 　　清欢神情一凛：“命运是命运，难道人力就改变不了命运吗？如果宁死不屈服，命运又能如何？” 　　算命先生轻笑了声：“真的能改变命运吗？”他的笑声带着嘲讽，却不知嘲的是谁。 　　“为什么不能？” 　　算命先生顿了顿：“倘若你下次见到我还能这么说，那我就自拆招牌。” 　　“好。”清欢知道，他们必定还会再见面。 　　“最后，有一句话想要赠与你。” 　　“什么话？” 　　“这世上最难制服的敌人便是自己。” 　　清欢细嚼着这句话，待要细问时，那算命先生如同上次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他若是有天眼，便能看到未来，那他这句话是在提示什么吗…… 　　清欢回到家里，听到厨房里有动静，而且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味道——真是天塌下来了，作为“肖闻”的他每每回家迎接自己的都是冷冰冰的房间，这么温馨的情景真是想不到啊……难道肖芮真的想通了，要做一个好妈妈了？ 　　清欢正想着，随着噼里啪啦高跟鞋的声响，一抹桃红色的身影从卧室里出来，脸上妆容未卸的女人看到清欢的时候笑了：“闻闻，你回来了。” 　　“妈妈……”清欢一愣，看向厨房——那里依旧有炒菜的声响。 　　“闻闻，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今天好好吃顿饭。”肖芮的脸上是满溢的幸福感。 　　这时，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闻闻回来了，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竟然是郑丛！ 　　他竟然在厨房里做菜！还一副好男人的模样！清欢真是有一种那啥哈士奇的感受——这也太雷人了吧…… 　　寻找肖闻的记忆，确实很久很久以前，郑丛在早期确实曾经做过温柔亲切的“继父”角色，可那也是很久以前啊……几乎被掩盖掉的一段记忆！ 　　“闻闻，阿丛回来给我认错了，他还把房契拿回来了，说是再也不赌，再也不做那些混事，以后会好好对你和我，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肖芮小声对肖闻说，眉梢唇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她真的很爱这个男人，即使被伤害过，只要他再有半分温柔，也会回心转意。 　　“妈妈，你相信他？”清欢皱眉问。 　　肖芮点头，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闻闻，你是不是不高兴啊？妈妈知道，阿丛之前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是他愿意改过了，你试着原谅他好不好？” 　　清欢在心里叹气——这个女人真是无药可救——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轻轻点头了。 　　肖芮马上高兴得眉飞色舞，像个孩子。 　　穿着围裙的郑丛从厨房里端着一锅汤出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很长时间没做过菜了，有些生疏，味道可能不大好……” 　　“没事没事，自己家吃，没关系的……”肖芮走过去：“我帮你端出来。” 　　“嗯。” 　　两个人一起往厨房走去，并肩走着，从背影看，还真是有点登对的意思。 　　然而，清欢却没有被迷惑，那郑丛虽然一直保持着笑容，看上去神情温和，可是他那身倒霉的黑气却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显了—— 　　他道想看看，这个男人想要玩什么把戏。 第217章 孙先生 　　吃过了一顿看似风平浪静的晚饭，期间郑丛表现得无比热情亲切，还不停地给清欢夹菜——如果不是之前知道他的为人，清欢还真可能被蒙骗过去了。 　　晚上，清欢在房间里写作业，突然有人敲门，他以为是肖芮：“进来。” 　　然而门打开以后，那脚步声却不是肖芮。 　　清欢回头，看到了手里端着水果盘一脸笑意的郑丛，“有事吗？” 　　“来，新鲜的水鬼切好了，快吃吧。”郑丛把水果放到书桌上。 　　“嗯，谢谢。”清欢看了眼那盘水果，低头继续写作业。 　　而郑丛却不见要离开的样子，而是站在旁边看他写作业——这样被盯着真不好受，而且，明知道这个人心怀鬼胎…… 　　清欢放下笔，转过头，表情认真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就说吧。” 　　郑丛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才说：“前端时间呢，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对你做出不好的事……” 　　“这个已经说过了。”清欢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只要你以后……好好对我妈妈就行。” 　　郑丛看了看门外，叹口气：“我知道，你妈妈太幸苦了，你也很辛苦……如果我们的生活能够改善就好了……” 　　他分明是话里有话—— 　　“我当然也希望生活改善，”清欢的手指把玩着那支笔：“不过我现在还在上学，等我毕业了找到工作了，一切都会好的。”清欢当然不会告诉这个家伙自己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兼职，把改变这个家庭这件事已经提前提上了日程。 　　“那毕竟还太远了，闻闻你高中还没毕业，以后肯定也要上大学的……这么久时间，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呢？”郑丛又叹了一口气。 　　“确实是件让人苦恼的事情。”清欢抵着下巴，皱着眉说。 　　郑丛看着清欢，说：“闻闻，我们都是一家人嘛，我是太没用了，不能让你妈妈和你过上好日子，你妈妈为了这个家真的付出太多太多了……” 　　清欢做出无奈而又难过的表情：“能怎么办呢……我也想要改变一切，想要妈妈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实是我现在还没有能力……” 　　“如果你有能力改变呢？”郑丛突然道。 　　清欢抬头：“什么意思？” 　　郑丛拍拍清欢的肩膀，笑眯眯道：“闻闻呢，只要你愿意就好了，我会想办法，但是闻闻你也要配合我才行。” 　　清欢疑惑地看着他：“配合？我要怎么配合你？” 　　“明天你放学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明天你就知道了。” 　　看着郑丛迈着轻松的脚步离开，清欢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想要给M打电话，可是要按下去的时候想起来自己之前看到的行程表，这个点M应该还在工作，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短信给他：我明天有事，就不过去你那边了。 　　直到清欢睡觉的时候都没有收到M的回复，第二天早上他才看到半夜四点发过来的消息：OK。 　　这一天上课清欢都在想郑丛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他要带自己去哪里，结果因为开小差被老师抓到了两次，还好他的课业基础好，没有出大糗，但还是被警告了。一放学，清欢就迫不及待地出校门，而郑丛早就没等着门口了——看来他比清欢还要心急。 　　“上车吧。” 　　清欢看到那辆陌生的车，并没有司机——“这车是……” 　　“问别人借的，快上车啊。” 　　清欢上了副驾驶座，郑丛开车。 　　“闻闻啊，待会到了地方你乖一点，看到人就礼貌叫人，知道吗？”郑丛一边开车一边嘱咐道。 　　“那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再等等，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一路无话，车开了半个小时差不多，才到了一个园区，在大门口那车就被拦下来了—— 　　“干什么的？”那保安高大威猛，眼神挺锐利的。 　　“孙先生让我来的，我这车还是孙先生手下的。”郑丛陪着笑脸说。 　　“等等。” 　　保安用通话器打了个电话——“皮哥，有个人来，说是找孙先生的……名字……”保安看向郑丛：“问你名字。” 　　“郑丛，我叫郑丛。” 　　保安跟那边说了，然后答应了，挂了电话就把郑丛的车放进去了。 　　清欢在车上一直在观察这个地方——这园区像是私人的园区，处处透着精致，人没看到几个，可是在那边边停着的车全都是豪车，一个赛一个的贵。 　　“孙先生是谁？”清欢问郑丛。 　　“孙先生就是这里的主人，是大老板，我们可得罪不起，你待会要有眼色些，恭敬些。” 　　他带自己来见一个什么大老板——清欢有种不详的预感。 　　在那停车场，一个黑衣服的保镖打扮的人已经等在了那里，郑丛把车停下，忙下车：“皮哥，怎么烦你亲自来接呢……” 　　那个叫“皮哥”的人没看郑丛，看了看慢吞吞地下车的清欢，“就是他？” 　　“对、对，就是他，叫肖闻。”郑丛招呼着清欢：“闻闻，过来，见见人，这是皮哥。” 　　清欢老实地叫人：“皮哥。”心里嘀咕：这混蛋该不会是要把自己给买了吧？ 　　那皮哥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他们两个往里面走。清欢一路跟着，看过去好多和那皮哥一样打扮的人守着，站着笔挺，看着让人想起了电影里的那种黑社会——不过清欢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架势，比如楼兆，他就最爱这种排场，而且有时候更加夸张，看着就是位爷。 　　清欢终于见到了郑丛口中的孙先生，那是个五十多岁头发油亮可是脸上皱纹却不少的中年男人，他坐在那儿，另外有一个只穿着粉色背心和白色热裤的美女坐在他腿上，后面还有一个穿着抹胸超短裙，身材同样火辣的美女给他捶背，再看看旁边，还有人伺候—— 　　以面相来看，这男人真是常年淫浸在酒色之中，放纵惯了的。 　　“孙先生好。”郑丛巴巴着，脸上笑容挤着真像只小狗儿。 　　那孙先生抬了抬眼，“来了。”一边捏了捏怀里美女的细腰。 　　“孙先生，我带人来了，这就是我和您提过的肖闻，现在高二，长得可乖巧了。”郑丛说着一把拉着清欢过去，站在那孙先生面前，还示意清欢叫人。 　　“孙先生。”清欢也就叫了。 　　孙先生点头：“声音倒还好听。”说完他推开身上的美女，站起身来，走到清欢面前：“把刘海撩起来，让我看看脸。” 　　清欢更加肯定自己是被郑丛给卖了！ 　　他顿了下，在别人的地盘，也就只能照做了——他掀起刘海之后，那孙先生肥短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像检查货物一般，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道：“没痘没疤，细皮嫩肉的，长得也秀气……应该是第一次吧？” 　　这话问得…… 　　清欢真的很想把他那肥腻腻的手给甩开。 　　“是、是，肖闻这孩子老实，在学校也乖，不敢乱来的……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行，差不多过关了，之前你欠的债一笔勾销，定金你先收着，事成之后，你的好处更大。”孙先生一挥手，另一边的美女就捧着一个厚厚的纸袋子过来——里面应该都是现金。 　　郑丛接过来，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谢孙先生、谢孙先生。” 　　“还不快滚！”皮哥对郑丛喝道。 　　郑丛弯着腰就要走—— 　　“等等！”清欢终于开口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个交易，可是这件事我之前丝毫不知情，我是被骗来的……” 　　“闻闻，”郑丛小声对清欢说：“你就乖乖的，不会吃亏的……你忘了之前说的话，只要这么一次，就可以帮你妈妈，帮我们这个家……” 　　“我们这个家？你是我什么人？我妈妈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清欢冷声道：“要卖身你自己卖，我现在要离开……” 　　清欢往外走，被人一把拽住—— 　　“到了这地儿还由你？”是那皮哥的声音。 　　清欢回头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后颈一阵剧痛，就失去了意识。 第218章 巧合 　　清欢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的，那床又大又软，空气里是淡淡的玫瑰香味。清欢坐起身，看到自己在一个豪华的卧房里面，而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过了——应该说他已经沐浴过，换上了白色的睡袍。 　　清欢坐起身来，刚想要下床，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音，有人从外面开门进来了—— 　　皮鞋咔哒咔哒的声音…… 　　清欢睁大眼看向门看，待看到来人时，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那人的名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那人穿着深蓝衬衫和白色西裤，手臂还挂着一件白色的西装外套，他正在松领带，看到床上的清欢时，顿了下，然后唇角勾了勾：“你就是老孙送来的礼物？” 　　礼物……“我不是礼物，是人。”清欢回道。 　　他挑了挑眉：“老孙没有教过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那楼先生告诉我，有什么话是我不能说的吗？”清欢看着他——也就是楼兆说。 　　楼兆把外套搁在一旁，走到床前：“胆子倒是不小，很少有人干这么对我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姓楼？” 　　“孙先生说的。”清欢回答得很自然。 　　楼兆伸手挑起清欢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如果只论长相的话，你并不算特殊出众……” 　　“是啊，我长得这么一般，我也不知道孙先生怎么看上我，觉得我配得上作为楼先生的礼物……”清欢也是一脸迷惑的样子，实际语气嘲讽。 　　楼兆盯着清欢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说：“看久了还是挺顺眼的……而且，这脾气我喜欢，比之前送的要合我胃口多了。” 　　色狼…… 　　清欢心里骂着，面上沉静：“那真是我的荣幸。” 　　楼兆放开手，笑了笑，语气慵懒：“叫什么名字？” 　　“肖闻，生肖的肖，听闻的闻。” 　　“看你的年纪，还是学生？” 　　“是，高二。” 　　“高二……”楼兆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吟半晌：“高二好……” 　　“看来楼先生对高中生比较钟情……” 　　“那也要看是谁……”楼兆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有点冷意：“家里有什么人？” 　　“有一个妈妈。” 　　“哦？还以为你是孤儿，你有妈妈，还是学生，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件事？” 　　“实话说，在楼先生进来之前，我都是昏迷的，我也是被人算计的，如果有选择，我肯定不会来这里。” 　　“真是可怜呐。”楼兆转着手指上的扳指：“不过，抱歉，我没有太多余的同情心。” 　　清欢微笑：“刚好，我也没觉得楼先生会因为我一两句话同情我。” 　　楼兆欺身上前，一只手勾起清欢的下巴，压制住他，两人的距离近得鼻尖都要碰到一起了——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真的是太像了……” 　　“像谁？”清欢问。 　　“像……”楼兆捏着清欢下巴的手收紧，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你还不配知道他的名字。” 　　“和我无关的人我也没兴趣知道。”清欢去推他的手：“可以放手了吧？你弄痛我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玩欲擒故纵吗？”楼兆低声道。 　　“如果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清欢说：“楼先生应该不喜欢强人所难吧？相信以楼先生的各方面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对象，不是吗？” 　　“本来我是没什么心情的……”楼兆摩挲着清欢的脸颊：“可是现在有那么点兴趣了。” 　　他的身体往下压，清欢抵住他的胸膛，低语道：“原来还没见过你这样……” 　　“你说什么？”楼兆没听清楚。 　　“没什么。”清欢转口道：“是不是有钱人都这么没节操的？只要是送上门来的都来者不拒？” 　　“谁让你还算合我胃口呢？”楼兆居高临下，盯着清欢的眼睛。 　　“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有的话还能和别人上床吗？” 　　闻言，楼兆脸色一变，目光变冷，松开了清欢，把他甩在了床上：“你以为自己什么身份，这些话还轮不到你说。” 　　还好床够软，没有什么伤害——清欢坐起身，见楼兆这样，想了想，问道：“楼先生，你真的有喜欢的人啊？是什么人？”好歹白清欢和楼兆算是朋友的关系，清欢现在完全是以八卦的心态在打探消息。 　　楼兆抬眼看了看他：“我说了，有些话……” 　　“我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吗……还有就是，我的身份……我都懂。”清欢一脸无辜。 　　“既然明白就给我闭嘴。”楼兆爬了爬自己的头发，呼出一口气，脸色并不怎么好：“算了，今天就这样，你可以走了。” 　　“走……”清欢眨了眨眼：“我真的可以走了？！” 　　楼兆嘴角一撇：“放心，我会和老孙说的，他不会找你麻烦。” 　　清欢双手抱臂，冷眼看着他：“不用谢。” 　　清欢看了看四周，然后再次看向楼兆：“楼先生，能不能再帮个忙？” 　　“说说看。” 　　“我的衣服不见了……” 　　“哦……”楼兆拖长尾音：“你现在身上穿的不是衣服吗？” 　　“我……”清欢看出来了，他是故意的。 　　“楼先生，”清欢整理了下表情，语气也放柔了下来：“帮人帮到底嘛……楼先生这么好心的话，我想楼先生一定会心想事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这话……清欢自己心里酸了几百遍……不过现在的情况，能恭维一点恭维一点啦，楼兆这个人……还真吃这套。 　　楼兆挑了挑眉，冷哼了声，然后一边拿起电话，按了个键，对那边吩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就当日行一善，你算是运气好。” 　　“真是谢谢楼先生了。”清欢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很快，服务生就送了一套衣服进来，那服务生很识相，从头到尾头都没有抬起来多看一眼人，只是对着楼兆鞠躬点头，很是尊敬的样子。 　　清欢看了看那套衣服，抬头见楼兆靠在衣柜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楼先生，我想要换衣服了。” 　　楼兆微笑道：“换吧。” 　　“楼先生喜欢盯着人换衣服吗？” 　　楼兆转了转扳指：“我想看什么是我的自由。” 　　清欢也对着他一笑，然后拿起衣服进了浴室。 　　看着门关上，楼兆收起了笑脸，皱着眉喃喃道：“怎么感觉这么像呢……” 　　这个时候，楼兆的电话响了，看到来电显示，他的目光暗了暗。 　　清欢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楼兆正在接电话，神情有些严肃—— 　　“嗯……好……我知道了……就这样……我现在过去……” 　　清欢想要在他接电话的时候无声无息离开的，可是好巧不巧楼兆这个时候刚好挂了电话，抬头看他—— 　　“好了？” 　　“嗯，谢谢楼先生。” 　　楼兆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东西扔过来，清欢接住一看，是一张支票，四个零，前面的数字还不算小……真是大方。 　　扔了支票以后楼兆也没再多看清欢一眼，转身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就开门出去了，动作无比潇洒。 　　清欢拿着那张“分量”不轻的支票，然后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既然给了就没有不要的道理，如果自己不要的话显得倒是自己太与众不同，搞不好楼兆还会有些想法，还是世俗些好。 　　这种有了进项的感觉还不错。 　　离开这个房间，直到走出去清欢才发现原来他还在之前那个私人庄园里面。他出来的时候马上有车来送他，清欢也没有拒绝这种高级待遇，让那辆豪车送他回家——一路上，他都在想，要如何教训那个郑丛…… 第219章 催眠 　　郑丛还了债，又赢了点小钱，心情很好地叼着一根烟开门进来，一进门就看到一抹瘦削的身影窝在沙发上——除了肖闻还有谁？ 　　再看到肖闻郑丛是有些心虚的，不过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闻闻啊，什么时候回来的……”郑丛在清欢身旁坐下来，还“关切”地拍拍清欢的背。 　　清欢忍住那股想要甩开的恶心感，低着头一副蔫蔫无精打采的样子，垂着眼睑，倒是有种可怜委屈的感觉。 　　“闻闻，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郑丛叹口气：“我事先没告诉你，是我不好……可是我这也不是为我们这个家打算吗？你是男孩子，也吃不了什么大亏……这牺牲一下……能带来那么多好处，有什么不好呢……” 　　好处那么多你自己怎么不去……清欢在心里暗骂道。 　　郑丛见他还是不理自己，继续放软语气：“闻闻，你想想你妈妈，她多辛苦啊，这我们有了钱，她就不用去抛头露面，做那种生意了不是吗？” 　　“那些钱……”清欢终于开口了，声音闷闷的：“你会给我妈妈吗？” 　　“当然了。”郑丛很是爽快：“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些钱是我们一家的。” 　　“你以后……会对我妈妈好吗？”清欢抬头看他。 　　清欢的眼睛太亮，郑丛愣了一会儿，忙点头：“会、会，我会对你妈妈，对你，都很好。” 　　他在说谎…… 　　清欢看到他下意识的眼神忽闪，分明就是在说谎…… 　　不过清欢也没有揭穿他，他抿了抿唇：“只要你说话算话，不要再让我妈妈伤心就好……” 　　“闻闻，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吧，我会帮你跟你妈妈说的……” 　　“我还好……”清欢呼出一口气：“其实那位先生对我还好……他还送了我东西……” 　　“什么东西？！”闻言郑丛眼睛一亮，语气里难掩的激动——那种有钱人送的东西想也知道肯定是好东西啊！ 　　清欢故意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东西，然后抬起手，微微松手，那链子的挂坠就滑落了下来——是个精致的老银怀表，上面还镶嵌着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珠宝，在昏黄的灯光下，那珠宝折射出异样的光芒。 　　明显是个宝贝啊！郑丛盯着看眼睛都发直了—— 　　“闻闻……是宝贝……” 　　清欢避开郑丛伸过来的手，轻轻晃了晃那挂链：“郑叔叔，这个东西可不止漂亮，而且很好玩……你仔细看着它，我告诉你……” 　　清欢的声音很温柔，刻意放缓的语调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诱惑力，郑丛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指使，盯着那在左右晃动的怀表，瞳仁也跟着转动…… 　　“郑叔叔，你看到了没有？这里面有什么？” 　　“没……看到……”郑丛回应着。 　　“那你再仔细看，不要眨眼，就那样仔细看着它，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我看……我……仔细看……”郑丛的身体一动不动，目光慢慢变得呆滞…… 　　“那叔叔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谁？” 　　“是……我……” 　　…… 　　————————分割———————— 　　肖芮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然而她却看到儿子坐在桌边等她。 　　“闻闻，怎么这么晚你还没去睡？”肖芮奇怪道。 　　“妈妈，我等你回来。”清欢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肖芮。 　　肖芮接过来，打开一看，吓了一跳，里面竟然都是现金——“闻闻，这是……” 　　“妈妈，这是郑叔叔让我给你的。” 　　“你郑叔叔哪来那么多钱？” 　　“妈妈，郑叔叔以前用你的钱，现在给你花钱，这不是很正常吗？妈妈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闻闻……”肖芮还是有些不安。 　　“妈妈，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肖芮看着儿子进了房间，想了想，把那钱收好，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郑丛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睡得还很熟。肖芮也不好把他叫醒，进浴室洗了个澡也躺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肖芮难得起了个大早，她起来给自己的情人和儿子做早餐——昨晚郑丛给自己钱的事让她觉得太不真实了。 　　清欢先起来的，昨晚一觉到天亮，他精神很好，见肖芮在摆桌他自己主动去叫郑丛—— 　　清欢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望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郑丛，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怀表，蹲下身去，把怀表贴近郑丛的耳边，慢慢地摆动着挂链，一共十三下，那个怀表蓦地停住了—— 　　“醒过来吧。” 　　随着清欢的声音，郑丛的双眼睁开了来。 　　等郑丛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走路还有些蹒跚，眼睛都睁不开，眼下居然还有黑眼圈——这模样倒像是熬了通宵…… 　　“阿丛，怎么了，没睡好吗？”肖芮看到郑丛的模样，很是担心。 　　“我……”郑丛按着自己的额头，说话都有气无力：“我做了个梦……” 　　“你做什么梦了？”肖芮问。 　　“一个……不，很多梦……” 　　清欢靠在桌边，一脸好奇地问：“郑叔叔，那到底是一个梦还是很多个梦？” 　　“就是好像是很多梦，可是都是一个梦……我梦到我被一个怪物一直追，一直追，每次被抓到就醒了，可是醒过来发现还在梦里，然后继续被追……” 　　“原来你是做恶梦了。”肖芮笑了：“就是一个梦而已，你好好吃早餐，吃完以后再去补觉吧。” 　　“嗯……”郑丛心不在焉的，他其实还没从那个梦里完全醒来——那个梦太可怕了，因为太真实了——那个被怪物追的梦…… 　　“对了，阿丛，你昨晚让闻闻给我的钱我收到了……谢谢你。” 　　“哦……啊？什么钱？！”郑丛抬头，疑惑道。 　　“郑叔叔，你忘记了，是你把那袋钱给我，然后让我交给妈妈的。”清欢微笑着提醒他。 　　“我给你……”郑丛揉着脑袋努力回想，脑子里确实闪过了那个画面——他把钱给了肖闻……他把钱给了肖闻！他怎么把钱给了肖闻了？那个时候是怎么回事……他那个时候的记忆模模糊糊的……怎么搞的……难道喝多了……可是他确实把钱给了肖闻…… 　　清欢看了眼正在抓耳挠腮的郑丛，暗自冷笑，然后拿起桌上的包子：“妈妈，我先上学去了。” 　　“好，路上小心些。” 　　“好。” 　　走出家门的时候，清欢拿出那个怀表看了看——虽然自己现在很多能力没了，可是这种技巧性的催眠术还是会的——昨晚的催眠只是对郑丛一个小小的惩罚……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因为清欢对郑丛下了一个心理暗示，这个心理暗示就是——把钱“上缴”给肖芮。 　　————————分割———————— 　　“CUP的招牌蛋挞，我请客。”清欢把一盒蛋挞放到M面前，很是大方地说。 　　M看着那盒金黄的蛋挞，挑眉：“白先生原来不是很缺钱吗？怎么现在这么大方了？” 　　“我现在小有了一点积蓄。”清欢拄着下巴，说。 　　“积蓄？” 　　“意外之财……不过，也算是我应得的。”清欢看了看M，撇嘴道：“说起来，人家的钱别你好赚多了，跟人家聊个天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情，赚的比跟在你后面几个月都要多多了。” 　　“人家？那个人家？”M饶有兴味地问。 　　“你见过的，就是楼兆。” 　　“是那位楼先生？白先生什么时候又和这楼先生见面了？白先生不是说要避着原先的那些人吗？” 　　“说了是意外了。我也不晓得那种情况会遇到他。”清欢也没准备隐瞒M，于是把那件事前前后后跟M说了一遍。 　　M听了以后笑了几声，才说：“原来白先生昨天晚上没来上班是因为这件事……” 　　“对啊，我知道那郑丛不安好心，可是想不到他坏到这个地步。” 　　“白先生有没有想过，”M银灰色的眸子凝视着他：“如果白先生遇到的人不是楼兆，或者说，中间有别的差错，白先生会怎么样？” 　　“这……”清欢想了想：“这么想我确实挺幸运……” 　　M往后一靠，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白先生胆子真大……只是白先生没有按时来上班，该扣的工资还是要扣。” 　　“扣工资？”清欢一愣：“不是说我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就行，我自己安排吗？” 　　“可是，”M对着清欢笑盈盈的：“白先生明明有空，却跑去玩不来上班啊。” 　　“我哪里去玩了？”清欢皱眉反驳。 　　“哦，不是玩，”M改口，不疾不徐道：“是去做别的工作赚别的钱了。” 　　“……”清欢张嘴，又有些无从反驳，只得咬牙道：“一个洋人，还这么斤斤计较……” 　　M恍若未闻，捻起一个蛋挞，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容。 第220章 “日行一善” 　　那几个之前请假的男同学又回来正常上课了，可是……他们暗暗看着清欢的眼神分明带着威胁…… 　　他们该不会以为是自己在背后搞鬼才让他们住院的吧？…… 　　清欢才不想要惹麻烦，所以一放学，他抓起自己的书包就快速离开教室……然而，他被跟踪了。 　　以张羌为首的男生一路跟着清欢，明显就是想要伺机找他麻烦。 　　清欢也不傻，专挑大路，走，那几个还是坚持不懈地跟着他后面，最后耐心消磨得差不多了，就直接追上来了——清欢眼看不好，忙转个弯，进了一家餐厅，他光顾着躲了，没注意前面，硬生生和从里面出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额……这香水味还挺熟…… 　　“呦，真巧。”戏谑的语气：“第二次了，这是主动投怀送抱来的？” 　　清欢抬头，看到了楼兆那张英俊的脸庞——撞上谁不好，偏偏是他……还以为不会再见面了…… 　　清欢推开一步，露出标准的笑容：“楼先生，真巧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看路。” 　　“是吗？”楼兆往他身后看了看，看到那几个探头探脑，盯着面前这小家伙看的男孩——穿一样的校服，看起来并不像是同伴，而且刚才小家伙慌慌张张进来的样子……“被人追了？” 　　清欢皮笑肉不笑：“楼先生好眼力。” 　　“我要帮你吗？”楼兆低头看他，语气天上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我看，还是不牢楼先生费心了，楼先生是大忙人，日理万机，就不打扰楼先生了。” 　　清欢就要转身离开，却被一只大手给拎住了后衣领—— 　　“日行一善，刚好我这两次的对象都是你。”楼兆笑道：“不用太感谢我。” 　　“我没想感谢……”清欢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楼兆拎小鸡一样拎走了，他身后的那一票人跟上来，把张羌那几个人的视线都挡住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肖闻跟一群一看就不好惹的人一起上车走了，目瞪口呆。 　　这边清欢在楼兆的车上，看着一旁老神在在的楼兆，想了想说：“楼先生，我在前面的路口下车就好了。” 　　“我这次帮了你，”楼兆解开了袖口的扣子：“你要报答我吧。” 　　清欢抽了抽嘴角：“楼先生不是说不用我感谢吗？” 　　“口头上的感谢不必了，我要的是行动上的。” 　　“楼先生，”清欢往窗边坐了坐：“以身相许这种事已经过时了。” 　　楼兆抬手挑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然后松手：“你还差点。” 　　清欢坐直身子，用诚挚无比的眼神看着楼兆：“那楼先生想要我做什么呢？” 　　“跟我去一个地方。” 　　————————分割———————— 　　清欢本来以为楼兆要带自己去的地方距离很近，没想到车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地方，途中清欢还睡着了…… 　　这已经是郊外了——难道是什么风景名胜？ 　　清欢这样想着，一路跟着楼兆走，等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楼兆带清欢去的是……一个施工现场。 　　“楼先生，不知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楼兆只是目视前方：“这里是我买下来的土地，我准备在这里建度假村。” 　　“哦，很好啊，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很适合建度假村啊。”清欢漫不经心地回道。 　　“可是，才刚开始就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清欢转头问他。 　　“桩打不下去。” 　　顺着楼兆指的方向看过去，清欢看到了前面一方白沙土地，上面坑坑洞洞，周围还有许多挖凿打桩的机器…… 　　这里的土地按理说并不难打桩，桩打不下去说明……底下有什么东西…… 　　清欢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为什么打不下去？是土地太硬吗？” 　　“在此之前我们的工程师都测试过土地地质的，和土地无关。” 　　“那好奇怪啊。”清欢一脸疑惑：“难道是你的打桩机器太差了？” 　　“……”楼兆凝视着清欢，目光深邃：“我带你过来，可不是让你说这些废话的。” 　　清欢回道：“楼先生，我就是个高中生，又不懂地质又不会工程，帮不上你什么忙的。” 　　“我有一个朋友。”楼兆自顾自地说：“他很厉害，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会风水懂八卦，能捉妖可驱鬼……” 　　“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吗？”清欢笑道：“我也想见见。” 　　“可惜，”楼兆抿了抿唇：“不久之前他突然陷入了昏迷，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清欢问。 　　“因为他的魂魄失踪了。” 　　“魂魄也会失踪吗？”清欢瞪大眼，很是吃惊的模样。 　　“当然会。” 　　“那魂魄失踪了能去哪里？” 　　“或许在外面游荡……或许……”楼兆盯着清欢：“或许找到了别的归宿。” 　　楼兆在“别的归宿”四个字上加重了音量，还有他那赤裸裸的眼神，清欢当下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或许吧。” 　　“肖闻……你来自一个单亲家庭，你妈妈是娱乐场所的陪酒小姐，你妈妈还有一个情人，你们三个人住在一起好几年了。你因为家庭原因很自卑，胆子又小，在学校里被老师忽视，被同学欺负……是吗，肖闻同学？” 　　清欢嘴角抽了抽：“你调查我？” 　　“我只是让人简单查了查，然而查出来的东西太有趣了……自卑胆小的肖闻同学……为什么在我面前是另外一种性格？”楼兆探究地看着他。 　　“人都有两面性，这有什么奇怪的？”清欢镇定自若地说。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楼兆不疾不徐道。 　　“什么问题？” 　　“肖闻同学是在昏迷的情况下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的，我们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肖闻同学准确地喊出了我的姓氏……我后来才知道……原来老孙从来没有透露过我的身份，那……肖闻同学是怎么知道的呢？” 　　清欢后背一凉，转头看向楼兆，见他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肖闻同学，你现在看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清欢咬了咬牙，才慢慢走到前面那块白纱地上——其实他并不是很有把握，因为他原来的能力没了——还好，他除了感应能力之外还有别的基本能力。 　　这块白沙地和周围的地明显不一样……不仅仅是颜色，而且土地的质感也不同，这一片土地就像是和周围隔离开来似的，它的形成是不一样的…… 　　清欢拿起旁边的一根探测仪器，用它把一整块白沙地给圈了出来，才转身对楼兆说：“两升鸡血，要头顶鸡冠红艳的公鸡血，两升糯米，一生红豆。” 　　“好。”楼兆脸上的笑容加深，转头对身后的人说：“听到了没有？马上去准备。” 　　“是，少总。” 第221章 一夜笛声 　　楼兆的手下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找来了清欢要的东西。 　　“把这些糯米和红豆混合在一起，然后沿着我之前画的边沿撒上去。”清欢对旁边的几个保镖说。 　　“照着办。”楼兆点头道。 　　那些人马上行动去做事了。 　　清欢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必备的瑞士刀，想了想，对楼兆说：“要九个成年男性的鲜血各三滴，属羊的不要。” 　　“好。”楼兆当即召集人过来——现场施工人员加上他的下属、保镖，凑九个非属羊的成年男性当然不难。 　　等那几个人把鲜血都滴到那鸡血里面，清欢就提着那桶血走到那白沙堤中间，然后直接就把手里的那桶鲜血给泼了下去——那桶血虽然不少，可是在那片白沙地上根本不算什么，按理说扩散开来半径最多两米也就算了，然而，那殷虹的鲜血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向周围蔓延开来，染红了整块白沙地，一直到边缘被糯米红豆圈住才停止了向外扩展——这一幕周围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那位先生，把你手里的那根木棍借我一下。”清欢对站在一旁的一个工程师说。 　　那本来拿着那根木棍准备去垫机器的工程师一听，愣了下，忙把那根棍子扔给了清欢，清欢一把接住，然后就用那木棍在那血红的沙地上画了起来…… 　　“他在画什么啊……”楼兆身后的两个助理在小声议论。 　　“看不出来，像是鬼画符……” 　　楼兆终于开口了：“他确实是在画符。” 　　虽然楼兆看不出他是画的什么符，可是他曾经见过清欢以前让博雅文宝的人送来的镇宅符纸，那上面的符文于这个相仿，只是并不全像…… 　　“真的是画符啊……” 　　几个人很是纳罕——这还是第一次现场看到人画符……说起来，现在的奇人年纪都这么小吗？以前那个白先生，还有这个高中生……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原来就是一个人。 　　清欢画完了符，走了回来，对楼兆说：“现在动不了工，要等到明日日出之时才可以开挖。” 　　“那好，就等到明日。” 　　“在此期间，所有人都不得靠近这个地方。”清欢又补充了一句。 　　“好。”楼兆一口答应。 　　清欢拍拍手：“那楼先生，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为了保险起见，”楼兆笑眯眯地对清欢说：“今晚我们就在这个地方留宿，明天等顺利动工了再送你回去。” 　　清欢想要拒绝，可是看到楼兆那狐狸一般的笑容，就知道他吃定自己了……翻了个白眼：“楼先生，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记得按时钟算钱给我。” 　　“知道。”楼兆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友情价打折吗？” 　　清欢现在也不装客套了，一把挥开他的手：“不好意思，没到那份上。” 　　楼兆没有放弃，再次环住清欢的肩膀，小声跟他说话。 　　一边的下属和保镖看得吃惊不已——这高中生胆子真大，先前还客客气气的，现在直接甩脸子了……而他们少总竟然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能让少总这样的……难道原来的白小先生还不是特例？…… 　　楼兆所谓的留宿，其实就是和其他人一样搭帐篷住进去——而他和清欢安排在了一个帐篷。 　　“荒郊野外，设备简陋，只能委屈你了。”楼兆看到一脸纠结的清欢，笑道。 　　“……” 　　当然，楼兆也没有说谎，事前确实不知道他要住下来，当然不会准备野外住宿的东西，这个帐篷还是备用的一个，像是其他人只能和别人挤了——Boss任性，没办法。 　　帐篷并不大，清欢和楼兆两个铺位挨得很近。清欢也没滚楼兆，自顾自地打电话—— 　　“……嗯……我今晚在同学家过夜，不回去了……嗯……那你也早点休息……好……我知道了，晚安。” 　　清欢是给肖芮打电话——如果是别人家的家长听到小孩这么说肯定会多问，甚至要再三确认，而肖芮本来对肖闻就是放养的，她对肖闻在学校的事毫不知情，更别说肖闻的同学关系了……她听肖闻说晚上住在同学家就相信了，连多问一句都没有——这个儿子她太“放心”了。想想那自杀的肖闻也是可怜…… 　　“看来，你和现在的家人关系还不错。”见清欢挂了电话，楼兆开口道。 　　“那也是我的事，楼先生管得也太宽了。”清欢把手机塞进书包里。 　　楼兆看着他：“你生我气了？” 　　“不敢。” 　　“很少看见你生气的样子……”楼兆望着他笑：“倒是挺生动的。可惜，是这张脸。” 　　清欢侧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想想没道理啊，本来他还担心的是钟黎他们几个，没想到第一个发现的是只是普通人类的楼兆。 　　“没办法，小先生给我的感觉太强烈了，我想，我再也找不到另一个能像小先生这样的人了，所以……”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怀疑我了？” 　　“那个时候还想不到这份上，”楼兆见清欢总算愿意正视自己了，脸上的笑容加深：“后来我让人调查肖闻，发现调查中的这个人和我面前的那个人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再深入调查疑点更多……谁让小先生本来就不是一般人，所以我就大胆地假设了一下……” 　　“确实够大胆的。”清欢冷哼。 　　“我能知道小先生这么做是有什目的吗？难不成只是为了好玩？” 　　清欢顿了下：“就是好玩，一个游戏而已。” 　　“游戏？”楼兆唇角一掀：“小先生什么时候玩心这么重了？那这个游戏，什么时候终结啊？” 　　“等玩不下去的时候就结束了。”清欢把睡袋拉起来：“好了，晚安。” 　　看到清欢的脑袋埋进睡袋里，楼兆若有所思——他能感觉到，清欢没有说实话，至少不是全部。 　　算了，以后机会多的是——毕竟，他已经找到他了。至于那几个现在焦头烂额的“人”，关他什么事？ 　　这样想着，楼兆有一种“胜利”的感觉，心情的好，睡着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意。 　　————————分割———————— 　　早上醒来的时候，清欢的精神并不好——因为他睡得太差了！！！ 　　看着清欢一脸黑气地起来，已经穿戴整齐的楼兆好整无暇地看着他：“怎么，没睡好？” 　　“不知道是谁，昨晚吹了一晚上的笛子，搞得我整晚都睡不好……” 　　“笛子？”楼兆挑了挑眉：“没有啊，我没有听到有人吹笛子。” 　　“是你睡太熟了吧……一直在吹……”清欢按着发疼的脑仁说。 　　楼兆看着清欢一头乱发皱着脸的样子，笑了：“我敢肯定没有……就算有人吹笛子，我有那么多保镖，他们也不会允许有噪音打扰我休息的不是吗？况且，这种地方，谁会吹一晚上的笛子？” 　　清欢垂下眼睑：楼兆说的是……怎么会有人吹一晚上的笛子……根本不可能……可是，如果把昨晚的声音归于自己的梦境，那么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该不会……清欢拧眉——他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缠上了吧…… 　　想到这里，清欢一骨碌从睡袋里爬了出来，穿上鞋，随便抓了几把头发就往外面跑，楼兆忙追上去——“你慢点……” 　　清欢跑到了昨天那片沙地旁，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他们看着那片沙地窃窃私议，看到清欢和楼兆过来，忙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进去—— 　　清欢看到了昨晚还是被血染成一片的沙地经过一夜，那些血消失得一干二净，如同被那沙土吸收干净了一般，留下来是白茫茫一片的沙地，只是他昨天画的符的印记还留在上面…… 　　“开挖吧。”清欢沉吟半晌开口。 　　“挖。”楼兆一声令下，那些人马上行动起来。 　　半个小时以后—— 　　“啊！里面有东西！！”有人惊叫起来。 　　然后又有其他人叫起来—— 　　“这里也有！” 　　“我也挖到了！” 　　“有好多……好多……” 　　“……” 　　明明是太阳当空的白日，可是现场的很多人都感觉如同置身冰窖，浑身发冷。 　　他们挖到的“好多好多的东西”，其实就是累累白骨。 　　这白沙地里埋着的竟然有几百副白骨！ 　　怪不得那桩打不下去…… 　　“楼先生，我看，你这度假村，暂时是建不起来了。”清欢转头对楼兆如是说。 　　楼兆盯着那些白骨，突然伸出手指着一个位置：“那个是什么？发亮的……”是白色的一根东西，和那些尸骨混在一起很难辨别，可是在阳光之下，它会发亮才引起了楼兆的注意。 　　离得最近的男人小心地把压在上方的尸骨给拨开，从里面拿出楼兆指的东西，送到楼兆面前。 　　清欢仔细一看，原来那竟然是一根白玉笛子。 第222章 僵尸 　　“玉倒不是上好的玉，不过是古董……”楼兆指着那玉笛问清欢：“你看这有多少年了？” 　　清欢接了过来，还没仔细看就听到那边传来惊呼声——“变黑了！” 　　清欢看过去——原来方才的累累白骨竟然开始变黑…… 　　“不好！”清欢一惊：“快找个顶棚遮住，最好是黑色的！” 　　楼兆当即命令人照办——还好，在施工地顶棚还是有准备的，虽然不是纯黑的，但深灰色也差不离。 　　“这是怎么回事？”楼兆问清欢。 　　“这些骷髅……并不是普通的骷髅……”清欢皱着眉说。 　　“那是什么骷髅？” 　　清欢没有回答，把手里的玉笛塞给了楼兆，走到那巨大的坑洞前面，直接跳了下去，蹲下身，用一旁的棍子对那些尸骨开始翻检，而越到后面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楼兆难得没什么形象地在坑旁蹲下，问坑里的清欢：“怎么样？这些骷髅怎么了？” 　　清欢抬头看他：“这些骷髅生前已经不是人了……” 　　“那是什么？” 　　“行尸走肉，也可以说是……‘僵尸’。” 　　————————分割———————— 　　“为什么……这支笛子会出现在一堆僵尸的尸体中间呢……”清欢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那支笛子，喃喃道。 　　“这支笛子看来看去都很一般，会不会只是偶然？”楼兆开口道。 　　“我总觉得，这支笛子是个关键……” 　　“要不要吹吹看？”楼兆伸手就要去拿那支笛子，却被清欢阻止—— 　　“这种古乐器，千万不能把它弄出声响，一旦出了声，可能会把附在其上的灵给唤醒，那后果不堪设想。”清欢道。 　　“这么邪？”楼兆收回手：“你这么说该不会有经验吧？” 　　“有些事未必要亲身去试。”不过别说，他还真的深受其害——对了那琵琶施加在他身上的作用还有多久——他都要忘记了……只是不知道，现在他换了副身体，那作用会不会发生变化…… 　　清欢正是思索的当儿，房间门被敲响了—— 　　“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楼兆的秘书。 　　“少总，能找到的都找来了。”秘书把一叠古旧的书册小心地放在桌上。 　　楼兆看了眼：“好，你出去吧。” 　　“是。” 　　秘书转身离开，轻轻地合上了门。 　　楼兆把那叠书册推到清欢面前：“你要的东西。” 　　那叠书册就是这片区域的史志、地方志还有一些野史杂闻册子——这些东西别说在网上了就是在本地的正规图书馆都不一定找得到，这还是通过楼兆这边的路子从熟人那里借过来的。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时间就在清欢翻找资料而楼兆盯着清欢之中度过…… 　　清欢每找到一个有用的地方就用一旁的签子夹住，等他把所有的资料看完，抬起头的时候刚好对上楼兆漆黑如墨的眼眸，皱了下眉：“回神了，楼少总。” 　　楼兆的眼中盈满笑意：“说实话，小先生现在这张脸和原来比差得远了……不过，倒是越看越顺眼了。” 　　“楼少总如果有这个色心可以找的人一大把，可别搞错了对象。”清欢冷哼了声。 　　“何必这么见外，你叫我名字就好，礼尚往来，我也叫你名字如何，清欢？”楼兆嘴里念着清欢的名字，那两个字的发音尤其低沉温柔。 　　清欢听得鸡皮疙瘩都起了，拧眉道：“怎么我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就特别奇怪呢……” 　　“有吗？” 　　“好了，说正经事。”清欢正了正脸色，把用签子夹着的书页翻给楼兆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提到在A城西南方向两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归姚的村子，这个村子蚕桑耕种，自给自足，与外界往来较少。” 　　“归姚……” 　　清欢又翻到一页、那一页上有一张地图，地图描绘较为粗略，大致就是个轮廓，清欢指着右下方一个黑色的点：“应该就是这里，就是归姚……如果是这个方位的画，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你买下的这块土地，原来就是归姚这个村子所在……” 　　“可是，那里除了树木杂草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个村子？”楼兆觉得不可思议。 　　“归姚村存在了数百年，直到了一百年前，才画上了句号。这里我看到了三种说法，”清欢把每一个提及的地方指给楼兆看：“一个是这里，提到的是疫病感染，还有这里，说的是遭遇三日大火，而这里说的是天降邪灵，无一生还……不过提到邪灵的都是野史杂记，官方的普遍是记载了大火灭村，极少数提及疫病的也是一笔带过……” 　　“不同的说法，那也就是说肯定有造假的……”楼兆摸着下巴说。 　　“或者说，”清欢的手指敲着桌面：“也有可能都有真实的部分。” 　　“什么意思？” 　　“这么多官方文件提到了大火让整个村子化为灰烬，那么大火很有可能是真的，只是它发生的时间是在后面，也就是说，大火并不是导致村子灭亡的原因。”清欢继续说明：“那些骷髅死前是僵尸的画，那么天降邪灵就是真的，这个邪灵没有错的话，这才是归姚村灭亡的真正原因。至于什么大火，那都是僵尸病毒泛滥之后的事了，这场三日大火也许就只是一场彻底的清理和终结吧。” 　　楼兆点头：“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么一切都捋顺了……僵尸毒感染了村民，带来了灭顶之灾，后来在一场大火中结束一切……” 　　清欢呼出一口气：“不，其实还有最大的两个疑点。” 　　“什么？” 　　“一，无缘无故，僵尸毒从何而来，就算是天降灾祸，也有因缘的吧？二，僵尸可不是一场大火可以灭得了的，况且，我们看到的那些骷髅分明不是烧死的，那他们是怎么被消灭的又是个疑点……” 　　见清欢的目光再次移到那玉笛上面，楼兆问道：“你还是觉得这和笛子有关？” 　　“我只是觉得，这笛子出现在那里太过突兀……肯定是有什么问题……”清欢望着楼兆：“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昨晚听了一夜的笛声？” 　　“当然记得……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听到的笛声……就是来自这个笛子？”楼兆古怪地皱眉：“这笛子埋在那么下面，你怎么可能听得到？就算你耳力真的那么好，那笛子又是谁吹的呢？难不成是那些僵尸骷髅？” 　　清欢靠在椅背上，叹口气：“我原来就极易招致这些阴灵的东西，现在换了个身体，竟然还是避免不了……想想，既然能被我听到，那这笛子……肯定有古怪……” 　　看着清欢苦恼的样子，楼兆微微一笑：“算了，别想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已经报警了，让那些警察来处理吧，那度假村，不建也罢……” 　　清欢揉了揉眉心：“楼兆，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听到清欢叫自己名字，楼兆心里一软，点头：“好，我先出去，有事你叫我，我就在楼下。” 　　“嗯。” 　　目送楼兆出门，那道门被关上了，耳边听着楼兆的脚步声远去，清欢把目光重新放到面前的那支笛子上面，犹豫了半晌，他终于把那笛子拿了起来，指腹轻柔地抚触那光润的表面……似乎有一种吸引力，在吸引着他…… 　　清欢深吸口气，把那玉笛凑到唇边，吹出了一口气…… 　　眼前的画面一下子混沌了起来，然后周围的声音似乎凝滞了，直到一道笛子的声音由远及近，眼前也不再是现代化的书房，而是月色和雾气笼罩的矮树林…… 　　浓雾散去，他看到了…… 　　那个穿着紫衣身形单薄的少年出现了，他一边吹着笛子一边慢慢往后退，目视前方——而在斑驳的树影之下，一群人踉跄着缓慢却有秩序地向着少年的方向前进，月色的映照下，那些“人”衣衫褴褛，身上裸露的皮肤混着血和土，目光呆滞，如同木偶……他们已经是行尸走肉，只是循着少年的笛声前进——少年的身后是一个银光粼粼的湖泊，可是少年并没有停下，依旧往后退，湖水漫过了少年光裸的脚，小腿，大腿，腰际……少年清冷的眸子没有一丝犹豫，盯着面前的行尸走肉，看着他们跟着自己下了湖泊……湖水最后漫过了少年的下巴、鼻子、眼睛、头顶……少年已经沉入湖中，可是那笛声竟然还从湖底传了出来……直到，所有的行尸都沉入湖底，笛声才渐渐消歇…… 第223章 素描 　　清欢定定地看着眼前瞬间平静无波的湖面，还有那仍旧荡在耳畔的笛声，他刚想要迈步过去的时候——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 　　夜色褪去，刺眼的白光过后，又是布置得高雅奢华的书房——清欢扭头看到了走进来的楼兆。 　　楼兆的神情似乎有些紧张，他的目光从清欢的脸上移到了他手里的笛子，拧眉道：“你刚才是不是吹响笛子了？” 　　“你听到了？”其实清欢只吹了一声而已。 　　楼兆点头：“你不是说不能吹响这笛子吗……不过，你刚才吹的是什么，调子有点奇怪……” 　　奇怪的调子……原来他也听到了…… 　　清欢猛地站起身，走向楼兆，神色严肃：“走。” 　　“去哪儿？”楼兆有些莫名其妙。 　　“回去那个现场。” 　　“你发现什么了吗？”楼兆很惊讶——他只是离开这么一会儿，清欢就有什么重大发现了不成？ 　　“我想，那些骷髅集中出现在那里并不是意外。” 　　“那是因为什么？” 　　“或许，那里就是他们最终的葬身之处。”毫无选择的葬身之处。 　　——————分割—————— 　　清欢和楼兆回到那现场时，那一块地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早上看到的那些骷髅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那些警察效率倒是快——不过想想也是，突然发现了一个这么大的尸坑，还好这些尸体是过百年的“古物”，如果是新尸，那他们肯定要头大了，别说上头的压力了，估计整个A城都要沸腾了。但是即便是古尸，在调查没有个结果，确定“安全”之前，这个消息也不会散步开来。 　　清欢越过那些警戒线，在那个大坑的周围走了一圈又一圈，眼睛一直盯着那中间的坑洞，楼兆就跟在他身后，看着清欢一脸凝重的模样，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突然清欢从上面跳了下去，然后做出一个更让人意外的举动，他直接躺在了那坑底，面无表情，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上方—— 　　楼兆一惊，也跟着跳了下去，可把后面的保镖给吓到了，不过楼兆没有开口，他们也就只敢在旁边守着。楼兆蹲在清欢身旁，轻声问：“清欢，你干什么？” 　　“我在想……躺在下面看上面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清欢看了他一眼，幽幽道。 　　楼兆抬头看了眼，正好对上那晃晃的夕阳，他转过头来：“你在想什么呢？刚才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 　　清欢坐起身来，徐徐道：“我们在地面上，而他们被长埋在地下，也许，他们躺在地下的时候也在看着上面，眼巴巴地在等待有一天有人可以让他们重见天日……” 　　“你的想法……还真特别。”楼兆总觉得清欢哪里不对劲。 　　“你知道吗？这里原来并不是平地，而是一个湖。” 　　清欢的话让楼兆有些吃惊：“湖？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湖？”即使是在此之前，这里也是平坦一片的，别说湖，连水都没。 　　清欢自顾自继续说：“那些僵尸之所以能够被消灭干净，而是有人引着他们沉入湖底，然后以湖为牢，把他们封在了湖底。而这湖与外界隔离，加上湖底怨气冲天，最后慢慢枯竭，被泥沙覆盖，日积月累，才变成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那你说的这个人是什么人？他能够驱动这些僵尸，并把他们消灭，那他一定很厉害……” 　　清欢轻轻摇头，语带遗憾：“不，他并不厉害，因为他是以自己的命来作为代价，他把这些僵尸引入湖中，自己也永远陪着他们沉在了湖底。”清欢把那支玉笛拿了出来。 　　楼兆看着那笛子：“这支笛子……” 　　“这支笛子就是那个人的东西。”清欢话锋一转：“楼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把他的尸骨拿回来。” 　　楼兆望着清欢半晌，才点头：“好。” 　　他不会拒绝清欢的要求，或者说，他很难拒绝清欢的要求。 　　————————分割———————— 　　楼兆的办事效率真的没话说，当天晚上，他就让人把那副尸骨给取回来了。 　　“按照你说的，用米醋浸骨，只有这一副显红。”楼兆对一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清欢说：“你看看，是这一副没错吧？” 　　清欢终于有了动作，他站起身来，走到那长桌前，看着桌上摆放的白骨——这副白骨目测有一米七多，骨架是正常男性的骨架大小。清欢伸出手来，放到那白骨的头上，他闭上了眼，手由那头骨的头顶往下，缓慢仔细地触摸，一直摸到了下颚骨，才停下了动作——他的脑子里，那张脸也逐渐地缓缓成形。 　　“清欢……你在干什么？”对于他抚摸骷髅的动作楼兆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好奇他这么做的原因——他的动作并不像是对一副白骨，倒像是那是一个人的躯体。 　　“我在摸骨……这个人死的时候年纪应该十七八岁，再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你这样摸摸就摸出了他的年纪，难道还能摸出他的样貌吗？”楼兆半开玩笑道。 　　“有何不可？”清欢收回了手，淡淡道：“拿纸笔过来。” 　　楼兆一怔，才明白他是认真的，遂让人把纸笔送了过来，送到清欢面前。 　　清欢在一旁坐下，就在那白骨的旁边开始描绘方才脑子里出现的那张脸——他现在的素描技巧好了许多，十多分钟一张大致的轮廓图就画好了，他把画递给楼兆：“画好了。” 　　楼兆接过来一看，愣了下，然后挑眉：“你确实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因为那张图上画的……分明就是他自己……不，应该说是他现在的这张脸。尽管画得比较粗糙，可是五官却很好认。 　　清欢把笔一丢，懒洋洋道：“就是和你开玩笑，谁让你问题那么多。” 　　楼兆笑看着他：“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的想法，如果你嫌烦可以不回答我。” 　　“不敢，”清欢撇嘴：“我现在还呆在你的屋檐下呢。” 　　楼兆脸上的笑容更深，“其实你和我大可不必分得这么清。好了，你饿不饿，我去楼下让人给你做点吃的填肚子。” 　　“嗯，你去吧。”清欢伸了个懒腰，在椅子上坐下，淡淡道。 　　直到楼兆出去，清欢的目光再次投到那副白骨身上，定定地看了半晌，他拿起楼兆随时放在桌上的那张纸，看着上面自己画的那张脸，吁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画的是真的。 第224章 招灵 　　在那个幻境中，清欢确切地看到了那个少年的正脸，那张脸和肖闻一模一样。和肖闻长得一样的……清欢可不觉得那是巧合…… 　　清欢看着桌上摆着的那副白骨，轻叹口气：“如果你能说话就好了。”视线移到那支玉笛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拿了起来，若有所思。 　　“乐器吸灵，玉能聚魂……你能开口吗？……”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楼兆捧着个托盘进来了，还未开口，就听清欢说：“楼兆，能给我一碗白米饭吗？” 　　楼兆一愣，点头：“不过你要等等，先吃这些垫垫肚子吧，我让厨房去做。” 　　“我要冷饭，不是吃的，有用。”清欢继续说：“还有，你家有没有供一些东西，蔽日神佛什么的？” 　　楼兆一笑：“招财猫算不算？” 　　清欢皱了下眉：“没心情和你开玩笑，说正经的。” 　　“好了，没有，我不信那些玩意儿。”即便楼兆知道鬼神之说是真的，也不打算敬奉起来——公司和门店的关公财神之类另当别说。 　　“不管你信不信，对神佛恭敬些。”清欢提醒他。 　　楼兆并不在意：“反正我也不会和他们打交道。” 　　“你以为不打交道就如何，小心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楼兆笑笑，完全没放在心里——此时的他是料想不到他未来有一天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哦，还有，你家有红筷子吗？”清欢又问。 　　“红筷子？” 　　“就是那种涂上红漆的木筷子……不会没有吧？” 　　“红漆木筷……我倒是记得有一双红木筷子，可以吗？” 　　“那……当然最好了。”谁家会有红木筷子啊…… 　　“你又是要白米饭又是要红筷子，到底要干什么？” 　　“要白米饭和红筷子是为了堵住路过不相干小鬼的嘴，而神佛不能供着是因为怕有他们在，我引不出灵来。”清欢解释道。 　　“你要引灵？……就是招鬼的意思？” 　　“差不多吧。”清欢点头。 　　“可是我记得影视剧里那种招鬼都是要做什么法事，至少摆个香案什么的，你就这么简单就能招来的？”楼兆表示怀疑。 　　“我用不着那么大阵仗，况且，影视剧里夸大的成分居多……”清欢说：“只是，待会儿你要回避一下。” 　　“为什么？我不能看吗？” 　　“你……”清欢上下看了眼楼兆：“身上阳气太盛，就别凑热闹了，我可不想白忙一场。” 　　“……好吧。” 　　等在楼兆的帮忙下，一切准备好了。 　　等楼兆出去以后，清欢把所有的窗帘都给拉上了，室内的灯光也只留了一盏最暗的。然后把那碗白米饭放在角落里，把红筷子直直地插在米饭中间——其实以楼兆家的条件，完全可以有更好的东西摆上来，不过那些过路小鬼是不能“宠”的，给他们的东西太好万一太贪心可能就不愿意走了，或者还想着回来再关顾——那就麻烦了。 　　完毕以后，清欢才回来做正事。那支玉笛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润泽光芒，清欢拿起一旁楼兆放着的水果刀，在自己的指腹上轻轻划了一个口子，那鲜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清欢马上拿起玉笛，把鲜血涂抹在玉笛上面…… 　　“一定有有用啊……他的血……”清欢嘴里喃喃着，一直等看到那玉身上的鲜血被玉吸收了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下来——“附身在玉笛里的灵者，请接受我的召唤，出来吧……” 　　直到那鲜血被吸收干净，清欢等了一会儿，才见一道白影从那玉笛里施施然飘了出来，然后在清欢的面前成形……他的身影并不明晰，面容也呈现半透明状，然而…… 　　“是你……”清欢也想不到，那玉笛里附着的那个灵就是那个少年。 　　他也望着清欢，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是……你是谁？” 　　“如果你说的是我这具身体的画，我现在只是暂时借用而已。”见他困惑的样子，清欢继续解释：“因为原来身体的主人自杀了，我就借了他的身体……你方辛，他的魂魄我已经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自杀……”他顿了下：“你……你现在的这副身体现在几岁了？” 　　“十八岁。” 　　他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是啊，十八岁了，寿命确实到头了。” 　　清欢听他这么说，疑惑道：“为什么你知道他的寿命只到十八岁？” 　　“因为，我的每一世都不会超过十八岁。” 　　“所以你的上一世也是十八岁终结的？”清欢更加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对我的惩罚，也是我的诅咒。” 　　清欢拧眉：“那这个诅咒也太可怕了。究竟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我犯了一个大错，违背了上天的旨意，罪有应得。”他回答道。 　　“你……究竟是谁？按你说的，你应该已经转世了，就是我现在的这副身体，为什么还会留在玉笛之中？” 　　“附身在玉笛中的是我唯一拥有最开始记忆的一缕清魂，上一世我为了镇住湖底的冤魂留下这缕清魂，剩下的魂魄皆投胎成人，也就是你这副身体。” 　　“想不到会如此复杂。”清欢继续问：“能告诉我你的上一世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轻轻点了点头，开始叙说：“我的上一世……那时世道混乱，我自幼父母双亡，四处颠沛流浪，给人家做过帮佣，也跟过草太子打杂，一直到我十七岁的时候，那时候我跟着一个戏班子四处跑江湖，那晚赶路经过一片荒地，我们走岔路了，哪里想到那会是乱葬岗，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鬼东西从坟里爬出来，那些鬼东西追着我们跑，戏班子里的很多人都死了，我以为我也会死掉，可是在关键的时候，有一个人救了我，那个人很厉害，很轻松就把那些鬼东西制服了……他救了我以后送了我一件东西……” 　　清欢见他的目光放到自己手里的玉笛上，举起来：“就是这个？” 　　他点头：“他跟我说这支玉笛可以催眠那些邪灵，让他们乖乖听话……在他离开的时候，他还郑重告诉我千万不要往东南方向走……我那时当然答应了，可是却想不到后来的事……”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戏班子里死了很多人，所以我们剩下的几个人后来也各奔东西了。我原来就想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谁知道阴错阳差，连船都坐错了，完全去了相反的方向……” 　　“就是那个‘东南方向’？” 　　“是，我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后来我到了归姚村，归姚村的村民都很淳朴，村长也很欢迎我在归姚村住下，我那时一心觉得找到了归宿，竟然一住住了一年多时间，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了村里老师教授用的一张地图，才发现，原来归姚村就在‘东南方向’！我马上想起了一年前的事，就想要离开归姚村。”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但是，已经为时晚矣。噩梦，就在这个时候降临。” 第225章 百年前的噩梦 　　“……就是那一天，村头有一家人病倒了，接下来每天都有人生病，生病的人脸色青灰，昏迷不醒，日渐干瘦，直至断气……我们找不到病源，也不知道如何救治，因为越来越多人染病，所以觉得可能是可怕的疫病，村长上报给县里，而县城里的政府知道了之后，刚开始还陆陆续续派了几个医生来看，后来大约是见无药可救了，就封锁了村子不让我们出去了，再后来……有一天晚上，当村里的人都在睡梦中时，那些因怪病去世的人竟然从坟里爬了出来，他们砸窗撞门，进来以后见人就咬，被咬的人要么被咬死，要么也跟着染上那种病……一夜之间，如同炼狱。而归姚村也就彻底被封锁了，想要出去的不管是活人还是怪物，都被枪炮袭击。活着的人每天不是在担心自己生病就是担心被那些怪物袭击，想逃也无处可逃……日夜生活在惶恐和折磨之中……一天又一天，被隔绝了的归姚村活着的人所剩无几，我眼看着周围熟悉的人不是被撕咬成碎片就是变成了怪物……我知道，总有一天，外面的封锁也会失效……一旦村子里的怪物跑出去的画，那么整个世界都会变成地狱……” 　　“所以，你选择用自己的命作为代价把那些怪物封在湖底？” 　　他轻轻点头：“我知道那支笛子有催眠的作用，也无意中知道那些怪物怕水，所以我就用笛声吸引他们跟我进入湖中……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这个办法其实很笨。 　　“而你的办法确实奏效了……也是阴错阳差吧，如果你不是用命相抵，也不会形成那么深的执念把那些怪物囚在湖底。”清欢说：“只是……还是不知道一开始的病是如何引起的……难道在那之前就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吗？” 　　“奇怪的事……”他想了想说：“就是在那之前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养的牲畜莫名其妙死了……真的是莫名其妙，身上完全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那那些死了的牲畜呢？” 　　“被宰了吃了啊……那个时候，谁家的粮食不是宝贝啊，这到年下可都是大菜了。”谁家的牲畜死了只能自认倒霉，就当提前贴补家里了。 　　“我想，或许你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吃那些牲畜。”清欢皱着眉说。 　　他睁大眼睛：“你是说那些问题是出在牲畜身上？” 　　“时过境迁，现在也只是猜测。” 　　“其实……”他也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记得，我曾经见过一个怪人。” 　　“一个怪人？” 　　“应该说是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我见过两次，一次是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的一个晚上，我看到那个影子出现在村里的钟楼上，不过一下子就消失了，第二次……就是最后的那个晚上，我把引人湖中的时候，我最后看到那个影子就在岸上，可是当时我已经顾不上许多了，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他摇了摇头：“只有影子，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会不会是……”清欢联系他之前说的画：“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在乱葬岗救过你还告诫过你的那个人，会不会……他们其实是一个人？”毕竟一个故事里出现两个意外的人……也不太符合常理了。 　　“不是。”他很肯定地摇头：“因为那个救我的人我认识。” 　　清欢奇怪道：“你之前不是说不认识吗？”前后对不上啊。 　　“如果光是我前世的记忆里当然不会认识他，可是我经过几时轮回我，不可能不认识他。”他脸上露出感慨的神情。 　　“这话怎么说？” 　　“因为他……”他顿了下：“就是引渡亡灵的黑无常。” 　　清欢握着笛子的手一紧：“你说……那个救你的人……是黑无常？！” 　　“是啊，我们打过几次交道，当然认识。”他不解地看着清欢，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大：“怎么了你？” 　　清欢哪里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个人见过黑无常……也是，都是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并未投胎成白清欢，可不还是地宫里的黑无常吗？ 　　“你认识黑无常……他是……什么样的人？” 　　“黑无常吗？”他回想了下，缓缓道：“他形容俊美，气质脱俗，看似冷漠，却心怀慈悲，完全不像是在地府供职的阴差……若不是我身不由己，倒是很想与之结交一番……”他的语气带着可惜。 　　“那……他在地府里的待遇好吗？” 　　“我始终只是亡魂，地府中的事并不清楚。不过，我几番看下来，地府中的差官对他都是恭敬有加，想来并不差。”他望着清欢：“为何你对黑无常这么感兴趣？” 　　“我……只是好奇罢了。”清欢转移话题：“能知道你当初究竟犯了什么过错，要被这样惩罚轮回？” 　　“我……”他抿了抿唇：“你别看我现在落魄，连个鬼都做不成，想当初我也是风光过的……那时我正值年少，一心除魔卫道，倒是有了些成就，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栽了个大跟头，道法尽失不说，因为一己之私，一时心软连累一城百姓，搭上几千人的性命……这几世轮回皆是少年夭亡，不得好死，也是活该我要受的罪。” 　　他的这番话，里面说不得内含着多少故事，可是清欢见他也是往事不堪回首，遂不再深究。 　　“你如今这样也是无处可去。我们相识也是缘分，”清欢道：“我虽说不能帮你摆脱轮回诅咒，但也能保你一时的平安。不如你以后且先跟着我，再寻机会。我叫白清欢，还不知你的名姓。” 　　“我……”他看着清欢：“我叫白曦……真是巧合，我们竟然一个姓，不是一般的缘分。” 　　“确实是巧合。”还有你不知道的巧合呢……清欢心道：若是你日后知道了也别怪物瞒你，我现在才是身不由己呢。 第226章 撞见 　　黑色的宾利车在巷口慢慢停了下来——这样高级的进口车出现在这块地方，如果是白天肯定会引来不少人侧目。 　　“谢谢你送我回来了。”清欢对楼兆说。 　　楼兆跟着他下车，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情况，人前我们还是避忌些好。”清欢一本正经道。 　　“这话倒像是……”楼兆脸上的笑意更深，戏谑道：“我们是在进行地下情……” 　　“不要乱用词语好不好……” 　　清欢正和楼兆说着，不防那边有道黑影驻足…… 　　“什么人？！”楼兆的保镖当然不是吃素的，几步上前，两下子就把那个人给擒拿住了—— 　　“哎呦哎呦，疼疼……放手……” 　　清欢听那声音很熟悉，仔细辨认，原来是——“郑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你认识？”楼兆问清欢。 　　“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我妈妈的……”清欢给了楼兆一个眼神。 　　楼兆会意，对那边的保镖说：“放了他。” 　　“是，少总。” 　　那郑丛刚被放开马上就凑了过来——他头发凌乱，衣服上也有不少折痕，脸上有几处可见的伤痕——明显不是楼兆的保镖的“杰作”，不知道在哪里惹事被人给教训了…… 　　郑丛还带着血丝的眼睛在看到一身高级定制深灰西装，头发一丝不苟，一身“贵气”的楼兆，他脸上的笑容马上变得小心和讨好，“闻闻，这位先生是谁啊？” 　　清欢冷淡地回答：“我们偶然遇到的，他只是好心送我回家而已。” 　　楼兆要说什么，可是被清欢一个眼神扫过，会意，敛了敛神情，开口道：“那我先走了。” 　　“嗯，谢谢您了。”这“您”字说得生疏而客气，可是听在郑丛耳中，更加肯定眼前这个男人身份地位都非比寻常。 　　一直到楼兆的车开走了看不见了，郑丛还站在原地探望—— 　　“郑叔叔，你不回去吗？”清欢深知郑丛这个人的贪婪个性，当然不想要他知道自己和楼兆的关系，要不然还不知道他惹出什么事来。 　　“闻闻啊，那位先生到底是谁啊？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呢？”郑丛跟上清欢，一边探清欢的口风。 　　“都说了是偶然认识的，我对他并不熟，他们这些人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郑叔叔就不用太关心了。”清欢说。 　　郑丛沉默了会儿，又问：“闻闻，我听你妈妈说，你这两天都没回家，你去哪里了？” 　　“我和妈妈交代过了，我在同学家留宿。”清欢把原来的那套说辞搬出来——不过，郑丛并不是肖芮，那些话骗得了肖芮，郑丛却不会全信。 　　不想再被郑丛追问，清欢回到家就直接进了房间，把门给锁上了。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郑丛在他的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离开了，在外面丁零当啷的，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 　　清欢转过身来，却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黑色身影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还好及时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M，你搞什么鬼？！吓死我了。” 　　没错，此时无声无息出现在清欢房里的就是M——标志性的一身黑装扮，连头上的帽子戴着的都是黑色的。 　　M一只手撑在清欢耳侧的门板上，低声道：“白先生这两日过得十分潇洒嘛。” 　　清欢这时才想气自己放了M两天鸽子的事情，顿时就心虚了，干笑道：“对不起了，M，我真的有要紧的事做，所以没去你那边……” 　　“要紧的事？”因为头上的帽檐，M的脸上打上了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只是那银灰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就是和以前的人继续搅在一起……” 　　“以前的人……你是指楼兆？”清欢道：“遇见楼兆只是意外，当然，这两天我确实和他在一起，不过我们是有正经事要做，不是在玩……” 　　“所以，白先生确实和那位楼先生呆在一起了？” 　　“是。” 　　M凝视着清欢，那异于常人的眼眸似乎要把清欢的魂魄给吸进去——他慢慢低下了头，呼吸逐渐融合…… 　　清欢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对眼前的清欢有些反应不及：“M……” 　　“嘻嘻。”M突然笑了，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房间里的灯光瞬间亮了起来，光打在他的脸上，那个笑容一如既往地玩味——“看白先生慌张的样子……真是有趣……” 　　清欢知道他是在捉弄自己，气结：“我慌张……是你吓到我了好吗……”刚才那一瞬间，清欢差点以为M要亲吻自己——现在想来真是好笑，M怎么可能亲自己呢……M这个“人”根本应该和这些事都搭不上边啊，某种意义上，他就是另一种的“不食人间烟火”，才不会有那种感情上和欲望上的东西…… 　　M摘下帽子，也不客气地坐在了清欢那张小床上，长腿交叠在一起，一副慵懒的模样：“所以，白先生确实和那位楼先生坦白现在的情况了？” 　　清欢点头：“也不是我想要的……是楼兆先认出我的，我也没办法……” 　　“那你们这两天都做什么‘正经事’了？”M笑盈盈地望着清欢。 　　清欢现在也没办法隐瞒了，于是把那发现僵尸石坑已经后面发展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M——不过他把黑无常那段故事给掐掉了。 　　“这要说巧合还是白先生运气好呢？随即选中寄身的对象，竟然还有故事。” 　　清欢把背包放在一旁，抬眼看他：“这不是你替我选中的肉身吗？” 　　M没有丝毫心虚：“可是，最后占据他身体的是白先生。” 　　“你倒是撇清了……” 　　正说着，清欢的房门被敲响，清欢示意M噤声，转身去开门，只是开了一条缝：“什么事？” 　　“闻闻啊，”郑丛讨好地问：“你饿不饿？我要做夜宵，你想要吃什么？” 　　“我晚饭吃很饱，还没消化，不用做我的那份了。” 　　“那……”郑丛还要再说些什么，清欢却直接一句“对不起，我好累，要睡了，晚安”就关门了。 　　郑丛对着紧闭的房门，摸摸鼻子，心里暗骂清欢的不识相，暗暗发誓迟早让他吃苦头。 　　房内，M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清欢：“外面的那个人，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了，”清欢打断他：“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了。” 　　M望着清欢：“怎么，你的能力恢复了？” 　　“当然没有，只是从他的面相看出来的……满是嘿衰之气，血光之灾将近。”清欢回道。 　　“你们中国人的面相学真有意思……” 　　“就没有对你来说没有意思的。”清欢翻了个白眼：“你今晚这么清闲不用工作，不回去休息？你现在不是肉体凡胎吗？” 　　M伸了个懒腰：“白先生是在……赶我走吗？” 　　“我是……关心你。”违心之说。 　　M拍了拍自己坐着的床：“既然我来了，白先生不介意分我一半床吧？” 　　“你……”清欢睁大眼：“要和我睡一张床？” 　　M笑着点头：“没错。” 第227章 梦魇 　　“晚安。”清欢关掉床头的灯，对躺在身旁的M说完这句话后就安心躺下去睡觉了。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白色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床前一片银霜。 　　M翻转过身，即使是在黑暗中，他的视力依然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周围得一切。 　　少年或许真的太疲累了，沾床不久就睡着了。他的呼吸很浅，却明显已经睡熟了。 　　M望着他的脸，透过这张脸，看到的是少年原来的脸——以人类的眼光来说，当然是原来的那张脸更加好看，不过对于他来说，美丑也仅仅是皮囊而已，他更感兴趣的是那皮囊下面的部分…… 　　几千年来，清欢是唯一一个让他从里到外提起兴趣的一个人，一开始是对他的灵魂的美味度感兴趣，然后是想要研究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再后来是想要知道他的所有事情，包括那些他藏在心里的…… 　　如果现在问M是不是还想要吞掉清欢的灵魂，那他确实对他有欲望，可是这种欲望却和吞噬灵魂的那种欲望不同…… 　　M一开始也很不理解这种欲望，在不确定之前他选择离清欢远远的，因为他需要时间去弄清楚——他极其不喜欢那种自己思维和心情被掌控的感觉……后来他开始了这个角色扮演游戏，去学习怎么样做一个人类，和形形色色的人类交往，忽略自己身体里非人类因子——有一天顿悟了，他对清欢的那种欲望或许就是…… 　　“白先生，你这么美味，可是，我却不想一口吞掉……”M的手指轻抚过清欢的脸颊，低语道：“你说，该怎么下口比较好……” 　　如果清欢此时醒着，绝对下意识举动就把M给踢下床去。 　　M撑着脑袋，侧躺着，银灰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沉睡的清欢—— 　　突然，M的瞳孔缩了下——因为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清欢身上有一层白光笼罩。M一惊，坐起身来，果然看到了清欢身上有白色的柔光笼罩着，而且是忽明忽暗的…… 　　“唔……”而在睡梦中的清欢也眉头紧皱，发出呓语声，十分不安稳。 　　“白先生……白先生……白先生，醒醒……”M试图叫醒清欢，可是却失败了。 　　被梦魇住，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因为一不小心，可能就会…… 　　M神色一敛，握住清欢的手，与之十指交缠，然后闭上了双眼—— 　　M入了清欢的梦——那是一个白茫茫的世界，满是迷雾，看不清前路，M一边向前走，一边含着清欢：“白先生，你在哪儿？白先生？……”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牵住了M的手，毫无预警的——能够这么无声无息地接近M，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可是…… 　　“是我。”轻柔的声音很熟悉，是白清欢。 　　听到白清欢的声音，M放心了些：“白先生，你……” 　　“你跟我来。”清欢对M说完就拉着他往前走，他的脚步坚定，仿佛对这里无比熟悉。 　　他的手微凉，纤细修长，皮肤柔滑…… 　　M的神智拉回，看到了前方散去的迷雾以及逐渐清晰的风景…… 　　原来他们脚下是茵茵绿草，而周围鲜花丛生，芳香四溢，不远处是一个碧绿如宝石的湖泊，湖上天鹅戏水，湖边麋鹿嬉玩，真是一片和谐。 　　再看清欢——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是梦里的他和现实中的他并不愿意——梦里的他一头及腰的情丝束在脑后，身上是一件素白长袍，飘逸绝尘，宛如仙人。 　　清欢转过身来笑盈盈地望着M：“你怎么才来？” 　　他笑的时候，眼睛温柔得似乎可以滴出水来，而他的语气却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这是M从来没见过的一面…… 　　“白先生，你梦魇了，我来带你出去。”M对清欢道。 　　“为什么要出去？这里挺好的啊……”清欢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情愿，那模样倒是有几分孩童模样。 　　“白先生，梦里的都是虚假的……” 　　“可是我喜欢这里……”清欢上前抱住了M的腰，仰头看着他：“M，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仿佛M不答应的话，下一刻他就会哭出来一般。 　　“白先生，你现在被梦控制，理智不清，你……”M突然变了脸色，因为清欢的手竟然滑进了他的衬衫，而同时他从清欢那敞开的领口看到了精致的锁骨和一片白嫩的胸口，就像是他爱吃的牛奶布丁…… 　　“M，你留下来陪我，我们一起……做一些快乐的事吧……”清欢一施力，把M推倒在地，趴伏其上，他身上的白袍领口松开得更大，露出了白皙诱人的肩膀——曲起一只腿，放在M的两腿之间—— 　　“白先生，”M眯起双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做……我们都喜欢的事啊……”清欢低下头，吻上了M的冰冷的薄唇，红舌叩门而入…… 　　任谁遇到这样的尤物心理防线都会崩塌，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 　　M本来就是暗黑一族，他没有人性，更没有神族的约束，他深知欲望，也享受欲望，堕落本来就是身体本能…… 　　然而…… 　　在清欢的手搭上他腰间的皮带，并试图解开的时候，M的手及时阻止了他，并在下一刻翻转过身来，硬是把清欢压在了身下——黑色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身体上，眼含水色，脸带春意，因为M猝不及防的动作，清欢的表情还有些惊愕和受伤，这更加能够刺激人的欲望，更何况是放纵肆意惯了毫无节操的魔性…… 　　“M……”清欢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M修长的手指扣住了清欢的尖细的下巴，他的目光是和平日的玩世不恭完全不同的冷厉：“你是谁？” 　　“M，我是白清欢……你不忍认得我了吗？” 　　“你不是他，或者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M能够任由他接近，就是他的感应准确无误地告诉他，这个人是白清欢，可是……他的行为，却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白清欢。 　　“M，你不喜欢我吗？”清欢空着的那只手不安分地磨蹭着他的身体：“我能感觉……你的身体……是喜欢我的……它……起来了不是吗……你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欲望呢……抱我，吻我……跟我交欢好不好……” 　　M唇角一勾，露出一抹邪笑：“我是可以放松欲望，但是也要看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他的梦里？”M的手毫不留情地收紧，看到清欢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也没有松开。 　　他脸色苍白，慢慢闭上了眼睛，下一刻他就从M的身下消失了…… 　　M一凝神，从草地上起来，转身看到了好整以暇站在那儿的“清欢”。 　　“说吧，你是谁？” 　　“我？”他对着M笑，眼里满是魅色：“我也是他的一部分，不过是一直被压抑着的一部分，也就是……他的欲望本体。” 　　“你只是欲望，为什么可以成形？” 　　“是他自己把我释放出来了……我被他压制了几千年，我也该出来了。”他的红舌舔了舔嘴唇：“他想要把我消灭掉，却想不到他又动了情，功亏一篑，哈哈。” 　　“我不管你怎么样，”M冷笑：“他人现在在哪里？” 　　“原来以为你会比较有趣，没想到一沾上他都一样……”他拢了拢自己的长发：“他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都喜欢他？凭什么他可以拥有一切……既然他选择了放弃，那么就归我好了……反正我不嫌多……” 　　“什么意思？” 　　“你是个例外，就送给他吧，至于那些应该是我的……我就不客气了。”他勾唇笑道：“好好看着他，别来破坏我的好事。再见……虽然我希望我们再也不见，不过，应该还会再见的。” 　　话一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了。M的眼前再次被白茫茫的雾气给笼罩。 　　M醒来的时候，清欢也醒过来了。 　　“怎么样，白先生？”M问清欢。 　　“我……我怎么了？”清欢有些迷茫。 　　“你梦魇了。” 　　“梦魇……”清欢喃喃道：“我梦见，好大一片雾，我怎么都走不出去，好可怕……” 　　M微微一笑：“没事，那只是一个梦，醒来就没事了。” 　　“咦？”清欢突然发出惊呼。 　　“怎么了？” 　　“我的脖子……”清欢的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好疼……怎么像是被人掐过一样……” 　　M打开灯一看，清欢的脖子上果然有一道红紫色的痕迹，M一想——那不就是自己在梦里…… 　　“怎么搞的……”清欢皱眉道：“睡觉前根本就没有的啊……” 　　M难得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可能你睡觉的时候姿势不对……” 　　“不是吧……喂，该不会你趁我睡觉的时候掐我脖子吧？” 　　“怎么会……” 第228章 变回来 　　赶着上课，清欢在路边买了早餐——是他平时比较爱吃的鸡蛋煎饼，煎饼里面还加了香肠、里脊和油条。 　　清欢边走边吃，可是他才咬了一口，就因为那浓重的油腥味，瞬间上来的恶心感让他忍不住就吐了出来，还好有纸袋吐在了里面—— 　　清欢看着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喉咙间那种感觉还在，身体深处的排斥感…… 　　为什么会这样？ 　　平时那么喜欢吃的东西，现在仔细看完全没有胃口，甚至觉得恶心——明明肚子还是空的，饥饿的感觉还在…… 　　接下来的一整天，清欢都没有吃任何东西，早上的那一口反应那么大——中午他还尝试去学校餐厅吃饭，可是一进去闻到里面浓郁的饭菜味，他几乎下一刻就冲了出来，如果再不出来他怕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吐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真的是饥肠辘辘。清欢感觉自己走路都轻飘飘了，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要去……打工。 　　M当时正在进行走秀排练，清欢在后台看衣服，说是看衣服其实也就是趴在化妆台上要死不活…… 　　真的……好饿啊…… 　　M返回后台的时候看到清欢的身影，挑了挑眉：“白先生不会是困了吧？” 　　“我是……饿……”清欢有气无力道，连抬头看一眼M都没力气。 　　“饿？”M奇怪道：“没吃晚饭吗？” 　　“不是晚饭……是……一天都没吃饭。” 　　M更奇怪了：“为什么不吃饭？” 　　“我也想吃啊……可是……吃不下去……闻到那味道就想吐……好饿……”清欢摸着自己的肚子——平得不能再平了，戳一下还凹下去……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M在清欢身旁坐下，低下头看他：“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昨天都好好的……早上起来我就买了个鸡蛋煎饼，吃了一口就吐了……闻到饭菜的油腥味就受不了……” 　　“是不是生病了？”M问。 　　“我把过脉了，没病，就是饿的……” 　　“那是怎么回事……” 　　正说话着，M的另一个助理过来了，手里提着一盒东西：“Mori，东西我买回来了。” 　　“先放着吧。” 　　“什么味道，好香……”清欢看过去，原来助理买回来的是一盒蛋挞。 　　见清欢的目光胶在那蛋挞上，M打开了蛋挞盒：“想吃吗？” 　　清欢看着那金黄的蛋挞，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想……” 　　M拿起一个直接塞进清欢的嘴里：“好吃吗？” 　　清欢咬着那蛋挞——好香……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吃到嘴里的东西……竟然没有反胃…… 　　于是清欢马上提起了精神，他两三口吃完了一个蛋挞，然后把手伸向剩下的蛋挞，很快他一个人就把一盒蛋挞给吃光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还想要吃？”M脸上带着笑容问。 　　清欢老实地点头：“还没吃饱。” 　　M转头对那边在检查衣服的助理说：“Yoyo，你去再帮我买一些dessert，多买一些。” 　　“好的。” 　　“你说你闻到饭菜味道就不舒服，但是你可以吃蛋挞，是不是说明你只是受不了油腥味？”M问清欢。 　　“油腥味……”清欢喃喃着：“好像是啊……” 　　“有没有这个可能……”M缓缓道：“你变回了以前一样，吃不了肉了？” 　　“吃不了荤腥吗？”清欢想想，好像是和以前一样：“可是……我会饿啊。” 　　“会饿是因为……你还是人类的身体。” 　　“我还是人类的身体……但是吃不了荤腥……”清欢沉默了良久，突然眼睛一亮：“今天几号了？” 　　“11月4日。” 　　“11月4日……九九八十一日……算算……好像是到时间了……”清欢低语道——那个琵琶施压在自己身上的咒语已经到期了。 　　“九九八十一日是什么？” 　　清欢看了M一眼，说：“我的欲望没了。” 　　“欲望？”M听了脸色僵了一秒——他想起来昨晚梦里见到的那个自称是清欢欲望本体的“人”……他最后说的那些话…… 　　“M，你在想什么？”清欢难得见到M发呆，问道。 　　“白先生原来是没有欲望的吗？”M望着清欢。 　　“以前是因为体质加上修行的关系。” 　　“那……有没有欲望对白先生有差别吗？”M又问。 　　“差别……有欲望的时候情绪容易受到影响，因为物质，因为……”因为“感情”。后面的词语清欢没有说出口。 　　“白先生开心吗？”M仔细观察着清欢脸上的表情。 　　“开心……”清欢想了想，表情淡淡的：“好像也没什么所谓吧……” 　　M若有所思。 　　————————分割—————————— 　　清欢一直在想，他的欲望被收回去了，可是他的身体却还是普通人的身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就是从龙肇失踪以后开始的，他和龙肇同命，如果真的这样，那代表龙肇发生了一些事导致自己也受到波及…… 　　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龙肇被金链锁住……龙肇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清欢一边想着，脚下百无聊赖地踢着小石子……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龙肇不出现不是更好？ 　　清欢看到路边一个便利店，背着书包走了进去，看了半天拿了一根草莓棒棒糖，走到柜台前：“你好，帮我刷一下。” 　　店员刷了条形码：“您好，两块钱。” 　　清欢拿钱包的时候，有个人走进来站在他旁边，对店员说：“一包白沙。” 　　咦，声音有点耳熟？ 　　清欢付钱的同时抬头看了那个人一眼——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季知秋”。 　　清欢忙移开了视线——虽然现在他的皮囊已经不是白清欢，他未必认得出自己，可是他还是下意识地躲开。 　　清欢拿了棒棒糖转身就走，他走得很快，可是走了一半他发现有人跟着自己，转身一看——“季知秋”……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 　　“请问，你……有事吗？”清欢表现得很镇定。 　　“季知秋”大跨步走到了清欢面前，他的眼神很奇怪，里面像是凝聚了很多东西，深沉得可怕——他猛地扣住清欢的肩膀，低声道：“终于……找到你了。” 第229章 福大命大 　　“终于……找到你了。” 　　清欢心下一惊：不是吧……这样都认得出来？ 　　“你应该认错人了，”清欢很是镇定地说：“我不记得自己见过你。” 　　“你竟然说你不记得我……”“季知秋”一把拽住清欢的衣领，把他用力一推推到了树干上——那一下很用力，清欢应该庆幸，这不是在夏天，衣服够厚，要不然非蹭掉一层皮不可。 　　清欢深吸一口气：“我确实不认得你，我是十二中的学生肖闻，难道你也是十二中的学生吗？” 　　“肖闻……”“季知秋”冷笑：“你以为改不名字就可以了吗？三百年了，我只要一想到你的脸，我就恨不得……” 　　“季知秋”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过他的眼神已经足够表达了——清欢都觉得自己要被他吃掉了…… 　　等等……三百年？ 　　清欢脑子转了转，这么说，“季知秋”他认识的那个人，应该是和自己这副躯壳一模一样的……该不会是…… 　　大概猜到了答案，清欢这下是从里面到外面都镇静无比了——他做出一副极其吃惊的表情：“三百年？你在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有人会活三百年呢？你看上去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啊，怎么会说这么奇怪的话？” 　　“季知秋”阴冷的眸子盯着清欢，那眼神似乎都可以在清欢的脸上戳出洞来了：“白曦，想不到你也有贪生怕死的一天，就这么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白曦……果然是他。 　　“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白曦是什么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你如果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清欢想要推开“季知秋”，可是他健壮的身材岿然不动。 　　“我倒要看你怕不怕死。”“季知秋”阴森的声音响起。 　　“什么……” 　　清欢还未反应过来，只感觉身体被钳制住，然后感觉腾空了，速度太快，眼前一片花白—— 　　等停下来的时候，清欢发现他们竟然站在悬崖边——看看周围他知道这里是哪里了，这里是A市海拔最高的山峰。 　　“你要干什么？”清欢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说了，看看你怕不怕死。”“季知秋”凝视着他，那眼神冰冷得可怕。 　　“我怕……”清欢马上接话：“我当然怕死了，哪个人不怕死？” 　　“季知秋”被噎了下，然后拧着眉道：“你以为我会再相信你的话？” 　　“你不要乱来啊……真的会死人的……”清欢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借来的身体又没了——“我真的真的没骗你，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只是……啊——” 　　清欢下面的话没说完，就见“季知秋”一甩袖子，然后清欢身体就飞出了悬崖，然后直直往下坠落了下去！ 　　这山虽然是A市最高的山，可是掉到下面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完了……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这魔物……非摔个断手断脚，然后以最痛苦的方式死掉…… 　　其实……他真的不想死…… 　　眼看就要摔到底了，一道蓝色的身影飞下来，及时揽住了清欢的身体，然后稳稳落地，不过一落地马上把他给推开了——清欢不及防，摔在了地上。 　　当然这种程度的摔，与刚才那种接近死亡的感觉差远了。 　　清欢暗自松口气——真的差一点……不过，他怎么在最后关头…… 　　清欢抬头看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季知秋”：“谢谢。” 　　“季知秋”拧眉，抱臂道：“看来你真的不怕死。” 　　“我都说了我怕死，”清欢从地上站起身来：“可是刚才那种情况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普通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只能等死啊。” 　　“普通人？”“季知秋”唇角一掀，冷笑：“一个‘普通人’，掉下悬崖，即将赴死的时候那么从容？一个‘普通人’，看到我飞下来救你，却没有丝毫讶异？” 　　清欢一愣，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说谎。一，我确实是个普通人；二，我并不是你口中的白曦。”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季知秋”眯起眼。 　　“你不相信我……”清欢扬起下巴，面无表情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吧，那样你就可以泄愤。” 　　“你以为我不敢？” 　　“是我不敢。” 　　两个人正僵持着，“季知秋”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皱了皱眉，把手机掏出来，刚才在便利店里买的那包“白沙”也掉了出来——清欢一看，没想到这魔物人类生活适应得那么快，还学会抽烟了。 　　“喂？”“季知秋”的语气很不耐烦。 　　“……” 　　“什么？他来干什么？” 　　“……” 　　“他不是才醒吗？这样到处蹦跶也不怕把自己折腾死了。” 　　“……” 　　“我不要和他通电话……喂！我说了不要……” 　　“……” 　　也不知道那头是谁，季知秋的脸瞬间难看得跟踩了大便一样—— 　　“我不是说了，别来惹我吗？我脾气可不好。” 　　“……” 　　清欢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心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把这魔物气成这个样子……一定很厉害…… 　　“你还敢威胁我？你真的不要命了……白清欢，你等我回去！” 　　清欢听到从“季知秋”口中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还有些精神恍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季知秋”叫电话那头的人“白清欢”……该不会有个人还和自己同名同姓？…… 　　季知秋挂了电话，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清欢：“今天我就暂且放过你，等改日我有空了再来和你算账！” 　　说完这句话，季知秋一个跃身就飞上去了——清欢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久久才回过神来——哎？不对啊！他把我一个人丢下来了！现在在崖底，这里树木茂盛，遮天蔽日的，眼看就要天黑了，他……该怎么回去？ 　　…… 　　最后清欢不得不求助于M，让他来接自己。M来接清欢的时候，看到他那狼狈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 　　“白先生，怎么，一个人来探险了？” 　　“什么探险？”清欢可没什么好心情：“我差点就葬身在这里了。” 　　M笑容敛了敛，“是怎么回事？” 　　于是，清欢把自己遇到那个魔物的事情告诉了M，末了加上一句：“你说，我今天是不是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 　　M听了却没有什么玩笑的意思：“把手伸出来。” 　　清欢不明所以，伸出手，摊开手心。 　　M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沾着自己的血在清欢的手心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你画符呢？”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咒语，以后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握紧拳头，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M如是说——这确实是简单的咒语，可是也要看召唤出谁，如果是M这样的身份，那可就不简单了。 　　“咒语……”清欢很是好奇地看着手心，直到那黑色的咒语消失为止：“真是神奇……” 　　“白先生要知道，你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要多加小心。”M嘱咐道。 　　“我知道……”清欢看着M，干笑道：“M，你现在这个样子太严肃了……我还真有些不适应……” 　　M听了，脸上露出了一贯玩世不恭的笑容：“白先生喜欢我这样？” 　　“谈不上喜欢，可是我习惯了……” 　　M环住清欢，“好了，白先生，抓紧我，我带你上去。” 　　“嗯。”抱紧M精瘦的腰，清欢心里感慨——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依赖M这个家伙的一天。 　　清欢忘记了一件事，刚才“季知秋”在电话里叫的那个名字，他不会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230章 失而复得的笛子 　　“闻闻，你回来了。” 　　清欢进门的时候，肖芮正在拖地——这段时间肖芮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的作息习惯，她是真心觉得自己有了依靠，有了安全感，当然不会再去做那种皮肉生意，可以说，这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嗯，妈妈，我先回房了。” 　　“好。” 　　清欢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开门进去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一眼看出了自己房间很多东西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分明是有人动过他的东西。 　　清欢皱眉，回头：“妈妈，你进过我房间？” 　　肖芮抬头：“没有啊……哦，对了，你郑叔叔说有件东西裸在你房间里了，他就问我拿了钥匙进去拿了。” 　　闻言清欢脸色一变，走进去直奔自己的床头柜，他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手紧了紧——不见了…… 　　郑丛…… 　　清欢咬牙，他走出去：“妈妈，郑叔叔去哪里了？” 　　“哦，他说是朋友有事，就出去了，去哪里我也没问。”肖芮问：“闻闻，你有事找你郑叔叔啊？” 　　“是，有重要的事情。”清欢有些牙咬切齿道。 　　肖芮见清欢神色有异，正要开口，这时清欢的手机响了。 　　清欢一看，竟然是楼兆的来电。 　　“喂？”清欢边接电话边走回屋里，并合上了门。 　　“怎么，语气那么差？谁得罪你了？” 　　“你东西丢了你心情会好？”清欢没好气道。 　　“原来是丢了东西……”楼兆拖长了尾音：“刚好，我得了件东西，不着地，是不是跟你丢的是同一件……” 　　房外，肖芮有些担心地看着清欢的房间，不一会儿，却见刚回来的儿子背着包又出来了，行色匆匆的样子—— 　　“妈妈，我有事出去了，你晚饭不用给我准备了。” 　　“啊？……啊……” 　　肖芮看着他出门，终于开始有这种念头——自己对这个儿子是不是关心太少了…… 　　再说清欢，出了门直接打车到了楼兆所指的茶室，他进入楼兆的包厢时，楼兆正在一个人在那里品茗。 　　清欢在他对面坐下，吐槽道：“还以为你会让去的是酒吧之类的地方，没想到是这么个古色古香的地儿。” 　　楼兆放下茶杯，笑道：“我想，这里你会比较喜欢。” 　　“可惜我现在没什么心情，”清欢抬了抬下巴：“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楼兆微微一笑，从一旁拿出个长方形的盒子，推到清欢面前：“看，是不是这个。” 　　清欢立马打开看了，果然，那里面躺着的就是清欢放在自己床头柜里的玉笛。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放松了—— 　　“还好，找回来了。” 　　楼兆道：“今天下午我去巡店的时候，那店长拿给我看的，说是好东西，才有人拿来典当的，我一看，竟然就是这个东西……你说，是不是巧合？” 　　“典当到你家去了，不是巧合，是运气好。”清欢叹气：“我藏在自己房间里的，哪里想到会被偷走。” 　　“就是你那个……郑叔叔？” 　　“除了这个见钱眼开的还能有谁？”清欢撇嘴：“如果他知道自己偷的东西里面住着一只鬼，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要不要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好啊，”清欢半开玩笑道：“把别人弄死了就成。”之前拒绝M是因为M那个家伙的手段清欢真怕把人弄死，而楼兆是人，好歹有些分寸。 　　楼兆给清欢倒了一杯茶：“喝喝看。” 　　清欢端起茶杯，先闻了闻味道，然后抿了一口，弯了弯嘴角：“恩施玉露……色绿味鲜，好久没喝过这么纯正的了。” 　　“你喜欢就好。”楼兆望着清欢笑。 　　被他这样盯着，清欢皱眉：“看我干什么？” 　　“我在想……”楼兆缓缓道：“明明和原来的样子差太多，为什么我还能认出你来……” 　　“好吧，我承认你很厉害，可以了吧？” 　　楼兆挑眉；“能够获得你的认可，我很荣幸。” 　　“……” 　　“这个茶室的点心很不错，要不要尝尝？” 　　“刚好，我也饿了。” 　　两个人也算是非常愉快地一起分享了茶点，结束以后，楼兆亲自开车送清欢回家，一直看着他进了家门—— 　　楼兆摇上了车窗，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怎么样，我让你调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 　　“跟踪丢了？” 　　“……” 　　“废物，等我回去。” 　　————————分割———————— 　　“白曦……白曦……你快出来……出来吧……” 　　清欢对着那玉笛召唤了大半天，丝毫没有反应。 　　“怪了……怎么不出来？” 　　清欢又试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结果。他不由有些泄气，躺在床上端详那玉笛，喃喃道：“该不会是被那郑丛给弄坏了什么吧……白曦，你怎么不出来呢？我有好多事要问你呢……” 　　清欢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道声音叫醒—— 　　“白清欢，救我……你快来救我……救我……” 　　那声音……是白曦的声音！ 　　清欢一个警醒，循着那声音而去，跟了一路，直到一条荒山野径上，清欢看到了前方一群白衣人提着夜灯排队前进——这场景很是熟悉…… 　　清欢看到了跟在那些白衣人组合的那个身影，瞪大了眼睛——是白曦！ 　　清欢想起来那些白衣人是什么人了，他飞奔过去，直接就去啦白曦的手：“白曦，快跟我走！” 　　白曦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何人竟敢来劫我的幽冥亡魂？” 　　随着冷厉的喝声，另一道白色身影由远及近飞到了清欢面前，只见他白衣白帽，身形飘逸，虽然那兜帽遮住了他的上半边脸，可是清欢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重茄。 　　“重茄……” 　　重茄摘下了帽子，露出了清俊的脸庞，额头的红莲印记格外显眼：“你是何人，竟然知晓我的名字？” 　　清欢讶异——重茄竟然认不出自己？！ 　　见清欢不回答，重茄自顾自道：“怪哉，我竟辨不出你的容貌，连你的声音也不甚清晰……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说自己辨不出自己的容貌和声音——难道，是M之前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也好—— 　　“我想要带他走。”清欢指着白曦说。 　　重茄冷笑：“他是我们寻找多日的亡魂，现在要拒回地宫，我劝你莫不自量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清欢还是第一次听到重茄这么冷酷的说话方式—— 　　“我想，你们搞错对象了，他并不是你们要找的亡魂。”他说的是寻找多日，怎么想都不会是白曦……应该是，肖闻的亡魂才对。 　　“有没有弄错，我们回去自毁判断，至于你……”重茄的话突然打住，他的视线停驻在了清欢手里的东西上。 　　