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唐》 作者:云长歌 文案 一个考古专家一朝穿越成李煜,一睁眼就进入了hard模式,好处没得着,敌人有不少,远有赵匡胤,近有亲兄长,本来只想保住小命, 顺便暗中保护文物,一不小心就让历史转了个弯,结束乱世,光复盛唐。 禁欲和尚攻X装X帝王受,1V1 标签: 豪门世家 主角:李煜(李从嘉),释雪庭 配角:李璟,李仲寓,李弘冀,李景遂,韩熙载 其它:穿越,和尚攻 作品简评 一个考古专家因为发掘了李后主后人墓而穿越成了李煜李从嘉,一睁眼面对的就是国力日渐衰弱却还沉溺内斗的南唐,随后结识了真正的李唐后人高僧释雪庭,在经历过被追杀,罢兵权等一系列阴谋诡计之后,李从嘉干脆远走西域,通过与龙家、回鹘、党项的各种争夺,逐渐发展势力与后周抗衡,一步一步收复河山。本文语言诙谐,行文流畅,情节跌宕起伏,出乎意料却又合情合理,同时也将五代十国的乱世纷争一点点呈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对那段烽火狼烟的岁月有了更多的了解。 第1章   保大十四年,南唐国都江宁府依旧繁华奢靡,战争距离这里的百姓还比较遥远,所以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老百姓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坐到一起各种八卦。   最近大家热议的不再是吴王得胜凯旋而归,变成了郑王大病一场,醒来之后性情大变的传闻更加吸引人。   据传性情大变之后的郑王,爱上了养王八乌龟!   就在江宁府民众茶余饭后都在讨论,郑王为什么开始养王八乌龟的时候,郑王殿下正在抱着一只乌龟往龟壳上刻字!   只是这项高难度活计显然不是他能做的,到最后也只是用手中的刻刀,在龟壳上留下了不轻不浅的划痕,然后乌龟还跑了。   郑王殿下忙活一上午,也没忙活出什么成果来,气的将刻刀往书案上一扔,内心十分忧愁。   他都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落到这地步的,一闭眼一睁眼就从科技发达的信息时代穿越到了烽火连天的五代时期,简直快要把人吓尿了。   等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大概是因为……他挖了李正言的墓?可是他只是考古队里一个不起眼的考古队员好吗?因果轮回也应该去找队长吧?   郑王再郁闷也于事无补,李正言这个名字一般人可能不太知道,但是他爷爷的名字只要是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应该都听过。   那就是鼎鼎有名如雷贯耳的李煜。   郑王就是李煜。   只不过现在李煜还不叫李煜,那个名字是南唐后主登基之后给自己改的名字,南唐中主给他起的名字叫李从嘉。   挖了人家孙子的墓,就让他来当人家爷爷。这都什么事儿!   好在穿过来之后,他多少得到了原主的记忆,再加上他对这段历史也有所了解,还能表现的不那么格格不入,坏就坏在了他对如今的身材不满意,并且职业病发作上了。   对身材不满意是因为,闻名遐迩的唐后主他是个胖子!是,李从嘉知道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是美,身材壮硕高大威猛也是美。   可惜这具身体,跟两种都没任何关系,就是单纯的胖,胖成球那种!   胖成这样对日常生活已经造成了极大不便,减肥,必须减肥。   然而减肥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到如今李从嘉也不过瘦了两圈,然而基数太大,还要继续努力。   职业病则是因为……他觉得既然过来了,反正也死不回去了,那就努力一下想办法将真实历史流传下去。   然而记录了两天之后,李从嘉忽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写在纸上,不保险啊!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史料失传?   他想了许多办法似乎都做不到万无一失的流传下去,然后……他就异想天开,不是说千年王八万年龟吗?他干脆养点乌龟王八,然后把一些史料刻在龟壳上。   哪怕沧海桑田,总也有流传下去的可能吧?   至于为啥不是龟甲,龟甲也会碎,只有活着的王八乌龟才有可能避开战乱。   这就是郑王性情大变之后,爱上了养乌龟王八的缘由。这法子有些异想天开,说到根本不过是李从嘉想要找点事情做,好让自己别因为慌张心虚而自露马脚。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目前看来这件事情的成功率约等于零。   站在一旁的阿林看他家大王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轻声说道:“大王,您让建的那个池塘,已经初步建好了。”   说到这里阿林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他从来没见过建在室内的池塘。   阿林不知道,这东西叫游泳池,是李从嘉弄来减肥用的,毕竟跑步减肥之类的并不现实,他不想在性情大变之后,又被人扣上有心疾的帽子,嗯,在这年代,说他有心疾,等同于说他神经病了。   李从嘉的眉头松开,刚想详细问一问,书房门忽然被推开,把他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面色不善的郑王妃周娥皇。   看到这位郑王妃,李从嘉心中一沉,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他拥有的并不是原主全部的记忆,更何况就算拥有全部记忆,脾气秉性不同,也早晚穿帮。   索性,李从嘉干脆就没装,穿越这种事情,他敢说,别人也不敢信啊。别的不说,王府中人还指着他吃饭呢,只要他不脑子一热去造反,哪怕私下嘀咕觉得郑王性格与以往不同,也知道该闭嘴闭嘴。   唯一不确定的,大概就是郑王妃了,女人这种感性生物,在发现丈夫性情大变,并且对自己态度也不一样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不知道。   李从嘉站起来从容问道:“娘子匆忙前来,可有要事?”   周娥皇将所有侍候的人都留在外面,书房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静静看着李从嘉半晌,看的李从嘉浑身发毛之后才问道:“大王呢?”   李从嘉愣了一下:“什么?”   周娥皇压低声音问道:“大王去什么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唐设金陵为国都,并且改名江宁府,东都扬州则为江都府。   以后一些对剧情不太有影响的历史设定,就不在正文里废话了,兔子会放在有话说,有小伙伴有疑问也可以提出来,兔子也会在有话说里回答哒。 第2章   李从嘉被问得有点懵,他想过了很多种周娥皇的反应,却从来没想过她会这么问。   他只能装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她,不说话,不知道对方脑补到了什么地步,这要怎么回答?   周娥皇心中也有些忐忑,却硬撑着一脸冷淡说道:“我不知道大王为何要秘密出行,但我身为王妃,自然是要过问的,我问你就说,莫不是你真把自己当成了大王?”   这一席话说的并不清楚,但李从嘉却听明白了,周娥皇这是把他当成了替身!   李从嘉有些啼笑皆非,这个解释其实不错,也是最能让人接受的,但他不能应!他不能让别人觉得他是个冒牌货!   冒牌货的下场……想想都觉得可怕,好死不如赖活着!五代的史料他还没有收集全呢!   李从嘉问道:“六娘何出此言?”   周娥皇并没有急躁,只是说道:“你说实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会有第三人知道,若你执意不说,那就先想好怎么跟圣人娘子交代吧。”   李从嘉摇了摇头:“我不知六娘为何有如此想法,你确定阿爹阿娘会相信?”   周娥皇面色不变:“既然我能发现,阿爹阿娘自然也能发现,你坚持不说,莫非……是要取而代之?”   李从嘉失笑:“我一直都是我,何谈取而代之?”   周娥皇瞬间脸色苍白,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在她看来,丈夫有个替身的确蹊跷,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这个替身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何做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才是周娥皇关注的重点。   当然更重点的地方在于,有关于这个替身李从嘉为何从未告诉她?   是不想还是……根本来不及?   正是因为这个猜想,周娥皇才决定不再忍耐,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替身居然敢矢口否认!   周娥皇越想越是心慌,而李从嘉脸上那抹笃定的笑容,更让她坐立难安。   她直接站起来,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却终究什么都没说,直接拂袖而去。   李从嘉坐在那里沉思,谈不拢的下一步会是什么?联想一下周娥皇刚刚说得话,想来是要去找靠山了,而她最大的靠山,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皇帝皇后。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李从嘉想要找借口禁足周娥皇的,这样大概就不会节外生枝。   只是想了想他还是没那么做,不提若是被别人知道周娥皇的猜测,那他这个举动明显就是不打自招,也不提周娥皇还有个做司徒的爹,最主要的是,李从嘉觉得这样对周娥皇有点不太公平。   他的确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当然他也不会矫情的非要还回去,但占了人家身体还欺负人家老婆,这就不对了。   至于周娥皇会不会给他找麻烦,只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娥皇走了之后阿林进来,轻声说道:“大王,王妃进宫去了。”   李从嘉应了一声,拿起书案上放着的一本大学,从里面翻出一张纸,展开之后,看着上面的一系列人名,犹豫了一下才将它递给阿林说道:“这上面的人,我不想在王府之内看到他们。”   阿林愣了一下,结果那张纸看了一眼之后,忍不住大吃一惊,张了张嘴却不敢问什么,最后只好低头说道:“是。”   李从嘉伸手叩了叩桌子说道:“也不要害了他们性命,把他们遣去别庄吧。”   阿林松了口气,心里也有了计较,既然大王不想见到他们,就把他们打发到比较偏远的庄园去就是了,只是……阿林不明白的是,他家大王这是恶了王妃吗?   那个名单上的人,基本都是亲近王妃的人啊!   阿林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他发现最近这段日子,开始摸不透自家老板的想法了。   实际上李从嘉的想法非常简单,他需要这座王府的绝对控制权,坦白点说就是别让周娥皇拖自己后腿。   他穿过来的时间点不太好,南唐刚丢了淮南大片土地,十四州虽说没有完全沦陷却也没剩下几个,而此时南唐对后周几乎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   不过,总比穿过来之后发现亡国了强。   能活着没人想死,李从嘉也一样,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拯救南唐,但总要试一试,而在这个试的过程中,他不希望每天还要应对周娥皇想尽办法拆穿他的各种招数。   哪怕觉得对不起这个妹子,也不能心软。   李从嘉一边思考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一张请帖,吴王李弘冀送来的。   最近李弘冀算是南唐朝中风头最劲的人,在后周联合吴越南下攻唐的时候,南唐面对后周的进攻节节后退,反而是驻守润州的李弘冀,在面对吴越的时候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还提拔了不少有能力的军官。   按照道理说这个时候不应该把李弘冀喊回来,毕竟前方战事还在胶着,此时能有一个顶用的就得留在那里收复失地。   可偏偏李弘冀被召回来了,这是正史之中没有记载的,不知道是遗漏还是未曾发生过。   若让李从嘉说,李弘冀被召回江宁府,这里面未必没有李景遂的手笔。   皇太弟李景遂是最不想看到李弘冀手握军权的人。   李从嘉分析来分析去,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让南唐绝地翻盘的办法,或许有,但那都需要多年之功,也要一个天生能够跟柴荣抗衡的将领。   然而也只能想一想,对面那可是柴荣啊。   李从嘉正在沉思的时候,一个小宦官一路小跑到了门口,阿林轻手轻脚过去跟他说了两句话之后又回到李从嘉身边。   李从嘉问道:“怎么了?”   阿林回道:“大王,宫里来人,说娘子召大王入宫。”   李从嘉挑了挑眉,这是……周娥皇告状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周娥皇十九岁嫁给李煜,也就是保大十三年嫁的,而李煜结婚时是十八岁,这一对不仅仅是南唐晚婚晚育的典范,还是姐弟恋哦~ 第3章   李从嘉并没有觉得慌乱,淡定地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坐上马车进了宫。   他到达钟皇后的寝宫的时候,周娥皇正脸色晦暗地坐在那里。   钟皇后看到李从嘉便有些吃惊:“六郎,你怎么又清减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李从嘉坐在钟皇后左下手的椅子上笑道:“阿娘放心,孩儿没有不适,是之前太过痴肥,如今瘦了一些倒是舒服许多。”   钟皇后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李从嘉虽然瘦了却还没有瘦到皮包骨头的程度,身上依旧有点肉肉的,而且他这一瘦,使得脸上的五官清楚明晰了许多,倒是比原来好看了。   钟皇后见儿子没有什么大问题便说道:“六郎,最近可是有了喜欢的小娘子?”   李从嘉又懵了,钟皇后这个问题,让他着实有些摸不到头脑。   李从嘉谨慎回答道:“阿娘从哪里听来的?并没有的事。”本来他想要加一句他现在喜爱的就是周娥皇,不过这句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去。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告白实在太过唐突,最主要的是,他还真不喜欢周娥皇。   周娥皇的确长得温婉秀丽,并且知书达理,符合现代人对古代仕女所有的美好想象。   可惜李从嘉是弯的,所以他才反驳的那么快,他怎么可能看上谁家小娘子嘛,就算有也是看上了某家小郎君好嘛。   钟皇后听了之后,心中疑惑,据她所知,李从嘉已经好久没有跟周娥皇亲近过了,这就算了,最主要是李从嘉没有纳妾!   钟皇后一想到儿子最近两年喜爱研究佛法,一时间颇有些坐不住,生怕儿子就此看破红尘,出家为僧去!   她又想到周娥皇刚刚所说替身一事,一时间又有些吃不准。   钟皇后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说得都是以前的一些趣事,甚至还说道:“六郎好久没有写词了。”   李从嘉神色黯然说道:“最近……没什么心情。”   钟皇后心中一叹,李从嘉说没心情,她也是懂得,如今南唐风雨飘摇危在旦夕,圣人向郭荣求和,却被对方拒绝,这个国家还能坚持多久,谁都说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李从嘉没心情也是正常的。   这话题太敏感,钟皇后又将话题给说了回来:“如此,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你也要对娥皇更好点才是。”   钟皇后说了半天都没有察觉出李从嘉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说话做事的确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但过往之事他都记得,怎么可能是替身?替身怎么可能将那些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更何况,就算有替身,作为母亲,钟皇后怎么可能不知道?至于周娥皇的怀疑,可能是因为李从嘉最近冷落了她,所以才胡思乱想。   李从嘉笑得有些腼腆:“孩儿知道了。”   哎,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李从嘉觉得历史资料没收集到多少,倒是演技蹭蹭蹭上涨,果然在小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类总是能爆发自己的潜能。   周娥皇不知道是怎么跟着李从嘉走出的皇后寝殿,外面的阳光很温和,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就连钟皇后都没有看出李从嘉的破绽,那么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人会相信她了。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找回自己的丈夫?   李从嘉走在周娥皇身边,看着周娥皇现在的表情,他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气氛太压抑,压抑到了他想逃开。   好在这个时候,圣人李璟身边的内侍拯救了他:“殿下,圣人请您去一趟勤政殿。”   李从嘉立刻转头说道:“六娘先行回府吧。”   周娥皇木着一张脸,虽然此时她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却还是忍住了冲动,行礼离开,一举一动挑不出丝毫错误。   李从嘉跟着内侍到了勤政殿,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并不只有李璟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   其中一个,人过中年,身材比较富态,温文儒雅,看上去慈眉善目,而另外一个则是个青年,剑眉鹰目,眼神锐利。   李从嘉脚步顿了顿,这两个人他知道,一个是李景遂另外一个则是李弘冀。   李从嘉心中有些意外,他之前就知道,在勤政殿召见意味着并不是普通的闲话家常,可能要讨论政事,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这里居然只有两个人。   宰相呢?六部尚书呢?就两个人讨论什么?讨论太子之位该由谁坐吗?   李从嘉心里飘过一连串的问号,面上却神色不显,恭敬行礼,依次问候叔叔和兄长。   李璟原本表情有些冷淡,在看到李从嘉之后,胖脸上浮出一抹微笑:“好了,你们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先回去吧。”   李弘冀闷声说道:“是。”而后行礼退下,在路过李从嘉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眼神莫名。   李景遂也躬身行礼,退出了勤政殿。   这两个人一走,李从嘉更懵了。   虽然郑王殿下已经十九岁并且成家立业,足以参政,但实际上李从嘉除了拜佛念经写词之外,在朝堂上就是个闷葫芦,基本上没做过什么事情。   李璟看着李从嘉有些茫然的样子,打量一下皱眉说道:“怎么清减许多?”   看看,这就是减肥后遗症,是个人见面就问为啥瘦了,而在这个太瘦意味着贫穷的年代,他突然瘦这么多也意味着可能过的不太好。   李从嘉连忙将跟钟皇后说过的说辞搬出来又说了一遍,并且适当转移了话题:“阿爹为何愁眉不展?”   李璟确认儿子没受到虐待,就不在意他瘦了的事情,听李从嘉这么问,不由得叹气:“郭荣已回大梁。”   郭荣?李从嘉一瞬间反应过来李璟说的应该是柴荣,柴荣是郭威养子,继承了郭威的皇位,理所应当的姓了郭,只是后世还是习惯性喊他柴荣。   不过……郭荣回去了?李从嘉心里快速的算了一遍,忍不住问道:“阿爹……可是要趁机收复失地?”   作者有话要说:  史载李煜长子李仲寓生于交泰元年,也就是公元958年,文里给提前了两年XD 第4章   李璟显然有些意外:“六郎也这么觉得?”   李从嘉斟酌说道:“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了,只是……夺回来之后,郭荣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夺得回还要守得住才行。”   李璟叹气:“正是如此,我才犹豫究竟该派谁去。”   李从嘉联想到刚刚离开的李弘冀跟李景遂,瞬间知道了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李弘冀肯定是要主动请缨的,而李景遂自然是没办法去,他就算想去李璟也不可能让他去,不过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太弟,手下必然也笼络了一些将领,只是能不能担当大任……还真难说。   李从嘉没有说话,因为李璟只是在发愁,而没有询问,他就算心里有倾向也不能说。   好在李璟并没有让他憋太久,只是问道:“六郎怎么看?”   李从嘉坦然说道:“儿子认为,让阿兄去是最合适的。”   李璟有些意外,以前在这种事情上,李从嘉很少表达自己的观点,一般都是随波逐流,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璟虽然意外,但还是说道:“说说看吧。”   李从嘉认真说道:“之前周和吴越同时发兵,我方淮河防线全线溃败,只有润州常州守住了,而这两个地方恰恰是阿兄所守,孩儿觉得,阿兄或许继承了祖父和阿爹的天分,假以时日不会亚于郭荣。”   李璟微微一笑:“看来你也认真想了啊。”   李从嘉叹息:“扬州之失乃大唐之耻,纵然儿子再不学无术,也深恨自己不能沙场扬威,守我国土。”   李璟摇了摇头:“不要对自己太苛责了。”   李从嘉心中松了口气,他刚刚给了李璟一个暗示,那就是他最近反常的地方,都是因为本国打了败仗,他身为皇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而产生的挫败感。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穿过来的时间刚刚好了。   李璟斟酌了一下李从嘉的话,又有些犹豫:“大郎,还是太过年少了些。”   李从嘉心里吐槽,李弘冀好歹二十好几了,还年少?不过,作为父亲,李璟不愿意让儿子上战场却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李从嘉说道:“少年将军古往今来,屡见不鲜,高祖皇帝麾下大将苏定方十五岁就跟着父亲南征北战,阿兄天赋承自父祖,自然不会比他差。”   李从嘉说到这里,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没有继续说下去,李璟被儿子的马屁拍的很舒服,却没有漏掉李从嘉欲言又止的表情,或许说,李从嘉正好挑了一个李璟能够察觉到的表情。   李璟挥了挥袖子说道:“要说什么直接说,跟阿爹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要吞吞吐吐。”   李从嘉这才一脸为难地说道:“其实儿子推荐阿兄,还是因为……因为……最近听闻,皇太弟频繁接触军中将领……”   李从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意思却已经表达了出来。   李璟听完之后面色一沉,李从嘉没有说谎,李景遂最近的确跟某些军中将领走得很近,而且他比儿子知道的更多,李景遂跟那些人亲近不是一年两年了。   自古帝王多疑,而这份多疑在面对有能力的储君的时候,会变得非常可怕。   如今李璟的还在世的兄弟还剩下三个,一个是皇太弟李景遂,一个是齐王李景达,还有个是江王李景逷。   这里面江王基本是个摆设,没什么好担心的,李景达……上次与周国一战,李璟派他领一路大军,结果被打到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淮南水军主力全军覆没,现在李璟没有治他的罪已经是网开一面。   不过严格说起来,李景达当时虽然是行军总管,手上却并没有多少实权。   从此可以看出,李璟对于兄弟们的防范。   李璟忽然就明白了李从嘉为什么推荐李弘冀,军权给儿子,总比给弟弟强。   更何况,李璟当年或许真的想过兄终弟及,可是如今他却更想将皇位给自己的儿子,李从嘉见李璟陷入沉思,躬身行礼之后就退出了勤政殿。   李从嘉离开皇宫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城门,南唐的宫城比起他曾经看过的大明宫遗址要小得多。   真是遗憾,他没有穿越到那个盛世大唐。   李从嘉回到王府之后,直接去找周娥皇。   见面之后他目光直视周娥皇说道:“谈谈吧。”   周娥皇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戒备,却还是将儿子交给了身旁的阿清,整理了一下头发,坐到了李从嘉对面。   阿清略带惊恐地看了一眼李从嘉,抱着小孩子离开了这里。   周娥皇挺直脊背,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加强势一点,表情也变得冷漠,只是攥着丝帕用力到泛白的手,显示出这个女孩子此时内心并不平静。   “你想说什么?”周娥皇声音清冷。   李从嘉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 ,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问道:“你不用怕成这样吧?我若真想做什么,你这样也无济于事。”   周娥皇恨恨地看着他:“你若什么都没做,那些人去哪儿了?”   李从嘉轻笑道:“郑王府,只需要一个主人。”   周娥皇听闻之后,惊惧地看着他,她是郑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而她的儿子则是下一任郑王,这个替身这么说,难道……   李从嘉没有去猜测周娥皇的想法,开门见山说道:“你放心,你和你儿子的性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郑王妃只有你一个,郑王世子也只会是大郎。”   周娥皇并不相信李从嘉的保证,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冰冷地注视着他。   李从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不在乎周娥皇怎么想,反正对方的爪牙都被他拔干净了,还能掀起什么浪花?   事实证明,李从嘉还是小看了这个时代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记载后周世宗都用的柴荣的名字,不过柴荣是郭威养子,郭威传位给他,柴荣应该是以儿子的身份继承,而不是侄子,所以这个时候柴荣很大可能还被称为郭荣。 第5章   李从嘉跟周娥皇谈过之后,当天周娥皇再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不知道是被李从嘉干脆利落的手段吓到了,还只是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对付李从嘉。   至于想通,李从嘉想了想周娥皇当时的表情,觉得这个可能性有点低。   只是很快周娥皇的反击就来了——她居然在送给乐安郡主的生辰贺礼中下毒!   要不是阿林机灵,通知了李从嘉,李从嘉又让他去检查了一下,郑王府就把东宫得罪死了!   阿林查出这件事的时候都快吓死了!不止他,阖府上下魂都要飞了。   而现在唯二还算镇定的,大概就是周娥皇和李从嘉了。   周娥皇坐在李从嘉面前,依旧是脊背挺直不肯示弱,只不过在李从嘉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李从嘉让所有人都退下去,阿林一开始并不肯,他生怕周娥皇一个爆发弄死郑王,那他也就别活了,只不过到最后他还是被李从嘉轰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李从嘉开门见山:“你怎么想的?想杀我?然后再搭上一个郑王府?”   周娥皇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不肯开口。   李从嘉却笑了:“别不说话,你不为这阖府上下几百口人着想,也要替你儿子着想吧?你这是为了杀我,连他的命都不顾了?”   周娥皇面色一变,这才开口:“你我会死,但大郎会活。”   周娥皇说的很简单,李从嘉却听明白了,所谓的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那也是要看犯罪情节的,毕竟这年头很多种罪名都可以用金钱来赎罪。   其实死一个乐安郡主,并不会直接要了李从嘉的命,最多最多也就是个幽禁别院——这还得给他定罪形同谋反才行。   若是被幽禁,李景遂有许多机会下手,甚至周娥皇都可能找机会结束自己跟眼前这个男人的生命,这样大郎或许还能被祖父母养在膝下。   周娥皇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她的儿子,这么做也是因为她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人,其他人几乎全部被调到了别院,而且全部理由充足。   其实如果不是李从嘉下手太重,周娥皇也未必铤而走险。   李从嘉坐在那里,觉得有些头疼,他跟周娥皇之间的矛盾基本上属于不可调和,他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和离吧。”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既然不合适,还硬凑在一起做什么呢?   周娥皇脸色苍白:“大王不会同意的!”   李从嘉摇了摇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周娥皇眼中透出绝望,到现在她才正视,原来的李从嘉再也回不来这件事情。   李从嘉见她明白,也不再多说什么,无论周娥皇是选择继续跟他斗智斗勇,还是选择和离,他都接受。   当他离开书房站在门外的时候,听着周娥皇在里面崩溃痛哭,长长叹了口气,他是受害者,周娥皇又何尝不是另外一个受害者?   李从嘉本来以为周娥皇会跟他和离,却没想到对方居然选择留下来。   而周娥皇留下来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李仲寓,她舍不下自己的儿子,若是和离,她肯定是带不走这个孩子的。   于是第二天,周娥皇一身盛装打扮,一脸心平气和的要跟着李从嘉去李弘冀设的家宴。   李从嘉没有拒绝,两个人极有默契的扮演了一对貌合神离的皇室夫妻。   到了吴王府,李从嘉就发现李弘冀说这是家宴,还真就是家宴,来参加的除了他,就是另外几个弟弟:韩王李从善,邓王李从镒,吉王李从谦。   李从嘉到的居然是最晚的那个,李弘冀一如历史中记载一般的沉默寡言,倒是同母弟李从善更加活泼一点,笑着说道:“六兄来晚了,该罚,该罚!”   李从嘉笑呵呵的端起酒杯说道:“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   反正酒的度数并不高,三杯下肚,对于他而言跟喝了三杯水也没啥区别。   夜宴很热闹,玩的也很开心,唯一不开心的大概就是李从镒非要拉着他讨教诗词,尼玛,如果是原本的李从嘉肯定没问题,但是冒牌货就有问题了!   好在李从嘉虽然写不出太好的诗词,但是他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众人一直笑闹到半夜,李从嘉虽然看上去乐在其中,但心里却带着些许愤怒和伤感。   南唐如今已经危在旦夕,被占领的那些地方,百姓正在受苦,然而江宁府内依旧纸醉金迷,他真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部丢出去,把钱全弄过来招兵买马。   然而悲哀的是,似乎并没有人有孤注一掷也要跟大周死磕的勇气。   如果说李从嘉是内心融入不到这样的气氛中,那么李弘冀就是整个人都融入不进来。   作为夜宴的主人,他从一开始的招呼之后,就在喝闷酒,而另外三位亲王似乎都不太愿意搭理他们这位大哥,又或者说是……不怎么知道跟他搭话,于是全场就数李从嘉最累。   要应付他的弟弟们,还要观察李弘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虽然都说李弘冀沉默寡言,但是寡言到这地步,那肯定就有问题了。   趁着李弘冀出门更衣的空,李从嘉也立刻尾随出去,虽然别人去厕所他也跟着好像有点变态,可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找到跟李弘冀单独相处的时间。   李从嘉没有隐瞒自己跟出来的事情,可李弘冀在前面走着,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在李从嘉轻咳两声打算说话的时候,他……他反而加快了脚步,李从嘉几乎小跑才能跟上他。   就这样一前一后,到了李弘冀的书房。   李从嘉进去之后有些无奈:“阿兄将我引来,究竟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于李煜的两个同母胞弟,出生年月并没有太多历史记载,不过算算钟皇后的年纪……文里就设定他们此时都已出生啦。 第6章   李弘冀开口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过来。”   李从嘉顿时瞪眼,大哥,你这让我怎么接话?   好在李弘冀似乎也不指望他说什么,接着说道:“阿爹有没有跟你提过收复失地之事?”   李从嘉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顿了顿才说道:“说了。”   李弘冀一双黑亮的眼睛定定看着他问道:“阿爹怎么说?”   李从嘉适应了这样直白的谈话方式,毫不客气地坐下来说道:“阿爹是担心你的。”   李弘冀皱眉,脸上闪过一抹厌恶:“不能把兵交给那些人了。”   李从嘉知道李弘冀说的是那帮只会吟诗作对,偏偏还心比天高的“将军们”,如果不是李璟太过相信他们,南唐的淮南水军也也不会一照面就被全部留在了那里。   “我提醒阿爹了。”李从嘉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说道:“现在领兵之人的选择余地太小,其中大部分都与皇太弟交好,你若对收复之战有想法,就要快些跟阿爹说。”   李弘冀挑眉看向李从嘉:“你跟阿爹说了什么?现在朝上能用之将真的都是李景遂的人?”   李从嘉轻笑:“我是这么跟阿爹说的,不过,具体我也不知道,毕竟谁也不敢窥伺皇嗣不是?”   李弘冀有些愕然:“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就敢说?   李从嘉一摊手:“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这些人肯定会跟皇太弟有所接触啊。”   怎么可能不接触?大家还要上朝呢好吧?碰到了也要个皇太弟行礼问好,并且南唐宴饮之风盛行,朝廷重臣彼此之间都在宴会上聚集过,皇太弟也不例外,想要找他们的联系太正常了。   当然这些或许构不成证据,但这件事情本来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李璟怀疑,那就够了。   李弘冀也想明白了,坐下轻笑道:“六郎好手段。”   李从嘉摆摆手:“我只是顺着阿爹的话头往下说才是,只是……若让阿兄领兵,阿兄可有对策?”   李弘冀失笑:“你以前未曾专注于此,便是与你说,怕你也未必能懂。”   李从嘉无语地看着他,大哥,你这么喜欢说实话,是怎么在皇室中平安长大的?   李弘冀或许也察觉自己说的太直接了,于是又换了一种说法:“并且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总要灵活应对才是,你不擅长这些,就不用费心了。”   李从嘉听了非常想打人,大哥,会聊天吗?天都快被你聊死了知道吗?   李弘冀也觉得自己越说越不像话,索性闭嘴,只是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李从嘉。   李从嘉无奈只好说道:“阿兄若能领兵,有一个人一定要注意。”   李弘冀问道:“谁?”   “赵匡胤!”   李弘冀点点头哦了一声,说道:“此人的确是除了周国颇有实力的将领,只是比起郭荣还差得远。”   然而郭荣过两年就要死了,转头赵匡胤就会来个陈桥兵变,登基为帝,到时候再想搞死他那就晚了啊!   李从嘉心里有无数个杀赵匡胤的理由,却一个都不能说出来,只好说道:“郭荣虽强,到底还要处理朝政,之前周国将领寥寥,如今赵匡胤横空出世,也颇得重用,还是要小心防范的好。”   李弘冀郑重道:“我心里有数。”   李从嘉看了看外面说道:“我们出来时间也不短了,阿兄先回,我随后便来。”   李弘冀点头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忽然说道:“阿弟病了一场,整个人倒是通透许多。”   李从嘉叹道:“我病了一场,咱们大唐又何尝不是病了一场?”   李弘冀没再说什么,李从嘉看着他的背影一脸的若有所思,从刚才那句话就知道,李弘冀看上去沉默寡言,说话也直来直往,但却心思细腻,只怕许多事情他心里有数,未必需要李从嘉提醒。   回去的时候,李从嘉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凝重,惹得周娥皇看了他好几眼,摸不透李从嘉的想法,这让周娥皇有些心中不安。   实际上此时李从嘉正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才能弄死赵匡胤。   虽然刚刚他提醒了李弘冀,但李从嘉并不太抱希望。   李弘冀可能会把赵匡胤当做敌人,却未必会有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   还是需要从长计议,李从嘉盘算着手上的资源,发现他如果想要干掉赵匡胤,比登天也轻松不了多少。   看看郑王之前交往的都是什么人?吟诗作对一流,领兵打仗草包。   李从嘉现在特别想回去抱李弘冀大腿,让李弘冀带他装逼带他飞。   不过也就是想想,李弘冀有能力那是他的事情,想要自己做事就不能指望着别人。   李从嘉分析了好几天,发现这件事情也很难,感觉比白手起家更难!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从嘉收到消息,白甲军……起义了。   这个消息几乎是跟李景遂的请帖一起送过来的,李从嘉看了一眼李景遂的帖子,又是招呼大家去吃喝玩乐的。不过去的是别院,给李景遂十个胆子,他大概也不敢在东宫大肆设宴。   既然李景遂敢请,李从嘉就敢去,他也很想知道李景遂到底都请了谁。   到了那里之后,李从嘉环视一周,发现皇子居然只来了他一个,一时之间有些惊讶,不知道李景遂是没请其他皇子,还是只请了他一个?   至于其他官员,李从嘉扫了一眼,发现真正重量级的都没有,来的大多都是以诗词进幸的文官,在朝堂上的权柄并不重,但在文士之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宴会开始之后,酒过三巡,李景遂忽然感慨道:“周军无道,居然将我百姓逼迫至此!”   李从嘉手一顿,有些诧异,刚刚还在谈论诗词歌赋,怎么转头话题就变成这个了?皇太弟殿下,您这转变有点生硬知道吗?   李景遂也是没办法,他一直想要谈论一下政事,结果暗示半天那群老油条也不接他的话,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开门见山,李景遂心里也很苦啊。   皇太弟这句话一出,大厅居然安静了一瞬,过了一会,才有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朗声说道:“殿下说的可是白甲军一事?”   李从嘉看了一眼那个青年,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想起来,这青年名韩佩,官职不高,只是个校书郎,然而他有一个很牛的爹——韩熙载。   韩佩出现在李景遂的宴会上,这就显得韩熙载的态度有些暧昧,韩佩是他的次子,所代表的意义就没有那么重要,让韩佩前来,进可说是他跟李景遂达成了某些意向,退也可以说是儿子自作主张。   实际上,李景遂这个宴会来的人大多都是这样,没那么重要,却也有些话语权。   大家都不想站队,又不想得罪皇太弟,这样的选择正好。   至于李从嘉自己,他原本就是出了名的不问政事,大家看到他反而不会脑补过多。   韩佩一张口,李景遂着实松了口气,好歹有人给他搭话了不是。   李景遂一脸的悲天悯人:“无论如何,那些总是我大唐儿郎。”   奉礼郎戴胄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派王师收复失地,招揽白甲军?”   李从嘉听了之后,差点把喝进嘴里的酒从鼻子里喷出来。   招揽?你想招揽,也要人家愿意啊!   毕竟当初周军攻唐,当时还是普通百姓的起义军十分欢迎周军到来,在周军占领之后,还曾用美酒美食奉迎周军。   不过严格来说,也是南唐在那里盘剥过甚,那些百姓以为周军来了日子应该好过,结果没想到周军烧杀掳掠更可怕,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聚集到山里,组织起来反抗周军,因为织纸为甲,所以自称白甲军。   好在在场还是有明眼人的,韩佩朗声说道:“我听闻这些白甲军之前曾奉迎周军,于我大唐而言便是叛民,这等人又有何招揽的必要?”   李从嘉把玩着酒杯,就看着一群人在那里抒发己见,基本上就是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白甲军是叛逆,不值得招揽,就算他们投降了,这些人天生反骨,说不定还会造反。   而另外一派则觉得这些人都是被逼无奈的百姓,若是能够让他们安稳生活,这些百姓也不会愤而起义。   眼看着两边讨论的越来越热闹,一直在旁观的李景遂忽然高声说道:“如何处理白甲军,朝上主公自有公议,今晚只论诗词不论朝政,刚刚是我情不自禁,我自罚,自罚!”   李从嘉看了一眼李景遂,有些摸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引大家讨论白甲军的事情,是想要从中看出什么问题吗?   不过主人发话,那些人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按下这个话头,准备找时间再辩论出个子丑寅卯。   虽然不提这个话题,但那些人争胜之心却被激起,宴会上常见的项目终于是登场了——行酒令!   行酒令一般宴会都会出现,只是万万没想到,李景遂他们玩出花来了啊。   他直接一拍巴掌,就从屏风之后走出来了一溜的小娘子。   李从嘉看了一眼,这些小娘子大概有二十来个,年龄看上去不大,也就十五六左右,一个个体态婀娜,花容月貌,俏生生的站在厅堂之上,每一个眼神都十分暧昧。   李从嘉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大概是某些风月场所调教出来的美人,专供达官贵族享用。   李从嘉心里腻歪,他知道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是很普遍的,甚至是可以说是件雅事,可是……看看那一溜还没长开的小姑娘,他就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造孽。   事实上,更造孽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群小娘子站定之后,一溜的小郎君跟着走了出来,那些小郎君一个个也都眉清目秀,年龄……看上去比那些小娘子还小一些,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   一群衣冠禽兽!   就在李从嘉压抑着心里愤怒的时候,李景遂重点照顾了他一下:“六郎,这其中可有你心仪的美人?” 第7章   李从嘉面带微笑说道:“纵天下绝色在此,重光亦不动心,还是……算了吧。”   李景遂大笑道:“六郎到底年少,阅历尚浅啊。”   韩佩也笑道:“殿下和王妃感情深厚,令人羡慕!”   李从嘉心里默默对周娥皇说了声对不住,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把郑王妃拉出来当挡箭牌,这么一看,穿过来就已经娶妻生子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无论那些文人怎么调侃,李从嘉依旧不动如山,咬死了周娥皇就是他掌上的朱砂痣,是他心头的白月光,除了周娥皇他谁都不喜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李从嘉怎么强调,李景遂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说不出的暧昧,看得李从嘉浑身起鸡皮疙瘩。   到最后李从嘉索性无视李景遂的目光,就看着这些“文人雅士”们,一个个的用淫词艳诗调戏那些小娘子。   若有小娘子中意,自然会走到那人身边,李从嘉本来以为,大庭广众之下这些小娘子也不过就是陪酒而已,结果万万没想到,这群人作风这么豪放!   李从嘉目瞪口呆地看着宴厅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淫靡,一时之间颇有些接受不了。   他倒是想走,但是他身边已经坐下了一个小美人——他没作词,这位是慕他名声主动过来的。   如此看来,这些小娘子跟文人之间还有些你情我愿的味道,可是这些小娘子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别无选择。   李从嘉倒是可以走,但是他若不带走这个小娘子,等他一走,不定就落到哪个禽兽碗里了。   于是一时之间,整个宴厅之中,只有李从嘉一个人格格不入。   看着那个小娘子楚楚可怜的样子,李从嘉轻声说道:“倒酒就行了。”   于是,挺漂亮的一个小娘子就被他硬生生的当成了侍婢。   渐渐地李从嘉有些坐不住,这些人眼看着有上演活春宫的架势,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李从嘉跟身旁的小侍低声说了几句,让他去给李景遂带话,准备等李景遂同意之后就闪人,反正看那些人乐不思蜀的模样,估计也不会注意到他提前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真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结果没想到李景遂在听了那个小侍的传话之后,居然亲自从座位上走下来,并且衣衫不整的搂着一个小娘子走过来,醉意熏熏地说道:“六郎要走?可是玩的不尽兴?”   李从嘉笑了笑说道:“重光之前大病一场,如今尚未痊愈,是以想要早些回去休息,还请皇叔见谅。”   李景遂摇了摇头:“你气色看起来不错,想来是这些小娘子不合你心意,你且略等一等。”   李景遂一边说着一边又拍了拍手,李从嘉听到凌乱的脚步声,皱了皱眉,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结果就愣在了那里。   他本来以为李景遂又喊了一批小娘子过来,结果没想到这次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居然是一排小郎君!   这些小郎君一看也是经过训练的,一个个相貌清秀,目光灵动,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丝天真稚气。   当然会有天真稚气了,这些小郎君看上去普遍比小娘子们要小一些,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青涩稚嫩的很!   李从嘉压抑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   戴胄放声大笑道:“大善,大善!殿下今晚是早有准备啊,看来又要有许多传世佳篇诞生了!”   传世佳篇?李从嘉一想到这些诗词产生的场合,就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李从嘉虎着脸,终于是忍不住说道:“皇叔贵为皇储,带领文武官员如此放浪形骸,恐有不妥。”   李景遂拍了拍李从嘉肩膀说道:“六郎莫要如此紧张,诗词传世,美人青睐,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倒是六郎今晚可一首都没做,这可不好,不好。”   李从嘉有些不忍的将目光从那些小郎君身上移开,这些人他一个都救不了,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独善其身了。   “今日重光着实身体不适,难以写出佳句,还请皇叔见谅。”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时候不早,重光想念大郎,这便回府了。”   自从穿过来之后,李从嘉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有妻有子,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对那对母子才行。   李景遂伸手按住李从嘉的肩膀,李从嘉一个不防,居然又被他按着坐回了椅子上。   李从嘉皱眉看向李景遂,结果听到李景遂说道:“就知道六郎眼高于顶,莫要不高兴,皇叔给你留了个最好的,就是……年纪大了点。”   李景遂说完,他身旁的一个婢女迅速离开,李从嘉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婢女离开的快回来的也快,只不过她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年纪比起宴厅上那些要大上一些,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修长步履矫健,身上只着一件中衣,在清风的吹动下微微摆动,他一步一步自暗向明走来,周身淡然的模样让李从嘉恍惚中觉得这原本声音嘈杂,各种淫词浪语不断的宴厅都随之一静。   刹那清宁。   当那人彻底站在宴厅中时,李从嘉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眉如新月,鼻若悬胆,目光湛若秋水,精致到可以用美来形容,这美貌之中还透着些许英气,那是一个同时具备英俊与美貌的人。   然而让李从嘉吃惊的并不是对方的气度长相,而是那人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   那是一个气度清逸,面容英俊的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字重光,所以在这里自称重光,这个就不在文里过多解释了。 第8章   那和尚走过来的时候,身上带起的清风似乎都掺杂着一丝檀香,令人闻之忘俗。   大厅之上一时真的安静许多,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和尚吸引,那些或惊艳或淫靡的目光都未曾影响这和尚半分,他就那么稳稳当当走过来,哪怕只着中衣也看不出一丝不安窘迫。   李从嘉先是惊讶于这青年的美貌,再是吃惊他的身份。   这年头,若不是和尚,没人会把头发剃光,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这僧人宝相庄严的模样,看上去跟此时此地格格不入。   漂亮和尚表情平淡,仿佛身处佛寺大殿,对周遭不堪入目的景象视而不见,走过来之后,双手合十对着李从嘉微微一躬身,便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李景遂见李从嘉目不转睛的模样,自以为找到了对方的弱点,笑着说道:“这个如何?”   李从嘉这才醒悟过来,这和尚跟之前那些小娘子小郎君是……一类人?   李从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漂亮和尚,质问道:“皇叔弄个假和尚过来是什么意思?”   李景遂大笑:“谬矣谬矣,这可不是假和尚,此子通晓佛理,自小便在佛寺中长大,不输高僧大德。”   李从嘉听了之后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和尚,在佛寺在信徒在师长那里都是一个宝,你把他弄过来……干这种事情?   李从嘉面色更沉:“皇叔如此亵渎佛祖,不怕佛祖怪罪吗?”   李景遂摇了摇头:“亵渎佛祖另有其人,六郎既然好佛,若有如此美人日夜相伴,探讨佛理,共享极乐,岂不美哉?”   我去你MD大西瓜!   李从嘉鼻子差点被气歪,好经都是被这种人念歪的,喜好佛法这件事情,李从嘉本来还想拿来做做文章,今晚他若是睡了这和尚,明天身上有八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李景遂看着李从嘉面上涌起一丝红晕,笑着说道:“六郎莫要害羞,还不过来?”   李景遂后面那一句话是对着那漂亮和尚说的,和尚半垂眼眸走到了李从嘉身边。   李从嘉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没什么力气。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傻子都知道出问题了!   李从嘉有些惊怒地看向李景遂,李景遂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摆摆手说道:“六郎莫慌,只是让此子身上带了一些助兴的东西。”   李从嘉恍然,应该是和尚身上那股檀香,他就说若是普通檀香香料,怎么会传这么远!   知道了心中就更恨了,李从嘉气息渐渐粗重,自从穿过来之后,他忙着整合记忆,忙着协调跟周娥皇的矛盾,忙着思考怎么保命,还忙着收集史料,根本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心情。   只是被压抑的时间越长,唤醒的时候就越凶悍。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连眼睛都充血灼热,只好闭上眼睛努力压下那股冲动,准备离开这里,至于跟李景遂之间的帐,回头再算!   李从嘉闭着眼睛的时候,感觉腰带被解开,不由得吓了一跳,一睁眼就看到刚刚那僧人跪坐在他面前,伸手正在解他的腰带。   李从嘉握住他的手,死死盯着他,漂亮和尚除了眼中带着些许疑问,表情依旧平淡,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李从嘉觉得自己快疯了,根本不知道李景遂搞这么一套是想做什么。   然而他也只能阻止这和尚一时,他感觉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在被温软口腔包围的时候,一个沉沦在快感之中,另一个保持理智,静静看着这荒唐的一幕。   到最后,理智回笼李从嘉推开那个和尚,体液溅射对方一脸。   李从嘉从贤者时间回过神来之后,发现大厅之内已经掀起了又一轮高潮,之前若是还有些含蓄的意思,现在则是彻底放开了。   此时的他只觉得满腔怒火,却偏偏还要生生压下去。   李从嘉低头看着静静坐在那里,仿佛木雕一般的和尚,心中叹了口气,掏出丝巾捏着和尚的下巴细细将他脸上的污浊擦干净。   等擦干净之后,那股火也被他压制的差不多,他轻声对和尚说道:“起来吧。”   和尚双手合十,低声诵了句佛号,而后站到了李从嘉身边。   李从嘉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顺手将一杯水递给了和尚,让他漱口,本人则走向李景遂。   此时李景遂虽然也搂着一个美娇娘,但眼神清明,看上去并不相识沉沦在肉欲之中。   李从嘉走过去,脸上挂着微笑说道::“皇叔盛情款待,重光感激不已,只是……还有个不情之请,万望皇叔答应。”   李景遂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颇有些胜券在握的意思,温和问道:“六郎在皇叔这里还有什么顾虑?尽管说!”   李从嘉把表情调到了略有些不好意思那一档,期期艾艾说道:“也……也没什么,只是想请皇叔割爱。”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漂亮和尚。   李景遂笑容更胜:“你若看上,带走便是。”   李从嘉眼睛一亮,行礼说道:“多谢皇叔。”顿了顿,又十分不在意地说道:“那个小娘子是否可以……”   李景遂摆手说道:“只是一个侍女而已,六郎喜欢便也带走吧。”   李从嘉腼腆笑了笑:“如此,夜已深,娥皇还在等我,侄儿就先告辞了。”   这次李景遂痛快的同意了李从嘉的要求,甚至还亲自将李从嘉送出府外。   不仅如此,就连漂亮和尚身上也多了一件僧袍,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男人蹭做过那样可以说是屈辱的事情。   李从嘉带着和尚和那个小丫头上了马车,进去之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事到如今,如果他还看不出李景遂有所图的话,他也别在这个时代混了!   只是他还猜不出,李景遂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从嘉放弃思考这个问题,抬眼看着那两个被他带上车的人,那个小丫头低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不过从她紧紧抓着衣角的手来看,此时内心必然不平静。   至于那个漂亮和尚……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李从嘉懒洋洋地靠着软背问道:“叫什么?都报个名字吧。”   小丫头声音颤抖着回了一句:“回殿下,奴名碧蕊。”   漂亮和尚双手合十说道:“和尚已被逐出门墙,不便再用昔日法号,还请殿下赐名。”   李从嘉冷笑了一声:“赐名?如果我就赐给你,你原来用的名字呢?”   和尚愣了一下,沉默不语,李从嘉凑到他面前定定看着他:“我觉得挺好,你说呢?”   漂亮和尚垂眸说道:“贫僧法号释雪庭。”   李从嘉听了之后眉一皱:“释?嵩山少林寺?” 第9章   听到“释”这个字,李从嘉第一反应就是少林寺,只是他对佛教的发展并不是特别了解,不知道在这个时代,那些大寺小庙的法号都是依据什么来的。   释雪庭讼了声佛号,垂眸不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李从嘉没有继续追问,对方这个态度很模糊,但也正因为他没有否认,李从嘉才觉得这和尚应该是少林出身。   可少林自从在唐初奠定地位之后,百年来一直香火鼎盛,寺里弟子怎么都沦落不到跑出来做这种事情的地步。   李从嘉坐在那里沉默,想要去思考一下李景遂的目的,也想分析一下释雪庭的来历,然而却心浮气躁。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平心静气地问别人名字,而不是冲过去直接揍死李景遂,真是挺不可思议的。   如果换成他以前的脾气,就算是玉石俱焚也要弄死那王八蛋不行。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他都是被强迫的,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香艳,虽然实施者就坐在他身边,然而真要算起来,这和尚说不得也是个受害者。   李景遂成功拉走了李从嘉所有仇恨,然而他是皇太弟,在他被废之前,李从嘉再得李璟喜欢也不能造次。   MD,这个皇太弟必须废!   还没上位呢就敢这么强迫皇子,等他真正上位了,他们这些“先帝”的儿子还有什么活路?   说起来,自从穿过来之后,李从嘉过的其实很随波逐流,只要这些人不把南唐给折腾废,不让他当亡国之君就可以了。   现在看起来这还远远不够,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再怎么与世无争都有人把他拖下水!   脑子里转悠着这些有的没的,李从嘉心中那股怒气慢慢被压制下去,不是消失,而是压制,他没能当场报仇,那这事儿就没完。   回到王府之后,周娥皇迎了出来,在看到李从嘉带回来一个和尚一个婢女之后,脸上微微变色。   李从嘉面色如常地走过去说道:“娘子还没睡?”   周娥皇说道:“大王尚未归来,我怎么睡得下?这两人是……?”   李从嘉说道:“这是碧蕊,乃是皇太弟所赠,你先让人把她安置下来,留在你身边听用吧。”   周娥皇听到皇太弟三个字,眉眼微动,再听到李从嘉说让她安排人,就瞬间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这位小娘子怕是有问题。   看了一眼李从嘉,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侍女说道:“阿福,让人把她带下去。”说完之后又看了看李从嘉身后的释雪庭问道:“这位法师又要如何安排?”   李从嘉略微犹豫一下,却说道:“我与法师在皇太弟那里一见如故,释雪庭法师对佛法研究至深,今晚我要与他继续探讨佛理,娘子就不必操心了。”   周娥皇点点头,也不觉有异,打了声招呼之后,带着人就走了。   李从嘉把碧蕊交给周娥皇也不担心,虽然他们之间有矛盾,但是该一致对外的时候,总要一致对外,如果周娥皇连这一点都分不清,那他才要想办法让周娥皇老实一辈子才行。   或者说,碧蕊就是李从嘉给周娥皇的一个考验。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冷冷说道:“今晚还请法师为我解惑。”   释雪庭躬身说道:“多谢殿下。”   李从嘉知道他谢自己是因为自己给他留了面子,如果按照李景遂的做法,释雪庭的身份还比不上碧蕊。   可是在李从嘉看来,李景遂把释雪庭当成杀手锏,肯定是有他的目的。   在洗漱过后,李从嘉回到房间就看到已经换了一身僧袍的释雪庭,双手合十闭目趺坐在椅子上,虽然身上没有了之前那股浓郁的檀香味,但只看这个人,就能让人心清神静,观之忘忧。   李从嘉进来之后,释雪庭睁开眼睛,自椅子上站起行礼。   李从嘉转头让阿林退下,阿林有些犹豫,他看了释雪庭一眼,李从嘉看不出,但是他却从释雪庭行走之间看得出,这位只怕是身手不凡,让大王跟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和尚独处,他怎么可能放心?   李从嘉似笑非笑地说道:“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必想那么多,法师若要对我不利,此前机会颇多,是不是啊?法师?”   “阿弥陀佛。”释雪庭说道:“门墙败类当不得法师之称,某对殿下绝无不利之意。”   阿林心里琢磨着,和尚应该不会说谎吧?   当然主要还是,李从嘉坚持让他离开。   阿林走了之后,李从嘉坐到床上说道:“你的来历,说说吧。”   释雪庭说道:“殿下明眼如炬,某确为少林弃徒。”   李从嘉来了兴趣:“少林弃徒?你犯了什么清规戒律?难道是……犯了色戒?”   释雪庭脸上不见窘迫,只是多了一抹无奈:“不是。”   这两个字说完,无论李从嘉再怎么逼问,他居然都不肯再说。   李从嘉无奈只好拍了拍床沿说道:“别站着,仰头看你费劲,坐过来。”   释雪庭犹豫一下,还是走到床边坐下。   李从嘉从侧面看他,心中各种羡慕嫉妒恨,天底下居然真有这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人,为什么他一穿过来就发现自己是个死胖子?还是个很快要倒霉的死胖子。   一想到自己会倒霉,李从嘉不由得想起了赵匡胤和郭荣。   等等……郭荣?嵩山……可不就是位于周国地盘之内?   李从嘉若有所思地看着释雪庭问道:“你被驱逐出寺,想来是因为郭荣破除佛教?”   释雪庭一直淡然的表情终于出现一抹苦涩,似是觉得自己佛心有瑕,便闭上眼睛默念了句佛偈。   李从嘉觉得十分奇怪,虽然说历史上给郭荣扣上了一个灭佛的帽子,实际上郭荣并不是完全取缔了佛教,而是更加深入管理了一下,也就是说将佛教纳入了朝廷的管理范围内,而不是让他们游离其外。   没有度牒的僧侣自然是要还俗的,而还俗之后,也会按照周国普通平民的待遇登记造册,再怎么也不可能会流落到南唐,被人逼着做人男宠。   李从嘉心里有疑惑,也就干脆问了:“为何来唐?为什么做这种事情?不觉得让佛祖蒙羞吗?”   释雪庭低眉垂目说道:“某已不是佛家弟子,又何谈会让佛祖蒙羞?某来此,自是有求于贵人。”   李从嘉不肯罢休:“你通晓佛法,当知贵人之中多有喜好佛法之人,你却要用这种方式,难不成是想效仿前人,肉体布施?”   释雪庭佛心坚定,毫不动怒,只是说道:“凡事都脱不开个机缘巧合四字。”   李从嘉忽然问道:“李景遂让你做什么?”   释雪庭坦然说道:“只让我侍奉于殿下。”   只是侍奉?李从嘉闭上眼睛想了想,觉得李景遂深层次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让李璟厌恶他,毕竟李璟也是信奉佛教的,李从嘉跟男人搞在一起就算了,还跟和尚搞在一起,这就太难看了。   只是李从嘉原本以为李景遂会拉拢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用出这么一个办法。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说道:“你倒老实,我说什么你便回答什么。”   释雪庭忽然转头看向他,目光清澈,纤尘不染:“殿下二世为人,当有大造化,贫僧有求于殿下,自然知无不言。”   李从嘉:!!!!!! 第10章   李从嘉杀心骤起,都没有过多思考,就伸手捏住了释雪庭的脖子,凑过去低声问道:“有些话,想好了再说,知道吗?”   释雪庭脸上眼中没有任何惊慌,眼中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   李从嘉定定看着他半晌,慢慢松开手漠然说道:“法师果然不是普通人。”   释雪庭微微摇头:“只是通晓些易数,曾与殿下有一瞥半面之缘。”   一瞥半面?释雪庭曾经见过他?那见到的是他还是原主?   李从嘉有些惊疑不定,却没问,只是笃定道:“你就是冲着我来的。”   释雪庭继续摇头:“尽人事,听天命。”   李从嘉觉得十分腻歪,跟这和尚说话,他总要连蒙带猜,长出一口气之后,才说道:“我累了。”说完便躺下准备睡觉。   释雪庭没想到李从嘉说罢工就罢工,刚刚还说得好好的,眼看着就要说到正题,结果对方要休息!   一时之间,饶是他一向内心镇定,也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李从嘉睡了,他该怎么办?   李从嘉没让人安排他的住处,那他今晚似乎只能留在这里,可是……   李从嘉闭着眼睛说道:“法师今晚就在我这歇息吧。”   释雪庭犹豫了一下,想到如今自己的情势,暗叹一声,脱掉身上僧袍,躺在李从嘉身边。   李从嘉这一晚上劳心劳力,他是真的累,至于释雪庭睡在他身边会不会对他不利,他一点都不担心,对方明显有求于他,这还怕什么?   李从嘉就这么睡着了,释雪庭这一晚上过的也不容易,很想休息一下,他闭上眼睛倾听李从嘉的呼吸声,准备等李从嘉睡熟,他再小睡一会。   然而事实上……他根本没办法睡觉!   因为李从嘉很快进入了梦乡,并发出了足以震醒一头猪的呼噜声。   雪庭法师睁开了眼睛。   雪庭法师坐了起来。   雪庭法师双手合十,默诵《清心普善咒》,并且被打断多次。   雪庭法师内心……有点崩溃。   李从嘉这一觉睡得不错,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把人家和尚当成人形抱枕抱在怀里,并且还流了人家一身口水。   不得不说,一睁眼就能看到如斯美人,也是一大享受。   只是李从嘉敏锐的察觉到了释雪庭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黑暗气息,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洗漱完了之后,这才问道:“昨晚没睡?”   释雪庭深吸口气,默念了好多句“南无阿弥陀佛”,这才勉强保持平静语气:“殿下一夜好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昨天差不多的语气,李从嘉就是从中听出了一股怨念,颇有些纳闷:“法师心思通透,应当知晓我无伤人之意,为何如此担心?”   释雪庭低眉垂目:“贫僧心神不静,为外物所扰,是贫僧之过。”   外物所扰?昨晚……他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啊。   李从嘉一脸疑惑地看向阿林,阿林顿时无比尴尬,瞪了释雪庭一眼才说道:“那个……大王身强体健,中气十足……”   阿林说到一半,就看到李从嘉面无表情地抬手止住了自己接下来的话,着实松了口气。   李从嘉听懂了阿林的意思,当然他自己也若有所觉。   其实以前他并不打呼的,只是这人一胖就容易有各种毛病,打呼也成了其中的毛病之一。   李从嘉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暗暗下定决心,为了多活两年,也要减肥!   恰好在这个时候,阿林告诉他,他非要让人建在室内的方形“池塘”,已经彻底完工。   李从嘉顿时眼睛一亮说道:“走,去看看。”说完之后,他转头看向释雪庭微笑说道:“法师不如一起来看看。”   释雪庭没有拒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李从嘉有些心虚的让人给他从里到外重新准备了一套衣服。   别说,释雪庭的气质是真的好,站在那里就自有贵气生,总觉得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释雪庭才像是皇子亲王。   李从嘉带着释雪庭一路到了别院,这栋别院位于后世有名的珍珠泉附近,既有泠泠泉水,又有潺潺温泉,这种地方在后世能过来玩一次就不错了,而现在他在这里居然有一座别院,不好好规划怎么行?   于是一规划,他就规划出了两个“池塘”,一个温泉池,一个冷水池。   李从嘉本人设计能力一般,直接将一些基本硬性要求交给匠人之后,就不再管了。   结果发现这些工匠做出来的效果居然还不错,那温泉池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直接做成了莲花坐台形状,池底以白玉铺就,居然还刻有莲花纹路。   而冷池则按照李从嘉要求的,规规矩矩弄成了长方形,匠人对此颇有怨言,李从嘉视而不见,他才不想游泳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撞到头。   唯一让李从嘉不太满意的是没有消毒液,不能对池子进行消毒。   想要配出一份,却发现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很难达到,别的不说,电解氯化钠这一步就很难做到。   蹲在装满了清澈泉水的池子边上,李从嘉认真想了想,觉得想要用消毒液,至少他要搞出一个直流发电机。   这玩意说好搞也好搞,说不好搞也不好搞,说不好搞是因为需要的人力物力包括金钱都少不了,说好搞则是因为他的身份给他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那么接下来一个问题就是,位高权不重所带来的问题就在于,他搞出这种东西必然会被人知道,到时候他要怎么解释才能不被烧死?   思来想去只能是出去搞个自己的地盘,那么首先……要离开江宁府!   在这里各路大神盯着,想要做点什么都不方便,只是怎么离开也要思考一下。   李从嘉一边思考,一边把自己浑身上下脱的就剩下一条亵裤,扑通一声跳进池子里,费力的游了一个来回找之后,就跟死狗一样趴在池边喘息半晌。   一抬头就看到趺坐在地上,闭目诵经的漂亮和尚,忍不住抬手,甩了一捧水花过去。   然而李从嘉却没有看到漂亮和尚湿身的场景,因为释雪庭居然把那些四下飘散毫无规律的水水珠全部躲开了!   李从嘉:=口=! 第11章   李从嘉震惊地看着释雪庭,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释雪庭是怎么动作的,只觉得眼一花,人就不在原地了。   释雪庭低头看着李从嘉一脸蠢样,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李从嘉回过神来之后,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有这身手,你怎么会混这么惨的?”   释雪庭眼中笑意瞬间消失无踪,整个人恢复刚刚那种沉静如冰的感觉。   李从嘉见他没说话又问道:“你是少林武僧?你们少林真的有木人巷?”   释雪庭有些莫名:“木人巷?”   “没有?那十八铜人呢?”   释雪庭难得有些茫然,李从嘉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少林寺根本没有武侠小说里说的那些东西,心里着实遗憾。   “不用想了,当我没问。”李从嘉趴在池子问道:“你伸手这么不错,寺里也舍得放你出来?少林寺可不是普通寺院,想要保住一个弟子,不难吧?”   释雪庭却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圣人盯得紧。”   李从嘉嗤笑,在水里一边慢慢游一边说道:“圣人?你这是身在大唐心在周吗?”   释雪庭自知失言,闭口不语。   李从嘉想了想又问道:“你说有求于贵人,想求什么说说看。”   释雪庭似是犹豫一下,却还是说道:“想求殿下救我师父师叔,殿下若有差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从嘉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释雪庭只是想要一个栖身之地,还想着如果释雪庭肯跟在他身边当个保镖,给他弄一座寺去挂单也未必不行。   结果居然是让他救人?   “你师父师叔?也是没有度牒的僧人?被周官抓了起来?”李从嘉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算想救也有心无力。   释雪庭摇头:“没有,我们是在大唐境内失散。”   李从嘉皱眉:“若只是找人,用不上救这个词吧?”   释雪庭解释道:“我们师徒被周军追杀,一路逃来,我如今也算是平安脱身,只是师父他们……”说到这里释雪庭忍不住停下来,念声佛偈。   “追杀?”李从嘉顿时十分感兴趣:“为何要追杀你们师徒?你们身上有何秘密?”   释雪庭说道:“师父手中有一份藏宝图,据传乃是宣宗所置。”   李从嘉愣了一下:“宣宗?藏宝图?就为了这一份藏宝图,所以追杀你们?可是郭荣亲自下令?”   释雪庭点头,李从嘉满脸的匪夷所思:“宣宗为何要秘密藏宝?”   释雪庭说道:“师父亦不知晓,只听说宣宗竭尽全力未能力挽狂澜,便决定藏下重宝,便于后人启用。”   李从嘉听了顿时啼笑皆非,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唐宣宗便是人称小太宗的李忱,这位算是唐朝末代君主之中少有的能人,但在李从嘉看来比之唐太宗还是要差一些。   唐宣宗去世的时候,大唐虽然已经日薄西山,却也没谁会觉得自家江山马上要玩完,更何况有那些钱肯定要留给儿子,让儿子努力建设大唐江山啊,哪里有藏起来的道理?   若说藏这份财宝的是唐僖宗李儇或者唐昭宗李晔,李从嘉到还有几分相信,至于唐哀帝……这位大概是有心也无力。   是以李从嘉心里对这种藏宝图的说法颇为嗤之以鼻,只是懒洋洋问道:“这么痛快就说出来了,你们就不怕我杀人夺宝吗?”   释雪庭淡然说道:“某如今身无长物,只能以这份宝图换取师父师叔平安,纵有宝图在身,于我等亦无用处。”   李从嘉却问道:“需要找的只有你师父师叔两个人吗?”   释雪庭说道:“若是可以,还请殿下将我师兄师弟等人也寻回,释雪庭感激不尽。”   李从嘉爬上来坐在岸边,看着自己一身白花花的肉发愁,心不在焉问道:“多少人啊?”   “若无折损,当有二十余人。”释雪庭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李从嘉的身体,实在是这身皮肉太过白皙细腻,当然最让他意外的是李从嘉居然自己擦拭穿衣。   李从嘉听了之后,一边擦干净身体,一边穿上衣服说道:“救人可以,我有个要求。”   释雪庭立刻说道:“待得师父师叔他们平安之日,便是宝图双手奉上之时。”   李从嘉穿好衣服轻笑道:“不,我不要宝图,我只要你们做我私人护卫如何?”   释雪庭愣了一下,脸上难得浮起一抹疑惑:“不要宝图?”   李从嘉点头:“没错,荣华富贵,宝马美人,我要什么没有?何必图谋你们的宝图?最主要的是……我不信。”   释雪庭一双黝黑的眸子直直看着李从嘉,李从嘉也不躲避,只是说道:“藏宝图之说虚无缥缈,浪费人力物力或许最后却是一无所得,何必?”   释雪庭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这份藏宝图就是他最大的筹码,结果对方却不要。   “怎么?让你们当护卫比要藏宝图还难?”李从嘉见释雪庭不说话,颇有些意外。   释雪庭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殿下贵为大唐亲王,自有亲兵护卫,我等江湖草莽,怕是难登大雅之堂。”   李从嘉心想那些亲兵说是我的,实际上都是我便宜老爹李璟的,想要收回去太容易,我现在需要的是自己的护卫啊。   当然这些不能明白说出来,他只是说道:“这你别管,只说同不同意便是。”   释雪庭定了定神,抛开心中的意外,斩钉截铁说道:“我等本就是飘零之人,若殿下不嫌弃,愿追随殿下!”   李从嘉笑了笑:“说说吧,你们是在哪里失散,我派人去细细搜寻,纵然是周军,进入大唐境内也未必敢大摇大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释雪庭心中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略微松了口气,更多的则是茫然,他发现郑王殿下跟他以往见过的达官贵人,似是都不一样。   不一样的李从嘉整理好自己仪表之后,忽然说道:“我的来历,记得守口如瓶,若我听到一点风声,我能救人也能杀人,懂吗?”   李从嘉威胁很有力,结果却听到释雪庭十分意外地语气:“殿下的……来历?”   李从嘉愕然:“你不是知道吗?” 第12章   释雪庭一脸无辜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面色有些阴沉,慢慢走到释雪庭面前,本来想要威胁两句,结果发现释雪庭居然比他高半个头!   这就很尴尬了,身高不够,什么气势都没了,压迫个屁!   李从嘉瞪了他半天问了句:“你今年多大?”   释雪庭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颇有些吃不消,却还是回答道:“十七。”   李从嘉算了算,嗯,比这具身体小两岁。   但是身高上却体现不出来,一定都是肥胖的错!   李从嘉退了两步,平视释雪庭说道:“你说你通晓易数,说说吧,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说实话,直到这个时候,李从嘉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糊涂,之前居然都没有详细询问,被释雪庭一句话就乱了心境,导致以为他什么都知道。   释雪庭说道:“某学艺不精,只能看出殿下曾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李从嘉琢磨着这四个字,也就是说在释雪庭眼里,李从嘉一直都是李从嘉?   也是,这年头估计穿越什么的还不太流行,应该没人想那么远。   李从嘉微微一笑,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释雪庭的脸说道:“这件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让第二个人知道,懂吗?”   释雪庭略一犹豫:“可是……师父师叔师兄他们亦通晓易数,只怕殿下要求,某难以答应。”   李从嘉顿时被气笑,这货也不知道说他傻好还是说他正直好。   “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不去救他们了吗?”   释雪庭颇为意外:“死而复生乃是天大造化,殿下为何忌讳颇深?”   李从嘉认真看了释雪庭许久,只看到对方眼中满满的真诚,一时之间也不确定对方的想法,只是说道:“仅限于你们知道,别出去乱说!”   释雪庭默默点头,李从嘉这才打算带人回府,结果还没离开,就接到了李璟的传召,李从嘉只好让人先将释雪庭送回郑王府,并且让人将郑王府的小佛堂收拾出一间偏殿供释雪庭居住。   释雪庭终于是松了口气,再让他跟李从嘉住在一起,怕是要疯。   李从嘉一路匆匆进了宫,李璟见了他头一句话便是:“听说三郎送给你了一个和尚?”   三郎?李从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李璟指得是李景遂,不由得笑道:“是啊,皇叔听闻我最近喜爱钻研佛理,便找来一位高僧介绍给儿子。”   李璟一脸高深莫测:“高僧?那和尚年纪并不大吧?”   李从嘉一脸认真说道:“年纪不大,但对佛理造诣颇深,阿爹若是同意,我便带他进宫讲经,届时阿爹便知道他是否有真才实学了。”   李璟略有些意外:“哦?是吗?”   李从嘉笑了笑:“也可能是儿子驽钝,觉得不错,若是阿爹听,他讲得或许就一般了。”   李璟点点头,眉目柔和:“你也长大了,自己心里有数便是。”   李从嘉觉得,这必然是李璟听说弟弟给他儿子找了个男性情人,所以要来过问一下。不过也只是过问,毕竟李从嘉儿子都生了,跟王妃感情据说还不错,应该不会乱搞。   李从嘉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是坦荡就越是容易过关,他点了点头说道:“皇太弟的目的的确不单纯,只是……儿子一心向佛,恰巧那位法师乃是少林寺出身,多少也问到了一些事情。”   李璟果然十分感兴趣:“少林寺?周国的和尚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李从嘉低声说道:“郭荣在周搞风搞雨,破除佛教,弄的不少僧人怨声载道,阿爹忘了?”   李璟闻言心中一动,李从嘉见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听进去了,说实话,郭荣灭佛国内肯定会比较动荡,但能不能动摇国本,就看周边国家够不够给力了。   实际在历史上,当时周国纵然做出了这种举动,也没有别国能够抓住这一波来个反攻。   李璟有些心动,李从嘉却转移了话题:“阿爹,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李璟瞟了他一眼:“想问什么直接问,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李从嘉嘿嘿一笑:“阿爹,杨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李璟皱眉,李从嘉所说的杨家人指的自然是吴杨,也就是南唐建立之前这片土地上的统治者。   当年李昪废了杨溥,自建新朝之后,杨家人的存在就很尴尬,不过因为表面上是杨溥逊位给李昪,所以当时李昪并没有对杨家人赶尽杀绝,只是丢到一旁去养着,也没给什么有待,如今也不知如何。   “他们?自然还在海陵,你是说……”   李从嘉立刻说道:“郭荣一向不择手段,若是让他知道了杨家子孙的下落,怕是要在这上面做文章的,依儿子看,不如先去将杨家人迁到别的地方,以免被周家找到。”   李璟伸手扣了扣案几说道:“太麻烦!”   李从嘉一看他的表情心中就一紧,耐心劝说道:“当然也有不麻烦的方法,只是如今乃是多事之秋,能不出事情也总是好的,当然……儿子……儿子也是想给大郎积攒点阴德。”   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嘿嘿傻笑,李璟想起自己的孙子,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勉强说道:“如此,我便派人去处理一下吧。”   李从嘉低声说道:“这件事情不宜交给外人,不如让儿子亲自走一趟。”   “不行!”李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李从嘉,海陵如今虽然还未沦陷,却也十分危险。   李从嘉想到可能是这个结果,于是开始搬出自己的各种理由,最后李璟被他缠得没办法,没好气问了句:“江宁府如此安稳,你偏偏要往外跑!”   李从嘉笑嘻嘻说了句:“儿子这是想要为阿爹分忧。”   李璟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想了想说道:“就将杨家人迁至建州吧。”   李从嘉看了一眼舆图,如今的建州大概在后世建瓯附近,距离唐周交战区比较远,离吴越近了一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南唐如今算是被夹在中间,一边是周一边是吴越。比起周,吴越最近倒是被打老实了。   李从嘉回到王府之后,发现周娥皇居然把释雪庭安排在了距离他的院子最近的那栋阁楼!   那里之前不是佛堂,周娥皇这是要干嘛?   李从嘉满脑袋疑问过去,周娥皇倒是振振有词:“大王跟法师如此投缘,离得近也好多亲近亲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从嘉总觉得周娥皇在说到亲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第13章   周娥皇已经通过盘问碧蕊,知道了释雪庭的来历以及身份。   她这时候倒是跟李璟的看法一致,觉得释雪庭不是单纯的和尚,只是找了个好听的身份。   只不过李璟是不希望儿子跟男人鬼混,周娥皇此时倒是希望这人能够跟释雪庭鬼混到一起。   毕竟这人不是她的丈夫,却占着她丈夫的位置。   在两人的对峙过程中,周娥皇已经一败涂地,暂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周娥皇一直担心的就是若这人宠幸别的女人,并且生下了孩子,那她的大郎就危险了。   在这种情况下,李从嘉喜欢男人,明显比喜欢女人对她有利。   这么复杂的想法,李从嘉自然是猜不到,所以他只是表示了疑惑之后,没有再说什么。   自从李从嘉清洗了郑王府之后,这是第一次让周娥皇做主,他也不想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再跟周娥皇起冲突。   最主要的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说:“过些日子我要离京一趟,你自己在府内多加小心,若有人找麻烦就先记下来,等我回来再收拾他们。”   周娥皇微微一愣:“离京?去做什么?”   李从嘉也不隐瞒,只是说道:“杨家人还在海陵,我奉旨将他们迁走。”   周娥皇好歹也是司徒之女,对于本朝旧故自然了解,立刻明白这个杨家指的是什么,她有些惊讶:“迁走?”   也不怪她惊讶,在周娥皇的认知里,新朝在对待旧朝遗孤的时候,表面上都是各种优待,但实际上却是恨不得赶尽杀绝,生怕对方还有势力,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迁走杨家人,并不符合李璟的个性。   李从嘉微微一笑:“杀戮过多不好,总要为大郎积福。”   周娥皇立刻不再询问,只是问道:“要去多久?”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不好,从海陵迁至建州,杨家人如今还有不少,这个过程可快可慢。”   李从嘉倒不是敷衍,而是他真的对这个年代的出行没有太大概念,不能按照常理来分析,毕竟万一他不适应呢?   想到这里,还有点小担心。   周娥皇对地理位置大体知道一些,算算说道:“已经快要立秋,多带些厚实衣服好了,法师可与你一同前去?”   李从嘉想都没想便点头,释雪庭算是他的贴身保镖,怎么能不跟着去?   周娥皇眉宇舒展,跟着走就好,郑王妃心情一好,连释雪庭出行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打算上了。   第二天李从嘉身上的官职就又多了俩个,建州刺史兼永安节度使,并且出阁坐镇建州。   至于杨家的事情,谁都没提,但高层心里都有数,所以李从嘉被勒令出阁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惊讶。   李从嘉接到任命之后,从容准备出发,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一位亲王出行是多么麻烦,亲王卤簿之盛大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之前因为都是在江宁府打转,李从嘉出门最多也不过带个小厮侍从,这次是第一次正是出行,前期准备工作就做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李从嘉也没做甩手掌柜,主要在研究他要怎么将杨家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迁到建州。   到最后他给自己定下的方案就是出了江宁府之后,他的卤簿一路由长史带队继续去往建州,而他本人则亲自去海陵,至于怎么迁徙杨家人,那就要到地方之后再思考了。   这个方案李从嘉确定下来之后,就去报告李璟,恰巧李弘冀也在。   李璟听了之后倒没什么异议,只是含蓄说道:“若事不可为,也不要勉强。”   翻译过来就是,实在不行,干掉他们。   李从嘉严肃说道:“儿子明白。”   李弘冀站在一旁微微皱眉:“阿弟身边的那些护卫,怕是机变差一些,不若从军中抽调几个护送阿弟。”   李璟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同时耳提面命总结起来就是一定要当心,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宁可死别人也别伤了自己。   李从嘉听得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李璟是真的宠爱六儿子啊。   李从嘉跟李弘冀一起从勤政殿退出来,李弘冀低声说道:“我从我亲兵卫里抽调些人手给你。”   李从嘉连忙摆手:“我自有亲卫,怎么好要阿兄的人?”   李弘冀面无表情说道:“你身边的亲卫还是不要指望吧。”   李从嘉:大哥,您这是快人快语。   李弘冀或许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直白,补充道:“你身边的人久在江宁府,未曾遇过危险,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怕是自己都照顾不好!”   李从嘉顿时不说话了,李弘冀的担心十分正常,海陵距离江都府太近,而如今整个江都府都在周军的控制下,虽然随着郭荣回国,周军最后的军事活动几乎停止,但谁也不会觉得周军就此停手。   若周军打算攻打海陵,到时身边有些得力护卫,李从嘉就算跑也会比较从容。   想到这他也不推辞,对着李弘冀抱拳说道:“如此,多谢阿兄。”   李弘冀拍拍李从嘉肩膀感叹道:“转眼你也长大,能为阿爹办差了,好好干,你们越是能干,我就越是轻松一些。”   李从嘉微微笑了笑没说话,此一时彼一时,等李弘冀当上太子,保证他不会这么想了。   李从嘉出发之后刚走出江宁府,就带着李弘冀送的十个人以及释雪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部队。   从江宁府到海陵,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两百多里的路程,走的李从嘉面无人色。   道路的不平稳,马车差劲的减震,还有龟速的行进,哪怕周边景色再怎么纯天然,时间长了也让人觉得审美疲劳。   一路上,释雪庭见李从嘉精神不好,还经常与他说一些佛家故事。   释雪庭声音低沉有力,颇有磁性,再加上那些故事也颇有趣味,倒也着实也让旅途没那么乏味。   然而就算如此,真正到了海陵的时候,李从嘉也长长出了口气,当即决定快点去杨家所在的地方。   杨家所住的地方,以前是荒地,如今却快要演变成一个村落,只是这个村落进出都有重兵把守,里面的人不许出,吃的喝的都有人送进去,当然……送进去的量,也只能保证不被人饿死。   好歹也是皇室之后,却过得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可这些都不是最震撼的,最让李从嘉吃惊的是,整个杨家……几乎没有正常人!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出阁也有皇子出就藩国的意思。以及江都府就是扬州,南唐建立之后就将金陵和扬州一个改名江宁府一个改名江都府,江都府是陪都。 第14章   其实李从嘉在来这里的时候,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杨家过的不太好,历史上也提到过他们所受到的待遇。   然而只有当真正看到的时候,才知道李昪李璟多么造孽。   整个杨家算下来也有百十口人,然而这些人里能够跟他正常交流的,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就算能正常交流,也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人的智力大部分都不怎么发达,再加上一个个都是文盲,这些年被圈养的经历也让他们有个风吹草动就极易受惊。   杨家变成这样当然是因为李昪的“仁慈”。   当年李昪虽然没有对杨家赶尽杀绝,却将他们集体迁到海陵,圈禁在这里,吃喝都由看守的士兵送进去,时间长了杨家男女找不到别人,只能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基因会出问题。   不仅如此,杨家人寿命都不长,毕竟缺衣少食,更不要提郎中草药了!   李从嘉心里不忍,可表面上却还要说道:“这些年下来,杨家血统愈加纯粹了,可惜,付出的代价也大啊。”   李从嘉只能用血统纯来洗脑,如果他不想杀掉这里看守杨家人的士兵,也不想杀掉跟着他来的护卫,就只能这么做。   这件事情若是被人宣扬出去,别的不说,周军至少是更有借口,也难怪李璟想要对杨家人赶尽杀绝。   杨家这个样子,迁徙的方案自然也不用跟他们商量,因为说什么他们都不一定听得懂,只要让他们收拾东西走就行了。   只是那些人智力不行却足够执拗,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生长的这一片土地,跟他们讲道理没用,到最后基本上都是士兵打服的。   李从嘉在见了一圈杨家人的生活环境之后,就跑到了马车上不再下来,可哪怕是这样,那些士兵的厉喝,男男女女的哭嚎也不停的钻进他的耳朵里。   这些嘈杂的声音,再次让他见识到了皇权斗争失败有多么可怕。   不是你死了就一了百了,而是你的子孙后代,生生世世都要受这种折磨。   李从嘉自认不会再有后代,只要李仲寓不夭折,他就会认真培养,可是一想到自己当做儿子看的孩子,将来可能会被圈养起来,从此只能蜗居一方天地,他的子孙后代也会变成这样,李从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往上冒。   马车里没有镜子,李从嘉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多么难看,他的手紧紧攥着,连指甲深深陷入肉里都没有察觉。   满心满脑的恐惧让他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闻到一股檀香味,不是之前在李景遂的夜宴上闻到的那种浓郁檀香,而是很清淡,似有若无,却很好的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而檀香味之后,则是轻轻的念经声。   味道和声音将李从嘉从自我幻想的深渊中拉了出来,他回过神来之后,才察觉手有点疼,转头看向一旁闭目诵经的释雪庭,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爬上自己马车的。   李从嘉长长出了口气,告诉自己还有时间,还有可能,实在不行,他还能跑,反正这年头也没有实名制。   释雪庭念完一段《清心普善咒》,睁开眼睛。   李从嘉正在看他,猝不及防对上了释雪庭黝黑的眸子,那双眼睛十分清澈,看着它只觉平安喜乐,想象不到世上的任何苦痛。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低声说道:“殿下心乱了。”   李从嘉没有反驳,只是掀开竹帘,看了许久之后才说道:“居安思危,太宗皇帝说过,以史为鉴,可以知兴亡,而如今我不用去看史书,现实已经表现出来了。”   与李从嘉不同的是,释雪庭眼中似乎看不到任何同情怜悯之类的意思,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说道:“世事轮回,无法预测,殿下又何必杞人忧天?”   李从嘉摇了摇头,放下竹帘,他没办法告诉释雪庭他没有杞人忧天,不过跟释雪庭聊聊天感觉是真的好了许多。   底下干活的人速度很快,在国家暴力机关出动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太拖拉。   只是不管他怎么千叮咛万嘱咐,到底还是出了人命。   死的是一个看守小兵,起因是这个小兵打了一对中年男女,结果他们的儿子看不下去,终于爆发拿根烧火棍直接敲在了那个小兵的头上,然后就这么寸,把人给打死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是当李从嘉看到那个孩子之后,就不想这么做了。   那个孩子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年纪,因为营养不良导致头大身小,一双眼睛倒是黑亮有神,只是那里面蕴藏的狠绝,让他看上去像一头受伤的孤狼。   不过,在询问之后才知道,这孩子今年已经十五岁,看上去小只是因为缺衣少食。   李从嘉按照当时的律法,替他出了一大笔罚金,顺便还出了一笔钱送给那个小兵家里人,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李从嘉不想解释,他只是觉得不容易,那一群智力有缺陷的人里面,能够出现这么一个智力正常的人。   是的,通过问话,李从嘉很确定这孩子智力正常,除了因为没有读过书而显得有些狭隘,其他都还好。   只是这孩子也执拗的很,看谁都跟仇人一样,让李从嘉很头疼,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只知道如果让他继续跟杨家人一起生活下去,那可能就真的毁了。   释雪庭难得看到李从嘉这么头痛的模样,走到他身边说道:“大王若是放心,便把他交给我吧。”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杨家人开始搬迁,李从嘉看着破败的村落叹了口气。   晚上投宿在驿站,沐浴之后,李从嘉还在思考不知道释雪庭跟那个孩子相处如何,结果正想着呢,就听到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李从嘉受惊抬头,结果一转头就看到释雪庭快步走进来,而他的房门……是被踹开的,地上还有木屑。   李从嘉:这是……夜袭???? 第15章   李从嘉本来还想调侃一句,不过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不得不匆匆将衣服穿好——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的护卫队居然都没任何反应,肯定出了问题。   还没等李从嘉开口问,释雪庭就握住他的手腕说道:“跟我走!”   李从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如果不是住的官驿,他都怀疑自己碰到黑店了!   释雪庭刚张嘴,结果就听到外面喧哗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李从嘉顿时放下心来,只是走水的话,那还好一些。   此时他已经被释雪庭拽到院子里,李从嘉手腕轻动想要挣脱,却发现释雪庭握得更紧,并且带着他继续往外走。   李从嘉心中一跳:“怎么回事?”   释雪庭低声说道:“驿站里有问题,火是我让人放的,我们趁乱先走。”   李从嘉心中狐疑,不知道该不该信,又问了一句:“护卫们呢?”   释雪庭言简意赅:“有人下药。”   李从嘉顿时了然,至于自己没有被药倒,可能是因为吃的东西经过了层层检查,想要下药也不容易,相反想要药倒那些护卫倒是容易得很。   “你让谁去放火的?那些护卫被药倒了,他们怎么跑出来?”   释雪庭带着李从嘉一路走到马厩,把李从嘉塞上了自己那辆马车。   李从嘉心中颇有不安,却没有反抗,当然就算是反抗他也打不过释雪庭,难道要凭借吨位优势吗?   李从嘉坐在马车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刚掀开车帘,就跟外面要进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李从嘉的确是凭借着体重优势赢了,那人直接被他撞了下去。   李从嘉揉揉额头,低头一看顿时笑了,这还是个熟人,就是他交给释雪庭带的那个杨家小郎君。   那孩子也不喊疼,麻溜的从地上站起来,窜上马车,一边把李从嘉推进去一边说道:“师父,你让我做的我都做完了。”   李从嘉惊讶,师父?这够快的啊?   那孩子坐在李从嘉对面,黑暗之中,李从嘉看不清他的表情,想要问,结果刚出个声就被这孩子的爪子堵了嘴。   “不要说话。后面有人在追。”这孩子说话声音很轻,李从嘉却听得一身冷汗。   有人在追?谁在追?   李从嘉开始分析思索,无论是原主还是他,几乎没怎么得罪过人,至少应该没有恨到想要下手杀了他的人,那么追杀他的人到底是谁?   李从嘉想不出,最大的怀疑对象应该是李弘冀,然而在如今李景遂还没被干掉的情况下,李弘冀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对他下手。   难道是周军?可海陵距离扬州再近,也有一段距离,周军若是真的调兵遣将,不可能不惊动海陵地方官员,除非……海陵上下已经暗中投降。   李从嘉被这个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一再安慰自己不可能的。   一直到这个时候,李从嘉都没有怀疑过释雪庭。   其实他身边的那些人之中,唯一一个来历不明的就是释雪庭,李从嘉对于他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他自己的叙述。   可偏偏,释雪庭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气质上仿佛都写着可靠两个字,让人不会轻易怀疑他。   这辆马车实在不怎么样,李从嘉被颠个够呛,等释雪庭停下来的时候,他脑袋都是晕的。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李从嘉这一晚上过的混乱,十分吃惊居然这么快就要天亮了。   释雪庭回头看着他说道:“我回去看看。”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释雪庭摇头:“不知道,现在还不清楚跟驿站有没有什么关系。”   李从嘉顿时服气:“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就这么带着我们跑了?”   释雪庭十分坦然:“能救一个是一个,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自然是要将大王救出来的,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   李从嘉嘴角一抽:“不是说众生平等?”   释雪庭双手合十念声佛偈:“释雪庭斩不断七情六欲,自然也做不到众生平等,大王在这里等我片刻,去去便回。”   李从嘉从马车里出来,这才发现释雪庭还牵了一匹马出来。   “你自己多加小心,若是没事,就让振威校尉带人走一趟,你就不要再跑过来了。”   释雪庭点了点头,对李从嘉施礼之后转身离去。   李从嘉看着他朦胧的背影,一时之间有点后悔——忘记告诉释雪庭,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记得拿点钱财回来,毕竟这里距离建州……有点远啊,没有钱难道要依靠释雪庭化缘一路过去吗?   站在外面半天,李从嘉觉得有点冷,转身打算回到马车上,结果一转身就看到杨家那孩子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李从嘉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对李从嘉似乎不再那么抵触回答道:“十一郎。”   李从嘉失笑:“我没问你排行。”   “就叫十一郎。”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就看他父母那智商,估计也起不出什么名字来,算对排行就算不错了。   “十一郎,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李从嘉说着脑子里浮现出了许多可选的名字。   结果没想到杨十一郎十分干脆果断的拒绝了:“不要!”   李从嘉一边慢吞吞爬回马车里,一边问道:“为什么?”   “我要师父给我起名字!”   李从嘉有些意外:“你这么快就拜师了?你师父可是个和尚啊!”   杨十一郎也跟着进来,声音里透露出些许困惑:“和尚?那是什么?”   李从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简单粗暴的说道:“就是将来不能喝酒吃肉娶媳妇的职业。”   嗯,他觉得自己这个解释非常到位。   哪知道杨十一郎依旧非常迷茫:“酒?肉?媳妇?都是什么?”   李从嘉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孩子的生活环境让他是十分缺乏常识,更缺乏物质,他本人或许不会察觉,但发现的人只会觉得心酸。   好在这份心酸也没持续多久,因为李从嘉听到了马蹄声。   旷野之中,疾驰而来的马蹄声非常明显,他从马车上爬下来,眯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那声音清脆却单薄,因为只有一匹马。   李从嘉霎时间心里咯噔一声。 第16章   李从嘉看到释雪庭身上带着些许血迹,不由得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释雪庭擦去脸上血痕摇了摇头:“先离开这里。”   李从嘉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在哪里?”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一向因为缺少情绪而显得有些冷清的眸子染上了些许悲悯。   李从嘉只觉得眼前世界瞬间褪色为黑白,耳中隐隐听到牙齿碰撞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发现居然是他自己牙齿打颤。   释雪庭反手牵着他,把他送上马车之后才说道:“你先冷静一下,我们离开这里,等等我再跟你解释。”   李从嘉坐在马车里,只觉得十分恍惚,那么多人,他的亲卫,负责看守杨家的卫兵,连同杨家那些人,就这么全交代在那里了?   他不信,他想回去看看,但是想到释雪庭身上带着的血迹,以及衣服上被刀划破的痕迹,他就说不出想要回去的话。   释雪庭肯定跟人动过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金秋八月,中秋节刚过,天气还不算凉,然而李从嘉却感觉到整个身体如坠冰窖,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他?   杨十一郎看着李从嘉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颇有些害怕,想要出去跟释雪庭坐在一起,却被释雪庭赶了回来。   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将李从嘉不知道游荡到哪里的魂给勾了回来,他深吸口气,伸手拉住杨十一郎说道:“不要给你师父捣乱。”   杨十一郎看着李从嘉,憋了很久还是问了句:“你刚刚怎么了?”   李从嘉看着杨十一郎,眼中不自觉的带上了跟之前释雪庭眼中如出一辙的悲悯。   他失去了身边跟随的亲卫,但是说到底,那些人他并不熟悉,只是因为有人为自己而死产生了巨大负罪感。   而眼前的杨十一郎,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他的家人都不正常,但之前至少还在。   李从嘉不知道该怎么跟杨十一郎说,他也说不出口,内心的愧疚简直要把他逼疯。   李从嘉最后叹了口气,揉了揉杨十一郎的头说道:“等等问你师父吧。”   不是他推卸责任,实在是到现在他自己都有还理不清楚。   总算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李从嘉情绪已经平稳,而释雪庭停留的地方不远处就是一座村庄,正巧赶上中午时分,依稀可以看到村庄之中炊烟袅袅。   李从嘉从马车上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释雪庭摇头:“我亦不知,大王……”   李从嘉摆了摆手:“别喊大王了,身份能不暴露还是别暴露的好。”   释雪庭从容改口:“施主。”   李从嘉点了点头,犹豫的看了一下杨十一郎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十一郎……还什么都不知道。”   释雪庭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慢慢说道:“因为太匆忙,我没有看太仔细,只是有一个猜测,可能……是白甲军。”   白甲军?李从嘉有些愕然,他想过很多种可能,觉得是李弘冀,也可能是李景遂,最大可能就是周军派人过来的,但是怎么都没想到是白甲军。   “他们疯了?”李从嘉有些想不通:“大唐没有派兵剿匪已经是他们运气好了,现在他们居然敢来杀我?”   释雪庭说道:“他们似乎并不想要杀你。”   李从嘉脸色阴沉:“就算不杀,等他们达到目的也要杀了,所以渗透驿站的人是白甲军?”   “目前看来是这样。”   李从嘉深吸了口气:“你回去他们没抓到你,肯定会想办法搜寻,我们现在能去的地方并不多。”说到这里,他略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才咬牙说道:“去江都府!”   释雪庭听了之后老实说道:“我选择的方向就是江都府的方向。”   李从嘉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法师倒是与我不谋而合。”   杨十一郎站在一旁满心懵懂,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位到底在说什么,都快急死他了!   杨十一郎忍不住拉着释雪庭的袖子问道:“师父,我阿爹阿娘他们呢?”   李从嘉看了释雪庭一眼,见他似乎也有些犹豫,便说道:“他们有事……”   李从嘉还没说完,释雪庭便开口说道:“阿弥陀佛,杨氏男女皆已前往西天极乐世界,你不必挂念。”   李从嘉听了之后微微摇头,觉得释雪庭解释了跟没解释一样,这孩子哪儿知道什么叫西天极乐世界?   结果李从嘉就看到杨十一郎那双黑亮眼睛瞪得极大,半晌没说话,而后怔怔落下泪来。   李从嘉顿时明白释雪庭大概是在有限的时间内,让杨十一郎明白了许多东西,至少西天极乐世界这种……是明白了。   李从嘉顿时有些麻爪,他蹲下身体帮杨十一郎擦干眼泪,转头看着释雪庭皱眉说道:“你就不能说得委婉点?”   释雪庭出眸看他:“又有何不同?”   李从嘉……李从嘉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杨十一郎到底跟普通孩子不同,自己一抹眼睛,抽了抽鼻子咬牙切齿问道:“是谁?”   他或许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常识,但是却知道报仇二字怎么写。   李从嘉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我们有共同的仇人,我总会查到对方到底是谁。”   杨十一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李从嘉转头问释雪庭:“我们现在要在这个村子留宿一天吗?”   释雪庭点头:“我们对这里地形不熟,遇到一个村落就先投宿一晚,待知道我们如今身在何处,才好计划怎么行进。”   李从嘉点了点头,他看看身上衣服有些犹豫:“只怕会暴露身份。”   哪怕如今乃是乱世,阶级依旧无处不在,他身上的衣服不是普通百姓,甚至是普通官员能够穿的。   释雪庭想了想说道:“那请郎君稍待,我前去询问一番,若是施主不嫌弃,我便买套衣服回来。”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是担心他不愿意穿别人的衣服,不由得说道:“若能买到自然是最好的,有劳法师。”   穿越之前最多算是个小资,有什么可挑剔的?更何况现在挑剔就等于送命!   不过他还是有个问题要问的:“那个……买衣服的话,你有钱吗?”   李从嘉当时刚洗完澡就被拽了出来,除了随身佩戴的一块玉佛牌,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而玉佛牌价值太大,若是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一处繁华些的村镇典当。   释雪庭默默从怀中掏出了两贯钱,外加几片金叶子,而那几片金叶子是李从嘉曾经用来当书签用的。   