顺着他的目光，清欢看到了一直被自己抓在手里的玉笛，重茄的眼神似乎对这件东西…… 　　“这勾魂笛如何在你手上？” 　　“勾魂笛？”清欢举起那笛子：“你是说这个东西？”居然还有名字……难道真的是什么宝器不成？白曦说过，这是当初黑无常送给他的东西…… 　　“这的地宫丢失百余年的物件，你从何而来？” 第231章 借口 　　“这的地宫丢失百余年的物件，你从何而来？” 　　“这个倒可以还给你……不过，你要把他放了。”清欢指着白曦说。 　　“这还容不得你讨价还价。”重茄冷笑道：“就凭你现在持有我们地宫丢失之物，我就可以锁你回地宫。” 　　“这东西在我手上，我说是我的也未必有错，你要抓我，我是偷了还是抢了，你可有看到？”清欢毫不示弱。 　　重茄也无二话，一甩袖子，一条锁链就锁住了清欢的颈臂：“看来，你是要跟我去一趟了！” 　　“求大人手下留情！”那边，白曦终于发出声响：“大人，他只是为救我而来，而那东西……也不是他的，是我交给他的……我甘愿跟大人进地宫受罪受罚，请大人一定放过他……” 　　清欢见白曦跪在地上向重茄求饶，皱起了眉头。 　　“你说这是你的东西，你又是从何而来？”重茄望向白曦。 　　“实不相瞒，这玉笛是黑无常大人赠与我的，并非我偷盗地宫之物。” 　　“黑无常？！”重茄脸色一变，其余鬼差听到也是大为吃惊，窃窃私语，重茄一个眼色扫过去，他们马上闭嘴了，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发出声响——重茄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白曦：“休得胡言，地宫早已无黑无常。” 　　白曦抬起头来：“现在没有，可是过去有。一百多年前的清源山，黑无常大人救了我一命，并送我这玉笛防身……否则，我是如何都拿不到这地宫的宝贝。” 　　“一百多年前……”重茄双眸闪动了下：“你怎记得一百多年前的事？” 　　“大人，我确实是百余年前的残魂，大人明察。” 　　“亏你是白无常，难道看不出他三魂七魄不全吗？”清欢插嘴道。 　　重茄看了清欢一眼，继续问白曦：“你可有证据证明这是黑无常送你的东西？” 　　“我……”白曦哑口无言。 　　清欢道：“但是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不是黑无常送他的东西。” 　　重茄收了那锁住清欢的锁链，对白曦道：“我可以放了他，而你无论如何要跟我去地宫，等审判过后再说。” 　　清欢听了顿觉不妙：“他已经是残魂，去了地宫便是有去无回……”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重茄面无表情道。 　　“可是……” 　　“大人，我可否与他说几句话再走？”白曦打断清欢的话，问重茄。 　　重茄顿了下，才轻点头。 　　白曦拉着清欢的手走到一旁：“是我连累了你，不该引你来的。” 　　“我没事……倒是你，跟他去了以后只怕……” 　　“我如今只是一缕残魂，就是想要投胎也投不了，地宫的审判我也并非未经历过。”白曦瞟了眼那边的重茄：“这白无常并非是不辨是非之‘人’，毕竟，他还是那‘人’一手教出来的……” 　　“那……‘人’？”清欢疑惑。 　　“就是黑无常。”白曦微微一笑：“我轮回几世，初见白无常时还是个跟在黑无常身后的懵懂孩童，后来逐渐长成独当一面的白无常……可惜，黑无常却已不再了……” 　　听着白曦叹气，清欢有些不自在，道：“这都是各自的造化……你此番前去，定要小心。” 　　白曦点头，末了才说：“也是奇怪，你用的什么法术，为什么看不清你的样貌？” 　　“并不是我……或许是我朋友帮忙罢了。”清欢含糊过去。 　　白曦要跟重茄他们走了，清欢却没有把玉笛还给重茄：“我怕东西给了你，连东西带人有去无回，还是在我这里保险一点。” 　　重茄看了看那笛子，冷冷道：“今日时辰不多，来日我必来取。” 　　“我等着。” 　　————————分割———————— 　　放学以后，清欢马不停蹄地赶去市中心的白马会场——今天就是M正式走秀的日子，这个秀是个人品牌秀，虽然没有四大时装周的秀那么大型，可是因为这个华裔设计师的知名度，也在国际时尚圈里引起了很大的关注。M作为开场的唯一男模，本身就是非常值得关注的。 　　秀正式开场是七点半，清欢赶到的时候M已经做好了妆发，正在和那个设计师聊天，两个人用的是法语，清欢只能听懂零碎的词语，即便是零碎的词语也让清欢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们在聊什么啊…… 　　他们说到最后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说到了自己，那画着浓浓眼妆的男设计师指了指自己，似乎一脸怀疑，然后M点了点头，设计师颇为风骚地挑了挑眉，两个人又说笑了几句，那设计师才扭动着细腰离开了—— 　　等那个设计师走了以后，清欢小声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说了很多啊，”M笑道：“先是八卦了下上次在巴黎秀结束庆功宴后台3P的绯闻主角，然后听他抱怨了他boyfriend藏在MB在衣橱被抓的事……还有就是最后他约我秀over后去他家品酒……” 　　清欢一听僵硬了下：“他该不会对你有意思，想要跟你那什么吧……” 　　“Sex？”M脸上的笑意不减。 　　清欢看了看周围，才说：“你小点声儿。” 　　M靠在椅背上，眼角装饰的黑色羽毛衬得他本来就深邃俊美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邪魅的味道：“放心，我拒绝了。” 　　“你拒绝了？我看他……好像没生气啊……”最后他们两个还和乐融融的样子。 　　“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想要就要，不要也没什么关系，我们还是合作关系。”M喝了口咖啡说。 　　“真是潇洒……”清欢嘀咕：“果然是外国人……”那男设计师虽然长着一副东方人的模样，可是因为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样子，正经的中文都说不了几句，早就被国外的文化给浸染透了…… 　　M但笑不语。 　　“对了，你们刚才为什么指着我，是不是说到我什么了？”清欢才不会放过这个细节。 　　“哦……”M拖长了尾音：“你以为我拿什么理由拒绝他？” 　　“什么理由……”清欢皱着脸：“不会是……我吧……” 　　M点头：“我说，我已经有伴了。” 　　“有伴……”清欢睁大了眼睛：“你是跟他说，我就是你的……” 　　M点头，很是坦然的样子：“这是个合理的理由不是吗？” 　　合理……个鬼啊！ 　　两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那边，M的经纪人急匆匆地过来了—— 　　“Mori，快快，大Boss过来后台了。” 　　大Boss……是谁？ 　　清欢用眼神问M。 　　M微微一笑，同样用眼神回答；我们的大Boss，你说，还能是谁？ 　　清欢的脑子转过来了——大Boss……Nano的大Boss能是谁……该不会就是…… 　　清欢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要躲起来，然而……后台的门被堵死，前面就是舞台，当然不可能…… 　　M十分淡定地指了指那简易搭起来换装的帘子，清欢会意忙掀开帘子躲了进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道：钟黎……这么会来这儿？ 第232章 我见到了我 　　清欢躲在帘子后面，听到外面突然安静了许多，然后是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Boss，您好，您好。”经纪人对着钟黎热情地打招呼。 　　“嗯。”钟黎扫视了一圈，看到了M，两人双目交换，对视了一会儿，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标准笑容，目光相交之处，双方都知道期间的火花。 　　“Boss，好久不见。”M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钟黎道：“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我对我的工作一向很有信心。”M笑道：“谢谢boss关心。” 　　“不好意思，不是我要来看你的。”钟黎冷冷道。 　　“那是谁……”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随着一个温和的声音，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躲在帘子后面的清欢听到那突然出现的声音，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M看到他的时候只是顿了下，脸上的笑容仍旧保持不变：“原来是白先生，听说你之前身体不好，我因为太忙了，没去看他，真是对不起。现在看白先生这样已经应该是没事了，恭喜。” 　　“没关系。我知道你今天有活动，就让黎儿带我来看，”他笑着说：“不会打扰到你吧？” 　　“白先生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 　　清欢听着外面的人在一来一回地打哈哈，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M口里的白先生……还有另一个白先生呢？他和钟黎关系那么好，还叫他“黎儿”，还有他的声音……不就是…… 　　清欢往后退了一步，不想碰到了一个架子，发出了碰的一声。 　　外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咦？谁在里面？” 　　M看到离帘子最近的那个人走向帘子，他的手动了动，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清欢看到了那帘子对面的影子，然后随着掀开的动作，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他穿着白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身材清瘦，然后是那张脸，精致柔和，白皙端秀，不过还是一眼看出来是个男孩子。 　　当然清欢的重点不在这里，因为这张脸，这个人……是属于白清欢的。 　　他看着清欢，嘴角慢慢上扬：“你好。” 　　他的表情太自然了，各个细节都完美无瑕。 　　清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肖闻啊，你怎么在里面啊？”经纪人看到肖闻，说。 　　“我让他在里面帮我整理衣服。”M开口道。 　　“是这样啊。” 　　钟黎似乎没什么耐性：“后台太闷了，我们走吧。” 　　“好吧。” 　　清欢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见他转过身走向钟黎，然后和钟黎一起并肩离开，直至看不见—— 　　看到自己站在面前……这种感觉……真的像是一场噩梦。 　　就那么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清欢感觉自己的后背全部是冷汗。 　　“他怎么了？”经纪人送完钟黎他们，回来看到清欢的样子问M。 　　“他身体不舒服。” 　　M走到清欢面前，放低了声音：“白先生，放轻松，没事。” 　　“他……”清欢终于出声了，他看着M：“他是谁？” 　　“他……” 　　“Mori，准备一下，快要开始了。”工作人员王这里喊了一声。 　　“OK。”M回应了一声，然后拉着清欢，让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来，弯下腰对他道—— 　　“白先生，从现在开始，你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听到了吗？” 　　清欢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听到M的话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M离开了以后，清欢就坐在那儿发呆，直到有一双白色球鞋出现在清欢面前，清欢慢慢抬头，看到了那张噩梦的脸。 　　他对着清欢笑：“我们能谈谈吗？” 　　“……好。” 　　洗手间的空间并不大，所幸味道并不难闻。 　　两个人一个靠着洗手台一个靠着墙壁，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知道我是谁吗？”他定定地望着清欢。 　　“你是谁？”清欢问道。 　　他笑道，一字一顿说：“我是白清欢。” 　　清欢马上反驳：“你不是。” 　　“你看看我这张脸，这个身体，不是白清欢是谁？”他含笑道：“我不是白清欢的话，那谁是，难道你是？” 　　“我……”清欢顿时哑口无言。 　　“你叫肖闻，”他说：“家里有一个妈妈，还有你妈妈养的男人，在十二中上学，和白清欢这个人没有一点关系，不是吗？” 　　“你对我现在的身份那么了解，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白清欢，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清欢冷下脸：“你就不怕我揭穿你吗？” 　　“揭穿我？”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你以什么立场来揭穿我？你是什么人？” 　　“我……”清欢深吸口气：“我才是白清欢。” 　　“或许以前是，”他凝视着清欢：“但是，从你决定放弃这个身份的时候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他逼近清欢，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自己做的选择就不要反悔。好好做你的肖闻，白清欢的事与你再也不相干。千万，不要干涉我的事。” 　　明明是自己的脸，可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残忍和戾气，那种感觉太违和了——当然，清欢也不会怕他。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如果你不怕我毁掉你所有的东西，你可以试试。” 　　明晃晃的威胁。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清欢知道他并不仅仅是威胁。 　　“我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他拽住清欢的领子：“几千年了，也应该轮到我了……” 　　“什么意思……” 　　“碰——”门被踢开。 　　清欢扭头，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身黑袍，脸色阴沉，如同魔魅般出现的M。 　　M手一甩，刚才还拽着清欢衣领的人就被甩开了，他的后背撞到了墙上，因为疼痛皱起了秀气的眉头，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 　　不过M却不为所动：“早就说过，让你不要碰他，要不然……I will kill you。” 　　“……”他站直身体，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脸上恢复了完美的笑容：“对着这副身体你也下的去手，果然是恶魔的同类。我也说过，只要他，还有你不要触碰我底限，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再看清欢一眼，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清欢看向M：“你知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M走到清欢面前，低头注视着清欢：“白先生，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清欢低下头：“M，不要骗我。” 　　“白先生……” 第233章 夜宵 　　秀结束以后，M并没有参加后续的活动，而是和清欢一起离开——却不想，在停车场，和另一拨人碰上。 　　左右出口的两拨人正面遇上了。 　　“boss，真巧。”M先打了招呼。 　　“嗯。”钟黎的回答很简洁——他这个人就这样，性格与外表不符的冷漠。 　　“M，再见。”那个人对M笑道。 　　M点了点头。 　　清欢的注意力放在钟黎身上——如果黎儿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不知道作何感想…… 　　两拨人擦肩而过的时候，M突然拉住了那个人的手：“白先生。” 　　“什么事？”那个人脸上维持着标准的笑容。 　　“我们现在要去吃夜宵，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M微笑着进行邀请。 　　那个人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下，他张嘴正要说话，却听那边的钟黎说话了：“欢，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 　　那个人看了钟黎一眼，然后接话道：“好啊，一起去吃也热闹，刚好，我和M你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清欢拽了拽M的衣袖，很奇怪M为什么提出这个建议。 　　M回头给了清欢一个放轻松的眼神，然后看向钟黎：“既然boss也去的话，不如……boss请客吧。” 　　如此坦然地让人请客……清欢嘴角撇了撇。 　　钟黎果然是很有boss的风范，直接对旁边的秘书说：“订一下Season餐厅的座位。” 　　“是。” 　　————————分割———————— 　　Season餐厅是自助式的西餐厅，里面的东西虽然贵，可是实在美味，所以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所以定位子很难得，当然，Season会为自己的VIP客人特别预留位子，只要提前打个招呼过去就行……事实上，这家餐厅，清欢之前和钟黎一起去过，当时因为清欢很喜欢里面的点心，钟黎还约了下次一起去，没想到，这次“下次”等了这么久，而且物是人非。 　　到Season餐厅不过半小时的车程——因为钟黎的身份以及M的影响力，他们这群人自然是在VIP专区，这个时间来吃夜宵的并没有多少人，所以VIP专区几乎是被他们给包了。而说是一起吃夜宵，可是钟黎的下属当然不敢和他同席，M这边的工作人员事实上也是Nano的员工，当然也不会想要和boss一起吃饭……清欢看那些工作人员去别的区域，也想要跟着去…… 　　M拉住清欢的手：“去哪儿？” 　　“他们……” 　　M笑道：“跟我一起，本来就是我要和你吃夜宵。” 　　清欢看了眼那边肩并肩站在一起选菜的钟黎和那个人，终于开口问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吃夜宵啊。”M很是坦然地回答。 　　“我不是问这个……”清欢压低了声音：“为什么要叫上他们……你明知道……” 　　“你就当我……”M眨眨眼：“想要巴结一下老板吧。” 　　“……”清欢暗自翻白眼：巴结老板还让老板请客也是…… 　　清欢和M站在甜品区，而钟黎跟那个人就在他们前面的水果区，清欢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谈话—— 　　“欢，菠萝你要吗？”钟黎的声音是对别人不同的温柔。 　　“不要。” 　　“橘子呢？” 　　“不想吃。” 　　“蜜瓜？” 　　“嗯……拿一点吧。” 　　“好。” 　　“你那边的草莓帮我拿一些……” 　　“嗯……” 　　以前是当事人，感觉不是那么明显，可是现在作为局外人来看，黎儿对自己真的很体贴，也很有耐心…… 　　“肖闻？肖闻？” 　　身边的呼唤声拉回了清欢的神智，他转头见M正望着自己：“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Macanon（马卡龙）？这里的Mcacnon很有名。” 　　“哦……好。” 　　“Napoleon（拿破仑酥）要吗？” 　　“嗯。” 　　“Chocolate Opera（巧克力欧培拉）？” 　　“嗯。” 　　“Crèmebrnulée（法式烤布蕾）？” 　　“好。” 　　清欢其实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在他回过神来看到M盘子里堆积如山的甜点时，眼睛都瞪大了——“你……你拿那么多吃得完吗？” 　　M很是无辜，回道：“不是你要吃的吗？我问了你，你都说好啊。” 　　“……”清欢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敢。”M笑道：“放心，就算你吃不完我也会全部吃完的。” 　　这个……还真的不用怀疑，M本来就热衷于甜点，而且他又不是人类的胃，想要吃多少自然可以吃多少……还记得原来在法国的时候，有一家甜品店有一个大胃王比赛，M欣然参加，结果M几乎把人家整个店的甜品都吃光了，最后店长吓得把最后作为奖品的超级马卡龙给了他们，然后一店的人恭恭敬敬把他们送出了门不算，还送出了街，那架势&绝对是希望他们此生再也不要踏进他们的店门了……后来，听说那家店关门休息了一个月才重新开门。 　　“M，你和你的这个助理感情真好啊。”对面的那个人笑着说。 　　M揽住清欢的肩膀，笑道：“肖闻很可笑，不是吗？” 　　“很少见到你对人这么好，比对我热情多了，真是让人嫉妒啊。” 　　“白先生不是有boss吗？Boss对白先生也是很……热情啊。” 　　那个人挑了挑眉，看向身旁的钟黎，却见钟黎盯着清欢看——“怎么了，黎儿？” 　　“你叫肖闻？”钟黎问清欢。 　　清欢点头：“是，我是Mori的助理之一。” 　　“我们见过面吗？”钟黎又问。 　　清欢能感觉到那个人看过来带着冷意的森森目光，转向钟黎：“可能在公司里见过吧，boss是大忙人，能记住我很荣幸。” 　　钟黎只是点了点头：“嗯。” 　　坐在一起用餐的四个人两两对坐。 　　“白先生要来点这个奶油意面吗？”M问清欢。 　　“不要，那里面有香肠。”清欢一脸嫌弃。 　　“你不吃香肠吗？”问话的是钟黎。 　　“肖闻不吃肉的。”回话的是M。 　　钟黎转向身旁的那个人，他面前正是一盘红酒牛扒：“欢以前也不能吃荤腥，现在可以吃了。” 　　那个人笑了笑：“人都是会变的。” 第234章 人都是会变的 　　“人都是会变的。” 　　“是啊，白先生确实变了。”M接话道：“变得……更像人了。” 　　M这话说得耐人寻味，不过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听得懂。 　　以前的清欢太过不食人间烟火，始终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个人身上的手机响了——虽然是高级餐厅，但是他们这里是vip区域，只要音量小点，通话是没问题的。 　　清欢虽然低头吃东西，可是一直在关注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只听他在说话—— 　　“失踪了？怎么回事？” 　　谁失踪了？……清欢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我现在过去。” 　　那个人挂了电话，钟黎问：“怎么了？” 　　“我一个朋友失踪了，我现在要去他家。” 　　“朋友？”钟黎拧眉。 　　“你见过的，就是陈梓然。” 　　陈梓然失踪了？！ 　　清欢的手下一划，银叉子划过了盘子的边缘，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 　　其他三个人都看了过来—— 　　清欢抿了抿唇：“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了……” 　　钟黎收回视线，对那个人说：“他又不是小孩子，就算失踪了，他家的人也可以报警，你去了有什么用？” 　　和以前一样，钟黎并不喜欢清欢太关心别的人。 　　“这次的事情有点复杂……”那个人的目光余角瞟过清欢，才轻声对钟黎说：“那黎儿你和我一起过去吧，这样好不好？” 　　钟黎点头：“那好吧。” 　　M这时开口：“白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那个人客气道：“不用了，有黎儿在就好了，你还是好好陪你的助理一起吃夜宵吧。” 　　“白先生太客气了。如果有需要尽管开口。”M笑道。 　　“我会的，再见。” 　　“再见。” 　　或许是知道真相的关系，清欢总觉得那个人漂亮的脸蛋上挂着的笑容像是一个假到不行的面具。 　　清欢一直目送那两人离开，听到身旁的M说：“白先生很担心？” 　　“如果黎儿出手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这话并没有那么有信心——钟黎对其他人并不伤心，况且他又对陈梓然他们保佑敌意，至于那个人……清欢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会真相帮陈梓然吗……有太多的不确定…… 　　“咦？这是什么？”M拿起桌子上的一件东西。 　　清欢一看：“是黎儿的钱包。”清欢一眼就认出来是钟黎的，因为那是他和钟黎一起去买的。 　　M随意地看了看：“嘻嘻，竟然只有一张卡……这个……”M好像看到了什么，挑了挑眉，然后把钱包递给清欢。 　　清欢低头一看，原来那钱包里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米色衬衫蓝色背心，正在伏笔疾书——好吧，其实是在写作业……一边的头发被拨到耳后，即便是这样，有些长的刘海还是遮住了一点眼睛，拍照的人应该是坐在他对面拍的，清楚地拍到了他纤长的眼睫毛和秀挺的鼻梁，以及因为认真而微微抿起来的唇…… 　　照片里的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清欢是不爱拍照的，如果面对面拍照他肯定要躲开，炸张也是在不设防之下被拍到的…… 　　M吹了声口哨：“下次白先生也拍一张照片，要是正面照，让我留在钱包里怎么样？” 　　清欢把那钱包合起来，说：“我记得你不带钱包的。” 　　M撑着下巴：“那我可以去买。” 　　“……无聊。” 　　这个时候，随着有些急速的脚步声，清欢看到了快步返回来的钟黎。 　　清欢脸上的表情凝了凝：“钟先生。” 　　钟黎的目光放到了清欢手里的钱包，清欢会意，忙站起身，把他的钱包还给钟黎：“不好意思，钟先生，您的钱包。” 　　“嗯。”钟黎伸手去接——两个人的手不经意地触碰到了一起，似乎有一阵电流，清欢下意识地就缩回了手，钟黎没有拿住钱包，啪嗒一声吊在了地上。 　　“对不起，钟先生……” 　　钟黎弯腰捡了起来，皱着眉看着清欢。 　　M看到两人那尴尬的气氛，起身揽住清欢的肩膀，笑眯眯地对钟黎说：“boss你别和小孩子计较，肖闻没见过boss这样的大人物，难免有点紧张。” 　　“黎儿。”那边，那个人在催促了。 　　钟黎表情正了正：“没关系。”说完，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餐厅，清欢松了一口气。 　　“真的那么紧张？”M歪头看清欢：“你怕什么？他认不出来的。”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一对上黎儿，我就有些心虚……” 　　M噗嗤一笑：“白先生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清欢叹了口气：“或许，这个决定……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如果黎儿他们知道我骗了他们，现在又突然出现了那个人……万一他们受到什么伤害……我……” 　　M的表情认真了些；“白先生，你后悔了？” 　　“我只是……害怕……”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以前是他想要逃离，可是现在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好吧，为了让白先生安心一些……”M顿了下：“我们去玩游戏吧。” 　　“又玩？”清欢实在是没M那么多玩心，他现在也禁不起折腾了。 　　M眨眨眼：“是找人游戏。” 　　————————分割———————— 　　此时，开往这个城市另一个方向的车上，钟黎手握着钱包，若有所思。 　　“黎儿，你在想什么？”身边的人问道。 　　钟黎转头看他，对他露出笑容：“没什么。” 　　“什么时候黎儿也有不能对我说的心事了？”他露出伤心的表情。 　　“不是……欢……我只是，不想你对别人那么关心……”钟黎说。 　　“黎儿，不是说过了吗？陈梓然是我朋友，他有事我不能袖手旁观的。” 　　“只是朋友吗？” 　　他点头：“是朋友。”暂时是。为了转移话题，他拿起钟黎手里的钱包：“这个钱包这边有点划到了……还是换一个新的吧，明天我陪你去买一个……咦？这里面的照片……是我？你什么时候拍的？” 　　“就是之前，你来我家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在写作业……” 　　“哦，想起来了……黎儿，你还偷拍我……”他把那张照片抽出来：“不过，这照片角度不够好，都没拍到整张脸……不好看……还是不要了……黎儿，再拍一张吧，拍整张脸……嗯……我们两个的合照怎么样？” 　　钟黎看着他把那张照片随意地扔到车上的垃圾桶里，然后拿出刚买的大屏手机：“来，黎儿，笑一个，我们来拍吧……” 　　“嗯……” 　　他靠在钟黎的肩膀上，两张脸凑到一起，同样出色的五官挤在一个镜头里，养颜度一下子up到了最高点…… 　　钟黎看着镜头里身边的人露出的灿烂笑容，突然有些恍惚…… 　　‘人都是会变的……’ 第235章 回望 　　陈梓然去哪里了呢？他被人绑架了——就在自己家门口被绑架……也真是讽刺。其实他知道绑架他的人是谁……能够在他家门口把他绑架走的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也知道……无外乎为了钱，为了这份家产…… 　　是他太过大意了……也是他太心软…… 　　现在他就被关在一个狭窄闭塞的空间里，他们给他打了针，导致他一直昏昏沉沉，全身没有力气，别说逃跑了，就是多动几下都做不到…… 　　“卡擦。”他听到了开门声，抬起头，随着门打开，光线进来了，因为背光的关系，那两个人看不清容貌，可是身影却很清晰…… 　　“啊……他的眼罩怎么没戴？”一个男人惊呼起来。 　　“闭嘴！”另一个男人喝住他。 　　“果然是你们，”陈梓然望着他们：“二叔，还有姑父……” 　　因为被认出来，其中比较胆小的那个有些畏缩，而另一个强自镇定：“你现在在我们手上，最好老实点。” 　　“那我也不废话了，”陈梓然面无表情：“你们想要怎么样？” 　　“我们要你手上50%的股份。” 　　另一个接着说：“或者拿出五千万来也可以。” 　　“50%的股份？五千万？”陈梓然冷笑：“凭什么？” 　　“小然，都这个地步了，你怎么还学不乖？” 　　“就是，我们只是……只是要回我们应得的……小然，你也太贪心了，一个人把所有的产业都拽得紧紧的，我们都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却一点都不为我们考虑……” 　　“唯一的亲人？”陈梓然冷哼；“绑架自己的亲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小然，你可要搞清楚，你现在一点筹码都没有，不是我们求你，是你要求我们。” 　　“我为什么要求……唔……” 　　被一脚踢中了肩膀，陈梓然倒在了地上，身体太没力一时间还起不来，然后就被揪住领子逼问—— 　　“说，你的保险箱密码是多少？” 　　陈梓然眼底闪过一抹阴冷，但是转念一想，原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道：“5688**********。” 　　“什么？”那两人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说出口，一时间反应不迭。 　　“5688**********。”陈梓然重复了一遍。 　　“等……等等……我记一下……” 　　一直等记好，陈梓然的姑父仍然有些不敢相信：“你该不会随便编了一个数字骗我们吧？” 　　陈梓然淡淡道：“是不是骗你们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对啊，我们去试一试……” 　　那两人起身刚要走—— 　　“等等，差点忘了。”二叔又返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原来是针筒：“今天的份不能忘了。” 　　说完他就蹲在陈梓然面前，把那针头扎进陈梓然的手臂，然后往里面推—— 　　“注意一点，不要都注射进去了……” 　　“啊……我已经……”二叔忙把针头抽出来：“不会有事吧……” 　　“应该……没事吧。”姑父催促他：“别管了，我们先走吧，反正给他注射了药，他跑不掉的。” 　　“嗯。” 　　陈梓然目送他们离开，一直等那道门关上了，他才支撑不住地卧倒在地——真是狼狈啊。他竟然落到这种境地…… 　　那药反应好快……加上之前的分量，现在他感觉从被注射的手臂开始，那种麻木感开始在全身蔓延，直到心脏的部位……却不是麻痹的感觉……而是抽搐……即使他忍耐性强，那种心脏的抽搐也让他承受不住…… 　　刚才姑父说不要注射太多……如果注射太多会怎么样……总不会死掉吧……如果这样死掉的话…… 　　这个时候，陈梓然的心里只想到了一个人…… 　　清欢…… 　　不甘心……他不应该这样死掉的……他还没有……他总觉得，他应该和清欢有一个结果的，这辈子…… 　　可是，即使不甘，陈梓然的双眼还是慢慢合上了。 　　…… 　　‘神殷氏，神殷氏……神殷氏……’ 　　有人在叫他，那个声音……好熟悉。 　　他慢慢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一张凑近却不减精致的脸庞。 　　‘你……’ 　　‘神殷氏，你终于醒了。’他的神情放松了：‘我们下棋下到一半，你就睡着了，睡了好久……我想你也到了巡视的时辰了，才把你叫醒的。’ 　　陈梓然坐直身子，才发现自己是趴在棋局上睡着的，周围是云雾缭绕的山峰，远处传来不知名的鸟鸣声——这个地方透着诡异，可是却莫名熟悉。 　　‘神殷氏，今天下了两盘半的棋，我们一输一赢，最后未分出胜负，明日继续吧。’ 　　面前的人一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他下意识地点头：‘好。’ 　　可是，陈梓然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神殷氏’是谁，他只是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是清欢……可是……却又不像他…… 　　他一身素白的衣衫，头上却无寸发，面容祥和平静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总觉得，他虽然在自己面前，可是，却离得很远…… 　　‘神殷氏，还有一日是不是？’那人突然开口问。 　　陈梓然愣了下：‘什么？’ 　　‘离我魂飞魄散之日，还有一日。’他缓缓道：‘我算过了，我……只剩下一日了。’ 　　‘不，’他的脑子里还有一个声音，他几乎和这个声音一起说出这句话：‘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天命如此，我的大限将至……神殷氏，这段日子，谢谢你陪着我……让我不至于在最后的日子太过孤苦……’ 　　陈梓然望着那人，他的神情有着超脱尘世的感觉，可是，却也带着些许悲哀—— 　　‘……可惜，直到最后，我也没有等到我要等的人……’ 　　陈梓然并不知道他要等的是谁，他只知道无论是白清欢还是眼前这个人，他都没有办法做到放手——陈梓然抓住他放在棋盘上的手，冰冷的：‘不要等了好不好？’ 　　两人四目交接，眼前这个人的身影突然模糊了，然后一道白光劈过来，陈梓然下意识地挡住自己的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场景已经变了—— 　　他置身于一个巍峨高大的宫殿里，不，应该说，他是跪在里面的——面前站着一个人，华服高冠，天生的威严和尊贵，他扶着长须—— 　　‘殷氏，你可知错？’ 　　陈梓然还未开口就听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发声了：‘我知错了。’ 　　‘你即已知错，只要你诚心悔过，本君可以从轻发落……’ 　　‘帝君，我并不悔。’ 　　那帝君一甩袖子：‘混账！你违逆天命，可知道是犯了多大的过错？为了一缕孤魂，值得吗？’ 　　‘帝君，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千年道行毁于一旦也甘愿？’ 　　‘千年道行算什么？帝君，从前，我并不知，何为悲何为喜，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世间能有一个人让你牵挂是多美妙的一件事……’他对着那帝君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我甘愿接受所以的惩罚……我只想要帝君一句话？’ 　　帝君冷哼：‘什么话？’ 　　‘他……没事吧？’ 　　帝君颇有些咬牙切齿道：‘他……好得很。’ 　　‘那就好。’他露出笑容：‘帝君，我已经别无所求。’ 　　帝君背过身：‘殷氏，你真是无药可救……你们……冤孽啊……’ 　　他再次叩首，深深的，‘帝君，请保重……’ 第236章 梦里寻他千百度 　　奈何桥边，长长的队伍缓慢而有序地前进。 　　神殷氏站在队伍中间，不经意看到了那一身黑袍立在桥头的人，他目光沉静，神态平和，面无表情地望着从他面前经过的每一个亡魂。 　　神殷氏一直盯着那个人，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也感觉自己的胸口也跳得越来越快…… 　　直到他站在了那人的面前，两人目光交接，可是那人眼中却无丝毫波动，仿佛自己只是个陌生人。 　　‘仲珈，帮我盛汤。’旁边的红衣少女对那人说。 　　那人点头，从那铜器里盛了一碗汤，递给了离他最近的神殷氏：‘这是你的。’ 　　神殷氏握了握拳头，接过那碗汤，然后一口喝完。把空碗还给那人：‘谢谢。’ 　　‘不客气。’ 　　红衣少女看看他又看看那人，才说：‘快走，时辰到了。’ 　　神殷氏的喉头滚了滚，终究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那人点了点头，依旧低头去盛汤，交给后面的亡魂。 　　神殷氏随着队伍慢慢前进，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头。他按住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会有这么痛的感觉？…… 　　他想起了帝君的话：‘他一旦清醒便不复记忆，你却要经受轮回之苦……也罢，轮回也是历练，只要你能忘了他，忘了这段情，你这一劫也就过了……’ 　　忘了他……可能吗…… 　　一步又一步，神殷氏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上剥离——从桥头走到桥尾，脑子一片空白…… 　　或许……真的能忘掉…… 　　然而……场景一个个地变幻，他已经不知道在地宫来来回回多少次了，每次看到那道黑色的身影，所有的前尘往事都会回来——不过几时日的相处，不管经历几世都还是忘不了…… 　　帝君，怕这一劫，我是过不去了…… 　　到了那一世，想不到来接他魂魄下去的就是那人。 　　那人走在前头，他跟在后头，一步步往前走，望着他瘦削的背影，原来的记忆倾覆而出——有好几次，他都想要上前拉住那人的手，拥他入怀，想要…… 　　‘无常大人。’终于，他开口了。 　　那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他：‘有事？’ 　　‘大人，在进地宫之前，’他望着那人，眼里暗藏着贪婪的渴求——‘可否满足我一个愿望？’ 　　那人拧了拧眉：‘什么愿望？’ 　　他勾了勾唇角：‘大人可否屈尊陪我下一盘棋？’ 　　他没有直接回答：‘不过是我的一点私心，望大人成全。’ 　　‘可你的时辰……’那人犹豫了一会儿，终究点头了：‘好，一盘即止。’ 　　即便在冰冷的地宫待了那么久，他依然突如同当年。 　　那人一挥衣袖，在那荒野坟墓之中便出现了一个石桌，两个石凳，那桌上是一副棋盘。 　　两人对坐，各执棋子。 　　仿佛像是千年之前，在那太山之上，云峰之间，两人游离尘世之外的手谈。 　　一盘棋时间并不长，可是他恨不得这一局天长地久下去，然而，终究是要结束的。 　　进了地宫，他们便要分开了，他要去审判司受审，在进审判司的大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人站在那里正望着自己，若有所思…… 　　受审时，秦广王问他：‘神殷氏，东岳大帝托我问你，你现今可有悔？’ 　　他摇头，回道：‘不悔。’ 　　秦广王摇头，发了令牌：‘押他去第十殿。’ 　　‘是。’ 　　在去第十殿的路上，他又看到了那人，这次他和一个白衣少年在一起，那少年他认得，是另一位无常，他们正在说话，看到了他和押解他的阴差，那人走上前来—— 　　‘是去孽镜台还是第十殿？’ 　　凡是功过两半的亡魂从第一殿秦广王处发往第十殿轮转王处，分别善恶，核定等级，再进行轮回投胎，而恶多善少者，则押赴孽镜台照望，照见在世之心好坏，才去往第二殿发狱受苦。 　　‘大人，是去第十殿。’ 　　‘我带他去吧。’ 　　‘大人，这不用劳烦您了……’ 　　那人淡淡地扫了那两个一脸讨好的阴差，说：‘我带他去。’ 　　那两个阴差再无异议，忙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到了第十殿门口，把他移交给那里的差官之前，那人突然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只是一个等待判决轮回的亡魂罢了。’ 　　‘不，你……和其他人好像不一样……’那人拧眉道。 　　他看着那人：‘是哪里不一样呢？你……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什么？’ 　　‘你……好好想吧。’他叹口气：‘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够想起来……’ 　　‘……’ 　　…… 　　眼前一片白雾，不知道通往何方。 　　不知道你想起来没有……而我却已经想起来了……是不是我已经死了，要再赴轮回了…… 　　“陈梓然！陈梓然！你在哪儿？陈梓然！” 　　这么熟悉的声音…… 　　他转过头，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要喊出哪个名字，终究出口的还是：“清欢。” 　　“陈梓然，你在这儿啊。”清欢跑过来，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欣喜：“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在……找我？” 　　清欢点头：“M说可以通过梦找到你……没想到是真的……对了，你能看到我……是不是？” 　　“嗯。”这张脸怎么可能会认错？不管经过了多少时间…… 　　“果然，梦境还是不一样的。”清欢舒了一口气：“陈梓然，你去哪里了？” 　　“我……被绑架了，被我的二叔和姑父他们。” 　　“那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他摇头：“我当时被蒙着眼睛，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清欢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纸鹤，交给他：“这个，你拿着。千万不要弄丢。” 　　“这是……什么？” 　　“在梦里我无法确定你的位置，但是你拿着这个，等梦醒以后，纸鹤可以帮我找到你所在的地方。”清欢一再确认道：“记得啊，千万千万不要弄丢。” 　　“好。”看着清欢紧张担心的模样，他心里涌上了不知道什么感觉——高兴、庆幸，还有酸楚……以及怅然…… 　　“我的时间不多，找到你就好了，我先走了。”清欢抿了抿唇，道：“陈梓然，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他的下颚紧了紧：“……好。” 　　“再见。” 　　看着清欢转身要离开，内心的那种火热的情感终于忍不住奔涌而出，他伸手一把拽住了清欢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圈在怀里，在清欢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低头噙住了他的唇…… 　　这一吻，他等了好久……好久…… 　　不管是前世，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他总是来不及，对他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第237章 恶魔的爱 　　清欢当然和人接过吻，可是和陈梓然……就算是和他的前世，再前面……也是第一次。 　　清欢被陈梓然揽着腰，他的手有些无力地搭在陈梓然的手臂上，他睁着眼睛看着陈梓然：‘陈梓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陈梓然闭上了双目，避开了清欢的目光—— 　　‘这一刻，什么都不要多想……’ 　　突然，清欢后背感觉一阵风袭来，然后他的身体被卷住，硬生生地从陈梓然的怀里分开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拖走了…… 　　清欢蓦地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双银灰色的眸子，那眸子比往常看到的要更加深沉。 　　“M？” 　　“白先生醒了。”M扶着清欢坐起身来：“感觉如何？” 　　“我没事。”清欢想起来了，抓住M的手臂：“对了，我找到陈梓然了！” 　　“我知道。”M望着清欢：“我都看见了。” 　　看见……清欢扫到一旁的水晶球，才想起来——M之前说过，他会用水晶球引领他……所以，M都看见了……包括…… 　　“白先生怎么不说话？”M开口道。 　　“是你……召唤我回来的？” 　　M挑了挑眉：“白先生是怪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清欢一顿：“我不是……其实我也没想到陈梓然会突然……” 　　“可是白先生没有拒绝。”M凝视着清欢说。 　　“我是没来得及拒绝……算了，不跟你说了……”清欢下了床：“我要去找……” 　　M一伸手拉住了清欢的手臂，稍一用力，清欢就重新跌坐在床上—— 　　“喂，M……” 　　清欢拧眉想要说话，却感觉眼前一黑，M伏在他上方，压制住他：“白先生不生气吗？” 　　“什么？” 　　“他突然吻你，白先生却不生气……为什么？”M嘴角上扬，可是眼中却无笑意：“白先生喜欢他吗？” 　　清欢马上否认：“我不是……” 　　“你不喜欢他，却可以接受他的吻……是不是……是谁都可以？” 　　清欢并不是很喜欢和M对视，因为他的眼睛真的很魔性，看久了会有一种要被吸进去的感觉，无法正常去思考…… 　　那张脸深邃俊美的脸庞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历史再次上演…… 　　M的唇是冰冷的，没有任何味道，可是他的吻却让他想起了地狱之花，罪孽和诱惑。 　　短短的时间内，清欢先后和两个“人”接吻，以对比来说，陈梓然的吻充满着爱意与眷恋，还有一种似乎是灵魂深处散发的怀念……而M的吻，却是慢慢的占有欲…… 　　清欢感到有些可怕——M的占有欲……他并不是魔族，可是身体里却流淌着恶魔的血液，恶魔的欲望…… 　　清欢用力推开M，他瞪着M：“M，你太过分了……” 　　M舔了舔嘴唇，笑了：“嘻嘻，白先生，不觉得很有趣吗？” 　　“一点都不有趣。”清欢擦了擦嘴唇：“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种事怎么能这么随便？！” 　　“你生气了？”M歪头看他。 　　“……” 　　原本嬉皮笑脸的M脸上的表情慢慢凝滞起来：“那个人类你不生气，我你就生气，为什么？” 　　清欢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清欢沉默了会儿，才缓缓道：“人类是有感情的动物……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只有人类才讲爱。”M回道。 　　“看吧，你不懂。”清欢撇了撇嘴。 　　“我懂。”M说。 　　“那好，你说，爱是怎么一回事？” 　　M撑着脑袋，望着清欢，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很专注：“爱……就是战友，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也会变成我的。” 　　真是霸道……果然是恶魔的血液。 　　“这个不叫爱。” 　　“那什么叫爱？”M反问：“白先生告诉我。” 　　“爱是……”清欢一下子梗住了——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爱是什么——“这个……没办法三言两语说清楚。但是，有一点，你只是因为觉得有趣就亲我，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谁说我是因为有趣？” 　　清欢看他：“那你是因为什么？” 　　“我是因为……”M邪邪一笑：“因为我爱你。” 　　“……”他的目光是认真的，可是表情却分明是在开玩笑——“这个，一点都不好玩。” 　　M凑脑袋到清欢面前：“白先生觉得不好玩啊……那我们玩别的。” 　　“玩什么？” 　　M执起清欢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Sex。” 　　“……”清欢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你够了！” 　　M总是这样……说的话，做的事，真真假假，很难分清楚他什么时候是在认真，什么时候是在玩笑，或者说，什么时候是在认真地玩笑，什么时候是在玩笑的认真…… 　　所以……和他认真的话他才是疯了！ 　　————————分割———————— 　　清欢用纸鹤顺利找到了陈梓然被绑架的地点——原来是郊区一个不起眼的小旅馆，这种旅馆通常都是过路司机以及周围民工才会入住的地点，谁也不会想到陈氏当家人这样身份背景的人会在这里的一个小房间里。 　　“不进去吗？”坐在驾驶座的M问道。 　　清欢摇头：“我现在的身份根本就不能露面……况且……”况且经过之前入梦和陈梓然的那件事，清欢现在还没办法自然地出现在陈梓然面前。 　　“那然后呢？” 　　“报警。” 　　这报警当然不能用手机报警——清欢观察过了，这块区域根本就没有摄像头监视器，他就用路边的小电话亭报了个警——报警也没有废话，也就一句话：陈氏当家人陈梓然被绑架在XXXX旅馆。 　　正是凌晨的时间那边还迷迷糊糊着呢，突然来个电话就说绑架，人家莫名其妙，因为根本就没接到通知，然后对象还是陈氏的当家人，身家近十亿的大老板……更觉得这有报假警的可疑。 　　清欢丢下一句“如果不来，后果自负”就挂了电话。 　　那边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虽然不确定但还是辗转给陈家挂了电话，一沟通，几分钟的时间，警力马上配备齐全，整装待发！ 　　速度的，半个小时的时间内，警察已经停在了XXXX旅馆外面，那声势大的，人家小旅馆里的野鸳鸯吓得以为要查勤，小旅馆老板自个儿也怕得几乎要溜之大吉，毕竟旅馆里确实有些灰暗生意在……到最后原来是为了一起绑架案。 　　…… 　　一番折腾下，陈梓然顺利得救。 　　清欢看着陈梓然被扶上了警车，才让M开车离开。 　　“现在放心了？” 　　清欢靠在椅背上：“嗯。” 　　“做白先生的朋友真好，”M幽幽道：“不管对白先生做了什么事，白先生还是为人着想。” 　　“你又来……这不是一码归一码吗……” 　　“嘻嘻。” 　　清欢看着窗外，不经意看到有一辆车从反方向车道开过去，他看到了……车里面的人——是那个人，还有旁边的钟黎。 第238章 七号实验楼 　　清欢看到了钟黎，钟黎也看到了他。 　　清欢很快别开了视线，几乎是下意识的。所以，他没有看到钟黎那一瞬间冷凝的表情。 　　“黎儿，怎么了？”坐在钟黎身边的“白清欢”注意到钟黎的不对劲，问道。 　　钟黎摇头：“没什么。” 　　“白清欢”和钟黎两个赶到的时候，救护车已经走了，剩下警察在调查现场。 　　—————————— 　　陈梓然躺在病床上，看着手里的一只纸鹤发呆——纸鹤的存在说明，那个不仅仅是梦，如果不是梦，那清欢确实…… 　　“扣扣。”门被敲响了。 　　“进来。” 　　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陈梓然，你好点了吗？”“白清欢”问道。 　　陈梓然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钟黎，才点头：“嗯。” 　　“我刚才和黎儿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上了救护车……还好你没事。”“白清欢”在他床边坐下，看到了陈梓然手里的纸鹤，“这是……纸鹤？你折的？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陈梓然望着“白清欢”，没有回答。 　　“白清欢”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陈梓然顿了下，不那只纸鹤放到自己的枕头底下，回道：“没事，这纸鹤是放在床头的，可能是之前的病人留下的。” 　　“哦。”“白清欢”并不在意，继续说：“今天你的二叔和姑父突然回来，要进你的书房，拦都拦不住，还好我和黎儿在……当时我就怀疑他们了，可惜跟踪他们也没有结果……想不到凌晨有人报警，说是你在那个旅馆里……” 　　“有人报警？”陈梓然打断他的话：“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警察后来查了那个电话，就是旅馆外面的那个电话亭打的，因为没有监视器，所以也不知道是谁。”“白清欢”观察着他的表情：“还是你知道是谁？” 　　陈梓然神情淡淡，“我不知道，可能是……原来住在旅馆里的人发现了不对劲吧。” 　　“不，警察说对方很肯定地说明了你的身份，他知道的那么清楚，很有可能就是这次绑架事件的参与者，因为这个警察才去调查这个人的存在的……” 　　“绑架的人就是我二叔和姑父他们。”陈梓然再次打断他的话：“这个我已经和警察说明过了。” 　　“白清欢”看着陈梓然，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 　　“清欢，我有点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白清欢”站起身来：“好，那你好好休息。” 　　“嗯。” 　　钟黎从进来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反正他只是陪“白清欢”来的，况且，本来他就对陈梓然他们没有什么好感，当然没必要虚情假意地寒暄。 　　“白清欢”和钟黎两个从病房里出去了，陈梓然撑着床坐起身，从那柜子上的私人物品中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此时的病房外面—— 　　“黎儿，你有没有觉得陈梓然怪怪的？”“白清欢”问陈梓然。 　　“……” 　　钟黎没有回答：“白清欢”抬头看他，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黎儿？” 　　钟黎回过神来：“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觉得陈梓然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就是对我的态度……”“白清欢”皱眉：“有点太……冷淡了，以前他不这样的……” 　　“或许……是他之前被绑架，太累了还没恢复……”钟黎如是说。 　　“嗯，希望不是我想太多。” 　　“欢。” 　　“嗯？”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栖霞山之时，我的生日你都是怎么给我庆祝的？” 　　“白清欢”顿了下，回答：“做寿面寿桃，放长明灯……怎么了？” 　　钟黎笑了笑：“没，我是提醒一下你，我的生日……快到了。” 　　“哦……我记得的。”“白清欢”说：“放心，我会好好给你过生日的。” 　　“我等着。”钟黎揽住“白清欢”的肩膀，两人一起往楼梯口走——在“白清欢”看不到的地方，他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 　　他的回答并没有错，可是钟黎的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在逐渐扩大…… 　　——————分割—————— 　　因为之前结下的梁子，清欢都尽量避开张羌这些人——当然，也有避不开的时候。 　　体育课，清欢就被堵在单杠那块地方了。 　　“你们想要怎么样？”清欢很是无奈道。 　　“肖闻，你躲啊，这次看你怎么躲？” 　　这话怎么这么像被逼迫良家妇女的恶少啊…… 　　真是恶寒…… 　　“所以我不躲了，”清欢道：“你们不就是想要揍我一顿解恨吗？” 　　“那你就乖乖让昂我们揍……”张羌后面的男人嚷了一声，张羌一摆手他就闭嘴了。 　　张羌道：“只要你做到一件事，我们就不再找你麻烦。” 　　清欢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我们之前不小心把一个球扔进了七号实验楼，你去帮我们把球拿出来就好。” 　　果然…… 　　七号实验楼……每个学校总会有些“传说”的，只要是十二中的学生没有不知道七号实验楼的传说的，属于肖闻的记忆里当然也有七号实验楼的故事——从建校开始，加起来已经有五个人死在里面了——先是一个女生在实验室的厕所里上吊自杀，然后是一对情侣相约在顶楼跳楼自杀，接着是一个男人因为玩大冒险进来再也没有出去，最近的那次是实验室爆炸，做实验的老师当场毙命。 　　这样的地方没问题才奇怪…… 　　他们明显是想要捉弄自己…… 　　“是不是不敢去啊？不敢去的话……” 　　清欢打断张羌的话：“你们的球掉在哪里了？” 　　“……从二楼走廊的窗户进去的。” 　　“我知道了。”清欢王那七号实验楼走去，走了几步回头道：“说话算话。” 　　张羌几个人望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 　　“那小子真去了？” 　　“那小子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不会……有事吧？”一个男生推了推张羌：“万一……” 　　“说什么废话？”张羌皱眉道：“我们跟过去看看，看那小子到底敢不敢进去……” 　　几个人忙跟着清欢过去了——他们心里觉得清欢可能会在最后一刻后悔，但是没想到……他真的进去了。 　　他们远远地看到清欢走进去，几个男生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了——那个实验楼如果不是有必要，根本就没人敢去，一年前那个玩大冒险的男生死在里面以后，阴影一直都在，结果两个月前做实验的老师也死了，学校领导也害怕了，直接把实验楼给…… 　　“等等，张羌，实验楼的大门不是被锁了吗？” 　　“被锁了吗？” 　　“是啊，都发通告了……” 　　“如果被锁的话你小子怎么进去的？” 　　“是不是谁把门给开了？” 　　“要不，过去看看……” 　　“那你去。” 　　“你去……” 　　“你去吧……” 　　几个男生推推搡搡，最后小心地往那实验楼的门靠近，当他们走近的时候，赫然发现了那紧闭的铁门上一个大锁…… 　　顿时，明明是阳光普照的午后，他们的后背一阵森森寒意。 　　“哇——” 　　几个男生撒腿就跑了。 第239章 撞鬼 　　好冷…… 　　虽然是在冬天，可是进入那实验楼那陡然下降的室温还是让他大大打了一个冷战。 　　球……球……其实张羌都没说清楚是什么球……或许那球根本就是个幌子…… 　　算了，反正进来了，只要进去再出去，就算完成了约定，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清欢可不打算往里面走，他站在离门最近的楼梯口，准备站个十来个分钟就出去……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清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当差不多十分钟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滚到了他的面前——原来是个篮球。 　　这个篮球……该不会就是张羌他们口中的球吧？他们竟然没有忽悠自己……清欢觉得不可思议，弯下腰去捡那篮球，当他的手触碰到篮球的时候，感觉到手下不太寻常的奇怪触感，他定睛一看—— 　　那哪里是一颗球，分明是一颗人头！那圆滚滚的人头上毛发还在，他刚才摸的正是那人头的脸，那人头血肉模糊，像是经历了爆炸，那空洞的瞳孔正瞪着清欢！它猛地张嘴，清欢忙缩回了手，因为动作过猛，另一只手的手机就滑落掉在了地上！ 　　清欢想要假手机也来不及，他见那人头从地面上弹了起来，忙转身就王那大门跑去，不过几步的路就到了，他伸手去拉门——然而，那门是从外面锁住的，他怎么拉都拉不开！ 　　完了！ 　　清欢扭头就看到那人头飞速地撞了过来，想要逃离却无处可逃，清欢的身体遭受到猛烈的撞击，他的头用力地撞在了铁门上，那炸裂般的疼痛让清欢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清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摇摇欲坠，腿脚发软，睁开眼睛看到的画面让他差点要往前栽倒，还好及时稳住——原来他就站在那楼顶的护栏上，稍一不慎就可能坠落下去—— 　　“来啊，我们一起啊……只需要往前迈一步就好了……” 　　两道一男一女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仿佛魔音般极具诱惑力。 　　清欢这才发现自己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身上就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那两个学生脸色苍白，正瞪大着眼睛盯着自己，而他们的声音仿佛可以穿透自己的神经到达自己的脑中，在引诱着自己…… 　　看到他们向自己伸出手，似乎准备要架住自己，清欢从那护栏上跳了下来，往那楼梯飞奔—— 　　不行，一定要离开这里！这里太邪门了…… 　　清欢王楼下跑的时候，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两只鬼看似慢悠悠地飘着，实际以越来越近的距离在接近自己！ 　　在一个楼梯转弯的时候，突然一只手臂抓住了清欢，是个男生，他有些急促的样子：“快，跟我来！” 　　虽然看不清对方是谁，可是这个时候，清欢也只能跟着他跑——那个男生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很快就带着清欢摆脱了那两只鬼的追踪。 　　两人停下来的时候，清欢喘着气，对那男生说：“谢、谢谢……” 　　“不用谢……” 　　“那……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清欢发现了一点……他们跑了那么远的路，这个男生，竟然呼吸没有丝毫的变化……而且，他的手……真的好冰…… 　　“现在只剩下我和你了，他们不会妨碍到我……”男生对着清欢嘻嘻笑：“那我们……可以玩游戏了吧？” 　　“玩游戏……”清欢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在了墙上，有一块异样的突起被他触碰到了，“咔哒”一声，原来是电灯的按钮，楼道的灯光倏地亮了起来，而站在清欢面前的男生样貌也清晰了起来——他也是穿着校服，高大的身材，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学生——如果不是他脸上那几处因为皮肉掉了而露出来的窟窿的话——清欢咽了咽口水：“玩什么游戏？” 　　“玩……大冒险怎么样？”他对着清欢笑，露出森森的牙齿。 　　“大冒险……咱们两个人玩没意思……”清欢建议道：“不如，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捉迷藏？”他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烂肉又掉了一块。 　　“对，捉迷藏。”清欢说：“第一局，你来躲，我找你，好不好？” 　　“捉迷藏……好。”那个男生拍了拍手：“可是第一局，是你来躲，我来找你。” 　　“那……”清欢的笑容有些勉强：“也可以。” 　　男生背对着清欢，靠在另一边的墙上：“我数五十下，你躲好，我就来找你。” 　　“……好。” 　　“1、2、3、4……” 　　清欢当然是撒腿就跑了，可是无论他跑到哪里，那男生报数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如同魔咒一般小散不去—— 　　“41、42、43……” 　　眼看就要到时间了，清欢连一楼都跑不到——算了，先躲起来吧，不要被找到…… 　　清欢在那报数到47的时候快速进了一个小房间，然后把门给倒锁了——虽然这应该没什么用，可是为了心里保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进这个房间以后，就好像听不到那报数声了——是已经报完了吗？可是那一直盘旋在耳畔的声音还没报到最后啊…… 　　这个小房间的光线并不好，可是从走廊的窗户微微透进来的光线，清欢还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的——这里好像是……厕所？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清欢看得不甚清楚，好像是前面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挂了下来，那形状好像是…… 　　一个人！！ 　　清欢突然想起来了——自己遇到的那几个……只少了一个……而自己现在就是在……厕所。 　　厕所里上吊自杀的女学生。 　　清欢转身就想要打开门出去，同时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好像有人试图在开门，然后是撞门—— 　　不是吧？外面也有？…… 　　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逼死人的节奏…… 　　“嘻嘻。”女生的笑声在此刻听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可爱可言了。 　　冰冷的感觉从背后袭来，清欢不敢回头。 　　突然，有什么东西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越来越紧，清欢用手去拉扯那东西，感觉像是头发…… 　　那头发缠绕着他的脖子，然后把他吊了起来——清欢的脚离开了地面，他的身体随着本能挣扎，手努力去扯脖子上的东西，可是那玩意儿像是有生命一般…… 　　“嘻嘻……” 　　他看到了那女学生的鬼魂的正面——她的头发缠绕在他的脖子上，而她的脸在慢慢接近他…… 　　真的会死的…… 　　救我……谁……谁来救救我……谁…… 　　——————分割—————— 　　“乓——”盛着水的玻璃杯掉在了地板上，碎成了一片片。 　　穿着蓝色针织衫围着白色围裙的温雅男人按着自己的额头，皱着眉坐在了椅子上。 　　“古先生，你怎么了？”正在帮忙摆甜点的小莲小步跑过来，问道。 　　古月华抬起头：“小莲，我好像听到了……你主人的声音。” 　　“主人的声音？” 　　“嗯。”古月华眉头依旧紧皱：“他在叫我……”叫我救他…… 　　小莲王四周围看了看，然后摇头：“不可能啊，主人现在都不在这儿，古先生你怎么听到我主人的声音？” 　　古月华按着眉心：“是吗……你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我给你的主人打个电话。” 　　“好。” 第240章 回来了 　　香港。 　　“Mori，我去给你买咖啡，你先休息一会儿。”经纪人把包放到休息室的桌上，一边对M说。 　　“嗯。”M坐在沙发上，往后靠着，经过了一天的行程，他已经很累了。 　　经纪人出去的时候轻轻地把门合上，休息室里只剩下M一个人，其他助理知道此刻M需要休息，也不会进来打扰。 　　M闭目养神，几乎就要沉睡过去—— 　　‘救我……谁来救救我……’ 　　M猛地睁开眼睛，他低下头，摊开手，看到自己手心里发光的符印，心下一紧：“不好！” 　　三分钟以后，经纪人推门进来：“Mori，我……咦？人呢？” 　　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经纪人忙转头问外面的人：“你们看到Mori了吗？他出去了？” 　　“Mori？没有啊，他不是一直在房间里吗？” 　　“啊？！可是现在人不见了！” 　　“什么？人不见了……” 　　“……” 　　顿时一片手忙脚乱。 　　此刻，千里之外的A市十二中的一座实验楼里—— 　　清欢正被那女鬼吊在天花板上，垂死挣扎，几乎要断气之时，只感觉一道银光射过来，然后紧缚住他脖子的头发就松开了，他的身体往下坠落，最后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咳咳咳咳咳……”清欢捂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咳嗽，一时间根本发不出声音。 　　“白先生，没事吧？”抱住清欢的人正是M。 　　清欢抓住M的衣服——这种得救的感觉……刚才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掉。 　　M的视线一扫，那厕所女鬼从他出现那刻就隐身了，可是他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天花板角落的透明影子……M神色一凛，一挥手，那透明的影子就被他收拢在了掌心，最后被彻底捏碎——这一刻他想的并不是吞噬灵魂，而是毁灭…… 　　“……M……”清欢好不容易发出一个音节——他没想到，来救他的人会是M。 　　“白先生，我们走吧。” 　　清欢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是依赖M的。 　　M揽住清欢的腰，下一瞬间，两人一起消失在了这个鬼楼里。 　　而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刚离开不久，随着一道金光，另一个欣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同个地方——从他出现开始，鬼楼里的鬼气渐渐消散…… 　　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失踪已久的龙神。 　　龙肇身上是白色云纹长袍，黑色的长发用一根桃木簪固定，身上并无多余的装饰，却能感觉到通身的正神贵气——龙肇凌厉的眼神四周环顾下来，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出来。” 　　空寂一片。 　　“出来，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咚、咚、咚……” 　　空荡荡楼道总算有了动静，圆滚滚的人头从楼梯上下来了——这是刚才在M手里唯一逃过幸存下来的——它早早就避开了，才逃过一劫。 　　龙肇一脚把那人头踩在脚下，那人头几乎被踩扁，动作残忍，目光冷漠：“去哪里了？” 　　“呜呜呜呜呜呜……” 　　龙肇的脚松开了些：“说，刚才在这里的人去哪里了？” 　　“被、被救走了……” 　　“被谁救走了？” 　　“一个很可怕的……不知道是谁……” 　　龙肇嘴角勾了勾，脚下一用力把那人头踩了个稀烂，然后手指一点，残留的魂魄也被烧成了灰烬。 　　——————分割—————— 　　“所以说，”M小心地给清欢脖子上那清楚的青紫色的瘀痕擦药：“白先生是活该了？” 　　清欢因为疼痛嘶了一声，道：“我本来只想进去意思意思的，哪里想到里面那么邪……”他的声音沙哑，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了。 　　“我记得和白先生说过可以用符印来召唤我，为什么白先生不在一开始有危险的时候召唤我？”如果清欢错过了最后时机，后果不堪设想。 　　清欢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我……太紧张都忘记了……这么说你是被我召唤来的？” 　　“嗯。”M给清欢擦完了药，笑嘻嘻地看着他：“我救了白先生，白先生要怎么谢我？” 　　“我怎么记得……”清欢撇嘴：“我们之间这样的对话太多了？最后不都没有结论吗？” 　　“有结论啊。”M凝视着他：“以身相许。你们中国人的话。” 　　清欢的额角抽了抽：“要不……换个方式？” 　　“那就没有了。” 　　清欢转移话题：“你不是本来去香港工作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白先生以为我们为什么突然回来？” 　　清欢一愣：“该不会你现在是丢下那边的工作，擅自回来吗？” 　　“不算丢下，那边的工作也差不多了……” 　　清欢都可以想象M突然离开，那边会怎样的情景——“我真是同情你身边的工作人员。” 　　“放心，”M笑道：“我有发奖金给他们。” 　　“真是……任性……”清欢呼出一口气：“M，我口渴了，给我倒杯水。” 　　“嗯。”M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清欢：“喝水。” 　　清欢接过来，刚想要喝，突然感觉手指不自觉抽动了下，手里的杯子没握住就滑落了，还好，有一只手及时接住了杯子，虽然水洒出来了一点，可是也没有酿成“灾难”。 　　“怎么了，白先生？”M把杯子放到一旁，问清欢。 　　清欢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一根红色的线若隐若现——“他……难道他……回来了……” 　　“他？”M皱起了眉头。 　　“龙肇。”清欢说：“我能够感应到他……他在找我。” 　　M当然也看到了那根红线，他拉过清欢的手，咬破自己的手指，把黑色的鲜血滴在了那红线的位置，瞬间，那红线就消失了，他的血也渗透进了清欢的身体。 　　“好了，没事了。” 　　清欢有些迟疑：“确定……没问题吗？” 　　“白先生不相信我？” 　　“……相信……”只是清欢更不相信龙肇，其他人找不到自己尚情有可原，可是龙肇的话……清欢真的没有把握。 　　而这个时候的龙肇，正坐在A市中心最高楼的屋顶之上，他望着自己手指上的红线逐渐消失——明明刚才还能得到感应的，突然就没了…… 　　清欢……你现在在哪里…… 第241章 甜品店的相遇 　　“这是……什么啊……”清欢一脸嫌弃地看着M手里的那杯黑色液体……居然还冒着诡异的气体……什么鬼…… 　　“我的血。” 　　“你不要告诉我……你想让我喝掉它……”清欢身体往后仰。 　　“喝了它，可以压制住你的气息。”M欺身上前，虽然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可是眼神不容置疑。 　　“一定要喝吗？”清欢的脸皱得跟包子似的：“我真的不想和……”他连荤腥都沾不了，更别说要喝血，还是M的血…… 　　“你也可以不喝……”M挑了挑眉：“换个办法。” 　　“什么？” 　　M居高临下望着清欢：“和我合体。” 　　清欢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他一把拿过M手里的高脚杯，拧着眉把那杯黑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还好，那血的味道和外表不符，竟然没有什么味道…… 　　“这样总可以了吧？”清欢把那杯子还给M，说。 　　M的手指摩挲着那杯沿：“每次和白先生说到这个，白先生都拒绝得那么明显。” 　　“谁像你把这种事随随便便挂在嘴上啊……” 　　“我是为了白先生好，”M一本正经道：“喝我的血只能暂时压制，而和我合体……效果更好。” 　　“我还没必要做到这地步……”清欢从床上下来：“好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 　　“回家。”清欢看了他一眼：“我家可是有人在等我的。至于你，难道现在不应该赶回去吗？” 　　“可是……怎么办……”M笑看着清欢：“我不想离开白先生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清欢一阵恶寒：“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我好好做我的肖闻，你也扮演好你的角色。” 　　“白先生觉得，这个游戏……会进行多久？” 　　“什么意思？” 　　“白先生，想要结束了吗？” 　　清欢的眸光闪烁了下，才道：“等该结束的时候就会结束了。” 　　M唇角一勾：“好。” 　　——————分割———————— 　　从M的公寓离开以后，清欢路过一家甜品屋，好像是新开业的，难得有想吃的东西，他也就进去了。 　　清欢看着那柜台上方的牌子，对正在收银的店长说：“店长，这个巧克力熔岩蛋糕是你们的招牌吗？给我来一个吧。” 　　那店长顿了下，有些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同学，这个巧克力熔岩蛋糕是限量的，今天的已经没有了。” 　　清欢一眼就看到旁边的店员在包装的正是一个巧克力熔岩蛋糕：“那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那个是最后一个，已经有人订走了。” 　　“有人……” 　　“您好，我的蛋糕包装好了吗？”这时，一道温柔的男声在清欢身后响起。 　　因为太过熟悉，清欢下意识地回头，正好对上一张俊雅温和的脸庞—— 　　古、古月华…… 　　注意到清欢不太寻常的视线，古月华看了过来——明明是完全陌生的脸，可是那眼神却似曾相识—— 　　“我们见过？”古月华开口。 　　清欢忙摇头：“没……” 　　“古先生，这位同学本来也想要买熔岩蛋糕，可是不巧最后一个就被您预订了。”那店长对古月华说。 　　“哦，是这样啊。”古月华看了看清欢，才说：“这样吧，把这个蛋糕一分为二，另一半就给这位同学吧。” 　　“不、不用吧……”清欢笑得有点僵——还真是好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蛋糕要送人，我整个让给你也没关系。”古月华对着清欢微笑——他笑起来确实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就是好好先生……可惜，清欢知道他的本质——老狐狸。 　　清欢也没再拒绝，他只想快点买了东西离开——多和古月华呆一秒他都不自在——万一被古月华认出来怎么办……虽然他还是挺相信M的，而且之前钟黎和重茄都没认出自己。 　　那个店员要重新切蛋糕重新包装，时间就变得……非常缓慢。 　　“其实我自己也有一个甜品店。”旁边的古月华突然开口。 　　清欢小心看了他一眼：“你在和我说话？” 　　“嗯，”古月华眼睛一弯：“闲聊而已。” 　　“哦。”清欢腹诽：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明明都是面热心冷的人设……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还来这里买甜点？” 　　“额……为什么？”没见过还这么强迫挑起人家好奇心的。 　　古月华微笑道：“总是局限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很没意思，也是需要找找灵感的……这家店的甜品很有特色，所以我来好几次了。” 　　“是啊，古先生还经常和我们甜点师傅一起研究呢。”那店长笑眯眯道。 　　“只要你们不觉得我来偷师就好。”古月华笑盈盈地回应。 　　真是会交际…… 　　清欢心道。 　　“你是学生？”古月华扭过头来继续和清欢说话。 　　清欢眼睛死死盯着那店员的手，巴不得就过去替她包装了——“嗯……是……” 　　“高中？” 　　“高二。” 　　“高二啊。”古月华脸上笑容更深；“我们家的也是高二。” 　　“你们家的？”清欢疑惑。 　　“我的另一半。”古月华又加了一句；“他叫白清欢。” 　　清欢张了张嘴，脑子卡壳了下才呐呐道；“嗯……是吗……” 　　谁是你另一半？谁是你家的了？太表脸了…… 　　“这蛋糕我本来就是买给他吃的。” 　　“哦。” 　　“他喜欢吃甜食……虽然最近不怎么爱吃了……” 　　“哦。” 　　“因为这个我也很烦恼，最近想要提高一下手艺多尝试东西，让他能更喜欢……” 　　“哦。”你不觉得你话太多了吗……和一个路人谈心事…… 　　“你觉得这个蛋糕他会喜欢吗？” 　　“会。” 　　“你怎么知道？” 　　“猜的。”清欢皮笑肉不笑。 　　“包好了，两份。”店员把包装好的两份蛋糕放在柜台上。 　　“哦，多少钱？”清欢去拿钱包。 　　“不用，我已经付了，那一半算我请客，”古月华对清欢道：“我们挺谈得来的。” 　　拜托……我根本就没说什么话好吗…… 　　清欢提起自己的那份蛋糕，对古月华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快步离开了那家甜品店。 　　清欢走得很快，一边走一边想：这运气……这样都能遇上一个…… 　　一直看不见那家甜品店了，清欢才放慢脚步，他在路边拦的士，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运气真的太差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拦到一辆…… 　　“滴滴”——喇叭声。 　　清欢往后一看，是一辆有些熟悉的……白色跑车。 　　车窗摇下来，是古月华的笑脸：“这里很难打到车，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 第242章 追债 　　清欢其实是很想要拒绝的，然而古月华的性格，看似温和，实际上是说一不二的……所以，清欢不得不搭乘他的车回家。 　　“在这里停车就好了。”清欢对开车的古月华说。 　　古月华看了看外面：“你家住这里？” 　　“嗯，住这条路，往里面走走就到了。” 　　“车开得进去，我直接送你到家门口。” 　　“……” 　　“几号？” 　　清欢报了门牌号，古月华就开车进去了，一直开到了清欢家门口，停车的时候因为刚好有一辆面包车横停在那里着实费了点功夫。 　　“谢谢你送我回来。”清欢对古月华道完谢以后就迫不及待下车。 　　“等等。”古月华跟着下了车：“这个落下了。” 　　清欢一看，原来是放着装着叉子和盘子的塑料袋子——清欢接过来：“谢谢。” 　　古月华轻笑：“我以为你会请我进去。” 　　总觉得有点无耻…… 　　清欢的嘴角有些僵：“那你要……” 　　“要。”不待清欢问完，古月华已经点头了。 　　真的……无耻…… 　　以前虽然古月华腹黑，可是这么没脸没皮的还是第一次…… 　　清欢都觉得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那请……” 　　“哐啷！！” 　　突然，里面传出东西打破的声音—— 　　清欢皱眉，心道不好，快步往家里走去，而离门越近那里面的嘈杂声音也听得越清楚——是几个陌生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那门没有关严，清欢一推就推开了，他站在门口，看到了客厅里的惨状——桌椅柜子翻倒，地上也是一片狼藉，屋子里多了几个陌生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抓着肖芮的脑袋王墙上撞！ 　　“住手！”清欢喝止道。 　　那几个男人也注意到了清欢—— 　　“这小子是谁？” 　　“听说这女人有个儿子，好像就是他……”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去……” 　　清欢大跨步走进去，推开那个抓着肖芮头发的男人，扶着肖芮站起身来，见她衣衫凌乱，脸上和其他露出来的皮肤青紫，嘴角还有血丝—— 　　“闻……闻闻……”肖芮看到清欢，瞳孔一缩，想要推开清欢：“闻闻……你、你快走……” 　　“妈妈……” 　　“来了还想要走……”那个刚才抓着肖芮头发的男人摸着下巴看着清欢：“可惜不是女孩子……如果是女孩子就好玩多了……”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你们谁好那一口的话倒是可以……嘿嘿……” 　　几个男人都笑了，十分猥琐。 　　清欢冷着脸：“我想知道，你们擅自闯入我家里，是想要干什么？就不怕我报警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吐了口唾沫在地上：“你们欠了我们那么多钱，我们上门要债怎么了？” 　　“欠钱？”清欢低头问已经很虚弱的肖芮。 　　肖芮摇头，“是……阿丛他……” 　　果然是那个男人…… 　　清欢拧眉，对那几个人说：“谁欠钱你们找谁去，有不是我们管你们借钱的。” 　　“那小子欠了我们钱跑路了，我们不找你们要找谁要？” 　　“那个男人又不是我们什么人，我们凭什么给他还钱？”清欢丝毫无惧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小子嘴挺硬的啊！”染着黄毛的男人一拳挥过去，清欢都能感受到那拳风，身体本能地别过了脸，下一秒那拳头就应该招呼在脸上了，然而……他等了一会儿也没有感受到疼痛…… 　　清欢正眼一看，原来那个要揍自己的男人的拳头被另一个人拦截住——是古月华。 　　古月华笑眯眯地望着被自己抓住的男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嘛，有话好好说。” 　　那个黄毛男人愣了好几秒，想要挣脱，却发现，明明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可是抓住自己的力道却大得惊人——他咽了咽唾沫：“艹！你是什么人？老子的事也轮得到你管？！”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刚才都没注意到…… 　　“我只是见不到别人在我面前做我不喜欢的事。”古月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可是手下却缓缓施力。 　　“啊啊——放手！你放手！”黄毛男人感觉到了从那被抓的地方传来剧痛，仿佛手臂要被捏爆了……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多管闲事！”其他几个男人见不对劲，上前来帮忙，一个去拽人，两个去攻击古月华——可是他们明明靠近人了，却……抓不到人……好像就是一瞬间，那个男人已经闪到了自己触碰不到的地方……就算是练过功夫的这身手也太…… 　　古月华松开了手，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修长的手指，微笑道：“都说了，大家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那四个人对视一眼，各自使了眼色，然后站在两边的一个操起板凳，一个拿起钢管，另外两个准备赤手空拳上去压制古月华——其实这战略应该算是挺成功的，毕竟，正常人谁能同时应付四个有准备的打手呢…… 　　然而…… 　　古月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是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那四个人对上他的眼神的瞬间就停止了原来的动作，僵硬了一秒钟左右，就突然转变方向，四个人自己开始了混战…… 　　肖芮靠在清欢怀里，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所以也没注意到古月华的异常，她紧紧抓着清欢的手：“闻……闻闻……” 　　“妈妈，你别说话了。”清欢摸了摸肖芮的后脑勺，湿热的一片——是血——不好！ 　　清欢扭过头对古月华说：“古月华！你快来，帮我送她去医院！” 　　古月华脸上的笑容那一刻消失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定定地望着清欢。 　　“你发什么愣？快来帮忙啊！她留了好多血，会死人的！” 　　古月华表情这才恢复如常，他走过来，直接把肖芮抱了起来：“走吧。” 　　——————分割———————— 　　半个小时时间，古月华的车才到了医院，在车上的时候，清欢一直用自己的校服垫在肖芮的脑后，然后小心地按住伤口，可是即便是这样，肖芮不断躺下来的血还是弄脏了古月华的车——当然这个时候清欢已经顾不上了。 　　到了医院，直接送的急诊，一直看着肖芮被推进急救室，清欢才送了一口气，他抱着自己的校服靠在墙上，整个人感觉无比疲惫。 　　古月华望着他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清欢也没看他怎样，只是不时往那急症室的门看，直到几分钟后，古月华又返回来了，他把手里的红茶递给清欢：“来，喝点东西吧。” 　　“嗯……谢谢。”清欢接过来，喝了一口，大概是真的渴了，一口气喝了一半。 　　“你不用担心，我刚才检查过你妈妈的伤口了，应该不会危及生命。”古月华安慰清欢道。 　　“嗯……希望吧。”说完这句话，清欢又抬起头对古月华说：“真的谢谢你，你帮了我好多。” 　　“其实，”古月华凝视着清欢：“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我应该不是那么多管闲事的人。” 　　确实……我也奇怪好不好…… 　　当然这句话清欢不能说出口。 　　清欢整理了下笑容，对古月华说：“古先生，你是个好人。”反正发好人卡总是没错。 　　古月华挑了挑眉；“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对我说。” 　　“那大概是……”清欢顿了下：“其他人没有及时发现古先生的这一面吧。”呵呵。 　　古月华突然半蹲下身，和清欢对视：“这位同学，说起来你真的好像一个人。” 　　“像……谁？” 　　古月华目光沉了沉：“像……我们家的那位……” 　　他……自己应该没有那么明显吧……他应该不可能认出来才对…… 　　清欢及时稳住了心神：“这个世界那么大，有两个人相似……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我们家那位……应该是独一无二才对。”后面那句几乎是喃喃自语了。 　　“古先生……”清欢的后背紧紧地靠在墙上：“你靠这么近，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骚扰我了……” 　　古月华不为所动一只手抵在清欢的耳边，他凑近清欢，嗅了嗅味道，然后皱着眉离开：“不过……这味道完全不同……是我……不喜欢的味道啊……” 　　“呵呵。”清欢干笑着：“不好意思，让你不喜欢了。” 　　古月华终于离开了，他站直身体：“不过，你挺有趣的。” 　　清欢最不喜欢他们说自己有趣的这种口气，总觉得……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直沉默着——清欢倒是想要让古月华离开，可是，那家伙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直到急诊室的灯暗了，医生和护士从里面出来，告知清欢肖芮没事。古月华陪着清欢一起推着昏迷的肖芮进了病房，就连清欢去交费他也跟着去了。 　　交完钱，回病房的路上，清欢终于忍不住了——“古先生，今天真是抱歉，麻烦了你这么久，你应该也累了吧？那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是……下逐客令吗？”古月华摸着下巴：“怎么办，好像被讨厌了……” 　　这只狐狸…… 　　清欢正要开口，却听到另一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古月华，你怎么在这儿？” 　　清欢和古月华一起转头看过去——从走廊那边走来的两个人，一个就是占据自己身体的“那个人”，另一个……一身病号服，面无表情的……陈梓然。 第243章 最后的警告 　　“古月华，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人的目光从古月华身上移到他身旁的清欢，眼神幽暗了下，继而若无其事地走过来：“你是来找我的吗？” 　　陈梓然跟在他身后，也慢慢走了过来。 　　古月华笑了笑，回答：“不是，我是陪他一起来的。” 　　“他……”那个人看向清欢：“你们怎么认识的？” 　　清欢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意：“我在甜品店偶遇古先生，因为家里出了点事，古先生帮忙送我妈妈来医院。” 　　古月华看着清欢又看看那个人：“你们认识？” 　　那个人先一步回答道：“他是M的助理，也是M的男朋友。” 　　清欢挑了挑眉——什么时候他成M的男朋友了？不过，现在，清欢也不想解释太多—— 　　他感觉到，站在那个人身后的陈梓然正望着自己，黑如深潭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清欢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从外到里，都被他看穿。可是，这是不可能的。陈梓然始终只是个凡人。 　　“M……是那个外国佬？”古月华当然记得M是谁——他们的会面并不大愉快，那个看不出是什么物种的外国佬古里古怪的，最主要的是他对清欢的态度，直接告诉他并不单纯——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冒出来一个男朋友，还是这个人…… 　　“嗯，你们之前见过的。”那个人说，又强调了一句：“他们两个感情很好的。” 　　清欢并没有反驳，只是转头对古月华说：“不好意思，我还要回去陪我妈妈，再见。” 　　古月华伸手拉住他：“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清欢看了眼那个人，才回答：“我叫肖闻，生肖的肖，听闻的闻。” 　　“肖闻……”古月华低声复述着这个名字。 　　清欢说完以后就越过他们往前走了，在经过陈梓然身旁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陈梓然已然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可是他装作没有看到，径直往前走了。 　　他隐约听到那个人在问古月华：“你们真的是偶然碰到的？” 　　他不由勾了勾唇角，冷笑——他在警惕什么，防备什么呢？难道他以为自己是故意设计与古月华见面的……他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还会走回头路……吗…… 　　清欢握了握拳，是，他不应该走回头路的。 　　只是，想不到这么巧，入住的这家医院，竟然就是陈梓然的医院。 　　——————分割———————— 　　清欢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偶尔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肖芮——她还没有醒过来，按照医生的说法，就算晚上醒不来，明天也会醒过来。 　　其实清欢很难说清楚对肖芮的感情——或许这个身体里残留着对这个母亲的感情太深，他也受到了影响——尽管肖芮事实上真的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极其不称职，她自己活得稀里糊涂，一大把年纪还是异想天开，没有照顾好儿子，最后儿子死了都一无所知……可是，毕竟是相依为命的，再不称职还是母亲——况且，肖芮还是在乎这个儿子的，就像今天面对那些人，她还想着不连累儿子……毕竟，血浓于水。 　　对于亲情，清欢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所以面对肖芮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清欢望着床上的人：你快好起来吧……妈妈…… 　　“扣扣。”这个时候门被轻轻敲响了。 　　清欢起身去开门，他以为是查夜的护士，没想到是…… 　　清欢冷着脸：“你来干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会出现？” 　　清欢皱了皱眉道：“我的家人受伤住院，有什么问题？” 　　那个人往病房里看了眼，冷笑道：“家人……看来你很喜欢现在的角色嘛，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给我动不该有的心思了。” 　　清欢往身后看了看，才推着那人往外走：“有话出去说。” 　　清欢轻轻带上门，才对那人说：“你在怕什么？我并没有揭穿你，不是吗？” 　　“我怕？”那个人抱着手臂：“怕的是你才对，你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是你一直怕被认出来吧？怎么，现在又后悔了，想要回来？你觉得可能吗？” 　　“我想怎么样，怎么做都是我自己的事。”清欢直视着他：“你鸠占鹊巢，难道不心虚吗？” 　　“心虚？”他露出讥讽的笑容：“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是你，一直压制着我，享受着所有东西，我现在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不知道。”那个人慢慢走近清欢，一直把他逼到背倚在墙上——“你真是狠心啊，生生斩断情丝，自入九玄八卦炉，把原来是一体的我剥离出来，就此封印……可是即便如此，大错铸成，如何也改不了你淫浪乱伦的事实……” 　　清欢心下一惊：“你说什么？” 　　他自顾自地说：“你看，即便你把他们一个个流放，还是一个个回来找你了……不是吗？这就是报应。” 　　清欢拧眉，揪住他的衣领：“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挥开清欢的手：“急什么？这是你第几次选择放手逃避了？既然如此，就由我来接手了，皆大欢喜，不是吗？” 　　“你……” 　　“你以为我想要做这个白清欢？呵呵，我有自己的名字，”他凑到清欢耳边，轻声道：“我叫月。” 　　“月……”清欢低喃。 　　他退开了几步，浅笑道：“今天是最后一次警告，再有下一次，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了。” 　　“……”清欢瞪着他，没有回应。 　　月转过身，慢慢离开了。 　　清欢却仍然回不过神来——淫浪乱伦……为什么……这个叫月的人，会说出这四个字来…… 　　太可怕了。 　　正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清欢，没有注意到，在那楼梯拐角处的阴暗地方，有一道身影驻足在那里，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分割—————— 　　第二天一大早，肖芮果然醒过来了，大概是昨天的变故还没反应过来，人有些呆呆木木的，还好医生来检查，确实没事了。 　　听到医生的诊断，清欢松了一口气，正要安抚肖芮几句，没想到一大早就有不速之客到来了—— 　　“Hello。没打扰到你们吧？”温和的声音。 　　清欢转头，看到了穿着米色毛衣蓝色针织背心加浅灰色长裤，一身休闲的古月华，有些无力—— 　　“古先生。”那脸上的笑容真的是硬扯出来的。 　　“闻闻，这位是……”肖芮对于昨天后来的记忆其实并不是那么清楚了。 　　“妈妈，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救了我们，还送你来医院的古先生。”清欢简单地介绍。 　　“原来是您啊。”肖芮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昨天真的谢谢您了，如果不是您，我和闻闻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阿姨，您不用客气。”古月华如是回道。 　　清欢一听牙都酸了……阿姨？！亏他叫的出口！！！几百年的老狐狸，还叫一个四十岁不到的女人阿姨……厚脸皮…… 　　当然清欢脸上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 　　古月华把手里提着的水果篮放到旁边：“阿姨，我买了一些新鲜的水果，不知道您喜欢吃哪种，所以都买了一些。” 　　“啊……真是让您破费了。”肖芮见到虽然衣着简单可是气质却极好的古月华，其实是很不好意思的，总觉得……这不是和自己一个世界的人——对于他的示好也是十分受宠若惊。 　　“不用客气，阿姨。”古月华笑道。 　　“你……过来这里……白清欢知道吗？”清欢迟疑地问古月华。 　　“他？”古月华笑着摇头：“我并没有向他报备每个行程的必要。” 　　“……”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在面前的时候还殷勤得不得了……清欢嗤之以鼻。 　　“有时间吗？我们出去走走？”古月华对清欢说。 　　“我不……”清欢刚要拒绝就听到床上的肖芮道—— 　　“去吧，闻闻，你陪古先生出去走走，妈妈有点累了，想要小睡一会儿。” 　　清欢看了看肖芮，终究还是说不出一个不字，值得点头：“好。” 　　听到清欢的那个字，古月华脸上的笑容不由加深。 第244章 谈心 　　清欢和古月华并肩走在医院的河岸边，很安静。 　　终于古月华开口了：“你好像不喜欢我。” 　　清欢回道：“怎么会？我很感激古先生。” 　　“是吗？”古月华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很乐意和我呆在一起呢？” 　　“没有。”明明自己都感觉出来了，难道这种话还要我明说吗？ 　　“肖闻，我觉得我们挺投缘的。” 　　“哦。”是你自以为是的投缘吧。 　　“第一次剪刀你的时候，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这个开头……清欢抽了抽嘴角。 　　“我觉得我们似曾相识……” 　　清欢打断他：“古先生，我记得你已经名草有主了，这样的对话，会引起人误会的。” 　　“你是说清欢吗？”古月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幽幽地叹口气。 　　清欢其实很想忽略的……可是他的样子仿佛就在说：快点问我，快点问我…… 　　清欢终究还是问了：“为什么叹气？” 　　“我发现，最近清欢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清欢顿了下：“哪里不一样？” 　　“他好像有很多事瞒着我。” 　　这话说得……搞得他们以前多坦诚相待似的…… 　　“哦。” 　　“还有，他对我的态度。” 　　“态度不好吗？” 　　“不，”古月华说：“是太好了。” 　　“……”对他好还怀疑……难道是被虐狂吗？ 　　古月华自顾自说：“我们前一段时间有点误会，清欢总会避着我点，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他没有避我不说，还对我很亲昵。” 　　“是……吗？”那个叫“月”的男人…… 　　“就比如我们之前的欢爱次数屈指可数，他一直很抗拒，可是这段时间他不止没有拒绝我的亲近，而且暗示我可以更进一步……” 　　清欢感觉自己的心揪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所以，你顺水推舟了？” 　　古月华转头看了清欢一眼，道：“时机不对。” 　　“哦。”清欢低头看着地面的石子，边走边想着什么。 　　“不过我有自制力，可是其他人就未必。”古月华悠悠道。 　　清欢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经常和清欢在一起的可不止我一个。就像你昨天看到的。” 　　清欢顿了顿，说：“只是朋友而已，又不是每个人都……不是你说的，他是你的另一半吗？如果对他有怀疑，你为什么不去制止？” 　　“制止又能怎么样……我们的关系才好转没多久……”古月华又叹了口气：“即使心里不好受，也只能忍着……” 　　清欢并不是会安慰人的人……他抿了抿唇说：“如果真的那么不好受，为什么……不放弃呢？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你或许可以找到更好的……” 　　古月华停住脚步，转过身望着清欢：“感情这种事，哪里有更好的说法……好不好，爱上了，也就那一个了。” 　　古月华盯着他看的眼神太过深邃，清欢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是在向自己……表白…… 　　清欢别过眼，有些生硬道：“那你就是活该。” 　　“肖闻，你有爱过人吗？”古月华忽然问道。 　　清欢愣了下：“没有。” 　　“真的没有？” 　　清欢有些不耐烦：“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看清清欢往前走，古月华快步跟上去：“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我是过来人，而且也跟你说了我的，你就不能也和我分享一下吗？” 　　“……都说了没有了。”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缠……明明自己换了个身份，还是碰上他…… 　　他们两个一个走一个追，还不时拉扯，明明是一个嫌弃一个巴着不放，可是看在别人的眼里，却不知道如何暧昧…… 　　比如，此刻站在楼上阳台上往下看的某人。 　　他望着下面的两个人，面无表情，目光冰冷。缓缓的，低头，看那只被自己捏成了一团的纸鹤。 　　————————分割———————— 　　好不容易把古月华送走了，清欢回到病房，肖芮正靠在床头看电视，而床头却多了一大束白色百合花以及一个水果篮。 　　“妈妈，刚才有人来过了？”按理说，他们在这里应该没什么人知道的啊。 　　“啊，对，是一个姓楼的先生，他说是你的朋友……”肖芮望着清欢，有些犹豫地开口：“闻闻，你什么时候又认识的这位楼先生？我看那楼先生的穿着打扮，还有谈吐举止，都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大概是因为本身身份的关系，肖芮面对这些人，总是不自在…… 　　原来是楼兆…… 　　清欢解释道：“那个楼先生是个大老板，我不是说过我在兼职吗？以前我给他打过工。”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是吗？”肖芮将信将疑：“那楼先生是你以前的老板，现在竟然还想着来看我……他人……应该不错吧？” 　　“是……挺好的。”楼兆是个好人吗？传统意义上当然不是，就凭他身上的那些黑色生意…… 　　“那你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人家，这么有心……” 　　“嗯，我会的。”清欢问：“妈妈，他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一会儿了。” 　　“哦。” 　　清欢找了个借口出去给楼兆打了个电话—— 　　“清欢？” 　　“你怎么会知道我妈妈住院了？” 　　“我去你家，却正好碰上在你家的那几个混混……知道你妈妈进医院了，再稍微查一查，查到地址也很简单。” 　　“那几个混混呢？”清欢还记得他们最后互殴的情况。 　　“他们自己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清欢冷哼：“他们活该。” 　　“对了，你那个郑叔叔现在在我手里。” 　　“他在你那儿？”清欢吃惊道。 　　“他可不只是欠一个人的钱，我这里他还欠着小几十万呢……现在被我手下控制着，就是要你一句话，是要人生，还是要人死？”楼早对于人的生死轻描淡写的。 　　“别让他死了。”至于其他的，清欢却管不了。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楼兆又说：“我刚才去医院，没想到刚巧你不在，说是你和什么古先生出去了……不要和我说，是我知道的那位古先生。” 　　清欢没好气：“你觉得呢？” 　　“他认出你来了？” 　　“应该……没有吧。”清欢问道：“你有没有见到那个人……” 　　“那个人？”楼兆停顿了下：“你是说那个‘你’？” 　　“嗯。” 　　“见过了。”楼兆说：“是他主动找我的。” 　　“他找你？干什么？” 　　“不过是和我一起吃顿饭而已。” 　　清欢暗暗松口气：“那……为什么你会选择相信我？万一我是骗你的，他才是真的呢？” 　　“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楼兆说：“不会认错人的。” 　　“还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什么事？” 　　“你能装作你没有认出我吗？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也尽量和从前一样……” 　　楼兆笑道：“我自然知道。对了，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本来今天想见面，你不在，我又赶时间，才碰不到面。” 　　“过两天吧，等我妈妈身体好点。正好，我也想见见郑丛。” 　　“好。” 　　清欢打完电话，转身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在不远处站着的，正是陈梓然。 　　清欢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该不会听到了吧？……不过他很快恢复正常，对着陈梓然点点头，然后就想要回肖芮的病房。 　　“等等。”陈梓然开口叫住他。 　　清欢心一凛，转过身看他：“你叫我？” 　　“嗯。”陈梓然望着清欢点头。 　　“有什么事吗？” 　　“你会下棋吗？” 　　“……” 　　两个人站在相距十多米的走廊上，相对而立……画面扭转，仿佛和许多年前的场景重叠—— 　　‘大人可否屈尊陪我下一盘棋？’ 第245章 下棋的执着 　　“你会下棋吗？” 　　清欢愣了一会儿回答：“不会。抱歉。” 　　对于清欢的答案，陈梓然也没有多惊讶，他缓缓走过来：“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不用了，”清欢拒绝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再见。” 　　陈梓然看着清欢离开，竟然没有阻止他。 　　直到回到病房，清欢才松了一口气——就在刚才，他感觉到，陈梓然有哪里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但是整个人就是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清欢本能地觉得应该避开陈梓然——当然，另外，也有月的原因。 　　一个下午清欢都在病房里陪肖芮，他写写作业，几大张试卷完成了也就到了晚饭时间了。 　　“妈妈，晚饭想吃什么？” 　　肖芮回道：“有面条吗？我想吃牛肉面。” 　　“医生说要吃清淡一点，我给你买鸡丝面好不好？” 　　“也行吧。” 　　清欢出了病房，往楼梯口走的时候却看到难道站在走廊上往楼下看风景的人——陈梓然？他怎么站这儿？等等，他该不会是从午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站那儿，站一下午了吧？这也太可怕了…… 　　清欢状若不经意地走过去：“到晚饭时间了……你不去吃晚饭吗？” 　　陈梓然转过身面对清欢：“你要去吃晚饭？” 　　“额……是去买。”如果自己说去吃，他该不会是要和自己一起去吧？ 　　“那我也去买晚饭。” 　　“……” 　　清欢即使想要甩掉陈梓然也不可能了，他就紧跟在自己身后——到了医院餐厅，清欢给肖芮买了鸡丝面，自己就买了个红豆面包，而跟着的陈梓然也就买了一盒炒饭。两个人依旧一起回去…… 　　坐在电梯里。 　　“你……跟我同层楼吗？”清欢问。 　　“我是12楼。” 　　“12楼？”清欢疑惑：“你为什么你会来我们6楼？”想想也是，陈梓然这种有钱人，肯定住的是最好的VIP病房啊，怎么会在6楼的普通病房…… 　　陈梓然望着清欢，没有回答。 　　清欢被他看得不自在，转过头眼观鼻鼻观心。 　　到了6楼，清欢步出电梯的时候，陈梓然竟然也跟着他出来了。 　　清欢回头看了陈梓然一眼，被他平静无波的眼神一看，马上转回去了。清欢快速回到病房，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还能隐约扫到陈梓然的身影。 　　“怎么了，这么急？”肖芮奇怪道。 　　“没什么，我怕面涨了不好吃了，就急了点。”清欢把鸡丝面放到一边，帮肖芮架好自动桌，才把面碗和筷子汤匙等物摆上去。 　　“我吃面条，闻闻你呢？不要告诉我你就吃这个面包。”肖芮皱眉道。 　　“我不是很饿，如果晚上饿了再去买夜宵也没关系。” 　　肖芮嘀咕：“你最近也是的，胃口比以前差多了，家里的饭菜挑挑拣拣的，吃不了多少……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啊……” 　　“妈妈，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清欢安抚好肖芮，就自己坐在一旁啃面包了，吃面包的时候，他想起了陈梓然——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回自己的病房……还是仍旧像下午那般站在外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现在可是冬天，外面那么冷……刚才看他的脸似乎被风刮得都有些干了……难道真的少爷做久了，喜欢自找苦吃了…… 　　“闻闻，我刚才看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会下雪啊，不知道雪下得大不大，如果大的话你明天去上学的话要小心点了……”肖芮喝了一口汤对清欢说。 　　“下雪？” 　　“是啊。”肖芮笑看着清欢：“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该不会还想也要玩雪吧？” 　　清欢摇头：“不……我没有……” 　　吃完了面包，清欢开始温习功课，可是他盯着桌子上的书，盯着看了好久都没有看进去几行字，更别说翻页了…… 　　今天晚上会下雪…… 　　下雪的话……应该会更冷吧…… 　　清欢精神恍惚着，胡思乱想着坐了个把小时，就听到肖芮在轻呼：“闻闻，你看，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清欢抬头往那窗外看去，虽然天已经黑了，可是因为路灯的关系，他还是能看到那一片片飘落的雪花，而且，看那雪花的降落速度，似乎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兹拉——”椅子拉开的声音。 　　肖芮奇怪地看着清欢：“闻闻，你要去哪儿？” 　　“妈妈，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啊？……”肖芮还没搞清楚情况，清欢已经打开门走出去了。 　　清欢一出去就看到了那如同青松般一动不动伫立在栏杆旁的人，他咬了咬唇，终究还是狠不下心，缓缓走了过去—— 　　“下雪了，外面很冷，你怎么还不回复？”这个人是傻子吗？ 　　陈梓然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转过身来，和清欢对视：“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等了你好久……等着什么时候你能回头看看……等着你什么时候能够重新回来……等着你…… 　　明明只是很淡的一句话，可是清欢却从那四个字里听出了无尽的情愫…… 　　“等我……干什么？” 　　“下棋。”陈梓然的目光执着。 　　“我都说了我不会下棋。” 　　“我教你。” 　　这对话怎么又回去了…… 　　清欢冷着脸问：“是不是我不和你下棋，你就这样一直站下去？” 　　“……”陈梓然凝视着清欢没有说话。 　　清欢深吸口气：“算了，你等一下。” 　　清欢返回病房，对已经吃完晚饭的肖芮说：“妈妈，我有个同学也住在这个医院，我现在去看他，可能会晚点回来。” 　　“你的同学也住院了？”肖芮诧异道：“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就是普通的感冒，没什么事的。”清欢拿起一旁的外套，一边穿一个说：“我如果还没回来，妈妈你先早点睡吧。” 　　“……嗯，好。” 　　清欢小心地合上门，才对站在外面的陈梓然道：“现在可以了吧？” 　　陈梓然转过身，往前走，清欢跟在他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陈梓然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也很快消逝了。 　　终于到了陈梓然的房间，打开门的时候，清欢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资本主义果然是罪恶的。 　　肖芮的普通病房其实已经算比较好了，有单独的卫生间，有电视、空调、冰箱，还有桌椅……而陈梓然的VIP病房，房间的宽敞程度不说了，光是床一看就是那种高级定制的大号床，电视是嵌入式的影院式屏幕，还有音响设备，游戏设备……冰箱和空调跟普通病房一比，那质感不知道提高了多少……还有大号的衣柜，牛皮沙发，甚至还有两三米宽的鱼缸，里面五颜六色的热带鱼不知道游得多欢畅了……房间里还装饰着油画、花瓶……房间里的卫生间不用去看，也知道里面是怎样的奢华构造了……等等，那边该不会是……厨房吧…… 　　这哪里是病房啊，分明是可以长住的总统套房啊…… 　　“坐。”陈梓然对清欢说。 　　“哦。” 　　清欢看着陈梓然也跟着自己坐下，然后把他一直提在手里的打包炒饭打开，并开始掰一次性筷子…… 　　“等等。”清欢阻止他：“你该不会想要吃这个吧？” 　　陈梓然顿了下：“那我们先下棋。” 　　“我不是这个意思。”清欢拧眉，指着那炒饭：“这么长时间了，早就冷了，不能吃了。” 　　“没关系。”陈梓然很不介意地说。 　　“有关系好不好？”清欢翻了个白眼：“你别忘记，你还是个伤患。怎么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呢……” 　　陈梓然低头看着那炒饭，没有说话。 　　清欢看他这模样觉得自己刚才的数落好像不大合适……他干笑了几声，才说：“你的厨房里有微波炉吗？” 　　“不知道。” 　　拜托……是你的病房好不好？ 　　清欢懒得再说，起身拿起那盒炒饭，然后往厨房走去——里面果然一应俱全，料理台干净得都可以反光了…… 　　清欢把炒饭放进微波炉，定了时间，转身看到那冰箱，尝试地打开一看……额……整整齐齐地塞满了东西。 　　清欢看了良久，才转过头对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旁的陈梓然说：“那个……我看，吃微波过的炒饭还是不怎么好，要不，重新做吧。” 　　陈梓然盯着清欢，点头：“嗯。” 　　清欢一边从冰箱拿东西，一边在心里暗骂——真是该死的心软！ 第246章 坦白 　　炒个蛋炒饭，首先要蒸熟米饭，所以等一盘蛋炒饭完工花了近一个小时时间。清欢虽然不常下厨，可是简单的料理还是没问题的—— 　　“那个，事先说明一下，味道肯定没你平时吃的好。” 　　“嗯。”陈梓然完全不在乎，从头到尾，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清欢刻意忽略那炙热的目光，尽量专心做自己的事。 　　最后端着热腾腾的炒饭放到餐桌上，清欢对跟在他身后的陈梓然说：“快吃吧，要不然就冷了。” 　　陈梓然见清欢要走，拉住他：“你去哪儿？” 　　“给你弄个蛋花汤，要不然太干了。” 　　“嗯。”陈梓然这才松开手，在桌旁坐下，开始开动。 　　蛋花汤也是很简单的做法，就是鸡蛋和番茄，然后用了几片黄瓜点缀。 　　清欢把蛋花汤放到陈梓然面前：“这汤只能算是家常，比不了那些精致煲的汤。” 　　陈梓然喝了一口，抬头对清欢说：“好喝。” 　　“那你多喝点。”清欢刚才在厨房喝过，真的是很一般——能说出好喝这种话，陈梓然不知道加进去多少主观元素。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陈梓然吃迟来的晚饭，而清欢则在一旁等他吃完—— 　　陈梓然话不多，清欢也不是没话找话的人，本来应该是尴尬的，可是清欢从前早已习惯了和陈梓然这样的相处方式，如果有一天，陈梓然突然变成话唠他才会吓死—— 　　“不介意我看电视吧？”清欢问陈梓然。 　　“好。” 　　清欢按了遥控器，电视里正在播放搞笑的综艺节目，一瞬间，这个房间好像也增添了些许热闹的意味。 　　清欢目光盯着电视，然而他的心里却早已不在电视上了—— 　　其实他一直不想刻意去想陈梓然对自己的态度是为什么……如果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地跟着自己呢……他可不相信，真的只是为了找自己下棋……明明自己已经拒绝他了还坚持…… 　　当然，清欢知道陈梓然确实是一个执着甚至固执的人，可是他的固执也分对象，他对很多事很多人都很冷漠，虽然他不想承认，清欢又有推不掉的责任…… 　　清欢心里是希望陈梓然获得幸福的，可是那施予幸福的人却不想是自己……但是，事实上，他们的命运早就紧紧捆绑。 　　原来以为，换了个身份，他们的命运之线可以分开，可是，事情的发展并不入他所愿…… 　　“我吃好了。”陈梓然用纸巾擦了擦嘴，对清欢说。 　　清欢回过神来，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哦。” 　　“我们下棋吧。” 　　原来他还记得。 　　“这里没有棋盘……” 　　“等等。”陈梓然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整套的棋盘、棋盒……崭新的…… 　　没想到他真的早有准备。 　　“去那边。”陈梓然指着另一边的桌椅。 　　清欢起身，直到两人对坐，清欢终于问：“为什么一定要下棋？” 　　陈梓然默了下：“我想要跟你一起做一件事。” 　　清欢垂下眼睑，把棋盒打开：“你要黑子还是白子？” 　　“黑子。” 　　“嗯。” 　　清欢先前说过自己不会下棋的，可是真的开始的时候，他也懒得装自己不会下棋这件事了——反正事已至此，退无可退。 　　一开始，两人都只是专注在棋局之上，直到陈梓然突然开口——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 　　陈梓然突然开口，让清欢有些惊讶：“什么梦？” 　　陈梓然的语气很平静：“我梦到，我是一个神仙，住在太山之上。” 　　清欢心一惊——他……想起来了？ 　　“这一子下岔了。”陈梓然淡淡道。 　　清欢一看，自己刚才因为心慌，那一子下在了本不该下的地方，竟然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陈梓然继续说：“日出巡山，日落归来……然后我遇见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孤魂。” 　　清欢一直保持沉默。 　　“我一直陪着那孤魂，一日复一日，我发现，我对他有了很微妙的感情……直到他即将灰飞烟灭，我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 　　“用秘术给他收灵固魂，有了完整的魂魄就能免于湮灭。” 　　清欢的手指颤了颤：“后来呢？” 　　“因为用了逆天秘术，帝君大怒，除了仙籍，罚我受轮回之苦，直到忘情重修。” 　　“你觉得……值得吗？”清欢看着他：“他不记得你了啊。” 　　“只要能够再叙，其他又有什么关系。” 　　一向冷漠的眼神被深情覆盖，清欢有些不自在，低头道：“那不过是梦，梦醒了，还是要过现实人生。”他居然想起来了……从神殷氏到这一世，他早就不知道转了多少世，他竟然都想起来了…… 　　“其实我觉得庆幸，”陈梓然收了棋子：“因为兜兜转转，我又遇见了他。” 　　清欢低头看那棋盘，叹口气：“我输了。” 　　“你本该赢的。”陈梓然缓缓道。 　　如果不是你说这些话扰乱我，我也不会这样一败涂地…… 　　清欢起身：“好了，一盘结束了，我要回去了。” 　　陈梓然跟着起身，拉住他：“太短了，再来一局吧。” 　　清欢对于陈梓然终究有些不忍的，这个不忍包括了对神殷氏，对汤麒蔚…… 　　他看了看手表：“好，那再来一局吧。” 　　而接下来的一局，房间里除了落子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响。这一局很漫长……似乎刻意被拉长了战线…… 　　长到了清欢都被睡意给侵袭了……迷迷糊糊，他感觉，有一个熟悉的味道包裹了他。 　　…… 　　清欢醒来的时候，天竟然已经大亮。而他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床上，而他身边……是陈梓然。 　　昨晚下棋下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应该是陈梓然把他转移到了床上…… 　　看着陈梓然的睡颜……好像，这张脸已经越来越像他原来的脸了……他还记得那个骄傲风光的少将军，还有那个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神殷氏…… 　　清欢发呆的时候，对面的人蓦地睁开了眼睛，两人的视线交织，清欢下意识地别开了脸，坐起身来：“昨晚谢谢你。我该回去了。” 　　陈梓然跟着坐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就在同一栋楼。”清欢穿好鞋，再拿起外套穿上就直接往门口去了。 　　陈梓然依然跟在他身后，并没有因为清欢的婉拒而改变心意。 　　真不是一般的固执…… 　　清欢正要打开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他正要开门，就听到外面的人声—— 　　“陈梓然，是我，快开门。” 　　清欢的手硬生生地僵住了——是月。 第247章 归还 　　陈梓然看了眼那紧闭的洗手间门，才转回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穿着白色羽绒服，手里拿着雨伞提着东西的月。 　　月皱了皱眉：“才刚起来吗？怎么开门那么晚？” 　　陈梓然回道：“刚才在穿衣服。” 　　“我给你买了早餐。”月越过他，走进房间，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棋盘，他回头看陈梓然：“你……和谁下棋了？” 　　陈梓然淡淡道：“一个人无聊，自己和自己下棋。” 　　月顿了下，转身进厨房，一边说着：“外面冷，早餐有点凉了，还是热一下吧。” 　　月走进厨房，看到了还未清理的料理台，走出厨房，看到陈梓然正在默默地收拾棋盘，问道：“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陈梓然抬头：“想做就做了。” 　　月拧眉道：“这个房间……是不是还有别人来过？” 　　陈梓然把棋子收进棋盒里，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丁：“这是我的房间。” 　　月看向那张有些凌乱的床：“他……是不是昨晚住在这里？” 　　陈梓然沉默，没有回应。 　　月的目光扫了一遍整个房间，最后落在洗手间紧闭的房门上—— 　　陈梓然见他向洗手间走去，站起身想要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洗手间的门是不能从里面落锁的，只能关上，所以月一拧把锁就打开了。 　　陈梓然站在月的身后，看向洗手间里面——该在的东西都在，然而，清欢不见了。 　　——————分割—————— 　　清欢此刻在哪里呢？ 　　就在那个时候，他在洗手间里，听到月往这边走过来的动静，其实他都已经做好被发现的准备了……而就在下一秒，他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一紧，进被什么东西给卷走了。 　　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在医院的顶楼天台上。 　　“是你？” 　　站在清欢面前的竟然是……重茄。 　　重茄依旧一身白袍，和周围的积雪几乎融为一体，他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如墨的长发和清俊的五官，眉间的红莲如血印一般。 　　“好久不见。” 　　清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如果应了就等于默认他的身份，可是不认……重茄显然已经知道了一些真相…… 　　重茄微微一笑：“你应该感谢我这次帮你吧。” 　　“谢谢……”清欢的喉咙有些干涩。 　　“想不到，我们再次见面会是这个情景。” 　　清欢叹口气：“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难道他真的伪装得太失败了？ 　　“说实话，我的识魂辨灵之法对你丝毫不起作用，在我眼中，你躯壳之下的魂魄混沌一片，无法辨别形貌。” 　　“那你又是责骂认出来的？” 　　重茄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抚自己眉间红得妖艳的红莲：“开了这只眼，世间妖邪异灵无可遁形，一清二楚……虽然开这只眼辛苦了点，可是也是值得。” 　　尽管重茄口中轻描淡写的“幸苦”，可是清欢知道，开天眼已然不是一件易事，何况是这种地狱之眼，开了这只眼不仅要经过十八层狱火之苦，同时，也表示与地宫的一个契约，忠于地宫，同存共亡……一旦背离，便会遭受反噬…… 　　清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件事那么清楚，仿佛曾经经历过一般…… 　　“你何必……”清欢拧眉道。 　　“我只是，想要变得更强。”重茄凝视着清欢：“我现在终于知道，变强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我根本就不想要你……”不想要你有太大的野心，不想要你有怎样的能力，只是想要你过得安稳，即便只是一个小小地府差官，也平平安安……这些话不断在脑子里涌出来，清欢几乎要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压制了下去……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感觉脑子里有一部分东西在慢慢地……苏醒…… 　　重茄摇头：“这不只是和你有关，也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我想要找回自己以前失去的记忆，就必须要变强，别无他法。” 　　“失去的记忆？” 　　“地宫里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牵连到了我，所以我失去了那部分的记忆，忘记了一段时间的事，忘记了一个人……” 　　“谁？” 　　“黑无常。” 　　清欢心中一动：“你不是说过，这是因为轮回造成的偏差才让你失去了记忆吗？你也说过忘记的事未必就是重要的……” 　　“我以前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最近的事情让我不得不起疑心。况且，我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轮回，作为一个无常却要轮回，就算是犯了一个大错我也要知道我犯的是什么错。” 　　“或许，你知道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呢？” 　　“是吗？”重茄突然话锋一转：“白曦和我说了一些事情。” 　　“白曦？他说什么了？”清欢心里一慌——白曦是见过黑无常的…… 　　“他和我说了一些黑无常的为人，而且还告诉我，我和黑无常的关系……”重茄顿了下：“极好。” 　　“你不是说……”清欢说：“他对你有栽培之恩吗？或许是师徒之谊吧。” 　　“我很想要见他，找到他……”重茄锁着眉头：“总觉得，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清欢转移话题：“那白曦还说过什么？” 　　重茄摇头：“他受于轮回之苦，知道的事情有限，他上一次见到黑无常的时候，是黑无常救了他，也就是把那玉笛送他的时候。” 　　“哦。”还好，白曦知道的不多，而且，白曦事实上从未见过自己的真面目——重茄应该也想不到黑无常其实就是自己……吧。 　　“话说回来，”重茄看着清欢：“你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那个占据你身体的魂魄是谁？” 　　“这个……原来是我一点私心……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变成那样……至于那个魂魄，按他自己的说法，也是属于我的一部分……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事实的究竟。” 　　“他身上确实有你的气息，所以，那个时候你醒过来以后我去看你，也没觉得有多少异常。”每个魂魄的气息都不一样，作为白无常的重茄再清楚不过了——“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看你方才的情形，你分明在怕他，为什么会这样？” 　　“总之，很多事，在我自己都没搞清楚之前，我不能轻举妄动……他，是个很危险的存在。” 　　“他对你做了什么？” 　　“目前还没有。” 　　“那就好。”重茄拍拍清欢的肩膀：“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找我……这个给你。” 　　“什么？” 　　清欢还没看清楚，就见重茄把一个什么东西绑在了他的手腕上，仔细看，原来是个挂着铃铛的红绳，挂上去以后，那红绳连带小铃铛就消失不见了。 　　“平时这个铃铛看不见也不会发出声音。一旦你遇到危险，念我的名字，这个铃铛会响起来，我酒会出现。”重茄一本正经地对清欢说。 　　“……好。”清欢想到M给自己画得符——怎么现在感觉自己有多重保障了呢。 　　重茄舒了一口气，对清欢道：“下次，不要再骗我了。” 　　“……呢。”他真的不想再骗人了……可是，重茄不会知道，自己仍旧有事在隐瞒他。清欢心里很愧疚，可是他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窗户纸被捅破，事情会更复杂。 　　“还有这个，说话算话，给你。” 　　清欢一看，是个黑色小瓷瓶，上面有个红色符印：“这是什么？” 　　“白曦的魂魄。” 　　清欢笑了：“还以为……白曦会被扣在地宫……” 　　“他的魂魄不全，留在地宫也无法投胎，况且，他确实不是肖闻的魂魄。”重茄微微一笑：“也算是我利用职务之便了。” 　　清欢看着重茄，真诚道：“谢谢。” 　　“对我，你不用那么客气。”重茄说：“提醒你一下，他的魂魄不全，剩下的魂魄找不到的话，最后还是会灰飞烟灭。” 　　“我之前……”清欢握紧那个瓶子：“如果……魂魄合一的话……就可以了吗？” 　　“完整的魂魄可以存留下来，也就可以重新投胎。” 　　“好，我明白了。” 第248章 无丘城往事 　　清欢拉上窗帘，只在床头开了一盏小台灯，确保室内的光线并不是很足以后，才把那个瓷瓶的木塞给拧开—— 　　“白曦，出来吧。” 　　不多时，随着一道白雾，白曦的身影逐渐成形。 　　白曦站定以后，先对清欢行了个礼：“谢谢你，清欢。” 　　“你不用同我这么客气，我也没做什么事。” 　　“我还以为再也不能回人间了。” 　　清欢把那玉笛交给白曦：“这个还给你。” 　　白曦接过来，细细地抚摸。 　　“白曦，我会让你的魂魄合一，这样你就可以免于魂飞魄散了。”清欢说。 　　白曦抬头，脸上却没有那么高兴：“这件事，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去做。” 　　“什么事？” 　　“我想要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有一个地方，叫无丘城。” 　　清欢冷了下，才道：“无丘城？” 　　“不过，现在，那城应该早就不在了，可是，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所以我要……” 　　清欢打断他：“那里是不是有一个十层宝塔？” 　　白曦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那宝塔里封印着一个魔物。” 　　“你……”白曦望着清欢的目光很是复杂。 　　“我先跟你说一件事，一个星期前，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很可怕……不，他应该不是人了，他把我推下悬崖，我差点死掉……而他口中叫着的却是‘白曦’这个名字。” 　　“是……”白曦握着笛子的手握紧：“是他……”他竟然出来了……已经出来了…… 　　“你认识他，那他确实是把我当成了你，是吗？”清欢说：“他那么恨你……我想知道，是因为什么？” 　　白曦长长叹了口气，垂下眼睑：“他，就是我逃不过的劫。” 　　白曦开始叙说几百年前的那段故事—— 　　就如白曦之前说的，那时的白曦师出昆仑，以降魔伏妖为己任，一个人闯江湖，因为一身的本事，尽管初出茅庐，可是也闯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那时，他接到了昆仑师门的密令，西方无丘城有一妖魔作祟，让他去镇伏。白曦欣然接受密令，很快来到无丘城。当时的无丘城地处各国交叉处，商业繁华，人丁兴旺，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他在无丘城暗访两日发现无丘城有一十层宝塔，那塔里住着一个法力高深的神王，整个无丘城的百姓对神王又敬又畏，每日去宝塔供奉祈祷成为了百姓的习惯，而那神王出行百姓就要跪拜行礼，待遇比神佛，比帝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百姓并非真的一开始就信服的，后来他们见识了神王的本领，也亲眼见到几个想要收服神王的法师最后的惨状，就全都歇了反抗的心。白曦并不愚笨，他想到了一个迂回战术，就是找个机会接近神王，获取他的信任以后再诛灭他。 　　听到这里，清欢问道：“那……你是怎么接近他的？” 　　白曦抿了抿唇：“也是我的机会——宝塔里有专门服侍他的人，有一个奴仆不知道因为什么暴毙而亡，需要人补上，无丘城里的百姓都害怕被选中，我就抓住这个机会，和一个商户人家说好，代替他家的儿子入选，最后果然被选中，就此成为了傅氏他的一个奴仆。他性格狂妄自大，看不起人类，也很不信任。我想要获得他的信任并不容易，直到有一日，有一个什么天师下了战书，那天师倒是有些本事的，我看准了机会，替神王挡了一招……一正是这一挡，让我入了神王的眼。后来，我才知道，那几日神王修炼到关键时刻，正是最不能出差错的时候，才让那天师钻了空子，早知道，我那时就应该和天师一起对付神王，如果……如果那时就杀了神王……也就……没有那以后的事了……”白曦对语气带着遗憾又带着懊恼感慨。 　　“后来呢？” 　　白曦继续说—— 　　入了神王的眼，神王看重白曦，对白曦就比别人要好上许多，让白曦贴身服侍不说，去哪儿都带着白曦，后来连一些不对外人道的话也同白曦说起来。白曦知道那神王的身份，他原是上古神兽的后裔，可是身上流淌着另一半魔族的血液，因此，神魔两道都不容他，他也不屑与他们为伍。神王天赋极高，自己修炼几百年也比别人修炼上千年还要厉害。他在无丘城落脚只是想要找个暂时的居所……只是魔终究是魔，他血液里残暴的一部分让他始终把人类当做奴隶或者……食物。而白曦是个例外。 　　“他越来越信任我，比如修炼的时候就不避讳我，夜间休息的时候，也只有我能服侍左右。以往每月他都需要人类祭祀，可是那一次我劝他的时候他竟然答应我不再用人类作为祭祀了。我每天跟着他，我渐渐觉得，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恶，那么可怕。我有时候想，他是魔啊，和人类并非同类，他的残暴也只是因为异类。他一个人在世上活了千年，神魔两界都拒绝了他，又没有亲人朋友，他其实是寂寞的……如果、如果他敢改过……那就可以脱离魔道了……” 　　清欢很能理解白曦的心理，因为他自己身边就有魔物的存在，他也曾经见过太多异类之间的纠葛……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清欢轻声问。 　　白曦抬起头，看向清欢的眼神带着哀怨：“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了可以诛杀他的机会，我告诉自己，或许我能够感化他……后来，有一次他修炼出了差错，魔性大发，宝塔内的几十个奴仆全都被杀死，连魂魄都没剩下，我也几乎死掉，可是在最后关头，他竟然放过了我……那一夜，无丘城又有百来个人死在他手里……我听到那些人的哀嚎哭泣却无能为力……我这时才明白，魔终究是魔，魔性难改。” 　　“所以，你决定了？” 　　“我始终下不了手诛杀他，于是我决定用我毕生锁学把他镇压在那塔中。我先是让他饮用了镇妖符水，然后在他修炼的时候，用八卦锁和乾坤链困住了他……”白曦闭上了眼：“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候他的眼神，那种难以置信，那种恨意……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真的很痛苦……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那无丘城……” 　　“我太心软了，那锁链困住他，可是他残留的法力仍旧能发挥作用，他的怨恨太强烈了……他嘶吼着，要整个城陪葬……我当时被他震伤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无丘城已经沉下底下了。因为我的过错，搭上了数千人的性命，我被逐出了师门，同时开始了这几百年的轮回诅咒……直到做满功德，满身的罪孽洗清，这一切才能结束。” 　　“那……那你当初又是怎么知道他有一日会被人从塔中救出来呢？”清欢记得，那魔物说过的话。 　　“我求了昆仑师兄，他好不容易才答应用昆仑镜帮我卜算，最后我去地下无丘城加双重封印，告诉了他。” 　　“你是为了让他抱有希望，不至于自暴自弃？” 　　白曦轻轻点头：“在那之后，我就入了地狱。” 　　清欢长叹了口气——造化弄人，情更弄人。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他很恨你……” 　　“我……”白曦注视着清欢：“我想再见他一面。” 　　“你确定？” 　　白曦点头：“我确定，即便，下一刻灰飞烟灭。” 第249章 几百年后的重逢。 　　再次站在季家的院门口，清欢心里的感受还真是复杂。前面几次来一开始是季知秋带着，后面熟悉了以后，保安也不会拦着，可是现在以这副完全陌生的样子出现，保安那警戒的目光就盯着他了。 　　“你好，我是来找季知秋的，请问他在家吗？” 　　“找季知秋？” 　　“是，我是他的朋友。” 　　保安皱眉看着清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曦。” 　　“你等等。” 　　保安拿起电话，往内院拨打了个电话，很快电话就有人接了，是季家的保姆—— 　　那保姆接到电话的时候，季知秋正好从楼上下来。 　　“小秋，保安说门口有个男生来找你，说是你的朋友。” 　　“朋友？”“季知秋”挑了挑眉：“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 　　保姆问了电话那头的保安，才转头对季知秋说：“说是叫什么‘白曦’。” 　　“季知秋”从茶几上拿了个红彤彤的苹果，正要咬听到这个名字，手里的苹果掉在了地上，“叫什么？” 　　“白曦啊……哎？小秋，你去哪儿？！” 　　保姆目瞪口呆地看着最近都是懒洋洋的“季知秋”拔腿就往外跑，那速度真是…… 　　清欢正站在门口百无聊赖，远远就看到一道急速跑过来的黑色身影，越来越近了…… 　　“季知秋”。 　　“季知秋”看到清欢的时候，连都是阴沉的：“没想到你还自己找上门来。” 　　“还真是朋友啊……”那保安见此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清欢对“季知秋”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我就是来找你的，我们找个地方谈谈怎么样？” 　　“季知秋”冷酷的目光锁住清欢：“好，去哪里？” 　　“就去……”清欢说：“上次你带我去的那个地方。”那里没有什么人，如果这家伙发疯的话，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好。”“季知秋”一把拽住清欢的手臂，就拖着他往外走。那保安见他们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对劲，眼看着他们拐了个弯，离开了他的视线——事实上，在他们拐弯的时候，人就已经完全消失在那个地方了。 　　清欢只是眨了眨眼，就看到自己果然已经在那天的悬崖之上了。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心里默念：白曦，出来吧。 　　清欢闭上眼睛，下一刻，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现在，他不是白清欢，而是白曦了。 　　“看来你真的是自己找死，上次放你一回，现在竟然还主动找上门来。”“季知秋”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 　　白曦慢慢转过身去，面对“季知秋”——这张脸，并不是原来记忆里的那张脸，可是，确实是他。 　　“季知秋”望着白曦，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他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是，这种不一样，并不是陌生的，他的眼神…… 　　“神王，好久不见。” 　　他的这句“好久不见”明明只是云淡风轻的四个字，可是听在“季知秋”的耳中，仿佛穿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光…… 　　“季知秋”眯了眯眼：“你上次还装作不认识我，这次，终于不装了？” 　　“不知道神王是不是附身在人类身体上的缘故，感觉多了一些人类的气息。”白曦微笑道。 　　“季知秋”欺身上前，单手掐住白曦的脖子：“你真的不知死活，我被困在底下几百年，都是拜你所赐，你觉得……我会怎么‘报答’你呢？” 　　“我师出昆仑，以降魔卫道为己任，对付你也是格尽职守，替天行道。”感觉到脖子上的压力加大，白曦继续说：“可是，我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利用背叛你的信任是事实。” 　　“我当初是太过愚蠢，竟然相信你这个人类，早知道，就应该把你碎尸万段。” 　　白曦握住他的手：“杀了我你就可以解恨吗？” 　　“杀了你……这几百年，我只要想到你，我就想着要怎么毁灭你……”“季知秋”的手指探出黑色的长指甲，那指甲陷进了白曦的皮肉，鲜血渗了出来——“现在我觉得，就这样让你死了太便宜你了，我要好好折磨你，就算死也让你痛苦而死……” 　　白曦凄然一笑：“难道你没有发现吗？我已经死了，这只是一副空躯壳。我借用了这副躯壳来见你。” 　　“季知秋”皱眉：“你什么意思？你死了？” 　　“是人都会死。我早已不知轮回多少世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没有归处的孤魂野鬼。”白曦缓缓道：“你要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只求你不要伤害这具身体，毕竟是我借来的。” 　　“你居然会死……”或许是太过震惊，“季知秋”松开了手，而在他松开手之后，白曦的魂魄就从那肉身里离开了，只余清欢一个灵魂留在身体里。 　　“季知秋”当然也看到了那缕飘荡的魂魄，他很快反应过来，手一伸，就用一条锁链锁住了白曦的魂魄，把他锁到自己身前—— 　　“白曦！”清欢看到那锁链并不是一般的锁链，仿佛像是那时在塔内看到锁住这魔物的东西——没想到他竟然可以控制这东西了。 　　“季知秋”看看被自己困锁住的魂魄，又看看清欢：“你又是谁？” 　　“我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清欢看向白曦：“你不能这么对他。” 　　“如果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就少来管闲事。”“季知秋”很不耐烦地说。 　　“我知道你们之间的过往，当初的事情，只是因为你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他没有别的选择，但是他已经……” 　　“别说了。”白曦打断清欢的话：“清欢，谢谢你帮我的忙，其他的事你别管了。” 　　“白曦，你在想什么……” 　　“季知秋”狐疑地看着清欢：“你叫‘清欢’？” 　　清欢知道“季知秋”看不出自己的魂魄形貌，道：“我叫这个名字有什么关系？” 　　“叫这个名字……怪不得一样讨厌。”“季知秋”冷笑：“既然不关你的事，滚远一点，要不然不要怪我……” 　　“求你，放了他。”白曦对“季知秋”说。 　　清欢看到那锁链碰到白曦身体的时候，那上面就冒起白烟，而白曦脸上也露出痛苦的神情，想必这玩意儿确实厉害……清欢想要上前去阻止“季知秋”的暴行，却被一个力道打翻在地，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季知秋”和白曦都已经失去了身影…… 　　不好…… 　　清欢完全可以想象白曦落在那魔物手里会是怎样的下场，白曦肯定也想到了……是他欠考虑，真的让白曦去见他…… 　　清欢已经是后悔莫及。 　　——————分割—————— 　　“所以呢？”M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开口。 　　“M，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救出白曦，要不然……他会很惨的。”清欢很是诚恳地拜托M。 　　“你说，那个白曦是心甘情愿去的。” 　　“是，他明知道那个神王恨他恨得不得了，可是还是想要去见他……他太傻了，可是我不能不管他……” 　　“白先生，”M注视着清欢：“这是他们两个的事，别人无法插手。”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帮这个忙？”清欢面色发冷。 　　“如果是白先生你的事，我当然会帮忙，可是别人的闲事，我不感兴趣。”M笑道。 　　“帮白曦也就是帮我，M，我这样求你，你都不愿意帮我吗？” 　　M望着清欢，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白先生，白曦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朋友。” 　　“据我所知，你们认识，也就是从那个笛子开始，时间并不长。” 　　“朋友这个……不能用时间长短来计，”清欢说：“我真的不能放着他不管……但凡我有那个本事，我也不会求人帮忙，以我现在的身体，那个魔物太强大了……” 　　M凝视着清欢，目光深沉，久久，他才道：“让我想想。” 第250章 幻境重逢 　　M终究是答应了清欢的请求，可是等他们去找“季知秋”和白曦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了。 　　清欢去了季家，季家的保姆说季知秋已经回学校了，可是M去军校探寻却没有找到人。 　　他们好像从人间消失了一般。 　　M把彩色的玻璃瓶放到清欢面前：“他剩下的魂魄在这里，这部分魂魄安好，他现在应该没事。” 　　清欢看着那玻璃瓶的彩色雾状体，有些无精打采：“希望是吧……” 　　“饿不饿？我们一起吃饭？”M问清欢。 　　清欢摇头：“不用了，我还要赶回医院。” 　　“那我送你去。” 　　“好。” 　　M开车送清欢去医院，开车出去的时候，天开始下大雨，而且越来越大，伴随着电闪雷鸣—— 　　清欢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M扭头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 　　正在这时，天空一道刺白的闪电劈向了地面，恰巧在清欢他们这辆车的前方，几乎要碰到车头，然后是“轰隆”的巨响—— 　　清欢难以忍受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整个人缩在了座椅上。 　　“白先生？你没事吧？”M空出一只手轻抚着清欢的后背。 　　清欢咬着唇，他望着外面，那帘幕一般的雨……只能看到近景，远景完全一片模糊——突然，清欢睁大了双眼，因为他看到了有一道闪电映在天空，然后有一个影子一闪而过，那长长的尾巴……那形状……是龙！ 　　“M，你看到了没有？”清欢轻声问。 　　“什么？” 　　“龙影……”清欢道：“是他……” 　　“白先生？白先生？”M看出了清欢的不对劲，“你没事吧？” 　　脑子深处蔓延开来的胀痛感让清欢注意力开始无法集中，终于……失去了意识，只感觉最后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给包裹住…… 　　M抱住了清欢，却已经顾不上车子了，原本正在转弯的车加上地面湿滑，无法控制地撞上了桥头——在撞上之前，M抱着清欢消失在了车里…… 　　等警车大雨跋涉过来检查肇事车辆，却发现车里空无一人，那诡异恐怖的感觉可想而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分割—————— 　　清欢清楚地知道，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只是梦境，或者幻境。 　　这是在一条幽蓝的江水，江上薄雾缭绕，墨色的小舟飘在江面上，一盏红灯笼挂在船头。 　　清欢从船上坐起身来，环顾四周，不见一人。不远处是一座同样被雾气缭绕的山峦，山上隐隐可见到屋顶瓦片，似乎有一片不小的建筑物隐于山中。江水缓缓流动，船向那山行去，眼看快要靠岸，可是，不管行了多久，那山还是那么远的距离。 　　太安静了，只有水流的声音，连鸟雀的声音都没有。 　　“扑腾！” 　　清欢回过神来，只看到有什么东西划过水面又回到了水下。 　　“是谁？你是谁？”清欢趴在船头，对着水面小声喊。 　　“哗啦啦——”水声变大了。 　　只见在清欢船的四周形成了一个漩涡，船只就在这漩涡的中心，好像水下有什么庞大的生物在围绕着船只运动……那漩涡越来越大，船只上升，几乎是被顶到了离水面三米高的距离，而那漩涡还在加大…… 　　清欢望着下方，感觉到船身在转，他的脑袋也跟着晕眩。 　　“你……你到底是谁……” 　　直到看到了水下那闪过的金色光芒，清欢一个激灵，忍不住喊道：“龙肇！” 　　那漩涡终于慢慢停了下来，那只船也随着水位下降，停在了正常高度的平面…… 　　一个硕大的金色脑袋从水下探了出来，两只长角威风凛凛，铜铃一样的金色眼睛盯着清欢，尽管不是人形，可是清欢还是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戏谑的笑意—— 　　“戏耍我很好玩吗？”清欢瞪着他。 　　金色的脑袋歪了歪，然后张嘴，在奇怪哈猝不及防的情况一串水就喷在了清欢身上，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清欢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忙抬手擦脸上的水，可是袖子也是湿哒哒的一片，越擦越湿，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对于一个爱干净甚至有些微洁癖的人来说…… 　　“龙肇！！！！你太过分、太幼稚了！！！！” 　　那龙脑袋弯了弯，用那长长的角去碰清欢——他的动作很温柔，那力道碰到清欢，也像是挠痒一般……清欢一把抓住那龙角，恨恨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角给割断了？！”这家伙……不过清欢知道，龙角对龙来说，是最珍贵的东西，也是最脆弱的地方，轻易不会让人去碰触。虽然清欢嘴里说着要割断，可是也只是轻抚着那龙角——这手感，有点熟悉。 　　下一刻，只见一道金光——清欢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只感觉手里的触感消失了。 　　等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已经化成人形的龙肇了。 　　龙肇一头如墨般的黑发束在脑后，身上是一件白色金线镶边的精致长袍，与那身后的江水和山峦连在一起，倒像是一副美好的古画。 　　龙肇一抬手，手里多出了一件和他身上相仿的长袍，他把长袍披在清欢的身上，又用自己的衣袖擦干净清欢脸上头上的水珠，口里道：“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别人的味道……清欢一震——难道是M？ 　　他的动作，还有他的沈青，真的是温柔得不像话。 　　清欢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抓住龙肇的衣袖：“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龙肇低头望着清欢，叹口气：“我找不到你，只能用这种方式召唤你，让你来到我的幻境里。” 　　“这是……你的幻境？”清欢看了看四周——怎么都想不到这么个静谧的地方会是龙肇的幻境——他一直以为，或者说常识性地认为，只有那种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地方才像是龙肇的幻境——毕竟龙族生性喜奢。 　　“这里，除了我，你是第一个来的人。”龙肇对清欢说。 　　清欢抿了抿唇：“我应该……觉得荣幸吗？” 　　龙肇大手揉了揉清欢的头发，然后一把揽住他的腰，把他带到怀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龙肇带着清欢飞跃了江面，往那山而去，一直快到山顶才停了下来。 　　清欢站定，看到了前面是一座长长吊索桥，那吊索木桥凌空，往下就是万丈深渊，上方几只白鹤盘旋，似在嬉玩。 　　龙肇执起清欢的手，与他十指交缠，然后拉着他上了那吊索桥，桥身轻晃，可是龙肇走得很稳，清欢倒是有些心惊。 　　“为什么……”清欢开口：“不飞过去呢？” 　　龙肇扭头看了清欢一眼，眼中带着笑意：“不觉得这样很有情趣吗？” 　　“……不觉得。”清欢嘀咕。 　　龙肇勾着唇角，仿若未闻。 　　这一段索桥走了有一刻钟之久才走完，然后清欢看到了……两排整齐的长明灯，中间是一条青石铺就的路，那路的尽头，可以看到是碧瓦朱檐、雕梁绣柱的古建筑物。 　　“那里是……” 　　龙肇握住清欢的手紧了紧，回复道：“我家。” 第251章 宫殿 　　清欢就知道，龙肇的风格怎么可能真的那么……质朴。龙族天性喜奢豪华丽之物，传说中的龙宫那都是镶金嵌宝，金光闪闪到不行…… 　　龙肇的“家”从外面远远看那也只是古香古色、精致秀雅，可是近看，一眼看去都是飞阁流丹、金碧荧煌，朱红的门庭，琉璃的瓦片，彩金的屋梁，饰玉的台阶和栏杆，珍珠宝石的帘子，还有让热闹眼花缭乱的彩画和雕花…… 　　“怎么样？”龙肇询问清欢的语气颇有些自得的意思。 　　“很……好。”清欢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 　　“那你喜欢住在这里吗？”龙肇又问。 　　“这是你家……你喜欢就好。”清欢道。 　　龙肇挑了挑眉：“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清欢在脑子里描绘着画面，还没想完，就见身边的龙肇抬手，然后眼前的那些雕梁画栋瞬间就变成了青瓦阁楼，回廊长亭，小桥矮舍背后是竹林小道…… 　　清欢回过神来，马上从龙肇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喂，你不要读我的心好不好……” 　　“可是这不是你喜欢的样子吗？”龙肇望着他。 　　“这是你的幻境，当然是按照你的想法来，你管我怎么想的？”清欢皱眉道。 　　“怎么不高兴了？”龙肇又一挥手，周围又变回了原状。 　　清欢别过脸去，径直往前走去——龙肇跟在他的身后，清欢快步他快步，清欢慢走他也慢走，亦步亦趋。 　　“真的生气了？”龙肇轻声道：“好，是我不对，别气了。” 　　龙肇伏低做小的样子，清欢感觉自己倒像是无理取闹的人…… 　　清欢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神，可是这也不是你随便窥探别人内心的理由。” 　　龙肇知道他介意的点了，马上点头：“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刚才只是想要了解你的想法，刚好我们牵着手……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清欢与其说是介意，其实更多的是害怕——他的心里有太多秘密了，他有太多事情太多话藏在心里，他不想被人发现，尤其是龙肇…… 　　龙肇见清欢垂首思索的模样，那微蹙的眉头，还有那长长的睫毛，有一瞬间想要去抚摸，想要亲吻……可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的局面，他还真不好轻举妄动。 　　龙肇揽住清欢的肩膀，“来，跟我进去。” 　　清欢被龙肇带着往那正殿走去，他们才站在那殿门口，殿门自动打开了，里面设着山水折屏，再进去是垂落的水晶珠帘，随着他们往里面进去，那珠帘如同欢迎主人一般也一道道卷挂起来——那大殿与那宫城金殿不遑多让，地上铺设的也是御窑金砖的格制，除了床榻、桌椅这些常规家具之外，还有许多一看就知道是稀世珍宝的摆件，金玉珠宝、琉璃玛瑙、瓷器牙雕竟目不暇接…… 　　奢侈到这个境界，也是…… 　　“幸好。”清欢感叹一声。 　　龙肇看他：“什么？” 　　“我是说，”清欢道：“幸好，这只是你的幻境，要不然也太奢靡了……” 　　龙肇一听哈哈笑了几声，才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清欢说：“虽然，这是我的幻境，可是这里却是我在天宫那个宫殿的影子。” 　　清欢的嘴角抽了抽：“意思是……真的有这么个地方？” 　　龙肇点头。 　　清欢顿了顿，只能道：“龙神的日子过得真是逍遥。” 　　“如果你愿意，”龙肇盯着他：“你也可以同我一起过这样的逍遥日子。” 　　清欢听了神色正了正：“龙神说笑了，你是神仙我是凡人，怎么可能一起？” 　　“那……”龙肇低下头，离清欢更近：“如果我不做神仙了呢？” 　　清欢被他那深邃的黑眸锁住，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一步：“你疯了。” 　　他的成神之路有多么艰难，清欢很清楚——而且，他仍旧为妖之时，受了无数冷落和歧视，所以他才那么渴望摆脱妖骨，成为高高在上的神仙……现在，他居然以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不做神仙”这种话……不是疯了是什么？ 　　龙肇微微笑了：“知道前段时间我去哪里了吗？” 　　“你……去哪里了？” 　　“我被关在锁神台受罚。” 　　“为什么？”这么说，自己那个时候确实不是做梦……而是神游到了天宫遇到了被关的龙肇？ 　　“不管是妖还是人，修炼成仙之后，情根即被抽走封在金乌盒中，由中斗星君保管，失了情根的神便会忘记前尘往事，进而绝情寡欲……”龙肇望着清欢眼神有些复杂：“我想要寻回原来的记忆，就去中斗星君的宫殿盗金乌盒……” 　　清欢瞪大了眼睛：“你怎可这样胆大？这么说，你是被发现了……” 　　龙肇笑笑：“若是被别人发现了，我可不只是被关这几日就放出来了……是陆压道君，他帮我把这件事压下来，而为了惩戒我，寻了另一个由头把我关了几日……” 　　“陆压道君……”清欢想起来了，关于陆压道君和龙肇的事原来仿佛听人提到过。 　　“陆压道君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半个师傅，只是没有进行过拜师礼仪。他平常在三界神隐不见人，行踪飘忽，我也是有好几百年没见过他了。” 　　“那你已经拿到你的金乌盒了……”清欢迟疑地开口。 　　龙肇望着他：“你是希望我拿到还是不希望我拿到？” 　　“这……是你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清欢呐呐道。 　　“是吗？既然你不关心就算了。”龙肇拉起清欢的手，往大殿的一角走：“来。” 　　“去哪儿？” 　　“这儿……” 　　因为一道长屏风围着，刚才清欢都没看到，原来大殿的这一边有一个很大的……水池。 　　真的很大，已经相当于标准规格的泳池了，只是没有赛道而已…… 　　龙肇松开清欢的手，突然跳入了那水池，没入水中，那水池顿时泛起白色气泡，气泡过后，整个水池被金色的光芒给罩住—— 　　“啪——”长长的金色尾巴从水中冒出来，拍了下水面，那溅起来的水花又把清欢浇了一身—— 　　清欢算是反应过来了——敢情人家又化为圆形快活了，又开始耍玩自己了…… 　　“龙肇！你还没完了啊……” 　　金色的身形在水下游了一圈，然后脑袋终于从水下探了出来——然而，却并不是龙头，而是人形的脑袋——应该说，他的上半身依旧是人形，只是赤裸着而已…… 　　龙肇的黑发披在身后，浮出水面的上半身精壮匀称，宽肩窄腰，还有腹肌和……人鱼线…… 　　清欢忙移开了视线：“你为什么不只化形一半？” 　　龙肇游过来，趴在水池边，看着清欢：“我想要和你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你下水干什么？” 　　龙肇答非所问：“这里是我在天宫最喜欢的地方，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呆在这里。” 　　“一个人呆在这里？”清欢疑惑：“为什么不出门呢？或者你可以找朋友……” 　　“朋友？”龙肇嗤笑：“你不会是说天宫的那些老古董神仙吧？” 　　清欢想想也是——这家伙眼高于顶，未必把人，哦，不，把其他神放在眼里…… 　　“和那些家伙在一起会更无聊。”龙肇打了个哈欠：“事实上，神仙都很无聊，整个天宫都很无聊……” 　　清欢看着他——这个人怎么还是和很久以前一样呢？那个时候，他是妖，还有这罪龙的身份，也是看谁都不顺眼，看什么都没意思，周围的大小妖物也是怕了他，毕竟法力不及他，若是反抗就要挨揍，所以都躲着他……其实，也有另一方面的原因，那些妖物并不把肇当做同类，他身份为妖，可是是神的后代，所以多少觉得他是异类。而后来肇修炼成仙，不知道天上的神仙又是怎么看待他的，会不会他们也不把他当做同类呢…… 　　龙肇扯了扯清欢的裤腿：“想什么呢？” 　　清欢回过神来：“没什么……” 　　龙肇还不知道清欢——他说没什么，分明就是有什么。 　　龙肇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一个用力，直接就把水池之上的清欢拉入了水池—— 　　“扑通”一声，清欢被拽下去，整个人扑在了龙肇的怀里，可是避免不了全身湿透…… 　　“龙肇！！！”清欢都有些哭笑不得了——明明先前还保持成熟理性形象的龙肇今天这么……任性，完全不按牌理出招，倒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胡闹！ 　　龙肇把清欢圈在怀里，低头看他，眼底满是温柔：“现在，你是我的了。” 第252章 龙珠 　　被龙肇吻住的时候，清欢没有觉得那么意外——就眼下这个氛围龙肇不做点什么才奇怪…… 　　清欢细瘦的腰肢被龙肇扣住，背抵在水池边沿，整个身体处于进退不能，完全被钳制住的状态——清欢的手无意识地抓住龙肇的手臂，突然，他的手一下子收紧，想要推开龙肇却不能，喉结滚动了下…… 　　龙肇这时才稍稍退开了点，清欢捂住自己的喉咙，瞪着他：“那是什么东西？！”刚才接吻的时候，龙肇用舌头把一颗什么东西抵进了他的嘴巴，然后强迫他硬是咽了下去。 　　“算是……龙珠吧。” 　　“你把龙珠给我干什么？” 　　“送你的礼物。” 　　“好好的送我什么礼物……”清欢摸摸自己的肚子：“而且，吞下去没关系吗？” 　　龙肇的手也覆上清欢的肚子：“对你有好处的。” 　　“下次不要给我吃奇奇怪怪的东西了……”清欢根本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好，不会有下次了。”龙肇望着他，然后再次低下头噙住了清欢的唇。 　　“不要……了……”清欢含糊地说着拒绝的话，然而下一秒他被龙肇拖入了水池，水面激起了很大的水花。 　　即使是在水下清欢也能看清楚龙肇的脸——当衣服被扯开的时候，清欢意识到了不好，曲起腿想要踢开他的时候，发现龙肇的尾巴已经缠住了他的身体…… 　　接下来的事情不言而喻…… 　　——————分割—————— 　　“呼——”清欢清醒过来，人已经躺在床上了，空气里飘着一股咖啡的香味。 　　坐起身来，转头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一边看外面的风景一边喝咖啡的M。 　　“醒了？”M放下了咖啡杯，站起身走了过来。 　　清欢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肖闻的脸。 　　M在床边坐下，浅笑道：“玩得开心吗？” 　　清欢对上M银灰色的眼睛，突然有些心虚：“什么？”他的脑子里还回荡着那交合的喘息声，身体似乎也还残留着火热的感觉…… 　　“如果不是跑出去玩了……我不会找不到你的魂魄……”M伸出手，托起清欢的下巴：“去哪里玩了？” 　　“没、没去哪……” 　　M注视着他：“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吗？” 　　“……” 　　M凑到清欢身上嗅了嗅；“你身上有味道……” 　　“可能是……之前流汗了的关系……” 　　“沾染上了别人的味道……” 　　“……” 　　M松开手，脸上恢复平时的笑容：“去洗个澡吧。” 　　清欢看着M转身离开，他第一次感受到可怕——M的可怕，虽然是笑着的，可是那种阴冷的感觉…… 　　————————分割—————— 　　“我后悔了。” 　　重茄扭过头看清欢：“后悔？” 　　“一开始这个游戏就不应该开始。” 　　“怎么说？”重茄问。 　　“其实，有时候真的不得不认命。”清欢缓缓道：“即便换一个身份，可是有些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而且，可能因为你想要改变而变得更加糟糕。” 　　“能让你说出这番话……”重茄看着他：“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你找我出来，应该就是想要找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吧？” 　　清欢叹口气：“你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决定换个身份吗？” 　　“为什么？” 　　“因为……想要逃避，逃避一些人，一些事……” 　　“我以为你是最明白的一个人，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重茄道。 　　“我是明白，但是做不到得到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为情所困。” 　　“为情所困……”清欢自嘲地一笑：“可是，也太多了吧……一个已经应付不来了……” 　　重茄顿了下，回道：“怪只怪你魅力太大……” 　　“是吗？”清欢抿了抿唇：“可是，我并不觉得我有好到让那么多人喜欢的地步……我都不懂，他们喜欢我什么……是一副皮囊吗？可是，我已经换了皮囊了啊……” 　　“感情这种事，”重茄望着面前流动的河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理由。可能就是一种感觉，可能就是一种契机，一种因缘……认定了这个人，那就是这个人了。” 　　清欢听罢奇怪地看着重茄：“重茄，你怎么好像挺有经验的样子……” 　　“一时感慨而已。”重茄微微一笑：“况且我奉职地宫，见惯了生离死别，这些事见惯了听多了。” 　　“地宫……”清欢想了想，问：“你在地宫开心吗？” 　　“无所谓开心不开心，反正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在地宫，做的也是现在的这些事，都习惯了。”重茄望着清欢：“如果我说不开心，你能怎么样？” 　　“我……”清欢干笑：“我也不能怎么样……大不了安慰你一下……” 　　“那我就谢谢了。”重茄哈哈大笑。 　　清欢想起了另一件事：“我跟你说，那个白曦，他的魂魄不见了，我让M帮忙也找不到……你上次说，白曦如果魂魄不合体的话会魂飞魄散，这个有时限吗？” 　　“视线……”重茄估算了下：“算算时间，我也就是年前了，如果年前不尽快合体的话，就有危险。” 　　“年前……”清欢拧眉：“那不是没有几月了？” 　　“他的魂魄怎么会不见的？” 　　于是清欢把白曦和那个魔物的陈年往事和重茄说了一遍。 　　重茄听完叹息一声：“又是一段孽缘……一个甘愿为爱轮回受苦，一个满怀恨意被锁几百年……真的不知该可怜哪一个。” 　　清欢点头：“我心里自然是偏向白曦一些，可又觉得那魔物也挺没意思的，如果他真的直接毁了白曦魂魄也就罢了，可是他掳走白曦算是怎么回事？” 　　“那也是他们的缘法。”重茄道：“本来就不是一个族类，一人一魔，在一起已违天道，况且那白曦原来是有使命在身的，对立的两个，真的有好结果才怪了。” 　　“你觉得……”清欢看着重茄：“不是同类就不应该在一起？” 　　“不是同类……本就比别人要多些磨难，我在地宫见多了这样的悲剧……”重茄对上清欢澄澈的目光时，话锋一转：“不过，清欢你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本来就不是凡人……”重茄反问：“难道你是因为这个而抗拒他们的？” 　　“我……也不全是这样……”清欢皱着眉：“重茄，你真的觉得我这样没问题吗？我现在，面对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哦，不全是人……现在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真的要疯了……” 　　“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的话……”重茄徐徐道：“我自然是希望你快活的，不想要看你为难，看你不开心……如果，让你遵从你的心的话，你老实告诉我，你选哪一个？” 　　“选哪一个？”清欢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你以为是超市里买东西还能挑拣选择的？” 　　“这么说，”重茄凝视着他：“你是不想选了？” 　　清欢脸上的笑容收敛：“重茄，我不喜欢做选择。” 　　重茄摊手：“所以，这就是问题。” 　　清欢垂下眼睛：“你不知道，有些事……你不知道……”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每每他想起来，如同昨日。他们每一个…… 　　看着清欢异常的沉默，重茄抬起手，本来想搂住他的肩膀的，最后也变成了轻拍他的背：“不想做选择，就不做呗。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是白清欢啊，怎么可能这么沮丧呢？” 　　“我，早就不是原来的白清欢了。” 　　“那换个话题，”重茄对他笑道：“你想要躲避的人里面，有没有我？” 　　清欢一怔，看到重茄脸上的笑容，下意识地回答：“没有。” 　　“是吗？”重茄笑容加深：“那真是……太好了……”其实，并不好。 　　而清欢心里想的是：其实，仔细算起来的画，他要躲避的人里面，是有重茄的，只是，有点不一样。 第253章 嗷呜 　　清欢感觉到，M这两天对自己有点冷淡了——虽然仍然是笑着的，可是他能感觉到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清欢低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 　　“我要回医院了。”清欢对正在和漂亮的外籍化妆师聊天的M说。 　　M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好，你先回去吧。” 　　然后转头去继续和化妆师聊刚才的话题。 　　清欢抿了抿唇，才转身拿起自己的书包慢慢走出化妆间。 　　生气了吗？为什么生气……从那天开始……那个时候…… 　　清欢其实并不想把这件事想的太复杂——M脾气古怪不假，可是他的古怪是那种不带感情的古怪，而现在突然变化的态度却很不寻常…… 　　清欢从摄影棚离开，搭乘电梯下楼，在楼下大唐里看到两个保安在驱逐着什么—— 　　“快出去！出去！”一个保安很不耐烦地拿着棍子赶着。 　　“这种野玩意儿，你用得着客气吗？看我的——”说着另一个保安直接抬起脚去踹。 　　“嗷呜……” 　　清欢就看到一团灰不溜秋的东西在地上滚了滚，发出了痛呼声。 　　清欢皱了皱眉：“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保安回头看到清欢，认出来是常跟在Mori身边的小助理，笑了笑：“一只流浪狗，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大概是外面下雪太冷，里面有空调，怎么赶都不愿意出去，跟我们捉迷藏呢……” 　　清欢走近看，果然是一只小狗，好像也就几个月大，身上满是泥水，都看不出原来的毛色了，它蜷缩在那儿，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清欢。 　　“快点，把它赶出去，都弄脏了……” 　　“等等。”清欢阻止了他们，一边接下脖子上的围巾，蹲下身去，小心地用围巾包裹住那小狗：“我带它出去吧。” 　　那两个保安见清欢用那块米色的围巾抱住小狗，都有些不赞同—— 　　“这流浪狗很脏的……” 　　“是啊，不知道哪儿来的，万一身上有病会传染的……” 　　“没事，我带它出去就好。” 　　清欢抱着小狗出门，那小狗趴在他怀里，还挺乖巧的，除了哼哼两声就没什么了，也幸好它不闹腾，要不然那的士司机也不会让清欢抱着只狗上车了。 　　在进医院之前，清欢对那只小狗说：“你要乖乖的，不要发出声音，要不然我不能带你进去了。” 　　“嗷呜。”小声的回应。 　　清欢把书包里的书拿出了几本，然后小心地把小狗连带着围巾塞了进去，确保不会挤压到才背到了背后。 　　清欢背着小狗，手里抱着几本书，一路坐上电梯来到了肖芮的病房。 　　他在推开房门前，不想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好像除了肖芮外还有别人…… 　　打开门以后，清欢差点又把那扇门给关上。 　　房间里除了躺在病床上的肖芮之外，还有三个人——坐在椅子上翻杂志的陈梓然，坐在床边和肖芮说话的古月华，还有站在窗边小声打电话的楼兆—— 　　肖芮先看到了清欢，笑道：“闻闻，你回来了。” 　　低头翻杂志的陈梓然抬起了头，楼兆收起电话转过了身，古月华也站了起来——六只眼睛都盯着清欢。 　　那压力…… 　　“为什么……他们在这里？”清欢避开他们的目光，看向肖芮。 　　肖芮回道：“古先生和楼先生是一起来的，这个叫陈梓然的同学就是你那天晚上说生病了陪他过夜的同学吧？他也刚好来看我……” 　　当肖芮说到清欢陪陈梓然过夜这句话的时候，古月华和楼兆望着奇怪哈的目光都有些深意了。 　　“哦。”清欢拉了拉自己的背包：“古先生……和楼先生怎么一起来的？”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碰巧。”古月华回答：“我来看阿姨，刚好遇上这位楼先生，没想到目的地是一样的。” 　　楼兆看了眼古月华，道；“是啊，真巧，我也来看肖阿姨。” 　　古月华叫阿姨已经很过分了，楼兆居然也叫……清欢鸡皮疙瘩都起了。 　　他转向一直沉默的陈梓然：“你自己也是个伤患，怎么还到处乱跑？” 　　陈梓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道：“来看阿姨。” 　　“……” 　　真是够了。 　　“还真是谢谢你们了。”清欢皮笑肉不笑：“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你们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确实不早了。”古月华道：“闻闻，不如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 　　“吃宵夜是个不错的主意。”楼兆应和。 　　肖芮叫自己闻闻就算了，被古月华这一叫，清欢搓了搓手臂——“不了，我还要做作业呢。不如……你们一起去吃饭，刚好三个人。” 　　古月华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楼兆干咳了声。 　　陈梓然把杂志放到一旁，对清欢说：“我先回去了。” 　　他倒是识相。 　　“慢走。” 　　“好吧，那我也先回去了，下次来找你。”古月华见状，也道。 　　“好。” 　　楼兆双手插在口袋里：“既然这样，我也走了，下次见，闻闻。” 　　清欢拍开他的手——你凑个什么热闹…… 　　被清欢瞪了眼，楼兆脸上的笑容加深，这才离开了。 　　清欢一直目送他们离开，眉头紧锁了起来——一个也算了，三个都撞在一块……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闻闻，站门口发什么呆？快进来，外面冷着呢。”肖芮催促道。 　　“哦。”清欢关了门，走进来，一边换鞋一边对肖芮说：“妈，他们在你也休息不好，你干妈不让他们回去啊？” 　　“怎么说话呢？”肖芮道：“人家来看我也是好意……我也知道，他们是跟你有交情才看得上我……我看着，都是好人，闻闻啊，以前是妈妈不好，让你受委屈了，还好，你没有被妈妈影响……能认识这些正经人挺好的……” 　　“妈，你说什么呢？”清欢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他们……和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没那么深的交情……”至少，肖闻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那也很好了，妈妈高兴……”肖芮轻声嘀咕了什么，清欢没挺清楚，但是看她的表情，心情还是不错的。 　　直到后背有了动静，清欢才想起来，自己包里还有一个…… 　　“哎呀，差点忘记了。”清欢忙把背包放下，打开，“对不起啊，里面太闷了是不是……” 　　“闻闻，你跟谁说话呢？” 　　清欢把那小狗托出来：“妈，我刚才在外面捡了一只小狗，怪可怜的。” 　　肖芮看到那只狗，柳眉拧了起来：“这小狗好脏……流浪狗吧……闻闻，万一有什么病怎么办……这里又是医院……” 　　“没事的，妈妈，它挺健康的，就是脏了点，我拿进去洗干净就好了。” 　　清欢抱着小狗往卫生间走，听到肖芮还在那嘀咕——“还是不好……闻闻……你就是太心软了……” 　　清欢把小狗放在瓷砖上，把弄脏的毛巾放到一边，然后拿起花洒，先试了试温度，确定可以才往那小狗身上洗：“别乱动啊，我给你洗澡，洗得干干净净的……” 　　“嗷呜……”小狗柔顺地趴在地上，任由清欢给他冲洗，抹沐浴露，让它翻身就翻身，抬腿就抬腿，乖得不行。 　　清欢心想，这么听话，该不会不是流浪狗，是家养的吧？待把它洗干净，又用吹风机吹干净，一切收拾好了以后——清欢更加怀疑了……因为这只小狗真的挺漂亮的。 　　米黄色的毛发蓬松柔顺，琉璃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简直是小狗界的美少年啊。 　　难道是不小心和主人走丢了然后被自己捡到了？ 　　“狗狗，你叫什么名字啊？” 　　“嗷呜……” 　　清欢噗嗤一声笑了：“好吧，那就叫你嗷呜吧。” 　　“呜……” 　　小狗一头栽进了清欢怀里，脑袋还在清欢胸前蹭了蹭。 　　“还会撒娇啊……真可爱……”清欢揉揉它的脑袋，抱着它出去。正在按遥控器的肖芮看到嗷呜的庐山真面目以后，眼睛一亮—— 　　“哇，想不到这小狗这么漂亮……快，抱过来给我看看……”女性天生喜欢这种小动物。 　　清欢抱着嗷呜走过去，肖芮伸出手刚摸了下那小脑袋，嗷呜就躲开了，继续在清欢怀里蹭。 　　“哎呦，闻闻，它好像更喜欢你啊……” 　　“因为我捡的嘛。”清欢笑笑：“妈妈，你今天一天也累了吧，快睡觉吧，别看电视了。” 　　“好好。”肖芮伸手摸了摸清欢的头：“都听你的。” 　　清欢看着肖芮睡下，才转身去那边的桌子——其实他也没说谎，他确实有作业要写。 　　“嗷呜，听话哦，在这儿玩，我要做作业了。” 　　“呜呜……”嗷呜用脑袋蹭了蹭清欢的手，表示顺从。 　　清欢做作业的时候，嗷呜就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清欢以为它睡着了，可是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等他昨晚作业抬头的时候，却看见嗷呜睁着圆圆亮亮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清欢觉得它这样子着实可爱，笑了：“你可真精神，我可困了，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嗷呜……” 　　“嘘……”清欢盖住它的嘴巴：“小声，妈妈睡着了。” 　　嗷呜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舌头在清欢的手心舔了舔。 　　感觉到一阵湿润，清欢缩回手，道：“小调皮鬼。” 第254章 转学 　　清欢在床前的地板上用自己的衣服简单搭了个小窝，让嗷呜睡在那儿，这才安心上床睡觉。 　　嗷呜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看似已经熟睡，然而在清欢睡着以后，它站起身来，一个跃身，就无声无息地从地板上窜上了清欢的床，然后小心地蹭进了清欢的被窝…… 　　此时的清欢毫无所觉，他正在被噩梦纠缠…… 　　第二天早上醒来，清欢真的是完全不想起来，因为实在太累了。做了一个晚上的梦，梦的内容倒是想不起来了，只是整个人累到不行。 　　清欢揉了揉太阳穴，同时感觉被窝里有什么暖乎乎的东西动了动，还蹭着自己的身体，把被窝掀开一看，正好对手一双水润润的圆眼，清欢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把它抱起来：“居然偷偷上床了，下面不够舒服吗？” 　　逗完了嗷呜，清欢这才慢慢起床，隔壁的肖芮还在睡觉，清欢就起床进卫生间梳洗，洗了一把脸，他看向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疲惫，精神并不是很好，而漂亮的五官使得这张脸给人一种病弱美少年之感…… 　　清欢拿起一旁的毛巾刚要擦脸，突然动作顿住——等等！镜子里的脸…… 　　清欢移开毛巾，再次看向那镜子……盯着镜子看了许久，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应该是昨晚没睡好，精神恍惚的缘故……要不然，怎么会看成自己原先那张脸呢？…… 　　清欢梳洗整理完毕，又仔细对着镜子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转身离开—— 　　如果清欢回头再看一眼的话，他会发现，那镜子里有一个影子，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一直停留了五秒左右，那影子才消失——而那张脸，是属于白清欢的。 　　这时的清欢，正对着已经醒过来的肖芮说话—— 　　“妈，我去上学了，我和护士打过招呼了，早饭和午饭会准时送上来的。” 　　肖芮坐起身：“好好……对了，闻闻，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都好多天了，我觉得我的伤没什么事了……住在医院里挺浪费的……” 　　“行了，妈妈，我问过医生了，大概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清欢蹲下身摸摸一直跟在自己脚边的嗷呜的脑袋：“嗷呜，你在这里乖乖听我妈妈的话，待会儿护士或者医生来的时候机灵一点，就躲在卫生间里好了。” 　　“嗷呜……” 　　肖芮在一旁看了摇头：“闻闻，你说的他听得懂吗？” 　　清欢道：“妈，他挺聪明的，听得懂的，对吧，嗷呜？”清欢就是觉得嗷呜应该听得懂自己的话——嗷呜是只有灵性的狗，可惜……只是只凡狗。 　　“嗷呜……”嗷呜果然乖乖的没有跟着清欢了。 　　清欢笑道：“好听话，等我放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嗷呜……”那圆圆的眼睛好像真的在笑一般。 　　清欢走出病房，往电梯的方向走，却在半途遇到了一个人—— 　　“陈……陈梓然？”奇怪哈看着已经脱去病号服一身简装的陈梓然，“你怎么起这么早？”这个时间除了上班族和他们这种学生族谁会起那么早啊…… 　　“上学。”陈梓然简单地回答。 　　“哦……”清欢想想陈梓然其实那点伤早就好了，一直呆在医院里也确实奇怪——“刚好，我也去学校。我们一起走吧。” 　　“嗯。” 　　清欢和陈梓然并肩走进电梯，两个人一起下了楼，途中并没有什么交谈——陈梓然不是多话的人，清欢早已习惯了。 　　到了医院门口，清欢往公交站走，见陈梓然也跟着自己，疑惑道：“你们家司机不送你？” 　　“坐公交。” 　　“哦。” 　　到了公交站，刚巧清欢的那辆公交车来了—— 　　“我要上车了。” 　　“嗯。” 　　清欢上车的时候发现陈梓然竟然也跟着自己上车，诧异道：“你怎么也跟着我上车？我和你不是一个方向的。”虽然是同一个公交站，可是却是一个往南一个往东。 　　陈梓然投了币，说：“是这辆车。” 　　清欢皱了皱眉：“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 　　“你去哪儿？”陈梓然反问。 　　“我去十二中。” 　　陈梓然点头，一脸认真：“我也是。” 　　“……” 　　两个人坐在一起，清欢是靠窗坐的，他望着窗外，其实根本没有丝毫看风景的心情，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你转学过来了？” 　　“嗯。” 　　“为什么？”话一问出口，清欢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如果陈梓然选择转学的话，那理由只能是…… 　　“那个学校已经没有我待的理由了。”陈梓然指的是原来的学校。 　　清欢抿了抿唇：“其实……你没必要的……” 　　陈梓然望着清欢，眸子黑亮：“有必要。”坚定又固执的语气。 　　“……”清欢别过脸，真的有种自己造孽的感觉。 　　清欢认真地反思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在发呆，不知不觉睡着了都不知道…… 　　这次又做梦了，是一个很漫长的梦，好像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祈君，祈君，祈君……” 　　一个激灵，清欢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是靠在陈梓然的肩膀上，他忙坐直身体，盯着陈梓然：“你刚才叫我？” 　　陈梓然摇头：“没有。” 　　又是做梦…… 　　清欢拧眉：“现在到哪里了？” 　　“到……” 　　正好这时，公交车的提示音响起：乘客们，十二中公交车站到了…… 　　“到了，下车吧。” 　　清欢和陈梓然一起下了车，一边往校门口走，清欢一边问：“你转到几班？” 　　陈梓然望着清欢。 　　清欢挑眉：“和我一个班？” 　　陈梓然点头。 　　“……好吧，跟我来吧。” 　　其实陈梓然转学过来的这个时间点挺古怪的，现在是高二升高三，而且这都学期末，马上就要放假了。 　　现在的陈梓然和原来的陈梓然相比，容貌脱落得越发像他原身的样子了，风神俊朗之余，又有点天生的冷漠疏离之感——班上的女生看到转学过来的帅哥同学难免有些兴奋，可惜摆着一副冰山样，只可远观……而班上的男生，诸如张羌等人，素来有欺负弱势群体的“习惯”，只是这位新同学一看就不好接触，况且……他和肖闻好像是认识的……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们形成了一致的意见——肖闻这个人绝对不能招惹。因此，看到清欢和陈梓然同进同出，他们也是有多远躲多远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班主任本来是想要让班长带着陈梓然熟悉环境，但是陈梓然直接点名清欢了，清欢当然只能勉为其难了。 　　两个人一起出教室的时候，和张羌等人撞在一起，他们几个一个字都憋不出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转身离开了。 　　“他们好像很怕你。” 　　清欢撇嘴：“因为他们做了亏心事。” 　　“亏心事？” 　　于是清欢就把之前发生在实验楼的那件事和陈梓然都说了一遍—— 　　“……他们见我能完好地从里面出来，就觉得我身上有古怪，所以都不敢招惹我了，我也懒得解释，巴不得这群坏小子离我远点。” 　　陈梓然看着清欢脸上的笑容，目光幽深：“那你那个时候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我是因为……”清欢及时住嘴——差点脱口而出M来救他的事了——他现在的身份仍旧是肖闻，虽然他们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可是他自己不想做这个捅破窗户纸的人——清欢改口道：“可能，我运气好吧。走吧，快点，要不然食堂人会很多的。”清欢加快脚步。 　　M没有多问，跟上他的步伐：“嗯。” 第255章 恢复 　　放学的铃声一响，所有的同学都在等着老师一声令下，地理老师愣是拖了五分钟的时间才下课，几乎是一分钟之内，班里的同学就走得差不多了。 　　清欢收拾自己的东西时，见陈梓然已经站在一旁等了。 　　“其实你不用等我的，我待会不会直接去医院，我还要去打工。”清欢对陈梓然说。 　　“打工？” 　　“为了赚钱嘛。”清欢声音放低：“不过这种事不能在学校里说。” 　　“嗯。” 　　他们两个一起离开教室，一路到了校门口，清欢对陈梓然说：“好看，在这里分开吧，我去那边搭公车。” 　　陈梓然看着他：“我想去看看。” 　　“看什么？” 　　“你打工的地方。” 　　清欢有些无语：“就是打工的地方啊，有什么好看的？而且那是正经做事的，怎么可能随便带人过去，有什么差错……我工作不保了怎么办？”当然这个工作不可能不保……清欢也就是一个借口。 　　“那就不做了。” 　　“啊？” 　　陈梓然非常淡定地说：“你可以来我公司。” 　　这话……真是大方——大Boss说话就是有底气。 　　“谢谢了。”清欢没好气：“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 　　这时，清欢的手机震动了，他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M的另一个助理小可打电话过来的—— 　　“肖闻，你现在过来了吗？” 　　“哦，刚放学，马上过去。” 　　“我现在这边忙不过来，你过来的时候帮忙去甜品店买一些Mori爱吃的东西，多买点，别忘了啊。” 　　“好，”清欢又确认了一遍：“是在电视台没错吧？” 　　“对，快点啊，现在梳化，再过半小时就要开场了，在开场前让他先吃点东西垫垫。” 　　“好好。” 　　清欢挂了电话，对陈梓然说：“我现在赶时间，不和你说了。” 　　清欢一路小跑着去学校最近的甜品店，对于M的喜好他当然很了解，所以很快就挑好了，以最快的速度付了钱以后，清欢走出甜品店，正好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外面马路上，旁边站着陈梓然—— 　　“我叫了出租车。”陈梓然道。 　　“……” 　　清欢还有什么选择，他现在正好需要这个，而陈梓然帮了他忙——只是，如果陈梓然不跟着上车的话……就好了。 　　“师傅，**电视台。”清欢对司机说。 　　“好嘞。” 　　“你在电视台打工？”陈梓然问清欢。 　　“不是，只是我的服务对象在那里而已。” 　　“服务对象？” 　　“就是我的boss。” 　　“哦。” 　　接下来一路无话。 　　从清欢的学校到电视台，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还好这一路没有太堵。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陈梓然对清欢说：“你先走吧，我来付钱。” 　　清欢看了他一眼：“嗯……谢谢。” 　　清欢以为他会跟着自己的……不过对于陈梓然这种不动声色的体贴他还是有点感动的。 　　当然清欢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提着一堆东西进入了电视台的大厦，助理小可已经等在门口接他了—— 　　“还好赶得及，快跟我来。” 　　“嗯。” 　　他们搭乘电梯，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清欢被推着进去，而就在进去的时候，清欢感觉身体一阵寒意，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穿过似的——不会那么衰，这样就遇到那东西了吧…… 　　清欢这样想着，电梯已经上去了，小可在旁边叮嘱他—— 　　“今天来了好几个大牌，有两位脾气出了名的坏，团队也不好弄，你注意避让点……” 　　“好。” 　　“尤其是那个Sean，你知道的吧？” 　　“就是之前和Mori竞争广告代言被刷了的那个？” 　　“对，他的资历比Mori要老，也是大红的模特出身的艺人，如果不是Mori突然强势出道，Sean是绝对的行业领先者，所以他跟Mori的关系你明白的吧？” 　　“嗯。”清欢记得这个Sean是曾经他和M同台走秀，然后在后台看见Sean发脾气把咖啡直接泼在女助理的身上，印象太深刻了——而且Sean每次看到M的时候都是高傲的做派，一定要M同他打招呼先——业内的人都说M脾气太好了，明明现在的地位与Sean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还那么谦虚……事实上，只有清欢知道，M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软”，比如M曾经捉弄Sean，用法力在Sean的香烟盒里放了一只小蟑螂，那个时候Sean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然后和附在上面的蟑螂大眼瞪小眼，接下来蟑螂快速地顺着他的手爬到他身上的时候，Sean作为一个男艺人失声大叫，在原地抽筋似的抖动，旁边的助理也是手忙脚乱，那画面就像是小丑表演一般……当时清欢和M就在一旁偷笑—— 　　“叮——” 　　“发什么呆啊？”小可推着清欢出电梯，清欢没有方便，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小可姐……” 　　“好了好了，快走快走……” 　　两个人往前快步走去，后面的电梯门慢慢关上，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仍旧留在原地，模糊的面容却是清欢的模样。 　　清欢并不知道，他跟着小可来到M的化妆室，这是个两人化妆师，和M公用化妆室的就是他们刚才口中的Sean。M和Sean两个团队之间用一道布帘隔开，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清欢想不到，他匆忙进门，运气那么不好，刚好和往外走的人撞上——而这个人，就是Sean本人。 　　清欢提着的袋子掉在了地上，他忙弯腰去捡，同时听到Sean不悦的声音—— 　　“搞什么？什么人啊，故意撞上来的是不是？知不知道规矩？知道我身上的衣服品牌赞助的多贵吗？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怎么就撞到他了……清欢忙道歉：“对不起，Sean先生，我真的没看到……” 　　“是啊，Sean先生，肖闻他没看路，不是故意的……”小可忙解释道：“还好，您看，您的衣服没有弄脏……” 　　Sean拧着眉，锋利如刀刃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清欢，颇为嫌弃：“还穿着校服……不要和我说你们雇佣学生里爱做事……啧啧……真是上不得台面……” 　　“不好意思，真的，Sean先生……是我的错……”清欢只好继续道歉，反正道歉总不会错。 　　这时，那边传来拉开椅子的声音，然后是皮鞋的声音—— 　　清欢转头，看到原来在梳化的M走过来了，他今天的一头银发并没有扎起来，而是编了几条小辫子束在一起，搭配着俊美深邃的五官，有种欧洲古典帅哥的感觉。 　　M脸上带着微笑走过来，随意地拦住清欢的肩膀，然后转向Sean，比Sean还要高半个头的他用微微俯视的角度看着Sean：“Sean，我们家小朋友太毛躁了，对不起了，不要和小孩子计较。衣服出问题的话，我可以全额赔付的。” 　　Sean看到M脸上的笑容更加不舒服了，本来和这家伙一个化妆室就不爽了，刚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M身上的这套衣服，分明就是自己先看中但是通过关系也没有借到的高定，退而求其次才选了现在这套，但是没想到会穿在最讨厌的M身上，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Sean冷哼一声，转身大跨步离开了休息室。 　　M揽在清欢回到座位这边，清欢轻声对他说：“对不起，M，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M并不在意：“和我客气什么。” 　　清欢把袋子里的甜点拿出来放在空着的化妆台一角：“快抓紧时间吃点吧……啊，刚才掉地上压坏了一些……” 　　“没事。”M拿起一个泡芙，吃了一口：“味道不错。” 　　“这是在我们学校门口的甜品店买的，比不上那些名店里的招牌，你就先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吧……”清欢把奶茶插上吸管，递过去。 　　M接过来，笑道：“补充了糖分，感觉精神多了。” 　　清欢看着M吃东西，不知怎么就发起了呆，直到M握住了他的手—— 　　“啊？” 　　M歪了歪脑袋，银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清欢的身影：“怎么了？不会还是因为那家伙不高兴吧？” 　　清欢忙摇头：“不……不是……” 　　“如果你还不高兴的话……”M嘴角勾了勾，带着些许邪气：“可以再那一些‘小可爱’去招呼他……” 　　清欢一愣，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小可爱”指什么的时候，噗嗤一笑，又看了看四周围在忙碌的人：“真的不用了……” 　　M张口，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的工作人员探头进来—— 　　“Mori，准备一下上场。” 　　“好。” 　　工作人员又问另一边：“Sean呢？” 　　“去洗手间了，我去叫……” 　　“……” 　　M站起身，对清欢说：“等我回来。” 　　“嗯。” 　　看着M离开的背影，清欢心想：是不是代表，之前那两天的冷淡已经结束了？ 第256章 伤疤 　　陈梓然付了出租车的钱，转过身看着那座高大的电视台大厦，看了许久才在大厦外面的喷泉花坛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而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大厦的圆旋玻璃门。果然，那玻璃门旋转了起来，应该是有人从里面出来…… 　　陈梓然皱了皱眉，他好像看到了一道白色影子一飘而过，那影子好像还瞄了他一眼——看不清面孔，可是那个眼神……好像是…… 　　陈梓然想要仔细辨认的时候，那影子已经不见了。看看那门口正在聊天的两个保安——他们好似并没有注意到…… 　　陈梓然拿出手机拨打清欢的号码——这个号码当然是肖闻的，他转学过来的唯一收获，好像就是从他那里要来了号码。 　　然而那电话并没有人接，陈梓然没有死心继续拨打…… 　　再说这边，M去做节目准备了，其余人并没有闲下来，经理人要联系接下来的行程工作人员，其他助理也各有各要忙的事，清欢算是比较闲的，只要帮忙管理M的私人物品就好。 　　“砰——”突然好大一声撞门声。 　　清欢往门口看去，只见一身蓝灰色休闲西装的Sean回来了，他好像刚才是因为没有站稳撞到了门框上。清欢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和他的视线撞上——他的眼睛微微发红，盯着清欢的眼神直勾勾的，大概是因为休息室和走廊的光线交错投射的关系，瞳孔有种诡异的光芒……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清欢看到他迈动脚步似乎是要往自己这边走来，有种不好的感觉——这时，有人从后面拉住Sean—— 　　“Sean，原来你在这里，我们找你半天，快来……节目要开始录制了，快快……” 　　好像是Sean的经纪人和助理，他们拉着Sean往摄影棚的方向走，Sean似乎不是那么情愿……而他回头往清欢这边看的眼神让清欢心里有点发憷…… 　　“肖闻，刚才我就想说了，你的手机好像一直在震动……”一旁的小可对清欢说。 　　“哦。”清欢回过神来，转身拿起一旁放着的背包，从里面拿出手机，果然手机还在震动，而且屏幕上显示已经有十几通来电了……是陈梓然。 　　“喂？” 　　那边听到清欢的声音默了下，才道：“你在干什么？” 　　“在工作啊，手机是震动模式，刚才一直放在包里，所以现在才知道有来电。”清欢解释道。 　　“嗯。” 　　清欢奇怪道：“你打我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嗯。” 　　清欢无语：“无聊……好了，我不能接太久电话，拜拜。” 　　“嗯。” 　　清欢挂了电话，他不会知道，陈梓然刚才因为他没接电话的紧张和不安。 　　M那边的节目开始录制了，经纪人带着两个助理都去摄影棚观看了，清欢只能在这边看东西，不过他也会利用时间，拿出课本开始预习……突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出了什么事…… 　　“不好了，摄影棚那里出事了……” 　　“快去看看……” 　　听到摄影棚出事的消息，清欢忙放下课本赶过去，M在的是3号摄影棚，那边围了好多人，清欢挤进去看，真的是……一片混乱。 　　摄影棚里的地上有玻璃碎片，应该是嘉宾的杯子，椅子也翻倒在地，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因为猝不及防的意外还没反应过来，站在一旁，而几个嘉宾…… 　　之前小可告诫过清欢的资历老的两个艺人此刻也是面色发白，完全没了平时的嚣张…… 　　清欢看到M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而他面前站着的Sean跌坐在地上，衣服有些凌乱，神情古怪，旁边的工作人员似乎都吓到了，站着不敢上前…… 　　突然Sean拿起一旁的碎玻璃，一个跃身，以迅速到诡异的速度往M的身上扑过去—— 　　“M！”清欢失声叫起来。 　　M往清欢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接下来他就被Sean给扑倒了……周围原本呆立的工作人员忙冲上去，清欢一开始被挤开了，后来才挤上去了——此时Sean已经被架住拖开了，而M…… 　　清欢看到了他脸上一整道被长长划开的伤痕，鲜血瞬间涌出，他整张脸都被鲜血染红了…… 　　“啊——”周围是女艺人和工作人员的尖叫声。 　　“M！”清欢抓住了M的手，“你……” 　　M回握住清欢的手，他睁开眼睛，那鲜血渗进了眼睛，银灰色的眼睛变得赤红…… 　　陈梓然坐在花坛边，时不时往那门口看一眼。直到一辆救护车的到来，看到救护车，陈梓然拧眉——难道里面出了什么事…… 　　没过一会儿，从那大厦里出来一堆人，然后陈梓然看到了夹杂在人群中的清欢，看到清欢安然无事他松一口气，继而注意到清欢身边一脸是血的人…… 　　陈梓然张了张嘴，叫了一声：“肖……肖闻！” 　　清欢回头看了陈梓然一眼，也仅仅是一眼，根本就来不及说什么，他就和经纪人他们一起上了救护车。 　　陈梓然望着匆匆离去的救护车，眉头紧缩…… 　　————————分割—————— 　　M毁容了，那道伤痕很长很深，几可见骨……医生的建议是做整形，但是不能保证完全可以完全恢复…… 　　经纪人都要疯掉了…… 　　“我去联系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不行的话咱们出国……”经纪人絮絮叨叨。 　　M靠在床头，脸上缠着绷带：“不用了。” 　　“你说什么？”经纪人不敢置信。 　　M看着他：“就是一张脸而已，一道疤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Mori，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是模特，是艺人，靠脸吃饭的……” 　　M微微一笑，很是淡定地道：“那就不做艺人了。” 　　一句话犹如轰炸一般，在场的经纪人和助理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如果M不做艺人了，那他们这个工作室也就没了，那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清欢在一旁听着，张张嘴，终究没有开口。 　　“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M道。 　　经纪人咬咬牙：“Mori，你好好想想，你的决定很重要。” 　　“嗯。” 　　一溜串人出去，清欢走在最后，突然被叫住—— 　　“肖闻，你留下来。” 　　“啊？哦。” 　　经纪人拍拍清欢的肩膀，“肖闻，你好好劝劝。” 　　“哦。” 　　于是，病房里只剩下清欢和M两个人。 　　清欢在病床边坐下：“那个时候到底怎么回事？” 　　“Sean突然发疯失控，我是受害者。”M很是无辜地说。 　　“即便他对你有怨恨，但是他也不会在那种场合对你发难……经过这件事，他的演艺生涯肯定毁了。”清欢怎么都想不明白。 　　“如果是他本人，当然不会那样做。” 　　“什么意思？” 　　“从他进场的时候，我就发现，他身体里有一股邪恶的力量。” 　　“他……”清欢回想那个时候异样古怪的Sean，他的眼神……“他鬼上身了？” 　　M点头：“应该是。” 　　“你明知道他不对劲，为什么不说出来？” 　　“说出来……”M挑眉：“你觉得别人会相信吗？” 　　确实……如果M说出来，估计不会有人当真的。 　　清欢想了想，终于还是问出口—— 　　“你……是不是故意的？” 　　清欢不能不这么怀疑，因为M他不可能没有反抗能力，他完全可以避开的…… 　　“我现在是人，”M道，“那样的情况下我不可能躲开。” 　　“……可是……” 　　那道伤怎么就偏偏在脸上……就像原来M脸上的那道疤一样…… 　　“这个游戏开始了，我就按照游戏的规则……现在，”M凝视着清欢：“游戏是时候结束了。” 第257章 真面目 　　清欢一身疲惫地回到肖芮的病房——M入住的也是同一家医院，巧合得很，也就省了清欢很多事。 　　清欢推门进去，放下书包，肖芮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清欢就笑了，但是很快就皱起了眉头：“闻闻，你怎么了？” 　　见她紧张的模样，清欢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被染上血迹的校服，回答：“妈，这不是我的血，是我一个朋友的。” 　　“朋友？什么朋友？” 　　“其实也是我的老板，我不是说过我现在有做兼职吗？今天出了点意外，他受伤了住院，也在这家医院，我刚刚从他那边过来。” 　　“原来是这样，你的老板，就是你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肖芮问。 　　“没事了，他……受了点伤，没什么。”那样的伤确实是小伤……只是对M的职业来说，如果这不是一个游戏的话，那真的是“致命”的伤了。 　　“那就好。”肖芮说：“闻闻，你快去洗澡换身衣服吧。” 　　“好。” 　　清欢拿起自己的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先洗了把脸，长舒了一口气。 　　清欢想起了刚才M说的话——他说，这个游戏是时候结束了……他不是没想到游戏有结束的一天，可是没想到那么快……如果M的游戏结束了，那他的呢？…… 　　从肖闻变回清欢的话……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 　　清欢脱掉自己的衣服，放到洗衣篮里，当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的时候，清欢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往角落里看去，正好对上一双琉璃般的瞳仁……那是…… 　　四目相对。 　　清欢下意识地拿起旁边的浴巾围住身体，把被大毛巾包裹着的嗷呜抱了起来：“嗷呜，你怎么在这里……” 　　嗷呜的尾巴摇了摇：“嗷呜……” 　　清欢转头对门外道：“妈，嗷呜怎么在卫生间里？” 　　“啊，我忘记了……刚才想要给嗷呜洗澡来着……那闻闻你就帮嗷呜洗澡吧，刚才我给它喂牛奶，不小心打翻弄到它身上了……” 　　清欢想了想，还是托着嗷呜打开卫生间的门把它放到了外面：“妈，你看着它，我先洗完澡再帮它洗。” 　　“哎？让它在里面，你们一起洗不是更方便？” 　　“妈妈，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洗澡……” 　　肖芮有些无语：“闻闻，这只是一只狗……” 　　“猫也不行。”说着清欢把卫生间的门给关上了。 　　肖芮哭笑不得：“闻闻你这孩子……” 　　嗷呜从大毛巾里爬出来，然后趴在卫生间的门口，爪子挠了挠门，里面断断续续传来了冲水的声音…… 　　清欢洗澡洗得很快，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嗷呜可怜兮兮地趴在房门口，蹲下身—— 　　“怎么这么委屈的样子？” 　　“你自己洗澡不管它，它当然委屈了。”一旁的肖芮笑道。 　　“好了，别委屈了，我现在就帮你洗澡去。” 　　清欢抱着嗷呜走进了卫生间，开始帮他洗澡——被牛奶沾湿了毛发现在黏糊糊的，估计确实不好受…… 　　清欢有些抱歉地揉揉它的脑袋：“嗷呜，对不起啦……你不会和我生气的，是吗？” 　　“呜呜……”嗷呜蹭了蹭清欢的手。 　　“真乖。” 　　看着嗷呜乖乖任由自己摆弄的样子，清欢此刻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情…… 　　如果生活一直这么简单就好了…… 　　嗷呜伸出舌头舔舔清欢的手掌心，正在发呆的清欢低下头对上嗷呜的目光—— 　　“嗷呜，如果我像你一样就好了，只是单纯的生物，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自由自在，吃饱喝足就好了……” 　　“呜呜……”嗷呜又用湿漉漉的脑袋蹭他。 　　“就算换了一个身份，可是有些事，真的无法逃避……”与其说是向一只小狗倾诉，还不如说是自言自语：“而且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收拾……这个游戏……真的该结束了吗？还能结束吗……” 　　嗷呜仰着小小的脑袋，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清欢，似乎真的很认真地在听清欢说。 　　清欢自嘲地一笑：“你怎么会听得懂吗？” 　　嗷呜歪了歪小脑袋：“嗷呜？” 　　清欢扑哧一笑，点了点它的脑袋：“就是，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情吗？不知道吧？” 　　嗷呜扬起脑袋，一口咬住清欢的手指……其实只能说是含住，小舌头舔啊舔啊…… 　　清欢抽出手指：“好了，别玩了，我给你吹干，要不然着凉了。” 　　清欢转身去拿吹风机的时候，没有发现嗷呜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着别样的东西…… 　　——————分割—————— 　　半夜。 　　病房里，清欢和肖芮一人一张床睡得正熟。而清欢的床上，有小小一团生物正趴在那儿，仔细观察会发现它并没有睡着，微微眯着的眼睛，却是望着清欢熟睡的脸庞。 　　突然，一道白色接近透明的影子从清欢身体里飘了出来，嗷呜猛地坐起身子，紧紧盯着那道影子——那影子并不是现在床上躺着的这具身体的模样，而是清欢原身的模样。 　　那白影以非常快的速度穿过了门板，出去了——嗷呜一个跃身，竟然从床上直接飞到了五六米远的门上，然后同样是穿门而过…… 　　嗷呜穿过了门，落在了走廊上，待看到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白影时，急速追了过去。 　　整整追了十多分钟，嗷呜一路追上了医院的天台，那道白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然而嗷呜看到了另一个“人”，他穿着月白的袍子，如墨的黑发，浓眉高鼻，满身的气质透着高贵和傲气……真是…… 　　让人讨厌。 　　那“人”在月光下黑得发亮的眼眸俯视着嗷呜，薄唇轻启，冷笑：“不以真面目示人，也只会这些下作的手段了。” 　　嗷呜眯了眯眼，前爪抵在地上，尾巴抬起，那模样似乎是要进行攻击……不过下一刻，它的身形在月光之下发生了变化，地上的黑影逐渐抽长，越来越大，竟然慢慢变成了人形……原来，“它”竟然是“他”。 　　米黄色的毛发变成了一身休闲的服侍，他缓缓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隐隐透着紫色的光彩——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钟黎！ 　　“下作的手段……龙神不过也是不敢见人，偷偷摸摸夜半行动罢了。”钟黎讽道。 　　“我如何行事自然有我的道理。”龙肇双手抱臂。 　　“那你别来干涉我的事。”钟黎说：“那么，龙神请把欢的魂魄归还。” 　　“他的魂魄？”龙肇修长的眉拧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刚才他的魂魄上来这里，”钟黎看着他：“你没看到吗？” 　　“没有。”龙肇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的没有？”钟黎意识到了不好。 　　龙肇一字一顿：“真、的、没、有。” 第258章 调皮的嗷呜 　　清欢早上醒来，只觉得浑身疲累到不行……是那种身体内部透着的疲惫感…… 　　“嗷呜……” 　　听到声音，清欢转头，看到嗷呜正蹲在床侧看着自己。 　　清欢伸手摸摸它的脑袋，然后拿起一旁的衣服一边套一边下床，可是脚在踩到地面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摔倒，还好即使扶住了床沿…… 　　“嗷呜……”嗷呜跳到地上，仰着脑袋望着清欢，仿佛有些担心。 　　这时，那张床上的肖芮大概听到动静也醒过来了，她唤了一声：“闻闻。” 　　清欢回应道：“嗯，妈妈，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 　　肖芮却是坐起身来，看着清欢：“闻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身体不舒服吗？” 　　清欢了愣，道：“没有啊，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如果身体真的不舒服，反正也是在医院，去找医生看看……还是身体比较重要……”肖芮道。 　　“我知道的，妈妈，我没事。” 　　等清欢进卫生间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他此时的脸色真的是毫无血色……再加上双目无神，乍一看，如同空壳…… 　　清欢用毛巾沾湿热水，然后覆在自己的脸上，直到热气吸收，脸色变得红润一些。 　　眼角余光秒倒一团米黄的身影窜上了洗手台，清欢细看，原来嗷呜跳上来了，正蹲坐在那里，琉璃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清欢——那张奶狗脸上似乎非常严肃。清欢觉得好笑，把毛巾又拧了一把，然后直接给嗷呜擦脸，嗷呜的爪子划了划，似乎本能地抗拒，可是后来也随便清欢摆布了。 　　清欢连他的爪子都仔细地擦干净了，才罢手，一边对嗷呜说：“干干净净的，多好。” 　　“呜呜……” 　　清欢继续说：“今天在家里也要乖乖地听我妈妈的话，知道了吗？” 　　“嗷呜。”嗷呜回应了一声，然后从洗手台上跳下来，从卫生间出去了。 　　清欢也没管它，反正房门禁闭，她也不能去哪里淘气。 　　清欢自己梳洗干净，又换上干净的校服，才从卫生间出去。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日历表看了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才放了回去。 　　“妈妈，我走了，你有事就找护士，还有，帮我看着嗷呜啊。”清欢一边把早就整理好的书包背上，一边对肖芮说。 　　“好好，知道了。” 　　“拜拜，等我回来。” 　　“好。” 　　清欢背着书包出门，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外面走廊上的陈梓然。 　　“早。”陈梓然先向清欢打招呼。 　　“嗯，早。”清欢走近，才看到陈梓然头发上的微微白霜——“你，等多久了？” 　　“一会儿。”陈梓然轻描淡写地回答。 　　清欢暗自嘀咕：这一会儿应该好长…… 　　两个人并肩往电梯口走——每天从医院一起出发去学校，也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 　　“昨天对不起啊，那个时候比较紧急，就没顾得上跟你说话。”清欢指的是那个时候送M上救护车的事。 　　“嗯。”陈梓然简短地回应。 　　清欢看了他一眼：“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要告诉我吗？”陈梓然反问。 　　清欢默了下，刚好这时，他们面前的电梯门打开了，两个人一起步入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 　　“我和你说过的，我一直在打工……昨天，我的老板他录节目的时候因为意外受伤了。”清欢尽量把事情给简化了。 　　“你很关心他？”陈梓然问。 　　“他？”清欢明白过来他指的是M：“他是我朋友。” 　　“你很信任他。”这次却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清欢说：“某些时候，某种意义上，是的。”可是，现在的局面好像有些失控了。 　　“我……”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了。 　　清欢迈出电梯，回头看陈梓然：“你刚才说什么？” 　　陈梓然轻轻摇头，英俊的脸庞尚且有着这个年纪年轻男孩的痕迹，可是气质却已经脱离了这个年纪，眉眼间的沉静稳重，仿佛已经被时光和岁月打磨成一颗美玉了。 　　清欢有一种错觉，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几十年前的那个威风凌厉的少督军了，而更像很久很久以前，那太山之上飘然出尘的仙人……那一位的风采，仿佛也是他这般…… 　　“怎么了？”陈梓然见清欢望着自己发呆，问道。 　　清欢回过神来，收回视线：“没事，我们快去赶公交吧。” 　　“嗯。” 　　————————分割———————— 　　到了教室，清欢打开书包，正想从里面拿出自己的书本，不想摸到一团松软的毛发……他的手顿了下，直到手指被舔了舔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原来……那一团盘在书包里的不就是…… 　　“嗷呜？”清欢没有叫出声，只是做出这个口型。 　　嗷呜的眼睛在光线不足的书包里闪闪发亮—— 　　清欢把书包合上，然后提着往外走——其他人看到了觉得奇怪——这个时间点了，都要上早自习了，怎么还往外走啊…… 　　坐在后面的陈梓然见了，起身跟了上去。 　　清欢走到没有什么人经过的公厕后面，才把书包解开，从里面抱出嗷呜—— 　　“嗷呜，你怎么在我的书包里？” 　　“嗷呜……”嗷呜的眼睛闪了闪，很是无辜。 　　“撒娇卖萌也没用，”清欢板着脸：“不是让你乖乖呆在病房里吗？你胆子大了，还钻进我的书包……这里可是学校……” 　　“呜呜……”嗷呜用它圆乎乎的脑袋蹭着清欢的手。 　　清欢看着它，忍着去抚摸那脑袋的冲动，继续说：“如果被老师发现，我可就遭殃了……” 　　“呜呜……”嗷呜摇着尾巴，又是蹭，又是舔的，极尽撒娇之能事。 　　“你这家伙……”清欢很是无奈。 　　“肖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清欢回头看到了走过来的陈梓然。 　　“你怎么跟来了？” 　　陈梓然看到了被清欢抱在怀里的嗷呜，面无表情：“这是什么？” 　　“是我之前捡到的流浪狗，它叫嗷呜。”清欢回答：“本来让它呆在医院的，可是没想到这调皮鬼钻到我的书包，跟着我来学校了。”之前自己背着书包丝毫没有察觉书包变重了……大概经历了那么长的学生时间，他对书包的荷重都麻木了。 　　陈梓然盯着嗷呜看了一会儿，才对清欢说：“早自习要开始了。” 　　“我知道……可是嗷呜……” 　　“丢了吧。”陈梓然如是说。 　　清欢的嘴角抽了抽，竟然那么若无其事地说出“丢了”这句话，这可是一只小狗……不是垃圾…… 　　清欢低头，见刚才还在向自己撒娇的嗷呜此时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了，尤其是看着陈梓然的时候…… 　　清欢叹口气，对嗷呜说：“我不能带你进去啊，你听话，在外面找个地方呆着，等我放学好不好？” 　　嗷呜仰起脑袋：“嗷呜……” 　　————————分割————————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放学……期间清欢除了中午休息，每次课间时间都跑出去偷偷看嗷呜，以确保嗷呜没有什么问题，而嗷呜果真很听话，自己找了一个草丛在那儿休息，并没有乱跑。 　　这一天，清欢有一大半的课程都是走神的。 　　放学了，清欢难得在第一时间背着书包冲出教室，然后来到嗷呜休息的草丛那儿，把看到他就兴奋到不行的嗷呜一把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面。 　　陈梓然在一旁看着清欢对那只小狗训话，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梓然，我还有事，你不用等我了，先回医院吧。”清欢对陈梓然说。 　　“打工？”陈梓然问。 　　“不是，我有一件私事……”清欢顿了下：“很重要……” 　　意思是，不想被人打扰。 　　陈梓然沉默良久，才点头：“好。” 　　看着陈梓然离开的身影，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似乎有种……寂寥的感觉。 　　清欢叹口气——有些事，他也只能一个人去做。 第259章 他的生辰 　　每年的这个时候，即便是在国外的那几年，清欢也要做一件事，几乎成了习惯。 　　今天，是黎儿的生辰。 　　他是通过清欢的手降生到这个世界的，清欢不会忘记这个日子。那些年，他和黎儿一起的时候，每年都会陪他过生日，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他送黎儿离开，可是每年生日的时候还是会放天灯，也算是一种对他的祝福。 　　今年，明明已经重逢，明明在同个城市，可是仍旧不能为他庆生…… 　　天灯并不好买，不过好在有一个仿古的旅游景点，里面就有卖各色各样的仿古灯，比如河灯、宫灯，还有天灯。 　　这个时节放天灯的并不多，所以那店铺里只有几个，清欢挑好了一个，然后问店主—— 　　“可以写字条吗？” 　　“可以可以。”那店主马上把笔墨拿出来：“不过要加钱，一个字两块。” 　　清欢看了看，说：“我自己些可以吗？” 　　“你……自己写？”店主有些迟疑：“这天灯还是写毛笔的好……” 　　“我知道，我自己写。”清欢接过那毛笔，蘸了蘸墨，在那字条上直接书写：一愿安康，二愿逸乐，三愿如意。 　　这字条没有写给谁，也没些谁留言。一切，都在清欢的心里。 　　那店主在一旁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看这小孩儿也就是个高中生，想不到这字写得这么好，用的是繁体，还是草书…… 　　清欢付了钱，就带着东西离开了。 　　清欢去哪里呢？他去爬山了。 　　放天灯当然要找一个没人的僻静地方，而且最好是风向要对——所以能符合条件的只有这里了。这里除了够高，还有一块比较平坦的空地。 　　长吁了一口气，清欢放下背包，把里面的嗷呜给抱出来——一直乖乖待在背包里的嗷呜，一出来就兴奋地蹭清欢的手。 　　“憋坏了吧？”清欢摸摸它的脑袋：“等我做完这件事就带你回去。” 　　“嗷呜。”嗷呜看着清欢从手提袋子里拿出东西，然后动作熟练地支起架子，最后变成了一个……天灯。 　　清欢把那写好的字条给挂在天灯里面，检查好了没什么问题以后，才用准备好的打火机点燃里面的火线…… 　　嗷呜目不转睛地盯着清欢手里的天灯，看着那天灯随着火线的燃烧，从静止到慢慢升起来……嗷呜突然一个跃身，那爪子差点扯到那天灯——清欢忙抱住它—— 　　“哎哎，别闹，乖一点。” 　　嗷呜被清欢按在怀里，目光悠远而深邃。 　　“不知道，今天他过得怎么样……” 　　这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钟黎。 　　应该有人陪他过生日吧……那个月…… 　　想到月，清欢就感觉一阵寒意。 　　他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而且他话里话外，好像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虽然不知道那些事的真假，可是太可怕了。 　　月……是想要代替自己曾经遇到过的那个算命先生，他看不见，却能认出自己，而且他说过——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如果……如果这句话就是指的鸠占鹊巢这件事，不是正好对应吗……月是敌人……那他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灾厄呢…… 　　清欢正在胡思乱想，不防，怀里抱着的嗷呜挣脱了他，跳到了地上，然后往后跑去，扎进了那茂密的树丛就不见了…… 　　清欢回过神来，忙去追嗷呜—— 　　“嗷呜，你去哪里？嗷呜！快回来！嗷呜——” 　　清欢往包里翻手电筒，却在这时听到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声响，似乎是什么庞大的东西撞击在树干上，然后是竟然倒地的沉闷声响…… 　　清欢打着手电筒往那声响的来处跑去，然而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以及……整棵歪掉的树，仿佛被什么给压过一样…… 　　就在刚刚的短短半分钟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嗷呜？”嗷呜仰起小脑袋，琉璃眼在有限的光线中更加亮了。 　　清欢蹲下身仔细看，才发下了被嗷呜肉乎乎的爪子给按住玩弄的……蜈蚣——等等，蜈蚣不是要冬眠的吗？ 　　清欢皱眉：“嗷呜，你在搞什么？不会是把在冬眠的蜈蚣给挖出来玩吧？” 　　“嗷呜。”嗷呜用很是无辜的眼神看着清欢，一边用肉垫又踩了几下那一只手掌那么长的蜈蚣。 　　“别玩了，这蜈蚣……个头那么大，活下来也不容易，快放了它吧。” 　　嗷呜眨眨眼，终于听清欢的话，乖乖抬起了爪子……然而，清欢再看那蜈蚣，已经被嗷呜的爪子给……踩烂了。 　　早已一命呜呼。 　　清欢叹气，把嗷呜抱了起来——“你也真是……这么调皮……随便杀生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嗷呜？”歪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 　　清欢捏了捏他后背的毛发：“好了，遇上你也是它的劫数。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清欢抱着嗷呜离开，走了几步以后他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眼那片狼藉——等等，这里只有嗷呜的话，那刚才那么大的声响是谁弄出来的？ 　　清欢低下头看正在讨好地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小东西——总不至于是这家伙吧？ 　　或者是，这里有妖异之变？还是快点离开吧。 　　