李从嘉看到这些钱顿时松了口气,虽然不算很多,但应该足够他们去往江都府的了。   于是他牵着杨十一郎的手目送释雪庭一脸庄严肃穆的走向村子。   李从嘉本来觉得凭着释雪庭的长相气质再加上是个和尚,应该很容易博取普通人的信任,然而他万万没想到,释雪庭连村子都没进,就被那些村民拿着榔头扫把给追打了出来! 第17章   李从嘉看到释雪庭身后跟着一群人追着他打的时候,眼都直了,而他身边的杨十一郎当场就炸了毛,像只愤怒的小老虎一样想要冲过去救人。   李从嘉连忙拉住他说道:“别去,我们上车去接你师父!”   这孩子冲过去也就是给对方送人头,没看到你师父都被打的四处逃窜吗?   当然李从嘉也看得出来,释雪庭没有跟这些人动手的打算,所以他只能跑。   杨十一郎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心里恨得想打死那些人,但还是听从李从嘉的话迅速爬上马车。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两个都不会驾车。   在原主的记忆中,李从嘉是学过的,毕竟君子六艺之一,然而学过跟实际操作总有出入。   所以他硬着头皮牵起缰绳的结果就是,拉车的马跟打了兴奋剂一样疯狂乱跑,马车没翻就是上天保佑,至于往哪个方向跑……李从嘉根本没办法控制!   李从嘉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往相反方向跑,整个人都要急疯了!   这个时候杨十一郎从车里窜出来厉声问道:“你要丢下师父?!”   李从嘉十分崩溃:“我没想丢下他,现在问题在于怎么让这匹马听我的话!”   李从嘉这句话说出来每个字都带着颤音,毕竟道路不平坦,马车减震也不好,他整个人都快被甩出去了!   杨十一郎急得想要跳车,李从嘉空出一只手将他推了回去,他可不想大的没接着,再把小的丢了!   那匹马依旧拉着马车在狂奔,李从嘉也不知道它哪里来的精力,已经带着他们三个狂奔了一晚上外加半个白天了,路上险些连吃草的时间都没有,它怎么这么能跑!   李从嘉努力深呼吸,按照记忆中的方法,一点点努力去做,总算是就将那匹马从肆意狂奔的状态中拉了回来,慢慢的往回跑,而此时他已经感觉自己看哪儿哪儿重影了。   不过他还是好的,被他推回去的杨十一郎,已经被撞晕了。   而另外一边释雪庭跑的比较快,那些村民并没有追上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越跑越远。   等李从嘉找到释雪庭的时候,看着对方他心中十分愧疚,说真的自打他认识释雪庭那天开始,就没见过他这么狼狈过!   李从嘉往车里退了退,让人先上马车,释雪庭上车之后,也不见他怎么控制,反正那匹马在他手里就是比较顺服。   哪怕现在三个人没着没落,李从嘉还是忍不住想笑,忍了半天才忍下去说道:“咳,怎么回事?”   释雪庭此时才喘过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大意,忘记这里已经是周军管辖之地。”   李从嘉一时没明白过来:“周军?我看那些都是普通百姓?”   释雪庭脸上浮现一抹疲惫:“是跟郭荣的政令有关。”   李从嘉恍然大悟:“破除佛教?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江都府地界?可是周军一共才占领这里多久?怎么会这么快连百姓都自发抵制?”   这速度比洗脑包都快啊,郭荣是怎么做到的?   还能怎么做到?还不是实行严苛政令,凡是没有度牒的和尚都要被抓起来,包庇他的人也会被抓起来。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在意,等有人被抓起来吃了苦头之后,大家自然就不敢随便收留和尚,就算收留也要看清楚度牒才行。   释雪庭本来就是被宋军通缉的人物,如何拿得出度牒?   没有度牒那些百姓怕被连累,可不是要把人打走?   李从嘉听了前因后果之后,心里还有些庆幸,幸好那些村民没想过把释雪庭抓起来送官。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往回走,说不定会碰到白甲军,往前走释雪庭身份一旦暴露……   李从嘉揉了揉眉心,想了很久才说道:“我们找地方休息一晚,然后明日一早你启程去江宁府,找人来救我们!”   释雪庭愣了一下才说道:“王妃不在江宁府,若没人信我又当如何?”   李从嘉顿时麻爪,唯一能够证明释雪庭身份的就是李景遂,但若李景遂知道李从嘉遇险,很难说他会不会直接把释雪庭灭口,从而达到让李从嘉死在外面的目的。   李从嘉坐在马车里面闭目思考,让释雪庭去求救很可能被李景遂灭口,但也不能让他去建州,若是周娥皇知道……说不定更希望他死在外面。   这么一算,整个皇室至少有两个人想要他死。   释雪庭不明白李从嘉为什么不让他去建州,却看得出对方脸上的顾虑,于是便说道:“我们还是想办法进江都府。”   李从嘉转头看着释雪庭的光头,虽然上面已经长出了一些发茬,但一看就是和尚没跑!   释雪庭见他盯着自己的脑袋,略有些无奈:“我会想办法,我们先找个地方弄些吃食。”   释雪庭不说,李从嘉还不觉得,现在听到吃这个字,他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噜叫。   自从穿过来之后,他虽然为了减肥尽量少吃油腻和糖度高的食物,但从未挨过饿,以至于一旦挨饿感觉就特别难受。   可是这荒山野岭能有什么吃的?   李从嘉十分犯愁,释雪庭却无所谓:“山野之中,野味众多,当初师父带着我们逃来大唐,就是依靠打猎为生。”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有个行家就行了,这个时候他还真感谢李景遂把释雪庭送给他,要不是有这么个人,估计他早就交代在驿站了,就算碰巧跑出来,也要在路上饿死。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他就对着已经被烤成黑炭的野鸭,发现自己实在是放心的太早了。 第18章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那难以置信的目光,忍住了没有吐槽,只是默默将他手里拿着的那块黑炭拿过来扔进了火堆里。   “让我来吧。”李从嘉十分淡定,毕竟鸭子都是释雪庭抓回来的,不仅有鸭子还有鸡和兔子。   总不能要求人家既搞定食材,又要厨艺高超吧?   倒是释雪庭似乎有些难以释怀,盯着火堆很久,眼神带着费解,似乎不明白怎么就烤糊了。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李从嘉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在一刻钟之后,李从嘉也开始拿着手上一半是烤碳一半还冒血水的兔腿,开始思考人生,着实让释雪庭松了口气。   这次满脸难以置信的变成了李从嘉,他发誓他是真的会做饭。   不过上辈子就算是野外烧烤,也是有各种专业工具的,现在让他用这么简陋的原始的烤架烤……他可能也做不到。   李从嘉默默将手上的兔腿从木棍上拔下来,准备扔到火里,结果冷不防被杨十一郎一把抢走!   杨十一郎抢过去之后,就跑到一边蹲着啃那块半生不熟的兔肉,李从嘉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半晌,这才走过去准备抢过来。   结果杨十一郎跟护食的小狗一样,紧紧盯着李从嘉,发现他要过来之后,一边拼命加快咀嚼速度,一边嘴里呜咽着什么。   李从嘉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别吃了,那个不能吃,会坏肚子,我们重新弄。”   杨十一郎艰难地咽下了嘴里根本咬不烂的兔肉:“不用了,这个很好了,生的我也能吃的,真的!”   李从嘉一瞬间心酸的不行,却不打算放纵杨十一郎,不过还没等他过去抢,释雪庭就淡淡开口说道:“扔了!”   可能因为师徒身份的关系,释雪庭这两个字比李从嘉说一堆话都有用。   杨十一郎依依不舍的将兔腿放下,却并没有扔掉,而是放在自己旁边,大概是想趁大人不注意继续再吃。   李从嘉拿过来直接给扔到了火里,让那个兔腿彻底变成焦炭。   释雪庭拿起剩下的一只野鸭子准备继续,李从嘉连忙拦住他:“别了,我们……弄个叫花鸭?”   释雪庭有些茫然:“什么?”   李从嘉这才想起来,这时代叫花鸡还没出现,然而对于目前的他们而言,这种做法大概是最不容易出问题的做法了。   李从嘉袖子一挽说道:“闪开,让专业的来!”   别的不会,这个他真的会!   释雪庭跟杨十一郎只能并排坐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李从嘉给剩下的鸡鸭兔子都糊上一层泥巴。   释雪庭的表情有些奇怪,他觉得李从嘉同他以前见过的那些贵人都不一样,下厨跟裹泥巴这种事情,一般富户估计都不愿意做,然而李从嘉却做得一脸自然。   李从嘉自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他干脆把鸭子兔子也裹上了泥,用同样的做法做。   叫花鸡叫花鸭叫花兔都很成功,至少喂饱了三个人,这让李从嘉十分有成就感。   也是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饿极了那真是什么都能吃,他们没有盐,这些肉很有些没滋没味,可还是被吃光了。   李从嘉毫无形象的枕着外衣躺在地上的时候,一个疑问突然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坐在火堆边准备守夜的释雪庭问道:“法师,你破戒了啊。”   释雪庭愣了一下,看着李从嘉半晌,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从嘉发现在火光的映衬下,释雪庭那双眼睛特别明亮,明亮到了让他不想再去追问。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他不愿意因为一时好奇去揭人伤疤。   所以他只是说了句:“半夜的时候喊我,下半夜我来守。”而后便倒下睡着了,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疲惫。   李从嘉本来还想着半夜起来替下释雪庭,结果一觉醒来发现天已大亮!   身边传来火堆熄灭之后特有的焦木味,李从嘉坐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好在很快就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一旁刚刚洗漱回来的释雪庭:“怎么没叫我?”   释雪庭一夜没睡,脸上也没见任何疲惫:“不碍事。”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穿过树枝变成释雪庭身上的点点碎金,整个人身周有着淡淡的光晕,漂亮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李从嘉着迷地看了他许久,才收回目光,闭上眼睛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好几遍,这才跑到溪边去洗漱。   早饭吃的是昨晚剩下的一些肉类,吃完之后,李从嘉站在官道上十分茫然:“我们该怎么走?”   释雪庭看了看李从嘉身上脏的不行的衣服说道:“顺着溪流走,一定能够找到村落。”   李从嘉皱眉:“马车怎么办?”   溪流的河道可不都是在官路旁边的。   释雪庭低头说道:“只能委屈大王了。”   李从嘉看了看那匹马,忽然说道:“找个地方把马也卖了吧。”   释雪庭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李从嘉笑了笑:“这马太过神骏,容易暴露。”   释雪庭点了点头,三个人抛下了马车牵着马就这么上路了,李从嘉看着释雪庭牵着白马的样子,恍惚中想起了西游记= =!   正如释雪庭所说,顺着水源走,肯定能找到村落。   这一次李从嘉学乖了,带着杨十一郎过去,让释雪庭在远处等着,免得百姓发现之后又要揍他。   李从嘉带着杨十一郎第一是想要让他学着一点为人处世,第二就是因为杨十一郎看上去颇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或许更能引起别人同情,这样他打听事情应该也容易一些,说不定不用花钱就能弄来一些吃的。   然后……然后这一次就换成他被村民一路追打,还要捉他去见官! 第19章   释雪庭看到李从嘉被追的时候,果断骑马狂奔过去,把人捞到马背上就跑。   事实证明两条腿的总是跑不过四条腿,哪怕四条腿身上驮着两个人。   一路驰骋,李从嘉趴在马背上气都快喘不过来了,释雪庭见李从嘉直翻白眼,连忙将人扶起来在马上坐好。   等李从嘉终于倒过气来之后,释雪庭问道:“这是……怎么了?十一郎呢?”   是的,李从嘉被打了出来,可是杨十一郎居然不在他身边!   李从嘉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释雪庭:“你看我像坏人吗?”   释雪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拍着他的背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他是因为身份问题而不受待见,李从嘉应该不至于吧?   “我怎么知道!”李从嘉一脸崩溃:“谁都不信我是十一郎的长辈!非说我是略卖人!”   李从嘉实在想不出他到底哪里像个人贩子了!有他这样一脸老实相的人贩子吗?   释雪庭愣了一下,仔细分析了一下,顿时明白误会是怎么产生的了。   李从嘉看起来就白白胖胖家世好,而杨十一郎太过瘦弱,而且两个人气场对比太明显,一看就知道杨十一郎不是李从嘉的亲子侄。   当然还有一点,那些人也没有一上来就断定他是略卖人的,而是那个村长选择来套话,。   结果说了半天,发现李从嘉根本不知道这孩子大名叫什么,还说没有名字,这就不对了,肯定是有问题,打吧!   李从嘉也是后来才想到这一点的,可问题是杨十一郎的确是没有名字啊!   他想给杨十一郎起个名字,是杨十一郎自己不愿意!   李从嘉心里苦!   想到这里,他就面色不善地看着释雪庭说道:“回头马上给十一郎起个名字!”   释雪庭微微垂眸,不敢让盛怒的李从嘉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问道:“十一郎被他们留下了?”   李从嘉点头:“不过我在走之前让他回头想办法出来找我们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担心:“不知道十一郎找不找得到我们。”   释雪庭冷静说道:“不用担心,晚上我去找他。”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提醒道:“村子里有狗。”   虽然他很相信释雪庭的身手,但是他不觉得释雪庭能够瞒得过那些看家狗。   释雪庭面不改色:“不用担心。”   既然他都说不用担心了,李从嘉还想那么多干嘛?   到了晚上,释雪庭果然偷偷摸摸的进了那个村子,然后带回了杨十一郎。   不仅仅带回了杨十一郎,还带回了两套衣服,几个糙面馒头。   李从嘉看着那些东西,心中觉得实在是太造孽了,好好一个高僧,居然被逼得当了贼,自从他们遇险,释雪庭破的戒足以让他被驱逐出门墙。   杨十一郎看到李从嘉之后哪壶不开提哪壶:“太好了,你没被打死!”   李从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像是那么没用的人吗?   事实上在杨十一郎眼里,还真像。   释雪庭将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服递给李从嘉说道:“换下来吧,等进城再买些好的。”   李从嘉麻溜的换上了干净衣服,至于这件衣服被谁穿过,他一点也不想去思考。   他换好衣服之后,释雪庭看了他好几眼,就连杨十一郎都一脸别扭地看着他,这俩人现在的想法挺一致:实在是太不配了。   李从嘉就是那种哪怕穿上粗布旧服,也不像是普通老百姓,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郎君。   李从嘉自己倒是不觉得,非常时期穿这种衣服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问题大了,只穿了一天,他的皮肤就被粗布磨得发红。   他本来就白,这红色就十分明显,对此他十分懵比,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得到豌豆公主的待遇!   释雪庭和杨十一郎也觉得……大开眼界!   释雪庭看到李从嘉一脸不舒服却还强忍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中居然有些着急,想要早点找到城镇,好给李从嘉换一身好一点的衣服。   只是他们路过两个村落都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倒是被人喊打喊杀了一路,谁知道下一个村子距离这里多远?   杨十一郎看着两位大人发愁,忍不住说道:“我们走的方位没问题,村长说,往东南方走就是江都府了,不过有点远,足有百里之遥。”   这么近?李从嘉转头看着杨十一郎,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说道:“可以啊小子。”   杨十一郎显然不太习惯又有些享受这样的亲昵,忍不住嘿嘿傻笑。   释雪庭想到之前李从嘉说的话,便开口说道:“十一郎不如名新?”   杨新?李从嘉咀嚼了一下其中的意味,觉得还不错自然大力点头同意。   至于杨十一郎?师父说的都是好的,他自然也不会反对。   有了具体方位,三个人都是精神一振,好歹有盼头了。   而这一路上总会遇到一些村子,这一次李从嘉学聪明了,要么自己亲自去,要么就是打发杨新自己去。   不过这些村子一般不接受铜钱,倒是猎物的毛皮可以换一些吃的穿的。亏了释雪庭剥皮的手艺挺不错,能够让他们换到足够的食物。   只是每次看到释雪庭将小动物扒皮抽筋,他就忍不住默念佛偈,觉得颇有些对不住释雪庭。   释雪庭倒是无所谓,他现在只想快点进入江都府,然后好好谋划一下怎么去搬救兵。   然而就这一百里路三个人硬生生走了小半个月,没办法,李从嘉这具身体自打出生之后估计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脚上的脚泡层层叠叠几乎形成了一层硬茧。   要不是靠着他超人的意志力在支撑,早就走不下去了。   不过这小半个月也是有收获的,至少之前他一直发愁的体重问题,得到了解决。   这些日子跋山涉水吃的还不好,李从嘉的体重迅速下降,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腰围,他估摸着自己现在应该算是标准体重范围之内了。   而瘦下来的李从嘉也很好的诠释了胖子都是潜力股这句话,原本胖的时候,虽然就能看出五官端正,但因为变形,显得脸很平很普通。   这一瘦下来整张脸显得立体了许多,减了个肥堪比整容!   在快到达江都府的时候,路上的人烟就多了起来,而这一次他们这个组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释雪庭用一条长布将自己的头包了起来,看上去颇有少数民族风情,而李从嘉也被晒黑了两个色号,杨新就更不用说。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释雪庭没有贸然带着他们进城,而是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观察。   再来的路上他们就知道江都府最近戒严,毕竟这里算是半个交战区,虽然暂时两边都挺安静,但谁都知道双方打起来是早晚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防备敌方派来的奸细。   只是他们三个在观察的时候,发现出了不对。   城门口的守军似乎非常认真,凡是带着帽子抱着头巾的都要摘下来让守军看头上的头发!   这明显是在盘查有没有和尚尼姑啊! 第20章   李从嘉看看释雪庭被紧紧包裹住的光头,陷入了沉思。   释雪庭倒是豁达:“你们进城,我想办法。”   “这……没办法吧?”李从嘉看看城墙。   江都府作为南唐曾经的陪都,可是经过大力气修建的,城墙高度接近五米,释雪庭如果不能进城的话,就只能在山林之间游荡。   李从嘉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可他也没办法让释雪庭一夜之间长发及腰啊!   李从嘉开始竭尽脑汁,最后拍板:“就说你因为生病才头发掉光的,我们进城就是为了延医用药!”   这个似乎是唯一的办法,否则也没办法解释释释雪庭脑袋上为什么是个板寸发型。   释雪庭没有异议,三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混进了穷苦大众的队伍里。   排队的人很多,李从嘉混进去了之后观察四周,发现周围的人都面黄肌瘦,一个个表情麻木,眼中没有任何光彩,相比之下,己方这边虽然看上去衣衫褴褛,但气质眼神还是跟周围人差太多。   就连杨新也不再是刚刚遇到他的那个模样,这孩子现在简直是活力四射。   这样三个人想要在通过城门的时候,自然会被盘问。   李从嘉大大方方让释雪庭将头上的布摘下来,然后他们身周瞬间清空了好几米,李从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蹦出了一句话——苛政猛于虎。   放到这里也算是合适。   李从嘉对着城守睁眼说瞎话:“他们两个是在下表弟,在下原本常州人士,为伪唐所迫,家破人亡,如今只剩下这两个表弟相依为命,偏偏表弟患有奇病,不得已只得往来江都府延医问药,路上又遇伪唐凶兵,路引也有所遗失,还请卫郎通融。”   那个卫兵见李从嘉谈吐不凡,似是读过书的,倒也没有太放肆,只是看看李从嘉又看看释雪庭问了一句:“他是你弟弟?不是你哥哥?”   李从嘉好险没破功,兄弟,你这关注点略清奇啊!   不过他还是撑住了说道:“呵呵,我这表弟长得比较着急。”   守卫搜了一下身,除了一些铜钱什么都没搜出来,见这几个人狼狈模样,连点行李都没有,倒也符合他所说的话。   李从嘉一再表示会去重新补办户籍和路引,顺便塞给守卫几枚铜钱之后,三个人终于是被放进了城。   进城之后,李从嘉险些热泪盈眶,野人不好当啊!   找了客栈住下之后,李从嘉三个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发现,谁都不会出去买东西。   也不是说不会,而是不知道物价!   释雪庭自小在少林寺长大,除了念经练功,就没接触过普通人的生活。   李从嘉穿过来之后所属阶层太高,也不知道平民百姓物价如何,毕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至于杨新……算了吧,他现在连粮食蔬菜的种类都认不全。   到最后李从嘉只能认命说道:“我去吧。”   释雪庭这个形象还是别乱晃的好,而杨新……则一脸渴望地看着李从嘉,他自从进了城之后,就感觉自己好像做梦一样,他从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繁华的城池!   李从嘉心一软,牵着杨新的手说道:“十一郎跟我一起去,以后好自己买东西。”   李从嘉走在街上的时候,就没有了刚进城的那种激动。   他觉得有些失望,江都府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繁华,倒是杨新走一路看一路,似乎看什么都新鲜,活脱脱诠释了什么叫土包子进城。   李从嘉观察了一路,发现街道上的食肆并不多,卖熟食的也不多,就连成衣店都很少,最多的是粮店,肉铺有那么零零星星几家。   他默默叹了口气,虽说五代十国时期南方比较繁华,但跟盛唐时比还差得远。   若是百姓有充分的购买能力,不愁温饱,街面上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店铺,经济才能发展起来。   李从嘉带着杨新走过一条街,给他买了点糖甜甜嘴之后,对于物价大体有个数,就走进了一家看起来算是这一条街最好的成衣店。   李从嘉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可选余地并不多,老百姓能穿的颜色就那么几样,其中最好看但是卖的最不好的就是白色了——毕竟白色容易脏。   最后他也只能选了几身白色黑色这种大众色的衣服,挑好之后刚出门,就又被吓了回来——街道上一些周军打扮的士兵正在抓人!   李从嘉退回店里,发现周遭有许多看热闹的人,这些人就不怕被抓起来?   李从嘉想问又不敢多问,生怕引起注意。   杨新就没这么大的顾虑了,半大小子说话口无遮拦也正常,他直接拽了拽旁边一个老汉问道:“老翁,这是怎么了?这些人犯了什么错?”   老汉一脸麻木,看了看杨新发现就是农家小子一个,也没过分提防只是低声说道:“这两日整个江都府都不安稳,都在抓十几岁的娃娃,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造孽呦。”   杨新有些意外:“为什么啊?”   老汉迷茫地摇了摇头,倒是他身旁的一个年轻郎君低声说道:“据说是在找什么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抓的,凡是同行者三人,两大一小的,全被抓起来了。”   十几岁,两大一小!   李从嘉瞬间抓住了重点,忍不住问了句:“只要是这样的人就抓?”   年轻人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大多都是外乡人。”   李从嘉忍不住紧紧牵着杨新,等街上周军都撤走之后,这才匆匆忙忙带着杨新返回客栈。   而回到客栈之后,李从嘉就注意到客栈老板看了他好几眼,不由得更是担心。   见到释雪庭之后,李从嘉将事情都说了一遍,释雪庭立刻判定:“这是在找我们。”   李从嘉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情:“白甲军这是向周军投降了?”   如果不投降周军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事情,这个抓捕目标一看就是冲着他们三个来的。   李从嘉思考了一下忽然说道:“不对,这个抓捕令肯定早就下达,可今天我们入城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为难!”   释雪庭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房门被大力敲响,李从嘉瞬间脸色苍白。 第21章   李从嘉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僵硬到一动不敢动,释雪庭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紧张,便打算起身开门,却被李从嘉握住了手腕。   “我们翻窗走。”李从嘉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干涩。   释雪庭低声说道:“不要担心,不会有事。”   李从嘉抬头看着释雪庭,发现对方依旧眉目清冷,看不出任何恐惧和紧张,心中也多少有了些安慰。   李从嘉松开手任由释雪庭去开门,脑子里已经开始转动着怎么化险为夷了。   如果仔细分析的话,他活着比死了有更大的价值,除了周娥皇应该没有人想他死。   就算李景遂和李弘冀想要弄死他,应该也不会跟周军合作。   释雪庭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三个周军,打头的一个看装束还是个副部头,军衔还不算小。   释雪庭往外瞄了一眼,发现没人敢围观,客栈外面似乎也没有周军把守门口,心里估摸了一下,觉得……能行!   李从嘉紧绷身体站在那里,听着那个副部头扫了一眼这个房间,而后说了句:“就是他们了,都带走!”   李从嘉脸上表现的十分从容,刚想跟着走,结果就看到释雪庭长腿一抬,外面的副部头连带着他的手下躺倒了一地!   李从嘉一脸懵逼地看着释雪庭。   释雪庭镇定地说了句:“快走!”   然后……然后李从嘉就拉着杨新一路跟着释雪庭狂奔到马厩,上马就跑,哦,不仅上马就跑还顺走了别人家的一匹马!   好在这年头没有电话,城门那里得到的消息很晚,根本没有形成有效阻拦,释雪庭手里拎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棍子,一路连敲带捶,总算是出了城门。   李从嘉趴在马背上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城门,一时之间心中颇有些悲愤:特么的又要露宿街头了!   释雪庭带着他们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的是什么方向,于是在好不容易混进了江都府的地盘之后,他们跑出来又迷路了。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好处大概就是连追他们的人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追吧。   也亏了这年头丛林茂密,找个荒山野岭往里面一扎,被找到的几率实在是小。   等终于将后面的追兵甩脱之后,李从嘉坐在任由马走走停停,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几乎可以想到今天过去之后,周围肯定都是戒严的,他们想要混过去就更不容易了了,难道要取道吴越吗?可是那更难吧?   释雪庭转头看着李从嘉说道:“现在周军辨认我们就是依靠年龄和人数,若是我们三个分开走或许会好一些。”   李从嘉摇摇头:“我们三个在一起还能互相照应,分开更加危险。”   李从嘉说着略有些心虚,说是互相照应,但实际上是释雪庭在一路照顾他们。   如果他们分开,无论怎么组合都是问题,他跟杨新两个人在野外也就比生活不能自理好一点,让释雪庭带谁好?   李从嘉不能取舍,他对杨新心里是有些愧疚心疼的,肯定不会丢下这个孩子。   倒是释雪庭,如果非要让他选择的话,他必然是选择李从嘉的。   好在现在还没到那种只能选一个的地步,既然李从嘉不同意,三个人只能继续,然而他们不可能逢城不入,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肯定出问题。   尤其是天气渐渐冷下来,南方的冬天……那特么是法术攻击啊,李从嘉想想就觉得可怕!   李从嘉现在特别想念智能手机,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地图来导航!   好在还有释雪庭,李从嘉脑子里是有大致地形方位的,而释雪庭天生方向感很强,两个人研究了一番之后果断决定,去泰州!   泰州现在也是周军地盘,但他们只能这样,江都府通往南唐的路,甚至接壤的地方可能都已经布满周军和白甲军耳目。   要让李从嘉说,他们最好现在就往大梁走,反正谁都想不到他会去大梁,更何况大隐隐于市嘛。   不过如果他是孤身一人,说不定就真的这么干了,然而不行,第一,南唐那边的烂摊子还等着他收拾。   第二,他对释雪庭的承诺还没兑现,这一路上释雪庭简直就是个全能保镖,哦,除了做饭。   如果没有释雪庭,他跟杨新不一定能活多久,但是释雪庭肯定能够活蹦乱跳的回到江宁府。   释雪庭跟李从嘉规划了路线之后,需要面临的还是那个难题,怎么进城,他们总要买些换洗衣服啊,之前买的新衣服没来得及带出来,李从嘉简直要疯。   李从嘉发愁,杨新蹲在一边也跟着发愁,释雪庭一脸欲言又止。   李从嘉一抬头不由的奇怪:“怎么这个表情?想要说什么?”   释雪庭垂眸说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怕有损大王威名。”   李从嘉眼睛一亮笑道:“又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我,现在就我们三个,只要你们两个不说出去,那还怕什么?”   最主要的是,在李从嘉眼里面子这种东西是活人才有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还要什么面子,千秋功过还不都是后人一张嘴?   释雪庭这才说道:“正如大王所说,周军并不知我们容貌,所以不过凭借一些特征来抓人,将人都抓起来慢慢排查,只要我们与他们要求不符,自然也就不会被怀疑。”   李从嘉皱眉:“那要怎么做?分开入城?可是我们不可能入城之后就一直不联络,年纪也摆在这……唔,若是扮老,好像也不是不行?”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说道:“最简单的,性别不符就可以了。”   李从嘉缓缓抬头看向释雪庭,咽了口口水:“不……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释雪庭双手合十行礼:“还请大王恕某无理。”   李从嘉:兄弟,你这脑洞有点大啊! 第22章   李从嘉站在广陵县城门口接受盘查的时候,还在思索,自己到底哪根大筋搭错了,居然同意了男扮女装这个看上去馊到不能再馊的主意。   虽然释雪庭和杨新都表示很合适,很好,看不出来,但是一张嘴就露馅了啊!   李从嘉听着前面卫兵在那里盘问,心里琢磨着等等要不要掐着嗓子来一句?   不过等轮到他们的时候,还没等他开口,释雪庭便非常主动说道:“我等自常州为躲避战乱而来。”   同样的,头巾还是要摘,卫兵狐疑地看着释雪庭的头顶。   释雪庭十分镇定:“家里老宅起火,在下逃避不及,烧光了头发,贱内的嗓子也被浓烟熏坏。”   李从嘉微微张着的嘴顿时闭上,瞬间就把他变成了哑巴,少年,你可以的!   不过,法师,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释雪庭的话听上去并没有太大漏洞,三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混进了城。   李从嘉曾经觉得江都府都不怎么繁华,如今看看广陵县,他觉得自己应该对江都府道歉。   释雪庭直接通过问路找了一家客栈,李从嘉进了房间之后就不打算出去了——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农村女装,他觉得自己连路都快不会了!   释雪庭只好带着杨新出去买东西,李从嘉坐在房间里开始思考假发是如何制作的。   虽然释雪庭表示他扮女装没有任何违和感,但李从嘉还是觉得释雪庭应该比他更合适,毕竟释雪庭长得好看!   李从嘉想着想着就直接睡了一觉,等他醒来之后,发现释雪庭跟杨新已经回来了,并且小声交谈着。   李从嘉洗漱完之后问道:“现在外面怎么样?安全吗?”   释雪庭一脸严肃的表示:“一样全县戒严,不过,据说是定国节度使要来巡查边务。”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一惊:“定国节度使?赵匡胤?”   释雪庭对李从嘉这么大反应略有些意外:“正是,可有哪里不妥?”   李从嘉勉强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这人大名如雷贯耳,看来我们还是想办法早些离开这里才是。”   释雪庭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道:“我买了些用品和衣服,大……咳,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需求,我再去买。”   李从嘉翻看了一下,发现释雪庭的确是很有经验,买的都是路上能用的,衣服也买的布料结实的那种。   释雪庭见李从嘉对着一堆衣服皱眉只好说道:“广陵不比江都府,颜色可选不多。”   李从嘉表示,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为什么还要买好几套不同款式女装?还都是白色的?   释雪庭见李从嘉面色不善,十分平静地解释道:“以防万一。”   李从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释雪庭又说道:“补办户籍路引,要我们亲自去一趟,您……”   李从嘉无奈:“知道了。”   不就是穿女装吗?反正已经穿过了,下限这种东西,就是用来突破的。   李从嘉拿着衣服很淡定的换上。   别说,释雪庭眼力不错,买来的衣服都很合身,至少比之前偷来的要强许多,除了……他是个平胸这个缺憾,至于在胸前塞馒头什么的,李从嘉是坚决不干的,就让他安安静静当个平胸吧。   李从嘉换好衣服之后,拽着自己的头发开始陷入沉思。   之前因为是农妇打扮,所以他直接在头上包了块头巾,可是现在这一身是标准的仕女装,一般都有对应发型,李从嘉表示臣妾不会啊!   释雪庭简直万能,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开口就说:“我请了伶人来帮大王梳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拿出了个漆匣,李从嘉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整套银首饰。   这尼玛……准备的真够全面啊!   李从嘉默默放下首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耳环没办法带的问题?”   这年头女子很小的时候就有耳洞了好吧?其实如果为了逃命,李从嘉也不介意打耳洞,不过回去之后大概不太好解释,所以这件事情还是不能做的。   释雪庭胸有成竹:“您若信得过,便交给我吧。”   李从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任由释雪庭找来了那个伶人为他梳妆。   这伶人其实不过是个小女孩,十五六的年纪,生得十分清秀,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杨新看到她之后眼睛就没挪开过。   李从嘉为了怕她看出来,就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伶人倒是没有怀疑,毕竟她脑洞再打也想不到面前这位是男扮女装。   也亏了李从嘉逃难这些天瘦了不少,看上去只不过是个略显高挑的小娘子而已。   伶人手艺不错,给李从嘉梳了妇人发式之后,又给他上妆,还给他在额头画了花钿。   经历过这一套,李从嘉表示,女人化妆,真是自古以来的复杂啊。   等画完之后,李从嘉看了一眼铜镜,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已经快要不认得自己了!   镜中人皮肤白皙,眸若秋水,眉眼之中带着些许英气,面无表情的时候仿佛一块玉,带着淡淡的寒气。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就是高岭之花。   于是,在化妆之前,杨新盯着那个小少女看,在化妆之后,他就开始盯着他家大王看,并且开始怀疑人生——难道大王本来就是个小娘子吗?   如果不是,怎么能这么好看?   李从嘉没有过多观察自己容貌,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顿时会意温声对着伶人说道:“我家娘子正巧缺个梳妆侍女,你若愿意,明日便还来吧。”   伶人自然答应,心中还打定主意明天要更加努力一些,争取让这家人留下她!   伶人走后,李从嘉才开口问道:“她会不会说出去?”   “让她去说,既然刚刚她都没发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释雪庭想要看着李从嘉,却又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好像又需要念清心普善咒。   李从嘉想想也是,觉得自己颇有点草木皆兵。   伶人走了之后,释雪庭递给了李从嘉一对银耳环,李从嘉一看顿时要给跪了——那居然是一对耳夹!   虽然夹上不太舒服,但足以让李从嘉身上基本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释雪庭跟杨新都换好衣服,三个人就决定找个食肆好好吃一顿。   这是自从逃难以来,李从嘉第一次光明正大坐在食肆之中吃东西,颇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释雪庭特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虽然李从嘉不能说话,却也看外面看得津津有味。   结果他们刚吃到一半,就看到外面临街开始戒严,一群周兵跑过来站在路两旁,甚至进来看管食肆内的客人。   所有人都不敢乱动,李从嘉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大概是赵匡胤来了。   提起赵匡胤,李从嘉心里还是很复杂的。   这人算得上是李煜的头号大敌,当然对赵匡胤来说可能并不是,只是如今他成为了李煜,李从嘉对于赵匡胤也有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如果不是凑巧,他还真不想现在就见到赵匡胤。   赵匡胤是骑马而来,记得史书上曾说他容貌威武,器度豁达,如今见了真人,李从嘉觉得从侧面看的话,赵匡胤长相看上去颇为一般,还有点黑,顾盼之间倒是有些鹰扬虎视的意思,看上去的确不一般。   李从嘉正一边观察一边点评,冷不防赵匡胤一转头,两人目光直接对上。   李从嘉吓了一跳,顿时收回目光,盯着面前的桌子。   赵匡胤长得好不好先放在一边,那双眼睛倒是明亮的过分,被他看一眼仿佛被蛰了一样,让人心惊胆颤。   当然李从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这个人太过提防的缘故才会有这种感觉。   李从嘉余光偷偷瞄了一下外面,发现赵匡胤居然下了马,并且再往店里走!   李从嘉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喉咙里,开始拼命搜索记忆,之前赵匡胤应该没见过原主吧?就算见过,他化妆成这个鬼样子,对方难道还能认出来?   还是说,赵匡胤进来就是为了吃顿饭?可这样的小店,赵匡胤这个宁国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难道也看得上?   就在李从嘉胡思乱想的时候,余光看到冷冰冰的山纹甲出现在视线范围中,并且越走越近。   李从嘉捏着筷子,紧张的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死死低着头都不敢再看赵匡胤一眼。   释雪庭从容起身行礼说道:“见过节度使。”   李从嘉不得已也低着头起身行礼,亏了他为了学术观察过周娥皇的各种礼仪,否则只怕要完。   李从嘉行礼之后就站在了释雪庭身边,结果就看到视线之内出现了一只略黑的大手,那只手中还捏着一枚白玉簪。   手的主人开口说道:“美玉配美人,此物便赠与小娘子了。”   李从嘉:????? 第23章   李从嘉被赵匡胤吓了一跳,反射性抬头看了他一眼,在接触到赵匡胤含笑的双眼之后,立刻后退了好几步,躲到了释雪庭身后。   他觉得……这事情发展似乎有点不太对,赵匡胤这是发了什么疯?   赵匡胤没发疯,他现在感觉非常良好。   本来他过来广陵只是走个过场,这个地方虽然距离江宁府很近,却算不上战略要地,他本想来转一转就走的,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赵匡胤见到这位小娘子的时候,虽然算不上惊为天人,但这姿色也属上等是真的。   尤其是这位小娘子身上气质有些特别,看上去矜贵清冷,那双水亮的眼睛十分清澈。   赵匡胤见惯了对自己抱有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而刚刚这位小娘子的目光里只有最单纯的观察,不掺杂任何东西,让他颇为喜欢。   当然,要是再加上一点点倾慕,他就更喜欢了。   尤其是在目光接触之后,小娘子低下头去,含羞带怯的模样,更是让他心痒。   至于进来之后看到这位小娘子身量只比他矮一点,胸前也很平这种事情……赵匡胤觉得有那张脸就够了,足以让他忽视对方身上的这些缺点。   亏了他身上还带着之前下面送上来的玉簪,本来想要送给家里新纳那房美妾,如今那美妾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赵匡胤见李从嘉仿佛受惊一般往后退,不由得上前两步柔声说道:“小娘子莫慌,在下绝非歹人,只是乍见之下,不胜欣喜,若小娘子不嫌弃,在下这便去府上提亲。”   李从嘉:!!!!!!   他现在终于确定,赵匡胤没有发现他的身份,也没有发现释雪庭的身份,只是跑到他面前来耍流氓而已!   特么的,没看到老子的发型是出嫁之女的发型吗?眼瞎啦?   老子的家伙掏出来比你大啊,信不信?   李从嘉气得半死却不能开口,他还紧紧记着自己的人设呢,只能抬头看了一眼释雪庭。   释雪庭只好上前挡住李从嘉说道:“罗敷已有夫,还请使君自重。”   赵匡胤看了释雪庭一眼,心中有些不舒服,若是释雪庭长得不好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位一派月朗清风气质不俗,倒跟这小美人有些相配。   不过,赵匡胤什么人,他看上的怎么会放弃?更何况看这小美人娇羞的模样,就知道她对自己也不是不动心的。   嗯,是的,李从嘉被气到脸红的模样落到赵匡胤眼里,就是他在害羞。   若是让李从嘉知道赵匡胤的真实想法,只怕李从嘉什么人设都不要了,当场就要抄起盘子扣赵匡胤一脸菜汤。   “和离吧。”赵匡胤不想让自己太过土匪,最主要的是不想吓到美人,淡淡说道:“看你也只是个平民,你跟小娘子和离,我给你个出身便是。”   靠靠靠!李从嘉捏着释雪庭的胳膊快要被气死了,就在这个时候,李从嘉忽然听到杨新吼了一声:“谁都别想抢我阿娘!”   然后杨新就从后面抱住赵匡胤的腰,一口咬了上去。   李从嘉嘴角一抽,连忙走过去将杨新拽了回来,这傻孩子,赵匡胤身上穿得是盔甲,你咬着牙不疼啊?   还有,这个阿娘是什么鬼?你要不要这么入戏?你的人设是法师的书童啊,不要乱改设定行不行?   杨新……杨新牙疼的说不出话来。   他以前没怎么见过盔甲,看守他们的士兵一般都着布衣,毕竟看着一群废人哪里需要全副武装?这一口下去就特别实诚,然后自然也就悲剧了。   赵匡胤看了看杨新,又看了看李从嘉,忽然转头鄙视地看着释雪庭说道:“如此钟灵毓秀的小娘子,怎好做填房?快些和离吧。”   释雪庭撑住了表情,一脸冷峻地看着赵匡胤说道:“我与娘子情投意合,断不会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她的,还请使君自重。”   赵匡胤有些不耐烦,看着李从嘉问道:“小娘子生得这般貌美,难道就甘心一生只着布衣吗?”   李从嘉拉着杨新的手摇了摇头,赵匡胤继续逼问:“小娘子为何一言不发?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释雪庭看不下去终于说道:“娘子咽喉为大火浓烟所毁,暂时无法开口说话。”   赵匡胤顿时说道:“跟我回大梁,我找宫中圣手为小娘子医治。”   总算有了更加光明正大的理由,更何况如此美人肯定不愿一辈子失声,赵匡胤觉得自己拿下美人的可能性大增。   岂知李从嘉依旧是摇头,不过他总觉得,拒绝大概也没用。   赵匡胤忍不下去,却也不好当众强抢民女,只好说道:“把他拿下!”   李从嘉看着赵匡胤手指释雪庭,顿时茫然,不应该是冲他来吗?   释雪庭忍住了没跟对方动手,他的武功传承自少林,赵匡胤不可能看不出。   而且就算他反抗也没用,双拳难敌四手,现在外面都是赵匡胤的人,就算他想要带着李从嘉逃跑都不行。   释雪庭扭头多看了李从嘉两眼,嗯,很好,不是早夭的面相,甚至看起来福寿绵长,颇有些逢凶化吉的意味,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师父教给他的都是正确的。   李从嘉看到释雪庭束手就擒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在看到一向力持镇定的释雪庭装出气急败坏大吼大叫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   赵匡胤一挥手说道:“刚刚没发现,现在我怀疑你跟朝廷通缉的某个江洋大盗十分相似,先抓起来带回去审问,至于这位小娘子……”赵匡胤看着李从嘉楚楚可怜的模样,一个心软便说道:“过段时间我会派人来接小娘子,现在,阿大阿二,先送这位小娘子回去。”   李从嘉:虽然知道你在信口开河,但是宋太祖大大,不得不说,您真相了,您抓的那位还真是你们的通缉犯啊。   李从嘉只能眼睁睁看着释雪庭被赵匡胤带走,释雪庭临走之前对着他比了一个“别担心”的口型。   虽然不可能不担心,但他决定相信释雪庭。   释雪庭被押到了县衙里,赵匡胤转头看着他说道:“让他跟那群和尚呆在一起,什么时候改主意,什么时候就放你出来,记住了。”   释雪庭被押下去之后,赵匡胤身边一个亲兵问道:“使君,这小子冥顽不灵,为何不杀掉?”   这人死了,那小美人不就是使君的了?   赵匡胤微微眯了眯眼睛:“此子绝非一般人,没摸透他身份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去吧,先去查查这对夫妻是什么身份。”   若不是释雪庭跟李从嘉看上去气质不俗,赵匡胤才不会投鼠忌器,想办法抢了就是。   当然无论他们身份是什么,结果是不会变的,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唯一的区别就是释雪庭用不用死。   释雪庭被丢进了大牢,牢里还有几个人,刚进去时候光线昏暗,等他适应了里面的光线之后,一抬头发现对面几个十分眼熟!   而其中一个最眼熟的老头仔细打量了释雪庭半晌,低声怒吼道:“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你个不争气的!” 第24章   释雪庭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终于看清楚跟他关在一个牢里的那十几个顶着毛栗子脑袋的和尚,就是他失散已久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弟们。   释雪庭张着嘴,难得露出茫然的表情,他怎么都没想到再见面居然会在这里。   还真是……有缘啊。   刚刚开口呵斥的就是他的师父,释青松。   释青松仔细打量一番发现释雪庭脸上颇具风霜,便知道这个徒弟逃得很是辛苦,长长一叹说道:“阿弥陀佛,也罢也罢,既然天意如此,我等又如何能逆天而行?只可惜唐皇室传祚……”   释雪庭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压下了乍见师门的欣喜,低声说道:“师父放心,赵匡胤还不知我真正身份。”   释青松的师弟释炎烈忍不住低呼:“什么?那你怎么会被抓进来?”   “此事说来话长。”释雪庭四下打量,发现狱卒并不在这里,便低声将自己跟众人分开之后的经历略微阐述。   当然跟李从嘉初遇时发生的事情,他并没有说。   他的师父师叔和师兄师弟们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看不起他,反而可能会自责。   释雪庭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完,他对师门肯定没有任何隐瞒,不过就是有点对不起李从嘉,毕竟男扮女装这种事情……真的有损郑王殿下威仪啊。   释青松听了他们这多姿多彩的逃亡生涯之后,下了一个结论:“此子能屈能伸,绝非池中之物!”   释雪庭张了张嘴,默默咽下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虽然从面相上来看,如今的李从嘉跟他刚见到的时候已经大不同,那时候李从嘉面相富贵之中隐藏着危机,而如今虽然危机还在,但不至于走向败亡。   只是到底当不当得释青松这个评价,释雪庭觉得还是再观察一下为好。   释青松说道:“赵匡胤既然不知你真正身份,你就还有机会出去!如此甚好!”   释雪庭立刻问道:“师父师叔呢?”   释炎烈低低笑了笑:“赵匡胤不会放过我们,大周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了我们手上有藏宝图,没得到之前,他不可能放我们走。”   释雪庭咬牙:“不行,要走一起走!”   “休得胡闹!”释青松说完之后还咳嗽两声。   他身旁的大徒弟释雪河低声说道:“七师弟,现在唯一有希望逃出去的就是你了,为了大唐传祚,不行也得行!”   释雪庭紧紧咬着牙,在他心里,那什么狗屁的宝藏远远比不上他的师门重要!大唐都亡了快五十年,这片土地上的主宰轮番更换,想要复国谈何容易?   可是他不能说,他知道,他们这一支乃是曾经保护过太宗那一支少林武僧传承下来的,一直以护卫皇室为己任,否则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   释青松眼见着释雪庭表情悲痛,笑呵呵说道:“痴儿,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枉你学佛多年,怎得还看不开?”   释雪庭摇了摇头,他的确看不开,死了就是没有了,再也见不到了,他怎么看得开?   正如曾经个李从嘉说过的一样,他从来未曾斩断过七情六欲。   释炎烈低声说道:“好孩子,你一个人背负这个秘密的确太危险,不过好在如今你已经接触到南唐皇室,若你觉得他们可靠,便将宝藏交给他们吧,你一人……又何谈复国?”   释雪河忍不住说道:“当年吴王子嗣未曾留下,南唐血统是否真是皇室还有待商榷!”   释青松叹息:“是的,只是如今……血统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他们还奉李唐皇室为正朔,即便他们没有皇室血统,也只能是他们了。”   释雪河面色黯然,不再说话。   释雪庭深吸口气,逼回眼中的热意。   之前一个人流亡的时候,他没哭过,被抓住受到各种屈辱的时候,他也没哭过,可是如今他最亲近的这些人可能会死,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崩溃。   这些日子释雪庭一直靠着一个信念在支撑着自己,那就是救人,如果不是这样的信念,只怕真要撑不下去。   释雪庭勉强镇定下来说道:“师父师叔不必太过悲观,大王未曾进来,想必此时已经开始想办法营救弟子,届时一定能把大家都救出去!”   释炎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说的那位郑王殿下?以前倒是听说他文采不错,也看过他的诗词,的确还行,然而观其词,此人颇为软弱,他若能不让自己被赵匡胤抓到已经不错,救人……只怕有些难。”   释雪庭硬着头皮说道:“大王他……死而复生,性情大变,与从前判若两人,也颇有急智,想必会有办法的。”   说实话,他说这句话都没底气,因为就算是他也想不出如今这局怎么破。   当然他更担心的是赵匡胤把李从嘉抢回去,想要那什么的时候发现自己有的对方全有,那就麻烦了。   可是如今,要么他们从牢里打出去,要么就只能指望李从嘉了。   而被他寄予厚望的李从嘉,已经把东西都打包好,开始准备跑路了。   当然想要跑路也不容易,门外有人守着,窗外……因为他们住的是二楼,所以窗子下面也有人把守,就连客栈门口都有人堵上了!   李从嘉想要跑要突破这三道防线,最主要的是还要打进大牢,把人给救出来!   这难度不是一般的高,李从嘉最后想到一个老办法:放火!   毕竟他这里有个熟手,李从嘉将大致需要放火的方位告诉杨新,杨新很聪明,马上就记住了。   不过,能够放火的前提是,杨新能够出门。   李从嘉躲在房间屏风后面,让杨新独自出门试试,结果发现门口的人根本没有阻拦杨新。   或许觉得这个孩子没有威胁性,也或许赵匡胤只叮嘱他们看好李从嘉。   不得不说,这就给了李从嘉可趁之机。   杨新出去溜达一趟又回来,晚上以吃饭为由又出去了一趟。   而李从嘉所吃的东西都是人家送进来的,反正除了这个房间一亩三分地他是出不去的。   看守们看李从嘉也不闹,安安静静的吃饭,也没搞个绝食什么的,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这美人应该已经认命。   而等到残羹剩饭都被收走之后,李从嘉马上洗掉了脸上的妆容,换回了男装,并且将房间内的凳子放在了房门前。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就抱着行李安静的等着——这次说死他也不会不带行李就跑了!   辰时三刻,天已经黑透,约定时间一到,外面瞬间火光冲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解释一下和尚们辈分相同字辈不同的问题,少林寺真正按照字辈来排行是从元代出现的,唐代的时候起法号应该还是比较随心所欲的,没有严格的字辈限制。 第25章   李从嘉走到窗前,趁黑将他之前穿衣服罩在屋内用来放脏衣的藤筐上,然后用力向外丢去。   黑灯瞎火之中守在窗前的守卫根本没看清,只能跑出去一人追那个白球,生怕一不小心放走了人。   李从嘉立刻盯准另外一个,将椅子丢下去,直接砸到那人头上。   不过运气不太好,没有砸晕,只是让那个看守晃悠了两下。   李从嘉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从窗子上跳下来,然后……成功的崴了脚。   不过这时候就算疼也要先跑了再说,他只能咬着牙拎起地上的板凳对着那个守卫的脑袋又来了一下。   这一次那个守卫彻底躺下,至于是生是死……就看命吧!   李从嘉所住的房间窗子正好对着后院,他下来之后并没有着急去前院,而是等了一会,然后看到好几个人从二楼或者一楼翻窗而出。   毕竟起火之后,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先离开密闭空间,正门那里因为人多说不定已经很难挤出去,慌乱之下自然有人会跳窗,反正这年头的客栈都不怎么高。   李从嘉看着好多人跟下饺子一样往下跳,其中不乏跟他一样,跳下来之后捂着脚龇牙咧嘴半天的人,心里着实平衡不少。   这些人捂着脚半跳着往前跑,结果却被堵在了后院通往前院的月亮门那里。   李从嘉过去之后,发现是之前被他引走的以及守在他门口的那两个守卫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喊道:“没有得到使君命令之前,谁都不许走!”   使君这两个字还是很有分量的,但是在生命面前,这点分量也不算什么,所以这句话一出口,想要逃命的人瞬间就炸了。   本来这些人都是南唐人士,大多都是从别的地方逃出来,打算回到南唐地盘去的——他们的家园都被周国侵占了,周军对他们也算不上多好,要不是这样,没人喜欢背井离乡。   他们本来对周军就充满了怨气,之前还能忍受,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之前积累的怨气瞬间爆发。   李从嘉还没想要要不要挑拨一下群众情绪,就听到一个男人用他沙哑的声音喊道:“这群狗日的周国人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大吃一惊,哪位仁兄这么激昂啊?也不怕对面的周兵把你带走关起来?   事实上,挑头的人并没有被关起来,因为群众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点燃,那三个卫兵就算训练有素又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李从嘉可算是看到了什么叫群情激奋,那三个卫兵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被打倒。   李从嘉跟着众人出去,路过的时候发现那三个人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不由得暗自心惊。   他跟着人群出去之后,发现……还是走不了,外面已经被一群拿着火把的官兵给围住了,而此时客栈里面的火苗越来越小似乎快要熄灭。   李从嘉开始思索要不要想办法冲出去,毕竟他现在虽然是男装一时半会不会被认出来,可若是一个一个排查,总能查到多出来的他,到时候就麻烦了。   李从嘉默默后退,趁着众人不注意一路跑到了马厩那边。   马厩里除了他们的两匹马之外,就剩下一头小毛驴和一头骡子,可怜的很。   李从嘉咬了咬牙,解开两匹马的缰绳,暗搓搓地牵到后门。   果然,这里也已经被官兵围住,不过这里人比较少,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李从嘉十分舍不得的看着这两匹马,过了好一会才点燃了它们的马尾。   两匹马受惊之后,反射性的往前跑,而它们的前面就是后门。   后门那里的人看到有两匹马冲出来,反射性的躲到了一边,这要是被马蹄子踹一脚踩一下,那可真是要交代在这里的。   门外的守军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时慌乱,李从嘉顿时趁乱拖着瘸腿跑了出去。   不过他也没跑远,而是绕了一圈,跑回了客栈正门那里,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   在确定没有人追过来之后,他转头离开了这里,一直往西走。   他跟杨新约好的地方在那边,当然最主要的是县衙大牢是在西城那边的。   不得不说,西城区的环境让李从嘉颇为不适应,这里是整个县城的黑暗之地,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环境也很差劲,当然若非这样也不会把大牢安排在这里。   李从嘉见到杨新之后,着实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还没吐到底,他就看到从杨新身后走出来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扭着纤细的腰肢走过来娇笑着说道:“原来真是个俏郎君,也不枉了奴家在寒风中等待许久。”   李从嘉被她那张涂得惨白的脸吓了一跳,闭上眼睛把脸扭到一边,才说道:“带路。”   女人哀怨地看了一眼李从嘉,然后又扭着腰在前面引路。   女人带着他们来到了一栋老房子前,看上去非常破旧,不过房间倒还不错,李从嘉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女人说道:“没事不要来烦我们。”   女人见李从嘉的确是对她不感兴趣,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识趣的点了点头。   不过她临走之前,那双眼睛经还往杨新身上瞟了一下,眼中的勾引意味特别明显。   李从嘉皱了皱眉,还是没有说什么。   杨新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李从嘉,这一次李从嘉给他了两个任务,一个是放火,另外一个就是在距离大牢比较近的地方找一个落脚点。   杨新没有经验,找到的自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刚刚他看李从嘉对那个女人不满意,就以为李从嘉会生气。   结果没想到那个女人走了之后,李从嘉拍了拍杨新的肩膀说道:“干得好。”   杨新的眼睛瞬间一亮,他怎么都没想到李从嘉居然会夸他。   实际上李从嘉是真的觉得意外,他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杨新的社会经验太少,能够成功放火他已经很满意,结果没想到杨新还真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至于舒适度,说实话,能够不用露宿街头他已经很满意了。   “用了多少钱?”李从嘉随口问了一句。   杨新笑呵呵说道:“不要钱。”   李从嘉十分诧异:“什么?怎么会?”   那个女人可不像是什么善良人啊,更何况善良人在这地方也混不下去!   杨新一脸求表扬的表情看着李从嘉说道:“那位娘子说了,只要我娶她就可以了。”   李从嘉:!!!!!和尚,你徒弟要被拐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看到小伙伴留言问为什么唐朝后来尊崇道教,其实严格说来这是皇室为了平衡做出的一个选择,一般大寺小庙都是有优待的,他们有土地,可以租赁给农户,却不用向国家交税,寺庙所得到的香油钱也都归自己,所以很多寺庙是真的特别有钱,当时很多年轻男子过不下去就会去当和尚,这样会造成青壮劳动力流失,朝廷自然也是看不下去的。   无论什么朝代都不可能让宗教一家独大,所以唐朝统治者推出了道教来平衡,正好他们姓李嘛,这是比较温和的做法,比较不温和的……大家就可以去百度一下三武灭佛,这都是因为佛教触犯了统治阶层的利益。 第26章   李从嘉往床上一坐,心里直发愁,释雪庭进去还没一天,他徒弟就自己找了个媳妇,回头他要怎么跟释雪庭交代?   李从嘉绝望地看着杨新问道:“十一郎,你知道娶是什么意思吗?”   杨新有些茫然:“她说就是带她走就可以了。”说到这里,杨新有些心虚:“我们……我们能带她走吧?她好可怜,我遇到她的时候,她正被好几个男人欺负。”   李从嘉有些无奈,在这里混的女人,当然很容易被欺负,他也有同情心,但问题是现在他们自己想要逃离这里都不容易,再带上一个女人……他们大概是别想跑出去了!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先放在一边,反正你……不能娶她,知道吗?你师父是和尚,所以你将来应该也是和尚,和尚是不能娶妻的。”   杨新听了之后倒也没多么遗憾,他的认知里面就没有嫁娶这两个字,毕竟杨家男女到了后来,因为智商都有问题,基本上都是跟动物一样凭着本能在结合。   所以杨新从来不知道嫁娶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正常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   李从嘉看他这个表情,就又想叹气,等安顿下来,对杨新的教育就要提上日程了,释雪庭……感觉释雪庭好像也不太会教徒弟。   李从嘉揉揉他的头说道:“行了,今天先早点休息,明天我们想办法去见你师父一面,具体怎么做再商量吧。”   杨新点了点头,乖巧的爬到了床上。   李从嘉此时身心俱疲,只想躺下一觉不起,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处理一下自己的脚。   感谢这些天的野外生存让他从释雪庭那里学到了许多小技巧,其中一个就是判断是骨折骨裂还是脱臼。   好在都不是,不过脚腕是真的肿了。   李从嘉一边帮自己按摩一边皱眉,如果有冰就好了,睡一觉明天肯定能够消肿,可这年头冰是稀罕物件,尤其是对于南方来说。   这样明天能不能好就只能看运气,杨新看着李从嘉板着一张脸揉脚腕问道:“要我帮您吗?”   李从嘉绷住了说道:“不用了,没什么大事情,你先睡吧。”   杨新也的确是累了,听了之后闭眼秒睡,李从嘉听到这孩子呼吸变得悠长就知道他已经入睡。   杨新睡着了,他也就不用装了,于是一边揉脚一边疼的龇牙咧嘴……   第二天早上,李从嘉醒的很早,或者说,是被迫醒的很早。   他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一睁眼发现天还没亮,而急促的敲门声很快就让他清醒过来。   这么早,会是谁?   就在李从嘉猜测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女声:“郎君,郎君开门啊。”   李从嘉嘴角一抽,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打开门,刚想问她做什么,结果就看到外面火光冲天。   “这是怎么回事?”李从嘉有些茫然。   那个借给他们房间的女人一脸惶急:“郎君,快走吧,城里有人反了!求你看在芸娘收留两位的份上,带芸娘一起走!”   什么玩意?   李从嘉一脸震惊,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怎么说反就反了?”   芸娘看了外面一眼说道:“那奴家就长话短说,之前城北客栈不知怎的被官兵围住,似乎是在看守什么重要人物,结果晚上客栈走水了,那些官兵偏偏不许人走出客栈,结果就起了冲突,那些人杀了官兵,眼见要被治罪,索性便反了。”   “怎么可能?他们才多少人?”李从嘉心中不信,客栈里的人就算反也影响不到全城,赵匡胤不可能连这点人都搞不定。   芸娘摇了摇头:“不是的,那些人也不知做了什么,鼓动起了大部分百姓跟着一起反了!”   我勒个去!   李从嘉整个人都震惊了,真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伙人统战部出身的吧?怎么这么能动员?   李从嘉回过神来之后,转头对已经醒来的杨新说道:“收拾东西,我们去找你师父!”   芸娘紧紧拉着李从嘉的衣袖哀求道:“求你们带我走吧,我会做饭会洗衣也能生孩子。”   李从嘉听后心中一软,仔细观察芸娘,发现她虽然脸上脂粉涂得厚,但依稀能看出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   他略微犹豫一下说道:“你若不怕,就跟我们走吧。”   芸娘立刻说道:“我不怕,我能吃苦!”   李从嘉没解释太多,等杨新收拾好之后,就带着杨新跟芸娘一路走出去。   此时全城乱套,西城自然也不例外,这里鱼龙混杂,许多人趁着这个机会烧杀抢掠。   李从嘉带着杨新和芸娘往外走的时候,就看到了好多起室外抢劫,入室抢劫。   芸娘紧紧抱着她的小包裹,瑟缩地跟在李从嘉身后。   而走在前面的李从嘉,其实此时……也有点怂,他本身就是个战五渣,经过这么多天的风餐露宿也就是野外生存技能提高了一点,如果真有人来抢劫他们,他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对方。   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他昂首阔步走在路上的模样唬住了大部分的人,反正没几个人过来打他们的主意。   李从嘉转头问道:“大牢在哪里?”   芸娘愣了一下:“就在前面不远处,郎君要做什么?”   李从嘉一脸严肃说道:“我有朋友在牢里,而且此时叛军肯定是忙着攻打县衙,浑水摸鱼的也不会去牢里,所以那里应该很安全。”   芸娘听说他有朋友在牢里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跟错人了,这年头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牢里都不是好人,可是……这位郎君长得是真的好看,就算如此,她也不想离开。   李从嘉慢悠悠地走到大牢门前,发现门前的守卫早就不见了,不知道是逃跑还是跟着去平叛,他直接大摇大摆走进去,在门口拿了个火把一路走一路找。   最后在大牢最里面见到了……一窝和尚。 第27章   李从嘉在看到牢里这么多和尚之后,觉得和尚在周国真是……太不好混。   广陵好歹是新占区,就有这么多和尚被抓过来,一直在周国统治之下的地区,只怕更加要命。   释雪庭在看到李从嘉的时候,也十分意外,虽然在师父师叔面前自信满满,但实际上他对李从嘉能不能来救人也抱有疑问,本来他都已经准备想办法越狱了。   释雪庭站起来对他行礼:“大王。”   他这一站起来,他身后的那些和尚也一起行礼。   说实话站在栅栏外面,面对着一群毛和尚给他行礼,李从嘉表示这感觉也是……嗯,十分新鲜。   也正是因为新鲜,李从嘉没有看到他身后的芸娘脸上表情变得僵硬中带着惊恐。   李从嘉说道:“咳,不必多礼,这几位是?”   释雪庭说道:“这位是家师释青松,这位是师叔释炎烈,这几位便是我师兄师弟。”   李从嘉十分惊讶:“不是说……他们……”   释雪庭也略尴尬,本来他以为大家都跑了,没想到居然被一锅端。   释青松上前说道:“有劳殿下亲自前来营救,不知如今外面是何状况?”   李从嘉果断说道:“官逼民反,我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过来的,有什么路上再说,我们先想办法出来。”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牢头都不知道跑去何处,找不到钥匙,这锁怎么开?”   李从嘉看着那结实的铁链,实在是有点发愁,难道还要去外面找一柄斧头吗?   就在李从嘉发愁的时候,释青松合掌躬身:“此事殿下不必忧心。”   李从嘉略有些疑惑,还没等他提问,就看到释青松慢慢走过来,双手握住锁链用力一扯,坚硬的锁链瞬间碎裂开来。   李从嘉震惊,脱口而出:“大力金刚指!”   释青松有些惊讶:“殿下也知道?”   李从嘉心说当然知道了,当年老子那么爱倚天屠龙记,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能够亲眼看到这个绝活,开始思考自己穿过来的世界难道不是单纯的真实历史世界吗?难不成还是个武侠世界?   如果真是武侠世界,那他这样的弱鸡……连路人甲都混不上啊!   和尚们从牢房中鱼贯而出,李从嘉放弃刚刚的胡思乱想,开口说道:“此时城门不知道有没有打开,若是没有,我们便回来等一等,赵匡胤的兵马应该驻扎在城外,想要平叛,肯定要开城门让兵马入驻。”   释青松果断一锤定音:“吾等乃是阶下之囚,自然唯殿下马首是瞻。”   李从嘉瞬间亚历山大,只好说道:“我之身份还请法师代为保密。”   释青松从善如流改口:“施主。”   李从嘉看了一眼释雪庭,结果发现释雪庭安安静静站在师父师兄身后,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莫名觉得有点心塞。   之前三个人逃亡是有商有量,现在人多了,反而因为他身份地位最高让他拿主意,李从嘉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简直头都愁大了,只能带着和尚们走一步看一步。   李从嘉带着人出门之后,就看到街道上许多人在没头苍蝇一样乱跑,这些人大多都是普通百姓,城内乱起来,最先倒霉的总是这些人。   释青松他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念了一声佛偈,却也没有说要去救人,都在等着李从嘉的命令。   李从嘉估算一下发现距离他们最近的就是西城门,决定还是去那边看一看。   只不过这一次大概因为他们的目标比较大,有好多人过来找麻烦。   那些人大多都是西城区住着的地痞无赖,他们本来就在社会最底层,对安稳的需求没有那么大,反而是如今这样混乱的状态才有他们出头的日子。   只可惜他们这次踢到了铁板,都不用释青松释炎烈出手,释雪庭释雪河带着一帮小辈就能打发掉那些人。   李从嘉忐忑不安的心得到了抚慰,至少这些和尚武力值够高,只要不遇到过多的周军,他们都不用怕。   不过大概也因为他们人多,一路走来也算是横冲直撞,许多六神无主的人不自觉的就跟着他们往前走。   一路走到了西城门,他们到那里的时候,西城门已经被打开,李从嘉看了之后不由得喜上眉梢,连忙说道:“快快快,我们先离开这里。”   不过这句话说完,等出门之后,他就发现外面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李从嘉面对着一地尸体,一时之间颇为惊愕,刚刚在城内都没见到死这么多人,怎么出了城反而死了这么多?   释雪庭见他发呆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前面有周军。”   李从嘉回过神来,闭上眼睛想要冷静下来,结果一闭眼就是那些平民百姓惨死的模样,不由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   李从嘉忍住了没有爆粗,看了看前面的周军,发现人并不多,只不过是一小队骑兵,不过也正因为对方是骑兵,所以跑出来的人才没有半点反抗能力。   “抢他们的马!”李从嘉当机立断,反正怎么都要拼一次,把马抢过来还能跑的更快一点。   释雪庭转头对着释雪河点了点头,当下就带着是兄弟们直冲那些周军而去,而释青松和释炎烈则护卫在李从嘉身周。   那队骑兵撑死也就是十来个人,跟释雪庭他们人数差不多,而周军没想到这里还隐藏着武林高手,一个照面就被拉下来好几个。   李从嘉本来还担心这些和尚手下留情,所以没有下令让他们杀人,只是当他看到这些和尚干脆利落的拧断周军脖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释青松仿佛看出了李从嘉的惊讶,合掌说道:“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亦有金刚怒目。”   李从嘉收敛脸上的惊讶,转头看向芸娘问道:“会骑马吗?”   芸娘一脸惨淡,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刚刚这一路上芸娘见到了许多熟人,只可惜那些熟人都已经躺在地上再也无法站起来。   李从嘉觉得有些棘手,转头问杨新:“你能带她吗?”   杨新一脸为难,他自己的骑术也不好,跟李从嘉是半斤八两,李从嘉觉得自己带不了人,他也带不了啊。   释炎烈快人快语:“如今情势危急,施主还要带这位女施主……只怕不容易。”   李从嘉听出了他们的疑问,微微苦笑,估计这些人是觉得他逃跑还要带女人,不解释清楚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李从嘉认真说道:“之前我们被周军围捕,是这位娘子冒险收留我们,如今我们能离开这里,我自然也是要尽力带上她的。”   释炎烈果断闭嘴,这个恩还真要报。   释青松说道:“若女施主不嫌弃,便由贫僧带女施主一程吧。”   李从嘉微微松了口气,芸娘也是一脸感激。   等释雪庭他们搞定了那一队骑兵之后,数了数发现他们人数比马多。   李从嘉果断说道:“雪庭法师与我同乘一匹吧。”   他正担心自己的骑术无法胜任逃命狂奔,可算是有理由了。   释雪庭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也没有反对,迅速分配好马匹之后,直接选择往南方跑,反正想要回南唐,往南跑肯定没错。   而赵匡胤反应也十分迅速,直接又派出一队骑兵来追捕他们,李从嘉他们除了拼命跑争取甩脱对方之外,再没有别的好办法。   释雪河作为大师兄一马当先在前领路,跑着跑着座下骏马忽然向下一沉,他当机立断拔身跃起,同时嘴里喊道:“小心,这里有绊马索!”   释雪庭用力勒住缰绳,李从嘉骑在马上颇为心惊肉跳。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反应不过来,怕是要被摔断脖子,没见释雪河的那匹马摔倒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吗?   所有人全部停下来,幸好释雪河发现得及时,除了他的那匹马之外,再没有马被绊倒。   结果他们刚停下,就从旁边的密林之中窜出了几个拿着斧头的男人,领头的一个举着斧头喊了句:“秃驴,留下金银粮食小娘子!”   李从嘉:我有一句MMP一定要讲。 第28章   前有山贼拦路,后有敌军追杀,李从嘉觉得从穿越开始,他的运气就糟糕透了。   李从嘉回头看了一眼,隐隐能看到身后追兵带起的尘土,一咬牙说道:“把他们都抓了!问清楚他们的山寨在哪里!”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还是释雪庭跟李从嘉混的时间长,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二话不说下马把那几个人撂倒之后,就拽进了林子。   李从嘉下马说道:“走。”   一群和尚莫名其妙的就进了树林,而此时释雪庭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那几个打劫正痛哭流涕的报了自家的位置。   “跟他们走,我们躲一躲。”李从嘉打的就是躲进匪寨的主意,毕竟这些山贼能够在乱世中活这么久,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几个人腿一软,刚刚还嚷嚷着要钱要粮食要小娘子的那位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道:“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诸位大师,圣僧放过我们吧。”   李从嘉冷着一张脸:“你们带路就能活,不带路,一寨子的人就都别活了,真以为我们找不到你们的藏身之地?”   那几个人简直要吓尿了,抬头看看李从嘉,估摸着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应该不会骗他们,最主要的是,就算真的骗他们,他们也没有第二个选择啊。   为首的那个哆哆嗦嗦说道:“马……马进不去。”   李从嘉顿时无比腻歪,为啥别人逃命都有各种交通工具,到了他这里,想要骑匹马都那么费劲?   释炎烈低声说道:“施主,那匪寨定然在茂密山林之中,马匹只怕很难到达,更何况……这些马都是周军的军马,为防周军追踪手段,还是放弃的好。”   李从嘉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反正只要躲过这一阵子,他们转头进了南唐地界,到时候让人去送个信,总会有人来接他。   众人把马放了之后,就跟着那几个快要吓死的山贼一路往山里走。   李从嘉看看身边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和尚,心中颇有安全感,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这要是只有他跟释雪庭外带一个杨新,他肯定不敢这么干。   只是站在匪寨门口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后悔了。   这个匪寨……与其说是匪寨,不如说是隐藏在山坳里的小山村!   住在这里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衣服也破败不堪,女人勉强能蔽体,男人一般都只穿一条裤子,至于小孩子……十岁以下的基本上都在光着到处跑。   而且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些孩子之中,没有几个女孩子!   寨子人并不是很多,满打满算一百来人,李从嘉带着十几个和尚直接掌控全场!   怕这几个煞神不满意,寨主直接将全村的房子都让了出来,不过就算都让出来也不够他们十几个人住的,因为寨子里好多人穷的都住在山洞里!   之前李从嘉以为芸娘就已经很穷了,但是没想到还有更穷的!   这个非常穷的寨子还给自己起了一个非常有气势的名字——瓦岗寨。   李从嘉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差点笑喷,人家瓦岗寨是根据地名起的,他们这里距离瓦岗十万八千里,怎么就想了这么一个名字?   实际上就寨子里那些文盲,能够起这么一个名字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名字虽然有气势,但是这个寨子的环境不是一般的差,好在李从嘉他们也不过是想要在这里暂时落脚,环境差一点也无所谓。   李从嘉几人安顿下来之后,首先要做的自然是收集情报,看周军到底是不是真的被他们糊弄了过去。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距离泰州已经不远,如果真的想要知道情况,需要派两拨人,一拨人去往泰州买些日用品,而另外一拨人则去广陵看情况。   只是想法是好的,具体安排却不太容易,首先他们这一帮人和尚居多,而不是和尚的剩下三个,全是弱鸡!   在这样的乱世中,弱鸡就意味着一不小心可能就挂了。   和尚们不肯让李从嘉去冒险,释雪庭和李从嘉也舍不得让杨新去冒险,最应该去的就是和尚们,只不过他们本身太显眼,周军现在恐怕是见到和尚就要抓一抓审一审,哪怕武力值再高,这些和尚出去想要再回来也不那么容易了。   尤其是落脚之后,释青松和释炎烈居然拿着寨子里仅有的一柄斧头帮徒弟们把脑袋剃了一遍。   毛栗子和尚变成了真正的光头和尚,李从嘉看得颇为哭笑不得。   最后李从嘉拍板想了个办法,不是没头发很危险吗?那就给你们搞假发好了,反正这寨子里人多得是,弄点头发还不容易?   然而李从嘉想得实在是太过简单,这寨子里的人听到要剪他们头发,一个个哭爹喊娘跟世界末日一样,到最后还是李从嘉强力镇压才勉强凑足了两顶假发需要的头发。   当然他们没人会制造假发,好在还有幞头可以代为遮掩,一行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释炎烈与释雪河搞得跟正常人看起来差不多。   只不过只有他们两个不行,不过有人带队,李从嘉就放心大胆的让他们带着山寨里的人去了,反正付工钱,寨子里为了名额险些大打出手!   先走的是释雪河,他先要去探探广陵如今的状况,然后李从嘉他们才能决定到底要怎么做。   释雪河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可他带回来的消息就没办法让人高兴起来。   赵匡胤开始屠城!   李从嘉听到之后马上想到了之前广陵城外的情形,顿时恨得双眼发红。   深吸口气之后,李从嘉说道:“炎烈法师,我把需要的东西写下来,你们去买。”   没有笔墨,李从嘉直接让人搞来了木炭,释炎烈看到李从嘉写的那一溜东西之后,顿时皱眉:“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粮食?硝石?木炭?要这些做什么?”   李从嘉淡定说道:“做炸药!”   黑火药在唐朝就已经被发明了出来,只不过因为太过危险并没有用在军事上,李从嘉现在说出来也不怕被人当成怪物。   释雪庭忍不住问道:“你要炸药做什么?”   李从嘉狞笑道:“老子要落草为寇!弄不死赵匡胤,我就不回去了!” 第29章   李从嘉这句话一出口,和尚们都有点慌,不知道他这是发的什么疯。   释炎烈看了释雪庭一眼,释雪庭只好过去低声说道:“大王,不要冲动。”   为了提醒李从嘉多想想他的身份,释雪庭特意换了称呼。   不过李从嘉现在冷静的很,他也不顾形象,直接坐在一块石头上,冷冷说道:“赵匡胤一怒屠城,难道还不许有人帮枉死的百姓报仇吗?”   释炎烈人如其名,快人快语,直接说道:“赵匡胤坐拥三万大军,施主有什么?”   李从嘉说道:“我既然敢留下来,自然也就有办法对付赵匡胤,虽说他有三万大军,但只要折损超过三千,他只怕就要考虑退兵。”   郭荣现在还没死呢,赵匡胤怎么都要掂量损失那么多兵马他坑不抗的住。   李从嘉不趁着现在干掉赵匡胤,等着赵匡胤黄袍加身还有个鸟机会啊!   当然最主要的是,李从嘉也的确是受够了。   被白甲军联合周军追杀,这一路上李从嘉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之前一直在忍耐,现在听说赵匡胤居然屠城之后,直接就炸了。   爷不忍了!   要么干死赵匡胤,要么被他干死,反正李从嘉是不打算就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南唐。   释雪庭见到李从嘉这幅表情,就对着释炎烈摇了摇头,他跟李从嘉相处时间更久,更了解他的脾气,李从嘉这一看就是不准备再改变主意。   好在李从嘉虽然生气,但智商还在,认真看着释青松和释炎烈说道:“诸位与我萍水相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冲着这份恩情我也不会拉着诸位送死,少林如今也是危如累卵,诸位若是想要驰援少林,在下绝不阻拦!”   当然啦,什么驰援少林只是一个比较好听的说法,反正就是暗示这帮和尚,想走就走吧,我不拦你们。   释青松自嘲道:“施主折煞我等,什么救命之恩,应该是施主救了我们的命才是。”   李从嘉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从城里冲出来的时候,如果不是有几位,只怕我也跑不出来,更何况……雪庭法师也曾救过我的命,我答应过他要帮他寻找诸位,如今我就厚着脸皮当成已经完成自己的诺言,所以也不要说我对诸位有什么救命之恩啦。”   释炎烈看了看释青松,略有些无奈,直接说道:“我去了。”   李从嘉一懵:“啊?”   释炎烈也没解释直接走人,剩下的和尚们一看也散开了各干各的事情——他们决定多盖几间木屋。   李从嘉拽住了释雪庭问道:“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释雪庭略有些无奈:“就是我们不打算走。”   就算走他们能去哪里?还不是被赵匡胤追杀?还不如留在这里,看李从嘉到底有什么办法,如果他真要胡闹的话……释雪庭思前想后决定大不了直接把人打晕带走!   李从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刚刚就在想如果和尚们真的要离开的话,说不定他就要动用非常手段来压制这个寨子里的原住民。   释雪庭心中有些不安稳,低声问道:“真的有办法?”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总会想到办法的,放心吧。”   雪庭法师表示……他不太能放心,哪怕这一路风餐露宿,李从嘉看上去身材结实很多,在释雪庭心里,对方还是那个风花雪月,笑醉歌楼的皇子,而不是一个能够以弱胜强的将军。   尤其是……他们这个队伍弱的过分了点,能打的就十几个,别说三万大军,来三百大军,他们十几个人估计就要歇菜。   释雪庭心中带着浓浓的担忧,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释炎烈只用了三天就打了一个来回,吃的用的买回来不少,寨子里的原住民看得眼睛都绿了,若不是有十几个武僧坐镇他们不敢妄动,只怕会直接上手抢!   李从嘉没去关心那些东西,只关心他要的那些原材料,让他比较失望的是,释炎烈虽然买齐了所用的东西,但是量都非常少。   这点量配好的炸药,估计连广陵县的城头都炸不掉。   释炎烈也很无奈:“这些东西店家都不肯多卖。”   李从嘉秒懂,自从黑火药发明出来,这些东西就被列入到了危险品范围里面,无论是哪个政权都不可能放心大胆的让百姓随便买这些东西。   释雪庭说道:“若是不够,便再找一位师兄或者师弟跑一趟吧。”   李从嘉摆了摆手:“不用了,这些东西官府估计都有记录在案的,短期内购买大量,很容易被人盯上。”   释雪庭有些疑惑:“可……这些不是不够?”   李从嘉拍了拍手:“不够有不够的法子啊,寨子里的那些人是不是想要吃的?告诉他们,给我弄点石片来,就能换粮食,石片要越小越薄越锋利越好。”   释雪庭一脸茫然,不知道李从嘉要石头做什么,一旁的释雪河忍不住说道:“施主想要石片,我们去寻一寻也就是了,何必去买?”   李从嘉摇头说道:“我们手里那么多粮食一点都不分给寨子里的人的话,他们肯定会反的,虽然你们都很厉害,但若真乱起来难免受伤,还是不要乱的好,不过我也不想白给他们,他们打劫还要有所付出呢,怎么能吃白食?他们给我干活,我给他们吃的,这样最公平。”   “阿弥陀佛。”释青松念了一声佛偈,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欲,施主深得其中之味。”   李从嘉也对着他合掌行礼笑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白吃白拿而已。”   不管李从嘉怎么想,这个方法的确是让他省心了很多,他原本以为很难弄到的小碎石片一天就收集到了不少,后来他去寨子里转了一圈,才发现很多人为了换粮食,直接去弄石头砸出小碎片来。   虽然辛苦,但干活的人都很卖力,拿到粮食之后,那些人麻木的脸上会充满笑容。   石片之后,李从嘉又收购木盒,木盒的大小有规定,但是样子没有任何规定,要求只有一点,木盒除了盖子那里,最好是一个整体。   和尚们看着李从嘉又是收石头又是收木盒,都快好奇死了,释雪河已经好几次撺掇释雪庭让他快去询问一下。   结果释雪庭死活不肯,只是埋头给李从嘉盖房子——是的,原本寨子里最好的那栋房子,虽然李从嘉表面上没有嫌弃,但释雪庭看他都不愿走进屋子,就知道李从嘉不满意。   那还有什么说的?盖房子呗,反正林子里树多,只是王府就别想了。   李从嘉对原本那栋房子倒是没什么太大意见,只是这寨子里的人……都太脏了,那栋屋子原主人身上说不定还有跳蚤,他可不想沾染上那些东西。   释雪庭帮他盖的房子可以说是最大的,而且样子也很不错,不仅如此,释雪庭还给他准备了超大的双人床。   李从嘉绕了两圈心中十分满意,拍了拍释雪庭的肩膀说道:“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释雪庭一脸疑惑的跟着他到了人迹罕至的一处山坳,李从嘉拿出一个木盒打开盖子,释雪庭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是黑火药和那些碎石片。   李从嘉见释雪庭面露不解,不由得嘿嘿一笑说道:“等着。”   李从嘉拿着盒子跑到很远的地方刨了个坑,将盒子埋了起来,然后他手里牵着一条长棉绳一路回来。   李从嘉看了看周围说道:“去找棵树躲着,躲好别露头。”   释雪庭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等他躲好了之后,就看到李从嘉将那根棉线点燃,然后找了一棵很粗的树躲了起来。   释雪庭站在树后面安静的等着,过了没一会就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刚想探头出去看看,结果就听到耳边传来“笃”的一声。   他一转头就看到一块十分眼熟的碎石片,打在树上,并且入木三分。 第30章   释雪庭惊骇地看着眼前这块石片,它的速度和威力已经超乎了他的想想,若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他怕是躲不开这一块小小石片。   林子中尚未散去的硝烟弥漫着硫磺的味道,陌生又刺鼻。   李从嘉从树后走出来,看着释雪庭一脸震惊的模样,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   炸药版的孔雀翎,就问你怕不怕!   释雪庭回过神来,没有去看李从嘉那副得意模样,而是急匆匆的观察了好几棵树,这时候他才发现,每棵树上都有许多石片镶嵌其中,嵌入程度深浅不一,但这已经足够让他面色沉重。   这还是打在树上,若是打在人体上……想到这里释雪庭颇觉胆寒。   他以前也曾练习过暗器投掷,可他练习的那些暗器大多都是锋锐的飞刀之物,他从没想过这么小小一片石片也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   最主要的是这些石片数目众多,若是在人群之中爆炸,那威力会有多大,释雪庭都有些不敢想下去。   李从嘉见释雪庭站在那里表情放空,魂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妥吗?”   释雪庭回神,长长吐出一口气:“无怪乎大王如此有把握。”   李从嘉挠了挠头说道:“这个……只是试验一下而已,真想要对付周军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要多试几次才行。”   释雪庭闻言皱眉:“太危险。”   “就是因为太危险,所以才需要改进。”李从嘉颇为感慨,他万万没想到炸药做出来了,却栽在了引线的制作上。   要说引线制作方法他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去哪里搞高氯酸钾硝酸钡这些东西?就算他知道反应方程式也要一点点的去做实验,而他现在没有做实验的时间。   之前他用的引线是麻绳浸灯油,虽然也能用,但是不防水,而且燃烧太慢。   这东西一旦发作用网游术语来说就是全屏AOE,不分敌我那种,自己人自然是要躲远一点好,可一旦躲远,引线就长,引线长燃烧再慢一点,对面随便来个人踩一脚就灭了,再厉害也没用!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要么想办法让引线燃烧快一点,要么把引线隐藏起来。   李从嘉将困难说出来之后,释雪庭说道:“若是点燃之后投掷至敌人阵中呢?”   李从嘉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不错嘛,少年,居然能举一反三,你这不就是在说手榴弹?   其实这个李从嘉也想过,但是依旧有困难——木盒子密封不够!   想一想你这边把雷盒点燃扔出去了,结果半路木盒盖子开了,黑火药飘飘散散洒了一路,气都要气死了!   其实密封这个问题,李从嘉想了很久,然而他手上并没有可用的材料,而且寨子里那些人手工也不太合格。   释雪庭听了之后想了想说道;“我去想办法。”   李从嘉笑了笑并没往心里去,毕竟连他都没有办法,释雪庭又能怎么样?   不是他看不起释雪庭,主要是两个人毕竟间隔着上千年的科学发展。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释雪庭还真的有办法。   而释雪庭的办法很简单,不是木工不合格吗?我给你找一个来就是了。   于是,李从嘉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木匠,无语凝噎。   这个人是释雪庭跑到泰州……骗回来的。   别的不说,释雪庭的容貌气质很容易取信于人,而释雪庭为了把人骗来,居然装扮成道士的样子!   大概出家人在世人眼中都差不多,出尘通透彬彬有礼,老木匠听说道观有木工要做,给的工钱也不低,二话不说就跟着来了。   结果等他到了山里,发现根本不是道观而是匪寨之后,已经彻底上了贼船,想要跑都晚了。   老木匠跪在地上哆嗦完全是因为畏惧,他觉得这些山贼都杀人不眨眼,自己不干活要死,干了活恐怕还是会死!   李从嘉问了几个问题,这个老木匠哆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无奈说道:“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让我满意,我就不会要你的命。”   结果他说完这句话,老木匠哆嗦的更厉害了,看上去跟抽了羊癫疯似的。   李从嘉实在没办法,转头对释雪庭说道:“你来吧。”   释雪庭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他来也没用啊,就是他把人骗上来的,那老头得多傻还会信他啊?   李从嘉无奈,转身去找释青松,这些和尚里,也就释青松看上去慈眉善目,那副高僧大德的长相就能安慰人了。   好在李从嘉这次选对了人,老木匠在见到释青松之后就放松了一些,在他看来,刚刚那个年轻和尚是个骗子,但这个老和尚肯定是个高僧,能够供养高僧,这个寨子看起来应该没那么丧心病狂?   释青松安抚好了那个老木匠之后,老木匠就哆嗦着过来说道:“见……见过寨主。”   李从嘉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从大王沦落成寨主,他这级别降得有点快。   不过这一点不适应很快被他扔到了一边,他先是询问了一下老木匠的来历,发现老木匠其实一点也不老,今年不过三十七岁,家里还有一个年仅十岁的幼子,再没别人。   李从嘉十分吃惊,他本来以为这家伙至少五十七了!   李从嘉将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之后,老木匠仔细思考半晌说道:“能做!”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大方说道:“只要你能做出让我满意的东西,我保你们父子衣食无忧!”   说完李从嘉就示意释青松找人去将老木匠的儿子接过来。   其实老木匠想的没错,他既然来了这里,哪怕做不出让李从嘉满意的东西,也别想离开了。   这次跟着老木匠又跑一趟泰州的是释雪河,他们走了之后,释雪庭看着李从嘉说道:“看来大王要一展宏图了。”   李从嘉微微一笑:“算不上什么宏图,只是我年少气盛,受不得这个气而已。”   释雪庭又问道:“那么大王可想过,当下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李从嘉皱了皱眉:“人少?”   释雪庭摇头:“不,是粮食少!”   李从嘉顿时笑了:“那就去买……”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等等……我们还有多少钱?”   释雪庭伸手从怀里捏出一片金叶子说道:“就这个了。”   李从嘉:…… 第31章   李从嘉看着那片金叶子, 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一片金叶子其实非常薄, 能够兑换的铜钱并不多。   李从嘉自从穿过来之后就没吃过缺钱的苦, 万万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他才刚刚跟人保证能够让人家父子衣食无忧的!   于是……要想养得起人,就要先去赚钱?   李从嘉觉得自己终于明白那些白手起家的将军们为什么会去抢了, 不抢不行啊,不抢怎么有钱?   这么看来,历史上抢得稍微温和一点的, 基本都能上位。   李从嘉很纠结, 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山贼寨主,去抢钱抢粮似乎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然而实际上李从嘉根本没想过去抢, 普通百姓不能抢,士人不能抢,能抢的只有富户,可是那些富户是鼻子最灵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 早早就走人, 怎么可能还留下来让你抢?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发愁的样子,忽然问道:“大王为何不派人前去求援?”   李从嘉顿了顿之后才说道:“求援也没用, 阿爹肯定是会派人来将我接走, 而不会选择跟赵匡胤正面抗衡。”   释雪庭微微叹气,李从嘉看着他的样子忽然笑道:“法师不是普通和尚。”   释雪庭心头一跳, 抬眼看向他问道:“我本武僧,您不是早就知道?”   李从嘉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似乎对时下战局非常了解。”   李从嘉这句话换成后世的话说就是, 释雪庭有政治军事大局观。   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多少读过书的士子都做不到这一点,更不要提他一个自小在寺庙里长大的和尚,少林寺可不教这些东西。   释雪庭有些意外:“寨主这是何意?”   李从嘉顿时满脸黑线,怎么连他也开始叫寨主了?   不过现在不适合转移话题,李从嘉便说道:“很多次了,就比如我刚刚说阿爹不会派人跟赵匡胤打仗,你就没有任何疑问,根本就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释雪庭失笑:“那是因为我相信您啊。”   李从嘉摇了摇头,之前他曾经无意中跟释雪庭透露过南唐是有收复江都府等地的计划的,而且这个计划很快就会实行,毕竟这些地方产盐,乃是赋税重地!   失去了江都府,南唐的赋税都下降了许多,再加上不停征战,国库已经捉襟见肘,再不收复,等到周军站稳脚跟,只怕没机会了!   释雪庭明知道南唐会收复扬州,却对李从嘉所说的不会派人来打没有任何疑问,就说明,他心里有数。   当然也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难以判断,赵匡胤作为周国近些年来崛起的将军,南唐已经不敢小看他,跟赵匡胤对战,不仅要倾举国之力,还要有足够合适的将领。   而现在问题就在于,没有合适的将领,李弘冀若是再磨练一番倒还有希望,只不过李从嘉失踪了这么久,原本就因为担心不愿意让李弘冀带兵的李璟,不知道会不会找借口留下他?   而李璟一旦出现动摇,李景遂会不会推波助澜,想办法将李弘冀留下来?   释雪庭见李从嘉发呆,轻咳一声说道:“若是寨主需求银钱,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从嘉抬眼看向释雪庭:“什么办法?”   他都不知道在这样的乱世中能够做什么赚钱,释雪庭居然有办法?   释雪庭面色凝重:“藏宝图!”   李从嘉这才想起来,当初这些少林和尚被追杀,就是因为他们身携藏宝图。   而之前释雪庭为了让李从嘉救人,也曾经说过,会将藏宝图贡献给他。   不过那个时候是交换,而现在释雪庭提起来,大概是投诚。   之前李从嘉不缺钱,也不信真有这个东西,所以拒绝了。   如今释雪庭旧事重提,说实话李从嘉是动心的,只是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是郑重说道:“我会仔细考虑。”   释雪庭有些意外,这份藏宝图对于李从嘉而言可以说的上是雪中送炭,他如果想要壮大自己的队伍,这一份财宝对他而言非常重要,可到了这个时候,李从嘉居然还能稳得住。   释雪庭没再多说,又问道:“寨主若是要与赵匡胤为敌,可想过别名?”   “什么?”李从嘉微微一愣。   释雪庭微笑说道:“寨主真实身份不便暴露吧?”   李从嘉立刻挺明白了释雪庭的意思,如果他的身份暴露,赵匡胤立刻就会上书郭荣对南唐用兵,毕竟一个山贼头子造反,跟敌国王爷带兵跟他对峙是两码事。   李从嘉顺口说道:“依旧姓李,名……名煜,字钟隐。”   李从嘉说完之后略有些心虚,不过一想,这个名本来就是后主的自己改的,至于钟隐也是他的号,没啥不对。   唯一的不对大概就是,李煜这个名字原本代表的是“千古词帝”,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反贼头子,好像有点对不住种花家的诗坛词坛。   不过为了小命,对不住就对不住吧。   释雪庭见能提醒的都提醒到了,也就没有再多说,放任李从嘉自己坐在屋子里冥思苦想,转身出去练功。   李从嘉依旧在发愁,而这份发愁之中,带着一点茫然。   之前他说要找赵匡胤麻烦,可以说是凭着一腔意气,如今随着事情有条不紊的进展,那股意气没有消失,却让他冷静了下来。   赵匡胤不是好打的,想要打他,不仅要有利器还要有兵。   现在不说养不养得起的问题,就说如果真的养得起,李从嘉难道真要在这里组织起一支军队吗?   假如组织起来了,并且打赢了,那么随着作战胜利,他这只兵也会出现在世人眼中,他的身份迟早隐瞒不下去。   到时候他要怎么跟李璟解释?   哦,被白甲军和周军联合追杀,然后追杀出了自己的军队?还是能够赢周军的军队,有这个本事,早就能逃回南唐了,自己组建军队是个什么意思?想要造反吗?   李从嘉觉得头疼,十分头疼,如果可以,他十分想要一个武功高强的刺客,千里之外取敌首级的那种强,这样他就可以派人暗杀赵匡胤,哪里需要跟赵匡胤正面肛?   而且只要赵匡胤一死,郭荣也活不了两年了,柴宗训尚且年幼,不足为虑,南唐的危机也就算是解除了。   李从嘉闭上眼睛想了半天,脑子里来来回回过了很多种办法,比如说买通赵匡胤身边的人下毒,当然这个方案最先被否决,赵匡胤其人自有魅力,他手下的人还是很忠心的。   第二个办法就是找个美人去刺杀,制造个偶遇然后想办法获得赵匡胤宠爱,当然这个方法也被排除了。   不说培养这样一位美人杀手要多长时间,最主要的是无论成功失败,这位美人都要香消玉殒,实在是不太人道。   能想到的方案都被排除,到最后李从嘉脑子里似乎只剩下了最初那一条路:怕什么,正面刚啊!   李从嘉无奈,只好换个方式,开始思考怎么弄钱。   其实如果真的想要弄钱,还是有办法的。   这个办法就是发死人财,也就是俗称的盗墓。   李从嘉的记忆力,江都府周围其实有不少大墓的,比如说汉广陵王墓,比如说隋炀帝墓。   只是这样的方法实在挑战下限,李从嘉作为考古工作者,一直都非常痛恨那些盗墓的亡命之徒,如今难道他也要为了钱这样做?   不行不行,人就算再困难还是要有一点底线的,李从嘉闭了闭眼睛,大不了回头想办法去做点别的东西赚钱,他就不信自己上了那么多年的学,连点能卖钱的东西都做不出!   就在李从嘉天人交战的时候,释炎烈匆匆跑来说道:“寨主,刚刚传来消息,赵匡胤要去泰州。”   李从嘉顿时心一紧,颤抖着问道:“他屠了广陵还不够,还要再去屠泰州吗?”   释炎烈摇了摇头:“具体为何还不知,只是我的弟子看到了他们有兵马调动的痕迹,看样子是要去泰州的。”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催一催木匠,让他快点做出我需要的东西,去泰州这里是必经之路,到时候我们就送赵匡胤一份大礼好了。”   释炎烈眼睛一亮,沉声说道:“好!我马上去!”   李从嘉看着释炎烈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皱了皱眉,他发现这群和尚跟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谁见过能够当探子的和尚?更不要提从对方的兵马调动就能预知对方意图,这样的斥候可是许多将军梦寐以求的。   少林寺纵然有武僧也不过是护卫之用,肯定不会教给他们这些东西,而整个少林寺上下被追杀的似乎只有他们这一支,奇怪,真是奇怪。   最主要的是,这些人对于李从嘉揭竿而起的行为似乎非常支持,让干什么干什么,听话的很,还打算把钱送给他,这才是让李从嘉最不解的地方。   不过这些疑问他暂时放到了一边,有些答案他早晚都能知道,他最重要的是怎么给赵匡胤一个惊喜。   李从嘉将释青松释炎烈两个人请过来,打算研究一下再哪里埋伏比较合适。   于是更让李从嘉意外的就是,释青松居然拿出了一幅舆图。   而这一副舆图,一看就知道是近期绘制。   哦,这些和尚神秘的地方又多了一点:还会绘制舆图。   这尼玛卧虎藏龙啊!   李从嘉突然有了危机感,如果当初他对释雪庭不太好,真的当成男宠用了,等这帮和尚逃出生天跟释雪庭汇合之后,明年的今天,他的坟头草大概很长了吧?   李从嘉仔细看了看舆图之后,伸手点了一个位置说道:“我觉得这里比较不错。”   那是一片荒原,李从嘉之所以选定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附近没什么村镇,不会波及到别人。   并且以现在军队的行军速度,到那边的时候天色想必已经不早,那里是最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   而晚上,自然是偷袭的最佳时间。   释炎烈想了想也没有反对,只是问道:“寨主,那东西……是不是先让弟子们尝试一下?”   李从嘉咬了咬牙:“这次赵匡胤最多带一万人去泰州,对付这一万人,我们手上的勉强能够,最多只有一次试验机会,你先去选人,只依靠两位的弟子怕是不够,还要在寨子里选,告诉他们,去的有肉吃!”   李从嘉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科研那么费钱了,他这还没有科研呢,就是让大家熟悉一下雷盒的用法,结果小一半的库存就这么没了,李从嘉怎么可能不心疼!   但是跟人命比起来,花点钱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释炎烈带着人去鼓捣训练,这种东西李从嘉就不打算插手了,他所知道的那套方法只适合学生军训,至于听说过的那些特种兵方法也不太适合现在用出来。   至少在他没发现好苗子之前,他不会随便用出来,毕竟那种非人的训练方式也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的。   李从嘉发现,自己似乎又变成了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在选好了埋伏地点之后,剩下的就都不用他操心了。   穷极无聊的李从嘉开始想办法给自己改善伙食,这年头吃的东西大多都是烤制或者水煮,时间长了李从嘉就开始各种想念火锅炒菜麻辣烫。   之前在王府的时候,他不敢折腾太多,毕竟从词人变成厨子,估计无论是李璟还是钟皇后,都接受不了这个设定,到时候会很麻烦。   而现在没人能管得到他,他在这里就是老大!   老大在这里极其受拥戴,毕竟他来了之后,寨子里的人就过上了吃饱穿暖的生活,当他开始研究各种菜谱之后,受拥戴的程度就更上一层楼。   李从嘉刚开始也不过折腾一些普通炒菜,比如说蒜蓉青菜,这年头葱姜蒜都有,但是没有辣椒让李从嘉生无可恋。   尤其是当他折腾出了红烧肉,结果发现没有辣椒味道差很多之后,就特别想找人出海去找辣椒。   那些有辣味的替代品,终究不如辣椒辣的过瘾啊。   然而他嫌弃无比的红烧肉,却将别人的馋虫都勾引出来了。   李从嘉目瞪口呆的看着释炎烈坐在他面前大口吃肉。   不仅仅是释炎烈,就连释青松都眯着眼品尝美味,李从嘉对这帮和尚的真实性的怀疑,到了顶点。   李从嘉忍不住问了一句之前问过释雪庭的话:“你们出家人不是吃素吗?”   释炎烈吃肉也没耽误他说话:“嘿,早就破戒了,既然已经破戒,多吃少吃又有什么区别?”   李从嘉又问道:“不怕佛祖怪罪?”   释青松夹了一块肉慢慢咀嚼完才回答:“心中有佛祖,纵然破戒亦是佛门弟子。”   李从嘉忍笑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释炎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展眉说道:“寨主大才,就是这意思,就是这意思。”   李从嘉无奈摇了摇头,看着两个和尚吃的不亦乐乎,再看看旁边那桌吃着青菜豆腐黄米饭的年轻和尚们,心中一动。   等到晚上的时候,李从嘉特地把释雪庭喊过来,给了他一碗肉说道:“给你留的。”   释雪庭颇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推辞,白天他们闻着味道就口中生津,可师父师叔把所有肉都吃了,连汤都没剩下,他们也只能带着遗憾吃下了难以下咽的青菜豆腐。   李从嘉留下来的肉并不多,仅够释雪庭一个人尝个鲜,想要吃饱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释雪庭心里的兄弟情就被他丢到了一边。   李从嘉一边看他吃东西一边问道:“你说……若是在泰州或者江都府开个铺子做这等营生,有人买吗?”   释雪庭抬头咽下了嘴里的肉问道:“本钱几何?”   李从嘉没忍住,伸手抹掉他嘴边的黄米粒,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干一样。   释雪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没有发现李从嘉刚才的举动过于亲密,还在等着答案。   李从嘉仔细想了想回答道:“除了盐糖酱油这些调料,几乎没有成本。”   当然没有成本了,这些肉是野猪肉,都是释雪庭带着师弟们去打猎带回来的,这跟没本钱也没什么区别。   释雪庭沉吟半晌:“若是人多,野猪怕是不够。”   山林里野猪的确不少,但这么大的林子,不可能次次碰到野猪,想要开铺子的话,若是没有食材怎么办?   李从嘉微微一笑:“物以稀为贵,每天限量购买。”   释雪庭略有些吃惊:“会有人买?”   “当然会,如果营销的好,我们价格设置高一点也一样有人会买。”   饥饿营销嘛,李从嘉对这一套熟悉的很,但是这个年代的人对这个可能知道的就没那么多,反正只要味道好,到时候自然也会有人帮忙宣传。   而且李从嘉一开始就没打算走平民路线,薄利多销什么的,不适合他,他需要大量的金钱,那就要从那些富户口袋里掏。   江都府是个很好的选择,那里足够繁华,周军占领之后也没有大动,富户们还在。   