清欢没有深入探究，如果他再细心一点，如果现在是白天的话，他就会看到那黄泥地上巨大的蹄印以及那树干长长的抓痕…… 　　——————分割—————— 　　清欢站在M病房的门外，刚想敲门，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M的经纪人——那经纪人脸色很难看，看到清欢的时候也没有往日的客气，瞪了他一眼，就气势汹汹地快步离开了。 　　清欢有些莫名其妙，走进去，见M老神在在地坐在病床上翻杂志…… 　　“你怎么又惹他生气了？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清欢一笔关上门一边问M。 　　M看着他：“他应该更想吃了我。” 　　“怎么？” 　　“我让他把合约拿过来。” 　　“什么合约？” 　　“解除合同的合约。” 　　清欢顿了下：“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M合上杂志，银灰色的眸子望着清欢，薄唇吐出两个单词：“Game Over。” 　　“好吧。”清欢也不好再劝，只是说：“之前看到你的个人网页有很多粉丝留言，他们都很关心你的伤势，也很担心你，如果你退圈的话，他们应该会很伤心。” 　　“你们人类的感情很脆弱。”M缓缓道：“粉丝的感情更加脆弱，随着时间过去，新的偶像出来，他们就会忘记我的。” 　　“……”清欢凉凉道：“真的是冷血啊。” 　　M舔了舔嘴唇：“白先生才知道我冷血吗？你不是喝过我的血吗？” 　　“……”清欢在一旁坐下，转移话题：“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要回英国吗？” 　　M挑眉：“白先生希望我回去？” 　　“不……我没这么说。” 　　“如果白先生让我离开，我会伤心的。”M拨了拨自己的长发，仍旧缠着绷带的脸难掩西方式俊美的五官。 　　“我只是询问……” 　　“说起来，我不当艺人，要支付一笔庞大的违约金……付了这笔违约金，那我就变成穷人了。” 　　“所以？”清欢望着他——总觉得会有下文。 　　“作为朋友，”M笑嘻嘻地看着清欢：“白先生应该很愿意接济我吧。” 　　“……” 　　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请求别人接济那么理所当然的…… 第260章 结盟 　　清欢带着嗷呜回医院，顺便给肖芮买了晚饭。 　　等清欢推开病房的门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清欢拧着眉冷脸道。 　　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人正在一边剥橘子一边和床上的肖芮说话，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笑盈盈地望着清欢：“肖闻，你回来了。” 　　“闻闻，这个白同学说是你朋友，来找你的……”肖芮看到清欢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没什么。”清欢调整了表情，扯出一抹笑：“妈妈，我买了晚饭。” 　　“刚才吃了水果，一时间吃不下。” 　　“那先放着吧。”清欢把盒饭放到桌上：“待会饿了可以加热一下。” 　　“好好，知道了。”肖芮笑着说。 　　“肖闻，我们聊聊。”月站起身对清欢说。 　　清欢看了眼肖芮，才点头：“好。” 　　清欢而后月一起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你来找我什么事？”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月开口道。 　　清欢没有证明回答：“你想要说什么？” 　　月抱着手臂：“钟黎不见了。” 　　“钟黎不见了？”清欢有些吃惊：“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已经好几天了，我都找不到他。” 　　清欢想了想，说：“他不见了你就去找他，你来找我也没用。” 　　“没用吗？”月靠近清欢：“难道你没有做手脚？” 　　“自从那天你们一起见过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清欢抿唇：“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违规了。”月低声道。 　　“我声明了一下，我从来，没有主动去接近他们。”清欢定定地看着他。 　　“是吗？” 　　“你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回去了。”清欢又道：“还有，你下次不要随便过来。” 　　“看来，你和那妓女关系很好，真的把她当妈妈了？” 　　“跟你没有关系。” 　　清欢转身往回走。 　　“我要记住，我一向说到做到。”清欢身后，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清欢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回到病房的时候，肖芮已经从床上起来了，正在收拾东西—— 　　“妈妈，我来就好了，你休息吧。” 　　“明天要出院嘛，其实我早就好了，是你一直让我住院的，住院一个晚上多贵啊……” 　　“身体没事最重要嘛，钱花了大不了以后再赚……”清欢说。 　　肖芮想起了什么，说：“对了，闻闻，忘记和你说了，早上你出去以后，嗷呜就不见了，它应该是跑出去了，我又不好出去找它……” 　　“没事，妈妈，嗷呜它……啊，差点忘记了！”清欢这才想起来，忙把背上背着的书包放下来，把拉链打开：“嗷呜……嗷呜你还好吧……” 　　他都忘记了！嗷呜一直在那书包里面！ 　　清欢打开书包的时候，嗷呜毛茸茸的脑袋就伸了出来，它并没有因为那么长时间呆在书包里而不舒服，一出来就兴奋地窜进清欢怀里，蹭个不停。 　　“原来是被闻闻你带出去啊，我还以为不见了……” 　　“是它，自己钻进我书包的，等我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清欢无奈地揉着它的脑袋。 　　“真是的……都是你太宠着它了……”肖芮摇头道。 　　“这小东西……” 　　嗷呜窝在清欢的怀里，舔着他的手指——在清欢看不到的地方，它的眼里发出幽光。 　　是夜。 　　病房里的两人已经睡熟了。 　　突然，一道金光，一个欣长的身影出现在了病房里。他站在清欢的床前，然后伸出手，那手即将要碰上清欢脸庞的时候，一道紫色的电流打过来，他的手反射性地移开。 　　一只米黄色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与那呆萌可爱的模样不相符的是那锐利凶狠的眼眸…… 　　视线交叠了半晌，然后一“人”一“狗”消失在了病房。下一刻，两个的身影出现在无人的天台。不过此刻，已经变成两个“人”了。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我一定杀了你。”龙肇冷冷地看着钟黎。 　　“你以为，我还是当日无能到可以让你宰割的钟黎吗？”钟黎当日不会示弱。 　　“看来我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也知道，”钟黎斜视着他：“你当日为什么帮我。” 　　龙肇冷哼：“不说废话。毕竟我们是短暂结盟关系。” 　　钟黎正了正脸色，说：“我很肯定，昨晚，欢的魂魄离体了。” 　　“我没有找到他的魂魄。”龙肇道：“他今天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钟黎说：“我一直跟着他。” 　　“不得不说，你选择这样留在他身边，是个聪明的决定。”龙肇皮笑肉不笑说。 　　“我很了解欢，”钟黎微笑道：“包括他讨厌什么，喜欢什么。”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龙肇挑眉：“不知道清欢如果知道你耍那么多计谋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我和你不一样。”钟黎轻笑；“他对我，会心软，会舍不得。” 　　龙肇目光森冷：“你在利用他的感情。” 　　“我只是懂得如何利用机会。”钟黎说得很是坦荡。 　　“心软……不是爱。” 　　“可是，你什么都没有。”钟黎眼中满是嘲讽。 　　“我看，我们还是不用谈下去了。”龙肇道：“我怕再说几句话，我们的结盟就瓦解了。” 　　“刚好，如果不是为了欢，我也不喜欢和讨厌的人闲聊。”钟黎说：“大不了各凭本事。” 　　龙肇看着钟黎变回了那只狗，然后消失了——他的眼神变得愈加阴冷——迟早…… 　　————————分割———————— 　　正式出院之前，清欢先去找M。 　　他很是自在地在床上玩PAD，看起来……很享受。 　　“呦，白先生，是来报到的吗？可惜现在没工资付你。” 　　“行了，我现在不是你的助理，是朋友。”清欢走过去：“我下午就陪我妈出院了，你就一个人住院吧。” 　　“好可惜……”M说着抛了一个苹果给清欢：“白先生，介不介意帮我洗个苹果？” 　　清欢接住苹果，挑眉：“你只是脸上受伤，不是手脚受伤，不是吗？” 　　“所以麻烦你了。” 　　这是……厚脸皮…… 　　清欢无奈，只好拿着苹果进洗手间去洗，洗干净以后，他正要转身出去，突然感觉哪里怪怪的，定住了脚步，他又退回去，往那干净的镜面看去—— 　　“啊！” 　　苹果从手里滚到了地上。 　　“怎么了？”几乎是在下一秒一道身影就出现在清欢的身后——是M。 　　清欢指着镜子，面色苍白：“刚才……” 　　M看向那面镜子，里面是两张脸，他的和清欢的——“刚才怎么了？” 　　“刚才，我看不到我的影子！” 　　M握住清欢的肩膀，让他面对镜子：“现在看得到吗？” 　　“我的眼睛没有问题，现在确实看得到，可是刚刚真的看不到……就那一下子……” 　　“这种情况之前发生过吗？”M又问。 　　“之前……”清欢想了想：“好像，好像有一次……那一次我从镜子里慢到的是我的影子……不是肖闻的，是我的……但也是一下子，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你最近……身体还有什么变化吗？”M又问——难得他的脸上出现那么严肃的表情。 　　“我……”清欢皱着每天：“我最近总是感觉很累……而且很容易精神恍惚……有时候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丢了魂……” 第261章 楼少总的手艺 　　黑色的宾利车开进了金色玫瑰花的铁艺大门，绕过乳白色天使嬉闹装饰的喷泉，穿过铺满黄色枫叶的花园，最后在典雅精巧的雪白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先是出来一个穿黑色西装样貌端正的男人，然后是一个穿着黑色毛衣和亚麻色长裤，手上抱着一件米色羽绒服，背着背包的清秀男孩——没错，就是清欢。 　　“肖先生，少总在里面等着了。”那黑色西装的男人是楼兆的助理，接清欢过来的。 　　“好，谢谢。” 　　清欢对楼家已经很熟了，他推开那道门，以深蓝色和白色为主要色调的客厅一眼看过去大方简洁，而里面摆设的家具已经摆件，透着低调的奢华，看得出主人的品味。 　　“您来了。”小跑过来的是楼家的女管家，富态却温和的管家脸上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她到了清欢面前，从他手里接过了外套，但是并没有马上离开。 　　清欢会意，把背包放下来交给她：“麻烦了。” 　　“不用客气。” 　　很快，又有一个年轻一些穿着制服的女人端着一杯茶上前来，放到茶几上：“请您喝茶。” 　　“谢谢。”清欢对她点头，才问：“楼……楼先生呢？” 　　那女管家已经放好东西回来了，她回答：“楼先生在厨房里……” 　　“厨房……”清欢挑眉——之前陈梓然也是，怎么他们现在都喜欢往厨房里凑了……有钱人的流行吗……“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先生说了，您来的话，可以直接去找他。” 　　“好。” 　　清欢跟着那女管家去厨房——楼家的厨房也是欧式风格，里面分为好几部分，正餐、点心、酒水都有，甚至也有中西之分。看得出，楼兆本人确实挺讲究这些的。 　　清欢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楼兆穿着白色的厨师袍，那厨师袍明明是普通的，可是穿在他身上，却愣是勾勒出了修长精瘦的身形，那背、那腰、那腿……真是……极品。 　　听到了动静，楼兆回过头来，看到清欢的时候露出笑容：“你来了。” 　　清欢走进去：“能够得到楼少总亲自下厨款待，真是我的荣幸。” 　　不得不承认，楼兆比陈梓然好不是那么一星半点，至少他在厨房里还是挺适应的，没有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除了稍稍有些凌乱外，挺干净的……不过清欢知道，楼兆其实有点洁癖，包括他特别热衷白色，经常穿的白西装，白色皮鞋……当然，穿在他身上很适合。 　　“因为你是我尊贵的客人。”楼兆给了他一个wink。 　　清欢看了眼那料理台：“所以，楼少总给你尊贵的客人准备了怎样的大餐？” 　　“一份意大利面，一份蔬菜汤，一份水果沙拉，还有一个苹果派。”楼兆耸肩：“我已经尽力了。” 　　楼兆考虑到了清欢的口味，全都是素的，意大利面也是蔬菜意大利面。 　　清欢抿唇一笑：“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不，”楼兆轻笑：“你只需要看着就行了。” 　　清欢真的就站在一旁，看着楼氏的少总下厨——他还真的挺顺手的。 　　“楼兆，你不会是专门学过吧？” 　　“我只是喜欢去尝试而已。”楼兆把胡椒粉洒在了意面上：“OK，完工。” 　　清欢的注意力在楼兆从烤箱里拿出来的苹果派，那金黄的颜色，加上苹果浓郁的香味…… 　　“想不到……你有这个手艺了。”清欢一向认为，做甜点要讲究些。 　　楼兆脱掉手套：“虽然很想要领这个功……可惜，这苹果派不是我的作品，我只是负责放进去……拿出来而已。” 　　清欢郑重地点头：“怪不得……”下面的话不言而喻。 　　楼兆挑眉：“所以，如果其他东西不合你胃口的话，至少这一样你可以入口。” 　　“去很期待少总的手艺。” 　　——————分割—————— 　　月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那张脸精致漂亮，他的手轻抚着脸颊——现在这张脸这副身体是自己的了——他曾经想过无数次的事情成真了…… 　　祺君……你想不到会有今日吧。你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可是你永远不懂珍惜，一次又一次去逃避，那么我就接收你的一切……然而……你为什么不知满足呢…… 　　所以……不要怪我…… 　　突然，月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身后一团黑雾，最后那黑雾逐渐凝聚成人形……月猛地转身，才转过身，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身体也被压制在了洗手台上—— 　　“是你……”月艰难地发出声音。 　　在他面前的是一身黑袍的M，他恢复了原来的样貌，脸上的阴邪之气让人心颤—— 　　“好久不见。”M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那道疤越发狰狞。 　　月看着他：“你……来找我……什么事？” 　　“我记得，我曾经警告过你。”M的语速不急不缓：“不要碰他。” 　　“哦？”月毫不畏惧：“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 　　M的手下用力：“他的魂魄不完整了。” 　　“那又怎样？”月冷笑：“你看我，对你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我能有什么本事对付他？他的魂魄不完整，是他自己的修为不够，保全不了自己，你要做的应该是好好看着他，而不是来质问我。”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M单手把月提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他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月抓住他的手，一边喘息一边道：“这可是他的身体，你也下得了手……” 　　“只是一副身体，毁了一个还会有。”M微笑着说，而他黑色的指甲已经划破了月的脖子：“我还会把你的魂魄一点点捏碎……让你连地狱都进不了……” 　　“哈……唔……”月挣扎着，因为M的力道他的眼睛充血，脸长得通红：“呼……你疯了……” 　　“我早就应该解决你……”指甲戳破了月的脖子，鲜血渗了出来…… 　　“M！你……你、你……敢……”月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如果你杀了我……他、他也会……会死……” 　　M的手顿住，脸上的笑容消散了，手一松，月跌落在地上。 　　看着跌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的月，M声音阴测测的：“什么意思？” 　　月抬头，声音黯哑，可是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我和他是一体的……你杀了我，信不信他马上也会死掉？” 　　M双手握拳：“你敢威胁我？” 　　“咳咳……可是……你偏偏受我的威胁……他也是你的弱点……呵呵……” 　　M居高临下地盯着月，银灰色的眼眸发出妖异的光芒…… 　　———————分割—————— 　　清欢本来是一边就餐一边和楼兆闲聊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觉得呼吸不畅，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用力地掐住了脖子……呼吸越来越艰难……像是要死掉…… 　　“清欢！清欢！你怎么了？”楼兆蹲在清欢身旁，神情担忧又焦急：“你怎么了……” 　　“哈……呼……”清欢捂着自己的脖子——还在收紧……掐住他的力气好大…… 　　清欢的眼泪都出来了…… 　　楼兆正要去叫人，却看到了……“清欢！你脖子流血了！！！” 　　清欢感受到那手心感触到的湿润，还有那血腥味…… 　　为什么会…… 　　那一口气几乎上不来了…… 　　突然，掐住脖子的力道松开了。 　　清欢一口气换上来，大口地喘气，犹如刚获得氧气的鱼。 　　“清欢？你怎么样了……”对于突然的变故楼兆很是忧虑：“我带你去医院……” 　　清欢抓住楼兆的袖子，阻止他：“不……不用了……” 　　清欢明白，自己身体突然的变故，却往往不是真的身体出问题了。 　　“清欢，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清欢呼吸稍微平缓过来：“现在没事了。” 　　楼兆拧眉，扶着清欢站起身，在椅子上坐下：“你脖子流血了，我给你去拿医药箱。” 　　“……嗯……” 　　楼兆刚站起身，却看到了一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客厅里的人。 　　他一身黑袍，戴着兜帽，看不清脸，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 　　清欢转头，吃惊道：“M……” 第262章 精神病院 　　“M？”清欢看到M出现的时候很是吃惊。 　　楼兆对于M的突然出现只是皱了皱眉：“这里是我家，希望你能够从门进来。” 　　M没有看楼兆，而是走向清欢，看到了他用手捂着的脖子，低声问：“受伤了？” 　　清欢发现M神情不对劲，但还是回答：“就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流了点血……现在没事了……” 　　M弯下腰拿开清欢的手，看着他的脖子——只见上面有清晰的黑色指痕，还有被指甲戳破的伤口…… 　　M轻抚着那伤口，直到那伤口和指痕全都消失不见。 　　楼兆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 　　清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洁一片，连流出来的血都没了—— 　　“M，谢谢。”清欢看着M：“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我来看看你。”M回答。 　　“看我？”清欢噎了下，才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现在看完了，我走了。”M说完这句话身影就消失了。 　　清欢看着M消失，有些莫名其妙：“他怎么回事……” 　　楼兆走过来：“我想他应该是知道你出事才过来的。” 　　“他……”清欢确实觉得M刚才的神情和举动都很奇怪。 　　“你真的没事了吗？”楼兆低头去看清欢的脖子。 　　“没事……你看，连血都没了。” 　　楼兆目光沉了沉，低喃道：“所以，要待在你身边必须要有保护你的能力。” 　　清欢看了他一眼：“我才不需要人保护。” 　　楼兆仔细看着清欢的脸：“清欢，我之前就想说了，你最近身体不好吗？我今天看到你的时候你的脸色就不大好。” 　　“我……”清欢顿了下：“没什么事，大概是最近天气的关系，我畏寒。” 　　“真的？”楼兆明显不怎么相信。 　　“嗯，我真的没事。”清欢接下来道：“对了，郑丛现在怎么样了？” 　　“这话题也转得太生硬了。”楼兆说。 　　“我只是不想要在没意义的话题上停留太久。” 　　楼兆挑了挑眉，才说：“郑丛嘴角……不太好……” 　　“他怎么了？” 　　“本来为了教训他，是让他做苦力的……” 　　“苦力？” 　　“就是搬搬砖挖挖土之类的……反正他没钱还，就以劳力来顶了。” 　　清欢点头：“确实是个好办法。那后来呢？” 　　“后来，也就是前几天的事，那天晚上他不知道撞到什么了，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一直说有鬼有鬼，我手下的人刚开始以为他装疯，带他去检查……是真疯了，现在把他送到**精神病院了，那边的人回说情况并不好。” 　　“疯了？”清欢想起自己之前看郑丛，确实黑煞罩身，他料到他会遭大劫，果真应验了。 　　“我让他们拍了一段视频，给你看看。”楼兆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播放了一段视频。 　　清欢凑过去看那视频—— 　　视频里，可以看到是在一个到处是白色的类似医院的地方，拍的时候正是外面阳光灿烂，可是不知道是气氛还是什么，画面看上去却很压抑。清欢看到了郑丛，他的头发比原来要短了很多，其实郑丛五官还是不错的，而且他年纪也不是很大，可是这个时候的郑丛面容憔悴，颧骨高耸，脸上的法令纹很深，眼角下拉，眼睛布满了血丝，穿着宽松病号服，却看得出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果然像楼兆说的那样，他这段日子应该是不好过的。 　　郑丛坐在那里，嘴里念念叨叨的，那干瘦的手用力地拧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那劲儿感觉衣服都要被拧烂了……他这样一看就是精神不正常的那种。忽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松开了衣服，然后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拍摄的镜头也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然后看到郑丛在一棵矮树丛上抓了什么东西，就往嘴里塞——仔细看，原来是一条……虫子……还在蠕动的…… 　　清欢皱着眉头，突然道：“倒回去。” 　　楼兆看着他：“你要看他吃虫子？” 　　“不，再往回倒一点。”清欢神情严肃。 　　楼兆依言，把进度条往后滑了滑——是郑丛刚起身，往那树丛走…… 　　“停在这里！” 　　楼兆按了暂停键。 　　“能放大吗？” 　　楼兆依言做了。 　　清欢看着那手机屏幕，在郑丛后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仰着脑袋，似乎在看那太阳…… 　　是个熟人——即便只见过两次，可是清欢也早已记住他的容貌了。 　　他就是那个算命瞎子。 　　“怎么了，清欢？” 　　“楼兆，你能带我去那家精神病院吗？”清欢一脸认真。 　　“现在？” 　　“马上。” 　　“……好。” 　　————————分割———————— 　　**精神病院比较偏远，从楼家开车过去要近一个小时。到了精神病院，清欢迫不及待地进去找人。 　　院长办公室里—— 　　“请问，这个人，现在在哪里？”清欢把那视频里的停止画面给那院长看。 　　院长仔细看了：“啊，这个人啊。” 　　“院长，你认得他？” 　　“他啊，在我们这儿住了有十多年了吧，从我任职开始就在了。” 　　“你是说，”清欢蹙眉：“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 　　“是啊，我对他印象太深刻了，他眼睛看不见嘛，还老说自己有天眼，是什么神仙转世，能知过去和未来，进来一个病人就要给他算命……有一次差点被发狂的病人给揍死……”院长说：“不过他除了这个倒不是那么会惹事，通常情况下，都是一个人老实呆着，有时候坐着也能坐一天，不吃不喝都行。” 　　“他一直在这里？”清欢说：“没有出去过吗？” 　　“他是我们医院的病人……”院长的目光有些闪烁：“我们医院防护措施做得很好，怎么可能让病人出去呢？” 　　清欢盯着那院长，吐字清晰道：“你说谎。” 　　院长交叠在桌上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干涩：“其实这件事……” 　　“院长，”一旁的楼兆终于开口：“我们过来只是想要知道这个人的信息，你们医院内部的事我们也不感兴趣。” 　　院长叹口气，说：“这件事……我们这些工作人员都是知道的……任先生……就是那个人，我们只知道他姓任……他有时候……会突然失踪……刚开始我们都很慌张，可是后来他都会自己回来……我们有加强过防护措施，也有让人监视着他，可是……不管怎么样，他就是会无缘无故地失踪……我们怕这件事宣扬出去，对医院影响不好，毕竟医院除了政府的拨款之外，还有许多慈善人士的资助……所以，这件事就成了我们之间公开的秘密……” 　　“他一般失踪会有多长时间？”清欢又问。 　　“有时候是一个晚上，有时候是几天时间，最长的那次是一个星期。”院长回答。 　　“他现在人在哪里？我想要见见他。” 　　院长犹豫了下，才点头：“好，我带你们去。” 　　院长带着清欢和楼兆一起去见那位任先生—— 　　那是一个最角落的小房间，房门紧锁着。院长用钥匙打开了门，开门的瞬间，清欢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檀香味道——就像是在寺院或者道院里的那种味道。 　　一张简单的白色病床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盘腿坐在上面，双手交叠，面容凝肃——正是那算命瞎子。 　　似乎听到了声音，那个男人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并无焦距，只是目视前方，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 　　“你来了。 　　仿佛一切早已在他掌握之中。 第263章 未来 　　“我想和他单独谈一谈。”清欢转头对楼兆说。 　　“没问题吗？他……”楼兆有些不放心。 　　一旁的院长插嘴道：“任先生不是那种过激型的病人，不会有事的。而且房间里有监控。” 　　楼兆看了看那个瞎子任先生，才对清欢说：“你自己小心点。” 　　“好。” 　　房门关上，清欢慢慢走向那个任先生，拉了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你认得我？” 　　“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任先生回答。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瞎子了。” 　　“我早说过，我眼瞎，可是比世人都看得清。” 　　“可是，他们说你是疯子。”清欢道。 　　“你如果觉得我是疯子，你为什么还会来找我？”任先生反问。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下之大，无处可去。” 　　“你说你有天眼，能看到过去和未来？”清欢开始进入主题。 　　“你相信我吗？” 　　“那你必须有让我信服的理由。” 　　“还记得我上次给你的忠告吗？”任先生缓缓道：“应验了吗？” 　　清欢沉默了下，继续问：“那你能告诉我，未来会怎么样？” 　　“你……真的想知道？” 　　“是。” 　　“即便知道了只会让你痛苦？” 　　清欢喉头一紧：“是。” 　　清欢看向他的眼睛——他眼睛的瞳孔很黑，像是黑色的深潭，吸引他进入深处…… 　　清欢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周围一片漆黑……可是耳边充塞着混乱的声音——好多声音向他袭来，他一时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声音…… 　　终于，那黑暗被驱散了，出现了画面——而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或者说是在观看视频—— 　　他看到了自己——为什么肯定是自己，而不是月，他只是感觉得到，那是自己。他拿着一把血红色的匕首，面无表情，硬生生地刺入了面前的那个“人”。 　　他面前的“人”握住了清欢的手，叹息一声：‘也只有你了……能够做到的也只有你了……’ 　　他挣开那人的手，用力地抽出那把匕首，鲜血喷涌而出——是金色的血。 　　是……龙肇。 　　龙肇捂住自己的小腹，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最后歪倒在地，身体抽长变大……化为了原形…… 　　这个画面里没有清欢，但是出现了另一个“人”，是古月华。 　　可是他并不是清欢记忆里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样子，他很憔悴，很颓废，在大雪纷飞中，一身单衣，披头散发，步履有些不稳，似乎身体虚弱，可是依旧坚定地往前走去——前面是哪里呢？同样是一片白茫茫，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门，与外面的世界隔开，无法窥探里面的景象……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哪里呢？为什么感觉好像去过那里……而且，感觉那个地方很可怕…… 　　不要进去……不要进去……古月华……不要进去…… 　　奔跑、奔跑、奔跑……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在逃亡…… 　　狭窄的密道里，除了奔跑的声音，还有就是喘息声。 　　是两个人，除了清欢之外，还有一个，是……陈梓然。陈梓然的装束尚好，清欢却是一身类似清末明初的那种长袍马褂，脑后甚至拖着长长的鞭子…… 　　他们两个手牵手在狂奔，仿佛后面有十分恐怖的东西在追逐一般…… 　　跑到一个分岔路口，停下脚步，陈梓然对清欢说：‘我们分开跑，你去那边，我到这边！’ 　　‘我……’ 　　‘没时间了，我们只要一个出去，就可以找人来救我们！快跑啊！！！’ 　　‘嗯！’ 　　清欢点头，松开陈梓然的手，往左边的方向跑，而陈梓然也往右边的方向跑……然而，在几秒钟之后，陈梓然又返转回来，看了眼清欢离开的方向，然后毅然往他们跑出来的地方回去了……而那里，传来了诡异可怕的嘶吼声，不知道是来自什么东西…… 　　漫天的红色玫瑰，连地上都是。圣歌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里，仿佛是一个盛大的仪式现场。那个男人穿着黑色西装，系着红色领结，合身的西装更是衬托出他模特一般的倒三角身材。他有一头银色长发，以及一双特殊的银灰色眼眸，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钻石镶边的单片眼镜，显得高贵而优雅。 　　是M。 　　M难得的一本正经，他手里拿着一束开得鲜艳的红玫瑰，缓缓走向前方。 　　那里，有一个横放着的巨大棺材，水晶内囊，外面是黑漆皮的材质，镶着金边，华丽唯美。M单膝跪在棺材边，把手里的玫瑰放下去—— 　　原来那棺材里躺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清欢。棺材里的清欢穿着同样黑色的西装，闭着双目，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安静漂亮。M低头在清欢饿额上印下一吻，嘴里不知道默念着什么，神情虔诚。 　　下一刻，M迈步走进了那宽大的棺材，并排和清欢躺在一起，他闭上双眼的时候，一旁的棺材盖子合了上去。 　　漫天的玫瑰花覆盖在了那棺材之上，直至完全盖住…… 　　‘抓住我的手！不要放手！’ 　　悬崖边上，清欢趴在上面，一手紧紧攀附着地面，一手拉住身体已经垂挂在悬崖边的季知秋。 　　‘不行了。’季知秋的脸上和身上都是伤，明明疲累至极，可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放手吧……清欢……要不然你也会掉下来的……’ 　　‘不要……我不会放手的……’清欢很坚持，‘怎么可以放手……’ 　　‘能陪你到这里，我已经很开心了。’季知秋叹口气：‘现在，只有一个心愿。’ 　　‘什么心意？’ 　　‘你能对我说一声，你爱我吗？’ 　　‘我……’清欢嘴巴张了张，没有说出口。 　　‘连最后都不能满足我吗？’ 　　‘什么最后不最后的？季知秋，你说过的，不管我怎么拒绝你，你都不会放弃，你会一直一直陪着我的，我还在这儿呢……季知秋……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我现在才知道，’季知秋眼睛红了：‘人力终究胜不了天……’ 　　‘不……季知秋……我……’ 　　‘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季知秋慢慢松开了手。 　　清欢想要抓住他，可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知秋的身体往下坠落……他的眼神那么哀伤，那么不甘……可又无可奈何…… 　　眼泪从眼眶掉落，清欢的手重重地垂在了地上，干裂的嘴唇吐出三个字：‘我爱你……’ 　　…… 　　大火，燃烧着整座大厦。到处都是呼天抢地的声音，女人、男人、老人、小孩……犹如一片人间地狱。 　　消防人员忙着抢救灭火，可是他们本事再大，技术再好，对于高层的大火也已经束手无策了。 　　在被烈火包围的顶层某个角落里，两个人抱在一起—— 　　‘我很没用，是不是？’说话的男人虽然此刻很是狼狈，可是还是看得出原来的气派——那是楼兆。 　　紧紧挨着他的少年就是清欢。 　　‘为什么这么说？’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什么都不会，救不了你……’楼兆自嘲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你一起等死。’ 　　清欢低下头：‘你明明已经走了的……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因为这里有你。’楼兆望着他，‘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你的。前世、今生，不会犯第二次错。’ 　　清欢闭上了眼：‘不值得的……’ 　　‘我不想再用一生去悔恨，那种痛苦，我已经受够了。’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至少，’楼兆笑得温柔：‘我们最后是在一起的。’ 　　‘你……’清欢叹口气：‘真傻……’一直都这么傻。 　　火势愈来愈大，那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显得十分渺小，可以随时吞没…… 　　如同要侵吞天地的大雨，加上电闪雷鸣，整个城市陷入黑暗之中。 　　紫色和白色的火球冲击在一起，最后又各自弹开，受到重创的两“人”对峙而立，暴雨无法冲刷他们对彼此的战意，连续的激战让他们都已筋疲力竭—— 　　‘他对你只有亲情和可怜，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白衣的是重茄。 　　‘你以为他会爱上你？你也只是利用他同情心的可怜虫罢了。’紫衣的是钟黎。 　　‘如今只剩下你我，怎样都要一决胜负。’ 　　‘胜负？’钟黎哈哈大笑：‘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应该说，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重茄眯眼，不复往日的温和：‘好主意！’ 　　两“人”再次纠缠在一起，完全不顾周围被毁坏的房屋建筑、树木花草…… 　　这注定是一场恶战，而结局，就像他们说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或者两败俱伤…… 　　——————分割—————— 　　一直看着监视器的楼兆只看到清欢和那个瞎子在说话，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清欢一直看着那瞎子，他是不明白一个瞎子有什么好看的……直到……他看到清欢软倒在地。 　　楼兆冲到了那病房，打开门进去的时候，那瞎子依旧老神在在地盘腿坐在床上。而清欢倒在地上。 　　“清欢！清欢！” 　　楼兆跑过去，扶起清欢，一边质问任先生：“你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任先生很镇定：“他只是身体不支昏过去了，等他睡醒以后就没事了。” 　　“他最好没事，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丢下这一句话，楼兆抱起清欢往外走去。 　　任先生在后面悠悠说了一句：“万事莫强求，执念太深搭上了性命，也是可悲可叹……” 　　楼兆皱了皱眉，也没在搭理任先生。 　　后来，楼兆接到院长打来的电话，说任先生又失踪了，而这次，他再也没回那精神病院。 　　不过，这个时候，清欢已经醒过来了。楼兆便没再提过这件事。 　　（本卷完） 第264章 回归 　　清欢跟着古月华一起来到了涂山，他们狐族的圣地。整个狐族简直是欢天喜地，他们想不到最敬爱的狐王竟然真的从无境之国回来了！ 　　当天晚上，狐族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喝酒吃肉，欢声笑语，好不热闹——老狐王和狐后的事情，古月华并没有告知族里的人，只是私底下和阿曼婆婆等几个主要的长老说了，几个长老的意思也是不要声张，不想让族里好不容易活络起来的气氛受到影响，另外的事，再从长计议。 　　清欢坐在古月华身边，听到那些人叫自己“狐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尽管古月华说过他们已经结为伴侣，可是他还没有完全习惯这个身份。 　　众人狂欢的时候，清欢和古月华却悄悄退出了，他们肩并肩走在安静的木桥上。 　　“我以前……就在这里吗？”清欢问古月华。 　　古月华顿了下：“不是，你是人，自然生活在人间，你来这里，是我带你来的。”虽然是自己耍了计谋，可最终却实现了目的，不是吗？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清欢又问。 　　“在人间认识的。我们是邻居。”这倒是实话。 　　“还有吗？我还想知道更多的。” 　　“你……很喜欢吃我做的甜品。”古月华必须感谢，自己有这一项技能，才能结识清欢，并吸引了他的注意，也才有后面的那些故事。 　　“你还会下厨？”清欢很吃惊。 　　“你想要吃的话我随时可以做给你吃。” 　　“嗯……”清欢又叹口气：“可惜，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想起以前的事……” 　　“没关系，很快的，等你恢复肉身以后，就可以想起来了。” 　　“那我……”清欢望着古月华：“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肉身啊？” 　　“据我所知……” 　　“据我所知，只有魂魄完整才可以恢复肉身。” 　　突然的声音吓了清欢一跳，他转过身，就看到了头戴金冠，一袭黑袍的男人，他还没看清那男人的容貌就被古月华拉到了身后。 　　“龙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古月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龙肇。 　　龙肇一个纵身，停驻在他们面前，笑道：“狐王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竟然真的从无境之国把人带回来了。” 　　“他是我的狐后，我当然要把他带回来。” 　　“狐后？”龙肇挑了挑眉，然后看了眼古月华身后的清欢，道：“你就这样糊弄什么都想不起来的他？” 　　古月华拧眉，冷眼看龙肇：“不管龙君是否愿意承认，我和清欢都已经结了契，他就是我的狐后。” 　　“若是清欢变回了原来的清欢，我可不觉得他会接受狐后这个身份。” 　　清欢听到他们的对话，觉得古怪，拉了拉古月华的袖子，轻声问：“他是谁……” 　　“这句话你应该问我，而不是问他。”龙肇笑着对清欢说。 　　清欢偷偷看了他一眼，刚好被龙肇给捕捉到，龙肇对他眨了眨眼，他马上缩回了脑袋——这个人……好奇怪……可是……好像不是那么讨厌…… 　　古月华挡住龙肇的视线，道：“我再怎样，也比不上龙君，龙君的那个龙子怎么来的，这手段可就不止是卑鄙了。” 　　“这你不提醒我还忘了。”龙肇脸上依旧带着笑：“我还有一个这么重要的筹码……清欢，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我们的骨肉。” 　　清欢愣住了，“什么、什么骨肉？” 　　古月华皱眉，握住清欢的手，对龙肇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说了，我是来带走他的。” 　　“你觉得，我会让你带走他吗？”古月华也不再客气：“龙君别忘了，这可是我的地盘。” 　　龙肇收敛了笑容：“你现在何必和我意气之争？你应该知道，当下最要紧的事，是让他复生。” 　　“所以，”古月华冷笑：“龙君现下是要向我求和吗？” 　　“我只是分辨得清孰轻孰重。”龙肇看向他身后的清欢：“经过这些年，我不想再伤到他。” 　　清欢握住古月华的手一紧——他……是指自己吗？ 　　古月华当然感受到了清欢的情绪变化，他沉默了下，才说：“好。不过，我会和他一起。” 　　龙肇顿了下：“好。” 　　————————分割———————— 　　“清欢，我回来了。”季知秋一边开门进来一边对着里面说话。 　　然而，他没有得到回应。 　　季知秋换了拖鞋：“清欢？你在干什么？” 　　依然没有回应。 　　季知秋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快步往卧室里走去，而他打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人转身，他穿着雪白的长衫，面容漂亮精致，气质却冷冽沉静—— 　　“清……”季知秋却一时喊不出来。 　　“他不见了。” 　　季知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是指谁——他脸色一变：“不见了？！不可能，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在的……” 　　“在你出门以后，有人……来过。”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气息。 　　“是……谁？谁来过？” 　　他眯起眼睛，低声道：“我好像……知道是谁了……”说完他就要离开。 　　“等等，清……”季知秋叫住了他。 　　他转头看季知秋：“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白清欢。” 　　“可是，”季知秋看着他：“还是清欢，不是吗？” 　　清欢默了下，说：“如果你要找你的那个，就去钟黎那里。” 　　说完这句话，他就消失在了阳台。 　　季知秋站在原地，念道：“钟黎……” 　　清欢离开了季知秋的公寓，本来想要直接去钟黎那里，但是想想现在时机不对，还是放弃了，他去了啾啾的学校门口等他放学。 　　啾啾放学的时候看到等在门口的他已经很习惯了，他跑到清欢面前，一开口就问：“怎么样？爸爸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清欢敲了下他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可是爸爸，我很关心你啊。”经过那次的事情，啾啾和清欢的关系，无形之中竟然亲密了许多——啾啾在清欢面前没那么拘谨了，清欢对啾啾也会有少许情绪了。 　　“好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好好读书吧。” 　　“……哦。” 　　“记住，这些事，不许对你那个父亲提起。”清欢嘱咐道。 　　“嗯，我知道了！”啾啾直点头——尽管在他的记忆里，他与龙肇相处的时间更长，可是他却本能地更亲近清欢。 　　清欢带着啾啾回到家里，管家正恭敬地等在门口。 　　“龙肇回来了？”清欢见状，问道。 　　“是，先生在楼上书房，还有客人……” 　　“客人？”清欢奇怪道：“是什么人？”龙肇居然还有客人……真是奇了怪了。 　　“是两位客人……”管家说：“先生说，您回来的时候，和小少爷一起上去。” 　　清欢觉得更加莫名其妙——龙肇这是让自己……见客？ 　　“爸爸，咱们上去吧。”对于见客，啾啾明显更加兴奋。 　　清欢只得被他拉着往楼上去，那书房的门是半掩着的，清欢敲了两下，就推门进去了。 　　书房里果然有三个“人”，龙肇，一个一身白衣气质温润的男人，还有一个…… 　　清欢对上对方比自己还要震惊的眼睛——算是明白龙肇让自己来见客的意思了。 第三卷 再生 第265章 重启 　　落日西沉，余晖洒在整个村庄上，镀上了一层鸭蛋黄的颜色。 　　山披上，少年抱着膝盖微徽仰头，他整个人沐浴表那柔光之中，清瘦的身形，如同一幅画—— 　　他望着那夕慢慢的消失在山的那边——每天这个时间他都会来这里看夕阳。他有时候会想，山的那边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呢？和这个村子有什么不一样吗？那里是不是也有一群人生话着？……甚至会想，这个时候，那边的山披坡上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坐着，在看着这边，与自己隔山相望……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异想天开。他从来没去过山的那边，而且这个村子与世隔绝，不止他，村子里的其他人也从来没跨过那座山。 　　“阿生！”山坡之下，跨在牛背上的小孩儿在喊他：“快下来，张大夫喊你回家吃饭呢。” 　　“好，来了！”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叶，往山坡下快步是去。 　　等他回了家，张大夫已经烧好饭菜在桌旁等他了。 　　张大夫年近六十，白发白须，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夫。 　　“回来了，好吃饭了。”张大夫笑眯眯的对阿生说。 　　“嗯。” 　　晚饭是三道菜，一道蒸鱼，一道香菇菜心，还有一个感菜汤。 　　阿生盛了两碗米饭，一碗放到张大夫面前，自已捧着另一碗：“大夫，吃饭吧。” 　　“嗯。” 　　阿生慢慢吃着饭，白米饭没有味道，菜……不管是鱼还是菜或者汤，都没有味道……不过阿生都习惯了吃这种没味道的东西，他原来以为是张大夫口味清淡的关系，可是他之前在别人家吃饭，发现大家的口味都是如此，而且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所以，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己身上吧。阿生记忆里的食物应该是有各种各样的味道……然而，他现在都品尝不出味道了……应该是味觉失灵了吧。 　　这件事，阿生却没有和张大夫说，张大夫年纪大了，每天为村子里的人看病已经很累了，而自己的这点问题，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吃东西嘛，吃饱就就行。 　　“阿生啊，晚上有戏看，你要去看吗？” 　　“大夫去吗？” 　　“我年纪大了，晚上就想要好好睡觉，你去吧，隔壁的小四子也要去的，你们两个一块儿。” 　　“好。”阿生其实对看戏这种事并不是十分感兴趣，不过吃饱饭也没什么事做，看戏也算是消磨时间。 　　对了，这个村子虽然并不算大，可是却有一个小戏院，里面有个戏班子。 　　这个戏班子里的人阿生倒不是经常看见，但是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演一段，每当这个时候，几乎全村的人都会搬着板凳去戏院占座看戏。 　　吃完饭，阿生还在洗碗，隔壁的小四子，也就是方才那个骑在牛背上的小孩就来找阿生了—— 　　“阿生，我们去看戏吧！” 　　“你们去吧，我来洗碗。”张大夫对阿生说。 　　阿生点头：“那大夫我先走了。” 　　“好。” 　　阿生搬了家里的一个板凳跟着小四子一起往戏院走—— 　　小四子还不到十岁，个子才到阿生的腰，很是活泼好动，他很喜欢阿生，一有空就来找阿生玩。对于一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小孩，阿生原来是不怎么搭理的，可是时间长了，也被磨得软了，反正他也没什么问伴，小四子话虽多，可是并不烦人。 　　“我姆妈晚上炸了我爱吃的小螃蟹，可好吃了。” 　　“嗯。” 　　“我还剩下一些，用油纸包了，待会到那里咱们一块吃。” 　　“嗯。” 　　“我还从姆妈那里要了几个钱，可以买瓜子吃。” 　　“哦。” 　　“阿生，你上次给我吃的梨粮膏挺好吃的，还有吗？” 　　“那是药，治咳嗽的。” 　　“你再给我两块嘛。”小四子又说：“我、我爸个天有点咳嗽了……” 　　就是小孩子，想着法儿要好吃的…… 　　阿生也不点破：“好，明天你过来，我给你两块。” 　　“好啊好啊！” 　　两个人一路说着来到戏院那边，其实这个戏院比较简易，木头搭成的屋子，本来只是为了防雨搭了棚子，后来有一次棚子倒了差点砸死人，村民就干脆一起动手搭了这个简易的戏院，看戏效果竟然比原来还要好。戏院里还有卖妙炒瓜子和茶叶蛋的，不少村里的小孩儿围在旁边。小四子见了，把板凳往阿生手里一塞，就跑过去买零食了。 　　阿生抱着两个板凳，找了个空位摆好，坐了下来。 　　村子里的人都互相熟识，他们看到阿生也向阿生打招呼，阿生一一回应了。 　　等到那戏开场的时候，小四子刚好抱着一堆零食回来。 　　“阿生，吃、我们一起吃。”小四子很有分享精神。 　　阿生拿了一个茶叶蛋，敲开，掰成两半，一半塞到小四子嘴里，一半自己吃了——依旧是没有味道，不过看小四子吃得眯起眼睛的样子，应该是很好吃吧。 　　锉锵锉锵，好戏开演，穿着戏服的戏子上台，咿咿呀呀唱了起来，下面的村民看得目不转晴，有的还边听边敲着膝盖打起了拍子，或者于脆跟着轻轻哼了起来。 　　阿生看着台上穿梭的彩色身影，水袖甩得飞起，旁边的乐器师傅操纵着鼓锣琴笛，配合得天衣无缝…… 　　随着时间的流逝，阿生只觉得昏昏欲睡，台上的戏子似乎变成了斑斓的蝴蝶，而那乐器声就像是催眠曲…… 　　月色正好，台上好戏上演，热火朝天，台下的观众又看又听，如痴如醉…… 　　————————————————分割—————————————————— 　　一辆吉普车颠颠簸簸，最后才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五六个年取男女，穿着运动，背着包，看着像是登山野营的。 　　“就是这里吗？”马尾女孩问道。 　　“应该是这里了，我从我老叔那听来的，他们发现了这个她方，过两天就派专业人过来。”挨着女孩的眼镜男生笑道：“咱们就先他们一步来探险一番，反正去别的地方野营也没什么意思，这样很刺激不觉得吗？” 　　“这地方到底怎么回事啊……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原来还有这种地方……”另一个卷发的女孩道。 　　“就是因为隐秘啊……所以一直没人发现。”另一个刺头的男孩说。 　　“没错，这里就是个村子，可是早就没什么人了……我老叔他说，这里发生过大火，大概就是一场火把里面的人都烧死了吧。”眼镜男生说。 　　“那不就是死了好多人……”马尾女孩皱眉，紧紧抓着眼镜男生的手：“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死了那么多人，好恐饰的……” 　　“怕什么？”刺头男生一挥手：“大白天的，我们就进去看看，而且现在什么时代了，你还怕……鬼吗？” 　　卷发女孩哈哈大笑：“我就不怕，平时那么多恐饰电影白看的？那些都是假的，什么荒村古村啊，最好玩了，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可是……”马尾女孩一脸犹豫，然后看向最后从车上下来的男生，这个男生戴着棒球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上半边的脸，从下半边的脸看得出是个俊朗的年取人——“Jo，你说呢？” 　　叫J0的年轻人抬头：“那就去吧。” 　　“看吧，薇薇，我们大家都说去，就你一个人，就从了我们吧。”卷发女孩拉住马尾女孩的手：“别怕，大家都一起的，你也要练练胆子嘛。” 　　“那……”马尾女孩咬咬牙：“那好吧，但是我们去看看就回来啊。” 　　“好啦好啦。” 　　五个年轻人结伴往那山下的荒废村庄走去，一路说说笑笑，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你说，为什么这个村庄会发生那么大的火？” 　　“谁知道呢，去看了就知道了……” 　　“可是起火了他们应该跑掉啊，为什么会都被烧死？” 　　“说不定是跑不掉呢？” 　　“为什么跑不掉？” 　　“……” 　　五个年轻人的身份如下： 　　马尾女孩唐晓薇，研究生在读。 　　眼镜男生王课，研究生在读。 　　卷发女孩杜青青，唐晓微大学同学，平面模特。 　　刺头男生朱靖，无业富二代。 　　棒球帽男生J0，摄影师。 　　唐晓薇和王课，杜青青和朱靖，两对情侣。Jo是朱靖偶然认识的，给杜青青拍过几次不错的照片，因此进入这个小团体，加入了这次的活动。 第266章 佛诞节 　　雨后的青石板上湿漉漉的，脚踩表上面，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湿度。 　　穿着青灰色布衣的少年，头上戴着斗笠，背上背着背篓，慢慢往前走着，突然，一个竹蜻蜓飘飘荡荡着飞了过来，最后落在了他的脚边。 　　少年也就是阿生弯下腰去，捡起那个竹蜻蜓，顺着那方向看过去，见那巷口的石阶上坐着一个剃着光头，穿着白色短打的小孩儿，那小孩儿年纪也不过八九岁，长得还算端正，就是看上去傻不愣登的。他两只手并在一起，在那搓啊搓啊的…… 　　阿生走过去，把竹蜻蜓递给他：“这个是你的吗？” 　　那小孩儿看看那竹蜻蜓，又抬头看看阿生，目光呆滞，然后将过竹蜻蜓，连道谢都没有，站起身，就往那巷子那头去了。 　　阿生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转身往家里去了。他回去的时候，张大夫正送一个病人出来，是个犯风湿的老人家。 　　“阿生，回来了。” 　　“大夫，”阿生把背篓放下：“我把你要的草药都采回来了。” 　　“辛苦你了，下雨没淋到吧？” 　　“没，我等雨停了才下山的。” 　　阿生想到了方才的那个小孩儿，问张大夫：“大夫，刚才我看到个小孩儿，好像是戏班子里的。” 　　“戏班子里确实有几个小孩儿，你看见的是哪个？” 　　“就是个剃光头的男孩，看着人呆呆的。” 　　“哦，”张大夫点头：“那是个傻子，叫小苦。可惜了，他原来不是傻子，是学戏学不好，被班主打，结果不小心撞到，伤了脑子才傻掉的。” 　　阿生想到那小孩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叹口气：“是可惜了。” 　　“现在这世道，能活着，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咱们这个村子因为地处偏僻，算是难得安稳一些的。” 　　阿生便问：“大夫，那戏班子就农咱们村长住吗？” 　　“长住？”张大夫摇头：“等佛诞节。” 　　“佛诞节？” 　　“嗯，佛诞节村子里会大办，唱戏自然免不了，村长请戏班子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就为了佛诞节……”阿生皱眉：“可是，我怎么感觉戏班子在咱们村子里好久好久了啊……” 　　“是吗？”张大夫笑笑，招呼阿生：“来，帮我把这些药材包写字条，免得搞混了。” 　　“哦。” 　　————————————————分割—————————————————— 　　“这里好安静。”杜青青环顾周，说。 　　“不是说大火烧过吗？”朱靖疑惑道：“我怎么看这些房子都保存得挺好的啊？” 　　“啧，真是难得看到保存这么好的老房子了，还是成片的……”王课举起摄影机兴奋的四处拍摄，对着角度，调距对焦。 　　“你们不觉得……恐怖吗？”胆小的唐晓薇一直抓着好友杜青青的手：“这些房子都在……可是人却不见了。……” 　　“薇薇，你别怕了，大白天的，没事。” 　　“可是，我总感觉……”唐晓薇拧着眉：“好像有好多人在看着我们…… 　　好多双眼晴……” 　　王课拍了一些满意的照片，是过来揽住女友的肩膀：“薇薇，你就老是自己吓自己，我们就是来参观一下，参观完了就走了。” 　　一直沉默没说枯的Jo拿着望远镜在看东西。 　　朱靖拍了下他的背：”Jo，你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没？” 　　Jo指着前方：“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好啊。” 　　唐晓薇明显不乐意去，可是被男友拉着手，被好友推着后背，只得往前走了。 　　五分钟以后—— 　　“啊——”一声惊恐的女声划破了这片安静的天空。 　　唐晓微躲在男友身后，怎么都不肯再看了。 　　五个人站农那里，而他们的面前是一片坟墓。很多很多坟墓，简易的坟堆，插着木板，却连主人名字都没有。那些坟墓密密麻麻的，面朝着他们……就像是好多“人”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一样…… 　　即使是白天，太阳高照，也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唐晓薇才会吓得喊出声来。 　　“好奇怪，这些坟墓为什么会在这里……”杜青青倒是胆子大。 　　“是啊，这里……不还是在村子里吗？”朱靖看了看四周，这一大片墓地……不远处都还是村子的屋舍。 　　王课仍旧举着相机在那里进行拍摄，对着那些坟墓卡擦卡擦个不停——对于摄影师来说，越是古怪有趣的东西越应该留念。 　　“快看那里！”杜青青指着前方道。 　　几个人看过去，前面一片黑压压的，像是……连在一起的屋舍。 　　“这里确实经历过火灾。”Jo开口：“就是那里。” 　　“可是，这火灾面积不算大……”朱靖道：“应该不至于……烧死一个时村子的人吧？” 　　“一般情况下，当然不会。” 　　王课放下相机：“你是说有特殊情况？” 　　Jo说：“如果那个时候他们刚好都聚集在一个地方，那么发生火灾的时候，就会集体灭亡。” 　　杜青青摸着下巴：“那什么情况下，他们会聚集在一个地方？一个村子没有千于也有几百人吧……” 　　“我们过去看看再说。” 　　可是这次，唐晓薇怎么说都不愿意去了。 　　王课该出杀手锏：“那你不去，我们都去了，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唐晓薇看了眼那些坟墓，吓得紧紧抱住王课的手臂：“你们太过分了……”声音都带上哭腔了。 　　王课哈哈大笑，带着唐晓薇向前走。 　　等他们到了那被烧得乌黑一片的“房屋”前面，只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好臭……”杜青青嫌弃地说。 　　朱靖逗她：“如果他们都是这里被烧死的，搞不好，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有他们的尸油什么的……” 　　唐晓薇捂着耳朵怎么都不肯听了。 　　杜青青给了朱靖一个白眼：“我又不怕这些。” 　　王课依旧在自顾自拍照，一边拍一边说：“你们不觉得这个建筑有点奇恨怪吗？不像是住的房子啊……有点眼熟……是什么呢……” 　　Jo望着那前方一块高起的台子，淡淡道：“戏台。” 　　——————————————————分割———————————————————— 　　佛诞节。 　　这一天果然热闹，白天的时候村子里的家家户户就开始张灯结彩，大家都等着晚上的到来。落日西沉，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炮仗烟花就放起来了——这些炮仗烟花是出自村子里唯一会这门手艺的王老实家里，王老实一年也就这些节日可以赚这种钱了，不过因为独此一家，所以倒是可以赚不少。 　　阿生还在吃饭的时候，隔壁的小四就上门来喊人去看戏了，他眼巴巴地站在桌旁看着阿生和张大夫吃饭，明明吃饱了饭过来的，还是吃了张家一张饼四只虾。 　　“大夫，今天这么热闹，你真的不去？”阿生再三向张大夫确认。 　　张大夫摆手：“不去不去，你们去吧。我在家看看烟花，也蛮好。” 　　“哦。” 　　阿生仍旧抱着板凳和小四出门了，他们出门的时候，张大夫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他长叹口气—— 　　阿生这个孩子…… 　　张大夫慢慢把门给合上了。 　　今天，又是佛诞节了。 第267章 竹蜻蜓 　　穿着半新不旧的绸缎衣服的班主一手拿着烟斗，一只手指着面前跌坐在地上的小孩儿破口大骂，那张满是沟壑的脸显得尤其可怖……小孩儿坐在那儿，脸上有着明显的掌印，身边是破碎的茶壶碎片，他的手因为按到了碎片而流出了血……但是他并没有因为疼痛而出声，表情一如既往的呆滞，仿佛被打骂的不是自己一般…… 　　偷偷掀开帘幕去看后台的村里那些小孩见此情状都哈哈大笑，笑那个小孩儿的愚笨，笑他的狼狈…… 　　小四儿也笑得开心——他们这些小孩，对台上的戏未必真的感兴趣，可是这种“戏” 　　却尤其喜欢…… 　　阿生拍了拍小四，拉着他想要让他离开。 　　那班主听到声音看过来皱眉，马上有两个丑角打扮的男人过来赶人…… 　　阿生撞上那个小傻子望过来的视线，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继而那小傻子慢慢从地上起身，仍旧在那班主不堪的骂声中拿起扫把清扫…… 　　阿生拉着小四儿回到座位，但是他一想起那小傻子那冷漠麻木的目光就心里不舒服——明明是个傻子，应该没有感情才对啊，可是刚刚…… 　　戏正式开场了，戏院里满满都是人，全村的人应该都来了吧，有的有座位，没座位的站着蹲着也在那里——大家的目光都在那热闹的戏台上，注意力全然被台上给吸引…… 　　阿生望着台上，演的是西厢，莺莺正在和张生私会，红娘一旁逗闷子… 　　…咿咿呀呀，锉锉锵锵…… 　　阿生又觉得困了，开始迷迷糊糊…… 　　。…… 　　他做了个梦。还是在这个戏院，只是戏院空空的，台上没有一个人，台下……有一个人。 　　阿生看到那个人站在台下，是个男人，他穿着和村里的人不一样的衣服，虽然也是衣服和裤子，可是不管是材质还是样式上，都不一样。他的背影有点孤单，可是却很强势的感觉。他正望着戏台，不知道在看什么…… 　　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两人几乎要正面对上的时候，阿生却看到刺眼的白光，他下意识地挡住了脸，然后…… 　　他醒了。 　　。…… 　　阿生感觉身体被用力地推了一下，差点倒地——完全清醒过来，周围的声音倾覆而来——到处都是叫声喊声哭声…… 　　好热……好多烟…… 　　着火了！ 　　阿生终于明白过来——他下意识去找人—— 　　“小四儿！小四儿你在哪儿？”阿生的身体被挤来挤去，里面的人都在找出口——明明只有一个出口，可是在慌乱中，那么多人，反而找不到出口，即便找到了出口，可是也被堵得死死的…… 　　“阿生！阿生——” 　　“阿生听到小四儿焦急的叫声，他看过去的时候，却正好看到小四儿被人推倒，然后再也看不到了…… 　　“小四儿！小四儿！” 　　大家都想逃命，可是这个时候，越是急越出问题……作多人根本连方向都没搞清楚，可是却被后面的人给推倒，然后再也站不起来…… 　　尤其是小孩和老人…… 　　阿生好不容易挤了过去，把小四儿从他上拉起来……然后又被挤到了角落……阿生低下头去看小四儿，怀里的小四儿已经气息奄奄了……他被人踩了好多脚…… 　　“小四儿……” 　　阿生抱着小四儿，看着周围那些慌乱的人群，那些可怕的声音…… 　　火势是从外面起的……戏院的木质结构成了最大的帮凶…… 　　阿生眼睁睁地看着到了门口，用力把门撞开的人被冲击而来的火舌袭击，整个人变成了火球……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火势彻底引了进来…… 　　竹蜻蜓……阿生看到了竹蜻艇……竹蜻蜓飞了进来，盘旋在火舌上方，然后被火花卷入……最后……湮灭…… 　　。…… 　　是他吗？…… 　　。…… 　　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乞…… 　　阿生吐出一口气，靠在越来越热的墙角……望着面前的一片火红…… 　　那熊熊大火……不知道为什么，阿生有种熟悉的感觉…… 　　脑子里闪过了一些零碎的画面…… 　　好像，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大火……或者更大……好像……有一个人……农在自己身边……是谁呢…… 　　————————————————分割—————————————— 　　“晚上还要过夜？！”唐晓薇几于都要叫出声来了。 　　“住在这里吗？”杜青青皱眉，她不害怕是一回事，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晚上万一有虫子就太恶心了。 　　“晚上，我想要拍点照片。”王课看着自己的相机：“搞不好能拍到不一样的东西。” 　　“拍到什么？”朱靖凑过去：“有鬼吗？” 　　“我不要在这里！”唐晓薇都要哭了。 　　“我也不要，太脏了。”杜青青难得和唐晓薇意见一致。 　　“那好，薇薇你和青青两个在车上过夜，这样总行了吧？”王课提前拍摄也是顾不上女友了。 　　唐晓薇气呼呼的，拉起杜青青的手：“青青，我们走。” 　　“哎哎！”朱靖见女朋友被拉走了，忙对王课说：“她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我还是陪着她们吧……Jo，你呢？” 　　Jo看了他一眼：“我留在这里。” 　　王课笑着拍Jo的肩膀：“好啊，还有个伴儿。” 　　“那随便你们吧。”朱靖耸肩：“如果有什么事……记得call我！” 　　很快天就黑了，勿勿吃了晚饭，王课就迫不及待地扛着相机出去溜达了—— 　　“Jo，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你去吧。” 　　王课离开以后，Jo就在原她，他一直站在那儿看着那戏台，目不转睛，面色深沉，风吹动了他的衣角，月光之下，他的身影显得挺拔坚韧，仿佛青松。 　　突然，像是听到什么声音，Jo转过头去看，他看到了…… 　　一只竹蜻蜓。 　　这个年代很少能看到竹蜻蜓了，即便是小孩子的游戏之中也很难见到。 　　那竹蜻艇飞啊飞，晃晃荡荡，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若是普通人看到这诡异的景象早就吓到了，可是Jo面色不改，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那竹蜻蜓，抓住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灼热得烫手的温度，可是他仍旧紧抓着不放。 　　就如同电影放映一般，明明刚才安静得只能听到虫鸣声，可是现在，充耳的都是人声，惨烈的叫声，求救声，哀鸣声……然后他的眼前出现了好多人，拥挤逃命的人，踩踏推搡的人，可是不管他们往哪里去，他们都已经被烈火包围……无处可逃。 　　Jo能看到他们，听到他们，可是却无法碰触到他们。 　　他环顾四周，明明那么多人，可是他还是看到了那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人群的那个人——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已然没了气息……火光映在他的身上，清瘦的身形，细致的眉眼，紧抿的嘴唇泄露出了他此刻心里的不安…… 　　Jo握了握拳，压抑住自己此刻内心的情绪，他大步往那个人走去，脚步沉稳坚定得仿佛——前面就是他的宿命。 　　——————————————————分割—————————————————— 　　阿生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背着光，只能看到身影的人……他就是自己之前在梦里短暂看到的那个男人，而现在，他正在向向自己走来——明明面前都是拥挤的人，可是，那个男人却根本不受阻碍，越过了那些人，轻松地站在了他面前…… 　　阿生仰头看着那个男人，看不清容貌，可是他的眼晴……很亮，亮得让他心慌。 　　那个男人向阿生伸出了手，他开口了：“跟我走。” 　　他的声音低沉，是成年男人的那种声音，而且……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阿生看着他，感觉自已心跳如雷。 　　“跟我走……”那个男人放柔了声音：“你不属于这里……清欢……” 第268章 循环 　　作者前面说几句： 　　不好意思，之前出现在BUG，自己都搞混掉了。 　　这一卷第一章 末尾出现的五个人的职业设定，其他人都没问题，是王课和Jo的职业搞错了，现在更正一下—— 　　王课，是唐晓薇的男朋友，职业，摄影师。 　　Jo，是在读研究生。 　　Jo是与富二代朱靖认识，同时也认识他的女朋友杜青青，才参与了这次的活动。 　　因为vip章节没办法修改，只能在这里进行简单更正，对于这个故事来说，确实是个不能忽视的BUG，不好意思啊，看文的各位，下面，正文继续——————————————分割—————————————— 　　清欢…… 　　听到那个男人的口中说出这个名字，阿生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他是在叫自己吗？ 　　可是自己明明不叫这个名字…… 　　虽然对他的称呼感觉疑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向了他——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他被那个人拉了起来，阿生这才想起来—— 　　“啊——小四儿！” 　　可是，他下低头去看的时候，小四儿已行不在他怀里了……不见了…… 　　还不等阿生搞明白，他已经被那个男人拉着往前走了，被他带着，竞然也畅通无阻，穿过拥挤的人群，其他人的身影、声音，一瞬间，像是在梦中一般…… 　　可是，到底是他在做梦，还是在其他人的梦里呢…… 　　前面就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了，可是那个男人还是拉着阿生坚定地往前走去，阿生拉住他的手—— 　　“火……是火……” 　　那个男人握紧了阿生的手，轻声说了一句：“没事。”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阿生虽然心存疑虑，可是仍旧跟在那个男人身后，在穿过那火焰的时候，阿生闭上了双眼，他在等待火灼的疼痛…… 　　然而，没有疼痛。 　　他们穿过了那大火，走出了那被火焰包围的戏院，身后是那些人的惨叫声和哭喊声，如同人间地狱。 　　阿生刚想要回头，就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别回头，跟我走。” 　　阿生只能跟着他走，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知道跟着前面这个人—— 　　可是，为什么自己要那么相信他呢？明明是个陌生人，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去相信他，感觉，这个人绝对不会害自己。 　　在往前走的路上，阿生看到了那个戏班的小傻子，他仍旧是穿着那身衣服，手里抓着一只竹蜻蜓，正仰着脑袋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就像是一个木偶人…… 　　他们再往前走，明明刚刚还是安静的一条路，但是道路两边逐渐出现了“人”，那些都是村里的人，他们站在路边，以几乎一样的呆滞眼神望着阿生他们——可是那些人……阿生明明记得他们刚刚还在那个戏院里的……那场大火把他们困在里面，无处逃脱，有几个人他还眼睁睁地看着被大火给吞灭烧死的…… 　　然而，现在他们都安好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只是他们的眼神很怪异，已经不像是人的眼神了…… 　　阿生看到了……小四儿——小四儿也站在道路旁，他的手一左一右被他的父母牵着，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和其他人一般看着他。 　　“小……” 　　阿生张开嘴，想要叫小四儿，但是那个男人一直拉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他根本来不及叫人…… 　　快要到村口的时候，那个男人加快了脚步—— 　　“你不能带他走。” 　　这个声音…… 　　阿生这次终于忍不住回过头了——张大夫。 　　“大夫。” 　　张大夫慢慢走了过来，他的身后是那些村民，包括小四儿一家。 　　“你不能带阿生走。”张大夫对那个男人又说了一遍。 　　“他不叫阿生，”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可是目光锐利如鹰隼：“他叫白清欢。” 　　“他现在住在这里，就是这里的人。”张大夫道。 　　那个男人看了眼张大夫，又看了眼他身后的那些人：“是吗？让他和你们这群鬼一起住在这个鬼村里？” 　　鬼……鬼村？！ 　　阿生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张大夫，还有那些村民——这个男人说，他们都是……鬼……这里是鬼村…… 　　此时此刻，那些村民的目光空洞，脸色青白……确实像是…… 　　还有刚才的大火…… 　　张大夫沉默了会儿，才叹口气：“是，这里是鬼村，与世隔绝的鬼村，我们都早已是鬼魂了。” 　　“大夫……”阿生看着他，仍旧觉得很难相信。 　　“阿生，对不起……”张大夫缓缓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就收留了你。” 　　“你说……大家都死了……那大火……” 　　“是循环。”张大夫解释道：“一年一个循环，直到大家的忌日，也就是佛诞节到来，这场大火过后，又开始新的循环。” 　　“你不在循环之内。”那个男人说。 　　“竹蜻蜓！我知道！ 　　杜青青拿过竹蜻蜓：“我小时候玩过！” 　　杜青青感觉自已的衣角被人扯了扯，低头，吓一跳，是个小孩，剃着光头穿着奇怪的衣服，表情有些呆呆傻傻的，正着她手里的竹蜻蜓。 　　“啊？是你的？”杜青青把竹蜻蜓还给他——下一刻，就听到唐晓薇叫了起来—— 　　“啊！！！” 　　“你叫什么……”杜青青一看，不只唐晓薇，王课和朱靖的表情也很怪异。 　　“他……他是……哪儿来的？”唐晓薇躲在了王课身后。 　　是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他们…… 　　这小孩哪里来的……还有他身上的古怪衣服…… 　　那小孩接过了竹蜻蜓转身就走掉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一个小孩，十岁不到的样子，却是一脸机灵相，对着他们招手—— 　　“来啊，过来啊！” 　　不知何时，昨天看到还是荒废的村子却修茸如新，连不远处烧毁的戏台也完好无损……甚至不少房舍上出现了袅袅炊烟……时而，有穿着奇怪服饰的男女老少经过…… 　　“啊——鬼啊！！！！！！！！！！！！！！！！！！！！” 　　然而，这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这个故事，早已注定，在前一天的山崖翻车事故发生的时候，一切礼已行开始了。 　　张大夫说的没错，那个男人很聪明，而且，胆子很大。 　　————————————————分割———————————————————— 　　此刻，在遥远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另一个世界—— 　　“你说……我叫什么？”阿生望着一直紧紧握着自己手的男人，退疑地开口。 　　“清欢，”男人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丝浅浅的却很温柔的笑容：“你叫白清欢。” 　　“白……清……欢……”阿生，不，白清欢默念着自己的名宇——这个名字……好像，是这个名字……他不叫阿生，叫白清欢，有名有姓……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男人顿了下，才回答：“我叫季知秋。” 第269章 关系 　　这是一个和之前的村子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可是，却有点熟悉的感觉。 　　这里是三十层楼的顶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这个城市的夜景…… 　　清欢靠着落地窗往下看，看了许久，听到后面有声音，转头，看到李知秋从浴室里出来，他只在下半身围着一条白色浴巾，露出小麦色的精壮上身，从手臂到小腹透出的力量感让人无法忽视—— 　　见清欢望着自己，季知秋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下，然后微微一笑：“怎么，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清欢问道：“这里是我家吗？” 　　“不，是我的公寓。” 　　“你的公寓……”清欢道：“就是你家？” 　　“嗯，算是吧。” 　　“我想问你……”清欢看着他，迟疑地开口：“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季知秋把毛巾一丢，走到他面前，低下头看着他，声音低沉：“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是……”清欢想了想，犹豫道：“朋友？”应该不是亲人，因为他们两个真的毫无相像的地方。 　　“我们是……”季知秋低头，靠得更近了：“情人。” 　　“……”清欢对上他幽深的双眸，愣了一会儿，才回答：“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季知秋反问。 　　“感觉。”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季知秋挑眉道：“你确定你的感觉可信？”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 　　季知秋继续道：“我们以前很相爱的……你很爱我的。” 　　清欢望着他，久久才吐出几个字：“不要脸。” 　　季知秋唇角一抽，带着点痞气：“那你想起来了吗？” 　　清欢抿了抿唇，有些泄气：“没有。” 　　“那你就应该相信我。”季知秋一本正经道。 　　清欢想了想，问：“那……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有，以前的事都忘记了……我死了吗？” 　　季知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表情看上去有些凝重：“不，你没死…… 　　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那……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清欢转头去看那落地窗，那窗户上能看到季知秋的影子，却看不到他的。 　　“五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情……” 　　“五年前？” 　　季知秋点头：“是，你的魂魄离散，因为魂魄不全的关系，所以你才想不起前尘往事。”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清欢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这个……”季知秋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现在不能说吗？” 　　季知秋把头发一撩：“我饿了，要先吃饭，你不饿吗？” 　　“我……”清欢摸了摸肚子，“我不知道……” 　　现在想起来，以前他确实没有饿不饿的感觉，只有到时间就去吃饭……而且以前吃饭都没有味道，还以为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是魂魄的缘故。 　　“那我们去吃东西，我叫了外卖，应该快到了？” 　　“外卖？” 　　“就是……”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等等。” 　　季知秋直接去开门了，果然是他叫的外卖，是酒店外送的饭菜，那送外卖的是个女孩，她看到来开门的季知秋马上就脸红了——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帅哥……冲击力也太大了。 　　“谢谢。”季知秋接过外卖，对那外卖小妹说。 　　“不客……” 　　外卖小妹脸红红地回答，可是话还没说完，那门就“啪”地一声关上了，差点压到她的帽子——小妹措手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扁嘴，心道：果然，帅哥都拽拽的……可是，真的好帅啊…… 　　房间内，清欢好奇地看着季知秋打开那外卖盒子——有好几道菜：蜜汁烧鸡翅、京酱肉丝、梅菜扣肉煲、松仁米、银杏炒百合、上汤芥兰，还该两个点心：虾饺和糯米藕。 　　季知秋把那些菜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分成了两半——“这些，我的，这些，你的。” 　　蜜汁烧鸡翅、京酱肉丝、梅菜扣肉煲和虾饺是季知秋的，剩下的素菜都是清欢的。 　　“为什么……”清欢指着那些菜：“我的都是素的？”这个人有那么小气吗？ 　　季知秋好笑地看着他：“你能吃荤的吗？” 　　“我……”清欢本来想说能的，可是想想自己事实上很久没真的吃过东西了，只能道：“我不知道。” 　　“如果你能吃，那就最好不过了。”季知秋把筷子递给他：“你以前不能吃荤的……嗯……应该说正常情况下都不吃的。” 　　“是吗？”清欢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张大夫做的那些菜里也会有荤菜，虽然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吃到过……这样想着，清欢拿起筷子去挟那鸡翅，却被季知秋阻止—— 　　“等等。” 　　“嗯？”清欢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得像是个小孩，季知秋看着，心里一片柔软—— 　　“你这样吃不出味道的。”季知秋转身进了厨房，很快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盛着半碗白米，生的，还有三根香，他把那碗白米放在桌上，然后用筷子挟了桌上的几道菜，每样挟了一点放到那碗里，再把那香点了，插在碗里，才对清欢说：“现在可以吃了。” 　　清欢心里疑惑，但还是拿起筷子开吃了——吃了一口鸡翅，好香好嫩，原来，这样他真的可以吃东西…… 　　看着清欢啃鸡翅，季知秋笑道： 　　“长进了啊，真的可以吃荤了……”说着还用手去摸清欢的脑袋。 　　清欢拍开他的手：“别摸我头……” 　　做了这个动作以后，他心里觉得有些意外——刚才自己的回应，好像很自然，似乎以前他们就是这样相处…… 　　难道，他们真的是情人吗…… 　　季知秋不知道清欢心里所想，他只是含笑地看着清欢吃东西，都忘记了自己也要吃饭了…… 　　这一次，是他先找到的，不是吗……一切，都是值得的…… 　　——————————————————分割—————————————————— 　　“陈先生，真的要过去吗？”驾驶员道：“那边在下暴雨，天气很恶劣……” 　　“咳咳……咳咳……”坐在后座的男人咳嗽了好几声，似乎身体不适，他声音嘶哑，可还是很有威摄力：“开过去。” 　　“……是。” 　　“陈先生，吃药吧。”前排的秘书把药递了过来。 　　男人接过来，吞下药丸，另一边的保镖也送过来了水。 　　喝了水，擦了擦嘴，男人转头看着飞机窗外，黑色的眼眸幽深如古井，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他们一行四个人，在这个夜晚，临时决定搭乘直升飞机去往一个地方。 　　—————————————————————————————————————— 　　暴雨下了三天三夜，祜水村，这个临水而居的村子真是遭大罪了，农田顾不上不说，住着的房屋都进水了，他们还得防水堵水，真是糟心啊。 　　而就在这个除了咒骂天气之外很无聊的夜晚，一架直升飞机降落在了祜水村的村堂外面，打破了这个村子，这个夜晚的平静。 　　很多村民披上雨衣穿上雨鞋出来看从来没在现实生话中看过的直升飞机，都觉得无比神奇。 　　从飞机上下来了几个男人，走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脚上一看就很高级的皮鞋踩在泥水里被弄脏了，看着让人觉得可错——走近了看，这个人……怎么长得和电影明星一样……给人的感觉，就很“扎眼”，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和这个落后的村子真的太不契合了…… 　　男人握着拳头在嘴边低低咳嗽了几声，然后对围观的村民道：“你们好，我想见见你们的村长。” 第270章 认人 　　村长家是祜水村最大最“豪华”的房子了，里面现代化设备齐全，电视还是液晶的，虽然屏幕不怎么大。今天，这里招待了四个意外到来的客人。 　　“你们全都看见了？”穿着黑色西装像是电影明星一样的男人，被其他三人恭敬地称为“陈先生”，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那种有钱人，眉宇间的锋芒不容忽视，身上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村长心里忖度：这样的气魄，他原来见过的乡长什么的，都远远比不上……” 　　“我倒是没看见，村里的人有好几个都看见了……”村长小心翼翼地回答，然后又转过头对正在另一个房间里，掀开帘子往这边偷看的家人说：“东东呢？东东过来……” 　　过了一会儿，从里屋出来一个头发略微花白的中年妇女，她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的手出来，那小孩剪着个西瓜头，脸有点黑，但是眼晴挺亮的，只是面对房间里的几个阳生人，多少有些怯怯的。 　　“东东……”村长拉过那小孩的手，把他拉过来：“这是我的小孙子，他就看见过。” 　　正端坐在椅子上，不苟言笑的陈先生看向那小孩，那小孩吓得马上扑进了爷爷的杯里，但还是偷偷去看陈先生——大约也是觉得新鲜。 　　“小朋友，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看见了？”陈先生面无表情地问小孩。 　　小孩咽了咽口水，不敢出声。 　　村长皱眉，低下头拍他的脑袋，粗着嗓子问：“怎么了，客人问你话呢，好好回话。” 　　小孩扁扁嘴，才小声对陈先生说：“看见了。”然而眼睛还是不岂对上陈先生的眼晴。 　　“当时是怎么看见的？”声音很平淡，毫无起伏。 　　“就是……”东东回忆道：“那天我和孙晓佳他们放风筝，那个风筝的线断了，我就去捡风筝，然后看到……看到那个人的……” 　　陈先生继续问：“他……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他穿着奇怪的衣服……就像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东东描述道：“他还有一条很长的辫子……嗯……他长得很好看……就是脸太白了……而且他还对我笑了……”那春风般明媚的笑容……深深扎根于小孩的记忆中。 　　陈先生咳嗽了两声，平缓了呼吸，问：“后来呢？” 　　“后来他把风筝给我了，我听到孙晓佳他们叫我，我就过去了，等我回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我跟孙晓佳他们说，他们都不相信，回家以后，爷爷和奶奶听了都不许我再说这件事……” 　　村长有些尴尬地笑笑：“这种事情……我们肯定不想要张扬的……直到后来村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有看到……所以才……” 　　“如果可以，我希望，咳咳……”陈先生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才说：“把那些见过的人都叫过来，我要再确认一遍。” 　　“这个……” 　　陈先生没有说话，而旁边的秘书接话道：“每个人可以拿一万块。” 　　村长有些吃惊，反应过来忙点头：“好好，我这就去叫人。” 　　十分钟的时间，村里那些所谓的目击者全都到齐了，其实也就是七个人。 　　这七个人男女老幼都有，有些人比较拘谨，有些人则很兴奋。 　　陈先生低咳了几声，看了眼秘书，秘书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几张照片，摆放在桌上，对那些人说：“这些照片，你们看看，你们看到的人和哪个人比较像。” 　　那些人凑过来认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年轻的男孩，相貌都不差，只是都各有特色。 　　他们争先恐后地认照片，七个人，四个人两两选了一张一样的照片，另外三个人每个人各选了一张。 　　“选好了？”陈先生靠在桌旁，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们。 　　众人点头称是。 　　“你们确定，”陈先生缓缓道：“你们看到的是照片中的人？”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点头。 　　“陈先生？”秘书扭头去看陈先生，等待他的示意。 　　陈先生摆了摆手，“让他们……” 　　“不是啊，”一声稚嫩的声音来自于一直踮着脚趴在桌上的东东：“这些人都不是。” 　　村长走过去拽他：“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爷爷，我认得的，明明不是……” 　　“你过来。”陈先生对东东说。 　　东东看了看自己的爷爷，才慢慢走到那陈先生面前，局促不安。 　　“你说，照片上的人都不是，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他们都找到了，不是吗？” 　　东东回头看了看那些大人，然后说：“我好近好近他看到他的，他比照片上的那些人好看多了……” 　　陈先生注视着他：“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我……”东东有些急了：“我、我才不会说谎……老师说，说谎是不对的……明明我看到过的，我不会认错的……” 　　陈先生从自己的西装内口袋里慢慢掏出了一个钱包，打开钱包，里面是一张照片，两个人的合影，其中一个是他，而另一个……” 　　“你看看，是这个人吗？” 　　东东接过去，认真地看了又看，才郑重他点头：“嗯，就是照片里的哥哥。……只是，那个人是辫子，很长的辫子……” 　　“你……”陈先生的胸口起伏，重重咳嗽了几声，才说出未完的话：“你确定？” 　　“嗯嗯，我不会骗人的，如果骗人的话，老师会罚站的！”东东无比坚定。 　　那七个“目击者”看情况不对，把照片都放了回去—— 　　“其实……其实我那天也没有看仔细 　　只是远远看了个影子……” 　　“我也是……我那天晚上喝醉酒了，没看清楚……” 　　“嗯…… 　　我年纪大了，老花眼，就算站我面前，我也不一定看清……” 　　“我……我只是听他们说来着……” 　　“……” 　　陈先生摆手：“好了，辛苦各位了，林声，去给他们每个人开一张支票。” 　　“是，陈先生。” 　　陈先生又看向面前的东东：“给这位小朋友也开一张……” 　　“这怎么行……”村长上前牵住孙子的手，有些词穷：“其实东东小孩子，也未必帮上陈先生的忙……” 　　陈先生只是兀自道：“开一张二十万的。” 　　“是。” 　　旁边的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二十万？！！！ 　　东东贬贬眼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几句话，竞然赢得了这么一笔财富—— 　　当然，这么小的孩子，对金钱完全没有概念。 　　而村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么一大笔钱，真的是从天而降…… 　　“村长，我们想要在这里借宿，请问方便吗？”陈先生幽深的眸子望着村长。 　　村长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当然可以，我家还有空房间……不够的话，隔壁也有可以住……” 　　一阵忙碌以后，陈先生谢绝了村长家的“酒席”款待，他一个人进了那还散发着些许潮湿霉味的房间，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看得出他们家的重视程度——如果是往常，这种她方，他肯定不会来，更何况是住宿。而现在，他已经无法顾及其他…… 　　陈先生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渐渐止歇的风雨，然后又拿出那个钱包，透过那黄色的电灯泡，看照片上被光打得虚晃的脸，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清欢……” 　　然后，是一声长叹。 第271章 饱餐 　　黑暗的墓室里，打呼声一声大似一声。角落里，有一盏红色的灯，那灯旁，蹲着一个清瘦的身影，他用剪刀认真地剪着那灯花，剪好了以后，罩上灯罩，放下剪刀，悄悄回头去看那巨大的石棺，确认那石棺里的主人熟睡之时，嘴角勾起一抹笑，才从地上起身，慢慢飘出了主墓室—— 　　主墓室、侧墓、前墓、回廊、墓道……他对这条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一直从墓道到墓室的石门，他竞然直接从那墓门穿透过去了。 　　在月光下出现的身影着一身黑色长衫，留着长长的辫子，宛如清时打扮一一而他的面色苍白，可是也掩不住那精致秀气的五官，尤其那双异常灵动的畔眸子。 　　这己经不是他第一次从墓室里偷溜出来玩了——一直待在墓室里也很无聊，他喜欢出来看外面的世界，看那些村民在干什么，有时候在人家祭祀的时候就偷偷吃那些东西——反正这里附近的鬼魂不是被主人吃了就是赶走了，没鬼享用他就代劳了……通常情况下，他都是隐身的，不过有时候他也会恶作剧姐现身吓人……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跟着伺候主人，他恐怕也要被主人吃掉了…… 　　这几天没出来，外面……都要变成水搪了……看来一直在下雨的缘故…… 　　月亮照下来，在水中的影子一晃一晃的，像是被剪碎了一般。 　　这时他闻到了一股味道，香烛的味道……而且好多……他的眼晴一亮，舔了舔嘴唇——又有好吃的了。 　　他顺着那香味而去，来到了一栋房子前面——这房子他记得，是这个村的大户人家，祭祀的时候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村子里的这些人家他几乎都去光顾过，不过能让他记住的都是那些有好吃东西的人家…… 　　咦？没有人？ 　　他一路从大门进去，却没有见到一个人，连只阿猫阿狗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不过他看到了摆置在正堂的一桌东西——香烛、供品一应俱全。 　　反正没人看得到他，他正大光明地进去吃东西——红烧猪爪、糖醋鲤鱼、回锅肉、狮子头、腊味合蒸……都是他爱吃的……在墓室里是绝对吃不到这些东西的。 　　他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开吃——好好吃……大户人家的厨艺就是好，如果以后经常祭祀就好了…… 　　他满足地大吃特吃，还喝了桌上的一壶酒，等他享用完刚好那香烧完，他擦擦嘴巴，正要离开，却听到里面的一个房间传来咳嗽声…… 　　想了想，好奇心驱使，他还是决定去看看——那扇门是虚掩的——不过就算是关着也不能阻止他进去。 　　他从那门缝穿过去，房间的灯是关着的 　　，只有窗帘是拉开来的，月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有个人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他好像身体不舒服，在咳嗽…… 　　是这家的人吗？ 　　他慢慢地飘过去，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正面，在他快要接近那个人的时候，突然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档住了，他被弹了回来，坐在了地上，伴随着的是细微的铃铛声。 　　那个人转过头来了——可是因为背光的关系，仍旧看不请他的脸，但是他的眼晴在黑暗中很亮—— 　　“啪嗒”一声，灯亮了，刺眼的光让他迅速遮住了自己的眼晴，稍稍适应了下，拿开手，他才看到原来在自己面前有一道红线，那红线上掇着一排小铃档一一他抬头，看到了那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的打扮和村子里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的脸……还挺好看的…… 　　只是…… 　　他好像看得见自己？！！！ 　　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现形了！为什么会……难道是那红线…… 　　看到那只向自己伸出的手——修长有力，只是有点苍白……好像身体不怎么好…… 　　他避开了那个人的手，自己往后一缩，鲤鱼打挺起身——然后对着那个人做了个鬼脸——真的是鬼脸，面部完全扭曲，眼睛血红，变得铜铃一般大，嘴巴也变成血盆大口，尖牙露出来，舌头变长……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不是吓得跑走，肯定也会叫出声——然而，那个人竞然什么反应都没有，面色沉静地看着他——他想了想，脖子伸长足有好几米，如同蛇身一般绕着那个好几圈，一直凑到他面前，可是那人竟然仍旧没有反应…… 　　他顿时觉得无趣了，缩回脖子，脸也恢复原来的样子—— 　　“你……不害怕？”他问那个人。 　　那个人摇头，望着他：“清欢，终于，找到你了。” 　　“清……欢？”他疑惑地瞪大眼睛：“你是叫我？” 　　“是。” 　　他马上说：“我不叫清欢。” 　　“那你叫什么？” 　　“我……”他愣住了——对啊，他叫什么？他也不知道，主人也从来不叫他的名字……他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叫清欢，白清欢。”那个人很肯定地说。 　　“我们认识？”他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个人。 　　“是。” 　　“可是我不记得了。” 　　“你现在不记得，我会帮你找回你的记忆。”那个人再次向他伸出手：“清欢，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回去……”他一脸迷茫：“回哪里去？” 　　“回家。” 　　“回家……”他还想要再说什么，就感觉脑子一阵抽痛，就像是有人在念咒一般——“主、主人找我了……我要走了……” 　　“清……” 　　那个人还想要说什么，就见眼前的鬼魂如同烟雾一般消散了——他握了握拳，咳嗽了几声，对着门外喊道：“进来。” 　　那门外的三个人很快就进来了。 　　“他喝那个酒了吗？”他问道。 　　“喝了一半。” 　　他点头：“那东西留存的时间不长，我们要尽快跟踪找到地方。” 　　“是。” 　　此时，勿勿赶回墓室的鬼魂正跪在主墓室里请罪—— 　　“主人，我知错了，不该擅自跑出去。” 　　墓室里飘荡着数个红色灯笼，那灯笼里是燃烧着的鬼火。墓室被照得通明，而在那巨大的棺材上，坐着那个“人”穿着清朝官员补服，头上是顶戴花翎，脚上是一双朝靴，脖子上还有完整的朝珠……他的年纪看上去五十上下，只是面色白得如同涂了好多层的粉，面部僵硬得无法做表情，只是灰白色的眼珠子可以转动——原来是个僵尸。 　　他张嘴，发出了刺耳的“吼吼”声——似乎是警告。 　　地上的鬼魂磕了一个头：“主人，我真的知错了。” 　　棺材上的僵尸一个跃身，从棺材上跳到了鬼魂面前，嗅了嗅味道：“吼吼——吼——” 　　鬼魂抬起手，闻了闻：“味道？没有味道啊……”难道是自己刚刚吃的那些东西味道还在…… 第272章 闯入者 　　月夜之下，四道身影穿梭在树林野地之中，直到到达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了。”说话的男人身着端正的西装，然而此刻因为行路勿勿，身上的衣衫凌乱，脸上和手上都有被树枝刮到的细微伤痕——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罗盘，直到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他才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片荒地，长着一丛丛的杂草——这块地祜水村的人本来也是想要利用起来的，可是这里不管是粮食还是果树都长不起来，只有杂草生得茂盛，所以渐渐他们也放弃这块他方了，任由其自由生长。 　　陈先生走上前来，环顾四周，咳嗽了两声，听到一旁的秘书道：“陈先生，还是等明天吧，我们的人明天就能到。” 　　“是啊，陈先生，现在我们没有工具，人手也不够。”保镖跟着劝说。 　　一旁跟随的直升机驾驶员点头称是。 　　陈先生神色复杂，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月亮，才道：“他们明天什么时候能到？” 　　“早上六点应该可以。” 　　“好。” 　　这一夜，注定无眠。 　　——————————————————分割—————————————————— 　　“四百五十六只、四百五十七只、四百五十八只……” 　　他蹲在墙角，用一双金筷子去夹那些紫色甲壳的虫子，这些虫子除了颜色之外，比普通的甲虫多了两只触角，所以一共有四只触角，他们的脚上还有镰刀似的倒刺，如果碰到血肉，马上就可以穿刺进去，然后从里面把生物给吃光——这些虫子通常都是生活在墓穴之中，以腐肉为生，而且习惯黑暗潮湿的环境。他对于这种小生物已经习惯了，而且主人会用这种虫子来收敛尸气来修炼——至于他现在……是在受罚，要收集一千只尸虫。 　　捡尸虫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叫自己……清欢……难道……他以前真的叫这个名字？……那他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想到那个人的那张脸……他确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叫什么名宇呢？那个时候应该问他的……不过，他们应该还会见面的吧…… 　　“砰！——” 　　突来的一声巨响，地面震动了一下，有些沙石从头顶掉落了下来，他装着尸虫的盒子翻倒，里面的尸虫全都跑出来了，然后钻进石壁的缝隙逃走了…… 　　看着那些逃走的尸虫他很是泄气，想要去追，上面又转来一声巨响，地面震动得更加剧烈——他抬头去看，很是疑惑——这是……怎么了？ 　　“吼吼吼——” 　　主人的声音。 　　他尽快跑到主墓室去，主人已经起来了，他仰头望着上面，明显也是被那动静给弄醒的。 　　“主人，怎么回事？” 　　老僵尸看了他一眼：“吼吼——” 　　“有闯入者？”他又听到一声巨响，“那怎么办？” 　　“吼吼吼——吼吼——” 　　他还想要说什么，就见老僵尸咻地一下跳着就从主墓室消失了…… 　　闯入者…… 　　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人发现，怎么会有闯入者…… 　　他心里疑惑着，可是老僵尸让他留在这里，他也只能等他回来。 　　没过多久，他听到了远远传来男人的惨叫声，何乎受到了惊吓，然后是好几个人的叫声，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真的有人进来了…… 　　他们叫这么惨一定碰到主人了……主人的性格……那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皱着眉头——其实他很不喜欢主人的这种行为，以前是对那些鬼魂，现在是对人类……但是，说起来，那些闯入者本身也有错，为什么他们要进入这个本不该来的地方…… 　　他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想要听那些人的惨叫声，可是不管怎么样，那些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耳朵……他的脑子好疼，他的胸口很不舒服…… 　　受不了了…… 　　他楹开了手，眼神变得坚定——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死掉，他要去阻止主人，要去救那些人…… 　　明知道主人会生气，会被惩罚，可是他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努力寻找生人的气味，飘过了几个空墓室，穿过狭窄的黑暗长廊，这里的地形错综复杂，稍一不慎就会走进死路—— 　　他听到了急促的跑步声，有人跑过来了，他飘过去，刚好看到一道白色的光，然后是一道黑影，他想也没想飘过去，一把抓住那个人的手，轻声说：“别怕，跟我来。” 　　他知道一个地方，藏住一个生人最适合不过，即使是主人也不会轻易发姐现。这个地方就是储藏尸气的地方，阴气旺盛，能够掩盖住生人的阳气，而且主人离下一次修炼还有一段时间，暂时应该不会来这里。 　　一直到了那个阴暗的炼尸室，他才停下来，转过身，对那个人说：“你先藏在这里，主人不会……咦？是你！” 　　面前的人，竞然就是昨晚自己见过的那个男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想了想道：“你就是闯入者！” 　　那人取起手里的手电，脸在飘荡的鬼火照映下看不出情绪：“是，而且我是带头的人。” 　　“你为什么要带人闯入这里？”他很奇怪地问。 　　“寻宝。” 　　“寻宝？”他瞪大眼晴： 　　“什么宝？这里都是主人的东西，主人不可能让你拿走的……” 　　“这个宝，”那个人抓住了他的手：“就是你。”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是说……你来我我的？” 　　“咳咳。”他咳嗽了几声：“准确地说，是来带你走的。” 　　望着那人幽深的双眸，他贬了贬眼：“我不能跟你走的……我还要服侍主人……” 　　“主人？”那个人拧眉：那个老怪物？他也配？清欢……你是白清欢啊……你只是忘记了你的过去，只要你想起来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过去……”他甩开那人的手：“我甚至都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留在这里只会害了你，”那人目光执着：“你必须跟我离开这里，我带你回去，你才可以获得重生……” 　　“重生？”他喃喃着：“我可以……重生？” 　　“是，清欢，相信我，这里并不是你的归宿，你只是迷路了，才会来到这里……咳咳……”那人又咳嗽了几声：“我找到你，我会带着你找到回家的路……找回原来的身份……” 　　“可我……”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听到声音，他脸色一变：“不好，主人在找我，不能让他发现你……你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我待会再回来找你。” 　　那个人看了看外面，才点头：“好。” 第273章 魂魄碎片 　　一直等到老僵尸休息的时候，清欢才悄悄溜到了炼尸房。 　　“你还好吧？”他走近那石棺，那个人就在那里面。 　　他抬头看清欢，露出一林浅笑：“还好……咳咳……” 　　“你……”清欢抿了抿唇：“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咳咳……没事……”他从石棺里起身，迈了出去，与清欢面对面：“老毛病罢了……” 　　“这里阴气最重了，我只能把你藏在这里……”清欢道：“现在主人把入口堵住了，还用了机关，改了通道路线……不过，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的。” 　　“不是送我出去……”那个人看着清欢：“是带你一起出去。” 　　“带我一起……”活欢皱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如果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要帮我？” 　　“我……”清欢想了想道：“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跟你走的。” 　　“为什么？”那个人拧眉：“你怕那老怪物？” 　　“主人很厉害，我根本没办法逃出去的……而且我身上有主人的咒符，只要他念咒，我完全无力反抗。” 　　“咒符……要怎么解掉？” 　　“除非主人消亡。” 　　那个人默了下，才坚定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带你出去，摆脱掉它。” 　　望着面前这个明明很弱，却莫名有着很强气场的人类，清欢油然而生一种温暖的情绪，他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他眼底满是温柔：“我爱你。” 　　“爱……”清欢有些茫然：“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你以前也问过我……”那人伸手摸了摸请欢的头：“爱是极致的喜欢……喜欢到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 　　“那……我也爱你吗？”清欢贬着眼睛，眼里透着单纯。 　　“爱……”他自嘲地一笑：“我也希望是……可是，我还没得到你来得及得到你的答案……” 　　“来不及……”清欢皱眉：“我就死了吗？” 　　“你不会死的……”那人目光深邃：“你只是……魂魄离体而已……只要带你回去，你就可以复生。” 　　“真的可以复生吗？”清欢觉得不可思议，又问：“复生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香火，就吃到那些好吃的了？” 　　对于清欢的问话，那人失笑：“复生以后，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清欢眼睛一亮：“如果真的可以复生就好了……” 　　“会的。”那人肯定地点头：“我一定会让你复生。” 　　清欢的眼珠子转了转：“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那人回道：“我现在，叫陈梓然。” 　　“现在？你以前还有别的名字吗？”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道：“我现在，就是陈梓然。” 　　“哦……”清欢在棺材板上坐下，拉着陈梓然也一起坐：“我问你，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人？” 　　“你以前……”陈梓然眼神柔和：“和你现在不大一样。” 　　清欢支着下巴：“哪里不一样？” 　　“你以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清心寡欲……什么意思？” 　　“就是……”陈梓然解释道：“比如，你现在想要吃的那些好吃的，你以前未必喜欢吃。” 　　“为什么不喜欢吃呢？”清欢皱着脸问。 　　“你是吃素的啊。” 　　“啊……可是我现在喜欢吃肉啊。”清欢一脸可惜：“不吃肉，好没意思啊……” 　　“你身上才有太多的束缚，条条框框，压抑着自己，时间长了，你的欲望也就少了……” 　　“还有呢？我想多听听我以前的事……” 　　“我们是同学……” 　　“同学？” 　　“对，高中同学，我们一起上课，一起放学……” 　　。…… 　　其实，陈梓然没有说的是，以前和现在最大的不同，现在的他，更像个孩子，更单纯，更简单，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 　　————————————————分割—————————————————— 　　魂魄也会睡觉吗？也会做梦吗？ 　　答案是：会的。 　　清欢现在就在做梦，梦里他和一个男人牵着手在狂奔，是在一个黑暗狭窄的密道里，只是梦里的自己，穿着奇怪的服饰，脑袋后面还拖着一根长长的辫子，而和他手牵手的那个男人，却不是自己现在熟悉的季知秋。 　　梦里的自己很害怕，很紧张，努力奔跑着，好像身后有非常恐怖的东西在追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扑上来了…… 　　现实生活中的他脚一蹬，就从睡梦中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他在白色的大床上，白色的纱帘随着微风轻轻飘扬，落地窗前，阳光一地。 　　房间内是轻柔舒缓的音乐，几乎可以当做催眠曲了。 　　静谧美好的一天。 　　他从床上起来，下了床走出去，来到传来细微动静声的厨房，就看到了围着蓝色围裙的季知秋在里面忙碌，他卷着袖子，动作熟练，又透着隐隐的优雅，宛如大厨。 　　季知秋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清欢，笑了，原本线条硬朗的五官也变得柔和：“醒了。” 　　清欢靠在门框上：“我做了个梦。” 　　“是吗？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自己。” 　　“然后呢？” 　　“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一个男人，我们一起在逃亡……”清欢回忆道：“那个地方很黑，又很狭窄……像是……一个墓道……” 　　季知秋的动作硬生生停住了：“你……看见那个男人的模样了吗？” 　　清欢摇头：“看不见……但是，不是你，可是，梦里，我很信任他……” 　　季知秋用雪白的毛中擦了擦手：“那只是梦罢了，别想太多。” 　　“不，”清欢表情严肃：“我觉得，那不只是个梦……太真实了……就像是……另一个我……在经历那一切……为什么会这样……” 　　“清欢，你相信我吗？”季知秋问。 　　清欢点头：“我没理由不相信你。” 　　李知秋走到清欢面前，凝视着他：“有一些事，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要你担心，不想要你为此困扰。” 　　“所以……”清欢盯着他：“你确实有很多事都瞒着我，是吗？” 　　季知秋点头，大大方方承认了：“是。至于这件事，我也在想办法解决。” 　　“这件事……是指我做的这个梦？” 　　“是。”季知秋长叹口气：“本来我想要等我都找到以后……” 　　“都……找到？”清欢一脸困惑。 　　“我和你说过的吧，你的魂魄是不全的。” 　　“嗯。”清欢点头：“可是你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现在我告诉你，你的魂魄不全，是因为魂魄离散，四分五裂。” 　　“那我现在……难道……只是完整魂魄的一部分？” 　　“对，这也就是你为什么一直不能想起过往的原因之一。” 　　“也就是说……”清欢双手握拳：“还有被分裂的魂魄在其他地方……就同我之前一样……我现在遇到了你，而其他的魂魄也成经历着一些事情……” 　　“是，现在看来确实是的。”季知秋表情凝重：“你梦里的那个自己，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另一个魂魄的经历。” 第274章 逃命 　　“吼吼——吼吼吼——” 　　清欢望着老僵尸，贬贬眼：“生人？……墓里怎么会有生人呢？那天主人不是把墓门都封了吗？” 　　“吼吼吼——吼吼吼―——” 　　“好，”清欢起身：“我去查一下，主人您先歇息。” 　　清欢从主墓室退离，脸上的表情马上紧张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炼尸室。 　　—— 　　“清欢？” 　　“快起来起来！”清欢把他拉了起来：“主人发现墓室有生人了，你快跟我离开这里！” 　　“啊？现在？” 　　“快点啊，我带你去找出口，干万不能被主人发现了！” 　　清欢拉着陈梓然的手，往外面跑去——他也只能凭记忆，原来的路倒是熟可是墓道被改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而且，他是可以穿墙透壁，可是林梓然是人，肯定要通过出口的…… 　　他们跑了一半，清欢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一看，有一排的鬼火跟着他们—— 　　“不好！”清欢一甩袖子，把那些鬼火挥开：“主人发现了！我们快点跑！” 　　他们两个加快了速度，可是身后那种阴冷的感觉越来越接近—— 　　在一个分又叉口，林梓然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停下来了？快跑啊！！！”清欢很着急。 　　“我们分开跑，你去那边，我到这边。” 　　“我……”清欢瞪大了眼。 　　“没时间了，我们只要一个出去，就可以找人来救我们！快跑啊！！”一向没什么意见的陈梓然，这次却很坚决。 　　清欢犹豫了一会儿，想想被主人抓到的话，肯定他们都要完蛋，那还是分开—— 　　“嗯！” 　　清欢终于点了头，松开陈梓然的手，往左边那条路跑，他一心想着快跑，快跑，跑出去就可以了…… 　　跑了一半他突然想到了哪里不对劲——等等！ 　　他跑什么？他现在应该去拦住主人才对啊——主人是循着生人的气息去的，肯定奔着陈梓然去的…… 　　想到这里，清欢忙返回去，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等他回去的时候，却正好看到发狂了的老僵尸双眼赤红，露出四颗尖利的牙齿，正抓着陈梓然，准备咬下去—— 　　“不要咬他！！！” 　　老僵尸的动作顿住，转过头，脖子嘎吱嘎吱地响…… 　　清欢趁着这个时候，飞过去，一把把陈梓然拉了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陈梓然吃惊地问道。 　　“我才奇怪呢，你怎么没走……”清欢瞪着他：“你只是普通人，你不要命了？” 　　“吼吼吼吼——吼吼吼——”老僵尸发出愤怒的声音。 　　清欢看向老僵尸：“主人，你放了他吧，不要杀他。” 　　“吼吼吼吼——” 　　“我不会让你杀他的——”清欢挡在陈梓然的面前。 　　“吼吼吼吼吼！！！！！！” 　　老僵尸喷出一口恶气，清欢被气熏到了一边，那老僵尸直愣愣地飞过去，带着黑色指甲的手直直地往陈梓然伸了过去，眼看那手就要穿进陈梓然的身体。…… 　　“不要——”清欢瞪大了双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陈梓然盯着那老僵尸，面上毫无惧意—— 　　突然一道白光！ 　　清欢被那白光刺得闭上了双眼，然后他听到了老僵尸痛苦的吼声—— 　　“吼——哦吼——” 　　他睁开双眼去看，发现一把贴着符纸的桃木剑穿过了老僵尸的身体，老僵尸只能发出声音，却无法动弹—— 　　那个持剑的人……清欢往老僵尸身后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一身雪白的长衫，黑发如墨，披在后背，在鬼火的照耀下，能看到他的脸——竞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抽出了那把桃木剑，动作干脆利落，脸上面无表情——抽出剑以后，老僵尸就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剧烈他抽搐了几下，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最后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皮肉干缩，连衣服也像是瞬间被腐触了一般，破破烂烂…… 　　“主……”清欢愣愣的——刚才还那么可怕的主人竞然……死了？不对，他本来就是死的……那现在……消亡了？…… 　　“你是……”陈梓然盯着那个白衣人。 　　白衣人淡淡地看了一眼陈梓然，然后转过身去看清欢，他低下头仔细地看着清欢的脸，像是在研究什么，然后伸出了手，去摸清欢的脸，可是他的手才刚碰到清欢的脸，他的身体就整个消失在墓室里了…… 　　清欢迟迟反应不过来，他过了好久才转过头去看陈梓然：“陈梓然，你看到了没有？那个人……和我长得一样的……” 　　陈梓然拧着眉：“看到了。” 　　“为什么会这样？”清欢很是疑惑：“会不会……其实你要找的是他？” 　　想到这里，清欢心里又有些郁闷了。 　　“也可以说是……不过……”陈梓然站起身，把清欢从地上拉起身：“你也是我要找的。” 　　“什么意思？” 　　“这说来话长。”陈梓然看了眼地上的老僵尸：“老怪物忆经消亡了，你就自由了，等我们一起出去，我再慢慢告诉你。” 　　“……嗯……” 　　—————————————————分割———————————————————— 　　云雾缭绕，金光流转，富丽堂皇，说的就是这天宫里的龙君宫殿。 　　龙性喜奢，这龙宫的豪奢程度在天宫也是排得上号的，只是这龙君太过孤傲，又深居简出，龙宫一日百日都没有什么访客，龙宫里的侍童也比其他仙君的宫殿要少，这也是因为龙君喜静，虽然“人”数少，可是规矩却很多，尤其是近段时间，侍童们都小心谨慎，在服侍龙君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 　　原因嘛，就在于龙宫殿内的那个禁忌……龙宫内有个贵客，这个贵客是龙君带回来的，可是自从带回来以后他就一直在沉睡中，至今未醒。 　　和往常一样，侍童月瑛捧着天河采来的荷花进那个房间，每日他都要进来样换花以及打扫，他轻轻推开门，放轻脚步进去，悄悄看了眼那被水晶纱帐笼罩住的寝榻，然后才把新鲜的荷花换上，最后才开始打扫…… 　　在打扫到床榻前的时候，他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抬起头，却看到那纱帐里竞然有一道人影坐起身来！ 　　“啊——”月瑛大叫，然后捂住自己的嘴，转身就跑出了房间。 　　那床榻里的人，一身雪白纱衣，墨发披肩，五官极致秀美，即该是在天仙之中，也不落下风，那天生的清冷气质更是显得与众人不同。他坐在床上，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有些迷茫，然后才掀开了床帘，往外面看去，环顾一周，空无一人，整个宫殿珍珠宝器，金玉玛瑙无数，可是这个房间却布置得十分稚致，仙草鲜花，满室清香。 　　他下了床，赤着脚，走到那花瓶前面，里面插着的是刚换上的荷花，上面还沾着几滴露珠，露珠晶莹，那露珠折射出他的脸庞—— 　　这张脸…… 　　身后有一股劲风，他还未回头，就听到一道声音—— 　　“欢！”温柔中又透着急切的声音。 　　他回过头去，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那个人——墨兰金线绣龙袍子，金冠云靴，器宇轩昂，仙风缥缈—— 　　“你……” 　　他才开口就被那人紧紧抱住了—— 　　“清欢，你终于醒了……” 第275章 法餐的诱惑 　　“这就是你家啊？”清欢这儿看看，那儿摸摸，那一脸的好奇就像是刚进城的乡下土包子。 　　“嗯。”陈梓然宠溺地看着他。 　　清欢探头探脑：“咦？其他人呢？” 　　“他们在外面。” 　　“哦。”清欢道：“他们好听你的话……你是他们的主人吗？” 　　“我是付他们工资的人。” 　　“工资……”清欢的眼珠子转了转：“那你一定很有钱。” 　　陈梓然笑笑：“你饿不饿？” 　　清欢眼晴一亮，用力点头：“嗯嗯！” 　　“吃西餐要不要？” 　　“西餐……是什么？” 　　清欢现在还停留在古墓里和那个村子里的记忆，他所吃过的也就是那些农家祭品了，当然不知道西餐为何物。 　　陈梓然并没有带清欢出去餐厅吃饭，而是直接请了西厨过来现做。 　　那西厨是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他专心做菜的时候不会想到，旁边有一只鬼魂正仔细地打量他，先是观察外貌，然后是研究他做菜…… 　　陈梓然交代秘书过来，就看到清欢正用手去抓那刚做好的鲜贝—— 　　“咳咳。”陈梓然轻咳了几声。 　　清欢转头看他，吐吐舌，把手缩了回来。 　　“先生好。”那法厨以为陈梓然是看自己的，忙打招呼。 　　“现在可以用餐了吗？” 　　“可以上菜了。” 　　“好。” 　　清欢见陈梓然给自己使眼色，乖乖跟上去了。 　　餐厅里，管家已经拉好了两把椅子。 　　清欢对着那管家道谢——除了那法厨被清欢施了障眼法，宅子里的人都是可以看得到清欢的。 　　陈梓然看着管家准备香烛，对清欢说：“没有这些东西，你刚才那样也是吃不到东西的。” 　　“哦。”清欢撇嘴，但是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那个人你看到了吗？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是外国人。” 　　“外国人？” 　　“血统不同，自然生得不一样。” 　　“他做的东西也不一样，不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清欢看着他：“什么时候可以吃啊，我好饿……” 　　“马上就可以吃了。”陈梓然看向管家：“管家，可以上菜了。” 　　“是。” 　　第一道菜就是刚才清欢想要偷吃的鹅肝酱煎鲜贝，然后是白酒法国田螺、黑胡椒牛排、煎龙虾肉、香茅椰汁鸡、烟熏三文鱼、烩牛舌、卷心菜包肉、马郁兰鲑鱼卷、铁板西冷牛扒、烟熏蜜汁肋排、鸭胸配黑菌炒土豆……汤是奶油芦笋浓汤和法式洋葱汤，甜点是苹果派、抹茶轻乳酪蛋糕和法式枫糖浆吐司。 　　除了那道白酒法国田螺因为食材的关系清欢坚决不碰，其余的茶他倒是十分接受，尤其最后的那个乳酪蛋糕，他一个人几乎把整个都吃完了—— 　　陈梓然就在对面看他吃东西。 　　“你不吃吗？”清欢把一块鸭胸肉放到陈梓然面前的盘子里：“这个好吃。” 　　“嗯。”陈梓然只吃了一口就没再吃了，旁边的管家端来了一盅什么东西，给他倒出了一碗，陈梓然很快喝完了。 　　清欢看到这一幕，探长脑袋去看：“你在喝什么？是不是很好喝的东西？” 　　“这个？”陈梓然取笑：“你要喝吗？” 　　“好啊好啊。” 　　陈梓然让管家给清欢也倒了一小碗，清欢端起来，闻了闻味道，皱眉：“有点怪……”但是他看陈梓然眉头不皱地一下子喝光了，应该是好东西，抱着这样的心理他也一口喝了下去，结果—— 　　“好难喝啊——”苦着脸：“好苦——” 　　“白先生，这是药啊。” 　　“药……你吃药？”清欢瞪大双眼：“你生病了？” 　　“没什么……咳咳……”说话喉咙又有些不舒服了，陈梓然拿起口袋里的手帕，掩口咳嗽了好几声，一声重似一声。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老咳嗽……” 　　清欢连吃东西都顾不上了：“你生了什么病啊？” 　　“咳咳……”陈梓然咳嗽停歇了，擦了擦嘴，才说： 　　“只是一点感冒，不要紧。” 　　“你的感冒好久了都没好……” 　　清欢嘀咕着，不过当时他也没想多远。 　　———————————————————————————————————— 　　“陈梓然，我什么时候可以复生啊？”吃饱了饭，清欢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 　　“现在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复杂。”陈梓然叹口气：“咳咳，你的魂魄碎片太多，只能把所有碎片拼成一个完整的魂魄，才可以复生。” 　　“灵魂碎片……”清欢道：“那那天救了我们的那个也是灵魂的一部分，还有其他的吗？” 　　“现在看来，确实是的。”因为，据他所知——还有其他所在。 　　“好麻烦……”清欢扁嘴：“为什么我的魂魄会变成碎片呢？” 　　陈梓然神情复杂：“那个时候，你的魂魄依附在别人的肉身之上，而你原来的肉身被人占用，魂魄本就根基不稳，后来被恶意召离，三魂七魄也四分五裂，才导致了今日的后果。” 　　“你是说……我的魂魄在别人的身体里，别人的魂魄占据我的身体……怎么这么复杂……那是谁召离了我的魂魄呢？那个人怎么这么坏……” 　　陈梓然看着他，他的眉宇之间，还带着天真，这是从前的清欢没有的—— 　　现在的他仍旧不知世事……想到在墓中看到的那个灭了老僵尸面不改色的另一个清欢……或许，这四分五裂的魂魄，连性情都分裂了。 　　“那个人也已经受到了报应，得到了应有的下场。”陈梓然说：“现下最要紧的是找到你其余的魂魄，合体复生。” 　　“合体复生！”清欢握着拳头，一脸元气。 　　陈梓然见他这副模样，有些苍白的脸也浮现了温柔的神色。 　　清欢扭过头看他：“陈梓然，你同我说说嘛，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你上次都没说完……” 　　“你以前……”陈梓然缓缓道：“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这个你说过了……我想了下，应该就是那个能一剑杀了主……嗯，老怪物的那个人一样厉害……” 　　“是，很厉害。”陈梓然十分认同。 　　“如果我复生以后能够那么厉害，就谁都不怕了。” 　　“嗯。”陈梓然应和道。 　　“不过……我复生了以后……就像你说的，都不吃肉了，就吃素菜……那不就很没意思？” 　　“当你变回原来的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你还说我清心寡欲，总不会都不会高兴，不会生气，和木头似的了吧？” 　　“那……也不至于……” 　　“那不是……完全不是我了吗？”清欢皱着脸，很是担心：“就是说……复生以后，变回了原来的我……那现在的我……就消失了……是这个意思吗？” 　　清欢只有一个…… 　　陈梓然明白最后确实会像他说的这样，可是看他那忧虑的样子又不忍心让他难过，便道：“都是你啊，不管是怎样的你，现在的你都是其中一部分，怎么会消失呢？” 　　清活欢凝视着他，“你不是编我的吧？……” 　　陈梓然放柔声音：“不骗你。” 　　“其实……你对我这么好，也是因为原来的那个我……”清欢盯着他：“那现在的我，这个样子，你喜欢吗？” 　　“真的？” 　　“嗯。” 　　因为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的一部分。 　　“太好了——”清欢高兴地抱住陈梓然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陈梓然愣了下，忍不住想要扶额——现在的这个清欢，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代表什么意思呢？……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第276章 血缘关系 　　相对于季知秋和陈梓然他们两个的顺利，而龙肇这边真的是碰到了铁板一块——他好不容易收集了清欢的这缕魂魄，养魂多年才苏醒过来，可惜却是个冰雪美人。他不只冷漠，而且抗拒龙肇的一切亲密举动，而且他也有能力来拒绝自己——龙肇也想不到清欢醒来以后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当然如果自己真的动用法力来制衡清欢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眼下的情形，龙肇只能尽可能示好，软化清欢的态度。 　　“去哪儿？”看得出来，清欢其实并不是很乐意。 　　“下凡。”对于他的冷漠，龙肇早已习惯。 　　“下凡？”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什么人？” 　　“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分割—————————————————— 　　这是一个学校的门口，龙肇和清欢站在门口的大树下，现在正是日落时分，树影盖住了一大片。 　　龙肇望着那学校大门口，很耐心地在等自己要等的人，而清欢靠在树干上，百无聊赖地研究那些到处都是的广告牌。 　　随着放学的铃声响起，不久以后，从学校里涌出了一大片的小孩子，年纪最大也就十多岁，最小才六七岁，还是个萝卜头。 　　过了一会儿，在那群萝卜头的中间有一个苹果脸大眼睛的小萝卜头背着书包冲了出来，他往龙肇他们这边跑过来，跑了几步又慢下来，压下了心里的激动，走了过来—— 　　走到面前，他仰头看着龙肇：“父亲。” 　　清欢低头去看那小孩，那小孩迎上他的目光，脸一红，有些怯怯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轻易开口…… 　　“清欢，他叫白甯，小名是啾啾。” 　　啾啾咽了咽口水：“我……我……” 　　“结巴什么？”龙肇道：“叫人。” 　　“爸……爸爸。”啾啾脸涨得更红了，看来是既紧张又害羞。 　　清欢皱了下眉：“你叫我什么？” 　　啾啾咬了咬唇：“爸爸……” 　　龙肇在一旁道：“啾啾是你的儿子，应该说，是我和你的儿子。” 　　清欢看了他一眼，又凝视着啾啾半晌，说：“我不记得了。” 　　“很多事你都不记得了，啾啾确实是你的血脉没错，我也是让他跟你的姓。” 　　“是吗？”清欢表情始终淡淡的。 　　见清欢这反应，本来就紧张的啾啾眼睛顿时就红了，水汪汪的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十分可怜。 　　龙肇拍了啾啾的脑袋一下，冷声道：“哭什么？没出息。” 　　啾啾本来还只是含着泪，结果被这么一拍，眼泪直接就涌出来了，可是再委屈也只能把眼泪擦掉，憋着自己的情绪。 　　“你现在不记得没关系，我也难得下来，有时间我们一起待着，你也可以和啾啾培养一下感情。”龙肇笑着去揽清欢：“我们回去吧。” 　　清欢移开他的手：“随便。” 　　龙肇笑笑，弯腰把啾啾一把抱了起来——总算是有了一点父子的意思。 　　“走啦。” 　　————————————————分割—————————————————— 　　龙肇说的回去并不是回天宫，而是他在人间的宅邸。 　　这个宅邸面积并不大，可是里面的装潢摆设就完全是龙肇的风格——奢豪华丽到极致。平时龙肇是不怎么来的，所以这里的主人就只有啾啾，当然，还有一个管家，几个保姆和清洁工、园丁、司机这些人，以负责啾啾的日常生活。在这个宅邸里，分工十分分明，而且规矩制度也很严苛。即使是啾啾，在龙肇不在的时候，他每日起床、吃饭、睡觉的时间也是固定的，用餐的定数以及每餐的内容更不用说。这就养成了啾啾严谨小心的性格，龙肇从小对他的教育就比一般的小子要严厉。 　　相对于平常的固定营养搭配，今天的菜式可谓是非常丰富，虽然是以素菜为主，可是光是汤类就有五种，点心分成咸甜两种，又有中西之分——这都是龙肇特意吩咐准备的。 　　“你应该许久没吃过人间的食物了吧，吃吃看，还喜欢吗？”龙肇给清欢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百合汤。 　　清欢明显不买他的帐，他自己夹起一块金银豆腐放进嘴里，味道还算可以，并不是很油腻。 　　坐在清欢对面的小啾啾一边扒着米饭一边偷偷去看清欢——其实从见到他开始啾啾就很激动，可是爸爸的冷漠让他很难过，但是他并不是生爸爸的气，而是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所以他想要多多观察爸爸，知道爸爸的喜好，如果自己表现得好了……爸爸应该会喜欢自己吧…… 　　以于小孩自以为隐蔽实际上明显得不行的偷看行为，清欢当然不会察觉不到——对于这个小孩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他现在对什么事都看得很淡，很难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啾啾看到清欢吃什么菜他也去夹什么菜，好像这样子吃同样的一道菜能够拉近他们的关系——但是也会遇到他不喜欢吃的菜——比如胡萝卜和苦瓜，可是清欢已经吃了，他也只能跟着吃，结果整张脸都是皱得跟包子似的。 　　对于啾啾的刻意讨好和清欢的无动于衷，龙肇都看在眼里，他一直袖手旁观，不去干涉，是为了让啾啾通过自已的努力，去获得清欢的好感——只要牵动清欢的情绪，那么就成功了一大半。虽然，是否会成功他没有什么把握，但是啾啾到底是他和清欢之间目前仅剩的唯一的感情维系，他会利用一切，可能与不可能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清欢的饭量并不大，或者说他对于食物的欲望并不是很强，他吃了一会儿就不再动筷了，对面的啾啾见他放下筷子，忙把嘴里的饭吞下去，也立刻放下了筷子。 　　“怎么，都吃饱了？”龙肇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开口道。 　　清欢用餐巾擦了擦嘴，淡漠的眸子扫向龙肇：“什么时候回龙宫？” 　　“不急，”龙肇看了眼泫然欲泣的啾啾，才道：“晚上在这里过夜。” 　　“……”清欢起身：“房间在哪里？我要沐浴。”即便现在还不是肉身，可是他仍旧保特着良好的生活习惯，清洁习惯是首要。 　　“在二移左转第一个房间……要保姆带你去吗？” 　　“不用。” 　　清欢转身上了楼——一直到听到房门关掉的声音，龙肇放下汤匙，转向端端正正地坐在高椅上，垂着脑袋，不安地绞着手指的啾咏：“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啾啾抬起头，挺直了背，细嫩的嗓子却很坚定：“记得。” 　　“你要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想要的一切。”龙肇面无表情，在面对清欢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爸爸能不能喜欢你，要看你自己。” 　　啾咏咬了咬唇：“是！” 　　——————————————————分割—————————————————— 　　清欢洗完了澡，出来，就看到那张床上小小的一团。他挑了挑眉：“这是你的房间？” 　　本来正抱着枕头的啾啾忙坐起身，神情有些紧张：“不、不是的……这是父亲的房间……晚上……我想要、想要和爸爸你一起睡……” 　　清欢双手抱臂，冷淡地看着他：“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 　　“我……”啾啾抱紧了枕头：“这张床很大……我只要、只要一点点地方……就可以了……我绝对、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我保征……真的……” 　　看着小孩紧张到不行，又小心谨慎的模样，清欢倒是没有什么心软，只是他不喜欢看人哭，眼看小孩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他顿了顿，道：“如果你打扰到我休息的话……” 　　“我保征不会！！！”啾啾打断他的话，再三发誓。 　　清欢看了看那张床，又说：“我不会跟人一条被子。” 　　“我去拿我自己的被子！”啾啾扔掉了枕头，跳下了床，慌里慌张地穿上自己的鞋，噔噔噔往外跑了。 　　清欢看着他的背影，拧眉，心想：这小孩明明在自已面前很不自在，又老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为什么他还要接近自己……搞不明白…… 　　而在门外，龙肇靠在墙边，听着里面的动静，在听到清欢同意啾啾留下来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了，看到啾啾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时候，在惊讶的小孩脑袋上揉了揉，才转身消失在了走廊上。 第277章 无境之国 　　清欢半夜醒来，听到旁边的小孩在哭，小声的抽泣的那种，他皱着眉去看小孩，闭着眼——好像是在做噩梦。 　　清欢伸出手，快要碰到小孩脑袋的时候，缩了回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从床上起身，清欢下床打开阳台的窗户，走出去，才刚关上门，就听到一道声音—— 　　“睡不着？” 　　清欢转身，龙肇竟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后退一步，背抵在门上—— 　　“你不也没睡。” 　　“我的睡眠时间本来和人类就不一样。”龙肇看了眼清欢身后的房间：“怎么，那小鬼妨碍你睡觉了？” 　　清欢看着他：“他做噩梦，哭了。” 　　“真是没用。”龙肇道。 　　清欢皱了下眉，越过他走到那栏杆前面，望着不远处的一汪湖泊若有所思。 　　龙肇挨近他：“在想什么？” 　　清欢转头看他：“什么时候，我可以恢复肉身？” 　　“不急。”龙肇如是回答。 　　清欢眼波流转：“那你放我走。” 　　龙肇勾唇一笑：“你想要去哪里？” 　　“反正不是这里。” 　　龙肇握住他的手：“我在哪里，你也只能待在那里。” 　　“……”清欢挥开他的手：“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龙肇盯着他，继而笑了：“这脾气倒是没有变。” 　　“……” 　　龙肇停顿了下，才说：“你放心，我肯定会让你恢复肉身的。你原来的魂魄离散，每个魂魄又都是不全的，要五年一轮才能恢复，现在你醒过来了，想必另外的魂魄也会出现。” 　　“所以要把所有的魂魄聚合在一起才可以恢复肉身？” 　　“是。” 　　清欢低头思索——所以那个时候他醒过来之前看到的情景并不是梦，而是真实的……他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然后救了他，还有另一个人…… 　　“怎么了？” 　　清欢抬头，对龙肇说：“我要回去睡觉了。” 　　“好，晚安。” 　　清欢返回了房间，这个时候，啾啾已经醒过来了，他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清欢。 　　清欢在他身旁躺下，对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睡觉。” 　　啾啾马上闭上了双眼，那眼睛紧闭的模样，一看就神经紧绷。 　　清欢关上灯的那刹那心想：这小孩，完全不像自己啊……说是自己的孩子……可是他和龙肇有什么想像的点吗？龙肇那家伙深沉得不得了，可是这小孩却胆小怯懦，那点子心思全写在脸上表露出来了……难怪龙肇说他没用……龙肇把这小孩放在自己身边，难道真的那么放心自己？…… 　　算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到自己的其他魂魄，然后合体，恢复肉身……不知道自己之前见到的那缕魂魄怎么样了…… 　　而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地方—— 　　“出国？”清欢像只小狗狗一样趴在床上，瞪大眼睛一脸兴奋地望着正在收拾衣服的陈梓然。 　　“嗯。”陈梓然回答。 　　“那是去哪里？” 　　“去……伦敦，就是英国的首都。” 　　“伦敦……英国……”现在的清欢还没有这些概念：“那里好玩吗？” 　　“算……好玩吧……咳咳……” 　　“那……”清欢兴致勃勃：“外国人是不是都长得和那个法国厨子一样啊？” 　　“怎么会每个人都一样呢？咳咳……他们也有自己各自的特征，只是发色、眼睛的颜色，不一定都是一样的。” 　　“哦……”清欢翻了个身躺在床上：“陈梓然，我们去英国做什么啊？是你要工作吗？” 　　“不，”陈梓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是为了你。” 　　“我？”清欢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我怎么了？” 　　“去伦敦是为了找一个人。” 　　“什么人？” 　　“找到这个人，或许……可以让你复生。” 　　“……什么人？” 　　“总之……陈梓然的目光幽深：“这个人，咳咳……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分割———————————————— 　　无境之国，一个有去无来，没有心头没有归路的地方，一个在三界之外的虚渺国度。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流浪之国”，你一直一直往前走，却不会想要停下来，因为你所经过的地方可能不是沙尘暴就是大风大雪，天气环境之恶劣，让你只能一直往前走，可是却永远走不到尽头。而最可怕的是——孤独。一年、两年、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甚至更久，一个人的流浪，你的心可能也会变成冰冷的石头。在这里，你不要说未来，你可能连自己都迷失了。 　　有时候，即使你遇到了另外的流浪者，可是彼此都是陌路人，不过是擦身而过的关系。在无境之国的人，大多，是罪孽之人，被流放至此，或者，外面的世界无处容身。所以，这里又充斥着很多的恶人，有恶人的地方就会有罪恶。一旦遇上就倒霉了。 　　比如，现在的他。 　　被两只恶鬼追赶的他只侧在漫天黄沙中狂奔，他与那两恶鬼当然无冤无仇，只是不小心在路上遇到了他们，当时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撕咬，然后看到了他，他就成为了被共问追击的对象…… 　　说实话有点冤。可是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明明在无境之国是很难遇到其他流浪者的，偏偏他就碰到了三次，第一次因为被突袭的龙卷风卷走逃过一劫，第二次被一对好心的夫妻救了，第三次……就是这次。 　　他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 　　那恶鬼的爪子抓住他手臂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他奋力甩开那爪子，可是另一只恶鬼此时扑上来，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一只恶鬼以他的能力就很难对付了，更何况是两只。他被压制在身下，一只恶鬼去啃噬他的脖子，另一只恶鬼去咬他的手臂…… 　　难道今天真的要活生生被两只恶鬼给吞噬…… 　　他望着那漫天的黄沙，满满都是绝望。 　　“嗷——嗷呜——” 　　突然的巨大嘶吼声，仿佛是在威胁。 　　他扭过头去看，看到在那黄沙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雪白身影——那威猛的身躯，那强壮的四肢，那血红的眼眸和锐利的牙击，似乎下一刻就可以把猎物撕碎。 　　完了……两个恶鬼不算……又来一只一看就不简单的妖怪…… 　　他闭上双眼，等待自己的死期——然而，却感觉自己身上一轻，然后听到了恶鬼的惨叫声——那声音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浓密的眼睫毛颤了颤，终究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了，然后对大的脑袋，雪白的毛发贴在了他的脸上，那双眼睛不复刚才的血红，而呈现出幽深的蓝色，与额头的蓝色印记相应…… 　　他看到那妖怪的舌头伸了出来，马上闭上了双眼—— 　　“啊——不要吃我——” 　　咦？他怎么好像听到了笑声…… 　　而且那笑声怎么那么像人的声音…… 　　他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疼痛，抵不过好奇心再次睁开眼晴，这次看到的……却已经变成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他一身白衣，单脚跪在他的身旁，正低头看着自己——难道这是刚才那妖怪的人形？……可是他的长相……并不是那么可怖，反而……有点……好看…… 第278章 故人 　　无境之国，对于整个狐族来说，是个不愿提及的伤心之地。他们两任狐王都有去无回，四百年前老狐王单身闯入地宫救狐后，结果被流放无境之国，四百年后大雪纷飞的那一天，现任狐王消失在无境之国的入口，再也没有回来一一当然，这都是他们自已的选择，两任狐王都是至情之人，一切都是为了最爱的那个人。 　　此时，年轻的狐王在于什么呢？ 　　“你、你别跟着我……”刚从恶鬼口中活下来的孤魂仍旧惊魂未定——那两只恶鬼都被眼前的妖怪给吃掉了……谁知道妖怪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把自己也吞掉。 　　狐王，也就是古月华跟上去：“我怎么可侧不跟着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 　　孤魂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那是因为你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我。 　　孤魂停下脚步，转身：“我的……过去……我能有什么过去？” 　　古月华走到他面前：“你就不奇怪你自己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我……”孤魂顿了顿，然后道：“这有什么奇怪？无境之国的很多人都是这样，这个地方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之说。”因为所有的时间都是进行时，没有人会回顾过往，也没有会去展望未来。因为，不管是哪个，都是绝望。 　　“或许，你以前确实和他们一样，可是现在不同了。”古月华伸手摸了摸他垂在脸颊的发丝，嘴角浮现一丝宠溺的笑容：“因为，我找到你了。” 　　“你说你找到我……”孤魂有些犹豫——对于眼前的这个妖怪，他其实有些畏惧的，因为他能感觉到他身上强大的能量，强者，总是让人畏惧的，而且，在无境之国，遇到强者就代表任人宰割——“难不成你在这里就是为了找我？” 　　古月华揉了揉他冰冷的脸颊：“答对了。” 　　孤魂对于他的碰触，竞然不觉得反感——那种肌肤的接触，那种亲昵的域感觉，还有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都让他觉得留恋。 　　孤魂迫使自已冷静下来，他咬咬唇：“胡说。无境之国这种他方，才不可以让人随便进出呢。” 　　“确实不可以随意进出，不过，我找到了入口，就进来了，”古月华说得云淡风轻：“至于出去……就听天由命了。” 　　孤魂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你明知道进来了可能就出不去……为什么还要进来……” 　　“我说过了，是为了找你。”古月华目光温柔似水。 　　“找我……”他自从有意识开始，就在无境之国了，从来都是一个人，不停地走走走，偶尔还要逃命……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古月华抱住了他：“或许，真的是上天眷顾我吧，让我这么快就找到了你……” 　　孤魂被这个温暖的怀抱抱着，这种温柔真的很容易让人沉溺——“你…… 　　你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爱人。”古月华亲吻着他的耳朵：“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清欢……你现在还不相信命运的羁伴吗……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 　　“清欢……”他默念着：“这是我的名字？” 　　“是，你叫白清欢。” 　　“白清欢……”他又念了一遍，然后微微笑了：“这个名字真好。” 　　有名字就代表有身份……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觉得好安心。 　　不是他太容易相信人，而是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值得被骗的……这个妖怪……他比自已强大那么多，如果他骗自已有什么好处呢……况且……他确实不像是个坏人…… 　　所以……不得不说，这个清欢还是太单纯了——古月华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原来的清欢能够看出斯文和温和背后的假象，而现在这个……却直接把人给归到了好人的行列……还好，现在的古月华不是当初的古月华，早已情根深种，如果是当初的古月华，估计真的会把清欢耍得团团转…… 　　——————————————分割———————————————— 　　下雨天，瑞英小学门口，清欢撑着一把伞等在那里——因为是雨天，又有这把伞，所以他可以现形。很多看见他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心里暗叹：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不过此时清欢顾不上其他，他只是盯着学校门口看，等着那个小家伙出现。 　　不要想多了，他并不是突然有了作为爸爸的责任感和爱心，他会来这里完全是龙肇的意思——当然也不是他真的听龙肇的话，来和小家伙培养感情……他只是想要暂时摆脱龙肇，待在龙肇身边，他的压力太大了……至少他儿子比龙肇要好掌控多了。 　　小啾啾从学校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清欢，眼睛一亮，兴奋不已，蹦蹦地就背着书包跑过来，气喘吁吁的—— 　　“爸、爸爸……” 　　清欢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小家伙，再次感慨：真是一点都看不出自己的遗传，更别说那个高深莫测的龙君了。 　　“嗯。”清欢冷淡地应了一声：“走吧” 　　“嗯。”啾啾勉强恢复了他在其他小朋友面前稳重的形象。 　　啾啾和清欢并排走着，他看到其他小朋友被爸爸妈妈牵着手，心里羡慕到不行，他看着清欢垂在身侧的白皙手指，好想……触碰……握住…… 　　清欢正在想着事，突然手被碰到，马上反射性地躲开，低头去看的时候，正好对上啾啾受伤的眼眸，那眼睛里已经蓄满水了，眼看就要溢出来了…… 　　清欢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啾啾咬了咬唇，低下头：“对不起……” 　　清欢眉头锁得更紧：“男孩子，哭什么哭……” 　　这下忍不住了，眼泪直接滑下了白嫩嫩的脸蛋，但是嘴里还是说：“嗯……知道……父亲说过……” 　　怎么感觉像是自己欺负小孩一样…… 　　清欢伸手，想要去摸小孩的脑袋，可是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还是很快收回了手，仍旧用冰冷的语气说：“走吧。” 　　“好……”小声地抽泣着。 　　清欢不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也不是感觉不到小孩的委屈——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可是他想来想去还是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思绪变乱了。 　　清欢清了清嗓子，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噎了回去—— 　　他看见了…… 　　在不远处那辆刚刚经过的车上，那打开的车窗，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车开得很快，很快就远去了…… 　　清欢低头对啾啾说了句“我有事，你自己回家”就消失了。 　　啾啾还反应不及，脸上满是眼泪，伤心都没恢复过来，就再次遭受了被爸爸“抛弃”的事实……小孩子的内心再次崩溃…… 第279章 英国的那位 　　“你要带我去哪里？”清欢张于忍不住在车上问季知秋了。 　　“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你以前也认识的……” 　　季知秋顿了顿：“如果有的选择，我也不会想要让你再和以前的人有联系。” 　　“嗯？”清欢疑惑。 　　“其他人的话……他算是威胁性没那么大的。”季知秋道：“毕竟，我们都还是人类……而且，我得到消息，他已经找到了一个。” 　　“找到了一个……什么？” 　　“魂魄。”季知秋看着清欢：“找到一个是一个，尽快合体对你有好处。” 　　清欢想了想，问：“你刚才说的其他人……还有什么人？” 　　季知秋似笑非笑：“这……应该要怪你的魅力太大了吧。” 　　“啊？”清欢不明所以。 　　“总之，为了让你复活，有些事我可以暂时忍耐。” 　　清欢对于季知秋的话还是有很多不解，但是他相信，季知秋是为自己好的。 　　很快到了一处私人宅邸，车停在那宅邸的门口，季知秋和清欢下了车，两人撑着伞站在一起，季知秋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有一个身着制服的中年男人出来了，他看到季知秋的时候，愣了下：“季先生，您好……”他是认得季知秋的。 　　季知秋点头：“我来找陈梓然，他在家吗？” 　　“先生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先生是去英国了，估计短期内不会回来。” 　　“英国？”季知秋音量稍稍提高：“他去英国于什么？” 　　“这个……是先生的私事。” 　　“一个人去的？” 　　“……”那男人迟疑了下，回答：“是，一个人。”算是，一个“人”吧。 　　“他的联系方式有吗？” 　　男人摇头：“先生出国都是换手机号码，我们联系都是电邮联系，或者有事情先生也会自己打国际长途回来。” 　　季知秋皱皱眉：“好，我知道了。” 　　清欢并没有现形让那个男人看见自己，他一直沉默着，直到跟着季知秋返回车里，才问他：“那个……陈梓然，就是你要找的人？” 　　“是。”季知秋依旧眉头紧锁：“我之前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跑去英国……” 　　“去英国……怎么了？” 　　“英国的那位……他真是豁出去了……看来是真的最后一点时间……其他的都不在乎了……”季知秋道：“不过，找英国那位也没错……毕竟……那个还在那里……” 　　“到底……你在说什么？”清欢稀里糊涂的：“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我还要再想想……”季知秋对清欢道：“到底是跟着去英国……还是再从别的地方下手……” 　　“你说的……英国到底有什么人啊？很重要吗？” 　　“还不是你招来的怪物……还是个外国的……”季知秋没好气，伸手捏了把清欢的脸——他仍旧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样貌，而这五年时间，自己早就不复当年了。 　　“外国的……怪物？”清欢说：“是对我不利的吗？” 　　“对别人或许不利，对你……绝对不是。”季知秋撇嘴：“人家爱你爱得要死，当年，他也聪明，那种情况下，把那件最重要的东西带走了……从此再也没有露面了……他的行踪诡秘，说实话，我这几年不是没去过英国，可是始终找不到他，也不知道陈梓然要怎么找他……” 　　清欢的脑子炸成一片——爱他爱得要死的……外国怪物……真的好难想象…… 　　“那个……最重要的东西……又是什么东西？” 　　“你的那副肉身。” 　　“我的肉身……还在？！”清欢以为过去了那么几年，他的肉身早己毁坏掉了……所以他一直在想自己，魂魄聚合以后，又要如何复活，没想到……肉身竟然还在…… 　　“自然还在，只是，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季知秋冷笑：“苦于我当初能力不够，不能把你的肉身抢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拿走……陈梓然，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不会突然去英国。” 　　“那……我们要去英国吗？”清欢有点迫不及待了。 　　“不急。”季知秋眸中闪着精光：“我还想要等等，你的其他魂魄……可能也要出现了。” 　　“……”清欢还要再说什么，这时，他感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谁在外面看着自己…… 　　他反射性地转头往窗外看去，对上映在车窗上的一张脸……愣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不对，他是魂魄的，没有影子……可是，也就在一瞬间的事，那张脸就消失了…… 　　“啊……” 　　听到清欢轻呼，季知秋问：“怎么了？”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看到我自己……就在外面……刚才……” 　　“……” 　　——————————————————分割—————————————————— 　　清欢回到龙肇的宅子，进门以后，就感觉里面的气氛很压抑——再一看，客厅里，啾啾搬了一条小板凳坐在桌旁，正端端正正地坐着写作业，可是从他一抖一抖的小肩膀和细小的打嗝声，可以知道他刚刚才哭过……而他旁边的沙发上，龙肇坐在那里，神情冷峻严肃，这个时候……倒还真有点龙君的威严了。 　　“你回来了。”龙肇的声音冷冷的，还有些压抑。 　　清欢才不会被他的样子吓到，他的反应同样冷淡：“嗯。” 　　龙肇起身，瞬间移动到清欢面前，挑起他的下巴，锐利的眸子凝视着他：“你去哪里了？” 　　“没去哪，就是随便走走。”清欢回答：“看看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 　　说完，就想要把龙肇捏住他下巴的手给移开，可是龙肇的手劲很大。 　　“我不是让你去接啾啾吗？” 　　“我接了啊。”清欢面不改色：“他也不是不认识路，我让他自己回家了，现在不是在了吗？” 　　龙肇松开他的下巴，却按着他的身体，把他压制在墙上：“我说过了，你现在的魂魄因为我用法力维持着，才侧够畅行无阻，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时间太长，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 　　“我没有那么弱。”现在的清欢比原来的清欢的倔强程度还要更高—— 　　“还有，我自已的情况怎么样我自己清楚，不用别人来提醒。” 　　“白、清、欢……”龙肇咬牙。 　　“龙君好大的威风……”清欢冷嗤：“可惜，我不是你的奴仆，也不是你的儿子，你震慑不到我……唔……” 　　下一秒，被龙肇以吻封缄。 　　那边，一直斜眼偷看的啾啾见状脸爆红，然后捂住了眼晴，低头不敢再看。 　　清欢醒来以后不是没有被龙肇吻过，但之前都只是浅吻，然而这次，这么霸道暴力还是第一次……以龙肇的力道，如果清欢是肉身，早就被咬出血了…… 　　清欢被迫扬高脖子，长长的脖子上细小的喉结，衬得有一种清纯唯美的性感—— 　　他疯了……这里还有孩子…… 　　清欢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但是很快他意识回过来，他一运神，手中出姐现了一把匕首，不客气地正要向龙肇身上招呼，他握着匕首的手就被龙肇给握住了…… 　　龙肇的唇分开，方才还冷厉的眼眸此刻已经柔和了许多，他盯着清欢：“真是狠心。” 　　清欢的眼神清冷得不像话，完全没有沾染欲望：“你可以再试试。” 　　龙肇轻咳了声，把清欢手里的匕首收掉，才放开清欢：“是你先惹怒我的……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 　　“哼。”清欢冷哼，推开他，往楼上去了，对于偷偷看他的啾啾也没有搭理。 　　龙肇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摇头，再一看那可怜兮兮的啾啾，皱眉：“快做功课。” 　　啾啾扁嘴，“哦……” 第280章 大妖怪 　　山野之中自然少不了孤魂野鬼，这些孤魂野鬼游荡于这里，除了无处可去之外，还有就是因为山上能够聚阴育灵，对于这些孤魂野鬼的修养有好处。 　　在一个山洞的外面，几只小鬼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里面有个大妖怪……” 　　“大妖怪？” 　　“就是那种不只吃人，而且会吃鬼的大妖怪，很可怕的～” 　　“你怎么知道里面有大妖怪？” 　　“我爹娘告诉我的，他们让我千万不要进去……” 　　“我爹娘也说了……” 　　“那我们快走吧，离这里远远的。” 　　“走吧走吧，快走吧。”几只小鬼手牵手要离开，可是有一道纤瘦的身影却停驻在那里不走。 　　“哎？你不走吗？”几只小鬼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先走吧。” 　　“那你也不要待太久哦，大妖怪很可怕的……” 　　“好，我知道了。” 　　几只小鬼结伴离开，一边小声议论着—— 　　“他真奇怪，都不怕的吗……” 　　“他本来就很奇怪啊……” 　　那落单的鬼魂虽然看着外表比他们年纪要大，可是却是新鬼，他们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问他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的来处……还好，这座山里的鬼族都算和善，如果换成别的山头，新鬼肯定要被欺负的……那新鬼自打来了以后也没处玩耍，就和他们这些小鬼玩在一块了…… 　　此时，他们口中奇怪的新鬼，正扒在那洞口往里瞅——他的好奇心很强，从听到说那什么大妖怪开始就很想去瞧瞧了……这山上的生活很无聊，明明到处是鬼怪，可是大家竟然都和平相处，每天和一群小鬼玩好没意思，他一听说有大妖怪，还是十分十分可怕的大妖怪就忍不住要去看了。 　　那洞穴里很黑，而且很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他几乎觉得那些小鬼都是被家里的大人给骗了。 　　他弄了个鬼火在前面照亮，自己跟在后头，一路往洞穴深处走去——也不是完全不怕，只是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然而，他已经进入洞穴深处了，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由有些泄气，这时，他听到了水滴声，他精神为之一振，往那声音的源头而去——原来是从那洞穴缝隙滴下来的水发出的声音……那水滴的地方也是神奇，竟然是一个冰池，真的是冰，而滴下来的水都直接冻在了一起。 　　他蹲在那冰池旁边研究。这么大的冰池也是少见，按理说现在的时节温度也不低，而他在这洞穴里也没有感觉到冷，为什么水池会结冰呢？还是那么一大块冰？……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那冰块，碰到的那刹那，他的手马上缩回了——因为不只是冷，而且有一种锋利的的感觉，像是随时准备饮血。他又小心地去敲击那冰池的表面，本来只是想要试试是否实心的，然而—— 　　“咕咚。” 　　有回音？！ 　　他愣住了，又去敲了几下，而那里面也传来了回应——总不至于是回音吧？！ 　　他突然意识过来，那冰池里可能有“活物”！！！ 　　想到这里，他准备离开，可是走了几步又返回去——他还是好奇那冰池里的活物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那些小鬼口中的大妖怪？ 　　他蹲在池边，又叩了冰池表面，小心开口：“你是大妖怪吗？” 　　那冰面下又没有动静了。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召唤出更多的鬼火，鬼火围在那冰池的周边他看到了…… 　　冰池里好像有一团阴影……很大的阴影…… 　　他用手去擦那冰面上的雾气，想要把那冰池里的形状看得更清楚……突然……那冰池里的黑影动了一下……他眨了眨眼…… 　　这时，他听到“咔擦咔擦”的声响……好像是……冰层裂开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大……手掌同时感觉到冰面的震动…… 　　大妖怪要出来了？！ 　　他反应过来连忙跑开，而几乎是他离开的瞬间，那冰面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那口子如同被人硬生生撕开一般……然后，忽然，一只巨大的爪子从那口子猛地探了出来…… 　　他蹲在角落里，看着那个爪子，咽了咽口水——他可以想象，这爪子能够轻易地把自己撕成碎片…… 　　好像……真的闯祸了…… 　　想到这里，他起身就往外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是鬼魂，虽然不用两只腿跑路，可是以他现在的修为也做不到瞬间移动，所以用飘的方式离开洞穴也要一点时间…… 　　前面看到了白光，入口越来越近了…… 　　他眼看就要出去了，突然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把他整个身体往后卷走，他连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吧……要被吞掉了吗……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只大爪子按在了下面。 　　那些鬼火早就在逃跑的时候就散掉了，所以现在洞穴里黑暗一片，只是在黑暗中，有一对灯笼一样散发着紫色幽光的东西……对着他…… 　　他知道，那是大妖怪的眼晴…… 　　那么大的眼睛，想也知道，会是怎么可怕的大奴怪…… 　　那对“灯笼”越来越近，他闭上了眼晴……装死……好吧，事实上，是他没出息地昏过去了——昏过去被吃掉，总好过眼看着自己被吃掉的好…… 　　————————————————分割———————————————— 　　漂亮的房间里，灯光璀璨，长长的桌子上，摆放着满满的食物……而且，看起来都是好好吃的样子。他努力吸鼻子，想要闻到食物的香味，却是徒劳。 　　桌旁有一个人，他正在低头欢快地吃着东西，他看起来很瘦，可是吃起东西来却毫不客气，几乎是暴风吸入，面前的食物慢慢变少…… 　　他在一旁看着，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为什么没有他的一份…… 　　突然，那吃东西的人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自已，笑了，露出白白的牙告齿“你要不要吃这个？” 　　他看着那人递过来的精致点心，却没想到去接，他的注意力被那个人的脸吸引了——因为，那张脸，和自己一摸一样…… 　　一口气上来，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 　　想想也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那么漂亮的房间里…… 　　他伸了个懒腰，要起身的时候，动作硬生生地僵住——等等……这里……是哪里？！ 　　因为光线很亮的关系，他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爬满藤蔓和青苔的洞穴，凹凸不平的地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水池…… 　　看到那水池的时候，他脑子里的记忆慢慢回来了…… 　　啊——他遇到了一个大妖怪！！！ 　　他摸摸自己的身体……还是冰冰冷冷的……可是，是完整的。 　　大奴怪竟然没有吃掉自己！大妖怪……去哪里了？ 　　算了，还是先逃走吧。 　　他爬起身，想要悄悄离开，却在看到那洞穴里的一样东西时，眼睛都直了——原来是一个白色的大珠子，洞穴里那么亮，原来都是这个珠子的功劳。 　　这个东西是……夜明珠？不管是什么，一定是宝贝。 　　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人。 　　如果自己把这个珠子拿走的话……应该……也没有人知道吧。 　　贪心一起，他马上行动，把那珠子揣进杯里，就往外跑，然而……他刚出个拐弯，就和一个“人”正面对上了…… 　　说是个“人”，因为确实是人形，只是比他要高要壮一点，所以他直接就撞进人家怀里了…… 　　差点被弹坐在地上，还好被那人给稳住了，可是手里的珠子却滚到了地上。 　　“啊……我的珠子。” 　　他想要低头去捡，可是，却被那人给钳住，一动都不能动。 　　他被迫仰起头去看那个人的脸——阴影打在脸上，看不请……然而，那双眼晴……紫色的……带着邪魅之气…… 　　啊……是…… 第281章 麒麟背 　　他愣愣的，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有点反应不及：“你……是谁？” 　　刚才还担心是大妖怪来着……眼前的这个人……从来没见过，而且身上的气场好厉害……山上有这样的人物吗？…… 　　“果然……你忘记了……”那人的声音有些无奈，却并没有什么责备。 　　“忘记……什么？”他仔抽搜寻了脑子，真的没有印象啊——照理说，这样的人自己见过一次不会忘记的啊……难道是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记忆？ 　　那人那双紫色的眸子看着他：“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宇吗？” 　　他老实地摇头——名字，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而且，他确实不记得了。之前，也没有人问他的名字，对于魂魄来说，没有名字毫无影响。 　　那人按着他的肩膀，很是认真地说：“你叫清欢，白清欢。” 　　“白……清欢……”他重复着这个名宇：“我们认识啊？”这个人的眼神……真的好熟悉的感觉…… 　　“当然，”那人说：“我们可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他的眼珠转了转——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看他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坏……难道他们的关系很好？…… 　　他想着，就抓住那人的衣袖：“我们是朋友吗？好朋友？” 　　在这个强者称霸的世界，如果自己不够强大，可是有一个强大的伙伴，也是一件好事……在这里这么久，他深谙这个道理，即便没有被欺负过，可是他也见过被欺负的存在……弱肉强食，不管在哪个地方都是一样的。 　　那人摇头，含笑道：“不只。” 　　“还不只？！”他咬着唇，试探着开口：“难道……难道我们是……亲戚？” 　　那人哈哈大笑，眼里透着狡黠：“想象力不错，不过，我可不想做你的什么亲戚。” 　　“那是……什么……” 　　不是朋友也不是亲戚……还能是……什么？ 　　那人揽住了他的腰，让他贴近自己：“我们是……情人。” 　　“情人？！”他的声音扬高：“我和你？！我们都是男的哎……” 　　这性别意识他还是有的。 　　“这是世俗的观念……你介意这个？”那人对着他眨了眨眼。 　　他迟疑地摇头：“也不是介意……” 　　那人直接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现在好了，我们又在一起了……其他的事情，你大可不必在意。” 　　“那个……”对于那人的亲密举动，他有点不好意思：“我们真的是……情人啊？” 　　“是啊。”那人挑眉：“不相信我？”紫眸闪闪发光。 　　他忙摇头：“不是……” 　　如果要骗自己的话……自己也没什么好骗的啊…… 　　那人拉起他的手，往里面走：“来……” 　　他忙拉住他：“别进去……” 　　“为什么？” 　　“这里面有大妖怪……”他又道：“妖怪可能也在外面……反正我们不能进去了，我们要快点跑才对……” 　　“大妖怪？”他不解。 　　“就是……”他解释道：“我之前来到这洞穴里面，就遇到那大妖怪了，它原来在那冰池里面，我来了以后它突然从那冰里跑出来了……我还以为它要吃了我呢……现在趁它不在，我们快跑……晚了被它抓住了，我们两个都要玩完……咦？你笑什么？”他呆呆愣愣的，不明白自己在说这么这么“严肃”的事情的时候，这个人怎么还笑得出来……应该要有危机感啊。 　　一开始，那人听着他的话，还忍着笑，后面见他皱着眉，严肃到不行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逗…… 　　…欢……比以前的你要逗多了……” 　　他一脸莫名其妙——这可是关乎小命的“大事”啊…… 　　那人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正了正表情，轻咳一声，道：“你说的大妖怪……是长什么样的？” 　　“大奴怪……”他摸不着头脑：“大妖怪就是大妖怪的样子啊……”废话，如果真的被自己看到了，这会儿自己的魂魄肯定都飞九霄云外去了…… 　　那人松开了他的手，问道：“你看到的大妖怪……是长这样吗？” 　　他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形发生了变化，身体抽长变宽，衣服化成了鳞片，脸上、手上都是鳞片，四肢卧地，最后……变成了一个四肢立起来都比他要高大的…… 　　“啊——”他张口叫道：“大妖怪！！！！” 　　他的脑袋瓜子终于转出来了——原来……原来，眼前这个所谓自己的情人竟然就是……大妖怪。 　　“怕了吗？”那硕大的脑袋低下头，喷出的气就洒在了他的脸上。 　　他震惊过后，终于摇头：“不怕了……是你我就不怕了……” 　　对于他的回答，那人明显很满意，他蹄子跺了跺：脑袋一昂：“既然你不想呆在这里……来，上来。” 　　“上来？” 　　“骑到我背上，我带你出去。”他的背可不是谁都可以骑的……这世上也就这一个人能够在他身上获得所有的权限。 　　“哦……”刚要上去的时候，他想起来了什么，忙把那颗滚到了角落却仍然光辉无限的夜明珠给抱在了怀里，这才带着珠子飞上了那“大妖怪”的背，似模似样地拍了下他的背部：“走吧。” 　　那人背着他飞出了山洞，然后在那山林之间腾云驾雾，从这山到那山，一路威风凛凛，即便是其他山上那些平时的恶灵和恶妖碰到了也都躲得远远的，怕得跟什么似的……这让他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有一个大靠山就好似不一样，真的挺爽的。 　　他感觉自已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大妖怪，你是什么妖怪？” 　　“麒麟。” 　　“你就是麒麟啊？”他楼住那麒麟脖子：“是数一数二的神兽哎——那你是天上的神仙吗？”这威名，天上地下，谁人不知。 　　“不是。”听到他提起天上，他明显很不屑。 　　“那……你……叫什么名字？” 　　“钟黎，我叫钟黎。” 　　“钟黎……” 　　“你以前都是叫我‘黎儿’的。” 　　“哦……黎儿……”这个名字竟然叫得很顺溜，仿佛本该如此一般。 　　那人喟叹一声：“好久没听见你叫我名字了……我休养的这几年，都在想你……” 　　他听不惯这种肉麻的话，转移话题道：“那……黎儿，你为什么会在那冰池之中？” 　　他沉默了下，回答：“是那年，与人打了一架，受了点伤，就寻了个他方静养……这里仙灵之气重，我看中了这个才在这处休养。”也是误打误撞，想不到把他从休眠中唤醒的就是清欢。 　　“你和人打架……”他说：“你这么厉害，能够和你打架，打伤你的人，一定也很厉害。” 　　“那人……”钟黎冷哼：“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听他的语气，当年的那场架，感觉很精彩的样子……可惜了，自己没能够亲眼目赌…… 　　怀着可惜的心情，他开口：“黎儿，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既然已经苏醒，也找到了你，那我就带你回去。” 　　“回去？” 　　“对，你现在仍然是魂魄，我要找到办法让你恢复肉身。” 　　“恢复肉身……就是变成人……” 　　“你不想要变回人吗？”钟黎一边翻山越岭，一边问。 　　“……嗯……想……”其实他在想，变成人到底有什么好处……会比做魂魄好吗？…… 第282章 King 　　一到伦敦，在陈梓然的私宅里，清欢就大吃特吃了一顿。当然，吃的不是英国菜，而是专门请的法国餐厅的大厨来做的，清欢吃得无比满足。 　　当然，此行另有目的。 　　“咳咳。”咳嗽了几声以后，陈梓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清欢反坐着，趴在椅背上，看着陈梓然：“陈梓然，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你说的那个人？” 　　“现在……”陈梓然把茶杯放下：“我们得先去拜访另一位。” 　　“什么人？”清欢兴致勃勃的，自打来了伦敦他就想要出去逛逛了。 　　“是你的故友。” 　　“我的故友？” 　　陈梓然指的故友不是别人，正是King。 　　——————————————————分割—————————————————— 　　黑色的汽车一路开进了茂密的森林，在月色下，树枝交叉的黑影一丛丛，一路过去，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也不知道后面有什么，总让人心慌。当然，这片树林平时也不会有人过来，更何况是晚上……因为这森林深处有一座不知道据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堡，那古堡的主人不得而知，可是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的，所以，谁也不会想不开去靠近。 　　清欢一直扒着窗口往外看，一直到车停在了那座古堡前面，他发出感慨：“哇……好大啊……这里竟然有房子……” 　　“到了……咳咳……我们下去吧。” 　　陈梓然和清欢一起下了车，然后对其他人说：“你们就在这里等，不用进去了。” 　　“可是，先生……” 　　“你们进去反而麻烦。” 　　“是。” 　　“要进去这里面吗？”清欢还是一脸好奇的样子。 　　“嗯。” 　　他们两个站在那大门前面，才刚站定，那大门就自己开了。 　　清欢的头往里面探了探，扭头对陈梓然说：“没有灯，看不清啊……” 　　才刚说完，那室内的灯就亮了，整个客厅的情景一目了然。 　　“进去吧。” 　　“哦。” 　　大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胆子真是不小，人类敢闯入这里。” 　　清欢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裙红发红唇的女人，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清欢下意识地档在了陈梓然面前，瞪着那个女人：“你是什么人？”反正他是鬼魂，不怕这些鬼祟的东西。 　　对于他档在自己面前的行为，陈梓然有点意外，更多的是动容，不过此刻不是他多想的时候——他拍拍清欢的肩膀，说：“没事，我和她说话。” 　　清欢乖乖让开，让他们对话—— 　　“我们是来见这座城堡的主人，KingClanence。” 　　“伯爵大人？”女人皱眉：“你没有资格见伯爵大人。” 　　“你们伯爵大人，或许不会想见我，可是有一个人，只要提到名字他肯定会来见。” 　　“谁？” 　　“你和他说一声，白清欢来了。” 　　那女人沉默了下，然后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清欢扭头对陈梓然小声说：“我竟然听得懂她的话。” 　　陈梓然说：“看来，有些本能你还是有的。” 　　清欢有些得意，环顾四周：“我真的认识这里的主人吗？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陈梓然的嘴角微微上扬：“你以前确实很厉害。” 　　说话间，刚才只是亮了一半灯的房子全部灯都亮了起来，真的是灯火通明。然后就听到楼上传来了皮鞋的声音，接着清欢就看到了出现在楼梯上的“人”——他有一对幽蓝的眼眸，五官深邃，身上穿着暗红色的燕尾服，衬着本来就苍白的脸更加增添了几分邪气。 　　那个“人”瞬间移动到了清欢面前，吓得清欢后退一步—— 　　他对着清欢眨了下眼：“Hi，白先生，好久不见。” 　　清欢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陈梓然，才对King说：“你好。” 　　King伸出手想要去抱清欢，被清欢躲开了——他挑了挑眉，盯着清欢看了许久，才道：“白先生，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清欢拉着旁边陈梓然的袖子，说：“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我也不认识你了。” 　　Kign皱了皱眉，转头去看陈梓然，“他怎么了？” 　　“他现在是魂魄，而且，还是不全的魂魄，所以，失去了以往的记忆。” 　　King神色正了正，道：“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 　　——————————————————分割—————————————————— 　　大雪纷飞。 　　鹅毛大雪不断降落，厚厚的雪掩盖着地面，触目所及皆是白色。 　　一深一浅的两排脚印很快就又被雪给盖住了。 　　一身白色大氅的古月华手里撑着一把红伞，身旁的人紧紧跟着他，尽管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可是身形看起来仍旧很单薄——只是在那把红伞之下，两“人”完全不受外面的风雪影响。 　　“我们真的可以出去吗？”清欢迟疑地开口。 　　“既然敢进来……”古月华很是自信：“那么就一定能够出去。” 　　“可是，无境之国……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的。”清欢也曾经遇到过那些一直想要出去的灵怪，可是最终只是逼疯了自己。 　　“就算不能出去。”古月华转过头来凝视着清欢，目光温柔似水：“只要和你在一起，一直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 　　清欢咬了咬唇，伸手牵住了古月华的手，“谢谢……” 　　古月华回握住他：“对我，不要说谢谢……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是我的伴侣，我们是一体的。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碧落黄泉，他都在所不惜。 　　“伴侣……”清欢垂下眼睑：“我几乎要以为，我会一直一个人这样在这里流浪下去了……”那种感觉好孤单，又好空虚……可是自从古月华出现以后，有人陪伴的感觉太好了，他现在已经完全离不开他了，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醒过来以后又是他一个人……那太可怕了…… 　　古月华楼住他的肩膀：“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清欢抱住他的腰，轻声道：“不要离开我……” 　　古月华的胸口暖暖的，他感觉到了清欢的脆弱，喉咙梗了下，才温声道：“不会，永远不会。即便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 　　清欢抬起头，澄澈的双眸看着古月华：“我怎么会赶你走？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话，是古月华梦想过很多次的，他想要清欢回应自已的感情，想要清欢对自己哪怕有一点点的依恋……过去了这么久，发生了那么多事，终于，在这个渺无人烟的无境之国，他才终于得到了…… 　　手中的伞飘在了地上，古月华搂住了清欢，低头吻住了他的唇瓣，启开双唇，叩门而入，倾尽温柔，缠绵…… 　　清欢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全身上下都发烫，可是他并不抗拒这个吻，恍惚之间，好像很久以前，他们也曾经如此……用最亲密的方式交流…… 　　他抱住了古月华，仰起头，承受着对方情绪的发泄。 　　一吻终于结束，古月华舔了舔嘴唇，额头抵着清欢的，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可错，现在时间和地点都不对。” 　　“嗯？”清欢双眼朦胧地望着他，满是不解。 　　古月华的手盖住清欢的眼睛：“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知道……你对我的影响有多大……” 　　清欢咽了咽口水。 　　古月华难耐，低头又啄了他一口：“清欢，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什么话？” 　　“你喜欢我，会和我表一起。” 　　“……”清欢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他们不是伴侣吗？不过他还是乖乖点头：“嗯，我不会忘记的。” 　　“太好了……”古月华还想要再说什么，可是却在这时，遥遥传来驼铃的声音。 　　古月华眉头一锁，再次撑起伞，把清欢揽在怀里，望着那传来声响的地方。 　　清欢也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那方向——不久之后，只见一辆异兽驾着的车远远而来，在驾车的是一个黑衣人，而有另一个白衣人的身影在那帘帐之后探出来—— 　　清欢眼睛一亮，道：“啊，是他们！” 　　古月华扭头看他：“你认识？” 　　“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啊，之前有一次我也被欺负，然后他们夫妻两救了我的。” 　　古月华眯起眼：“是他们……” 第283章 猎物 　　随着那车驾的临近，古月华的眉头越锁越紧——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气息，熟悉的气息……但是他又不是很确定，在这无境之国里面，他的感觉也不敏锐了…… 　　那车驾明明已经从他们面前过去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又返回来了——无境之国的流浪者是很少停下来的，除外遇到了什么事，阻碍了行程……所有人都专住着自己的事情，像是上次清欢被这对夫妻救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他们怎么回来了……”清欢很是惊奇，他想要上前去打招呼，却被古月华拽住了手。 　　那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那个男人先跳下了车，然后他扶着车里的女人也下来了。 　　一黑一白，男的气宇轩昂，女的温柔美貌，在这大雪之中，真的是璧人一对。 　　“你们还记得我吗？”清欢先打招呼：“上次，在那戈壁滩，我差点被恶妖吃掉，是你们救了我……” 　　“我当然记得你。”那个女人对着清欢露出温和的笑容，然而她转头看到古月华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住了：“你……” 　　那个男人温柔地把她拥在怀里，他的眼神也停驻在古月华身上，久久移不开。 　　清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才小声问古月华：“你们……是不是认识？” 　　古月华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方才的怀疑慢慢地清晰起来——“你们是……” 　　“华儿……你是华儿是不是？”那个女人难掩激动，眼晴泛着泪光。 　　古月华的嘴唇抖了抖：“母、母后……父王？” 　　清欢看着他们，很是惊讶——父王……母后……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一家人吗…… 　　女人几步上前，抱住了古月华：“华儿……是华儿……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思念过度……华儿……母后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母后……” 　　那个男人，也就是老狐王上前来，他比起妻子没有那么情绪外露，不过看他发亮的眼眸就知道，他也是激动的，他拍了拍古月华的肩膀：“长大了…… 　　华儿……” 　　清欢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家人团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巧合，这对救了自己一命的夫妻竟然就是古月华的父母…… 　　“清欢。”古月华扭头招呼清欢过来，然后揽着他对父母说：“父王，女母后，这是清欢，是我的伴侣。” 　　“原来你是华儿的伴侣！”狐后擦了擦眼泪，对清欢道：“真是想不到的巧合……还好，我们救了你……” 　　老狐王望着清欢，神情有些复杂，沉吟半晌才道：“这可不只是巧合了… 　　…是缘分……你和我们狐族的缘分，和华儿的缘分……”老狐王仍旧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为了妻子闯入地狱遭劫，那个愿意倾听自己，也在最后帮了自己一把的年轻人……那时，他还是地宫的无常……时至今日，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儿子的伴侣就是当年的那个年轻人……所以，这就是缘，不管是不是孽缘……当年，那个年轻人问自已什么是爱，还问自己流放无境之国可有悔，想不到，现在他们又在无境之国重逢…… 　　“父王？”古月华看着老狐王，他分明话中有话。 　　老狐王对清欢道：“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清欢转头去看古月华，古月华替他回答：“清欢如今魂魄不全，前尘几乎全忘，连我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们……”狐后一副担忧的模样。 　　古月华微微一笑：“这都无碍，只要我带清欢出去，帮他魂魄合体就可以想起以前的事……即便我们出不去，一直在这无境之国，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了。” 　　清欢听古月华这么说，握紧了他的手。 　　狐后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以及交缠的眼神，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凛……” 　　老狐王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才对古月华和清欢道：“如果要出这无境之国，或许，我们有办法。” 　　古月华望着他：“父王？” 　　清欢也是瞪大了双眼。 　　“相信我们。” 　　——————————————————分割———————————————— 　　酒吧。 　　迷乱的灯光，迷幻的音乐，置身其中，足以忘却外面的纷纷扰扰。 　　白衬衫，下摆收进黑色皮裤，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坐在吧台前的旋转高凳上，一只脚点地，修长的腿型一览无余。雪白的香烟夹在指间，另一只手晃着盛放着火红鸡尾酒的高脚杯，那慵懒潇洒的姿态，让人移不开视线。更不用说……这主人拥有一张漂亮精致的脸蛋了，恰到好处的烟熏妆魅惑十足，偏长的头发随意地绑在脑后，垂在脸颊的碎发随着那脸上的笑涡一荡一荡，更是勾得人心痒痒…… 　　他是这个夜场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他叫L，夜幕降临就会出现，天将明就会离开，除非找到了“猎物”。所有人都期盼他能够挑选中自己，为自己成为他的“猎物”而感到异常荣幸。 　　而今晚，他还没有找到“猎物”。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同时期盼自已嗽就是那个幸运儿。 　　“L，那个人，今晚可一直盯着你。”正在擦酒杯的调酒师对着L挑眉。 　　L扭头瞟了一眼——在那角落里，那个男人一个人坐在那里，他穿着非常普通的西服，端端正正的，不过毫无疑问，他的外形条件非常不错，不管是外貌还是身材，按理说，这样的菜应该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可是……他周围仍旧空无一人。他身上好像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对上了那个男人的目光，他的眼睛很这，尤其是略显黑暗的角落里，那眼晴亮得让人忍不住被他吸引…… 　　L收回了视线——那个男人确实盯着自己看，而且，是只盯着自己一个人看。 　　L对于别人的注视早已习惯了，尽管这个男人的眼神似乎和其他人并不一样，可是……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 　　“怎么样，L?”调酒师附到他耳边，小声道：“这个看上去很不错哎，要不，晚上就他了？” 　　L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零，才道：“我挑猎物，可不只看皮囊……要看，合不合我胃口。”L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个男人，对他来说有太多未知数，太危险了。 　　“L，那你的口味……是哪一个？”调酒师看了看周围那些虎视耽耽的男人“我觉得，你再不选一个，我这吧台都要被那些眼神给看着火了。” 　　L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动作优雅地把剩下的烟塞进那酒杯之中，才缓缓站起身，转身，在众人的转呼声中，穿过人群，目光锁定在坐在一堆人之中的一个穿着蓝色衬衫，戴着眼镜，一看就是白领精英的男人，然后微微欠身，轻轻地拉起那个男人的领带，那个男人脸涨得通红，面对L极具诱惑力的眼神，顺从地跟着站起身，因为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位先生，不介意的话，晚上，去我家，聊聊天怎么样？”L的声音温柔干净，因为刻意压低，又带着别样的风情。 　　那白领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好。” 　　周围的男人发出羡慕又可惜的声音——没有被L选中，怎么不能让人扼腕。 　　L就在众人的目光中，拉着那白领的手，光明正大地离开了酒吧。 　　调酒师吹了声口哨——那男人真有艳福，被L当成了“猎物”，估计今晚春宵难眠了……被那么多人羡慕嫉妒是值得的……啧啧…… 　　咦？ 　　调酒师不经意发现，刚才那个在角落里一直盯着L的男人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刚才还看到人的，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可是，刚才出门的就是L和那个白领，没有看到其他人啊…… 第284章 跟踪 　　狭窄的小巷里，一人被推倒在墙上，另一人抵着他的胸膛，脸逐渐贴近，那背靠着墙的男人呆呆愣愣的，盯着面前那人的脸，对上他那双如子夜般的眸子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仿佛连魂魄都被吸走。 　　两人的嘴唇几乎要贴在一起，却见那伏在上方的男人手指扣住下方男人的下颚，下方男人毫无反抗，张开嘴，只见，一道白色雾状的气体从他的口中被吸进了对方的口中…… 　　墙上的男人渐渐没有了知觉，慢慢闭上了眼晴，直至全身瘫软倒在了地上。 　　舔了舔嘴唇，L站直身体，月光照射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有种别样的邪魅之气。 　　他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对着那黑暗的角落道“跟踪就没什么意思了，出来吧。” 　　从那黑暗的地方慢慢走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是在酒吧里那个一直盯着他看的男人。 　　L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是什么人？”让他不得不警戒的是他从这个男人身上完全读取不到气息，他不是人……那是……什么？ 　　男人慢慢走过来，看了看瘫软在地的那个白领，对L说：“他还话着。” 　　L望着他，待看见他眉心若隐若现的红莲时，退一步：“地下的人？你该不会是想要来抓我吧？” 　　他是魂魄，又吸食了人的精气……难道惊动了地下？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完全可以吸走他的全部精气，这个不是对你更有好处吗？” 　　L冷笑：“我喜欢怎么样是我的事。” 　　男人叹了口气：“你还是这样，不够狠心。” 　　说完这句话，他身上的衣衫慢慢变了，变成了白色的长袍，头发也变长束在了脑后，溶溶月色下，更是有种清俊飘然的气质。 　　“多管闲事。”L道：“如果你想抓我的话，我可不会乖乖跟你走。” 　　“我不抓你。”他说。 　　“那么再见。”L转身就走。 　　然而，那个男人明显不想放过他，不管L去哪里他都跟着他，L走快他也走快，L走慢他也走慢。 　　L也不管他，兀自到了自已租的公寓，虽然是魂魄，可是他也有栖身之所，这公寓的房主当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他习惯了昼伏夜出，并没有想到他是异类。 　　在门口的时候，他才转身，对跟在身后的那人道：“怎么，这位大人，您这样坚持不懈地跟着我，我不由怀疑……您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L勾唇笑着，带着点诱惑又讥刺的意味。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出乎意料地点头了：“是。” 　　L愣了下，继而拧眉：“那么不好意思，我对您这样的……不感兴趣。” 　　L用钥匙开了门，然后当着男人的面把门给关上了，可是他一转身那个男人就出现他的面前。 　　L一咬牙：“大人，您这样做，也太犯规了吧？虽然您本事大，可是这样擅自出现在别人的家里，不大合适吧？” 　　“你这样靠吸取精气维持魂魄的稳定……可不是长久之计。”男人沉声道。 　　L抱胸：“我说了，这是我的事，用不着别人来管。” 　　“如果我说……”男人凝视着他，目光深沉：“我有办法让你可以摆脱这样的生活，不再担心魂飞魄散，甚至死而复生呢？ 　　L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他仍旧带着警戒看着他：“为什么……你要帮我？” 　　从刚一开始遇到他开始，L就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仿佛他们早就认识，而且认识了很久。 　　“不是说了吗？”男人缓缓道：“我对你，有兴趣。” 　　L望着他，然后笑了，凑近男人，勾住他的脖子，眼媚如丝：“那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的手轻抚着L的后脑勺，目光紧锁着他：“以后……你就知道了。” 　　一直以来，都是L来掌控别人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明显是他无法掌控的…… 　　L推开了他，与他保持距离：“好啊，等以后……对了，还不知道大人您的名讳？” 　　他顿了下，道：“重茄，我叫重茄。” 　　————————————————分割———————————————— 　　清欢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身旁的陈梓然正在和King交谈，然而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的谈话上，而是在那穿着黑色女仆装的女仆身上……准确地说，是女仆手里端着的点心和奶茶上面。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盘点心和奶茶，点心到哪里目光就移到哪里。看着女仆把点心和奶茶放下，他轻声道：“谢谢。” 　　那女仆面无表情，放好东西就转身离开了，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清欢看着那五颜六色的点心，扭头问陈梓然：“我可以吃吗？” 　　陈梓然还没回答，对面的King已经哈哈笑出声：“白先生……原来现在这么有趣了。” 　　清欢对着他吐舌扮鬼脸，依旧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梓然。 　　陈梓然轻咳一声，才回答：“吃吧。” 　　King看着清欢高兴地拿起点心一口一口吃着，脸上露出的满足表精，挑了挑眉，对陈梓然道：“他现在都是这样的？” 　　“因为魂魄不全，心性也不全，或许这是他原来性格里天然的一面吧。” 　　是的，天然，展示完全的自己，纯真自然。 　　King见清欢把一块点心递给陈梓然，神情复杂：“现在的他……很信任你。” 　　“嗯。” 　　陈梓然把清欢给的点心放进嘴里，对于他来说，味道过于甜腻了，可是是清欢给的，他也就吃了。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King靠在椅背上，“不过换成以前的白先生，你们的关系不可能这么亲密。” 　　清欢听了King的话，咽下嘴里的点心，转头问陈梓然：“我们以前关系不好吗？” 　　King再次插话：“白先生……以前……是个冷美人啊。” 　　清欢疑惑：“冷美人？” 　　“不信，你问你身边的这位。” 　　清欢歪头看陈梓然：“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梓然咳嗽了几声，对King说：“克拉伦斯先生，我们过来是想要您帮忙，找到那一位的，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就不用说了。” 　　“是啊。”King笑道：“确实不应该提那些事，你也要抓紧时间享受这有限的时间……毕竟，等白先生变回来以后，他对你可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了。” 　　“才不会，”清欢第一个反驳，他抓住陈梓然的手：“我才不会变，才不会对陈梓然不好。” 　　“看吧，”King撑着下巴：“现在你们这样多好…… 　　自私一点……不如就维持现状吧，能够单独拥有他……陈先生您觉得呢？” 　　陈梓然望着清欢目光沉了沉，才说：“不，清欢就是清欢，我一定要让他复生。” 　　清欢握着陈梓然的手，扁了扁嘴。 　　对面的King沉默半晌，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盯着陈梓然，道：“您该庆幸陈先生……您没有那么怎么，阻碍白先生复活……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King的态度和方才那个嬉皮笑脸劝说陈梓然的样子，完全不同。 　　陈梓然明白了，King刚才只是在试探自己，清欢能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和King都没有关系，然而，他会不会复生，King才是关心的……毕竟，他，只是清欢的朋友。 　　清欢的大眼睛望着King，然后吐出两个字：“坏人。” 　　King笑了：“白先生忘了，我可不是人。” 　　清欢的眼珠子转了转：“坏吸血鬼。” 　　King心情却很愉悦，他抬头对陈梓然说：“好，我会带你们去找他。” 第285章 召唤 　　这是一辆马车，蓝色的顶子，黑色的车身，白色的骏马，显得特别贵气。 　　清欢坐在马车上，很兴奋——比起坐车和坐飞机，搭乘马车更让他高兴。 　　“喜欢吗？”阵梓然问。 　　“嗯嗯。”清欢开心地点头。 　　King撑着脸，一脸惋惜：“如果我当初遇到的也先这么可爱的白先生就好了……” 　　清欢转头看他：“我以前对你很差吗？” 　　King作了思索的表情，道：“应该说，白先生对谁都差不多……特别的冷漠啊……” 　　清欢问：“那为什么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因为…… 　　King对他眨了下眼：“白先生身上有很诱人的味道…… 　　一直深深吸引着我……” 　　“味道……”清欢低头闻了闻：“我怎么没有闻到？” 　　一旁的陈梓然淡淡道：“他是想要吸你的血。” 　　清欢听了嫌弃地看着King：“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白先生的味道确实很好啊……不过也很刺激就是了。”他不是没吸过清欢的血，美味到不行，然而代价也很大。 　　清欢不理他，转头去问陈梓然：“陈梓然，我们到底要去见谁啊？我想要睡觉了……” 　　“这个问题你问他还不如问我……”King说“这个“人”他应该是不喜欢提到，只是现在不得不上门求人。” 　　“咳咳……” 　　陈梓然咳嗽了几声，没有开口。 　　清欢撇嘴： 　　“那你说，那个人是什么人啊？” 　　“他啊……他叫M，我们认识有几百年了。” 　　“几百年？”清欢诧异道：“原来他不是人啊。” 　　King轻笑：“与白先生有关系的…… 　　大多数都不是人类啊。” 　　“陈梓然就是人啊。”清欢反驳。 　　King笑得轻蔑：“所以才这么没用，要来求人啊。” 　　陈梓然面色发冷，眼中凝结成冰。 　　清欢抱着陈梓然的手臂，不高兴他瞪着King：“不许你这么说他。” 　　“好吧。”King摸了摸下巴：“现在说回M。M这家伙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他的脾气非常、非常地……” 　　清欢盯着他，等着他下面的话：“怎样？” 　　“odd……也就是古怪。” 　　“啊……是个怪人吗？” 　　清欢皱眉：“那他和我什么关系？” 　　King看了眼陈梓然，似笑非笑道：“我原来以为他只是因为找到了好玩的东西才跑去中国的，没想到他竟然玩过头了……” 　　“玩过头是什么意思？他在玩游戏吗？”清欢一脸天真。 　　“这个游戏……主角是他，另一个……”King盯着清欢：“是你。” 　　“我？” 　　King继续说：“是……五年前吧，M突然回来了，不过我没有见到他，应该说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据说他自己进行了一个婚礼仪式……” 　　“婚礼？”清欢好奇他问：“新娘是谁？” 　　King盯着清欢，笑得不怀好意：“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清欢嘀咕，转头看陈梓然：“陈梓然，那个人那么奇怪，我们一定要见他吗？” 　　陈梓然低头，对他露出淡淡的笑容：“忘了吗？咳咳……我们来伦敦就是为了见他。” 　　“你真的不会后悔？”King斜眼看他：“你可能什么都没了。” 　　陈梓然眼神暗了暗：“只要清欢能够复生。” 　　King嗤笑：“WOW，真是高尚。” 　　马车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伯爵大人，到了。” 　　“好了，”King率先下了车：“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陈梓然拉着清欢的手：“咳咳……来，我们下车。” 　　清欢莫名地觉得抵触，他皱着脸：“我……不想下去……” 　　“没事，”陈梓然放柔了声音：“我们一起。” 　　“……好吧。” 　　清欢下了车，才发现……他们现在在一片墓地的外面。 　　清欢咽了咽口水——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里……好奇怪…… 　　“他是不是……也和我之前一样住在墓里面啊？要挖进去吗？”清欢小声问陈梓然。 　　King回头看他们：“这里那么多墓，可是只有一个是我们要找的。” 　　“那哪一个是我们要找的？” 　　“这就要靠白先生你了。” 　　“我？！” 　　“只有你能召唤出他。” 　　清欢看向陈梓然：“陈梓然……” 　　陈梓然拍拍他的手：“咳咳……去吧……” 　　清欢极不情愿地往那墓地里面走去——他是真不想去。 　　这墓地里挺荒凉的，有好多墓碑已经歪倒了，爬满了青苔也没人管。清欢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墓碑上黑乎乎的一排，等他去过去了，才发现原来是乌鸦，那乌鸦很嚣张，人来了，哦不，鬼来了也不怕，就停在墓碑之上，幽幽发绿的眼睛就盯着清欢看，清欢走到哪里看到哪里——清欢觉得他厌们讨，就故意扑过去，那些乌鸦总算是惊飞了起来，呱呱叫着飞到了一旁更高的树上，清欢也是孩子气，蹲下身捡起小石子去扔它们……这些乌鸦常年在这里，还没受到过这种待遇……如果别人在墓地遇到乌鸦绝对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但是清欢不，他觉得讨厌就要赶它们走……那些乌鸦哪里会乖乖离开，它们一发狠，直接就冲过去啄清欢了…… 　　清欢明明是灵体，但是看到那一群黑乎乎的乌鸦飞过来啄自己也是吓得就跑…… 　　“陈梓然……帮我……” 　　清欢下意识地就喊陈梓然的名字。 　　在外面的陈梓然听到清欢的喊声，一皱眉，刚想进去就被King给拦住—— 　　“陈先生，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陈梓然握紧了手，终究还是放弃了。 　　清欢在里面等不到陈梓然进来，被乌鸦追着跑了好久，不知不觉，他听不到那些乌鸦的声音了。而且他再去看他刚才进来的地方，却怎么都找不到门了。 　　清欢有些慌了。 　　“陈梓然……陈梓然……你在哪里？能听到我的声音吗？陈梓然……”清欢叫了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应：“陈梓然……吸血鬼……吸血鬼……陈梓然……你们在哪儿……听不到吗……” 　　不是吧？人都去哪里了？难道他们把自已丢下来了？……啊…… 　　清欢现在就算想出去也找不到出口了。 　　他想到刚才陈梓然和King的话，他们让自己把那个叫M的怪人给召唤出来……是不是只要把M召唤出来了就可以离开了？…… 　　他环顾着整个墓她，那么多墓…… 　　不过说实话，这么多墓，他竟然没有看到一只鬼魂…… 　　“有、有人吗……不……有鬼吗？”清欢想了想，这里是英国，难道要用外国语？外国语怎么说来着……他的脑子……倒是听得懂人家说话，可是自已却想不起来怎么表达了……他想了半天只能说出一个单词：“he……hello?……” 　　清欢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敲过去，就当做敲门一样，每敲一个问候一声：“hello……” 　　都敲了半天了，也没鬼给他一个反应…… 　　清欢停下来心想，会不会是那个坏吸血鬼在骗自己啊？那个叫M的根本就不在这儿…… 　　清欢不由有些泄气，现在想想那个吸血鬼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对陈梓然那么坏，为什么就信了他呢…… 　　清欢郁闷地在地上坐下，心里把King扎小人扎了无数遍…… 　　只是他没有发现，就在他坐着的他方，其实……是一块横着的墓碑。 　　“来人呐……快来人呐……”清欢有一声没一声地哀嚎着——怎么感觉自己真的像是被抛弃的呢…… 　　月光之下，清欢的身后有黑色的雾气升起，越来越多，最后凝聚成一个人形…… 　　清欢却不知道，他兀自沉浸在伤感之中。 　　那黑色的人影其实是穿着黑色的斗篷袍子，他的一头银发特别显眼。他盘腿坐在清欢的身后，慢慢凑近他的耳后，压低的嗓子发出诡异的声音：“嘻嘻……是在叫我吗？……” 　　清欢只感觉耳朵冷冰冰的，他僵硬地转过脖子，待看到那张凑近的脸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86章 再见M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欢正惨叫着，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捂住了嘴，然后整个人被压制在了那墓上—— 　　“唔唔唔……” 　　清欢瞪大了双眼，不停挣扎。 　　“怕我？” 　　那银色的眼晴由上而下盯着清欢，“嘻嘻，我有那么可怕吗？” 　　清欢看着他，用力点头——真的很可怕。 　　“嘻嘻嘻嘻……”他松开了手，“如果我是鬼……你是什么？” 　　“我是……”清欢想了想：“我也是鬼……可是……”对啊，自己也是鬼，为什么要怕他？ 　　那“鬼”对他眨眨眼，脸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更加显眼了：“看清楚了，我可不是鬼。” 　　清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不是鬼……那你是什么？” 　　“嘻嘻，你猜。” 　　清欢虽然刚才被吓到了，可是他脑子机灵，想了一会儿就有了猜测：“你是……M?” 　　他笑嘻嘻的，把清欢拉了起来，和他面对面：“恭喜你，答对了。” 　　清欢盘腿坐着，上下打量了M：“原来就是你啊……” 　　“现在还怕我吗？”M歪着头看他。 　　清欢咬了咬唇，问道：“听说……我们是朋友？” 　　M撑着下巴：“听谁说的？” 　　“听……那个坏吸血鬼说的。” 　　“King……”M笑了：“他说错了，我们不是朋友。” 　　清欢瞪大了眼晴：“他骗我？” 　　“King是怎么说的？” 　　“他就说，我们关系很好，你一定会……”清欢现在有些泄气了：“帮我复生的。” 　　“是，我会帮你复生，一定会。”M笑着，银眸里满是坚定。 　　“你不是说……”清欢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不是朋友吗？” 　　M的头往前伸，凑到清欢眼前，手指轻抚着清欢的嘴唇：“朋或……你觉得我会满足吗？” 　　“什么……意思……” 　　清欢能够感受到，M和陈梓然是不一样的，陈梓然虽然看上去冷冷的，可是他骨子里是温柔的，对自己特别好……可是M……他是笑着的，但是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且M的样子……总是让他觉得心里发憷……” 　　“来，我想让你看看……” 　　“看什么？” 　　“你看到就知道了。” 　　清欢被M拉起身，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刚才坐着的那块她……不，是那块墓碑升起来了，然后露出了下面的坑洞，那里是一个……棺材。尽管和中国的棺材不一样，可是还是看得出是棺材的形状…… 　　看着那个棺材浮起来，清欢咽了咽口水：“要打开吗？” 　　M看了清欢一眼，却没有回答。等到那棺材落在地面上时，他蹲下身，单膝跪地，神情中透着隐隐的虔诚，他轻轻一推，那棺材盖子就打开了。 　　那一束月光刚好照射在那棺材里面，白莹莹的光，看着有种异常神圣的感觉。 　　清欢望着那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西装，身上撒着红色的玫瑰，他双手交握，面色安详，皮肤略显苍白，却白皙通透，似乎一按下去指腹就能感受到那弹回的柔软触感……他像是刚刚睡着了一般，不受外面世界的侵扰。 　　“他……他……”清欢指着棺材里的人，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那棺材里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他……他是……” 　　M回头看他，笑道：“他就是你。” 　　清欢想起来了，陈梓然说过，自己还有好几个魂魄……“他也是魂魄吗？” 　　M摇头，对着清欢招手：“过来。” 　　清欢犹豫了下，才迈步过去，随着M的动作蹲下身去，离那棺材里的“人” 　　更近了。 　　M拉着清欢的手去触摸那棺材里的“人”：“感觉到了吗？” 　　清欢碰到了他的手……是软的，不像陈梓然的身体是热的，可是又很像…… 　　见清欢懵懵懂懂的表情，M笑道：“嘻嘻……他是你的身体，你的肉身。” 　　“肉身……啊啊啊啊啊……”清欢激动地叫起来：“那、那是不是我进入他的身体，就可以、就可以复生了？！！！”清欢简直不敢相信，真的能再见到自己的肉身，而且保特得那么好…… 　　M歪嘴一笑：“你……可以试试看。” 　　具 清欢没有看出M笑容里的玩味，迫不及待地就朝那棺材里的身体扑了过去，他的身体瞬间与那身体融为了一体。 　　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出现了细微的变化，继而，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在月色下如同宝石一般璀璨发亮，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坐起身来了，那副身体因为很久没有使用而有些生硬，他试着伸了伸懒腰，骨头发出了卡擦卡擦的声音…… 　　清欢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笑容，“我复生……复生了……我复生了……M……你看到了没？我有自己的身体了……” 　　“看到了。”M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清欢额前的碎发，那珍惜的目光就像是欣赏一件最爱的艺术品。 　　“我、我要去找陈梓然…… 　　让陈梓然看看我的身体……”清欢兴奋地想要起身从棺材里出来…… 　　然而他只是才站起来就又坐了回去…… 　　“哐啷”一声，清欢奇怪地回头看，就发现……那身体竟然又躺了回去……而他……却还坐在那里。 　　清欢有些错愕，回头去看M：“M……怎么会这样？” 　　M望着清欢的脸，那皱起来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就像要哭了出来……M没有丝毫意外，依旧笑着说：“那是因为，你的灵魂，还不够。” 　　“还不够……”清欢脑子转得愉：“啊……我知道了……我的其他魂魄……就是要其他魂魄都在一起对不对？” 　　M点头：“真聪明。”然后凑过去在清欢还设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清欢眨眨眼，“你……亲我……” 　　M笑了，清欢看着他，他脸上的疤痕还是那么狰狞，可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一刻他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M的手按着清欢的胸口，让他躺了下去，他感觉自已又和那具身体融合在一起了——，M从棺材里把清欢抱了起来，身体和魂魄在一起……他抱着清欢，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外面走去…… 　　清欢睁大着双眼，看着M……他们不是朋友……是什么？可是他还是相信，M真的会让自己复生……虽然……这个人……真的很古怪…… 　　——————————————————分割—————————————————— 　　季知秋在厨房里，清欢在阳台上给那些小盆栽浇水——他己经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当然，这也是因为和季知秋在一起，季知秋对他真的很好，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本性温和的人，可是，在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给予了最大的包容和耐心，看得出来，他对白清欢这个人的感情……很深。 　　一开始他是挺想要复活的，可是现在渐渐的没那么渴望了——大概真的是生活得太好了吧？而且他有时候会想，如果真的像季知秋说的，和其他魂魄合成一个完整的魂魄来复话，那……是不是现在的自已就不存在了…… 　　有很多事，季知秋并没有告诉他，包括五年前发生的事，他都是一笔带过……他不是不想知道，可是季知秋不说的话，他也就不想去探究了……大概也是源于一种逃避心理吧。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砰”一声，传来破碎的声响，他转头，就看到了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应该是魂魄。 　　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吗？ 　　他穿着复古的白色衣衫，神精冰冷，那望着自已的目光深邃得像是要完全看透自己。 　　“你……” 　　这时，里面传来季知秋的声音—— 　　“清欢，怎么了？” 　　清欢顿了下，才转头对里面喊了声：“没事……不小心打翻了盆栽……” 　　“哦，”季知秋的声音很轻松随意：“再等等可以吃饭了。” 　　“好。” 　　清欢一边悄悄地把阳台门合上，才对那“人”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走近他，两个明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一个凌厉，一个平和。 　　“你想不想……”那“人”缓缓道：“跟我合体？” 第287章 我喜欢你 　　清欢原本以为，龙肇会尽可能地和自己待在一起培养感情，然而，龙肇并没有，他下凡以后好像很忙碌，经常外出，有时候早上自己没起来他就出门了，晚上等到自己睡着才回来。清欢当然不知道龙肇在忙什么，当然，他也巴不得龙肇忙一点，因为他自己也有自己的计划。 　　早上起来，龙肇依旧不见人影。清欢和啾啾一起吃过了早饭，然后送啾啾去上学。 　　清欢正在思索着什么，突然被小孩稚嫩的叫声打断了—— 　　“……爸爸？爸爸？” 　　清欢回过神来，低头看啾啾：“什么事？” 　　“爸爸……你……下午还可以来接我……接我放学吗？” 　　啾啾仰着小脑袋，圆圆的眼晴里满是期待。 　　清欢面无表情：“再说吧。” 　　“还、还有……” 　　“说。”怎么老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呢？结结已巴的，龙肇也不知道怎么教的……连个孩子都教不好……清欢在心里吐槽，却不知道，在外人面前，啾啾是十分乖巧懂事，从来表现都是满分的，只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啾啾总是害怕自己说错话惹他不高兴，才显得犹犹豫豫的。 　　“明天……明天晚上有家长会……爸爸侧来参加吗？” 　　清欢皱眉：“这种事你还是找龙肇吧。” 　　“可是我想……” 　　清欢看着他：“你的要求太多了。” 　　啾啾低下了头：“对不起……爸爸……” 　　最后啾啾进校门的时候都是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模样。清欢看着他进去，不见人影了才转身离开——不过他并不是回去，而是去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个高档公寓小区，清欢凭着气息追踪一路上了那十几层的高楼，站在那栽种着不少小巧盆栽的阳台上，他从那拉开的帘子往里面看—— 　　客厅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一身休闲，穿着和他帅气卓然的外表不甚相配的黄色围裙，一手拿着铲子，正笑着和另一个“人”说话，那个“人” 　　穿着睡衣，刚起床的模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点头……等他转过来的时候，才看清了他的外貌——和清欢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看到他拿起洒水壶往外走，清欢隐藏了起来。 　　阳台的门打开，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先检查了那些盆栽，然后才开始给它们浇水，他的动作小心温柔，对每一个植物都细心照顾，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发了会呆，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什么烦恼，然后又叹了口气…… 　　清欢现身在他的身后，看了一会儿，他故意打翻了盆栽，引起那“人”的注意…… 　　他猛地转身，本来就惊讶的脸在看到清欢的时候变成了惊吓。 　　他捂住嘴：“你……” 　　清欢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清欢，怎么了？”里面传来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何乎犹豫了下，才转头对里面喊了声：“没事……不小心打翻了盆栽……” 　　“哦，再等等可以吃饭了。”里面的人也毫不杯疑地相信了他的话。 “好。” 　　他一边悄悄地把阳台门合上，才对清欢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清欢走到他面前，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已的诉求： 　　“你想不想…… 　　跟我合体？” 　　那“人”握着洒水壶把手的手紧了紧，嘴唇颤了颤： 　　“合体……” 　　“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只有合体才可以依复肉身。”清欢对他说。 　　“我……知道……” 　　“你不愿意？” 　　他咬了咬唇： 　　“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 　　清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可以，十天，十天之后，我来找你。” 　　“……好。” 　　清欢离开了那公寓——其实他看得出自己说出要和他合体的时候，他并不是很乐意…… 　　按理说，能够恢复肉身应该是好事…… 　　他为什么不乐意呢…… 　　清欢也不明白了，不过他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而且，也不喜欢强人所难，所以…… 　　十天就十天吧，他早就计划好了，找到其他的魂魄，然后进行合体——清欢的优势在于……他能够感应到那些魂魄的所在，然后追踪到他们……当然，这一切，他是不会让龙肇知道的。他不喜欢受制于人，也不喜欢求人。更何况还是对自己别有用心的人。 　　————————————————分割———————————————— 　　“清欢，来，吃早饭了。” 　　季知秋招呼着清欢过去，“你要的煎鸡蛋和拌面。” 　　清欢在餐桌旁坐下，看着季知秋在那忙着烧香，他沉默着，明明是平时爱东西都没有吸引力了。 　　弄好一切以后季知秋坐回来，看向清欢：“怎么了？可以吃了啊。” 　　“我……没有胃口。” 　　季知秋奇怪道：“这不是你刚刚说想要吃的吗？” 　　清欢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刚才是刚才，现在……不想吃了。” 　　季知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望着活欢：“活欢，你不大对劲……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季知秋……”清欢抬头，看着他：“你是不是……是不是特别、特别想要我复活？” 　　“当然了。”季知秋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我现在也别无所求了。” 　　清欢的眼神暗了暗，没有接话。 　　“清欢，你放心，”季知秋以为他担心，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我一定会让你复活的。” 　　清欢凝视着季知秋：“李知秋，你真的很爱……他吗？” 　　“他？” 　　“就是白清欢。” 　　季知秋笑了：“说什么傻话，你就是白清欢啊。” 　　清欢轻轻摇头：“不一样……我听你说过他……感觉我和他不一样……” 　　“那只是因为你忘记了……”季知秋道：“而且你的魂魄不完整，肯定有些不同的的。” 　　