李从嘉越想越是不错,释雪庭想了想说道:“那你要让谁去呢?”   李从嘉笑道:“十一郎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释雪庭倒没有反对,杨新虽然看上去小,但是真正算起来,他也不过就是比释雪庭小两岁多一点而已,释雪庭把他当小辈是因为杨新是他的弟子。   至于李从嘉,这具身体虽然十九岁,但是心理年龄可不是十九岁,杨新在他眼里可不就是孩子?   李从嘉见释雪庭也同意,忽然问道:“你这个徒弟……还要他做和尚吗?”   释雪庭有些意外:“你介意这个?”   李从嘉哭笑不得:“你要是让他去做和尚,我就不让他沾染这些世俗之事了,毕竟是出家人,我还怕佛祖怪罪我呢。”   释雪庭摇了摇头:“我本没有收徒的资格,之前不过是为了安抚他,既然如此,他就做个俗家弟子便是。”   李从嘉顿时放下心来,他可不希望自己培养起来的人,转头出家去当和尚!   李从嘉说做就做,把杨新招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任务:去街上摆摊卖卤肉!   杨新听了之后十分吃惊:“这……可以吗?”   李从嘉颇为奇怪:“为什么不行?”   杨新犹豫:“周国的官不会管吗?”   李从嘉笑道:“就算执行能力再强的政……咳,朝廷,也不可能将一个城里方方面面都顾忌到,总有一些合适的地方能容得下你,至于你能不能找到,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杨新面上一脸的若有所思,却并没有拒绝,他已经年纪不小,还在被李从嘉和释雪庭养着,当然被师父养没什么问题,可问题就在于他师父都是李从嘉在养啊。   他师父有本事,可是他没本事,所以杨新总在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抛弃。   所以哪怕心里很忐忑,杨新还是拿着李从嘉给他准备好的卤肉,决定出山去试试!   杨新走而之后,释雪庭问道:“你没有多叮嘱他一些?”   “叮嘱什么?”   释雪庭说道:“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他毕竟有些事情不太懂。”   李从嘉很坦然说道:“他不懂,我也不懂啊,我要是懂,我就自己去了。”   释雪庭……无语凝噎,他真是万万没想到李从嘉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居然是拍脑袋就干,早知道……哎,早知道他也拦不住这两个人。   杨新是跃跃欲试,李从嘉是真的缺钱。   李从嘉倒是没把所有宝都压在杨新身上,他还在思考着别的赚钱方式,而这个时候,有人看不下去了。   芸娘找上门来的时候,李从嘉颇为意外。   自从到了这个山寨,芸娘就特别安分守己,很少出现在李从嘉面前。   现在突然过来,难道是有人欺负她?   李从嘉脑补了很多,结果芸娘一张口李从嘉就懵了。   “郎君身份贵重,为何要自甘堕落,操持贱役?”   李从嘉茫然:“贱役?”   芸娘咬牙说道:“君子远庖厨,更不要提商人本就地位低下,郎君为何要在这些东西上费心?”   一声霹雳,李从嘉不由得敲了敲脑袋,枉他以前对古代各种身份地位各种阶层了如指掌,到了自己身上还是不知不觉带上了现代人的观点。   可是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的是芸娘?   释雪庭他们没有发现吗?   如果说那些和尚坑他,他是不太愿意相信的,毕竟这些和尚现在都是他在养啊。   芸娘过来提醒是好意,李从嘉是感激的,温言安抚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这些日子在这里可还习惯?有没有人欺负你?”   芸娘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劳郎君关心,我在这里很好。”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我最近可能会很忙,也没什么时间下厨,不如我把方子给你,你跟杨新商量着怎么做这个生意吧,我只有一点要求,账目要清爽!”   芸娘大吃一惊:“万万不敢!”   李从嘉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芸娘犹豫说道:“这方子是郎君家秘方,怎好……”   李从嘉一摆手:“我当是什么,你跟着我走了,自然也算是我家人,等日后回去了,我给你办个户籍,你现在努力一下,帮我打工,也给自己攒一点钱傍身,将来无论嫁不嫁人都有依靠。”   芸娘十分感动,知道李从嘉这是真的为她着想,心中更是死心塌地,至于李从嘉说的嫁人……她暂时是不想的,当初跟杨新做交易,只不过是一个孤苦女子在乱世之中想给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那时她不知道杨新是什么样的人,品行怎么样,可她没有选择,如今她也算是有选择,自然也不会非要跟杨新凑一堆。   李从嘉将几道卤菜方子写下来递给芸娘说道:“以后一月一汇报即可,去找杨新吧。”   芸娘领命里去,李从嘉想了想跑去找正在监督师弟们练习的释雪庭。   释雪庭看到他过来皱眉说道:“寨主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危险,快快回去。”   李从嘉看着满山乌烟瘴气的模样,觉得自己有点造孽,这污染也太严重了。   他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把释雪庭拉到一边问道:“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下厨做生意算不算操持贱役?”   释雪庭多聪明,一听他这么说,当即恍然:“是我们疏忽了,您本就不该做这些的。”   李从嘉挑眉:“疏忽?”   释雪庭合掌一礼:“佛家弟子眼中,众生平等,无论是皇帝还是贩夫走卒,没什么不同,您为了大家奔走,我们又怎么可能觉得这是贱役?”   李从嘉释然,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觉得跟这群和尚挺合得来,他从后世带来的观念跟这群和尚其实也算是不谋而合。   不过人家比他更高尚一些,李从嘉如果看到地位低下的奴仆或者贫家子,纵然不会鄙夷,只怕心里也要有些轻视,可这群和尚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他们都一视同仁。   或许这是另外一种对皇权和阶级的藐视吧。   李从嘉也不多问,只是说道:“我把生意的事情交给了芸娘和杨新,他们两个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若是你要教杨新东西,便让他来跟我说,我再找人。”   释雪庭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教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做什么是好,之前也有些放任自流了,如今也好,给他一些事情做。”   李从嘉失笑:“你这个做师父的也太轻松了,这是放养啊。”   释雪庭没有接话,只是说道:“刚刚收到二师兄传信,据说赵匡胤已经启程,不过大军行进速度缓慢,到达选好的地方恐怕还要一日,我们现在就去埋伏吗?”   李从嘉瞪眼:“什么时候的消息?怎么现在才说?军情紧急啊。”   释雪庭微笑:“不要担心,我已经让八师弟带人先去踩点了。”   李从嘉对他倒是放心,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只好点点头说道:“那准备一下,等等就去吧。”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   释雪庭不等他说完便开口说道:“寨主还是留在寨子里稳定人心的好。”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顺坡下驴:“也好,这次谁带队?你还是雪河法师?”   释雪庭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还要跟师父他老人家商议一下。”   李从嘉却笑道:“这件事情与其问青松大师,倒不如去问炎烈大师。”   释雪庭想想也是,便说道:“那我便与寨主一同回去吧。”   两个人回到寨子里之后,正巧释青松与释炎烈正在一起不知在谈论什么。   李从嘉朗声道:“两位大师可是在探讨佛法?”   他刚说完就看到了两人之间的石几之上放着一副舆图,不由得失笑,这俩和尚总是能带给他意外。   释青松和释炎烈一同起身对他行礼,释青松问道:“寨主亲自前来,可有要事?”   李从嘉指了指释雪庭说道:“让雪庭法师来说吧。”   释雪庭将得到的消息以及他的安排全部说了一遍,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看到师父师叔一同皱眉,不由得暂时禁声,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李从嘉也看了出来,刚想询问,结果就看到释青松和释炎烈对视一眼,一起对李从嘉行大礼。   李从嘉被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释青松面色凝重:“贫僧管教不严,还请寨主责罚。”   李从嘉有些懵逼:“什么?”   释青松转头看向释雪庭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释雪庭虽然心中莫名,但还是十分听话的跪了下来。   李从嘉这下真的有些慌:“不是,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释青松认真说道:“是这孽障做错了事情,寨主要打要罚,贫僧绝无二话。”   李从嘉苦笑:“大师,您这就把我搞迷糊了,雪庭法师……他犯了什么错误?”   释青松淡淡说道:“承蒙寨主不弃,我等虽未起誓,却也算是追随于寨主,事事自然应以寨主为先,这孽畜擅自做主,自然是做错事情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这才恍然,他就说刚刚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原来是释雪庭最近表现太过强势,刚刚那一连串的命令算得上是军事命令了,若是正规一些应当他来发号施令,释雪庭可以说出他的建议,但是最后下达命令的应该是李从嘉。   毕竟李从嘉才是这个寨子的主人。   然而李从嘉政治敏感度不是特别敏锐,刚刚察觉到了不对劲却没有细想,如今释青松将事情挑明,他不由得有些后怕,如果释青松不提醒,只怕他被架空了都不知道!   李从嘉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释雪庭,而后说道:“雪庭法师应当也是无心,我们这……也算不上什么正规军队,这次就先算了,行动在即,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   释青松没有多说,低头看向释雪庭喝道:“孽障,还不拜谢寨主饶恕之恩?”   释雪庭低头叩拜口中说道:“是贫僧失了分寸,谢寨主不罚之恩。”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就先算了,我们过来是想要询问炎烈大师可有好的对敌之策?”   释炎烈嘿嘿笑道:“有寨主的神兵利器,还要什么对敌之策呢?”   李从嘉顿时失笑,只要找好位置将东西扔出去,赵匡胤连他们的边都摸不到就得输,还要什么策略呢?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诸位了,告辞。”李从嘉说完之后就离开了那里,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思考一下。   李从嘉走了之后,释青松看着跪在地上的释雪庭问道:“你不甘心?”   释雪庭摇了摇头:“我未曾想过要争什么。”   释青松闭了闭眼:“为师知道,这是烙印在你血脉里的本能,你只是想要权利而已。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架空了他,除非杀掉他,否则将来你们就是敌人,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南唐的怒火。”   释雪庭脸色一白:“我未曾想过要与他为敌!”   释青松叹气:“没想过以后做事就小心一些,目前看来,这位不是个薄情寡恩的,你跟他也算是同甘共苦,但凡你的要求不过分,他都不会拒绝你,不要寒了人心。”   还未等释雪庭回答,释炎烈说道:“光复门楣的事情,你暂时放下吧,这位寨主也不傻,他宁可自己想办法操持贱役,都没有跟你要藏宝图,你还不清楚吗?”   释雪庭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释青松和释炎烈见说的差不多,便放他出去布置接下来的偷袭行动。   而李从嘉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刚刚虽然被点破了释雪庭越权,但李从嘉却并没有什么危机感,他将事情交给人家的,释雪庭擅自做主也不能怪他,真正让李从嘉心生警惕的是释青松。   现在这个寨子里虽然他是寨主,但释青松才是权利最大的那个,那些和尚都听他的,也就是说整个寨子的武装力量都掌握在他手里!   若是释青松有什么不轨之心,那李从嘉几乎没有任何还手能力。   当然释青松应该做不出这种事情,可是之前没有意识到还好,现在意识到了,李从嘉就不得不开始慎重思考,他是不是要改变一下策略。   那么多史书都讲明白了一个道理,朝堂手中制衡,不能让一家独大。   不仅仅是朝堂,任何一个势力都是如此,如果有一个势力过于庞大,对于上位者并不是件好事情。   李从嘉现在需要做的大概就是着手培养出另外一个势力,用来对抗和尚集团。   说实话,培养势力的方式李从嘉知道不少,毕竟他脑子里装着种花家大部分历史。   可是在研究了半天之后,他就觉得有些迷茫了:他为什么要搞这些?他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坑死赵匡胤吗?干掉赵匡胤他就拍拍屁股走了啊,为啥搞得跟要立地为王一样?   李从嘉深深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被带偏了,想要在这里立地为王的不是他,但是释青松他们却给他传达了这样一个信号,这个问题……有点严重。   就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门被敲响,打开门一看,发现释雪庭站在外面,月光之下那颗光头分外显眼。   如果头皮再光滑一些,大概能够反光当灯泡用了。   李从嘉这样想着,有些想笑又觉得对人太不尊重,连忙忍笑说道:“法师深夜前来可有要事?”   释雪庭见李从嘉要笑不笑的模样,颇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对方会不开心,毕竟无论是谁发现下面有人要夺他权柄,估计都不会太开心。   释雪庭进来便说道:“我来负荆请罪。”   李从嘉挑眉看了看他后背:“负荆请罪?荆呢?”   释雪庭听出了他语气之中的调侃,更加意外,李从嘉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笑道:“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个寨子,我还没放在眼里。”   他说的十分轻描淡写,释雪庭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便提醒道:“寨主手里有一支暗兵,总是好的。”   李从嘉一愣:“你这样说,倒也……没错。不过今天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我已经不介意,你也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释雪庭定定看着他半晌,看得李从嘉心里发毛,刚想问他到底要做什么,结果就看到释雪庭一抬手,解开了腰间腰带,转眼间僧袍外袍被他丢到了旁边椅子上。   李从嘉当时就跳了起来:卧槽,一言不合就脱衣服,是要干嘛? 第32章   李从嘉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搞得猝不及防, 第一反应就是往外跑。   这大半夜的要是被人看到, 他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然而他忘记了, 他的房子没有经过允许,谁敢随便进?   释雪庭的手僵在半空, 面前空空如也让他颇为哭笑不得。   李从嘉跑到院子里之后,尴尬地站住了脚,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大。   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 他只好说道:“你……你好端端的脱什么衣服?”   释雪庭转过身站在屋子里面看着他, 李从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哥哥身材有点好嘿, 八块腹肌人鱼线,下面……咳咳下面不能再盯着看了,否则就是耍流氓。   只是……从左肩绵延向下斜跨到右腹的一道伤疤,破坏了这份美感。   不过看习惯了,就又觉得这道疤给释雪庭平添一份彪悍之气。   李从嘉缓慢地走回去, 仔细盯着那疤痕看了许久, 这才确定,这伤之前肯定很重, 重到了若是释雪庭脆弱一点, 就要一命呜呼的地步。   李从嘉轻声问道:“这个……怎么来的?”   释雪庭很坦然:“被周军所伤。”   李从嘉福至心灵:“皇太弟救了你?”   释雪庭低低应了一声,至此, 李从嘉才完全明白,释雪庭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听话,明明他有本事, 并不需要以色侍人,想来李景遂以恩人自居,释雪庭怎么可能拒绝?   李从嘉转移话题问道:“说吧,到底想做什么?”   释雪庭轻笑:“寨主不知道?”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我当然不知道,想想就知道你不可能……嗯……”   释雪庭慢条斯理的继续将中衣跟外袍放在一起问道:“怎么不可能?或许我就是来自荐枕席的呢?”   李从嘉皱眉:“那件事情,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知道,哦,还有一个李景遂,不过这也没什么,这次回去之后,我去给你们找座庙,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李景遂面前,就说当时动乱你没逃出,不就行了?何必一直耿耿于怀?”   反正李景遂也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知道的人就只剩他们两个,当然这件事情不能明说,要不然被误会他会对李景遂下手可不太妙。   释雪庭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还想过这个问题,心中淌过一股暖流,轻声说道:“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若真放在心上,只怕要时时盼着您和皇太弟薨逝才甘心。”   你倒真敢说!   李从嘉哭笑不得说道:“那也不要作践自己,自荐枕席这种话,以后说都不要说。”   释雪庭啼笑皆非,他只是拿自己开个玩笑,结果没想到他这个被调侃的都没在意,反而是另外一个人这么在意。   “不说这些,我想请殿下看的是这个。”释雪庭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   李从嘉心说不好,这货背上肯定是有藏宝图,这是要强买强卖啊!   虽然这么想,但是他也没有选择拒绝。   他想明白了,或许对于释青松他们而言,这份藏宝图就是一份投名状,李从嘉坚持不收,就是不愿意信任他们,不把他们看成自己人。   事到如今收下比什么都好。   只不过在释雪庭转过身来之后,李从嘉只看到他背上纹着走龙纹,许多条龙组合成了一个戏珠图。   李从嘉茫然地看了半天:“这是……这是什么?”   说好的藏宝图呢?你们这是在调戏我啊?   “藏宝图。”释雪庭转过身来,看着李从嘉茫然的样子微微一笑:“这是一份加密藏宝图,没有我们带路,就算拿到了这个图案,也未必能够解开。”   李从嘉知道之后顿时哭笑不得:“那你让我看……”   释雪庭慢条斯理的将衣服穿上,那极好的身材又被掩盖在宽大的僧袍之后。   “只是想让寨主看看,否则怕是要觉得我们空口无凭的。”   李从嘉失笑:“只是让我看看?”   “若是寨主需要,真正的藏宝图随时双手奉上,只不过……”释雪庭说到这里,难得的停顿了一下。   这个停顿将李从嘉的好奇心勾引起来:“只不过什么?”   释雪庭正色道:“年代久远,我亦不知这份藏宝图藏的到底是什么宝藏,是否有寨主需求的东西,之前寨主推辞,我亦未坚持,就是因为没有把握。”   李从嘉有些意外:“既然藏宝图都传了下来,难道就没有告诉你们,这里面有什么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真正知道这件事情的先辈都已经去世,没来得及告知小辈,这个图因为是之前纹在一位长辈身上才得以流传下来。”   李从嘉好奇心被彻底调动了起来,却不得不遗憾说道:“等以后有时间再去找一找吧,若是真有金银,就交给你们……别急着拒绝,我说了,回到大唐之后,我会为你们或找或盖一间寺庙,暂且做个容身之所,而有了这笔钱财,你们能过的更好一些。”   说道这里李从嘉忍不住笑着添了一句:“炎烈大师如今已是无肉不欢,到时若没有钱,怕是你们都吃不起肉。”   释雪庭苦笑一声,合掌作揖:“多谢大王赏赐。”   于是这笔财宝的归属还是定了下来,就归李从嘉所有,李从嘉给他们那就是赏赐给他们的,而因为做这笔交易的是郑王与少林弟子,故而用了正式称呼。   释雪庭站直身体之后说道:“时辰已到,我要走了,还请寨主恭候佳音。”   李从嘉脸上浮现出一抹紧张,深吸两口气之后才说道:“若是可以,记得将赵匡胤项上人头带回来,不过也不要勉强,安全第一!”   释雪庭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他倒是来的痛快走的也痛快,李从嘉却变得睡意全无,心里一直想着这些人现在到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埋伏好,能不能打赢赵匡胤。   后来又开始思考,如果这一次杀不死赵匡胤,下一次他肯定不会再上同样的当,他要怎么搞才能搞死赵匡胤?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李从嘉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一觉睡到午时,还没睡醒,就被人吵醒了。   李从嘉一睁眼就看到芸娘带着两个小娘子闯了进来,顿时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芸娘行礼说道:“寨主身份贵重,身边没有伺候人也不合适,我就做主选了两个,寨主可还满意?”   李从嘉看了看她身边的小娘子,那两人跟他的目光一接触就涨红了脸,继而低下头去。   李从嘉无奈说道:“给我选两个手脚麻利的小郎君就好了。”   这两个小娘子只要到了他身边,那就相当于是他的人,这种事情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   只不过他这样一拒绝,那两个小娘子当即眼泪就掉了下来。   之前芸娘选人的时候,寨子里许多适龄小娘子都卯足了劲,那势头李从嘉是没看到,若是看到,大概会感慨一句比之清朝选秀也差不了什么。   这寨子里的小娘子心里清楚的很,这位寨主大有来头,至于什么来历没人知道,但只要知道他有钱有势就可以了,年轻好看,还有钱,这对寨子里的小娘子和她们的父母来说,就是金龟婿啊!   贴身伺候就贴身伺候,若是运气来了,当个妾室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真成了,那全家就算是迎来了曙光。   不料,人家不要她们,小娘子们之前希望多大,现在失望就多大,她们还没学会仕女的隐忍,所以当场流了眼泪。   芸娘有些嗔怪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十分坦然:“还看我干什么?去吧,不要粗手粗脚的啊,挑点伶俐的来!”   李从嘉半点心软都没有,如果是刚穿过来的时候,或许他还会愧疚一下,现在他是看清楚了,他所在的地位足够吸引这些女人前仆后继,李从嘉既然不想收了他们,自然就要学会拒绝。   不过没料到,芸娘并没有走,而是给了李从嘉一沓纸说道:“这是我和十一郎商量好的,虽然您说让我们自己看着办,但……还是请您掌掌眼吧。”   李从嘉颇为意外,没想到这两位居然还知道写个计划书,而且看上去很多的样子。   只是李从嘉接过来之后只看了一眼,就恨不得再也不看!   那所谓的很厚的计划书,每张纸上就写了一个字!而且无比丑陋!丑陋到了李从嘉根本看不下去的地步!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芸娘以她的出身肯定是个文盲,杨新现在也是个半文盲,指望他们写的东西能看?   李从嘉深吸一口气:“我不看了,你说,我听。”   芸娘有些可惜,那些字都是杨新认真写的呢。   好在芸娘脑子不错,说过的事情都记得,李从嘉细心听了之后,想了一遍也没想出哪里有问题,只问了一句:“你要跟他一起去?”   芸娘笑了笑说道:“我以前也卖过东西,知道怎么回事。”   李从嘉顿时放心,摆了摆手就让她去了。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小事,真正的大事在释雪庭他们那边。   担忧又烦躁的过了一天,第二天凌晨,李从嘉还没睡醒就被释雪庭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李从嘉一睁眼看到释雪庭第一句话就是:“赵匡胤死了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李从嘉颇觉遗憾,不过他也知道,赵匡胤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干掉,嘴里安慰道:“没关系,只要阻拦他去泰州就可以了。”   释雪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个东西请您看看。”   “什么?”李从嘉问完就看到了释雪庭两个师弟抬过来一块四方形石块。   李从嘉对这东西熟悉的很,一看形制愣了一下说道:“墓志?”   怎么还有这东西,李从嘉还没问出来,一眼扫过那块墓志,看到第一行瞬间就说了句:“卧槽!” 第33章   释雪庭被李从嘉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   李从嘉连忙摆手说道:“放下放下, 别用手直接摸!”   四个和尚莫名其妙的将墓志放在了桌子上。   李从嘉凑过去看了一眼, 在看到上面第一行就是:隨故煬帝墓誌。   李从嘉激动地捏着释雪庭的胳膊问道:“这东西你们从哪里搞到的?”   当初隋炀帝墓的发掘他也是参加过的, 对着周围地形也算是熟悉,结果没想到千年之前的地貌跟千年之后差太远, 他居然没发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不过就算发现了,他也不可能主动去挖,考古界有句话叫“干千年湿千年, 不干不湿就半年”。说的就是文物的保存环境。   隋炀帝好歹也是三百多年前的人物了, 这墓一旦挖出来,凭着现在的保存技术, 肯定要完。   想到这里,李从嘉脸色一沉:“谁让你们盗墓的?”   释雪庭的一个师弟释丛云气鼓鼓说道:“寨主将我等当成什么人了?佛门弟子,怎会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释雪庭也解释道:“不是我们要挖的,是赵匡胤撤退之后,我们去打扫战场, 结果就发现了坍塌的墓道, 从里面挖出了这块墓志,师叔派我连夜回来就是想要问问寨主要如何处置?”   李从嘉半晌没说话, 这个……作战方式是他发明的, 作战地点是他选的,然后转头就把人家隋炀帝的墓给炸了, 他觉得……略尴尬,若是杨广有灵大概要掐死他了。   他低头看了看墓志,发现墓志已经被炸掉了一个角, 不由得十分心疼,连忙问道:“别的还有吗?墓门打开了吗?铁函呢?”   所谓的铁函其实就是墓志盖,墓志盖与墓志差不多长宽,而在铁函之内一般都会有用于对墓志进行文字说明的纸。   在后世隋炀帝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破败不堪,墓志上仅有一部分文字还能看得清,可以用来确定墓主人的身份,而铁函早就跟周围的灰土锈蚀在了一起,根本没办法找到里面有没有文字说明。   释雪庭摇了摇头:“师父说这座墓可能被盗过,里面的情况不太好,我回来的时候还未找到铁函。”   李从嘉当机立断说道:“带些人封锁现场,我们现在立刻过去。”   释雪庭愣了一下:“什么?”   李从嘉解释道:“就是先让人把那一块给守起来,别走路风声,盗墓贼都是亡命之徒,如果把他们引来了,纵然不怕,大小也是个麻烦,我们先看看那两座墓如何了。”   释丛云好奇问道:“只要埋回去不就行了?”   李从嘉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我们埋回去了,肯定会有盗墓贼发现的,毕竟翻过的土跟没翻过的是不一样的。咦,说到这个,当时那两座墓所在的地方,难道没有墓碑封土?”   释雪庭苦笑:“若是有,哪里还会误炸?”   李从嘉心中颇为感慨,亡国之君的待遇真不是一般的差,同时暗中警醒,虽然他没想着搞什么奢华大墓,但也不希望将来自己的墓被误炸不是。   李从嘉点了一些寨子里武力值比较高的郎君,并且喊上了释青松,让释雪庭带路直奔隋炀帝墓而去。   到了那里,虽然是晚上,但李从嘉多少也找回了一些记忆。   李从嘉先是去找了释炎烈,此时释炎烈已经派人将墓道看管了起来,看到释青松顿时松了口气:“师兄。”   释青松摆摆手,转头看向李从嘉。   李从嘉走到墓道的位置弯腰仔细看了看,发现墓门已经有所损伤,想要完好无损的埋回去根本不可能,最主要的是,释炎烈他们并不仅仅把墓道给炸了,好像还炸垮了一处盗洞!   李从嘉站在原地脑子里勾勒出了隋炀帝连同萧后两座墓的大概范围,转头说道:“我等等画出一个范围来,大家将这部分守好,我们连夜抢救一下。”   “抢救?”释炎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是重新埋吗?”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土质并不是和作阴宅,既然发现了,就帮忙迁走吧,否则用不了多少年,这座墓就毁的不成样子了。”   释炎烈有些不以为然:“就算毁了也是暴君所遭受的报应,何必?”   李从嘉想要解释,又觉得跟这些人讨论文物多么珍贵,对后世有多么大的影响纯属脑子进水,只好一脸严肃说道:“无论如何,是我们惊扰亡人,总要做出弥补的,如今这里已经被发现,就算我们重新掩埋好,说不定也会招来新的盗墓贼,无论炀帝有多暴虐,到底已经作古,并且过去几百年了,我等皆未曾受过他的迫害,又何必指责?”   “阿弥陀佛。”释青松合掌说道:“寨主言之有理,大家按照寨主所说的做吧。”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拿了一卷麻绳,以墓门为基准,开始缓缓的圈出隋炀帝跟萧后墓的范围。   圈出来之后李从嘉才说道:“先抢救炀帝墓,然后再去看看萧后墓怎么样,好不好开,他们总是要葬在一起的。”   释雪庭有些吃惊:“萧后墓也在这里?”   李从嘉点了点头,释雪河忍不住说道:“这个规制……不对吧?”   李从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雪河法师也懂墓制吗?”   释雪河摇了摇头:“不是,只是……他们二人好歹是一代帝后,帝陵的规制不应该是这样吧?”   李从嘉笑了笑:“隋炀帝因暴虐亡国,待遇本来就不可能跟普通皇帝一样,原本他也不是葬在这里的,萧后死后太宗为将两人合葬才将炀帝墓改迁至这里,若非与萧后合葬,只怕炀帝的墓比这还要寒酸。”   释雪河听了之后说道:“寨主果然博闻强识。”   李从嘉摇了摇头:“这些墓志上都有写的,等等挖的时候要注意,尽量保持陪葬品的完整性,尽量不要动作太大,要仔细,如果跟泥土混在一起不好清理,就先放在一边,回头我来。”   释雪庭皱眉问道:“何必清理?若都是陪葬品,倒是找一阴宅,将这些东西再放进去不就行了?”   李从嘉一拍脑门,他把这个当成发掘现场了,如果是发掘古墓,这些东西都是文物,当然要清理出来存档放好,准备用来研究,研究之后展览。   不过如今……李从嘉刚刚都说的那么正气凛然了,怎么好意思将陪葬品再清理干净收藏?   他心里觉得有些遗憾,不过想想就算他把东西留下来,若是保存不好,对文物伤害可能更大,心里便也释然了。   只希望三百年时间,里面的东西还没腐烂殆尽吧。   李从嘉也没闲着,跟着去发掘,当然主要做的就是监工,毕竟这些和尚和山贼以前哪里做过这种细致活?   他们心里也未必多么重视,如果他不盯着,万一有什么东西被毁了,他哭都来不及。   李从嘉看着东西一点点运出来,不得不说,扬州这里的土壤腐蚀性是真的高,哪怕只过了三百年,墓里的东西好多都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   也可能因为曾经被盗过的关系,这些陪葬品大部分都包裹着泥土出来的。   不过,李从嘉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发现这次发掘出来的东西,比后世发掘的时候多得多。   李从嘉一边看他们挖一边让人想办法往寨子里运,等到了第三天傍晚的时候,隋炀帝和萧后合葬墓就已经挖的差不多。   帝后二人的棺椁现在保存的还不错,李从嘉让人迅速运至寨子里,结果却遭到了寨子原住民的反对。   这些人反对的理由很简单,毕竟这些都是死人的东西,哪怕是皇帝皇后也不能把尸体往活人住的地方放啊。   李从嘉听了之后默默擦一把汗,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作为一个沉溺于考古发掘的工作人员,他从来就没想到过这一层!   李从嘉当即拍板说道:“这些东西不用往寨子里面运,运到后山的那些山洞之中,注意别放在太阳下晒!”   这次没有人反对,释雪庭让山贼们被挖的一塌糊涂的墓地重新掩埋,不过因为少了许多东西,墓地直接形成了一座坑。   李从嘉没让他们将坑填平,毕竟填了也没用,看不出来的就算看到这个坑也不知道是什么,看得出来的,哪怕将地填平也能通过土色分辨出这里曾经有过什么。   回到了寨子中之后,李从嘉让人将后山放置文物的地方看守起来,同时严格把守通往寨子的路。   然后又派人去抓药——为了消毒用,毕竟是在地下埋了三百年不见天日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带出什么细菌来?   可惜现在没有消毒液,只能用释青松写出的方子配水用来洗手沐浴,争取防患于未然。   搞定这一切之后,李从嘉这才跑到后山。   许多人都在围着棺椁转,棺椁虽然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但依稀能看到上面精美的彩绘。   李从嘉看着那些人好奇惊叹的目光,摇头失笑,这棺椁看上去大,但是比起杨广的身份来,可以说是寒酸的,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下葬没有黄肠题凑?   杨广跟萧后的合葬墓不大,加起来也就五六十平的样子,但是放着的东西不少,李从嘉挨个看了之后,在看到一个四方形的漆盒之后,不由得仔细观察了一下。   那个漆盒十分精美,上面绘制着代表着皇后的翟鸟纹,整个盒子不大,李从嘉直接想起了当年轰动一时的萧后后冠!   李从嘉看着漆盒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打开,如果里面真的是萧后后冠的话,他或许能看到完整的萧后后冠,而不是修复过后的。   可是如果贸然打开,里面保存的后冠接触到空气,氧化损毁了怎么办?   就在李从嘉纠结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句:“金子!” 第34章   李从嘉听到之后, 不由得暗道一声不好, 什么萧后后冠都被他扔到了一边, 转头就往外走,结果正好碰到面色冷沉的释雪庭。   “怎么回事?”李从嘉皱眉。   释雪庭沉声说道:“大意了, 忘记封口,现在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们挖到了金子。”   “不是。问题是哪儿来的金子?”李从嘉有些意外,如果说是陪葬的金饰, 应该会有一些, 但绝不会太多。   释雪庭说道:“寨主来看看就知道了。”   李从嘉跟着释雪庭到了旁边一个山洞,这个山洞里放的都是一些木箱, 一共五个木箱,每个木箱都不大。   这些木箱都是自萧后墓中挖出,他原本以为是用来放置一些器具或者衣服的,结果一进去,险些被闪瞎眼!   八个木箱, 每个木箱里面都装着满满当当的金银, 金银的样式不一,有金银锭, 金银铤和金银饼。   这些金银因为氧化的缘故, 尤其是银,接触到空气之后迅速氧化成黑乎乎的模样, 然而没有人嫌弃它丑陋,毕竟这是钱啊!   李从嘉走过去,隔着布拿起来看了看, 发现所有的金银上面都有刻字,上面刻的都是成色时间以及金匠的名字。   李从嘉放下手里的金锭,一转头发现洞口已经聚集起了许多山贼,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李从嘉皱眉:“不是说了守好这里,不能随意出入?”   释雪河苦笑道:“除非守住寨子的出入口,否则这荒山野岭,怎么拦得住?”   “那就守住寨子出入口!”李从嘉将手中的布放到一边说道:“都盖上!”   寨子的原来的山贼头子此时看着那些金银眼都红了,喊了一声:“寨主,我们也是为这些金银出过力的,难道你要独吞吗?”   他喊完之后,后面跟着的男女老少都一起起哄,甚至隐隐有要冲过来抢的架势。   李从嘉脸色一沉,穷山恶水出刁民,还真没说错这些人,之前一个个老实的跟鹌鹑一样,现在吃饱穿暖了,转头就忘恩负义。   “刚才都是谁喊的?”李从嘉问了一句。   释丛云早就忍不住,站出来一个个的点:“这些人,全都不怀好意!”   被他点到的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过看了看周围,想着自己这边这么多人,又有什么好怕?遂壮着胆子说了句:“大郎说的没错,我们也是为这些金银出过力的,寨主不能独吞!”   释青松皱了皱眉说道:“阿弥陀佛,诸位这是要做什么?之前没有金银,寨主也不曾短过各位吃穿,这些金银归属,还是要等寨主决定才好。”   山贼们没有再大声嚷嚷,只是直直盯着李从嘉。   李从嘉冷笑道:“还能是什么?升米恩斗米仇呗,雪河法师,麻烦你带人,将刚刚闹腾厉害的全部关起来,寨子里的地牢许久未用,也该派上用场了。”   他这句话一出来,山贼们顿时哗然,群情激奋觉得李从嘉太不是东西。   释雪河愣了一下,刚想问什么,就被释雪庭拽住说道:“把他们都抓起来吧。”   眼看着和尚们要动真格,许多跟着敲边鼓的山贼顿时怂了,直接将刚刚嚷嚷的最厉害的那几个推了出来,自己躲在了一旁。   被推出来的大概也就是二三十人,释雪河带着和尚们将这些犹在反抗的山贼全部撂倒,然后用麻绳捆的结结实实。   原本的山贼头领带着他的心腹呼喊怒骂,各种污言秽语让释雪庭都有些听不下去,直接抓起土块塞在了山贼头子的嘴里,堵了一个结结实实。   李从嘉忍不住笑道:“他想骂就让他骂个够,何必脏了你的手?”   释雪庭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听不得。你不生气?”   李从嘉丢给释雪庭一块麻布让他擦手,漫不经心说道:“刚开始的确有些生气,但是想一想又觉得不值,这些人本就这样,你给他们吃穿,一开始他们会感激涕零,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甚至还会埋怨你给的少,所以之前我就是坚持以物易物,想要吃饱就要干活,付出劳动力来换取衣物粮食,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释青松叹息一声:“寨主慧眼如炬,只是如今……这些金银只怕会引来麻烦,寨主打算如何处理?”   李从嘉没有吭声,他的心里也在做着思想斗争,这些金银都是很珍贵的文物,他的职业道德告诉他要将这些金银埋回去,留给后来人。   可是现实却告诉他,这些金银留下来能够解决大部分问题,李从嘉自觉对那些山贼仁至义尽,他可以不管山贼们的死活,但是这些和尚跟着他,可一直都很卖力气,之前为了他的一己私怨,二话不说就去偷袭赵匡胤率领的军队。   他们多少人,赵匡胤多少人?哪怕有神兵利器,也很可能会出现伤亡,可他们就这么去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李从嘉怎么也不能让这些和尚跟着他吃苦。   释雪河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小声说道:“这些金银……不正好可以拿来用吗?”   李从嘉摇了摇头:“且不说这些都是陪葬品,还是古董,若是熔了,岂不可惜?”   释雪庭低声说道:“跟人命比起来,就不可惜。”   李从嘉转头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气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许多和尚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纠结,倒是释青松跟释雪庭心中有数,没有再劝说。   李从嘉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就一直在思考,其实释雪庭说得对,在人命面前这些东西其实都不算什么。   他只是担心自己,担心万一这一次开了口子,下一次他就可以用各种借口来取用各种陵墓中的金银,乱世之中,若是想要救人,多少金银都不够!   如果是一般人,也就无所谓了,但是李从嘉脑子里装着许多古墓的地址,如果他一旦放松自己,那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这才是他下定不了决心的原因,而在这个时候,释雪庭过来找他,一见面便说道:“寨主所忧所虑我略知一二,只此一次,寨主何必担心?”   我就是担心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啊兄弟!   释雪庭又说道:“更何况,也不必非要完全取用……”   李从嘉听到这里,顿时眼前一亮,是啊,没必要都用光,这些金银作为文物给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带来的消息,一个和一堆其实没什么区别,只要留下足够讯息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李从嘉忽然想起刚穿越过来时他做的事情,摸了摸下巴说道:“雪庭法师,拜托你件事情。”   “不敢,还请寨主吩咐。”   “你带上几个人,去找些龟甲来,越大越好。”李从嘉搓了搓手又问道:“那个,在龟甲上刻字,你们能做到吗?”   释雪庭满脑袋问号,却还是回答:“未曾试过,应该可以。”   李从嘉笑了笑说道:“那好,你们去找龟甲,我来写上一些东西,你们帮我刻到龟甲之上如何?”   释雪庭忍不住问道:“寨主这是何意?”   李从嘉摆摆手:“只是想要留下一些讯息罢了,不告而取是为贼,我这也不过是……买个心安。”   释雪庭还是不明白,却没有继续问,决定去收龟甲。   龟甲这玩意,是中药的一种,不算难买,只是想要整块怕也要费一番功夫。   释雪庭走后,李从嘉拿着毛笔坐在桌前抓耳挠腮的开始想怎么写,其实写这些东西的归属并不难,难的是……李从嘉想要夹带私货。   他想要告诉未来自己的存在,但是又担心会被那群和尚当成蛇精病,毕竟还要人家帮忙刻字啊。   想了半天,李从嘉看着满纸的繁体字,忽然灵光一闪,既然不好写的话,不如他直接写简体字嘛。   而且那群和尚也未必认识简体字,自己写什么他们都不一定看得懂,简直完美!   李从嘉想通之后,顿时文思如泉涌,直接写了整整十八页,等他写完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   写完之后涂涂改改,终于定稿之后,李从嘉才回过神来,他十分奇怪地看了看外面,龟甲到底买没买回来,释雪庭怎么也没来跟他说一声?   就在疑惑的时候,他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寨主,有急事禀报。”   李从嘉走过去开门,发现释雪河一脸焦急站在门外,同时外面火光映天,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又在闹什么?”   释雪河恨恨说道:“牢里死了一个山贼,那群山贼就要造反!”   李从嘉目瞪口呆! 第35章   李从嘉听到这个消息脑袋都大了, 连忙问道:“两位大师呢?雪庭法师呢?”   “师父师兄他们去抓人了, 让我来问问寨主要怎么办?”   李从嘉看了看外面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从嘉现在恨得不行, 好不容易将这些人喂饱了,就因为一点金子, 现在要造反,果然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释雪河说道:“暂时还在控制之内,不过……他们人太多, 不下重手不好控制局面, 很难避免伤亡。”   李从嘉果断说道:“无所谓,只要将动乱平息下来就可以了, 让大师他们不要手下留情,只要我们自己人别被伤到就好。”   释雪河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李从嘉一个心软,让他们捉活口,那可真要命了。   还好还好, 寨主脑子够清楚。   李从嘉又问道:“不对, 是说有人死在了牢里?”   释雪河面色凝重:“是。”   李从嘉皱眉说道:“又没对他们用刑,为何会死?”   释雪河解释道:“丛云过去检查一下, 据说那人是之前进山打猎, 断了一条腿,被关进去之后没多久便发热而死。”   李从嘉秒懂, 断了一条腿,担心自己以后没生存保障,所以跟着起哄试图分钱, 结果没想到他们这么干脆,将人都扔进了地牢。   地牢的环境自然没多么好,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伤,倒也真是容易出问题,可哪怕是这样也去的太快了,从被抓进去到现在一共才过去了多长时间?   李从嘉叹了口气:“算了,有什么事情等叛乱平息下来再说吧。”   释雪河点点头,却没有离开,见李从嘉疑惑看着他,不由得笑道:“雪庭师弟让我来护卫寨主,毕竟对方人多,要小心他们分出人手来偷袭。”   李从嘉沉默地带着释雪河到了花厅,两个人都在等消息,而直到这个时候,李从嘉才发现,这个小花厅布置的十分雅致,本来就都是原木制成,再加上山间采来的野生花草点缀,虽然不名贵倒也充满了野趣。   李从嘉最近忙的昏头昏脑,还是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个小花厅,忍不住问道:“这些花都是谁挖的?我怎么不知道?”   释雪河回答:“哦,是雪庭师弟带着几个师弟进山去挖来的,他说寨主文人风骨,想来会喜欢这些。”   李从嘉听了之后……略尴尬,自从身边没有了以前伺候过原主的人,他几乎可以说是原形毕露,什么文人风骨是没有的,铜臭味倒是越来越浓。   也难得他在释雪庭心里的人设没崩,真不知道释雪庭是不是被那些诗词洗脑了。   看来为了维持人设,以后还要从李后主的词里扒拉出一些来充数,不过亡国词是不能要的,这样可选范围好像少了很多。   释雪河看着李从嘉悠然自在地在花厅里把玩花草,心中着实佩服:“寨主果然临危不乱。”   李从嘉笑道:“这算什么危?”   之前更危险的时候都遇到过,此时他还有人贴身保护,外面有人为他征战,必胜的局面还发什么愁?   至于善后,李从嘉想开了,那些刺头要么杀要么关,这个就要听释青松他们的,毕竟他们还是和尚,虽然不惧杀人,但谁知道对于抓捕来的人会不会又有慈悲心肠了呢?   剩下的,肯老实呆着,那就照旧,不肯的话,不好意思,也跟着去蹲大牢吧。   唔,被抓的家人也要过滤一遍,十五岁以上的男孩子,跟着父亲去吧,人犯的妻子女儿……这个不好安置,若是在南唐,家眷肯定也要被杀的,但是在寨子里不行,太过血腥容易出问题。   李从嘉觉得有点头疼,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与功臣为奴,只不过他手下的功臣……都是一群和尚,就算想送人家也不要啊。   虽然这群和尚荤戒杀戒都破了个遍,但色戒大概还不打算破吧?   李从嘉还没想出办法,那边就已经出了结果。   叛乱被镇压下去了,不过释雪庭却受了伤,还不轻。   李从嘉听到这个消息,当即站起来说道:“把他带到我这里来养伤!”   释雪河连忙说道:“师弟自有住处,哪里好进寨主的房间?”   李从嘉摆了摆手:“他那里环境不好,不利于他养伤,快点带过来,哎,对了,伤到哪儿了?”   这房子是释雪庭一手设计建造起来的,他自己都没住过,好在当初他盖的时候多盖了两间房,现在正好有他养伤的地方。   释雪河看向过来报信的释丛云,释丛云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说道:“伤在后背。”   “快带过来,我们手上的药材还够吧?不够就全寨子征集,哦,之前那些叛徒家产全部没收,先去翻翻看有没有药材!”   李从嘉说完释丛云转头就往外跑,过了没一会,释雪庭就被他背了过来。   此时释雪庭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脸色红晕,因为背上有伤,只能趴在床上。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里咯噔了一声:“开始发热了!”   释青松脸上略带疲惫,声音干哑:“我这就去给他配付方子。”   李从嘉看着老和尚萎靡的模样,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拖后腿的废柴,此时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   释雪河没怎么参与厮杀,连忙说道:“师父,还是我来吧。”   释青松也没拒绝,他的确是太累了,这么大年纪,睡的晚一点都会没精神,这会天都快亮了。   李从嘉见他们去配药,转头就配了一盆淡盐水,又用沸水煮了一块纱布,蘸着淡盐水一点点的擦洗伤口。   释雪庭在昏迷之中似也依稀感觉到疼痛,呼吸变得略微粗重,两条剑眉也紧紧蹙起。   李从嘉咬牙忍下心软,继续消毒,然后又用清水帮他降温。   释雪河抓完方子,叮嘱师弟熬药之后,回来就看到李从嘉在帮释雪庭擦身体,当时就吓了一跳,连忙过去说道:“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怎敢劳寨主亲自动手?   李从嘉摇头说道:“你们都忙好几天了,夜袭挖墓回来还要平乱,精神已经透支不少,还是快去休息吧,药配好熬好给我端过来就行了,我来照顾他。”   释雪河只是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您……您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李从嘉说道:“没什么不能做的,放心,累不到我。”   本来李从嘉想说若是我不行,我就去找芸娘,毕竟女孩子细心,不过想到芸娘到底云英未嫁,释雪庭又是和尚,两个人若是有肌肤接触,到时怕是不好处理,而释雪庭的徒弟杨新此时还在江都府,想来想去也就他了。   至于找寨子里的人,李从嘉是没想过的,现在这个寨子里的原住民,他一个都不信!   释雪河拗不过李从嘉,最后被赶去休息。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趴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模样,着实有些担心。   那个伤口其实并不算太大,也不是很深,然而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个小小的感冒发烧都可能死人,更不要说有伤口了。   药膏和汤药很快就熬制好,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端过来,为难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看着小和尚也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便说道:“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我吩咐的。”   小和尚将托盘放在桌上,感激地对李从嘉合掌行礼,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没发出声音,最后转身离去。   李从嘉将药膏一点点敷在释雪庭伤口上,然后用纱布包裹住伤口。   做完这一套,李从嘉累出了一身汗,释雪庭身材已经十分接近成年男子,再加上常年练武,身上都是肌肉,李从嘉这个弱鸡,想要把人搬起来都要用出吃奶的力气了。   看看桌子上的汤药,再看看释雪庭趴着的姿势,他只能认命的起来将对方翻个,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们尽量不触碰背上的伤口。   喂不进去药,嘴对嘴喂药什么的情况,是没有出现的。   释雪庭虽然昏迷但很配合,一碗药很快喝下,给李从嘉省了不少事情。   只是这碗药喂完之后,释雪庭高热依旧,李从嘉不停的用冷水帮他物理降温都没用!   这样生生熬了一晚,释雪庭的体温偶尔下降,但很快又升上来,一直保持高热的状态让李从嘉非常担心。   第二天天一亮,释雪河就过来要代替李从嘉,又被李从嘉劝住说道:“我还撑得住,需不需要派人去附近村镇或者泰州找郎中过来?”   释雪河摇头说道:“我们这一支弟子,皆通医理,之前在寺里的时候,师父还曾帮那些没钱的平民看过病,普通郎中也未必及得上他老人家。”   李从嘉皱眉:“可是……雪庭法师到现在还未退热。”   释青松从门外走进来叹息说道:“人力有穷时,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佛祖了,若今晚过后还不能退热……那便……帮他准备个地方吧。”   李从嘉目瞪口呆:这是要听天由命的意思? 第36章   李从嘉觉得, 原本不算什么的伤情, 却因为时代的局限而束手无策, 只能让人凭运气决定是否能活下来,实在是太让人恼火。   尤其是正在跟命运较劲的那个人是身边很亲近的朋友的时候。   李从嘉不太认识中草药, 不过释青松肯定不会坑自己弟子,所以消炎止痛的药肯定是用过了,在这种情况下还继续发烧, 只有可能是药效发挥慢, 再加上伤口感染。   伤口感染需要消毒,现在最容易得到的大概就是酒精, 这个好办,只要有蒸馏器就行,至于蒸馏器的获取,李从嘉瞄准了附近的道观,只要有道士炼丹, 那么很可能他们手上就有蒸馏器。   只是仅仅消毒伤口不够, 除了酒精,还需要见效快的西药, 有的时候就是中药见效太慢, 还没等效果完全发挥,人就已经一命呜呼。   李从嘉想到当年看过一篇采访, 采访中问一个医学专家,如果被丢到荒岛上,只能带一味药, 你会带什么?   当时专家回答是阿司匹林。   阿司匹林夸张一点说就是万用药,解热镇痛,正好能对应上释雪庭的症状。   可是以现在的工业条件,想要制成高纯度的阿司匹林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一样东西可以代替阿司匹林,那就是水杨酸。   水杨酸本身就是阿司匹林的前身,功效几乎完全一样,就是副作用强一点,然而跟小命比起来,大概谁都会选择承受一点副作用。   李从嘉此时特别感谢自己曾经在业余时间喜欢泡知乎,要不然现在别说制作水杨酸,估计他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当然水杨酸的制作同样离不开一样东西——酒精。   想到这里,李从嘉当即说道:“我有个办法可以得到一味药或许能救命,只不过有些复杂。”   释青松说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寨主不吝赐教。”   李从嘉直接拽过一张纸,笔走龙蛇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都写在上面,递给释青松说道:“我要最短的时间内得到这些。”   释青松接过来之后微微一愣,李从嘉要蒸馏器和米酒,只是让人略有些疑惑,但是还要大量的柳树皮,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李从嘉装作没有看到释青松脸上的疑惑,只是说道:“麻烦诸位了。”   释青松估摸一下,觉得自打跟着李从嘉以来,他做的事情虽然不多,但都很靠谱,这次应该也不是胡闹。   更何况就算是胡闹,也不会比现在情况更坏。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而李从嘉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接下来需要做的写出来。   然而等写出来之后,李从嘉就发现或许水杨酸是在现有条件下最容易得到的药品,整个过程其实十分简单,只需要在得到酒精之后,将酒精跟那些柳树皮一起熬煮就可以。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因为纯度未知,所以用多少药合适?   释青松说过释雪庭如果抗不过今晚就要悬,那么在这之前,只能先用酒精控制体温,一点点用药看反应。   和尚们的行动很迅速,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了一套蒸馏器,说实话整个过程中,李从嘉最担心的就是蒸馏器的获取。   没想到这个问题这么荣就被解决,只不过那群和尚回来的时候,每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狼狈,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跑去道观抢劫了。   李从嘉没来得及关心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只打算在寨子里选点人过来做蒸馏酒,没办法,谁让和尚们滴酒不沾,李从嘉担心这些和尚闻到酒精的味道都会醉。   找来的是寨子里罪人的家眷,告诉她们做得好能给家人减刑,这些家眷马上变得无比积极,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选择去挑战李从嘉的权威。   第一批酒精出来的时候,李从嘉直接让人给释雪庭的伤口消毒,同时物理降温。   这一次倒是不用他亲自来,毕竟那么多人,哪里用得着他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   于是李从嘉从亲自照顾释雪庭,变成了指挥别人照顾释雪庭。   酒精的降温效果比冷水要好上一些,释雪庭的体温稍微降下去一些,但还是略高。   尽管如此,释青松也十分高兴说道:“若能保持,能熬过去!”   李从嘉一时之间有些犹豫,水杨酸大概很快就能熬制好,若是释雪庭能够撑过去,那还要不要用药?   毕竟水杨酸的副作用是在太大,呕吐,腹泻,腹痛,呼吸困难都有可能发生。   李从嘉跟释青松商量了一下,释青松在听说反应这么大之后不由得皱眉:“如此看,这药倒是颇具毒性。”   李从嘉只好说道:“若是非常时期下重药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不过如今……”   释青松伸手帮释雪庭诊脉之后当机立断:“用吧。”   既然有人做了决定,李从嘉也就不再继续纠结。   他本来想要仔细观察释雪庭用药之后的反应,结果因为释雪庭一直在昏睡,就被和尚们赶着去休息。   李从嘉此时也的确是非常疲惫,折腾了一天半外加一夜,也亏了这具身体年轻,外加之前跑路的时候锻炼的体质不错,否则还真不一定能撑下来。   李从嘉醒来的时候,已是辰时,刚一起床,在门外守着的芸娘就带着两个小郎君进来帮他洗漱,又端来了一碗粥几样小菜。   李从嘉睡了半天也的确是饿,一边吃一边问道:“雪庭法师如何了?”   芸娘满脸欣喜说道:“寨主发明的那个水什么的药的确非常有用,据释青松大师说,释雪庭法师已经体热之症略有减轻,并且脉象也已经平稳下来。”   李从嘉听了之后着实松了口气,还好有用,顺口问道:“那他醒了吗?”   “暂时没有,所以是否有中毒也不知道。”芸娘说到这里颇为担心。   李从嘉点了点头,三口两口吃完东西,抬眼就看到那两个清秀小郎君眼巴巴看着他,不由得问道:“他们叫什么?”   芸娘说道:“一个五郎一个八郎,也没姓氏,都是孤儿,您给起个名字就是了。”   李从嘉也没心情给他们起名字,干脆秉着顺口好听的原则说道:“春生,秋收。”   春生秋收齐齐拜谢,李从嘉就带着新上任的两个侍童,起身去了释雪庭的房间。   此时释丛云正守在释雪庭的床边,脑袋一点一点看上去快要睡着一样。   李从嘉失笑,将他推醒之后赶去睡。   释丛云在临走之前说道:“寨主,师父说了,他开的方子暂时不喝,怕药性相冲。”   李从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等释丛云走了之后,这才让春生将他房间里的文稿和笔墨纸砚拿过来,他一边守夜一边准备写稿子。   春生和秋收将东西拿过来的时候,那副小心翼翼十分敬畏的模样看得李从嘉直笑,生长在现代的他,虽然知道古人对知识文化的敬畏,却并不能感同身受。   他将东西放好看了一下上次中断的地方,随口说道:“你们两个若是做得好,以后我便找人教你们识字。”   春生秋收听了之后顿时呼吸都粗重几分,在这个时代识字就意味着出人头地,自此海阔天空拥有不一样的人生,现在得了李从嘉的许诺,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不兴奋。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彼此之间才能看懂的眼神,可惜李从嘉忙着他的“留信”大业,根本没有去注意。   在李从嘉守夜的过程中,释雪河以及他的师兄弟们轮流过来要守夜,都被李从嘉拒绝了。   倒不是李从嘉多么勤快,而是如今整座寨子的安宁,都靠着这些和尚来轮流守卫,人手严重不够。   李从嘉没那个武力值,自然就接过了照顾病人的任务。   释雪庭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不远处,李从嘉执笔书写的沉静模样。   昏暗的灯光让李从嘉的脸带上了一份朦胧美,恍惚之中,释雪庭依稀想起了上次李从嘉令人惊艳的女装模样。   静谧的夜晚,美人伏案书写,这样的画面让人不忍打破。   不过他不打破总有别人来打破,春生秋收正担心没有地方表现自己,看到释雪庭眼睛微张之后,春生马上说道:“法师醒了。”   正书写的李从嘉手一抖,就直接废了一张纸,春生顿时吓得面色苍白,纸这种东西在他而言比起金子也差不了多少。   好在李从嘉也没计较,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释雪庭的额头轻声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释雪庭的体温比起李从嘉还是略有些高,本来他就烧的有些难受,在感受到李从嘉的手一触即离之后,他便有些渴望那个温凉的触感。   可惜李从嘉并没有再把手伸过来,释雪庭眼睛半睁半闭,吃力的抬起手,李从嘉连忙握住他的手问道:“要做什么?”   刚问完他就感觉握住他的手一个用力,本来弯腰探视的李从嘉直接倒在了释雪庭的身上。   慌忙之中,李从嘉用手在床边撑了一下这才没有压到释雪庭的伤口,刚稳住身形,就感觉腰间多了一条胳膊在把他往床上带。   李从嘉:这特么是……烧迷糊了? 第37章   李从嘉哭笑不得的转身坐在了床上, 他也猜不到释雪庭到底要做什么, 只不过这是病人, 他若是用力挣脱,释雪庭的伤口没准会裂开。   只是没想到他坐下了释雪庭还不满意, 李从嘉无语,只好靠坐在床上,同时对着春生秋收轻声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春生秋收对视一眼, 有些不安,春生机灵的说道:“我们还是留下吧, 虽然我们不会什么,但是帮寨主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李从嘉顿时哭笑不得,他照顾人照顾到了躺在床上,旁边还有两个小郎君看着,虽然这没什么, 但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略有些尴尬。   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十分不想让这两个小郎君留在这里。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那你们把书案搬到这边来吧。”   反正也没事, 释雪庭想搂就让他搂个够吧, 他继续写自己的底稿。   春生和秋收听话的将桌子搬过来,李从嘉刚拿起毛笔忽然就察觉到了不对——释雪庭的手放在了他的腰带上并且还在用力拽!   李从嘉当即用左手握住释雪庭的手腕, 抬头镇定地看着春生秋收说道:“你们先去睡吧,今晚不用换药喝药,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把茶壶茶杯放在书案上,让我能够随时取用就可以了,听话,小郎君睡得少会长不高。”   春生和秋收眼见他态度坚定,这才对视一眼,按照李从嘉的吩咐弄好之后,才行礼离去。   李从嘉看到他们离开顿时松了口气,因为此时他的腰带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李从嘉一边牢牢护着自己的腰带,一边内心十分崩溃,这特么什么毛病?烧迷糊了就脱人衣服?温度也没那么高了啊?难道是在做梦?雪庭法师你到底在做什么带颜色的梦啊,还带耍流氓的?   幸好刚刚他看事情不对把春生和秋收轰走了,要不然等他护不住自己腰带的时候,这两个小郎君大概会被重塑一下三观。   李从嘉握着腰带,不想松又不敢太用力,只能轻声说道:“雪庭法师?雪庭法师?”   你特么醒醒啊?再不醒我腰带都要被你拽掉了,虽然这也没什么,但等明天你醒了不尴尬吗?   释雪庭此时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上下烧的厉害,只想再次感受到刚刚那种温凉之感。   他不知道此时抱着的是个人,只觉得自己和那股温凉之间隔着什么,于是就想将隔开他们的东西甩开。   李从嘉一个犹豫,发现释雪庭放弃了他的腰带,直接把他的前襟都扒开,温度略高的手直接探了进去,到处乱摸就算了,还捏了捏!   李从嘉顿时倒吸一口气,这特么是要命啊!连忙放开腰带开始抢救自己的衣襟。   然而武力值的差异以及放不开手脚的劣势让他什么都没抢救过来,到了最后,他上衣敞开,露出上半身,而释雪庭感受到了自己喜欢的温度,直接半个身体压在了李从嘉身上,一只手牢牢搂住对方,并且把脸埋在李从嘉肩窝处蹭了蹭,干燥的嘴唇几次擦过李从嘉的脖子,李从嘉只觉得自己的肾上腺激素瞬间激增,好在释雪庭大概找到了舒服的位置,老老实实趴在那里没再动。   李从嘉宛如一条咸鱼一样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平复自己激烈的心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好歹他的裤子还穿在身上,衣服……也没全脱下来。   只不过两个半裸的男人,交颈而卧,这尼玛再多来两次,他要是把持不住可怎么好?   不不不,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会不会被人看到,如果被看到要怎么办。   李从嘉想了想决定,等释雪庭体温正常之后,哪怕吵醒他,自己也要先起来把衣服穿好再说。   做好这个决定,李从嘉的心安定下来,只不过这一安定,他的心思就有点放飞。   释雪庭皮肤光滑,跟他肌肤相贴感觉……其实也还不错,尤其是他颜还正,李从嘉也不讨厌他。   李从嘉的体温对于释雪庭而言起到了降温作用,而释雪庭偏高的体温也让李从嘉感觉好像睡在了小火炉旁边——在初冬这样已经比较凉的天气里,这样的感觉十分美妙,美妙到了李从嘉也有点不想推开对方的地步。   刚开始李从嘉还有些心猿意马,尤其是感受到释雪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之上的时候,不过面对一个病人,就算再怎么有旖旎心思,过不了一会也会淡下去。   等彻底平复下来之后,李从嘉就觉得有些无聊,盯着房顶半晌,或许是被释雪庭绵长而有规律的呼吸声感染,他也开始有了睡意。   一开始李从嘉还努力保持清醒,毕竟他是来照顾人的,还没怎么照顾人家,就跟着一起睡着了也太不靠谱。   然而渐渐的他略有些抵挡不住,睏到几点就干脆自暴自弃闭上眼睛一起睡,毕竟这两天他的确缺觉缺的厉害。   释雪庭抱着李从嘉,渐渐的温度慢慢下降,人也不再那么烦躁,开始慢慢进入深度睡眠。   只不过还没睡多久,他就彻底清醒过来。   他是被吵醒的,在刚醒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几个月之前,在李从嘉身边睡觉的那一晚。   那熟悉的鼾声,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背上伤口的疼痛,却将他瞬间清醒,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在何处。   他睁开眼之后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好像不太对,一抬头就看到了被半压在自己身下的李从嘉。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熟睡的面容,已经连崩溃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叹口气,打算继续趴在那里,等李从嘉醒了再说,他倒是没打算将李从嘉喊起来,现在可不是因为对方身份,而是他看到李从嘉睡梦之中脸上都透露出疲惫,眼下更是隐隐有了黑眼圈。   他不知道李从嘉为什么累成这样,然而既然看出来,他自然也不忍心把人喊醒。   当然,释雪庭醒了过来,自然也不好意思继续压着人家,只好慢慢将自己挪到一边,趴在床上,思考人生。   虽然之前他脑子被烧的有点迷糊,现在回想一下依稀能想起一些片段,知道自己是把人家当成了降温工具,还把人衣服给扒了。   雪庭法师除了崩溃之外,还略有些……尴尬。   这……这个回头要怎么解释?   就在释雪庭纠结的时候,忽然发现鼾声听了,顿时吓了一跳,以为李从嘉已经醒过来,微微抬头,看到对方依旧在熟睡,顿时放心,希望在对方醒来之前,他能想到比较完美的措辞。   释雪庭正想着,就感觉到身边人一个翻身,胳膊一伸就拦住了他的腰,直接把他抱在怀里,甚至还抬起一条腿压在了他的腿上。   这次哭笑不得的变成了释雪庭,他微微挣扎了一下,发现李从嘉抱得更紧了一点,便直接放松。   毕竟李从嘉身上的触感和温度都让他十分舒服,之前清醒了不好继续行非礼之事,现在是李从嘉主动,那……他也算是有借口……了吧?   释雪庭略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李从嘉,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闭上眼睛。   或许是没有自己压着的缘故,李从嘉变得十分安静,至少没有再发出能够吵醒人的声音。   两个人就这么纠纠缠缠一觉到天明,第二天早上,李从嘉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木门被推开发出的吱呀声。   嗯?门被推开?   李从嘉顿时一个机灵,清醒过来,不过清醒之后他整个人都斯巴达了——明明睡觉之前是释雪庭抱着他不放的,怎么一觉醒来变成了他紧紧抱着释雪庭?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从嘉第一个反应就是松手起身穿好衣服,毕竟释雪庭因为伤口的缘故没穿上衣是正常的,只要他把自己打理好就完全没问题。   然而他睡得太沉醒得太晚,起来的时候就看到释青松释炎烈带着徒弟们,一脸懵逼的站在屋子里。   释青松见过多少大场面,此时居然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目光游移在李从嘉和释雪庭身上。   而此时李从嘉衣冠不整,袒胸露乳!   这特么要怎么解释啊?   李从嘉顿时眼前一黑,等他回过神来,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个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喊道:“你……你们……你们这是……做了什么?”   李从嘉一扭头,发现那群和尚身后还躲着一个芸娘!   李从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你一个好好的小娘子跟着一群和尚随意出入另一个和尚的房间,真的好吗?   不过还没等李从嘉质问,芸娘就又语无伦次说道:“不……不对,雪庭法师还病着,寨主……你……你怎么能……?”   李从嘉崩溃地表示:“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听我说。” 第38章   李从嘉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对面相信他不是禽兽, 也没有对病人下手。   结果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 就听到释雪庭用他那略带虚弱的声音说道:“不怪寨主, 是我不小心。”   李从嘉:你醒的真是时候!   众人:????你不小心做了什么?   芸娘的目光自李从嘉身上转移到释雪庭身上,又从释雪庭身上转移回来, 眼神里都带着求知欲。   李从嘉顿时松口气,有释雪庭帮他说话,他也变得更从容一些, 一边整理自己衣冠一边说道:“昨晚我本来在写文稿, 居然不小心睡着了,真是惭愧。”   释青松合掌说道:“寨主前日衣不解带照顾小徒, 我等铭感于心,如今小徒既已醒来,应该已无大碍,还请寨主好生休养一番吧。”   释雪庭趴在床上,听到衣不解带照顾的时候, 抬眼看了一下李从嘉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对方似乎是又瘦了一些。   想想当初李从嘉自江宁府出来的时候, 整个人白白胖胖犹如年画娃娃, 结果短短时间内居然瘦到了略显单薄的地步,无声地叹了口气。   李从嘉不知道释雪庭内心的感慨, 只是轻咳一声问道:“这些天寨子里可还安宁?”   释炎烈站出来说道:“寨子里还好,内忧暂且平息,外患却有些麻烦。”   外患?李从嘉愣了一下, 当机立断说道:“去议事厅,不要打扰雪庭法师休息。”   说完之后,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说道:“你安心休养,别的事情都别管,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说。”他想了想又说道:“秋收,你留下来照顾雪庭法师。”   秋收立刻站出来应道:“是。”   李从嘉对释雪庭点了点头,转身对着释炎烈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直奔议事厅,跟着释炎烈的还有他门下一些弟子。   进了议事厅之后,李从嘉问道:“炎烈大师所说外患是什么?”   释炎烈只说了三个字:“赵匡胤。”   李从嘉一拍脑袋,他就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忽略了,居然在这里等着他。   最近真是过的太安逸了,忽略了谁也不能忽略了赵匡胤啊。   不用释炎烈说他就知道,赵匡胤肯定要找回场子的,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可是李从嘉算了算,距离打退赵匡胤已经过去了五天,在这五天之内,赵匡胤都没有动静吗?   “赵匡胤最近在做什么?可有派人搜山?”李从嘉面色凝重,这个寨子地理位置着实不错,隐藏在深山老林之中,作为藏身之地十分合格,若是被发现……他还真想不出有什么退路。   释炎烈看了一眼身旁的坐下大弟子释漠烟,释漠烟立刻上前一步说道:“禀寨主,赵匡胤之前的确有过搜山举动,不过或许因为一无所得,所以很快又把人撤了回去。”   李从嘉摸了摸下巴:“他现在在哪里?”   释漠烟答道:“广陵。”   李从嘉有些惊讶:“这么多天,他居然没有去泰州?”   释漠烟摇头:“这贼子不仅没去泰州,反而调兵遣将,目前广陵据说囤兵六万。”   李从嘉吓了一跳:“这是要对付我们?”   释炎烈终于开口说道:“很有可能,若非如此,他何必将周边兵马调动过来?”   李从嘉顿时有点怂,他们这点人面对三百三千人或许还能依靠热武器给予对方重创,但若是对方人比他们多许多许多倍,就算手上有炸药也不行啊。   更何况这年头炸药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赵匡胤找个懂行的人分析一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若对方也用炸药,他们甚至连武器上的优势都没有。   哪怕这年头都喜欢虚报,有十万大军就敢说三十万,不过赵匡胤既然敢说六万,手上就绝对不会少于四万。   李从嘉很想说我们收拾包袱跑吧,但是又不太好意思开口,当初是他自己气势汹汹说要落草为寇,收拾赵匡胤的,结果现在听说对面人多,立马秒怂,这太丢人,不能干。   李从嘉知道自己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但还是撑住问道:“那诸位有何意见?”   李从嘉现在特别希望对释炎烈或者是释漠烟他们劝说自己逃跑,这样他稍微犹豫一下,就能愉快的顺坡下驴,还不用担心面子受损。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问错了人,如果坐在他对面的是释青松,他或许还能得偿所愿,可惜是释炎烈。   释炎烈一拍桌子豪气冲天:“怕他作甚?上次他带着许多兵马,不也一样败于我们手上?”   李从嘉一口血险些喷出去,大哥,你是能百人敌啊还是能千人斩?要不干脆我交给你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你自己去干掉赵匡胤,我们一劳永逸你看怎么样?   李从嘉内心吐槽快要吐疯了,表面上却还是十分镇定说道:“的确,经此一役,赵匡胤虽声名在外,也不过如此,我们唯一劣势便是人少,诸位法师都是难得的人才,此次雪庭法师受伤便让我心痛不已,我实在不想再有法师出现损伤。”   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配合的浮现出一抹痛心的表情,同时紧紧盯着释炎烈,心里非常希望释炎烈能够开窍一回,你自己的命不要,难道徒弟们的命也不要了吗?快点说跑路啊,你说跑路我也不推辞了,立马同意!   反正将来也可以说我纳谏如流,没啥好演的,快说!   然而释炎烈再一次让他失望,对方非常淡定说道:“如今我们手上有不少银钱,想来能买许多粮食,而这里因为打仗许多青壮流离失所,想来将他们召集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怕无人可用?”   李从嘉内心十分绝望:“只是此地流民说不准跟这寨子里的山贼为一丘之貉,到时怕不易管教。”   释炎烈笑了笑说道:“少林管教弟子的方法还是不少的,寨主不必忧心。”   李从嘉彻底放弃只是说道:“此时还要从长计议,回头询问一下青松大师吧。”   释炎烈又说了一句:“寨主机智过人,想必也能想出办法,我是个粗人,只能想到这些了。”   知道你不擅长,难道我们就不能选择跑路吗?   李从嘉心中十分哀怨,忽而又听释炎烈问道:“寨主这两日可有新作问世?”   李从嘉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他们大概误会自己所写文稿的内容,便说道:“这些日子忙于俗物,的确不曾再潜心诗词,不过我的确是有事情要拜托诸位法师。”   释炎烈连忙说道:“寨主有什么直接吩咐便是。”   李从嘉将写好的那部分文稿说道:“之前我让雪庭法师曾经去寻找龟甲,不知可否找到?”   释漠烟倒是知道这件事情,立刻说道:“倒是找到了一些,不过也就十几个的样子,并不很多。”   有就行!   李从嘉心中一喜说道:“我这里有些东西,还要劳请各位法师讲这份文稿誊刻于龟甲之上。”   释炎烈结果那一沓文稿,看了两眼觉得十分茫然:“寨主这写的……是什么?”   李从嘉故作神秘:“不可说不可说。”   释炎烈满眼费解,在他看来这个文字看上去跟他们认识的颇具相似之处,但细看却又有很大不同,看上去很简洁,字体也很奇怪。   是的,李从嘉为了好辨认,直接用的宋体,而且写得无比工整,横平竖直,简直写出了小学生字体的风范。   没办法,他是要给后人看的,不能太随心所欲。   释炎烈心中满是好奇,但是看李从嘉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不打算说,只能按耐住心中疑惑,将事情交给释漠烟。   李从嘉其实也不是故意卖关子,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也就不去解释。   释炎烈将事情都交代完了之后,就起身告辞,他们还要在周边山林巡逻,免得被周军斥候发现。   李从嘉将他们送出去,诚恳说道:“辛苦诸位法师。”   释炎烈摸了摸光头咧嘴笑道:“我也就这把子力气了,找人之事还是要辛苦寨主。”   李从嘉……哑巴吃黄连,真是有苦说不出,目送释炎烈远去之后,这才默默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好面子,这下好了,要怎么搞?   李从嘉站在屋檐之下,向释雪庭所住的院子看了一眼,犹豫一下又缩回了房间,虽然他很想知道释雪庭现在伤势如何,但又怕两个人见面尴尬,毕竟昨天晚上的事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两个人的初遇。   或者说,如果不是释雪庭到他身边时的身份尴尬,昨晚的事情估计也没什么人会放在心上。   现在他只希望是自己想太多。   回到屋子之后,李从嘉开始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招人,这群山贼是不能用,或者说是不能重用,释炎烈所说的流民青壮倒也是个办法,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安心。   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坐在那里思来想去,李从嘉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购买奴隶!   奴隶有卖身契在他手上,而且奴隶一般都是时代为奴,只要不太过分苛责,轻易不会背叛,反而给他们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他们能爆发出很强大的生命力。   最主要的是,这是最容易得到青壮和妇女的方式,当然在李从嘉的潜意识内也有一些圣父思想,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决定之后,起身想要去找释青松商量一下看此事能不能成,结果一开门就看到释雪河快步过来,面上脸色凝重说道:“寨主,雪庭师弟不知为何忽然双目失明!” 第39章   李从嘉十分意外:“突然双目失明?什么意思?”   什么叫突然双目失明?好好的眼睛就看不见了?这不能吧?   这还真可能!按照释雪河的叙述就是, 释雪庭本来很好, 结果用了药之后, 先是头晕,然后有些胸闷, 到最后就发展成了双目失明。   李从嘉马上问道:“用药?用的什么药?”   释雪河说道:“是师父开的清热解毒之药。”   李从嘉瞬间哭笑不得:“水杨酸那个……哎,虽然也算是有点毒性,但是只要反应不强烈, 不管他也没关系的, 走吧,去看看他。”   李从嘉再见到释雪庭的时候, 那一双明亮有神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目光朦胧的模样看上去让人心生惋惜。   释青松此时正眉头紧皱,李从嘉轻声问道:“可有查明原因?”   释青松缓缓摇头,李从嘉想了想说道:“那……可有哪里不妥?”   释青松依旧摇头,李从嘉只好无奈说道:“可能是药性冲撞所致, 水杨酸本身并不会致盲。”   释雪庭开口说道:“让寨主和师父担心, 是我的不是,两位也不必太过在意。”   李从嘉说道:“既然已经退烧, 什么药都不要用了吧, 先看两天再说。”   释青松依旧没说话,看上去似乎有些自责的样子, 李从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释雪庭让他好好休息。   释青松又给释雪庭诊脉,半晌之后叹气:“若是在广陵, 倒是能找那人来看看。”   “广陵?”李从嘉一愣,怎么又提起这个地方了?还有那人?又是谁?   释青松说道:“我们流落广陵之时,曾得一杏林圣手收留,贫僧医术万万及不上他。”   李从嘉一听略有些激动,这年头大夫少啊,不不不,或许应该说靠谱大夫少,如果能找到一个搞到自己这边,那才是中头彩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有些心凉——广陵都被赵匡胤屠了啊,赵匡胤屠城之前,肯定不会去查每个人的身份职业吧?这大夫……   想到这里,李从嘉不由得叹气:“赵匡胤禽兽不如,那位杏林圣手怕是……已经遭遇不测。”   释青松说道:“这倒未必,只是他此时或许已经投入赵匡胤麾下,当初我们和他一同被赵匡胤所抓,后来他被带出去就没再回到牢房,据说赵匡胤并未要他性命。”   李从嘉瞬间纠结,难道他还要去跟赵匡胤抢一个大夫?别人穿越跟敌人互掐要么是为了权势,要么是为了美人。   怎么到他这里画风这么不对呢?   释雪庭闭上双眼说道:“受伤失明皆是佛祖考验,寨主师父不必太过担心,经文我都已经背下,纵然双眼已盲也不耽误我念经。”   李从嘉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一般人如果知道自己瞎了,恐怕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吧?   他这份从容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李从嘉安慰道:“不管如何,赵匡胤已经开始囤兵,我与他之间怎么都不会善了。”   释雪庭疑惑:“赵匡胤开始囤兵?那我们为何不退走?”   李从嘉内心泪流成河,这尼玛才是靠谱的建议啊,他果然一开始就应该来咨询释雪庭或者释青松,都不该跟释炎烈多说一句话!   可是他大话都已经说出去,现在收回来太打脸,只能硬撑着说道:“我们倒是能走,然而这附近百姓只怕要遭殃,现在只能想办法打退赵匡胤。”   释雪庭满心疑问,不知道李从嘉哪里来的勇气说能打退赵匡胤?他受伤生病也不过两三天吧?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李从嘉见释雪庭不说话,觉得略有些尴尬,只能转头问道:“诸位法师之中,可有谁会相人?”   相人?   仿佛看到法师们光光的头上冒出了一排问号,李从嘉只好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释青松听了之后便说:“如此大善,寨主若是信得过,便让雪河走一趟吧。”   李从嘉顿时放心,他要相人只不过是想避免一下大奸大恶之徒,虽然有些封建迷信,但……释雪庭之前说他能转危为安不也应了?   释雪河带着李从嘉的嘱咐离开寨子,释青松也开始去琢磨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整个院子里顿时只剩下释雪庭和李从嘉,哦,还有春生秋收。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低眉垂目的模样,温声说道:“不要担心,或许只是水杨酸的副作用。”   释雪庭应了一声问道:“寨主买来那些人,想要怎么做呢?”   李从嘉沉吟半晌才说道:“雪庭法师有何想法直说便是。”   释雪庭说道:“寨主可曾想过,那些奴隶与训练有素的军队相差几何?”   李从嘉叹了口气:“这个我知道,但如今也没有更好办法,炎烈大师说可以募集青壮,然而这些青壮比起奴隶怕也没什么优势。”   释雪庭忽然问道:“寨主在担忧何事?”   李从嘉有些意外:“雪庭法师为何如此说?”   释雪庭说道:“自从到了这里,或者说自从打退赵匡胤,寨主便一直束手束脚,自然是心中有忧才会如此。”   李从嘉坐在一边没吭声,半晌之后才对春生和秋收说道:“我有要事需与法师商谈,你们先去玩吧。”   春生秋收对视一眼,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不敢留下来,乖乖行礼走人。   等他们走了之后,李从嘉才说道:“法师可是察觉了什么?”   释雪庭说道:“只是猜测,寨主怕是担心以后。”   李从嘉心中一动:“以后?”   释雪庭拨了拨手中念珠:“寨主怕是担心回到大唐,该如何交代吧?”   李从嘉长叹一声:“没错,现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带着你们尽快回到大唐境内,而不是在这里招兵买马跟赵匡胤对峙。”   释雪庭又问道:“大王本心为何?”   释雪庭忽然换了称呼,李从嘉明显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轻声重复道:“本心?”   释雪庭说道:“是的,本心,既然两难,为何不直问本心,凭本心行事,纵日后进退两难,亦无愧于心。”   李从嘉一听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仔细想了想……哪里还用仔细想啊,他做梦都想干掉赵匡胤,赵匡胤只要还活着,他心里就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会被对方弄死。   “我知道了。”李从嘉下定决心之后,目光变得坚毅,开始认真思考到底要怎么搞。   释雪庭补充一句:“寨主如今不招人也有不招人的好,至少现在赵匡胤还不知我们所在何地,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若是知道,只怕立刻要大军压城。”   大军压城……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们这里了,李从嘉环视一周,这么一个破寨子,还压城?大军一来,可能直接投降比较方便一些!   可是如果想要干掉赵匡胤,首先要干掉他手下那几万大军。   李从嘉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在沉思,释雪庭在一旁盘念珠并不打扰。   李从嘉觉得十分庆幸,这年头的士兵并不是专业军队,一般都是募集青壮,也并没有多少训练,大多都是跟着老兵上战场,两三场仗下来,不死的也就变成了老兵。   非常残酷的磨练方式,能够熬下来的并不多。   李从嘉如今能做的并不多,人少那就必须减少伤亡,有的时候许多士兵并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后续的医疗跟不上。   只是他脑子里想了许多之后,发现这都是需要一个长期规划,想要短时间内提升兵力是不可能的。   李从嘉忽然问道:“法师,你说……我们偷袭广陵怎么样?”   释雪庭的手一顿,似乎被他惊到,半晌才说:“太过冒险。”   李从嘉叹气:“我也知道,但是不冒险不行,我们并没有和他正面抗衡的能力。”   释雪庭问道:“有雷盒就足够。”   李从嘉苦笑:“问题就在于,我们手上的雷盒并不多,对面几万人……不可能打得过的,而且现在也不好大批量去买,否则很容易露馅。”   释雪庭又问道:“雷盒可还能改进?想要占据广陵也未必要死人,只要让周军没有反抗能力便是。”   释雪庭本来想提毒药,但是又觉得他一个出家人,心性如此歹毒不好,便闭上嘴,指望李从嘉自己能想到。   不过让释雪庭失望的是,李从嘉并没有往这边想,他有了另外一个想法——燃烧弹。   他现在手上有蒸馏器,完全可以蒸馏出高纯度酒精,在混合一些不会与酒精起反应,能够增强酒精粘稠度,或者不更改粘稠度也没关系,只要保证酒精不要挥发,大概也能做出燃烧弹。   想到这里,李从嘉马上说道:“我倒有个新方法,不过并不容易达到,若是雪河法师能够招来匠人就更好了。”   释雪庭微微一笑:“师兄明白的。”   既然你这么说,我当然也就相信了,李从嘉心中一松,之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释雪庭这样子完全不像是双目失明之后的模样啊。   你就算不颓废不彷徨,也总该会情绪低落一下吧?   小哥哥你跟没事儿人一样,还给我灌了一碗鸡汤,你这……让人心里有点慌啊?   李从嘉组织语言刚想说什么,忽然就听到芸娘的声音远远传来:“寨主,大事不好了,十一郎被周军官府抓起来了。”   李从嘉:…… 第40章   李从嘉听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杨新的身份暴露, 被赵匡胤抓起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可能, 赵匡胤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又怎么可能知道杨新?   他看着芸娘脸色煞白的模样,温声问道:“你先说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抓了十一郎?为什么要抓他?”   芸娘深吸口气说道:“抓十一郎的人据说是知州通判,至于为什么抓他没说,只是让我来通知家里长辈。”   李从嘉更是莫名其妙:“知州通判?怎么还惹上这么个人物?”   知州通判在江都府算是二把手了, 官位着实不低, 之前李从嘉还以为是杨新做生意得罪了什么人。   不过若是真的得罪了人,最多也就是惊动县令, 县尉这一级别,怎么可能是知州通判出手?   不过看芸娘的样子,怕也不知道什么,李从嘉只好说道:“走吧,我去看看。”   释雪庭听闻之后, 站起来说道:“我与寨主同去。”   李从嘉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不必, 你留在这里好好养伤,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最多不过是银钱之事, 也不需要别人与我同去,你们都不适合出面。”   能让他放心带着的就是那些和尚, 不过他真要带着和尚进城,估计还没进去就要被抓起来。   释雪庭想到自己的情况,的确不太适合, 只好将手里念珠递过去说道:“这串念珠便送与寨主。”   李从嘉也不客气,接过来说道:“正好我去江都府,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念珠,给你带回来。”   释雪庭摇摇头,合掌说道:“只盼寨主早去早回。”   李从嘉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去换了一套衣服,这套衣服是丝绸制成,之前释雪庭带人去泰州买东西的时候给他带回来的一套,当时他还想在这寨子里,也穿不着这身衣服,买它做什么?   结果没想到,现在还真派上用场了。   换好衣服之后,李从嘉想了想,转头看了看春生秋收说道:“春生跟我走一趟,记住别乱说话就行,秋收留下来好好照顾雪庭法师。”   春生听了之后颇为兴奋,他们在寨子里很少能够出去,毕竟没有身份,外面又兵荒马乱,现在能有机会出去,自然是高兴的。   而秋收自然是闷闷不乐,应了一声,然后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李从嘉,李从嘉……当成没看到。   他又不是出去玩,春生看上去机灵一些,秋收木讷一些,李从嘉自然是要选择春生。   李从嘉换好衣服,让释丛云拿出之前弄好的金叶子,直接包了几十片,又找了辆马车,不过车夫问题稍微纠结了一下,最后只能在寨子里选出一个比较老实的会驾车的人跟着去。   路上的时候,李从嘉仔细询问一番,发现这段时间杨新的确锻炼的油滑许多,但也没有太过分,缺斤短两之类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生意也都不错,按照芸娘的说法,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就能买间铺子。   可是谁想到天降横祸,前两天杨新照常在叫卖,结果就来了一队人马,连人带摊子,全部带走了、   芸娘一个弱质女流自然也拦不住,好在那些人还要她传话,否则只怕连她一起抓了。   李从嘉问道:“来的人是周军?大概有多少人?”   芸娘这个时候才一脸古怪说道:“不是周军。”   “嗯?”李从嘉意外:“不是周军?那是什么人?难不成是吴越人?”   芸娘摇头:“不是的,那些人都是家丁打扮。”   家丁?李从嘉顿时放心下来,不是捕快军队,最多也就是个私人恩怨,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李从嘉无奈说道:“下次别这么吓唬人,家丁就是家丁,你怎么能说是官府抓了他呢?”   芸娘讷讷说道:“那些家丁说他们是知州通判家的,这……不就是官府吗?”   李从嘉啼笑皆非,这个误会完全是芸娘太文盲而引发的,看来扫盲这件事情是要提上日程了。   接下来他就询问了一下这位知州通判的名声,芸娘知道的也不多,关于这位通判,江都府也没什么不好的传言。   李从嘉心中有数,这个人要么是别有目的,要么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也不是没办法对付。   既然知道是私人所为,李从嘉就更淡定了一些,大不了要方子给方子,要钱给钱,只要能把人捞出来就行。   到了江都府,这次进城他们完全没有受到为难。   李从嘉进城之后并没有忙着去知州通判家,而是直奔当铺,将手里的金叶子一部分换成铜钱,然后又跑到专门卖玉器的地方买了一对玉白菜,让店家用上等漆盒装好。   芸娘有些着急:“寨……郎君,买这个是要做什么?你若喜欢,等救出十一郎我们陪你过来再买便是。”   李从嘉哭笑不得:“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我们这样贸然前去让他们放人,只怕没那么容易,财可通神,看在这对玉白菜份上,这位通判也不应当再过分苛责我们。”   芸娘还真不太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李从嘉这么做,一来是用钱收买,二来便是警告对方他身价不菲,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李从嘉提着东西,让芸娘带路,一路直接到了城东通判府上,别说,通判门房居然认识芸娘,见到芸娘又看了看李从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从嘉拱手说道:“在下李煜,泰州人士,听闻表弟杨新得罪府上,特来赔罪。”   门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估摸出李从嘉这一身少说也值个百十来两银子,态度便没有那么蛮横,只是说道:“既然上门拜访,也不知提前递上拜帖,怎得这般不懂规矩?”   李从嘉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是在下疏忽,只是听闻表弟闯祸,心急如焚,还请见谅,若是通判不方便,我改日再来便是。”   门房立刻说道:“你且别走,我去通禀一声,若通判心情好,就会见你了也说不定。”   李从嘉连忙上前两步,塞给门房几枚铜板说道:“如此,有劳老翁。”   门房捏了捏手里的铜钱很是满意,关上门转身去通禀。   李从嘉若有所思地看着大门说道:“这通判……怕是有问题。”   芸娘茫然:“什么?”   李从嘉说道:“若是我府上有人这样贸然求见而不递拜帖,我家门房话都不会多说一句,更不要说去通禀。”   春生忍不住问道:“那……会不会是这门房有问题?”   芸娘一脸若有所思:“门房是没问题的,怕是通判早就有所吩咐,否则借给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替主人家拿主意。”   李从嘉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芸娘长长出了口气:“只要还有转圜余地便好。”   李从嘉没再说话,过了没一会,大门重新打开,出来一个侍童,看上去与春生差不多大,客客气气说道:“通判大人尚有公务,先随我到偏厅等候吧。”   李从嘉看了一眼春生,春生会意又是几枚铜板送上,李从嘉这才拱手说道:“有劳小郎君。”   那位侍童也很满意,带着李从嘉一路去往偏厅,在过去的时候他也稍微打量了一下李从嘉,见李从嘉丰神俊朗气度非凡,一时之间还有些搞不清楚他的身份。   李从嘉在偏厅里,一坐就是半个时辰,芸娘和春生渐渐都变得略带烦躁,只有他一个人依旧喝茶赏字,悠然自得。   李从嘉心里刚估摸着他们被晾的时候差不多了,就见到一中年男人一身常服自外走来。   李从嘉放下茶杯,对男人行礼说道:“这位想必便是江都知州通判了,草民见过通判。”   知州通判和蔼笑道:“李郎君果然一表人才,无怪乎令表弟也不同凡俗。”   李从嘉微微叹气:“我表弟年少无知,若是冲撞通判,还望通判高抬贵手,此份薄礼,不成敬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放在小茶几上的盒子,知州通判看到漆盒之后,心中十分惊讶,对李从嘉的身份评估也变得高了一些。   这漆盒他是知道的,城西那家最有名的老玉器店出品,那家店是百年老店,卖的东西也不错,但价格十分昂贵,一般人连看都不敢去看一眼。   “李郎君太过客气,何必如此破费?请坐请坐。”   李从嘉没有座只是严肃说道:“我表弟闯祸便是我教导不严,赔礼道歉自然要有诚意,只怕通判看不上这赔罪之礼。”   知州通判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咳,这个嘛……李郎君怕是误会了,贵表弟如今是在府上做客呢。”   李从嘉转头看向芸娘: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第41章   芸娘听了知州通判的说法, 顿时一懵。   在感受到李从嘉疑惑的目光之后, 芸娘气急败坏说道:“做客?谁家做客是派家丁直接带走的?还说要见我家长辈, 这是邀请人做客的道理吗?”   知州通判脸上略有些尴尬,李从嘉立刻说道:“芸娘, 切莫无礼!”说完他转头看向通判笑道:“下人莽撞,还请通判见谅。不过,通判说是误会, 在下却是有些糊涂, 还请通判解惑。”   知州通判似也有些难以启齿,他身后站着的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管家上前一步说道:“李郎君切莫生气, 此事真真是个误会,因为过些时日便是我家郎君四十大寿,我家五娘子前些日子吃过杨小郎君所贩卤肉之后,颇为喜爱,便想请杨小郎君来府上做厨, 给寿宴添上一道菜, 结果杨小郎君未曾同意,五娘子一时情急, 便派人将杨小郎君请了回来, 还请李郎君见谅。”   李从嘉听完之后,半天没说话, 他倒是没生气,而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种官宦人家抢个小郎君来做厨子,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一般人家还得高兴自家孩子能够去给通判家做工,这两位一上来又是和颜悦色说是误会,又是管家赔礼道歉,怎么看都不对。   尤其是李从嘉的身份背景,他们大概还没有搞清楚,目前也只有一个比较有钱的人设。   通判见李从嘉不说话,看了一眼管家,管家又说道:“李郎君……”   李从嘉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如此说来此事倒真是个误会,府上娘子能看重十一郎的手艺,也算是他的福气,只是他年级幼小心比天高,总想要凭努力自己开铺子,所以才拒绝,既然误会解开,恳请通判能让我将他带回好好管教。”   李从嘉决定不管对方有什么想法,啥都不问,带人就走。   知州通判没想到他这么光棍,这件事情明显有问题都不曾问出口,顿时一肚子话全憋了回去,只好和颜悦色问道:“不知李郎君和杨郎君家中长辈可在江都府?”   啧,这话题转的够生硬的。   李从嘉内心响起警铃,却还是回答道:“我与他长辈俱已去世,如今我兄弟二人相依为命。”   知州通判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此事倒只能与李贤侄说了。”   李从嘉心头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知州通判便说道:“其实主要是杨郎君曾与小女共处一整夜,身为父亲,唉……”   等……等等?李从嘉眨了好几下眼,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跟不上这剧情转折速度,刚刚还在说抓回来是因为想让杨新当厨子,现在这意思是……想让杨新当女婿吗?   李从嘉看了一眼芸娘,芸娘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那天晚上……与十一郎一同被困湖心岛的,是……是府上小娘子?”   知州通判点头说道:“没错,正是如此,当日知晓之人甚多,所以我便想与府上商议一下婚事。”   “等……等一下,我能不能先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芸娘小声在李从嘉耳边说道:“前些日子城内许多小郎君小娘子结伴游湖,杨新觉得是个机会,就带着摊子过去了,通判家的小娘子就让侍女将他带到船上贩卖,结果恰巧船翻了,还淹死了两个人,十一郎命大,带着小娘子游到了湖心岛上,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救出,当时岛上就他们两个人。”   芸娘说完之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巴,当时杨新也察觉出不妥,所以上岸之后直接就溜了,结果万万没想到还是被抓了回来。   估计那个什么帮厨都是借口,反正就是要把人先留下来,然后再要个说法。   李从嘉这才算理清了脉络,这样的话知州通判选择让女儿下嫁,而不是杀人灭口,已经算是十分温和的手段了。   李从嘉轻咳一声说道:“如此,通判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十一郎的事情,如今确是我来做主,只是……之前未曾说实话,还请通判见谅。”   “哦?且细细说来。”   李从嘉犹豫一下说道:“我等本是南唐士人之后,只是因为战乱,户籍有失,如今不得不在夹缝中生存,十一郎怕是配不上府上小娘子。”   “哦?南唐士人之后,为何不回归南唐?”说到这件事情,通判明显智商气势回归。   李从嘉一副一言难尽模样:“南唐从上至下已无药可救,我如今也算是心灰意冷,只想带着表弟走南闯北,谋求一份差事,天下之大总有我兄弟容身之地。”   知州通判脸上表情莫测只是问道:“那你怎么说?”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若能得小娘子下嫁,是我家高攀,自是欢喜不尽,李某自然会在江都府置业,必不会委屈小娘子。”   知州通判冷哼一声说道:“我可不缺个商人女婿。”   “十一郎也曾念书,只是不巧耽搁了,日后我必定提醒他上进。”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觉得通判这话里有话。   通判身边的管家说道:“杨郎君中人之姿,若非逼不得已,我家郎君绝不舍得定下小娘子归宿,别怪我说话重,以杨郎君家世,只怕是要入赘我田家的。”   李从嘉心中定了,这才像是知州通判会提出来的条件。   不过赘婿,在这年头,入赘几乎就等于放弃了一切权利,以后全靠妻子娘家人,若是知州通判没有儿子,需要女儿之后继承家业还好,若有儿子……这女儿女婿身份地位都会十分尴尬。   李从嘉一时没说话,沉吟半晌说道:“我家亦是士人之后,纵然家族没落,心气还在,老翁此言,只怕不妥。”   通判放下茶杯说道:“贤侄还是要想清楚的好……”   李从嘉强硬说道:“通判家大业大,也不指望一个外孙,可如今我那表弟全家只剩下他一根独苗,通判不会如此不通情理吧?更何况,十一郎以后自然是以通判马首是瞻,通判又何必强人所难?”   李从嘉说完之后,有点担心田通判听不懂,好在这位能够在这乱世当上通判也不是那么草包,听出了李从嘉话中隐含的意思。   杨新没有家族撑腰,就算田五娘嫁了,其实也跟招个上门女婿差不多,田五娘嫁而未嫁,杨新不赘而赘。   田通判上位说话,一个尖而不锐女声自外传进来:“我田家还没必要欺负你们,只是五娘下嫁,你们可拿得出像样的聘礼?可能给她配得上她身份的生活?我的女儿,可不能嫁出去吃苦。”   这番话说完,一个身着正红衣衫的中年妇人快步走进来,李从嘉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厉害人物,颇有些红楼梦里王熙凤的模样。   李从嘉不说话,只是将那个漆盒推了推说道:“家族虽然落魄,却也给我们留下了些许薄产,不怕二位长辈笑话,之前让十一郎出来贩卖,不过是这小子被我压着读书读烦了,便与我打赌,才有的这一出,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会轻易操持就贱役,保小娘子衣食无忧还是能做到的。”   通判娘子还是有些不愿,如果不是这件事情闹得满城皆知,通判家里就算是选赘婿都不愿意选这么一个黑户。   当然,后来让他们改变主意的还是田五娘的坚持,田五娘就看上杨新了,田通判夫妇能怎么办?   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当然主要也是杨新长相也不错,虽然看上去不像大户人家出身,可他的表哥却又着实俊逸风流,气度不凡。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李从嘉样貌气度样样出彩,知州通判也懒得跟他废话。   李从嘉眼见通判娘子不高兴,又说道:“不如这样,两位也先冷静一下,先将风声放出去,就说小娘子已经与舍弟订亲,但因舍弟身上还有重孝,要等出孝才能成亲,而在这几年之内,两位且看我兄弟本事如何?”   通判娘子听了之后皱眉:“那小郎君还在孝期?”   李从嘉长叹一声,满脸黯然地点了点头,反正这是真的,杨新全族就只剩下他自己了啊。   通判娘子脸上不情不愿说道:“那便先这样吧。”   李从嘉趁机说道:“不知,我能否见一见十一郎?”   这个当然是可以的,毕竟已经是准亲家,怎么可能拦着不让见?不仅让见,还让李从嘉把人带走了,当然李从嘉也聪明的留下了他们现在落脚的客栈地址。   杨新的精神状态还好,见到李从嘉之后仿佛跟看到救星一样,激动地热泪盈眶。   李从嘉拎着他回到客栈就将事情详细询问了一遍,总不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是要问问自家孩子的。   不过杨新说的也与那边大同小异,说完之后,杨新说道:“寨主……呃,郎君,你怎么跟通判谈的?他怎么肯放我走了?”   李从嘉含笑看着他说道:“还能怎么谈,你跟人家小娘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夜,除了娶了人家,还能有什么办法?”   杨新此时已经明白了娶妻的含义,听了之后惨叫一声:“什么?要我娶那个母夜叉?还不如让我去死!”   李从嘉伸手拍了杨新脑袋一下:“怎么说话呢?怎么能这么编排人家小娘子?”   杨新抱着头说道:“我没说错啊,那真的是个母夜叉,不信……不信你问芸娘!”   芸娘忍笑说道:“那个……五娘子的确是……脾气不太好,而且外貌上也有些……嗯,不妥。”   李从嘉忽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那个小娘子长得什么模样,听到芸娘这么说不由得问道:“那小娘子……不好看?”   芸娘摇了摇头,杨新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嚎:“岂止是不好看,她……长得比我还高还壮!”   李从嘉想象了一下,忍不住喷笑出声,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通判家里会连他们的家世都忍了下来,想来这位五娘子是不太好议婚的。   不过他还是说道:“那也没办法,现在全城都知道你占了田五娘子的便宜,你就……忍忍吧。”   杨新跳起来瞪眼说道:“就她那个样子……是她占我便宜啊!”   芸娘笑着说道:“十一郎不要担心,郎君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杨新狐疑地看着李从嘉,总觉得他在幸灾乐祸。   芸娘解释道:“寨主说了,你现在在孝期之内,不宜完婚,若是田通判不介意可以先订亲。”   杨新愣了一下,忽然一拍脑袋:“对对对,还有这个呢,啊,我算算啊,我的孝期叠加起来,父三年,母三年,祖父祖母……”   李从嘉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按照你这算法,你这辈子就结庐而居吧!”   这四位亲属加起来就十二年了,再算上其他林林总总的长辈,那得多少年?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要合并时间的,如果真跟田通判家这么说孝期,人家一听就知道是不想成亲,这不是作死吗?   杨新也觉得好像有点过分,只好说道:“那……至少也要三年吧?”   李从嘉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就比较合理了,他温声说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总有办法离开的,只要别拖太久也不算耽误人家小娘子。”   杨新点了点头,李从嘉安抚好杨新之后,马上开始盘算购房事宜,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态度总要做出来,而且买的房子还不能差。   恰好江都府有一没落世家过不下去,要变卖祖产,李从嘉看了一眼那房子,坐落位置不错,正好是高档小区,房子也不小,最主要的是装修都不错,只是许久没有养护略有些破落,找人收拾收拾就能直接拎包入住。   而祖产之中还有些许薄田,这年头经商被人看不起,农民地位反而不低,他们这也算是有了基业。   芸娘和杨新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整个人都有些束手束脚,李从嘉逛了一圈之后,也想把和尚们都接过来,不过想想寨子还要有人坐镇,估计唯一能接过来的就是释青松和释雪庭师徒,唔,或许还能带上几个人充当护院。   李从嘉计划好了之后,就让芸娘去寨子送信,说实话把一个小娘子当信差使唤,李从嘉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他跟杨新都不能走,毕竟没有根基,田通判那边派人盯着他们呢,估计也怕他们跑路。   芸娘速度很快,没过两天就跟带着假发的释青松和释雪庭一起到了宅邸,安顿好这两人之后,正好到了田通判四十大寿那日。   为了表诚意,李从嘉这一次可以说是大出血,古董字画外加珍珠玉器,礼物十分丰厚。   厚厚的礼单送到管家手上的时候,管家顿时喜笑颜开,觉得五娘子夫家虽然势单力薄,但至少有钱。   因为是准亲家的缘故,李从嘉跟杨新被安排在了亲朋好友那一块,周围案几之后皆是与田家沾亲带故的。   不过,通判的亲朋好友自然都是各种官员,看李从嘉和杨新眼神中带着打量和评估。   席间杨新乖巧的跟只鹌鹑一样,只有李从嘉在一旁应酬。   田通判的家人也是奇怪,本来以为五娘子夫家不怎么样,但是看如今这家长的架势,尼玛,看上去比他们还有范,不仅言语得体,长得还好看!   田通判见女婿虽然有些鹌鹑,但是女婿的表哥很出挑,心里开始琢磨着自己亲戚家还有什么适婚小娘子,想要把李从嘉彻底绑到他的战车上来。   结果还没等他琢磨完,一个重量级人物来了。   李从嘉正在跟人推杯换盏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道:“定国节度使来了!”   李从嘉一口酒险些没喷出去!尼玛,赵匡胤此时不应该在广陵吗?怎么跑到江都府来了?   同时他心里也有点方,这个……他穿男装,对方应该认不出他来吧?要不要躲一躲?   就在他把自己呛个半死,努力将酒咽下去还没来得及躲出去的时候,赵匡胤已经大踏步进来,跟田通判寒暄几句之后,又来跟其他同僚打招呼,最坑爹的是,他的同僚,几乎都在李从嘉周围!   赵匡胤在一众熟人中看到一个生面孔本来就很奇怪,再看那人面颊略带红晕双眼水润的模样,脑海里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人影,心中一动,不由得上前问道:“这位小郎君看上去好生面熟,我们可曾见过?”   李从嘉:…… 第42章   赵匡胤这个问题成功让在场人士全都一愣, 大家看看赵匡胤再看看李从嘉, 总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 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李从嘉硬着头皮说道:“草民见过节度使,草民一介布衣, 若非知州通判不嫌弃,哪里能见节度使。”   赵匡胤笑道:“我见你面善,不由心生亲近之意, 田翁好眼光。”   田通判……田通判的脸都要绿了, 他的女婿是杨新不是李从嘉啊。   好在赵匡胤也没继续在李从嘉身上多做纠缠,被奉到上位去吃吃喝喝。   宴席直到深夜才散, 赵匡胤整场都没来找麻烦,这让李从嘉着实松了口气,回去之后,迅速找到释雪庭说了一下今天的事情。   释雪庭觉得十分难以置信:“他……能认出来?”   李从嘉当时妆那么浓,估计他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能够认得出, 赵匡胤那双眼睛到底是什么做的?   李从嘉也觉得十分郁闷, 想了想说道:“可能眉眼之间有些相似,让他有些意外吧, 只是怕是要委屈法师这些日子尽量少出门了。”   释雪庭微笑摆首:“本来我也不适合经常出去。”   李从嘉听了之后心中十分愧疚, 虽然现在不确定到底是为了什么,释雪庭才变成如今这样, 但他总觉得是自己乱用药才会这样。   而且一直到现在释雪庭的眼睛似乎都没有好转的迹象,李从嘉不知道怎么安慰,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把一个院子给改装成了小佛堂, 供释青松他们每日做早课用,甚至还开辟出了一块习武场。   过了没两日,田家送来帖子,邀请李从嘉和杨新去田家梅园赏梅。   李从嘉问了一下,才知道这算是江都府高层子女的一个小聚会,五娘子自然也在其中。   杨新知道之后立刻炸毛:“不不不,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我……我……我要跟师父读书,对,要读书!”   李从嘉一脸鄙视:“前两日怎么不见你读书?不是玩的挺开心?还要会勾搭隔壁家的狸猫?不要废话,去就是了。”   杨新一脸绝望:“我不去,我见到她都要做噩梦的!您这是在逼我啊!”   李从嘉刚要说话,就听到一声呵斥:“怎么同郎君说话的?”   李从嘉一抬头发现释雪庭慢步走来说道:“只是去赏梅而已,又不是让你立时娶她,更何况此时乃因缘际会,代表你与她有缘,便是让你娶她也是应有之意,身为男子,心胸宽广责任担当缺一不可,怎可在身后如此编排小娘子?看来你的功课还是太少了!”   杨新站好低头听训,虽然心中还有不服之意,但释雪庭说得也的确是有道理。   杨新被释雪庭赶着灰溜溜地回到自己书房做功课,李从嘉刚想劝释雪庭不要那么严肃,从古至今有几个不看颜值的?如果对方小娘子的确……不太好看,杨新也没来得及了解对方内在美,这个反应也算是正常。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释雪庭就一脸严肃说道:“郎君以后切莫如此放纵十一郎。”   李从嘉笑道:“这也不算是什么放纵,十一郎不过是少年心性,法师也不要太过苛责。”   释雪庭摇头:“敢做就要勇于承担,纵然是机缘巧合,他也的确是与人家小娘子独处一晚,他不愿意,难道小娘子就愿意了吗?不过是没有选择,若是他抱着这样的态度去与人成亲,岂不是要害人一生?”   李从嘉无言以对,半晌才问道:“等等,你的意思是,真的让杨新娶她吗?”   释雪庭一脸理所当然:“为何不?”   李从嘉倒抽一口气:“你要把他留在这里?你……你想过将来他的立场应当如何吗?田家五娘子自有家族,倒时他就算想走都未必走得了,若让周国知道我的身份,你……你这是要害死他啊!”   释雪庭却道:“那又当如何?答应了婚事又悔婚?田家五娘子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两国纷争也不必牵连到一个无辜小娘子。”   李从嘉冷着脸说道:“若她只是一般士人之女我绝不会有二话,但她父亲乃是周国高官,牵连者甚广,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背叛周国,纵然是承诺,也要顾全大局才是。”   释雪庭不说话,只是说道:“若实在不行,将五娘子一同带走便是。”   李从嘉险些被气笑:“你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跟十一郎走?如果真把她带回南唐,她却和家里有往来,将南唐情况告知于田家又当如何?”   释雪庭皱眉,他跟李从嘉是第一次在某件事情上产生分歧,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面对李从嘉的顾虑,他所谓的坚持,显得太过正人君子而有些不合时宜。   李从嘉见释雪庭面色冰冷,再看他紧紧闭着的眸子,心中一软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实在不行也能让十一郎诈死,尽量不影响田五娘名声,但是将他留在这里是万万不行的。”   释雪庭念了声佛偈,没有说话,缓慢的向外走去,李从嘉抓了抓头,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让杨新出来做生意,也就不至于有今天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   然而再怎么进退两难,李从嘉还是要带着杨新赶赴梅园的,他也正好看看这个“弟媳妇”到底为什么让杨新避如蛇蝎。   等见到真人的时候,李从嘉这才知道杨新为什么反应那么大,田五娘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个头居然比他还要高一些,站在一群小娘子之中,简直无比醒目。   高一点也就算了,人还比较壮,如果不是穿着女装,看背影几乎以为她是个高壮男人。   李从嘉与她互相见礼,见到了正脸,心中更是觉得一言难尽,坦白讲这位五娘子五官也算是端正,应该不算难看,可是她的妆容却不太适合她。   她最适合的应该是比较英气的妆容服饰,可她偏偏想要走弱柳扶风型,组合一起更险怪异。   跟这样一个小娘子成亲,那感觉大概跟有异装癖的男人搅基一样酸爽。   田五娘虽然在自家梅园,但还是隐隐被那些小娘子排斥的意思,李从嘉戳了一下杨新说道:“去,陪陪你未婚妻。”   杨新板着脸严肃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这么多人看着你想亲都不行,快点去!”李从嘉暗中翻了个白眼。   杨新只好苦逼兮兮的过去跟田五娘说话,田五娘见杨新一脸不乐意,也略有些不满,言语之中颇有些爱理不理,倒是一直在看李从嘉。   李从嘉在这园子里也是被排挤那一拨,本来他就不认识什么人,再加上地位不高,那些人只以为他是个暴发户,并不愿意理会他。   不过他倒也无所谓,从容赏花,漫步在梅园中的惬意模样,倒是吸引了许多小娘子的目光,那些小郎君对他自然更加不满。   小娘子们莺莺燕燕彼此撺掇着想要来跟李从嘉搭话,好不容易有一个容貌明艳的小娘子打算出手,却被截胡了。   截胡的那个人,她们都不敢惹。   李从嘉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穿着便服的赵匡胤,行礼说道:“见过节度使。”   “李郎君不必多礼。”赵匡胤眉眼柔和,似乎脱下了铠甲官服之后,他整个人都放松许多:“今日突发奇想前来散心,却不想在这梅园偶遇李郎君,你我果然有缘。”   嗯,赵匡胤才不会说出来,他是打听好了李从嘉一定会来这梅园,然后强行征了这梅园做临时行在呢。   李从嘉也觉得是太有缘了,孽缘啊!   “能够再次得见节度使,是我之荣幸。”李从嘉四下瞄了瞄,发现没有任何能够跟赵匡胤平起平坐赏梅的人,心中诧异。   赵匡胤忽然问道:“那日相见太过匆忙,未曾询问,李郎君家里可有姊妹?”   李从嘉一脸愕然看着赵匡胤:“节度使这是何意?”   赵匡胤摆手说道:“前些日子曾偶遇一位流落他乡的小娘子,眉眼之间与李郎君十分相似,又听闻李郎君家乡遭遇战火,故有此一问。”   李从嘉叹气说道:“不瞒使君,如今我家只剩我一人,应该没有什么流落在外的姊妹。”   不能承认,一定不能承认,如果真的随口说自己有个表妹跟自己很像,那赵匡胤跟他要人怎么办?   赵匡胤听闻之后脸上也未见失望,只是打量李从嘉半晌,越看越顺眼,忽然便说道:“听闻你表弟要与田家结亲?”   李从嘉越发捉摸不透赵匡胤的想法,只是应道:“是。”   赵匡胤又问道:“李郎君如今是独身一人?”   “是。”李从嘉心中越发狐疑。   赵匡胤忽然问道:“我有一义女,其夫早亡,与你也算般配,你看如何?”   李从嘉:我把你当敌人,你居然想当我岳父?   作者有话要说:  杨新:我暴委屈。   李从嘉:我特么才委屈呢! 第43章   李从嘉一脸意外, 他没有掩饰, 也没必要掩饰, 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问话,想来都很难不动如山。   如果真的不动如山, 大概赵匡胤还要怀疑他心机深沉。   看着李从嘉一脸愕然的模样,赵匡胤心中颇为感慨,这个表情, 更像了啊。   不过再像也不是, 赵匡胤心里觉得十分遗憾,同时也很怀疑, 他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会这么像?   过了半晌,李从嘉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说道:“在下……在下身无长物,岂敢高攀。”   赵匡胤微微一笑:“也算不得什么高攀,她父亲原本也不过是我手下云骑尉,去世得早, 我见她们孤儿寡母十分艰难, 这才收为义女。”   李从嘉叹气:“小娘子是功臣之后,在下不过是个白身, 如何配得上小娘子, 更何况在下身带重孝,怕耽误小娘子。”   面对李从嘉的拒绝, 赵匡胤也不生气,只是说道:“听你谈吐,必然是读过书的, 如今又与田家结亲,想要谋个出身又有何难?至于守孝的问题……你也不必担心,我只是欣赏李郎君风姿,临时起意,若是李郎君同意,自然要等出孝再说。”   李从嘉犹豫半晌说道:“这……”   李从嘉急得额角冒汗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拒绝,田家他敢先虚与委蛇,那是因为他有把握在田家手里跑出去,赵匡胤……被他盯上还能有好?   好在赵匡胤也并未非立式便要敲定这桩婚事,只是说道:“不必为难,好生考虑,若是不放心,想要见见她也是无妨的。”   这个条件,十分优厚了,如果换成别的白身小郎君,只怕会立刻欢喜的应下来,但是到了李从嘉这里……只会让他起疑心。   梅园赏梅结束之后,李从嘉见到面无表情的杨新,有看看表情温婉站在他身边的田五娘,心中……略同情十一郎。   李从嘉走过去拱手说道:“五娘可是要归府?不若让我兄弟二人送你回去。”   田五娘轻声说道:“有劳兄长。”   不得不说,田五娘的声音真的是甜美悦耳,只听声音不见人,肯定会脑补出一个绝世美人。   杨新也没拒绝,只是说道:“上车吧,天色不早,早些回去休息。”   田五娘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眼中还带着依依不舍,李从嘉心中顿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这小娘子看上去对杨新颇有意思啊。   如果不是事情都太过巧合,他都怀疑十一郎被仙人跳了。   现在想来,当初田五娘邀请杨新上船的举动就十分蹊跷了,难不成那时就已经芳心暗许?   将田五娘送回去之后,李从嘉跟杨新回到府中,释青松等人已经准备好饭食,只等他们两个回来呢。   食不言,吃完之后,李从嘉才慢慢说道:“今天遇到了赵匡胤。”   杨新好奇问道:“我见郎君与赵匡胤相谈甚欢。”   李从嘉直接拍了他的头一下:“你的眼睛出问题了?我跟他哪里相谈甚欢?他又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释青松略有些意外:“什么难题?”   李从嘉一脸费解:“他有个义女新寡,要我做他女婿,你们说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正在漱口的释雪庭闻言险些将漱口水直接咽下去,好不容易吐出来之后,才问道:“这……赵匡胤由此一举必然有他的深意,他好歹是个节度使,便是义女,哪怕是新寡也不会在白身中招婿,难道……是要你做赘婿?”   李从嘉摇头:“如果是赘婿倒也能够解释,但他不是这个意思。”   所有人都很迷茫,不知道赵匡胤到底怎么想的。   释雪河看着李从嘉半晌,忽然拍案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看郎君一表人才,见猎心喜!”   李从嘉忍住了没翻白眼:“他身处高位,见到的英俊小郎君还少了吗?”   “郎君身上贵气天成,别的小郎君哪里比得上?”释丛云也笑嘻嘻跟着说了一句。   李从嘉没好气说道:“你们就算拍我马屁也没肉吃了!”   释雪河释丛云顿时没精打采,好想吃肉!每天那么点根本不够吃!   杨新忽然说道:“说起来,今天田五娘倒是提醒了我一句,财不外露。”   李从嘉有些意外:“什么?”   杨新想了想说道:“她当时没有解释,不过很快就转移话题,说如今军费吃紧,赵匡胤好几次上折申请出兵,郭荣都留中不发。”   财不外露?军费吃紧?   李从嘉顿时恍然:“哦,赵匡胤这是……想把我当冤大头?”   和尚们一脸懵逼:“什么?”   李从嘉细细分析道:“我觉得他可能是看中我手上的钱财,若是娶他义女,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我必然要出很多聘礼才会好看一些,而且我现在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偏偏手上有大量钱财,在他而言自然好操控,成为他的女婿之后,他想要钱,我还不得乖乖奉上?”   越想越是可能,田五娘是闺中女郎,如果不是为了提点夫家,怎么可能贸然谈起朝政?只不过这个提点,是她想到的,还是田通判通过她的嘴代为传声,十分值得思考。   和尚们刚才没有想到这些,毕竟两姓婚姻这些世俗之事,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思考过,如今听李从嘉细细说来,还真有可能。   仔细想想李从嘉如今的身份,还真是很好的傀儡人选,就算把他弄死了,侵吞他的财产,也没人给他出头!   不过知道赵匡胤另有目的之后,他也就放心了,他就说赵匡胤怎么忽然对他这么友好,刚开始还以为真的是身份要被拆穿。   杨新见李从嘉一脸轻松,着急说道:“郎君,赵匡胤卑鄙小人,总会想办法逼你答应的。”   李从嘉摆手说道:“无所谓,实在不行就先答应下来,反正还有‘守孝’这个借口。”   释青松忽然开口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有句话想要提醒郎君。”   李从嘉有些意外:“什么?”   释青松认真说道:“郎君父母尚且在世,守孝这个借口,能不用就不用吧。”   李从嘉刚开始还略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顿时冷汗都要下来了。   亏了他身边是这些跟他一个壕沟里的和尚,如果有别人,只怕就算回去也要被参死。   从古至今,孝道都是评价一个人最重要的一点,李从嘉可以说是逼不得已,但是这样说也相当于在诅咒父母,他的父母又不是普通人。   说实话,李从嘉心里没把这当成事情,非常时期非常办法,否则他也不至于说谎说得那么顺溜,然而以现代人的思维去揣测古人,不出事情才怪。   李从嘉起身郑重行礼说道:“多谢大师提点,此乃从嘉之错。”   杨新虽然没太明白,但也知道这个借口不太好,不由得说道:“那……那要怎么办?”   李从嘉苦笑:“虽然知道不好用这个做借口,但已经说出去,就只能当成真的了。不过也有好处,至少三年之内我不能娶她,三年之后……我早就回大唐了。”   释雪庭摇头:“若是被赵匡胤盯上,三年之内真未必回得去,他真的看重你手里银钱的话,怎么可能放你离他视线之外?”   李从嘉顿时一愣,低头认真思考一遍,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皱眉。   释雪庭继续说道:“如今之计,郎君只能想办法让赵匡胤投鼠忌器,不敢对你如何。”   李从嘉长叹一声:“他乃是定国节度使,虽然算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是高官,他不敢动的也就那有限的几个人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从嘉说到这里忽然一顿,转头看向和尚们问道:“你们说,我现在开始把自己刷成名士人设,来不来得及?”   科举当官是来不及了,就算考得上,说不定赵匡胤还会强行做他靠山,到时候还是捆绑在一起,更何况……他跑到周国去科举,等以后回到南唐,身份拆穿,那可真就是一出好戏了。   名士好啊,放诞不羁,声名在外,谁想动动都要先思考会不会坏了自己在读书人中的口碑。   而且名士如果立志不娶,谁也说不出什么。   虽然大家不知道人设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听得明白,所有人都开始思考这个路子的可能性。   李从嘉越想这个路子越靠谱,杨新看他一脸喜色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名士……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李从嘉眼睛看向杨新,挑眉说道:“你是觉得我没真才实学?”   杨新蹭到释雪庭身后笑道:“呵呵,那个……郎君的确是人中龙凤,只是还太过年轻,名士……都是年纪很大的人嘛。”   李从嘉哼了一声,刚想反驳,就听释雪庭说道:“学问不在年龄,不要限制自己的眼界,你若读过郎君所作诗词,必然不会有此疑问了,不过也好,郎君许久不作诗词,这次想必要大展身手,你也要跟郎君多多学习才是。”   李从嘉得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坏了,忘了自己原本还有这么一个人设! 第44章   李从嘉见释雪庭认真给杨新科普, 忍不住说道:“诗词之道, 不过陶冶情操自娱自乐而已, 纵然写得再多,于时政亦是无用, 十一郎若是感兴趣倒可学一学,不过切莫沉迷进去。”   杨新敬畏地看了一眼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我……我总也搞不清那些平仄韵脚什么的, 现在能认字能读书十一郎已很是知足。”   李从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释雪庭颇为遗憾:“郎君许久未曾下笔,若就此搁置, 实在太过遗憾。”   李从嘉没说话,他倒没觉得遗憾,反正……总能想到办法将李煜写过的那些词流传下去,到时候词帝依旧是词帝,若是能够将亡国之君的头衔去掉, 那就更美了。   只是当务之急是怎么找一个切入点, 名士不是自己说是就是的,要靠口碑, 而现在他人生地不熟, 想要打入当地文人圈子也不是特别容易,突破点估计还要在田家那里找。   恰巧, 李从嘉打听之后知道田家大郎无心仕途,沉迷诗词歌赋,开了一家诗社, 一群人经常聚在一起吟诗作对,也经常有几首诗词被本地杨花院谱曲传唱,咳咳,这个杨花院自然就是青楼。   眼看快要过年,李从嘉借着送年礼的机会,跟田大郎提了一句,田大郎无比得意说道:“你也知道我们浮云诗社?”   李从嘉笑道:“大郎诗社之中人才辈出,江都府内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想要不知道都难。”   田大郎心情极好地拍了拍李从嘉肩膀说道:“正巧过两日我们有一诗会,钟隐可有兴趣?”   李从嘉不掩欣喜:“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回去之后,李从嘉询问杨新要不要跟他去,杨新立刻摇头,他哪里看得出什么好坏,更何况一群落魄才子吟诗作对,又有什么好看?   杨新有些奇怪地看向李从嘉:“我听五娘说,浮云诗社那些人自视甚高,很少邀请外人去他们的诗会,怎么会主动邀请郎君的?”   李从嘉笑道:“当然是有所图了。”   杨新好奇:“图什么?”   “钱。”刚刚练完功的释雪庭走来回答了徒弟。   杨新有些不明白,李从嘉细细解释道:“之前我也了解过,他们这个诗社刊印诗集都是自费刊印,时间长了入不敷出,为了维持诗会不散,田大郎已经投了许多钱进去,偏偏田通判最是不喜儿子如此不务正业,从银钱上就抓的比较紧。”   杨新恍然大悟:“又是一个想让郎君出钱的?啧,想得美啊他们。”   “无妨。”李从嘉伸手叩了叩案几:“反正我也要借他们一用,用些银钱也无所谓。”   “可是如果他们以后就赖上郎君了呢?”杨新这些日子卖东西也算是见多了泼皮无赖,这种人不在少数。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雪庭法师怎么看?”   释雪庭闭眸微笑:“那也要他们有这个本事才行。”   杨新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也不敢再问,总觉得他比师父寨主笨许多。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因受伤而略显消瘦的脸颊,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赵匡胤已经盯上我,躲着也不是办法,回头我看看能不能询问一下他那里可有靠谱医师吧。”   释雪庭脸色微变:“郎君切莫如此,这两日雪庭已能微微见光,想来不久便会痊愈。”   李从嘉有些意外:“真的吗?怎么没见你说?”   释雪庭说道:“郎君事事操劳,又何必为了这等小事劳烦于你?”   李从嘉无奈:“那些事情都是次要的,既然这样,回头我就问问田通判有没有认识的可靠郎中,偌大江都府不可能连个好一点的郎中都没有。”   释雪庭合掌躬身:“多谢郎君。”   李从嘉摆了摆手,自从搬进这栋房子之后,感觉释雪庭没有前些日子那么随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释雪庭的眼睛有望复明,李从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蹲在家里好好练了两天字,而田大郎比他还要着急,约定了时间,直接找上门来。   “这次诗会定于何处?”李从嘉用一套貂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的田大郎眼热不已,纵然他家不算缺钱,但这样华贵的貂裘也不是他想买就能买的,更何况他的钱都用来维持诗社运转了。   “就在城外十里亭处。”   李从嘉笑道:“正巧昨日一场雪,今日说不定还能赏到雪湖之景。”   田大郎叹了口气:“是啊,这场雪来得可巧,不过诗会的命题自然也随之更改。”   “改了?”李从嘉略有些意外:“为何更改?”   田大郎说道:“对着雪景自然是要咏雪的。”   李从嘉……心里骂了句脏话,之前说好的梅花命题的!   “大郎,似是有些不开心?”   田大郎无奈摇头:“诗社之中,一向团结和睦,只是一到冬日,梅党和雪党就要吵成一团,是在令人头痛。”   李从嘉有些茫然:“梅党和……雪党?”   小小一个诗社都要抱团结党?大宋的结党之风从现在就开始了?   田大郎稍微解释了一下,李从嘉这才明白,所谓的梅党和雪党,就是觉得冬天咏雪是正道和咏梅是正道的两拨人。   意见不统一自然就要掐,不过文人掐架也是文明的,每次互掐都是写诗写词,然后来评判哪一方诗词比较好,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如果水平相差较大,总是能看出来的。   田大郎不开心的理由则是因为他是雪党,可是雪党一直被梅党压制,已经好几年了,让他这个社首颇有些颜面无存的意思,如果不是他有钱,想必社首早就易主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也表示理解,江都府虽然也会下雪,但毕竟偏南,跟北方没办法比,降雪量不大,时间还短,想要灵感也要看到之后才行啊,哪里比得上能开一冬的梅花呢?   田大郎吐槽完毕的时候,自然也到十里亭外。   此时已经有六位书生打扮的年轻郎君或坐或站在那里,三三两两围着碳炉说话。   李从嘉看到他们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些人居然大部分都是只穿一件夹棉长衫,虽然今天天气晴朗,但一阵风吹过来,他都觉得自己穿的不够厚,这些人……真抗冻。   不过这样一来,他还真是鹤立鸡群,导致田大郎把他介绍给诗社众人的时候,有一些人看向他的眼神颇为不善。   李从嘉当成没看到,抱着手炉站在田大郎身边,看了一圈估摸出了一个大概——这群人都是穷鬼。   不是他看不起穷人,而是他看不起穷酸,都穷成这样了,不想办法干点事情,整天吟诗作对,希望一朝出名,哪儿那么容易呢?   李从嘉看不起这些人,自然也不会主动攀谈,一时之间也有些尴尬,毕竟他看不起对面穷酸不干事儿,对面也看不起他穷的只剩钱。   当然很快他们就知道李从嘉不是来炫耀有钱的,而是来碾压打脸的!   起因照旧是梅党和雪党掐架,不过以往都是势均力敌,今天不巧雪党这边有人生病没来,凑不齐,而正好李从嘉可以凑个数,梅党就暗搓搓的把他给推到了雪党那边。   雪党颇不服气,梅党为首的那个黎明朗心思活跃,跟田大郎关系也不错,之前就听过田大郎提起李从嘉,心中知道这个金主可不能得罪,便笑道:“正是如此,都是自家兄弟,多一人少一人又如何?李郎君不若就给我们做个评判吧。”   黎明朗担心李从嘉绣花枕头,万一到时候写不出岂不是尴尬?   李从嘉笑着说道:“无妨,如此美景,倒也让人诗兴大发。”   黎明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七个人各自找个地方去酝酿诗意,只有李从嘉自带来的食盒中拿出了小火炉酒壶以及一份卤肉。   正在酝酿诗意的顿时酝酿不下去,这些人里面,只有田大郎和黎明朗家境烧好,其他人能混个温饱就不错,哪里还有喝酒吃肉的钱?此时闻到酒香肉香,分分钟抑制不住嘴里唾液的分泌速度。   除了田大郎和黎明朗之外的人都暗中恨恨盯着李从嘉,李从嘉从容烫酒吃肉,看上去颇为享受——刷目中无人的才子人设果然是最容易的。   众人一共约定了一炷香时间,时间到了写出整首诗词的数量少的一方输,如果两方每个人都写出,自然就要看水平。   一炷香之后,约定时间到,众人回到亭子石桌旁边,此时李从嘉已经收起了食盒,只留下一壶酒说道:“天气寒冷,诸位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否则只怕提笔写字都要困难。”   没人拒绝,他们的确是冷的不行了,然而有几个人瞟了一眼李从嘉的食盒,心中暗暗鄙视他小气,居然不分与他人食用。   喝完酒之后,几人轮流将所做诗词写于纸上,李从嘉在旁边看了一会,心中着实失望。   怪不得这个诗社入不敷出,这个水平……比打油诗水平高点有限,唯一一个还算出彩的也就是黎明朗,田大郎写的……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点。   李从嘉怀疑自己真的能利用这个诗社打开局面?   所有人都写完之后,彼此之间一看,都觉得水平跟平时不符,暗暗怪李从嘉捣乱,要不是他拿出酒肉扰人心弦,他们怎么会失手?   黎明朗看李从嘉面上淡淡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屑,忍不住说了一句:“李郎君尚未提笔。”说完不由得暗暗后悔,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能轻易得罪金主吗?   李从嘉也不介意,微微一笑提笔写下青玉案三字。   不得不说,他这一笔书法出来,就镇住了在场的许多人,如果只比字的话,李从嘉是毫无疑问的碾压。   田大郎站在李从嘉身边,随着李从嘉动笔,将整首词念了出来:“梵宫百尺同云护,渐白满苍苔路。破腊梅花李蚤早露。银涛无际,玉山万里,寒罩江南树。鸦啼影乱天将暮,海月纤痕映烟雾。修竹低垂孤鹤舞。杨花风弄,鹅毛天剪,总是诗人误。”   一首词写完,李从嘉施施然放下毛笔,整个人轻松写意,仿佛写词于他而言如家常便饭。   全场静寂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觉得……有点接受不了,说好的附庸风雅小土豪呢?你这样是来打脸的吧?   黎明朗脸色十分难看,在诗社中他的水平是最高的,这也让他十分骄傲,之前被杨花院的小娘子们传唱的几乎都是他所做,结果今天随便来了一个人,全方位吊打他,这让他脸上颇有些过意不去。   田大郎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是真的词痴,看到好的只会喜欢,只可惜自己水平有限。   李从嘉这一首《青玉案》让他十分欢喜,笑着说道:“看来今年是我们雪党赢了。”   黎明朗勉强笑道:“李郎君文采风流,在下甘拜下风。”   田大郎十分得意,看着手中的词作越看越喜欢,不由得说道:“如此好词,应当得柳大家谱曲弹唱了。”   黎明朗顿时眼中一亮:“却是如此,不如……我们去请柳大家帮忙谱曲?”   李从嘉有些茫然:“柳大家?”   田大郎介绍道:“柳大家擅筝鼓琵琶,唱腔优美动听,经她弹唱之词,被诸多女郎竞相学习,只是柳大家文学造诣不低,一般词作自是看不上眼,不过,钟隐此作,应是当得柳大家亲自弹唱了。”   李从嘉心中一动,这似乎也是刷声望值的一个方式啊,于是他立刻说道:“既然大家感兴趣,便去见见这位柳大家吧。”   田大郎有些犹豫:“柳大家……可不是随意就能见到的,若是见不到……”   李从嘉摆手:“见不到便见不到。”   田大郎想要说什么,看到黎明朗对他用眼色,又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李从嘉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心中有些疑惑,不过,等到了地方之后,他心中就不疑惑了,他……他想骂人! 第45章   李从嘉本来以为柳大家应该是个艺术家, 然而万万没想到, 柳大家其实就是杨花院的头牌。   当然这年头的名妓, 艺术水平也不低是真的。   李从嘉站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几个小娘子在院子里吃吃笑着看向他们。   田大郎颇有些尴尬, 在李从嘉耳边说道:“钟隐不必介意,我们此来不过是吃吃酒听听曲。”   李从嘉无奈说道:“李某全家罹难距今不过一年有余,怎么好去青楼楚馆?诸位请吧, 我就恕不奉陪了。”   田大郎一怔, 不由得暗中骂了自己一句,真是太大意, 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李从嘉这个理由十分充足,自然是能够离开,可是他走了,他们怎么办?   进去吧,哪怕是田大郎亦囊中羞涩, 别说是柳大家, 就算是杨花院的普通妓子都请不起,更不要说剩下几个能吃饱饭就不错的郎君。   本来田大郎他们撺掇着李从嘉过来, 就是打了一个让他出钱的主意, 如今人家要走,这……就有些尴尬啊。   好在李从嘉一看到他脸色不太好看, 就知道他可能拿不出这个钱,只好说道:“大郎也同我回去吧,今日通判还说让我兄弟去你家用饭, 我与你一同出来,我一个人回去怕也是不好交代。”   田大郎顿时松口气连忙说道:“瞧我,居然忘了这码事儿,咳,今天实在是不凑巧,诸位就先散了吧,过些时日过些时日我们再聚。”   黎明朗暗中瞪了李从嘉一眼,带着其他几个人离开了这里,人都走了之后,田大郎略有些尴尬地看着李从嘉。   李从嘉这才说道:“走吧,时候不早,也该回去了。”   田大郎没说话,灰溜溜的跟着李从嘉往回走,又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家。   李从嘉回去之后,想了想觉得这个诗社所谓的聚会去不去也就无所谓了,反正他们的名气也都是从青楼楚馆传出的,既然如此他干嘛不直接把目标瞄到杨花院?   不过,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XX的优质青年,李从嘉对这种地方是十分陌生的,他也不想去,如果里面有漂亮小郎君……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更何况今天拒绝田大郎的借口,同样也让他无法再踏足其中。   而他们这一栋屋子只怕没有一个人适合,李从嘉撑着下巴,开始思考找“水军”营销一下,不过这个水军也不是谁都能行的,看来还是要熟悉一下本地情况。   就在李从嘉觉得自己写了一首词,但是完全没有传播机会的时候,田大郎忽然找上门来说道:“钟隐,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我真是没想到黎明朗居然是如此小人!”   李从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天因为天气冷,李从嘉一直窝在家里不肯出门,自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田大郎如此气愤。   田大郎有些羞愧有些难过:“是……是这样的,这两日,黎明朗忽然名声大作,据说是柳大家弹唱了他所写的词,我本来有些奇怪,结果去听了之后才知道,那首词是当日你写的!”   李从嘉有些意外:“他这是……剽窃?怎么这么大胆?当日那么多人都在那里,他是觉得没人能揭发他?”   田大郎恨得牙痒痒:“黎明朗凭借这一首词,短短几日大名传遍大街小巷,甚至有个富商看中他要招他为乘龙快婿!他如今不缺钱,还经常带着那些人吃吃喝喝,出入青楼楚馆,那些人一个个,全都背信弃义,被他收买了!”   李从嘉又问道:“你去揭穿他了?”   田大郎脸上更加难堪:“是……是这样,但是因为有那些人为他作证,没有人信我!”   李从嘉嗤笑道:“那自那首词过后,他可曾还写过其他词?凭他还写得出其他吗?”   田大郎苦笑:“就凭借这一首就足够了啊。”   李从嘉想想也是,只是说道:“此事不要声张,我会想办法的。”   田大郎有些奇怪地看向李从嘉:“你……你不生气?”   李从嘉微笑说道:“是我的,总归是我的,他想拿走,是那么容易的吗?”   田大郎看着李从嘉,忽然觉得看不透这个人,只好匆忙告辞说道:“既然如此,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从嘉热情挽留一番,等田大郎走之后,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就听到杨新说道:“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李从嘉无奈叹了口气:“躲在后面偷听像什么?亏了他没留多久,若是被发现,你尴尬不尴尬?”   杨新吐了吐舌头走出来,不过在后面偷听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一个释雪庭。   李从嘉对这两个家伙彻底没了脾气,杨新气鼓鼓说道:“这人太不要脸了,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李从嘉心说,你知道什么?越是读书人有的时候底线越是低的可怕!   释雪庭半晌才说道:“郎君这份养气功夫,及得上师父他老人家了。”   嗯?李从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明白,释雪庭大概是在说自己一点都不生气这件事。   一般人遇到这种拿着自己作品去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肯定肺都要气炸了,尤其是在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情况下。   只是李从嘉不一样啊,这词……本来就不是他写的!虽然也气愤,但没到上头的地步。   李从嘉不好解释,只好说道:“生气也无济于事,黎明朗不过是见我在江都府没有根基,所以敢欺到我头上。”   杨新一脸费解:“可是……田家在本地根深叶茂,他怎么也敢惹?”   李从嘉冷笑一声:“还不是仗着他有了名气,田家再怎么根深叶茂,也不可能跟一个有名气的读书人多做计较,尤其是在他们本身就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释雪庭说道:“郎君既然如此明白,想必已是胸有成竹。”   杨新歪头:“郎君有主意了?”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法师觉得,如今我当如何做才好?”   释雪庭低头思索半晌,这才抬头说道:“想要证明此词为郎君所做,也难也不难,不难则是找人做见证,你与他二人重做一首词,若他真如田大郎所说那般不学无术,想必当场便会被戳穿,难则是……若他提前知晓要比试,串通他人买首词作,到时怕也是不好分辨。”   李从嘉听了之后认真思考,他本来也想的是公开比试,本来他正缺一个让世人知道他的机会,只不过没想过黎明朗买词的可能性。   文无第一,诗词风格的确很难模仿,但只要是人都有高峰期和低谷期,只要黎明朗拿出来的词水平并不太差,只是说没有灵感,倒也说得过去。   李从嘉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他没有准备了。”   其实李从嘉对李煜的词还是很有信心的,千古词帝,那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比得上的吗?   不过,还是稳妥些好。   那么,怎么制造这个意外场合,就是李从嘉需要去思考得了。   需要一个他跟黎明朗都在的场合,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提出比试。   不过也不知道黎明朗是不是心虚,自打出名之后,他一直在躲着田大郎和李从嘉走,而李从嘉想要融入当地文人圈子,最好的向导就是田大郎。   不过就算他躲的再远,也总会遇到李从嘉。   那次真的是偶遇,在香料店偶遇,黎明朗看到李从嘉之后,先是一惊,继而目光阴沉的盯着李从嘉。   李从嘉走到他身边俯身问道:“偷来的名气,不怕吗?”   黎明朗呼吸急促,半晌才冷笑道:“偷?谁能证明?我还说你沽名钓誉,想要借我出名呢!”   呦嗬,死鸭子嘴硬啊!   李从嘉冷笑道:“你是真当我没办法?”   黎明朗强撑说道:“我如今已经拜入蓝田书院师山长门下,你觉得就凭你,能奈我如何?哦,我倒是忘了,你有钱,不过就算有钱,也不能肆意侮辱师山长弟子,你还是自己掂量清楚吧。”   说完黎明朗疾步走出香料店,他自觉从容,实际上那身影跟逃难也没什么区别。   李从嘉摇了摇头,听这意思那个师山长似乎很有名气,不过……只凭这一首词就收弟子,也不进行严格考核,这位师山长的能耐怕也是有限。   李从嘉回去之后跟田大郎打探一番,万万没想到这位师山长居然还是一位大儒!   大儒好啊,大儒为了名声不可能颠倒黑白,总归是有气节的,李从嘉已经暗搓搓的打算直接去找大儒评理!   结果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出手,人家就找上了门!   在他跟和尚们围着火炉吃烤红薯的时候,田家三郎匆匆赶来说道:“李郎君,定国节度使有请。”   本来似睡非睡的李从嘉顿时被吓了一个激灵:“什么?定国节度使?唤我何事?” 第46章   田三郎来的匆忙, 喝了口水顺好气之后才解释了一下。   原来却是江都府知州设宴, 请了赵匡胤, 为了拍马屁,还把本地最有名的大儒师行一给请了来。   师行一不仅自己来, 还带着几个弟子一同前来,想来是为了弟子在知州和定国节度使面前露面。   也不知道黎明朗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居然战胜了许多排位在他前面的师兄跟着去了。   席间谈起诗词歌赋, 黎明朗那首词自然又被拿出来被诸人夸赞。   跟着田通判去的田大郎眼见黎明朗一副得意小人模样, 没忍住,当场炸了!   一个文人, 剽窃是最大的罪名,如果被认定为剽窃,除非跑到一个小山村去隐姓埋名,否则怕是寸步难行。   黎明朗当场面色涨红,又有些慌乱, 他还没想好怎么反驳, 师行一就表现出了不开心。   师行一对黎明朗态度上是可有可无,只是觉得这算是个胚子, 磨练一番或许也有成绩, 他收弟子会挑选一些良才美质悉心培养,然后再收一些资质尚可的弟子, 这些教的比较粗,而黎明朗就是这个比较粗的范围内。   可不管怎么样,黎明朗也是他的弟子, 被人这样当众打脸,谁都不能忍。   好在师行一脾气不错,只是提出想要见见那个所谓的“原作者”。   田三郎说完之后,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大郎是一时冲动,并未想过要将李郎君陷入不义,他……”   李从嘉摆手说道:“没关系,大郎急公好义,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他?还请三郎等我一等,待我换身衣服,便与你同去。”   李从嘉一边说着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这个机会来的正是时候,他刚刚还在担心直接去书院找那位大儒,是不是会显得太过轻狂,万万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李从嘉特地穿了一身素色绣有暗纹的衣服,身上配饰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选择了最高档次,却又十分低调的那一种,大概就是认识的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不认识的大概也看不出有多么值钱。   不过也好在现在乃是乱世,各个政权还没有太过严格的服饰等级,李从嘉可以从容的穿着用银丝线绣着暗纹的衣服,配玉佩玉腰带。   因为天气冷,李从嘉想了想配了一套黑色貂裘,头上也配了琥珀发冠,这一套下来,看的田三郎眼睛都直了。   田三郎忽然就觉得,官做得再大,也没有富家翁来得舒服啊。   李从嘉穿戴好了之后,让春生将马车牵出来。   李从嘉跟着田三郎一路去了知州在城外的别院,知州家的别院可比通判家的大许多,也风雅许多。   李从嘉自然是没有资格坐马车进园,只能在侧门就下来步行,而自侧门到宴厅这一路可算是赚足了眼球。   此时宴会大厅气氛可以说的上是尴尬,在场大佬脸色都不太好看,赵匡胤和知州倒还好,他们两个都带着些许好奇。   知州是早就听说过李从嘉这个人,毕竟也算是通判的亲家,只是写词……知州很难想象一个富户能有这样的文采。   别说他,就连田通判都不信!   这些人里对李从嘉最有信心的反而是赵匡胤,因为他总觉得李从嘉身上有着一丝文人特有的温润气质。   李从嘉被仆人引领着踏进大厅的一刹那,所有人心中的天秤变成了平衡状态。   就连师行一,心中的不满和怒火都少了许多。   谁让从古至今,越是有头有面的人物就越是颜控呢?   如果让李从嘉跟黎明朗站在一起,保准大家觉得李从嘉才该是师行一的弟子。   李从嘉站在大厅上从容行礼,赵匡胤见他如此精神俊秀,心中越发喜爱,居然起身走来拉住了李从嘉的手说道:“几日不见,看起来精神不错。”   赵匡胤明明白白表现出对李从嘉的熟稔,众人一时之间面色各异,开始猜测李从嘉到底是什么来头。   黎明朗更是心中慌乱,他敢剽窃李从嘉的词,不过是因为知道对方没有根基,至于田家……等田家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名声大噪,找到了靠山,田家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不怎么样的亲家来跟他过不去?   可如今……难不成这家伙跟定国节度使有什么关系?   李从嘉含笑回答赵匡胤:“入冬以来,颇为安逸,又有诸位亲友照顾,自是与之前不同。”   这倒不是他敷衍,自从搬到江都府之后,吃好的用好的,也不用担心明天就被抓走或者被周军大上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前两天李从嘉都惊悚的发现自己的腹肌又要变成一块了!   赵匡胤微笑递给他一杯酒说道:“今天你想安逸,怕也是不行。”   李从嘉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之后,苦笑道:“不过区区一首词,便搅得满城风雨,还惊动了使君,令李某万分惭愧。”   赵匡胤看了一眼师行一,开口问道:“如此,我们将你唤来的原因,想必你也知晓,如今你可敢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这首《青玉案》到底是谁所作?”   李从嘉从容说道:“自然是在下所做。”   “哦?”师行一开口问道:“可是除了一个人之外,你可还有其他人证?”   李从嘉转头看向师行一略有些疑惑:“小子驽钝,不知这位老翁是……”   “我乃蓝田书院山长师行一。”   李从嘉躬身行礼:“见过师山长。”   师行一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有何证据?”   李从嘉笑道:“这还要什么认证呢?诗词之事本就是自由心证。”   “哼。”黎明朗心中见师行一维护自己,心中微微安定,听到李从嘉如此说马上出言嘲讽:“说话可是要负责的,没有证据,你竟敢在诸位长者面前大言不惭?”   李从嘉温言说道:“我说过,偷来的永远也变不成自己的,既然我敢这么说,自然就有把握,若你坚持不认,那也好说,便让在座长者出题,你我当场书写,而后让诸位评判如何?”   黎明朗心中一慌,强撑说道:“笑话,作诗作词乃是神圣之事,岂能一蹴而就?如此仓促写出的词,怕要污了长者眼睛的!”   李从嘉不为所动:“能够在三炷香之内写出《青玉案》的人,自然也能在三炷香之内写出另外一首词,当日情形与今天有何不同?我都不怕,你又何必推三阻四?”   黎明朗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从嘉,他原以为李从嘉那首词应该是早就写好,而后在诗会之上写出来,可他万万没想到李从嘉敢跟他比拼当场写词。   三炷香一首词,并且还要水平不低,就算是师行一都未必能够做到,而在场的其他人……就更没人敢这么说了。   敢夸下如此海口,不是狂生,便是自身诗词造诣不低。   师行一此时终于提起兴趣,他看了一眼黎明朗略有些不满,人家都当面下战书了,黎明朗居然不敢应战,反而出言讥讽,此子心性是在不堪造就。   见黎明朗还是不说话,师行一不得不开口说道:“明朗,你便与李小郎较量一番便是,不必担忧,前些日子你所写的那几首词,也是不错的,平稳发挥就好。”   前些日子?几首词?李从嘉敏锐的从师行一的话中听出了重点,不由得面带嘲讽地看向黎明朗。   他就说师行一作为江都府当地有名的大儒,又是书院山长,怎么可能糊里糊涂凭着一首词就收黎明朗为弟子,看来黎明朗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首词,糊弄了师行一。   不过这一次,李从嘉倒也是冤枉了黎明朗,黎明朗本身也算有才,只是距离进入蓝田书院差一些,他将自己之前的词拿给师行一看,师行一虽然觉得差强人意,但再看黎明朗“新作”的那首词,又觉得此人或许已经开窍,再加上他实在喜欢那首词,便破例收下了这个弟子。   黎明朗心中有苦说不出,只能硬撑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应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搜索着有没有好词可以“借用”一下,然而之前他一向喜欢收小弟,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肯捧着他的又哪里有什么水平?   赵匡胤看了一眼知州,知州对着身边的侍从轻声吩咐两句,过不多时,两副书案连带笔墨纸砚全部搬上了厅堂。   两个小侍过来研磨,李从嘉看向四周,等着出题。   虽然宴会主人是知州,但是知州从头到尾都在做隐形人,赵匡胤官职最大,自然由他来。   不过赵匡胤自知水平不够,再加上师行一在,便笑道:“师山长在此,我怎好班门弄斧?还请师山长出题。”   师行一也有些踌躇,他是黎明朗的夫子,若是出题不慎,怕是会被人说偏袒自己学生。   想了半晌,他开口说道:“既然你们当日以雪与梅为题,不如就写梅吧。” 第47章   李从嘉看了眼师行一, 觉得这位简直就是他的神队友, 本来他还担心自己记得的那些诗词, 可能跟题目不相符,到时候, 他说不得也要剽窃一回。   万万没想到,居然给出了这样一个题目,虽然那首词不太适合今天的宴会景象, 但终归也是以梅花为主题的。   黎明朗拿着毛笔在那里冥思苦想, 李从嘉看了他一眼,提笔写下了“梅花”二字。   赵匡胤光明正大站在李从嘉身边观看, 在看到李从嘉这笔书法的时候,不由觉得眼前一亮,就冲着这一笔书法,他就多信了李从嘉几分。   师行一站在黎明朗身边,见他吭吭哧哧只写下了青玉案三个字, 不由得摇头, 黎明朗这一笔字可真不怎么样,他见黎明朗暂时写不出, 便溜溜达达走到了李从嘉身边。   此时李从嘉已经写下了第一句:殷勤移植地, 曲槛小栏边。   师行一马上停住,等着李从嘉继续书写。   田通判忍不住也跟着过来看一眼, 就连知州都围了过来。   李从嘉被一群大佬围着也不紧张,从容写完了剩下几句:共约重芳日,还忧不盛妍。阻风开步障, 乘月溉寒泉。谁料花前后,蛾眉却不全。失却烟花主,东君自不知。清香更何用,犹发去年枝。   为了显得不那么逆天,每写一句都会略微停顿一下。   然而就算这样,也实在让人震惊,这样的速度和完成度,已经几近出口成章。   李从嘉放下笔之后,羞涩地笑了笑,对着诸位大佬行礼退后,任由他们品鉴。他瞄了一眼旁边的黎明朗,嗯,除了青玉案三个字,还一个字没有。   这一局,他稳赢!   赵匡胤念了两遍之后,总觉得……这首诗跟之前他读过的都不太一样,之前凡是以梅花为题,大多为咏志诗,而这一首……就算是赵匡胤再文盲也能依稀看出,似乎更偏向于叙事诗。   梅花在这首诗里,只不过就是个道具,而这首诗……这首诗尼玛就是借着梅花来秀恩爱的啊。   师行一读完之后放下说道:“少年人,如何写出这般老气横秋之作?”   李从嘉长叹一声:“家园尽毁,人未老心已老。”   这句话说出去,他就觉得自己装X好像装的有点过头,但是没办法,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装下去。   师行一微微一愣,之前他并不知道李从嘉的“身世”,此时听到李从嘉如此感叹,又看他面色黯然,心中略有疑惑。   李从嘉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只是快速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黎明朗,而后又收回了目光,心中实在是无语:这位居然到现在除了题目,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不过,现在三炷香的时间……基本上过去没多少,一群大佬在那里等着,这压力非同小可。   黎明朗本来就心思不定,此时耳中听得众人对李从嘉的赞美,心中更是焦急,只觉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已经开始思考若是真被拆穿,结果会如何。   那时候他很可能会被蓝田书院赶出去,成为江都府文人圈子里最大的笑话。   黎明朗越想越恐惧,再想到自己未来岳父家就是看中了他才气和名气,若是他没有这些作支撑,名声不在,想必一定会被退婚!   到时候他会比之前还要惨,甚至终生也不可能再进一步,想到这里,黎明朗不由得眼前一黑。   李从嘉正在师行一解释这是在怀念自己亡妻,并且将几句诗解释了一遍,很典型的睹物思人。   师行一刚要点评一番,就听到旁边小侍惊呼一声:“黎郎君?”   众人一转头发现黎明朗已经扑街,李从嘉顿时目瞪口呆,心中十分郁闷,什么时候晕不好,偏偏现在晕了,这算谁赢啊?   而且黎明朗可以病遁,这件事情拖久了大家自然也不会再关心,到时候……可他又不能逼迫一个病人,那样有违君子之风,会崩人设的!   李从嘉满心郁闷,表面上却还要一脸关切问道:“他这是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   好在知州府里是不会缺郎中的,知州直接将郎中唤来,然后让黎明朗平躺在藤席之上。   郎中来了一把脉,张口就是一句:“心火过旺。”   师行一问道:“如何医治?”   师行一心中也略不高兴,还没分出胜负,自家弟子居然先晕了,在场若都是正人君子还好,就怕有些心思阴暗的小人,到时说一句黎明朗胸无点墨,写不出好诗词,故意装晕,那他怎么丢得起这人?   郎中干脆说道:“放心。”   然后一伸手,在人中用力一掐,生生把黎明朗给掐醒了。   黎明朗一睁眼看到所有人都围着自己,一开始还有些意外,等想明白之后,一看计时用的那三炷香还剩下一炷半,顿时想死的心都有。   他反应倒也快,眼见自己写不出来,根本不是李从嘉对手,只好装出一脸虚弱的模样喘息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一边说心中一边暗暗发狠,决定只要躲过这一劫,回去必定要找人打断李煜的胳膊不可,你不是能写吗?我看你胳膊断了,还怎么写!   李从嘉见到他眼神阴暗,就知道这位是恨上了自己,他倒也不在意,黎明朗既然已经抄袭,那就肯定恨不得原作者快点去死的。   师行一喝道:“为师说过遇事不能急,要沉稳有度,你偌大年龄,还不及一少年郎镇定!”   李从嘉环视一周,发现除了小侍,在场的年纪最小的就是他,不得不认下了少年郎这个称呼,只觉得师行一真是帮他拉仇恨的一把好手。   黎明朗口中唯唯,挣扎着要站起来说:“学生知错,学生马上去写。”   结果还没完全起来,就又摔了回去。   李从嘉忍不住将头一扭,这演技实在是没眼看。   黎明朗的智商真是低到一定程度了,他也不看看在座的都是谁,一个定国节度使,一个知州,一个通判,还有一位年纪很大的书院山长,他们哪一个不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出黎明朗是在装!   赵匡胤嘴角微勾,颇带嘲讽之意,知州脸上看不出什么,倒是田通判,看上去松了口气的模样——如今几乎已经可以证明那首词的确不是黎明朗所写,他儿子没说谎,只是过于耿直,还好还好。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师行一,黎明朗如此怯战的表现,直接将他架在了墙头上。   师行一想到自己一生高洁。结果临了临了,被个剽窃者给挂在了耻辱柱上,简直愤怒的不行。   他是非常想要让黎明朗别装死,赶快去写,只要写出一首,哪怕写的不怎么好,也有生病做借口。   然而他也明白,黎明朗这般做派,怕是一句都写不出来。   师行一面沉如水,黎明朗看得心惊胆颤,大厅之中居然一时安静了下来。   李从嘉看了看众人,这个时候,他不确定应不应该出面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   说实话,他是一点也不想管,黎明朗这般作死,他不落井下石已经很有风度,还要去帮忙?   就算帮忙,以对方小人心性,想必也只会更恨,才不会对他有任何感激。   不过他考虑的其实是师行一,这位大儒,不好得罪啊,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他的所有弟子,到时候声望值没刷上去,怕还要一落千丈。   李从嘉思考半晌才说道:“黎郎君既然身体不适,便休息一会吧,反正时间还早,依君之大才,想必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足够,哪里需要那么久?”   黎明朗面上一僵,而此时他旁边的郎中已经开口说道:“这位郎君身体并无宿疾,只是一时之症,料想休息一会定然无碍。”   郎中很不满,刚刚他才说了黎明朗没有什么问题,黎明朗就装出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这是说他医术不精,要砸他饭碗啊!   师行一眼见有梯子递过来,立刻说道:“如此,你便休息一下再写吧,若在三炷香燃尽之前未曾写出,就算你输。”   黎明朗心中一慌,对师行一也恨的不行,只好说道:“弟子遵命。”   他说完看了一眼李从嘉,此时李从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黎明朗就是觉得对方在嘲笑自己,不由得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李郎君如此大才,三炷香的时间只写一首,怕是不够吧?”   李从嘉微微一愣,有些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多写几首?”   黎明朗刚刚只是随口一说,不过话出口之后,脑子里转了几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如今他只能狗急跳墙,反正自己眼见是得不到好,那也不能让李从嘉脱颖而出!必须要将此人拖下水不可,只要他写不出第二首,那自己就咬死他也是剽窃了别人所写之词!   黎明朗一脸理所当然:“不错,否则谁知道,李郎君所写是否为自己所作呢?”   李从嘉: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第48章   对于黎明朗的无理要求, 李从嘉并没有回应。   赵匡胤忽然轻笑一声:“所以, 你这是承认不如钟隐吗?既然如此, 这场比试也没必要继续下去。”   黎明朗咬牙死撑:“我不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他居然能写出如此感情深厚之诗!”   李从嘉莫名:“你信不信与我何干?我只是想要证明,那首青玉案的确是我所写的罢了。”   师行一终于是开口说道:“仔细读来,这一诗一词, 所用手法的确如出一辙。”   黎明朗心中绝望, 却还是咬死了说道:“此人名不见经传,怎么突然就会作诗作词?必是摘抄他人所作!”   李从嘉真的开始怀疑黎明朗是怎么忽悠到了师行一当他老师的, 就这智商,好吧,或许黎明朗是真情实感觉得他也是抄的别人的诗词。   李从嘉不说话,完全交给赵匡胤和师行一两个人,如果他们让写, 李从嘉就要绞尽脑汁想一想, 其实后主词里面主描写梅花的并不多,或者说是流传下来的, 描写梅花的并不多, 另外一首带有梅花的词,主要还是描写春天, 与现在并不应景。   当然如果实在没办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师行一不会因为面子就颠倒黑白,一拂袖子厉喝道:“如此胡搅蛮缠, 可还有点风骨?快些与李小郎君赔罪!”   黎明朗怨恨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慢悠悠说道:“我只要证明词是我的,赔罪与否倒不重要,我倒觉得,黎郎君最对不起的,应是被他欺骗的亲朋好友,尤其是师翁,师翁对你定然是抱有很大期望,如今想必也很失望,你还是想想怎么给师翁赔罪吧。”   师行一长长叹了口气:“我也不要你赔罪,从今日起,蓝田书院再无黎明朗,我也只当从无你这个弟子。”   黎明朗听了之后,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瘫在地上,赵匡胤看了一眼知州,知州立刻挥手让人将黎明朗架了出去。   师行一眼看黎明朗被赶走,颇为心灰意冷,叹口气说道:“是老夫识人不清,愧对李小郎。”   李从嘉笑着说道:“师翁君子品行,心胸磊落,自然想不到还有如此龌龊之人剽窃他人词作来达到目的,此事怪不得师翁,我反而要感谢师翁对晚辈的肯定。”   李从嘉定下了因为你是好人,所以想不出会有这么坏的人这个基调,赵匡胤等人自然也立刻跟上。   师行一听了之后,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意思,之前哪怕黎明朗功课做得不怎么样,他也只道是这孩子之前的老师水平不高,还埋怨那些人生生拖累了一个好苗子。   哪里想得到,这个“好苗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假苗子呢?   师行一想通之后,心情舒畅,拉着李从嘉手说道:“李小郎之词风格鲜明,哪怕是江都府之内,怕也是没几人能及得上你,自是不会被埋没。”   赵匡胤说道:“师山长太过自谦,您的弟子有几位于诗词之道颇有造诣,此事我在大梁便早有耳闻。”   师行一摇了摇头:“他们是还不错,只是比起李小郎,却是差远啦。”   李从嘉却说道:“师翁不必遗憾,小子以为,诗人词人,少点也没什么坏处。”   所有人都十分意外地看向他,不知他怎么忽然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   赵匡胤有心维护他,轻咳一声说道:“你年纪还小,多些人与你谈诗说词,难道不好?”   李从嘉摇了摇头:“史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如今……哎,也不知何时才能重现太平盛世。”   李从嘉一脸唏嘘,而他周围的那些大佬,一个个的都在咀嚼他这两句诗。   这句诗非常有深度,并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能够说得出来的。   没办法,谁让李从嘉脑子里的那些后主词作大部分都是亡国后所做,感情过于深厚,他不快点把自己的人设给定位好,一个少年有这样悲凉的心境,简直是有问题啊!   好在他的人设支持的住,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加深印象。   师行一深深看了一眼李从嘉说道:“哎,你切记住,情深不寿,不要太过沉溺于过去啊。”   李从嘉勉强笑道:“晚辈知道,只是一时走不出而已,倒叫诸位长辈笑话了。”   赵匡胤说道:“师山长说得对,年纪轻轻,何必如此?来来来,且饮且欢愉。”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知州,李从嘉顺势拉着师行一回到了座位,因为之前这里并没有他的位置,他也不计较,直接坐在了黎明朗原来的位置上。   师行一越看他越是喜爱,沉吟半晌才忍不住说道:“李小郎如此高才,不知师从何人?”   李从嘉说道:“师翁唤我名讳便是,我之前所学乃是家父所教,未曾拜师。”   师行一心痒难耐:“既如此,你见我蓝田书院如何?”   李从嘉略微犹豫,师行一立刻说道:“你也不要为难,若不愿,也无妨。”   师行一虽然证明了李从嘉的清白,但是心中对他多少还是有些愧疚,毕竟黎明朗也当过他的弟子。   李从嘉赶忙摇头:“小子并不为难,只是……如今家中只有我与表弟相依为命,我那表弟还与通判家结了亲,我……我还要帮表弟攒些家底才好,怕是无心学习,之前已经仰慕蓝田书院已久,可惜……”   师行一听了之后也很可惜,不过这也正常,成为一家之主的男子,纵然年纪不大,也与父母俱在的人有了区别,他有一个家庭需要负担。   这件事情他也就不再提起,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他早晚都是要离开江都府的,在这里实在不适合与别人牵连过多,若不是赵匡胤有招他为婿的意思,他也不会跳出来表现自己。   定然是赶紧韬光养晦,等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想办法离开便是。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赵匡胤此时并没有放弃自己之前的想法,只不过这一次,想要用来笼络李从嘉的女郎,从义女,变成了庶女。   毕竟赵匡胤比李从嘉要大上十岁,长女与李从嘉年岁相差不大,然而长女是嫡女,他自然不会让长女来结亲。   唯一遗憾的是,赵匡胤的庶女比李从嘉要小上七岁,这个年龄差略有些大,再加上李从嘉之前有过一任夫人,不过想想自己的大业,赵匡胤又觉得这也没什么。   晚宴结束的时候,赵匡胤借口跟李从嘉顺路,起码跟在李从嘉车架旁边。   他都骑马了,李从嘉还怎么能安安稳稳坐车?只能也骑着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赵匡胤看他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到裘衣中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说道:“我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李从嘉很想装傻,奈何怕赵匡胤揍他,只好老老实实说道:“我的情况使君知道,不敢耽误小娘子的。”   “并非如此,”赵匡胤微笑说道:“我回去后想了想,也觉得我那义女与你不甚相配,你有如此才干,也是委屈你,如今我膝下有一幼女,年方十二,与你年龄相合,你看如何?”   李从嘉面无表情,呦豁,下血本了啊?都让自己女儿上场了?打算的很不错嘛,正好小娘子年纪不大,等李从嘉“出孝”就能直接成亲了——在如今这个乱世之中,十四五的年纪成亲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   “多谢使君抬爱,只是……只是在下出身贫微,怕是配不上使君爱女。”李从嘉语气诚惶诚恐,虽然表情上看不出。   没办法,他也想做出惶恐的模样,然而风太冷,把他脸都吹僵了。   赵匡胤摆摆手说道:“如此良才美质,连师山长都赞不绝口,又有什么配不配得上?”   李从嘉看了看赵匡胤的表情,想了想说道:“不如就定下三年之约,若是三年之后,小娘子不嫌弃,我自当迎娶,若小娘子觉得煜难为良人,此约定便作废。”   赵匡胤开怀大笑:“如此便说定。”   李从嘉长出口气,嗯,他跟赵匡胤口头约定,知道的人不多,将来就算他跑路了也不会影响小娘子的声誉,比田家好处理多了!   不过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赵匡胤又说道:“我还有一事想要劳烦贤婿。”   贤……贤婿?你改口够快的啊!   李从嘉一口血憋在心里,苦逼兮兮说道:“使君直接吩咐便是,莫要折煞晚辈。”   赵匡胤微笑说道:“我有一子如今正是要读书的年纪,不知你可有时间,教导他一下?”   李从嘉是十分意外的,他直接问道:“我年纪尚轻,书读得并不多,去教导使君子侄的话,怕是误人子弟。”   赵匡胤说道:“只是启蒙而已,贤婿何必担心?以贤婿之才足以胜任,更何况,贤婿有如此才华,难道不想施展一二?”   李从嘉心中一动:“使君的意思是……?”   赵匡胤直接说道:“贤婿既然希望太平盛世早些来临,难道要干等吗?为何不努力一番?遍观中原,如今大周最有可能问鼎九州,也正是最缺人才的时候,你不若先到我那里做个夫子,也算是有个出身,将来科举也好,举荐也好,也方便一些。”   科……科举?举荐?   李从嘉咽了口口水,感觉这个剧情发展有点夸张,接下来他是不是要去当卧底了?   李从嘉第一反应就是推辞:“多谢使君抬爱,只是……我如今在江宁府安家置业,只想安稳一些,不想再换地方,怕是不能随使君去大梁的。”   赵匡胤笑道:“不必你去大梁,我已经将家眷接到了江宁府,城中就有我的府邸。”   家眷都到了江宁府?李从嘉心中一惊,开始思考赵匡胤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已经生出二心,还是他将家人搬来只是下定了决心要以江宁府为根基,继续攻打南唐?   不过,既然这样,李从嘉也没必要推辞,他还真想去尝试当个卧底,哪怕多知道一些消息也是好的。   李从嘉拱手说道:“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赵匡胤说了句:“好,三日后,我派人来接你。”   说完便策马离开,李从嘉看着他的背影,开始认真思索,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没见过赵匡胤,他都要怀疑赵匡胤知道他真实身份了。   如果不是这样,赵匡胤这一些列明晃晃的拉拢,又是为了什么?   一路思索着回到家里,李从嘉刚进大门,便发现大堂灯火通明,进去之后发现大家居然都聚集在这里,一见他回来,便整齐划一的起身。   李从嘉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杨新一步蹿上来问道:“郎君,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李从嘉挑眉:“你们就是在担心这个?”   杨新用力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他们自然会担心。   李从嘉摸了摸杨新狗头说道:“放心吧,没事了。”   释雪河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黎明朗怎么样了?”   李从嘉说道:“还能怎么样?被逐出师门了,并且革除蓝田书院学子身份,别的倒也没什么。”   杨新咋舌,这还没什么?这一下子黎明朗就是过街老鼠,不过想想对方所作所为,他又觉得十分解气。   释青松念了声佛偈说道:“施主心善,佛祖自会保佑。”   李从嘉笑了笑看着释炎烈问道:“炎烈大师来此,可是寨子那里出了问题?”   释炎烈解释道:“寨主还是要找时间回一趟寨子,如今寨子已经多了许多人,具体如何安排,还要请寨主做决定。”   李从嘉了然,想想说道:“明天吧,明天我们回去一趟。”   正好他还可以测试一下赵匡胤有没有派人监视他,如果在监视,那就说明赵匡胤肯定是在怀疑,如果没有监视,那么他的安全就更加有保证一些。   李从嘉说完这句又补充道:“明日就我跟炎烈大师走一趟好了,青松大师和雪庭大师留在这里,留意一下,我担心黎明朗狗急跳墙。”   释雪庭忽然说道:“寨主如今已经平安,为何不报信于圣人?”   李从嘉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安顿下来之后,还没有报过平安,这一转眼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作为一个皇子失踪这么久,再加上他失踪的时候遭遇埋伏,若是不报平安,怕是很容易被认为已经薨逝。   他仔细想想说道:“派人报信,从周到唐,这一路怕并不容易,若是送信之人被周军劫持,信若落入周军手中,那便是灭顶之灾。更何况,若是让阿爹知道我如今身陷江都府,怕是要进退两难,就……先这样,待得我们脱离江都府之后,再派人报信吧。”   释雪庭没有再说话,只是心中觉得李从嘉这个理由十分牵强,可他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不愿意报平安?纵然艰难亦不是没有办法。   释雪庭当然想不到,李从嘉其实压根就不太想回去。   回去之后,的确比现在的生活档次要好上许多,可是却也相应的失去了自由,除非他同历史上的后主一样,什么都不管,整天醉生梦死。   否则只要他有一点动静,都会引起各方人士注意。   在江宁府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做,都让李景遂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回去实在是太过束手束脚。   如今在这边,虽然总是担心身份会被拆穿,可是他却觉得十分自由。   当然这些理由都不能说出去,他也只能尽力找理由,来说服和尚们。   “好了,时辰不早,诸位还请早些休息吧。”李从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过段日子,我可能会去赵府任西席。”   众人异口同声:“什么?”   李从嘉无奈:“也不知道赵匡胤发什么疯,还说要将他的小女儿嫁给我,也不知他到底如何想的。”   释雪庭开口说道:“他是想要培养文臣?”   李从嘉问道:“什么?”   释雪庭起身说道:“周国文臣武将关系并不十分融洽,赵匡胤征战十余年,麾下将领诸多,但据说朝中与他交好的文臣却寥寥无几,而周国如今已经占领燕赵大部分地区,扩张到了一定程度,就需要文臣来治世。”   他说到这里,李从嘉立刻反应过来:“他是担心狡兔死走狗烹?”   释雪庭点了点头,李从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周国如今只是占了半壁江山,这就开始搞党争?不应该吧?郭荣什么人?怎么可能放任手下在大业未成之时这么干?   反正就李从嘉来看,郭荣这个人一统天下还是很有追求的。   “若真是如此倒也好了。”李从嘉摆摆手说道:“不想这些,不想这些,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便让众人去睡,李从嘉也是睏的不行,这一晚简直是累身累心,他现在终于觉得,比起现在的状态,穿越之前每天对着表土层挖土的生活,简直是岁月静好。   第二天一早,李从嘉直接出城,在释炎烈多方考察发现没人跟踪之后,就直奔瓦岗寨。   到了那里之后,李从嘉看着虽然朴素却高大阔气的门牌,一时之间有些惊讶:“怎么弄了这个?”   释炎烈摸了摸光头说道:“最近没什么事情,总不能让那些人白吃白喝不干活,看寨主的意思,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干脆就让他们找点活干。”   李从嘉想想也对,人太安逸了容易出乱子,如今这样也挺好。   不得不说,他这刚走了一个月左右,寨子里面已经大变样,首先是整个面积扩充了好几倍,毕竟人多,需要住的地方就多。   整个寨子都有变化,之前的茅草屋几乎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砖瓦房。   李从嘉一路观察,等走回到他的院子的时候,就发现他的房子也已经大变样,整栋房子比他在江都府买下来的还要大。   当然大是大了,装修风格跟豪华没有半点关系,还是一副自然森林风,释雪庭给他移植来的花花草草都还在,长得也很精神。   释炎烈解释道:“本来没想盖这么大,只是盖的时候,逐渐出了许多问题,到最后……就这样了。”   李从嘉轻笑道:“无妨,我们先处理正事。”   他对房子要求并不高,主要是就算这里盖的再好,他也不可能长期住在这里。   释炎烈连忙让释丛云拿出之前所有记录在案的账册,李从嘉先是看了一下如今寨子里面的总人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如今寨子里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一千多人,就算是起义军,这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李从嘉看到人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么多人,怕是要惊动四邻了吧?”   几百人生活在山里可能没人发现,但是上千人这个规模,总会有人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吧?   释炎烈解释道:“人数虽然多,不过我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是深山之内,最近路上不太平,来来往往人也并不多,所以尚且还算安全。”   李从嘉摸了摸下巴说道:“这样,大师帮我选几个有卖身契的壮年男子,训练一下,我带到江都府去充当护院,要不然那里也太空旷。另外,再挑选一些干净伶俐的小郎君小娘子,我也一并带走。”   其实李从嘉并不想要那么多人涌进来,但是没办法,如今他连暴发户都算不上,谁家暴发户只有一栋房子,里面护院侍从侍女一概没有的?   这样下去,就算他表现的再有钱,也是土鳖一个。   释炎烈点头应了一声,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释丛云匆匆进来说道:“禀告寨主,禀告师父,距离寨子十里左右的山林里,有大批人马正在靠近!”   李从嘉当即一惊:“是什么人?” 第49章   李从嘉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便是赵匡胤知道真相, 带兵来攻打寨子。   只是, 他立刻想到, 今天出城的时候还没有看到任何兵力调遣的痕迹。   如果真的要打,他所走的那条路是必经之路, 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释炎烈也有些意外:“不要慌,先说一下到底是什么人。”   释丛云摇头:“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周军。”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松口气:“看不出是哪方人马?大概有多少人?”   “粗略估算大概在三百人左右。”   李从嘉有些疑惑, 这个人数已经不算少, 难道是哪个大家族举族迁徙?可举族迁徙怎么会在这深山老林中行进?   李从嘉来回踱步又问道:“那些人可有带武器?”   释丛云摇头:“未曾。”   李从嘉果断说道:“派人盯着他们,如果他们只是路过, 就放他们过去,如果被他们发现了的话,就将人带过来。”   释丛云领命里去,释炎烈颇为担心地问道:“寨主,这样将人放走, 怕是不妥。”   李从嘉摇头说道:“若是他们没有发现我们, 那么就算让他们走也没关系,这么多的人, 入林之前就已经足够醒目, 若是举族迁徙,说不准林子外面就有人接应, 进山林之前还好好的,结果进来就再没人出去,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   释炎烈想想还是说道:“小心无大错, 我先将儿郎们喊起来。”   李从嘉也没反对,在释炎烈走了之后,开始有些心神不宁的继续翻看账本。   这一看,他就恨不得穿越回一个月之前,先把后世的各种记账法教给释炎烈他们再走人!   古时候这种记账方法真的是太过繁复,而越是复杂的东西,有时越是容易做手脚。   最主要的是,如果不花费大量时间去查证,李从嘉根本不知道这账目到底有没有出入。   李从嘉粗略看了一眼,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表面看上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知道没问题,李从嘉就只能秉持着自己对和尚们品性的信任,将账目放在一边,同时心中有了计较——这么多人的吃喝,并不是那些金子就能解决的,金子数目有限,早晚会坐吃山空。   想要维持正常的开销运转就必须有另外的出息项目,开个食肆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他不自己出面,也不算掉身价。   释丛云去得快回来的也不慢,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寨主,那些人想要见您。”   李从嘉问道:“见我?他们是冲着寨子来的,还知道寨子所在的位置?”   李从嘉说到后面那句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释丛云马上说道:“并非如此,他们并不知晓我们所在位置,只是在林中喊话,我等并未现身,因为拿不定主意,便先来禀告寨主。”   李从嘉还是有些不安心说道:“你们先去盯着他们,我立刻让炎烈大师调兵,先将他们擒下再说!”   释丛云领命而去,正好他刚走,释炎烈就回来说道:“我已经让儿郎们待命,寨主随时可以下令!”   李从嘉说道:“的确要麻烦炎烈大师,那些人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已经让丛云法师去盯紧他们,不知可否将这些人全部擒下?”   释炎烈立刻说道:“我立刻就去!”   李从嘉叮嘱道:“万事小心!”   看着释炎烈匆忙离去,李从嘉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妙。   他简直都要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带着什么祥瑞属性,怎么那么长时间不回来都没事,今天一回来就出事情了?   就在李从嘉满脑子封建迷信思想的时候,刚刚出去没多久的释炎烈,又一脸古怪的回来了。   李从嘉看到他愣了一下:“这么快?”   释炎烈是把寨子里的人给训成什么样了?这……刚半盏茶的时间吧?   释炎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们主动投降的。”   “主动投降?”李从嘉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满脸茫然:“他们到底几个意思?”   释炎烈说道:“我已经派人将他们看管起来,寨主要不要审一审他们的首领?”   李从嘉点了点头,既然已经看管起来就没问题了,三百人难道还能在他的寨子里翻天不成?   释炎烈得到命令,派徒弟把人带上来,他自己则站在李从嘉身边护卫。   被带上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普通,看上去颇有风霜之色,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李从嘉一看到那双眼,心里就咯噔了一声,他不敢说看人很准,但是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仇恨和野心,只不过这份仇恨和野心,似乎并不是针对他而来。   中年男人毫无阶下之囚的瑟缩,上来恭敬行礼说道:“金板牙见过瓦岗寨主。”   金板牙……李从嘉听到这名字险些笑场,好在他绷住了脸,开门见山问道:“你们祖籍何处?为何游离于山林之中?又是如何知道我瓦岗寨的?”   李从嘉说完,就觉得瓦岗寨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要找个机会将寨子改个名字才是!   金板牙心中略一衡量,觉得看这瓦岗寨大兴土木,也不像安分守己的模样,咬牙说道:“实不相瞒,我等原是白甲军中的一支。”   “哐”   李从嘉猛地站起来,带倒了面前的案几,案几之上摆放的各种装饰品直接摔了一地。   金板牙被李从嘉这样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当时就怔在哪里,刚刚组织好的所有语言顿时忘了个精光。   释炎烈知道李从嘉为何反应这么大,只好轻声说道:“寨主,制怒。”   李从嘉深吸一口气,压抑问道:“白甲军?”   金板牙此时刚刚回过神来,脑子一转,就猜到了或许这位寨主跟白甲军有仇!   唉,他原本还觉得,既然大家都是反贼,说不定会有共同语言,然而万万没想到,直接碰上了仇人。   只是金板牙不记得跟这样一个人结过仇,这样出色的人物,若是见过,必不会忘。   金板牙脑子里转悠了无数个想法,反应也是相当迅速,马上说道:“曾经是白甲军,只是……后来……哎,白甲军中出现了个叛徒,首领被杀,白甲军也……就此分崩离析了。”   金板牙一边说着还一边试了试泪,李从嘉深吸一口气,坐下来问道:“叛徒?将你们白甲军的事情说清楚,否则今天你就不用走出这个门了,包括你带来的那些人,统统都去给我陪葬!”   李从嘉脸色十分难看,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太过失态,但是他克制不住。   一场阴谋,吞没了多少人的性命?   是,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不值钱。   但是李从嘉觉得,他自己的人,每一个,在他心里都是珍贵无比的存在,那些生命逝去了就永远再没有重来的机会,谁给过他们选择的权利?   李从嘉的恨埋得越深,爆发出来就越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不去问任何问题,直接将这些人全部砍了!   不过他按耐住这种急切,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这些人只不过是白甲军的一部分,当初白甲军声势浩大,怎么可能依靠这三百人就打退周军?   就算要干掉这帮人也要先将他们的所有同伙下落问出来才行!   金板牙被吓了一跳,觉得小命要不保,但又不知道对方到底跟他们什么仇什么怨,只好老老实实说道:“白甲军中有人投靠周军,与首领发生分歧,那人不仅带着自己的手下叛出白甲军,还反过来恩将仇报,将当初收留他的首领一家尽皆屠戮,今日我带来的这些人,都是昔日兄弟们的家小,我不知寨主与我白甲军有何恩怨,若是寨主要报仇,找我便是,只求寨主放过那些老弱妇孺!”   金板牙说完长伏于地,李从嘉闭上眼睛长出口气,沉声问道:“有人要投靠周军,你们首领为什么不同意?”   金板牙擦了擦眼泪说道:“周军也是我们的仇人呐,当初我们走投无路,想要投靠周军,结果周军却反而对我们大肆盘剥,无奈之下,我们这才揭竿而起,怎么可能投靠周军?”   “那为什么会有人选择再次投靠周军呢?”   金板牙叹息说道:“白甲军状况并不好,缺衣少食,也不知周军给那人许诺了什么好处,让他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李从嘉按着椅子的扶手,一时之间陷入两难,如果金板牙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一批人就不算他的仇人,甚至跟他有同样的仇人。   只是一想到他们是白甲军出身,李从嘉心中就十分憋闷,他知道自己这是迁怒,然而他似乎没有不迁怒的理由。   释炎烈看出了李从嘉的犹豫不决,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先让他下去吧。”   李从嘉点了点头,释炎烈这才说道:“好了,你们的情况寨主都已经知晓,稍后自会作出决定如何处置你们,先把他带下去。”   释炎烈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将金板牙押上来小郎君所说。   金板牙想要继续说什么,但看到释炎烈的眼神就不敢再开口,只能忐忑不安地离开这里。   金板牙下去之后,释炎烈开口说道:“贫僧知道寨主心怀忧愤,只是若他说的是真话,这些人何其无辜,寨主怎能迁怒他人?”   “可他们亦是白甲军,于我而言,就是反贼,我难道就不能处置他们了吗?当初他们先反的可是我大唐!”李从嘉越说越是理直气壮,没错,这些人对于大唐而言也是反贼,他对这些人有恶意是很自然的事情。   释炎烈从容说道:“纵然真是反贼,若是心有悔意,朝廷也会招安,可有不问青红皂白便处置的?”   李从嘉无话可说,只好问道:“炎烈大师的意思是留下他们?”   释炎烈笑道:“我们如今正是缺乏人手,这些人想来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投靠我们,收下也没什么。”   李从嘉忽然一拍座椅扶手说道:“坏了,刚刚忘记问他们到底是如何知道我们这里的,大师,让丛云法师去问一问吧。”   这个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释丛云就跑了一趟腿,带回来的结果也是让人惊奇。   因为早在白甲军刚刚起义的时候,就已经知晓这个山寨瓦岗寨的存在了,严格说起来,瓦岗寨的“历史”比白甲军要早许多。   白甲军甚至还跟瓦岗寨这边做过交易,毕竟两边都是见不得人的,能够协商出一个彼此都满意的价格来换取各种自己需要的东西。   其实金板牙也是很憋屈,他当初带人来这里的时候,是起了一个鸠占鹊巢的心思。   金板牙对瓦岗寨的情况多少也了解一些,这个寨子比他们还穷,缺吃少穿,人也不多,就是藏得深,这才能存在这么多年。   金板牙虽然说他带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但青壮也十分不少,凭借着那些青壮,如果是原来的瓦岗寨,还真不一定是金板牙的对手,这样金板牙就多了一个能够让他东山再起去报仇的地盘。   他在林中喊人投降的时候,也存了一个示弱的心思,让对方放松警惕,等瓦岗寨的人把他们带入寨子之后,他们便直接动手,用最快的速度占领瓦岗寨。   然而金板牙万万没想到,这个寨子居然早就换人了,他们的确是被带进了寨子里面,然而看着看守他们的那些比他们高大健壮,还比他们人数多的青壮奴隶,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他也只能装可怜博同情。   金板牙的想法,李从嘉并不十分清楚,却知道这人来这里绝对没安好心,肯定不是他所说的那种前来投诚——哦,放着周军不去投靠,放着南唐不去投降,跑来投靠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山贼寨子?   可能吗?   李从嘉又问了一句:“他有没有说他之前在白甲军担任何职务?”   李从嘉一边问一边暗悔,果然不能被仇恨愤怒等情绪所主宰,否则很容易出问题啊。   释丛云说道:“我询问了一下,据说他乃是白甲军的军师。”   李从嘉顿时笑喷,白甲军这是演戏呢吗?军师这个官职之前还要追溯到汉朝,后来就再也没有这个职位,他居然在一群反贼那里听到这个,真是有趣。   不过能做白甲军的军师,证明这个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也是,叛徒势大,连白甲军原首领一家都干掉了,想必亲信也杀了个差不多,而金板牙却能带着一众男女老幼跑出来,沿途也没被抓到,那可是三百人的队伍,可见这人的确有本事。   李从嘉闭上眼睛想了半天,最后无奈说道:“炎烈大师,我需要一个能够说服自己必须不能处置他们的理由,要不然过不了心里那个坎。”   释炎烈摇头:“施主执念太深,如此……倒也有个理由,如今寨子之中,虽然人数众多,但真正上过战场,正面冲杀过的,几乎没有,白甲军不论资质如何,这些人中颇有一些看上去身经百战的人物,这样的老兵,可遇不可求啊。”   李从嘉愣了一下,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这年头打仗不是有人就行的,新兵和老兵的差距不是一点点,所以一般募兵之后,都会让新兵跟老兵掺杂一下,让老兵带一带新兵。   只要不是运气那么差的,经过几次战争,新兵也就变成了老兵,如此循环往复。   而李从嘉上次能够打赢赵匡胤,纯属是高科技加成,正面打的话,估计一个照面就能被赵匡胤打爆!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这样那就先放了他们,划出一个区域供他们居住,尽量盯紧一点,如果有天生反骨的那种,及时找出来,想办法处理一下……不要害他性命便是。”   释炎烈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他已经开了杀戒,但那只是面对敌人,如今白甲军那些人虽然不是朋友,但也不算是敌人,杀这样的人,他心中有愧。   释炎烈将事情吩咐下去之后,李从嘉便说道:“今晚我不便留宿,否则容易被人发现问题,之前让大师选人选好了吗?”   释炎烈点头:“寨主不必忧心,已经全部选出来了,都是有卖身契的稳妥之人。”   李从嘉说道:“一共多少人?”   释炎烈说道:“护院十人,小厮五人,侍女五人。”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人也不少了,小厮和侍女随我一起走,护院让他们自行进城,而在城西等我,我带他们回去。”   释炎烈应了一声,下去安排。   李从嘉匆忙而来又匆忙而去,进城的时候带着一堆少年少女,着实让守城之人意外。   不过城卫在看到李从嘉拿出的卖身契之后,除了多收些许钱财,倒也没有为难李从嘉。   李从嘉进城之后就去了约好的地点,在等待那些护院的时候,他心中忽然有点后悔——不知道那些奴隶会不会趁着这个时候逃走?毕竟他们拥有人身自由的时候太少,如今可有了机会,难道还不把握住?   不过让李从嘉意外的是,那些护院居然十分老实,一个不少的到了约定的地点。   李从嘉心中颇有些意外,深深觉得这年头的人还是十分淳朴的。   他未曾想到的是,其实并不是这些人足够淳朴,而是现实让他们不得不如此。   他们的确可以逃跑,但是逃跑之后,他们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没有身份没有路引,完全就是黑户,还不像李从嘉那样有钱财。   乱世之中,他们又要怎么活下去?还不如老老实实跟着主家走,更何况这位主人也不曾苛待他们,能够吃饱穿暖,大户人家的奴仆比一些小老百姓还要过的自在。   李从嘉带回了一大批人,吓到了所有人,他只好解释了一下。   不过人虽然带回来,却还有个新的问题——他连个管家都没有,安排这些你都要自己来!   李从嘉十分头疼,成家立业,看起来哪个都不容易!   作为当初驿站事件的受害者,李从嘉觉得释雪庭和杨新有资格知道白甲军的情况,就将事情全部复述。   说完之后,释雪庭开口说道:“师叔说的没错,这些人可留。”   “我有些担心,那个金板牙怕是天生反骨。”李从嘉皱眉说道。   释雪庭问道:“当初他们起义是为了什么呢?都是普通百姓,不过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罢了,若是你能给他们一个安稳日子过,只怕更多的人会选择解甲归田,而不是四处征战。”   李从嘉想想也是,干脆说道:“那就这样,想办法分化他们,愿意种地的,分给他们地种,不愿意的就继续跟着打!”   释雪庭又问道:“若是将来大王南归,这些人怎么办?”   “跟我一起走!”李从嘉笑道:“我总不会不管他们的。”   “朝廷会接纳他们吗?或者说朝廷上的那些将领,会接纳他们吗?”   李从嘉愣了一下,开始低头思考这个问题,这件事情还真难说,军权这块蛋糕有史以来都是牢牢掌握在一部分武将手里,想要横插一杠怕是很难,他手下这些人就算被收编,估计也就是被边缘化,或者是遭受到更不公平的待遇。   而李从嘉就算有亲卫,也要不了这么多人,毕竟这寨子里刨去老弱妇孺,也有个八九百人。   “这件事情,我仔细考虑一下。”李从嘉无奈说道:“先去睡吧,明天我要准备一下教案。”   希望赵匡胤的孩子别那么熊,否则他分分钟就得辞职。   结果第二天,李从嘉刚起来,田家就派人找上门,传来了田通判的口信:你看,年前能不能把两个孩子的喜事给办了?   李从嘉:什么玩意?这都快十一月了啊! 第50章   李从嘉一边满心疑问一边带着杨新直奔田府。   到了田府的时候, 接待他们的是通判娘子。   田娘子看到李从嘉的一瞬间, 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十分殷勤的招待他们,弄的李从嘉和杨新都有些不习惯——毕竟之前田娘子对杨新非常不满意, 每次见面都十分挑剔。   李从嘉说道:“我和十一郎来的匆忙,还请娘子见谅。”   田娘子马上说道:“无妨无妨。”   李从嘉直接问道:“刚刚府上来人,意思也已经表达清楚了, 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解, 为何突然如此匆忙便要成亲?这……这怕是于礼不合啊。”   田娘子犹豫说道:“我们也知道是于礼不合,但是前些日子有个道士给小女算命, 说她明年有大凶之兆,若想破除只能在年前嫁人,还请李小郎体谅则个。”   靠,封建迷信?李从嘉听了之后颇为无语,只好说道:“不知订亲行不行?十一郎尚在孝中, 这样怕是不行的, 更何况现在距离年关满打满算两个月,哪里来得及算日子成亲?”   田娘子直接说道:“日子我们已经算好了, 你们不必担心, 至于其他准备,也不用你们做什么, 我府上会准备好。”   李从嘉听了之后满脸狐疑,不知道田家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要不是见识过田家娘子对幼女的宠爱, 李从嘉都要怀疑他们是着急将田五娘扫地出门。   李从嘉坚持说道:“如此不合礼数,还是将那位道士请来,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吧。”   田家娘子一听略有些着急,直接说道:“人总是要变通的,更何况你们兄弟在江宁府居住时间不长,就算是左邻右里也未必知道你们的情况,又能说出什么?”   李从嘉品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田娘子的意思就是礼数不礼数的,不就是怕被人说?别人如果不知道你们是在守孝,就算成亲也没人会在意。   李从嘉直接站起来脸色阴沉说道:“我敬您是长辈,原不该如此无礼,但守孝守得是礼数,是表达自己对先辈的敬重,又与他人何干?娘子身为官宦家眷,如此说话实属不该,今日就当我兄弟从未来过,告辞!”   说完,李从嘉就愤怒地带着杨新离开。   等出门坐上马车之后,杨新看着李从嘉若无其事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郎君没生气?”   李从嘉一脸意外:“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杨新抓了抓头:“我以为田娘子说的那些话惹你生气了。”   李从嘉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好生气,说起来她说的也没错,到如今守孝这件事情,早就变味了,更多的人是碍于礼数不得不做,我之所以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主要是想要回去仔细想想,通判娘子如此着急,肯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田通判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杨新有些担忧问道:“如果他们坚持要在年前成亲呢?”   李从嘉莫名:“你在担心什么?他们坚持我们也可以坚持不答应啊,这件事情说破天也是我们有理,就算退亲舆论都要向着我们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那……对五娘的影响会不会很大?”   李从嘉仔细打量了杨新半晌,看得杨新浑身发毛,结结巴巴问道:“郎……郎君?”   李从嘉笑道:“怎么?这是日久生情?”   杨新赌气说道:“郎君就知道调侃我!”   他对田五娘没那么喜欢,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不讨厌就是了,田五娘个性温柔,知书达理,除了外形不符合杨新的审美之外,其他地方都让他很满意。   不讨厌对方,自然也会更为对方着想,他们跟田家因为成亲的事情搞成拉锯战,田五娘……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   李从嘉见杨新郁闷,也不好再调笑只是说道:“对她肯定会有影响,所以就看田家到底要如何做了。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娶了也不是不行。”   杨新一脸无语地看了一眼李从嘉,转头再没说话。   李从嘉轻笑一声,开始思考到底是为了什么让田家这么着急嫁女儿。   回去的时候,李从嘉本来不打算跟和尚们说这件事情的,毕竟乃是红尘俗物,和尚哪怕如今已经出世,却并不是还俗,跟他们说这些也没用。   不过释雪庭是杨新的师父,李从嘉想了想觉得他还是有资格知道。   李从嘉刚走到院子门外,就看到释雪庭迎了出来,他颇为意外:“法师是要出去?”   释雪庭合掌说道:“非也,是来迎接郎君?”   李从嘉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释雪庭闭目微笑:“听出来的。”   李从嘉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愧疚,这阵子真是忙东忙西,却忘了关心释雪庭的眼睛,不由得问道:“之前有请郎中吗?”   释雪庭点头:“杨新曾经将城内最有名气的圣手请了来。”   “那位圣手如何说?”李从嘉一边问,一边跟释雪庭一同往院子里走。   释雪庭摇头说道:“那位圣手也找不出是何原因。”   李从嘉皱眉说道:“如此看来那位所谓的圣手不过是沽名钓誉。”   释雪庭失笑:“郎君怎可如此偏激?”   李从嘉耸了耸肩,环视一周,他很少来释雪庭的院子,如今看来,第一印象便是干净整洁,院子里种着许多种兰花,看上去十分清幽雅致。   “过几日我去问问赵匡胤,他们这些周国高官,家里肯定养着一些郎中,看能不能请来帮你看看眼疾吧。”   释雪庭摇头:“贫僧已经习惯,没什么不好,如此一来,许多事情……也就可以放下了。”   许多事情?放下?李从嘉琢磨着这句话,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隐情,不过他不确定合不合适开口问,毕竟可能涉及到人家的隐私。   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释雪庭就已经转移了话题:“郎君前来,可是有事?”   李从嘉只好把刚刚的疑惑放到一边开口说道:“是有关于杨新的事情。”   他将事情复述一遍之后,颇为疑惑:“那个道士的卦辞,到底是真是假?”   释雪庭果断说道:“多半是假。”   李从嘉意外:“嗯?你怎么知道?”   释雪庭说道:“官宦人家为子女批八字不会等到现在,必然是在刚出生不久就算过,往后最多也就是每年新春或者生辰之时再来相看,如今这时间,哪一头都够不上,又算什么呢?更何况成亲或可冲喜,但决不能破煞,若真有大灾,说不定还要连累他人。”   李从嘉听了之后更加想不明白:“那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释雪庭想想说道:“怕是家里要有什么变故,想先将女儿嫁出去,一旦嫁出去就是夫家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也连累不到她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十分惊悚:“不会吧?之前不还是好好的?”   释雪庭连忙说道:“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当不得真。”   李从嘉本来是想要通知一声释雪庭,结果却带着满腹疑惑走了,主要是释雪庭说得的确有道理。   回去之后,正好听门房说田大郎上门拜访。   田大郎是带着尴尬来的,这件事情搞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李从嘉解释,之前带人参加诗会,结果搞出了抄袭事件,现在又因为亲事产生龌龊——说实话,女方催婚这种事情,田大郎以前还真没听说过!   李从嘉招待田大郎,两个人干巴巴打了招呼之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从嘉想到之前释雪庭的判断,干脆直接说道:“贵府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田大郎一脸茫然:“什么?”   李从嘉说道:“如此匆忙嫁女,实在不符合通判夫妇二人对五娘子的疼爱之情,故而在下有此一问。”   田大郎无奈:“没有,也不知阿娘她从哪里找来的道士,非要说五娘大难临头,阿娘一时情急,就……”   难道是释雪庭想多了?   不过对方这么说,李从嘉就不好再追问,只是说道:“其他都好商量,但是婚期这么近,真的恕难从命。”   田大郎连忙说道:“我们自然知道钟隐的难处,只是……阿娘心疼五娘,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能够破煞。”   李从嘉问道:“什么?”   田大郎有些扭捏,小声说道:“让五娘先进门,婚礼后补也行。”   李从嘉:??????   兄弟,你们这样搞,就算现在说没问题我也不信了啊。   田大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方式几乎是将女方家的面子丢在地上踩,哪怕是圣人选妃也还有一个仪式呢,他们这……哎。   李从嘉正色说道:“五娘将来是十一郎明媒正娶的妻子,怎好如此委屈她?”   田大郎一脸为难,还是说道:“阿娘说,贵府阳火重,必然能压制邪祟,是以……”   李从嘉听得一脸黑线,当然阳火种了,除了最近添的几个小丫头,之前房子里一堆男人,大部分还都是和尚,阳火那不是一般的重啊。   压制邪祟……李从嘉都要怀疑,田家是不是知道他藏了一窝和尚的事情?   李从嘉见田大郎似乎是铁了心,想必是被通判夫妇下了死命令,只好说道:“住进这栋房子被人知道怕是大大不妥,正巧最近我有心在城外买一栋庄园,届时让五娘住进去吧,不在城内,也少了人说闲话。”   田大郎听闻之后,犹豫半晌说道:“我会去问问阿娘,看这样行不行,此事多谢钟隐。”   李从嘉摆手说道:“无妨,五娘是十一郎未来的娘子,既然有此一劫,我自然也要想办法帮忙。”   田大郎千恩万谢的离开,李从嘉越想越是不对,却又想不出为什么,田通判最近看上去跟以往没什么区别啊。   既然想不出,李从嘉干脆也就不再去想,转头就去搞教材。   说实话,李从嘉从来没有教过小孩子,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什么程度,不过,算算年纪,赵匡胤要交给他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赵德昭。   四五岁的孩子,三百千是最好的读物,只不过这三种读物都是成型于宋朝,如今大宋的开国皇帝还在给别人打天下,这书自然也是没影子。   李从嘉想了想,决定还是将《三字经》搞出来。   到了约定的日子,赵匡胤果然派人来接李从嘉。   而前来接待李从嘉的是赵匡胤的原配会稽郡夫人贺氏。   贺氏长得并不十分美貌,却温婉大气,只是气色不好,看上去满面病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见过李夫子,此乃我家二郎德昭,二郎,还不见过夫子?”   赵德昭如今还是个十分白净的三头身小正太,面相上依稀能看到赵匡胤的影子,此时正对着李从嘉行礼,奶声奶气的说道:“夫子好。”   李从嘉见到赵德昭,心就放下了多一半,因为这孩子看上去似乎并不是特别熊。   他同贺氏询问了一下赵小正太的学习进度,知道之前都是贺氏教导,学了百十来个字之后,心中就有了分寸。   贺氏交代完毕再没多说什么,就被侍女搀扶着离开了学堂。   李从嘉看着她略有些蹒跚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史上记载贺氏二十九岁便英年早逝,掐指一算,距离如今不过还有两年光景。   感慨完之后,李从嘉便柔声对赵德昭说道:“来,跟着夫子学《三字经》。”   赵德昭懵懵懂懂,并不知晓《三字经》是何物,李从嘉教什么就学什么,实在是省心得很,还不会跟普通孩子一样,随时都有十万个为什么问出口。   纵然是李从嘉这样对孩子不怎么喜欢的人,对赵德昭都满心喜爱。   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熊父母,没有熊孩子。   赵德昭的配合,让李从嘉教课进度十分快。   这本启蒙读物一共一千多字,本来李从嘉还觉得这一本能够支撑很长时间,如今看来,赵德昭智商不低,学习也很刻苦,说不得,《百家姓》《千字文》都要搞出来才行。   李从嘉觉得略有些心累,说好的来当卧底呢?怎么就开始为幼儿教育事业献身了呢?   就在李从嘉纠结的时候,一连消失三天的赵匡胤,终于是抽出了时间来关心儿子功课。   赵匡胤不是赵德昭,一眼就看出了《三字经》的好处,不由得大为奇异:“此书是谁所作?”   李从嘉只好说道:“闲来无事,写来教孩子的。”   赵匡胤大笑:“阿煜果然大才!此书甚妙,想来……”   赵匡胤说到一半忽然住嘴,李从嘉忙着吐槽他又对自己换了个称呼,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赵匡胤本来想说李从嘉这个水平,就算去教东宫或许也不差什么,却又担心李从嘉心大,万一真的跑到大梁去怎么办?所以他干脆也就咽下了没说,这样有水平的夫子不好找,他决定藏着谁也不给!   赵匡胤放下书继续说道:“将二郎交给阿煜,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放开手脚去教。”   赵匡胤敢这么说,就是因为在那本书里多少读出了一些东西,从开头就能看出来,李从嘉性格光明,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三观正。   这样的人教儿子没什么不放心!   李从嘉赶忙谦虚两句:“只要使君不觉得我在误人子弟便好。”   赵匡胤忽然又问道:“阿煜于诗词一道堪称天才,不知可愿教人写诗?”   李从嘉愣了一下:“二郎如今年岁还小,还不到学诗的时候。”   赵匡胤摆手说道:“不是他,是我幼弟。”   赵匡胤的弟弟?那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李从嘉听了就心生退意,算了算,赵光义比他小两岁,肯定不需要他来教,那么就只剩下赵廷美,而赵廷美今年大概九岁,倒的确是可以学写诗的时候。   李从嘉直接拒绝:“晚辈才能有限,以前从未教过人,教导二郎已经费尽心力,怕是难以再教导他人了。”   赵匡胤虽然遗憾,却也没有勉强,毕竟弟弟跟儿子怎么有可比性?   赵匡胤看了看赵德昭写的字之后,夸了儿子两句,又问道:“听说十一郎要与田家小娘子成亲了?”   李从嘉有些意外:“是已经定下了,不过成亲要等十一郎出孝。”   赵匡胤有些意外:“嗯?我听说的是在年前就会成亲。”   李从嘉皱眉:“敢问使君,听何人所说?”   赵匡胤摇头:“不太记得,只是闲谈之间提起,似乎许多人都知道,怎么,你不知道?”   李从嘉咬牙:“之前田家的确是提出过这个要求,说是想要帮田五娘子破煞,只是我未曾答应,毕竟十一郎还要守孝,孝期成亲不合礼法!”   李从嘉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田家放出去的风声,这是要做什么?逼他们迎娶吗?   他这破脾气上来,大不了退婚,反正现在他是赵府西席,又在师行一那里挂了号,再不是当初那个没有根底的外来人,况且这件事情还是他有道理,怕什么?   赵匡胤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如此甚好,若是能退,这门亲事就退了吧。”   李从嘉悚然一惊:“使君的意思难道是田家要……”   赵匡胤抬手说道:“此事若非是你,我绝不会开口,具体情况,我亦不知晓,如何做自己掂量吧。”   李从嘉听闻之后,暗中留个心眼,又问道:“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使君可知晓江宁府中有哪些杏林圣手?”   赵匡胤问道:“怎么?你生病了?”   李从嘉摇头:“不是我,是我家一下人,突患眼疾,延医问药许久,却谁都说不出是为什么。”   赵匡胤大为惊讶:“阿煜对一下人都如此关心,实属难得。”   李从嘉苦笑:“我那下人也算是跟我一路共患难,前些日子失散了,后来他千辛万苦才寻得我落脚之处,我怎好弃他不顾?”   赵匡胤赞道:“如此,却是忠仆,我倒是知道一位同僚家里郎中医术不错,明日我去帮你询问一二。”   李从嘉顿时眉开眼笑:“多谢使君!”   赵匡胤见他开心,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当断则断,不要心软。”   虽然没明确说是什么,李从嘉却知道这说的应该就是田家的事情,他有些纠结,田家也帮过他不少,还真不想跟田家做切割,真要这么做,也太过无情无义。   李从嘉纠结着下课回家,结果正好遇上田大郎又上门拜访,李从嘉十分生气的表示:“之前不是说了,年前成亲的事情暂且放下,贵府为何闹得满城风雨?”   田大郎脸色一红,咬牙说道:“实不相瞒,家父最近犯了点事情,怕是要不好,可能会被撤职,所以才想先将五娘嫁出去。”   李从嘉颇为意外:“只是撤职?虽然很可惜,但也不必如此心急吧?”   田大郎苦笑:“钟隐也知道,阿爹阿娘最是疼爱五娘,五娘的婚礼必然要风风光光才好,若是五娘现在出嫁,能穿与阿娘同品级的冠服,开宴也与白身不同,所以……”   李从嘉颇为无语,只是说道:“想必贵府也担心将来我们会退婚?”   田大郎没说话,还真就是这个意思,现在谁都看得出来,李从嘉抱上了赵匡胤的大腿,本身又有才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全家只剩下自己和表弟,将来怎么都要提携表弟的。   当初订亲的时候,是田五娘下嫁,但是若看以后,这婚事怕是变数颇多。   李从嘉无奈说道:“贵府放心,我和十一郎皆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至于婚礼场面,将来五娘子必然能够风光大嫁,夫家总不会亏待了她。”   田大郎唉声叹气的走了,李从嘉无奈摇头,这亲事就算田家说破天也没用,他是不可能答应立时成亲的。   李从嘉本来以为,田家就算倒台也要过一段日子,他可以跟赵匡胤旁敲侧击,看能不能救一救,这是看在田大郎对他着实不错的份上。   结果还没等他去搞明白,田家就出事了! 第51章   十一月初三当晚, 李从嘉已经入睡, 结果被春生一嗓子给喊起来:“郎君, 田家小娘子突然跑了来!”   李从嘉被他这一嗓子喊的吓了一跳,半梦半醒之间问道:“你说谁?”   春生气喘吁吁从外面跑过来说道:“田家五娘子, 就是小郎君未来的娘子啊!”   李从嘉这是才清醒过来,心里满是卧槽,都快子时了, 这么晚她过来干什么?这是梦游?   他只要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你们把她放进来了?”   