“可是，等我魂魄合一，那就不是现在的我了……或者说，我就消失了，是不是？” 　　季知秋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清欢，为什么这么说，你就是你，就算是魂魄合一了，也只是变得更完整了，怎么会消失？” 　　清欢垂下眼睑：“我喜欢你。” 　　季知秋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清欢抬头，目光坚定：“我说，我喜欢你。” 　　“清欢……”季知秋站起身，走到清欢面前，单膝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以非常虔诚的姿势看着他：“你知道，你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和你在一起。”清欢说：“虽然……在我的记忆里，我们认识不是很久，但是你让我感觉很安心，很快乐，我想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季知秋微微笑了，那眼里漾着温柔，完全和之前张扬嚣张的形象不符一一他慢慢靠过去，动作轻柔地捧起清欢的脸，然后吻了上去—— 　　这句话……他等了好久好久…… 　　清欢闭上了双眼，顺从地接受季知秋的吻，在季知秋抱住他的时候，也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开始是温情蜜意，接下来是狂潮春意…… 　　他喜欢季知秋……如果不是那个字太沉重，他甚至会对季知秋说出来…… 　　我爱你。 　　清欢暂时忘记了之前那个“人”对他说的话，暂时忘记了那种压迫感，只是沉溺于季知秋带给他的温柔和缠绵之中……在喘息的缝隙中，他心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多好，如果面前的这个人……属于自己多好…… 　　可是……有太多可是了…… 　　他只能把握住现在有限的时间，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无比珍惜…… 第288章 小舟叔叔 　　“啾啾呢？”清欢问在扫地的仆人。 　　“小少爷在楼上房间。” 　　“嗯，我去看看。” 　　清欢到了楼上啾啾的房间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清欢听了一会儿，发现只有啾啾一个人的声音——这小鬼是在自言自语？ 　　突然，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点儿声都没了。清欢觉得奇怪，推开门进去，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啾啾人，他又打开那卫生间的门，可是也没有人影。 　　清欢回过头来，看向啾啾的书桌，那书桌上放着书本和笔，可是有一样东西却很奇怪，原来是一块玉牌，那玉牌上雕刻着一条龙，只是看那玉牌的形状，像是只有一半……上面还隐隐有红色的线，似乎有血在流动……清欢拿起那块玉牌，却发现那玉牌像是有很大的吸附力，他的手被吸住了，然后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整个身体都被吸进去了…… 　　刺眼的白光让清欢闭上了双眼，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在一条铺满黄色枫叶的小路上。他皱了皱眉，转身一看，就看到了不远处正背着书包往前走的啾啾。 　　活欢想要叫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而是选择跟在啾啾身后——他想要知道这小家伙要去做什么。 　　清欢跟着啾啾，看到他一路来到了一所学校的外面，然后在那围墙边探头探脑的，好像在偷看什么……清欢看了眼那学校，是所高中，难道高中里还有这小家伙认识的人？…… 　　啾啾在原他转圈跺脚，很紧张着急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到学板放学的铃声，没多久，一大波穿着校服的学生就从里面涌出来了——啾啾一直盯着门口，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出来的人，直到…… 　　清欢看到他脸上露出兴奋激动的笑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少年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背着书包，脸上已经摆脱了同龄人的稚气，神情慵懒，有些百无聊赖……而让清欢关注的是—— 　　他和自己长着一样的脸。 　　清欢眯起眼，他很确定，那并不是魂魄，而是真正的人类。自己还没有复活，那……他是谁？ 　　清欢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看啾啾那么激动的样子……这个人很有可侧就是自己……只是，并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以前的自己。 　　这小鬼竟然有回到过去的办法？！！ 　　清欢隐藏了自己身影和气息，跟在啾啾身后，而啾啾跟在另一个自己身后……啾啾被发现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小家伙，明明身上还有龙神的血液，却连跟踪人都那么蹩脚。 　　清欢看着啾啾被抓包，然后居然很没骨气地哭了……清欢不由头疼……真是没救了，这么爱哭的性格…… 　　不过说实话，以前的自己确实比现在的自己要温柔多了，被一个陌生的小孩缠着也没生气，还会安慰和安抚他……传不得啾啾要抱着他不放，还露出那种全身心依赖的神情…… 　　想到平时自己和啾啾的相处方式，只要自己一个眼神，啾啾就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了。而现在和眼前这个自己相处却很融洽的感觉。 　　清欢跟着他们进了一个奶茶店，然后看到那个自己点了一堆的甜品，啾啾吃得很欢畅，这让清欢想起来他们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啾啾吃东西都挺克制的，这也是因为龙肇家教很严……真想让龙肇来看看啾啾现在的样子。 　　清欢倒没有靠得太近，而是在比较远的地方待着，所以他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到了啾啾后来又哭了，而那个自己有些笨拙地给他擦眼泪，安慰他——一个哭得伤心，一个表情严肃担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把小孩怎么了呢。 　　不过清欢看得出来——那个自己对小孩是真好啊。啾啾被他哄着哄着就不哭了，两个人又凑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喝东西了。 　　清欢一直在观察那个自己——原来以前的自己是这样的。 　　他们吃完了东西，还一起去了地铁站。 　　啾啾还依依不舍，可是终究还是要分离的。 　　啾啾上了地铁，清欢也跟着他上去了，啾啾在车上一直扒着车门看着那个自己，一直到看不见了才有些泄气地转过身——看来他真的很喜欢那个自己。 　　下一站一到啾啾就下车了，清欢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摇了摇头，终于还是现了身，上前拍了他的脑袋。 　　啾啾惊吓地转过身，看到清欢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恐—— 　　“爸、爸爸？！” 　　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玩得开心吗？” 　　啾啾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整张小脸都变白了，看着可怜得不行。 　　清欢叹口气：“行了，有话回去再说吧。” 　　啾啾咬咬唇，才从口代袋里掏出一块玉牌——果然和之前清欢看到的那块关于牌是一对的。 　　…… 　　清欢和啾啾一起回来了。 　　彼时，龙肇还没回来——所以，也不知道他们之前的这段故事。 　　清欢和啾啾面对面坐在房间里。 　　“现在可以和我解释一下了吧？”清欢看着他：“关于你能回到过去的事情。” 　　啾啾抿唇，把自己手里的玉牌和桌子上的玉牌合到一起，放到清欢手里：“是靠这个。” 　　“你是说，凭借这个就可以回到过去？” 　　啾啾摇头：“只有一次机会……” 　　“什么意思？” 　　“这个……”啾啾的神情有些难过：“是爸爸给我的。” 　　“你说的爸爸是……” 　　啾啾望着清欢：“是你。” 　　“我给你的？” 　　“你让小舟叔叔给我的。”啾啾说：“你说，如果我想见你，可以用这个回到过去，见到你……不过……只能用一次。” 　　“小舟叔叔是谁？” 　　“小舟叔叔是……” 　　“清欢，你在吗？”外面传来龙肇的声音。 　　清欢把那玉牌收起来，轻声对啾啾说：“这件事先别提了。” 　　“好。” 　　——————————————————分割—————————————————— 　　清欢看着自己手上的地址，抬头仔细确认了门牌号——这是一家老店，屋檐下挂着铜钱和铃档，门上贴着镇宅的神像和符纸，门上的牌匾上清清楚楚的“博雅文宝”四个字。 　　清欢想要进门的时候，那铜铃竟然自己响了起来，他挑了挑眉：“有点儿意思。” 　　清欢直接掀开那门布进去了，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什么人，也敢这样闯进来……” 　　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穿着黑色长衫，戴着小圆墨镜，看上去颇有神棍架势，然而手里却拿着一根鸡毛掸子，留着胡渣的男人。那男人看到进来的清欢，愣了愣，手里的鸡毛掸子掉在了地上，然后他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瞪大着眼睛看着清欢，嘴里都不利索了：“小、小先生……” 　　清欢回道：“不好意思，我不姓小。” 　　那男人竟然眼晴都红了，如果不是清欢脸那么冷，估计都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他上前来：“小先生……您和我还开玩笑呐……我是小舟啊……您不认识我了？” 　　“小……舟？”清欢淡淡道：“啾啾口中的小舟叔叔就是你喽？” 　　“是、是我……”小舟脸上满是笑容：“小先生，您见到啾啾了？” 　　“是，是啾啾告诉我来这里找你的。” 　　小舟看到了那光投射下清欢却不见影子，他的眼神暗了暗，但是还是保特着笑容满面：“小先生，快坐、坐，我给您沏壶好茶来——” 　　说完，也不待清欢回应，转身就进屋去沏茶了。 　　清欢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啾啾那小家伙认识的怎么也跟孩子似的…… 第289章 楼兆 　　“小先生，这铁观音是我这里最好的茶了，您尝尝味道。”小舟把茶放到桌上，说。 　　清欢拿起那杯茶，慢慢饮了一口——因为龙肇的关系，加上他本身魂体灵力强，所以他能够和人类一样吃东西—— 　　“是新茶吧。” 　　“小先生果然厉害。” 　　清欢放下茶杯，看着小舟：“好了，说回正事。” 　　小舟闻言，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只是魂魄，甚至还不完整，我想要恢复肉身。”清欢话锋一转：“我现在很想知道，关于我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小舟问：“您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 　　“是。”清欢道：“我既然找到了这里，你可不要说你不知道……那玉牌是你给啾啾的，没错吧？” 　　小舟抓了抓头发：“那玉牌确实是我给啾啾的，那也是原来小先生您交代的。” 　　“所以说，你确实是知道一些事的。”清欢凝视着他，面无表情：“说吧，我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 　　“有几个人，也不能都称为人……”小舟也不准备隐瞒：“小先生你是必须知道的，因为这和你有很大关系的存在。” 　　“是什么人？” 　　“一个小先生应该见到了，就是龙神龙肇，然后其他几个，分别是狐王古月华，麒麟妖钟黎，白无常重茄，人类身份的陈梓然、季知秋、楼兆，还要加上一个来自英国身份神秘的M。” 　　“他们……和我都是什么关系？”清欢已经知道的是龙肇，见过的季知秋，以及那次跟踪听到的陈梓然。 “他们是……”小舟顿了下，嘿嘿笑道：“说起来都是小先生桃花太旺盛，他们都是小先生的适求者。” 　　“全部？” 　　小舟点头：“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那我…… 　　魂飞魄散，和他们有关系吗？” 　　“可以说有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 　　“什么意思？” 　　“我是听小先生您和师傅说话的时候听到的，小先生和他们几个，几乎都有不止一世的纠缠，是命中注定的孽缘情债。而这都开始于第一世的时候，那时小先生是修仙之人，因为修炼出了差错，与他们有了瓜葛，在那之后，小先生强行封锁了欲望这魂，自己也堕入轮回之中洗涤罪孽，想不到的是一世又一世，却仍旧与他们纠缠不休……到了这一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小先生原来被封锁的欲望化为了实体，一心想着夺取小先生的肉身以及报复……这一段我知道的也模糊，那个时候小先生魂魄被分裂召离，无法重归肉身，自此四分五裂……”小舟想起这段往事就忍不住皱眉：“啾啾就是那个时候出世的，他是龙神的元阳与小先生的元魂结合所出，那个时候，龙神是准备牺牲掉啾啾来稳固小先生的元魂的，然而小先生执意要让啾啾出世……啾啾就是在博文雅宝里出世的，当时，小先生和师傅两个摆了阵法才在没有肉身的情况下，让啾啾出世……啾啾出世以后……小先生的元魂也散了，那玉牌就是小先生在这前交给师傅，交代要在啾啾懂事以后交给他的。” 　　什么几世的孽缘情债清欢已经听得稀里糊涂了，后面还听说自己是在没有肉身的情况下，生出啾啾……更加匪夷所思…… 　　“你一直说你师傅，你师傅人呢？”小舟口中，自己好像和他的师傅关系更亲近一些。 　　提到师傅，小舟的眼神就暗了下来：“师傅已经过世三年了。在小先生的魂魄离散以后，师傅曾经千方百计想要帮忙召回你的魂魄，然而都以失败告终——因此心力交瘁，三年前，一场大病，就没了——临死前，他还含叨着您，他觉得自己太没用帮不上尽快，很是遗憾。他叮嘱我要看顾好啾啾，能为您做一点事算一点……” 　　“你的师傅跟我交情很好吗？” 　　“师傅说过，小先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术法都是小先生教授的。真的算起来，小先生是我的师公了……”小舟说：“其实这家店也算是小先生的，只是名义上是师傅的。” 　　清欢沉默了下，问道：“你师傅可有墓？” 　　小舟摇头：“师傅生前说了不要墓，他的骨灰一直放在店里，我给他供了牌位。” 　　“你带我去看看吧。” 　　“好。”小舟带着清欢来到了内堂，里面的房间里，果然供着一个牌位，牌位上的木匣子里应该装着的就是骨灰。 　　清欢看着牌子上写着“岐散道人周裕保”几个宇，想来岐散道人应该就是他的号了。 　　清欢拿起面前的三根清香，点上，对着那牌位鞠了三下躬，才把香插在了炉子里。 　　做完这一切，清欢才转身问小舟：“除了龙肇、季知秋和陈梓然，你刚才说的其他几个‘人’，在在在哪里？” 　　“当年，不知道怎么回事，钟黎和重茄大战了一场，两败俱伤，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人了，其他几个，狐王古月华也是不知所踪，有传闻说他去了无境之国，可是不知道真假。M回英国去了，至于楼兆……” 　　“他怎么了？” 　　“五年前一场大火，他被困在其中……” 　　请欢拧眉：“他死了？” 　　“不，没死，只是……也和死关不多了。” 　　“嗯？” 　　小舟解释道：“他在医院里躺了五年，就吊着一口气，可是却醒不过来。” 　　就是说……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你之前说我化为实体的欲望之魂，后来怎么样了？” 　　“您的魂魄离散以后，龙神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他，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化为灰烬，彻底消亡了。” 　　清欢思索着：看来之前季知秋他们说的，陈梓然专门跑去英国，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找那个M，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去我M？难道和自已复活有关？那个什么狐王、白无常和麒麟妖不见人影，可是他感觉他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另外的……楼兆，己经是半死不活的了…… 　　“小舟，楼兆所在的医院是哪里？” 　　“康纳兰私人医院。” 　　——————————————分割———————————————— 　　清欢到了康纳兰私人医院，要找到楼兆的病房并不难，按小舟说的，只要往那最豪华的病房找就对了。一路上，清欢倒是遇到不少在医院徘徊的鬼魂，那些鬼魂看到清欢是一律有多远躲多远的，别说清欢本身的灵力很强，单是他身上残留着龙神的气息，他们也是不敢靠近的。所以，清欢找到了更简便的方法，就是抓了只小鬼问楼兆的病房，这些鬼魂对于医院的事一清二楚，就算每个病房住着什么人不能都知道，可是像是楼兆这种“大户”当然很了解。 　　知道楼兆的病房以后清欢直接上去了。穿门而过——果然是豪华病房，里面光是宽阔程度就让人咋舌，摆设也都是一等一的，比很多酒店的豪华套房都要高级。清欢进去的时候，专门的按摩保健师正在给楼兆按摩股肉——他们这种常年躺在床上的病人，如果不按摩股肉，股肉萎缩是难免的——果然是服务周到。 　　清欢站在病床边看，楼兆脸上戴着氧气罩，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他的轮廓是英俊的，也还很年轻——真是可惜了。 　　那按摩师离开了，清欢在床边坐下，把手放楼兆脑袋上，眉头再次皱起——他的魂魄不在了，这只是一具空壳。 　　那一场大火，楼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外伤，但是却昏迷了五年——他的魂魄究竟去哪里了？ 　　清欢抱着手臂想了一会儿，决定先离开，然而就在他要穿过病房门的时候，他听到机器发出的“滴滴”两声，他回头看向那病床订头放置的一个机器，那屏幕上原本一直保特匀称起伏频率的绿线突然出现了几个突兀的高峰…… 第290章 离开无境之国 　　清欢看着那扇被开启的门，睁大了眼睛——真的有门。 　　“父王，这道门……”古月华也有些诧异。 　　“从这道门出去，你们就可以离开无境之国了。”老狐王道。 　　“既然父王和母后知道这一扇门，那为什么你们之前不离开？”古月华奇怪地问。 　　“这门要开启必须用法力来支撑，也就是说如果要出去，我和你的父王只能出去一个，”狐后与老狐王相视一笑：“我和你父王是绝对不愿意分开的，所以我们就一直留在无境之国。” 　　“那……”清欢皱着眉：“如果我们出去的话，那你们还是……出不去？” 　　“我和狐王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我们两个只要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孤后笑得温婉。 　　狐王跟着说：“这无境之国的地形会发生变化，现在我们能找到这个门，过一段时间就未必了……所以，要抓紧时间，你们快点离开吧。”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请欢说。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狐后说：“我们能再看到华儿，还知道华儿有了相守一生的伴侣，以后会过得好，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母后、父王……”古月华表情严肃。 　　“犹豫不决可不是我们狐族的作风。”狐王板着脸：“华儿，这是我和你母后能够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了。不要再多说了，快走吧，这门开启得不易，我的法力也维持不了多久。” 　　古月华的眼神暗了暗，才道：“好，父王、母后，我们这就走了。” 　　古月华跪了下来，给老狐王和狐后叩首，清欢也跟着他叩首——不管是救命之恩还是父母之恩，这头他们都要磕。 　　狐后当下眼泪就落了下来，狐王的眼睛也红了。 　　“吾儿，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狐后声音有些哽咽了——这和儿子重逢，却又马上要分离，到底还是伤感的。 　　“是，儿子不会辜负父王和母后的一片心的……” 　　古月华紧紧握着清欢的手，十指相扣。 　　清欢擦了擦眼晴：“狐王，狐后，谢谢你们……” 　　“走吧，快走吧……”狐王催促道。 　　“快走……” 　　古月华闭上双眼，拉住清欢的手，就往那一片白光的门外冲去了。 　　那白光太刺眼，清欢睁不开眼晴，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葱郁——这是和无境之国的死气沉沉完全不同的颜色。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后面，就只能看到那道白色缝隙慢慢合上了。 　　清欢握紧了古月华的手：“门……” 　　古月华的喉结滚动了下：“父王……母后……再见……”只怕，这一辈子，都无法相见了。 　　清欢依偎在古月华身边，陪着他沉浸在这悲伤的气氛之中——他自己尚且难过伤感，更何况身为儿子的古月华呢…… 　　两人望着那扇早已消失的门的方向，久久身体都没有动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古月华才扭过头对清欢说：“清欢，我们走吧。” 　　“去哪儿？”清欢问古月华。 　　“回家。” 　　——————————————————分割—————————————————— 　　“哇……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吗？”清欢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满满的宝贝——金玉宝石、珍珠玛瑙，各式各样的古瓷古器，简直要闪瞎了他的眼睛。 　　“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你喜欢吗？”钟黎已经摸清了眼前这个清欢的性情——他爱好这些财宝，一看到就走不动道儿，所以他就满足他的欲望——反正他也不缺这些东西。 　　“嗯嗯。”清欢直点头，摸着那些宝贝，脸上满满的笑容。 　　看着清欢开心，钟黎当然也高兴。虽然现在的清欢并不是完整的清欢，但是只要能让他快乐他都会满足他的。 　　“黎儿，你对我真好。”清欢眼晴发亮地看着钟黎：“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才能答你啊？” 　　“报答我……”钟透歪嘴一笑，娃娃脸上倒是有了几分邪气：“我说了我们是情人……你说你要怎么报答我？” 　　“情人……”清欢咽了咽口水，“那、那我……亲你一下？” 　　“就亲一下？”钟黎走过去，从上而下，把清欢压在了沙发上：“你觉得够了吗？”难得有能够“欺负”清欢的机会，钟黎觉得还蛮新鲜。 　　“我觉得……”清欢看到了钟黎眼中出现的紫魅异色，有种被诱惑的感觉：“那……那亲两下？” 　　钟黎忍俊不禁——虽然现在的清欢有了贪财的小毛病，可还是挺可爱的一一他低头在清欢淡粉的唇上吻了一下：“欢还真是小气啊……” 　　被钟黎亲了一下，清欢的脸上也泛起了红，他捂住自己的嘴唇：“那、那你要怎样吗？” 　　“欢，不如……”钟黎才没有那种不能趁人之危的道德理念，他舔了舔嘴唇：“我们就此结合怎么样？” 　　“结合？！”清欢想了想，他在那山上游荡，当然有偷窥到那些鬼魅妖怪的相处模式——“你是说……交配啊……” 　　“怎么样？”钟黎的声音压低，进一步诱惑他：“跟我结合以后，你的魂魄会更加稳固，有助于你的灵力哦。” 　　“可是……” 　　清欢的眼神闪烁了下，小声道：“我们才认识……”就这样结合了，是不是不好…… 　　“那是你忘记了”钟黎继续诱拐，一只手抬起清欢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以我们过去的那些情分……到这一步也理所当然。”虽然，以前的清欢始终不肯把这最后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但是，也就是差了最后一步而已。 　　“可是我……” 　　钟黎的手指从他的下巴一路滑到脖子，锁骨……“欢，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现在，他也只能相信他了不是吗？ 　　“那……你就放心把自己交给我……”钟黎低下头去，就去撷取那抹粉色…… 　　清欢闭上了眼晴——面对钟黎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办法反抗啊…… 　　“扣扣。” 　　突然传来异响，钟黎的脑子速度清醒，下意识就把清欢护在了怀里——他转身一看，那客厅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是你。”钟黎眉头紧皱，眼神冰冷中带着阴狠，如果不是清欢在场，下一秒他就会化成原形扑过去把那家伙的脖子给咬碎。 　　“几年不见，这趁人之危，耍不入流手段的本事倒是没变。”那人把头上的兜帽摘下，露出了清俊的五官以及眉间显眼的红莲印记。 　　“你竟敢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钟黎咬牙启齿道。 　　“我也以为你就此躲在山野之中，不敢在人间出现了。”重茄双手抱臂，讽刺道。 　　“我出不出现，”钟黎抱紧了怀里的清欢：“都只与一个人相关。” 　　重茄看了看钟黎怀里被紧紧包住的清欢，目光暗沉：“你现在是想要独占他？” 　　“与你何干？”钟黎冷声道。 　　清欢被钟黎抱在怀里，整个脑袋埋在钟黎胸口，他根本就看不到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是什么模样，只是听他与钟黎的对话——他们好像关系……很差。而且钟黎的身体发烫，似乎很不高兴。 　　“你若是自私自利，只想要独占他，当然与我有关。”重茄面无表情，缓缓道：“难道你不想要他复活？” 　　“这是我的事。”钟黎极其讨厌人家干预他的事——当然，清欢除外。 　　“你怀里的那个只是其中一部分魂魄而已，”重茄说：“如果我说，还有一部分魂魄，在我这里呢？” 　　钟黎的身体颤了下，他才低头对清欢说：“欢，你先回房，我这里有事要处理。” 　　清欢咬了咬唇，才点头，又看了看那桌上的宝贝：“这些东西……” 　　钟黎袖子一卷，那桌上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他对清欢说：“已经在房间里了，你进去吧。” 　　“哦。” 　　清欢从沙发上起身，离开之前，又偷偷看了眼那客厅中站着的人，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与钟黎不一样的好看，可是，他看上去有点冷冷的，但是感觉没有钟黎身上那种煞气……那人抬头对上清欢的目光，然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清欢马上收回了视线，转身哒哒地跑回了房间。 　　钟黎起身，挡住重茄的视线，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厌恶：“说吧，你想要怎么样？” 　　“如果不是为了清欢的复活，”重茄冷眼望着他：“我也不会来找你。” 第291章 会面 　　L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其实也看不进去，只是一边看一边等人而已——那个家伙出去好久都没回来——该不会丢下自己不管了吧？跟着他来到这个城市，才刚落脚就不见人影了……L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信错人了……哦，那个也不是人。 　　那家伙沉默寡言，难得说上几句话——不过，他也感觉得出，那家伙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只是，L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帮自己……而且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分明是相熟的人……难道……在自己失去的记忆里，他们真的是认识的？ 　　L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算了，要么打个盹儿好了。 　　L卧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她没有马上睁开眼睛。 　　有人在……他的嗅觉灵敏——是那个地狱无常的气息。他回来了？ 　　L一动不动，他能够感觉到，那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赶来越炙热…… 　　那无常看上去就是个禁欲系，也很少与自己交流……现在倒是表现出来了…… 　　他想要干什么？…… 　　L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心里在骂“伪君子”…… 　　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脑袋：“别装了，起来吧。” 　　被发现了…… 　　L顿时有些讪讪的。 　　他睁开眼坐直身子，对上重茄的目光：“还以为你终于不装了呢。” 　　重茄看着他，道：“你叫白清欢。” 　　L愣了下：“什么？” 　　“你的原名叫白清欢。你忘了的那段记忆。” 　　L靠在沙发上：“我凭什么相信你？” 　　“五年前，你魂魄分离，四分五裂，”重茄自顾自继续说：“这也就是造成你魂魄不稳，必须依赖吸食精气来稳固的原因。除此之外，忘记过往也是一个副作用。”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现在的我只是其中一个魂魄吧？” 　　重茄点头：“所以，如果要复话，就必须先魂魄合体。” 　　L低下头思索半晌，才道：“所以，我的其他魂魄在哪里？” 　　“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个。” 　　L眼睛一亮：“在哪儿？” 　　———————————————分割——————————————— 　　两个分裂魂魄的会面…… 　　清欢原来还是睡意朦胧的，但是一看到站在对面的人，倏地睁大了眼晴一一白衬衫黑皮裤，长发……确定不是镜子里的自己，他才扭头去拉钟黎的手：“黎儿，他、他——” 　　钟黎拍拍他的手：“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也是你的魂魄。” 　　清欢走过去，绕着L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道：“你好……” 　　L挑了挑眉，对重茄说：“他怎么看起来有点蠢？” 　　清欢听了不乐意了：“你说谁蠢？” 　　“说你啊。”L斜睨着他：“明明是一张脸，怎么你就看着不聪明呢？” 　　“我不聪明……”清欢怒了，他咬咬牙，转身对钟黎说：“黎儿你听到了吗？他骂我……” 　　L抱着手臂一脸嫌弃。 　　钟黎安抚清欢：“欢，怎么和自己生气了？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为了复活，你们要合体……” 　　清欢一听马上道：“不要，我不要和他合体！” 　　“我也不要！”L紧接着说：“感觉和笨蛋合体也会变笨蛋啊。”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重茄轻咳了声，开口道：“你们只是因为魂魄分裂所以性格有差异，只要合体了就没问题了。” 　　“如果知道要合体的对象是这样的话……”L上下扫了一遍清欢：“我拒绝。” 　　清欢没好气：“呵呵，你以为我乐意啊？” 　　“欢……” 　　“清欢……”重茄提醒L。 　　L一甩头：“别叫我这个名字，我可不想和笨蛋一个名字。” 　　“喂——” 　　“……” 　　“……” 　　理所当然，今天的会面……十分的不愉快。两个明明是来自一体的魂魄却相看两相厌。 　　钟黎扶额，道：“好吧，今天也晚了，不如，在我这里住一宿，明天再说如何？” 　　重茄看了看L，才轻叹口气，点头：“就这样吧。” 　　…… 　　半夜三更。 　　清欢从床上来起来，然后轻手轻脚的，穿过了房门，一路飘上了屋顶。 　　那里，一道修长纤瘦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了。 　　清欢飘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喂，你找我干什么？” 　　L收回赏月的视线，转头看他：“啧，还不算太蠢嘛。” 　　“你聪明，”清欢嘲讽道：“还不是受制于人。” 　　L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那也是为了复活。” 　　“先声明啊，合体这件事我要再考虑考虑。” 　　“你不想合体……”L冷眼看他：“难道是舍不得和那只麒麟单独相处的日子？” 　　清欢一愣，马上反驳：“谁说的？我只是……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L冷笑：“你要知道的是，无论是我这边的无常大人，还是你那边的那只麒麟，可都是希望我们合体，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最在乎的那个人才会复活。” 　　清欢撇嘴：“我当然知道……” 　　L撑着下巴看清欢：“你说，我们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明明性格完全不同……” 　　“我怎么知道？也许哈体了就一样了呗。”清欢顿了下，问L：“那个无常，有没有和你说过，以前的白清欢是什么样的人？” 　　“他？跟锯了嘴巴的葫芦一样，跟我就没几句话。”L冷笑：“我看，他不是很喜欢我……所以巴不得快点合体，变成原来他喜欢的那个人。” 　　“你在不高兴什么？”清欢问道。 　　L皱眉：“我哪里有不高兴？” 　　“就你刚才的语气啊……”清欢盯着他：“就是很酸的语气……你喜欢那个无常啊？” 　　“怎么可能……”L又说：“只是难得有男人对我那么冷淡的，我觉得新鲜而已。” 　　“哦……”意味深长。 　　L眯起眼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扮猪吃老虎的意思？” 　　清欢举高双手，一脸无辜：“有吗？我一直这样的啊。” 　　L又盯了他良久，说：“说正经的，我们什么时候合体？” 　　清欢的表情也严肃起来：“那我也和你说正经的，其实我……见过另一个魂魄。” 　　“嗯？”L诧异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就前天，黎儿不在的时候，是他找上门来的，他……能够感应到我们的存在。” 　　L沉默了下：“也就是说，他可能也会找到我。” 　　“应该是的。”清欢道：“他想要跟我合体。” 　　“你答应了？” 　　“我说我考虑考虑啊。”清欢回答：“不过，我感觉他的灵力很强，应该比你还要强。” 　　L又问：“这件事你告诉那只麒麟了吗？” 　　清欢摇头：“我也不是什么事都和他说的。” 　　“还不算太蠢。” 　　清欢冷哼：“第二次了，别再让我听到这句话。” 　　“行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不要合体，要不要复活？” 　　“当然要。”清欢点着下巴：“只是，我不想被合体。” 　　“什么意思？” 　　“意思是，”清欢望着他：“你们都太强了，至少比我强，和你们合体，感觉吃亏的是我啊。我……要找个比我弱的，由我来主导……” 　　L嘴角抽了抽：“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其实我们是一个魂魄分裂出来的，没错吧？”就算最后合体，也是合体成为一个人啊…… 　　清欢眼晴发亮：“强者肯定凌驾于弱者，这个不是真理吗？” 第292章 吞并 　　“不合体？！”钟黎拔高了音量。 　　清欢抬高了下巴，道：“我和那谁说好了，我们暂时不合体，只是暂时……” 　　重茄望着L：“你们达成什么协议了？” 　　“我倒是无所谓，”L斜眼看清欢： 　　“是他，他说要吞噬弱者来着……你可别想我被他吞。” “这是合体，你们本来就是一体的。”钟黎提醒道。 　　“我知道，”清欢说：“可是黎儿你看，他明显比我强对吧，和他合体就等于我被吞了。”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要找一个比你弱的？” 　　“嗯，我知道有一个。”清欢很兴奋。 　　“你知道？”钟黎眯起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清欢有些心虚：“偶然嘛……我偶然知道的……” 　　重茄比较冷静：“那那个魂魄现在在哪里？” 　　“在……”清欢想了想：“好像是一个叫……叫季知秋的那个人那里……” 　　“季知秋……倒是忘记他了……”钟黎看向重茄：“他还没死啊？” 　　重茄默了下，道：“当年他的身体被占用，后来那恶魔为了救他的爱人，才还回了他的身体。” 　　钟黎冷笑：“别给我装傻。我是说后来，他不是掉下悬崖了吗？怎么可能活下来？” 　　重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清欢不想他死。” 　　钟黎咬牙：“你真是疯了。你明知道，季知秋对欢的野心，也知道他活着就是威胁，居然还会救他？” 　　“如果清欢那样求你，”重茄冷眼看他：“你会无动于衷？” 　　钟黎噎了下，确实——他是不可能拒绝清欢的——“那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用一只野鬼的魂魄代替了。”钟黎轻描淡写。 　　“所以，他现在……”钟黎看着重茄：“是不死之身？” 　　重茄轻轻点头。 　　清欢听着莫名其妙，明明是自己的名字，可是说着却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抓着钟黎的袖子：“黎儿，你们说什么啊？那个季知秋又是什么人？”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括，”L点着下巴：“季知秋应该也是白清欢的爱慕者……之一。” 　　——————————————————分割—————————————————— 　　“疼吗？” 　　清欢轻抚着季知秋身上的伤痕，这些伤痕大大小小，有刮伤的、割伤的、刺伤的，而且都像是同一时间受的伤。 　　季知秋揽住他： 　　“这些伤都过去很久了，早就不疼了。” 　　“怎么受的伤？”清欢又问。 　　季知秋眼神暗了下：“那个时候，从悬崖上掉了下去，就是那时候受伤的。” 　　清欢瞪大了双眼：“悬崖？！怎么会从悬崖上掉下来？” 　　“那个时候…… 　　因为一些事所以就不小心掉下去了。”季知秋道：“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季知秋还是有些事情瞒着自己。清欢心里明白，可是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轻点头：“嗯。” 　　这个时候，季知秋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了—— 　　“喂？” 　　“……” 　　“姑姑？什么事？”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 　　“嗯，拜拜。” 　　清欢见季知秋脸色变了，疑惑道：“怎么了？” 　　“我爷爷生病住院了，我要过去看看。” 　　“啊？”清欢皱眉：“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我不放心你出去，你就安心待在家里吧，等我回来。” 　　“……好。” 　　季知秋换好衣服就出门了，清欢进浴室洗漱，洗漱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他以为季知秋返回来了，忙从浴室里跑出来：“你回……” 　　下面的话硬生生止住了。 　　有个人坐在他的床上，那个人穿着橘色的夹克衫和牛仔裤，手撑在床上正笑着看着自己——清欢看到他那像是自己照镜子一般的脸，心一惊，下意识地反应就是想要逃，他一转过身，没想到后面还沾着一个“人”——白衬衫黑皮裤，明明一样的脸，眉眼间却有一种诱惑的感觉。 　　两个——两个一样的…… 　　“hello。”白衬衫笑着和自己打招呼。 　　“你想跑哪里去啊？”夹克衫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刚好把清欢夹在了中间。 　　“你们是……” 　　“不要说你不知道我们是谁。”白衬衫勾起他的下巴，笑道。 　　“我们都找上门来了，你肯定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夹克衫勾住清欢的肩膀。 　　“我……”清欢咬了咬唇：“我说过了，再给我十天……不，再给我几天时间……” 　　“和你做承诺的又不是我们。”夹克衫道：“其实我们迟早是要合体的，又不差这几天。” 　　“你这么不想和我们合体……”白衬衫贴到他耳边，轻声道：“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季知秋，舍不得离开了？” 　　“我……”他垂下了眼睑。 　　夹克衫看着白衬衫： 　　“哎，你说这怎么搞得我们跟坏人一样……难道合体不是我们共同目标吗？” 　　白衬衫很是无辜，“哦，这要来吞并人家的是你，一开始我只说要和你合体来着。” 　　“……”夹克衫撇嘴，对清欢说：“呐，你要怪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是肯定要合体来着，大不了你有什么心愿未了的，之后我帮你实现好了。” 　　清欢看着夹克衫，抿了抿唇，才说：“我想要……” 　　“……” 　　此时，在外面的钟黎和重茄两“人”—— 　　“你真的放心他们两个在里面？”钟黎问道。 　　“他们两个，一个小聪明，一个心机深，不过，再怎样，都知道轻重。” 　　“不知道……”钟黎望向远方，目光深邃：“合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 　　————————————————分割———————————————— 　　清欢慢慢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通畅的感觉真好。 　　“喂喂，怎么样？感觉怎么样了？”L蹲在他身旁，很是期待地看着他。 　　“我……”他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挺好的……” 　　“什么叫挺好的啊？”L上下又打量了他一遍：“你已经合并了一个魂魄，你现在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清欢一脸莫名：“我感觉……挺好的啊……” 　　L抓过他的手，试了试，眉头拧了起来：“不对啊……怎么灵力没有增强多少啊……你吞并的这个……就这么没用的吗？” 　　清欢从他的手里抽回，“我也不晓得，反正已经吞并了，至少我没感觉哪里不好啊。” 　　L挑眉：“我以为你会不高兴……不是你说想要吞并然后变强吗？” 　　“啊？”清欢想了想说：“那确实没有变强办法啊。” 　　L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哎，你没事吧？” 　　“没事啊。”清欢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L叹口气，双手枕在脑后：“好吧好吧，完事了，回去喽。” 　　清欢跟在他身后，在要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这个房间，视线停驻了三秒左右，才收回来跟着L离开了。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很多面的复合体，有强势的一面，也有弱势的一面，然后主导你性格的并不都是强势的那一面，而是要看哪一面占据比较多的位置。所谓的强弱，也不仅仅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293章 果决 　　清欢其实是有些不安的，尽管古月华也在身边，可是这个陌生的环境，而且未来还有很多的未知，所以他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就保持沉默。直到那扇门被推开—— 　　清欢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一大一小，小的那个背着书包，穿着制服，而大的那个穿着复古的白色长衫，而他的脸……却是和自己一样的。 　　清欢猛地站起身来，有点难以置信。 　　“爸爸！”那个小孩惊呼了一声，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又惊奇地看向身边的那个人。 　　爸爸……是叫自己吗？ 　　穿长衫的男人只是惊讶了下，然后恢复了淡定的表情，他牵着那小孩的手走进来，然后看着自己说：“你来这里，倒是省了我的事。” 　　“我……你……”清欢有些结巴。 　　“我就是你，我们本来是一体的，只是分裂的其中两个而已。”清欢说：“看来你不知道的事还不少。” 　　清欢看了眼古月华，古月华点头道：“没错，你们是一体的。” 　　“那我们……” 　　“你来这里，难道不是和我合体的吗？”长衫男人说：“我们只有合体，尽快魂魄完整才可以复活。” 　　“合体……”清欢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那小孩拉着那长衫男人的手，一脸天真地问—— 　　“爸爸，合体了，还是爸爸吗？” 　　长衫男人淡淡道：“只有合体了，最后的那个才是你真正的爸爸。” 　　“……哦。”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走上前去拉住请欢的手，轻轻喊了声：“爸爸。” 　　清欢一时间反应不及，就听到那个叫龙肇的男人说：“他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孩子，小名叫啾啾，是我和你的孩子。”最后那句话说得无比清晰，简直就是有意的挑衅，而挑衅的对象不言而喻—— 　　古月华面不改色，然而眼底却是没有丝毫温度的。 　　那个长衫男人低声嗤笑：“幼稚。” 　　龙肇上前来，动作无比自然地环抱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什么，那长衫男人瞪了他一眼。 　　清欢看到他们的互动，明明那两个人的互动，可是他知道了这个长书衫男人其实就是自己，所以其实就像是看到自己被那个人抱住——清欢马上低下了头，对上小孩天真无邪的目光，心下一软，弯下腰去，与他平视：“你叫… 　　…啾啾是吗？” 　　“嗯嗯，我叫啾啾，爸爸。”啾啾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是同一张脸，可是这个人身上却自带柔和的气质，很温暖——和那个时候自己穿越回过去看到的那个人好像…… 　　清欢摸摸他头上的软毛，轻声道：“对不起……我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不记得你了……” 　　“没关系的。”啾啾眼晴发亮：“只要爸爸以后和我在一起，记得我就好了。” 　　龙肇看着啾啾，眼底闪过赞赏——果然，这小鬼关健时刻还是有点用处的。 　　“啾啾是吗？”古月华也跟着清欢蹲下身，看着啾咏，笑眯眯的：“真乖……这么可爱，和你那个爸爸可一点都不像哦。”古月华口中的“那个爸爸”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啾啾看着古月华，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叔叔是笑着的，而且看起来好像不坏，可是啾啾本能地觉得危险——他后退了一步，在古月华伸手摸他头的时候避开了。 　　龙肇见状哈哈大笑，对古月华说：“不好意思啊，狐王，我这儿子啊，认生，对外人……只对自己人亲近。” 　　这括说的，这屋子里的“人”，也就古月华是外人了。 　　古月华仍然维特着脸上堪称完美的笑容，拉着清欢起身，笑道：“别人我自然不管，不过清欢是我的狐后，我狐后的孩子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了。” 　　“狐后？”那个长衫男人发出疑惑的声音，他看着古月华：“你说白清欢……是你的狐后？” 　　古月华望着他的时候，眼光是温柔的：“清欢，你忘记了，我们是结过契的伴侣。” 　　一旁的龙肇很是不悄地说：“连蒙带骗，只能说清欢当初太天真，太相信你了。” 　　“怎比得上龙君？直格使计骗了清欢弄了个孩子出来……” 　　那个长衫男人看向龙肇，冷笑道：“真是精彩啊……” 　　龙肇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正要赔笑，却见他拉着啾啾往外走，边是走边说：“我看你们要吵就在里面吵个明白。” 　　清欢看着他们出去，愣了下，然后说了声“我出去看看”就跟着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龙肇和古月华两个，面面相觑。 　　清欢追着出去，就看到门外的走廊上，那个长衫男人和啾啾站在那里望着自己，明显是在等自己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会跟出来。”长衫男人说。 　　清欢抿了抿唇：“我想……” 　　“先去我的房间吧。” 　　“好。” 　　很快，他们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爸爸，我也可以旁听吗？”啾啾一脸兴奋的样子，拉着那长衫男人的手。 　　“我说过了，你是大人了，是男子汉，有些事，也是应该知道的了。”长衫男人一本正经地说。 　　“嗯嗯。”啾啾用力点头，严肃着小脸说：“啾啾是大人了，可以帮爸爸忙了。” 　　清欢在一旁看着，“噗嗤”笑出声，似乎被逗乐了。 　　长衫男人和啾啾同时看向他，清欢脸一红，憋住了笑。 　　长衫男人把啾啾推向他：“你很喜欢他，是吗？你脾气好，啾啾应该更喜欢你这样的。” 　　在清欢怀里的啾啾马上道：“我都喜欢，只要是爸爸，我都喜欢。” 　　“越来越会说好话了。”长衫男人敲了下啾啾的脑袋。 　　啾啾抱着自己的脑袋，笑得苹果脸都红了。 　　清欢摸摸他的头——他能确定，这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因为那种感觉很渴温暖。 　　“好了，说正经事。”长衫男人望着清欢，道：“你知道合体是怎么一回事吗？” 　　清欢摇头——他刚刚才知道合体这件事。 　　“今合，就比如说，我和你，我们两个魂魄变成一个魂魄了，也就是说，存在于世的只有一个魂魄了，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你懂了吗？” 　　清欢沉默了会儿，才点头：“我明白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有什么要求吗？”长衫男人问道。 　　清欢摇头：“没有啊。” 　　“你不怕吗？” 　　“怕什么？”清欢很是疑惑。 　　长衫男人顿了下，说：“好，其实我在你之前，还遇到过另外的魂魄。” 　　“另外的？还有很多吗？” 　　“是，还有其他的魂魄存在。我遇到的那两个，当我提出要合体的时候，他们都因为舍不得身边的那个人，害怕跟我合体以后自己会消失这个世界上，所以都没有马上答应我合体的请求。”长衫男人望着他：“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清欢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觉得，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有其它的顾忌？” 　　“你没有吗？那个狐王？”清欢提醒他。 　　“古月华……”清欢垂下眼睑：“我确实……喜欢他……然而，我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是原来那个完整的白清欢，而我只是一个魂魄碎片……不管怎么样，合体都是势在必行，因为我也很想要复活，复活了以后，古月华就会高兴了吧……” 　　长衫男人点头：“你算是……想得明白的……我这段日子，一直在寻找其他魂魄的存在……我想要尽快合体，恢复肉身……只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很顺利。” 　　“什么意思？” 　　于是，长衫男人就把在季知秋和钟黎那里遇到的那两个魂魄的事情和清欢说了一遍，又说：“……另外，我也感应到了还有一个魂魄也出现在了这个城市里，灵力稍微强一点，还有一个魂魄据我所知的消息，不知为何去了伦敦……” 　　“四个……加上你和我，那就是六个，一共六个魂魄吗？” 　　“我也不确定，只是现下出现的就是这六个。”长衫男人说：“只有全部合体，才有希望恢复肉身。” 　　“我明白了。”清欢向他伸出手：“那，事不宜迟，我们合体吧。” 　　“现在？”长衫男人也很意外。 　　“是。”清欢微笑道：“我深知，这种事不能拖。毕竟夜长梦多，况且，我怕……时间一长，我自己的心意也会变。” 　　长衫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他看似柔弱，却意外的，是个坚定果决的性子。 第294章 所谓合体 　　“你说，这是不是冤孽？想要的得不到……一直推开的却纠缠不清……” 　　“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呵呵，你以为自己多高贵？多干净？你犯了淫乱之罪，坏了修为，清醒以后把自己的那个徒弟流放了，还自堕地狱……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洗涤罪孽了吗？岂知你每轮回一次都要为你当初的过错付出代价……越想要摆脱却陷得越深……真是报应啊……” “你住嘴……” 　　“恼羞成怒了吗……你还是没变……如果我注定要灰飞烟灭，那我也要让你万劫不复……” 　　“……” 　　“……” 　　清欢慢慢睁开眼晴——刚才的那两道声音消失不见了，他听到了小孩的轻呼声—— 　　“爸爸！爸爸！” 　　清欢看着小孩的苹果脸，才慢慢吐出两个宇：“啾啾……” 　　啾啾抱住清欢，高兴她说：“爸爸，你还记得我，我好怕你醒来以后又不认得我了呢。” 　　清欢坐起身，摸摸他头上的软毛，轻声道：“傻瓜……” 　　啾啾盯着清欢看，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不同来——“爸爸，你…… 　　还好吗？” 　　清欢扯了扯嘴角：“你觉得呢？” 　　啾啾睁大了眼晴：“爸爸，你笑了？！” 　　清欢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笑了……” 　　“爸爸，我好像从来没见你笑过……”啾啾觉得很神奇。 　　“是吗？”清欢下了东，走到阳台前，打开窗户，看着外面洒了一地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清爽的感觉……他好像真的感受到了生的气息。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爸爸，我去开门。”啾啾哒哒哒地跑去开门了。 　　清欢转过身，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个“人”——龙肇和古月华。 　　龙肇先走进来，古月华跟在后面，他进来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这个房间里只有了清欢和啾啾两个。 　　“你们……合体了？” 　　“嗯。” 　　“我还以为，不会这么顺利呢。”龙肇笑着上前，抱住清欢：“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得很。”清欢轻轻推开他，然后看向古月华，道：“我们是合二为一，而不是你死我亡。” 　　古月华望着清欢，以外表来看，他是一直在龙肇这里的那个清欢，即使是说话语气，也显得有些冷淡，他想要从他的眼中寻找那个跟着自己从无境之国回来的清欢的影子…… 　　他们四目相对，目光交叠，明明只是几米的距离，然而那视线却像是越过了百年、千年。 　　龙肇很不喜欢他们这种眼神交流，那种感觉，好像自己是被排除在外的。 　　他挡在了他们中间，阻隔了目光的交汇—— 　　清欢抬头看他，有些莫名其妙。 　　“宝贝，我不喜欢你看别的男人。”龙肇抬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那一吻，在古月华眼中，是刺眼无比。 　　啾啾捂住自己的眼睛，纯洁地表示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清欢非常不解风情地拍开他的手，转头对啾啾说：“走，啾啾，跟爸爸下去吃东西。” 　　啾啾偷瞄了眼自己的另一个父亲，然后迅速地蹭过去拉住了清欢的手，跟着清欢走出了房间。 　　在那父子两离开之后，古月华突然哈哈笑了，“看来，清欢对你的感情还远远比不上那小鬼头。” 　　龙肇扫了他一眼，道：“好歹，我们还有一个儿子。未来的路，还长，不是吗？” 　　“没错，”古月华挑衅地看着他：“未来的路还长。”一个儿子而已，又不是只有龙会有龙子。 　　龙肇眯起了眼晴。 　　————————————分割———————————— 　　L趴在桌子上，看着躺在藤椅上，衔着根草仰头看天的清欢。 　　“你在想什么？”L问。 　　“我在想……”清欢看向他：“你知不知道合体的一刹那，我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些画面……” 　　“什么画面？”L抬起了头，很感兴趣的样子。 　　“在悬崖边，我和他在一起，然后……我把他推下去了……”清欢漂亮的眼眸有些空洞，仿佛还沉浸在那情景之中。 　　“他？他是谁？”L又问。 　　“是……季知秋。”清欢吐掉了街着的那根草，看向L：“我把季知秋推下悬崖了……那个瞬间，我觉得，都不像我了……特别可怕……” 　　“为什么你要把季知秋推下悬崖？” 　　“我不知道……”清欢望着L，眼神真挚：“我觉得，那是我们以前的记忆……” 　　“以前的记忆？” 　　“我把他往下推的时候，我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了，然后马上拉住了他的手……”想到那个画面，清欢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们就那样僵持了好久……可是……他还是掉下去了……” 　　“可是不可能啊，”L道：“季知秋还活得好好的啊，如果被推下悬崖，怎么可能……” 　　清欢抿了抿唇：“然后，另一个人出现了……” 　　“谁？” 　　“就是重茄。”清欢说：“重茄出现的时候……我就醒过来了……就看见你了。” 　　“重茄？”L想了想，突然眼晴一亮：“啊……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重茄和钟黎两个说的话，我们那个时候听得稀里糊涂的，可是现在不就对上了吗？是你……不，应该说，季知秋掉下悬崖，本来应该死了的，可是因为白清欢的请求，重茄把季知秋的魂魄对调，然后他活过来了，变成了活死人。” 　　清欢点头：“对啊，我怎么忘了呢……重茄和黎儿是说过这件事……所以季知秋没有死……” 　　清欢抬起头来，却见L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已—— 　　“喂……” 　　“怎么了？” 　　“为什么……你能够确定那个人是季知秋呢？我记得，你，应该说我们都没有见过季知秋啊，那天我们过去的时候，李知秋已经走了啊……你为什么知道你记忆里出现的那个人是他……” 　　清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真的知道，合体的意思吗？” 　　“合体不就是……” 　　正在这个时候，远远地传来门铃的声音——这个地方太空阔了，所以门铃的声音几乎是在整个院子里回荡的。 　　L皱眉：“这个时候，会是谁啊？” 　　清欢一个激灵，从藤椅上起身：“我大概知道是谁……” 　　“是谁……哎？你去哪儿？等等我！” 　　L跟上清欢，两个魂魄飘飘荡荡到了那大门前——比宅子里的佣人还要快。 　　L有样学样，和清欢一起穿过了那道铁门，然后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那个人。 　　他身形高大健壮，尽管只是穿着简单的夹克衫和牛仔裤，可是却仍旧有种器宇轩昂的感觉。 　　他是…… 　　L还在思索，就听到清欢脱口而出：“季知秋！”语气里的雀跃不容掩饰。 　　L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季知秋啊。 　　不过看清欢的神情，与季知秋分明是十分熟稔了，而且，是那种很自然的亲近——如果把季知秋换成钟黎的话，也毫无违和感。见惯了清欢和钟黎的相处态度，L当然看得分明……然而…… 　　眼前的这个，是自己比较熟悉的那个清欢吗？ 　　L想起了刚才清欢问自己的话：你真的知道，合体的意思吗？ 　　合体的意思……不就是魂魄合二为一……就像清欢原来说的，把另一个魂魄吞噬掉……不，不对，魂魄的结合根本就没有吞噬一说，两个魂魄合体了，那么他们的记忆，他们的一切，都融为一体了…… 第295章 小莲 　　季知秋看到两个一样的清欢时，愣了下，继而明白了——不过很明显，一个对自己比较热情，另一个却很陌生，不过即便是前者明显也和以前被自己带回来的清欢不一样了。 　　“季知秋，你怎么会找来这里？”清欢问。 　　“是有人告诉我的。”至于那个人是谁，季知秋并没有说出来。 　　“那你来……”清欢又问：“是来找我的吗？” 　　“本来是找你，不过……”季知秋看了眼L，才说：“现在，我想我必须和钟黎谈一谈。” 　　“你要找黎儿？”清欢皱皱眉：“黎儿在是在，不过，你和黎儿他们见面的时候，你们可不要吵起来，不然你要吃亏的，毕竟你只是个凡人。” 　　L在一旁听着清欢的话，就觉得百般别扭——这样关心的语气，真的和原来太不一样了——他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他们？”季知秋抓到的重点是这个：“还有谁？” 　　“还有重茄。”回话的是L。 　　“原来……他也在。”季知秋的眉头皱了下。 　　“嗯嗯。”清欢点头：“黎儿和重茄两个都在。所以你才要小心点啊……” 　　“清欢！” 　　说曹操，曹操到。 　　他们一转身，就看到了同时出现的钟黎和重茄两个。 　　“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季少爷光临寒舍啊。”钟黎抱着双臂，明明是客套的话，表情却始终带着嘲讽。 　　“黎儿，”清欢对钟黎说：“季知秋说是有话要同你说。” 　　钟黎看到清欢对季知秋熟稔的态度，很是不爽，还想要刺季知秋几句，就听旁边的重茄说：“有什么话，不如进去说吧。” 　　钟黎看了重茄一眼——他倒不是真的和重茄化敌为友了，只是目前的形式他们继续斗下去也是两败俱伤，而且事关清欢，他不得不妥协。 　　钟黎撇嘴，对清欢说：“清欢，过来。” 　　清欢看了眼季知秋，才转身往钟黎那里过去，钟黎抓住了他的手，直将拉着清欢往里面走。 　　L看到季知秋明显阴沉的脸，道：“哎，你的那个清欢呢，已经和钟黎的那个清欢合体了，所以啊，他问时对你们两个都有感情。” 　　季知秋望着清欢，目光认真：“那你呢？” 　　“我？”L愣了下，回答：“我还是自由身……看你们现在的情况，我看我要好好考虑要不要合体的问题……” 　　“这可由不得你。”说话的是一旁的重茄。 　　L冷笑：“难道你还能逼我合体不成？我不愿意的事……要么你狠得下心来，对我用强啊？” 　　“我不会对你用强。”重茄看向季知秋：“跟我进来吧。” 　　季知秋看着L：“你……” 　　L斜了他一眼，眉一挑：“你管得着我吗？” 　　重茄叹口气，对L说：“那我们先进去，你待会儿进来也行。” 　　L看着重茄和季知秋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他留在原地，感觉无比的烦躁。 　　他承认，重茄对自己的态庆让他很在意——他知道重茄很想要他们合体，很想要白清欢复生，可是几乎是抱着作对的心理，重茄越是想要怎样，他就越是不想要那样……每次看到他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脸，那望着自己看上去很冷淡，实际上像是压抑着什么的眼神，他心里就很不舒服……他想要的都是那一个人，最在乎的也是那一个人…… 　　L离开了钟黎的宅子——他倒不是想要真的离开，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当然，如果能因此让重茄慌乱紧张……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L能去哪里呢？离开了重茄，其实这个城市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尽管重茄说，这是他以前在的地方，可是他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L晃晃荡荡，他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地方，而他现在脚下的又是哪里—— 　　反正他目前的形态，一般人根本看不见他，而因为身上灵力的关系，寻常的孤魂野鬼也不敢靠近他。 　　不知不觉，L停在了一个大门口，他看着上面的字—— 　　“湖畔小区……” 　　L停顿了一会儿，才要转身离开，就听到了带着颤音的喊声—— 　　“主人！” 　　主人？！叫……谁呢？ 　　L抬头一看，就看到穿着绿色毛衣年纪十六七的少年，他瞪圆着眼睛，难以置信又激动兴奋不已，他手里的超市袋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滚出来了他也没管，跑过来，直接就抱住了自己一一一“主人！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呜呜……主人……我好想你……呜呜……” 　　哭了？ 　　L听到少年的哭声，有点慌了，动作稍显笨拙地拍拍他的背，说：“喂… 　　…你别哭啊……哭什么啊……我都不认识你……” 　　“主人……你不认识我了？……呜呜……我是小莲啊……”少年抬起头，白嫩的脸上满是泪水，真是……我见犹怜。 　　“小莲？”好……娘娘腔的名字啊。 　　小莲又看了看L，才说：“主人……呜呜……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呜呜……” 　　十分钟以后，L才跟着情绪控制住了的小莲来到了他家……哦，据说是原来自已的家。 　　“这里就是我家？”L进门打量了下，还挺大的——想不到自已以前也是个有钱人。 　　“是啊。”小莲忙把拖鞋给L：“主人……对不起啊……小莲都还没有收拾好……小莲和白子前两天才从栖霞山回来，打扫得还不够干净……对不起… 　　…主人……” 　　“白子？栖霞山？”L没明白。 　　“白子……”小莲道：“主人你也忘记白子了吗？白子就是……”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白色的庞大身躯从二楼的楼梯栏杆上直接就滑了下来——L定晴一看，原来是一条白色大蟒蛇——这么大的蟒蛇居然出现在城市的居民房里……那白蛇直接就滑到了L的面前，L原来还有些警戒，然而那白蛇却是把脑袋伸过来，亲昵地蹭他……这是…… 　　“主人，这就是白子啊。”小莲提醒道：“白子跟在主人的身边比我都要久了……” 　　“白子……”L试着摸了摸那白蛇的脑袋：“原来，你就是白子啊……” 　　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意外的合适啊。 　　“白子，主人忘记以前的事了，”小莲对白蛇说：“所以我们要帮主人想起以前的事才行啊。” 　　白蛇转过去看了看小莲，然后点了点头。 　　“它……是妖精吗？”L问小莲：“会幻化成人形吗？” 　　小莲抿了抿唇，说：“白子是妖不错……可是它，不能幻化成人形啊。” 　　“不能幻化成人形的妖……”L又摸了摸它的脑袋：“真是奇特。” 　　“主人，你累了吧？快坐下来，这些沙发已经干净了哦。”小莲又要往厨房里跑：“主人，我去烧水，给你泡你爱喝的红茶……” 　　“哎，等等。”L阻止他：“你过来坐下，我们先……好好聊聊。” 　　“啊？”小莲一脸天真：“哦，好。” 　　于是，一蛇一魂一妖就围坐在了沙发上——真是神奇的画面。 　　L看着小莲：“你是不是对我以前的事知道得很清楚？” 　　小莲想了想，回答：“有些事知道……可是有些事主人也不会告诉我。” 　　“没关系，拣你知道的说。” 　　“那……说什么？” 　　“就说……”L道：“就说，我以前有几个情人？” 　　“情人？” 　　“就是……我以前有多少个追求者……或者，关系密切的人……” 第296章 追求者 　　“……我以前有多少个追求者……或者，关系密切的人……” 　　小莲掰着手指头在算：“有小主人……” 　　“小主人是谁？” 　　“小主人现在的名字叫钟黎。” 　　“原来是钟黎……你为什么叫钟黎小主人啊？”L问道。 　　“小主人是主人养大的哦，那个时候小主人和主人一直住在栖霞山上，后来……小主人离开了栖霞山，过去了好多年，主人才和小主人再遇到的。” 　　“你是说……钟黎是我养大的？”L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钟黎算是……他的养子？ 　　“是啊，在我还不能化为人形的时候，小主人也都有照顾我的。” 　　L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好，那除了钟黎之外的人呢？” 　　“还有古先生……” 　　“古先生又是谁？” 　　“古先生叫古月华，是很厉害的人……哦，不是，古先生不是人，他的身份其实是狐王峨。” 　　“狐王？狐族的王？” 　　“恩恩。”小莲直点头：“主人你和古先生认识就是在这里，古先生就住在离我们家不远的58号……对了，古先生做的甜点特别特别好吃，他还在这个小区外面开了一家甜品店，名字就叫‘RosePle’，以前主人就经常去那里，有时候是为了吃甜品，有时候就是在那里做作业，看书，或者和古先生聊天……” 　　“我和你口中的古先生，关系很好？” 　　“你们以前是挺好的朋友来着……” 　　“后来呢？” 　　“后来，”小莲想了想说：“后来有一段时间，主人一直躲着古先生来着。” 　　“为什么？” 　　“我也不晓得……可是，后来又好了。” 　　“好吧。那再说说其他人。” 　　“还有陈梓然。” 　　“陈梓然……”又是个陌生的名字：“陈梓然是人吗？” 　　“嗯，陈梓然是主人的同学。”小莲说：“陈梓然好像和主人原来认识，可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陈梓然话很少的，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对主人很好。除了陈梓然，还有一个季知秋，季知秋也是主人的同学，季知秋和主人一开始的关系并不好，是后来才好起来的……” 　　L见过季知秋，季知秋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看上去有点阴沉内敛的酷帅男人——“这么说来，里面还有一段有趣的故事……” 　　“嗯，季知秋以前和现在差别很大的。”小莲看着L：“主人以前还说季知秋像个不懂事坏脾气的小孩，他爷爷还说过让主人管教他……” 　　L是无法想象今天见到的那个季知秋以前是什么坏脾气的小孩…… 　　“好吧，那还有别人吗？” 　　“还有一个楼兆楼先生。”小莲继续说：“楼先生家里很有钱的，别人都叫他楼少总。主人是因为帮楼先生驱鬼才认识他的。不过那个时候，主人好像是不怎么喜欢楼先生，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主人对楼先生的态定就发生了变化，有时候不收钱也会帮楼先生做事。” 　　“这么曲折……”L问道：“难道我有什么把柄在他那里？” 　　“怎么可能？”小莲马上反驳：“主人一向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可能有什么把柄？” 　　L见小莲明显对自己有很深的信仰，便笑笑略过了：“还有吗？” 　　“还有一个我见的比较少的龙君。” 　　“龙君？” 　　“嗯，我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有种可怕的威摄力……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是龙神，是白子告诉我才知道的。” 　　“龙神？你是说，我和一个龙神有关系？” 　　“这个龙神啊，我三次看到他，两次都是和主人吵架……”小莲抿了抿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吵架，但是主人就是很难过很生气的样子……有一次还……” 　　“还怎样？” 　　小莲偷偷看了眼L，才说：“还哭了。” 　　“你是说……”L觉得纳罕：“我为了他哭了？” 　　“嗯……主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知道的，主人哭了……”小莲是妖，还是天性敏感的植物化妖，当然对于周围的一切感觉都特别敏锐。 　　L一脑补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嚎啕大哭的画面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当然，当初的情况并不是如此，不过他也不知道）——他摆摆手：“得得，不说这个龙君了，说说别人吧。” 　　“还有还有，有一个人，在我们这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谁？” 　　“他叫M。”小莲缓缓道：“M是主人从英国来的朋或……” 　　“外国人？” 　　“嗯，M也是个很奇怪的‘人’，”小莲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还挺怕他的。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主人能和他成为朋友……” 　　“你怕他做什么？难不成他会吃了你吗？” 　　“那倒不会……但是M身上真的有种让人害怕的气息……就像……就像是……”小莲努力想形容词：“就像是死亡的气息。” 　　“死亡的气息？他是鬼魂？” 　　小莲摇头：“他不是啊，可是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 　　真是复杂——“那M后来没有住这里吗？” 　　“我是听主人和M说什么不游戏的事，后来M居然跑去当明星了……”小莲说：“那个时候，M真的很火，电视上能看到他，出去广告牌上也能看到他……” 　　L吹了声口哨：“哦，神奇的世界。” 　　“M当了明星以后就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见过他，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他有一天又出现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L问。 　　“他看主人的眼神啊……和以前就是不一样，”小莲努力想了想，说：“更像是人类的感觉……” 　　L没有见过这个M，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像是人类的眼神。 　　“好吧，那说完了M，还有其他人呢？” 　　“其他人？”小莲困惑：“其他什么人？” 　　L心里有一个最想问的人，可是小莲却迟迟没有提到这个人—— 　　“你忘记了吗？……他，他叫重茄。” 　　“重茄……”小莲想了想，恍然大悟：“啊……主人，你是说白无常大人吧？” 　　L敲了下他的脑袋：“对，小小年纪，忘性这么大。” 　　小莲捂着自己的脑袋，嘿嘿傻笑：“差点忘记了……白无常大人……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温柔？”L挑眉：“你说他？重茄……温柔？”他明明面对自己都是冷冰冰的模样好不好？ 　　“对啊。”小莲重重点头：“虽然，白无常大人，我没见过几次，可是每次看到他和主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感觉很舒服……我知道他是主人很可靠的朋友，主人有什么事也会找他帮忙……我一直以为，白无常大人会永远是主人的知己的……” 　　“然后呢？” 　　说到这件事，小莲就有些伤心了—— 　　他抱住L的腰：“主人对不起，那个时候……我都没有帮上主人的忙，还成为了主人的累赘……主人魂飞魄散的时候，小莲真的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L黑线：“别用一些奇怪的词汇好不好？会让人误会的……” 　　小莲又哭了：“小莲没有说谎……” 　　“好好。”L无奈：“继续说，说我魂飞魄散以后的事。” 　　“那个时候，为了主人的最后一个魂魄，白无常大人和小主人大打出手……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反正后来是两败俱伤……主人最后的魂魄也不知所踪了……小主人走了，白无常大人也消失了很长时间……我后来再见到白无常大人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变得很阴郁，不爱说话……他那个时候在主人的房间里呆了好久……我去偷听……不，是经过的时候，听到他在空房间里说……说了‘我爱你’三个字……他的声音很沙哑……我都以为他哭了……”小莲把自己偷听的事实及时纠正过来，不过他这小把戏L却没有揭穿，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三个字所吸引—— 　　“你真的听到他这么说的？”即使早就明白这个事实，可是听到别人也这么说，那种心里的震荡仍旧很大——他爱白清欢……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嗯。”小莲扯了扯L的衣袖，说：“主人……白无常大人真的好可怜……其实，其他人也一样……我们大家都好想主人……主人……你现在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好不好？……小莲会乖乖的，相信白子也是的……我们都听主人的话，只要你留在这里，和我们在一起……主人……好不好？” 　　一旁一直闭眼假寐的白子此时也睁开了眼睛，昂着脑袋望着清欢——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他们每一个人，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都很需要白清欢这个人。白清欢是个什么样的人，L现在想不起来，可是，他能够被那么多人喜欢，那么多人爱……真的……好幸运。有种酸涩的嫉妒。 　　重茄，你真的这么爱他……你脸上的笑容，你心底的快乐，是不是只有这个人，才能给你呢？ 　　所以，白清欢复生，就是最好的结局了，是吗？ 　　L从沙发上起身，小莲吓了一跳，他看着清欢要走，忙拉住他：“主人……你要去哪里？主人……你别走……是小莲惹你生气了吗……主人……你别走……”又要哭了。 　　L握住他的手，脸上露出难得温和的笑容：“我已经回来了，就不会走，我现在……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只要这件事做完了，我就可以留下来了。” 　　小莲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泪眼朦胧：“真的吗？” 　　“嗯。”L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嘴角上扬：“真的。我不骗人。” 　　小莲咬唇，才慢慢松开了L的手：“好……我等主人回来。” 　　“……嗯，等我……”L暗自握了握拳：“我会回来。” 第297章 啾啾的感应 　　L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立在那门口的重茄。他仍旧是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却也是一成不变的面无表情。 　　“你跑去哪里了？”重茄看到L，皱起了眉头。 　　L望着他，然后飘到了他的面前，在重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紧紧抱住了他，然后吻了上去—— 　　重茄愣了下，他完全想不到L会这样——如果是平时，L还是和自己横眉竖眼的多，要么冷嘲热讽，他以为……他很厌烦自己…… 　　他想要问清楚，L见重茄想要推开自己，却吻得更深了，这个吻与其说是缠绵，更像是一种宣言。 　　两人分开的时候，重茄看着L，L的眼晴里有着很复杂的东西——那眼神，让他想起了清欢，以前的清欢。 　　“为什么……” 　　重茄心里有很多疑问。 　　“因为我发现……”L擦了擦嘴唇，倒是显得很潇洒：“我还挺喜欢你的。” 　　“你不可能不知道，”重茄抿了抿唇，说：“这种事，并不是谁都可以成为对象的。” 　　“我当然知道。” 　　L嘴角上扬，眼晴发亮：“可是，你不可能拒绝我的，不是吗？” 　　重茄拧眉：“你想起什么了吗？” 　　“我想起什么的话……就不是现在的我了。”L嗤笑：“你很想他吧？” 　　“不要老说他、他、他，”重茄道：“你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我从来没觉得，我就是我。”L看着他：“我说，如果我不愿意合体的话……你会怎么办？” 　　重茄凝视着L：“你要知道，只有合体了，才有可能复活。” 　　“我以前确实想着复活来着，”L拨了拨自己的长发，嘴角上扬：“可是我现在觉得，就这样作为一个魂体也挺好的，挺自由自在的。” 　　重茄叹口气：“这件事……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因为这个关乎……” 　　“我管不了别人，”L道：“你呢？我要是合体了，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重茄顿了下，才开口：“我……” 　　L打断他的话：“我明白了。走吧。” 　　“去哪儿？” 　　“合体啊。”L径自往那里面走去。 　　此时的二楼阳台，有两道身影驻足在那里。 　　“看到了没有？”季知秋淡淡道：“我们没有一个是唯一的。” 　　“你以为，”钟黎冷笑：“我没有早就认识到这个事实吗？” 　　而在外面的走廊上，清欢在那里排徊，他不知道季知秋和钟黎在谈什么，一个人在外面有些无聊又有些担心里面的情况——钟黎倒还好，问题是季知秋，他还是担心季知秋脾气太硬，惹怒钟黎，季知秋会吃亏。不过到现在，他两个还没有出来—— 　　这时候，清欢听到声音，转身一看，刚才还不知所踪的L竟然回来了。 　　“L，你刚才去哪里了？重茄去找你……”清欢也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重茄：“原来你们一起啊。” 　　“跟我来。”L拉住清欢的手。 　　“啊？去哪里？”清欢不明所以。 　　“合体。” 　　“合……” 　　L回头对重茄说：“你不要跟来，我们两个就行了。” 　　重茄皱了下眉，停在了原地。 　　L拉着清欢进了另外的房间，清欢看着第一次表情那么严肃，有些古怪的L，小心翼翼地开口：“L，你们发生了什么……” 　　“想知道？”L斜眼看他。 　　“嗯嗯！”清欢用力点头。 　　“那……等我们合体你就知道了。” 　　清欢：“……” 　　“别废话了，开始吧。” 　　“我……”清欢举手：“我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清欢问道：“你突然地出去，然后一回来就说要哈体…… 　　为什么啊？” 　　“因为，”L靠在床柱上：“我突然发现现在的生话很无聊，想要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的事？” 　　L低下头，用小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如果那个人复活的话……会有很多人开心吧……” 　　清欢呆呆地看着他。 　　——————————————————分割—————————————————— 　　“爸爸，为什么不让父亲和古叔叔一起来啊？”啾啾牵着清欢的手，疑惑道。 　　“他们两个跟着，那就哪里都去不了了。”清欢回答。 　　“哦。”啾啾四处张望：“可是爸爸，这个方向不是去游乐园的啊。”出门之前，不是说了要带他去游乐园玩吗？ 　　“在去游乐园之前，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去医院。”清欢想到了什么，转身低头去看啾啾：“啾啾，会隐身吗？” 　　“啊？”啾啾愣了下，才点头：“哦，会，父亲教过我。” 　　“很好。” 　　于是，隐身的啾啾跟着魂体的清欢一起进了医院，然后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目的地的病房。 　　在护士离开以后，他们进入了病房。 　　啾啾看到了病床上的那个人，转头问清欢：“爸爸，那个……是谁？” 　　“他是……是爸爸的朋友。” 　　清欢站在病床旁，而床上的那个人，就是一直昏迷不醒的楼兆。 　　“那……这个叔叔怎么了？生病了吗？” 　　“不，不是生病，”清欢道：“不过奇怪的是，他也没有受伤，可是却变成了植物人。” 　　“这个我知道。”啾啾抬头，眼睛发亮：“因为他的魂魄不见了啊，只剩下空壳，就变成了植物人。” 　　清欢摸了摸他的头，才说：“确实是这样。而现在的问题是，他的魂魄究竟去了哪里……” 　　“是不是和爸爸一样，魂魄离散了呢？” 　　清欢摇摇头：“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应该只是魂魄迷失了而已。” 　　“那怎么办？”啾啾皱着小脸，很是担忧地说：“找不到叔叔的魂魄，他就会一直昏迷下去……这样叔叔好可怜……” 　　“其实我上次来过这里，那个时候他有奇怪的反应，我以为他要醒过来了，可是结果还是这样。” 　　啾啾望着病床上的人，脸皱得和包子似的——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出“滴滴”的几声—— 　　“啊——爸爸——” 　　啾啾指着床头的机器屏幕：“在动——” 　　那屏幕上的绿色峰线剧烈地上下起伏。 　　“上次我看到的也是这样。”清欢说。 　　啾啾突然上前，他的手摸上了楼兆的脑袋，然后闭上了双眼，他的嘴里喃喃自语：“灯笼……旗子……寺庙……好多人……马……马过来了……” 　　清欢一直盯着啾啾看，仔细听着他的话。 　　“碰——”房门被用力推开了，然后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医生护士急匆匆地进来了——这里的机器是有感应装备的，他们察觉到了异常，当然马上就赶过来——上次也是如此。 　　在他们靠近床的时候，清欢立刻抱住了啾啾，抱着他飘远了。 　　在医院的天台上，清欢才放下啾啾，轻拍小孩还有些懵的脸—— 　　“怎么样？啾啾？没事吧？” 　　啾啾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望着清欢，小声道：“爸爸……” 　　清欢露出浅浅的笑容：“你没事就好。” 　　啾啾扑过去，搂住了清欢的脖子：“爸爸……你笔了……” 　　清欢拍着他的背：“傻瓜，我当然会笑了。” 　　“我最喜欢看你笑了。” 　　“嗯……” 　　“啊。”啾啾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爸爸，刚才我看见了。” 　　“哦？看见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有好多奇怪的人…… 第298章 他来了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清欢疑惑地问：“是怎么个奇怪法？” 　　“就是……”啾啾皱着眉头说：“和我们这里不一样的……有点……有点像是电视里的那种古装电视剧……”啾啾毕竟是小孩子，能够描述的东西有限。 　　清欢默了下，“那你有记得什么特殊的标志吗？” 　　“标志？”啾啾一脸茫然。 　　“你刚才不是说了什么寺庙吗？那寺名叫什么你还记得吗？”清欢拔他说的东西都记下来了。 　　啾啾努力回想，然后才轻轻摇头，他紧张地抓着清欢的手：“对不起……爸爸……我没看到……”他觉得自己好没用，不能帮上爸爸的忙。 　　清欢虽然失望，但是还是微笑着握住啾啾的手：“没事……你已经尽力了，爸爸知道。”至少通过啾啾的描述，他心里有了数，楼兆的魂魄此刻，只怕在一个太遥远的地方。 　　“要不，爸爸我们回去吧，我再感应一次，或许……”啾啾皱着脸，很是焦急。 　　清欢摇头：“算了，下次吧。现在，我们就去……” 　　清欢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站起身，抬头——那里，正好一架飞机飞过去，一路飞过去的白色痕迹在湛蓝的天空上额外明显。 　　“爸爸？”啾啾抓了抓清欢的衣角，不明所以。 　　清欢望着那远去的飞机，喃喃道：“来了……”他感应到了，在那飞机之上，有那个的存在。 　　“什么来了？”啾啾天真地问。 　　清欢低头牵住啾啾的手：“没事。我们走吧，去游乐园。” 　　“哦。”啾啾开开心心地踢着脚，却不知道清欢此时的心理活动。 　　而在十分钟以后的机场，一群人下了飞机，因为阵仗太大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分割—— 　　夜色茫茫。 　　“我想起来了。”他立在河边，一袭白衣，风姿卓绝——那是重茄。 　　“想起什么了？”清欢站在他身旁，奇怪地看着他。 　　“想起那个时候，你还是黑无常，而我只是你身后的一个鬼子。”重茄盯着他，一向温和的脸上，此刻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你……”那一瞬间，清欢的脸上闪过心虚，但是很快恢复正常：“真的都想起来了？” 　　“你教授了我很多东西，然后让我从小小的鬼子变成了无偿，黑白无常……我那时候以为，我们应该是最般配的吧……”重茄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然而，你在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以后就开始刻意避开我，再后来那件事明明是我们两个的渎职，你却一力承担，抗下了所有的罪责……” 　　“我为长，自然由我来承担责任。” 　　“从地宫放逐的时候，你却执意要封存我的记忆……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再也不见的准备？” 　　清欢被重茄盯着，别过了脸：“有些事，何必强求？时过境迁，你已经是独当一面饿白无常，我们像是现在一样，做朋友不是很好嘛？” 　　“我如何甘心？我当初失去了记忆仍旧随着你投胎一世，那现在恢复了记忆，更加不可能放手了。”重茄沉声道。 　　“重茄，你明知道现在的形势，何必再来摲一脚……” 　　“因为是你，”重茄定定地望着他：“所以，就算对方再强大，我也不会轻易放手。” 　　“重茄……” 　　…… 　　清欢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是钟黎的家。 　　他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看似没有变化，然而，合体以后的身体比原来更加有实感。 　　刚才他做的那个梦，不，那不是梦，是一段记忆，确实存在过的记忆。他现在明白了，每一次合体的时候，都会有一部分记忆出现。而刚才他的记忆里，出现的是重茄的画面……那个重茄和现在的这个重茄并不一样，他的眼神中，他的脸上，有很多清晰的情绪。是因为是过去，还是因为面对的是那个人呢？他们之间的对话，包含着太多的信息，而因为太过复杂，他也梳理不清——重茄跟他的关系，看来并不是这么简单…… 　　清欢下了床，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门外除了重茄之外，还有钟黎和季知秋。 　　重茄望着清欢，迟疑地开口：“成功了？” 　　清欢轻轻点头。 　　现在一斤是三个魂魄的结合体，眼前的清欢似乎也更接近原来的那个清欢了。 　　钟黎上前来，揽住清欢的肩膀：“欢，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嗯。”清欢轻轻点头，说：“合体让我的魂魄更稳固了，而且，也能让我想起过去的事情……” 　　“清欢，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季知秋眼睛发亮，问道。 　　“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 　　“那有没有我？你想起我们的事了吗？”钟黎也是迫不及待。 　　“你……”清欢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倒是季知秋和重茄有一点……” 　　“那有没有我？你想起我们的事了吗？”钟黎也是迫不及待。 　　“你……”清欢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倒是季知秋和重茄有一点……” 　　“为什么想起他们，却没有想起我？”钟黎一脸失望，那种孩子要糖吃的表情，也就只有在清欢面前才能表露出来。 　　“不是，可能以后会……”清欢想要解释，却被一旁的季知秋打断—— 　　“想不起你，就只能说明你在清欢的记忆力并不是很重要喽。”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你说什么？”钟黎眯眼。 　　“实话实说。”季知秋并不会因钟黎非人而畏惧他。 　　“你……”清欢感觉季知秋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收紧，开始发烫，就知道他要发火，忙拉住他的手—— 　　“你们别吵了，”清欢轻声道：“我现在的记忆也断断续续的，并不完整……以后就会好的……” 　　在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重茄终于开口了：“你们怎么斗随意，只是，不要耽误清欢复活的事情。” 　　“哼，”钟黎冷哼：“这还用你说，当然清欢的事是第一要紧的事。” 　　季知秋也不再和钟黎作对，这时附和道：“目前，我们最重要的是，找到其他的魂魄，让清欢合体。” 　　“现在已经知道的是，陈梓然带着去英国饿有一个魂魄，至于其他的……” 　　清欢接下重茄的话：“我还见过一个。” 　　“在哪里？”三双眼睛同时射向他，几乎一样的灼热。 　　“在我还只是单一魂体的时候，他来这里找我。”清欢现在也没必要隐瞒了：“他很厉害，能够凭我们的气息找到我们。”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找到他，”季知秋说：“而不是等他来找我们。” 　　“我听他说，他之前在天宫，后来才跟着人下凡的。”清欢道。 　　“天宫？” 　　“下凡？” 　　钟黎、季知秋和重茄几乎同时想到了符合条件的那个家伙—— 　　“龙肇！！！” 　　是的，龙肇。他们怎么会把那个龙神给忘记了呢？那个对他们来说有着极大的威胁的存在，曾经，他对清欢的影响至深，他们有着几世的纠葛，他是唯一一个，在清欢的转世之中，切切实实爱上的对象……当初，他能够在那种情况下，让清欢孕育出他们的子嗣，让他们几个无比嫉妒，而在清欢魂魄离散之际，他们几个挣得天翻地覆，而他却带着清欢最后的魂体离开了——现在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不出现呢？ 　　“龙肇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重茄道。 　　“那又怎样？我可不怕他。”尽管钟黎曾经在龙肇手下吃过亏，但是他没有丝毫畏惧。 　　“龙肇下凡的话，”季知秋缓缓道：“必定是有居所的。只要在这个城市，想要找到这么一个地方……也不难。” 　　清欢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个，这时才发出疑问：“那个……龙肇……是谁？” 第299章 奶茶 　　酸奶蜂蜜冰淇淋、蔓越莓司康、奶油泡芙、法式蜜桃多士、花生松饼、大理石奶酪蛋糕、杏仁多纳图、草莓酥条、白巧克力奶油布丁、果仁布朗尼、马卡龙、欧培拉、波士顿派、香草摩卡慕斯、威风蛋糕…… 　　一张桌子上满满的甜品，如果是别人，可能会有点夸张，但是坐在餐桌旁的人是M和清欢，就再正常不过了。 　　“这些给你，这些是我的……”清欢开始划分自己的“势力范围”。 　　M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我比较喜欢你那边的草莓酥条和欧培拉。” 　　“哦，那我跟你换……”清欢表情无比认真：“换花生松饼和奶油布丁好不好？” 　　M点头，表示赞同：“好。” 　　分割完毕，清欢开始享用美食，“这个奶油布丁真好吃……” 　　M修长的手指拿着一只银色的叉子，他侧过头看着清欢吃得一脸满足，眉毛都弯了的模样，唇角掀了掀：“你那个好像挺好吃的……” 　　“这就是跟你换的啊。”清欢低头看了看布丁：“你喜欢吃这个，可是只有一份哎……”有些为难。 　　“没关系。”M手伸过来，握住清欢拿着勺子的手，舀了一勺布丁，送到自己嘴边，低头一口吞了，舔了舔嘴唇，异常深邃的五官此刻染上了邪魅的色彩：“嗯……确实好吃……” 　　清欢愣愣地看着他的嘴唇，又看看那个勺子——那上面还有自己的口水，他这样，感觉像是…… 　　“咳咳咳……咳咳咳……”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削瘦的身影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了。 　　清欢扭头，看到来人马上站起身，“陈梓然，你下来了……外卖的甜点都到了，有很多，你要不要一起吃？” 　　陈梓然对他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多少带了点温情：“不了，你吃吧。” 　　虽然说了不吃，不过陈梓然还是走过来在清欢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他才刚坐下，管家就端着一碗东西过来放在陈梓然的面前—— 　　“陈现身，今天的药。” 　　“嗯。”陈梓然轻轻点头，然后就端起那碗药，毫不迟疑地一口喝完了。 　　清欢看着他喝完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只是坐在旁边就能闻到那浓重的中药味，他皱了皱眉——换作自己，绝对喝不下，而且陈梓然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就把一整碗都喝完了。 　　看着管家端着空碗离开，清欢把一个精致小巧的马卡龙递给陈梓然：“快吃这个，压压药味。” 　　陈梓然接过去，听话地吃了——虽然他是不喜欢这些甜腻的动戏的。 　　清欢看着他说：“陈梓然，你这个感冒……好久啊……我看你吃了好多药，怎么都没什么用啊……” 　　陈梓然压下喉间的不适感，回道：“我这个感冒……比较严重……” 　　“如果真的很严重的话……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陈梓然回答：“已经看过了，医生给我开了药，一直吃……就会好的。” 　　“真的吗？”清欢并不傻，总觉得陈梓然的病没有那么简单。 　　“人类的身体，会生病，会死亡……”M抚着下巴道：“真是可怜啊。” 　　陈梓然拧了下眉，不过不待他开口，就听到清欢回头去反驳了：“M，你不要这么说话。陈梓然是人类没错，我也是人类啊。” 　　“你不一样。”M说。 　　“我怎么不一样了？”清欢撇嘴：“我比陈梓然还要差，我魂魄不全，连肉身都保不了。” 　　“别的不说，只要有我在，”M说：“我会保护你。” 　　“我才不需要……你保护……”清欢对他扮鬼脸，然后站起身：“我去厨房煮奶茶。” 　　“清欢，咳咳，让别人做好了。”陈梓然说。 　　“不用，我自己去，我想要自己泡。”清欢欢快地往厨房去了。 　　餐桌旁只剩下M和陈梓然两个——其实气氛应该很尴尬，然而；他们一个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一个对别人的事摸不关系，所以完全可以当对方不存在。 　　“这件事，你准备一直瞒下去吗？”M的话，明显是对陈梓然说的。 　　陈梓然扫了他一眼：“我自有打算。” 　　“现在的白先生，很单纯。”M盘子里的冰淇淋已经被搅成了液体：“如果让他伤心的话，可是一件麻烦的事。” 　　陈梓然默不作声。 　　而此时的厨房里—— 　　“白先生，让我来吧。”管家想要帮忙。 　　“不用了，你出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清欢把牛奶倒了进去，头也没抬。 　　“……好的。” 　　大厨房里，只有清欢一个人了。 　　清欢乐得自在，而就在他在观察那水温的时候，突然听到窗户那里传来“扣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他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那窗户之外，那个正站在那里的身影。 　　清欢张大嘴巴，愣了好几秒，才放下手里的工具，走到了窗前，把那窗户打开：“你……是我吗？” 　　站在外面的人一身雪白的长衫，黑发如墨，与他有着一样的五官。 　　他点了点头，然后招手让清欢出去。 　　清欢犹豫了下，才从那窗户出去了——两个只是装扮不一样其余几乎是拷贝出来的身影一起站在隐秘的窗台下面。 　　“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点头：“我循着你的气息来的。” 　　“我……不，我们也在找你，”清欢说：“我们都想要进行魂魄合体，然后就可以复生了。” 　　他再次点头：“我也是来找你合体的。” 　　“那太好了！”清欢拉住他的手：“你快跟我进去，陈梓然和M看到你的话肯定会很开心的！” 　　他却阻止了清欢，用十分冷静的语气说：“不，我只是来和你合体的，至于其他人，我并不在乎。” 　　“啊？”清欢愣愣的：“你的意思是……现在就合体吗？不让陈梓然和M知道吗？可是我想让他们先……” 　　他反问：“你很在乎他们吗？” 　　“我……”清欢顿了下，才点头：“对啊，陈梓然对我很好很好的，至于M，虽然看上去很奇怪的样子，可是他也是好人。” 　　“这样吧。”他说：“你先做一下准备，明天晚上这个时间，我再来找你。” 　　“哦……” 　　“不过，你不能把见过我的事告诉别人。” 　　“为什么？”清欢很奇怪。 　　“这是个秘密。”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只属于我们自己的秘密。” 　　听到秘密，清欢马上点头：“好啊好啊，我不会和别人说的，M和陈梓然都不会。” 　　他的唇角勾了勾，点了下头，然后整个人就消失了。 　　清欢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想：虽然早知道有别的魂魄存在，可是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啊。 　　但是，为什么这件事不能告诉陈梓然和M呢？ 　　虽然有着诸多疑问，但是既然说了是秘密，清欢就会保守秘密。 　　想想——明天就可以合体了啊—— 　　等清欢端着已经煮好的奶茶出去的时候，就看到M面前的甜品竟然已经解决了大半，而陈梓然正低着头在那里翻杂志，两个人各自为政，好像在他们之间，有无形的分割线一般——倒也是互不干扰。 　　“我的奶茶煮好了。”清欢笑得眉眼弯弯：“你们两个都要喝哦。” 　　“白先生的奶茶，我可是无比期待。”M笑嘻嘻道。 　　陈梓然合上杂志，看着清欢：“好，我喝一杯。” 　　清欢给他们两个都倒了一杯，M率先喝了，挑了挑眉：“好像有点焦了啊。” 　　“是吗？”清欢摸了摸鼻子：“煮过了时间啊……” 　　陈梓然抿了一口，才说：“我倒觉得还好。” 　　M看了他一眼，冷嗤了一声。 第300章 爱与恨 　　窗边，啾啾正端正地坐在那里，低头在写作业，而清欢坐在沙发上，看似一边喝红茶一边看电视，然而目光时不时往窗口的啾啾那边放——一如一个关爱儿子的爸爸。 　　龙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边，撑着下巴看着清欢。 　　“看到你现在开始关心啾啾了，真是让人开心的改变。”龙肇笑道。 　　清欢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关心他是因为他是我儿子。”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在乎他。”龙肇说。 　　清欢放下茶杯，双腿交叠，“我想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要来说清楚了。” 　　“什么事？”龙肇望着清欢，目光温柔。 　　“关于啾啾。”清欢回望着他，“事实上，啾啾的出世并不是我们两情相悦吧？” 　　龙肇挑了挑眉：“谁和你说的？” 　　“谁和我说的有什么要紧？”清欢说：“不过看你的表现，是真的了。” 　　“好吧，”龙肇靠在沙发上：“我承认，当初我是用了点……手段。” 　　“一个生命的诞生，只是一点手段？”清欢语带嘲讽：“说实话，我从你深航，没有看到多少你对他的爱。这个孩子，你当初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我想要一个子嗣，一个传承我血脉的存在，这有什么疑问？”龙肇说得理所当然。 　　“是吗？”清欢垂下眼眸：“我以为，就和你之前带我下凡来这里，让我和啾啾相遇……想用啾啾来牵制我……” 　　龙肇闻言，有点心虚地干咳几声，才说：“不管怎么样，我和你，还有一个孩子，我们这样一家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一直以为，你的心里都很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即使你现在很多事好没想起来，可是，我看的出来，你现在接受了啾啾，也挺喜欢他的。” 　　“龙肇，我昨晚做了个梦。”清欢缓缓道。 　　“什么梦？”龙肇一副很认真和清欢谈心的表情。 　　“我梦见了你。”清欢淡淡道。 　　听到清欢这么说，龙肇的眉眼马上笑开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不正说明，你心里其实是有我的吗？” 　　清欢对上他高兴到甚至有些得意忘形的眼眸，说：“我梦见，我拿着匕首刺进了你的胸口，我杀了你……” 　　龙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才恢复如常：“这不过是梦，梦怎么能当真？” 　　清欢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问道：“从合体以后，我的脑子里经常会浮现一些画面，应该是过去发生的事……我问你，是不是，有过这样的事？” 　　龙肇眸色发沉，没有回答。 　　“难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让我恨到要杀你？”清欢猜测着。 　　“你不要胡思乱想，”龙肇说：“我们很好。” 　　“你在说谎。”清欢直接了当地指出来。 　　龙肇凝视着清欢，好一会儿才笑了：“我们以前确实有一段比较复杂的过往，不过有一句话说，爱之深，恨之切，这不正说明，你是因为心里对我有爱，才会怀有恨意吗？这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误会解开了，我们又恩爱如初了不是吗？”说完，龙肇对清欢挑逗似的眨眨眼。 　　清欢皱了下眉，正要开口，就听到那边传来古月华讽刺的声音—— 　　“龙君大人，清欢是想不起来，可是这不代表，您可以胡乱编故事。” 　　清欢转头看到古月华从楼梯上下来，他明显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龙肇其实早已察觉到古月华的气息了，他毫不介意古月华听他们说话，他巴不得古月华看他们一家三口亲热和睦的画面——让这家伙羡慕嫉妒恨，如果能识趣点退出就最好不过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异想天开——他们，对，就是包括古月华在内的那几个家伙，每一个对清欢的执着，都不亚于自己。古月华能够单身闯入无境之国去寻找清欢，那其他人也会拼尽全力。 　　“我怎么胡编了？”龙肇语气懒洋洋的：“难道我说错了什么？我和清欢可是有几世的缘分，甚至，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 　　“哼。”古月华冷哼，走过来在清欢另一边坐下，对清欢说：“清欢，你梦到的确实是曾经发生的事情，不过那时候是因为你的魂魄被操纵，才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包括你对这位龙君动手……当然，龙君大人现在完好无缺，他也只是利用苦肉计罢了。” 　　“苦肉计？”龙肇冷笑：“我当时在清欢面前，确实是毫无防备。倘若不是那匕首偏了，真的刺入我的命门，我现在可别说神了，怕是连原形都没了。” 　　清欢眉头紧皱——龙肇虽然心机深沉，不过他感觉到，龙肇说的并不是谎话——那么，可以想象，当初的危险…… 　　“爸爸！爸爸！” 　　就在气氛尴尬的时刻，啾啾从那边跑过来，笑着扑进清欢怀里：“爸爸，帮我检查作业吧。” 　　清欢感觉到啾啾软乎乎的身体，心头一软，说：“好。” 　　——分割—— 　　清欢本来已经准备好这天晚上的合体了，可是他没想到他却提早等来了另一群人。 　　这天午饭才过，就有人来摆放了，而且，不止一个。 　　清欢当时带着啾啾在花园里修剪花枝，远远看到了那几个“人”跟着仆人进来。 　　有两个他是认识的，人类季知秋，麒麟钟黎，还有一个……分不出是什么，像是神，可又不是完全的神，而且身上带着天然的阴气。 　　不，还有一个。清欢感应到了那股气息——是他一直寻找的魂魄，而且这魂魄比自己原先感应到的还要强烈——那应该是……已经合体过的魂魄。 　　“爸爸！爸爸！” 　　啾啾激动的声音不只吸引了清欢的注意，而且还引来了他们的目光。 　　那三个看到清欢的时候，眼睛都是一亮。这种感觉清欢早已熟悉，自己刚醒过来的时候龙肇是这样，在无境之国的时候，古月华也是这样。 　　虽然清欢一直不想要去深究，可是，他已经明白，自己和这几个“人”早已有很深的纠缠。 　　白色的雾状逐渐形成了人形，最后在花架下现出了和清欢一模一样的面孔——果然，他来了。 　　他现形以后，就抛下了那三个，往清欢这边过来了。 　　随着距离的靠近，清欢感觉到了，几乎和自己不相上下的灵力。 　　“我来找你了。”他说。 　　清欢点头：“你合体过了？” 　　“三个，三个魂魄的合体。”他如是说。 　　“我是两个。” 　　明明是一样的面容，来自同一个魂魄，用家常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 　　“爸爸！”啾啾牵着清欢的手，又对着那人开口。 　　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小孩是……” 　　“我儿子……”清欢又补上一句：“也是你儿子。” 　　他惊讶之余，又不敢置信：“我有儿子……这么大的儿子。” 　　“嗯。”清欢摸摸啾啾的脑袋：“他算是这个世上，我们存在过的唯一证据了。” 　　闻言，他默了下，然后脸上露出了温暖的表情，蹲下身，和啾啾对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啾啾，爸爸。”啾啾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有两个爸爸的现实。 　　他也学清欢的动作轻抚啾啾的脑袋：“乖，真乖。” 　　那边，龙肇站在门口，对那三个一直盯着那父子相认的温情画面不放的“人”说：“格纹，不如进来说话，就不要打扰他们父子相亲相爱的时间了。” 　　这态度，明显的炫耀和挑衅。 　　他们当然都知道啾啾的存在，当初知道清欢怀了龙肇的龙子，而且还生出来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不嫉妒，然而，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们吃多余的粗——这些年，他们也几乎要忘记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没想到，现在真的看到清欢和这个身上流着另一半龙肇血液的小鬼相处……那心酸……可想而知。 第301章 死亡 　　龙肇、古月华、钟黎、季知秋、重茄……五个“人”各据一方，整个客厅笼罩着诡异的气息。 　　“停战吧。”首先开口的是重茄：“为了清欢，就当做是短暂停战。” 　　空气凝滞了下。 　　“好，我赞同。”先回应的是古月华。 　　季知秋看看另外两个，然后举手：“好。”事实上，他是他们之中最弱势的，他不笨，这种时候，随大流就好。 　　钟黎眯了眯眼睛，终究还是点头：“哼，为了欢……”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主人龙肇身上，龙肇轻抚着手指上的扳指，他神情慵懒，“那就这样吧。” 　　正在这时，两个清欢进来了，在他们中间的小啾啾牵着两个“爸爸”的手，脸上的笑容大大的，明显兴奋到不行。 　　“看来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其中一个清欢说。 　　“这是清欢你的错觉。”钟黎说。 　　另一个清欢问：“那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在聊关于你合体的事。”重茄回答。 　　“我合体……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清欢松开啾啾的手：“去，去你父亲那儿。” 　　啾啾松开了两个爸爸的手，扁扁嘴，才有些不情愿地往龙肇那里走过去——大概是有点炫耀的意思，他难得抱住了啾啾，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啾啾顿时受宠若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我们要合体了。”清欢说：“希望你们不要打扰我们。” 　　就像清欢说的，合体确实是他自己的事，其他人根本就帮不上忙，所以他们几个刚才所谓的为了清欢停战的话，在清欢看来，实在是多余，也就是雄性动物之间可笑的自尊罢了。 　　看着两个清欢上楼，古月华干咳一声，才转头问被龙肇抱着的啾啾：“啾啾，刚才，你的两个爸爸在外面……说了什么呢？” 　　啾啾的反应是先看向龙肇——爸爸不在，就征求父亲的意见。 　　龙肇轻轻点头：“说吧。” 　　其他几“人”都竖起耳朵听。 　　“其实……我也听得不是很明白……他们一开始就是问了另一个过得怎么样，后来他们说道什么过去的记忆……”啾啾虽然声音小，可是吐字清晰，“然后爸爸就让我去旁边玩了，我就听到了几个词语……” 　　“什么词语？” 　　“说了什么岐山……修炼……徒弟……还有封印什么的……”啾啾的记性还不错。 　　几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龙肇放下啾啾，对他说：“啾啾，到外面去玩吧。” 　　啾啾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啾啾不能呆在里面吗？” 　　龙肇说一不二：“不能。” 　　如果是现在的清欢，啾啾可能会撒娇，可是龙肇面前他是绝对不敢的，所以还是乖乖地出去了。 　　“关于这件事，”古月华说：“我想我们是必须弄明白的。” 　　“据我所知，这件事，涉及到了不少人，”重茄缓缓道：“包括在座的各位。” 　　“知道了又能如何？”钟黎倒是不甚关心：“这都是从前的事了。” 　　“你该不会是害怕吧？”季知秋道。 　　钟黎拧眉，冷笑：“你说什么？” 　　“不想被清欢抛弃，所以你在逃避，不是吗？”因为目前的信息来看，那几千年前的事，结局本身就是抛弃和被抛弃。 　　钟黎的手握紧了，但是又松开了，他道：“如果不是因为清欢，你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如果不是清欢，”季知秋自嘲道：“我倒是不在意自己死多少次。” 　　客厅的气氛再次僵住了。 　　——分割—— 　　清欢小心地迈动脚步，往前走这，尽量客服那种魂魄要票出去的感觉，让自己操纵身体。 　　终于，他从来欧体上下来了，他长送了一口气，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咳嗽声，往那客厅一角看去，果然看到陈梓然站在那里，他正掩唇咳嗽—— 　　“陈梓然，你快看，我能控制身体了！”清欢高兴地对陈梓然喊。 　　陈梓然听到清欢的声音，把手里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才转过身来面对清欢，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真的吗？太好了。” 　　清欢笑着往陈梓然这边走，在快要走到陈梓然面前的时候，他就感觉突然脱力，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往前倾——而他的魂魄却停留在了原地。 　　陈梓然抱住了清欢无力的身体，然后看向清欢的魂魄，见他露出郁闷的表情，道：“没事，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只要你的魂魄完整，就可以完全控制这幅肉身，就可以复活了。” 　　清欢喃喃的，“希望吧……” 　　陈梓然把清欢的肉身抱起来：“我先把他抱回房间，你在这里等我。” 　　“哦。” 　　清欢看着陈梓然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有点勉强的样子…… 　　清欢想到了什么——刚才，眼尖的他分明个就瞧见陈梓然把什么东西扔进垃圾桶——好像是故意不让自己看到似的…… 　　清欢见陈梓然上楼了，才转身蹲在垃圾桶旁边，去捡刚才陈梓然丢的东西——揉成一团……是手帕。 　　清欢把手帕拿起来看，打开，却发现手帕上……赫然的红色一块……红得有些发黑了，还是湿的，那味道……是血。 　　刚才陈梓然在咳嗽，他捂着嘴……所以这个其实是…… 　　陈梓然吐血了！！！！ 　　清欢意识到了这个，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吐血了…… 　　那代表什么？ 　　原本他以为陈梓然只是咳嗽而已，可是咳嗽到吐血的话……对于一个普通人类，吐血的意思…… 　　很可怕。 　　陈梓然告诉他，他只是感冒而已，可是现在想来——那儿久的感冒，一直在咳嗽，可能吗？…… 　　陈梓然把清欢的肉身放到床上，缓了口气——他确实力不从心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那种肌肉无法支撑的无力感。 　　他先进了浴室，漱了漱口，冲淡了口中的血腥味，才整理了衣服，从房间里出去，下楼去找清欢。 　　他看到清欢抱膝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似乎垂头丧气的样子，想必是因为不能真正操纵身体感到失落了。 　　陈梓然慢慢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都说了没事了，很快，很快你就可以复活了。”陈梓然大概知道了清欢现在其他魂魄也聚集在这个城市里，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清欢还是没有说话。 　　陈梓然绕到沙发前面，在清欢身旁坐下，继续安慰他：“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清欢……咳咳……” 　　听到陈梓然的咳嗽声，清欢再也忍不住，转身扑进了陈梓然的怀里，“陈梓然……你为什么骗我……你根本就不是感冒……感冒怎么可能会吐血……你一直在骗我……从去英国开始……一直在骗我……” 　　陈梓然心下一惊，然后看到了清欢手里拽着的手帕一角，他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 　　陈梓然吸了一口气，说：“清欢，咳咳……其实，吐血不一定是严重的病症，我只是……” 　　“只是什么？”清欢瞪大双眸，明明已经要脱口而出的谎话却说不出口了。 　　“嘻嘻，只是会死而已。”总是带着诡异强调的声音，来自不知何时立在客厅一角的M. 　　清欢扭头看到一身黑衣，如同死神一般走过来的M，呆呆的：“M，你说什么？” 　　M走到清欢面前，弯下腰，和清欢对视，嘴角上扬：“我早就说过，人类很脆弱，会生病，会死亡……他生病了，所以……会死。” 第302章 M生气了 　　‘如果，我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也希望能留下什么……可以证明我在这个世上存在过……’ 　　龙肇望着他：‘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来不及了……龙肇……你说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欠谁呢？前世今生，往往复复，纠缠不清……’清欢低头：“如果有来世……我们彼此分明，从此路人怎么样？” 　　龙肇冷笑，抱住他：‘不可能……不过是前世今生，还是来世，我都要抓着你，你爱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会松手。’ 　　清欢摇头：‘来不及了……’ 　　‘只要我还有一缕魂魄，只要你在这世上还有一丝气息，我都会寻到你，绑住你……’ 　　‘……’ 　　…… 　　耳边一片清静。 　　清欢睁开眼睛，从那灰暗的梦中醒了过来。头顶的灯明晃晃的亮，身下的床软得让人踏实。 　　合体成功了，现在他的身上已经融合了五个魂魄。 　　魂魄的拼凑的好处他的记忆有一点点的修复，而另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坏处的是——他的身体同时兼容了对那几个人的感情，几乎是想到每一个人，他的心神都会受到影响。 　　这……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清欢站在那扇门前，可以想象，打开这扇门以后的世界——他将会面对那几个人，面对一个要重新认识的世界…… 　　清欢呼了一口气，才缓慢地拧开了门把—— 　　反正，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分割—— 　　“我早就说过，人类很脆弱，会生病，会死亡……他生病了，所以……会死。” 　　清欢傻愣愣地看着M，然后把目光移到陈梓然身上：“陈梓然……你生了……会死的病……是真的吗？” 　　陈梓然知道再也满不下去，手轻抚着清欢的头发：“生死有命，我只是血肉之躯，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时间早晚的关系。” 　　“我不要……”清欢抱住了陈梓然的腰，紧紧贴着他：“我不要……陈梓然，我不要你死……你不要死……不可能的……你不会似的……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要复活了……我陪你当鬼魂……” 　　M在一旁，本来看清欢抱住陈梓然的样子他就心情不爽了，结果听清欢后面的话，这是连原本心心念念的复活都不要了，直接要陪人家做鬼……M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清欢：“白先生。” 　　突然听到M与平时不大相同的声音，清欢抬起头仰望他。 　　“别人的生死，我不关系，但是你，必须复活。” 　　“如果我复活了，”清欢皱着眉：“陈梓然却死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M顿了下：“难道你复活，就是为了他吗？” 　　清欢想也没想就点头了：“我复活了，陈梓然就会开心，他开心我就开心了。” 　　听到清欢这么说，陈梓然心中一暖，他的手指与清欢的交握——尽管这不是原来那个完整的清欢说的，可是能够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M闻言，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下，继而突然嘻嘻笑了几声，音调尖锐又刺耳：“如果白先生能开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这句话，M转身离开了，他打开那玻璃落地窗，往外走了，落地窗的门又缓缓自动关上了。 　　清欢望着M离去的方向，愣愣的，慢慢收回了视线，然而…… 　　“啪”的一声——吓了清欢一跳，清欢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他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扇刚才明明合上了的玻璃门竟然突然整块碎掉了，而且是碎成了粉末的那种，掉在了地上，在眼光下一片刺眼的白光…… 　　清欢呆呆的，他才意识到——M是真的生气了。 　　平时M在他面前都是笑眯眯的，尽管身上那古怪的气息三部曲，可是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却十分和谐，比如吃东西，看电视——M都会陪着他，而且和他一样是参与者。 　　清欢觉得，虽然物种不同，但是他们也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是，就在刚才，清欢感觉到了M带来的极大压力，甚至有些可怖。 　　“陈梓然……”清欢凝视着陈梓然：“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陈梓然微微一笑：“不，在我看来，你说的很好……”陈梓然当然是最高兴不够了。 　　“可是M……” 　　“他？咳咳……”陈梓然缓缓道：“他只是……嫉妒而已。” 　　嫉妒…… 　　——分割—— 　　清欢去花园找M，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后来不经意地抬头才发现M躺在屋顶上面，看起来像是在睡觉…… 　　清欢想了想，飞上了那屋顶，小心地在M身侧坐下——M头顶的斗篷帽子盖住了眼睛，所以清欢看不见他是睡着了还是没有……应该是睡着了吧。 　　尽管M脸上有一道略显狰狞的疤痕，可是他的五官是那种深邃的俊美，并不像很多欧美男人那样大刀阔斧的硬朗，而更偏向东方式的审美——想象一下，如果换掉身上那奇怪的黑色斗篷，再去掉那条疤的话，应该是走在大街上能够吸引无数少女回头的美男子。 　　清欢悄悄把手伸过去，想要去摘M遮住眼睛的帽子，手才刚碰到那帽子边沿，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手腕—— 　　“M？”清欢试探地询问。 　　M用另一只手摘掉了帽子，睁开眼睛，银灰色的双眸盯着清欢：“白先生，打扰人睡觉可不是好孩子。” 　　明明是嘴角上扬，可是清欢感觉他好像真的心情不好—— 　　“M，我来找你……” 　　M松开清欢的手，依然保持着躺着的姿势：“白先生找我什么事？” 　　“我……”清欢小心观察着M的表情：“你是不是生气了？” 　　M对清欢露出笑容：“嘻嘻……白先生哪里看出我生气了？” 　　刚才玻璃门都震碎了……还不是生气了……而且你现在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眼睛里面明明就没有笑…… 　　清欢抿抿唇：“M，我还知道，你是生我的气对不岁？我刚才说错话了，是我不好……” 　　“哦？”M望着他：“白先生说错什么话了？” 　　“我……我不该一时逞强，说……说自己不要复活的话……”清欢见M没有打断他，继续说：“我知道，你们都为了让我复活，做了很多事……你还从英国来到了这里……我不应该不负责任地说不要复活的话……” 　　“是吗？复活不复活都是白先生自己的事，我为什么要生气？”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 　　清欢算是体会到那种不被重视的感觉了，他抓住了M的手：“M，真的……我认错了好不好？你别生气了……我再也不任性了……”语气几乎是撒娇的语气。 　　M唇角弯弯的：“白先生觉得我是因为白先生说了不要复活的话生气？” 　　清欢无辜地扎眼：“难道不是吗？” 　　“其实，让我更生气的是……”M握着清欢的手突然一施力，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个旋转，然后就是被压在M的身下了——“白先生竟然就那样在我面前扑进别的男人怀里……然后把我排斥在外……” 　　“……啊？”清欢还有些迟钝。 　　“白先生是想不起来了。”M由上而下锁住清欢的目光：“我们经过了仪式，已经是正式的伴侣了。” 　　伴侣……正式的伴侣……是什么意思？ 　　清欢的脑子一片混乱，然后让他脑子变成浆糊的还在后面——M低下了头，噙住了他薄而小巧的嘴唇，舔舐，侵入…… 　　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此之前，清欢一直把M当做可以共同分享某些爱好的朋友，而现在…… 　　一吻结束，M原来的低气压似乎瞬间消失了，他银灰的眼睛重新有了光彩，舔了舔嘴唇，M笑道：“嘻嘻，虽然淡了点……但还是白先生的味道……” 第303章 复活？ 　　清欢躺在屋顶上，悄悄转头去看身侧的M——刚才那个文，好不真实。 　　“M……” 　　M转过头，笑了：“白先生想问我什么？” 　　“你说……我和你是伴侣……”清欢疑惑道：“这是真的吗？” 　　“我们举行了仪式就是伴侣。” 　　“可是……” 　　见他纠结的表情，M问：“可是什么？” 　　“可是我喜欢陈梓然……” 　　“你喜欢他什么？”M问。 　　“陈梓然对我好啊。”清欢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也会对你好。”M凝视着他，“陈梓然能给你的一切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如此霸道的宣言，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M紧追不舍。 　　“陈梓然和你……你和陈梓然，你们两个不一样。” 　　“陈梓然吻过你吗？”M又问。 　　清欢摇头——他的记忆里，陈梓然对他都很温柔，从来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 　　“我吻你的时候，你没有拒绝。” 　　“那是我来不及……”清欢反驳。 　　“你讨厌吗？”M的眼神紧锁着他。 　　清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M嘻嘻笑了，“白先生，你的心，和你嘴不一样……用你们中国话来说，就叫……口是心非。” 　　——分割—— 　　清欢从窗户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他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不时捶打着无辜的枕头……整个人看起来纠结又烦躁。 　　清欢撑着下巴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了？” 　　他吓了一跳，一个轱辘从床上起来，看到清欢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啊……是你啊……” 　　“当然是我。”清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不是说好了吗？今晚我们进行合体。” 　　“哦……对……差点忘了……”他抓了抓头发，然而眉头还是紧皱着。 　　“你有什么烦恼吗？”清欢问。 　　“我……”他鼓鼓脸颊，看上去还是有些孩子气：“我就是搞不懂……” 　　“搞不懂什么？” 　　他盘腿坐好，和清欢面对面，还真的一副要聊心事的模样—— 　　“我跟你说啊，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可是又不讨厌另一个的吻的话……那是怎么回事？” 　　清欢顿了顿，回答：“那说明你喜欢另一个人。” 　　“不对啊，我说了我喜欢的是第一个人。” 　　“那说明你对两个人都有感情。” 　　“真的吗？”他捧着自己的脸：“怎么会对两个人都有感情呢？这样是不是很不好很不好？”他用了两个很不好表情了自己心里的罪恶感。 　　被他这么问，清欢倒是心虚了——因为他的情况要更加严重。 　　他没有得到清欢的回答，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住在墓穴里，是陈梓然来找我……他明明只是个人，却还是要带我出去，差点死在里面……陈梓然对我很好的，我也很喜欢他……我想要一直一直　　跟他在一起……后来陈梓然带我去了英国，在那里遇到了M，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我以为他是鬼，吓死了……他这个人……怪怪的，不像个好人……但是后来接触觉得他挺好的……干什么都愿意陪我，还会逗我开心……”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我特别不喜欢现在这样，我觉得我太坏了……”他抓着清欢的手：“你说，我该怎么办？” 　　清欢沉默。 　　他看着清欢，扁扁嘴：“你也不知道吗？” 　　如果我知道的话，也就不用…… 　　“是了，你是来和我合体的。”他抿唇：“那我们合体吧，也许，合体了以后就不用想这些烦心事了。” 　　清欢挑眉——真是太天真了。 　　——分割—— 　　满月之下，两道身影并排躺在屋顶之上。 　　“白先生，你曾经问过我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M突然开口，难得的正经语气。 　　“什么话？” 　　“你问我，一千年来都是一个人，会不会孤独。” 　　“我问过这个问题吗？我不记得了。那你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孤独。”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说过。”清欢疑惑：“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我后来才明白，什么叫孤独。” 　　“嗯？”清欢不解。 　　M倒过头来看他：“当你习惯和一个人一起的生活，再变回一个人就知道孤独的滋味了。” 　　M的眼睛在月光之下发着幽光，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在里面。 　　清欢突然明白了M想要说什么。 　　“白先生，所以，我想要跟你说一句话。白先生，我……” 　　清欢打断他：“M，其实不是什么话都必须要说出来的。” 　　“那我换种方式。”M凑过来，在清欢耳边，低语：“love you。” 　　“……” 　　……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清欢睁开眼，成功了。 　　他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然后凭借记忆，走到了隔壁的房间，拧开门把走进去，把门关上。 　　清欢慢慢走到床前，那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副躯壳——是白清欢的躯壳。 　　清欢的嘴角弯了弯，弯腰亲吻了那眉心的符印，才卧了上去，魂魄和身体融为一体。 　　这种合体和魂魄之间的合体并不一样，而是一种完全水乳交融，四肢百骸贯通的舒畅感。 　　不要紧张，慢慢来，让魂魄适应身体。 　　大约过了有半小时之久，清欢才感觉到了重量，没错，是重量。 　　他动了动手指，才抬起手，看着那手指，是真实的，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身体——会痛。 　　清欢从床上起来，双脚触底，感觉到了地板的冰凉——这是温度。在地上跳了好几下，清欢笑了——他复活了。 　　“咔哒。” 　　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清欢抬头看过去，一道瘦高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蓝色羊毛衫米色长裤的休闲打扮，脸色略显苍白，大约是刚刚看书的关系，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没有取下来，原本有些阴沉的人此刻有了几分斯文慵懒的感觉。 　　“清欢？”陈梓然望着清欢，愣了一会儿，才笑了：“怎么又附上去了？咳咳……不是今天才附过失败了吗？” 　　清欢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陈梓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同样一张脸，可是，清欢的表情，他的眼神，并不像是先前那个天真无邪的清欢，倒像是…… 　　“你……” 　　清欢收回了视线，低头翻了翻自己的裤子口袋，漫不经心地说：“没事……我就是想要试试……也许多试试，我就能适应这幅身体了。” 　　“咳咳……”陈梓然掩唇：“咳咳……你不要让自己累着……M说，你魂魄不全，附身久了对你的魂体……咳咳……会有影响……” 　　“嗯……我知道了……” 　　听到陈梓然的咳嗽声，清欢心里很不舒服，可是，他在此刻只能忽略。 　　“我肚子饿了，去厨房找点东西吃，你要不要？” 　　“咳咳……我跟你一块去……” 　　“随便你。” 　　清欢从他面前经过，往外走，而陈梓然就跟在他身后。两人下了楼，一前一后来到了厨房。 　　清欢打开冰箱，低头在里面找可以果腹的东西——说肚子饿倒不是完全的幌子，事实上，刚刚复活的他，确实感觉肚子空了。 　　“咳咳……”陈梓然走过去，说：“我来下厨吧……咳咳……好不好？” 　　“你下厨？”清欢怀疑。 　　“对……咳咳……”陈梓然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鸡蛋，随口问道：“鸡蛋饼怎么样？咳咳……这可是我的拿手菜……” 　　“鸡蛋饼什么时候是你的拿手菜了，你明明……”明明上次做糊掉了…… 　　清欢及时住嘴。 　　“明明什么？”陈梓然转过头，他摘掉了眼镜，露出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清欢移开视线：“没什么。” 　　陈梓然一步步走近，盯着他：“……是不是……你……清欢……” 第304章 和平何处原则 　　“……是不是……你……清欢……” 　　清欢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的陈梓然，沉默半响，才点头：“是我，除了我还能是谁？” 　　陈梓然闭了闭眼睛，下一秒就用力地抱住了清欢，埋首在他颈侧：“终于……你终于回来了……清欢……” 　　清欢能感觉到刺客陈梓然的激动情绪，等待了那么久的人终于出现了，他的一切努力也都值得了——身体接触的时候，清欢能感觉到，陈梓然身体的消瘦，生病加上感情上的折磨，他这几年真的太辛苦了。 　　“陈梓然……”清欢叹口气：“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发现……”陈梓然问道：“你是不是就准备瞒着我……” 　　“对不起……”清欢只能这么说，对于陈梓然他无比愧疚。 　　“你不需要……咳咳……”陈梓然松开清欢：“跟我说对不起……” 　　清欢看到他咳嗽，皱眉道：“陈梓然，你的病……究竟是什么病？” 　　陈梓然默了下，回答：“是肺癌。” 　　“治不了吗？” 　　“晚期。” 　　清欢握着的手紧了紧，才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不好好休养，还要为我的事奔波……” 　　“不管怎么样，你复活的事情是最重要的。”陈梓然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想要看到你复活。” 　　清欢想起来，那个时候，季知秋说的，陈梓然去英国找M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是他的无可奈何——那是因为陈梓然知道自己的病，没有多少时日了，所以他带着自己去英国，如果是原来的他，肯定不会愿意自己再和其他人有纠葛，而现在明知道会把难缠的M招回来，明知道会让自己处于更加卑劣的局势，他还是那样做了——全都是为了自己。 　　“陈梓然，你真傻，”仟和面无表情：“我对你确实有感情，可是我现在却无法专情于你，根本无法回报你……你何必呢？” 　　“以前的事，你都想起来了？” 　　清欢摇头：“没有，我的脑中只有一些记忆碎片，可是我的魂魄是拼凑回来的，连感情都是分散的。” 　　陈梓然苦笑：“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知道，你的心并不只属于我一人。” 　　“你既然明白，就应该知道对我的付出都是不值得的……” 　　“我爱你。”陈梓然望着清欢的目光坚毅：“这份感情从来没变过，无论经过了几世，无论我们距离多远，都不会改变。遇见你，我也从不后悔。我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目的也就是你了。” 　　那一刻，清欢的鼻子一酸，眼眶湿热，他强自压抑内心的汹涌澎湃——他是爱他的，然而……有太多的迫不得已…… 　　“倘若我有能力，我有条件，我一定抓着你不放手……然而，这一世我们的缘分怕是要尽了。”陈梓然叹气：“清欢，我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在最后的日子里，你能让我多看看你吗？” 　　这几乎毫无疑问了——清欢除了回答“好”还能有别的答案吗？ 　　清欢后来想：自己果然是太心软了。 　　——分割—— 　　“爸爸！”啾啾看到清欢的时候，高兴地扑了上去——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碰触到了爸爸温暖的身体——是真实触感的身体！ 　　清欢把啾啾抱了起来，摸摸他的头，才慢慢走过去——客厅里，那几个“人”都在，似乎就为了等待他回来。 　　清欢顶着那四面八方而来的炙热目光，对一副主人模样，笑着看着自己的龙肇说：“我要回家住了，我准备带啾啾回去。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只是知会你一声。” 　　龙肇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点头了：“可以。” 　　清欢怀疑地看着他——居然这么爽快？ 　　没想到龙肇的下一句话是：“反正我们是一家人，住在哪里不是住？” 　　清欢撇嘴：“我是说，我和啾啾，不包括你。” 　　“那可不行，啾啾没有我这个父亲陪着，晚上睡觉会哭的。”龙肇一脸父爱。 　　啾啾搂住了清欢的脖子，小声说：“啾啾是大人了，才不会哭。” 　　龙肇一点都没有被揭穿的尴尬感，依旧维持着笑容：“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这时，钟黎过来了，抓住了清欢的手臂：“欢，带我一起吧，我会很听话的。”犹如大型的宠物犬——不过这也是以前的钟黎和清欢的相处之道，他本来就罩着清欢对他的特殊感情，撒娇耍赖信手拈来。 　　清欢却难得坚持：“不行，说了就我和啾啾，你又不是没有住处。” 　　古月华这个时候开口了：“说到住处，我还差点忘了，我也许久没回我的住处了……清欢，我们可是相邻的邻居哦。” 　　季知秋竟然难得沉默，没有和清欢说话，而是低头在玩手机，不过如果清欢过去的话，就会看到季知秋在发信息给什么人，那信息内容是：马上给我弄一套湖畔小区的房子，必须与XX区yy号房子相邻。 　　重茄走了过来，脸上是轻松的笑容：“清欢，看你恢复了我就放心了。我地宫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清欢看着重茄，神情有些复杂，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好。” 　　清欢其实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他们几个的狂风暴雨了，然而现在才发现简直是春风和煦，也是奇了怪了。 　　清欢不知道的是，在他不在的时候，他们五个早已达成了短暂的协议——和平共处N项原则——首先就是不能再刺激清欢了。 　　清欢满腹疑问，可是也没有得到答案。 　　他带着啾啾回到了湖畔小区——想起之前对小莲和白子做出的承诺，他兑现了，终于回来了这里，还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回来。想想小莲和白子看到他们应该会很高兴吧。 　　这样想着清欢来到了自己原来的家，手还没碰到门，那门就自动开了。 　　“小莲，我……” 　　下面的话在看到门里的那个人时，硬生生地卡住了——清欢眉头紧蹙：“怎么是你？！！！” 　　那一身黑袍，银发披肩的人，除了M还能是谁？ 　　他说呢，在陈梓然那里不见M身影，搞了半天原来在这儿…… 　　“我知道白先生一定会回家，所以提前过来了。”M笑盈盈的，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这里是我家。”清欢狐疑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白先生忘记了。”M靠在门上，神态慵懒：“我原来也住这儿。还有，我们现在是正式的伴侣了，当然是白先生在哪里我也在哪里。” 　　喂……什么伴侣，那根本局势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好不好？而且他现在又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清欢还要再说什么，就嘎觉衣角被揪了揪，低头看到啾啾水汪汪的大眼睛—— 　　“怎么了，啾啾？” 　　“爸爸，他是谁？”啾啾很是天真可爱地问。 　　“他……”清欢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白先生，你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M看向那矮矮的小豆丁：“这就是你那个儿子？” 　　“对，他叫啾啾。”清欢虽然对M的出现不怎么喜欢，可是礼貌还是要教小孩的：“啾啾，叫M叔叔。” 　　“M叔叔好。”啾啾乖乖叫人。 　　M伸手摸了摸啾啾的脑袋：“真是……可爱啊。” 　　啾啾感觉脑袋一阵凉意，忙避开了——他感觉的出来，这个M叔叔，不喜欢自己。 　　不过他记下来了——M叔叔。啾啾不会忘记临走的时候，父亲交代自己的事情——一定要守在爸爸身边，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现在爸爸身边都要防范，避免爸爸与他们亲密接触——虽然啾啾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可疑”，但是他记下来总是没错的。 第305章 第一天的晚饭 　　傍晚的时候，陈梓然过来了，而且是带着自己的行李过来的。 　　至此，清欢家里的房间全部住满。 　　M看着正在搬东西的陈梓然，道：“还好我先过来，要不然我的房间也没有了。” 　　陈梓然看了他一眼：“你很聪明。” 　　M笑着回道：“不，你更聪明。” 　　他们两个火花四射的时候，清欢牵着啾啾的手从房间里出来，“看来你们聊得挺开心的。” 　　陈梓然还没说什么，M已经笑着回答：“以后就一起生活了，当然要好好相处。” 　　“咳咳。”陈梓然咳嗽几声，说：“是，没错。” 　　清欢看着陈梓然：“你的药呢？不是每天都要喝药的吗？” 　　“晚点管家会送过来。”陈梓然回答。 　　“既然住在这里了，就不用那边来回送了。”清欢说：“以后就把药带过来，在这里熬药好了。” 　　陈梓然微微一笑：“咳咳……好……我会交代好的。” 　　清欢才低头问啾啾：“是不是饿了？想要吃什么？” 　　啾啾天真地问：“爸爸，我们要出去吃吗？” 　　“为什么出去吃？” 　　“可是这里没有厨师。”在龙肇的住处都是有专门的厨师的。 　　“没有熟食就没饭吃了吗？”清欢摸摸他的头：“我来做。” 　　“爸爸你会做饭啊？” 　　“反正不会饿到你。”清欢微笑：“来，你帮我打下手好不好？” 　　“好！”啾啾声音响亮，很开心的样子。 　　“白先生都不问我们要吃什么吗？”M道。 　　“陈梓然的吃食当然会有他的人送来，至于你，”清欢瞟了他一眼：“你需要吃东西吗？” 　　M眨眼：“如果是白先生做的当然不能错过了。” 　　“你就会瞎凑热闹。”清欢冷哼。 　　“我也想要尝尝清欢的手艺。”陈梓然这时开口。 　　清欢默了下，才说：“随便吧，也就是多加俩个人的口粮。” 　　清欢带着啾啾下楼，小莲正在客厅里和白子玩，看到清欢他们下来，一听说清欢要亲自下厨也高兴地跟进去帮忙了。 　　“主人，你要做什么啊？” 　　“简单一点的，面条好了。” 　　“我也喜欢吃面条。”小莲说。 　　“啾啾也喜欢吃。”啾啾跟着举手。 　　“好，乖，你们两个先把菜洗了。” 　　“好。” 　　三个人正在厨房忙碌着，门铃却响起来了。 　　“主人，我去开门！”小莲自告奋勇，跑出去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清欢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真是……太准了。 　　“哟，来的太巧了，正好赶上清欢做饭。” 　　清欢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身休闲的古月华，还有陆续的，他身后的两个——钟黎和季知秋。 　　清欢拧眉：“你们怎么来了？” 　　“我原来就住在旁边，过来串串门不为过吧？”古月华道。 　　“欢，我搬过来了哦，就在你家后面。”钟黎笑得一脸阳光。 　　清欢看向季知秋，迟疑道：“不要告诉我……你也……” 　　季知秋漫不经心道：“刚好附近有空房。” 　　哪里就这么刚好了？！！这两个家伙分明是故意搬过来的——而且居然找得这么快，直接就拎包入住了…… 　　其实清欢不知道的是，这里头也有点缘故——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这里的住户有不少人看到过蛇，他们是吓得搬走了——因为空出了好几套房子，或是等着租或是等着卖，这都是白子的“功劳”。 　　“欢你在做晚饭吗？”钟黎非常自然熟地进来，亲昵地挽住清欢的手：“我也没吃晚饭哎，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虽然对你的厨艺不抱多大希望，不过，能吃饱就行了。”季知秋如是说。 　　古月华跟着笑道：“清欢，我不挑食。” 　　清欢的反应是：“……” 　　于是，本来就不少人的晚餐又加了几个人——清欢再不愿意也不好这个时候赶客出去。 　　吃晚饭的时候，一张圆桌挤得满满的，偏偏谁也不愿意离开饭桌，小莲很识相，这个时候，自己端着饭碗，和白子坐在沙发那里用餐。啾啾紧紧挨着清欢坐着，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暗暗把饭桌上的每一个人给记下来，准备报备给自己的父亲——不得不说，这个小间谍做得还是很成功的，啾啾只是听父亲的命令而已，只要不伤害爸爸，他当然也就做了。 　　吃完了晚饭，古月华三个并没有马上离开，他们完全把这个家当成自个儿家了，安心地吃完了饭后水果和甜点（水果是小莲准备的，甜点是外面大饭店叫的），差点就要连夜宵都叫了，直到清欢忍无可忍，在啾啾要早睡明天上课的理由把他们仨都请出去了。陈梓然和M是住在这里的，但也没有得到清欢的好脸色，实在是刚才他们几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闹得清欢脑壳疼，把他们两个丢在客厅里，清欢带着啾啾上楼去睡觉了。 　　清欢在啾啾的房间里，检查了啾啾的作业，然后才陪着他上床睡觉。 　　啾啾躺在被窝里，看着坐在床边的清欢，说：“爸爸，你真的不让父亲和我们一起住吗？” 　　清欢沉默了下，才说：“啾啾，你想要我们一起生活吗？” 　　啾啾想了想，说：“我要爸爸高兴，如果爸爸不喜欢，那啾啾也不要了。”也许真的是天然的联系，啾啾即使与龙肇呆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可是却更加亲近清欢。 　　“啾啾，我和你父亲的事情……有点复杂，以后你会明白的。”清欢轻抚着他脑袋上的软毛。 　　“那陈叔叔他们呢？他们和我们住在一起，爸爸是更喜欢他们吗？” 　　“这……没有喜欢和更喜欢的说法……”清欢道：“有些事，你现在还小，有很多身不由己……” 　　“我知道了。”啾啾一笑，露出脸上的酒窝：“等啾啾长大就明白了。” 　　“乖，你只要知道，爸爸爱你就好了。”清欢的脸在橘黄的灯光下显得尤其温柔。 　　啾啾握住清欢的手：“啾啾也爱爸爸。” 　　“好了，快睡吧，明天还要起床上学呢。” 　　“嗯，爸爸晚安。” 　　“晚安宝贝。”清欢低头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 　　清欢在床边，一直等到床上的小人发出浅浅的呼吸声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清欢看到了坐在二楼栏杆上的M。 　　“就算你晚上不睡觉，也不要坐在这里吓人。”清欢没好气道：“万一啾啾半夜起床出来喝水，吓到了怎么办？” 　　M从栏杆上跳下来，站在清欢面前：“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你这个儿子。” 　　“你也说了，他是我儿子。” 　　M贴近清欢，一直到把他锁在墙边，低头用性感诱惑的声音道：“那白先生，不如，我们也来生一个吧。” 　　清欢抵住他的身体：“你总是这样，想要引人堕落。” 　　“怎么是堕落呢？”M低低地笑了：“我现在不想要你的灵魂了……就算是堕落，也是我和你一起堕落……” 　　“抱歉，我不想。”清欢推开他：“M，我现在还不想这样。” 　　M耸肩，双手枕在脑后，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神态：“OK，我会等你的……白先生，只要你愿意，我会带你一起享受极致的快乐……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 　　这话里的挑逗意味太明显了…… 　　“咳咳。”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咳嗽声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清欢转头看到了出现在走廊另一边，站在阴影下的人：“陈……陈梓然，你还没睡啊……”啧啧，自己心虚个什么劲……怎么搞得被捉那什么似的…… 　　陈梓然慢慢走过来：“咳咳……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吧？” 　　“没，我们就是说几句闲话。”清欢与M分开，保持距离：“好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清欢很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M看了陈梓然一眼：“愚蠢的人类，你最好不要妨碍我。” 　　“咳咳……”陈梓然表情冷淡：“我没有什么好怕的。”确实，他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他现在的情况，还能有什么顾虑呢？ 　　——分割—— 　　木鱼声……念经声…… 　　不断地在耳边回旋，就像有人在他身边…… 　　“归来兮……归来兮……归来兮……” 　　头好疼……一阵一阵炸裂的感觉……身体也处于绷紧的状态…… 　　“归来兮……归来兮……归来兮……归来兮……” 　　是谁……谁在说话……是谁…… 　　清欢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疲惫，一晚上都没睡好，做了一晚上的梦——其实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梦，只是模模糊糊的有经幡的画面，佛缘的画面，还有不断盘旋在耳边的木鱼声和念经声，好像还有人在说话……搞得他头痛欲裂，却醒不过来。 　　清欢从床上起身，觉得身体有点飘忽的感觉，他晃了晃脑袋，下了床，拿起一旁的衣服，正要穿衣服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对……清欢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猛地转身往床上看去—— 　　他还躺在床上！！！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已经复活了吗？不是已经完全合体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第306章 北原那些事 　　北原五十八年，魏良帝登基已经十于载，说到魏良帝，也是命苦，自小失恃，八岁失怙，而且，他还是个傻子，在宫廷之中，十分不受重视，甚至可以说，饱受欺凌，可是他又很幸运，在先帝去世以后，被掌握军政大权的齐王一手扶上了王位——当然，这幸运，也正是因为他是个傻子。自此，齐王成为摄政王，把持朝政，而魏良帝就成了世人皆知的傀儡皇帝。然而，就在两年前，魏良帝一场大病，百姓都以为这次傀儡皇帝小命不保，北原要改朝换代了的时候，魏良帝竟然醒了过来，而且大病突然间就不傻了——变聪明了的魏良帝与摄政王齐王之间的博弈也就此展开。 　　三个月之前，魏良帝在国寺云海寺祭祀，据闻与云海寺的方丈一见如故，从那以后时常出宫前往云海寺听方丈讲经，往往是天黑才回宫——有些捕风捉影的就说皇帝陛下沉迷佛法，被迷了心性，或许何时做出放下江山皈依佛门的荒唐事也未可知……当然，这都是传闻。 　　而事实真相如何呢？ 　　“陛下。”白须飘飘的方丈对着一身明黄衣饰的魏良帝施礼。 　　“方丈不必多礼。”魏良帝摆手，有些心急的问：“他怎么样？” 　　方丈回答：“贵人的魂魄暂时稳定了。” 　　魏良帝松了一口气：“好，多谢方丈。” 　　魏良帝让其他人守在外面，他自己进了那房间。房间里点着一整排的香烛，挂着铃铛的红绳把一张床榻围在中间，而在那床上，有一道青色的身影，身形单薄，长发披散，却也看得出是个男人，再近看，他有一张完全不比女人差的漂亮脸蛋，只是看上去虚弱了一些，却也有一种天然的病态之美。 　　“你来了。”那床上的‘人’发出轻柔的声音。 　　“你怎么样了？”魏良帝越过那红绳，走了过去：“清欢？” 　　他抬头看着魏良帝，微微一笑：“好多了，还好有方丈和那些高僧，要不然我的魂魄差点都散了。” 　　“这两个月我一直派人去寻找你的其他魂魄，却始终未果。”魏良帝叹口气：“方丈说，如果在找不回你的其他魂魄，恐怕你……”这一直是魏良帝深深担忧的。 　　“我知道。”清欢低头看了看自己日渐透明的身体：“我现在的这个魂魄灵力太弱，甚至连稳固都做不到。” 　　“你的这个魂魄流落到这里，会不会……你的其他魂魄其实还在原来的世界？”魏良帝问道。 　　清欢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原来的世界是哪里，他根本想不起来过去的事。他刚刚清醒过来就在这个地方了，那时他无处可去，四处游荡，却被诵经的声音所吸引，来到这个寺庙，正好遇到了前来祭祀的魏良帝，魏良帝一眼就认出了他，说他是自己的故人—事情都是魏良帝—所有的告诉他的，他说他们原来来自一个世界，曾经他们是朋友，是同学……魏良帝把他安排在这云海寺，并时常来探望他，与他聊天谈心，而在他魂魄几次差点离散的时候，也是魏良帝帮忙，他才没有太过凄惨。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过去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办……”清欢很是迷茫。 　　魏良帝拧眉，拍了拍清欢的肩膀：“清欢，你放心吧，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也只有在清欢面前，魏良帝才会忘记自己现在的这个尊贵的身份，称呼“我”，而不是“朕”。 　　“如果有朝一日，我不行了……那也是我的命吧。” 　　“清欢，你以前不是这么悲观的人的……你相信我，也相信自己好不好？……” 　　清欢看着魏良帝，笑了——他们应该真的是朋友吧，尽管现在这个朋友是个帝王，可是他们却能够很自在的相处。 　　清欢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齐王……齐王……陛下在里面休息……您不可以进去……齐王……” 　　“滚开！” 　　“那家伙来了。”魏良帝面色冷凝。 　　清欢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在那扇门被推开之前，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那扇门与其说是推开，倒不如说是被踹开的，哐当一声，就摇摇欲坠了。 　　穿着绛紫色蟒袍，头顶紫冠的齐王大跨步走了进来，行动间霸道得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府邸。 　　齐王看到了坐在床上的魏良帝，他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扫了一眼，确定房间里确实只有魏良帝一人，剑眉一挑：“陛下，可安好？” 　　“齐王好大的架势，不经通报，不经允许，就闯进朕休息之处，”魏良帝冷着脸，气势完全不输于他：“齐王难道连最基本的君臣之仪都不顾了吗？” 　　“本王只是担忧陛下安危。”齐王笑道：“近来听说陛下在这里流连忘返，本王是怕陛下被有心人给害了，才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了。” 　　“有人害我……”魏良帝冷笑：“这天下间，最要不得我好的，除了齐王我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他们两个早就撕破脸，魏良帝也就一点脸面都不顾及了。 　　齐王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陛下的玩笑本王喜欢。” 　　魏良帝依旧面无表情：“朕乏了，想要休息，齐王可以出去了吗？”魏良帝就差喊“滚出去”了。 　　齐王望着魏良帝的目光深邃——齐王比魏良帝大十来岁，现在正当壮年，兼之文武双全，整个人英姿勃发，气度不凡，不笑的时候又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朝上朝下的人都知道齐王的狠厉手段，就是魏良帝幼时也是领教过的，所以以前的魏良帝是断断不敢招惹齐王的，想不到一场病以后，清醒过来的魏良帝性情大变，先前还有所遮掩，后来正大光明地同齐王作对了。 　　“你想干什么？”魏良帝看到齐王向自己走过来，那浑身散发的气质，像是要吞噬自己一般，让魏良帝不得不警觉。 　　“陛下……是越来越不乖了。” 　　“华戒！你放肆！”齐王感觉到不对，对着门外人吼道：“来人，护驾！” 　　那门外的人早已不知道去哪里了，就算有听到的，现在哪里有人敢进来。 　　魏良帝暗自懊恼没有带多少亲兵出来，不妨下一秒就被那齐王顺势压倒在了床榻之上—— 　　“华戒！”魏良帝怒目而视，“不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大逆不道！” 　　“陛下，大逆不道的事……”齐王华戒扣住魏良帝的下巴：“本王做得太多了……” 　　隐身的清欢本来只是安静地看着的，可是见魏良帝处于弱势，情况不好，他慢慢现形，想要从背后偷袭那齐王，却不想他还没有碰到齐王的身体，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那齐王身上发散出来，直接把本来灵力就弱的他给弹了出去—— 　　那齐王身上竟然带着非常霸道的白虎星的能量，一般的魂灵根本就无法靠近…… 　　清欢意识到不对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被弹了出去，受到了冲击魂体飘飘荡荡离开了。 　　“清欢！魏良帝是看得到清欢的，见此状，他心中大惊，顾不上其他，把那齐王给推开，望着清欢消失的地方发怔。” 　　“清欢？”齐王听到这个名字，很是疑惑。 　　魏良帝咬牙，瞪着齐王：“如果清欢有什么事，齐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太过心急，魏良帝连“朕”也不叫了。 　　说完这句话，魏良帝冲了出去，已经完全顾不上皇帝的威仪了，大喊道：“方丈！方丈，不好了，你快帮我把清欢找回来！！” 　　齐王留在原地，还不明白魏良帝刚才所言——一向英明神武的齐王此时也是摸不着头脑，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原本以为魏良帝只是装腔作势，可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难道这内里真的有什么隐情？ 　　——分割—— 　　魏良帝的身份不知道大家猜出来了没有？是很久很久没有出现的一个人，算是对以前的呼应。 第307章 张秘书 　　清欢感觉身体飘乎乎的，也不知道到了哪里，过了多长时间——一度，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灰飞烟灭了。难道……着的要就此结束了？ 　　突然，他听到了人声，越来越多的人声，仿佛是在闹市——不，这就是闹市。 　　清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就缩在那夜市的一角，面前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幸而他是灵体，要不然非被踩扁不可。 　　清欢站起身，一眼望去，真的全是人头——这北原的夜，可真是繁华啊。那一排又一排的长灯，飘散在空气中的各种小摊食物的味道，还有各种交织的人声，让人忍不住想要感叹一声“盛世”。 　　他一直待在那云海寺中，只因他灵体太弱，魏良帝担心他在外面灵体被伤，就没让他出去。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北原的夜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总是浮现另一个灯火辉煌的夜晚画面，全然不同的景象，那里的人，那里的屋瓦，陌生而又熟悉。 　　难道，那就是魏良帝和他说过的，他们原来的世界吗？那个现实生活的世界？ 　　清欢夹在那人流之中，慢慢往前移动，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只是，身边明明都是人，可是他却有一种自己被排斥在外的感觉。是啊，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不属于这里，他其实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仿佛天地间，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人了……他只有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好可怕……他这才发现，自己是害怕孤单的，深深的恐惧…… 　　如果有人……有人能够陪着他就好了…… 　　“清欢。” 　　突然的声音在清欢背后响起，让他身体一震，他握紧了拳头，缓缓转过身去，看到了在他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穿着与这个世界的人格格不入的服饰，身形颀长，面容英挺，深邃的目光紧锁在清欢身上，那眼神里满是喜悦和爱意，让清欢看着心惊，又像是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清欢，我终于找到你了。” 　　——分割—— 　　清欢再次来到医院，而这次他不再是魂魄，而是一个有实体的人。 　　“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那值班的小护士看到清欢走过来，因他那张俊美的脸庞而先红了脸。 　　“你好，我是来探望楼先生的。” 　　“哪位楼先生？” 　　“虹威集团的楼少总，楼兆。”清欢回答。 　　那小护士一听，面楼古怪：“这……楼先生那边……不接受访客的。” 　　小护士也是去年才来的，但是对于这个医院最重要的病人楼兆她还是知道的，护士长早就千叮咛万嘱咐了每一位可能有接触的护士，让他们小心看护。而她也曾经听其他护士说过，当年楼少总住进来的时候，每日有一大堆人来探望，光是那些想要采新闻的记者狗仔每天都有几十来个，他们对楼兆昏迷住院的热情一直维持了一年，直到，确定楼兆可能真的变成植物人了以后，才渐渐没什么人来了。而新闻报道上提起这件事，也都是惋惜的语气，一个有为大好青年因为意外在最辉煌的时候变成了植物人，怎能不让人唏嘘呢——这有为青年也就是个好听的名号，楼兆的仇家可不少，他们恨他的时候都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只是那个时候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现在好了，人家自己变植物人了——那些人都是大快人心的感觉。 　　话扯远了，小护士早就得过指示，不会让任何陌生人去探访楼兆，所以即便是清欢这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少年，她也没有被美色迷魂了脑子，拒绝了清欢的请求。 　　“我是楼兆的朋友，才回来，知道他住院了就来看他。”清欢说：“你放心，我只是看看他，不会超过十分钟。” 　　“不好意思，先生，真的不行……”小护士哪里敢答应，除非她不想要这个饭碗了——“我也没办法……”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医院外面进来，他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神情疲惫沧桑，他走进来，直接就往那电梯口去，都快要走到电梯那里了，他又返回了，他盯着站在那咨询台前的清瘦少年，瞳孔紧缩，不敢置信的模样……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戴了回去，又看了许久，才平复呼吸，走了过去，正好听到他和护士的对话—— 　　那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你是……白清欢白先生吗？” 　　清欢闻声，转头就看到了一脸激动，甚至眼睛含泪的男人，有些莫名：“我是，你是哪位？” 　　“真的是您！！！”男人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我是少总的秘书啊，以前跟在少总身边的……小先生，您想不起来了吗？” 　　秘书……楼兆的秘书…… 　　清欢抱歉道：“不好意思，我生了场病，许多从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没、没关系，您没事就好。”那秘书望着清欢：“我还以为，还以为那个时候您葬身火海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 　　“我今天是来看楼兆的，可是……”清欢看了眼那小护士。 　　秘书对小护士沉声道：“这位是我们少总最好的朋友，以后他来就不用拦了。” 　　“好的，张先生。” 　　张秘书点头，才对清欢说：“小先生，您来，跟我来，我带您去看少总。” 　　“好。” 　　清欢跟着张秘书上了电梯，一路到了楼兆的病房——对于楼兆的病房他不陌生，已经来过两回了，只是以前是魂魄，进出没有什么阻碍，但是现在是肉身，他如果要进去，肯定要人带他进去。 　　进了病房，清欢看到楼兆依旧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一动不动。 　　张秘书叹口气，说：“算起来……已经都五年了，少总还是没有醒。” 　　“这五年……他都是这样吗？” 　　“是，只是前阵子有一次突然脑电波出现了变化，我以为少总会醒过来，结果是空欢喜一场。”张秘书很是惆怅：“这件事，我也没告诉楼总，他岁数大了，本来在国外静养的，可是五年前那件事，他从国外赶回来主持大局，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好了。”张秘书又叹了口气。 　　清欢想着楼总应该就是楼兆的父亲了吧，他专门去网上查了楼家的情况，楼兆虽然顶着少总的名号，可是事实上，整个虹威德产业都已经是他接手管理了，他的父亲确实是已经退休了……想不到，楼兆竟然会出事…… 　　“张秘书，”清欢看看他：“你能和我说说五年前的是吗？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五年前……”张秘书望着床上的楼兆，缓缓道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那天少总本来都已经坐上了去机场的车了，可是在车上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就让司机返回来了，去了五环大厦，他是去见您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时候我突然打了个电话给楼兆，让他来找我？” 　　“我本来以为是的，可是我跟着少总找到您的时候，您却说根本就没有打过这个电话。”张秘书皱着眉：“后来，你们就在那里的餐厅吃饭了，我因为公司有事就先回来……早知道……我那个时候就不回来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得到消息，说那个餐厅突然发生了大火，里面很多人被困了……”张秘书叹气道：“我打不通少总电话，才知道少总也被困在了里面……大火烧了三个小时，等消防员把大火完全扑灭，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了好多被烧得不成形状的尸体……还好，我们找到了少总，少总身体完好无损，可是却昏迷了过去，少总送到了医院以后，医生抢救了以后，少总也没有再醒过来……”其实当时消防员也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大的火，那么多人被烧死，可是同样在那里的楼兆却完好无损，好像被什么无形地保护了一般…… 　　“我……没有和楼兆在一起吗？” 　　“我们当时也认为你们是在一起的，因为当时发现少总的手里抓着您的衣服……” 　　“所以，你以为我被烧死了？” 　　“是。”所以刚才乍看到清欢，他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清欢对张秘书说：“我想和楼兆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 　　“可以。”张秘书是信任清欢的，毕竟，他是亲眼见过清欢的那些神通的，现在看到清欢，他甚至开始寄希望清欢让楼兆清醒过来了——“那我先出去了，这是我的号码，你待会可以打我电话。” 　　“好。” 　　看着张秘书离开，清欢才转过来面对床上的楼兆，低喃着：“楼兆……你现在……在哪里呢？” 　　床上的楼兆当然不会回答他。 　　清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然后握住了楼兆搂在外面的手，很低的温度，一如楼兆现在的生命体征。 　　“楼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清欢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也不记得我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是觉得，我们应该是熟悉的人。” 　　清欢继续说：“五年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我和他们，还有我和你……如果，我那个时候真的魂飞魄散的话，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个时候终结了。可是……我的魂魄回来了，甚至回到了自己的肉身……所以，故事就像是有了续集……” 　　“楼兆，你真的要一直这样睡下去吗？这里才是你的世界，你醒过来就能看见我了，你能醒过来吗？”清欢轻抚着他的脸庞：“是有什么……让你不想回来吗？你在留恋什么？或者说，是什么让你要坚持昏迷下去……楼兆……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第308章 另一个时空 　　清欢被那人抱在了怀里，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个都是魂魄——所以，没有人能看到他们，没有人会发现他们。 　　“你……是谁？”清欢靠在他的身上，轻声问。 　　“我想了很多回，我们再遇见会是什么情景，却想不到……”他叹了一口气：“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事实如此，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是孤魂野鬼，四处游荡，无处可归。” 　　“还好，我都记得，没有把你忘记。”他放开清欢：“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想，老头让我来到这里，那么就是为了寻找你。从前，我不信神佛，现在，我无比感恩。” 　　清欢看着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楼兆，楼宇的楼，预兆的兆。” 　　“楼兆……”默念着这个名字，清欢想了想，又问：“那么，我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来找我……” 　　楼兆执起他的手，凑到唇边吻了一下：“我爱你。” 　　“我们……”清欢心里一动：“是爱人吗？” 　　“我也希望是，”楼兆苦笑道：“可惜，你还没答应我的追求。” 　　“我们都是男子……” 　　“你觉得这个是成为阻碍吗？我连生死都不畏惧了。”楼兆轻笑道。 　　明明周围的声音嘈杂，可是他们两个却毫不受外界影响。 　　清欢抿了抿唇：“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明明不记得你，可是看到你的时候，我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你不知道的事，可以问我。” 　　清欢望着他，“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还见到了一个故人……他说，我和他原来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是以前的朋友……” 　　“故人？”楼兆心想，自己魂魄来到这个毫无历史记录的时代已经莫名其妙了，难道除了他的清欢之外还有别的外来者？ 　　“对，他说他以前叫陈梓然，是我同学，可是那一年，他突然魂魄穿越到了这个朝代，变成了现在当朝的魏良帝。” 　　“陈梓然……是他……”楼兆思索了下，菜理清了：“原来是他……”楼兆以前从清欢那里听说过还魂的事情，所以知道现在的陈梓然不是原来的那个。 　　“你也知道？” 　　“对，想不到，他就是魏良帝。” 　　“我的魂魄不全，而且无法稳固，”清欢缓缓说道：“幸而遇见了他，他让我在那云海寺里，有高僧护着才不至于魂飞魄散……” 　　“你说你魂魄不全？”楼兆惊讶道。 　　“是。高僧曾经试图帮我召回其余魂魄，却失败了。” 　　楼兆眉头紧锁：“我想起来了，你那时和我说的话……你说了你魂魄分离，时日不多……” 　　“那时？” 　　“就是我最后和你一起的时候。”楼兆道：“后来发生了大火，我的意识也越来越不清楚，最后只记得自己好像是跟着你去了什么地方……等我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好在，”清欢微微一笑：“我们现在碰到了。” 　　“是啊，幸好。” 　　四目相对，两个在异时空相遇的魂魄，这一刻的心情都说不出的美好。 　　“我现在魂魄不全，如果要魂魄完整的话，”清欢望着楼兆，说：“我们必须回去。” 　　“可是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回去？” 　　“我想，我们要先回云海寺，至少他们那边的高僧比我们有办法。” 　　楼兆握住他的手：“好。” 　　————————————分割———————————— 　　清欢看着病床上仍旧昏睡着的楼兆，“楼兆……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回来……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清欢原本在专注地看着楼兆，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他坐直身体，敛眉：“你是谁？出来吧。” 　　这个时候，在病房墙角渐渐现出来一道白色的身影，长身玉立，风骨别致。 　　清欢表情放松了：“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人是谁呢？正是有几天没见的重茄。 　　重茄走过来，笑道：“来接引亡灵啊。” 　　清欢一想，这里是医院，最多的就是亡灵了。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我来了？” 　　“我感应到了你在这里，所以来找你了。”重茄看了眼床上的楼兆，说：“你什么时候想起楼兆的？” 　　“我只是恰好知道了他的存在……”清欢看着重茄，突然想起来，重茄是白无常，那么……“楼兆他变成了植物人，那他的魂魄，你知道去哪里了吗？” 　　“你想要我救他？”重茄凝视着清欢。 　　重茄的话，让清欢想起来，为了自己，重茄已经做过一次背离地宫准则的事了——他把季知秋的魂魄给换掉去交差，而现在，如果他再救楼兆的话…… 　　其实，重茄只是爱着自己而已，而这份爱可以让他的心宽大到去救自己的情敌…… 　　清欢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他就像是在利用重茄的爱一样，让他做了许多他原本绝对不会去做的事…… 　　清欢其实可以告诉重茄，不只是楼兆的魂魄，自己还有一缕魂魄游离在外，很有可能，就是和楼兆的魂魄一起……但是，在思索了一会儿以后，清欢选择隐瞒。 　　“不……”清欢对重茄说：“我就是随便问问，我知道，你在地宫也有诸多限制，并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 　　重茄缓缓道：“我只能和你说，楼兆的魂魄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地宫没有接收过他的魂魄，他也还未投胎转世，但凡他重生的话，不管是在哪里，我们都会找到他的踪迹，可是，到了今日，也没有找到。这里有两个可能，要么他的魂魄仍旧游动不定，要么，就已经消散了。” 　　“不，他的魂魄没有消散。”清欢很肯定地说。 　　重茄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清欢垂下眼睑：“我猜的。既然你说了找不到就算了，我想，如果有机缘的话，还会回来的。” 　　重茄感觉到了清欢哪里不对劲，对于楼兆魂魄的事，他似乎有眉目，可是却放弃让自己帮忙了。 　　“清欢，你有什么事隐瞒着我吗？”重茄沉下脸。 　　清欢一口否定：“没有的事。” 　　“真的吗？”重茄脸上写着十分怀疑。 　　“我这边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清欢抬头对重茄说：“你不是公务在身吗？快去办你的正经事去吧，别管我了。” 　　重茄默了下，说：“好，我先把亡灵接引回去，等我办完这件事，再去找你。” 　　清欢浅笑：“好。” 　　重茄转身就要离开，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返回来，盯着清欢，又把目光放到了清欢背后的墙面—— 　　“怎么了，重茄？” 　　重茄眉目清冷，他握住了清欢的手：“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啊？” 　　重茄看着那面墙上的影子：“一般人可能不会发现，但是我看到了……你的影子是双影……你的魂魄随时有脱壳的危险……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清欢想不到他竟然发现了——他抿了抿唇，说：“或许……是我的魂魄刚刚回归肉身，还没有完全习惯……” 　　“清欢，我是无常，生死阴阳的事我再清楚不过了……”重茄眯着眼，表情严肃：“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欢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 　　他深吸口气，才说：“我，还有你们，之前都忽略了一件事……我们以为，我的魂魄都已经合体成功了，却没有想过，还有没有找到的魂魄。” 　　“没有找到的魂魄？”重茄顿了下：“不可能，我们都去搜寻过了，能找到的都找到了……” 　　“那如果，是在另一个时空呢？” 第309章 回去 　　“陛下生这么大的气，本王稀里糊涂的，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齐王支着下巴看着来回走动，面色凝重的魏良帝。 　　“你给朕滚出去！”魏良帝横眉竖眼道。 　　“陛下不说清楚，本王是不会出去的。”齐王的态度就是你能拿我怎么办。 　　“来人！”魏良帝已经气狠了，直接开门叫侍卫了。 　　几个侍卫冲进来，结果一看到齐王的冷脸，马上退出去了：“陛下，有何吩咐？” 　　“把那家伙给我拖出去！”魏良帝指着靠在椅背上的齐王道。 　　那几个侍卫抬头，又低下头，谁也不敢动——圣命是不可违抗，可是齐王……他们哪有那单子啊…… 　　“大胆！你们连朕的命令也不听了？！朕要你们有何用？把你们一个个的脑袋都给砍了算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侍卫们连连叩首，叩得用力，血都出来了。 　　“陛下何必这么生气？”齐王终于站起身：“奴才们也有奴才们的难处，陛下原先不是说不要做暴君吗？怎么现在又要砍他们的头了？” 　　“朕是君，你是臣，你有何资格对朕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魏良帝冷眼看他。 　　齐王站在他面前，仗着稍长的身高，居高临下，手抚上了魏良帝的脸：“陛下大抵是忘记曾经对本王说的话了……要我提醒陛下吗？”说这句话的时候，齐王的手指摩挲着魏良帝的嘴唇。 　　魏良帝恨不得咬他一口：“你放肆！！！” 　　“陛下的声音……”齐王低笑：“真好听啊……特别是在……” 　　那跪在地上的侍卫头都不敢抬，此时更是恨不得自己成了聋子。 　　“华戎——” 　　魏良帝正要发作，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陛下！陛下！”是他的贴身太监小尹子的声音。 　　魏良帝用力推开齐王，转过身，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看着匆忙跑进来，就跪在地上的小尹子：“说，何事？” 　　小尹子听出了魏良帝语气里的不善，但是此刻他顾不得了，爬了过来，在魏良帝脚边停下，轻声道：“陛下，云海寺那边……有消息了。” 　　魏良帝一听，为之一振，起身就走：“我们走。” 　　齐王望着魏良帝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很快就有了动作，招呼了自己的卫军，跟随魏良帝而去。 　　魏良帝带着人来到了云海寺，进那房间，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人……不过他的身边还有一道身影。 　　“清欢。” 　　清华转身，看到魏良帝：“你来了。” 　　魏良帝走到他面前，确保他安然无恙，才说：“还好，你没事。” 　　清欢拉着楼兆的手，说：“这是楼兆，也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他是来找我的，我们才遇到。” 　　“你……楼兆……”魏良帝仔细看了看楼兆，确定自己不认识，才说：“你和清欢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回来找他？” 　　“我们原来是朋友，如果是我希望的关系……”楼兆与清欢十指相扣：“应该是以后的事。” 　　魏良帝明白了，叹口气：“是了，你能跟随他来这里，必定是有很深的感情。” 　　“清欢和我说过了，谢谢你帮了他，才让他不至于魂飞魄散。” 　　“不用和我说谢，清欢也是我朋友，我当然希望他好。”本来以为终于有人可以来陪自己了，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我们回来，是想要请求云海寺的高僧帮忙，”清欢对魏良帝说：“我们想要回去。” 　　“你们要回去……”魏良帝顿了下：“恐怕不是一件易事。”他还想回去呢，可是在这里几年，他几乎都放弃了。 　　“真的没办法吗？” 　　“别担心。”魏良帝安抚清欢：“我问问方丈。” 　　“好。” 　　魏良帝转身出去，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齐王，吓了一跳，拧眉：“你怎么跟来了？” 　　“本王担心陛下安危，所以就来看看。”齐王往魏良帝背后看了看，才问：“陛下房里有人？” 　　“无人。”魏良帝干脆回答。 　　“陛下方才分明和人说话。”齐王就要往里面闯，却被魏良帝死死拦住—— 　　“你不许进去。” 　　齐王眯眼：“不许？” 　　魏良帝抵着他的胸膛，深吸口气：“华戎，朕其他的事情都随你，但是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来，魏良帝第一次向齐王示弱，齐王皱了皱眉，深邃的目光锁住魏良帝，久久才说：“好，只是，如果陛下有危险，我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好。” 　　魏良帝去找方丈，齐王就在外面守着——他对于那个魏良帝不让他进入的房间十分好奇，可是他既然答应了魏良帝，就只能信守承诺，甚至连魏良帝与那些和尚的事他也暂不过问。 　　“方丈，如何？”魏良帝表情恳切：“回到原来的世界……有没有法子？” 　　“陛下，万事讲求个缘法，不能强求。”方丈双手合十：“贫僧无法做出保证，只能一试，就看佛祖的意思了。” 　　“……好。” 　　于是，方丈和寺内的高僧开始在罗汉堂布阵，焚香念经，清欢和楼兆置于其间，他们的手上缠绕着红线，彼此相连。 　　“这个法子要用他们的意念来寻找回去的路，他们必须不断回忆过往，也要意志坚定，不能有一丝松懈。” 　　“可是清欢已经忘记过去的事了。” 　　“但是他身旁这位施主记得，”方丈说：“所以，把他们的魂魄用红线相连，只要他们不松手，就会连在一起。” 　　高僧的念经声开始大起来了，不断在罗汉堂内回旋。 　　魏良帝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轻声祈祷道：“一定要成功啊……清欢……你一定要找到回去的路……一定……” 　　突然，魏良帝听到了那铃铛想起来的声音，一共九九八十一只铃铛一起响起来，直让人头皮发麻。 　　“方丈，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不必担忧。”方丈紧盯着那阵法中间的两个魂魄，他们的身体忽明忽暗，“铃铛响起来，说明有门路了。” 　　魏良帝咽了咽口水，转身走出了那罗汉堂，却来到了大雄宝殿，他对着那正中的佛祖像前跪下，合十道：“佛祖，您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变成一个郡王，有着诸多责任和义务，我丝毫不敢懈怠。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保证，我会对黎民负责，对这个国家负责。可是，清欢，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在那个世界还有诸多牵挂，即便我想让他留下来，可是我不想他不开心……所以，佛祖，恳求您，让清欢回去吧，回去属于他的世界，那里，他才会真正欢乐，佛祖……求您了……就这一件事……” 　　魏良帝磕头，久久不起。 　　而他身后的们扩，齐王立在那里，望着他清瘦的身影，神色复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边传来了钟声。魏良帝一怔，从地上起来了。他往外跑，连在门边的齐王也没顾上，他一路跑到了罗汉堂，就看到了正在默念阿弥陀佛的方丈，再往那里面看，高僧们都瘫坐在地，像是耗尽了力气，而正中间的榻上，却空无一人—— 　　“方丈，怎么回事？清欢他们呢？”魏良帝抓着方丈的衣袖，慌张地问。 　　“陛下，”方丈合十说：“恭喜陛下，成功了……他们回去了。” 　　“回去了……”魏良帝露出狂喜的表情：“真的回去了……哈哈……回去了……终于……方丈和各位高僧，辛苦了……” 　　魏良帝慢慢踱步出去了，他站在门口，嘴里仍旧默念着：“回去了……真好……” 　　仰头看着那乌云后探出来的日头，那光刺得他眼睛发疼，热液竟然淌了出来——“回去了……”这一声，近乎叹息。 　　齐王看着那青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眉头紧锁。良久，他大跨步走过去，揽住青年的身体—— 　　“陛下。” 　　魏良帝这才发现近身的齐王，下意识地擦了把眼角，才恢复以往厌恶的表情，瞪着他：“齐王可知未经允许碰触龙体可是大罪。” 　　“如此的话，本王早就千刀万剐了。”齐王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陛下，前些日子，陛下不是说要去南疆视察吗？” 　　魏良帝冷哼：“你不是和那帮老家伙说此行危险，要朕为国保重吗？” 　　“不，本王现在发现，陛下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南疆那边虽乱，也是那边的百姓不明圣意，陛下如果亲自过去视察，且能安抚一番，说不定就解了这个大麻烦呢。” 　　魏良帝挑眉：“你说真的？” 　　“朕的。”齐王又呵呵笑道：“为了陛下的安危，本王愿意贴身保护，寸步不离。” 　　魏良帝咬牙：“滚——” 第310章 完整 　　重茄想不到会那么顺利，他在招引魂魄的时候，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送那魂魄归来，两方相合，那远在异时空的魂魄就被引渡回来了。 　　只是…… 　　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发了会呆，才看向床边的他：“你……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医院。”重茄回答。 　　他瞳孔收缩了下：“医院……我回来了……清欢……清欢呢？” 　　重茄看了眼在另一张床躺着的清欢，说：“他还没醒过来。” 　　“不可能啊，我们一起回去的……我醒了他怎么还没醒……”楼兆就要下床去看清欢，无奈力不从心，他才刚醒来根本没办法大动作。 　　“他的魂魄确实回到了他的身体，可是他还没有醒过来。”重茄拧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清欢是怎么回事呢？他只是在做梦，那个梦太深，他醒不过来。 　　——————————分隔—————————— 　　他名唤祁君，人称东篱上人，半仙之身，他除魔卫道，修道炼术，他有七个入门弟子，皆是他从小收养在身旁，对于每一个都悉心教养，可以说，这些孩子是他在人间唯一的牵绊。尽管如此，他修炼道术的目的就是摆脱肉身轮回的痛苦，真正做到无情无欲，无忧无虑，不生不死。而事实上，因为养育这几个弟子，中途修炼有所懈怠，知道他们长大成人，且有所修为，他才终于沉下心来，一心一意修仙。 　　本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却不想，他遭到同门陷害，走火入魔，昔日克制与压抑的欲望倾巢而出，自此万劫不复——那三日疯狂，他不只犯戒，而且乱了伦常。那几个他引以为傲的弟子，因为他的欲望而沉沦。 　　三日之后，一切落幕，他如同大梦初醒。他在房间内，他们几个跪在房间外。外面冰天雪地，一如他此刻的心。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他的修仙之路就此断掉，他们的师徒之情从此葬送。 　　他应该怨恨谁呢？究根到底，这是他自己的罪过。他一时不察，着了别人的道。他也不够明白，竟然没有发现他自小养大的孩子对他的感情变化。 　　作为惩罚，第一件事，他在那炉中自炼，直到把欲望之体封印。第二件事，消了那七子的记忆把他们流放了。第三件事，他自堕地狱，进入轮回道，以此来洗涤自己犯戒罪孽。 　　…… 　　清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坐起身，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在房间里。他闭上眼，前尘往事仿佛悉数回来了。 　　再次睁开眼，整个人如同获得了新生。 　　呼出一口气，清欢下了床，脚踩在地板上的冰凉触感告诉他——他回来了。现在的他，是完整的白清欢。 　　清欢拉开窗帘，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外面阳光普照，空气清新，他深吸了口气，通体舒畅。 　　他听到楼下有声音，往下面看去，啾啾正在草坪上踢球玩，陪他玩的是钟黎，虽然钟黎一直皱着眉，没什么耐心的样子，而旁边，古月华抱着胸站在那里，不时指点几句啾啾向钟黎进攻——他反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真是有够笨的，”钟黎脚下踩着球，语气轻蔑：“给你放水你也赢不了。” 　　“我年纪还小，”啾啾马上反驳：“当然比不上你。” 　　“口齿倒是伶俐。”钟黎冷哼。 　　啾啾接着说：“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击败你。” 　　钟黎上前，一把揪住啾啾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口气越来越狂妄，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你揍我，等我爸爸醒了我就告诉他去。”舅舅也不是小白兔，现在他已经摸清了——这几个叔叔虽然看着挺可怕，但是只要自己把爸爸搬出来，他们就拿自己没辙了。 　　“啧啧，这小鬼还知道告状了……”钟黎一把把啾啾给举起来，做出一个要把他扔出去的动作。 　　“如果钟黎你敢扔，我才是佩服你。”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了一个人，是季知秋，他也算来看戏的。 　　“扔了应该也没什么要紧，”古月华笑着，毫不在意地说：“这小鬼是龙子，又不是普通小孩，没那么容易死的。” 　　“啊啊啊——放开我——”啾啾有了危机感，开始叫唤了：“你放开我，我要爸爸！爸爸……爸爸救我……” 　　“咳咳……”听咳嗽声就知道是陈梓然：“清欢还没醒，你们要玩也要有分寸……咳咳……” 　　钟黎横了陈梓然一眼：“要你这个病秧子啰嗦什么……” 　　清欢瞧着下面不成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啾啾还是孩子，把他放下。” 　　那下面的人听到声音，都有些惊讶，他们抬头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清欢，全都露出高兴的表情—— 　　“欢！”钟黎直接就松手了，啾啾掉在了地上——不过，他还算机灵，自己翻转了个身，稳稳地落地，虽然如此，他还是扁着嘴，很是委屈——这些叔叔都太坏了。 　　——————————分割—————————— 　　清欢带着啾啾去看楼兆，进病房的时候，看到楼兆正坐在床上低头看文件。 　　“才刚醒来的人不是更应该休息吗？” 　　楼兆抬头看到清欢，眼睛一亮，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一旁的秘书，对清欢说：“清欢，你来了，我之前听说你醒了，可是没办法去看你……” 　　“你先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吧，五年都躺在病床上，人都瘦得皮包骨了。” 　　“我挺好的，医生看过以后说身体机能都挺正常，接下来配合治疗和简单的复健就可以了。”楼兆语气轻松，不过他在看到清欢手牵着的啾啾，顿了下：“他是……” 　　“我儿子，大名叫白甯，小名叫啾啾。”清欢又低头对啾啾说：“来，啾啾，叫人。” 　　啾啾马上乖乖地喊人了：“楼叔叔好。” 　　楼兆的心情有些复杂：“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儿子……” 　　“这个，以后在跟你说。”清欢摸了摸啾啾毛茸茸的脑袋：“但是，他是我儿子没错。” 　　“好，我知道了。” 　　“我想和你谈谈。”清欢对楼兆说。 　　张秘书很识相，立刻把东西都收了，说：“那少总，小先生，我先把文件送给老总了，晚点再过来。” 　　“好。” 　　张秘书走了以后，清欢对啾啾说：“啾啾，你去那边做作业去。” 　　“嗯。”啾啾背着自己的书包去客厅那边的小桌子旁做作业了——他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作业本，拿出笔，眼睛盯着那作业本，可是耳朵却努力去偷听那边清欢和楼兆的对话—— 　　“我都想起来了。”清欢对楼兆说。 　　“都想起来了？” 　　“嗯，所有的事情。” 　　“那就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 　　“五年前那个时候，你本该坐上去多伦多的飞机的，可是知道我可能有危险就赶回来了。后来发生了那场大火，你明明去接电话出去了的，正好逃过一劫，然而因为我还在里面又返回来……” 　　“如果在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这么做。”楼兆自嘲地一笑：“我只是普通人，不能保护好你，也就只能与你共死了。” 　　“你知道，一个人最最珍贵的就是自己的生命吗？”清欢问。 　　“我不知道其他人如何，我就知道自己——你对我而言，重要性更甚于性命。”楼兆望着清欢，深情款款：“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来一次……一个人失去了挚爱，拥有再多的财富，拥有再高的地位，拥有再长的寿命，也不过是蹉跎岁月……那种寂寞难捱，那种守着过去的回忆而独活于世的感觉……清欢，我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清欢看着他：“果然，你想起来了。” 　　“是，我不想重蹈覆辙。”楼兆握住了清欢的手：“上一世我已经抱憾终身，含恨而死了，这一世，我要紧紧，紧紧地抓住你。” 第311章 再见任先生 　　“……这一世，我要紧紧，紧紧地抓住你。” 　　清欢久久未言，过了好一会儿，他对楼兆说：“好，这一世，就这一世。” 　　听到清欢这么说，楼兆疑惑地看着清欢：“清欢，你的意思是……” 　　“这一世，我不会拒绝你，只要你需要我就会陪着你。”清欢缓缓道。 　　楼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清欢，你……是认真的吗？”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楼兆紧紧握着清欢的手：“我只是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先说清楚。”清欢对楼兆说：“楼兆，人只能活一世，如果你只为我而活的话，会很辛苦，因为，我的身边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楼兆停顿了下，然后眼神转而深邃，变得坚定起来：“我愿意，只要和你在一起。” 　　“楼兆，这一生，我们会一起，直到结束。”清欢定定地望着楼兆的眼睛。 　　楼兆点头，“好。” 　　那边的啾啾低着头，却完全没在看作业本上是什么内容，他心里十分不安——怎么办？怎么办？爸爸要和别人在一起了，那父亲怎么办……父亲要被抛弃了吗…… 　　此时，正在天宫的龙肇打了个喷嚏，他挑了挑眉：难道是欢想我了？ 　　——————————分割—————————— 　　在医院又陪了楼兆一会儿，在他做检查的时候，清欢才带着啾啾离开。 　　“爸爸。”啾啾小小声地叫了一声。 　　“嗯？”清欢低头去看啾啾。 　　“你喜欢那个楼叔叔啊？”啾啾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为什么这么问？” 　　“你说要和那个楼叔叔在一起的……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会在一起呢？” 　　“啾啾，你要知道，人的寿命是有限的，经历了生老病死，这一辈子也就结束了。我许了他一辈子，也就是一辈子。”清欢说：“但你说得没错，我是喜欢他，这种喜欢是愿意陪伴的喜欢。” 　　“那……爸爸你不喜欢父亲吗？”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水汪汪的眼睛仿佛下一刻清欢说不喜欢他就要哭出来一般。 　　“龙肇？” 　　“对，爸爸喜欢楼叔叔，可以和他在一起，可是父亲呢？” 　　清欢看了一眼啾啾，才说：“如果你父亲愿意的话啊，我也可以陪他一辈子。” 　　啾啾睁大了眼：“可是……父亲是神，不会死的啊……也就没有一辈子的说法。” 　　“他是不死之身。”清欢嘴角微微上扬：“可是我，是人，是死。” 　　“爸爸？”啾啾呆呆的。 　　清欢摸摸他的脑袋：“好了，走吧。” 　　清欢和啾啾去打车，突然清欢看到了在那路边的长椅上坐着的一道青色身影。 　　清欢神情一凛：“是他。” 　　“爸爸，是谁？” 　　清欢牵着啾啾走过去，站在那人面前：“任先生，好久不见。” 　　那人抬起头，称得上漂亮的眼中却没有神采——他是个瞎子。 　　“好久不见，真是巧合啊。” 　　清欢看着他：“我可不觉得是巧合……我甚至认为，你在这里是特意为了等我的。” 　　那个任先生呵呵笑了几声，才说：“你还是这么聪明。” 　　“说起前面两次见面，我总有种被你耍了的感觉。”清欢在他身旁坐下，啾啾也乖乖坐在旁边——“任先生，现在还算命吗？” 　　“别人，当然不算，可是如果是你的话，我随时奉陪。”他的手放在拐杖上：“你要算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算，比起算命，”清欢轻笑：“我更好奇你的身份……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关注我的事？” 　　“因为我们有缘。”任先生微笑道。 　　“我可不这么认为。”清欢说：“你三番两次地出现，到底是何居心？” 　　他沉默了下，说：“我如果说，是为了帮你，你相信吗？” 　　“相信不相信，你也应该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吧。” 　　任先生轻叹口气：“时至今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因为一个人，我不得不关注你的事。” 　　“哦？什么人？” 　　“这个人和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对你怀有怨气，因为一个心结，他几千年都不死心，他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而你是错的。” 　　清欢望着他：“那个人……是谁？” 　　“他是一个非常喜欢和享受欲望的人，他一直认为，修仙和欲望并不矛盾。” 　　清欢脑中突然出现了一段遥远而模糊的对话—— 　　‘师兄，难道修仙就要清心寡欲？如果毫无乐趣那修仙的意义何在？’ 　　‘你不要忘了当日师傅所说，修仙是为了提化自身，然后拯救苍生。你利用歪门邪道来修炼，已经犯了大戒，你已经不配留在师门。’ 　　‘师兄说得冠冕堂皇，难道你就真的能够完全克制自己的欲望？你根本不知道，欲望迸发的美味……远远超过修仙的意义……’ 　　‘住嘴。无霁子，我要代师门来惩罚你，你速速给我下山，休要再回来。’ 　　‘哈哈哈哈哈……师兄，我迟早会向你证明，我是对的，而你大错特错……你想清清白白地成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清欢一个激灵，嘴里出来一个名字：“无霁子……” 　　任先生手一动：“你想起来……你果然想起来了……我早就算到经历这么多劫，你会脱胎换骨……我没算错……” 　　清欢看着他激动的模样，皱了皱眉：“你认识无霁子？他现在在哪里？” 　　“他在哪里？”任先生冷笑：“你在哪里，他就会追随着你……因为，他想要看你失意痛苦，他想要当初仙风道骨清心寡欲的祁君向他认错……” 　　“认错？我有何错？” 　　“你当初赶他出师门，斥责他的那些话，他一直记着……他就是想要看你沉迷欲望，被情欲所困，还是和自己最得意的那些弟子……他说，他想要看笑话……所以他一直关注着你，看你轮回转世，情债孽缘，无法逃脱，被自己当初的网困死……”任先生徐徐道：“你不知道吧，你这么几世下来，有多少事是他背后暗暗操控的……就像一个棋局，他为了让你陷得更深，为了让局势向他想要的那样发展，他会动一颗棋子，或者动几颗棋子，以达成他的目的……当中，搭进去了多少人的性命，改写了多少故事的结局……他全不在乎……” 　　清欢拧眉：“他疯了……他已经入魔了……” 　　“是……他早就入魔了，”任先生讽刺道：“但是这个魔，也是因你而起，也可以说，是入了你的魔。” 　　“你知晓那么多事情，你究竟是何人？”清欢问。 　　“我？”任先生自嘲一笑：“实话说吧，我的这双眼睛就是为他而瞎，为了开这个天眼，为了有资格追随他，我早已破釜沉舟。” 　　清欢望着他坚韧却又有些悲凉的脸色，才说：“你爱他。” 　　任先生低低一笑，有些凄然：“可是他不爱他。” 　　“或许他不是不爱你，只是已经入魔，没了理智，更何谈情爱。”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清欢还是看的清楚的。 　　“他的执念太深了。”任先生双手紧握：“我也是……我也差点跟着他入魔……后来我才逐渐明白，我不解开他的结，就解不开我的结。他太痛苦了……” 　　“有你这么一个爱他的人，是他是幸运。”清欢凝视着他：“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希望你……”任先生脸对着清欢，明明双目失明，可是他的眼神仿佛就所在清欢身上：“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打个结，让这个故事完结吧……他看到了想要的结局，他才会放下……” 第312章 我们在一起吧 　　他入地狱的时候，地狱还不是现在的地宫，还没有十殿阎君，还没有地藏坐镇，更没有底下那么多细分的职务。 　　彼时，他跟掌管地狱的帝君说：“我此生修炼未果，只好轮回转世，一则洗清罪孽，二则凡尘历练。” 　　“生老病死，确实是修炼之法，然则，你要知道，你结下的因，比得生果。” 　　“我不见那些人，不理那些事，也就罢了。” 　　帝君摸着长须，叹道：“日月轮回，斗转星移，避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没有还清你欠下的债，你永远无法解脱。” 　　“……” 　　…… 　　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清欢看着面前的任先生：“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难道你不想快点结束吗？” 　　“要不要结束，要如何结束是我的事。”清欢站起身：“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我相信你，毕竟不是谁都能知道我和无霁子的恩怨的。” 　　任先生神情紧张起来：“你想要做什么？” 　　清欢唇角一掀：“我说了，这是我的事。” 　　“你……” 　　“抱歉了，任先生，时候不早了，下次再见。”清欢转头对啾啾说：“走，啾啾。” 　　“嗯！” 　　啾啾牵着清欢的手，往前走了几步他回头又看了眼任先生，小声对清欢说：“爸爸，他看起来……有点可怜……” 　　“世间可怜的人那么多，我不是佛祖，普济不了众生。”清欢又说：“你跟你的父亲，其他事也就罢了，但是这件事，就别说了。” 　　啾啾心下一惊，有些磕磕巴巴的：“爸……爸爸……我没……”完了，爸爸知道他当“小间谍”的事了。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清欢揉了把他的头毛，微微一笑。 　　啾啾吐吐舌，牵着清欢的手更紧了。 　　——————————分割—————————— 　　清欢进ROSEPIE的时候，就看到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子站在收银柜前和古月华说话—— 　　“店长，你这家店关了都好几年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小升初呢。” 　　“对啊，我们还以为这家店就没了，再也见不到店长了呢。”另一个女孩连带羞涩地说。 　　“是啊是啊，店长你一点都没变化啊……” 　　古月华笑眯眯的：“看到这么多老顾客，真是让人高兴啊。作为感谢，今天两位的甜品就折半价哦。” 　　“真的吗？谢谢店长！” 　　“店长，那我可以再要两个巧克力奶油卷吗？” 　　“可以。”古月华依旧笑得春风和煦。 　　“店长你真的是太好了～” 　　清欢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古月华看过来，对清欢眨了眨眼。 　　清欢挑了挑眉，才进来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那两个女孩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是依依不舍的，都差点要和古月华合影了，还是古月华说自己不习惯拍照她们才放弃的。 　　清欢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落了一地的黄色梧桐叶，若有所思。 　　“刚烤好的丹麦奶酥和猫舌饼，加上一杯伯爵奶茶。” 　　清欢看着突然放到面前的甜点，才抬头去看古月华：“忙完了？” 　　“你来了我的第一时间当然要给你。” 　　“你这些甜言蜜语哄刚才那两个女娃娃还差不多。” 　　古月华笑看着清欢，眼底有些狡黠：“怎么，吃醋了？” 　　清欢喝了一口奶茶，才说：“是啊。” 　　古月华一愣，道：“今天……是怎么了？” 　　清欢拿起一个猫舌饼送到古月华嘴边：“我哪里说错了吗？” 　　古月华吃下那个猫舌饼，“你这样让我受宠若惊。” 　　“你坐下来吧。” 　　古月华依言在清欢对面坐下：“你这样像是在做铺垫……该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你就是这一点不好，心思太多，把什么简单的事都想得复杂了。” 　　古月华看着他：“真的是我想多了？” 　　“有些事，我也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不会再逃避。”清欢直视着他：“就像你说的，我们既然结了契，那么就是伴侣了。” 　　古月华眼睛一亮：“清欢，你愿意了？” 　　“我没有道理不愿意。”清欢说：“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是你们狐族的伴侣，而是人类的伴侣。”清欢缓缓道：“就像普通人类一样……相守相伴，一点点变老……这种伴侣，你懂吗？” 　　古月华沉默了下：“你的意思是说和人类一样？” 　　“对。”清欢歪了歪头：“你答应吗？” 　　古月华嘴角上扬：“好，我答应。” 　　“当然，中途，如果你觉得不愿意了，或者有什么别的想法了，你完全可以退出的。”清欢吃了一口奶酥：“就像普通人类，可以随时离婚了一样。” 　　古月华笑道：“你觉得好不容易得到的我会轻易放弃吗？” 　　“也许……等我变老了，变得难看了，你的想法会不一样也说不定。”清欢道。 　　“不是说普通人类一样吗？那我也会变老变丑。” 　　“……”清欢轻笑：“没关系，我等着。” 　　古月华端起清欢喝过的那杯奶茶，也喝了一口，才问：“不过清欢，我想知道，这样的话……你对几个人说过？” 　　清欢靠在椅背上：“狐王就是狐王，真的很聪明。” 　　“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古月华握住清欢放在桌上的手：“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即便其他人都放弃了，我也不会放弃。” 　　“还是那句话，”清欢凝视着他：“我等着。” 　　——————————分割—————————— 　　清欢端着熬好的药从厨房里出来，然后端到正在看文件的陈梓然面前：“别看了，你也不歇歇，先把这碗药给喝了。” 　　陈梓然放下文件，浅笑道：“其实喝不喝都一样，我这病也就这样了。” 　　“这书我自己去采的药，你确定不喝吗？” 　　陈梓然闻言马上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好好，我喝就是了。” 　　清欢看着他喝药，又进厨房端了一碗冰糖雪梨水：“再喝一碗这个，解一下苦味。” 　　“好……清欢，辛苦你了。” 　　“你对我客气什么？”清欢道：“你这个病，要养的，如果养得好，就可以……” 　　“可以活得稍微再久一点是不是？”陈梓然接话道。 　　清欢握住陈梓然的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陈梓然目光柔软：“清欢，你这样，我会以为你真的喜欢我。”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喜欢你？”清欢反问。 　　陈梓然被噎了下，道：“你……” 　　“其实，我们每次都不是在最适合的事件相遇，所以，我们就一直在错过。”当他是神殷氏的时候他是一缕孤魂，即便忘记过往仍旧心心念念着爱人；当他是少督军的时候，还来不及说出心意的时候他们就“生离死别”；后来，他变成了陈梓然，暧昧始终有着跨不过去的坎…… 　　“是啊，一直在错过，这辈子，只怕也是如此了。” 　　“这辈子不一样。”清欢道：“我喜欢你，陈梓然，我们在一起吧。” 　　陈梓然的手抖了抖：“清欢……咳咳……你是说真的吗？” 　　“我们可以像恋人一样，甚至是夫妻一样。”清欢看着他说：“就算现在，我们马上去结婚也行……”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突然的声音来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客厅里的M。 　　清欢转头，看着脸上挂着笑容，却看不出真正情绪—— 　　“我和陈梓然有话要说。” 　　“你们说啊，没关系，当我不在就好。” 　　“咳咳……”陈梓然咳嗽了一声，对清欢说：“清欢，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了。听到你刚才的话我已经很高兴了。” 　　“好，你把剩下的汤给喝完吧。” 　　“嗯。” 　　他们两个那边你侬我侬甜蜜蜜的气氛丝毫没感染到M，M的脸色不阴不阳。 第313章 戒指 　　清欢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上的黑色身影。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白先生很不想看到我吗？”M站起身，瞬间就移到了了清欢面前。 　　“我们就在一个屋檐下，我为什么不想看到你？” 　　“你对我的态度和对他们的态度不一样。”M盯着清欢。 　　“是吗？”清欢说：“你确实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告诉我，为什么？”M难得严肃的表情。 　　清欢看着他：“M，你应该知道的，我和他们几个都有几世的纠葛，我们的关系太复杂了。” 　　“就因为，我是最后才认识你的？”M的阴谋闪烁。 　　“是我欠他们的。”清欢淡淡地说了一句，越过M，往前走去。 　　M拽住他纤细的手腕，“那你觉得，你没有欠我的？” 　　清欢没有回答。 　　“我爱你。” 　　“你能别说吗？”清欢闭上了眼。 　　“为什么不说？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想要跟一个人一直在一起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爱……我爱你……” 　　清欢转头去看他：“我有什么好的？你为了我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国家，你待在我身边，可是我无法为你做任何事，更别提什么牺牲……你看看我身边，有很多人，我不会抛下他们任何一个……M，很不值得，以前的你获得很自由很自在，你英国回去继续做你的守夜人吧，或许，你再找一个人，真正属于你的，值得你付出的对象……M，我们现在的羁绊还没有那么深，及时放手还来得及……” 　　M手上一使力，把清欢拉近自己怀里，让他紧靠在自己身上——“我知道我想做什么，也知道应该怎么做。我爱你，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在哪里，你的身边又有什么人。” 　　“M，我不想……不想再欠别人了……”清欢的升盈利满是疲惫。 　　“那就不要欠，给我一个机会，和他们一样的机会。”M低头在清欢的额头上印下了近乎虔诚的一吻。 　　“这是一个魔咒，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解得了。”清欢抬头望着M，眼里如同有一汪春水。 　　“我和你一起解。”M凝视着清欢。 　　清欢望着他那双银色的眼眸，叹口气：“你在诱惑我……” 　　M唇角一勾：“那你接受我的诱惑吗？” 　　清欢垂下眼睑：“我还能拒绝吗……” 　　M低低一笑，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红宝石印章戒指。 　　“这个……” 　　“你忘了吗？我们举行过仪式了，这个本就该是你的，现在我给你戴上。” 　　清欢还来不及拒绝，M已经戴上来了，只是他以为会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可是M却是给他戴在了大拇指上。 　　“为什么是戴在这里……” 　　“这个是我的标志戒指，和一般戒指不一样。” 　　“标志戒指……”清欢看着那枚戒指：“有什么不一样吗？” 　　“或许在你们中国，没什么作用，可是等你去了欧洲，有这枚戒指的意义就不同了。” 　　清欢似懂非懂：“是吗……” 　　M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一股力量逼近，他把清欢护在身后：“谁？” 　　随着一道紫色的光，然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房间里——是钟黎。 　　“黎儿？”清欢疑惑：“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我过来当然是找欢你的。”钟黎对着清欢眨眨眼：“本来还想要听你们在说什么话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你好好的听什么墙角……”清欢无语：“你找我什么事？” 　　“我找你是想要跟你单独谈心……”钟黎强调了“单独”两个字。 　　清欢看了眼M，才说：“M，你走吧。” 　　M今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个时候也没有坚持，只是他临走前，在钟黎面前如同宣誓主权一般，低头吻了下清欢的唇——虽然只是轻碰了一下，可是足够让钟黎醋海翻波了。 　　看着M离开，钟黎咬牙切齿，他一跃到了清欢面前，揽住清欢就要吻下去，被清欢给挡住了—— 　　“做什么？” 　　“吻你啊。” 　　“我知道，我是问你上来一句话没有，直接吻了是什么意思？” 　　“消毒啊，那不人不鬼不妖亲了你，我当然要消毒了。”钟黎还想要继续，也仍旧被清欢阻止了。 　　“欢，为什么他可以吻你我却不可以？”钟黎像以往一样，用着半撒娇的语气说。 　　“我刚才是没反应过来，现在反应过来了。”说实话，也就是对着这个自己一直当作小孩的钟黎，他才能够那么直截了当地拒绝。 　　“开始你明明就不讨厌他吻你。”钟黎指出来。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打他一巴掌还是踹他一脚？”清欢推开他，走向床边铺床。 　　钟黎就像只宠物犬一般跟在清欢身旁，他看到了清欢手上戴着的戒指，马上过去抓住了清欢的手：“这个戒指……是谁的？” 　　“M送给我的。” 　　“你怎么可以戴别人送的戒指？”钟黎控诉道。 　　“他送我的，我戴了怎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那个外国佬太狡猾了……”钟黎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也不知道从哪个空间里掏出来的，一下子掏出了一大把戒指，金的银的玉的玛瑙的珊瑚的宝石的……还有各种形状各种风格的……应有尽有。 　　戒指掉在地上撒了一地，钟黎跪坐在地上挑拣了半天才挑拣了一只水头很足的翡翠戒指递到清欢面前：“欢，这个给你喜欢吗？” 　　清欢挑了挑眉。 　　钟黎以为他不喜欢，马上换了一只祖母绿戒指：“还是你喜欢宝石的？” 　　清欢依旧没有回答。 　　钟黎忙又换了一个：“这个虽然是金的，可是一点都不俗气，造型很别致……” 　　“黎儿，如果你要送我戒指，我希望你不是抱着跟人比试的心态……这些戒指都很漂亮，但是我觉得，都不适合我，你收回去吧。” 　　听到清欢这么说，钟黎有些泄气，他手一挥，那些戒指就消失了。他看着看着坐在床边的清欢，凑过去靠在他腿上：“欢，你不高兴了？” 　　“没有。”清欢抚了抚他那一头蓬松的毛发。 　　“欢，你算不算觉得我太幼稚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如果让在钟黎手下吃过亏的人看到估计下巴都要掉了。 　　“不……”清欢柔声道：“我喜欢你直接的性格。” 　　“欢，我好怕你不喜欢我了，嫌弃我了……” 　　“不，我永远不会嫌弃你……”清欢目光温柔：“黎儿，对不起，是我之前三番两次丢下你……” 　　“没关系，”钟黎抬头看着清欢，眼神认真：“就当做欢你对我的考验。只要欢你以后，不要再抛下我了……” 　　“我不会，”清欢承诺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抛下你的。” 　　这辈子…… 　　“真的吗？欢你要说话算话哦。”钟黎的模样像是小孩子下一刻就要和清欢拉钩上吊要保证了。 　　“说话算话。”清欢浅笑。 　　钟黎呆呆地看着清欢脸上的梨涡，感觉自己的胸口都在燃烧了——他一个跃身起来，抱住了清欢，清欢没防备，身体后仰——所以最后的姿势，就像是钟黎把清欢压在了身下一般。 　　“黎儿，你太激动了。” 　　“欢，我可以抱你吗？”钟黎一脸诚挚地问。 　　清欢无奈：“你不是已经抱了吗？” 　　“不，我不是说这个抱……”钟黎舔了舔嘴唇：“欢，我们可以做吗？” 　　“可以。” 　　钟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说……” 　　“可以做，”清欢推开钟黎，坐起身来，补充了一句：“不过不是现在。” 　　钟黎看着清欢在灯光下越发显得白瓷般光洁无瑕的脸蛋，这下不只是胸口在燃烧了，整个人都在燃烧了——清欢对他有着极大极大的诱惑力。 　　“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 　　清欢扫了他一眼，懒洋洋道：“等我说可以的时候。” 第314章 季老爷子 　　白衣少年，黑衣青年，一前一后走进了店里，少年俊美，青年英朗，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少年就是清欢，而青年则是季知秋。 　　清欢在那一排排架子面前认真地看过去，而季知秋就跟在他身后，他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客人，需要我帮忙挑选吗？”店里的店员终于鼓起勇气，避开了整个人气压强大的季知秋，询问清欢。 　　清欢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暂时不用，谢谢了。” 　　“好的。” 　　清欢拿起了一个瓷杯：“这一套怎么样？” 　　季知秋看了一眼：“你觉得好就好，你也知道，我对这种玩意儿没什么鉴赏能力。” 　　清欢说：“这是送你爷爷的东西，本来让你来就是想要参考你的意见的。” 　　季知秋又看了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这瓷杯被你的手拿着，倒是很配。”确实，清欢的手指白净如玉，和那透白的白瓷杯当然相得益彰。 　　清欢横了他一眼：“早知道就不让你跟来了。” 　　季知秋看他继续挑选，轻声道：“其实我爷爷他又不是很讲究，你随便买一套给他算了。” 　　“那是你爷爷。”清欢继续说：“本来是想要在店里给他那一套老瓷器的，不过想想虽然那些东西厚重，可是毕竟老瓷器干净不到哪里去，还是买一套新的，表达一下心意吧。” 　　“清欢你就是考虑太多了。”季知秋双手枕在脑后：“你能去看他，他应该就高兴了，才不会在乎这些。” 　　“你爷爷年事已高，却仍旧为你操心，你啊，也不知道好好孝顺他。” 　　“我当然知道要孝顺他……”季知秋把他搭在清欢肩膀上，凑到他耳边道：“我这不是带你回去了吗？” 　　清欢拍开他的手：“在外面，给我注意点影响。” 　　“嘿嘿。” 　　清欢最后还是买了那套他最先看中的瓷杯，付钱的时候，季知秋本来要刷卡的，可是被清欢推开了—— 　　“这是我的心意，你要花钱挑你自己的。” 　　“我们，还分什么你我的……” 　　听到季知秋这么说，那几个店员都露出了暧昧的目光，清欢跟季知秋还没走远，他们就已经在八卦他们两个的关系了。 　　“看吧，”清欢无奈道：“就是你不知收敛。” 　　季知秋满不在乎：“我为什么要收敛？” 　　“……” 　　——————————分割—————————— 　　隔了这么几年，清欢再次来到了季家。季家还是那个季家，而清欢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心境了。 　　“爷爷呢？”进门以后，季知秋问保姆。 　　“老先生在院子里浇花呢。” 　　“好，我们去看看。” 　　清欢跟季知秋两个到了那院子里，季老爷子果然弯着腰在给地上的山茶花浇水，看他专注的模样就知道他有多珍爱那花了。 　　“这十八学士花朵饱满，红的鲜艳，白的清雅，这花种难得打理，季爷爷花了不少功夫吧？” 　　季老爷子听到声音，转头看到了清欢，愣了下，马上笑了：“是清欢啊，这么长时间没见……知道你回来，却总不见人，还以为你忘了我老头子了呢……” 　　“怎么会？”清欢笑道：“先前身体还没恢复，现在好了就来见爷爷你了。” 　　“是啊，爷爷，之前清欢也向我打听你的身体状况，现在得空了就过来了。”季知秋接着说。 　　“开玩笑开玩笑，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季老爷子放下水壶，对清欢说：“来来，我们去那边坐坐，喝喝茶。” 　　“好。” 　　季老爷子又转头对季知秋说：“你小子，在这里干什么？快去里面，跟吴阿姨说把我那大红袍泡一壶过来。” 　　“得嘞。”季知秋说完就往里面去了。 　　“这小子，平时总是懒懒散散的模样，难得积极一回。”季老爷子虽然说着责备的话，可是语气里难掩对这个独孙的宠爱。 　　“其实，这些年，他已经成熟许多了，性格也变得越来越沉稳了。” 　　