春生摇头:“门房没敢放, 说这不合规矩。”   李从嘉顿时放心,准备回头要给门房发奖金!   这大半夜的要是把人放进来, 到时候他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李从嘉穿好衣服之后,匆忙跑到前院,结果发现释雪河正带着假发领着所有的护院站在门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李从嘉颇为头疼,来的只是个小娘子啊,你们要不要跟防范恐怖分子一样?   释雪河轻声说道:“郎君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让路!”   堵在门口的护院们让开了路, 李从嘉走出去之后,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看到了一身狼狈站在他家门口的田五娘子, 也看到了……数十个身穿周军铠甲的甲士。   田五娘子见到李从嘉, 不由得双目含泪哀求道:“李家郎君,求求你救救我, 救救我阿爹吧。”   李从嘉心中咯噔了一声,还没等他说话,就看到一穿着都头服饰的年轻男子出来说道:“这位郎君可要想好, 此乃钦犯,若是包庇,罪同谋反!”   帽子倒是够大的,老子还真就谋反了,老子的兵就在城外呢,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李从嘉因为睡觉被耽误,内心忍不住疯狂吐槽,好在他脑子还清醒,开口问道:“这位小娘子乃是我表弟的未婚妻,无论田家犯了什么错,她都是我家的人,不知这位都头上峰是谁?可否能通融一下?”   都头十分不客气地说道:“你们和她什么关系我不管,我只知道下发的文书之中,有她的名字,我必须把她抓回去才能交差!”   李从嘉听了之后低头思索半晌才说道:“那好,我可以让你们把她带走,但是必须不能怠慢她,若是她稍有闪失,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李从嘉说完也不管那个都头什么表情,温声对田五娘说道:“五娘别慌,就算问罪也要有罪名才行,明日我便去定国节度使那里探探口风,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头本来听李从嘉说话不客气,脸色一变想要将他也给抓起来,结果听到定国节度使,不由得将信将疑,如果真是跟节度使过从甚密的人,他还真得罪不起。   都头抬头看了看这座宅邸,犹豫一番还是说道:“少说废话,快些与我们走,在定罪之前,她不会有什么事情。”   田五娘一擦眼泪,看着李从嘉问道:“我能见见十一郎吗?”   李从嘉转头本来想吩咐人将杨新喊来,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杨新的声音:“我在这。”   杨新走过来看着田五娘泪眼婆娑的模样,心中一软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五娘摇头:“来不及说了,你……我……,若是家父被定罪,你……你就不要等我了,去娶别的小娘子吧。”   说完田五娘一擦眼泪,转头看向都头冷漠说道:“走吧。”   杨新追上两步,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李从嘉拍了拍他的肩膀,杨新问道:“郎君,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从嘉苦笑:“你问我,我问谁去?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若能见到节度使,再想办法询问。”   杨新虽然着急,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让李从嘉去节度使府,唯一的下场大概就是李从嘉被府中下人给丢出来。   只是这个晚上,怕是很多人都要睡不着。   虽然不知道田通判犯了什么错,却也能估计的出肯定不小,一般罪名不可能对家眷也如此严格,一个都不能跑。   到得第二日,因为心里记挂,李从嘉教导赵德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赵德昭人虽然小,却十分敏感,开口问道:“夫子怎么了?”   李从嘉回过神来,暗道惭愧,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敬业,不管怎么说赵匡胤都给他发钱的。   “无事,字写完了?来让夫子看看。”   李从嘉教导完赵德昭之后,发现赵匡胤今天又没回来,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本来想要去知州那里探探情况,结果却被告知知州已经卧病不起,不见任何外人。   李从嘉很有理由怀疑,知州这是在躲避跟田家拥有各种关系的人来探听消息。   可是,把知州都吓成这样,田通判到底干了什么?谋反也不过如此了吧?   第二日,李从嘉照常教导赵德昭,没想到居然见到了赵匡胤。   等李从嘉课上完之后,赵匡胤问道:“听二郎说,你最近有心事?”   李从嘉暗道惭愧说道:“是有些事情,只是……不知方不方便说。”   赵匡胤了然:“是想问田家的事情吧?”   李从嘉点头:“田通判所犯到底何事?田五娘虽然未过门,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杨家娘子,这样被抓,我们总要问一下的。”   赵匡胤无奈:“不是说了,让你离他们远一点?”   李从嘉说道:“总要弄个明白才行啊。”   赵匡胤干脆说道:“里通外国。”   李从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赵匡胤挑眉看向他,李从嘉心道:这个罪名,比起谋反来,也说不上哪个情节更严重一些了。   李从嘉有些难以置信问道:“里通外国……指得是哪国?”   “南唐。”   李从嘉嘴角一抽,十分无语,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南唐肯定是没有官员在周国为官的,就算一开始是南唐派去,如今只怕也要铁了心留在周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国潜力比南唐要强上许多,除非是真的对南唐死心塌地那种,否则怎么选大家心里都有数。   李从嘉长叹一声:“他就是一个通判,能有什么情报呢?有确凿证据了?”   “这种事情,要什么证据?”赵匡胤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觉得李从嘉还是太天真。   不过赵匡胤这句话一说出来,李从嘉顿时秒懂,估计田通判这是被对家给搞下去了,说是里通外国,其实不过是政治斗争失败了而已。   官场果然险恶,前些日子田通判还过得十分滋润有说有笑,这刚过去多久,转眼就成了阶下之囚。   李从嘉心中一边感慨一边问道:“还有平反的机会吗?”   “谁为他平反?他的靠山都已经保不住他,谁还能行?”赵匡胤也算是有问必答。   李从嘉叹了口气:“会问死罪还是流放?”   “死罪。”赵匡胤犹豫都没有犹豫,说起来,就算周国想要流放也没地方啊,他们现在刚占领多大的地盘?每个地方都十分重要,怎么可能用来流放犯人所用?   更何况乱世用重典,田通判是活不成的。   李从嘉心中一沉,田通判活不了,就连他的儿子孙子估计也活不下来,女眷……只怕下场也会很凄惨。   李从嘉咬牙问道:“田家女眷……能不能通融一下?”   “你说呢?”赵匡胤看着李从嘉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有钱就可以做得到的。”   “田五娘子也不行吗?”   赵匡胤十分惊奇:“我记得另表弟同田五娘是因误会而不得不娶,就算田五娘获罪,那孩子也能娶别的小娘子,难不成还就认准她了?”   李从嘉淡淡说道:“田家对我们很是不错,做人总要有些良心,能帮就帮一把。”   赵匡胤笑道:“我就喜欢你有良心这一点,也好,田五娘子的事情,我去看看吧,若是有办法,自会派人通知你,不过……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李从嘉躬身行礼:“多谢使君。”   赵匡胤又嘱咐一句:“不过,届时恐怕需要大笔银钱,你心里有个数。”   李从嘉勉强笑了笑:“只能尽力而为。”   有了赵匡胤的承诺,李从嘉多少有些放心。   既然是以莫须有罪名下狱,总能通融一二,不过也仅限于女眷,男人们……怕是不行了。   杨新对此显然接受不了,不停地说道:“怎么能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李从嘉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这孩子的三观只怕是要被重塑了,可是没办法,这就是现实。   释雪庭一脸严肃闭目坐在一旁默念经文,半晌才说道:“世事如此,要么逃避,要么适应。”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忍住了没问释雪庭他是逃避还是适应。   杨新颇为失魂落魄:“这没道理,明明没有错,被栽赃也没有沉冤昭雪的机会,周国……周国也不过如此!”   释雪庭说道:“世上本就没有清明之国。”   杨新抬头看向李从嘉:“大唐也是这样吗?”   李从嘉苦笑说道:“若不是不想与那些人在朝堂上互相倾轧,我何苦出京?”   杨新一脸失望,垂头丧气坐在那里,李从嘉看得不忍心,却又知道这是他成长之中必须经历的蜕变。   释雪庭看不到弟子失望的模样,却想象得到,不由开口说道:“世人如何,与你无关,只要你自己坚持,那就不必随波逐流。”   杨新听了之后眼前一亮,的确,他人如何又干他何事?如果真的看不惯,难道他就不能改变了吗?   眼见杨新又元气满满地走了,李从嘉不由得说道:“法师这样说,怕是对十一郎没有任何好处。”   释雪庭反问:“什么时候做个正直的人,居然还要讲好处了呢?”   李从嘉顿了顿才说道:“你说的没错,然而乱世之中,越是耿直,就越是存活不下去,没人想随波逐流,还不都是为生计所迫。”   释雪庭轻笑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对于杨新而言,就没什么问题,他之前的日子过得不够好,然而如今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又或是你我护不住他?”   李从嘉:你说得太有道理,我简直无言以对。   释雪庭对杨新的教育有他自己的想法,李从嘉干脆也不去管,释雪庭想要教出一个正人君子,就随他去吧。   ————————————————————————————————————————————————   赵匡胤倒是个说话算话之人,过不几日就给了李从嘉一个消息:田家女眷已经确定要充入教坊为官妓。   官妓……李从嘉叹了口气,最棘手的就是变成官妓了,因为官妓是不能被赎身的,至少现在不能。   赵匡胤看李从嘉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得笑道:“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不是不能通融,这几日正巧教坊使在这里,你想办法与他搭上关系,或有一线生机。”   李从嘉十分意外,不明白教坊使怎么从大梁跑到了这里,不过,他也没多问,赵匡胤能够给他指一条路已经很不错,至于接下来……以赵匡胤如今的身份,怕是不屑于跟教坊使结交的,毕竟那是宦官。   李从嘉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找知州!   教坊使的地位不够高那是针对于赵匡胤而言,而对于李从嘉这样的“平民”来说,那就是云端一般的人物。   知州连续躲了李从嘉好几天之后,终于败在了金银攻势之下,愁眉苦脸地见了李从嘉。   知州语重心长说道:“钟隐啊,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田家这次犯得事太大,若要救他们,怕是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啊。”   李从嘉赶忙说道:“这我都知道,并不敢为难知州,十一郎对五娘颇有情义,不忍见她沦落至此,如今听闻教坊使已到江都府,在下只想去求教坊使通融一二,能让我为田五娘赎身。”   知州听了之后叹气:“田五娘能得如此情深义重的未婚夫婿,也是她的造化,既然如此,正巧过两日我要设宴款待教坊使,届时你也来吧。”   李从嘉起身行礼说道:“多谢知州,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李从嘉送给知州的是一个金子打造的水牛,个头不小造型别致惟妙惟肖,谁让知州属牛呢。   知州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提点一句:“宴会之上最好不要说太过煞风景的话,若你有本事能与教坊使相熟,便能开口了。”   李从嘉心中也知道,一次宴会怕是不能达成目标,不过总是个机会。   倏忽两日之后,李从嘉收到了知州发来的请帖,想了想没跟上次一样穿得那么富贵,毕竟之后他要给教坊使送钱的,穿得太富贵不是告诉人家自己有钱快来抢吗?   所以他只是穿了一身书生长衫,只不过在布料和配饰上颇为讲究,外面再罩了一件夹棉披风,然后就低调朴素的去了。   到了那里,他就发现自己位置并不十分好,几乎是在边边角角的位置,这样想要跟教坊使搭上话只怕并不容易。   就在李从嘉想办法的时候,上面的知州忽然说道:“听闻使者喜好诗词,恰好这两日我江都府出了一位才子,诗文风流,出口成诗,不知使者可有兴趣品鉴一番?”   在听闻知州如此说之后,教坊使顿时来了兴趣:“哦?此人可有作品?”   知州一拍手,就有侍女送上了李从嘉所作诗词。   教坊使接过来念了一遍又一遍,半晌一拍案几说道:“不错不错,此人在何处?如此佳作,定要前去拜访。”   知州笑道:“恰巧此人今日也在大殿之上,李煜何在?”   李从嘉整理了一下衣冠,走过去行礼说道:“草民见过使者。”   教坊使惊讶于李从嘉的年轻,再见他斯文俊秀,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不由得心生喜爱说道:“此子堪称再世卫玠。”   李从嘉嘴角一抽,还要说道:“多谢使者夸奖。”   教坊使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李从嘉问道:“听闻你能出口成诗,是真是假?”   李从嘉傲然说道:“是真是假,使者一试便知。”   “好!”教坊使眼睛一亮:“如此,你便……以这晚宴为题,写诗作词吧!”   知州听了之后,略有些担心李从嘉,倒是李从嘉自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限定体裁,否则他就要去剽窃别的文人了。   笔墨纸砚很快就准备好,李从嘉略一思索,便写下了《玉楼春》三字。   教坊使好奇地看着李从嘉,只见他如行云流水一般,在宣纸上写下了整首词。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堂黛娥鱼贯列。   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李从嘉写得算不上很快,因为他不想表现的太妖孽,而且第一句就被他给改了,毕竟原本的词句乃是“春殿嫔娥鱼贯列”,这明显写的是皇宫和宫女,真要写上去,只怕他要跟田家去作伴了。   仓促之间,他对自己改的并不十分满意,不过就算有些瑕疵也没什么不好。   李从嘉收笔之后,自有旁边的小厮将诗作呈上去给教坊使看。   教坊使看完不由得拍案叫好:“曾听闻欢愉之辞难工,穷苦之言易好,如今我却看到了如此情趣盎然之词,当浮一大白!”   教坊使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李从嘉。   李从嘉诚惶诚恐接过说道:“愧不敢当。”   教坊使干脆说道:“来来来,坐我身边。”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没有辜负这个机会。   只是接下来这场宴会,渐渐从趣味高雅变成了风流艳薄,李从嘉目瞪口呆地看着教坊使左拥右抱。   说好的宦官呢?都宦官了你还轻薄人家小娘子?   不过教坊使轻薄小娘子都没忘了李从嘉,不停的跟他讨论诗词,并且还劝酒。   如果李从嘉不是有十几年应试教育打底,今天估计要交代在这里。   实际上,他今天也交代在了这里,因为……最后他喝多了!   等第二天酒醒之后,李从嘉就在自己身边发现了一个小娘子,好在小娘子衣衫整齐,否则……也没啥否则的,反正小娘子脱光了睡在他身边,他也不会有反应,真gay就是这么自信!   等他洗漱完之后,没有见到知州和教坊使,据说是还没睡醒,不过知州府的下人的,倒是将他写的诗词给收集起来送还于他。   李从嘉接过之后,发现昨晚居然写了两首词,一首是玉楼春,另外一首是……是菩萨蛮!   对,就是那首花明月暗笼轻雾的菩萨蛮!   李从嘉看到那首词不由得眼前一黑,那首词是后主与小周后偷情时所作!   整首词十分香艳,将偷情描写的十分细腻,把这首词搞出来,简直是要崩人设啊!   李从嘉卷了自己的词作就匆匆离开知州府,开始思考不知道他在教坊使眼中留下了个什么形象?   回到府中的时候,刚下马车,就看到杨新跑出来兴奋说道:“郎君,怎么才回来?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事!师父他双眼复明啦!咦……你的脖子……”   李从嘉听得释雪庭双眼复明,不由得十分开心,连杨新那一脸的疑惑都没有注意到,一边问:“真的吗?”一边快步走向府中。   而此时释雪庭也迎了出来,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他双掌合十刚要行礼致谢,就看到了李从嘉脖子上那枚鲜红的唇印。 第52章   李从嘉开心的走过去问道:“眼睛好了?”   释雪庭定定看着李从嘉许久, 这才合掌说道:“已经能看到东西, 只是略有些模糊罢了。”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还未大好, 还是请郎中来看看吧。”   释雪庭没有回答,只是避开身说道:“郎君辛苦, 还请先去沐浴更衣吧。”   李从嘉总觉得释雪庭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他眼睛刚转好的缘故?   不过他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李从嘉对着铜镜看着脖子上那鲜红无比的唇印, 恨不得穿回去把脖子擦干净再回来!   这尼玛完全就是一夜风流, 还留了罪证的节奏啊。   可李从嘉偏偏根本没风流到,比起李景遂, 知州还是保守许多,请来的都是杨花院的小娘子,小郎君一个也没有!   李从嘉沐浴更衣完毕之后,一出来就看到杨新拿着他昨晚的手稿在读,正巧读到了“教君恣意怜”。   李从嘉:……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一把将诗稿扯回来说道:“功课都做完了?”   杨新笑得略带些猥琐:“做完了做完了, 郎君这词写得真好,教教我啊。”   李从嘉嘴角微抽:之前是谁根本不想学的?现在又来这套?孩子, 你思想很有问题啊。   释雪庭含笑看着李从嘉尴尬的模样, 等欣赏够了才慢悠悠说道:“郎君既然当场写词,想必田五娘子的事情也已有了眉目。”   李从嘉一脸郁闷地说道:“昨晚被灌了个够呛, 都忘记有没有提了。”   幸好这年头酒精度数都不怎么高,如果是他搞出来的蒸馏酒……估计今天他就要横着回来,哪像现在只是有些轻微的头痛。   释雪庭立刻问道:“喝多了?”   李从嘉揉了揉太阳穴:“是啊, 这群人真能喝。”   最可怕的是他不喝还不行。   杨新颇有些过意不去:“郎君受苦了,都是我的错。”   李从嘉摇了摇头,这事儿没有谁对谁错,毕竟人是他要救的。   释雪庭开口说道:“春生,去给郎君煎两碗醒酒汤。”   春生刚答应,李从嘉马上跳起来:“别别别,我现在很清醒,用不到醒酒汤。”   释雪庭说道:“那个对宿醉后的头痛有效。”   “也……也不是很痛!”李从嘉想了想,头痛跟醒酒汤那个味道比起来,他果断选择头痛!   释雪庭略有些无奈:“既然如此,我便帮郎君按一按吧。”   咦?这个可以有!   杨新看着两人往李从嘉的卧室走去,心中颇有些疑惑,为什么非要回房间?还是去郎君的房间?   倒是在李从嘉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李从嘉直接躺在释雪庭的腿上,将发髻解开,闭上眼睛美滋滋的等着服务。   “郎君若是真的救下田五娘子,会让他和杨新成亲吗?”   李从嘉感受着释雪庭修长手指轻柔按在头皮上的感觉,懒洋洋说道:“这要听你的啊。”   释雪庭颇为意外:“嗯?”   李从嘉睁眼笑道:“你才是十一郎的师父啊,这件事情你说了算,我们把田五娘救出来已经仁至义尽,更何况田家出事,她父兄尽皆罹难,怕也是要守孝的,想要成亲都没办法。”   释雪庭原本低头看着李从嘉,然而在看到对方言笑晏晏的模样之后,下意识的抬起头,没敢再去看。   不过李从嘉的这番话的确让他意外,他还真没想过杨新的婚事,他一直以为是李从嘉决定。   李从嘉见释雪庭不说话,又慢吞吞地说道:“不管怎么说,都要十一郎自己也喜欢才行,那孩子主意正,如果他不愿意到时候怕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释雪庭说道:“这件事随你做主。”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反而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李从嘉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等他醒来的时候,依旧感受到了头上舒服的按压。   睁开眼之后,他才发现室内已经略有些昏暗。   李从嘉揉了揉眼睛,声音略带沙哑:“你……一直没走?”   释雪庭微微一笑:“可觉得好些了?”   李从嘉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总算是活过来了,再来几次,真是要折寿了!”   释雪庭说道:“既然如此,教坊使的邀约我便替郎君拒了吧。”   李从嘉一愣:“教坊使的邀约?什么时候的事?”   释雪庭回答:“未时一刻派人送来的请帖。”   李从嘉又问道:“宴会是在什么时候?”   “三天之后,郎君可要参加?”   李从嘉果断说道:“去!”   释雪庭皱眉:“饮酒伤身。”   李从嘉苦笑道:“行百里者半九十,既然已经做了,自然要继续做完,否则我之前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释雪庭颇为无奈,却也想不到别的理由来劝说他。   李从嘉其实还有一个不得不接近教坊使的理由,那就是想要更多的了解周国的情况,如果能够通过赵匡胤的敌人来打击他,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三天之后,李从嘉准时赴约,这次是教坊使做东,不过李从嘉自然也备下了厚礼。   教坊使得知之后,笑的见牙不见眼,嘴里还说着:“你送上几首新作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怎么还带东西来了呢?”   李从嘉笑道:“我与使者一见投缘,些许礼物只担心不入使者的眼,毕竟使者自大梁而来,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   教坊使笑道:“不愧是出口成诗的大才子,这张嘴啊,是真会说,来来来,多与我说说,说不定我这一开心,你想求的事,我就允了呢。”   李从嘉并不意外教坊使知道自己的目的,毕竟知州是不会愿意替自己背书的,肯定会找个合适的时候告知教坊使。   李从嘉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否则他还真不一定找得到机会去提这件事。   所以对于教坊使所说,他也不觉得难堪,只是笑道:“李煜所言字字皆为肺腑之言,如今却还真不知说什么才能让使者欢心了。”   教坊使抿嘴一笑:“怪不得定国节度使对你另眼相看。”   嗯?李煜总觉得这教坊使话中有话,只好谨慎说道:“节度使的确助我良多,在下也是受宠若惊,若说才华,在下那一点才实在不值得拿来说。”   教坊使故作高深说道:“节度使行事一向随心所欲,我也看不透呢,不过将来李小郎若是出人头地,想来也是要感激他的。”   李从嘉苦笑摇头:“节度使的确劝过我去参加科举,只是我百事缠身,怕是静不下心去读书啦。”   教坊使听了之后表情很是耐人寻味:“李小郎难道就不想去大梁吗?”   李从嘉摇头:“如今家族重担皆在我身,怕是没机会去大梁的。”   教坊使一脸惊奇:“你若能位列朝堂,自然能光宗耀祖,为何不去?”   李从嘉佯装一脸苦涩:“若有机会,在下还是想去寻一寻长辈族人遗骸,让他们入土为安的。”   教坊使忽然逼近问道:“如此当真不想去大梁?”   李从嘉略一犹豫:“大梁虽好,却终究不是李煜家乡。”   教坊使眸光一亮拍掌道:“好!若你能应我终身不踏入大梁,我便放了田五娘,如何?”   ?????   李从嘉满脸惊喜,这可真是太过意外,他本来就不可能去大梁!   李从嘉立刻说道:“若教坊使此言为真,在下此生定不踏入大梁一步!”   教坊使笑道:“李小郎快人快语,某还有个不情之请,除此之外,李小郎每季都要某献上一首诗或词,随心所写便好,如何?   李从嘉略一犹豫还是答应了他,反正等自己跑路,什么诗词都没有,教坊使有本事就去江宁府找他啊!   教坊使喜笑颜开:“如此甚好,只是还要立个字据。”   李从嘉看着送到自己眼前的文书,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发现只是约定李从嘉承诺终生不踏入大梁,别的一概没提。   教坊使见李从嘉仔细观看,便说道:“诗词一事,我一会派人前来,李小郎切勿担忧。”   李从嘉颇觉好笑,这是威胁还是提醒?   大概两者都有,不过这两件事也的确不适合落于纸面。   李从嘉痛快签下文书,教坊使倒也说话算话,立刻吩咐人将田五娘送到李家。   李从嘉跟教坊使又略略说了两句,便提前离开,教坊使也没拦。   李从嘉回到府邸之时,田五娘已经被安顿好,李从嘉总算是松了口气。   释雪庭问道:“郎君可是应了那教坊使什么?”   李从嘉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模样,低声说道:“承诺了两件事,一件是此生绝不踏入大梁,另外一件就是每一季都写一首应景诗词送与他。”   释雪庭听闻顿时如释重负:“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李从嘉有些奇怪:“你很担心?为什么?”   表现的这么明显,这可不像你啊!   释雪庭略一犹豫便说道:“我今日无意间听说教坊使开江宁府的确不是偶然。”   李从嘉马上问道:“他来做什么的?”   好奇死了,教坊使应该是时时刻刻给皇室高官服务的,怎么会跑这么远来这里?   释雪庭低声说道:“听闻教坊使来江宁府市是为了广选美貌少女少年入宫。”   哦,给周皇选妃啊。   等等……少年?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发现对方一脸慈悲淡然,顿时嘴角一抽,这位是担心自己被……选上?   法师,你醒醒啊,人家要的是小郎君,他都快弱冠了,怎么可能选上?   李从嘉拍了拍释雪庭肩膀说道:“放心吧。”   释雪庭心里也略有些尴尬,不过表面还是云淡风轻。   李从嘉也想转移话题便问道:“田五娘可还好?”略顿了顿才又问道:“有没有受欺负?”   释雪庭说道:“看上去还好,五娘说被开教坊使本来也不知道如何处置她,若非郎君,她怕是活不下来的。”   李从嘉瞬间明白,田五娘的形象的确是不符合时下审美。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教坊使才那么痛快的答应,否则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行。   救下了田五娘,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   不过李从嘉没想到赵匡胤会那么快得到消息。   “听说你答应了那阉人的无理条件?”赵匡胤面色不善,看上去颇有李从嘉敢点头,他就要暴揍李从嘉的意思。   李从嘉一点不怕,赵匡胤没理由动手,更何况他要是敢动手,李从嘉顺势就能愤怒辞职。   “是不是无理端看值不值而已。”   赵匡胤冷笑一声:“怎么你还觉得很值?”   李从嘉一脸稀奇:“为什么不值?”   赵匡胤忽然凑近低声问道:“那你可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终生不踏入大梁?你可真敢应!”   李从嘉心道:失去了什么?不,我是捡会一条命好吗?   赵匡胤见他不说话,伸手扣了扣书案,一脸若有所思:“前些日子有人在田家搜到了与南唐高官来往信件,你为了救田五娘不惜答应这样的条件,难道……”   李从嘉连忙问道:“什么?他真是南唐卧底?”   赵匡胤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怎么?后悔了?”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不上后悔,我救田五娘不过是遵从本心,我既然敢答应,自然有后手。”   赵匡胤颇为感兴趣:“哦?怎么说?”   李从嘉问道:“敢问使君,大周可是要止步于此?”   赵匡胤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李从嘉又问道:“无论是胜任还是失落难道不是志在天下,一统江山吗?”   赵匡胤傲然道:“那是自然。”   依照大周的国力,如今他们已经没必要再隐藏自己的野心。   李从嘉笑道:“既然如此,待得那时如今的大梁怕是不适合做国都了。”   赵匡胤恍然:“原来你是打得这个主意,可就算如此,你也玩平白蹉跎许多年,不可惜?”   李从嘉摇头:“既有所求,无论可惜与否都没有意义了,更何况我与教坊使所约定乃是不朱东前往大梁,若将来我运气不错,被招进大梁,那就不是我违约。”   赵匡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对自己倒有信心,但你知不知道你所做一切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李从嘉奇怪问道:“这是怎么说的?”   赵匡胤冷笑:“那阉人有个侄子,过继给了他,就指着你写的东西得圣人青眼呢。”   又是剽窃啊,李从嘉已经有些麻木了,只是淡定的说了句:“哦。”   赵匡胤问道:“没什么想法?”   “诗词写的再好,又只是诗词写得好,最多也就是个弄臣,大周如今需要的是如唐初那般能打仗的武将,能治世得的能臣,出将入相,才是正理。”   赵匡胤大笑两声:“说得好!”   李从嘉好不容易把赵匡胤糊弄过去,身心俱疲的回到家里,结果刚进家门就看到杨新冲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道:“郎君,快来帮我劝劝五娘,她非要走!”   李从嘉:!!!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   本来满肚子火的李从嘉在看到田五娘之后,火气消失不见,只余下了无奈。   田五娘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睛,如今已经被显示淬炼的充满哀恸与刚毅。   田五娘依旧礼数周全,对李从嘉行礼过后说道:“多谢李郎君救命之恩,只是五娘今非昔比,纵然大恩不言谢,也只能谢一谢了,不过郎君放心,将来若郎君但有差遣,五娘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从嘉心道:我要是沦落到去求助你的份儿上,还是赶紧抹脖子自尽吧。   李从嘉摆摆手:“此事休提,刚刚杨新说你要离开?为何?”   田五娘轻声说道:“五娘是戴罪之身,不好留在这里的。”   李从嘉笑道:“你既然活着出现在这里,就代表已经没有了任何危险,何必担心?”   田五娘眸光一冷:“有没有罪,不过是当权者一句话而已。”   这个说到点子上了,李从嘉看了一眼杨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看看人家小娘子!   “你放心,我自然有把握,你且安心住下,等过一段时间,跟我们一起走便是。”李从嘉摆摆手。   田五娘有些惊讶:“走?你们要离开?”   李从嘉把之前糊弄教坊使的言辞拿出来重新说一遍,田五娘立刻没有了疑问。   她略一犹豫咬牙说道:“实不相瞒,我要走,乃是想要找机会报仇!”   “报仇?”李从嘉失笑:“你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吗?”   田五娘冷冷说道:“赵匡胤!”   赵匡胤?李从嘉满脑袋问号,他一个节度使,跟人家小小的知州通判较什么劲?   或许看出了李从嘉的疑惑,田五娘说道:“阿爹其实也不过是人家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而已!”   李从嘉哭笑不得,小娘子……有你这么形容自己父亲的吗?   不过,田五娘这么说倒有可能是真的。   “具体怎么回事?说说吧。”   田五娘详细说道:“如今朝内有保守派和主战派,保守派觉得最近大周进攻的步伐太快,军粮压力太大,应该停下来休养生息,等国库充足再继续,但是主战派觉得如今机会千载难逢,应该咬牙将南唐拿下,等消灭南唐之后,以南唐国库和粮库来做军粮,便能继续下去。”   李从嘉听得心惊肉跳,力持镇定说道:“赵匡胤是主战派?”   田五娘点了点头,不用说,田通判肯定是保守派那一部分,根本理念起了冲突,怪不得赵匡胤要下狠手   “报仇也不急于一时,赵匡胤不是你随意能动的,先留下来慢慢图谋。”   田五娘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田五娘走了之后,李从嘉转头跟释雪庭说道:“赵匡胤这是跟游牧民族学来的以战养战啊,只是这样的方式,未必适合中原,他总要跌跟头的。”   释雪庭却说道:“目前看来,这个战术被他执行的不错。”   李从嘉遗憾地点点头:“如果能够联系上周国朝中哪位保守派官员就好了,可以通过他们想办法给赵匡胤下绊子,哪怕不能干掉他,也尽量将他拖在这里,不能用兵!”   释雪庭说道:“教坊使或许是个突破口。”   李从嘉皱眉:“教坊使?他不过是个宦官,宦官在周国是不能干政的。”   释雪庭摇头说道:“如果真是那样,赵匡胤何必看教坊使不顺眼?教坊使这种常伴周国皇帝左右的,他就算不结交,总也不会去交恶吧?”   李从嘉伸手扣了扣案几:“这还真有可能,唔,我找时间去跟教坊使交流一二好了。”   释雪庭嘱咐道:“千万小心,田通判下场如此凄惨,如今江宁府内就是赵匡胤一手遮天,若是让他知道你有不轨之心,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从嘉点头:“我会小心。”   商量好之后,李从嘉又觉得,赵匡胤能不能如愿以偿,其实还要着落在郭荣身上,只不过,他不可能跑去接触郭荣啊。   就在李从嘉纠结的时候,府内的护院头子贾世清跑进来说道:“郎君,田家小娘子抢了咱家的马,跑了!”   李从嘉:?????   他看着贾世清问道:“怎么跑的?”   贾世清气喘吁吁地说道:“就是……她……她跑到马厩那里,牵了匹马,一路从后门跑了。”   李从嘉简直要崩溃:“我是问你们怎么让她跑了的!”   尼玛,这么多护院是吃白饭的吗?拦不住一个小娘子?你们是不是不想干了?   就在李从嘉要爆发的时候,就看到杨新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脸上还带着一块乌青。   李从嘉顿时吓了一跳,杨新的功夫可是释雪庭亲自传授,纵然起步晚,在同龄人之间也罕有敌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你?”   杨新一脸沮丧地说道:“被五娘打的。”   李从嘉:????是不是我今天起床方式不对? 第53章   李从嘉一脸震惊的模样, 让杨新也颇觉羞愧, 他也想不清楚, 怎么就……被揍了呢?   “你是在让着她?”李从嘉不抱希望的问。   杨新绝望地摇头,要是真让着, 估计也不会这么惨了。   李从嘉闭了闭眼说道:“这些都先放在一边,来人,备马, 我们把她追回来!”   杨新忍不住愤愤说道:“她要走就走好了, 管她作甚?”   李从嘉忍不住一个屈指敲了他脑袋一下,不客气地说道:“她真的跑了的话, 麻烦很多,之前田五娘下定决心要去报仇,可是她一个弱女子,还能怎么报仇?了不起是行刺,她的目标是赵匡胤, 无论成不成功, 到时候这个院子里,有一个算一个, 都别想活!”   杨新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弱女子?”   李从嘉一脸冷漠:“你该被你师父修理了。”   杨新顿时哀嚎, 被李从嘉一巴掌拍到后背上说道:“嚎什么,还不快点随我去追人!”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又有点不保险, 虽然对田五娘武力值存在疑惑,但还是带上了几个护院,一路骑马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本来田五娘已经跑远, 李从嘉对于追回她已经不是很抱希望,只是跑出城门五里之后,李从嘉就依稀看到了田五娘的身影。   田五娘没跑,只是停留在那里,并且……身周一群穿着不知道什么制式铠甲的男人。   李从嘉心里咯噔了一声,迅速跑过去喊了一句:“站住!”   田五娘抬头看向李从嘉,并没有说话,倒是她身边那些士兵,直接围着她站了一圈,并且拔出了腰间长刀,喝道:“来者止步!”   李从嘉勒马停下,还没开口,田五娘便说道:“李郎君,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你们是好人,我不想连累你们,留步吧。”   李从嘉本来一路狂奔过来,骑马都快被颠断气了,此时还没说话就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被气死!   李从嘉耐心也要被消耗干净,忍气说道:“我说了那么多,你都没听进去吗?怎么这么倔呢?赵匡胤是什么人,你孤身一人,怎么是他的对手,快些随我回去,我们从长计议!”   “我并不是孤身一人。”田五娘环视一周:“我还有人。”   李从嘉纳闷:“这些……是什么人?”   田五娘将一缕飘散的头发别到耳后,黯然说道:“他们都是我家部曲。”   部……部曲?   李从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田通判应该是文官吧?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田家之前看起来不像是能够建坞堡的家族啊。   最主要的是,主家犯事被抓,那些仆人部曲是要跟着一起被抓的,怎么还留在了外面?   李从嘉越想越是不对,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人留下来再说!   田五娘开口说道:“有部曲在,你们无需担心。”   杨新忍不住说道:“你有多少部曲?你知道赵匡胤手下有多少兵?更何况论领兵打仗你能比得上赵匡胤?”   田五娘一昂头:“我有部曲三千,不敢说以弱胜强,但总有搏一搏的机会!”   李从嘉心平气和说道:“那你想过这三千人你怎么养吗?你如今孤身一人,没有钱财没有根基,你怎么驾驭他们?只凭着忠心?”   田五娘面色坚定:“我会想到办法的!”   李从嘉无奈:“你这样蛮干不行,算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杨新有些惊讶地看着李从嘉:“郎君!”   李从嘉对他摆摆手说道:“走吧。”   田五娘皱眉:“我……”   “你别说话,现在跟我走,若是到了那里,你还坚持要走,我绝不拦你!”李从嘉也是没办法,他真的不能放任田五娘乱来。   田五娘听了之后略一犹豫,便点头说道:“好。”   反正她现在其实也无处可去,部曲跟着去看一看也没什么。   田五娘本来以为李从嘉是带她去城外庄园,结果没想到越走越偏,到最后居然入了林子。   李从嘉没有带田五娘他们走大路,而是选择了一条比较隐蔽的小路,这里被释炎烈带人改造过树木布局,据说是按照八卦阵来的,并且每过一段时间,地上的石块就会有变动,所以每次来路都不一样。   李从嘉算计着路线,走到一半的时候,田五娘身边一个小兵又将刀拔出来说道:“等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有阵法?”   李从嘉转头,发现田五娘脸上带着探究,却没有任何意外慌乱,不由得又高看她一眼,笑道:“看出来了?”   田五娘说道:“把刀收了,李郎君若是要害我,又何必救我?”   那小兵听了之后略一犹豫,才缓缓将刀收回去。   李从嘉这才笑道:“不用担心,你看我连你们眼睛都没蒙上。”   田五娘笃定说道:“这阵法并不是固定不变,这次我们走过,下一次未必还是这样,若是不知道路,怕是要迷失在这林子里的。”   李从嘉挑眉:“五娘看得出?”   田五娘叹息:“家学渊源。”   李从嘉越发怀疑,田家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田家一朝跌落的原因,赵匡胤是不是并没有跟他说太仔细?   不过不管自不仔细,如今人都已经救出来,姑且就信田五娘一次。   李从嘉带着田五娘一路穿越山林,让他意外的是,连自己走到最后都有些扛不住,田五娘居然一路脸不红气不喘,严格说起来,好像比杨新体力还要好一些。   而一旁跟着的杨新,此时真是满心不服输……也没用了,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这是不是在梦里?田五娘……一直以来不是这样的啊。   接近寨子的时候,田五娘隐隐看见寨子建筑的轮廓,不由得有些惊讶:“那是什么地方?”   李从嘉张了张嘴,发现瓦岗寨三个字他有些说不出来,只好故作高深说道:“过去不就知道了?”   等到了目的地之后,田五娘看着寨子大门,这一路都显得很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惊讶:“这里……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更让田五娘惊讶的是这些人居然都称呼李从嘉为寨主。   待得到了正堂,李从嘉坐在主坐,田五娘终于是忍不住问道:“你……你的钱全部是抢来的?”   李从嘉刚要端茶杯的手一顿,颇为无语。   小娘子,你这关注点不对吧?   不过没等他说话,杨新便跳出来开口说道:“你别胡说,自从我们来了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劫过行人了!”   田五娘愣了愣,看着李从嘉问道:“那……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从嘉吹了吹茶说道:“你不要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总之,知道这里安全就行了,你留在这里,总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田五娘略有些犹豫,杨新忍不住嘀咕说道:“干嘛对她这么好,反正她又不会领情。”   田五娘没有理会杨新,只是问道:“李郎君……怕不是周人吧?”   李从嘉歪头问道:“何以见得?”   田五娘说道:“来时我见有人拿着兵器操练,这寨子又是你的,这可不像是普通富户的做派。”   李从嘉笑道:“你田家都能拥有部曲,乱世之中,为了自保,养些人也没什么问题对不对?”   田五娘摇头:“不一样的。”   但是具体怎么不一样,田五娘又不肯说。   李从嘉只好说道:“你只要知道,你我有同一个敌人就可以了。”   田五娘略一愣:“赵匡胤?”   李从嘉点头,田五娘稀奇道:“我听闻他待你不错,你……和他又有什么仇恨?”   仇大了去了!从刚开始一见面,赵匡胤就拉足了他的仇恨,不过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对未来的担心,让李从嘉不得不将赵匡胤放到头号敌人的位置上。   不过这些李从嘉不好说,也不能对别人说,只好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周人,之前赵匡胤曾在广陵屠城,这就是我跟他之间的仇恨。”   田五娘听了之后,误以为李从嘉家人是死在那场屠城之中,顿时了然,也更加相信李从嘉。   “所以,你在这里修建寨子,聚拢人才,是打算……对付赵匡胤?”田五娘有些惊讶,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从嘉没反驳,只是说道:“我图谋许久,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你如此冲动,怎么可能是赵匡胤的对手?”   田五娘冷笑道:“我知道这不容易,若是实在不行,大不了借刀杀人,让他死在别人手上,我也没什么遗憾,只要他给我一家陪葬就行!”   李从嘉抬眼看向她:“借刀杀人?怎么说?”   田五娘说道:“他怎么陷害我全家的,如数奉还便是,更甚者……只要他打了败仗,自然会有人对付他,都不用我们出手!”   这方法倒是不错,李从嘉摸了摸下巴说道:“既然如此,那他若是丢了江都府,岂不是也要褪一层皮?”   田五娘骇然:“你……你打江都府的主意?”   “不然呢?你之前是怎么想的?”   田五娘颇为敬畏地看着李从嘉:“我是打算想办法将赵匡胤引出城,而后设伏。”   李从嘉嘴角一抽,这计划也太粗糙了,而且这不是他玩剩下的吗?   李从嘉只好实话实说:“这样很可能不行,小打小闹都不用赵匡胤出手,他手下的人自然会争着抢着出去,想要把他引出来,就要有足够规模才行。”   田五娘也忧心这一点,却坚持说道:“可是攻打江都府……就算加上你的人,也不够的!”   李从嘉反问道:“如果让赵匡胤调兵离开呢?”   田五娘皱眉:“调兵离开?”   李从嘉摆手说道:“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如果真的能让赵匡胤带大部分人马离开,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拿下江都府应该没有问题,只不过……赵匡胤到时肯定会囤兵兴化或者滁州,他若是来攻打江都府,怎么守住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   田五娘无奈:“重要的不应该是怎么才能让赵匡胤带兵走吗?现在朝堂上风声很紧,就算是赵匡胤也未必敢轻举妄动。”   一直被迫当布景板的杨新忍不住说道:“郎君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办法!”   田五娘看了他一眼,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又问道:“那到时候我们打什么旗号呢?总要名正言顺才行。”   李从嘉反问:“你想打什么旗号?”   田五娘很干脆:“若是李郎君能促成此事,我便以郎君马首是瞻!逃亡之人,不敢要求太多!”   李从嘉拍掌说道:“好,干脆!不若就打出唐旗号!这样既可以让人误认为南唐,也可以说我们是唐皇室后裔,如何?”   田五娘自然答应,心中也不觉得奇怪,反正这年头,只要起事总要跟前朝或者皇权斗争失败者认个亲戚。   李从嘉见她没有意见便说道:“如此,为安你我之心,我们便歃血为盟!”   田五娘也是痛快的人:“一言为定!”   杨新忍不住说道:“郎君……你……你跟一个女人歃血为盟?”   田五娘挑了挑眉:“揍的你不疼是不是?”   杨新蹭蹭蹭跑到了李从嘉身后,抱怨说道:“你看你现在哪里还像个小娘子啊。”   李从嘉笑道:“都说将门虎女,能够养起那么多部曲的人,他的女儿必然也不是一般小娘子,我为什么不敢信?”   田五娘十分感动,然后……跟李从嘉两个人抹了满嘴的鸡血狗血,李从嘉闻着那个血腥味简直要吐!   这一套流程走完之后,李从嘉才派人将释炎烈请回来说道:“虽然我是寨主,但因为一些问题,寨子里面如今是释炎烈大师做主,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大师商议,大师若是决定不了的,再来问我吧,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田五娘躬身行礼说道:“多谢李郎君收留相助之恩。”   李从嘉坦然说道:“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更何况,你带着三千部曲,到哪里都算一方豪强,这事说起来还算是我占便宜了。”   田五娘被他这份是在弄得哭笑不得,但心里却也着实踏实了不少,的确,李从嘉虽然救过她,也帮她报仇,但是她也带着三千部曲加入了这个队伍,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本钱。   李从嘉回到江宁府之后,忍不住带着杨新去找释雪庭,杨新瑟缩着不想去,却又不敢不去,那副鹌鹑模样可怜得很。   释雪庭见到他们两个人神色不对,不由得奇怪:“这是怎么了?”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之前大概是在做功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将所有事情复述了一遍。   释雪庭听完之后,抬头看向杨新问道:“也就是说,你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给打了?”   杨新明显对释雪庭更加畏惧一些,小声说道:“她……她哪里手无缚鸡之力了,一只手能把我拎起来!我就没见过这么凶的小娘子!”   释雪庭一脸冷漠:“被小娘子揍了,你居然还找理由?明天功课加倍!”   杨新一脸绝望,却又不敢反驳,只能应了。   李从嘉无奈地伸手扣了扣案几:“雪庭法师,你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释雪庭转头面对李从嘉的时候,脸上冰霜尽褪,含笑说道:“郎君不是做得很好?我也说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李从嘉认真问道:“不,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办法让赵匡胤调走?”   释雪庭沉思半晌说道:“两个办法,一个是让别的地方有人起事,需要他去领兵平叛,但郎君也说过,需要大规模战役才有可能让赵匡胤亲自出手,另外一个方法……就是想办法让周廷将赵匡胤调走。”   李从嘉皱眉:“这两样的确都不容易达到,赵匡胤在这里是在镇守边境,并且准备随时继续攻打大唐,不可能轻易离开。”   释雪庭说道:“如此,便要着落在一个人身上了。”   李从嘉心中有数,却还是问道:“谁?”   “教坊使。”   这跟李从嘉心中的答案差不多,但他还是有些犹豫:“教坊使只是一个宦官,手上并没有实权,找他怕也是没用的。”   释雪庭盘着念珠说道:“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教坊使背后关系必定也是错终复杂,而且据你所说,教坊使与赵匡胤不合,若他真的不干政,就不会出现不合。”   李从嘉一脸的若有所思,仔细思考了半宿之后,又跟释雪庭商量一番,转头第二天就去拜访教坊使。   教坊使对于李从嘉还是颇为客气的,毕竟李从嘉知情识趣,每次去都会奉上价值不菲的礼物。   李从嘉落座之后问道:“这次煜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教坊使问道:“是什么?”   李从嘉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不知教坊使何日归京?我想请教坊使派人捎来一些京城特产,如果不方便,我也可以派人随行,只是需要教坊使指点一二,免得下人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买错东西。”   教坊使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年前应该会回去的。”   李从嘉点了点头,又问道:“教坊使回去……怕是要向圣人说明一下江都府情况吧?”   教坊使有些莫名:“的确如此。”   李从嘉犹豫说道:“有一件事,可能是在下过于敏感,但还想告知教坊使,让圣人小心定国节度使。”   教坊使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李从嘉解释说道:“据我所知,节度使在江都府停留已经接近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内,他将江都府周围兵权牢牢攥在手心里,但凡触碰到他利益的人,都被他给……之前田通判就是个例子。”   教坊使有些莫名:“这又如何?”   李从嘉无奈:“使者,唐朝是如何灭亡的,您忘记了吗?还不就是节度使拥兵自重,朝廷对各地掌控能力下降?”   当然,唐朝灭亡的原因有很多种,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均田制瓦解,当然这个跟李从嘉要表达的意思没什么关系,他也就没说。   教坊使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他知道李从嘉是连大儒师行一都称赞过的人,他这么说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不过就教坊使心眼也不少:“只凭你片面之词,只怕很难给定国节度使定罪。”   李从嘉险些笑出声,他刚刚只是提醒教坊使要小心,本意只是让上面提防赵匡胤,教坊使这边直接想要给赵匡胤定罪了,说他们没有深仇大恨,他都不信!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这种事情,怕只有听那些士兵怎么说,才能确认了,若他们一致都觉得赵匡胤很好,那就绝对有问题,所谓练兵练兵,自然是要严格的,而一旦严格,就肯定有人会有怨气,若没人怨恨赵匡胤,说明他在收买人心!”   教坊使一听也对,却有些犹豫:“赵匡胤对军队掌控力很强,我等无故怕是不能随意进军营。”   这么好糊弄的吗?李从嘉这段话可以说是非常武断了,这年头只要长官能够让士兵吃饱穿暖,不至于挨饿受冻,不会轻易让手下的兵当炮灰,应该好评率就不错,赵匡胤能够走到今天,肯定有许多支持他的人,只要教坊使过去,就相当于给赵匡胤定罪了啊!   李从嘉想到这里,不由得暗搓搓说道:“若是赵匡胤能够离开江都府,或许就有办法!”   教坊使立刻问道:“哦?你有什么办法?” 第54章   李从嘉略一犹豫才说道:“这个办法只怕要用到教坊使手下那些小娘子, 或者去找一些能歌善舞的小娘子。”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能歌善舞的小郎君也好。”   教坊使面色异常:“要他们……做什么?”   李从嘉低声说道:“眼看就过年了, 给百姓子弟兵送温暖啊!”   教坊使顿时懵逼:“什……什么?什么是送温暖?”   李从嘉说道:“就是带着一些小娘子小郎君过去唱唱歌跳跳舞, 顺便再带点酒啊吃食过去,再打出圣人的旗号, 不是挺好?圣人就算知道也只有夸奖使者的份儿,不过,如果使者真的担心, 不如往大梁去个折子, 请示一下圣人?”   教坊使一听,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探查军营的机会, 更何况他的理由光明正大,也不怕被人指责。   于是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哎,李郎君,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啊。”   李从嘉当即说道:“不不不,您才是我的贵人, 不过, 还是那句话,赵匡胤肯定是要拦着您不让您去的, 所以只有将他调走, 最好是连他手下那些人一起调走,只怕不容易啊。”   教坊使听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李从嘉见他这样必然是已经听进去了,便告辞离开。   回到家里之后,杨新摸过来好奇地问道:“教坊使有办法调走赵匡胤吗?”   李从嘉一摊手:“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已经将办法都告诉他了, 能不能做到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依我看,他比我们要着急许多。”   杨新有些怏怏:“哎,什么时候能打起来啊?”   李从嘉皱眉:“你怎么会盼着打起来?我倒宁可兵不血刃拿下江都府呢。”   杨新脸上一红,支支吾吾不肯再说,转身就要跑。   李从嘉捏着他后颈,把他提回来问道:“只要有战争就有伤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你不知道吗?你师父一向慈悲为怀,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李从嘉说完之后又觉得有点心虚,感觉释雪庭从一开始好像就跟慈悲为怀四个字搭不上边,但仔细想想,他所杀的人又大多都是该杀之人,对普通百姓,他倒真的很有善心,经常会施舍给乞丐或者流民。   杨新不敢用力挣扎,虽然从武力值上来说,他现在完爆李从嘉,但他担心对李从嘉动手之后,他师父就要收拾他了。   于是杨新只好老老实实说道:“我跟五娘打了赌,看谁领兵打仗厉害。”   李从嘉满脑袋问号:“你……说什么?你跟一个小娘子赌领兵打仗?”   田五娘没有再揍杨新,真是她脾气好啊。   杨新昂首说道:“是她自己说她会带兵的,我也跟师父学了许多,肯定不会比她差!”   田五娘会带兵这个……李从嘉想想之前她带着部曲狂奔的模样,觉得多少也有些说服力。   “你跟她赌,赌注是什么?”李从嘉颇觉好笑,杨新过了年好歹也十六了,在这个世界算是半个成年人,怎么做事还这么不靠谱?   杨新抓了抓头说道:“也没什么赌注,就是……如果我赢了,她就得跟我道歉!”   李从嘉一听就知道,杨新心里还记挂着之前被田五娘暴揍的仇呢。   他含笑问道:“为什么要比这个?怎么不比骑射功夫?”   杨新缩了缩脖子:“比那个有什么意思?”   李从嘉悠哉悠哉地说道:“是比不过吧?”   杨新一张脸涨得通红,这件事情对他而言是个非常大的打击,他以前自以为骑射功夫已经很不错,毕竟是释雪庭悉心教导的,结果对上田五娘……完败!   这特么哪里像个小娘子啊?亏他当初以为田五娘只是外表粗犷了一些,实际上还是个娴静淑女!   李从嘉看着杨新窘迫的模样,忍住了笑,这年纪的男孩子正是自尊心极强的时候,偶尔取笑也就罢了。   他拍了拍杨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十一郎,五娘已经说了,人家家学渊源,必然是自小就学习这些,你才学了一年不到,怎么可能赢得过人家的童子功?”   杨新依旧不服气:“哼,我早晚能够赢她的!”   李从嘉看着杨新气鼓鼓的离开,不由得摇了摇头,转头去跟释雪庭分享了一下他徒弟的糗事。   释雪庭听闻之后说道:“田家看起来还真不一定清白。”   “那是一定不清白。”李从嘉捏了瓣橘子放到嘴里含糊说道:“不过这样也好,对我们有好处。”   释雪庭问道:“田五娘手下都是训练有素的部曲,无论从什么方面都比郎君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要强上许多,更不要提人数还是我们的三倍,郎君就不担心将来鸠占鹊巢吗?”   李从嘉失笑摇头:“田五娘如果不是傻子的话,就不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释雪庭歪头想了想,也跟着笑道:“是了,她需要郎君的帮助,否则她一个小娘子,想要压制住那些部曲,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李从嘉叹了口气:“哎,她也不容易。”   李从嘉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杨新一路小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这是什么?”李从嘉有些奇怪,难道还有人给释雪庭写信?   杨新将信递给李从嘉说道:“二师叔祖派人送来的,说是五娘写给郎君的。”   李从嘉有些奇怪,田五娘怎么会给他写信?   接过信之后,发现里面还很厚,他不由得想起当初被杨新那十几页“长信”支配的恐惧。   不过田五娘好歹是官宦之女,应该不至于那么坑爹吧?   打开信封之后,李从嘉微微松口气,田五娘虽长相粗犷,但一手字却娟秀至极,说什么字如其人,李从嘉从今天开始决定再也不要相信这句话。   李从嘉从头看到尾,越看脸色越青,本来杨新还想凑过去问问到底写了什么的,此时见李从嘉这个表情,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了。   李从嘉看完之后,黑着脸将信递给了释雪庭。   释雪庭对于信的内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里面的内容必然不怎么美妙,只不过没想到田五娘这么大胆,将寨子的武防系统毫不客气的指出了一连串的失误,并且还扬言,若是她来攻打瓦岗寨,不用三千部曲,只带五百人就够了!   田五娘这般说自然不是夸大其词,因为接下来她从士兵的挑选,到训练方式,再到巡逻安排,全部都说了一遍,程度堪比后世论文。   也难怪李从嘉越看越脸黑。   不过这封信倒也从侧面说明,田五娘知道的的确不少。   释雪庭看完信后轻笑道:“不必生气,她这样不过是在提醒你,不要轻视她。”   李从嘉自嘲笑道:“我当然知道。”   就是知道才自己生闷气啊,他所知道的许多有关于军队的知识,都来自于后世,最坑爹的是那些东西并不符合现在的情况,想要用就必须要改,可怎么改,改到什么程度,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搞定的,李从嘉也只能放到那里。   本来寨子里那些章程,都是他跟和尚们商量出的结果,当时觉得已经很完善,现在田五娘一封信,数出了不下十个漏洞,看上去不多,但一个漏洞就足以给寨子造成毁灭性打击!   释雪庭也没有再继续安慰李从嘉,他知道李从嘉能够想通。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李从嘉就缓了回来,认真接受了自己不会领兵这个事实,并且有心情调侃杨新:“哎,十一郎那个赌约,看来是输定了。也不知道,他输了要输给五娘什么。”   “他们都是有分寸的孩子,不必担心。”释雪庭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细读那封信。   李从嘉问道:“有哪里不对?”   释雪庭说道:“我在找不对的地方,她说得的确没错,但并不好现在就全盘按照她的意思去做,这样容易出问题。”   李从嘉秒懂,简单点来说就是这样做很容易让田五娘膨胀,而一旦膨胀过了,李从嘉就得下手收拾她,这个道理无论男女都适用。   不过李从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东西,倒是释雪庭,举一反三融会贯通的技能点到了顶级,由他写出了一份整改意见,然后让李从嘉照着抄一份。   本来李从嘉的意思是让释雪庭写完直接给释炎烈就好,倒是释雪庭坚持说道:“这样有损郎君威严。”   李从嘉听了之后笑道:“就算现在我抄了一份,不会就是不会,日后若是当场被问住,岂不是更加丢人?”   他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的很,也不觉得这样不好,他所擅长的并不是这个领域,他能用人就行了,又不是真的白手起家。   释雪庭温声说道:“等等我给你讲讲就可以了,郎君聪慧无双,必然能学会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颇觉不好意思,他总觉得自己跟聪明沾不上什么边,然而释雪庭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好再拒绝,只好一边抄信一边问道:“雪庭法师也学过这些?为何之前不显?”   释雪庭坦然说道:“只是读过一些书籍罢了,但具体怎么做,并不是很清楚。”   李从嘉顿时明白,释雪庭之前大概也就是纸上谈兵的程度,而田五娘所知道的都是家族传下来的经验,释雪庭吸收了其中经验,自然会产生蜕变。   不过,作为一个和尚,学习这些做什么?   李从嘉总觉得释雪庭知道的太多,而且那些大多都跟佛家没什么联系,可偏偏人家对佛法也很精通,也只能怀疑释雪庭因为对这些感兴趣才自己看书。   信写好之后,李从嘉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雪庭法师,要不要回寨子一趟?”   释雪庭立刻问道:“郎君有何吩咐?”   李从嘉摆手:“吩咐算不上,我只是觉得雪庭法师有如此天赋,埋没可惜,更何况也不放心将练兵的事情交给田五娘,就只好请法师受累了。”   释雪庭很痛快说道:“如此,我回去便是。”   释雪庭离开,也带着杨新一起离开,李从嘉对外的说法就是让杨新回老家去看看还有没有遗落的族人。   释雪庭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赵匡胤就找上了门。   李从嘉颇为意外,却又不敢问,而赵匡胤进了园子之后绕了一圈,点评了一句:“梅花有点少了。”   李从嘉说道:“这些梅树都是原主人留下的,如今天气寒冷不适合移植,所以就没有改动。”   赵匡胤点点头忽然问道:“我要离开江都府了,阿煜可要和我一起走?”   李从嘉颇为惊讶:“离开?为何离开?”   教坊使手脚这么快?或者该问,教坊使有这么大能量?他是不是应该重新审视这个人了?   赵匡胤面带微笑说道:“自然是换防。”   李从嘉又问道:“换防?要换到哪里?”   赵匡胤摇头:“先回大梁过年,待年后才有旨意下来。”   李从嘉立刻说道:“如此,煜只能恭祝使君一路顺风了。”   赵匡胤问道:“真不跟我走?”   李从嘉正气凛然的表示:“君子一诺,重逾千金。”   赵匡胤十分遗憾:“如此,等我确定到何地之后,再来接你。”   李从嘉:?????我啥时候说要跟你走了?   不过,反正赵匡胤这一走,他们下次相见大概就是两军对阵,赵匡胤爱怎么说怎么说,他开心就好。   李从嘉抿嘴微笑,不再说话,等赵匡胤走了之后,李从嘉马上派人去通知寨子里,做好准备。   他真没想到教坊使居然这么干脆利索,他刚让释雪庭他们回去整顿兵务,如今就出了这种事情,李从嘉十分担心他手下的那些人能不能撑住,万一撑不住到最后可能还要依靠田五娘手上的部曲。   这是李从嘉不愿见到的,他收留田五娘和她的部曲,的确有怜悯的原因在内,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将主导权拱手让出!   消息送出去之后,李从嘉转天就去拜见了教坊使,教坊使此时心情正好,看到李从嘉笑眯眯说道:“要不怎么说还是读书人懂得多呢?我将你的意思传给左相之后,左相就立刻出手了。”   李从嘉顿时了然,怪不得手脚这么快,看来是戳到痛点了。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定国节度使走了,那会来哪一位呢?”   教坊使摇头:“这个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不过总不会比定国节度使级别低就是。”   李从嘉心中数了一圈,军功上能够跟赵匡胤媲美的,说实话也并不是很多,那几个人一猜就能猜到。   “我听定国节度使说,应该会到年后才会有任命下来。”   教坊使点头:“不错,就算来,也会年后再过来了,没看知州通判也还没来新人?”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些危险吧?万一南唐趁着这个机会想要收复失地。”   教坊使傲然说道:“给李璟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据说他又要给圣人递降书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心情顿时不怎么美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一份降书大概就是李璟向周俯首称臣,自称国主的那一封。   好在他控制住了表情,笑着说道:“这样也好,定国节度使似乎带走了不少人,教坊使可以着手先前的计划了。”   教坊使显得略有些傲慢:“嗯,知道了。”   李从嘉也没再留下来,他想要知道的情报已经知道的差不多。   算算赵匡胤带走的那些人,就知道他没打算给后来人留下什么好班底,一共就留下了四营士兵,满打满算两千人,最高将领是指挥使。   从人数上讲,并不是特别多,李从嘉刚想回去写信,将这些情报送到瓦岗寨,结果回去就发现释炎烈已经回来。   释炎烈快人快语马上说道:“接到寨主的消息之后,我马上带人赶回来,雪庭和田家小娘子的意思是在腊月三十动手!”   李从嘉有些吃惊:“年都不过了?”   释炎烈笑道:“等拿下江都府再过也不迟。”   李从嘉也知道他们是想打江都府那些士兵一个趁其不备,更何况之前他撺掇着教坊使新年那天,让人带着美貌男女去军营送温暖,这时候袭营,胜算应该很大。   李从嘉仔细想想之后说道:“论领兵打仗,诸位都比我强,如今我只有两个问题,第一,降兵如何处置,第二,一旦城破,能不能约束住那些人不得烧杀掳掠。”   释炎烈从来没想过这两个问题,摸了摸光脑袋说道:“愿意投降的就留着,不愿意降的……就……就用来跟周国换金银!”   你真有想法,李从嘉面无表情地看着释炎烈说道:“换金银的士兵必须是身有残疾,或者不好救回来,再也不能上战场那种,否则就是纵虎归山。”   释炎烈一拍手:“不如这样,不愿意投靠我们的,那就把他们关进寨子的地牢里,如今寨子的地牢已经很大了!反正周军也没多少人。”   李从嘉想了想点头同意,转头又说道:“这个是次要,主要是不能纵兵抢掠!这一点都注意一点,我可不想到手的江都府是一片破壁残垣!最主要是,这里的百姓本来就是南唐子民,让他们落入周人手中,本来就是我们没有护好他们,不能再让他们受伤害,传令下去,就说我说的,谁要是敢公然违抗军令,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释炎烈答应的相当痛快,李从嘉想了想又补充道:“让十一郎带些人回来,不用太多,五十个左右就好,当天我会带他们在城内接应你们。”   释炎烈认真记下来之后,很快又匆忙离开。   让李从嘉意外的是,带人回来的不是杨新,而是释雪庭,并且释雪庭带进来了一百多人,这一百多人都是分散入城,最后在入夜的时候,尽量隐蔽的进入了府邸。   释雪庭见到李从嘉就一句:“我不放心郎君,十一郎经验不足。”   李从嘉没有再问别的,反而开始跟释雪庭一起布局。   释雪庭看着整座江都府的布防图惊讶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李从嘉得意说道:“闲聊的时候,偶尔听到一些消息,就全部记下来,然后凭借那些消息画出来的,不过,可能有些不准,毕竟不好多问。”   释雪庭颇为佩服:“纵然如此,能够画出如此详细的舆图,也是相当难得。”   李从嘉微微一笑,领兵打仗他不会,画图,尤其是古代城市图,他不仅能够画出平面图,他还能画地基图,甚至有软件他还能搞出三维立体图呢!   有了这样详细的图纸,可以说是事半功倍,最后释雪庭拍板决定,守城将士由他搞定,李从嘉负责对付知州府,简单点说就是去对付衙役。   李从嘉挠了挠脸也没有抗议,知道这种时候不适合逞能,只好老老实实去打听知州府的构成。擒贼先擒王,只要搞定了城内最高的两位周国官员知州和教坊使,那事情也就算是成了一半。   为了让行动更加顺利一点,李从嘉甚至给教坊使送去了许多酒水食物,言明是让教坊使慰问兵士的时候带去,算是尽自己一点心意的。   教坊使欣喜收下,完全没想到李从嘉这是在变相削弱周军的战斗能力,与此同时他们也与释炎烈那边商量好以红色烟花为信,同时动手。   大年三十那一天,李从嘉身着一身黑色皮甲,与释雪庭对坐下棋。   不过因为心神不定,好好的围棋差点下成五子棋,走得乱七八糟,也亏了释雪庭脾气好,也不生气,默默让着他。   饶是如此,李从嘉输的也是极惨。   终于在丑时三刻,释雪河从门外跑进来说道:“城外红色烟花燃起!”   李从嘉双拳紧握,站起来沉声说道:“动手!” 第55章   城内的百人兵分三路, 一路去给城外的兄弟们开门, 另一路去知州府, 而李从嘉则带队直奔教坊使所住驿站。   教坊使好歹也是京城来使,整个驿站的防卫措施比知州府要高上好几个档次。   只是有心算无心, 李从嘉本来很担心会搞砸,然而在看到自己的手下如狼似虎地冲进去,撂倒了大部分守卫, 对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 他顿时十分放心,甚至还抽出腰间长刀, 跃跃欲试的想冲上去,不过被释丛云死死拉住。   释丛云被派过来唯一的作用就是保护好李从嘉,本来他以为这个任务并不难,毕竟之前因为大家都没有经验,计划的时候基本上方方面面都想好, 只要教坊使和知州不会突然变成绝顶武林高手, 那就不会出现意外。   结果释丛云没想到意外差点出在李从嘉身上!   “郎君,郎君, 等里面尘埃落定, 我们再进去也不晚!”释丛云死死拽住李从嘉,生怕一个看不住李从嘉就冲进去。   好在李从嘉很快冷静下来, 他发现,打仗这种事情的确很容易让人热血上头,如果习惯了满地的鲜血和随时有生命流逝的场面, 其实是很容易亢奋起来的。   李从嘉深吸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将长刀归还刀鞘,淡定地说道:“丛云法师放心,我心中有分寸。”   他的确不能冲动,毕竟武力值不高,他需要走的是智将路线,要的是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直接去冲杀,不符合他的人设。   释丛云一脸怀疑,虽然放开了李从嘉,却还是牢牢守在他身边,准备李从嘉一旦冲动随时能够拉住他。   好在一直到最后,李从嘉都没有再热血上头,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等到大局已定,这才踏着满地鲜血走进了驿站。   此时教坊使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富贵高傲,因为是在睡梦中被抓住,所以披头散发,看上去很是狼狈。   教坊使一脸的惊魂未定,在看到李从嘉的时候,失声尖叫:“李煜,你要做什么?你这是要造反吗?”   李从嘉特别可惜现在是冬天,不好拿着把扇子装X,只好把玩着手中的长刀说道:“使者说对了,我还真就是要造反。”   教坊使一脸恐惧地看着他,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抓了我也没用,知州肯定不放过你,城内城外的守军也不会放过你!若是识相,赶快放了我,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李从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释丛云在他身边大声说道:“禀郎君,知州一家已经全部俘获!”   李从嘉听了之后笑着对教坊使说道:“怎么?现在还等知州来救你吗?”   教坊使颤抖着问道:“守……守城士兵……”   “ 啊,因为你之前送过去的酒肉和美人们,让他们没工夫顾及你了吧?”李从嘉耸了耸肩:“依照我看啊,教坊使还是配合一点,或许我会留你一条性命。”   教坊使立刻说道:“我知道田家人都被关押在哪里,你……你放了我就告诉你。”   李从嘉十分诧异:“田家人不是已经被押往大梁?”   教坊使急切说道:“因为赵匡胤想将这件案子办成铁案,所以是直接在江都府问罪,圣人批复,来年春祀之后,就在江都府直接处斩!”   李从嘉转头看了一眼释丛云,释丛云立刻会意,派人去解救田家男丁。   教坊使补充说道:“女眷,女眷也都还在,我……我与田家人是一营的,从未曾为难她们,不信你去问她们!”   李从嘉问道:“也就是说田家人都还活着?”   教坊使犹豫了一下说道:“死了一个自寻短见的小娘子。”   李从嘉心中可惜,不过能够将田家其他人救出来也算是意外之喜。   教坊使见李从嘉十分满意的模样,忍不住说道:“你……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李从嘉挑了挑眉:“放你走?死心吧,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你还能说出点别的,留你一条性命还是不难。”   教坊使听了之后,虽然失望,但是一想到能留得一条性命,还是拼命点头说道:“我说我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李从嘉不想在这里跟他废话,一挥手让人将教坊使带走,准备以后找时间再问。   搞定了这里,李从嘉转头就准备去见见知州。   见到知州的时候,发现知州虽然也狼狈,但并没有慌乱的模样。只是在见到李从嘉的时候,知州明显十分意外。   “你到底是什么人?”知州皱眉问道:“为何要造反?”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造反的理由千千万,无论我说什么,你可能都接受不了,所以你也不用问我,我也没必要说。”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实在是无言以对——知州被噎的不行,恨恨盯着李从嘉半晌,这才又开口问道:“我知道你留下我的目的,不过你死心吧,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李从嘉皱眉,虽然教坊使级别高,但是论真正实权,知州比教坊使重要许多,知道的也更多,他本来就打着从知州嘴里知道更多周国情报,结果没想到知州居然不配合。   李从嘉不说话,这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春生站出来说道:“郎君能问你话,说明你还有活着的价值,可要想清楚!”   李从嘉默默在心里给春生点了个赞,这孩子真是机灵的没话说。   知州一昂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春生看了一眼李从嘉的表情,没得到什么讯息,只好临场发挥:“好,倒是条好汉,只是你自己不怕死,就不怕死的是你妻子儿女吗?”   知州听了之后,顿时双眼冒火,一副要站起来跟春生拼命的模样:“不许你们动他们!”   春生被吓了一跳,不过在看到自己人将知州按住了之后,才冷笑说道:“动不动她们,不在于我家郎君,而在于你!”   知州恶狠狠说道:“有种什么事情都冲着我来!”   春生还要说什么,李从嘉忽然摆手说道:“算了,既然知州坚持不说,那便罢了,将他和他家人关在一起吧。”   春生有些不解,他并不知道,虽然刚刚他的确是拿到了知州的软肋,然而这样的方法实在是太下作,若是传出去,简直有损李从嘉一世英名。   这种事李从嘉手下任何一个人做都行,只有他不行!   李从嘉本来还指望能多少问出一些周军的军事布置,如今看来不太容易,至于守城的指挥使,他们级别低,就算抓住怕也问不出什么。   李从嘉离开了知州府,便回到府邸,坐在正厅之内,等待释雪庭他们的消息。   他知道,如今这时候,他更应该座在知州府的正堂之上。   只不过李从嘉不想这么干,只想在这里慢慢等着那些人平安归来。   结果还没等到释雪庭回来,李从嘉就收到了消息:知州连同知州一家,全部自尽身亡,其中那些年幼的婴孩也都死在了牢里——被他们的父母亲手所杀。   李从嘉十分意外,听了之后只好说道:“想办法将知州葬了吧。”   释丛云动了动身体,李从嘉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释丛云忍不住说到:“知州算是忠臣,此人当厚葬!”   李从嘉闭了闭眼说道:“他对周皇是忠了,但是对自己的妻子儿女,未免太狠!这些人未必是心甘情愿去死的,知州可以用自己的性命表忠心,但是他不该决定别人的命,尤其是那些懵懂孩子,他们懂什么?还没来得及懂,就被亲人所杀,若知州只自己一人自尽,我或许还会厚葬他,而且会善待他的家人,至少可以让他们衣食无忧。”   释丛云听完,只好叹口气,没有再劝。   李从嘉坐在主座之上,看上去十分从容,然而心中却焦急的不得了,因为直到现在西城门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整个计划最重要的几乎就是城外的攻城行动,如果不能攻破城门,李从嘉他们做得再好,到最后估计也是个瓮中捉鳖。   好在外面的人都很靠谱,没过多长时间,就有消息传来——西城门破了!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与此同时北城门也破了!   李从嘉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惊讶,他不明白,之前的计划里,一直都是先占领西城门,然后由李从嘉派人在城内配合,拿下整座江都府的控制权。   他这里任务是完成了,但是……外面的人到底是怎么超额完成的?   李从嘉想不通这一点,干脆就不想,直接吩咐下去让厨下准备偃月形馄饨,嗯,就是饺子,只不过这玩意在每个朝代的称呼都不同,从唐到现在,就是这么复杂的称呼。   他想的是若是成功,好歹也是大年三十,虽然等忙完时间估计已经过了,但总要吃上几个意思一下。   这边饺子刚好,那边释雪庭和田五娘便联袂过来,李从嘉见到他们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震惊。   一向清心寡欲,气质温和的释雪庭,此时手里拎着狼牙棒,仿佛是从地狱出来的地藏王。   更不要说田五娘这个本来穿着打扮都尽量淑女的小娘子,如今整个人都在向土匪靠拢,手里拎着一条大砍刀。   李从嘉看着他们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   释雪庭将手里已经有些变形的武器往地上一扔,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总算不负郎君所托。”   李从嘉抽抽嘴角说道:“辛苦二位,若无急事,法师和田家娘子不若先去沐浴更衣一番。具体情况稍后禀报不迟。”   释雪庭也觉得自己这一身又是血又是汗十分不舒服,点头应道:“贫僧去去就来。”   田五娘也默默行礼退下,跑去沐浴。   释雪庭清洗过后,又回到了原来那副模样,虽然看上去颇为高冷,但李从嘉还是觉得这样顺眼一些。   田五娘……田五娘比之前好了一点,但因为她现在穿的是皮甲,再加上之前一番冲杀,身上杀气颇重,看上去越发不像个小娘子了。   释雪庭坐定之后,便开口说道:“今天分兵是我提议的。”   李从嘉笑道:“我刚想问你这件事情。”   释雪庭解释道:“是这样,那些守城卫兵的实力不行,几乎是一个照面,他们就被打的节节败退,这样如果将所有兵力压在西城门,不如分兵!”   “那为什么是北城门?”李从嘉略有些不解,放弃比较重要的东城门,选择北城门?   释雪庭看了一眼田五娘,田五娘很干脆说道:“军械库在那里!”   李从嘉顿时一惊:“这……这不可能吧?军械库不一般都在城外?”   田五娘解释道:“赵匡胤当时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将军械库放在了城内。”   赵匡胤将军械库放在城内?   他是在防备着什么?毕竟这个安排除了城内守兵方便取用兵器之外,再没有了其它意义。   李从嘉想半天也不理解,不过对方这么做肯定有理由,毕竟从军事素养上来讲,赵匡胤大概能甩他十条街。   搞不清楚这件事的原因,李从嘉心中总是不安稳,却不好说出来,毕竟只是直觉,只能将它压在心底。   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好事,李从嘉他们可是十分缺兵器的,他当即说道:“派人重兵把守军械库!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   安排好之后,李从嘉含笑看着田五娘说道:“刚刚我才得到消息,你的家人都还活着。”   田五娘顿时十分激动:“阿爹阿娘……他们在什么地方?”   李从嘉抬手向下压了压说道:“冷静一点,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了,只不过他们被安置在了城外的监牢之中,怕是要明天才能回来。”   田五娘顿时松了口气,李从嘉又感慨知州的死,田五娘说道:“知州根本就是尸位素餐,他知道的还没有我阿爹多,李郎君不必担忧。”   李从嘉一想也是,却也有些犹豫:“我如今对于周国而言,不过是个反贼,你阿爹怕是不会愿意配合。”   田五娘一昂头:“我自会劝说他,周国从上到下要么昏聩无能,要么结党营私,有什么好留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觉得膝盖有点疼。   周国在田五娘嘴里一文不值,却是现在这个乱世之中,最有希望问鼎中原的那个。   南唐……南唐虽然看上去富庶,却是日薄西山,李从嘉想到这里,刚刚拿下了江都府的好心情都快没了。   好在释青松和释炎烈带回来了好消息,四个城门都已经拿下,守城卫兵大多被俘虏,而城门上的旗帜也从周字旗和赵字旗变成了唐字旗和李字旗。   李从嘉这才重新开心起来,请和尚们和田五娘一起吃饺子,同时也了解了一下在这次战斗中比较出色的人物,准备提拔他们。   不过李从嘉也有私心,田五娘那里的有功也要卡的严格一些,总要再了解一番才好重用他们。   他们吃完饺子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   吃完几个人都很疲惫,互相交代一声就去休息,而此时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的江都府百姓,都在关注城内的变化,有一些胆子大的甚至照常上街买卖。   本来大家都很担心叛军会来烧杀掳掠,结果没想到,这一晚上除了听到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自己家居然安全的很。   李从嘉的死命令到底还是有了效果,不过这也要得益于他的手下大部分都是听话的奴隶,以及田五娘家训练有素的部曲,自然能够做到令行禁止。   江都府百姓在看到城墙上飘扬的唐字旗之后,许多老人都热泪盈眶的拜倒在地,他们真的以为自己的故国来拯救他们了。   李从嘉清早起床之后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感慨,看来这个地方心向南唐的人还是不少的,这就说明人心可用!   最起码他不用担心在布置整个江都府防卫的时候,还要担心来自百姓的反抗。   当然必要的梳理还是要做的,江都府被占领这么久,周国人必定不少。   早晨吃完饭,李从嘉就直接拟定了许多升迁计划,而这些制度都是仿照南唐而来。搞定这些之后,田通判也被救了回来。   他回来之后,本来以为会面对一个面目全非的江都府,结果没想到除了各个街道都有重兵把守显得比较肃穆之外,江都府倒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李从嘉在府邸接待了田通判,他本来还在思考要给田通判一个什么职位,能够有实权还不至于在江都府回归南唐之后就被撸下去。   结果没想到田通判见了李从嘉第一句话就是:“李郎君可是要在这乱世中称雄?”   李从嘉挑眉:“何以见得?”   田通判苦笑:“如此迅速拿下江都府,纵然赵匡胤不在,也足以说明李郎君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李从嘉轻咳一声:“这倒是真的。”   田通判正色道:“乱世出英雄,李郎君绝非池中之物,若是想要在乱世中建功立业,李郎君如今打南唐的旗号就显得有些格局小了,南唐的旗号不仅不能对大周造成任何威胁,反而会激怒大周啊。”   李从嘉微笑说道:“我带兵拿下了江都府,你觉得大周不会被激怒?”   田通判摇头:“意义不同。”   这倒是真的,李从嘉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春生一溜烟跑进来纠结说道:“郎君,师行一正带着弟子,堵在门口要见郎君呢。”   李从嘉心里咯噔一声,坏了,怎么把这个老头子忘记了?作为儒家学子,师行一大概最受不了背叛,毕竟有违君子之道。   想想师行一之前夸赞过的徒弟黎明朗——抄袭货,后来想要收为徒弟人前人后夸的李从嘉——大反贼,这样看师山长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遇人不淑。   李从嘉让人立刻将师行一请进来,田通判脸色也不好看:“此事怕是无法善了啊。哎,师山长若是对你多加鄙夷,将来怕是要对你不利。”   田通判刚说完,李从嘉就看到释丛云匆忙走进来,附在他耳边说道:“郎君,刚刚听斥候来报,据说有大批大唐军队自南而来,驻扎在常州!”   李从嘉微微一愣,这是南唐要反击的意思了?   他立刻问道:“知道领兵的是谁吗?”   释丛云说道:“打出来的是李字旗。”   李从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李弘冀,毕竟姓李的如今还能带兵的也就是他了。   尼玛,坑弟的玩意,怎么不早来啊,他但凡早来一天,李从嘉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最主要的是这身份只怕是瞒不下去了!   李从嘉想了想,让人将师行一他们请进来,虽然府邸的正厅很大,但是再加上和尚们和田家父女,一下子坐了这么多人,也显得十分拥挤。   师行一进来之后,看着李从嘉的那双眼睛都在冒火,不过他自持身份,并没有当场喝骂,只是冷冷说道:“李煜好心机好手段,你就不怕定国节度使带兵回来讨伐于你?”   李从嘉笑道:“我既然敢做,自然就不怕。”   师行一更是恼怒:“你为何要如此做?难不成就为了一个田家?”   被挂在墙头受到注目礼的田通判十分不自在,看了一眼李从嘉,觉得应该不是这个理由。   李从嘉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想必今天大家都看到城墙上竖起的旗号了,有些事情因为有特殊原因,我一直不能说,今天总算是有机会告知大家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其实,我的真实身份乃是南唐郑王,李从嘉!”   田家父女、师行一:?????? 第56章   李从嘉说完这句话之后, 现场一片安静。   和尚们都很淡定, 毕竟他们早就知道李从嘉的身份。   不淡定的是师行一和田通判, 田通判一瞬间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再然后……就是怀疑李从嘉冒充!   田通判轻咳一声说道:“南唐郑王虽然说是生死不明, 但就连南唐那边都已经不抱希望,李郎君如今打出这个旗号,若是做大, 怕将来不好收场。”   李从嘉听懂了田通判是在暗示他, 冒充郑王并不是一个好选择,虽然都姓李。   他轻轻笑道:“不用冒充, 我的确就是,之前若不是赵匡胤勾结白甲军对我陷害再前。我又如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田通判十分震惊,不过此时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怀疑赵匡胤是不是早就知道李从嘉的身份,要不然怎么这么正好给他按了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赵匡胤应该是不知道的, 因为那些让他定罪的“罪证”之中, 并没有提到过李从嘉这个人。   于是,他也的确是引狼入室, 如果不是他, 李从嘉未必会来江都府,所以赵匡胤歪打正着, 也不算冤枉他?   田通判此时心情很复杂,主要是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么一个结果。   师行一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依旧冷脸说道:“藏头露尾, 有失君子之风!”   李从嘉摊手:“我若不如此,只怕师山长连我的尸体都见不到了。”   师行一又说道:“只会用阴谋诡计,纵然得逞一时,难道还能帮你一世?”   这怎么算阴谋诡计?他明明是正大光明打下来的江都府啊!   李从嘉刚想辩驳,就看到释雪庭踏前一步,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大王如此,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若非赵匡胤暗算在前,大王如今还在国内逍遥自在,怎会沦落到隐姓埋名的地步?师山长如此偏袒,未免有失身份。”   师行一顿时语塞,如果换成别人大概还要说一句你们口口声声说是赵匡胤动手在前,证据呢?   不过师行一正人君子,做不来如此胡搅蛮缠的事情,这样说了才真正有失身份。   李从嘉见在场众人的表情,便知道许多人不信,干脆说道:“春生,去把金板牙唤来!”   上天助他,他手上还真有一个人证。   金板牙进来之后对着李从嘉行礼,李从嘉认真看着师行一说道:“师山长,此人便是当年白甲军的军师,具体情况你问他便是。”   师行一冷哼一声,他对李从嘉这样的策略行为都看不上,更不要提白甲军那种墙头草了。   虽然满心不屑,但他还是听完了金板牙所有的叙述。   师行一没有怀疑金板牙的身份,他到底是心中光明,便觉得自己看中的人,应该也不是魑魅之辈。   其实师行一自己心里也承认,李从嘉的所作所为,最多算得上是两军对垒施展的正常手段,他人虽是正气君子,却并非食古不化。   过来找茬更多是因为不能接受之前还跟自己风花雪月,讨论诗词的才子,转头就变成了叛匪!   现在叛匪不是叛匪,人家压根就不是周国人,师行一心中郁闷便也没那么浓重。最主要的是李从嘉最后还拿出了自己的各种印鉴,这才是真正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说道:“唐皇已经三番两次求和,殿下又何必为一时之气,造无边杀戮?”   李从嘉伸手叩了叩案几说道:“家父递降书的事情,我的确不知,不过,我听说我唐军队已经驻扎常州,想必是郭荣没有接受,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继续打下去,错未必在我,更何况,赵匡胤之前曾经屠城广陵,难道我为死去的子民报仇,都不行吗?”   师行一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李从嘉诚恳说道:“师山长仁人君子,必然看不惯这满目河山疮痍,如今江都府周边必然会成为主要争夺地,蓝田书院继续留在这里,虽是战火中的圣地,却也难免遇到那等糙人,何不迁移?”   师行一摇摇头:“我已老迈,还能去哪儿?”   李从嘉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跟我走如何?别的不敢说,再给师山长重建一所蓝田书院还是做得到的,而师山长的学生,若是本事不俗,我自然会向朝廷推荐,乱世难安,却也是英雄出头的时候,山长的弟子纵然淡泊名利,难道就不想找个能够施展抱负的地方?”   师行一略有些犹豫,读书人有的时候是最势利的一群人,他们会审时度势,看哪边更适合他们投靠,并不会轻易选择。   如今的南唐,坦白讲并不是一个好的投靠对象,但周国其势已成,整个体系也变得成熟起来,想要在周国谋求一席之地,除了自己本身要非常有才华之外,还要懂得钻营。   最主要的是,郭荣在师行一心中算是个粗鲁的人,这个粗鲁并不是指郭荣文化不高,相反郭荣自小受到不错的教育,文化水平不低。   只是这个人一心称霸天下,对于诗词歌赋这种东西并不是很看重,对于诗人词人也没太多优待,而因为自己喜好的关系,师行一的弟子中颇有一些诗词高手,相较而言,自身诗词水平就不低的李璟,反而是很好的投靠对象。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李璟不会死,师行一沉吟半晌还是矜持说道:“再看看吧,长途跋涉实属不易,更何况许多弟子有家有业,想要离开也并不容易。”   李从嘉也没有继续再劝只是说道:“我在这里还要停留一段时间,若是离开必然会向山长道别,届时山长再给我答案便是。”   师行一满腔愤怒而来,又满心复杂而去。   应付完了师行一,还要去应付田通判,李从嘉看着田通判问道:“如何?怎么想的?”   田通判苦笑说道:“如今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只求殿下能给我全家一个容身之地!”   李从嘉笑道:“您手上有三千部曲,在哪里都会有容身之地的!莫要担忧!”   田通判颇为无奈,没办法,周国他是去不了了,女儿又帮南唐打了仗,虽然不是主动,但也没有其他好的选择,唯一让他纠结的就是田五娘和杨新的婚事。   说起来他这个女儿的亲事还真是一波三折,不管之前两人身份如何,如今看来只怕是田五娘配不上杨新,田通判此时还以为杨新是李从嘉的表弟,表哥是亲王,表弟怎么都是个皇室姻亲啊。   更何况田五娘一下子就撕掉了伪淑女的外表,本来身份就差着……现在……   田通判已经下定决心,将这件婚事当成不存在,只要郑王不提,他就当成不存在!   而被他担心着的田五娘,此时是茫然的,她并没有想真的替南唐打仗,之前只是想要报仇,谁能想到李郎君是个亲王呢?   好在郑王同意收留他们一家,可是这样的收留是怜悯还是其他什么?如果是怜悯,能够怜悯多久?如果自身没有本事,纵然依靠郑王,只怕总有一天也会过不下去。   于是那边田通判还在担忧女儿的幸福,这边田五娘却开始忧心家族存续。   正在担心的时候,李从嘉忽然开口问道:“五娘天赋异禀,可愿继续带兵?”   田通判和田五娘都是一愣,田通判第一反应是:“这怎么行?她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   结果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田五娘所打断,田五娘用力点头说道:“我愿意!”   李从嘉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三千部曲还是你的,你就继续带着吧。”   这句话一出来,田通判什么都不敢说了,这世道有兵就代表有命,他本来已经做好了部曲皆归南唐管辖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回到自己手上,就算田通判再担心女儿,也要在家族存亡上面让步。   唯一奇怪的就是,为什么要将兵权交给他女儿而不是交给他?   李从嘉当然是有自己想法的,这三千部曲交给田家,到时候或许还能保住,毕竟就算是朝上诸公也不能对着人家的部曲下手,再加上田家是周国人投靠而来,南唐更要做出一个包容的样子,不会过多苛责,这样这兵就不会到别人手里。   至于交给田五娘,不是田通判,而是因为田通判为人也算是老奸巨猾,心思不定,谁知道会出什么情况?而田五娘不同,到底是在闺阁中养了那么多年,为人单纯。   再加上如今看田五娘和杨新,两个人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意思,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一家,如果这样那兵权实际上就是归了李从嘉,交给田通判……谁知道他会不会被别人收买?   将这些事情都捋顺了之后,李从嘉伸了个懒腰说道:“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大家好好休息一番吧。”   释雪庭轻咳了一声:“我有事情要与大王商议。”   李从嘉虽然意外,但还是留了下来,释雪庭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之后,这才无奈说道:“大王还不能休息。”   李从嘉茫然:“怎么?”   释雪庭解释道:“首先大王还是要给吴王那里送封信,说明一下情况,大唐那边虽然说是生死不明,但看样子只怕都不太看好,大王应该早早亮明身份才是。”   李从嘉一拍头,他就说似乎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之前师行一过来找茬,解决完了之后就没想起来!   既然已经想起来,李从嘉马上去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打算派人送去给李弘冀,那封信将他所有遭遇写了一遍,通篇都在哭惨,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顺便还暗搓搓的强调自己是身不由己。   至于江都府,那什么,就是……顺手么。   李从嘉力求将自己在外招兵揽将的事情最小化,要不然回去等着他的就是各种参折。   写完信之后,李从嘉松了口气:“这样应该行了。”   释雪庭见他派人将信送出去,又说道:“除了这个,大王还要处理一下江都府的各种事宜。”   李从嘉顿时脸色一变:“不……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释雪庭微微一笑:“大王如今是这座城的主事人,政务自然是大王处理。”   李从嘉当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江都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地方政务大事可能没有,但是各种零碎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肯定不少,一想到要处理那些,他就头痛。   最主要的是,他没啥经验啊!李从嘉穿过来之后,管理的最大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府邸,只是那才多少人?江都府多少人?   他这时候特别后悔,刚刚写信怎么没让李弘冀给他派点文官来呢?   释雪庭提醒完之后,就非常不讲义气的回到自己院子去休息,将事情丢给李从嘉去烦恼——他能做的提醒已经做过,剩下的……他也不会啊!   李从嘉无奈,只能跑到知州府去,本来想要将之前的没处理完的东西看一看,结果没想到昨天瓦岗寨的英雄好汉们打的太投入,虽然没有纵火烧城,但是那些文书什么的都已经毁的不成样子了!   面对这样一个局面,无论谁都会觉得棘手。李从嘉深吸一口气,转头又将田通判喊了回来。   田通判本来还以为李从嘉是后悔将部曲交还给他们,等过来之后,发现郑王只是想要让自己帮忙处理一下城内政务,顿时放心。   知州通判这个职位,其实很多时候就是做这些麻烦事情的,知州是整个江都府的头,负责把握大方向以及跟朝廷沟通,知州通判自然就是干实事儿的。   所以纵然没有了文书,田通判也对许多事情了如指掌,可算是给李从嘉解了围。   然而这还不够,因为他们手上……人不够啊!   李从嘉的班底十分可怜,除了和尚就是土匪,和尚人家是不会参与政务的,有那个时间人家还去念经晒光头呢,至于土匪……他们想李从嘉也不敢让他们上啊,这群文盲节操碎的厉害,谁知道会把老百姓折腾成什么样?   田通判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儿子们亲力亲为,这样的事情做了两天,田通判觉得这样下去,他的下场估计比砍头也好不了多少,于是开始一天三遍的问:您什么时候招人啊?   李从嘉也在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常州的回信呢!   虽然他现在是这里的主人,但那是暂时性的!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私自任命官员啊,这是要公开造反吗?造完周国的反,造自家的反,想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   好在,没让他等多久,李弘冀就有了回音,他没有给李从嘉写回信,因为他直接带着下属一路急行军过来的!   李从嘉见到李弘冀只带了几十人就敢过来的时候,都快要吓死了:“大兄,为什么不多带点人?”   李弘冀摆手说道:“江都府既然已经拿下,它与常州之间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问题是……万一赵匡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呢?想必此时江都府丢失的消息已经到了郭荣的御案之上,赵匡胤也应该还没到大梁,此时只要郭荣一道旨意,赵匡胤随时就能杀个回马枪!   不过好在李弘冀还是平安过来了,而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上下打量半晌,最后感慨道:“瘦了。”   李从嘉顿时十分委屈,尼玛,被人围追堵截了好几个月能不瘦吗?   其实李弘冀也是十分不习惯,李从嘉瘦了太多,那张脸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堪比整容,再加上的确好长时间没见,兄弟二人之间也变得略有些陌生。   好在他们两个需要对接信息,李从嘉要将这边的情况说一下,李弘冀则需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安排人。   李弘冀首先是让李从嘉将他夺回江都府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等李从嘉说完之后,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从嘉说道:“你怎么这么冲动?万一打不过那些守城卫兵该当如何?而占领江都府之后,若是赵匡胤转身杀回,你又当如何?为何不再等等,想办法送信回去?”   李从嘉总不能说自己脑子一热,就……收了一群土匪要搞赵匡胤吧?   只可惜,现实与他的目的背道而驰,他想要搞死赵匡胤,赵匡胤没死,没想拿下的江都府,却已经拿下。   不过表面上李从嘉却十分淡定说道:“之前我离开京城之前,阿爹就层说过有意收复江都府,若是算一算,此时正是出兵的好时候,更何况纵然朝廷没有派兵,只要我找人送信,再坚持一段时日,总会有援兵到来。”   李弘冀冷着脸说道:“坚持一段时日?你要如何坚持?就凭你手下四千兵?连像样的水军骑兵都凑不出?赵匡胤手下兵种齐全,到时候你要如何坚持?纵然朝廷收到你的信,从布置到派兵,中间短则半月长则三月,你怎么守得住这么久?”   李从嘉无语地看着他,心里十分想说就凭老子有雷盒!   这次攻城为了不暴露,干脆没用雷盒,嗯,他也担心赵匡胤会杀回来,如果只是江都府被占领,赵匡胤或许还会图谋一番再动手,但是如果让他看到雷盒,再联想到之前那场莫名其妙的败仗,他怕赵匡胤当场化身炸药!   李弘冀见他不说话又说道:“你这不过是运气好,居然还敢用土匪,真是太鲁莽!”   李从嘉不想跟他争辩这个,老老实实说道:“知道了。”   心中却是颇为不服气的,毕竟他自从开始踏上领兵打仗的道路,到现在还没失败过!而且两次都是跟赵匡胤这样的名将对阵,想不膨胀都不行!   李弘冀吐槽的差不多,这才说道:“江都府的各种规章制度怕是要改,这事儿交给别人,你若有兴趣也可以去跟着商量一下。”   李从嘉摆手:“那个不忙,我现在就想知道,朝廷那边……会是什么反应?”   李弘冀想了想一针见血说道:“大概在手舞足蹈觉得上天庇佑吧。”   李从嘉又问道:“阿爹阿娘怎么样了?”   李弘冀听了这个问题顿时无比恼怒,一巴掌拍在李从嘉头上:“小王八蛋不知道想办法送信回去,让阿爹阿娘伤心许久,看你回去他们怎么罚你!”   李从嘉抱着脑袋:“我也想啊,但是周国人都太凶残了,没有释雪庭法师我一个人怕是回不去,可是周国对和尚又管的很严,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走不了啊!”   李弘冀恨铁不成钢:“早就告诉你好好练功,你偏偏只知道读书!”   李从嘉昂头:“读书也有好处,蓝田书院那位大儒知道吧?他可欣赏我了,我最近就在想办法把他带回去!”   李弘冀颇觉心塞:“行了,过两天估计旨意就到了,阿爹肯定会先让回去,你还是想好不被揍吧!”   李从嘉听了之后,仔细想想好像……自己也是很熊,就这么不声不响消失了好几个月,回去估计真要有一顿好打了。   李从嘉叹了口气问道:“皇太弟如何了?”   李弘冀听到这三个字,顿时脸色一沉:“他?他最近不安分的紧,我这次能出征,还是阿爹力排众议,否则……只怕很难。”   李从嘉顿时明白说道:“我回去之后,再看看吧,阿兄,我手下那些人,要怎么处理?”   李弘冀也很头疼,这些人也算是经历过战争,他也有心收下,去有担心他们对李从嘉忠心太过,不要吧……那好歹是好几千人啊!   不过很快,他这个烦恼就不是烦恼了。   三天之后,李璟旨意送来,出乎意料的并没有让李从嘉回去,反而改封李从嘉为越王,加封池州刺史,领康华军并静淮军,令要求李从嘉在旨意下达之日便启程池州。   这份圣旨一出,李弘冀和李从嘉心情都变得十分微妙。 第57章   李从嘉一直觉得自己应该会被喊回江宁府, 然后收掉他手上所有兵权, 至于具体后续会怎么做, 他也猜不准,最多也不过就是继续当个富贵闲人, 透明边缘化。   可现在这是直接给了他领兵权?   不过这个领兵权也非常棘手,康化军就不说了,就是池州当地驻军, 人数不多建制还在。   然而静淮军却是泗州驻军, 现在泗州被周国占领,当年静淮军就已经被打散, 这个军制几乎都要被撤销。   虽然如今依旧没有明旨下令撤销这支军队,但早已名存实亡,现在让李从嘉领这支军队,番号有了,可让他上哪里去找人啊?   李从嘉表示十分茫然, 李弘冀……李弘冀心中也有点不安稳。   他潜意识里发觉自己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 想了想却又觉得李从嘉大概还不够格跟他争什么,毕竟他的军功是实打实在的。   李弘冀收拾好心情笑道:“看来六郎也要同我一样在天寒地冻中赶路了。”   李从嘉一脸莫名:“阿爹让阿兄过来不就是为了收复江都府?让我去池州, 又是为什么?”   李弘冀说道:“舒州、蕲州都落入了周国手中, 想必阿爹是想双线作战,逐步收复失地吧?”   李弘冀说到最后的时候, 也有些底气不足,让李从嘉领兵可以说是想要锻炼儿子,但是分兵……就连李弘冀都想不通这是什么意思。   李从嘉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双线作战, 是说缓步推进包围?就我们俩?”   李弘冀跟李从嘉对视一眼,瞬间两人一同沉默。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虽然李景遂在军事上没什么建树,但是李璟……他更不行啊!   当初南唐声势旺盛,有着李昇余泽在,连续拿下了杨吴蜀中,李璟便有些膨胀,紧接着就被周国打击了个够呛。   从之前的想递降书来看,李璟估计也没什么心气,现在让两兄弟领兵在外面收复江山……这说不定又是他头脑一热的想法啊!   李从嘉觉得心很累,抹了把脸说道:“我的属官要怎么办?”   李弘冀忽然很同情弟弟,仔细想想这个兵权……拿了还不如不拿啊,除了操心受累,一点权力都没有,静淮军估计还要让他自己去搞定,至于之前丧生的王府幕僚,现在都没个章程,千头万绪很是麻烦。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李弘冀还是安慰道:“不必担心,阿爹心中有数,必然会调遣人来帮你的。”   李从嘉表示不太相信,如果真的派人来,就应该跟着旨意一起来啊。   说起来,亲王府所有的职位都是正经国家公务员,要经过一系列考核的,不是谁想上就能上,所以李璟到底要怎么安排?   李从嘉满腹心事的准备启程,不过对于田家部曲的去留,如今成了争论焦点。   原本李从嘉觉得自己应该会被召回江宁府,这些将士肯定是带不走,只能留下来,所以之前才那么大方,如今他自己手里有兵权,康化军如何还不知晓,但静淮军什么都没有,这些人虽然不多,却可以当作中坚力量,以及瓦岗寨的那些土匪也是要带走的。   别的不说,那些土匪知道的太多,有关于隋炀帝墓的事情,李从嘉打算春秋笔法一番,然后再上报给李璟,不打算让别人知道自己动了陪葬品的事情。   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瓦岗寨这个基地了,李从嘉很犹豫要不要告诉李弘冀,只不过,那里只能作为逃跑时躲避的地方,直接说打不过躲到那里,怕要被打。   于是他便委婉说道:“瓦岗寨地势不错,适合打埋伏,阿兄若是有需要就去那里吧。”   李弘冀点了点头说道:“你一路小心。”   李从嘉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带着三千多人马浩浩荡荡上路,不过在走出李弘冀视线范围之后,李从嘉一边吩咐人去将杨广和萧后棺椁以及陪葬品秘密运送出来,一边转头就去了蓝田书院见师行一。   师行一见到李从嘉的时候,十分惊讶,李从嘉坦然说道:“江都府已经平稳,如今由吴王接手,我今日便要启程离开,特前来告别。”   师行一没想到李从嘉走这么快,他还没做好决定,这才几天?   师行一问道:“郑王殿下要去何处?”   李从嘉身边的春生笑道:“好叫师山长知晓,我家大王已经改封越王。”   师行一便改口说道:“越王殿下可是要回江宁府?”   李从嘉也不隐瞒直接说道:“不回,圣人下旨让我领兵驻守池州,今日便要启程,走的太过匆忙,只好冒昧前来拜别,还望师山长不要见怪。”   师行一沉吟半晌果断说道:“我等随殿下一起走。”   李从嘉:??????   一直到上路,李从嘉脑子还有些没转过弯来,之前他劝说了那么久,师行一都表示要考虑考虑,现在他只是来告别,他就……跟着走了?   不仅跟着走,还带着四五个弟子一起跟过来,至于蓝田书院,他直接交给了自己弟弟!   李从嘉坐在车里,看着释雪庭动作优雅的帮他沏茶,忍不住说道:“你说……师山长……到底在想什么呢?不管怎么看,都是江宁府比较有发展前途吧?当初我可能回江宁府他不跟着,现在我这跟被流放也没啥区别,他怎么就跟着去了呢?”   释雪庭闻言手一顿,无奈说道:“流放?哪朝流放会让人带兵走的?”   李从嘉耸了耸肩:“我不知道现在驻守舒州和蕲州的人是谁,但我知道不管是谁,大概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尤其是我手上兵马还不够。”说到这里,李从嘉忍不住吐槽说道:“何止是马不够啊,他们这压根就是没给我配马啊!”   是的,李从嘉了解了一下自己手下兵的情况,发现大部分都是步兵,根本没有骑兵!   虽然中原地区的骑兵一直都是短板,但是你好歹也给一点吧?不给兵也给点马啊,哪怕用来传信呢?现在真是怎么看怎么前途昏暗。   释雪庭只是说道:“池州那边骑兵也无甚大用,水军才是最主要的。”   李从嘉长叹一声:“哎,当年淮南水军几乎全军覆没,现在想要重新训练也来不及了啊。”   释雪庭摇了摇头:“未必就是要直接开战,怕圣人意思是先让大王去带兵驻守,好歹大王也算是赢过赵匡胤的人,总算有些震慑力。”   李从嘉奇怪:“震慑力?我赢赵匡胤都是偷偷摸摸赢的,都没几个人知道,赵匡胤也不可能去大肆宣扬,怎么可能有震慑力?”   释雪庭倒出一杯茶放在李从嘉面前说道:“会知道的。”   李从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只是喝了口茶说道:“歪楼了啊,你给我分析一下,师山长为什么会带着他的弟子跟我走了啊?”   释雪庭说道:“这有何难猜?因为有机会。”   李从嘉咀嚼着“有机会”三个字,眉头舒展说道:“你是说,他们觉得跟我去池州,比去江都府有机会?这样说倒也没错,江都府人才济济,不过师行一在江宁府就是有名的大儒,就算到了江都府,阿爹恐怕会欢心不已,为何还要如此冒险?”   