“是啊。”季老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叹口气：“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那个时候，这混小子是真的混，在家里混，在学校里混，脾气又倔，什么事都拎不清，我每回看到他都想拿拐杖给她几下，接到他们班主任的电话我就气到不行，每一回是好事……” 　　“那时候年纪小，还是少年脾气，”清欢回忆道：“还记得，我那个时候刚到班上，他就欺负我，说实话，我也想要揍他。” 　　“还有这回事？”季老爷子道：“我还以为那混小子一开始就被你收服了，早知道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也就是刚开始的一段事件……”清欢笑道：“后来我们慢慢熟悉了，就变成朋友了。”不过那“熟悉”的契机还是因为灵异事件，当时季知秋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还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感知到的时候，吓得都开始怀疑人生了——每每想起那时候的季知秋，清欢就觉得好笑。 　　“那小子不轻易服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真的开始对一个人好，在乎一个人。”季老爷子望着清欢：“也就是清欢你了，他原来是个混不吝，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长大成熟了，变得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其实这么快成长也不是一件好事。”清欢道：“他本该多快活几年的……季爷爷，你会不会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季老爷子叹口气：“那小子一开始就是单恋，自己一头热……那时候，我知道了他的心思，跟他说，他那时的能力太弱，还完全不够资格与你站在一起，他毅然就决定去军校了，我想着军校生活艰苦，他或许受不了苦了会放弃，可是他愣是都坚持下去了，一向散漫偷懒，竟然在那里努力到了优等学员……不怕苦不说累，跟着那些老兵痞子出任务也毫无怨言……真要说，我应该感谢你才对，你让他有了自己的目标，开始担起了责任。” 　　“可是，我是个男的，我的身份……也注定不能跟他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清欢看着季老爷子说：“难道这个……你也不会怪我吗？” 　　“是啊，要论身份……是季知秋那小子高攀了才对，我说他不够资格，可不仅仅是为了激励他而已……他能够跟你在一起，能够得到你的青睐，是他的幸运。” 　　听季老爷子这么说，清欢内心惭愧——“季爷爷，你这么说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你不要觉得我是在说客套话。”季老爷子长叹口气说：“五年前，你失踪了，小秋也没和我说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眼看着他整个人精神萎靡，越来越阴沉，有时候就像是个被抽了魂魄的活死人……这五年过得真的不容易，小秋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住，也不常回来，我们去看他也很难见到人……他就像是把自己给封闭起来一样……我们都很痛心，都很难过……我更怕小秋接下来的人生就都是阴霾了……” 　　清欢听着季老爷子的描述，想象一下过去五年的季知秋，心里一阵阵抽痛。 　　“……幸好……”季老爷子望着清欢的眼睛发亮：“幸好你回来了……我们的小秋也回来了……看到他的笑容有多不容易……所以……清欢，我是真的感激你，感激你回来，感激你还愿意让小秋在你身边……真的……” 　　清欢抿唇一笑：“季爷爷，你不要这样……我和季知秋，早就有很深的羁绊了……我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陪着他，和他在一起……只要他愿意，这辈子我们都会在一起……” 　　“真的吗？”季老爷子原来还隐隐担忧清欢和季知秋能不能真正修成正果。 　　“真的，我向你保证。”清欢神情无比真挚。 　　“好……好……”季老爷子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真是太好了……看到你们在一起……我高兴……真的高兴……哈哈……太好了……” 　　看到老人家开心的模样，清欢也露出了笑容——他感觉到了炙热的视线，抬头看向那门口，正好看到端着茶盏的季知秋，他望着自己的眼神火热得像是要把自己给吞噬一般。 　　顺着清欢的目光，老爷子也看到了季知秋，他收敛了表情，对季知秋道：“发什么呆？茶都要凉了，快拿过来，我和清欢要喝茶的……” 　　“来了来了……”季知秋回过神来，端着茶盏快步走了过来。 　　当他把茶盏放下来的时候，季老爷子也不让季知秋动手，自己开始泡起来：“这是我珍藏的大红袍，现在国内很难找到了，来来，清欢，你喝喝看，味道怎么样……” 　　“好。” 　　这时，清欢感觉到在自己身旁坐下的季知秋，桌下的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清欢转头看了他一眼，表面上若无其事，手却也握住了季知秋的。 　　季知秋握得更紧了，那力道，有点生疼。 　　不过，清欢并没有甩开。 第315章 啾啾生病了 　　清欢早上起来，习惯性地走到隔壁啾啾的房间，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他才打开门进去，却看到了床上的一团。 　　清欢挑了挑眉——这小家伙平时都听积极的啊，今天怎么睡懒觉了？ 　　清欢走过去，只看到啾啾露出来的黑色头发，他在床边坐下，把被子稍微往下拉。 　　“啾啾，快起来，今天要上学的哦。” 　　啾啾这才有了反应，他整张脸从被子里出来，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爸爸……” 　　清欢听到他声音古怪，而且脸色也红得不正常，觉得不好，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滚烫的体温吓了他一跳—— 　　“啾啾，你生病了？”清欢问。 　　“我……不知道……”啾啾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不行，我带你去医院。”清欢拿了放在床边的衣服，掀开被子，就要给啾啾穿衣服，然而看到啾啾的下半身时，愣住了——啾啾的下半身已经化成了龙尾，金色的龙尾无力地搭在床上。 　　“爸爸……我……怎么了？”啾啾想要坐起身，才发现不对劲，他低头一看——“爸爸……我的尾巴……” 　　“没事的，虽然去不了医院，可是爸爸一定会帮你想办法。” 　　“爸爸，我好难受……好热……”啾啾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清欢。 　　清欢想了想，把啾啾抱了起来，走进了浴室，放进浴缸里，他开始往浴缸里放冷水，一直淹没到啾啾的肩膀。 　　“怎么样了，啾啾？” 　　“这样……舒服了一点……” 　　“啾啾，你等爸爸回来。” 　　“嗯。”啾啾乖乖地靠在浴缸里，看着可怜得不行。 　　清欢很快找了M和古月华他们过来—— 　　“白先生，虽然我很想帮忙，可是我对你们洞房的玄法之术完全不了解，如果用西方的魔法的话……白先生，你愿意让我来试一试吗？”M如是说。 　　清欢当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尝试未知的东西。 　　“如果是妖的话，我还有把握，可是啾啾是龙子，是龙神的后代，也就是半身之躯，我只能让他现在的体温降下来，至于恢复原身我没有把握。”所以最后也只是给啾啾降了体温，但是他仍旧没有恢复人形。 　　“啾啾是龙子，不会有事的。”陈梓然对清欢说。 　　“就是，那小子就是生个病而已，普通小孩也生病啊，病好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季知秋跟着说。 　　“他昨天晚上还跟我踢球呢，活蹦乱跳的，过了一晚上就生病了，看来还是太弱了。”钟黎是说不出好话的。 　　“好了，你们出去吧，别打扰我煮粥。”清欢只觉得自己脑壳疼。 　　“欢，有我的一份吗？”钟黎问。 　　“我也想吃些清淡的，加我一个吧。”季知秋道。 　　“就你们话多，要喝自己出去买去，这是给病人煮的，还是个小孩，你们也争？”清欢把他们往外推：“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欢，你就是对那小鬼太宠了，他才恃宠而骄。” 　　“没错，他在我们面前就是两副面孔……” 　　清欢干脆把门给关上了，专心煮粥。 　　清欢搅拌着紫砂罐里的粥，在心里骂着：“好你个龙肇，你儿子都病成那样了，你还不知道在哪里逍遥着呢，半个责任心都没有……你最好永远别回来……” 　　清欢没发现，自己此刻的心理活动有点太过……家常了…… 　　等清欢煮好粥已经是半小时以后的事了，他端着煮好的粥上楼，才推开门，就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房间里有人——多出来的那个人…… 　　清欢看到了背着自己坐在床边的那道修长身影蓝色金边袍子，玉冠束发——是龙肇。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才自己还在厨房里骂他…… 　　“你怎么来了？”清欢不冷不热地说。 　　龙肇转头看着清欢，笑道：“我如果不来不是要被你骂死？” 　　“有吗？”清欢把门给掩上，端着托盘坐过去，放到床头柜上，转头去看啾啾，他正安睡着，清欢又看到了啾啾露在外面的小腿——看来已经恢复了。果然，还是要龙肇这个做父亲的本人来才行。 　　“啾啾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发烧，还变回了半龙形？” 　　龙肇的手轻抚着啾啾的额头，说：“他在长大，面临蜕皮期的时候，无法控制身体变化，就会这样。” 　　“以后还会发生这种情况吗？” 　　“你放心，我会教授他控制身体的办法。”龙肇说。 　　“最好是。”清欢没好气：“他是你儿子，你好歹上点心。别老是把他当做工具来利用。” 　　龙肇一听，笑了：“我什么时候利用啾啾了？” 　　清欢抱着手臂，斜眼看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啾啾当间谍跟在我身边，监视我向你报告的事……” 　　龙肇摸摸鼻子：“我只是想让你们父子更亲密些……当然，我也是关心你……” 　　“哪有像你这样利用自己儿子的啊？”清欢皱眉道：“从一开始，啾啾的出世，就是你的预谋……”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龙肇起身，站在清欢面前，看着他：“我承认，我是有目的不单纯过，可是，我后来是真的把他当儿子来培养的，我喜欢他，也喜欢我们这样一家人的状态。” 　　清欢说：“我只希望，你能真正地把啾啾当作自己的儿子来看待，而不是我的儿子。” 　　龙肇挑眉：“有什么区别吗？” 　　“当做我的儿子，你对他的感情来源于我，当做你自己的儿子，那么就是把他真正看成是你的血缘继承者。” 　　龙肇想了想：“好，我会试着……去把他当做我自己的儿子……这样，总行了吧？”龙肇凑近清欢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 　　清欢点头：“这样，当然再好不过了。” 　　“好，”龙肇唇角一勾：“那现在，该说说我们两个的事了。” 　　“可以。”清欢可不会认为龙肇朕的只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来——他们两个的事，迟早都要解决。 　　“这么干脆？”龙肇望着他：“你之前可是一直在回避着我。” 　　“我之前还没想清楚，我现在都想明白了。” 　　“明白了？” 　　“对。”清欢神色坦然：“我们这样不明不白地纠缠真没意思，对彼此都不好。” 　　“确实。” 　　“龙肇，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尝试在一起，就像你说的，你、我还有啾啾，一家人。”清欢一本正经。 　　龙肇盯着清欢，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却失败了——“你……突然态度转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我想，躲避总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就试着在一起，试一试，不管结果如何，总是个了结，你说对吧？”清欢微微含笑道。 　　龙肇凝视着清欢，半晌才说：“我算是有点懂你的意思了。尝试，很好，就尝试一次。” 　　“你同意了？”清欢问。 　　“我没道理不同意，我应该高兴才对，响了那么久的事情，终于成真了。”龙肇抬起清欢纤巧的下巴：“不过，说一句时候，这个提议，你跟多少人提过了？” 　　“嗯……我想想。”清欢几乎是挑衅般地沉吟了一会儿，说：“大概，或许，你能想到的人，都提过了。” 　　龙肇眯眼：“我是最后一个。” 　　“时间不巧，你毕竟靠后面，不过不是最后一个。”清欢浅笑道。 　　“清欢，现在看来，不知道是你的妥协，还是我的妥协了。”龙肇的指腹轻抚着清欢的嘴唇。 　　“我说过了，前提是你愿意。”清欢道：“如果你不愿意，就代表你放弃，那么，这也是一个选择。” 　　就像是一个游戏，你选择A或者B，都可以有一条路可以走，而你选择终止这个游戏，那也是一个选择，只是结果也是gameover而已。 　　龙肇眯了眯眼，薄唇轻启：“好，我愿意，十分愿意。” 　　说完这句话，不待清欢开口，他就覆上了清欢的唇，以霸道的热吻封缄清欢的一切回应。 第316章 啾啾的生日（1） 　　地藏殿外，一道白色的身影跪在殿前，脊背挺直如劲松，一动不动，目视前方的殿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经声终于停了，然后那殿门打开了，侍童出来了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说：“无常君，菩萨让你进来。” 　　重茄这才从地上起身，对那侍童道了一声谢，走进了殿里。 　　那莲花台上，地藏王盘坐在上方，他收了念珠，睁开眼，慈悲的双目看着重茄：“无常君来见我有何事？” 　　重茄在地藏面前跪下，神态无比虔诚：“菩萨，我来向你请罪。” 　　“你何罪之有？” 　　“我恐怕无法信守对菩萨的承诺了，我仍旧无法做到忘情，我没办法舍身大义，我根本放不下他。”重茄道。 　　地藏王默了下，说：“我早知你放不下，就如你当初一般，你的选择始终是他。” 　　“不管轮回几世，不管有没有记忆，我的执念都是他，这或许就是我们两个斩不断的羁绊吧。”重茄对着地藏王叩了个首：“菩萨，我先来向你请罪，再去判司认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想守在他的身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我不会强求，也不会怪罪于你，”地藏摆了摆手：“你去吧。” 　　“是，谢菩萨。”再次叩首，重茄才起身转身离开了大殿。 　　地藏望着那扇合上的门，叹息一声：连他都悟不了，更何况你呢……都是痴儿…… 　　——————————分割—————————— 　　总从那天龙肇给啾啾治疗以后，啾啾当天醒来以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还活蹦乱跳的。 　　没几天就到了啾啾的生日，这是清欢第一次给啾啾过生日，他当然很重视，而因为他的重视，他周围的那几个“人”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比如古月华就承担起了给啾啾做生日蛋糕的任务，钟黎和楼兆就负责布置生日现场，陈梓然和季知秋负责当天所有的菜……而在做菜之前，必须要先采购食材，清欢自己去超市，而想不到另外两个也要跟着去——龙肇和M。 　　清欢倒是很想要拒绝，可是那两个根本就容不得他拒绝，于是这一趟超市行就变成了三个“人”。 　　在出门前，清欢再三确定了那两个的着装打扮没有太出格—— 　　龙肇穿着衬衫和休闲裤，偏分的中短发，配上一副无边眼镜，竟然还有点文艺气息；而M也算衬衫，不过下半身不再是他习惯的皮裤，而是普通牛仔裤了，他的那头银发太显眼，清欢就让他戴了一个棒球帽，顺便帽檐压低一点还能遮着那深邃的五官——当然，其实也都是自欺欺人，他们一个站出来已经很吸引眼球了，更何况是两个——而清欢忘记了，应该是三个才对，因为他自己也很吸引回头率，所以他们从车上下来站在一起开始，就是发光体了。 　　“就说了，让你们别跟来了。”清欢推着购物车，没好气地说——看看那些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 　　“我是来帮你忙的。”M说。 　　“这是我们儿子生日，我当然要多出力了。”龙肇强调“我们”两个字。 　　“随便你们了。”清欢不理他们，径直往蔬菜区而去。 　　龙肇和M跟在他身后，不时“指点”几句—— 　　“这个tomato（番茄）好。” 　　“这边的青菜挺新鲜的。” 　　“买snow peas（荷兰豆）。”因为对于M来说不是常用的词汇，所以这些蔬菜啊什么的他还是习惯用英文。 　　“菠菜怎么样，清欢？” 　　“要这个asparagus（芦笋）。” 　　“那芦笋还不如山药呢，还是买山药。” 　　“山药？不认识。”对于偏中式的食材M当然不熟悉。 　　“你个老外知道什么啊？”龙肇转而对清欢说：“清欢，买山药，你不是喜欢吃吗？” 　　闻言，M转了方向：“白先生喜欢吃就买吧。” 　　清欢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能闭嘴吗？要买什么我自己知道，这个山药啾啾不喜欢吃，不用了。” 　　“啾啾不喜欢吃吗？”龙肇语带疑惑。 　　清欢斜了他一眼：“你当然不知道了，你这个父亲能知道啾啾喜欢吃什么菜，不喜欢吃什么菜吗？” 　　“啾啾不挑食的啊。”龙肇理所当然地说——他是有吩咐过管家给啾啾每日定制营养餐，而每次和啾啾一起吃饭的时候，啾啾都是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菜给吃完，从来没见他挑剔过什么。 　　“那小不点不挑食吗？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有一半的菜是不吃的。”M添油加醋地说。 　　清欢看着龙肇：“看来你确实没有好好观察过啾啾，连M都知道的事。” 　　龙肇一听不乐意了：“这怎么能怪我？其实是啾啾在你面前比较放肆了，他在我面前，哪里容许他这个不要那个不喜欢的。” 　　清欢转过头，往前走，没再理龙肇。 　　“龙先生，看来你这个父亲有点失败。”说完这句话，M大跨几步追着清欢上去了。 　　龙肇暗暗咬牙——那老外真不少一般的讨厌。 　　清欢在那肉禽区和海鲜区又逛了好一会儿，到后面他都习惯了那些热烈的目光了，可以做到熟视无睹的地步了。 　　“这些海鲜其实都不是最新鲜的，还是海底现捞的新鲜。”龙肇是龙族，而且是水龙族，所以对于水下的生物当然熟悉，很久很久以前，他仍旧是龙妖的时候，还时常潜入那海底猎食那难得的珍馐。 　　“是不够新鲜。”M难得同意，他抬头对清欢说：“白先生还记得以前我们在地中海边的小镇上吃的海鲜饭吗？” 　　“嗯，记得。”清欢漫不经心的，他注意力全在那食材上面，想了想，他还是选择那些冷藏的海鲜—— 　　“为什么不挑活的，也比冷藏的好啊。”龙肇奇怪道。 　　清欢看了他一眼：“我不杀生的。”虽然他现在吃荤菜没问题了，但是让他亲自动手宰杀他还是做不到。 　　“这个当然用不着你动手了。” 　　“那……好吧。” 　　等他们买完了食材，要去结账的时候，龙肇又提议去买零食，清欢想想啾啾还是个爱吃零食的年纪就同意了。不过没想到他们在零食区挑选的时候，竟然有人认出了M—— 　　“你……请问你是不是……Mori啊？”三个女孩子小心翼翼地上前来询问。 　　Mori——这个名字还真是有些遥远的名字，那个时候M扮演了那个大明星的角色，而在最风生水起的时候却选择了结束那个游戏——都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了，本来这个圈子就是健忘的，新星辈出，更何况M当时最多也就是参加走秀，拍拍广告杂志等等，还没有什么真正的作品，按理说应该早就被遗忘了才对…… 　　M看着那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没有说话。 　　“你不是吗？” 　　“我们刚刚看了好久，觉得你真的好像……” 　　“对啊，你的身材，还有这露出来的脸都好像……” 　　清欢见那三个兴奋却又害怕落空的模样，开口了：“他确实是Mori……” 　　“啊……”那三个女孩差点就尖叫起来了。 　　“嘘。”M摘下了帽子，露出深邃俊美的五官，他拨下了额前的刘海，说：“请安静，三位小姐。” 　　“真的是你……Mori……”其中一个女孩因为太过激动，眼睛都红了。 　　其他两个也是兴奋地跺脚。 　　“Mori，我们没想到朕的还能见到你，那个时候你突然退出，我们真的很难过很难过，我们的后援会的成员都哭了……” 　　“是啊，后来就没有你的消息了，你们公司说你出国治疗了……啊，Mori，你的脸恢复了哎！” 　　“对啊对啊，完全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 　　“这个……因为动过手术的关系，恢复得很好。” 　　“那Mori你还会回来吗？我们真的很想你……” 　　“……” 　　龙肇在一旁，以看戏的姿态，兴味盎然地对清欢说：“想不到，这外国佬还能骗几个小女生……” 　　“说了，人家是粉丝了，粉丝追偶像不是很正常？” 　　“可是，啧啧，看她们这么天真的模样，如果她们知道那外国佬的真身，估计都要吓哭了吧。” 　　“你想一点好吧。”清欢扫了他一眼：“对于她们来说，M是她们昔日的偶像，算是精神支柱的存在，而M那个时候当明星也确实是认真在做的，他们的关系再正常不过了。” 　　“清欢，”龙肇揽住清欢的肩膀：“我怎么觉得你老是站在别人那边呢？” 　　“有吗？” 　　“有。” 　　最后M跟那三个女生合了影，还签了名，那三个女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不久之后，一篇关于旧日超级偶像再次露面的帖子发在了一个论坛上，对于Mori的大名还是很多人知道的，就算当年没有亲自经历过那场激烈的追星生涯，可是也听闻了不少，毕竟Mori留下来的照片很多，因为长得太出众，又是在事业关键时候出了意外，毁容退出娱乐圈的，所以很多人就算不是粉丝也是十分遗憾的，这两年这种怀旧的情绪稍微淡了些，可是今天这个帖子一发，然后Mori的照片一放上去，马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那照片上的Mori竟然丝毫没有变化，连脸上的疤都没了，一如当年颜值巅峰期——本来这就是个颜狗遍地的时代，加上怀旧的情绪，所以很快关于Mori这个人的讨论度一再高涨，几乎都有人阴谋论是水军在炒作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彼时，清欢他们已经带着所有的“战利品”回到家里，准备生日会了。 第317章 啾啾的生日（2）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各种气球彩带卡通玩具装饰，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然而也有稍微不和谐的地方—— 　　“喂，我的彩带……你把我的彩带拆掉算什么意思？”钟黎怒视着坐在架子上的楼兆。 　　楼兆看了他一眼，十分坦然地回答：“彩带系在这个地方太难看了，不符合我的审美。” 　　“我弄我的，你搞你的，互不干扰好吗？”钟黎咬牙切齿——这家伙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当然，这屋子里的除了清欢，就没他看顺眼的。 　　“不好意思，我有强迫症。”楼兆对他露出一口白牙：“我看不得难看的东西。” 　　钟黎骂了一句脏话，才说：“如果不是今天时间和地点不对，你信不信我揍死你？” 　　楼兆微微一笑：“你可以试试。” 　　清欢摇摇头，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厨房——今天是完全没有请外厨，所有的饭菜都是季知秋和陈梓然两个负责的，这两个人以前可都是厨房灾难，现在竟然都挑起大梁来了。据他所说，季知秋是因为一个人生活，不得不锻炼生活技能，而陈梓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个习惯，无聊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在厨房自己鼓捣东西，久而久之，竟然也无师自通了。 　　清欢进厨房的时候，看到那两个一人占据一边，一个在煮汤，一个在炒菜，倒还真是井水不犯河水，然而…… 　　“我的酱油。” 　　“我要用的。” 　　两只手同时伸手握住了酱油瓶，目光相交，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一脸挑衅，电光火石一触即发。 　　清欢扶额——果然不能对他两个报以期望。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就不对付了。 　　清欢走过去，从冰箱里拿出另一瓶备用酱油，拿过去：“这里不是还有吗？难道因为一瓶酱油你们还要打起来吗？” 　　季知秋手快先拿了清欢手里的这瓶用了，说：“我不跟一个病人计较。” 　　“季知秋……”清欢拧眉，提醒他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明明那家伙确实是得病了嘛，可是在清欢这里却有极大的优待。 　　清欢转而问道：“你们的菜还剩几个？” 　　“还有三四个菜，半小时就可以了。”陈梓然回答。 　　“嗯。”清欢看了眼，又说：“你累不累？如果累的话就休息，让季知秋来好了。” 　　季知秋撇嘴：“得，人家是身体娇贵的少爷公子，我就是个劳碌命。” 　　“你就当自己能者多劳呗。”清欢道。 　　季知秋挑了挑眉。 　　陈梓然对着清欢微笑道：“我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清欢说：“那我出去了，你们别再因为芝麻绿豆的小事吵架了。” 　　“嗯。” 　　“知道了。” 　　清欢走出去，刚好看到古月华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提着蛋糕盒子的小莲——因为这里没有合适的厨房，所他们之前是一起去Rosepie做蛋糕了。 　　小莲看到清欢，高兴地捧着蛋糕过来：“主人，古先生烤的这个蛋糕我也有帮忙哦，超好看超好吃的，主人一定会喜欢。”附上求夸奖的闪亮眼睛。 　　“乖。”清欢摸了摸他的头，抬头对古月华说：“看起来分量好大。” 　　古月华笑着走过来：“我用Rosepie厨房里最大的模具做的。选的是你最喜欢的口味。” 　　清欢顿了下，有些无奈：“是啾啾生日，要选也应选他喜欢的口味。” 　　古月华但笑不语——对于他来说，当然是清欢喜欢比较重要。 　　清欢拉起古月华的袖子，指着上面的一块污渍：“这里脏了，好像是沾了黄油。” 　　古月华笑道：“那我回去换件衣服再过来。” 　　“嗯。” 　　清欢转头看到那边龙肇一副大爷样，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这情景家居日常得跟普通人家的男主人没什么两样——他已然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现在正闲着——反正也补鞥呢指望她们去帮其他人的忙。 　　清欢走过去，正盘在沙发前的白子先看到了他，仰起脑袋蹭了蹭清欢，清欢摸了摸它，才问那位“大爷”：“啾啾人呢？” 　　龙肇转头，看到清欢，先拉住了他的手，漫不经心地回答：“刚刚还在呢，是不是出去玩了？” 　　清欢无语：“他今天生日，你是他父亲，就不能照看着点？” 　　龙肇很无所谓：“啾啾有分寸，而且也有自保能力，难道我还要时时盯着他？”这语气也和很多普通家庭里不负责任的父亲一样。 　　清欢皱了皱眉——果然不能对龙肇这家伙抱什么期待。 　　“我去找啾啾了。”清欢从楼兆手里抽出手，转身看到在不远处的玻璃门那里，M靠着那门，摸着下巴，一脸兴致盎然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难道啾啾在那里？ 　　清欢移步过去，M发现了他，对他招手：“来。” 　　清欢走到他身旁，被M揽住，并示意他看外面：“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 　　清欢往外看，在他们房子前面的那个灌木丛前，背对着她们蹲着一个小小一团的红色身影，不知道在干什么…… 　　“啾啾在那里干什么？”清欢问。 　　“白先生，你仔细看。”M指着那块地方说。 　　清欢定睛一看，才发现，在那灌木丛里面，有黑色的一团烟雾，因为夜色的关系，路灯又照射不到，不仔细看竟发现不了。 　　清欢拧眉，正要开口，就听M说：“白先生，不如我们悄悄地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清欢看了一眼M，才轻轻点头。 　　他们两个悄悄地过去，由远及近，就听到啾啾对着那团黑影在说话—— 　　“……你走啊……快走啊……不要让他们发现了……你快走啊……被发现就麻烦了……” 　　“啾啾。”清欢低低喊了一声。 　　啾啾下意识地回头，看到清欢的时候瞳孔一缩：“爸……爸爸……” 　　然后清欢看到了那团黑影蓦地消散了—— 　　“要不要我去追回来？”M一副很好玩的表情。 　　清欢看了眼那一脸心虚的啾啾，才说：“不用了。” 　　“啊……”M双手枕在脑后：“真是太可惜了。” 　　清欢走过去，牵住啾啾的手：“跟我回家。” 　　“哦。”啾啾低垂着脑袋，声音低落。 　　清欢带着啾啾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清欢不太好的脸色以及垂头丧气的啾啾，还有……看热闹的M。 　　“怎么了，小鬼闯祸被抓了？”钟黎一脸八卦地凑热闹。 　　“小家伙做什么惹你爸爸不高兴了？”楼兆从架子上下来，问道。 　　龙肇这个父亲终于有所反应了——“啾啾，怎么回事？” 　　清欢拉着啾啾在沙发上坐下，把他的小脑袋抬起来，让他直视自己—— 　　“说吧，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都凑过来，连在厨房的季知秋和陈梓然两个都探出头来看了。 　　啾啾被那么多人看着，又是好久没见清欢这么严厉的表情了，泫然欲泣：“我……我只是……我只是看他可怜……” 　　“他？他是谁？”龙肇问。 　　清欢看了一眼龙肇，说：“他刚才在外面，单独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一起……龙君大人，你好歹多关心一下你的儿子吧。” 　　“这也是你儿子……”龙肇下面的话在清欢难看的脸色咽了回去——他承认，自己现在越来越有“气管炎”的迹象。 　　“他……他不是坏人的……”啾啾忙解释：“我们认识一段时间了……别人不跟我玩，就他跟我玩……” 　　清欢拧眉：“什么叫别人不跟你玩，就他跟你玩？” 第318章 鬼婴 　　“什么叫别人不跟你玩，就他跟你玩？” 　　啾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龙肇，清欢也跟着看向龙肇，龙肇状若无事，一本正经。 　　清欢转向啾啾：“说吧，怎么回事？” 　　“在学校里，他们都不和我玩……因为老师老是夸我……所以他们不喜欢我，有时候还会欺负我……” 　　“被欺负了？”清欢皱眉。 　　啾啾摇头：“没……父亲说对欺负自己的人不能手软，要欺负回去……” 　　所以，这才是没人和他玩的原因。 　　清欢看向龙肇：“有这样教育孩子的吗？” 　　龙肇回道：“我又没说错，难道要让人欺负吗？” 　　“啾啾是龙子，那些只是普通的小孩，你觉得合适吗？” 　　“好吧……那也没让欺负太狠啊……”龙肇的语气分明还是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哎，小鬼，你说说看，你都怎么欺负人家了？”钟黎一脸好玩。 　　“就是在他们的课间点心里放虫子，上厕所的时候把纸变走，玩球的时候被球砸，走路的时候……”啾啾下面的话在清欢越来越冷的脸色中吞了回去——他低着头，小声说：“爸爸，我错了……” 　　“小鬼还挺会玩。”季知秋笑道：“不过，还是蛮低级的，但是足够吓小孩子了，哈哈哈哈……” 　　“好了，”清欢继续问：“现在说说看，那个他，只肯跟你玩的他是怎么回事？” 　　“就是有一天体育课，他们都去玩了，不带我玩，我自己一个人在操场旁边玩球，球滚到了一边，我去捡的时候，就看见了他。” 　　“他是谁啊？”楼兆问。 　　“这个，只有小啾啾知道了。”M笑嘻嘻地说。 　　“他……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啾啾咬了咬唇：“他看起来就和我一样大，穿着奇怪的衣服……我知道……他不是人，可是我看他一个人挺可怜的……” 　　“小鬼，应该是你自己想找个人陪你玩吧？” 　　啾啾脸一红：“那……那我们两都是一个人……就一起玩了……” 　　“你胆子真大，”清欢盯着他：“明知道对方不是人，也敢和人家玩在一起。” 　　“我也不是人啊，我为什么要怕？”啾啾说。 　　“啾啾，和爸爸怎么说话的？你还有理了？”龙肇冷下脸说。 　　啾啾再次低下头：“对不起，爸爸……我、我保证，他真的不是坏人……我们一起玩好久了，也没什么事……以前……以前是在学校里，我没想到今天，今天……他会过来找我……” 　　“来这里了？”钟黎很感兴趣：“在哪儿呢？让我也瞧瞧。” 　　“跑掉了。”清欢说：“我们也没看清是什么，很快就跑掉了。” 　　“我……”站在旁边的小莲突然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小莲，你想说什么？”清欢问。 　　“主人，你们说的那个……我好像见过……” 　　“你见过？” 　　“对，”小莲点头：“我那天带着白子散步的时候，就看见了……是不是，白子？” 　　白子的脑袋点了点。 　　“你看清了吗？”楼兆问。 　　“他蹲在花坛那边，一直往咱们家看……长得确实是和啾啾小主人差不多大的样子，只是全身都是黑雾……像是鬼，可是又不完全是……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龙肇问。 　　“他的额头，有很多奇怪的印记，”小莲比划着：“像是一枚印章，上面还有字。” 　　“什么字？”钟黎好奇地问。 　　“是小篆，以前主人教过我的，所以我认得，上面是四个字，罪福如幻。”小莲说出这四个字觉得自己记性真好，还洋洋得意。 　　清欢听了却脸色变了变：“你说……是什么字？” 　　“罪福如幻啊，”小莲回道：“都是我认得的字。” 　　M注意到清欢的脸色，问：“怎么了，白先生？” 　　清欢喃喃道：“难道……是他？” 　　“清欢，是谁？”一直没说话的陈梓然开口了。 　　清欢长叹口气：“这件事，得从我和重茄说起，那个时候，我还是地宫的黑无常。”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或许，直到现在，清欢还在地宫，做他的黑无常。无常的职责就是引渡亡魂，维护地宫秩序的同时偶尔也要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 　　那个时候很多鬼魂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明明到了寿命终结的时候，人也确实死了，可是她们的魂魄却不知所踪。黑白无常在人间搜寻未果，后求助地藏，地藏算出是一法力高深的恶鬼把那些鬼魂给摄走，然后吞噬了她们来增强自己的阴灵之气，吞噬得越多他的法力也就越强，而可怕的是，他的法力越强，对于鬼魂的需求越大，倘若任由他发展下去，那么最终他会吞噬掉所有的阴魂，甚至祸及地宫…… 　　阎王大怒，当即派遣黑白无常去追捕恶鬼，清华和重茄一起在人间搜寻，最终也确实找到了那恶鬼，然而他们发现，那恶鬼并非一“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鬼，两人好似是夫妻关系。清欢和重茄并未多想，他们联手对付那恶鬼，恶鬼确实厉害，黑白无常两个与他战了一天一夜，终于把他打败——在那过程中，清欢发现，他是有所顾忌的，因为他身边的女鬼，他并没有完全投入，最后他也算为了保护那想要帮他的女鬼，而有了漏洞，被清欢和重茄擒住。 　　黑白无常抓了恶鬼与女鬼回地宫，阎王审判下来，决定把那恶鬼夫妇给炼化，让其灰飞烟灭，以儆效尤——事情本该就此结束。 　　然而，在刑罚之前，恶鬼突然发狂，当时看管的鬼差没有防备，被打伤，恶鬼带着女鬼出逃，惊动了整个地宫，恶鬼被转轮王抓住，亲手了结，而女鬼却逃出，黑白无常再次被派出追踪女鬼—— 　　清欢和重茄追着那女鬼到了忘川尽头，对峙之时，清欢发现了女鬼的不对劲，他才注意到女鬼肚中竟然有了鬼胎，而且即刻就要出生——重茄心知，这鬼胎不能出生，就想要趁机灭掉女鬼，却被清欢阻止。 　　在那渡魂舟上，女鬼诞下了鬼胎，她乞求黑白无常放那鬼婴一条生路——清欢看着那如同人间婴儿一般白嫩的鬼婴，听到他的哭啼声，终究于心不忍，他答应了女鬼的乞求，那女鬼感激涕零，她抱着那鬼婴，当时对清欢说了一句话—— 　　“大人，您是好人，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重茄听了冷声说：“你马上就会灰飞烟灭，何谈报答？” 　　“即便我报答不了……”女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孩儿：“我还有这孩子……我不在了，有朝一日，他一定也会报答大人您的……” 　　后来，那女鬼自行了断。清欢也信守诺言，把那鬼婴放在那渡魂舟上，顺着忘川河出了地宫，忘川河一头在地宫，一头在人间，人间的那一头川流交错，即便是忘川主人也不知道通向何方——清欢答应了那女鬼放她的孩儿一条生路，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以后那鬼婴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因为清欢擅作主张，阎王大怒，撤掉他无常的头衔，贬为凡人，重新轮回，而重茄一再为清欢求情，甚至在知道清欢入轮回道之后执意跟随——阎王以罪责轻重判罚，也判了重茄一世轮回，只是重茄不知道的是，那阎王给他的另一个处罚，消掉了他所有关于清欢的记忆。接下来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我记得，我那是把那鬼婴放上渡魂舟之前，用随身所带的印章，化了血符，印在他的额头之上，一则做个记号，二则用我的血镇他的恶念。”清欢缓缓说了这段百年前的故事：“那印章之上，就是四个字：罪福如幻。” 　　“也就是说……”啾啾咽了咽口水：“他……他就是那个……鬼婴？” 　　清欢轻轻点头：“我虽不十分肯定，可也八九不离十。” 第319章 重茄来了 　　“这么巧……”一直站在门口听完清欢口述的古月华走过来：“那东西该不会是故意接近小鬼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钟黎眯了眯眼睛说：“要不要灭了他？”他在乎的当然不是啾啾，而是清欢。 　　啾啾一听急了，忙拉住清欢的手：“不要不要，爸爸，不要伤害他……他真的不坏的……” 　　清欢按住他的手，闻声安抚：“好了，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啾啾你别想了，你们几个，也不要管了。”清欢深知，那几个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因为自己做出什么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清欢这么说了，钟黎几个本来蠢蠢欲动的也暂时歇了心思。 　　“爸爸……”啾啾还是不放心。 　　“这件事到此为止，”清欢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啾啾，今天好好过生日吧。” 　　啾啾抿了抿唇：“……好。” 　　“菜快好了，可以摆上桌了。”陈梓然这个时候开口。 　　“好了，有事做了。”楼兆耸肩，先向厨房走去。 　　古月华等人也跟着去端菜摆桌——这种时候，还是要好好表现的，唯一偷懒惯了的龙肇倒是没想要动，清欢一个眼神马上就起来做事了。 　　等准备就绪，清欢拉着啾啾入座，其余人也围着坐下，清欢身边的另一个位置最后也被古月华抢先一步给占据了，另外的人只好尽可能地挨着坐了。 　　那个漂亮的大蛋糕也被放到了中间，唱生日歌这种对于他们来说很无聊的程序当然就省了。 　　“啾啾，许愿吧。”清欢对啾啾说。 　　啾啾开始许愿：“我喜欢爸爸一直和我在一起。” 　　这个时候龙肇干咳了一声。 　　啾啾看了眼龙肇，才改口：“那我希望爸爸、父亲和我一直在一起……” 　　“哎，有些人啊，就会利用小孩子。”季知秋开口嘲讽道。 　　“那也得有孩子啊。”龙肇笑盈盈道。 　　这句话戳中了在场多少人的痛处。 　　清欢没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对啾啾说：“啾啾，许你自己的愿望，不用说出来。” 　　“哦。”啾啾闭上眼，默默许愿。 　　“许完了？” 　　“嗯。” 　　“那吹蜡烛切蛋糕吧。” 　　“好。” 　　尽管这么几个“人”聚在一起气氛是挺古怪的，可是在这么个不是他们主角的时候，还算是和谐，至少安安稳稳地吃完了一顿饭，真是可喜可贺。 　　最后她们各自也给啾啾送上了礼物，连小莲和白子都有准备礼物。清欢陪啾啾回房，和他一起拆礼物，其实他们送的都不算差，都是珍宝玩器，寻常人都不一定能拥有一件，只是看得出来他们也只是想当然地送了，就是礼物而已，并没有怎么上心。 　　“喜欢他们送的礼物吗？”清欢问在拆礼物的啾啾。 　　“喜欢！”啾啾点头。 　　清欢摸摸他的头，拿出一个盒子：“这书爸爸给你的。” 　　“是什么……”啾啾说着接过盒子打开，是半块墨绿的玉——“这个……” 　　清欢从自己的衣领里拉出一条红绳，红绳系着是半块一模一样的玉，清欢把两块玉合在一起，就是一块完整的玉璧：“以后呢，啾啾想要找爸爸，只要对着这玉璧念我之前交给你的咒语，就可以找到我。” 　　啾啾高兴地捧住那块玉：“嗯嗯……爸爸，我好喜欢这个礼物……” 　　清欢穿上红绳，给啾啾挂在脖子上，才说：“这个只是一份，还有一份礼物，爸爸放在你的衣柜里了。你去打开看看。” 　　啾啾小心地把玉收好，才跑过去打开衣柜，然后惊喜地从里面抱出一个与他同等身高的泰迪熊，他兴奋得小脸都红了：“爸爸，这个、这个……爸爸怎么知道我想要……” 　　“你上次看电视的时候不是一直盯着看吗？爸爸就知道你喜欢了。” 　　“谢谢爸爸！” 　　其实啾啾到底是小孩子，在龙肇那里生活的时候，龙肇根本没给他买什么玩具，他从不把啾啾当做普通小孩看待，自然不会给他普通小孩喜欢的玩具。有时候清欢带着啾啾出去，看到啾啾盯着那些同龄小孩手里的玩偶都要偷偷看好几眼——虽然错过了好几年，可是从现在开始，清欢想要给啾啾一个正常的童年，让他像别的孩子一样成长。 　　清欢一直陪着啾啾，等到啾啾睡着——大概是因为今天啾啾生日的关系，他们几个也都识相地没来打扰他们。清欢给啾啾盖好被子，把他喜欢的泰迪熊放在床边，才起身下床。 　　清欢走到落地窗前，打开门，又轻轻掩上。 　　今晚的月色真好啊，虽不是满月，可是月光却很亮，清辉洒在房屋上，洒在道路上，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 　　清欢呼出一口气——这段时间，他在努力把那些关系给捋清，把所有关系摆在明面上，不再去躲避，对每一个也都公开表示了，只希望过去的什么情什么债都能清掉……当然他知道不公平，然而这个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呢？至少，他给了每个同样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他们要不要，又需要多久，那是他们的事了。其实他们每一个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骄傲，可是他们都愿意为自己放下他的骄傲，比如龙肇，比如季知秋，比如古月华…… 　　所以，私心来讲，清欢是真的希望，他们这一辈子，能够好好在一起。 　　清欢抬头看月亮——不知道这个时候，重茄怎么样了，就剩下他了，自己还没有坦白……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重茄的时候，那个时候，地宫还只有他一个无常，重茄是人鬼结合所生，不能和人类一起生活，也不被鬼族接受，他遇见他的时候，重茄正被那些鬼差欺负，他就带重茄回来了，后来一直带在身边。重茄的性格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沉稳的，那时他还比较像个孩子，很依赖自己，后来发生了那些事，他的性格就发生了转变，直到变成今天这样，愈加沉默，虽然温和，却也疏离。重茄曾经说过，他要做一个合格的无常，尽忠职守，而后来更加是与地宫定了契约……即便如此，因为清欢，他还是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做了一些本不会也不该做的事。终究是欠他的……希望自己能够偿还他吧。 　　清欢叹口气，正欲离开阳台回房，却看到了在那楼下由远及近慢慢走过来的人，他的身影清瘦欣长，一袭白衣，仿佛与那洒在身上的月光融为一体。仿佛是察觉到了清欢的目光，他缓缓抬起了头，与清欢四目交接。 　　一眼万年，这就是清欢此刻的感觉。 　　“重茄……” 　　清欢的手在阳台栏杆上一撑，整个人跳了下去，动作惊险，最后也是平稳轻盈地落地。 　　清欢快步走到了重茄面前：“重茄……” 　　重茄看到清欢，嘴角上扬，笑了：“清欢，我来找你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清欢握住重茄的手：“可惜你来晚了，你早点来，还能赶上生日晚餐。” 　　“生日？谁的生日？”重茄疑惑。 　　“啾啾啊，今天是啾啾生日。”清欢拉着重茄往里面走，边走边说。 　　“原来是他……”重茄顿了下，说：“我不知道……没准备礼物。” 　　“没什么要紧。”清欢说：“你人来了就好，冰箱里还有剩下的蛋糕，你要不要吃一块？” 　　“我……”重茄的声音有些古怪：“恐怕吃不下了。” 　　“为什么？”清欢疑惑地转头。 　　重茄望着他，神情温柔，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地往清欢身上靠过去，最后软在清欢怀里—— 　　“重茄！”清欢惊道：“重茄！你怎么了，重茄？！” 　　重茄的手紧紧地拽住清欢的：“清欢，我想说……我终于见到你了……”说完这句话，重茄就闭上了双目。 　　清欢全身冰凉——“重茄！——” 第320章 十八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 　　第一层：拔舌地狱。 　　第二层：剪刀地狱。 　　第三层：铁树地狱。 　　第四层：孽镜地狱。 　　第五层：蒸笼地狱。 　　第六层：铜柱地狱。 　　第七层：刀山地狱。 　　第八层：冰山地狱。 　　第九层：油锅地狱。 　　第十层：牛坑地狱。 　　第十一层：石压地狱。 　　第十二层：舂臼地狱。 　　第十三层：血池地狱。 　　第十四层：枉死地狱。 　　第十五层：磔刑地狱。 　　第十六层：火山地狱。 　　第十七层：石磨地狱。 　　第十八层：刀锯地狱。 　　每一层地狱都是为犯不同罪的鬼魂准备的，也有身担数罪的恶鬼接连在不同地狱受罚，然而从第一层到第十八层地狱全部经历一番的少之又少，而最后能够支撑下来更是难以想象。 　　铜柱地狱的铜柱，刀山地狱的刀山，油锅地狱的油锅，磔刑地狱的凌迟……在火山低于的时候，重茄一度以为自己会消亡，可是最终他还是坚持下来了，他想到了清欢，想到了自己还没见到他，他就咬牙支撑着，火山后面是石磨，然后是刀锯…… 　　抱着那个信念，重茄从第十八层地狱出来了。阎王的盛怒，在那一刻也变成了无可奈何。 　　他离开了地宫，一步步走到了这里，然后见到了清欢——当他们的身体接触的时候，之前一直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也随之远去…… 　　——————————分割—————————— 　　清欢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重茄——他用定魂针锁住了重茄的魂魄，让他不至于魂魄离体，却不能让他即刻醒过来。 　　他不知道重茄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能够让身为白无常的他弄到这个地步，必定是很难以想象的事…… 　　重茄瘫倒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几乎以为他真的要消失了，离开他的身边，那个时候他浑身冰凉，那种恐惧的感觉，他不想再来一次。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虽然没有脚步声，可是他凭气息知道，那是龙肇。 　　龙肇看着背对着自己，握着床上那人手的清欢，虽然心中有不爽，但是此刻他也不得不估计清欢的心情—— 　　“我抓了一个执勤的鬼差，了解了之前发生的事。”龙肇靠在墙边，双手抱胸，缓缓道：“他自己向阎王请罪，说要离开地宫，驻守人间，阎王老儿大怒，放话只要他经过十八层地狱，能从那里出来就放了他。” 　　听到十八层地狱，清欢握着重茄的手不由收紧——他自己在地宫多年，哪里不知道十八层地狱代表什么，之前也有犯错的鬼差，也算被下了十八层地狱，可是没有一个能够完整地出来——地宫惩罚的十八层地狱比对一般鬼混的十八层地狱还要严酷，施以近乎十倍的惩罚…… 　　清欢完全无法想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重茄，在那之前经历了什么……当自己在和其他人欢声笑语的时候，重茄的出境…… 　　“你说，这家伙也是蠢，自己去请什么罪，不知道变通，自己硬碰上硬，人家阎王老儿能不生气吗？”龙肇又说：“不过，他也是有能耐，我早就听说那十八层地狱的厉害，他竟然还能从那里全身而退，啧啧……” 　　“你出去吧。”清欢开口道。 　　听到清欢冷淡的声音，龙肇拧眉，说：“我知道我的话你不爱听，可是我也没说错啊。你就是容易心软，你现在看他这样，心里不好过……其实你也不用自责，这只是他的选择，跟你完全没有关系……” 　　清欢回头看他，面无表情道：“你是在安慰我吗？” 　　龙肇干咳一声，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可不想看你因为他下那十八层地狱就有愧，对他特殊……这又不是只有他可以，如果换作我，那十八层地狱又能奈我何？”又恢复了一贯的狂妄口气。 　　清欢看着龙肇，好一会儿才叹口气：“好了，这里有我一个就行了，你不用老守着我，你也多去关注关注啾啾吧。” 　　“好吧，听你的。”龙肇转身走了出去，还帮清欢把房门带上了。 　　清欢看着床上的重茄，呢喃道：“重茄……你快点醒过来，你……一定要醒过来……我在等你，重茄……只要你醒过来，重茄……你听到了吗……你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你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守在我身边的……重茄……你快醒过来，我……需要你……” 　　清欢握着重茄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近乎虔诚地亲吻着，他闭上了双眼，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溢出，流了下来，落在重茄的手上，消失不见。 　　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动了动，清欢猛地睁开眼睛，迎上了一双如墨的细长眼睛——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沙哑无比，可是对清欢来说，却如同圣音。 　　“是真的，”清欢凝视着他，重复着刚才的话：“重茄，我需要你，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重茄虚弱地笑了，“好……” 　　清欢紧握着他的手：“你不知道……看到你倒下来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你说……”重茄咽了咽口水：“你害怕……” 　　“是，我害怕……”清欢摸着他的脸：“重茄，我不能失去你……” 　　重茄感觉自己眼鼻酸涩：“我……很高兴……”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回抱，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分割—————————— 　　“哎，小鬼，你爸爸这几天电话怎么这么多啊？”钟黎拍了下正坐在沙发上专心看动画片的啾啾的脑袋。 　　啾啾摸着自己的脑袋，回头看了眼钟黎，变了扁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知道，可以自己去问爸爸啊。” 　　钟黎挑眉，捏了把啾啾的嫩脸：“小鬼，胆子越来越大了啊，都敢跟我对呛了？” 　　“我说实话嘛。”啾啾实力委屈，“爸爸做的都是大人的事情，我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你不懂？”季知秋走过来，冷哼：“之前，给你那个父亲做间谍的时候，怎么就懂了呢？” 　　啾啾现在被两个“人”围攻，他抱住抱枕，往沙发另一边缩，结果碰到了另一边斜坐着的M，M嘴角一勾，用阴测测的声音说：“小家伙，不是说好了一人一边，不能越界的吗？还有，我可不喜欢被人碰到我……” 　　这下，变成三个“人”了——啾啾左看右看，觉得现在的情况对自己严重不利，他抱着抱枕就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连鞋子都没穿，就蹬蹬蹬地跑到在露台打电话的清欢那里了—— 　　看到啾啾抱住清欢的大腿，季知秋撇嘴：“那小鬼该不会要告状吧？” 　　“那小鬼，欺软怕硬的德性，不告状才怪了。”钟黎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漫不经心说。 　　“小家伙可一点都不像白先生的儿子。”M撑着下巴，望着沐浴在阳光中，一身白衣更是显得圣洁无比的清欢，舔了舔嘴唇——怎么看，白先生，真是美味啊。 　　“不来就不像欢，”钟黎道：“他是那混龙的儿子。” 　　季知秋摸着下巴：“可那小鬼也不像那混龙啊。” 　　“怎么不像？”钟黎斜眼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肚子里黑着呢，深得那混龙的真传。” 　　季知秋深以为然地点头：“这倒是。” 　　可怜的啾啾，就这样被定性了。 　　M银灰的眼眸在钟黎和季知秋两个人之间游移，才阴阳怪气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两位，结盟了啊。” 　　“结盟？我和这废物人类？”钟黎一脸嫌弃。 　　季知秋握了握拳，“眼睛一眯：“不要把我和这个撒娇装白痴的家伙混为一谈。” 　　难得的共同出气，就因为一句话瓦解了——所以说，他们两个，“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这句话，并不适用，因为他们是随时反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对方给咬死了。 　　钟黎和季知秋目光交接，火花四溅，眼看着就要烧起来了，不过很快两个人别开了眼，转身朝不同的方向走了。 　　M见此情景，歪了歪嘴角。 　　“啧，还以为有一出好戏，啧啧。”发出可惜的叹声的是刚从楼上下来的古月华。 　　M和古月华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觉得很无趣，移开了视线—— 　　属性相似的人，天生相斥。 第321章 新房 　　啾啾早上醒来以后，还穿着睡衣就跑去找清欢，因为他想起来今天清欢要带他一起出去玩。他想要去开门，却发现门锁了。 　　不一会儿，那道门开了，啾啾扬着小脸，露出灿烂的笑容，等着清欢的抚摸，然而…… 　　啾啾看到了站在门里的人，他脸上的笑容僵住，咽了咽口水。 　　古月华披着一件藏蓝色的睡袍，腰间松松垮垮的系着，整个人说不出的慵懒性感味道——当然，这个年纪的啾啾是感受不到的，他只是害怕古月华身上的低气压——“小啾啾，你大早上的不睡觉，跑到这里干什么？” 　　啾啾探头想要往里面看，可是古月华堵在门口，他什么都看不到——“我，我来找爸爸……” 　　“他还在睡觉。” 　　“爸爸说好今天带我出去玩的……” 　　“等他醒来再说吧。” 　　啾啾见古月华要关门，抵着门：“我要去看看爸爸。” 　　古月华眯眼：“小啾啾，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在爸爸房间里，我却不可以？”啾啾难得有了脾气。 　　“我和你能一样吗？”古月华很想把这小鬼给打晕，然后扔出去。 　　“我……”啾啾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是啾啾吗？” 　　啾啾一听猫了个身，就从空隙钻进去了，他一路小跑到床前，看到清欢坐在床头，身上也披了件睡袍，微笑着看着他。 　　“爸爸。”啾啾跳上了床，扑进清欢怀里：“爸爸，你终于醒了，我想要来见你，古叔叔不让……”忙不迭地告状。 　　古月华靠在门边——真想把这小混龙给掐死。 　　清欢摸摸他的脸：“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 　　“爸爸不是说了要带我出去玩的吗？”啾啾一脸天真地问。 　　“好，是我起晚了，我这就起床带你出去玩。” 　　啾啾突然看到了什么，指着清欢的脖子说：“爸爸，你床上有小虫子吗？这里咬了好几块……” 　　清欢摸了摸脖子，瞪了那边的古月华一眼。 　　古月华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情难自禁吗？ 　　“没事，会消掉的。”清欢说。 　　“哦。” 　　因为脖子上的痕迹，清欢不得不选了一件高龄毛衣穿，后来啾啾见了也一定要穿和清欢款式相近的高龄毛衣，最后弄得和父子装似的——父子两洗漱完毕，才一期出了门。其他人倒是想跟，可是清欢这边说了只带啾啾一个，他们也无法。 　　“爸爸，我们是去游乐园玩吗？”坐在清欢的车上，啾啾问。 　　“不是。” 　　“那是去百货公司买东西吗？” 　　“也不是。” 　　“那爸爸，我们去哪儿？” 　　“你到了就知道了。” 　　啾啾听了乖乖地坐着不说话了。他听着CD机里播放着的儿歌慢慢就睡着了，直到被清欢叫醒。 　　“爸爸？”啾啾揉着眼睛。 　　“来，啾啾，下车吧。” 　　“哦。” 　　啾啾牵着清欢的手下了车，然后就看到一个笑眯眯的男人，年近三十，穿着西装，拿着公文包，对着他们又是握手又是弯腰的，看起来很热情的样子。 　　“没想到白先生这么年轻啊。”男人说：“这书你的弟弟吧？真是可爱啊。” 　　啾啾紧紧地抓着清欢的手，靠在他身上。 　　“不，这书我的儿子。”清欢说。 　　那个男人都惊呆了——这都有儿子了？明明看着二十岁都不到…… 　　“哦，原来是儿子啊，”人家也是反应快：“这么快，两位真是相像啊……” 　　“就是这里吗？”清欢并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对对，就是这里。”男人继续说：“根据白先生的要求，我们也是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这个房子。白先生，你们跟我进去看看。” 　　男人拿出钥匙，打开大铁门，推门进去—— 　　这里是一个别墅，和清欢现在住着的花园别墅洋房不同，这里是一整套别墅，带前后花园、泳池、车库，甚至活水、凉亭、假山，建筑也算中西结合，可是并不会给人突兀之感，反而处处透着别致和雅趣。更重要的是，这个别墅是独此一栋，周围开车也要十来分钟才会看到别的人家。 　　“白先生，请跟我进来。” 　　清欢带着啾啾跟着那个男人进去了别墅内部，从外面看因为视觉设计的关系，并不觉得有多大，可是进去以后才知道里面的面基真是足够宽敞，光是客厅就有清欢现在住的四五倍大，更何况，它还有单独的侧厅和饭厅。 　　“二楼和三楼各自有一个书房，一个游戏房，五个卧房，加上还有阁楼的两个房间，对了，一楼还有两个房间，所以一共有十八个房间。这还只是主楼的，另外后面有一个副楼，那个小一点，就两层楼，一层是大厅，二楼也有四个房间，可以作为客房，或者别的用途。”男人在旁边介绍着：“大致的格局是这样的，里面的房间摆设如果需要都是可以后改的，这方便，如果白先生信任我们公司的话，我们会介绍适合的装修设计公司给白先生。” 　　清欢想了想问：“那卧房的房间全都是一样的格局吗？” 　　“格局都是差不多的，这个原主人自己家人住的……”男人问：“怎么，白先生想要不一样的格局？” 　　“不。”清欢微微一笑：“差不多的好。”他就怕有多大差别，那几个有什么意见。 　　“爸爸……”一直沉默着的啾啾开口了：“这里……是谁的家啊？” 　　清欢低头摸摸他的头：“这里，啾啾喜欢吗？” 　　啾啾张望了一下，说：“这里比我们家大多了，可是都没人……” 　　“以后会有人的。”清欢蹲下身，和啾啾平视：“啾啾喜欢的话，以后这就是咱们家了。” 　　“咱们家？”啾啾睁大眼睛。 　　“对，咱们的家。”清欢笑道：“咱们都搬进来，就热闹了。” 　　“都搬进来？”啾啾说：“父亲他们都是吗？” 　　“嗯。” 　　啾啾紧紧拽着清欢的手：“我听爸爸的，爸爸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乖。”清欢起身对男人说：“那么，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呢？” 　　男人喜上眉梢：“合同我带来了，您要签现在就可以签！”男人忙从公文包里拿文件。 　　清欢接过合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一目十行，一下子就看完了，拿起笔直接签名了。 　　“那个，白先生您……看完了？” 　　“看完了。”清欢把几份文件都签好名了：“也签完了。” 　　男人没有想到这么顺利——这可是一笔大单子，拿下这一笔单子的话，足够他好几个月都不用开工了。他本来以为那位白先生会有多么多么难搞，毕竟越有钱的人越吹毛求疵，可是他想不到见面了才知道是这么年轻的一个男孩子，而且看他毫不犹豫的动作，实在是潇洒之极。 　　清欢又把支票签好给他：“这里，是约定好的报酬。” 　　“谢谢白先生。” 　　“另外，你刚才说的那个装修设计公司，麻烦你也帮我联系一下，我应该会有需要。” 　　“好好。”男人高兴得感觉嘴角都要飞起来了——这不就代表着两单生意吗…… 　　清欢拿了合同和钥匙，带着啾啾离开，啾啾要走的时候才开始兴奋——“爸爸，有泳池哎，我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和别的小朋友在公共泳池里，自己玩了？” 　　“可以。” 　　“还有花园好大，我好喜欢……” 　　“嗯。” 　　“还有还有啊，那个喷泉好漂亮……” 　　“……” 　　“……” 　　清欢开车载着啾啾回去，中途因为啾啾想要吃KFC而下车，和别的家长尽量避免小孩吃这些快餐食品不同，清欢一般都会满足啾啾，只要不过量就行。 　　“啾啾，在这里等爸爸，我去买，不要走开哦。” 　　“嗯嗯。” 　　因为周末人多的关系，所以清欢排了好一会儿队才轮到，他买了两个套餐，又加了啾啾喜欢吃的甜筒。 　　清欢提着两大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啾啾坐在桌子旁发呆，真的在发呆，眼神呆滞，连他回来了都没发觉。 　　“啾啾？”清欢叫了一声没反应，他又叫了一声：“啾啾？” 　　啾啾终于回神：“爸爸，你回来了。” 　　清欢把甜筒递给他：“发什么呆呢？” 　　“我没……”啾啾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清欢笑道：“快把甜筒吃了吧，要化了。” 　　“嗯嗯。” 　　这只是个小插曲，清欢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带着啾啾回家，然后把买房以及即将搬家的消息告诉了那几位。 第322章 啾啾的朋友 　　当清欢告诉他们要搬新家的时候，他们终于有了清欢要和他们过一辈子的实感。 　　“就是这里？” 　　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看房，原本死气沉沉的房子也多了几分生气。 　　“对，这就是我刚买的房子。” 　　“这地界，这面积……”楼兆回头看看清欢：“不便宜吧？” 　　“我的资金投入了一大半，你说呢？”清欢没好气。 　　“你没必要自己出钱的，”陈梓然开口道：“咳咳，需要钱跟我说……” 　　“别的不说，要花钱我有的是。”钟黎揽住清欢的肩膀说。 　　“我自己买房当然花自己的钱。”清欢说：“这房子是我的名下的，以后也是给啾啾的，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谁敢说有问题啊…… 　　“这里面的卧房结构和大小都相似，如果你们有什么个人的装修设计意见，可以现在提出来，装修公司那边会按你们的要求来设计。”清欢对他们说。 　　“清欢，你住哪个房间？”季知秋问。 　　“我？”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清欢慢悠悠道：“你们挑剩下哪个房间就是我的。” 　　他当然不傻，如果自己先选，他们几个估计又要争抢起来。 　　最后的房间安排如下—— 　　M选了位于二楼向阴的最尽头的房间，他的窗户打开外面还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更是阴中之阴。 　　陈梓然身体的关系，清欢让他选了三楼阳光最好的房间，可以让他多晒晒太阳。 　　龙肇要光线好视觉好的房间，选了二楼正中间的房间。 　　古月华挑选了正对着花圃的房间，一打开窗户，不只能看到花团锦簇，还能闻到馥郁的花香。 　　楼兆和季知秋选了向阳的房间，而重茄和钟黎则是向阴的房间——所以也是互不干扰。 　　小莲和白子也各有一个房间，只是白子懒得爬楼梯，所以它是在一楼的房间，而小莲喜欢和白子亲近，而且他也很识相地不去打扰那几位，毫无疑问占据了一楼的另一个房间。 　　清欢本意是想要让啾啾住在二楼或者三楼剩下的房间的，但是啾啾却更喜欢阁楼的格局，小孩子总是喜欢有趣的设计，他看到了阁楼以后就一心想着装一个吊床，理所当然地宣誓了主权。 　　所以二楼和三楼各剩下一个房间，这两个房间最后都归清欢所有，他想要睡哪个房间都可以——这个是古月华他们提议的，主要是谁也不想清欢离自己太原，这也算是个折中的办法。而后续的目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房间的安排具体如下—— 　　一楼：白子、小莲。 　　二楼：季知秋、龙肇、重茄和M，加上一个清欢的房间。 　　三楼：楼兆、陈梓然、古月华和钟黎，加上一个清欢的房间。 　　阁楼：啾啾。 　　也算是和谐共处了。 　　除了房间安排以后，他们对于设计也是有各自的要求——M毫无疑问是黑暗系的，重茄是古雅风，楼兆是欧式时尚风，钟黎要趣味新奇的，陈梓然要自然清新的，古月华喜欢日系精致风，而龙肇除了奢华还是奢华，季知秋只要求简单大方——倒是和他们的性格相仿。 　　白子和小莲完全没有意见，就按照原装修不变，而啾啾的房间就按啾啾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布置了，清欢的两个房间，一个中式古典，一个欧式复古。 　　所以，这装修设计还有的时间弄。 　　这天，清欢照常去接啾啾放学，他现在不再像以前那样回避人群了，他就和一般的家长一般去教室门口等啾啾。有几个家长和他见过几次面就认识了，他们一开始都以为清欢是啾啾的哥哥，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爸爸，都觉得非常纳罕。不过现在也熟悉了，碰到的时候也会闲聊几句。 　　清欢看到啾啾背着书包出来，然而是跟着班主任老师一起出来的。 　　“爸爸。”啾啾有些垂头丧气。 　　“怎么了，这是？” 　　班主任对清欢说：“白甯爸爸，白甯这几天状态不对啊。” 　　“老师，他表现不好吗？”清欢问。 　　“就是老是开小差，上课走神，以前他不这样的啊。”班主任皱着眉担忧地说：“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影响到孩子了？” 　　清欢愣了下，才回答：“家里没有什么事。老师，你放心，我回去会好好开导他的。” 　　“这就好，现在很多家长，都光顾着自己的事了，忽略了孩子。”班主任道；“这样很容易对孩子的身心造成不好的影响。”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了。” 　　“嗯。” 　　清欢目送班主任离开，才牵起啾啾的手：“走吧。” 　　啾啾紧握着清欢的手，他一直低着头，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轻声说：“对不起，爸爸。” 　　“啾啾。”清欢摸摸他的头，说：“有什么事，就和爸爸说吧。” 　　“爸爸……其实我也不想的。”啾啾的语气很低落：“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走神……总觉得，有人在叫我。” 　　“是不是晚上没有休息好？”清欢问。 　　“好像是……我感觉晚上老做梦，早上起来就会很累。”啾啾皱着眉头，嫩嫩的脸上，那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 　　“怎么会这样呢？”清欢停下脚步，蹲下身看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的……”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清欢想了想问：“因为爸爸不让你和那个人接触？” 　　啾啾很快明白过来清欢指的是谁：“我……” 　　“啾啾，你真的被他当做你的朋友？” 　　啾啾毫不犹豫地点头：“嗯，他是我朋友。我只有他一个朋友。” 　　啾啾可怜兮兮的语气让清欢心软——啾啾在人类的学校念书，他这个年纪本来应该有一堆同龄的玩伴的，可是最后他还是只能跟一个非人类做朋友…… 　　“好，我想见见他，”清欢说：“你可以让我见到他吗？” 　　“爸爸……”啾啾有些犹豫：“你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当然不会。”清欢微笑道：“他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嗯……我相信你，爸爸。” 　　啾啾拉着清欢的手来到了他们学校围墙后面的一片无人空地上，啾啾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看起来他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 　　然后清欢就感觉到了突然逼近的暗黑气息，他挡在了啾啾面前，目光警戒地望着前面的出现聚拢出现的一团黑雾，看着那黑雾最终化为了人形——确实是个和啾啾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只是这小孩一身黑气，脸白唇红，一双眼睛乌黑乌黑的，瞳仁似乎比一般的人要大一些，被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是一般的瘆人。 　　清欢注意到他额头上“罪福如幻”四个字，心里叹口气：果然是那个孩子。 　　那小孩看到了清欢身后的啾啾，他想要走过来，但是因为挡在啾啾面前的清欢而有所忌惮，立在原地，一双小手揪着自己的衣服——他那双手虽然肉呼呼的，可是那明显的黑色指甲却很尖锐——这也是他身上煞气的证明。 　　“你来了啊。”啾啾从清欢背后走出来，他对着小孩笑：“我找你是因为我爸爸想见你。这个就是我爸爸，我和你说过的。” 　　小孩抬头看清欢，然后抽了抽鼻子，好像是在嗅味道，露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之所以说类似笑容是因为看起来有点诡异：“一、一样……喜欢……” 　　一样？喜欢？是什么意思？清欢看了眼旁边的啾啾，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因为自己身上的味道和啾啾的一样，所以喜欢的意思……吗？ 　　“你叫什么名字？”清欢直接问道。 　　“名、名字？”他歪了歪脑袋，一脸困惑。 　　“爸爸，他没有名字的，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啾啾替他回答。 　　清欢想想也是，他从小没了父母，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怎么过来的，看样子好像没什么人教养，更没人取名了。也确实是可怜的。 　　清欢拉着啾啾的手，问他：“你喜欢啾啾吗？” 　　小孩点头：“喜欢……” 　　“你过来。” 　　清欢对他说。 　　小孩似乎是犹豫了下，才慢慢走了过来，停在了清欢面前，但是看得出他对清欢还是有警戒的——那指甲伸出了一些。 　　清欢动作很快，一个反手就扣住了他的两只小手，小孩刚要反抗就被清欢不知何时变出来的锁铐给扣住了，他张开嘴就要咬清欢，清欢直接就封住他的嘴，用符咒定住。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啾啾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孩已经软倒在清欢怀里了。 　　“爸爸……”啾啾瞪大眼：“你不是说……你骗人……你不是说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吗……” 　　“傻瓜。”清欢念了句咒，小孩的身体化雾，最后变成了一个贴着符纸的黑色小圆珠子，清欢把小圆珠子收进怀里，对啾啾说：“爸爸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他好。” 　　“爸爸？”啾啾疑惑。 　　“我们先回去吧。” 　　啾啾虽然不解，可是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爸爸。 　　“嗯。” 第323章 搬家 　　“怎么样？”清欢问重茄。 　　重茄仔细地检查了那具身体，才说：“他身上虽有暗黑之气，可是却并没有杀孽之气。我想正是因为这个他的能力增长有限，而且成长也很慢，所以现在才这么点儿大。” 　　“也就是说，留下他，应该没什么隐患？”清欢又问。 　　重茄看着清欢：“你真的要留下他？”重茄原本以为他带着这小鬼回来是为了消灭它，没想到…… 　　“如果他无害，我想留下他给啾啾做个玩伴也不错，况且，”清欢望着重茄说：“他还能出现在我面前，说明我们有缘。” 　　“也罢，你的决定我都支持。”重茄道：“不过，希望有我来调教他，帮他去掉黑暗之气，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在人间生存。” 　　“嗯，可以。” 　　这时，啾啾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了：“爸爸……” 　　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清欢笑了，招手让他过来：“啾啾，我们让他留下来好不好？” 　　啾啾眼睛一亮，抱住清欢的大腿：“真的吗，爸爸？” 　　“爸爸有骗过你吗？”清欢摸摸他的头：“反正他也无处可取，就让他留在咱们家了。” 　　“嗯嗯。”啾啾兴奋地说：“谢谢爸爸。” 　　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小孩醒过来了，他身上的黑气已经被驱散掉了，所以现在光看外表，他就和普通小孩无异。 　　他一醒来看到床边离他最近的重茄就本能地要攻击，然而才想要跳起来，就被重茄轻松地按倒在床上，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镇压——对他来说，重茄太强了。 　　“果然野性未驯，要好好调教。” 　　“重茄叔叔，你放开他吧……”啾啾上前去恳求道。 　　重茄看了眼啾啾，又看了眼清欢，在获得他许可之后才松手。 　　啾啾抓住小孩的手，笑着说：“我爸爸说了，你以后可以留在我们家，跟我在一起了。” 　　小孩在看到啾啾的时候，情绪稳定了下来，他歪了歪脑袋，望着清欢的眼神，由开始的敌意转向了困惑，大概他也不明白清欢为什么会愿意收留他。 　　清欢开口道：“啾啾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留下来好了。我会把你当成我们家另一个小孩看待的。” 　　“你会愿意留下来吗？”啾啾满脸期待地看着小孩。 　　小孩轻轻点头。 　　“太好了。”啾啾抱住了他，笑得异常开心。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清欢问小孩。 　　小孩睁着乌黑的眼睛，困惑地看着清欢。 　　“爸爸，他没有名字的，我没和你说过吗？”啾啾说。 　　清欢点头：“那就取个名字吧，取什么好呢……就叫白浩好了，浩字，取自浩然正气的意思。” 　　“白……浩……”小孩重复着——他说话并不熟练，大概是还没习惯发音，但是他模仿能力很强。 　　“对，以后就叫你浩浩了。”清欢对他露出慈爱的笑容。 　　“太好了，浩浩！”啾啾高兴得不行，他对白浩说：“我大名是白甯哦，你是白浩，我们是一个姓，哈哈。” 　　小孩望着啾啾，嘴角扯起来，露出一个怎么看怎么奇怪的笑容。 　　这是一个还没习惯情绪表达的小孩——清欢想象不出这么许多年来，他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人不人，鬼不鬼，魔不魔，虽然不至于被人欺负，可也没有一个同伴——所以，他在遇到一个愿意和他一起玩耍的啾啾时，大概是珍惜的吧。 　　就这样，白浩开始和他们一起生活，而因为他体质的特殊，当然不可能真的像普通人一样，但是他很喜欢跟着啾啾一起，所以，他会化形跟着啾啾去学校，然后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待在啾啾身边和他一起上课，和他一起玩耍。他几乎成了啾啾的影子。 　　——————————分割—————————— 　　那个新房终于装修完毕了，清欢他们也终于搬家了。现在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一个人，白浩，而白浩和啾啾一起住在了阁楼，两人的房间相隔，但是他们时常跑到对方房间里一起同睡，对此，清欢也没有多加干涉——这是孩子们的世界。 　　新生活的开始，每个“人”也都有自己要忙碌的事——毕竟，人间的生活就是这样。 　　钟黎、陈梓然和楼兆都有各自的企业要管理；古月华有他的Rosepie甜品店要经营；季知秋也听从他爷爷的话就在他原来读书的军官学校里当教官，这是一份稳妥的职业，不用出任务，和一般学校的老师相似，只是教授内容不一样；龙肇虽然已经相当于逍遥散仙，可是还需要定时去天宫复命，或者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重茄和M确实是比较闲的，重茄现在的身份比较尴尬，因为他仍未正式解除地宫的职务，就相当于被暂时放逐，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地宫又有命令下来。而M，他原来也是天天在家里，可是最近像是有什么忙的事情—— 　　清欢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了一身正常打扮——之所以说是正常打扮，就是去除他平时那黑斗篷黑帽子的诡异打扮，而是皮衣皮裤的普通打扮…… 　　“你去哪里了？”清欢问。 　　“找工作。” 　　“找工作？”清欢惊讶地看着他。 　　“好了，其实是和我以前的broker（经纪人）见面而已。” 　　“你和经纪人见面？为什么？” 　　“说了是找工作啊。”M在沙发上坐下，靠在背上，漫不经心地说。 　　“找工作？”清欢走过去：“你认真的？你想要做回原来的工作？当艺人？” 　　“对啊，当艺人还是我的强项，而且赚钱容易。”加上前段时间他突然出现的新闻发布出去，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度，所以经纪人在听到M要回来当艺人别提多高兴啊。 　　“这么说，也有道理……” 　　“我已经签了合同了。”M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合同，交给清欢。 　　清欢一看，上面都是英文，看来他们公司还是挺重视的。 　　“说以，这就是你的决定？” 　　“对。”M握住清欢的手：“我想，在人间生活确实有必要找一份工作。” 　　“那好，你有决定了就好……” 　　“哐当——” 　　这时，突然一团黑色圆球状东西飞了进来，跌跌撞撞，然后停在了清欢面前，最后化为了一个小孩——是白浩。 　　“怎么了，浩浩？”清欢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啾啾呢？” 　　白浩难得露出焦急的表情：“啾啾……啾啾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被谁带走了，怎么回事？” 　　白浩开始竭力描述了—— 　　原来放学的时候，他和啾啾两个一起在那片空地玩球，突然一个黑衣人出现了，他要带啾啾走，白浩当然去阻止了，可是白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更大的问题是，啾啾好像是自己跟着那个人走的…… 　　“什么？啾啾跟他走的？”清欢皱着眉道。 　　白浩用力点头，他抓着清欢的手：“一定，一定要救啾啾！”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清欢问。 　　白浩想了想，然后从嘴里吐出一口黑气，那黑气组后在空中变成一张脸的模样—— 　　清欢看着那逐渐现形的脸，脸色变了，他不敢置信，喃喃道：怎么是他…… 　　“是谁？”M问。 　　“无霁子。”他的师弟，无霁子，那个因为当年的意气之争，堕入魔道，到了今日越陷越深，无力自拔的师弟…… 　　他抓走啾啾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 　　清欢之前一直在想，无霁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早就做好准备和无霁子见面了，可是直到今日…… 　　他带走了啾啾。 　　他们，终究是要见面了。 　　无霁子，你等我。 第324章 终于见面了 　　清欢上一次见到无霁子的时候，无霁子的眼神里满是怨恨和嘲讽，以及深深的不甘——当时清欢不以为然，没想到给自己的以后酿成了大祸。 　　任先生说无霁子一直关注着自己，并做了很多事情，意在引自己上不归路……所以，在过去的几千年时间里，他轮回了几世，无霁子不知道干扰了多少次，或许他们也曾经擦肩而过，而自己却不知道。 　　清欢看着那发光的玉璧闪烁越来越厉害，就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座宅子，是一座反向磁力极强的宅子，寻常人别说进去了，估计连看见也都本能性地远远躲着走。 　　“这地方我不喜欢。”见清欢要往里走，M拉住他的手。 　　“如果你喜欢才奇怪了。”清欢松开他的手：“你不用跟来了。” 　　“你要一个人进去？”M皱眉，表情难得凝重。 　　“他不会喜欢多余的人进去的。”清欢道：“我知道他的性格。” 　　“欢。” 　　M很少直接叫清欢名字的，而他现在这么叫表示他心里真的在担心。 　　“这是我和无霁子的事，我们迟早要当面解决的，”清欢缓缓道：“如果别人跟我一起进去了可能还会坏事。” 　　“如果他伤害你的话……” 　　清欢摊开手心，给M看自己的手心，那里的黑色印记显而易见：“如果我应付不了，会找你的。” 　　M停顿下，才点头：“不要硬撑。” 　　“好。” 　　清欢对M笑了笑，才转身走向那宅子的大门，当他离大门越来越近的时候，感觉那磁场的弹性也越来越强。清欢毫无影响，他立在那大门前，清欢正要去叩门，那叩门环上的狮子兽头突然发生了变化，模样扭曲狰狞，然后对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清欢眼神一暗，他的动作极快，直接化出两张红色符纸，两只手一手一个直接利落地贴在了那兽头之上，兽头霎时就定住了，然后变回了原来静物模样。 　　清欢也不叩门了，直接就咬破了手指，用血在那大门之上画下了解除禁令的符——他之所以对这“门禁”这么熟悉，是因为这门禁就是那几千年，他们师门的禁令，在无霁子被赶出去之后，他就用法术改了禁令，所以除非他许可，无霁子再也无法回去——现在，无霁子用的就是原来的禁令——看来，他对当年的事，果然还是耿耿于怀啊。 　　禁令接触以后，大门也就开了。清欢走了进去，看见的是一片静谧的庭园，四下除了廊角的灯笼里那闪烁的灯光之外，再无其他。 　　清欢往那正对着自己的大堂走去，就听到后面“砰”的一声，大门自动关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 　　清欢心里默念，手中已经化出了那把他常用的桃木剑，他闭上眼，不去看那些在黑暗中同时现形一拥而上向自己扑来的妖怪鬼魅，手里的桃木剑已经行动——他的动作非常快，那些东西只顾着自己的欲望迫不及待去吞噬散发着美味气息的清欢，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解决了。鬼魅化为烟雾消散，妖怪四分五裂，只剩下丑陋的身体在地上扭动，红色的、黑色的、绿色的鲜血在鹅卵石铺就的庭院中混合在一起，显得更加恶心。 　　一身白衣的清欢站在中间，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却越发衬得他有一种圣洁脱俗的感觉。他一个跃步上前，手里握着的桃木剑抵上了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一个人，他一袭青衫，面色沉静，眼睛里平静无波。清欢微微眯着眼，目光清冷，唇角一掀—— 　　“任先生，好久不见。” 　　任先生轻叹口气：“我在等你来。” 　　清欢看着自己那还沾着那些妖怪粘液的桃木剑，轻笑：“任先生怕死吗？” 　　“如果你要杀了我，”任先生徐徐道：“那么也请在让我完成心愿之后。” 　　清欢收回了剑：“那么现在请任先生带我去见他吧。” 　　“好。” 　　清欢跟在任先生身后，一步步走进大堂，那大堂一片黑暗，只能看见最里面的一盏灯，那灯映照在墙上，清欢看到了墙上显现出来的人影。 　　清欢屏住了呼吸，那人影他当然不会不认得。 　　“啪”的一声，任先生拍了拍手，那室内的灯烛同时亮起，室内霎时明亮起来。 　　清欢看到了在那墙边的坐榻之上，那人一身黑袍，面前一个棋盘，他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而他对面的榻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是啾啾。 　　他转过头，一张明明端正的脸庞却满是邪气—— 　　“师兄，许久不见，你的功力果然退步了，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进来。” 　　带着笑意的语气，就像当年一样玩世不恭，可是清欢已经不能把他当作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了。 　　他现在是个极具危险的人。 　　“无霁子，想不到，我们还有见面的一日。” 　　“也是，师兄肯定早就把我给忘记了。”无霁子哈哈笑了：“自从把我驱出师门的那日之后，师兄大概就不会想起我的存在了吧。可是，我没有，我一直想着师兄呢。” 　　清欢神色一凛：“多谢师弟惦念了。” 　　“师兄，既然我们师兄弟重聚，不如先手谈一局如何？”无霁子邀请道。 　　他这样若无其事的模样，更是让清欢不由谨慎。 　　“只是手谈？” 　　“当然要有点赌注了。”无霁子点着眼角的痣，嘴角上扬。 　　“什么赌注？” 　　“如果师兄赢了，就可以带走你想带的人。” 　　“如果我输了呢？” 　　“那师兄就回不去了。” 　　清欢默了下，点头：“好。” 　　——————————分割—————————— 　　Rosepie店里。 　　“两位小姐，这是你们的蛋糕。”古月华把包装好的蛋糕放到收银台上，笑道。 　　“谢谢店长。” 　　“店长，你今天比昨天要更帅了哦。” 　　古月华依旧是完美的笑容：“即便夸了我，也打不了折哦。” 　　两个女孩子吐舌笑了。 　　“店长，我们真的不能合照吗？”撒娇的语气。 　　“抱歉啊，不能。” 　　“店长好冷酷……” 　　“就是。” 　　古月华笑着从玻璃柜里拿出两个cup蛋糕：“这个是新的口味，请两位小姐品尝。” 　　“啊……店长老师这样转移话题……” 　　古月华收了两个女孩子的钱，要找钱的时候，手不知道为什么颤抖了下，手里的硬币洒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拾硬币，却发现手还是在抖——为什么…… 　　龙宫。 　　“龙君，这是太微玉清宫的请柬，说是后日宴请众仙，请龙君也去一趟。” 　　龙肇接过来，大致看了看，“天尊还真是好情致，为了一颗灵蛋破壳也请宴。好，你和来人说一声，我届时会过去的。” 　　“是。” 　　“还有这些，是日常的行帖，需要龙君的签字。”那侍童又把一叠行帖奉上来。 　　“好。” 　　龙肇把行帖打开，提起笔，蘸墨，开始签字，然而那笔提起了，他的脑子一瞬间空白，不知为何竟然下不了笔，那墨滴了下来，在那金色的行帖之上化开了一片。 　　“龙君，怎么了？”侍童问。 　　“我……”龙肇扶额，却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了这是…… 　　钟氏集团。 　　“好了，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钟黎一声令下，那些下属纷纷起身，一个接一个离开了会议室——他们这BOSS别看外表一个小孩样，可是他们都知道BOSS的可怕之处，那是说一不二，转准的专制独裁。 　　其他人离开以后，秘书端着咖啡进来：“钟总，刚煮好的蓝山。” 　　“嗯。”钟黎面无表情地去接，可是没想到没有接住，那咖啡倾倒在了他的西装上。 　　秘书吓得脸色惨白——“钟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钟总……”她明明看到了钟总伸手去接了，以为他拿住了的，可是却……完蛋了……她该不会被开除吧…… 　　秘书都要哭了。 　　钟黎摇头：“没事，你先出去吧。” 　　秘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会议室的。 　　钟黎脱下西装，他自己也奇怪，刚刚他是接住了的，但是手就是控制不住，是自己的原因他当然不会责怪秘书。 　　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心神不宁了呢…… 第325章 他们的过往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守在自己父母的尸体旁，看着那些难民靠近，他知道自己可能会被那些被饥饿冲昏脑子的难民给袭击，然后吃掉…… 　　那个时候，有两个人出现了，一个是一身藏青道袍的老道，一个是白衣飘飘的少年，他们制住了那些难民，然后带着他从那个人间地狱带走。那便是他被收养的过程，那个老道成了他的师父，而那个少年——就是他的师兄祁君。师父给他取名“无霁子”，自此他的人生开始走向另一条道路。 　　他从第一眼看到祁君的时候，他白衣飞扬，纤尘不染，神情淡然，一副超然脱俗的模样，那个时候的自己，一身破烂，浑身脏污，低贱到了尘土里，所以他不敢靠近他，不敢碰他，心里深深地自卑着。然而回到师门的一路，都是师兄抱着他的，他心想：师兄这个时候是不是心里其实很厌恶呢。可是他从师兄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永远看不透这个师兄，他的情绪很少，说冷若冰霜也不为过。同门那么多师兄弟。师兄对谁都是一个样子，对于他这个基础都没有的师弟，除了日常的修炼指导比其他人多一点之外，也没有例外——而这也仅仅是因为师父的指示。 　　他经常想，如果不是师父的命令，师兄应该不会想要与自己多接触吧？ 　　师父最看重的人，当然是师兄，师兄最有觉悟，道术最精，而且师兄真的是心无旁骛，一心修炼。师兄经常在师兄弟面前夸奖师兄，其他人都只是默默听着，表示受教，而无霁子就在想，他一定要努力修炼，比师兄还要强，他不甘心永远站在台阶之下，看着台阶之上的师傅和师兄。 　　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研习，他最多只能比肩其他师兄弟，却仍旧远远不及师兄。他怎么可能甘心？！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师兄，看着他脸上总是淡到不能再淡的表情，他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压过师兄！ 　　那次师傅和师兄去收服作恶人间的妖魔，为了锻炼他，他也被带去了。师父和师兄在收服妖魔的时候，他却机缘巧合地得到了那妖魔的修炼宝典，这也成了他人生的另一个重要转折点。 　　他看到要师父和师兄两个合力制服的妖魔，就知道手上的修炼宝典厉害之处。他如获至宝，偷偷把那宝典藏了起来。在师父和师兄不知道的时候，他私下研习和修炼那宝典中的秘法，刚开始因为法门不同，确实艰难异常，但是他的执念太强，不容许他放弃，后来才渐渐入门——如此三年过去，他把其他师兄弟都打败了——只有师兄，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斗过法。 　　他终于在那次师兄的指导过程中，动用了师门道法之外的法术，他看到了师兄略微惊讶的眼神，他有了信心，他以为师兄会像其他师兄弟那样，被自己日益增进的法术给制服，可是……他还是太天真了。师兄的道法已经到了一个当时他们都无法企及的境界——他落败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时候师兄对他说的话：“勿再研习旁门左道，及早回头。这次我不会禀告师父，下不为例。” 　　师兄知道了，他也去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师父，放了他一马。 　　他应该感激的对吧？然而，他只觉得懊恼和羞耻——他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自己只是可以随便处置的蝼蚁。他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打败他，把今日的耻辱还给他。 　　那年，师父羽化成仙，师兄成了新的掌教人。尽管师兄依旧善待师兄弟们，可是他们还是先后离开了师门，出去闯自己的世界去了。他没有，他告诉自己，在打败师兄的那一天之前，他不会离开。 　　师兄和师父一样，开始收养自己的徒弟，一共七个。 　　他看着师兄对那些小孩的态度，却看出了点不同。师兄悉心照顾他们，专心教养，对着几个徒弟，却和以前对他们这些师兄弟不一样。那天，他看到师兄坐在草地上，周围围着七个小徒弟，师兄拿着书在教他们读，有几个撒娇地蹭着他，他居然没有把人推开，而且……他笑了。 　　那应该是他第一次看到师兄笑。他心里涌起了很复杂的情绪——师兄原来也是个人，只是他不是对谁都有自己的情绪的。比如自己，师兄从来都是一样的表情，而且从不多说一句话一个字，几乎是例行公事。 　　他加紧修炼，他现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打败师兄。 　　接下来的十多年，他没有再找过师兄动手，因为他不想再尝到失败的滋味。 　　而随着他修炼的境界提升，他感觉到自己不只是身体，而是心理上也发生了变化。日常平淡如水的生活已经无法满足，他开始频繁下山，那繁花的红尘吸引了他，酒色财气让他沉迷其中。他知道，他已再也无法修仙，不过，此刻的现在修仙对他已经是无关紧要了。 　　每次他从山下回来，看到师兄仍旧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就心烦气躁，有一种……想要把这人也给弄脏的欲望。 　　祁君不是不知道无霁子做的那些事，他如果自己德行败坏也就罢了……直到被道友告上门，说无霁子在山下与一帮恶道勾结，用采阴补阳的方式来修道，祸害了无数无辜少女——祁君终于忍无可忍，他决定把无霁子逐出师门。 　　无霁子终于如愿以偿，和祁君认认真真斗了一次法。斗法的结果无霁子输了，正邪两股力量相斗，最终是祁君赢了，然而祁君也受了伤。无霁子下山之前，做了一件事，他在祁君日常修炼的道房里动了手脚，在那香炉里加了迷魂草和逍遥散——祁君因为受伤在道房养伤修炼，却不想那日日熏着的香炉内有乾坤，这也是后来他走火入魔的原因。 　　无霁子虽然离开了师门，可是他紧密关注着那里的情况。 　　他的师兄清心寡欲惯了，一旦爆发的话，后果不可设想——更何况，无霁子早就知道师兄的那七个徒弟对师兄有不轨之心。 　　事情也确实像他所想的那样，师兄走火入魔，跟他的七个徒弟发生了不伦的关系。破了修炼，也乱了伦常——师兄一定很痛苦吧？ 　　无霁子心想：师兄，其实欲望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我要你知道，你的过去都是错的…… 　　可是无霁子没有想到的是，祁君竟然入炉自炼来封锁自己的欲望之体，后消了七个徒弟的记忆，全部流放，自己也堕入地狱轮回来自罚。 　　师兄，你真狠心啊，对自己都这么狠。不过你还想要修炼成仙吗？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最怕被人间情欲束缚，那我就让你万劫不复…… 　　从那以后，祁君的每次轮回无霁子都密切关注着，他还知道师兄的七个徒弟也在转世轮回，他会制造他们相遇的机会，让师兄怎么都逃不开当初结下的因。 　　无霁子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这几千年来，都忍不住去关注祁君的一切，他想要操控他的所有，看着他为情所困，他这他受挫、痛苦，求不得，放不下，死于非命……这些都是他的快感来源。 　　他享受这种改变人命运，推动人命运朝着自己想要的情况发展的感觉——当然，祁君并不是每次都如他所愿。尽管轮回转世，处境不同了，他也几乎都是一样的心如止水。然而命运这种事真的是逃脱不掉——更何况无霁子还会推波助澜。 　　不过祁君在地宫当差的那段时间，无霁子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无常是地宫的差官，受地宫庇佑，况且还有一个地藏，无霁子不敢轻举妄动。他只有在外面隐在背后制造一些混乱，比如他曾经释放过僵尸毒在人间，虽然只是一个小村落，可是也足够引起地宫以及无常的注意。身为无常的祁君那次追踪着他，两人几乎正面相遇了。 　　那恶鬼事件导致祁君被地宫革职，重入轮回——而这一世，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他成了不死之躯，和那七个徒弟的转世一一相遇。祁君的欲望之体是他诱引出来的，就是为了让祁君无法回头。最后，他们生离死别都经历过了，眼看着师兄确实堕入凡尘世俗，变成一个普通人类了…… 　　可是，他却还是不甘心。就好像他还在黑暗之中，你失去了初衷，你应该痛苦才对，可是你却仿佛拥有了光明？ 　　不，他想要毁灭…… 　　——————————分割—————————— 　　“师弟，开始吧。”清欢对面前的无霁子道。 　　无霁子捻起一颗黑子，唇角上扬：“好。” 第326章 幻境棋局 　　“爸爸救我……爸爸救我……爸爸……”啾啾小小的身子在努力地跑着，而他的身后是几头恶狼在追逐，啾啾毕竟年纪小，跑得不够快，没一会儿就被恶狼围住了——“爸爸救我……爸爸……爸爸救我……” 　　满脸眼泪的啾啾不断发出求救和哀求声，清欢却不能上前。 　　那些恶狼一个前扑，就把啾啾给按倒了，它们啃咬着啾啾瘦小的身体，啾啾顿时血肉模糊，他仍旧在求救着——“爸爸，啾啾好疼……呜呜……爸爸……啾啾好疼……爸爸救我……”他凄惨的叫声不断在清欢的耳边徘徊着…… 　　清欢坐在那棋盘之前，面无表情，把棋子给收回。 　　面前的无霁子轻笑：“真的无动于衷吗？”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现在，就想着这盘棋。” 　　接下来，画面变成了地狱——那是清欢无比熟悉的场景。然而他看到了重茄，真正的刀山火海，牛蹄石磨，铜柱油锅……重茄那样隐忍的人，也发出了惨烈的喊声，可见其痛苦。 　　这是清欢一直不敢想象的画面。重茄的眼神一直注视着他，鲜血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那么哀怨，那么痛苦…… 　　龙肇被施以天罚，钟黎在孽海徘徊，楼兆的前世楼暮云含恨而终，陈梓然缠绵病榻，季知秋痛苦自残，古月华在冰天雪地里流浪，M自我封印…… 　　清欢已分不清这是过去还是未来，或者是幻境…… 　　他的手一抖，差点把棋罐碰倒在地，还好及时稳住了。 　　无霁子见他失神，低低笑了起来：“师兄，真是羡慕你啊，能够让那么多人为你癫狂……过去，现在都是……” 　　清欢深吸一口气，凝住心神，才抬头对无霁子说：“师弟，为了扰乱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确实抓住了我的弱点，不过，如今的我，不会轻易被你迷惑……” 　　“是吗？”无霁子嘴角上扬，手轻轻一挥—— 　　周围的画面变幻，变成了香烟缭绕的房间，充斥着呻吟粗喘声，还有淫靡暧昧的味道——在那榻上，几道身躯交缠在一起，被翻红浪，淫靡不堪…… 　　‘祁君……’ 　　听到那黯哑的声音，清欢心一紧，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握紧——眼前的这画面，正是当日他走火入魔，铸成不伦大错的画面…… 　　“师兄，还记得吗？”无霁子缓缓道：“这初尝情欲的滋味很美妙吧？你看，你和你那几个徒弟……不是很快活吗？” 　　清欢按下棋子：“我早该知道，当日是你动了手脚。” 　　“我承认，我是动了手脚，让师兄破戒犯了大错，”无霁子嘻嘻笑道：“可是师兄，你不否认自己当时很享受吧？要不然事后也不会懊恼地把自己的欲望之体都封印了起来……” 　　清欢听到那边因为至极的快感突然高昂的声音，那分明是曾经的自己——“人难免七情六欲，生理上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都无法避免，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还真是冠冕堂皇。”无霁子下了一子，堵住清欢的路：“师兄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的一点，就是你总是这样云淡风轻，不管是什么样的事，你都那么镇定，那么理所当然。” 　　“你厌我，自然我做什么事你都讨厌。”尽管前路被堵，可是清欢另辟蹊径，从另一路包抄了：“师弟，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恨我？我自认当初并没有做愧对你的事……仅仅是因为我驱你出师门？” 　　无霁子顿了下，冷笑：“师兄自然哪里都好，如果师兄有不好的地方才是奇了怪了。” 　　清欢观察无霁子的神情：“你……嫉妒我？” 　　无霁子心一动，道：“没有。” 　　清欢看着棋盘：“师弟，你落差了一子。” 　　无霁子一看，果然——没想到自己倒是因他的话分心了。 　　“不过一子，师兄自己可要注意，你可不是一子的问题。” 　　“师弟，已经过去了几千年，这世上变化万千，”清欢继续说：“你何必只盯着我不放？你如此执着，不肯放过我，也不肯放过你自己，对你，又有何好处？” 　　“对我没有好处，对你不也没有好处？”无霁子道：“师兄，只要看你不好过，我就好过了。” 　　清欢叹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原来希望我堕入凡俗，被情欲所困无法挣脱，现在我也确实变成了普通人，只想着陪爱人和孩子一起的凡人……难道不是你所乐见的吗？又为何要打乱我的生活呢？” 　　“因为我发现，”无霁子微笑着收棋子：“我更想要看你痛苦的样子，既然我什么都没有，你又凭什么拥有呢？” 　　“你本来可以拥有的，只是你一直在拒绝。”清欢说：“就比如那位任先生，你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他对你的真心，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你会愿意把他留在身边，以你的性子，说明你对他并没有恶感……既然这样，水到渠成的事，明明可以拥有幸福，为什么你却不要呢？” 　　“他？”无霁子冷笑：“我确实不厌烦他，但也仅仅如此，他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相提并论，他只是还有利用价值，我才会留他在身边。” 　　清欢皱了皱眉：“明明唾手可得的东西你不知珍惜……你真是无药可救。” 　　“师兄，你就是这样，喜欢说教……”无霁子笑道：“师兄，不如你看看，你的那白子，可要全军覆没了。” 　　“无霁子，你看着我。”清欢突然道。 　　无霁子抬头，望着清欢：“嗯？” 　　清欢那双眼睛黑沉，凝眸如波澜不兴的黑海，深深吸引着无霁子的心神—— 　　“无霁子，你还记得那时吗？你生身父母过世，你自己都差点被吃了……是师父和我，救了你……” 　　“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你本不该如此偏激阴暗。”清欢继续道：“我还记得刚入师门的时候，你总是一个人待着，偷偷躲在墙角和门后偷看师兄弟们练功、吃饭、玩闹，你不敢和其他人靠近……因为你深深的自卑和恐惧……” 　　“我忘了。” 　　“那个时候，师父发现了，牵着你的手把你带过来，和师兄弟们一起，他还让我带着你一起修炼法术，你吃饭的时候力气小，抢不到好的饭菜，师父就让我留意，我教训了其他师兄弟一番，情况猜有所改善，还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是做恶梦，师父和我巡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情况，就帮你驱散了入侵的梦魔，还特意在房间内点了安神香……那时候除了你还有几个小师弟也总是睡不好，师父就教了大家一首安眠的童谣，你还记得吗？” 　　无霁子凝视着清欢的眼神，就像是有魔性一般，不由自主地开口：“我记得……那首歌是……”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 　　“……” 　　“……” 　　——————————分割—————————— 　　“你们杀了我也没用，”任先生露出惨淡的笑容：“他们已入了幻境，只有幻境消失了，才可能出来……” 　　“幻境要如何破？”古月华冷厉的眼眸盯着他。 　　“那是无霁子的幻境，别人根本进不去……” 　　“你是他的人，你难道会没办法？”季知秋真想杀了他。 　　“我只是一个曾经对他有用的人，而现在……”任先生道：“什么用都没了……” 　　“怎么办……爸爸出不来了……呜呜……”啾啾趴在龙肇的怀里哭得伤心。 　　“闭嘴，小鬼。”钟黎瞪了他一眼：“不会的，欢一定会出来的。” 　　“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一声？”重茄冷眼看着M：“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商量一下吗？” 　　M冷着脸，脸色阴沉到极点——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些妨碍他的人都给撕碎。 　　“已经进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楼兆很是担忧。 　　“咳咳，”陈梓然咳嗽了几声说：“我相信清欢。”他也只能相信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墙壁突然像是被撕裂一般，现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然后从那黑洞里面，慢慢走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是…… 　　清欢。没错，是清欢！ 　　“清欢（欢）！”所有人都一拥而上。 　　清欢眼带疲累，他看着面前所有熟悉的面孔：“你们……怎么来了？” 第327章 如果这是开始多好（正文完） 　　任先生看到清欢一人出来，直到那墙壁的黑洞合上也不见他想见的人，他爬过去抓住了清欢的腿—— 　　“他呢？无霁子呢？” 　　清欢摊开手心，躺着一棵黑色的水晶珠子，他蹲下身，把水晶珠子交给任先生：“这是他的元神。” 　　任先生握着那水晶珠子：“他……” 　　“我只能如此。”清欢说。 　　任先生握紧：“我明白……我早知道他会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他有天眼，自然知道清欢不会有事，可是无霁子…… 　　“如果换成是他赢，估计他什么都不会让我留下。”清欢道：“他也是可怜，这也是我留给他的一线生机。” 　　“谢谢……” 　　“我最后送一句忠告，”清欢说：“你的付出未必会有回报……” 　　“我知道，”任先生表情淡淡的：“谢谢你的忠告。” 　　清欢知道他已不可自拔，暗叹口气，转身道：“我们回去吧。” 　　“爸爸抱。”啾啾从龙肇怀里接过啾啾：“走吧。” 　　“嗯。” 　　任先生听到那些声音渐渐远去，那诺大的宅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空空阔阔的，一阵冷风吹进来，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靠在墙边，把手里的那颗水晶珠子贴在胸口最靠近心脏的地方，低头，轻声道：“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这句话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那颗黑色的水晶珠子上的流光闪了闪，又恢复了暗沉。 　　—————————分割—————————— 　　“……天德月德，岁德德秀，贵禄刃杀，禄马向背，金神魁罡，拱格总论，井栏倒冲，飞天杂气……”白衣束腰的少年手握卷册，对坐在下首的师弟们讲解道义，相貌俊秀却无甚表情，看上去威严十分。 　　师弟们都端坐着，聚精会神，谁也不敢在这个师兄面前松懈。 　　讲解完了以后，少年让师弟们抄写道经，他在他们身侧一个个检查过去——突然他感觉到了一道异常的视线，他抬头看到了站在那边墙角偷偷往这里观望的小孩。小孩瘦弱不堪，与年龄不相符的弱小，眼神里满是小心和谨慎，分明是受过了磋磨的眼神。 　　小孩和他的视线对上，吓得低下了头，他指挥去做那些份内的事，多余的时间都是修炼自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孩的眼神时，他的心里有着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回旋，在催促着他上前去。 　　他走到小孩面前，蹲下身去和小孩对视：“为何你和师兄弟一起来学习？” 　　“我……不会……”小孩绞着手指说。 　　“不会，可以慢慢学。”他握住小孩的手，难得放柔了声音：“跟我来。” 　　小孩被他牵着往前走，他瘦如鸡爪的手慢慢拽住了少年的手：“师、师兄……” 　　“嗯？”少年低头看他。 　　“我……不会写字……”羞愧无比。 　　少年听了一顿，摸了摸他枯黄的头发：“师兄教你。” 　　小孩的脑袋在他的掌下颤了下，这样的亲昵让他不习惯，却也十分不舍。 　　少年带着小孩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后把蘸了墨的笔塞进他手里：“开始吧。” 　　“写……写什么？” 　　“还记得师傅给你取的名字吗？” 　　“嗯，记得。”他有些磕磕巴巴：“无、无霁子……” 　　“对，无霁子……”少年握住小孩的手，带动他下笔：“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字……” 　　大片的树荫之下，少年手把手教着小孩写字，风吹树叶，叶子飘落在两个人身上却无所觉，时光静谧美好…… 　　倘若，这书开始多好。 　　…… 　　清欢睁开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回家倒床就睡，他知道自己在做梦，有时候是一片空白，有时候是一些画面的拼凑……最后是这个梦……初到师门的无霁子…… 　　如果，这样开始多好啊。 　　清欢还记得那个时候，无霁子被自己收服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我讨厌你，恨你，因为从一开始你就让我感到了云泥之别。 　　这句话让清欢心惊——无霁子到今天的地步，虽然有他自身的不正之风作祟，可是却也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干系。他一直在想，如果从无霁子最在乎的最初，他们就不是那种冷冷冰冰的关系，如果自己能够回头看看他，能够多多关心他，是不是……结局会有所不同？ 　　无霁子……我确实不是一个好师兄。而你，用几千年的时间来报复我，值得吗？不知道有朝一日，你会不会悟了。 　　“醒了。” 　　突然的声音来自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的重茄。 　　清欢坐起身，看了他一眼：“我记得我说过，在进我房间之前要先敲门。” 　　“我以为你没醒，就省了事。”重茄在他床边坐下，看着他恢复了容光的模样，微笑道：“还好，你没事。” 　　“我当然不会让自己有事。”清欢说。 　　重茄道：“这件事你还是太任性了，孤身去闯虎穴，万一你有什么事……” 　　“我和无霁子的事，是我们两个的恩怨，我们迟早要见上这一面的。”清欢说：“如果你们陪我同去，他就未必会见我了。” 　　“你就那么有把握，你会赢？”重茄又问。 　　“说实话没有，一半一半吧。”见重茄脸色不好看了，清欢继续说：“不过，我是知道无霁子的弱点的，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态去见他……” 　　重茄不予苟同：“真是太胡闹了……” 　　清欢握住他的手：“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重茄淡淡道：“是啊，上天保佑。” 　　“生气了？”清欢望着他，嘴角带笑。 　　“同你生气，是我自己找罪受。”重茄自嘲道。 　　清欢身体前倾抱住重茄：“别生气了……现在都雨过天晴了。以后，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你倒是敢。”重茄难得在清欢面前强势起来。 　　“不敢不敢。”清欢搂着他的脖子：“我的好重茄……” 　　“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清欢随意问。 　　“就是那一世，我们最初结缘的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你是不是应该说清楚了？” 　　清欢的身子一僵：“那个啊，都过去了……几千年前的事了，提那些做什么？” 　　重茄微微推开清欢，直视他琉璃般的双眸：“可是我想知道，关于我们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清欢默了会儿，才说：“好，不过，你要给我时间整理一下，我会跟你，应该是你们都交代清楚……所有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快乐的痛苦的，所有……” 　　“好。”重茄吻上了清欢的双唇，以行动表示自己的满意。 　　“啪——哐啷——”玻璃碎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的。紧接着是吵闹声以及小孩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清欢知道，那几个家伙又不安分了……自从住进来以后，家里就时不时遭受暴力破坏……他们真是不知道心疼钱…… 　　清欢额角抽了抽，推开重茄，抵住他的双唇：“好了，我们先下楼去看看吧。” 　　重茄挑眉，拿下他的手指，在他耳边轻声道：“好，晚上再说。” 　　“……” 　　清欢感觉，自己的未来……真的有够辛苦的。 　　可是，这就是人生，不是吗？ 　　他的人生，注定要被这些家伙给填满，没有空隙。 　　不过，甘之如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