释雪庭说道:“他声望足够,本领也足够,但是到了这个年岁,师山长本人想要入朝为官的心思怕是淡了,现在他是在为自己的学生铺路。”   李从嘉恍然,如果是师行一的几个学生的话,到了江都府那还真有点不够看了,哪怕他们有一个好老师。   李从嘉喝了杯茶笑道:“雪庭法师如今可谓是我的幕僚智囊了。”   释雪庭微笑不语,李从嘉看着他忽然说道:“法师,还俗吧。”   释雪庭微微一怔:“大王这是何意?”   李从嘉摊手:“这一路你助我良多,之前没有条件,如今我也算是回归正途,总要投桃报李,可是法师的身份却是有限制的,最多我也不过捐一座庙和些许香油钱,怕是太过慢怠法师。”   释雪庭十分平静说道:“大王好意,贫僧心领,只是封官拜爵并非贫僧志向。”   李从嘉好奇问道:“那你的志向是什么?”   释雪庭认真说道:“天下太平。”   李从嘉一脸懵逼,大哥,你这个愿望……有点宏大啊,可怎么听着……就那么假呢?   他轻咳一声说道:“这个是许多人的愿望,大家也在为这个愿望努力,你不如先说说小的愿望?”   释雪庭手一顿说道:“再有便是希望贞观盛世再现。”   李从嘉把茶杯放下,他不想喝茶,他想骂人!   这特么是小愿望吗?释雪庭你对小愿望的理解跟我是不是不一样?这特么比天下太平还难,想要重现贞观盛世,首先就是要天下太平,剩下还需要许多其他的苛刻条件,这……这哪里是容易实现的?   释雪庭看李从嘉气鼓鼓地模样,忍不住笑道:“我就这两个愿望,其他没有。”   李从嘉忍不住身体前倾问道:“你自己呢?你自己想要什么?”   释雪庭眉目淡然,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   李从嘉说道:“我不信,法师的确佛法高深,却在出世入世之间转换自如,想必心有红尘,既然恋栈红尘又怎会不为红尘所迷?深入其中,怎么可能没有追求?更何况就算是高僧大德也会想要弘扬佛法,广建庙宇,希望信徒遍天下,法师就真没想法?”   释雪庭合掌说道:“阿弥陀佛,释雪庭此生能得见天下太平已然心满意足,其他便不再去想,若有朝一日能得见盛世,释雪庭宁愿去敦煌苦修,以尝宏愿。”   李从嘉瞠目结舌地看着释雪庭,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这样一个人一样。他真的不相信会有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可是人家还真就这样,他想要给释雪庭送真金白银怕对方也是不会接受。   真是有一种……憋屈感。   李从嘉眼睛一转又说道:“既然如此,法师就更应该还俗,你有如此武功智谋,留在我身边自然能给我更多帮助,我不敢说我有明君之相,却也有把握承诺,如今诸兄弟之中,更无一人胜过我。这样都不足以打动法师吗?或者法师还在寻觅明君?”   释雪庭轻笑一声:“大王不必试探,贫僧曾经说过,大王面相非同一般,我信自己眼光,自然也会留下来辅佐大王。”   “可是……你这身份多少会有些尴尬,你不介意?”   释雪庭漠然说道:“我只求问心无愧,他人如何想,与我何干?”   李从嘉心中说了句你行的,你跟有名的道衍和尚肯定是知己!只可惜你们中间隔了太多年,要不然还能交流交流心得!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勉强。”李从嘉笑着说道:“不过,不知其他法师可会有愿意还俗之人?”   释雪庭想想说道:“这倒要问他们自己了,师父是不会反对的。”   李从嘉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可惜,那些人论武功论智谋其实都比不上释雪庭。   其实他本来还想问问释雪庭对于寺庙的要求,准备到了池州之后着手给这些和尚补上度牒,顺便找个寺庙给他们挂单。   不过看释雪庭这模样,觉得问也白问,还不如去问释青松!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李从嘉和释雪庭没再说话。   时间长了李从嘉便有些昏昏欲睡,只是不知道为何,李从嘉闭上眼睛,就看到满天尸山血海,无数面目狰狞身体残缺的人拿着武器向他冲来。   眼见那些人越靠越近,李从嘉不由得心跳加速,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   释雪庭伸手附在他额头上,摸到了一手的冷汗,不由得问道:“大王可是做了噩梦?”   李从嘉有些浑浑噩噩,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中觉得不可思议。   他知道出现这种状况很可能是那些什么战争综合征之类的,反正就是跟大战过后心理承受不了才导致如此。   可是之前打完仗的时候,他并没有这样,那时候以为自己并不在意,现在都过去了,突然来这套是怎么个节奏?   释雪庭从旁边的药匣之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说道:“之前师父配了一些清心静气的药,还请大王服用。”   李从嘉不疑有他,接过来一口吞下之后疑惑道:“大师怎么会配这个药?”   毕竟之前物资还是有所短缺,释青松配置的药物大多都是治疗各种创伤,这种清心静气的药物并不属于必备范畴之内。   释雪庭解释道:“师父说,担心大王无法适应。”   李从嘉满心不解:“我之前……没觉得哪里不对,怎么会忽然……”   释雪庭褪下手上念珠,拉过李从嘉左手帮他带上之后说道:“之前大王心思紧绷,自然没有这种反应,如今心神放松,才易为魑魅魍魉所侵,不过也无需担心,睡吧,我为大王念经便是。”   李从嘉心想你在我耳边念经,我还睡得着吗?   不过终究是对方一番好意,李从嘉摸了摸手上的念珠也就没有反对,其实因为有之前的噩梦,他自己也不太想睡,生怕再喊出声,若被人听到也是丢人。   李从嘉躺下来,闭上眼睛,耳边听着释雪庭磁性干净的嗓音念着他听不懂的经文,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然而不知不觉之间,居然陷入沉睡。   这一次不知道是那串佛珠的功效还是因为释雪庭在念经,反正一觉睡到接近傍晚,李从嘉未曾再做过噩梦。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释雪庭还在闭目念经,听到动静这才睁开眼睛,声音略带沙哑问道:“大王可好些了?”   李从嘉重新沏茶,一边倒杯茶递给释雪庭一边笑道:“辛苦法师,十分有用。”   释雪庭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对李从嘉合掌行礼。   李从嘉颇为感慨,释雪庭是真的很体贴了,当年就算是他男朋友都做不到这种地步。   等……等等?他为什么要把释雪庭跟男朋友比?李从嘉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又不敢继续深想下去,一时之间表情略有些僵硬。   而恰好此时田通判在外喊道:“大王,天色已晚,可要扎营?”   哦,田通判现在已经不应该再称呼为田通判,他本名田文。   李从嘉立刻调整表情,顺便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和发冠,这才出去说道:“找块平坦地方扎营吧,安排好巡逻之人,荒郊野岭,别被不长眼睛的偷袭了。”   他这句话说的莫名,但在场的都十分明白,哪怕现在他们在南塘境内,不过谁能说这里就没有土匪呢?   田文听到之后,领命去安排守营巡营之人,而金板牙则跟前跟后的伺候李从嘉衣食住行,之前金板牙只当李从嘉是落魄世家公子,虽然投降,心中总是跃跃欲试想要反了,毕竟他当年也是白甲军中说一不二的人物,哪里甘心就这么将心血拱手让人?   如今却鞍前马后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表忠心,同时暗中羡慕释雪庭能够一直陪伴在李从嘉身边。   不得不说,金板牙是个非常有手腕的人,他虽然一脸谄媚的在怕马屁,但也的确让李从嘉生活档次提升许多,在赶路的时候都有不下于在城里时的生活水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从嘉躺在大帐中的时候,望着帐顶发了半天呆,最后只好坐起来,无奈的发现白天睡多了,此时有点睡不着。   他倒是很想去找人聊天,可是这个时候除了身上有任务的,想必都已经睡下,他把人喊起来怕是要被打的。   正在李从嘉想着干点什么让自己不那么无聊的时候,忽然听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殿下可睡了?”   李从嘉一听是师行一的声音,当即站起来走出去说道:“尚未,时辰已晚,师山长还未睡下?”   师行一摆手说道:“年纪大了,睡不多,若是殿下也无睡意的话,不知可否听老夫说几句?”   李从嘉看了一眼师行一身边站着的一个学生,侧身伸手说道:“师山长请。”   “不敢,殿下请。”   李从嘉也没客气,率先走进大帐,在案几后面坐下之后问道:“请坐,不知师山长有何要事?”   师行一说道:“郑王,哦,是越王殿下之名,我早有耳闻,早年也曾拜读过殿下大作,如今容老夫大言不惭评一句,殿下文字比之前越发精深了。”   李从嘉满脸惭愧:“多谢师山长夸奖,从嘉那点才华,也算不得什么。”他是真的惭愧,那都不是他的啊。   师行一摇头:“已经不错,不过,若是越王殿下想要当个富贵闲人,娱人娱己有这些自然也够了,若是想要建不世之功,怕还是有所欠缺。”   李从嘉立刻问道:“不知师山长有何可教我?”   师行一看了一眼身后的学生,虽然说是学生,但也已人到中年,看上去颇为儒雅,在接收到老师的目光之后,便将手中一个书匣放到案几之上。   师行一拍了拍那个书匣说道:“这里面有些许书籍,不算珍贵,却十分适合殿下如今的情况,若殿下路上有暇,可通读一遍。”   老头说完就干脆利落地告辞离开,李从嘉把他送走之后回去好奇地打开书匣,发现里面都是一些旧书,似是被人翻看许多次,再看书籍封面,他顿时要跪——整整一匣子居然都是兵书!   李从嘉如获至宝,他现在还真需要系统学习这些知识,看来今天晚上也算是有事情做。   不过李从嘉刚打开其中一本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之声,很快就看到田文一溜烟地跑进来说道:“大王,司勋员外郎前来传旨。”   李从嘉一边心说又来?一边让人去布置香案等物而后迎接天使。   这次的旨意对李从嘉而言算是有好有坏,好的一方面就是李璟到底帮他配齐了属官,此时属官已经前往池州等待迎接他,然后就是静淮军果然是让他想办法重建,并且给了一部分军费。   至于重建静淮军超出的部分,对不起,自己想办法吧。   而不太妙的就是,李璟已经让人去建州接周娥皇并清源郡公李仲寓,送往池州让他们一家团圆。   李从嘉:我一点也不想团圆!   不过这个消息再坏,比起接下来司勋员外郎带来的消息,也什么都不是了。 第58章   司勋员外郎宣旨之后, 因为受到优待额外多提一句:“殿下不必心焦, 过两日圣人已经准备派遣良将前来助殿下一臂之力。”   李从嘉立刻问道:“圣人是要决意收复长江以北诸州了?”   司勋员外郎叹道:“殿下走后不久, 圣人便有此意,只是后来殿下失踪, 圣人大受打击,身体远不如前,一时间没有精力兼顾此事。”   李从嘉立刻一脸悲戚:“是我不孝, 累阿爹阿娘担心。”   司勋员外郎连忙安慰:“殿下不必伤心, 圣人龙体已经大安。”   李从嘉抹了抹眼角几乎不存在的眼泪问道:“不知天使可知会是何人来襄助于我?”   司勋员外郎也没隐瞒干脆说道:“若是没有大的变动,当是驾部员外郎朱元及卫尉卿李平。”   朱元和李平?   李从嘉对这两个人不陌生, 当然是他们的历史记载不陌生,知道是他们两个也放心也不放心。   他又问道:“那……不知吴王那边,会派何人前往?”   司勋员外郎回答:“乃是枢密使陈觉。”   李从嘉:卧槽!   他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微笑道:“如此,我便不打扰员外郎, 还请员外郎早日休息。”   司勋员外郎颇为受宠若惊, 觉得越王殿下实在是太客气。   李从嘉等他走了之后,马上回去, 让春生进来帮他磨墨, 结果春生没来,来的居然是释雪庭。   李从嘉提着笔一脸诧异:“你还没睡?”   释雪庭摇头, 他之前便一直守在李从嘉账外,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在荒郊野外, 想想上次他们在驿站的经历,他总是不放心。   李从嘉也不废话说道:“有劳法师帮我研磨。”   释雪庭也不多问,看着李从嘉写谢恩的折子。   等李从嘉写完折子,释雪庭就看到他拽过信纸继续写,最主要的是,刚刚折子上是漂亮的楷书,到了信纸上面就成了狂草。   李从嘉动作十分迅速,几乎是一气呵成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张,写完之后便开口说道:“让金板牙派人将此信送至江都府吴王殿下手中!”   释雪庭一边让春生出去喊人,一边问道:“可是有要事发生?”   李从嘉也不瞒他:“阿爹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谗言,居然要让枢密使陈觉前去辅佐阿兄。”   这尼玛是要出事的节奏啊!李从嘉咽下了这句话,没敢说出口。   释雪庭对南唐的高官并不熟悉,只好问道:“让枢密使前去,有何不妥?”   此时的枢密使早就不是后唐时期以宦官充任的官职,而是实实在在由士人担任,总览政、财、军三权,可以说枢密院的职能跟三省冲突,而枢密使的地位跟宰相相当。   这样一个人,前去辅助李弘冀,从表面上看应当是李璟对李弘冀寄予厚望,倒是李从嘉这边只有一个兵部侍郎李平和驾部员外郎朱元,比不上李弘冀那边。   李从嘉冷笑:“你大概是不太知道这个人,此人数次带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还妒忌贤能,有他在,怕是阿兄要难做了。”   李从嘉见释雪庭似懂非懂,不由得科普了一下陈觉做的事情。   说实话,陈觉这个人总是能让李从嘉想起那句“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对,这句话说的应该就是陈觉,讲真,说陈觉一无是处也是有些偏颇,然而他的本事不足以承担枢密使这个职位。   当年南唐灭闽国的时候,闽国叛将李仁达投靠,南唐顺利灭了王延政,就封李仁达为福州节度使,到这个时候李璟觉得已经打的差不多,便想罢兵。   结果查文徽和陈觉两个人各种危言耸听,说李仁达不可靠,当然实际上李仁达也的确不可靠,可等他们说服了李璟对李仁达多加防备之后,陈觉就信誓旦旦说不用兵攻打李仁达,他可以说服李仁达来江宁府。   李璟信了,就封他为宣谕使,结果到了福州,李仁达鸟都不鸟他,陈觉可能是觉得丢了面子,转头跑到建州,发矫诏给汀、建、信、抚四州攻打李仁达。   他居然敢发矫诏啊!李从嘉到现在都觉得,当时李璟居然还让他当监军使,这简直不可思议。   监军使就监军使,按照当时南唐的国力,攻打一个李仁达根本就不是事儿,李仁达估计也是这么想的,然后转头就给吴越送钱求帮助。   吴越当时也不是南唐的对手,结果就因为冯延鲁、魏岑、陈觉三个人争权争功,然后搞得诸君溃败。   当时韩宰锡宋齐丘他们都觉得应该砍了陈觉这几个人,结果李璟居然只是判陈觉流放,流放就算了,到最后居然还留在了江宁府,甚至后来还官复原职。   李从嘉总觉得要说李璟对陈觉不是真爱,他都特么不信!   至于人品问题,一件事就很能说明了,当年陈觉乃是宋齐丘提拔上来的,结果陈觉上位之后转头就跟宋齐丘闹不和,还把宋齐丘一度排斥出了朝堂,也是厉害。   李从嘉八卦完了之后,释雪庭当时就念了声佛偈:“阿弥陀佛。”   因为除了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觉得李璟还没亡国,真的就是他爹李昇打下的基础好,禁得住他这么折腾,不过,好歹李璟也说李从嘉的父亲,他怎么都不能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   当然李从嘉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一对眼,瞬间心有灵犀,知晓了彼此真正想法。   李从嘉无奈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就看阿兄的了。”   释雪庭却不看好李弘冀:“吴王领兵却有独到之处,却远不及陈觉奸猾,怕是要不好。”   李从嘉一脸苦涩,要不然他怎么说李弘冀那里要坏呢?   好歹江都府也是他一手策划打下来的,要是让陈觉搞砸了再让周国拿回去,他估计得疯!   释雪庭见李从嘉一副郁闷模样,安慰道:“吴王自有分寸,大王也不必太过忧心。”   李从嘉也平复一下心情说道:“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因为这件事情闹得李从嘉心里添堵,这一路上他也没再关注路边风景,只是闷头赶路,到了池州的时候,李璟安排好的王府长史携带下属全部出城迎接,池州下属县的各个县令县丞也都相继出迎。   好在李从嘉在距离驿站二十里的时候就提前整理了一下仪表,他的朝服礼服常服都已经重新做好送过来——为了这件事情,半路上还特地量了尺寸,毕竟以前的已经都不能穿。   自唐初开始,就有朝中官员任王府长史的先例,于是这一次李从嘉的长史也是朝中要员,而且这个人还算是有点名气——秘书少监柳宜。   李从嘉在知道这个人是自己长史的时候,心情十分的……难以叙说。   柳宜这个名字很多人可能不太熟悉,但是他儿子,于词道之上颇有造诣,许多人都背过他的词——柳永,柳三变。   当然李从嘉心情复杂并不是因为柳永这个人,而是据历史记载,柳宜这个人颇有魏晋遗风,为人说好听了是放达洒脱,说不好听大概就是放荡不羁。   这样一个人,管理王府?   李从嘉觉得眼前一黑,最主要的是,在他的记忆之中,柳宜在南唐是最高官制监察御史,听上去职权范围很广,但按品级来说,不过是从八品,属于不入流那一种。   而秘书少监则是从四品,当然这个品级与亲王府长史品级相当,兼任也说得过去,可是他到底是怎么从八品爬到从四品的?哪怕是秘书少监这样没有实权的职位,也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这边李从嘉忧心未来,那边柳宜心里的小人正在兴奋的搓手。   能够成为越王府长史,柳宜以前都不敢想,他如今不过三十岁,距离从四品这个职位之前实在是太过遥远,虽然之前为了这个职位努力了许久,可他一直没怎么抱希望,没想到居然真的成了。   是的,这个职位可以说是柳宜的梦想,谁让他是李从嘉的头号粉丝呢?   李从嘉曾经所写的那些诗词,他都能倒背如流,唯一略可惜的是越王殿下受身份所限,不得流连青楼楚馆,所写诗词之中风花雪月者并不多。   柳宜在见到李从嘉的时候,一双明亮的眼睛都要变成了心形,第一反应就是偶像来啦,第二反应是偶像怎么瘦了?   不仅仅是他,能够成为李从嘉幕僚班底的人,在江宁府混的都还不错,至少都见过他,谁都知道越王殿下颇为肥壮,这是……怎么了?   李从嘉从容走过去,拱手说道:“劳诸位久侯,辛苦。”   柳宜等人自然连称不敢,按照官方礼仪行礼之后,柳宜便说道:“得知今天大王前来,我等已经备好接风酒宴,如今天色尚早,大王不若先回刺史府休整一番。”   李从嘉赶了十几天的路,也十分疲惫,听了之后觉得柳宜倒也体贴,不由得微笑点头:“甚好,诸位不若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待得开宴,我再与诸位把酒言欢。”   柳宜已经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事情,众人也就是过来在领导面前露个脸,领导要回家,他们自然也就是该干嘛干嘛去。   李从嘉让田五娘和杨新领军,将大军驻扎在池州城外二十里处,此时随他进城的其实就是十八个和尚。   许多人都知道李从嘉这半年音信全无乃是因为遇险,但是具体如何遇险却是不知,柳宜如今见到这些和尚,心中十分好奇,不由得问道:“大王,属下准备不足,未曾料到有诸位法师同行,不知如何安排?”   李从嘉直接说道:“不必为难,找一处清净院子与诸位法师,再另准备一些饭食便是,宴席有何菜品,便给诸位法师上何菜品。”   柳宜忍不住脱口而出:“有荤菜!”   李从嘉看了他一眼,只是重复道:“照上一份便是。”   柳宜忍不住一脸诧异地看向诸和尚,看得释炎烈满心惭愧,他师兄释青松除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吃素,释雪庭也是如此,倒是他们这一支,开荤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作为和尚吃荤食,的确不对,释青松心向师弟,所以不曾开口,释炎烈只好自己开口说道:“大王不必为难,素食便可。”   李从嘉笑道:“你们这一路与我一同吃了许多苦,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何必拘谨?更何况只是照着上一份而已,若是另做素食才是麻烦,就这么定了。”   释炎烈一想也是,再加上他本身也不是很抗拒,便没再说话。   柳宜走在李从嘉身边,心中有些不习惯,之前的郑王一直都是文艺皇子代表,为人温柔和煦,如今郑王往北边走一趟,变成了越王,整个气势似也与之前不同,竟然隐隐有些类似吴王。   幸好李从嘉外表看起来倒更像是个文艺青年,否则柳宜只怕要心碎了。   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柳宜嘴上却没有停,在由驿站进城的这一路上,柳宜整个池州情况全部介绍了一遍。   不仅有池州如今的状况,还有各种官员之间的八卦!   李从嘉听得满眼转圈,很想让柳宜先闭嘴,让他安静一下,更何况州府的情况本来就不应该由柳宜来说。   他是王府长史啊,管理王府事情就好了,池州自有长史,李从嘉想要了解情况还要去询问池州长史的,柳宜这是抢人家饭碗啊!   更何况,就算他现在说了,李从嘉为了走过场回头还要再去听池州长史说一遍,免得让人觉得他怠慢地方官员,痛苦,实在是痛苦。   可是李从嘉也不好第一天见面就斥责长史,让长史闭嘴,只好任由他继续说。   好不容易到了刺史府,柳宜正好把整个池州八卦完了,然后颇为遗憾说道:“可惜没有王府,刺史府虽也不错,终究是委屈大王了。”   不不不,我一点也不委屈,李从嘉心想,哪怕是就藩,我的封地也不在这里,把王府修建在这里干啥?   进了刺史府,柳宜又将刺史府布局说了一遍,李从嘉听得满心纳闷,觉得……这柳宜……不会是个二百五吧?   天底下刺史府……哦,或者说南唐无论是哪一州的刺史府规格都是一样的,这都有明文规定的啊,用得着你介绍哪里回廊哪里正厅吗?   好不容易柳宜介绍的差不多,李从嘉也在正厅坐定,微笑说道:“我与诸位甚是陌生,长史不如介绍一二。”   这说的就是他的新班底了,不过这个新班底也并不完整,当初有一部分随着周娥皇一起去了建州,另外一部分他带走了,基本上就是一半一半,所以想要拥有整套班底,还要等周娥皇过来之后再说。   李从嘉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心塞,接近半年的时间,足够周娥皇把那些人一点点渗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他自己这边,人都是新鲜的,想让人家彻底成为死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如今他手中有军功,打下江宁府的功劳不是一般能比的,不管他用了什么方法,再加上有了兵权,周娥皇想要对付他也要掂量掂量会不会遭遇反噬!   李从嘉一心二用,一边思考周娥皇来了两人要怎么相处,一般听柳宜介绍这些王府属官。   好在柳宜只是兴奋了一点,并不傻,知道在这个场合让每一个属官都尽可能的露脸说话,没有拉到太大仇恨。   等所有属官都介绍完毕之后,李从嘉才温言说道:“诸位都是国中新锐,如今我坐手池州北岸便是周人军队,局势岌岌可危,还望诸君与我一同努力,从嘉以茶代酒,先敬诸位。”   柳宜等人自然拍胸脯表示一定要好好辅佐越王,李从嘉倒也不担心他们使绊子,毕竟到了王府当属官的,很多都是来磨练一番,以便将来朝堂调用,毕竟太子府和亲王府这种地方,已经相当于小型朝廷。   李从嘉过来虽然看上去带的行李不多,但是安置起来也颇费一番功夫,林林总总,他经验也不足,也算是忙的焦头烂额。   李从嘉巡视自己院子的时候,春生跑过来小声说道:“大王,刚刚释雪庭法师派人来问,炀帝梓宫如何安置?”   李从嘉脚步一顿,发现自己差点忘了这件事情,真是太不该,他略犹豫一下,让人将柳宜喊来。   这件事情可以不上报,但不好避开长史,避开就代表着不信任,会出问题。   柳宜人虽疲惫,但精神依旧亢奋,过来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李从嘉被他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看的有些不适,轻咳一声说道:“有件事情,正要与你商议。”   柳宜立刻说道:“大王若有差遣,直接吩咐便是。”   李从嘉只好将隋炀帝墓的事情轻声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是周人在打仗的时候,破坏了隋炀帝的墓,以及里面陪葬品都被搬来,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拿。   说实话,这样说他还是有些心虚的,不过,有很多事情不好明说,毕竟无论传说中柳宜再怎么放荡不羁,他自小也是受儒家教育长大,他做的那些事情怕是这位接受不了。   结果没想到柳宜的重点完全错了,听完之后便赞叹道:“大王果然天纵英姿,击退赵匡胤两次,纵观历次战役,也实属难得。”   两……两次?李从嘉有些茫然,第一次偷袭如果也算的话,那也就一次啊,第二次是哪儿来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击退赵匡胤两次的?   柳宜听了李从嘉问话之后不由笑道:“大王不必惊讶,如此鼓舞人心之事,纵然大王低调不曾言明,亦有百姓口口相传,如今许多人都对大王两次战役津津乐道,只可惜许多细节不太清楚,接风宴之时,想必便有官员要详细询问了。”   李从嘉一擦汗,这误会大了,雷盒这种东西略有些超前,他还不太想拿出来,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担心南唐已经被周国渗透了,毕竟纵观南唐上下那么多猪队友,除了这个解释之外,那就只能相信那些人都废物了。   如果不说实话,就要想办法编造出一套新说辞,最主要的是,李从嘉自己都不知道第二次击退是什么时候!   这传言特么不会把他神化了吧?李从嘉愁得险些啃手指,最后决定,干脆将释雪庭带上,毕竟他也是当事人。   李从嘉想到这里马上让春生去通知释雪庭,结果没想到释雪庭居然跟着春生一起过来。   释雪庭见到李从嘉满脸凝重,不由得安慰道:“大王莫要忧心,贫僧已经想好。”   “想好了?这么快?”李从嘉先是有些惊讶,继而想到了之前释雪庭曾经说过,会有人知道他打败赵匡胤的事情,忽然福至心灵:“你干的?”   释雪庭含笑不语,李从嘉满心卧槽,尼玛,居然用上了舆论战,少年,你很懂嘛,我都要怀疑咱们两个谁是穿过来的了!   李从嘉心中也有些惭愧,没有了网络,他都忘记了还要控制舆论这件事情,口口相传,其实有时候也是很快,尤其是乱世之中人口流动十分频繁。   不过知道之后,他也放心不少,埋怨道:“不早说,否则你也不用特地跑这一趟了。”   释雪庭失笑:“这又算的什么?”   柳宜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虽然听不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却看得出自家大王跟这个和尚关系很是亲昵,他挑剔地打量了释雪庭半晌,只能勉强承认,这人比他好看,不过再好看也是个和尚!   柳宜见他们谈话差不多到一段落,便主动说道:“大王远道而来,怕已是十分疲惫,不如先沐浴更衣,小憩一番,再赴宴。”   李从嘉自然同意,然后他就看到柳宜喜笑颜开说道:“如此,宜侍奉大王入浴。”   李从嘉:等……等等? 第59章   李从嘉忍不住后退两步说道:“不必, 你身上诸多事务繁忙, 我有春生就够了。”   柳宜看了一眼春生, 对春生很是不满意,土匪寨出来的小子, 要仪态没仪态,要气质没气质,放在越王身边简直是掉价!   “是下官疏忽, 未曾选些服侍大王起居的下人, 我这就去挑人。”   春生听了之后小脸胀得通红,是羞窘也是恐惧, 自从知道李从嘉真实身份之后,他就一直担心着这么一天,对于他而言,王府一直都是很遥远的存在,跟在亲王身边听使, 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如今……或许是他不满足,他不想被赶出去!   秋收已经回到了父母身边, 将来或许也就是个从小兵开始往上爬的命, 他……他不想变成那样!   李从嘉拍了拍春生肩膀,对柳宜说道:“也不必太过着急, 我来这里并不是享乐来的,更何况王妃过段时间便要到达,介时自有人手用。”   柳宜听话地点了点头, 眼巴巴看着李从嘉转身进门沐浴,然后又看了一眼释雪庭,释雪庭对他合掌一礼,抬腿就走。   李从嘉沐浴完之后小憩半晌,紧接着就到了接风宴的时间。   好长时间不穿公服,说实话他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春生也换了一身衣服,他从来没有穿过布料这么柔软的衣服,之前跟在李从嘉身边,本来以为衣食住行已经是顶尖,可是没想到,总还有更超出他想象力的。   坐在亲王车架上,春生紧紧握着拳头,小声说道:“郎君,不是,大王,您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学,您别赶我走好不好?”   李从嘉放下正在看的文书,温声说道:“没人能赶你走,别担心。”   春生眼睛亮亮地看向他:“真……真的吗?”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王府没那么大规矩,长史新上任,也有些紧张,故而严格一些,放心吧。”   “可是……王妃不是也要来了?”   “王妃啊……王妃也是个很和气的人。”李从嘉说完这句话,略觉得有些心虚。   不过,周娥皇也只是对他凶而已,对待下人倒也温和,只希望她别恨屋及乌就是了。   晚宴筹光交错,李从嘉坐在上手的时候,十分感慨,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这个待遇了啊。   不出柳宜所料,接风宴到了一半,果然有人问起之前两次击退赵匡胤的事情。李从嘉在来的路上就跟释雪庭通过气,很大方的承认了,他其实是……偷袭。   可就算是偷袭也是很了不起的胜利了,毕竟李从嘉当时带领的……是一窝土匪!   李从嘉本来很担心这些人会询问一下细节,谎言总是会有漏洞,这些地方官一个比一个精,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   不过这些人却并没有详细询问,李从嘉初时不解,后来才明白这些人也是为了不露怯,毕竟都是文官,对于兵法这种东西知晓的并不多,倒是李从嘉经过这一路的恶补,再加上师行一偶尔给他讲课,倒也了解不少。   接风宴上除了李从嘉受欢迎,另外一个就是师行一,作为大儒,师行一在这里也算是薄有名气,李从嘉能把他请过来,这些地方官连为难的念头都不敢再有,一个个老实的跟鹌鹑一样。   可是哪怕这样,当地事物的交接什么的,也让李从嘉忙了个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刚刚整理好,朱元和李平也到了。   朱元和李平两个人是只身只带了些许护卫前来的,因为他们没有兵权,朱元的官职依旧是驾部员外郎,依旧是兵部尚书,两个人身上都有兼职,只不过那个兼职不过是为了外派。   他们手上没有兵权,说实话,李从嘉总觉得南唐从上到下做事都透出一股小家子气,大臣争来算去小家子气,李璟这个皇帝做的……也很小气。   朱元和李平当年都是后汉投降过来的,要说本事是真有本事,可李璟用人家还偏偏要防着人家,让人家打仗还不给兵权!   朱元和李平也是满心苦涩,原本国家被灭了,投降就投降吧,只要是男人谁没有个建功立业的心思呢?然而朱元和李平好不容易得来个机会,还要在一个年少亲王的领导下干活,说起来,他们也是很想跟陈觉换一换。   至少李弘冀比较靠谱!   朱元和李平见到李从嘉第一反应,也是不可置信,虽然之前就听说越王这一路吃了不少苦,但是看到如今瘦成这样的李从嘉,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不过还好,李从嘉最近还养会一点肉,身材恰到正好,仪态身姿都是最好的状态,再加上风华正茂,朱元和李平再怎么觉得前途无望,也忍不住客气几分。   而且李从嘉也的确是给足了他们面子,直接派长史到城门口迎接,一路带到了刺史府,李从嘉已经设下酒宴来给他们接风洗尘。   从态度上看,无可挑剔,朱元和李平多少心理安慰了一些。   李从嘉跟他们寒暄一阵之后,就直接进入了话题:“本来我以为圣人派我至此只是坐守,不过有两位过来,想必是要对舒州和蕲州动手了吧?”   李平应道:“我二人来之前,圣人的确是嘱托我们,若有机会,攻一下舒州和蕲州,未必要拿下,主要给吴王那边减轻一些压力。”   李从嘉直接说道:“如今我领康化军和静淮军,实不相瞒,静淮军如今只剩下个名称,我的想法是着手组建静淮军,而我一人精力有限,怕是难以兼顾,康化军不如就有两位统领,之后攻打舒州蕲州,也是以康化军为主,如何。”   李平和朱元惊讶的对视一眼,他们两个谁都没想过李从嘉能够这么痛快的放手军权,本来他们所想到的最好的可能性,就是让他们两个去组建静淮军,他们两个也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虽然池州当地青壮肯定大部分已经进入了康化军。   然而两个人谁都没想到,李从嘉会将康化军交给他们!   李平身为职位比较高的那个,轻咳一声说道:“如此……怕是不妥。”   李从嘉笑道:“这有何不妥?两位有带兵的经验,自然是去带康化军比较好,至于我……我之前也就带过千来人的土匪军,都是小打小闹,康化军如今是主力军,如果让我去,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到时候怕是难辞其咎。”   李平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刚想推辞一下,朱元就已经忍不住说道:“殿下放心,我们必然不会辜负殿下厚望!”   这呆子!李平暗中瞪了朱元一眼,上峰对你和气,你也要对上峰恭敬才是,怎么也要推辞几次,要不然会显得他们像是要架空李从嘉一样,这就不好了。   李平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架空越王,他也不敢,现在李从嘉将兵权交给他,他也没有自己独大的心思,心中琢磨着,虽然让他们带兵,但做决定他们总会向李从嘉报告。   李从嘉跟李平他们说好明日巡营之后,就放两人去休息。   他们走了之后,憋了一晚上的柳宜才着急说道:“殿下怎么能这么快就放权呢?”   李从嘉奇怪说道:“谁说是放权?”   柳宜问道:“您不是说,要让他们带康化军?”   “我只是让他们带,他们若是有什么要做的,最后还是要我点头,不算放权,不用担心我被架空。”李从嘉微微笑着。   柳宜看着李从嘉淡定自若的模样,忍不住有些窘迫,觉得李从嘉看上去沉稳有度,倒是他自己表现得像是个毛头小子。   他镇定了一下说道:“大王胸有成竹,是属下一时没想到。”   李从嘉笑道:“你是文官,这些事情想不到也是有的。”   柳宜一边帮助李从嘉分类那些文书,一边期期艾艾问道:“我听师先生说,大王在江都府之时,曾写过许多诗词,不知大王可还有手稿留存?”   李从嘉将手上一份文书看了一眼,发现是有关屯粮的事情,仔细看了好半晌之后才心不在焉说道:“当时写完的都被那些人留下了,手上没有留住。”   柳宜颇为遗憾:“不能得见大王手书,甚是遗憾。”   李从嘉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大问题,抬头看了看柳宜,笑道:“这有什么难?”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拽了张纸,在上面写下了那首梅花。   柳宜开心不已珍而重之的将那张纸收下,看他这小心的模样,估摸着说不定回家还要裱起来挂在墙上。   李从嘉略有些惭愧,早知道他就好好写一幅,刚才那幅字真是随手写的啊。   第二日,李从嘉本来想要穿上铠甲跟着一起去巡营,然而他还是错估了自己的健壮程度,那一身铠甲上身之后,感觉他就是个衣架子,走几步就腿颤。   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弱鸡的事实,换上公服跟着去巡营。   好在逃命的时候,他的骑术练习的还算不错,不至于被李平和朱元比下去。   实际上,此时哪怕他就是坐在亲王车架内焚香弹琴,李平和朱元也会觉得他情操高雅,不会藐视他,毕竟两个人都处在兴奋状态,他们两个刚刚就已经请示过李从嘉,希望能够在军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   李从嘉自然不会反对,李平和朱元更加心生感激,又觉得被派过来是他们运气好了。   如果去了吴王那里,吴王自己本身就对兵权非常看重,怎么可能让他们独领一军?更何况吴王本身也就只领了一军。   康化军的情况,在李从嘉的眼里,其实真不怎么样,感觉伙食还不如之前的瓦岗寨,大部分都是粗粮,当然这年头精米精面是贵族专用,军中伙食本来就应该如此。   可李从嘉担心自己看到的只不过是个“面子工程”,说不定他没来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   为此,临走之前李从嘉特地将李平和朱元喊进大帐说道:“二位辛苦一番,待我走后,好好观察一下,士兵们吃的用的可是与今天一样,若是有问题尽管报上来,自古以来因军粮军械问题哗营之例比比皆是,我们还是慎重些好。”   朱元立刻应道:“殿下放心,有朱元在一天,绝不会让此事发生!”   李平比朱元更细心一些,问道:“若是军粮不够,怎么办?”   李从嘉顿了顿才说道:“若是不够,缺多少先记下来,回来我想办法,还有查一查吃空饷的问题。”他见李平要张口,抬手说道:“我知道此事屡禁不止,也没想禁,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我也不会非要查清楚,只是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度,我不希望等真正用到这些士兵上战场的时候,告诉我没人,贻误军机这种罪名,就算是我也担待不起。”   李平脸色一变,肃然说道:“殿下深谋远虑,下官从命!”   李从嘉笑道:“好了,我也不耽误你们了,若有困难,记得与我说,我能解决的自然会解决,解决不了的就上折子,不过最好是你们都能自己解决啦。”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大营,回去的时候就没有再骑马,反正他的车架都跟着,直接上了车,开始低头啃手指头。   他就知道带兵不好带,这不又要开始发愁钱的问题。   从古至今但凡带兵的将领,总是要发愁军费,是,朝廷会往下拨,但问题就在于朝廷给的那些军费,最多也就是个吃不饱饿不死,在需要行军打仗的时候好一点,但行军打仗本身就是很大开销。   当年汉武帝举国之力西征,都被拖成了什么样,后来皇帝都会有所收敛,不可能倾尽全力去供应军队。   所以一般军队就有就食当地的说法,周国军队为什么风评并不是很好?不就是因为需要庞大军费支撑,所以攻下城池之后,都要搜刮粮食好支撑行军。   李从嘉手上那点金银,说实话也不剩下什么了,毕竟他本来就没多拿,以为只养着那一千人就可以了,结果后来突然多了田家的部曲,一千人变四千人,这就很要命了。   说实话,这个人数就算是建立静淮军都绰绰有余了,李从嘉回到府邸之后,立刻派人将田家父女以及杨新芸娘喊来,哦,释雪庭自然也要在场。   他们这也算是一个最亲密的一个小团体了,众人坐定之后,李从嘉开口问道:“十一郎是想要入军中历练,还是同以前一样,要当个富家翁?”   杨新的文化课虽然也在跟着学,但要当文官只怕不行,所以只有两条路子,一条是从军,一点点爬上来,另外一条就是在他的支持下,继续做生意。   哪怕士农工商,商的地位最低,也要看是谁家的商人,有李从嘉做后盾,谁敢欺负他?   杨新笑嘻嘻说道:“我还是想去开食肆。”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之前杨新气鼓鼓地同田五娘打赌,他本来以为杨新是想要领兵的,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   他看了一眼释雪庭,发现释雪庭没有任何意外,只好说道:“我就是先问问,这件事情你想清楚再回答我便好。我把诸位喊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我准备开始着手组建静淮军,田文你家的部曲那里,你去统计,至于寨子那里……就交给雪庭法师了,若有人不愿也记录下来,我照样会想办法给他们上户籍。”   田文和田五娘对视一眼,应了一声,释雪庭也躬身答应了。   “然后就是,回头想办法勘察一下,看哪里适合做军营,到时候我画出来,找人去建。”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心疼的不行,这都是钱啊,然而还不能省!   这件事情李从嘉是准备交给释雪庭去的,不过想了想,他还是让田文和释雪庭一起去考察一下。   安排完之后,李从嘉认真地看着田文说道:“虽然说您的部曲之前是您家的,但是如今他们入我麾下,自然就是我的兵,若是有不服者,届时我绝不会手软。”   田文只感觉大冬天的,冷汗都要从背上流下来,连忙表忠心说道:“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与大王争权。”   李从嘉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心中有数便是,哦,还有五娘,五娘今后是打算何去何从?”   田五娘一愣,没想到李从嘉还会问道她,她略一犹豫,看了一眼田文,低头说道:“自是回归正途。”   李从嘉轻笑:“什么叫正途?领兵又如何不是正途?只要不做那魑魅魍魉之事,如何不算正途?你只说自己的想法便是,不要去想什么正途不正途!”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要去管别人怎么说,我只听你说的。”   田五娘眼睛亮亮地看着李从嘉说道:“我……我想带兵!”   “好!既然如此,我会想办法给你安排一个军职,只不过,想要如同之前那样独领一军,怕是不行,总要一点点做起,将来若是你出色,独领一军也未必不行。”   田五娘终于开心起来,应道:“我会努力的!”   田文都快心塞死了,他的确是希望田家出来一个能够领兵的,再来一个能够做文官的就更完美了,但那不代表他愿意让女儿去领兵!   他咬了咬牙说道:“大王,此事……怕是不妥。”   李从嘉问道:“有何不妥?”   田文小声说道:“她……终归是女子,哪里有女子为将的?”   李从嘉轻笑道:“老田啊,你说你,书都读哪儿去了?没有女将?平阳昭公主你都忘了?”   田文顿时语塞,他当然没忘,甚至还知道唐朝时期出过不少女将,但那都是凤毛麟角啊,正因为少,所以这几位才能让人记忆深刻。   田文又继续说道:“可是她……总是要嫁人的。”   “你是担心她领兵,就不好嫁人了?”李从嘉笑道:“怕什么?到时候五娘看上谁,说一声就是,只要不是高门郎君,看在我的面子上,总是有些把握的。”   田文听到这里,就知道李从嘉这是彻底打算扶持田五娘了,也不敢再继续顶,毕竟他对李从嘉的贡献并不大,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有田五娘,他可未必还能安然活着。   可是……田五娘就算再优秀,也早晚不是自家人啊,回头她一嫁人,领的兵不也就成了婆家的?   田文心疼的不行,又不敢争兵权,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连削带打的按下了田文之后,这一场会议也就谈得差不多,李从嘉特地留下了杨新和芸娘。   李从嘉问道:“你真的不想领兵?我这可是最后一次问你,想清楚再回答。”   杨新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一咬牙:“是的。”   李从嘉问道:“因为你的身世?”   杨新苦笑:“我身份敏感,不适合掌兵,也就是做个富贵闲人。”   李从嘉叹口气:“你师父跟你说的?真是,他一个出家人,想这么多做什么?我既然问,就自然有把握不会出问题。”   杨新认真说道:“可这始终是个隐患,说不定将来就会成为攻讦您的借口,我所有一切皆拜大王所赐,怎么能让大王因我受连累?”   李从嘉沉默半晌轻声说道:“真要说起来,也是我们欠你们杨家的。”   杨新摇头:“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不想去纠缠这些。”   杨新或许书读得不够多,但是经常在释雪庭身边,却被熏陶的心胸开阔,过去的事情释雪庭也给他讲过,却并没让他变得愤懑,反而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也可以说,释雪庭帮李从嘉消灭了一个潜在隐患。   李从嘉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想办法给你请封个散官,可能品级不会太高,但终究比没有强。”   杨新大喜:“如此甚好,大王如今诸事草创,正是缺钱的时候,我还是去做个大王的钱袋子吧。”   李从嘉无奈:“你心中有数便是,你先去做功课吧,我去找你师父谈谈。”   李从嘉这句话刚说完,柳宜便站在门外躬身说道:“大王,有东边的军报。”   李从嘉顿时说道:“快快拿进来!”   柳宜将军报递给李从嘉,他拿过来拆开一看,发现是捷报,短短时间内,李弘冀已经占据江都府拿下了去泰州,并且正在想办法向滁州进军。   李从嘉心中既欢喜又有些惊讶,觉得李弘冀这也太顺利了一点,周国都没有抵抗吗?   不过,前面的捷报其实不过是一半,剩下还有一半,李从嘉顺着看下去之后,终于知道了李弘冀顺利的原因,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第60章   李从嘉放下军报, 坐在那里发了会呆, 才火急火燎的让人派人传唤李平和朱元, 顺便让他们将军中行营都指挥使以上的将官全部喊来。   这些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到刺史府的时候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从嘉见他们来了也没废话, 直接将军报递给李平,由李平开始传阅,见他们都看完之后, 李从嘉说道:“这个……你们怎么看?”   李平抬起头, 一脸不可置信:“赵匡胤……放弃江都府,要去庐州?”   李从嘉看着他没说话, 朱元忍不住说道:“周国想要做什么?”   李从嘉心想,你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太好了,我也想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   李平从刚刚的惊讶中恢复过来,看了看舆图说道:“周国不仅仅只有赵匡胤一个大将,只不过他一走, 滁州陷落如此之快估计也出乎他的意料, 现在他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转头回去打滁州, 另外一个方法就是打池州或者宣州, 进一步逼近江宁府,围魏救赵!”   朱元皱眉说道:“那赵匡胤八成是要来打池州的, 池州好打啊!”   李平瞪了朱元一眼,会说话吗?虽然谁都知道镇守池州的越王跟吴王不能比,赵匡胤如果脑子不糊肯定会来打池州, 但是作为下属你这么直白合适吗?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靠谱的领导,你这样得罪他,以后还想升迁?   朱元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心直口快说的太直白,想要补救又嘴拙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缩了缩脖子不吭声。   李从嘉倒是没那么敏感,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没错,赵匡胤肯定会想办法打池州,所以诸位先去做好准备,最好先发制人,若能占据舒州与他对峙,于我等有利,毕竟如今我军缺乏水兵。”   众将领齐声应诺,李从嘉直接写了两道手谕,写完盖上自己的印鉴说道:“即日起任命李平为康化军都指挥使,朱平为康化军都虞候。”   李平和朱元大喜,他们两个过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实职任命,更像是来给李从嘉当个幕僚,之前李从嘉让他们管康化军,他们也是把自己摆在了王府幕僚的位置上,没想到李从嘉直接给了他们实权!   李从嘉将手谕交给他们的时候,认真说了句:“勿负我望!”   李平和朱元两个人欢天喜地地走了,李从嘉眉头微皱,柳宜看到之后忍不住问道:“大王可是担心他们打不过赵匡胤?”   李从嘉尚未说话,释雪庭便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大王能给他们的都已经给他们了,能不能在康化军中站稳脚跟,那要看他们自己。”   李从嘉笑道:“还是法师知我。”   柳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十分客气:“法师前来可是有要事禀报大王?”   释雪庭点点头说道:“静淮军的全部名单已经整理完毕,最终留下的大概三千五百人左右。”   李从嘉略有些惊讶:“只有五百人愿意离开?”   释雪庭叹息:“五百人大多都是之前寨子中的人,田家部曲大部分不愿离开,他们当了许久部曲,已经习惯。”   李从嘉摇头:“他们不会习惯,我要的是专业军队,不是闲时种地的那种,他们入了静淮军就只有一个职责,那就是保家卫国。”   释雪庭十分惊讶,刚想说什么却被柳宜抢先:“可是如此……军费开销巨大,如何维持?更何况怕是不符如今形制啊。”   释雪庭默默闭嘴,他本也想问这些。   李从嘉笑道:“所以我让杨新去替我赚钱啊,具体的要等王妃过来之后再细细商量。”   李从嘉之前还觉得有个妻子做挡箭牌,以后就不用因为娶妻烦恼,现在发现有妻子也挺麻烦的,尤其是在这个妻子和你不一心的时候。   “那建制呢?这个建制,圣人未必会同意。”   李从嘉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柳宜:“我当然知道,所以就看怎么操作了,现在是战时,先把这个抛给那些老臣们让他们去掐吧!”   柳宜一脸纳闷,不明白李从嘉为什么不担心,倒是释雪庭更了解李从嘉一点,知道他肯定有后手。   其实李从嘉的后手也很简单,不同意就不建了啊,什么?你说那些人算哪儿的?还算田家部曲啊,人家有自己的武装力量要特殊对待,要是在这里混得不好,人家随时可以带人走。   反正李从嘉总有办法应对,这其实也是另外一种无赖嘴脸。   当然李从嘉打算打一个时间差,如果这边他能漂亮地拿下舒州跟蕲州的话,他就有底气跟朝廷叫板。   本来他知道这一仗是能赢的,所以才这么着急开始组建静淮军,李平和朱元都有本事,历史上他们两个就逼得舒州刺史郭令图弃城而逃。   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赵匡胤,李从嘉恨不得跑去质问赵匡胤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石子捡软的捏吗?这不符合他的作风啊!   李从嘉摸了摸下巴又说道:“不过三千五百人还是太多了,筛一筛吧。”   释雪庭问道:“怎么筛?”   李从嘉嘿嘿看着释雪庭说道:“你们少林武僧是不是也有什么要求的?”   释雪庭无奈摇头:“那样你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李从嘉想想说道:“这样,我设定几个项目,然后你去跟我试一下难易程度,然后搞出一个标准来如何?”   释雪庭想想说道:“我去多喊几位师兄师弟,一起看看吧。”   李从嘉一想也对,如果按照释雪庭的武力值来设定标准,最后的结果肯定特别感人。   柳宜看着李从嘉跟释雪庭肩并肩走出去,嘴里还讨论着他根本没办法插嘴的话题,一瞬间在整个人都十分沮丧,颇有一种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灰心。   不过这种灰心并没有支撑多久,很快他就又要去忙碌别的事情,整个人也豁然开朗,反正他是王府长史,那个和尚……早晚要回到庙里的!   李从嘉之前就找时间搞出了一堆设计图,比如说什么单杠双杠,爬杆爬绳之类的,甚至连哑铃都搞了出来,然后抽空让柳宜找人做了成品。   仓促之间也做不了金属制品,只能用木头,不过在偏南地区这种潮湿的环境里,木头做的东西能用多久还真不好说,目前看来大概也只能凑活一阵,然后想办法去搞点合金什么的。   和尚们围着这一堆东西看的啧啧称奇,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些,双杠单杠都有锻炼臂力和核心肌群的能力,而武僧们锻炼这个就简单粗暴的多了——挑水啊。   并且武僧们跳水的桶底都是尖的,不过那也是少林寺地形特殊,能够爬山一举多得,李从嘉不可能把军营安排在山上,所以只能用平地的办法。   和尚们试用了一下之后,都觉得这个不错,对于李从嘉的奇思妙想都是赞不绝口。   释雪庭颇为惊讶:“大王未曾练过武,怎么会弄这些东西。”   李从嘉一昂头:“锻刀的还没有杀过人呢。”   释雪河在旁边笑出了声,而后觉得不太好意思,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大王果然妙人妙语,不过就这些,有点少吧,毕竟人多,如果就这一套的话,要筛选到什么时候去呢?”   李从嘉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有点少?可是他没那么多时间啊!   释雪庭开口说道:“也并不难,让诸位将领过来试一下,然后自己选一下各营各队能够通过的,先来试一遍,大王那边想必也在赶制更多的器具。”   李从嘉连连点头,摆手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雪庭法师以及诸位了,你们先设定一个章程出来,然后再说测试的事情,这一段时间让那些厢主都好好锻炼一下手底下的兵,之前寨子里的还是交给雪庭法师。”   李从嘉说完之后,田五娘好奇问道:“大王不管吗?”   李从嘉一脸心累:“我还要去搞别的,赵匡胤这个王……咳,来的太出人意料,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李平和朱元可能要主动出击,我要先把军粮都准备好。”   田五娘皱眉说道:“大王应该是统帅,这些事情交给军中长史不就好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笑道:“就算我做这些也是统帅,只不过打仗这种事情,个人清楚个人的本事,如果是李平和朱元或许还能跟赵匡胤抗衡,换成我……怕是不行的。”   田五娘听了之后忍不住说道:“可是大王打败了他两次啊!”   李从嘉颇为无语地看着田五娘,很想告诉她,小娘子,你也被释雪庭给洗脑了啊。   而且就算他真的赢了两次,那两次其实也是他在搞后勤,真正上阵……是没有过的。   李从嘉也曾经想过意气风指挥军队东突西进,然而现实就是他最好老老实实折腾后勤。   如果有机会,在确保己方有大几率胜利的情况下,他在上战场镀个金就可以了,否则非要逞能的话,说不定还要牵扯大家精力来照顾他!   更何况,到了李从嘉这个地步,其实并不需要领兵上战场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更多的是着眼于大局,统筹指挥就可以,这一点李从嘉在慢慢学,而老师就是师行一。   师行一也是个神奇的人,李从嘉以为他只是个大儒,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绝对有一手,并且对于治国可能也有些心得,万万没想到这位是什么东西都有所涉猎过,儒家法家兵家甚至墨家都有所了解,简直是个全能!   李从嘉这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才的可贵,他已经开始琢磨着找块地方给师行一盖书院,要啥给啥,要钱也给钱,然后想办法让师行一教教静淮军的后代,不过可能不太容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看重身份阶层,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李从嘉回去之后,看了一眼池州粮仓所有的数目,略微计算了一下之后,心中颇为放松,粮食不多倒还支撑的住,统计好数字之后,他就写了一封折子,要求很简单,要粮食!   李从嘉作风比较务实,折子上面全是各种数据干货,他觉得这样的话比较容易让不安好心的人闭嘴,虽然他也不知道朝堂之上是不是有人会拖后腿。   事实证明,哪怕是理由充分,李从嘉的要求还是被打回了。   朝廷的理由也很简单,无法供应两路大军的开销,所以让李从嘉老实窝着,只要赵匡胤不打过来,他们就不要动兵,现在朝廷正全力支撑吴王调度。   李从嘉将邸报往书案上一扔,让李平朱元他们看完之后说道:“你们怎么看?”   李平到底是兵部尚书,扫了一眼之后就说道:“怕是皇太弟从中作梗!”   粮食什么的,南塘还没穷到这地步!   当然是李景遂,李弘冀此时大概没有那个闲心来跟李从嘉打嘴仗,更何况李从嘉如果出兵的话,其实是能够减轻他的压力,所以李弘冀也曾经上折子支持李从嘉。   只可惜,他们两个领兵在外,再加上李从嘉在朝堂上几乎没有实力,李景遂几乎很轻易的就将主动权握到了自己手里,打回了李从嘉的申请。   朱元钵大的拳头一拳捶在面前的案几之上,震得茶杯都跳了两跳,恨恨说道:“这些只会窝里斗的文官!”   李平满心无奈,朱元这脾气大概是改不了了,他劝也劝过,否则也不至于他都已经是兵部尚书,而朱元还是驾部员外郎。   李从嘉倒是十分同意朱元的意见,只是说道:“我们真的必须出兵?”   李平面色凝重说道:“赵匡胤行军风格大开大合,若是让他抢得先机,我们就会非常被动,虽然隔着长江,可是没有水军是我们的劣势,尽量将战场拖在陆地上,不要在长江。”   李从嘉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现在李平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忘记组建水军的事情了,看起来回去还要选出一些会游泳的士兵,不过南方士兵,应该大部分都会游泳吧?   他将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沉吟说道:“如今大军出动,我们手上的粮食只够支持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只怕大军就要断粮,一个月能够拿下舒州蕲州吗?”   若是能拿下,他们还能就食当地,应该能缓解一番,更何况那时候李从嘉就能从容向朝廷要粮食了。   李平顿时不敢说话,人的名树的影,如果对面是别人,他肯定敢打包票,但是赵匡胤……如果拉锯战的话,半年内打赢赵匡胤就已经算是不错,一个月……实在是太短太短。   他不敢说话,倒是朱元拍胸脯说道:“殿下放心,只要有人有武器有粮食,我一定能带人打下舒州!”   李平……李平恨不得去堵朱元的嘴!   可是朱元都说出来了,他也只能跟着说道:“若是攻打舒州,最好也拿下蕲州,这样可以避免被周军从背后偷袭。”   李从嘉长出一口气:“我知道一个月时间太过勉强诸位,只不过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粮食还要一段时间,我会尽量去筹集粮食,只不过可能不会很多,两位多担待吧。”   李平抱拳说道:“殿下对我们已经如此信任,唯有肝脑涂地以报。”   李从嘉笑着摆手:“别别,我还想等你们的好消息呢,好了,回去整军,两位什么时候出发就跟我说一声,我来给大军践行!”   李平带着朱元匆匆忙忙回去,估计也是要开会的,他们两个一走,李从嘉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不见。   他目光有些阴郁地看着桌子上的邸报,这次李景遂是真的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在李从嘉的心里,有两种人是绝对绝对不能亏待的,一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另外一个就是保家卫国的军人。   然而到了政治斗争的时候,为了打击对手,那些大佬们坑大头兵可真是眼都不眨一下,哪怕李从嘉一向平和,也觉得这些人该杀。   如今,李景遂也在该杀的行列里面。   大军行军能够支撑一个月的军粮,在不打仗的时候最多也就支撑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怎么办,上面完全没有反应,颇有一种你们自生自灭的感觉。   李从嘉十分愤怒,越发坚定了支持李平和朱元去打下舒州蕲州的念头,如果能够联合李弘冀将赵匡胤赶出淮南范围,挟战功回去的话,他就可以好好跟那帮王八蛋算账了!   李从嘉捏着拳头,恨得咬牙切齿,柳宜看得心惊胆颤:“大王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啊。”   李从嘉深吸口气说道:“无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柳宜坚持不肯走,他生怕自己走了,李从嘉气出个好歹没人管怎么办?   李从嘉觉得在柳宜面前发火不太好,把文化人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于是转头就跑到释雪庭那里吐苦水。   释雪庭听了之后,看了李从嘉半晌,忽然递给他了一根棍子。   李从嘉拿着棍子一脸茫然:“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生气?”释雪庭起身走到院子里说道:“总是憋在心里,容易肝火上扬,对身体不好,来吧。”   李从嘉哭笑不得:“我就算是要揍人也不揍自己人啊。”   释雪庭十分耿直:“你也未必打得到我,不过是让你发泄一下,等没有力气了,火气自然也就消了。”   李从嘉把棍子一扔没好气说道:“打半天打不到,怕是会更生气。”   释雪庭无奈:“那就让你打。”   “打什么打,走,先去看看静淮军那边操练的怎么样了,说好了,我就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就给我去种地!池州这边荒地还是不少的,我现在缺粮食缺的要死,估计标准会提高一些。”李从嘉背着手走出了释雪庭的院子。   释雪庭跟在他身后,沉默半晌才说道:“其实大王也未必没有别的办法。”   李从嘉转头看他:“什么办法?”   释雪庭沉声说道:“藏宝图。”   李从嘉愣了一下才说道:“这个……虽然可以动用,但是到时候我忽然拿出那么多金银财宝买粮食,怕也不好解释,还是……放放吧。”   释雪庭只好摇头:“周帝郭荣和赵匡胤为了这份藏宝图杀了多少人,大王却偏偏视若敝履。”   李从嘉笑道:“我可没那么高尚,我只是想要留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动用。”   “万不得已?”释雪庭问道:“何为万不得已?”   李从嘉转身走回释雪庭身边低声说道:“难道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南唐弊政太多?”   释雪庭叹息:“圣人……”   李从嘉点头:“此话出我口入你耳,阿爹并不是合格的国君,驭下平衡都很一般,也没什么识人之能,若是在太平时期,做个中庸之帝倒没什么问题,可惜周国出了个郭荣,又出了个赵匡胤,我很担心,南唐会撑不住。”   “大王之才天授,何必灰心?”   李从嘉摆手:“不是我一个人就可以的,或者说,你看我现在还在被皇太弟遏制,皇太弟在位一天,我同吴王都好过不了,找时间肯定要把他搞下来,到时候皇太弟一系必然会遭到大清洗,南唐到时必然元气大伤,而周国却如日中天,你说会怎么样?”   释雪庭面容平静,似乎并没有被李从嘉吓到,只是说道:“大王既然已经想到,想必已经有了办法。”   李从嘉:……   你倒是对我有信心,比我自己还有信心!   就在李从嘉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柳宜的身影,只好住嘴不说,柳宜的态度太殷勤,总让李从嘉觉得怪怪的,怀疑是不是别人派来的逗比。   柳宜匆匆过来说道:“大王,有斥候发现一队甲士押运几车粮食向军营走去!” 第61章   李从嘉立刻问道:“拦住了吗?”   柳宜连忙说道:“已经派人前去阻拦。”   李从嘉点点头:“拦住了问清楚再说, 还有, 不得无礼。”   柳宜走了之后, 李从嘉脸上的镇定消失不见,一脸纳闷问道:“送粮食?谁啊?”   释雪庭说道:“柳长史说是甲士?”   李从嘉顿时明白:“你是说……不是朝廷派人?那会是谁呢?”   释雪庭微笑:“何必多想?等等看便知道, 刚刚消息太少,运了多少粮食没说,甲士多少人也没说。”   李从嘉轻轻叹了口气, 柳宜这个长史……还是有些不合格, 跟之前的比起来不是差的一星半点。   想到之前跟着他,却遭受了无妄之灾那些人, 李从嘉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知道抚恤钱,那些人的家里收到了没有。”   “大王严令要快速不得贪墨,应该差不多了。”释雪庭说完便念了声佛偈。   等他跟李从嘉走到正院的时候,柳宜又匆匆赶来说道:“大王,王妃车架已到九华山脚, 并且刚刚运粮的车就是王妃派去的。”   李从嘉微微愣了一下才说道:“哦, 这样啊……那……让人准备一下,我去接王妃。”   不管心里怎么想, 面子情还是要做到的, 更何况周娥皇上来就送了粮食,不管多少总是在为他解决问题, 而且也给他加了不少声望,于情于理都要去接一接的。   李从嘉坐在车架内脑补了许多见到周娥皇之后应该说的话,结果见面了之后发现, 一句都没用上!   小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从小孩子身上倒是挺能体现出来的,至少之前还不会说话的孩子,现在说话……挺溜了。   周娥皇本来也不想让李从嘉接触李仲寓,然而男孩子在略有些记事之后,天然就会去寻找父亲。之前周娥皇一直以为李从嘉死了,心中着实松口气,教育孩子的时候,都说他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   也亏了她没直接说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要不然只怕要出事!   李从嘉见到周娥皇之后,说了一句:“娘子远来辛苦。”   周娥皇也是一句:“有劳大王。”   然后……然后所有的戏份就被李仲寓小朋友给抢走了。   李仲寓这孩子大概天生就是个话痨,然而他的话还说不清楚,对于一个并没有经常跟孩子相处过的人来说,这是十分煎熬的一件事情。   李从嘉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去应付这个熊孩子。   其实李仲寓也不算熊,只不过是父亲这个角色常年缺席,让他对李从嘉非常好奇,不停的有问题问出来,李从嘉也不停的回答,偶尔听不懂的时候还要周娥皇来给他当个翻译。   周娥皇很惊奇的发现李从嘉在面对孩子的时候,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凶神恶煞,甚至是温柔的,对于孩子他非常有耐心,虽然眼神中带着难以忽视的无可奈何。   周娥皇观察了半天,也不觉得李从嘉这份善意是装出来的,这让她多少放心了一些,在欣赏够李从嘉被李仲寓搞的焦头烂额,几乎要崩溃的模样之后,周娥皇这才出手解救了他。   “大郎,不要吵你阿爹。”周娥皇心中依旧有着让儿子认贼作父的愧疚,却没那么夸张。   李从嘉见李仲寓乖乖听话,不由得松了口气,喝口水之后,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然而不说还不行,李从嘉跟周娥皇简单交代了一下刺史府如今的情况,让周娥皇心中有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回头给你介绍一下十一郎,他是杨氏唯一剩下的后裔,我本想让他带兵,但如今看来他却无心于此,更喜欢做生意,回头你多照看他一下吧。”   周娥皇除了对李从嘉,对别人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一想到杨新亲眷全无,不由得开口说道:“大王放心,我必不会亏待这孩子的,听他年纪也不小,可曾定亲?”   这个……就不好回答了,李从嘉都不知道杨新这种情况到底算是定亲还是没定亲。   他只好含糊说道:“十一郎的亲事,你莫要担忧,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而且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等回去再跟你说。”   李从嘉这样一说,周娥皇就心中有数,并不打算再插手杨新的婚事。   她现在也看开了,和离是不可能的,她也只能跟这个“丈夫”继续过下去,那就要守好彼此之间那条线。   而现在的周娥皇也让李从嘉觉得比较舒服,彼此之间更像是搭伙过日子,该管不该管都很有分寸。   两个人还算和谐的回到刺史府之后,周娥皇看到释雪庭略有些惊讶,她看了看释雪庭又看看李从嘉,聪明的保持沉默。   然后当天晚上,李从嘉发现释雪庭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院子里。   李从嘉有些茫然地看着释雪庭:“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释雪庭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劝道:“大王如此辛劳,对身体不好。”   “哎,事情太多了。”李从嘉很郁闷:“权利这种东西跟责任是成正比的,康化军那里我要管,静淮军要管,整个池州的事务也要管。”   释雪庭干脆说道:“大王何必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若是什么都要您来,还要那些人做什么用呢?”   李从嘉一想也是,不由笑道 :“哎,还是对他们不了解不放心,下次不这样了。”   说完之后,李从嘉忽然想起刚才那个问题,不由得又问道:“你还没回答我,怎么跑到我院子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月光之下,释雪庭眼神清亮,他看着李从嘉坦然说道:“王妃安排的。”   李从嘉一脸疑惑:“她安排这个做什么?”   释雪庭心中有数,却没有去提醒李从嘉,只是合掌说道:“大王近日睡得怎么样?可还需要小僧念经静神?”   李从嘉摇头说道:“已经好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唔,明天我去问问王妃,哎,不知道她在搞什么。”   释雪庭垂眸把李从嘉送回屋子,在门口站了一会之后,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李从嘉见到周娥皇便说道:“雪庭法师在那边住的好好的,为何要他搬来?”   周娥皇微笑道:“大王与法师情投意合,之前不也如此吗?”   李从嘉听出了些许不对味,脸色顿时变淡许多:“释雪庭如今已经是有了正经度牒的僧人,过些日子若是能找到合适庙宇,他们自会离开,娘子想太多了。”   周娥皇却说道:“别人能走,雪庭法师怕是不行,皇太弟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日了,怎么忘记他了?   李从嘉立刻问道:“你在建州,怎会得知皇太弟如何?”   周娥皇说道:“纵然身在建州,亦会与父兄通信。”   李从嘉了然:“他们怎么说?”   周娥皇叹息说道:“阿爹说大王如今锋芒毕露,确实要小心一些,这次圣人让大王直接来池州,未必不是一种保护,近些年来皇太弟越发猖狂,不过锋芒毕露也有锋芒毕露的好处,就看大王能不能把握住了。”   李从嘉应了一声心里有数,对于李景遂他的确重视,却也没那么重视。   说实话李景遂能够拉拢到的,都是家族已经不太行,或者是没有别的出路那种,而且肯定没有领兵之将,毕竟那些将领跟李景遂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也是文官抱团。   在这种时候还为了自身小圈子利益而伤害整体利益的,恕李从嘉直言,都是一群脑残!   李从嘉从周娥皇那里出来之后,就开始思考怎么去跟释雪庭解释这件事情,想要试探李景遂,还真需要释雪庭帮助。   只是这件事情对于释雪庭来说也有些危险,李从嘉思前想后,还是打算放弃。   周娥皇的到来,虽然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也带来了一线生机,别的不说,作为主母,周娥皇是合格的,庄子上产出的粮食,她发卖了一些,但是更多是留了下来,毕竟越王府还有别的出息项目,也不依靠这些粮食活着。   不过运送粮食的主意,还是周宗给她出的。   周宗人老成精,虽然不知道女儿女婿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一来二往的信件上却感觉到,这对夫妻的感情可以说是已经非常淡薄,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这都是周宗不想看到的,所以他在想办法帮女儿固宠。   李从嘉的确感激周娥皇,这一批粮食过来,粗略一算,至少能多撑一个月,别小看这一个月,这个时间差足以让大军撑到新粮食下来,这一段难捱的时间过去,就会好很多。   因为有了这一批粮食,大军已经准备好出征,李从嘉将静淮军的事情扔给了释雪庭,又拽过纸写下了几道卤味方子,丢给了杨新,并且叮嘱道:“方子谁都不能给,知道吗?就算是王妃找你要也不能给!”   杨新听了之后努力点头说道:“大王放心,这个房子我记下来之后就烧掉,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   李从嘉想要拍拍他的头,却发现这孩子这段日子长高不少,已经不能再当小孩子看,只好拍拍肩膀说道:“好好干,芸娘虽然不识字,但是管一间铺子还是没问题的,将来就算做大了,也给她留一间,好歹是救过我们的,不能亏待,至于其他,你若是缺什么我不在的话,就去找柳宜。”   杨新点头,忍不住问道:“大王真的要出征吗?会很危险的啊。”   李从嘉严肃说道:“当然要去,我身为主帅,自然身先士卒!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是不危险的呢?”   杨新一脸崇拜地看着李从嘉,然后又一脸崇拜的离开,李从嘉目送他背影消失之后,脸顿时一垮。   原本他是不用出征的,之前还说等大军出征的时候,他去践行,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必须去了。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出征啊,谁不想安安稳稳呆在后方?   但是他不能怯战,毕竟之前释雪庭的舆论造势已经把他类比成了能与赵匡胤匹敌的人物,他现在就是军中的主心骨,定海神针,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士气的保证!   哎,释雪庭这一招如今看来,似乎玩过了啊!   说曹操曹操到,释雪庭手里拿着一沓文稿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从嘉满脸哀怨地看着他,不由得脚步一顿问道:“大王怎么了?”   李从嘉有些尴尬,刚刚他以为不会有人进来,结果正好被释雪庭看到他抽风,不由得略有些脸红。   释雪庭见李从嘉颇为局促,体贴的转移了话题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连夜整理出来,大王看看,有哪里需要修改?”   李从嘉缓过来装成没事人的样子,接过来之后扫了一眼,笑道:“这方面无论是田五娘还是田文都比我有经验,这个我看没什么不好。”   “总要给你看看,至少心中有数。”释雪庭说道:“希望大王出征回来之后,能让您看到真正的静淮军。”   李从嘉叹气:“哎,谁说的准呢,如果战事焦灼,说不定就要直接上战场了。”   释雪庭略一犹豫说道:“我师父他们最近找了座寺庙,打算前去投身。”   李从嘉一拍额头:“这事儿我一直有想着,不过最近事情多,就忽略了,大师找的是哪里的庙?不如让大师找个地方,我给你们盖座庙吧,古有十三棍僧救唐王,我们说不定也能传个佳话。”   释雪庭哭笑不得:“大王如今处处需要银钱,何必浪费?更何况若有机会,师父他们还是想要回少林寺的。”   李从嘉郑重表示:“会有机会的。”顿了顿他问道:“那你……也要跟着去吗?”   释雪庭坦然:“就算是我想走,怕也不方便走,皇太弟总会再找上我的。”   李从嘉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说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走就走了,皇太弟那边不需要担心,他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别说他和李弘冀,就算是李璟对李景遂的忍耐力也是有限的,李从嘉总觉得李璟现在对李景遂处处忍让,就是因为南唐现在危在旦夕,只要他和李弘冀这两场仗能赢,估计转头就要收拾李景遂了。   释雪庭摇头说道:“师父所选的地方在九华山,距离这里太远,静淮军如今还离不开我们,跑来跑去太麻烦,我和雪河师兄打算留下来。”   李从嘉顿时放心不少,如果他们两个都留下来的话,那么风言风语会少很多。   其实在周娥皇来之前,李从嘉从来不担心会有关于他和释雪庭的暧昧传言传出,只是周娥皇似乎一直想要把释雪庭往他身边推,李从嘉知道,宠男人比宠女人更让周娥皇有安全感。   但是……李从嘉不知道为什么,哪怕释雪庭对他做过某些事情,但他对释雪庭还是生不出太过旖旎的心思。   虽然有的时候也会克制不住浮想联翩,但真让他行动,他是不敢的,总觉得这么做仿佛是亵渎对方一般。   李从嘉将这个归结为自己对释雪庭大概是最原始的那种对美的喜爱,而没有发展到爱的地步,而且释雪庭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无关情爱,释雪庭了解他,不是了解李煜,而是真正的他,知道他的脾气,知道他的喜好。   所以李从嘉珍惜这种相处,不想沾染上别的感情导致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味,兄弟朋友,都是可以一辈子的,唯有情人,一旦反目,那便成仇,李从嘉不想失去。   不知道是不是对未来的战争太没把握,李从嘉想了一堆有的没的,第二天险些起不来!   之所以没有耽搁时间,完全是因为释雪庭过来把他喊醒的。   李从嘉披头散发,一脸懵逼地看着释雪庭:“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释雪庭轻声说道:“已经不早了,我有东西要赠与大王。”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什么?”   释雪庭将一个很大的漆盒放在地上,打开之后从里面拎出一套鳞甲。   李从嘉看着那套鳞甲十分意外:“这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昨天刚做好,幸好能赶上。”释雪庭捧着鳞甲站在旁边看李从嘉洗漱,然后亲自帮他穿上了这一套鳞甲。   李从嘉有些不自在的任由释雪庭摆弄,等穿上之后发现这套鳞甲似乎轻很多。   释雪庭叮嘱道:“大王千金之躯,最好不要亲临前线,鳞甲重量比普通铠甲轻,虽然在里面加了皮甲护层,但防护性到底有所不如。”   李从嘉抬头看了看释雪庭应了一声:“嗯,我知道的,你们在家里也多保重,静淮军那里你全权处置,注意别让田文过多插手。”   释雪庭替李从嘉整理好之后,这才后退一步合掌说道:“近日无法亲自为大王践行,只得再次恭祝大王旗开得胜。”   李从嘉站在原地看着他半晌,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释雪庭说道:“等我回来!”   释雪庭略有些愕然,等回过神来之后,发现李从嘉已经走出房门,正让人把马牵来,准备离开了。   释雪庭快步上前问道:“那串佛珠,大王可还带着?”   李从嘉头都没回,只是一伸手露出了手上那串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十分有光泽的佛珠。   释雪庭念了一声佛偈,也跟着离开了王府,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吃住都在静淮军。   出战践行都是千篇一律的喝酒壮行,李从嘉灌了自己一肚子酒之后,把酒碗一摔,上马头也不回的带着大军走了。   为了避免被赵军偷袭,李从嘉跟李平商议之后,决定先下蕲州,这样他们可以先去江州,如今江州还在南唐手里,在通知了江州刺史之后,大军浩浩荡荡的就向进发。   到了江州之后,李从嘉直接让李平和朱元分兵,李平去蕲州,朱元去舒州。   很多人都不明白李从嘉为什么这么做,舒州比蕲州要重要一些,怎么看都应该是让李平去舒州的,怎么反过来了?   倒是李平心中惊讶,没想到李从嘉年纪不大,倒是有识人之明。   李平纵然官职比朱元高,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论行军打仗,朱元比他要强,这一点许多人都不知道。   也正是因为这样,让李平更加不敢小看李从嘉。   李从嘉也不管别人的想法,虽然发展到现在,历史上很多东西已经不能作为参考,但很多东西是固定的,比如说将领的能力。   正如李从嘉所料,蕲州和舒州打下来的都很顺畅,李从嘉直接就带着队伍去坐镇舒州,而蕲州这边,李从嘉给下的命令就是拿下黄州。   将捷报发出去之后,李从嘉深吸了口气,其实接下来才是硬仗。   之前他们就分析过,如果赵匡胤在舒州布下了重兵力,他们拿下来应该不容易,不过却可以将赵匡胤主力部队拖在这里,让江都府那边继续往西北方向推进,若是李弘冀能够跟李从嘉左右夹击赵匡胤就更好。   不过对此李从嘉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果不其然,赵匡胤根本没在舒州布下太多兵力,那么下一步要不要打庐州,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李从嘉直接给李弘冀去了封急信,想要知道他们跟赵匡胤的战况。   结果李弘冀回信上几乎能够看到他满脑袋的问号:李弘冀那里也并没有接触到赵匡胤的主力部队!   李从嘉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整个人都麻爪了,当时就把朱元和他手下的将领喊过来,李平如今距离他太远,喊也没用。   朱元看了李弘冀的信之后,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口传令兵喊道:“启禀军主,有急报!” 第62章   李从嘉看到急报之后, 当场跳了起来。   他本来是跽坐在那里, 这个动作其实很高难度, 尤其是他身上还穿着鳞甲。   所以他这个举动也吓了朱平一跳,铜铃般的眼睛直盯盯瞪着李从嘉。   李从嘉气急败坏的将急报往他面前一拍说道:“赵匡胤这个……他跑去打和州, 并且已经开始准备过江了!”   朱平瞬间也十分惊恐地拿起急报一字一句地看完之后,抬头脸色惨白地看着李从嘉说道:“军主,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从嘉深吸口气说道:“我会将李平招来在这里坐镇, 我跟你回池州, 尽量驰援江宁府,这时候不能慌, 江宁府那边还有抵抗力量,如果真的无法抵抗,圣人自然会选择迁都。”   李从嘉告诉别人不能慌,其实他自己心里就慌的要死,和州跟江宁府几乎只有一江之隔, 过了长江, 赵匡胤想要拿下江宁府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至少据李从嘉所知,江宁府之内, 没有能够跟赵匡胤抗衡的将领!   李从嘉表面上的从容感染了朱平, 他冷静下来之后说道:“我们现在都走怕是不妥,这边还没有稳固, 若是周国反攻,怕要丢地的。”   李从嘉也干脆直接说道:“那你留下,李平也不用过来了, 若是有能力,你们就去打庐州,尽量切断赵匡胤的后路,这样我们就算拖也要把他拖死在和州!”   朱平连忙问道:“军主要带多少人走?”   “除了我的护卫,一个不带,轻车从简!”   朱平惊讶:“可……不带兵要怎么驰援京城?”   李从嘉笑道:“我还有静淮军,放心吧。”   静淮军也算是一只经历过杀阵的队伍了,虽然没办法跟正规军比,但在这时候有总比没有好。   李从嘉安排好之后匆匆往池州赶,马车也不做了,直接骑马走人,一边御马飞奔一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他真是太小看赵匡胤了,他本来以为赵匡胤不是打他就是去打李弘冀,反正他们两边总是能互相呼应,结果万万没想到赵匡胤居然放弃了他们两个,目标直指江宁府!   两个在外面征战不休胜利连连的大将,居然在眼皮子底下把人放进了距离自家国都最近的地方,李从嘉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李从嘉回池州是非常突然的事情,他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去了之前选好的静淮军军营。   释雪庭看到李从嘉的时候非常惊讶:“大王?”   李从嘉面色凝重地看着他:“赵匡胤现在到了和州。”   释雪庭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赵匡胤的意图:“他想打江宁府?”   李从嘉一脸疲惫:“没错,现在舒州蕲州那边不能动,我只能带着静淮军去勤王了,现在怎么样?”   释雪庭跟他稍微讲了一下,李从嘉欣慰的发现短短半个月,静淮军已经算是步上了正轨,并且水军也组建了起来。   至于兵的素质问题,李从嘉本来想要走精兵路线,然后从中选出最好的那一拨组成以队上天入地的特种兵,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他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释雪庭看李从嘉疲惫的样子便说道:“大王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派遣斥候。”   两三天急行军又是骑马又是渡江,整个人也的确累得不行,草草吃了一些东西之后,就躺在释雪庭的帐中睡着了。   释雪庭出去安排好之后回来,发现李从嘉直接和衣躺下,睡得人事不知,不由得微微摇头,走上前帮忙将鳞甲卸了下来。   在帮李从嘉脱衣服的时候,他在对方的裤腿内测依稀看到了血迹,略一犹豫,还是帮忙将裤子脱掉,然后就发现李从嘉大腿两边内侧都已经被磨破。   释雪庭拿出药来细细为李从嘉上药,顺便还裹了绷带。   于是李从嘉醒来之后一脸懵逼的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光溜溜,什么都没穿。   释雪庭见他清醒放下手中文书说道:“大王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怎么能这么赶路呢?若是您倒下了,那谁去勤王?”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帮他把衣服拿过来,还有要帮他从里到外都穿好的架势,莫名脸一红,结结巴巴说道:“我……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去忙你的。”   释雪庭顿了顿,也没坚持,放下衣物继续去批文书。   李从嘉穿好衣服之后自觉有了底气,也不复刚刚的窘迫,开口问道:“派斥候过去了?怎么说的?”   释雪庭皱眉说道:“斥候表示江宁府如今依旧在歌舞升平,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备战,并且赵匡胤的行迹也没有找到。”   李从嘉顿时气笑:“江宁府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赵匡胤肯定已经渡过长江,如今说不定已经到了大唐境内,他们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都不想活了吧?”   释雪庭没有说话,他在知道的时候也觉得不可置信,这些官员,难道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李从嘉深吸一口气说道:“算了,我写折子。”   李从嘉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封折子,让八百里加急送过去。   结果等了三天都没消息,而这三天之中,李从嘉无论派出多少斥候也找不到赵匡胤的踪迹。   当然,实际上寻找对方踪迹压根就不应该靠斥候,一个对国土有管控能力的国家,在敌方入侵的第一时间就能收到前线的战报。   如今只能说南唐的管理已经出现了很大问题,当然,或许李璟根本就是在混吃等死,他早就想要投降,只不过是周国不同意而已。   不过这句话李从嘉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之后对士气会是个巨大的打击。   这几天李从嘉没事就只能看释雪庭他们操练士兵,他惊奇的发现在他面前一只温和的释雪庭,化身为教官之后,就变得十分冷酷无情,就连话都吝啬多说一句,那些士兵看着他的眼神,多少都带着畏惧,就连田五娘都很恭敬。   李从嘉忍不住寻个空隙找到田五娘问道:“最近怎么样?伙食还好吗?训练程度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田五娘腼腆笑了笑说道:“我还好,跟他们不一样,不过都一样惨。”   李从嘉歪头问道:“我看那些人好像都很怕法师,怎么回事?”   田五娘偷偷看了看四周说道:“法师……哎,我以前以为他是个好人来着。”   李从嘉顿时笑道:“怎么?现在觉得他不是好人了?”   田五娘这才发觉自己的话好像有歧义,连忙摆手说道:“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他好像跟以前不一样,或许是我一直都没怎么了解过他吧。法师在训兵的时候真的好凶的,完不成训练量的不给饭吃,有不服气的犯错的就体罚,如果再严重一点,就关进只有一扇门的屋子,据说里面全黑!被关过的人出来的时候都特别老实。”   李从嘉想了半天也想象不出释雪庭超凶是个什么模样,不过田五娘说的那些惩罚人的制度,他倒是都知道——当初他跟释雪庭两个人一起讨论,将这些讨论出来的。   李从嘉略有些心虚,安慰道:“法师还是很讲道理的,你们不犯错他自然也不罚你们了对不对?”   田五娘点了点头,李从嘉又问道:“最近你家里怎么样?”   田五娘脸色变了变,然后说道:“我好些时日没回去了。”   李从嘉听出了其中潜台词,不由得说道:“如果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去给你解决。”   田五娘苦笑,这种事情怎么解决?田家所有人都觉得她领兵不对,就算那些现在不是田家的部曲,军中也应该有田家一席之地,什么?你说田五娘?   小娘子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田家的那些子侄根本就没把田五娘当田家人!   李从嘉看到田五娘一脸黯然的模样便说道:“或许是我太自私,我只是觉得你既然有这个天赋就不该被埋没,谁说小娘子就不能领兵啦?”   田五娘抬头感激地看着李从嘉说道:“嗯,我不后悔,哪怕阿爹他们都不理解我,我也不后悔!”   李从嘉就怕田五娘自己打退堂鼓,听闻之后不由得松了口气:“你自己能这么想是最好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李从嘉溜达会释雪庭的营帐之后说道:“田家如果有得用的人,也能通过选拔的话,就让他们从军,不过上来就想要领兵是不行的,慢慢打熬可以,回头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也别怪我没给他们机会了。”   释雪庭放下手中的毛笔,给李从嘉沏壶茶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田家有许多眼高手低之人,怕是没有几个得用的。”   李从嘉耸了耸肩:“没有那就不用,我只不过是想要优待一下‘功臣’,反正真正的功臣也不是他们,他们自己的命是谁救回来的心里没数吗?还敢挑三拣四,就等着一辈子仰人鼻息吧!”   释雪庭微笑道:“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值得你为他们生气?”   李从嘉歪头看着释雪庭说道:“忽然发现,法师现在说话做事,都添了烟火气息,也不知是好是坏。”   释雪庭正色道:“若能解救芸芸众生,释雪庭纵然入世又有何妨?”   李从嘉凑过去问道:“听说你训兵的时候很凶的,明天我也看看。”   释雪庭失笑:“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李从嘉不信,既然那么多人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有什么不一样,李从嘉很好奇,他还没见过释雪庭凶神恶煞的模样呢。   事实证明,李从嘉依旧看不到,他在旁边的时候,释雪庭就算面对那些犯错的士兵都没那么凶狠,虽然依旧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但是气场却柔和了许多。   这让原本对李从嘉不太熟悉的士兵,都恨不得他能天天来围观释雪庭训兵,这样他们的日子就好过许多。   然而李从嘉却是没那个闲心的,他现在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事情,但是却已经跟疯了一样往外排斥候,每天都有无数条消息往他这边送,却还是没有赵匡胤半点痕迹。   李从嘉整个人都焦虑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朝廷那边终于对他的折子有了批复——李璟居然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说他不该擅自动兵去打舒州和蕲州,如果不是他去打舒州和蕲州,赵匡胤未必会想要来打江宁府,不过转念又说,他太过危言耸听,江宁府与和州之间有着长江天堑,赵匡胤没那么容易过来,还让他不许在扰乱军心,否则就收了他的兵权!   李从嘉压抑着怒火接了旨之后,派人去将天使送走。   等天使走了之后,李从嘉转头就把圣旨扔在了地上,两只眼睛几乎都要喷火。   释雪庭看到他气得脸发白嘴唇都有些发紫,不由得心疼,他还没见过李从嘉这般生气的模样。   释雪庭见他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不由得说道:“大王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别憋坏了自己。”   李从嘉本来就是不想在释雪庭面前发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下意识的想要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结果释雪庭这句话一出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本来他就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刚刚是硬生生压抑着自己,现在直接一把火烧了起来!   李从嘉一抬手将面前的案几直接掀翻,愤怒地指着地上的圣旨说道:“这一定是李景遂写的!他的人已经渗入到了三省了吗?都能伪造矫诏?”   释雪庭颇为无奈,李从嘉现在大概已经失去理智,矫诏这种事情李景遂肯定不敢做,而且他也没那个本事掌控三省,如果他能做到这地步,他就可以直接废掉李璟自己登上皇位。   但是李从嘉现在明显在失控的边缘,然而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父亲。   不是李从嘉选择相信,而是他潜意识里选择相信。   在将整个大营破坏的如同飓风过境之后,李从嘉总算是冷静下来,他坐在那里半晌,眼中带着些许悲哀:“雪庭,你说,这个国家还有救吗?”   在这种乱世时期,只要将领能够打下城池变成自己的国土,那就应该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如今……这样的荣耀却在被斥责,说他是擅自动兵,甚至说他违抗圣旨。   一顶顶帽子盖下来,就是想让他听话,不动,但是李从嘉却真的做不到敌人在自己家门口,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入室抢劫。   释雪庭没有看到过李从嘉如此伤心的模样,他轻叹一声,垂眸说道:“或许圣人有他的想法。”   李从嘉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时候,我们每拿下一座城池,对士气就是巨大的鼓舞,是,赵匡胤是威胁到了江宁府,但那也只是威胁而已,只要他们有决心守,江宁府作为国都,并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可是他们在做什么?掩耳盗铃?仿佛我不说,赵匡胤就不来了一样,这样跟开门放强盗有什么区别?”   释雪庭抬头看着李从嘉问道:“所以大王要怎么做?”   李从嘉冷静下来,深吸口气说道:“从今天开始,这支军队不用静淮军的番号,准备完全独立吧。”   释雪庭挑眉问道:“所以大王还是准备出兵?”   李从嘉苦笑:“敌人都要兵临城下了,他们还在把自己的脑袋戳进沙子里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能怎么办?他们死不死无所谓,可我心疼这边的老百姓,心疼那些听从命令的士兵!如果是祖父在世,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释雪庭敏锐的察觉李从嘉对李璟现在已经十分失望,实际上就连释雪庭都不知道,江宁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李璟变成了现在这样?   李从嘉发泄一通之后,从沮丧的心情中恢复过来,然后就发现自己把释雪庭的营帐弄的一团糟,偏偏他之前还说不想兴师动众,所以没有另外搭营帐,直接跟释雪庭睡在一个营帐里,如今……尴尬。   释雪庭倒是没觉得什么,他见李从嘉情绪平稳下来之后,就松了口气,自己亲自动手一点点收拾,他从来没有用小厮的习惯,哪怕现在成了实际意义上的军主,也还是自己动手。   李从嘉连忙帮忙,讪讪说道:“刚刚是我不好,我不该随便发脾气的。”   释雪庭停下手温柔看着他说道:“大王并没有错,那样的事情,没有人可以不生气。”   “你也会生气吗?”李从嘉忽然问了一句。   释雪庭微笑:“我不是佛祖,当然也会生气,只不过更多时候,我会控制自己,让自己不那么生气。”   李从嘉叹了口气:“我也想控制,但是刚刚真的控制不住。”   “我明白。”释雪庭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李从嘉肩膀说道:“大王想做什么就去做,总还有我们,还有这三千儿郎支持你。”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信心大增,然后就听到释雪庭说道:“看来短期之内不用行军,大营这里条件简陋,大王还是回池州吧。”   李从嘉把这句话当成了释雪庭觉得他碍手碍脚,想了想,他的出现除了分散那些训练中的士兵的注意力之外,还真……没啥大用。   然而释雪庭实际上只是觉得他留下来,对自己影响太大,他最近训兵的手段柔和了许多,这可不是好现象,他们的时间太短,太仓促,想要训练出合格的士兵就要下狠手,否则那就是让这些人去战场上送死!   释雪庭不想被影响太多,又不好赶李从嘉走,毕竟他才是这支军队真正的主人,只能委婉的把他劝走。   两个人脑电波南辕北辙,结果居然还搭上了线,第二天李从嘉就收拾东西回了池州。   周娥皇对于李从嘉回来的突兀也很惊讶,她根本不知道丈夫早就回到了池州范围内,已经在军营生活了许多天,只是觉得他回来的突然。   李从嘉面色不是很好看,那道圣旨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   李从嘉略一犹豫,这才跟周娥皇说道:“若有机会,与司徒通个信吧。”   周娥皇立刻问道:“大王想要知道什么?”   李从嘉心很累地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就连周娥皇都十分震惊:“圣人……圣人怎么会……”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所以我担心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变故,让阿爹不得不斥责我。”   他宁愿相信朝堂出现变故,也不太想相信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想要从周国夺回失去土地的李璟,跟现在这个胆小懦弱的李璟是一个人。   周娥皇面色凝重:“我这就给家父写信。”   李从嘉将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转头就开始跟朱元他们联系,结果发现短短几天之内,李平已经拿下了黄州,朱元也已经将战线推到了庐州附近!   李从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圣旨的事情告知他们,结果没想到,朝廷居然派人去斥责了他们!   李平和朱元心中都有些发毛,历史上也是这样,朱元拿下了和州,却被质疑要被收走兵权,他一怒之下就叛了南唐。   李从嘉不知道这次是不是陈觉从中搞鬼,却一点都不敢大意,直接给他们写了两封信,意思就是让他们放手去干,有什么事情他顶着!   李平和朱元这才放下心来,摩拳擦掌打算报李从嘉知遇之恩,他们两个想的很简单,李从嘉被斥责肯定是他们这一场仗赢得不够漂亮,只要他们拿下了庐州和州,一定能够得到朝廷褒奖!   李从嘉看着李平和朱元表忠心的信件,颇为哭笑不得,还褒奖,朝廷不罚他们就不错了!   过了数日,周娥皇写给周宗的信得到了回音,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送信来的居然是周嘉敏和周五郎!   而这两个人还带了一个人过来,李从嘉见到那个人之后一脸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第63章   对于周嘉敏和周五郎的到来, 李从嘉本来就很惊讶, 但再惊讶也比不上眼前这个人。   被李从嘉严令追查许久的人突然大摇大摆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心情十分难以形容。   是的,来的人就是赵匡胤。   周五郎见李从嘉面色似乎不太好,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情,忍不住战战兢兢说道:“我和二娘在城外与这位郎君偶遇,他说是殿下故人, 并且还说出许多旧日轶事……”   李从嘉缓和了脸色, 温和说道:“此人确是我的故人,你们远来辛苦, 娘子先带他们去住的地方看看可还满意,若有不满意再添置吧。”   周娥皇不是涉世未深的周嘉敏和周五郎,一看赵匡胤就觉得他不像普通人,不由得温柔应道:“好。”说完就带着周嘉敏和周五郎离开,周嘉敏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李从嘉。   周娥皇走了之后, 李从嘉索性清场, 并且告诉柳宜:“未经传召,不得入内。”   柳宜略有些失落, 觉得自己还是接触不到李从嘉的核心机密, 也算不上他的心腹。   柳宜离开之后,整座小花厅就剩下了李从嘉跟赵匡胤两个人。   李从嘉稳稳坐在椅子上笑着问道:“使君, 别来无恙?”   赵匡胤没说话,在小花厅转悠了两圈,才慢慢走到李从嘉面前, 俯下身一手扶着案几一手捏住李从嘉的脖子,温柔低语:“真是没想到啊,越王殿下。”   李从嘉在赵匡胤眼中看到了杀机,不过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也没有丝毫惧怕。   当然,说不怕是假的,但是在赵匡胤面前……怎么能弱了气势?   “这么意外?我以为我破绽已经够多,使君还是不够仔细啊。”   李从嘉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就是特别假,赵匡胤从中看出了意思嘲讽的意味,忍不住收紧了左手。   李从嘉觉得呼吸略有些困难,却还是说道:“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了再做,如果使君愿意将性命留在这里,我倒是不介意的。”   赵匡胤硬生生忍下想要捏死眼前这个人的那口气,咬牙说道:“哦?殿下这是打算饶我一命?”   李从嘉伸手握住赵匡胤手腕,将他的手推开,以一种十分舒适的姿态靠在椅背上,懒洋洋说道:“你都说是故人了,怎么也要给故人一些面子。”   赵匡胤压低身体,凑得很近,李从嘉甚至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吹拂在自己脸上的凉意。   “哦?殿下走的时候,可没想过给故人留面子呢。”赵匡胤眼中带着嘲弄:“怎么?难道殿下也有心?也会觉得愧疚?”   李从嘉抬头看着他,脸色一冷:“愧疚?不,我对你没有任何愧疚,我手下数百人因你而亡,你怎么会觉得我对你有愧疚?我说不杀你,只不过是知道,定国节度使不会没有任何准备就上门而已。说说你的来意吧,你我之间叙旧,你不觉得可笑吗?”   赵匡胤咬牙切齿说道:“昔日种种,你一点感情都未曾付出?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   李从嘉眉目冰冷:“你觉得呢?”   赵匡胤缓慢地站直身体,眼中恨意离奇的消失无踪,嘴中说道:“很好,你很好。”   李从嘉端起茶喝了一口,结果发现茶已经冷了,又不好吐出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咽了下去。   “说说吧,使君白龙鱼服来此,所为何事?”   赵匡胤冷冷说道:“没事了。”   李从嘉:?????   你大老远,冒着生命危险过来,就为了问我几个问题?   大佬,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你知道吗?   李从嘉用力捏了捏扶手,表面上还是温和微笑问道:“那么,使君说出你的条件吧,否则,使君就留下好了,虽然你我立场对立,但我对使君领兵之才十分欣赏,若是使君愿意投降,李从嘉倒履相迎。”   赵匡胤面无表情说道:“越王殿下之前甘冒危险进江宁府,倒是让在下十分好奇,杨新到底与殿下是何关系?”   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听着味道那么不对呢?   李从嘉心中别扭,却还是说道:“好友之徒,自然要善待,更何况当时也不完全是为他,我总要找个地方安身的。”   “佩服。”赵匡胤淡淡说道:“一个男宠,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好友。”   日!为什么连赵匡胤都知道释雪庭的黑历史?   李从嘉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就在那一瞬间,赵匡胤浑身汗毛竖起,他发誓他感受到了李从嘉的杀气!   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据赵匡胤所知,李从嘉几乎从来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不应该有这种杀气!   不过这种感觉也是稍纵即逝,李从嘉抑制住了他的杀心,只是说道:“英雄不问出处,只凭他三番两次救我于水火,当得这一声好友,而且……我与别人的关系也不牢使君担心,使君忽然提起杨新,想必也不是单纯的想要问他的身份吧?”   “没错。”赵匡胤说道:“杨新还有你那个女人……叫什么?哦,芸娘,都在我手上。”   李从嘉就知道赵匡胤肯定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不过他还是稳住了自己说道:“使君这次可真是太冒险了,虽然是好友之徒,但是在家国大义面前,也并不是不能牺牲,用他一命换你性命,这笔生意我觉得不错,使君以为呢?”   如果从政治层面来看,李从嘉做这种选择真是太正常了,如果为了自身声望,或许还要表现出不舍伤心,然后安排释雪庭大义灭亲一劝再劝,最后李从嘉万分艰难做出决定。   这样有情有义的人设有了,释雪庭也变得高大上了,还除去了敌国最优秀的一个将领,除了两个少年少女失去了性命,其他都皆大欢喜。   李从嘉不知道赵匡胤哪里来的底气,抓了杨新就敢只身前来,如果他抓的是李弘冀,李从嘉肯定是要投鼠忌器的。   赵匡胤听了李从嘉的话之后,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容,这还是他今天见到李从嘉以来第一次笑。   他开口说道:“你不会。”   李从嘉挑眉:“什么意思?”   “你当初能够为了他的性命冒险进城,现在就不会因为用他来交换我。”赵匡胤始终居高临下看着李从嘉,此时甚至伸出手捏着李从嘉下巴,抬起他的头说道:“虚张声势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李从嘉眸色一冷,还没说什么,就听到清亮之音自赵匡胤身后响起:“真正虚张声势的,怕是定国节度使。”   赵匡胤脸上笑容一顿,转头目光阴郁地看向身后,李从嘉刚想挣脱,就看到一只手拎住赵匡胤衣领,赵匡胤甚至毫无反抗能力就被拽到了一边。   赵匡胤躲开之后,就露出了他身后的释雪庭。   此时释雪庭从表情到眼神都非常冷漠,看向赵匡胤的目光仿佛在看死人,饶是赵匡胤也被他这样的气势压制了一瞬。   不过很快,赵匡胤反应过来,也没理会释雪庭,一转头微扬下巴给了释雪庭一个略显傲慢的侧脸,同李从嘉说道:“越王殿下御下不严啊,闲杂人等说进就进,居然敢打扰殿下同贵客的谈话,殿下打算怎么罚?”   李从嘉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释雪庭说道:“你先坐。”   赵匡胤脸色一僵,然后就看到李从嘉转过头含笑说道:“御下不严也要看是不是下,雪庭法师与他人不同,我这里随他出入,并不禁止,至于打扰贵客……使君算不算贵客,还是要看使君自己的选择。”   赵匡胤蔑视地看了一眼释雪庭:“不过是个男宠。”   释雪庭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当成没听到一样,论愤怒值,赵匡胤这一句话还不如刚刚威胁李从嘉时候的动作拉仇恨。   释雪庭从来都不是畏惧蜚语流言的人,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可能走到李从嘉身边。   倒是李从嘉似乎很生气,眉目清冷,不知不觉将释雪庭冷漠的表情学了个十足。   “我原本以为使君有要事相商,所以才敢冒险而来,如今看来,却是给高估了,来人,把他给我压下去。”   赵匡胤微微眯眼:“你不想要杨新的性命了?”   李从嘉尚未说话,释雪庭便开口说道:“使君既然自贬身份,将自己与黄口小儿相提并论,就算互换我们也并不吃亏,大王或许会心软,但我不会。”   卧了个大槽!李从嘉恨不得让释雪庭将话咽回去,万一赵匡胤真的发信让手下干掉杨新怎么办?   更何况虽然赵匡胤过来了,但李从嘉总觉得他是有后手的,甚至在南唐可能有赵匡胤的卧底,否则他怎么可能对释雪庭怎么出现在他身边的事情一清二楚?   赵匡胤似乎没听到释雪庭的话一般,将他无视了个彻底,一双虎目只是紧紧盯着李从嘉。   李从嘉依旧表现的从容优雅,他脸上略带惊奇说道:“使君当我傻吗?就算是换,也要用使君去跟你的人换,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放你走?”   赵匡胤哈哈大笑:“你不放也不行,否则,只怕立刻就要兵临城下了。”   李从嘉双手一紧,歪头问道:“兵临城下?多少兵?”   “多少兵都比你守城的多,你的兵……怕都还在舒州蕲州吧?”赵匡胤似乎胜券在握,他看着李从嘉说道:“你可以选择杀了我,但是代价就是你的妻子儿子和这一城百姓,就看殿下怎么选了。”   原来你不知道老子手里还有兵啊?   赵匡胤大大,是时候告诉你,信息不对等是会要命的了。   李从嘉笑得很开心:“拿下他!”   赵匡胤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你真的想好了?”   李从嘉愉快地点头说道:“我早就想请你去我家地牢几日游或者一日游了,希望使君过得愉快。”   赵匡胤看到护卫过来,起身刚想出手,释雪庭便上前几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赵匡胤便被他制住,甚至踩在脚下。   释雪庭冷漠说道:“使君连个男宠都打不过,看来不过如此。”   李从嘉一脸的惨不忍睹,知道释雪庭这次的仇恨算是拉稳了——大哥,你这踩人转踩脸的毛病是跟谁学的?虽然我也很想踩。   赵匡胤也被气得不行,捆起来要被带走之前还转头盯着李从嘉恶狠狠说了句:“我从未亏待于你,你却忘恩负义!”   看好的年轻人,好好的女婿人选,忽然就没了,变成了敌国亲王,给谁都要被气死啊。   李从嘉没回答,看着赵匡胤被押下去,长长叹了口气。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认真说道:“大王,他当初也不过是想要利用你。”   李从嘉笑道:“放心,我不会被他三言两语迷惑,只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赵匡胤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感情用事也做不了大事,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有他的原因,但是李从嘉想不到,所以他不安。   释雪庭听后放心不少,也有时间去思考,半晌之后忽然脸色一变:“京城怕是要不好!”   李从嘉愣了一下:“什么?”   释雪庭脸色十分难看:“能够威胁到你,让你不惜放掉赵匡胤也要换回来的人,除了圣人,还有谁?”   李从嘉听了之后直接跳了起来:“卧槽!点兵,勤王!”   释雪庭补充了一句:“带上赵匡胤!”   李从嘉点了点头,心中略有些慌,如果国都破了,那就真的要完了。   李从嘉让释雪庭先回大营,自己则匆匆走到后院,此时周娥皇正在同周嘉敏和周五郎说话。   周嘉敏和周五郎的到来,让李从嘉知道周宗对如今的江宁府也不太放心,但是他又找不到可以托付儿女的地方,想想就只有手中有兵权的李从嘉这里还算安全,所以直接让这一双最小的儿女过来,也算是留个后。   如果是之前见到周嘉敏,李从嘉或许还会别扭一下,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小周后啊。   可是此时他完全没有精力去管周嘉敏到底是圆是扁,当然就算关注也没用,小周后此时还只是个七岁的小萝莉。   李从嘉脚步匆忙,脸上却习惯性的挂上了沉稳的表情,这是他在逃亡时候学会的,他别的本事没有,稳定人心这一条绝对合格。   周娥皇见到他面色凝重就知道要出事情,不由得问道:“刚刚那人是谁?”   李从嘉也不瞒她:“赵匡胤!”   赵匡胤鼎鼎大名,周娥皇自然也听过,她不由得惊呼:“他?他来做什么?”   李从嘉想要解释,想想又觉得他跟赵匡胤之间太复杂了,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只好说道:“我与他有些恩怨,他此次前来我也说不好,不过此人用兵如神,小心总是没错,我等等带兵前往京城,不过会在这里留下千人守城,你不必担忧。”   “您是说他们会攻打京城?”周娥皇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的父母亲人还有许多都在京城!   “只是猜测,未必成真,不过赵匡胤之前打下和州,又渡江不知所踪,肯定是有这个想法,我先过去,若无事再回来,你不必担心。”李从嘉叮嘱完之后,就全套披挂上阵,收拾好东西走人。   周娥皇跟在后面,发现从头到尾都没有她出手的余地,不由得略有些失望,她这个越王府的女主人……终究不过是个摆设。   李从嘉不管周娥皇的想法,直接跟城外释雪庭汇合,释雪庭见到他便迎上来说道:“我让田五娘领一队人马留下来。”   李从嘉点头,这支队伍中比较靠谱,算是经历过比较大的战争的将领,出彩的也就田五娘,而且现在李从嘉不在王府,其他将领出入刺史府也不合适,田五娘到底是个小娘子,比较容易一些。   李从嘉带着大队人马一路往前推,他没有选择急行军,而是扫荡式前进,路上几乎没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藏匿军队的地方。   就这样,李从嘉一路到了宣州都未曾发现周军任何蛛丝马迹,这让他十分意外。   而到了宣州之后,李从嘉就不好继续前进,再往前走就是江宁府范围,他需要上个表,说明一下情况,否则突然带着大队人马出现在京城之外,怕是要被当成反贼。   李从嘉写完之后,就在宣州驻扎下来,而后跑去找赵匡胤。   赵匡胤这些日子被折腾的也是惨,吃香喝辣是不必想的,能吃饱了就不错,而且这一路上在囚车里跟着奔波,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不过精神倒还好,他也硬气,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依旧稳稳盘坐于囚车之内,每次见到李从嘉,都含笑问好。   李从嘉都快要急死了,可是在面对赵匡胤的时候,他还是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道:“还是不肯说?我耐心十分有限,再找不到,我怕我忍不住干脆杀了你。”   赵匡胤笑道:“若是能杀我,你早就杀了,更何况你也舍不得。”   兄弟,咱们说话能别这么暧昧吗?   李从嘉下意识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释雪庭,又开口说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若真恨我,光明正大打一场便是,何必冒险?”   赵匡胤忽然抬头说道:“下雪了。”   李从嘉这才察觉到有零星冰渣正在下落,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到赵匡胤吟道:“银涛无际,玉山万里,寒罩江南树。”说完这一句,他低头看向李从嘉脸上表情略有些复杂:“李从嘉,你不该这样的,你合该去当你的风流公子,结交权贵,往来春宴,吟诗作对,为何要勉强自己上战场呢?你并不适合。”   李从嘉面容平静:“我没有选择,阶下囚没有吟诗作对的权利。”   后主成为阶下囚之后的确是继续吟诗作对了,然而结果呢?一杯毒酒了残生,李从嘉不想重蹈覆辙,或者说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也想挣扎一下,如果真的挣扎不出去,至少临死之前他还能告诉自己,他努力过了,不后悔。   赵匡胤眼中有着怜悯:“就算输了,死的也不会是你,若你不曾领兵,反而会一生衣食无忧。”   李从嘉听得懂,赵匡胤现在的意思大概就是现在不行了,周国赢了,绝不会放任一个能够领兵的人继续活着。   李从嘉紧紧盯着赵匡胤:“收起你所谓的怜悯,若是国破,我宁愿殉国也绝不会苟延残喘。”   因为留下来苟延残喘除了变成一个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外,并没有任何意义。   赵匡胤见李从嘉说得决绝,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十分复杂,半晌之后他叹气说道:“你本来有机会的。”   李从嘉见他实在是不打算说什么,干脆转身就走,不过走之前还用马鞭敲了敲囚车说道:“小心点,别让他死了。”   回到营帐之后,李从嘉将马鞭往案几上一扔说道:“赵匡胤的兵马可能真不在这附近,可若是不在,那又去了哪里?”   释雪庭面色凝重:“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引我们白走一趟,他在朝内有内应,怕是品级还不低,如此……”   释雪庭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有人禀报天使到来。   李从嘉匆忙迎出去,发现来的居然是韩熙载。   韩熙载见到李从嘉之后没有立刻宣旨,而是叹了口气:“殿下,你太冲动了,放人吧。”   李从嘉抬头看着韩熙载,见到了他眼中满是心灰意冷,心中不由得一沉:“韩制诰……这是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  赵匡胤:谁都猜不到我的人在哪儿~   李从嘉:老子弄死你!   赵匡胤:你舍不得。   释雪庭:我舍得! 第64章   李从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韩熙载:“韩制诰?”   韩熙载叹气说道:“圣人说了, 若是殿下放了赵匡胤, 这份圣旨就不必宣读, 若是不肯……”   李从嘉还没回过神来:“为什么?阿爹知不知道抓到这个人有多么难?现在放走了就是纵虎归山!”   韩熙载说道:“郭荣发来国书,说要用陈觉换赵匡胤。”   李从嘉:!!!!   陈觉被抓了?陈觉怎么会被抓?   李从嘉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才说道:“既然发了国书, 那就是要换俘?阿爹要用赵匡胤换陈觉?”   陈觉那个废物值得换?!   不过这句话李从嘉不敢说出口,他面前的韩熙载也是南唐重臣,如果他表现出不想换陈觉的意思, 怕对方会兔死狐悲。   结果他没说出口, 韩熙载就说道:“我与宋齐丘皆不同意,然冯延巳等人皆上表, 称陈觉乃是肱骨之臣,不得有失。”   李从嘉顿时明白过来,简单来说就是陈觉他们这一党如今已成气候,就算是李璟也不可能完全无视他们的意愿,更何况从品级来说, 陈觉跟赵匡胤还真是差不多, 表面上看互换不吃亏。   不吃亏……不吃亏个屁啊!   陈觉是个棒槌,赵匡胤又不是!   李从嘉几乎可以预见这难得的机会真的要错失掉, 他咬牙问道:“如果我杀了赵匡胤呢?”   这一瞬间他几乎想到了很多, 大不了他硬扛着,哪怕算是公然抗旨, 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是被卸掉兵权,又不是将来拿不回来, 李弘冀早晚要杀了李景遂,他自己也……   李从嘉非要死死捏着这个兵权有什么用呢?   韩熙载有些心惊胆颤地看着李从嘉,他在李从嘉的眼中看出了一种近乎于壮士断腕的决绝,颤抖着声音说道:“大王不可,若是赵匡胤死,您这一军怕是都要给他陪葬啊。”   李从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韩熙载说道:“郭荣说了,若是赵匡胤死,他就立刻起兵攻打江宁府!在所不惜!”   真是……日了汪了!   李从嘉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转头就跑到囚车那里,认真问道:“赵匡胤,你是不是跟郭荣有一腿?”   赵匡胤之前已经猜测到一些事情,本来正好整以暇的等着李从嘉扯下他那镇定从容的虚假面孔过来发疯,结果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僵硬。   李从嘉是真心觉得,这俩人有问题,郭荣所说的攻打江宁府并不是只要打下一个国都那么简单,他是要直接一口气灭了南唐,不灭不罢休那种啊。   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哦,为蓝颜的酸爽。   赵匡胤脸色铁青地看着李从嘉,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李煜,你有病?”   李从嘉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他深吸了口气,转头往回走,赵匡胤却大声喊道:“怎么了?越王殿下?脸色不是很好看啊?”   李从嘉头也不回:“比你好看就行。”   赵匡胤一噎,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从嘉离开。   回去之后李从嘉问道:“换俘是怎么个换法?”   韩熙载听了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据说郭荣会派皇太子柴宗训前来。”   李从嘉听了之后转头看向韩熙载:“不是,我没听清,你说谁?”   “皇太子柴宗训。”   李从嘉嘴角一抽,这特么是在逗他吗?柴宗训今年才四岁啊!   “那阿爹打算派谁去?”   韩熙载说道:“圣人的意思是让殿下直接去。”   李从嘉脸色一冷:“人家为表示对朝廷重臣的看重,连年幼的皇太子都已经派了出来,皇太弟既然力保陈觉,又正值壮年,为何不去?是要周国看不起我大唐吗?”   李从嘉这句话已经可以说的上是大逆不道,但韩熙载却仿佛没听见一样,不,不是没听见,他那个表情看起来分明是很同意李从嘉的话才对。   李从嘉伸手扣了扣案几说道:“此事要从长计议,我还是先将赵匡胤带回江宁府再说,反正圣人已经同意换俘,一时半机会郭荣也未必会打过来。”   韩熙载还想在劝,但是看李从嘉浑身冒黑气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心情不美妙,一想到自己在人家的大营里面,他也就不坚持了,更何况韩熙载也想看李从嘉去找皇太弟麻烦——李景遂真是太招人恨了!   让人把韩熙载安顿好之后,李从嘉一个人坐在那里半晌,动都没动,眉头一直紧紧皱着,似乎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就连释雪庭进来都不知道。   还是因为额头上的冰凉触感,李从嘉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释雪庭。   释雪庭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合时宜,收回手合掌垂眸。   李从嘉长出口气:“你来了,正好,我要找你。”   释雪庭平静地看着李从嘉问道:“要把人放回去了?”   李从嘉点头:“没错,你不意外?”   释雪庭摇头:“赵匡胤本非英年早逝之相,虽然如今面相略有些变动,却也不会死在这时。”   李从嘉叹气:“时也命也。”   他将事情全部说了一遍之后,释雪庭忽然问道:“韩制诰从头到尾都未曾说过是皇太弟力挺,您说的时候,他没反驳?”   李从嘉面上略带一丝笑容:“没有,他给出的暗示足够,我听懂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赵匡胤是必须要放,但是李景遂也别想好过!算了,不说他们,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释雪庭似乎已经料到,开口说道:“大王,你要想清楚。”   李从嘉深吸口气:“刚刚就已经想清楚了,等等悄悄传令下去,今晚让大家都别睡,除了朝廷给我安排的护卫,你把他们全带走!”   释雪庭反问:“你呢?”   李从嘉眉目一冷:“我得留下来稳住他们,更何况他们这么拖我后腿,我不去找他们麻烦,真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释雪庭说道:“大王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李从嘉摇头说道:“我若留下来,还能拦一拦,我若一起走了,到时候肯定会被上天入地的通缉,算了,找时间我自然会走的。”   李从嘉略一犹豫,还是说道:“记得去池州带上王妃和大郎,杨新你不要担心,我会尽量保住他性命的。”   释雪庭应了一声,李从嘉略有些愧疚地看着他说道:“这本不是你的责任……”   释雪庭忽然展颜笑道:“大王何必如此见外?”   李从嘉盯着释雪庭的脸,满脑子都是一个词:色如春花。   释雪庭见他不说话,略有些奇怪喊了他两声。   李从嘉回过神来之后,低头说道:“嗯,那就这样,中原之上怕是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你们一路往西去吧。”   释雪庭点头说道:“西域吗?好!”   李从嘉又有些担心:“那边生存条件太过恶劣,你们……”   “大王!”释雪庭打断李从嘉的话说道:“那里再怎么恶劣,也不会比大王独自留下来所面对的情景更加恶劣。”   李从嘉眉眼之间此时倒是没有丝毫阴郁:“不用担心我,我爹还在那个位置上坐着呢,至少我没有生命危险。”   释雪庭忽然说道:“让我留下。”   李从嘉看着他,释雪庭又说了一句:“让我留在你身边。”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但是,我想留下。   李从嘉看懂了释雪庭眼神中蕴含的意思,闭了闭眼睛说道:“不行,雪庭,帮我照顾好这些兵,合适的时候,我会去找你们的。”   “我们走了怕是无法与大王联络,大王要去哪里找?”   李从嘉笑道:“所以你们要努力啊,最好等有一天我找过去的时候,一打听就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   释雪庭见李从嘉心意已决,便也不躲劝,实际上他也知道李从嘉怕是有了危机感。   李从嘉略一犹豫说道:“现在我们的军费是不是不多了?”   释雪庭安抚道:“这件事情你不要担心,交给我吧。”   李从嘉想到那份宝藏,果断说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份宝藏的话,你去取来用,不用知会我!”   释雪庭也没有反对,李从嘉絮絮叨叨的将许多注意事项都跟释雪庭说了一遍,释雪庭一直在旁边静静坐着听,很少说话。   等到三更天的时候,李从嘉慢慢闭上嘴,目光平静地看着释雪庭说道:“走吧。”   释雪庭起身,忽然伸手在脖子上一勾,勾起一根红线以及红线上拴着的龙形墨玉坠。   释雪庭将玉坠取下说道:“此物并不名贵,但胜在由大德开光,庇护我多年,如今我将它赠与大王,望大王平安顺遂。”   李从嘉没有拒绝,任由释雪庭将那个玉坠待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目送释雪庭离开大帐,走进了风雪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释雪庭离开之后,雪似乎下的更大了,在他的印象之中,这边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雪。   李从嘉沉默地坐在营帐之内,一口一口喝着茶,听着外面大家离开的脚步声,一时之间居然觉得有些荒凉。   之前他觉得这支军队连个骑兵都没有,现在他却庆幸,如果有骑兵,这么多人肯定不那么容易走。   这些人并不是一起走,而是分批走,并且约定好了到关外汇合,李从嘉不敢相信到那个时候,释雪庭还能等到几个人,如果这些人在路上就不肯再去,那又该怎么办?   只是这个答案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份重任只能交给释雪庭。   他就这样坐着听了一夜,默默的用一杯茶送故人,直到所有人离去。   等天亮之后,李从嘉的营帐迎来的第一个客人就是惊慌失措的韩熙载。   “殿下,你的兵马呢?怎么……早呢么都不见了?”   好几千人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如果不是看到李从嘉的营帐还在,护卫的营帐还在,韩熙载估计要疯。   李从嘉坐在案几之后,一脸黯然说道:“韩制诰,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   韩熙载忽然反应过来:“是您……让他们走的?这怎么行,您……您这是触犯律法了啊!”   “没有。”李从嘉坦然说道:“他们从来不是我的兵,真正听我指挥的是李平和朱元所带的康化军。这些人原本是周国江都府知州通判田文的部曲,之所以会被我带着过来,不过是因为田文蒙受冤屈,想要报仇,如今他的仇人在这里,我们却无法为人家报仇,人家要走,我能怎么办?如果不是我和他有几分交情,只怕赵匡胤的命他们是绝对不会留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是离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韩熙载张了张嘴,总觉得有问题,但是李从嘉的理由实在是太强大,这一支军队还真是不属于南唐的!   不过韩熙载很快反应过来,冷下脸说道:“此人为周国叛徒,亦非我大唐人士,还是将他追缉回来为好,万一周国找我们要人,如何是好?”   李从嘉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说道:“这事我不管,你们爱怎么做怎么做吧。”   韩熙载被他这个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搞得十分无奈,只能转头出去给护卫传令,让他们往就江宁府传信。   结果韩熙载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李从嘉在里面感慨了一句:“弱国无外交啊。”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的骂,但是韩熙载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大唐当年如日中天,甚至曾经占据过半个中原,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就连韩熙载也不由得心生悲怆。   上路的时候,赵匡胤看着李从嘉的眼神非常奇怪,在李从嘉骑马路过他的时候还说了一句:“真是没想到,你胆子还不小。”   李从嘉转头看了他一眼,傲然笑道:“我要是胆子小,此时恐怕没办法在这里同使君讲话了。”   赵匡胤想想李从嘉之前做的事情,的确,无论哪一件都不能称得上胆子小,但那是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如今李从嘉的处境比那个时候好很多,但他依然做出这个决定,就不由得让赵匡胤刮目相看。   赵匡胤忽然很后悔,他在李从嘉身上看到了成长,看到了某些特质,这种特质他在郭荣身上也看到过,早知道他就应该想办法在池州杀死李从嘉,然后再逃走!   然而此时后悔已经晚了,就如同李从嘉也后悔在池州就应该干掉赵匡胤一样。   回到京城之后,李从嘉住进了驿站等待传召,李璟并没有让他多等,很快就派人来让他入宫奏事。   这一次奏事的规模不小,皇太弟李景遂,宰相六部尚书几乎都在,枢密院各位关于都在,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次小朝会。   李从嘉从门外走进殿内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眼神中带着陌生和惊奇。   瘦下来的李从嘉给了别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也正是因为视觉效果差的太大,所以反而让人第一时间忽略了他身上被曲折坎坷所磨练出来的坚毅和沉稳。   李从嘉行礼舞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眼中还带着泪花,声音也十分哽咽:“儿子,拜见阿爹。”   李璟也十分激动,本来以为不在人间的儿子还活着,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慰藉:“六郎啊。”   然后……然后就父子俩抱头痛哭,李景遂在一旁也掉了几滴鳄鱼眼泪,心中却恨不得骂脏话,看这个架势,人家父子情深去了,哪里还有时间听他们的质疑?   说不准等等就要散了,然而一旦让,李从嘉跟李璟有独处时间,他就能辩白!   不过李景遂想了想,觉得李从嘉也不是多么优秀的人,对付起来应该比李弘冀容易的多,反正他自己将把柄送上来的!   李景遂想到这里,反而过去说道:“圣人,六郎刚刚回来,怕是情绪激动,不如先让他与圣人娘子先团聚一番,那些问题明日在讨论吧。”   李从嘉埋头在李璟怀里,听了之后险些笑出声,还是死死咬着嘴唇,生生把自己疼的眼泪都掉了出来。   李璟心情已经略微平静,眼看儿子哭得惨兮兮,情绪太过激动也是不好问,便顺水推舟:“如此,大家先散了吧。”   李从嘉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景遂,他知道李景遂这么说根本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但是也算是神助攻了。   大臣们也没什么意义,这些人除了李景遂那一派,对李从嘉没什么恶感,反而很欣赏,听到李璟这么说就全走了。   李璟用袖子给李从嘉擦了擦眼泪说道:“行了,走吧,去见见娘子。她也怪想你的。”   李从嘉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心里则是苦逼,等等又要掐大腿了。   钟皇后见到李从嘉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十分凄厉的哀嚎一声:“我的儿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李从嘉被吓了一跳,钟皇后这个哭法,差点让他以为自己要被推出去砍头了!   好不容易等钟皇后收了眼泪之后,拉着他的手问道:“六郎,这半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连个信都不送?”   李从嘉抽了抽鼻子,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一点水分都没有,全干货,连动用了杨广陪葬品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听得李璟跟钟皇后一愣一愣的,他们两个自打出生开始就养尊处优,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李从嘉这一路的历程,在他们听来跟传奇话本也没啥区别了。   说到最后,李从嘉苦笑着说道:“阿爹,真不是我要去抓赵匡胤,而是他来找我啊,我……我总不能再把他放走吧?”   李璟也很是有些郁闷,这种敌人跑到自家,都被抓到还要硬逼着放回去的感觉,谁都不会太好。   “忍一忍吧,你兄长还在滁州,若是郭荣发狂……哎……”李璟也在担心另外一个儿子。   李从嘉又解释了一遍军队的事情,那么多人突然都跑了,这件事情肯定是要有个说法的,李从嘉的说法也很能站得住脚,毕竟那些人的确不在南唐军队的编制里面。   李璟听了也不生气,只是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几日,过些天便去滁州将赵匡胤交给柴宗训吧。”   李从嘉略有些生气:“阿爹,皇太弟若不去,怕是要堕了我大唐威风,他可是正当壮年的皇储啊,连这个胆子都没有,如能服众?”   李璟温和地看向他:“傻孩子,就是要他不能服众!”   李从嘉顿时明白了李璟的意思,知道他这是想要对李景遂下手,顿时安静如鸡。   第二天是大朝会,果然李景遂的人疯狂的攻击李从嘉,李从嘉站在朝堂上问什么答什么,气定神闲十分从容,并且有理有据,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带兵回京这件事情。   最后的处理就是卸除李从嘉的兵权,并且让他去交换战俘回来之后,就禁足半年闭门思过。   李从嘉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没有再提让李景遂跟着去交换战俘的话题。   李从嘉回到江宁府跟皇帝皇后抱头痛哭,又接受了一堆攻讦之后,又拍拍屁股带着人直奔滁州。   到了那里之后,李弘冀见到李从嘉第一句话就是:“做得好!”   李从嘉苦笑:“到头还不是一场空。”   李弘冀倒是很乐观:“总归有希望不是吗?”   李从嘉低声说道:“明天是你来主持吧?”   李弘冀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李从嘉顿时轻笑:“皇太弟一定想不到他错过的是什么。”   李弘冀轻蔑的表示:“胆小如鼠,就他也配当皇储?”   李从嘉心中说道,你也当不了多久的皇太子的,不过这话太煞风景,他也没开口,只是跟李弘冀叙旧之后,第二天就跟着李弘冀去用赵匡胤交换陈觉。   当然不能是只交换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一些战俘,赵匡胤被从囚车里放出来的时候,还对着李从嘉嘲讽地笑了笑,而后才昂首阔步往前走,对比一下陈觉那个瑟缩模样,李从嘉恨得牙痒痒。   然后,他就又做了一件给赵匡胤添堵的事情。 第65章   “使君留步。”李从嘉这一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身上。   赵匡胤回身看到李从嘉慢慢走过来, 手里还拿着东西, 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情深义重?   赵匡胤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李从嘉走到他面前, 温柔说道:“世事弄人,我与使君一见如故, 却抵不过各自立场,今日之后天各一方,这块玉乃是我亲手所雕, 近日便赠与使君, 只盼还有一日能与使君把酒言欢。”   李从嘉手里拿着一块玉牌,上面雕的也是龙, 并且是五爪龙。   赵匡胤愣在那里,看上去也有了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李从嘉见他不说话,长长叹息一声,拉起赵匡胤的手,将玉牌放在他手上, 后退两步之后拱手说道:“再会!”   而后便转身回到了自家那边, 而此时李弘冀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六……六郎……”   李从嘉脸上的表情很是冰冷,低声说道:“回头跟你说。”   李弘冀心说这还说什么?你刚刚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好吗?他看了看赵匡胤的表情, 隔得太远有些看不清, 只知道李从嘉走了之后,赵匡胤在原地站了许久, 这才转身离开,哦,那只握着玉牌的手似乎也挺用力的。   李弘冀开始……有些担心。   而此时的赵匡胤满脸黑气, 回到自家阵中的时候,都没人敢跟他搭话!   如果说在场中人还有谁能理解李从嘉的举动的话,那就只有赵匡胤了。   他是真没想到,李从嘉为了毁他居然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你的装模作样呢?说好的丢什么都不肯丢面子呢?   赵匡胤松开紧紧握着的手,看到那块玉牌之后,脸更黑了。   那块玉牌看上去碧绿通透,实际上根本不是什么很好的翡翠,雕工就更是差劲,赵匡胤才不信这真是李从嘉雕的,也不知道李从嘉从哪个破烂玉器店找来的道具,过来表演了这么一出深情款款的戏码。   赵匡胤有心将玉佩丢出去,想了半天还是放回了怀里,同时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李煜,你好样的!”   此时李从嘉正在跟李弘冀解释说道:“没想干什么,只是想给他们君臣之间埋下一根刺而已。”   李弘冀挑眉:“这样就可以?”   李从嘉笑得有些凉薄:“当然可以,赵匡胤位高权重,居然隐姓埋名直接跑来找我,这件事情本来就很蹊跷不是吗?他是那么容易被抓的人吗?可是他落到了我的手里,当然我和他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一次博弈,他笃定自己不会有任何事情,这才敢来,但是郭荣未必知道,郭荣只会看到他放下前线军队不管,冒着危险来找我。”   李弘冀一脸惊悚地看着李从嘉说道:“可是……可是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六郎。”   李从嘉十分无赖说道:“无所谓啊,反正我是不打算带兵了,那些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李弘冀看着李从嘉这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也是无语,劝道:“不要任性,你这样岂不是伤阿爹的心?”   李从嘉心说你不知道,我跟你们就是格格不入,这个腐朽的国家已经没办法拯救了,除非李璟有一天转性,当然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谁爱管谁管吧,反正他是不打算管了。   正如李弘冀所说,李从嘉回来之后就面对了一堆的弹劾,对此李从嘉的回应就是……没有回应,直接闭门不出,反正李璟之前也罚他禁足,他还管什么?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什么都不管了。   皇太弟李景遂那里都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李从嘉反击的准备,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越王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让他们感觉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让人无力,李景遂眼见攻击李从嘉也不会得到更好的好处,而且据说李从嘉每日都是饮酒作乐,根本不过问朝堂政事,就连圣人都斥责他好几次,无奈他就是不改。   李从嘉这种状态连韩熙载都看不下去,连同宋齐丘亲自上门,想要劝阻他为大唐着想。   李从嘉心想我已经够为大唐着想了,这才带着人回来,否则当初他直接带人往西域跑,找个地方老实猫下来,一点一点发展壮大,到时候再杀个回马枪不就行了?非要跟你们死磕?   不过这句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他这种想法其实已经相当于叛国。   李从嘉一边心平气和的听韩熙载跟宋齐丘苦口婆心劝他不要堕落,他估摸了一下这两个人茶水的消耗量,觉得应该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说道:“两位所说之事我心中有数,如今也不过是为了麻痹一些人,之前我的确因为冲动做过一些不太适宜的事情,正好趁着禁足静静心。”   韩熙载跟宋齐丘听着似乎是那么个道理,但是他们总觉得李从嘉无论是动作还是眼神都透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味道。   李从嘉的演技在这些老狐狸面前还是不够看的,他也被念的有些烦,想了想说道:“两位在朝中这些年,可知皇太弟有什么不法之事?”   宋齐丘面露警惕:“殿下是要做什么?”   李从嘉温柔笑道:“若我没料错,皇太弟接下来怕是要对我阿兄出手了,我阿兄如今人在前线,正与周国作战,如何分得出心来自辩?不若我替他先解决后顾之忧吧。”   韩熙载皱眉问道:“殿下……攻讦皇太弟,只怕……”   “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如今大唐已经拖不起了,皇太弟志大才疏,只顾得自己手中权柄,大唐如今风雨飘摇,若是再将朝中重臣有限的精力牵扯到党争之中,怕是要直接向周国投降了。”   宋齐丘叹息一声:“圣人的确是向周皇递过降书,可惜……”   李从嘉手一顿,哦,差点忘了这茬了,只好又说道:“他们不同意,我们也只能跟他们死磕到底了,朝中整顿势在必行。”   宋齐丘跟韩熙载对视一眼,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应了李从嘉,转头就回家开始整理李景遂的黑料。   李从嘉知道,哪怕他不出手,李景遂也早晚被废,但是这样等着也十分没意思,不过就算参李景遂,他也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个合适的时机是陈觉提供的。   李从嘉虽然被剥夺了兵权,但是李平和朱元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此时他们两个也十分忐忑。   朱元拿下了和州之后,就不敢再动,他不知道新的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李从嘉那样纵容他们。   李从嘉本来以为历史应该会回到正轨,会派李景达去统领李平朱元,他现在只希望李景达对朱元客气一点,然而万万没想到,这次派过去的居然是陈觉!   李从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茶杯都掉了下来。   他真的是非常服气,也不知道陈觉给李璟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么一个被俘虏的货居然还会被派上战场,派上战场就算了,还外行人领导内行人,李璟这是怕朱元不叛吗?   李从嘉只觉得怒火直冲天灵盖,衣服都不换就想直接冲宫里去质问李璟。   还是柳宜把他拦了下来,柳宜从来没见过李从嘉如此生气的模样,战战兢兢说道:“大王,大王您现在还在被禁足啊。”   李从嘉转头对他怒目而视,在看到柳宜那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之后,顿时冷静下来,转头回去将湿衣服换下来,换衣服的过程中,他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之所以还会生气,完全是因为对这个国家还抱有期望。   现在冷静下来,他觉得,这种不切实际的期望可以抛掉了,他一个人改变不了一个国家的命运,他只能管自己,唔,或许还能多管几个。   正如李从嘉所料,陈觉这个人本事没有,嫉妒心倒是很强,过去之后就要将朱元调动,并且想要让他去领别的营,并且只给他一营的人,让他去打庐州!   五代兵制,五营为军,每营五百人左右,也就是说陈觉让朱平领着五百人去打庐州。   这是明晃晃的要杀人啊!   朱元自觉有功,直接上疏弹劾陈觉,而陈觉的理由十分强大:因为朱元是降将,所以不可给他过多兵权!   李从嘉在知道的时候,脸上是挂着笑容的,笑的十分冷,看的柳宜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家大王忍不住出去砍人!   陈觉,这真是在找死。   《新唐书·兵志》上曾经特地点评过五代时期是典型的“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军事制度极其混乱,人心也很浮躁。   本来你不迫害人家,人家也可能背叛呢,你还要弄死人?   李从嘉现在就在等,等朱元叛了之后,然后拿陈觉开刀!   这一天来的并不慢,很快朱元带着士兵背叛南唐的消息就传了来,与此同时还传来了周娥皇与李仲寓一同失踪的消息!   据说朱元直接带兵直奔池州,进了池州之后就把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江宁府的越王府邸所有人全部掳走!   李从嘉听了之后十分茫然,不知道朱元抽什么风,叛国之前还先掳走老上司的老婆孩子?这什么想法?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朱元……恐怕是跟释雪庭搭上了线。   要不然他不会冒着危险回到池州,如此一来,李从嘉倒也放心不少,他之前一直在思考要是跑路的话,怎么把周娥皇和李仲寓带上——不带上也不行,要不然肯定会连累他们的。   只不过……周嘉敏跟周五郎,也被带走了啊。   李从嘉又略有些担心,看着周宗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的模样,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周宗说。   想了想,他又忍了下来,现在正是他出手的好时机,如果跟周宗说了,别人通过周宗的异样判断出什么就不好了。   于是李从嘉只能狠心当自己没看见,开始写折子。   李从嘉本来是想要从低级官吏开始一点一点的剪其羽翼,现在好了,陈觉把这么大的把柄丢到了他手上,他不收拾陈觉真是对不起他。   而陈觉一直都是皇太弟党的中坚力量。   李从嘉的折子写的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刚开始只是控诉陈觉不配为将,并且将陈觉这些年来的光辉事迹全部复述了一遍,总结起来就是这是个没本事 还胆小怕事的玩意。   这个折子上去之后,周围人看李从嘉的眼神都变了,然而李从嘉却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温和的越王。   眉目冰冷,周身气息都变得寒冷许多,看上去很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思。   不过一想,老婆孩子都被掳走,怕是凶多吉少,大家又有些同情他。   在这种同情之下,陈觉被召回了江宁府,李璟也没把他抓起来,反而允许他上折自辩。   陈觉自然是可怜兮兮的表示自己没想到朱元这么丧心病狂啊,而且这也侧面证明了之前他说的是真的,朱元根本就是天生反骨!   李从嘉就知道陈觉会这么说,所以也准备好了反击的折子,只不过在这中间还出了个插曲,李从嘉的门房一早开门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个漆盒,就拿了进来去禀报长史柳宜。   柳宜打开漆盒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就一变,那里面全是陈觉迫害李平朱元的黑料!   李从嘉不知道是谁给他送过来的,但是对这些东西知道这么多,必然是朱元身边的人,而此时朱元早就带着他的人消失无踪了。   李从嘉想来想去,都觉得可能是释雪庭做的手脚。   他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微微笑了笑,重新写了一份折子。   这道折子上去之后,直接拉开了一场血腥大戏的大幕,李从嘉从一开始的发起者,到后来几乎沦落成了旁观者,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被李景遂和陈觉压迫过的人冲上去,一个一个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政治斗争永远是血腥而残酷的,哪怕之前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李从嘉也觉得有些不适应,所以他干脆借口伤心,又开始闭门不出。   在这期间周宗秘密来过一次,两个人没有说太明白,只是从李从嘉的态度上,周宗就知道儿子女儿没有危险,他也就放下了心,转头开始跟着一起去掐陈觉。   李景遂之前建立起来的优势正在一点点的瓦解,他手下的人一个个不是被杀就是被贬,到最后李景遂也看出是不可为,主动将自己的字改做了退身,并且上表请求不再做皇太弟。   李从嘉知道之后不由得冷笑,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还想平安退身?   不过,不知道李璟是不想做的太难看,还是想要将李景遂继续留在那个位子上,等更多罪名出现之后再狠治,反正李璟安抚了李景遂,并且还赐下了一堆金银珠宝,让他不要担心。   事实上可能不担心吗?支持李景遂的几乎没有武将,若非如此,他也未必非要去推陈觉。   如今这些文臣也一个又一个的被干掉,换上了新人,李景遂怎么可能不怕?他怕的简直睡不着觉!   于是李景遂开始频繁上书,请求归藩,然而他是皇太弟不是藩王,有哪里有封地让他归藩?   李景遂大概也知道这一点,索性就暗示无论什么封号都行,他不挑封地!   是啊,还怎么挑?再挑就死了啊!   不知道是李景遂真的感动了李璟,还是他的人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只剩下他一个,在朝野内外呼声越来越高的情况下,李璟终于是同意李景遂的要求,去了他皇太弟的封号,将他改封晋王,授天策上将、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   只不过,归藩这种事情却是提都没提。   东宫没有了主人,自然会有人惦念,只不过如今李璟的儿子之中对这个位子有竞争力的,一个就是李弘冀一个就是李从嘉。   如果是历史上的李从嘉,那么李弘冀可以说是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他的弟弟们没有一个能打的,再加上李弘冀还是嫡长子,这几乎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然而李璟却没有立刻下定决心,他在犹豫。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风云涌动,在这种暗波汹涌的情况下,保大十五年落下了帷幕。   新年是从江宁府过的,李璟和钟皇后心疼六子孤家寡人,本想让他来宫中过年,然而却被李从嘉推辞了。   除夕那天,在宫里参加完新年大宴之后,李从嘉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慢悠悠的往回走。   其实越王府并没有那么冷清,毕竟还有许多下人呢,只是大家都知道王妃和世子出了事情生死未卜,所以他们也不敢闹太过。   李从嘉回府之后,就对柳宜说道:“今天给你们放假,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去玩吧。”   柳宜看着冷清清地主院,脸上浮现出一抹难过的表情:“大王……”   李从嘉摆了摆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柳宜唉声叹气的走了,他以为李从嘉肯定会很伤心,实际上李从嘉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也装出伤心的模样来罢了。   他很孤独倒是真的,上一次过年还是在江宁府,虽然那个时候很危险,每天都要想办法不让自己身份露馅,但是不得不说,那次过年也十分特别。   不只是因为他拿下了江宁府,还因为他身边有朋友陪着。   在过年之前,李从嘉把杨新和芸娘送走了,他们两个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走也走的无声无息,不知道他们找没找到释雪庭。   李从嘉靠着熏笼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时之间只觉得江都府无聊透顶,他算了算大概要李弘冀当上皇太子之后,朝中对他的关注度才会慢慢下降,到时候他就可以找个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可是离开之后,他这一王府的人估计都要受到牵连,这才是他犹豫不决的原因。   把人都带走那是不可能的,他府中这些僚佐许多在朝廷上其实都有官职,来他这里做事相当于把王府当成一个跳板,又或者是兼职,更何况这些人大部分拖家带口,他们真想跟着走,到时候肯定动静很大,不行不行,这是不可以的。   李从嘉一边把玩着胸前的吊坠,一边思考这些问题,就在他想得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有人说了句:“很喜欢吗?”   李从嘉当时吓了一跳,真的跳了起来,跳起来之后就跑去打开窗子,然后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衣衫单薄的英俊和尚。   李从嘉揉了揉眼睛,半天才结结巴巴说了句:“雪……雪庭?”   释雪庭眼中漾起笑意轻轻应了一声:“嗯,是我。”   李从嘉倒抽一口气,然后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凉透了,连忙说道:“快进来,站在外面不嫌冷吗?”   虽然嘴上这么嫌弃着,但是他的眉梢眼角都挂上了笑意,跟刚刚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释雪庭也不绕路,直接从窗子那里跳了进来。   李从嘉只觉得,自己大概要完,因为就是这样粗鲁的动作,在他看来,释雪庭都做得无比潇洒。   “过来烤火,你怎么过来了?万一……”李从嘉本来想问万一被人发现抓到怎么办?但是想想也没什么人知道他把那支军队交给了释雪庭,所以这个担心是没必要的。   李从嘉换了个问题:“朱元是不是在你那里?”   释雪庭点了点头:“我们一直没有走远,知道朱元出事之后,就过去联系了他,正好让他将王妃和世子接出来。”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想了想说道:“现在天气冷,也不适合出关了,等天气暖一些吧。”   释雪庭问道:“大王呢?大王什么时候走?”   李从嘉深吸了口气:“等新太子登位吧。”   释雪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漆盒,脸上带了些苦恼:“好像……还是凉了。”   李从嘉好奇问道:“是什么?”   释雪庭打开说道:“饺子。”自从李从嘉跟偃月形馄饨叫饺子之后,他们也跟着这么喊了。   “没关系,凉了也可以吃的,而且也不是很凉。”李从嘉接过漆盒,因为漆盒面积有限,里面的其实也就装了十来个饺子,估计是因为不好带。   李从嘉就这么看着释雪庭,仿佛把他当下饭菜一样,一口一口吃完了饺子,吃完之后他随口问道:“谁做的?味道不错。”   释雪庭脸上笑意淡淡:“我。”   李从嘉略有些愕然,一瞬间只感觉从心里到四肢百骸都暖呼呼的,整个人仿佛泡在温水里,开心的不行。   释雪庭收起漆盒之后,两个人靠着熏笼一边喝着温酒一边说话,大多都是围绕着出关之后要去哪里,怎么生存的话题。   到最后,李从嘉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只穿着亵衣躺在床上,思索半天之后,得出结论大概又是释雪庭把他送上床的。   因为这件事情,李从嘉起床的时候心情还不错,结果很快,他的这份好心情就被破坏殆尽。   而来搞破坏的则是释雪庭的师父师兄们。 第66章   李从嘉在听到门房战战兢兢说有两个衣着破烂的和尚要见他的时候, 还略有些奇怪, 等门房形容了一下两个和尚的样貌之后, 他嘴里的一口茶水就忍不住喷了出去。   尼玛,这形象不是释青松和释炎烈吗?   李从嘉连忙让人把他们请进来, 最近这些事情一出接一出,他都快把那些和尚给忘记了,不过也因为释雪庭之前说过了释青松他们已经找到了一家寺庙安身, 所以李从嘉也就没再担心他们。   再次见到释青松和释炎烈, 李从嘉不由得为这两位感到心酸:他们穿的比上次在大牢里时见到的还不如!   释青松见到李从嘉之后,脸上的表情倒也应了名字, 真的轻松了不少。   “总算是再次见到郎君了,不,是大王。”释青松合掌躬身。   李从嘉脸上带着愧疚之色:“是我不对,行事匆忙,未曾来得及去给几位添些香油钱。”   释青松含笑说道:“大王不必自责, 若非有要事, 我等怕是不会从九华山出来。”   李从嘉略心虚问道:“可是有关释雪庭法师的事情?”   他把人家徒弟给支使走了,都没有跟人家师父说一声, 好像是有点……不太厚道啊。   释青松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没错, 大王可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李从嘉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真不知道。”   虽然天快亮的时候释雪庭才从他这里离开,但是释雪庭会去哪里, 往哪里走他还真不知道,他也没打算去问,他觉得释雪庭应该能够判断出最好的路线, 他既然不能跟着也就不瞎指挥了。   释青松面色凝重,显得有些激动:“那四千兵马可是在他手上?”   李从嘉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不是四千,是两千多。”   释青松果断说道:“不能让他带兵!”   李从嘉惊讶:“为何?雪庭法师做的不是很好?大师不信他?”   释青松摇了摇头:“谁都可以,只有他不行,若是大王需要人来带兵,我可以让炎烈或者雪河过去,释雪庭必须回来。”   李从嘉眼中慢慢浮现出一抹狐疑之色:“为什么他不行?在我看来,无论是炎烈大师还是雪河法师,在练兵的天赋上,似乎都不如雪庭法师。”   释青松沉默半晌,最后才叹气说道:“释雪庭……心里有一头猛兽,那头猛兽是万万不能放出来的。”   李从嘉听得新鲜,不由得笑道:“哦?放出来会怎么样?”   释青松一字一顿说道:“天下大乱。”   “哈哈哈哈。”李从嘉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天下大乱?大师觉得现在还不够乱吗?”   释青松表情平静:“如果不把释雪庭心中的猛兽放出来,这个天下很快就会平静了。”   “不会的。”李从嘉收敛笑容:“十年,至少还要动乱十年,大师真的觉得周国皇帝有天下之主的命格吗?”   释青松摇了摇头:“他没有。”   李从嘉点头:“是的,他没有,他的儿子也没有。”   释青松脸露惊奇:“没想到大王居然也精通此道?”   李从嘉心说,不,我只是知道历史进程然后在唬你而已。   不过表面上却说道:“不,我不懂这些,甚至以前也未曾涉猎,我只是知道赵匡胤并非久居人下之人,郭荣如今身体不适,他的儿子柴宗训年纪幼小,而赵匡胤手握兵权,主少国疑,这很难猜吗?”   释青松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赵匡胤?赵匡胤已经被贬,如今手中兵权大不如前,他又能如何?”   李从嘉瞪大眼睛:“什么?郭荣贬了赵匡胤的官职?”   释青松问道:“大王不知?”   李从嘉靠在椅背上,忍住了没让自己笑出来:“我这些日子深居简出,还真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大师也太过杞人忧天,周国皇帝若是还能撑便罢,若是驾崩,周国必定会内乱一阵,在这种时候他们也未必还有心力去攻打别的国家。”   释青松摇头:“不行,释雪庭不能带兵,还请大王告知我他的下落,我亲自将他带回来,否则,将来大王必定会后悔的!”   李从嘉问道:“你为什么对自己的徒弟这么没有信心呢?”   释青松一脸忧愁:“他的命格本不该如此,如今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大王,让他带兵真的会出大事情。”   “只要他不被发现,不被打的全军覆没,那就不算是大事情。”李从嘉笑吟吟地看着释青松问道:“大师精通相面,那为何不帮我相一相?”   释青松微微一愣:“这……”   李从嘉挑眉:“看来是已经看过了,如何?我的命格原本是什么样的?”   释青松低声说道:“大王有人主之相。”   “也有阶下囚之相吧?”李从嘉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释青松仔细看了一眼李从嘉,眼中略显疑惑:“没有……大王为何如此想?”   李从嘉叹气说道:“曾经有人给我相面,说过此事,然而如今你却说没有,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们其中有一个是骗子或者学艺不精,另外一种就是……命是可以改的!”   释青松身体一震,紧抿嘴角半晌之后才说道:“别人都可以改,唯独释雪庭不可以,大王,你真的放心将兵权交给他吗?若他背叛你,你又该怎么办呢?”   背叛?   李从嘉的确应该担心,将手中仅有的兵权交给一个人,的确很容易被释雪庭取而代之。   只是一想到这两个字,李从嘉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昨晚释雪庭出现在他窗外的情形,不由得心头一软:“我的命都是他救得,那支兵他也付出过不少心血,他若想要,拿去就是,有什么怎么办的呢?”   李从嘉想到这里,不由得心胸开阔,的确,他只是不想成为阶下囚惨死,至于做不做皇帝是无所谓的,所以哪怕释雪庭真的取而代之,他也没什么不甘心,释雪庭已经帮了他很多,更何况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打仗。   释青松听了之后脸上居然浮现出惊恐的表情,他甚至不顾身份冲过来,握住李从嘉的胳膊说道:“不……大王,你就让他跟我走吧,佛门才是他的最终归宿,不能让他拿到任何权利!”   李从嘉扭头看向释青松问道:“你在怕什么?释雪庭身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释青松表情扭曲,甚至带着一些凶恶说道:“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把他交出来!”   李从嘉吃痛,愤怒地看着释青松说道:“你疯了!”   释青松不仅没有松开他的胳膊,甚至另一只手也攥住了李从嘉的脖子,不停的念叨着:“把他交给我!交给我!”   尼玛,释青松这个样子简直可怕!   释炎烈似乎被释青松吓到,过了好半天才冲上来说道:“师兄,师兄你清醒一点!这是越王殿下!”   释青松似乎什么都听不到,状若疯魔说道:“你把他交给我,我一定要得到!”   得到?得到什么?   李从嘉被掐的难受,逼出了一句:“来人!”   柳宜一直在外面,此时冲进来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喊道:“来人啊,有人行刺!”   护卫们来的很快,释青松的力气很大,五六个护卫外加释炎烈一起才将他拉开。   李从嘉捂着脖子在那里咳嗽,看向释青松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惊慌,他怎么都没想到释青松会突然发疯,这是搞什么?   柳宜在旁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把这两个贼人给我带下去,严加审问,看他们是谁派来的!”   释炎烈一听,立刻说了句:“大王,今日对不住了,但还是请你相信师兄,他有苦衷的!”   释炎烈说完就带着释青松一路打了出去,李从嘉这些百里挑一的护卫,二十个都打不过人家一个,他们手里还拿着武器!   柳宜气急败坏,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别闹大了,让他们去吧。”   柳宜十分不甘心:“可是……”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算了。”   他不知道释青松为什么突然发疯,之前释雪庭也不是没有领过兵,怎么这次这么反常?还是有人跟释青松说了什么?   柳宜跑去尚药局喊来了奉御,这一下子相瞒也瞒不住,宫里很快来人询问到底是何事。   李从嘉颇为头痛,只好在李弘冀过来看他并且询问的时候随口说道:“是之前帮过我的山匪,虽然他们身份不光明,但终究帮过我,我就让他们入府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想要我的命。”   李弘冀脸上略有些无奈:“你啊,就是太过心软。”   李从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李弘冀只好说道:“你好好休息,贼人必然跑不了多远,早晚能抓到的,你也不必担心。”   李从嘉心说我才不担心呢,你们抓不到才好,如果抓到了……   行刺亲王,这个……好像是……死罪啊。   这样一想,李从嘉又有些坐立不安,不管怎么说释青松到底帮过他不少,他虽然不愿意相信释青松所说,却也不希望释青松被抓走。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也没听到事情你送被抓到的消息,李从嘉慢慢放下心来。   结果他放心没多久,就听说李景遂被禁足,禁足原因没有公布,但是李弘冀带来的消息却说因为李璟怀疑那两个行刺的和尚是受了李景遂的指使。   毕竟李景遂在下台之前跟李从嘉掐的天昏地暗,谁都看得出来,甚至可以说李景遂的倒台李从嘉功不可没,在这种情况下,李景遂不恨李从嘉才怪!   李从嘉默默的在心里给李景遂点了根蜡烛,却并没有帮他辩解,因为他从柳宜那里知道李景遂搬出东宫之后,的确也不怎么老实。   时间走到三月,李璟宣布改年号,改为交泰,于是原本的保大十六年就变成了交泰元年,与此同时宣布的还有新一任皇太子的诏书。   李璟到底还是将李弘冀封为了皇太子,这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之前李景遂搬出东宫之后,东宫就一直在修葺,所有人都以为等东宫修好之后,就应该立太子,结果没想到李璟一直拖到了新年过后。   在这期间,朝堂上其实也不平静,许多人都在猜测李璟迟迟不立太子,是不是因为对李弘冀不满。   毕竟李璟对长子一直都不是特别喜爱,他更加喜爱的是跟他同样有文采,同样气质温润的越王。   也正是因为李璟的拖延,才让李从嘉震惊的发现,他居然也有“越王党”了,这些人甚至是自发组织起来的,之前他都不知道!   李从嘉深居简出之后,这些人还上门苦口婆心的劝过,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只要李从嘉同意,他们就愿意帮李从嘉去争一争这个太子之位。   李从嘉听了之后当时就想把这些人轰出去,说实话,南唐的太子一点都不金贵,尤其是在李璟正千方百计想要递降书的时候,这个太子其实就是个背锅侠。   他可是记得十分清楚,李璟在给赵匡胤的国书上写着愿意自降为国主,但是希望能从他儿子开始,他还表示愿意退位给自己儿子。   也就是说李璟不愿意成为“亡国之君”,所以他宁愿退位也不想从皇帝变成国主。   这样一分析,其实也能明白李璟为什么希望选李煜而不是李弘冀,毕竟李弘冀看上去就是个刺头,他前脚递了降书,退了为,可能后脚李弘冀就要带兵去打人家,这样一对比,胆小懦弱的李从嘉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   可惜,李从嘉已经不是以前的李从嘉,如果让他当上皇帝的话……首先是收拾了国内的蛀虫,然后就是跟周国开片!   皇太子的册封大典并不特别隆重,毕竟南唐之前的税收大州几乎都被周国所占,而连续几场大战下来也让国内元气大伤,想要华丽隆重都不可能。   新任的皇太子登位,李从嘉更加深居简出,深怕一不小心做点什么刺激了李弘冀那脆弱的神经,只是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似乎就已经被李弘冀盯上。   当他知道释青松出入东宫的时候,心中还想着这位大师还真是有点本事,当初他徒弟努力半天还弄了个不清不白才接近的他,转头释青松就轻松到了皇太子身边。   不过想想也是,释雪庭当时太过年轻,还长得太过漂亮,远不如释青松看上去像是得道高僧。   不过,李从嘉总觉得释青松摸到李弘冀身边应该是有问题。   很快,这个预感就成功应验。   李弘冀借口要请李从嘉吃饭,结果在席间他就忽然问道:“六郎手上的那支兵,如今在哪里?”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阿兄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   李弘冀拿着酒杯垂眸说道:“如今李景遂已经权势全无,六郎也不必担心他会弹劾你,何必还让那支兵藏着掖着呢?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岂不是委屈了这些那些好儿郎?”   李从嘉苦笑:“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当初我就不让他们走了,难不成我连护住那几千人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他们刚刚还立下战功。”   李弘冀抬眸深深看着李从嘉问道:“若是没有你的允许,那么多人,岂能说走就走?”   李从嘉默默喝了口酒说道:“当时他们头领求到了我这里,阿兄也知道,我这人最是心软不过,田翁在我面前一哭,我还能如何?又不能给人前程,难道还要拦着吗?所以我只是让他们承诺不会去周国,便默许他们走了。”   李从嘉说的合情合理,而且也非常符合他的人设,可不知道为什么,李弘冀还是不太信,李从嘉兴趣缺缺跟他说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东宫回到越王府。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结果第二天就有人上表,旧事重提,说李从嘉故意放走四千士兵,此乃叛国。   这个帽子扣的真是够大的,李从嘉本来以为李景遂倒了,应该没人继续找他麻烦,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不知死活,只是……这人到底是谁指使的?如果没有人指使,一个小小御史,怎么可能又来招惹他?当初陈觉他们死的多惨,难道这人没看到吗?   就在李从嘉疑惑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来的是李景遂,李景遂在见到李从嘉之后便笑道:“你这日子,过得也不比我好多少。”   李从嘉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懒洋洋说道:“皇叔今日怎么有心情来我这里?”   李景遂眼中充满了嘲弄:“六郎啊六郎,枉我以为你聪明,结果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为人做嫁衣啊。”   李从嘉歪头看着他:“皇叔,有话直说吧,你不累我还累呢。”   李景遂喝了口茶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那个哥哥可是心机深沉之辈,之前跟你兄弟情深,现在当上了太子,就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了。”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我有什么值得他警惕的?”   这是他非常不明白的,人就算变也要有个过程吧?李弘冀当上皇太子之后就跟之前不一样了?东宫是风水有问题?还是说正如李景遂之前所说,李弘冀一直在一场。   李景遂放下茶杯,怜悯地看着他说道:“难道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一目重瞳,这样的异象在史上只有舜和项羽曾有过啊。”   李从嘉顿时一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眼,那只眼睛的确是重瞳。   李景遂说完就走了,只留下李从嘉一个人坐在那里崩溃。   拥有着各种现代知识的李从嘉一直把重瞳当做一种病变,想当初还担心过自己会不会短命,哪里还能想到这个重瞳代表着异象呢?   这是什么?这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李从嘉摊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吓坏了柳宜,柳宜小心翼翼问道:“大王?”   李从嘉有气无力说道:“柳宜啊,你说……我上书申请归藩怎么样?”   柳宜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大王,您的封地……在吴越呢。”   是啊,他是越王,相当于他爹给他开了个空头支票!这么一想就更伤心了!   伤心归伤心,弹劾他的人,他还是要反击的,否则以后那些御史都把他当成经验值来刷怎么办?都过去的事情了还被翻出来,烦不烦?   结果还没等李从嘉写好反击的折子,就有更重要的事情打乱了朝堂,让大家的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了正在交战的边境——周国又陈兵边境!   李璟这次是真的慌了,不慌也不行,之前战场距离江宁府好歹还有一段距离,和州滁州也都在南唐手上,总是能够拱卫江宁府的,然而之前朱元被弹劾,反叛一气呵成。   再加上李弘冀被调回来封为皇太子之后,因为身份贵重再没有让他领兵出战,曾经打下来的和州,滁州,舒州,蕲州又相继落入了周国手中,如今周国正陈兵在长江北岸,对江宁府虎视眈眈。   长江的确是天堑,也并不是无法逾越,陈后主陈叔宝的下场依旧历历在目,不由得李璟不慌。   慌乱之后,南唐就开始商讨派谁出兵,这个时候李从嘉的名字又被提了出来——没办法,他算是南唐难得的将领了,之前南唐也有将领,但不是被气死就是叛逃,李弘冀是皇太子,不适合做这种危险事情,这么一看李从嘉就很合适了。   对此李从嘉十分不给面子地说道:“事到如今,想要保住江宁府并不容易,还是迁都吧。”   他这个提议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老臣激烈反对迁都,只有一个人支持了李从嘉,那就是枢密使唐镐。   到了这个时候,枢密使这个职位其实已经比三省所有官员的权利都大,而且也更得李璟信任。   所以李璟同意了迁都的提议,当然,最主要的是在祖宗基业和小命面前,李璟果断选择小命。   于是,洪州升为南昌,变成南都,浩浩荡荡的迁都旅程就这么开始了。   李从嘉看着舆图,心中感慨自己距离释雪庭他们越来越远,结果万万没想到,他压根就没去成南昌! 第67章   迁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南昌以前只是一个州府, 并没有适合作为皇宫的行宫, 只能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建。   可是建皇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迁都却是迫在眉睫。   李璟为此愁的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却又不肯抛弃皇家威仪。   李从嘉见他爹脑袋上的毛都快带不上发冠了,实在是忍不下去,提议说道:“江宁府到南昌路途不短, 也需要些时日, 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准备搬迁事宜,让那边尽快将需要的宫殿建起, 其他慢慢来吧。”   这倒是个办法,就算是赶路从江宁府到南昌也要很长时间,更不要说迁都这种拉家带口的事情,估计至少走两个月才能到。   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人力够的话, 起码能建起一座行宫, 至于真正的皇宫……慢慢建去吧。   李从嘉的建议解决了大部分问题,剩下的问题就是谁留下来守江宁府?   虽然迁都, 但并不代表就这样放弃江宁府, 只是为了圣人安危不得已而为之,守还是要守的, 但守不守得住就另外说。   这个人选讨论来讨论去,一直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期间韩熙载干脆上书表示:越王就很好, 让他来吧。   李从嘉知道之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韩熙载,这位跟他是有仇吗?虽然这次周国没有派赵匡胤来,但问题是周国也不仅仅只有赵匡胤一个大将啊!   最坑爹的是李璟居然还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李从嘉心里有苦说不出,他一点也不想留下来守什么江宁府。   好在现在还有处处喜欢给他下绊子的李弘冀,李弘冀亲自上表表示,为了圣人安危,应当迁都,但不能让他国小瞧大唐,所以他这个皇太子要留下来守江宁府!   有理有据,李从嘉听了之后就知道李璟肯定会同意李弘冀的申请,同时他也很放松。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李弘冀留下来,李从嘉迁诸卫大将军,以大将军之职护卫圣人前往南昌。   在离开之前,李从嘉去东宫找了李弘冀一次。   “阿兄身边这些日子是不是多了两个和尚?”李从嘉开门见山。   李弘冀心生警惕不动声色说道:“的确如此,听听他们念经,倒也容易心平气和。”   李从嘉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两个和尚我认识,曾经是少林寺的高僧,阿兄好福气。”   李弘冀听了之后总觉得这句话怎么这么不对味呢?   然而李从嘉没给他细想的空间,只是说道:“这两位大师人很好,武功也高强,阿兄若是有条件,完全可以让他们贴身保护,当初我能夺回江都府,都是他们的功劳啊。”   李弘冀心中更加狐疑,而李从嘉说完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了。   出去的时候还正巧遇到了释青松和释炎烈,释炎烈似乎有些惭愧,都不敢跟李从嘉对视,反而是释青松一脸平静的给李从嘉行礼。   李从嘉笑着说道:“大师不必多礼,烦请大师保护好我阿兄了。”   释青松心中略有些奇怪,在他印象之中,李从嘉从来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赵匡胤下手谋害他,他就能忍辱负重隐藏那么久,最后夺回江都府,上一次他虽然没得手,但也算是对李从嘉生命构成了威胁,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李从嘉当然生气,但是更担心的是释青松可能会对释雪庭造成的威胁,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冲动地要求李弘冀将释青松叫出来,反而劝他多多重用释青松。   因为李从嘉知道李弘冀的多疑,虽然之前他掩饰的很好,但历史上的记载几乎是不会出错,一个担心会被抢夺储君之位就对自己叔叔下手的人,怎么可能不多疑?   而凭着这一点多疑就够了,李弘冀肯定会怀疑释青松,甚至怀疑之前释青松威胁李从嘉的事情,是他们联手做的一个局。   李弘冀若有所思地看着李从嘉背影,等释青松和释炎烈走进来之后,才慢条斯理问道:“六郎手上,真的有藏宝图?”   释青松垂眸:“千真万确。”   李弘冀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释青松说道:“知道了,大师再来陪我下一盘棋吧。”   释青松看着李弘冀那个表情,觉得李弘冀似乎并不相信他,因为他没在李弘冀眼中看到对宝藏的热切,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李从嘉说了什么。   只不过他也不好立刻问出来,表现的太过急切可能更让李弘冀误会。   实际上李弘冀的确是不信,这个不信的原因很简单——如果李从嘉手上真的有藏宝图,为什么他不去取出来?   从释青松和李从嘉的叙述中,李弘冀可以很轻松的判断出李从嘉几乎就没出过淮南这一亩三分地,而宝藏应该也不是在这里,所以到底有没有,这个真实性还是有待商榷。   释青松接近他肯定是抱有目的,而李从嘉又劝他把释青松留在身边。   一瞬间李弘冀的脑子里上演了各种阴谋大戏。   李从嘉完全不知道释青松将宝藏的事情告诉了李弘冀,就算知道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释雪庭早就远走高飞。   李从嘉忙碌着出行事宜,不仅要忙护卫的轮值安排,还要忙自己家,真是不忙不知道,这一忙起来,他才发现皇帝出行一次,真是太麻烦了,尤其是这不是简单的出行,还有许多王公大臣要跟着一起出行。   这其中的护卫就不能马虎,而且启程的日子也要选一个黄道吉日,还不能太远,差点为难死钦天监。   好不容易一切终于是准备就绪,在选好的日子启程,李弘冀作为皇太子亲自送到了宣州。   过了宣州之后就是池州,这三个地方相聚比较近,早就发下通知让他们小心接待领导,这些倒还好,只是池州到饶州之间的距离不近,在这之间完全没有特别像样的城池,甚至很多时候要露宿野外。   李从嘉战战兢兢生怕出点什么问题,这要是在路上出问题,估计他的小命也要交代在路上了。   好在因为队伍的特殊性,每天行进的时间并不长,基本上是天完全亮才会走,晚上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停下来。   又一次在野外扎营,李从嘉眼见天快黑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巡营,一路上见到的将领都对李从嘉的敬业赞不绝口,宋齐丘见到李从嘉还调侃了一句:“越王殿下不必如此担忧,那歹人要多不长眼才会赶来袭击我们。”   李从嘉笑了笑说道:“反正时间还在,我就随便看看,对了,附近似乎有温泉,您没去吗?”   宋齐丘摆摆手说道:“老了,不适应了。”   李从嘉点点头,巡营之后转头就拿了衣服物品,往温泉的方向走,作为亲王,早就在温泉那边被圈出一块属于他自己的地盘。   李从嘉站在温泉边脱衣服刚脱到一半,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说道:“贤侄好雅兴。”   李从嘉一回头就看到了隐藏在树影中的李景遂,不由得挑挑眉问道:“皇叔可有事?”   李景遂问道:“怎么样?我说过太子必定容不下你,你可想清楚了?”   李从嘉无奈,只好穿着中衣转身说道:“此事我自有论处,就不劳皇叔费心了。”   李景遂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李从嘉抬手,面色凝重问道:“皇叔可听到什么?”   李景遂皱眉:“什么?”   李从嘉比他的听觉灵敏许多,一脸慎重说道:“马蹄声,这里为什么会有马蹄声?不对,难道有人袭营?!”   李景遂听了之后当即一惊,在看到李从嘉随便将衣服一裹就要离开的时候,忍不住跑过来拽住李从嘉问道:“你刚刚不是巡营了?怎么还会出问题?”   李景遂的吨位如今可以套下两个李从嘉,李从嘉一个不察差点被他拽倒!   “我怎么知道!”李从嘉没好气说道:“刚刚已经搜查了周围的确没问题,皇叔如果害怕的话,就先回营帐休息吧,那里必定安全。”   MD,不管是什么人来捣乱,别让他抓到,否则肯定要大刑伺候!   李从嘉刚要将衣服重新穿戴整齐,就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不由得一惊:“怎么会往这边跑?这个时辰了,谁还在这里?”   李景遂气急败坏说道:“我不还在这里吗?”   李从嘉转头看向李景遂,一脸诡异问道:“冲着你来的?”   李景遂瞪眼:“不管冲谁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回去!回去!来人啊,护送我回去!”   然而李景遂过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个护卫,这边剩下的护卫都是李从嘉的,现在李景遂害怕被歹人抓到,死活说两个护卫太少。   都这时候了这货还添乱,李从嘉真是恨不得把他丢出去!   “你们几个,护送晋王殿下回营,剩下跟我走!”李从嘉一共十个护卫,直接分了李景遂六个,就是这样李景遂还颇为不满意。   李从嘉懒得理他,转身准备继续穿衣服,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亮起的火把,想必那里是事发之地,他要过去看看。   结果刚在两步,忽然就听到李景遂一声惊呼,他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黑衣蒙面人,骑着一匹黑马快速向他冲来。   李从嘉吓了一跳,因为手上没有武器,并且衣服都还没穿好,想跑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冲过来一俯身,而后腰间一紧,身体腾空。   站在一旁怕的差点尿裤子的李景遂,眼睁睁看着贼人单枪匹马的将侄子掳走,半晌之后才哆哆嗦嗦说道:“你们……你们快护送我回去!”   李从嘉的护卫们顿时反水,嚷嚷着要去抓人,毕竟他们是李从嘉的护卫,李从嘉如今被掳走,他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李景遂气急败坏,只好说道:“若我也被贼人掳走,你们就更别想活,若是护送我安全归去,我反而可以替你们求情!”   护卫们犹豫了一下,彼此对视一眼,只能接受了李景遂的命令,毕竟掳走李从嘉的人是骑马的,他们这些人就算跑再快也追不上啊。   李景遂哆哆嗦嗦地往回走,一路上一直担心会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把他掳走。   等他回到营地的时候,发现整个大营热闹的不行,他刚要悄悄回到自己的营帐,就看到有宦官过来宣他去见圣人。   李景遂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只担心若是被李璟知道了他对李从嘉见死不救……他这个亲王怕是要做到头了。   然而李璟传召他是不能不去的,李景遂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皇帝营帐,此时几乎所有重臣都在营帐之内,甚至连钟皇后都在。   李景遂进去之后就看到李璟脸色阴沉说道:“刚刚到底是何人喧哗?”   枢密使唐镐立刻站出来说道:“还不确定,看衣着打扮似乎是山贼,然而他们却有马匹,现在已经派人去追查,还请圣人示下。”   李璟脸色不是很好看:“既然如此,那就……等等,六郎呢?”   李璟这个时候发现作为护送队伍首领的六儿子不见了,不由得略有些惊讶。   李景遂很想缩着不说话,但早晚都会查到,他只能硬着头皮,扑到李璟脚下哭道:“圣人,圣人,六郎被贼人掳走了!”   “什么?”李璟当时就站了起来,对李景遂怒目而视:“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李景遂没办法只好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交代一遍,重点强调了是李从嘉要去泡温泉的时候,毫无防备之下被人掳走,而他当时正好在那边,却没来得及救下来,因为他只带了两个护卫!   李璟顿时震怒:“什么?六郎身边的护卫是做什么吃的?!”   李景遂完全忘记了他刚刚对那些护卫的承诺,添油加醋的说那些护卫如何如何不力,根本没有保护到李从嘉。   李璟被挑拨的怒火上升,一挥手,就决定了那几个护卫的命运,直到死,那几个护卫都不知道李景遂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而让他们去送命。   李璟让唐镐派人去追那些贼人,顺便查一查还有谁被掳走。   结果这一查之后,发现被掳走的居然只有李从嘉一个!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很摸不到头脑,宋齐丘感觉自己特别的乌鸦嘴,之前还在说不会出问题,结果就出了问题,只好灰头丧气说道:“这些人,看起来像是有备而来,难道是针对越王殿下的?”   李璟脸色更加难看,钟皇后甚至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比起山贼,有备而来并且跟李从嘉有仇的贼人显得更可怕一些,李从嘉落到他们手里,如今也只能期望着那些人是要用李从嘉换钱财的。   而被众人担心的李从嘉,此时也一脸懵逼的侧坐在马匹上,任由那个蒙面骑士带着他往不知道的地方狂奔。   过了好一会之后,李从嘉才忍不住说道:“差不多了吧?能不能先让我换个姿势?”   侧坐这种姿势是淑女专用,骑着马走一走还好,这种姿势去驾马狂奔,简直是要了老命了,那个人为了不让他从马上滑落,一条胳膊死死箍住他的腰。   李从嘉感觉自己都要喘不上气了!   马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却还在跑着,蒙面骑士低头看向李从嘉问道:“不怕?”   他的声音闷闷的,仔细听还能隐约听到一丝笑意。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少装了,快点停下来让我换个姿势,顺便让我把衣服穿好行吗?还有我的头发!”   李从嘉简直要疯了,他在被带走之前,是想要泡澡的,衣服脱了一半,头上的发冠也被取下,现在这么一通狂颠,他头发已经散开,被风一吹,大晚上的估计能COS贞子!   李从嘉估摸着他这个形象,如果被人看到的话,可能首先想到的不是他被人抓走的,而是思考他是不是跟身边的人在马上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比如……马震!   那人低低笑了笑说道:“怎么猜到是我的?”   “你这一身檀香,目标那么明确,想猜不到都难,释雪庭,我让你停下!”李从嘉气的直敲释雪庭的脑壳。   释雪庭略有些无奈说道:“忍一忍,还不能停,万一被追上就麻烦了。”   李从嘉扒着李从嘉的胳膊往后看了看,皱眉说道:“好像没有人追过来。”   释雪庭紧了紧手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尽量让他舒服一些,坚持说道:“过了长江就好了。”   李从嘉一听险些晕过去,他们现在大概在后世祁门的位置,过长江?他怕是要死在马上!   好在释雪庭并没有真的一口气带他狂奔到江边,等到释雪庭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之后,就慢慢停下来,顺便揭下了脸上的面罩。   李从嘉下来之后狼狈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绝望的发现,他的腰带和配饰都在温泉边上没带,当时实在是太过匆忙,只来得及捡起外衣。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一个披风,直接裹在他身上说道:“忍一忍,等等我们到落脚的地点,就能有衣服和吃的了。”   李从嘉攥着自己被风吹舞的十分不安分的头发说道:“我现在更需要一根发带。”一边说着还一边看了看释雪庭的光头又说道:“你不会因为自己弄不到就没带吧?”   释雪庭一脸无奈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说道:“这个给你。”   李从嘉接过来,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根造型简朴的木簪,上面刻着很小的字,因为天太黑他也看不清,只好先用簪子把头发束起来,结果也不知道是他手艺不行还是风太大,搞了好几次都没搞好。   旁边的释雪庭眼见他要爆发,只好让李从嘉转过身来,帮李从嘉束好头发。   直到这个时候,李从嘉才忽然意识到,释雪庭好像……又长高了不少,至少到了能够给他束发而不费力的高度了。   李从嘉抬头看了看释雪庭问了一句:“你这一年是吃什么了?怎么长得这么快?”   释雪庭:……   “我们继续走吧,再晚的话,容易找不到地方。”释雪庭镇定的转移了话题。   李从嘉同意,当然这次肯定不是侧坐,不过坐在前面,被释雪庭整个包围在怀里,还是让他感觉颇为不自在。   “怎么会想起用这种方法的?”李从嘉开口问道,他是真的没想到释雪庭居然这么大胆。   释雪庭坦然说道:“大王想要脱身不容易,不趁着在路上脱身,等到了南昌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李从嘉挑眉:“你居然知道要迁都?”   释雪庭犹豫一下才说道:“我没走,一直都在江宁府。”   李从嘉十分惊讶:“你胆子够大的啊,那……”   李从嘉本来想问他知不知道释青松的事情,不过又担心会打击到释雪庭,便打算等安定下来之后再询问。   却没想到释雪庭主动提起:“我师父是不是去找大王麻烦了?”   李从嘉问道:“你知道?”   释雪庭回答:“不是特别清楚。”   李从嘉沉默半晌才说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我不知道释青松大师是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要说出那些话,但是我希望你听了之后,不要伤心。”   释雪庭低低说道:“没关系的,我都知道。”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你都知道?”   释雪庭轻轻应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情,跟我的身世有关,也略有些复杂,等我们找到和十一郎他们汇合之后再跟你详说吧。”   李从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对了,你刚刚带了多少人过来?你这些日子都在江宁府,那……那些兵你都安排去哪儿了?他们在做什么?”   释雪庭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个……我说了之后,你别生气。”   李从嘉心中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第68章   “你……你说吧, 我扛得住!”李从嘉深吸一口气, 觉得释雪庭连当众抢人这种事情都做了出来, 再出点别的什么事情,他也不会觉得多么稀奇。   释雪庭看李从嘉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没什么,只不过我让十一郎和五娘先带人出关去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松了口气:“哦,这个啊, 之前不是早就商量过要出关的, 这不算什么。”   释雪庭略有些犹豫继续说道:“不过……出了点麻烦。”   “什么麻烦?”   “出了嘉峪关之后,我们遇到了甘州回鹘。”   李从嘉听到这里就皱起了眉,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这个时候西域也很乱,吐蕃,西州回鹘,甘州回鹘都在打的不可开交, 再往西还有萨曼王朝也处在战火之中。   似乎全世界都在打仗, 在这种敏感时期,两千多人的队伍算不上小了, 那些少数民族的某些部落, 甚至也就他们十分之一的人口。   这样庞大的一支队伍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李从嘉随口问道:“打起来了?”   释雪庭也不意外点了点头,李从嘉略有些无奈, 只是问道:“赢了吗?”   “不算赢也不算输,反正把他们打退了。”   李从嘉问道:“后来呢?只是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李从嘉总觉得释雪庭似乎有事情没告诉他,他们认识这么久, 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什么事情才会让他真正不高兴,所以这种问一句答一句……很可能是真出了什么很麻烦的事情。   释雪庭继续说道:“不知道您有没有去过关外,那个地方……风沙漫天,并不是一个适宜生存的地方,后来我们一路走到了昆仑山附近,找了一处有水源的山谷安顿了下来。”   “这不是很好?”李从嘉挑眉说道:“后来呢?这样吞吞吐吐可不像你啊。”   释雪庭叹了口气说道:“问题就在于,在关外,金子是不值钱的。”   李从嘉茫然:“啊?”   “是的。”释雪庭说道:“在都是金银交易,而金银都不值钱,之前的是粮食和水,在关内能买到许多粮食的金银在关外可能只能够几十个人吃饱,我们带的物资……不够。”   这件事情是李从嘉从来没有想到的,不过,实际上当初李从嘉让他们走的时候,带的东西也不多,毕竟两千多人,当初拿到的那些金银也都花费的差不多了。   李从嘉问道:“没去找宝藏?”   释雪庭轻轻叹气:“我还不敢让别人知道,而我自己又看不到,更何况就算看得到也需要时间,短时间内总是要想别的办法的。”   李从嘉觉得,直到现在似乎才问道了重点:“所以你们做了什么?”   释雪庭轻咳了一声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找的那个地方,原本是一窝马贼的驻地,那些马贼不长眼,要抢我们的先遣队,反而被我们拿下,后来……后来杨新说他们钱财不少,我就让他们……也去当马贼了。”   “什么?”李从嘉难以置信地看着释雪庭:“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释雪庭也略有些尴尬,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现在静淮军被十一郎和五娘带着,在当马贼。”   李从嘉半天没说话,满眼都是绝望,他原本以为当了小半年的土匪头子已经是生命的终极了,结果没想到……还有更刺激的在等着他。   最坑爹的是,当年他虽然占了土匪的寨子,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打劫过任何人,现在十一郎是真的在带着部下去当马贼啊。   李从嘉一想到自己从山贼头子变成了马贼头子,就不由得感觉一阵心凉。   释雪庭似乎也察觉到了李从嘉身上绝望的气息,连忙说道:“我们没打劫过汉人。”   哦,那你们很棒棒哦。   李从嘉面无表情的想着,都已经打劫了,打劫过谁是重点吗?他一想到将来史书里,李煜的人物列传里会写上当过山贼当过马贼,他就不由得想要痛哭流涕,想要抹掉这一段,唯一能够做的大概就是他自己当上皇帝,然后在修史的时候将这些史料全部删除了。   就在李从嘉心灰意冷不想说话的时候,释雪庭说道:“前面有破庙,我们去那里凑活一晚吧。”   李从嘉没精打采的跟着过去,等进去之后,李从嘉看到释雪庭从破庙的房梁上拿下来一个包裹,然后淡定的换上了僧袍,不由得说道:“你这是……踩好点了?”   释雪庭轻轻点头:“夜里本来也跑不远,这里比较偏僻,追兵未必能够找到。”   李从嘉失笑:“你还准备的真是彻底,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释雪庭解释道:“迁都的事情太过突然,这个计划也是临时决定,机会稍纵即逝,没有那么多时间。”   李从嘉默默地看着他生火,没再说什么,释雪庭看着他沉默的样子,知道自己好好的手下跑去当马贼,对他而言可能是个打击,只好转移话题:“大王之前曾经问过我师父到底为何性情大变,只能说,权利金钱真的能够迷惑一个人。”   李从嘉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可是,之前你带兵,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啊。”   释雪庭轻笑:“他的重点不在于我带兵,而在于我脱离了他的掌控。”   李从嘉皱眉:“可是之前你们被周国追杀的时候,不也分开了?”   释雪庭垂眸说道:“是的,不过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有变,后来尝过了权利和金钱的滋味,就算是他也未能免俗,有几次他都希望我去取宝藏,只是我不同意。”   李从嘉微微瞪大眼睛:“青松大师,好歹也算是一代高僧大德,怎么会……经受不住钱权的诱惑?”   释雪庭摇头,显然也很难接受,他跟释青松之间发生了什么,李从嘉很好奇,却也忍住了没去问。   释雪庭是真的敬重他这个师父的,否则当初逃到南唐境内之后,他已经安全,没必要出卖自己只为了换取救释青松他们的机会,然而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李从嘉思前想后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后背的藏宝图,你师父不应该不知道吧?他没有去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释雪庭抬头静静看着李从嘉说道:“不是的,那个宝藏,只有我才能取出来,如果我死了,就算有人拿到了藏宝图,也休想取出宝藏。”   李从嘉愕然 :“什么意思?”   释雪庭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一条,或许跟我的身世有关吧。”   “身……身世?”李从嘉想要问,却又不太敢问。   释雪庭是幼年就到了少林寺,必定是家中出了什么大变故,而他身上的藏宝图,等……等等……他身上的藏宝图传说是李唐皇室的宝藏,难道……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的表情,慢慢说道:“大王可知道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   李从嘉点头:“知道。”   释雪庭点了点头:“我师父他们这一支就是当年保护过唐王的十三棍僧的徒弟,这一支世世代代都曾守护过李唐皇室中的重要人物,甚至在大唐覆灭之后,也保住了李氏传承不灭。”   李从嘉恍然:“原来如此,难道你……”   李从嘉本来想说难道你是这一代被选中保护李唐后裔的僧人?   结果就听到释雪庭说道:“没错,我就是那个被他们保护着的李氏后裔。”   李从嘉: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一脸震惊地模样,展颜笑道:“是不是没想到?我们之间还算是有些亲戚关系。”   “没有啊。”李从嘉脱口而出:“我家应该不是吴王之后。”   释雪庭顿时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夸李从嘉率直好,还是该批评他们家随便贴别人祖宗。   李从嘉回过神来,脸上略有些尴尬:“那你……有什么想法?”   释雪庭莫名:“什么什么想法?”   李从嘉歪头说道:“之前你不是说过,那个宝藏是李唐皇室为后人复国所准备的,你既然是李氏后人,那……想不想复国?”   释雪庭沉默半晌,眼神中带着些许迷茫:“我不知道。”   李从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他说,过了好一会释雪庭才说道:“太难了,周国如今大势已成,怕是……”   “郭荣身体不好,怕也就是这两年了。不得不说,郭荣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皇帝,若他多活两年,这个天下或许还真就是他的了,只可惜……他终究是没那个命,至于他儿子……他儿子如今才四岁,如果在和平年代还好,在如今这种乱世,登上皇位也不过是个傀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迫退位,然后一杯毒酒就去找他爹了,所以说,如果想,总是有机会的。”   释雪庭认真说道:“但周国底子在那里,能够废掉柴宗训登上皇位的,怕也不是良善之辈。”   李从嘉笑道:“那个位子肯定会有许多人盯着,到时候想办法分裂不就好了?一个国家的灭亡,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外敌入侵,而在于内乱。”   释雪庭挑眉:“如此,大王不怕生灵涂炭?”   李从嘉表示你这个问题太犀利了,我需要想一下。   想了之后的结果就是,李从嘉很痛快的表示:“就算我们不出手,总有会出手的啊,你觉得后蜀南汉会坐以待毙吗?”   释雪庭一想还真是这样,最后只好叹了口气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现在西域扎稳脚跟再说吧。”   李从嘉脸色一僵,一想到扎稳脚跟就代表着他过去就要当个马贼头子,不由得悲从中来,几乎要哽咽:“等我们回去安排的差不多之后,就去找宝藏吧。”   释雪庭含笑看着李从嘉问道:“大王终于下定决心了?”   李从嘉含泪表示:“我觉得,让大家去当马贼,怕是要饿死的,我们的兵……就没有会骑马的啊。”   释雪庭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李从嘉想的没错,如果真的依靠他们手下的那些兵去当马贼,恐怕一个人都打劫不到,然而这不是有当初被他们一窝端了的马贼吗?   反正都是要当马贼的,原来的头领都被砍了,他们除了老实窝着还能怎么办?更何况新头领比原来的更加宽厚一些,每次分给他们的钱都会比原来多,久而久之,那些马贼在杨新和田五娘的领导下,居然过的还很开心。   李从嘉听了释雪庭的话之后,好笑又无奈,只好说道:“算了,等我过去再说吧,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们了,哎,你啊,还是应该跟我商量一下的,至少让我将家里的金银细软带出来一些,哪怕不多也能支应一阵子。”   释雪庭看着火堆说道:“不带也没关系,我也是临时起意,本来只是想要来见见大王,结果没想到居然抓到了机会。”   李从嘉说道:“不要喊大王了,否则出了关,你这一个称呼就能暴露我的身份。”   “那该如何称呼?”释雪庭戏谑说道:“要不要入乡随俗,喊您首领?”   首领?李从嘉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大概是马贼对马贼头子的称呼,不由得木然说道:“随便吧。”   他的手下都是马贼了,他不是马贼首领还能是什么?   释雪庭轻轻笑了笑说道:“还是喊郎君比较习惯。”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那张在火光映衬下显得越发温润的脸,鬼迷心窍一般伸手挑起了释雪庭的下巴说道:“爱妃想怎么喊就怎么喊便是。”   释雪庭被调戏了也不生气,只是说道:“大王的爱妃在昆仑山呢。”   李从嘉没有看到释雪庭变脸,遗憾地收回手说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释雪庭自然也没有异议。   李从嘉本来以为这一晚上他可能睡不着,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刺激,释雪庭给他带来的信息量也很大,他这些日子本来睡眠就不太好,或者说是回到江宁府到现在睡眠一直都不是很好,所以今晚恐怕也要失眠。   结果万万没想到,在简陋到地上只铺了披风,硬的不行甚至连枕头都没有的情况下,他居然躺在那里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李从嘉坐在已经熄灭的火堆旁边仔细思考半晌,最后觉得,可能是那披风上面的檀香比较安神吧。   释雪庭早就已经起来,并且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堆包子当早餐。   “去县城里买的。”释雪庭说道:“我身上有大王给准备的路引。”   李从嘉这才想起来,当初他回到南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给手下的人搞了身份,户籍路引都有。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突然被带走的他是个黑户,而释雪庭却是个光明正大的和尚,想当年释雪庭在他身边当黑户的时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吃完之后要上路,李从嘉看着他们仅有的一匹马说道:“这样不行吧?”   释雪庭牵着马说道:“昨晚郎君还喊我爱妃,今天连共乘一匹都不肯了吗?”   李从嘉顿时哭笑不得,释雪庭你变了,你居然会调侃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最大的秘密已经吐露,还是因为不必生活在南唐或者周国的阴影下,反正如今的释雪庭眉眼舒展,再没有之前的那抹郁色,美貌度上涨了好几个百分点。   李从嘉无奈说道:“就算我愿意,马也不愿意啊。”   这匹马虽然健壮,但是如果真的让他驮着自己跟释雪庭一路跑到关外,估计这马知道了恐怕要立刻躺倒死一死。   释雪庭仿佛知道李从嘉的顾虑说道:“这匹马也带不走,等过了江我们去舒州买。”   李从嘉听到舒州之后,微微叹了口气:“也好,不过那时候你跟我一样是黑户了啊。”   舒州如今是周国的地盘,不仅仅是舒州,淮南十四州一如历史上一样,落入了周国手中。   李从嘉如今的南唐真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干脆远走高飞不想管了。   两个人一路狂奔到了长江口岸,本来想要找个船家渡江,结果因为两岸战争频繁,如今几乎已经见不到渡江的船家,甚至据说只要渡江,对面就会把过去的人抓起来。   李从嘉:我就知道想要出关没那么容易。   无奈之下,释雪庭干脆去买了一艘船。   李从嘉看到他拖着一艘船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有船家渡江,我们就只能自己过去了。”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不是……我只想问,谁来划船?我不会啊。”   释雪庭笑道:“我会啊。”   你行的,兄弟,说说你什么不会吧。   释雪庭看了看天色说道:“这两天天气不错,我们下午渡江吧,最好在晚上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岸。”   李从嘉觉得这个方案危险性太大,但是他又说不出其他没有什么危险性的建议,只能默认,好在如今天气已经逐渐回暖,春风不算大,就算是半夜渡江,船被吹翻的几率降低许多。   释雪庭带着李从嘉艰难的渡过长江之后,一路到了舒州,李从嘉直接拿了释雪庭的路引去,好在当初为了方便,释雪庭的路引上面并没有写他是和尚,也没写是光头。   外貌描写这种东西,除了特别有特点的那些人,很多时候很难分辨这个人是不是冒充,李从嘉淡定的进了城,然后买了一堆肉干之类不容易坏的吃食和衣服,又买了两匹马,逛了一圈实在想不出要买什么之后,这才出了城。   释雪庭已经等待他许久,两个人骑着马离开舒州城卫巡逻的范围之后就开始策马狂奔。   这一跑,就跑了十几天,十几天中他们两个几乎都是在野外生存,要不是李从嘉买了衣服,他们俩只怕又要成野人。   往西走越走越冷,越走越荒凉,尤其是出关之后,只看到茫茫戈壁,经常走好几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样辽阔的戈壁,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或许会觉得心胸为之开阔,然而等时间长了,人会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情绪之中,化身为哲人,觉得人生就如同这流沙一般,光阴易逝难以留存。   当然李从嘉除了有这种感觉之外,就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穿越的姿势不对,否则为什么安稳日子少,逃跑的日子多呢?   走了几天之后,李从嘉忍不住问道:“我们走的方向对吗?”   释雪庭斩钉截铁说道:“没错,不用担心。”   李从嘉看了看四周茫然问道:“可是,这样的地方,连个标志物都没有,你是怎么认路的?”   释雪庭扭头看了他半晌,回答了一句:“我看过舆图,与我们所走的方向所差无几。”   李从嘉略有些不信,这年头的舆图,那真是不能再简陋,这样的舆图配上这茫茫戈壁,李从嘉几乎要觉得他跟释雪庭可能要交代在这片黄沙之中了。   就这样走了几天,释雪庭见李从嘉变得原来越低落沉默,不得不一直安慰他。   李从嘉也知道他自己状态不对,可能是环境带来的情绪失调,他努力想要振作却怎么都没办法提起精神,到最后甚至脑海里一直在循环穿越过来之后遇到的各种坑爹事,越想越觉得自己苦逼,简直要委屈的哭出来。   释雪庭眼见说什么都没用,最后干脆把人抱到自己马背上,虽然他知道这样不太对,但他如今也找不到别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李从嘉感受到身边还有人陪伴。   不管怎么说,身边还有一个人就不至于真的陷入灰色情绪难以自拔,抱着释雪庭美好的肉体,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李从嘉的情绪总算是平稳下来。   就这样走了几天,他们终于是看到人了。   在看到远处一群人骑着马一边打着呼哨一边冲着他们狂奔过来的时候,李从嘉忍不住紧紧攥着缰绳问道:“这些人……不会……就是马贼吧?”   释雪庭冷静地回答:“应该没错。”   李从嘉这次……真的是想哭了,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第69章   李从嘉伸长脖子, 用他还算不错的视力看了一眼, 绝望的发现对面至少有几十人。   几十人的马贼队伍, 除非释雪庭是超人,才能打得过他们!   李从嘉脸色十分难看, 低声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释雪庭也在看,他的表情很平淡,似乎眼前这一队马贼根本不算什么一样。   事实上他的语气也是如此:“没关系, 不用怕。”   李从嘉险些要崩溃, 大哥,这种时候就别装X了好吗?虽然我也很喜欢就装X的感觉, 但是不该装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装的,而且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装给谁看啊?   更让他崩溃的是释雪庭居然让马停了下来,似乎在等着那群人过来。   李从嘉转头看了释雪庭一眼,开始思考回到自己马上撒丫子开跑的可能性, 可他又有点舍不得, 虽然小命是很重要,但是释雪庭也很重要啊。   就在李从嘉觉得他们今天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 对面已经快速冲过来, 并且听到领头的那个喊了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李从嘉本来已经略有些发抖的身体,在听了这几句话之后, 奇异的不抖了。   释雪庭低头问道:“不怕了?”   李从嘉皱眉:“这人的口音……怎么一股江浙味?”   在关外居然听到了一口江南口音,李从嘉觉得他似乎要知道真相了。   果然当那些马贼把他们围起来之后,为首的那个看了他们一眼,顿时从马上滚了下来:“师……师父,大……大王!”   李从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道:“十一郎?”   杨新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您两位过来,怎么没捎个信儿啊。”   李从嘉冷冷看了他一眼,转头看着释雪庭说道:“你就这么教徒弟的?别的没学会,马贼当的挺溜啊?”   释雪庭一看就知道李从嘉这是在借题发挥,明明是在气他刚刚不通知,不过这一点释雪庭也比较冤枉,他也不知道来的会是杨新,他之所以不怕不过是因为,他们在这一代还是……嗯,挺有名的,他的形象也比较特殊,只要不是不长眼的,应该不会来招惹他。   结果谁知道就遇到了杨新呢?   释雪庭本来就是想逗逗李从嘉而已,然而如今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释雪庭听了李从嘉的质问,抬眼看着杨新问道:“我之前说了什么?”   打扮成小马贼模样的杨新听了之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想要趁着释雪庭不在的时候放飞一下自我,结果就被逮了个正着。   哦,还不是被抓到,而是他送上门的!   这样一想,杨新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只能战战兢兢说道:“我……我是出来接师父和大王的。”   李从嘉冷笑:“刚刚不还问为什么不给你们传信么?”   杨新硬着头皮说道:“我们算着日子觉得您二位差不多该到了,就时常过来看看。”   “哦。”李从嘉点了点头:“原来还不是第一次当马贼了。”   杨新听了之后差点没哭出来,释雪庭淡淡说了句:“回去把《九章算术》默写百遍。”   杨新顿时脸都绿了,李从嘉看到杨新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模样,觉得终于是出了口气,该,熊孩子就是欠收拾。   李从嘉扬起下巴,完全看不出刚刚被吓到往释雪庭怀里缩的模样,冷淡说道:“带路吧。”   杨新出头丧气爬上了马背,不过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经受住打击之后,他又迅速的恢复了活力。   杨新骑马落后释雪庭一个身位,观察了半晌问道:“大王是生病了吗?”   李从嘉转头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杨新茫然问道:“那大王怎么和师父同骑一匹马?”   李从嘉:……   这两天他心情压抑,从释雪庭这里感受到同伴的关怀,还真是……习惯了,要不是杨新说,他都没察觉出有哪里不对。   想到这里,李从嘉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尤其是对于一个gay来说。   不过李从嘉表面上还是十分冷淡说道:“关外冷。”   然后……然后杨新就信了,因为李从嘉穿的的确不多。   当然这个穿的不多有李从嘉自己的锅,他就没买太厚的衣服!   一路上杨新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现在时不时的劫掠一下过往商队,当然汉人商队一般不劫,劫的最多的是喀喇汗国的商队。   至于物资他们都是去于阗国购买,说道于阗国的时候,杨新一脸苦恼说道:“不过太难买了,语言不通,感觉我们好多东西都被要了高价。”   李从嘉安静的听着,一直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等杨新说的差不多了这才问道:“有没有去找适合筑城的地方?”   杨新立刻说道:“师父早就吩咐过了,还给我们指出了几处风水比较好的地方,我们去看了一下,这几个地方环境都还算可以,就等大王去看了。”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补充道:“选择的都是三面环山之地,如今我们还不适合出山建城。”   李从嘉点了点头,释雪庭的顾虑其实没问题,昆仑山脉是非常庞大的山脉群,可以算的上是中华大地上的一条龙脉,他们隐藏其中,别人就算想找也不是很好找,但如果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就走出去,那他们这几千人其实也就给别人填牙缝用。   杨新他们扫荡的那伙马贼就将自己的大本营安排在了昆仑山脉之内,地理位置比较接近于阗国。   李从嘉默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舆图,忽然问:“归义军那里是不是有问题?”   杨新十分茫然:“大王……是什么意思?”   李从嘉说道:“按照地理位置来讲,于阗国距离我们最近的城池可能就是大屯城和石城镇,不过比起他们,瓜州显然距离我们更近一点,如果不是瓜州的归义军出了问题,你们何必舍近求远?”   杨新抓了抓头说道:“这个啊……倒不是归义军出了问题,而是那一片都除了问题,现在瓜州已经不归归义军统治,而是肃州龙家,归义军几乎都变成了龙家的兵,然后这边还有甘州回鹘跟龙家不对付,他们一直在打,路上不太平,最后才决定舍近求远的。”   李从嘉认真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样,不由得又问道:“龙家如今情况怎么样?”   杨新摇了摇头:“这个不清楚。”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李从嘉说道:“大王不来,好多事情我们都想不到的,没有大王还是不行。”   李从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别以为拍我马屁就能免去惩罚了,该写多少遍还是多少遍!”   杨新听了之后顿时变得十分沮丧。   释雪庭忽然开口说道:“快到午时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下午快点赶路,尽量在天黑之前回去。”   李从嘉当然没有异议,在吃东西的过程中,他细细问了一下周娥皇她们的情况,然后得知除了刚来的时候略有些高原反应之外,他们都还好。   说道高原反应,李从嘉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上了高原,一直也没啥特别反应,除了因为满目荒凉而造成的压抑,身体上屁事儿没有,身体真是棒棒的。   吃过午饭之后,一行人继续上路,不过这一次李从嘉骑上了自己那匹马,不管怎么说,在遇到自己人之后,他心头那股子压抑就已经消失不见踪影,也就不需要释雪庭的肉体安慰了,想一想还有些小遗憾。   不过李从嘉决定克制自己一下,他怕万一过两天,他对释雪庭产生一些不该产生的感情而被释雪庭揍死。   李从嘉的到来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可以说他不在的时候,大家虽然也将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总觉得少了主心骨,如今他回来大家都松了口气。   哪怕是周娥皇也是盼着李从嘉来的。   当天晚上,李从嘉裹着棉衣烤着火炉,经历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宴会上没有丝竹管弦之乐,没有漂亮的舞姬,也没有精致的菜肴,只有一群喝高了就互相揍的糙汉子。   李从嘉看他们玩的开心,干脆中途退出跑去休息——这些日子他一直紧绷着神经,现在终于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他感觉整个人都疲惫的不行。   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一起来,迎接李从嘉的就是各种处理不完的事物。   李从嘉洗漱完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开会生涯,在偏厅开会的都是比较核心的任务,经历过考验的田文终于也在这里混上了一张凳子,险些感动的热泪盈眶,想要获得李从嘉的新人真是太难了。   李从嘉见众人到齐,开口说道:“咱们这里的情况,我现在知道的差不多了,我的意思是还是要改变一下策略,当马贼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这里地方太小,大家住的也很憋屈,我们势必要重新找个地方建城,不过建城不是小事情,需要的钱财也更多,当马贼劫掠来的远远不够。”   释雪庭配合问道:“郎君有何想法?”   李从嘉垂眸说道:“我手上有一张藏宝图。”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一层石激起千层浪,会议现场险些炸锅,大家都没想到李从嘉手上居然有藏宝图!   李从嘉等他们惊讶够本之后才继续说道:“藏宝图在我手上有一段时间,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去寻找,现在有需要,接下来我会选一些人,在合适的时候出去寻找宝藏,若是找到,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应该都不用操心吃穿问题。”   嗯,李唐皇室留给后人的复国启动资金应该不少吧?   这次会可以说是一开始就被李从嘉推上了高潮,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不被宝藏所诱惑。   释雪庭看着大家兴奋的模样,欣慰的发现,在知道能够拥有一个宝藏之后,这些人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当年李从嘉的反应简直是不正常!   将藏宝图的消息公之于众是李从嘉跟释雪庭一同商量出来的,毕竟跟着他们过来的大部分都是背井离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未来的生活什么样谁都说不好,在这种时候,李从嘉需要给他们一颗定心丸,哪怕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无所谓。   更何况这份宝藏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算公布出来也不怕有人生异心——大家到这里都是初来乍到,抱团还来不及,就算背叛了也不见得能够回到中原,还不如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呢。   果然在听闻有宝藏之后,大家都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接下来就是给新城选址,李从嘉看了好几个地方,其中有一块面积比较小的山谷他最中意,因为这里有温泉!   当然这里被选中不仅仅是有温泉,还因为出了山谷就是一片平原,而且经过检验这片平原土地还算肥沃,李从嘉觉得在这里重点粮食应该是不错的。   汉人大概天生就对种地情有独钟,反正李从嘉出关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能不能找到种粮食蔬菜的地方。   不过高原气候恶劣,种粮食可能不容易,但有了温泉,种蔬菜是没问题的。   李从嘉果断将新城的选址拍板在了这里,并且说道:“将来人多了可以在山谷外面建外城,内城是王城和重臣所居之地,这样也不错。”   李从嘉这句话让田文眼睛一亮,他几乎瞬间就能判断出,李从嘉是打算自立为王的,哦,他本来就是王,也算不上是自立。   不过,这样好啊,田文不怕老板野心大,就怕老板没上进心!   田文十分兴奋,几乎可以想到他肯定是在李从嘉嘴里的重臣之中的。   李从嘉给大家按了定心丸之后,接下来就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这些琐碎的事情在江宁府的时候,李从嘉一直是把它们都交给柳宜的,他堂堂一个亲王哪里用亲自去处理这些事?   所以现在他开始遗憾,释雪庭怎么没把柳宜一起绑出来呢?   当然这也就是随便想想,柳宜好歹也有妻有子,把他绑出来他家里人怎么办?   所以他还是要苦逼的处理这些事情,好在周娥皇也能帮忙,在这方面,李从嘉还真不一定能够比得过周娥皇。   李从嘉将大事情处理的差不多,转头就去跟周娥皇聊天了。   周娥皇之前十分有眼色没有来打扰他,现在他总要跟人家说清楚一点,见了面,李从嘉也不知道该怎么寒暄,只好说道:“大郎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儿子,周娥皇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柔了许多:“吃饱了又睡着了。”   李从嘉想到李仲寓那张可爱的包子脸,面部表情也柔和许多,温声说道:“我知道这次把你们带来这里太突然,别的我也不过多解释,只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如果你想回南唐,那么我可以立刻让人护送你回去。”   周娥皇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郎君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   “什么?”   “为什么要跑出来?”周娥皇有些不解,不论谁来看,抛弃自己的国家跑到这种地方来自给自足,都是十分不可理喻的,周娥皇心中一直有疑问。   李从嘉叹了口气,将南唐的一些现状直接都说了出来,有些事情甚至不应该是周娥皇知道的。   周娥皇听了之后颇为坐立不安:“这……这种事情,郎君不该跟我说的。”   李从嘉笑了笑:“有什么不该的?只是让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已,但凡还有出路,我都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李从嘉知道自己最终是能够当上皇帝的,可是那又怎么样?错过了最佳时间,等他登基,那时候南唐大概已经无力挽回了。   而现在他在南唐想要大干一场都要受到多方面掣肘,真是宁愿在找个地方自立为王,然后一点点打回去!   周娥皇也聪明,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之后,低头略一犹豫说道:“我倒也不想回去,只是放不下阿爹阿娘,二娘和五郎都在这里,如今阿爹阿娘身边也每个照应的人……我怕……”   李从嘉听了之后,想了想说道:“二娘和五郎想回去吗?若是他们要回去,我可以派人送他们回去。”   周娥皇问道:“若是回去了,将来会有危险吗?”   李从嘉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算南唐败了,周国应该也不会赶尽杀绝,但……凡事都有意外。”   周娥皇眉宇之中闪过一抹坚毅说道:“那就让二娘和五郎留下来,劳烦郎君给我阿爹捎去一封信,我会尽量劝阿爹过来。”   李从嘉听了之后眼睛一亮,嘴上却说道:“周司徒一生为大唐操劳,怕是舍不得。”   周娥皇轻轻摇了摇头,她心里对自家老爹了解的很,如果南唐确定没有任何办法挽救的话,周宗是不会跟南唐共沉沦的。   实际上在乱世的时候,忠心这种品质是最可贵也是最稀少的,更多的人是看到势头不好就投靠他国,当然在这种时候也没人计较。   李从嘉心中对这年头的大臣的节操并不抱特别大的希望,他觉得若是周宗真的肯过来,那就太好了,他现在什么都缺,最缺的就是人才!   本来李从嘉还想问周娥皇能不能劝动周宗带更多人过来,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几乎可以预见,如果他在这里站稳脚跟的话,肯定会有人愿意来,可是如果来的人多了,他这里岂不是公然又一个南唐朝廷?而且大家都知道了越王不是被掳走下落不明,而是跑出去自己单干,这个……到时候怕是要被口诛笔伐了!   想通这一点之后,李从嘉不得不遗憾说道:“你可以给周司徒报信,但是我们的情况就不要说出去了,只告诉他我们在关外,并且身不由己就好了。”   周娥皇心中也有数,其实来这里她心里并不排斥,以前她虽然是王府女主人,但总是要周旋在各种妇人之间,要小心翼翼维持着各种平衡,但是在这里就不需要,她就是这片土地上的王后,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周娥皇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如果让她选现在这个有野心的李从嘉跟之前那个只会风花雪月的李从嘉,她内心还真有些挣扎。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李从嘉选定好了地方,然后他们发现了一件事情——他们好像没有专门的泥瓦匠之类的能够用来建城!   想要人建城的话,在这里最好用的就是奴隶,而奴隶的存在要么去灭掉一个部族,将那个部族的人全部变成自己的奴隶,要么去买。   李从嘉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表示整个城市规划他可以做,什么道路啊下水啊,他都能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来搞定,但是劳役这个……不能奴役自己人,好像还真的只能去劫掠啊。   最后众人开会的结果就是,去扫荡那些中小部族吧,他们这支队伍走的时候武器铠甲都是比较充足的,那些部族对上正规军几乎没有胜算,而在安置这些部族的人的问题上,李从嘉决定,先建立户籍制度再说!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想要建立一个政权真特么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他手上都有现成的规章制度可以遵循,然而更让李从嘉觉得迫在眉睫的就是必须要去寻找宝藏,他们需要大量的钱财来供应!   李从嘉直接冲到了释雪庭的院落,见到人就气沉丹田说了句:“雪庭,脱衣服!” 第70章   李从嘉兴奋地冲进去的时候, 释雪庭正在看杨新的作业。   杨新听到这句话之后, 僵硬地转过头看了看李从嘉, 又看了看释雪庭,感觉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重塑了一遍三观。   李从嘉没想到杨新居然在,一看到那孩子震惊的嘴都合不上,心中思考着是不是一不小心帮这孩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他又想了想, 杨新这都十六岁了, 也该懂点其他事情了。   李从嘉脸上一派自然问道:“十一郎没出去?”   杨新腿一软,求不提啊, 郎君你再多说两句我就又要被罚了!不就是嫌我碍眼吗?我走还不行?   “那……那什么,师父,我的功课都做完了,我……我去找芸娘啦。”杨新说完就跑了,比兔子跑的还快。   李从嘉看着杨新的背影无奈说道:“这孩子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释雪庭放下了杨新的作业, 一边解腰带一边说道:“还是管得不够。”   李从嘉回过头来发现释雪庭外衣已经脱下来, 正在脱里衣,不由得笑道:“这么快?”   释雪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不是郎君让我脱?”   李从嘉握住他的手腕说道:“在外面脱衣服, 你不嫌冷啊, 走走走,进去趴好, 等爷疼你啊。”   释雪庭哭笑不得,只能老实在床上趴好说道:“郎君想好要怎么做旧了吗?”   李从嘉挑眉:“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释雪庭趴着侧头看着他笑道:“不就是想要将宝图拓下来。”   李从嘉直接搬了个书案到床边,一边磨墨一边说道:“哎, 你知道可惜你徒弟好像不太知道,杨新刚刚出去时候的表情……回头你跟他解释一下。”   释雪庭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也没多废话,细致的将宝图画在了纸上,一边画一边想他这也算是有裸体模特了。   画好之后,释雪庭起来裸着上身凑过来看宝图,李从嘉看着眼前漂亮的胸肌腹肌人鱼线,一时没忍住伸手在释雪庭胸上摸了一把,等释雪庭看过来的时候,就一本正经说道:“天这么冷,还不快点先穿衣服,你看你身上都凉成什么样了?”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理直气壮的模样颇为无奈,他还能说什么?   穿好衣服之后,就看到李从嘉皱眉在那里绕着案几转了好几圈。   释雪庭忍不住问道:“郎君这是做什么?”   李从嘉歪了歪头说道:“这个宝图感觉好简陋啊,怎么找在哪里?”   释雪庭拿起纸问了一个不想关的问题:“就这样拿给他们看吗?”   李从嘉一脸茫然:“给谁看?”   释雪庭瞬间明白:“你不打算给别人看的?”   李从嘉这才明白了释雪庭的意思,笑了笑说道:“为什么要给他们看?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把宝图记下来就行了,让他们真的知道有这张图存在,只会是个麻烦。”   财帛动人心,李从嘉不想用这个东西来考验他的手下,所以从头到尾他就只想跟释雪庭一起确定了宝藏所在的位置之后就准备出发。   释雪庭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之后就说道:“交给我吧,这张图你看再久也没用,只有李氏后人才知道怎么找。”   李从嘉理直气壮说道:“我也姓李啊。”   释雪庭无奈:“好吧,我告诉你。”   李从嘉摆手笑道:“算了算了,你确定位置吧,找到之后告诉我在哪里就行了?”   释雪庭愕然:“郎君不想知道?”   李从嘉奇怪:“我为什么非要知道?我只要结果就可以了,反正你也不可能坑我,坑了我你也是要饿死的,美人,懂?”   释雪庭……释雪庭觉得他家郎君自从出关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越来越不讲究了!   如果李从嘉知道释雪庭的想法,肯定会告诉他,这是因为自己开始放飞自我了。   之前无论是在江宁府还是在江都府,基本上他头上都压着不可逾越的大山,他必须小心翼翼才能保全自己,保全身边的人。   然而现在不一样,只要能解决安全和吃饭的问题,他就是这里的王!比当亲王什么的都自在多了!   李从嘉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释雪庭干活顺便欣赏美色,然后欣赏着欣赏着,他就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该吃午饭了。释雪庭手里正拿着舆图做最后的对比,听到动静之后一抬头,就看到他家那个无时不刻都在注意仪表的郎君,一边懒懒散散的整理衣服,一边在用袖子擦口水。   “怎么样了?”李从嘉凑过来看了一眼,发现在他原来画着藏宝图的那张纸上,如今已经能够看到比较明显地形图。   李从嘉认真看了许久之后,才犹豫说道:“这个位置……难道是居延海那边?”   释雪庭点点头:“如今看来是的。”   李从嘉皱眉:“居延海……难道是在祁连山脉内?”   李从嘉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由得面色凝重,祁连山脉也是很大的山脉群,如果宝藏真的在里面,依照这张图上的粗略标记,他们恐怕要找个十年八载的才能找到了。   释雪庭摇摇头说道:“没有,这个地方距离祁连山脉已经比较远了,我怀疑宝藏就在居延海周围。”   李从嘉有些迷茫:“在居延海周围?居延海周围就是个绿洲啊,而且那里一直都是战略要地,人烟稠密,你家先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将宝藏埋在那里的?”   释雪庭摇了摇头:“不知道,一切都要去看看再说,不过那里现在属于甘州回鹘还是肃州龙家,这个我们不知道,所以想要挖掘宝藏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从嘉点了点头:“所以我们需要跟其中一方打好关系,来吧,开会。”   李从嘉发现自从他来到昆仑山之后,就一直在开会,动不动就要开会,实在是事情太多。   其实田文和田五娘也都很奇怪,为什么又要开会,不过这个疑惑在李从嘉表示已经大致找到宝藏地点的时候,瞬间变成了兴奋,整个会议室都沸腾起来。   当然因为这次开会的一共就是杨新,田文,李平,朱元,田五娘外加李从嘉和释雪庭,像是军队里的那些营指挥,李从嘉并没有请来。   李从嘉转头对田文说道:“宝藏所在的地方比较麻烦,需要跟肃州龙氏或者是甘州回鹘打交道,居延海那里如今到底归属于谁还有点问题,我们现在需要商量一下到底要跟哪边联系一下。”   田文略有些犹豫说道:“郎君,这个问题……恐怕要从长计议。”   李从嘉挑眉:“哦?怎么说?”   田文开始分析:“无论是肃州龙家还是甘州回鹘,都是一地豪强,他们两个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我们……咳咳,我们如今还不够强,所以想要跟人家平起平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算我们发国书,人家都未必让我们的人进城啊。”   李从嘉摸了摸下巴说道:“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唔,最近马贼事业做的怎么样?”   田文不知道李从嘉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只好跟着说道:“还行,不过最近中原动乱,商队也不多,这个就……”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别去劫掠商队了,派人去看一看我们附近有没有什么突厥或者回鹘部落。”   田文瞪大眼睛:“郎君难道要……”   李从嘉站起来说道:“要干就干一票大的,要让肃州龙氏和甘州回鹘注意到我们才是正理。”   田文哆哆嗦嗦说道:“可是……如果对回鹘人下手,那我们不是得罪了甘州回鹘?”   李从嘉笑了笑:“老田啊,你对西域人了解的还是不够多,虽然统称回鹘或者突厥,但是他们本身就在内战,就如同中原也有战事一样,要不然怎么会西州回鹘和甘州回鹘?而且这些政权基本上是由各个部落组成起来的,唔,非要解释大概就跟中原世家差不多吧,这样说懂了吧?”   田文表示道理我都懂,但是您为啥要去劫掠别人的部落啊?   李从嘉还没说话,释雪庭就说道:“无论是回鹘还是突厥都是以强者为尊,那些会被我们劫掠的小部落,本身也不会被甘州回鹘的统治阶层放在眼里。”   李从嘉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田文也明白了,想了想问道:“那……郎君,我们到时候打什么旗号?”   田文这是看出来李从嘉想要劫掠那些部落的财富是假,想要将自己的名气打出去才是真,这样到时候他们才有跟肃州龙家或者是甘州回鹘对话的能力和地位。   李从嘉抬头看了看房顶,半晌之后说道:“唐,西唐。”   唐这个国号无论是对李从嘉还是对释雪庭而言,都是有特殊意义的。   田文也不在乎,只要让他干活,他就很开心,这证明李从嘉并不想让他边缘化,至于李平和朱元,他们两个自然是要领兵的,田五娘和其他的一些营指挥到底稚嫩,需要这两个人压场子才行。   倒是李平和朱元两个人默默的思索李从嘉用这个旗号,是真的放不下南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李从嘉看了一圈笑道:“等我们占领了中原,西这个字就可以去掉了,这是我的愿望,希望也能成为你们的愿望。”   李平和朱元眼睛都亮了,只要是武将,谁不想逐鹿天下?   李从嘉看着大伙干劲十足的离开偏厅,想了想对释雪庭说道:“需要提拔一些人了,只不过……哎,我们带出来的这些人,好像都……不怎么样啊。”   那些人大部分是土匪或者部曲出身,一般都是文盲,就算现在开始扫盲,李从嘉什么时候才能用得上?   缺少人才是李从嘉一直头疼的事情,释雪庭陪着李从嘉一边在寨子里乱转一边说道:“于阗国有许多从中原逃难过去的,有些是举族搬迁,若是招揽,应该能招揽到人才,只是忠心问题……”   李从嘉转头看着释雪庭认真说道:“我现在……特别想去挖阿爹的墙角。”   别的不说,南唐其实是有人才的,只不过那些人才都没怎么被重用,到最后反的反,死的死,也是让人心塞。   释雪庭微微笑了笑:“李平和朱元都是有本事的人,李平领兵打仗或许不如朱元,但是能做到兵部尚书,此人是有能力的,甚至比田文还要强一些。”   李从嘉点了点头认真思考了半晌说道:“你说我们现在人也不够,想要建立个三省六部也不可能,要把干脆先按亲王府的官职安排吧。”   不管怎么说,架子要搭起来,从一开始就要立好规矩,在创业初期大家可能凭借着热情就能干活,但是等以后,还是有个章程比较好。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缓缓问道:“郎君为何不按照东宫官职来设?”   李从嘉转头看向他:“什么?”   释雪庭认真看着李从嘉说道:“如果按照官制来说,东宫显然更适合不是吗?”   李从嘉沉默,的确,其实东宫就是一个微缩版的朝廷,很多新人或者有潜力的人都会被扔到东宫去磨练一番,然后等将来太子登基就可以直接启用。   亲王府的格局比起来到底还是小许多,不过李从嘉总觉得很诡异,感觉好像是自己把自己立为太子了似的,若是让李弘冀知道,岂不是要疯?   李从嘉最后只好叹气说道:“算了,这事儿先放放,反正大家现在都在吃大锅饭,就算给了官职也给不出相应的俸禄,就……先凑活吧。”   的确,就连李从嘉现在吃的用的也比以前差了许多,但是大家都不觉得苦,反而因为有了自己的地盘而有点小兴奋。   释雪庭没再继续这个问题,只是问道:“郎君已经决定了?”   李从嘉问道:“决定什么?”   释雪庭用肯定的语气说道:“郎君已经决定跟肃州龙家联手了。”   李从嘉十分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释雪庭轻笑:“否则为何单单要打回鹘人,而不打焉耆人呢?”   李从嘉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释雪庭略有些疑惑:“郎君为什么选龙家?”   李从嘉认真看着释雪庭说道:“龙家信佛,所以到时候……怕还是要让释雪庭大师出面啊。”   释雪庭这才恍然,不由得失笑。   肃州龙家,前身乃是焉耆国王族后裔,后来焉耆为回鹘所灭,所以王族变成了龙家,龙家人没有选择离开,反而是留在了当地,逐渐凝聚族人,变成了数一数二的割据政权,他们跟回鹘之间的仇那几乎是不死不灭,所以两家完全没有和解的可能。   而焉耆国当年是信奉佛教的,所以现在的肃州龙家也保留了祖先的信仰。   释雪庭虽然现在有些“不务正业”,但是当初他的佛法水平,可是连南唐贵人们都称赞不已,让他来忽悠龙家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释雪庭之前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成了李从嘉的筹码之一,不过他倒是很乐意当这个筹码,甚至还跟李从嘉商量了许久想要更多的了解一下肃州龙家佛教是如何传播,他们的信仰跟中原有什么不同。   李从嘉……李从嘉觉得自己有点想死,他对佛教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佛教文化了解也仅限于原主知道的那些,最主要的是过去了几年,哪怕原来记忆里有的,也都忘记的差不多。   然而,为了不崩掉人设,李从嘉只能含泪跟释雪庭讨论,并且尽量绞尽脑汁回忆一下后世的一些佛学观点。   虽然他的人设已经跟李煜要走的路线完全不同,然而那是潜移默化的改变,他每次改变都是发生了重大事情才会这样,可本质东西是不应该改变的,或者说想要改变也需要很长时间慢慢来。   好在朱元救了李从嘉,他很快就锁定了一个目标,兴冲冲前来报告。   李从嘉听了之后,发现那个部落的确是很适合打下来,整个部落人数不多,三百来人的样子,也不算很穷,牛羊都有,武器应该是以弓箭为主,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只肥羊。   李从嘉狐疑地看着朱平说道:“你们盯着这个部落许久了吧?”   朱平愕然问道:“郎君为何这么说?”   李从嘉冷笑道:“我刚刚才让你们去寻找合适的部落,这茫茫大漠想要找一个部落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只能说明你们早就起了歹心,所以一直派人盯着那个部落!”   朱平:失策了!   李从嘉看着朱平一脸讨好的笑容,挥了挥手说道:“去准备吧,今夜就去,我亲自领兵。”   朱平愣了一下:“郎君?这……这很危险啊。”   李从嘉不为所动:“以后危险的时候有的是,当初抢江都府的时候更危险,我不也没事?去吧去吧,如果连这么一个小部落都搞不定,我们趁早回南唐比较好。”   朱平也没什么异议,转头就去挑选今晚出征的人选,毕竟是个小部落,想要稳妥一点,他们最多挑出八百人去,再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李从嘉手下的军队经过重整,整编出了七个营,按照兵制,五营为军,不过如今这些人还不够整编出两个军来,所以还是以营为单位。   朱平本来想要挑七八百人就算了,最后却挑了两个营一共一千人,这个兵力去打一个小部落,李从嘉看着就觉得杀鸡用牛刀,一个营就够了啊,不过鉴于那些兵快要被憋坏了,他还是同意了出动两个营。   当天晚上,李从嘉带着人突袭了那个部落,整个过程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杀的人有点多。   回鹘人毕竟生猛,反抗的也比较凶,别说女人,就连未成年的小孩子都拿着小弓箭在驱除外敌。   只是人数的碾压,让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一个部族就这样被消灭俘虏,等到天亮的时候,在他们扎营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地的鲜血残垣。   回去的路上,李从嘉心情并不是很好,他都已经小心谨慎的备战了,还是伤了两百来个,战死十来个。   这个伤亡比已经很小,可李从嘉担心啊,他们现在缺医少药,之前搞出来的水杨酸不太敢用,唯一有用的大概就是酒精,但这也只能尽量避免感染,在高原上受了重伤能不能活下来,就全靠个人的身体素质了。   更让李从嘉头疼的是那些回鹘俘虏怎么搞。   如果在中原,这些俘虏肯投降的话,就收编,而那些俘虏估计也会继续给新主人干活,但是到了西域……这些人有自己的信仰,如果收了这些人,可能他们就会抱成团,到时候就是个定时炸弹,而且灭族仇恨怎么可能忘掉?   唯一的后路就是把这些人给打成奴隶,并且是最底层的奴隶,压迫他们,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才可以。   至于女子……李从嘉倒是觉得,如果有人愿意,想娶了也没什么,不过这个观点被李平喷了个狗血淋头。   “汉人血统怎能有污?”李平觉得他家大王的脑子大概是有坑,这时候就察觉出草台班子的缺点了,他并不能上折子骂!   李平气呼呼的问道:“难道大王中意回鹘女子?中意也不行!皇室血统不容混淆!”这位一生气,连老称呼都回来了。   李从嘉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抹掉,蔫头耷脑的说道:“知道啦。”   哎,这年头,异族通婚果然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这样的话,那些女人也只能作为奴隶。   李从嘉倒是有心搞搞人权运动,不过搞了人权运动,估计他就要完蛋,所以只能这样。   尤其是释雪庭说了一句特别在理的话:“我们不正好缺人建城吗?这些回鹘人不是正好?”   李从嘉彻底放下了心中的不安,爱咋咋地,只要自己人不吃亏就可以了!   接下来几次,李从嘉带着人陆续扫荡了两个部落,俘虏人数直接上了五百,这让他非常头疼——奴隶也是要吃东西的啊!那些部族的财产更多的就是牛羊,这些东西吃多了,感觉整个人身上都一股腥膻味!   就在李从嘉跟释雪庭抱怨的时候,杨新气喘吁吁跑进来说道:“郎君郎君,信使回来了。”   李从嘉看着他挑眉问道:“信使回来你就带他去见娘子啊。”   杨新断断续续说道:“可……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啊。” 第71章   李从嘉一听顿时惊了, 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难道还带了别人?还是说李璟已经发现了他们跑到西域自己打地盘?   李从嘉面色凝重说道:“让信使把人带进来。”   杨新点了点头, 转头又跑了出去,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如果阿爹知道了……”   释雪庭果断说道:“就算知道也没关系。”   李从嘉眉头舒展, 轻声说道:“没错,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   因为就算李璟知道,最多也就是写信骂李从嘉一顿, 最多也不过就是将他贬为庶民,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还要在有确切证据证明他叛国或者谋反的情况下才能这样。   不过真的谋反叛国的话, 谁会跑西域这种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信使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当然他并不是主角,他带来的人才是主角。   李从嘉在看到进来的两个人之后,不由得目瞪口呆:“周……周司徒?”   是的,来的人居然是周宗!   年过半百的周宗看上去依旧儒雅年轻, 他笑着拱手为礼:“周宗参见大王。”   李从嘉站起来说道:“周司徒快快请坐, 柳长史……柳长史你哭什么?”   李从嘉无奈地看着无声抹泪的柳宜,刚刚看到周宗实在是太过惊讶, 导致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关注柳宜。   本来柳宜也不敢在周宗之前开口叙旧的, 毕竟周宗比他官职高,还是他家大王的岳父, 他怎么敢先开口?   现在李从嘉问到了他头上,柳宜终于是忍不住,直接扑过来拽着李从嘉的裤腿哭道:“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大王了, 我好想念大王。”   李从嘉嘴角一抽,轻咳一声说道:“快起来,擦擦眼泪,多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这不就见到我了?”   好在柳宜已经发泄出来,虽然还在抹泪,但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李从嘉趁机问了一下,发现周宗和柳宜居然都是带着全家过来的!   这种举家搬迁让李从嘉十分惊讶,赶忙让人去通知周娥皇。   周娥皇得到消息很快就过来,一同来的还有周嘉敏和周五郎,三人见到父亲母亲全都掉了眼泪,最后周娥皇带着母亲冯氏以及柳宜的妻子王氏去安置,留下周宗和柳宜跟李从嘉叙旧。   等他们走后,李从嘉说道:“别的事情等等再说,两位这次来可是要留下?”   柳宜立刻说道:“我自然是要留下侍候大王的。”   李从嘉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周宗,周宗微微颔首说道:“大娘二娘和五郎都在这里,我和娘子两个人留在南边也没什么意思,这次过来就不打算走了。”   李从嘉笑道:“那好,正好这边还有两位曾经共事过的人,我去让人把他们喊来,大家好好叙叙旧。”   叙旧这种事情,在酒桌上是最好的,李从嘉一边带着周宗他们去偏厅,心里一边思考南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要不然周宗怎么会跑过来。   不过跑过来的只是周宗一家,而不是周氏一族,这就值得思索,周氏一族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这里的情况,以及若是知道有没有说出去,李璟李弘冀他们又知道多少?   李从嘉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信使垂头丧气的跪在外面,不由得问道:“你在这里跪着作甚?”   信使磕头说道:“小的不够谨慎,走漏了消息,还请郎君责罚。”   李从嘉失笑:“行了行了,你把周司徒和柳长史给我带了来,我高兴还来不及,罚什么罚?快回去好好休息,别在这里跪着了。”   信使感动的热泪盈眶,李从嘉见他这样心中略怜惜,这个信使年纪不大,看上去跟他差不多,消息走露什么的,信使大概是躺枪了,应该是周娥皇在信里说了什么。   正在干活的众人莫名其妙的被喊到了偏厅,然后就看到李从嘉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李平和朱元对周宗还是比较熟悉的,在看到周宗的一刹那,两个人都十分惊讶,至于田文,田文对谁都不熟悉,只能窝在一边老老实实呆着。   李平站起来对着周宗拱手说道:“周侍中也来了?”   周宗身上还有一个官职就是侍中,李平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他。   周宗笑眯眯说道:“女儿儿子都在这里,我自然也过来了。”   他这个理由……说实话谁都不信,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别说只有周娥皇周嘉敏和周五郎三人在这里,就算他所有孩子都在这里,周宗也未必会过来!   不过现在不好多问,所以也就是大家彼此之间寒暄一下,李从嘉也让周宗跟田文他们认识认识。   周宗对田文倒还客气,最吸引他注意的就是屋子里的一个和尚,一个小娘子以及一个小郎君。   和尚自然就是释雪庭,释雪庭来历太复杂,李从嘉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干脆就说道:“此乃唐皇族李氏后人,与我有亲缘关系,之前乃是少林僧人,法号释雪庭。”   释雪庭对周宗一礼,在场众人都十分惊讶:“李唐后人?”   释雪庭这一重身份如今只有李从嘉知道,之前李从嘉也没来得及告诉别人,正好趁着这个时候一起通知了吧。   周宗忍不住问道:“大王,事关重大,可不能儿戏,他的身份可有证据?”   李从嘉笑道:“自然是有的,过些时日司徒就知道了。”   周宗心中虽然还有疑问,但看李从嘉这般笃定模样,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多了些计较。   然后就是田五娘,李从嘉生怕周宗看不惯田五娘,重点强调说道:“司徒莫看五娘年幼,论起领兵打仗,这屋子里面除了朱元将军,怕再没有人是她的敌手了。”   周宗看着面带羞涩的田五娘略有些惊讶,不过,如果只看田五娘的外形的话,这句话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   一圈人都相互见礼之后,周娥皇吩咐下去的宴席也都已经准备好,宴席不能说不好,只不过肉食管饱,青菜少得可怜,酒也很少,因为都被李从嘉弄去搞蒸馏酒了。   李从嘉略有些不好意思:“条件不好,还请司徒和长史多多担待。”   周宗看了一眼案几上的食物笑道:“殿下都能甘之如饴,我等又如何不能适应?”   席间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之后,李从嘉终于是问出了憋在心里已久的问题:“敢问司徒,如今大唐……可还好?”   周宗听了之后,原本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阴霾,放下酒杯叹气说道:“怕是不太好。”   李从嘉不由得挺直身体问道:“发生何事?”   周宗面无表情说道:“其实刚刚一直没有来得及告知大家,我已经不是司徒也不是侍中,圣人改封我为镇南节度使。”   贬官了?李从嘉第一反应就是因为自己,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事情跟周宗其实没什么关系,虽然周娥皇嫁给了他,但是周宗跟他一直不是特别密切,这位从来都是坚定跟着李璟脚步走的人啊。   李从嘉不好多问,好在还有朱元这个心直口快的家伙,直接问出来:“圣人为何要罢免你的官职?”   李从嘉轻咳一声,不好说什么。   周宗叹了口气道:“因为太子。”   李从嘉听到这两个字就不由得皱起眉头:“太子阿兄?他又怎么了?”   周宗抬头看向李从嘉说道:“晋王殿下薨了,在太子的马球场上。”   李从嘉听了之后先是一惊,后来想想也应该差不多,除了时间对不上之外,历史上李景遂也的确是死在了李弘冀手上。   周宗说这句话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李从嘉的表情,发现他只是挑了挑眉,显得有些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顿时心中有数,开口说道:“大王早就猜到了?”   李从嘉发现自己好像表现的太过淡定,只好补充说道:“差不多吧,我阿兄一直盯着那个位子,之前他与晋王几乎势成水火,只要找到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晋王的。”   周宗叹了口气:“殿下的失踪就是太子的机会啊。”   李从嘉想了一下李景遂当时的表现,他被释雪庭带走之后,几乎没有人追上来,他就知道李景遂肯定做了什么,导致追踪延误。   周宗又继续说道:“太子不能容人,朝中大臣……怕是要心寒了。”   李从嘉安慰说道:“阿兄知人善任,不会这样的。”   周宗反问道:“若真是如此,殿下为何要离开大唐呢?”   李从嘉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也不能不说,能不能跟周宗交心就看今天,就在此时。   李从嘉夹了一筷子烤羊肉,慢慢咀嚼,咽下去之后说道:“若我不是皇子,阿兄自然也能容的下我,或者我像以前一样,不问世事,只念佛写词风花雪月,也能安稳度日。”   周宗点点头说道:“想必大王是不愿的。”   李从嘉却说道:“我离开大唐,阿兄是其中一个原因,却不是主要原因。”   “哦?”周宗喝了口酒说道:“臣洗耳恭听。”   “如今的大唐……太让我失望了。”李从嘉一脸的心灰意冷:“子不言父过,然而……阿爹也太让我失望了,陈觉此人不堪大用,却一而再再而三重用他,导致在对战周国之时让大唐失去了优势,朱元将军为大唐出生入死,却因为陈觉的攻讦而险些被剥夺兵权,这难道是明主所为吗?”   周宗沉默半晌说道:“圣人已经处罚了陈觉,甚至冯延鲁他们都没有逃过此劫,大王何必如此灰心?”   李从嘉摇摇头:“没有陈觉,还会有王觉赵觉,阿爹在识人之上实在是……哎,反正我宁愿在西域找个地方自在安乐,也不想看到大唐如今日薄西山的模样,使君觉得我逃避现实也好,胸无大志也好,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   周宗心说,我信你才有鬼!   李从嘉如果真的是想要找个地方安稳度日,还带兵走干什么?不仅有兵还有将,虽然人少,但各个都算得上是精英,周宗进入寨子之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虽然寨子布局很乱,但守军却都很规矩,阶级也很明显,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些带伤的回鹘奴隶,你要是想老实窝着,还打人家干嘛?不怕找麻烦?   不过这些话周宗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他也看得出李从嘉算是给他交底了,那么他索性也给李从嘉交了个底。   “之前朝臣对太子虽然心寒,却还想劝慰太子,要放宽眼界,然而……”周宗摇头说道:“但凡曾得罪过太子的,如今下场都不算好,老臣这是有圣人看顾,否则……哎。”   李从嘉笑着说道:“使君如今已经到了这里,就算要回去我也是不许的,且放开怀,这里天宽地广,总有我等容身之地!”   周宗也觉得交流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一行人吃吃喝喝。   这个宴会大家都很开心,除了柳宜,他本来以为过来之后还能继续当他家大王的长史,结果他发现他家大王干脆连王位都不要了,偷偷问了一下,府内官职什么的都一塌糊涂,就留了一些伺候人,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散伙之后,柳宜就偷偷去找周宗问道:“使君,你看如今这边……是不是太不像样子了?”   周宗拍了拍柳宜肩膀说道:“大王如今诸事草创,莫急莫急。”   周宗当然不着急了,他混了那么多年的朝廷,有本事,又是李从嘉岳父,李从嘉亏待了谁也不可能亏待他啊,可是柳宜能不急吗?他除了多读了些书之外,就再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而他自己最得意的诗词方面……还不如他家大王!   这一晚上,柳宜注定略有些失眠。   而同样睡得晚的还有李从嘉和释雪庭,宴会散了之后,李从嘉和释雪庭就又凑到了一起,不过又多了个杨新。   杨新很奇怪问道:“镇南节度使既然来了,他们家族为什么没过来?就他一个人过来,也没用吧?”   李从嘉笑道:“这才是正常的,三国历史读过吗?”   杨新脸上略有些不自然,偷偷看了一眼释雪庭,发现他师父正忙着给李从嘉沏茶,只好小声说道:“读过。”   李从嘉眼眸半睁半合,懒洋洋说道:“现在的天下跟三国时期何其相似,乱世之中的世家是不可能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   杨新似懂非懂:“是说他们不会只效忠一个人吗?”   李从嘉忍不住伸手拍了杨新脑袋一下,转头对着释雪庭说道:“你怎么教的徒弟啊,这都不明白。”   释雪庭瞄了杨新一眼,杨新顿时想哭的心都有了,心里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让你多嘴,又要抄书了!   好在这次释雪庭还没来得及处罚他,就听到他家郎君继续说道:“世家从来很灵活,最明显的一个例子,诸葛孔明,他这一生为了蜀汉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他的哥哥诸葛子瑜却是东吴重臣,这是世家为了保家族不灭而进行的有选择的投资,以后多学着点吧。”   杨新嘟囔说道:“这些人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忠孝仁义,实际上也没怎么样嘛。”   释雪庭终于是开口说道:“你这就错了,人家一直都忠孝仁义啊,选定了一个主公就辅佐到死,这还不够?”   杨新刚想说什么,结果就看到他师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低头一看发现李从嘉居然躺在小榻上睡着了。   释雪庭轻声说道:“回去休息吧,别想那么多,多听多看,以后总会明白的。”   杨新用力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院子月亮门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他家师父正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试图唤醒李从嘉。   杨新十分忧郁,他家师父对他从来没这么温柔过!   然而接下来还有更过分的!他师父发现喊不醒郎君之后,直接打横抱起了李从嘉往屋子里走。   杨新觉得自己的狗眼都要被闪瞎,转头狼狈的跑开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啥要跑。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第二天周宗就开始参与到了日常事务之中,首先要做的大概就是先了解一下这边的具体情况。   这一了解,昨天还说着不担心的周宗,顿时差点没被气死。   “这……这……这名字是怎么回事?”周宗颤抖着说道:“西唐?我大唐乃是前朝正朔,怎么可以在国号之前冠上西字?”   李从嘉看着周宗激动的模样,后知后觉的想到,哦,在这年头,正统地位是不容动摇的,哪怕实际上占领的地盘很小很偏,也要在嘴上表示咱们是四方之主。   而李从嘉还带着现代人的功利思维,名字不重要,只要能赢就好。   周宗一生气,在场所有人都缩了脖子,毕竟论年纪论官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周宗。   李从嘉轻咳一声说道:“我就是随口一提……”   “随口一提也不行!”周宗十分激动:“大王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身为李氏皇族之后,怎么能……怎么能……”   周宗已经不知道该骂什么好了,李从嘉见再不安抚,这老头大概要厥过去,连忙说道:“我们就是……之前随便商量了一下,还没定下来呢,您看什么合适就什么吧。”   周宗怒道:“没有比唐更合适的!”   李从嘉小声说道:“可是……阿爹那边怎么办?”   现在距离南唐灭亡的时间还早,而李从嘉肯定早晚都要扩张出去,而且是越快越好,这样难保到后来李璟那边会得到各种消息。   周宗沉默,这个的确不太好处理,如果李璟已经驾崩,如今是李弘冀登台的话,倒还可以争一争正统,但是哪里有儿子跟爹争正统的?   周宗也觉得十分头痛,这种事情纵观中原大地好像也没发生过啊。   沉默了半晌之后,周宗才缓和语气说道:“不是说要建城?城池名称想好了吗?”   李从嘉摇头:“没有。”   周宗只好说道:“想一个吧,暂时以城池名为号好了。”   李从嘉抓了抓头说道:“这个慢慢商议,我们还是先理出一个框架来吧。”   周宗没好气说道:“这都多长时间了,居然连这些都没搞出来,你们……哎。”   李从嘉觉得,周宗现在大概特别有一种上了贼船想要下船的冲动,可是这也不怪他们啊,他们这帮人从上到下,都没有经验,当然要慢慢来。   作为领头人,李从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是觉得现有制度太乱了,不如干脆承唐制,以后若有不便,再慢慢更改。”   周宗想了想:“也好。”反正现在人少,等人多了怎么改都行。   周宗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在纸上写下了从上到下的官员称号,李从嘉看了一会才说道:“那个……人太少了,之前他们说,按照东宫官职先安排吧。”   李从嘉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把自己立为太子什么的,他脸皮还是不够厚的,最主要是真正的太子还在南昌呢。   周宗叹了口气:“还是人少啊。”这一刻就连周宗都很想回去挖墙脚了,但是想了想,万一把宋齐丘跟韩熙载拉过来,那还有他什么事?   如今在这里,虽然地盘不够大,但是周宗却算得上是宰相,并且是唯一的宰相,但是如果韩熙载和宋齐丘来了就说不好了。   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女儿和外孙,周宗觉得……咬牙撑一撑吧!   唐制东宫机构,官职最高的大概就是三师三少,而这六个官职,李从嘉决定空缺!   周宗听了之后心中略有些遗憾,不过想一想,这六个官职地位太过崇高,不轻易许人也是正常的。   接下来就是詹事府,周宗开口说道:“虽然是仿照东宫设置,但名称还是改一改的好。”   谁自立的时候不是称王称皇,而是自称太子呢?   李从嘉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田五娘疾步走进院落,站在门口干脆利落行礼说道:“郎君,今早派出的斥候与我们失联了!” 第72章   听到斥候失联的消息, 李从嘉似乎并不是特别吃惊, 只是说道:“派人出去找,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田五娘领命下去之后, 周宗问道:“大王可知道是何人所做?”   李从嘉思索着说道:“甘州回鹘,肃州龙家其中之一吧。”略一犹豫又补充了一句:“也可能是吐蕃,不过我们跟吐蕃中间隔着昆仑山脉, 他们应该不会轻易往这里来。”   周宗想想也是, 李从嘉带着的人马不少,虽然这里比较荒芜, 但甘州回鹘以及肃州龙家那边肯定有他们的渠道。   周宗眼中带着浓浓警惕说道:“回鹘不可不防,虽然他们对中国一向礼敬有加,但那也是建立在大唐当年国力强盛之时。”   李从嘉忽然问道:“听说如今回鹘对中国时常以舅相称?”   是的,回鹘自从归顺唐朝之后,在于大唐的来往国书之中一直是以甥舅相称的, 到了五代这种习惯也保留了下来, 如今的回鹘可汗药罗葛仁裕就曾经接受过后唐和后晋的册封,先是被后唐册封为了顺化可汗, 后来又被后晋册封为奉化可汗。   周宗听了之后脸上带着不屑:“不过是想要好处而已, 当年伪唐之时,他们上供的还不如伪唐给的赏赐多。”   周宗所说的伪唐就是李存勖所建的后唐, 南唐自认正统,当然不会承认后唐也是正统,更何况李存勖本身还是沙陀族, 哪怕他父亲曾经被唐皇室赐名,是正经唐末晋王,周宗他们也不认!   李从嘉说道:“现在我们不适合跟他们起冲突,你说若是亮出我的封号,会不会让他们忌惮一些?”   “或许吧。”周宗不客气地说道:“只是这很难。”   李从嘉奇怪地看着他,周宗直接问道:“大王的仪仗如今又在哪里呢?”   周宗一边说着还一边埋怨地看着释雪庭,来了这里几天,周宗已经摸清楚了当初事情的经过,在他看来,如果不是释雪庭鲁莽的将李从嘉劫走,而是让李从嘉准备好了再厉害,或许能够更从容一些。   李从嘉听了之后沉默,盘算一下,虽然当初周娥皇跟着朱元他们走的时候,家里能带的东西基本上都已经带上,但是他自己的辂车卤簿什么的都不在,这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造出来的,首先他手上没有工匠,其次就算有工匠也没有材料啊!   他们现在穷的很!   李从嘉叹了口气:“那就想办法吧。”   周宗说道:“其实我觉得,大王也不必太过畏惧甘州回鹘,甘州回鹘鼎盛时期三十万人口,的确不少,然而如今已经大不如前,我们人数不多,完全可以灵活一些,我看了一下大王选中的新城所在,不如我们现在就搬过去,甘州回鹘就算想找,茫茫昆仑山中,怕也没那么容易。”   李从嘉自然同意,他给自己定的现阶段其实就是发展发展再发展,别过早跟其他政权起矛盾,最好能够和平相处,当然这个有点不可能,毕竟他们过来了就占了人家的地盘。   那么就尽量让甘州回鹘找不到他们好啦。   李从嘉他们正在计划迁移路线,只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田五娘很快带着斥候小队又回来了。   斥候小队的确是受到了回鹘人的攻击,十几个人的队伍只回来了几个,田五娘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回鹘人骑着马在一面倒的屠杀。   田五娘自从开始领兵,基本上还没打过败仗,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当时她就红了眼眶,直接带着人就冲了上去。   她带的人不多,但是论起打仗的本事来,对面的回鹘人可大不如她,于是这群回鹘人直接被打的妈都不认识。   周宗听到消息之后,木着脸看向李从嘉:“别的都放在一边,规矩要立一立了。”   李从嘉默默的把刚刚弄好的计划全部推翻,嘴里说道:“这也是正常的,我们被他们杀了那么多人,要是我看到怕也要忍不住的。”   周宗苦口婆心说道:“大王,殿下,刚刚您自己也说了不适合跟对方硬碰硬,您看……”   李从嘉连忙说道:“这个我知道的,五娘,听到了吗?下次再打记得别让回鹘人发现,要么不大,要打就全歼,知道吗?”   田五娘很上道的表示:“那伙人一个都没跑,一部分打死了,一部分俘虏带回来了?”   释雪庭问道:“战场打扫了吗?别留下痕迹。”   田五娘恍然:“哦,我马上就去。”   周宗:……   周宗觉得心很累,李璟太过保守让他心累,李从嘉这又太过激进。   李从嘉看着周宗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笑着说道:“首辅不必太过忧心,如今敌明我暗,他们想要抓到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就算的打起来我们占有地势之利,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周宗无奈:“到底还是实力太弱并不合适啊。”   老板不怕事儿是好,但是胆子太大也很让人担心,生怕他一个冲动就直接去打回鹘了,当然周宗肯定不会走,毕竟他已经是首辅了,有重任在肩。   是的,李从嘉直接将明朝内阁称号搬了过来,他也有心组建一个内阁,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人也不够。   释雪庭见周宗依旧不开颜只好补充说道:“甘州回鹘既然已经立国,肯定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不可能举国之力来打我们,否则他们怎么会放任肃州龙家发展?”   这个听上去很有道理,但问题就在于,咱们比不上龙家的势力啊。   周宗很发愁,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跟释雪庭不熟悉,却知道李从嘉极其信任释雪庭,若不是释雪庭坚持当个和尚,次辅肯定要有他一个位置的。   虽然他也不明白这个和尚到底哪里好,就冲着这和尚一言不合就把越王掳走的事情,周宗就看他不顺眼!   然而释雪庭并不管周宗是不是看他顺眼,跟李从嘉说道:“我不放心五娘,还是去看看吧。”   李从嘉自然也同意,转头继续个周宗商量适合李平以及朱元他们适合的位置。   李平原来就是兵部尚书,他做的也不错,李从嘉本来想着干脆就让他继续,只不过因为他们人数实在太少,连地方割据都算不上,直接喊兵部尚书李从嘉都觉得不好意思,干脆就改用武则天曾经用过的官号:春夏秋冬。   兵部尚书就是夏官,礼部尚书是春官,刑部尚书是秋官,工部尚书是冬官,吏部尚书是天官,户部尚书是地官。   其实从名称上来看就能看出哪些官职比较重要一些,不过在重要如今李从嘉手上也没人,夏官给了李平,夏官侍郎就给了朱元,春官由周宗兼任,天官李从嘉谁都没给,这个权利他要自己拿着,冬官给了田文,地官……李从嘉原本是想给杨新的,但是想想杨新还是太小,干脆从却,不过真正做事的却是释雪庭。   李从嘉看着这些任命,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人少啊。   不过现在能理出这么一个架子来就不错了,只是在对待田五娘的态度上,周宗跟李从嘉显然是有分歧的。   周宗的意思是田五娘现在带带兵可以,但是给官……不行!   就算打出平阳昭公主的旗号也不行!   是啊,平阳昭公主的确是领过兵,但是人家也没做官啊,公主就是她的身份了,而且田五娘早晚要嫁人,嫁人之后自然要相夫教子,怎么还能带兵?   李从嘉心想后世那么多职业女性结婚生孩子也没耽误人家上班啊,封建思想要不得!   据理力争,然而李从嘉却是没有理的,因为真要追溯的话,只有上古时期出现过女性战士,然而用这个例子的话,周宗一句话就能把他怼回来:“因为那个时候没有礼!”   是的,上古时期文明刚刚萌芽还比较野蛮,直到周朝出现,周公旦制定周礼,这才逐步发展起来。   李从嘉气性上来险些跳脚:“那我也封田五娘为县主好了,反正她的功劳也够了。”   公主郡主什么的,李从嘉是没资格的,毕竟到现在他觉得自己最多也就是称王,称皇是不敢的,那样就真的反了。   周宗十分冷静地说道:“哦,那大王想要给田五娘什么封号呢?封地在哪里呢?”   尼玛!   不算越王封地的话,李从嘉自己都没有封地!   这天快要聊不下去了,不不不,是这个话题快要讨论不下去了,李从嘉冷静了一下认真说道:“现在我们手上武将不多,田五娘比许多营主都强,让人家干活总要给人家想匹配的地位吧?而且我不打算让将领长期领相同的军队,总要更换的,到时候田五娘身份尴尬,下面人不服气你让她怎么带?”   周宗此时也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件事情,再怎么迂腐,在现实面前也是要低头的,更何况作为能够在南唐混到司徒位置的人,他怎么可能那么死脑筋?   周宗之所以制止只是因为他在李从嘉身上发现了一个苗头,那就是只要有用女人都能做官,这怎么可以?哪怕当年在武后乱政时期,都没有什么女人做官的先例,这个一定要遏制!   所以到最后,周宗也退了一步,授给田五娘定远将军职位。   这个职位在唐制中是散官职位,类似于荣誉称号,手中并无实权,真正有实权的是各道行军总管。   李从嘉自然是同意了,心说我的地盘我做主,之前这个职位没有实权,谁说之后就不能有呢?   不过还是不能太激进,万一把老头刺激到撂挑子就坏了。   两个人达成了共识,一时之间又变得非常和谐。   而这份和谐又差点被释雪庭打破,释雪庭本来担心田五娘做的不够到位,所以又带着人过去帮忙,结果回来之后,人不仅没少还多出许多。   李从嘉问道:“这些人……都是俘虏?看上去不像是回鹘人啊。”   释雪庭淡定说道:“嗯,不是回鹘人,是焉耆人。”   李从嘉颤抖着问道:“龙……龙家?”   释雪庭点头,李从嘉只觉得眼前一黑,问,下副本团还没组满,T就去开了两只BOSS怎么办?   释雪庭见李从嘉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觉得逗弄的差不多这才说道:“我让那些回鹘俘虏去的,所以龙家只会以为是回鹘人做的。”   李从嘉这才缓过来,瞪着释雪庭说道:“下次一口气说完,别大喘气行不行?”   释雪庭眼中笑意更深,而一旁的周宗则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位李唐后人,虽然身份上还有疑点,但是不得不说脑子还是很灵活的,祸水东引这一招不错。   李从嘉也很快品出了其中的味道,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方法啊,他干嘛要过早把自己暴露在大家眼前呢?   周宗一看李从嘉双眼放光,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开口说道:“这次能糊弄过去最好,不过此法不可久用。”   李从嘉转头看向周宗,周宗苦口婆心说道:“一次能成功,两次能成功,但是到了三次就不好说了,一旦让龙家和甘州回鹘发现,我们会腹背受敌,此法不可频繁使用。”   人家虽然是少数民族,但是人家不傻好吗?次数多了怎么会察觉不出有人在挑拨离间?   李从嘉颇为遗憾,也只能让大家最近不要随便外出,至于抢劫活动,也暂时停止,实在不行就去山里打猎。   释雪庭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李从嘉想要问他一些详细事情,就带着他打算回自己院子,结果正好碰到了来找李从嘉的周娥皇。   周娥皇在看到释雪庭的时候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不由得说道:“这么晚了,大王还在和法师谈公事?”   李从嘉总觉得周娥皇的眼神有些暧昧,只好说道:“嗯,娘子过来可有要事?”   自从到了西域之后,周娥皇很少出现在李从嘉面前,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有意识的控制着不让他过多接触李从嘉。   不过李从嘉的生活琐事周娥皇还是安排的很好,李从嘉也觉得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很好,所以对于周娥皇的突然到来也很是意外。   周娥皇见到李从嘉之后,略一犹豫问道:“听说今天,您和阿爹吵架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不由得笑道:“没有,就是有些事情上有些分歧。”   周娥皇更加不安,柔声说道:“阿爹有些固执,这么多年了,怕也改不了,还请您多担待一些。”   周娥皇十分忐忑,以前她敢跟李从嘉对着干是因为有底气,她的娘家,她的家族都是她的底气,然而如今不一样了,她的家族远隔千里,她娘家……都在跟着丈夫混,然而谁都不知道,她跟李从嘉已经算不上是夫妻了。   李从嘉看她这样不得不安抚道:“不必忧心,首辅也是为了我们好,这我都知道,只是一点小小分歧而已,说起来,五郎最近在做什么?”   周娥皇心下稍安,回答道:“小孩子家家,还能做什么?跟着淘气罢了。”   李从嘉笑道:“他跟十一郎年龄相仿,倒也好多亲近亲近,最近首辅怕是有许多要忙的事情,没有时间管五郎,就让五郎去跟十一郎玩吧。”   周娥皇看了一眼释雪庭,见释雪庭没有反对意见,便笑着说道:“回头我去跟五郎说一说,就不打扰大王和法师了。”   周娥皇走了之后,释雪庭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问道:“大王是怎么想的?”   李从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问什么?”   释雪庭略一犹豫才说道:“这件事情,本不该我问,只是我不问,首辅怕也不好问,大王如今与王妃并不亲近,这是为何?”   李从嘉只觉得心一凉,又觉得自己心凉的没道理,他跟释雪庭虽然开始于暧昧,但从头到尾,两个人之间都一直有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纵然亲近,释雪庭似乎也一直将界限把握的很好。   李从嘉沉默半晌这才说道:“我跟娘子的情况有些特殊,我本非她良人,如今这样也好。”   释雪庭十分诧异:“您是说……以后你们二人也不会再亲近?”   “当然。”李从嘉眉间淡淡。   释雪庭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李从嘉见他这样子不由得有些烦躁:“你要说什么直接说。”   释雪庭摇头说道:“大王若有中意女子,将来诞下子嗣……还要考虑首辅啊。”   李从嘉忽然站起来冷着脸说道:“我此生只会有大郎一个儿子,也不会有其他中意女子。”   说的好好忽然翻脸的李从嘉让释雪庭非常意外,他看着李从嘉面色冷淡的模样,一时之间十分不适应,从一开始认识到最后,他们之间似乎很少出现过这种尴尬场面。   释雪庭垂眸合掌行礼说道:“是贫僧逾越了。”   李从嘉只觉得腹内一股无明业火烧的十分旺盛,非常想……非常想直接把人拽进房间,扒了他身上那身碍眼的僧袍!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释雪庭开始有这种想法,但是又觉得没那么不可理喻。   毕竟释雪庭一直跟在他身边,温柔和气有耐心,高颜值大长腿,也很聪明,喜欢上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只是他跟释雪庭之间,大概也仅止于暗恋,如果他真想宠释雪庭,大概依照释雪庭那个万物不萦于心的性子,也不会拒绝,可是那也只能得到他的人而已。   更何况李从嘉一直在洗掉释雪庭身上男宠的标签,他就担心会有人用这个借口攻讦他,他怎么舍得让释雪庭真的当个男宠呢?   如今他最怕的也就是有一天,他手中权柄逐渐变大,打下的地盘越来越多,心中欲壑难填的时候,会真的伤害到释雪庭,不过,想想释雪庭的武力值……如果他不找别人帮忙的话,大概来强的都没机会。   想到这里,李从嘉不由得略有些丧气,坐下来说道:“这些事情你就不要管,我心中有数,你刚才说有要事,说说吧。”   他们之间还是讨论公事比较好,一时之间李从嘉只觉得满心失望,如果可以,他很想自己呆一会,然而他现在背负着几千人的生计,哪怕想要任性,都要思考一下能不能这么做。   有那么一瞬间,李从嘉甚至怀疑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如果只是不想死在赵匡胤手里,他应该有许多办法,为什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或许他心中也有一个无法磨灭的建功立业的梦?   释雪庭对人的情绪很敏锐,他看出了李从嘉的失望,却不知道这份失望来自何处,难道真是他管得太多?也是,他本就是出家人,又何必管人家的红尘俗事?   释雪庭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颇有些复杂,听李从嘉不打算收别人,似乎松了口气,却又夹杂着些许不甘心,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不甘心是从何处来。   唯一明白的大概就是这种私事应该算是李从嘉的禁区,谁都不能去触碰,不过想想也是,如今李从嘉已经有妻有子,谁愿意自己的生活被别人指手画脚呢?   释雪庭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开口说道:“之前大王不是曾经要想办法去居延海寻找宝藏?”   李从嘉心不在焉回道:“嗯,不过怎么才能不引起龙家和甘州回鹘的注意是最主要的,怎么,有眉目了?”   释雪庭说道:“这件事情,怕是要找十一郎问问才行。”   李从嘉回过神来,顿时满脑袋的问号:十一郎?杨新?他能有什么办法? 第73章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疑惑的模样也没有再卖关子, 开口说道:“十一郎拿到了肃州的户籍。”   李从嘉顿时瞪大眼睛:“他怎么做到的?”   “他在那里开了间食肆。”   李从嘉:这孩子还真是……执着啊。   李从嘉曾经的确是想要让杨新去开食肆之类的, 好歹也是一门营生, 而且他还能攒一些私房钱,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杨新想当个大财主的梦一直都没办法实现,没想到如今到了西域他都不肯放弃这个梦想。   李从嘉对杨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在肃州站稳脚跟还是很好奇的。   释雪庭说了一下,简单归纳起来那就是美食是全世界人民都喜欢的东西, 没有人不喜欢享受, 吃美食的过程也是享受,而且比起李从嘉, 杨新在这方面更加灵活一些,他观察了一段时间,根据当地人的口味对李从嘉给他的那些配方进行了调整!   西域这里最不缺的大概就是各种香料玉石了,在这里这些东西也算是硬通货,杨新来者不拒, 香料用得到, 玉石也用得到,哪怕用不到还能用来换粮食。   他依旧是从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开始, 在肃州最繁华的酒泉县挑着担子卖吃的, 然后就吸引了县令的儿子龙秀。   正好赶上了龙秀过生辰开宴会,就让杨新进府去给他做东西, 用来跟同伴们炫耀。   杨新一下子就打开了局面,因为他做的东西让龙秀满意,杨新小心翼翼提出了户籍的事情, 龙秀也没多为难,杨新和芸娘两个人直接搞定了户籍。   杨新本来也想给李从嘉弄个户籍,但是想想,堂堂越王跑到肃州来当庶民,这个主意不怎么样,杨新也怕被周宗骂,干脆就没继续。   李从嘉听完之后,低头沉思:总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眼熟。   嗯,如果把龙秀换成田五娘……这不就是当初在江宁府剧情的再现吗?   唯一比较好就是看起来龙秀还比较讲道理,没跟田五娘一样直接把杨新掳走。   李从嘉伸手扣了扣石几说道:“这样的话,那我们进入肃州也会容易许多,寻宝之事大约是能够提上日程了。”   释雪庭轻轻点头,他说起杨新这件事情的目的就在这里,之前他们一直担心怎么进入肃州而不被发现,如今有了杨新,总算能够重新计划一下。   李从嘉略有些疲惫说道:“这件事情,明天将首辅请来细细商议吧。”   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瞒着周宗,说起来,到现在还没有跟周宗说过宝藏这件事情,这已经不太对了。   释雪庭见李从嘉似乎情绪不佳,心中微微叹息,起身告辞离开。   李从嘉痴痴看着释雪庭的背影许久,久到了维持一个坐姿太久而双腿发麻。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回屋睡觉。   只可惜就算是睡觉的时候,释雪庭似乎都不肯放过他。   李从嘉梦到了他跟释雪庭刚刚认识的那一晚,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跟释雪庭进行了十分深入的交流。   梦中释雪庭背后的图案因为体温过高而显得十分鲜艳,他以往那副清逸的模样也荡然无存,尤其是那双长腿,勾住李从嘉的腰身的时候,让李从嘉不由得更加激动了一些。   大概也只有在梦里的时候,释雪庭才会变的这么热情,热情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李从嘉都恨不得再倒头继续睡!   只可惜,作为整个寨子的最高长官,李从嘉没有赖床的权利,他只能偷偷的将脏了的内衣扔掉,然后没精打采的起床去干活。   周宗看到李从嘉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在他印象之中无论什么时候,李从嘉都一副淡定模样,哪怕遇到特别棘手的问题也能十分轻松的去讨论,从来不会表现的特别焦虑或者无力。   今天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的大事?   周宗联想到昨天女儿似乎去找了李从嘉,不由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紧紧盯着李从嘉,眨都不敢眨一下。   李从嘉被周宗看的浑身发毛,小声问道:“首辅可是发现了哪里不妥?”   周宗:你就是最大的不妥啊。   不过在这句话他肯定不敢说出来,周宗思前想后说道:“无事,只是大王看起来略有些疲惫。”   站在周宗身旁的释雪庭也竖起了耳朵,周宗都能发现的事情,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只不过他跟周宗想的不一样,他想的是李从嘉可能是因为昨晚他们两个谈话才导致今天没精神,可是……释雪庭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有哪里不对,或许……真的是他管得太多?   李从嘉听了周宗的话之后,干笑道:“没事,就是昨晚睡得晚了些。”   释雪庭略有些疑惑地看像李从嘉,昨晚他离开的时候还不算太晚,而等他出了院子再回头看的时候,就发现李从嘉的院落已经熄灯,睡得不算晚啊。   李从嘉说完之后眼睛一扫,正好对上了释雪庭关心的目光,然后就想起了昨晚的梦境,不由得略有些心虚,眼睛一滑,就看向了一旁。   释雪庭微微一愣,继而捏住手中念珠,慢慢捻动,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李从嘉和释雪庭之间的氛围太过古怪,周宗这样的人精怎么会察觉不到?只不过,作为能臣,周宗是不可能去什么事情都刨根问底的,装聋作哑技能点满,他干脆当做不知道!   周宗开口问道:“刚刚释法师说大王有要是相商?”   李从嘉振奋一下精神,开口说道:“之前忙东忙西有一件事情一直忘记跟首辅说,我们手上,有一张唐皇室宝藏图。”   周宗:……   李从嘉看周宗没说话,一时之间略有些心虚:“首辅?首辅?”   周宗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大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李从嘉抬眼看向释雪庭说道:“这件事情,还是让雪庭法师来给首辅解释吧。”   释雪庭捻着念珠的手顿了顿,将念珠放下,向周宗解释了一下藏宝图的来历。   周宗这才明白为什么李从嘉对释雪庭身份如此深信不疑,若是真有这一份宝藏,那么……饶是周宗十分稳重,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得呼吸粗重,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周宗现在天天为下面人的粮食问题发愁。   他冷静了好一会才问道:“这份藏宝图是真的?”   李从嘉将拓下来的宝图放到桌子上说道:“应该是真的,初步判断在居延海周围,而到了那里,雪庭法师会负责寻找。”   周宗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说道:“这个地方,应该是在龙家的势力范围内,我们想去寻宝,怕并不容易。”   李从嘉笑着将杨新的事情说了一遍,周宗听了之后,对杨新略有些改观,当然他以前也不认识杨新,也谈不上印象好坏,只知道李从嘉很看重这个小子,而他没从那个小子身上看出任何闪光点。   不过如今看来,周宗这次算是走眼了,能够在逆境中崛起的人,都是值得佩服的。   周宗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倒也有可操作的余地,只是这份宝藏到底有多少,我们要去多少人都要从长计议。”   李从嘉闭眼想了想之后说道:“这一次是过去寻找,最好不要带太多人,先确定位置,这宝藏这么多年了,若是被人发现,那肯定早就不存在,我们去的人多也没用,若是没被人发现,我们找到之后,先拿回少部分,剩下的继续掩埋,再找个时间过去全部拿回。”   这个办法的确稳妥,周宗也没有反对的理由,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选谁去呢?人选一定要可靠,不能到半路反水吧?   李从嘉决定是从之前他收编的那些山贼中选,那些山贼经过李从嘉一而再再而三的收拾已经老实了不少,更何况如今背井离乡,他们也清楚只有攀附李从嘉他们才能过的更好。   尤其是田五娘带领着田家部曲投靠过来之后,那些山贼就十分不安。   毕竟无论从哪一点看,田家部曲都比他们更适合四处征战,那些山贼最近卯着劲的在表现自己,在这个年代,如果他们对于李从嘉没有作用的话,那么别说身份地位,恐怕想要保住性命都难。   至于田家原来的部曲,李从嘉对他们的忠诚型还有些怀疑,毕竟彼此之间合作还是太少,接触也不多,现在就算那些人表现出对李从嘉死心塌地的服从,他也不会真的相信那些人肯为自己出生入死。   周宗欣慰地发现,只要不扯到各种礼仪规章,他家大王还是很靠谱的,起码脑子很清楚。   这样就够了,至于李从嘉有不足的地方太正常,毕竟还年轻,满打满算二十岁,更何况如果李从嘉什么都知道了,还要他做什么?   君臣互补才是正道。   欣慰的周宗提出了一个问题:“谁领队?”   然后他眼中刚靠谱一点的大王就给了他一个不靠谱的答案:“我。”   周宗立刻反对:“不行!千金之子……”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李从嘉打断说道:“我必须去,这一路不仅仅是寻宝,更是提前探查。”   探查什么李从嘉没有明说,但是他觉得周宗应该是明白的,他们跟肃州的和平是暂时的,哪怕将来联手可能也是暂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在这种乱世之中,两个政权之间是不可能有永恒的友谊的。   而李从嘉他们对于西域的地形特点之类的,了解的还不够多,这一趟正好可以看看肃州内部的风土人情以及环境,对龙家做出一个判断。   周宗还是反对,他的意思很简单,想要探查谁都可以,有这方面能力的人并不少。   李从嘉却说道:“阶层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我必须心里有数。”   周宗皱眉,这一点倒是真的,他认真想了想之后说道:“那就……我去吧。”   这次轮到李从嘉反对:“不行,你还要在这里主持建城呢,这方面我没经验,还是你坐镇比较好。”   周宗:……险些忘记这件事情了。   然而周宗还是不想让李从嘉涉险,虽然现在谁都不知道那里是不是真的有危险,但是想一想唐末皇帝留下来的宝藏,为了给后人复国用的,肯定不可能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   只不过周宗争不过李从嘉,他也是再一次认识到自家大王的固执。   到最后周宗只好败退说道:“一定要选强壮的侍卫跟随!”   李从嘉笑道:“那是当然的,不过也不要太过担心,雪庭法师会跟我一起去。”   周宗微微皱了一下眉,却没多说什么,他不相信释雪庭,他担心释雪庭会想要努力一把自己复国当皇帝,万一路上他对李从嘉不利怎么办?   然而李从嘉对于释雪庭是真的信任,周宗不可能直接质疑释雪庭的忠诚,只能在心里盘算着让谁跟着去。   李平和朱元肯定是不能走开的,他们两个如今也算是位高权重,身负重任。   田五娘,李从嘉也不太想让她去,寻宝这件事情跟打仗是不一样的,不一定会遇到什么情况,带着一个小娘子总是不方便。   那么算来算去,就只能再提拔一个人。   最后还是李从嘉钦定的:秋收。   春生和秋收当年是寨子里最早跟在李从嘉身边伺候的人,只不过后来因为秋收太过木讷,不太适合留在身边做小厮,李从嘉就把他放出去给了他一个选择,他选择成为一个士兵。   不得不说,秋收或许不够聪明,但是一根筋的人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总能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秋收如今年纪也不大,然而因为平时训练认真刻苦,再加上天生力气比较大,居然让他一路混到了队长的位置。   这个位置看上去似乎一般,可是好歹也是能够指挥五十人进行战斗的领头羊,作为一个少年,在十五六岁的年纪能够有这样的成就,足见秋收的本领。   而李从嘉这次出去寻宝,不需要领兵打仗多么厉害的人,只要听话忠心服从指挥就好,秋收是个很好的人选。   周宗本来不太放心,但是在看到秋收那比他还高大的块头,以及但手拎起二三十斤的十块毫不费力,并且眼中充满着对李从嘉的崇拜之后,他就不再说什么了。   或许,他们的大王还有另外一个优点,那就是知人善任。   李从嘉要出行的事情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对外宣称就是他要去肃州逛一逛,探探底,只有十分心腹的人才知道李从嘉他们是要去寻宝。   而杨新那边也做好了准备,他们进城的借口就是给杨新送牛羊,正好最近总有不长眼的回鹘部落过来挑衅,下场当然都是直接被灭,没死的回鹘人都充当奴隶,他们部落的那些牲口就便宜了李从嘉他们。   有了这个借口,李从嘉手上就多了一个肃州的临时通行证,有了这个通行证,李从嘉在肃州之内行走,只要不惹事请基本上都不会出问题。   李从嘉走的时候,周宗来送行,在即将分别之时,周宗忽然说道:“现在已经开始建城,或许过不了多久就有雏形了,也不知大王何时回来,不如大王先将城名定下吧。”   李从嘉听了之后愣了一下,新城名字这种事情,他也曾想过,只不过感觉好听的寓意好的名字都被取过,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用什么,不过这里终归是个暂时的落脚之处,他略一思索便说道:“安宁吧,城号安宁。”   安宁,平安宁静,大概是所有经历过风雨的人心中最真切的盼望。   只不过无论是李从嘉还是周宗,都知道,想要真的安宁,怕是不容易。   如果真的安宁,又哪里需要李从嘉亲自出去寻宝?   李从嘉带队日出之时出发,总算是赶在日落之前到了酒泉县,否则他们就要在野外过夜,西域可不是气候温和的南方,在这里,晚上的气温会变的非常低,真住在野外怕是要冻伤。   进城之后,李从嘉先是去找了杨新。   杨新在酒泉县的落脚之地还算不错,有一处小院子,当然这不是他买的,据说是龙秀所赠。   杨新见到李从嘉之后就说道:“舆图还没到我手上,怕是要等两天,龙秀这两日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在玩耍,这件事情我也不敢催,怕他起疑心。”   李从嘉单点头说道:“如果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无所谓,我们手上也有舆图,只是觉得龙家人手里的舆图应该更加准确才是。”   杨新听了之后说道:“明日我去探探口风,应该是没问题的。”   李从嘉见杨新脸上表情不对不由得问道:“怎么?有什么难题?”   杨新东瞅瞅西看看,发现除了在门口守着的秋收,这里除了李从嘉就是释雪庭,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吞吞吐吐说道:“我总觉得龙秀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释雪庭略惊奇:“不太对?怎么个不太对法?难道你的身份被他发现了?”   释雪庭没明白,但是李从嘉一看杨新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问道:“龙秀好男色?”   杨新抓了抓头说道:“不知道呀,不过他身边男人女人都有。”   刚刚完全没往这方面想的释雪庭:……   李从嘉拍了拍杨新肩膀说道:“如果真的看事情不好就走,要是被他抓走,你在这里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说完之后,李从嘉忍不住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杨新许久。   杨新如今眉目长开,倒也算得上是清秀,然而也只是清秀而已,无论李从嘉怎么看都看不出他身上有哪一点吸引人,无论是之前的田五娘还是如今的龙秀,似乎都能发现李从嘉所不能发现的东西,也真是奇怪。   杨新点头说道:“等找到宝藏,我就回去,听说寨子那边已经开始建城了?要多久?”   李从嘉摇头:“建城这种事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你不用担心赶不上。”   杨新又询问了几句寨子中的事情,发现一切正常之后,就不再多废话起身离开,让李从嘉和释雪庭好好休息。   第二日,杨新本来想要去龙秀府上探探口风,结果没想到龙秀居然亲自过来,原因是听说杨新这里又要弄新的菜式,他要过来尝尝。   实际上哪里是什么新菜式,不过是南边经常吃的一些菜,不过因为距离太远,所以西域这边的人几乎没见过这种菜式,这才让杨新大放异彩。   龙秀尝过新菜式之后,对杨新的手艺赞不绝口,直接将舆图扔给杨新,同时漫不经心问道:“听说你这里来了几个人?”   杨新十分镇定说道:“是的,是我表哥和他一位朋友,带着一些护卫过来给我送东西。”   龙秀笑道:“人在哪儿?”   杨新心中叹气,这就是要见的意思了,他自然不能推辞,只好让秋收去通知李从嘉。   李从嘉也不意外,他其实也想见见龙秀,然而见面之后,他就觉得……龙秀可真对不起他的名字。   长相一点也不秀气,非常典型的西域长相,然而太糙。   龙秀在见到李从嘉和释雪庭的时候不由得眼睛一亮,当初他看上杨新就是因为杨新身上带着江南人特有的秀气,跟高原人不同,他的皮肤更白皙,看上去似乎比女人的皮肤还要细滑。   而李从嘉和释雪庭在相貌上都比杨新好上许多,更是让龙秀欣喜不已,只不过他却不敢冒犯这两个人。   李从嘉就不说了,身上的贵族气质完全是碾压龙秀。   而释雪庭是个僧人,焉耆信仰佛教,崇拜佛教,僧人在焉耆的地位很高,给龙秀八个胆子也不敢将主意打到释雪庭身上。   龙秀满心可惜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李从嘉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小心点这个人,笑里藏刀的好手。”   他现在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人了,然而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这么危险的感觉,这个龙秀……看上去……特别像之前他在电视剧里见到过的那种变态。   拿到舆图的李从嘉决定赶快跟他们手中的藏宝图对一下,确定地方之后就立刻离开,不在这里多做停留。   只是展开舆图之后,他跟释雪庭两个人都傻了。   居延海的位置跟他们之前判断的好像不太对啊,如果是在这里的话,那岂不是说……宝藏在水下? 第74章   李从嘉面色不太好, 说道:“我们再仔细找一下, 看是不是弄错了。”   释雪庭却收起了舆图说道:“现在看再多也没用, 不如到了那里之后再看吧。”   李从嘉一想也是,这年头舆图的绘制并不精确, 尤其是龙秀给他们的舆图算是比较简陋的那一种——真正惊喜的舆图上会有龙家在各个地方的布防,龙秀不可能给他们,当然, 龙秀这个级别也拿不到那种图。   杨新眼巴巴看着李从嘉跟释雪庭, 在两个人清点东西的时候,一直跟前跟后挨挨蹭蹭。   李从嘉无奈说道:“你不能去, 你要是去了,龙秀肯定知道我们是有问题的。”   杨新当然也知道,可是男孩子对寻宝啊冒险这种事情,天生就比较向往,现在终于有这么一个机会在这里, 他却不能去, 真是要多遗憾有多遗憾。   无奈杨新只能帮着整理东西,在整理东西的过程中, 他拿出一个形状奇怪的铲子, 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从嘉瞄了一眼就说道:“洛阳铲。”   杨新好奇问道:“洛阳铲?这铲子跟洛阳有啥关系?”   李从嘉这才反应过来,改口说道:“其实就是探铲。”   “探铲?用来做什么的?”杨新简直就是个好奇宝宝, 释雪庭早就看到了这把铲子,却没有多问,他知道李从嘉既然带上这玩意, 肯定就有他的道理。   李从嘉解释说道:“看土用的。”   杨新一脸懵懂,还想要再问,结果一扭头就看到释雪庭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将东西放回了原位。   虽然李从嘉和释雪庭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他们两个却没有隐藏行迹,光明正大的带着人一路往居延海的方向走。   杨新很体贴的将他们的马匹给换成了骆驼,这玩意负重能力和耐力都比马匹要强,最主要是好养活!   李从嘉坐在骆驼上刚开始很新奇,然而没过一会,他就发现了不太和谐的地方。   他不着痕迹的往后看了一眼,释雪庭注意到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李从嘉回过头来笑道:“看来那个龙秀倒是有些心眼。”   释雪庭了然:“他派人在跟着我们?”   李从嘉应道:“嗯。”   释雪庭问道:“要解决掉吗?”   李从嘉笑不可支:“大师,杀心太重,不好不好。”   释雪庭忍不住轻笑一声:“那放任他们跟着?”   李从嘉抬头看了看天说道:“这边的天气我记得可不太好,经常会有大风沙,大风沙一起,对面都可能看不见人。”   释雪庭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那我们岂不是也会失散?”   李从嘉指了指骆驼说道:“否则你以为为啥这些骆驼会用一个绳子拴在一起?当然,如果风沙太大的话,为了小命着想还是不要赶路,找地方躲起来比较好,找不到能够躲避的地方,就把这些骆驼围成一圈,我们躲在里面,也能躲避过去。”   释雪庭略有些惊奇地看着李从嘉问道:“郎君对西域如此熟稔,难道曾经来过?”   李从嘉笑眯眯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的表情,总觉得他的话意有所指,但是再仔细想想似乎又没什么问题。   李从嘉坐在骆驼上东张西望,嘴里说着:“说起来我们这一趟还是有点危险的,西域的沙尘天气不是闹着玩的,我们没有靠谱向导,希望不会迷路吧。”   秋收在一旁忍不住说道:“郎君,说点鼓舞士气的吧。”   再让李从嘉这么说下去,就连他都要打退堂鼓了。   李从嘉大笑着说道:“有什么好鼓舞的?到时候见到了东西,你们自然会觉得这一趟很值。”   来的人都是知道这次出行的目的,刚刚还表现的略有些胆怯的人,此时眼神火热,脑子里已经全是金银财宝。   人为财死,宝藏就是最好的激励,哪里用得着李从嘉多说?   不过李从嘉的乌鸦嘴,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们刚刚出了酒泉县,进入戈壁之后,他就隐隐发现西边天色略有些昏黄。   李从嘉忍不住说道:“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大家打起精神赶快走,最好能在沙尘来之前到达下一个绿洲,如果到不了,说不定我们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这次连释雪庭都忍不住说道:“郎君!”   李从嘉无奈:“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们赶路。”   一行人埋头赶路,倒是秋收居然还有工夫去看身后,然后对李从嘉说道:“那些人不跟了。”   李从嘉并不意外,释雪庭若有所思说道:“大王早就知道他们跟不长?难道从酒泉到居延海这一路很危险?”   李从嘉说道:“危险是有的,这破地方的气候就这样,更何况到了晚上气温还很低,否则我让大家准备那么多保暖衣物做什么?”   释雪庭了然,果然那些人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过危险,觉得他们是来寻死,所以才不跟,当然也可能跟今天的天气有关。   不过不管怎么说,甩脱了尾巴他们变得更加轻松一些。   然而不幸的是,李从嘉再次预言成功,他们距离下一个绿洲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风沙已经逐步逼近,李从嘉没办法只能让大家找地方躲避。   然而这附近没有什么废弃城池之类的,到最后李从嘉只能按照之前说的,将骆驼们围一圈,大家挤在里面等这次风沙过去。   李从嘉原本想要说希望这次风沙不大,至少别把他们埋起来的,然而他一张嘴,释雪庭就果断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无花果说道:“郎君留着点力气对抗风沙吧。”   李从嘉只好闭上嘴嚼着无花果,将之前准备好的油布覆盖在自己跟释雪庭身上,并且用身体将边角压实,用来遮挡风沙。   这些东西都是李从嘉穿越之前从某本书上看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然而在这样的天气,背后靠着骆驼,身边还有不少人,已经足以将忐忑降到最低点。   李从嘉吃完嘴里的无花果,耳边的风声已经变得十分凄厉,风大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风带来的那些沙尘。   饶是已经尽量将身体窝在骆驼身下,还是有一部分沙子会砸到身上。   李从嘉忍不住将身体缩成一团,真是太特么疼了!   就在李从嘉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时候,一条温热的臂膀伸过来,将他一览,他就留落入了一个带着檀香味的怀抱。   “雪庭?”李从嘉吓了一跳,然后发现释雪庭改变了身体方位之后,李从嘉整个人就在他和骆驼的保护下几乎受不到风沙侵袭。   李从嘉心里过意不去大声说道:“不用这样,快回去,打身上很疼的。”   不大声也不行,这风刮得鬼哭狼嚎的,如果不是他们两个距离这么近,李从嘉再大声估计释雪庭也听不到。   释雪庭将李从嘉往怀里带了带,然后低头在他耳边说道:“没关系,我不怕疼。”   李从嘉感觉到释雪庭呼出的热气吹拂在耳朵上,一个没忍住,耳朵红了脸也红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结果被释雪庭准确的摸到位置,又给他塞了一颗无花果。   李从嘉心中无奈,释雪庭这是身上带了多少无花果啊?只能闭嘴低头继续嚼。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中,人是其实和其他动物一样,甚至比其他动物还要渺小,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有那么一段时间,李从嘉只觉得这世上似乎只剩下了他和释雪庭。   他脑子里忍不住想着,若是躲不过这场沙尘暴,那他跟释雪庭死在一起应该也挺浪漫的。   一边这么想着,李从嘉一边伸出双手拦住释雪庭的腰,把头深深埋在释雪庭怀里,生怕他看见自己不自在的模样。   而释雪庭倒是没察觉什么,只以为李从嘉是害怕了,还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继续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对李从嘉而言,这一场风沙时间很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然而等风沙过去,释雪庭松开他的时候,他又觉得有点短了。   不过当他从油布之中挣脱出来之后,他就觉得,短点也好,如果时间再长,怕是他们都要被沙子埋起来了!   风沙过后的天气还不错,天空蔚蓝,阳光也灿烂,然而李从嘉心情十分不好。   因为没有地方洗澡!   对沙漠中的人而言,戈壁中的绿洲都是天神赐下的礼物,水源是十分珍贵的,李从嘉刚刚经历一场风沙,哪怕他觉得已经把自己裹严实了,可是等出来之后,还是从身上抖下来了二斤沙子,更不要提头发里也都是沙子了。   浑身都是沙子却没有地方清理,这让从穿过来之后生活质量一直还算不错的李从嘉十分难受,哪怕是在他逃亡那一阵子,也能找到地方沐浴啊。   李从嘉搞了半天都没搞干净头发里的沙子,转头看向释雪庭,一时之间十分羡慕对方的光头。   释雪庭见他不高兴,还以为是刚刚沙子砸的不舒服,安抚说道:“按照舆图所示,绿洲距离我们不远了,等到了那里,我帮你看看伤势。”   李从嘉满脑子都是绿洲距离他们不远这句话,有绿洲等于有水,有水等于能沐浴!   走起!   李从嘉一秒恢复活力,让释雪庭不由得松了口气。   只不过李从嘉爬上骆驼之后,直接就傻眼了:我是谁?我在哪儿?   戈壁之中的地形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都在变,一场沙尘暴过去,沙子将许多地方都遮盖住,之前记住的地形自然也就没有了用处,可以说现在的李从嘉……除了通过太阳来判断之外,再也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这也是在戈壁之中有个靠谱向导的重要性,好在释雪庭很靠谱,略一分辨之后,就找到了他们原本行进的方向,在经历了小半天,傍晚的时候,他们总算是到达了绿洲。   这个绿洲非常小,常驻在这里的人也不多,能够落脚的只有那么一小个客栈。   李从嘉他们落脚之后,发现这里的水……都是需要买的,而且非常贵,如果按照他平时沐浴的使用量来看,他甚至要付出一小块金子才能买来。   李从嘉:……   就在李从嘉思考着要不要忍到居延海再说的时候,释雪庭已经非常大方的让人去抬水了。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李从嘉最节约用水的一次,沐浴完之后,他就看到释雪庭换了一身僧袍,十分清爽的坐在那里等他出来。   释雪庭见李从嘉出来,十分自然说道:“郎君且宽衣让我看看伤势吧。”   李从嘉犹豫了一下说道:“没什么的。”   释雪庭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盯着李从嘉,里面满是固执。   真是风水轮流转,李从嘉无奈说道:“好吧,那等等也让我帮你看看。”   李从嘉将衣服脱下来之后,释雪庭仔细看了看,发现他身上受伤的部位的确不多,基本都集中在胳膊和小腿上,释雪庭拿出药膏说道:“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我来帮郎君上药。”   李从嘉还没来得及反对,释雪庭就已经挖出药膏开始往他身上涂抹,他感受着释雪庭掌心的温度,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这特么是要他的命啊!   李从嘉心里拼命念着清心咒,生怕释雪庭揉着揉着把他给揉起反应,那真是不能更尴尬。   而释雪庭此时只觉掌下肌肤滑腻细嫩,温度适宜,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抚摸。   李从嘉眼看着释雪庭抹药的手一路向大腿进发,忍不住抖了抖,声音低哑:“那边没受伤。”   释雪庭回过神来,一抬头正好跟李从嘉对视,李从嘉慌忙移开眼睛,只是那一刹那已经足够释雪庭看清他眼里的欲望。   按理来说,李从嘉有这个想法,释雪庭应该是想要远离他的,毕竟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像当年一样不择手段去接近上层人物。   只是释雪庭却发觉心中并无反感,甚至还有些恶趣味的想要看看李从嘉到底能够忍到什么时候。   于是他继续不动声色的拽过李从嘉的胳膊继续抹药,好在这一次并没有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好不容易上完药之后,李从嘉已经红了耳尖,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释雪庭含笑看了他一眼,淡定地转过身去脱下上衣,李从嘉看到之后不由得倒抽了口气。   此时释雪庭的后背已经一片青紫,很多地方甚至已经有些发乌,李从嘉顾不得心头那点旖旎,连忙从释雪庭手中接过药膏说道:“伤成了这样怎么不早说?我等等要帮你把淤血散开,忍着一点。”   释雪庭倒是硬气,从头到尾都没喊疼,不仅没说疼,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李从嘉光顾着心疼,也没那个时间想入非非,释雪庭心中居然还……略有些可惜。   涂好药之后,李从嘉看着释雪庭八风不动的表情,忍不住问道:“真不疼?”   释雪庭失笑:“练功时候受的伤比这个疼多了,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   李从嘉顿时更加心疼,连忙说道:“明天还要赶路呢,快点去休息吧。”   释雪庭多看了李从嘉一眼,发现李从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略一犹豫,还是拍了拍他的头说道:“早些休息。”   李从嘉茫然地看着释雪庭离开,摸了摸自己脑袋,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嘟囔道:“老子的头也是能随便摸的哦?”   不过想了想,他又觉得如果是释雪庭的话,嗯,摸了就摸了吧。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李从嘉他们迅速从绿洲出发,索性这一路到居延海再没有出任何问题,当然最主要的是李从嘉不敢再说什么,他怕说多了,释雪庭又要往他嘴里塞各种吃的。   到了居延海之后,李从嘉拿出舆图来看了看,对比了两张舆图以及他们所在的位置,发现居延海的位置跟任何一张舆图都不一样!   李从嘉放下舆图茫然半天,忽然一拍脑袋:“哎呀,忘了,居延海是游移湖啊。”   “湖?”秋收懵懂问道:“可是……这不是海吗?”   李从嘉笑了笑:“这哪里是海?只不过是大一点的湖泊而已,内陆怎么可能有海?”   秋收咧嘴笑了笑,他读书不多,自然不懂内陆和沿海的区别,他自小在海边长大,还以为称呼里有海的,那都是大海呢。   释雪庭这个时候才问道:“什么是游移湖?”   李从嘉又给释雪庭解释了一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湖的位置发生过多次改变,不过他们我们手上这两张舆图估计都年代久远了,居延海已经发生了位移,这也有好处,之前我们判断的地方是在水下,如今看起来,可能还在岸上。”   释雪庭看了看周围说道:“现在找吗?”   李从嘉摇头说道:“人太多,先确定一个大致位置吧。”   居延海这么大的湖意味着水资源充足,周围形成的绿洲也足够大,来往人员自然也频繁许多,李从嘉是真的不知道埋这个宝藏的人到底抽了什么风,不找人迹罕至的地方,非要找这么个地方来埋,就不知道给后来人一点方便吗?   李从嘉心里吐槽了半天,将舆图上标注的位置,与藏宝图对应之后,最终确定在了居延海偏西一些的地方。   一行人这次没有找客栈居住,而是在野外扎营,居延海里面有各种鱼类,李从嘉甚至指使着秋收去抓了几条鲤鱼草鱼回来。   这样的做法让原本因为他们装束而对他们好奇的人们,渐渐收回了视线,只以为是中原的哪家富商小郎君跟着商队过来体验生活的。   李从嘉找到他们画出来的地点,拿出洛阳铲,光明正大的往上铲土,他这样的行为更是让那些窥探的人觉得他无聊,干脆也不在继续盯着他们。   这些人哪里知道李从嘉是在看土质呢,虽然西域的土壤跟中原不太一样,但辨别方式总是差不多的。   释雪庭看李从嘉不停的往上提土,不由得问道:“这样能看出什么?”   李从嘉认真说道:“如果埋宝藏的话,是肯定要动土的,而活土和死土会有颜色差别。”   他仔细看了看之后说道:“就是这里差不多了。”   释雪庭奇怪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你看,这边就是活土颜色质地跟旁边这里的死土就是完全不同的,而且这些活土都是在地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没问题了。”   释雪庭顺着李从嘉所指,蹲在地上看了半天,他也没看出这些土有什么差别,再抬头看看李从嘉,最后决定还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李从嘉说到自己原来的专业,略有些兴奋,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够用到这些知识,只不过等他林林总总说了一堆之后,发现身边的人都一脸茫然,不由得默默住嘴,心中叹了口气,估计想要在这个年代找知音,大概也只有盗墓贼了。   确定了位置之后,他们并没有着急挖掘,而是若无其事的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等到子时在动手。   明明是挖自己家的宝藏,愣是搞出了一种盗墓的刺激感,李从嘉想想还有点小激动,不知道那个宝藏里面有没有什么有意义的文物之类的。   到了子时,原本并排躺在一起欣赏星空的李从嘉和释雪庭默契的起身,带上人准备去挖宝藏。   然而等他们距离目的地还有段距离的时候,释雪庭就发现那边居然围着许多人! 第75章   李从嘉打了个手势, 让人隐藏在旁边的树林之中, 也亏了这里是绿洲, 要是在戈壁上他们早就被人发现了。   他跟释雪庭猫在树后面看了许久之后,这才确定那些人就在他们白天查看过的地方不知道做些什么, 然而在看到他们手上拿着的工具的时候,李从嘉略有些着急。   “被发现了?我们那么小心怎么会被发现?”李从嘉眉头紧皱,开始思考要怎么干掉这些人, 只是真的起冲突的话, 或许会引来更多的人。   释雪庭倒是很冷静说道:“之前龙秀派来的人没有继续跟,看来并不是他放弃了, 而是传信给了沿途绿洲或者县城,所以我们的行踪其实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   龙秀?   李从嘉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些人之中,的确有一个人身形与龙秀非常相似。   “怪不得他给我们舆图什么都没问,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李从嘉冷笑:“他带来的人并不是很多, 我们要不要……”   “不急。”释雪庭面带微笑, 神情悲悯,然而嘴里说的话却跟表情截然不同:“让他们去, 没有真正的李唐后人带路, 他们去也只是送死。”   李从嘉瞬间反应过来:“下面有机关?”   释雪庭点头说道:“没错,既然是宝藏, 怎么可能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让他们去吧。”   李从嘉顿时安心,干脆坐地等那帮人挖坑,然后问道:“我们等多久?”   释雪庭略略一算之后说道:“等他们下去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动手。”   李从嘉还想问什么, 结果释雪庭话音一落,就听到那边有几个人激动地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李从嘉一听也很好奇,很想看看,然而无论他把脖子伸多长,那边都有一群人围着,怎么都不可能看到。   释雪庭眼见李从嘉都要从树后面出去了,只能一脸无奈的拎着他的领子把人给拽回来说道:“不用看了,想来是发现地道入口。”   李从嘉抓耳挠腮的想要去看看,大概是职业病犯了,他特别想要看看地道门是什么样子的,以往发掘各种遗迹古墓的时候,就算是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石门也是能带来很多信息的。   就在他着急的时候,就看到那群人将一块石板扔到了一边,李从嘉愣了一下,转头问释雪庭:“这个……是地道门?”   释雪庭微微眯眼:“地道门不知一道,这应该是最外层的石板门。”   李从嘉十分生气:“怎么能这么粗暴的扔出来呢,那是古董啊,简直欠揍。”   释雪庭有些茫然:“啊?”   李从嘉心里算了算说道:“这宝藏肯定是在宣宗还在吧,所以这道石门至少也有个百年历史了,当然算是古董。”   释雪庭显然不能理解李从嘉对文物的热情,只好说道:“只是普通石板而已,里面会有更多好东西。”   李从嘉虽然遗憾,但并不会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毕竟他们现在的主要目标是里面的宝藏,这些文物再怎么有价值,也只能忍痛放弃了,更何况百来年的东西,作为古董的确算不上多么珍贵。   那些人打开地道门之后,就挨个带人下去,李从嘉发现龙秀并没有下去,而是选择在旁边扎营。   释雪庭凑过来说道:“龙秀都知道不亲身涉险,郎君等等不如也在上面等我们。”   李从嘉面无表情的把他的脑袋推开说道:“不行。”   释雪庭无奈,他真的不明白李从嘉为什么要坚持,他哪里知道李从嘉在听说下面有机关之后就更想去看看了呢?   龙秀在上面留的人并不少,主要起一个守卫作用,如果对付普通人,这些人肯定是够的,然而李从嘉带出来的都是经历过战场的士兵,这些人绝不是对手。   半个时辰一过,原本闭目念经的释雪庭睁开眼睛,将念珠带回手腕,起身说道:“走吧。”   李从嘉愕然地看着他:“那什么……我们不……不再计划一下吗?”   就这样冲上去就干?这么简单粗暴的作风不像是释雪庭啊。   释雪庭伸手将他拽起来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李从嘉一听干脆也没再问,而释雪庭果然是心里有数,他跟秋收说了两句之后,秋收就双眼冒光,带着人去布置了。   虽然释雪庭到底是用了一些手段,只不过真正打起来还是靠实力碾压的,龙秀带的这些人手上的武器都很简陋,毕竟他们也不是正经军队出身,龙秀也没那个本事带士兵出来。   而李从嘉带出来的人,手上拿着的都是南唐军队正经配发的武器,毕竟当年朱元和李平都是直接带着人就走,辎重粮草自然也都带走了。   龙秀看到李从嘉十分意外,更加意外的是他手下居然卧虎藏龙。   龙秀目光阴沉地看着李从嘉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赶在龙家的地盘上撒野!”   李从嘉斜眼看他,还没开口,释雪庭便说道:“龙家又算个什么东西?”   李从嘉略有些吃惊地看着释雪庭,然后就看到对方难得一见的微抬下巴,一脸傲娇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痒,伸手捏了一下他的下巴,转头便一脸严肃的对着龙秀说道:“有这个功夫质问,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活过今晚吧。”   龙秀心中一紧,现在他落到这些人手中,想要保住性命怕是不容易,此时他很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刚刚就跟着手下一起下去呢!   然而此时再怎么后悔也晚了,他只好声色俱厉道:“你们若是杀了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龙家都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   李从嘉顿时笑了:“哦?这么说,你的身份可不是县令的儿子吧?一个县令的儿子,哪里值得龙家追杀我们呢?”   龙秀自知失言,索性说道:“我是谁你们不要管,反正我死了,你们谁都别想活,我在出来的时候已经留信了。”   李从嘉弯腰问道:“哦,那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龙秀微微张口,忽然醒悟到一件事情:他还真不知道李从嘉他们的身份,甚至就连杨新,他也只知道是从南边来的,他对杨新的身份家世,一无所知!   龙秀悔的真是肠子都青了,他就不该听幕僚的话,一说有宝藏就兴奋的过来,应该谋定而后动的!   其实此刻李从嘉心里也在骂杨新,连这人的真正身份背景都没搞清楚就敢蛮干,教他的东西都喂狗了?   龙秀缓和了表情说道:“你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合作,我的人已经下去了,你们就算现在下去也未必还能拿得到宝藏,不如等我的人上来,我们四六分如何?”   李从嘉一脸惊奇地看着他:“你既然知道我们不是西域人士,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我们能找到这里?”   龙秀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李从嘉心说:得,这也是一白薯。   他摆了摆手对秋收说道:“动手。”   秋收点了点头,一抬手就将满脸恐惧的龙秀给敲晕了。   释雪庭问道:“留着他?”   李从嘉点头说说道:“这人的身份只怕不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跟龙家起冲突,派人把他扔回绿洲吧。”   秋收选了两个人出来将龙秀送走,并且告诉他们不用再回来。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问道:“我们都下去?”   释雪庭点头:“有另外出口,不在这里出去了,我们下去的时候让他们在上面做好掩埋。”   李从嘉点了点头,到了地道口那里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有一阶一阶的石梯通往下面,他们都下去之后,等上面的人重新盖好石板,填上土,这才点好火把往下走。   石梯并不宽,仅能容纳两个人通过,释雪庭和秋收在前面领路,李从嘉在中间,剩下的人都在后面殿后。   李从嘉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他发现这处宝藏的建设其实非常细致,这一路下来居然都是青砖甬道,从头顶到两边都是青砖砌成的墙面,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西域的天气比较恶劣,能够明显看到有一些青砖已经有沙化的迹象,说不准再过个百十年,这条甬道很可能会塌陷。   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当离开石阶的时候,李从嘉赫然发现前面居然是个分叉口,分出了三条路。   三条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路,每一条路都能够容纳三个人并排通过,在地底能够弄出这样的规模,足以表现出当时唐朝的国力还算凑活,如果是唐末恐怕没这份从容,当然若是到了唐末,怕也没有财宝能够留下。   李从嘉扭头看向释雪庭问道:“走哪边?”   释雪庭却不回答,转头看着李从嘉问道:“我送你的念珠,可还带着?”   “这儿呢?”李从嘉一撩袖子,只见在火光映衬下显得越发清瘦温润的手腕上带着一串乌木念珠。   释雪庭伸手说道:“借来一用。”   李从嘉略有些好奇的将念珠摘下来递给他,释雪庭拿到之后,低头仔细看了看,将这串念珠与他手中那一串并排在一起,袖长的手指用力捻动几下之后,这才说道:“走中间。”   李从嘉好奇问道:“你这是用这两串念珠算出来的?”   释雪庭解释道:“这三条路都活动的,没有一条是绝对安全,只能综合月数日期再用特殊算法算出来,这两串念珠就是计算这个用的。”   李从嘉忍不住瞪眼:“那你之前怎么没提醒我一定要带上?万一我没带怎么办?”   释雪庭但笑不语,他无数次从李从嘉手腕上看到过这串念珠,知道自打他将念珠送给李从嘉,除了沐浴,李从嘉几乎从来让它离身,原本念珠上附带的檀香都渐渐被李从嘉身上经常使用的香薰给取代了,这还用提醒吗?   好在李从嘉也没非要他说出个答案,只是低头看了看地面说道:“那些人好像走的是右边啊,会遇到什么?”   释雪庭看了看手上的念珠说道:“流沙。”   李从嘉倒抽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流沙会以什么形式出现,但是这两个字就已经足够可怕。   “他们会都死在那里吗?”   释雪庭一边将那串乌木念珠带回李从嘉手腕一边说道:“不一定,其实这三条路都能通向最终宝藏埋葬的地点,只不过有一条机关比较少,别的就比较致命,如果他们运气足够好,或许我们还能见到他们。”   李从嘉敏锐的抓住了重点:“机关比较少?不是完全没有机关?”   释雪庭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不用担心,那些机关大部分我都知道怎么躲避,小部分因为年久失传,但是也并没有太过危险,不会丧命。”   李从嘉颇为郁闷:“至于这么严格吗?为什么就不能有一条安全通道?”   释雪庭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解释说道:“这是为了防止其他人得到了藏宝图,而后误打误撞选中了比较安全的道路,除了真正的李唐后人,谁都不知道那些机关的躲避方式。”   李从嘉听了之后想想也是,不由觉得自己颇为幸运,幸好还有个释雪庭带路,如果是他自己过来,只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接下来他们依次通过了地刺阵和火龙阵。   据释雪庭所说,地刺阵就是如果触动机关,会从下面窜出非常锋利的地刺,人站在地刺阵内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活,而火龙阵则是会从道路两旁的龙头中喷出火。   李从嘉看着那些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石龙头忍不住拔着身子看了半天,心中遗憾的不行,他真的很想将这个东西带回去啊,这玩意大概能否表现出唐后期的雕刻手法和艺术风格,只可惜……给他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随便动。   走过火龙阵之后,李从嘉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那个龙头喷火是什么原理?里面是有什么燃料吗?经过这么多年,会不会已经失效了?”   释雪庭脚步一顿,沉默半晌之后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建议去试,当年皇室掌握着许多不传之秘,很多东西是民间根本不知道的,只可惜经过这些年的动乱,许多都已经失传,我现在所知道的这些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有丢失的情况,你问我原理,我也说不出的。”   李从嘉颇为遗憾,每逢乱世,其实都是文明的一次大倒退,很多东西都会失传,等天下太平科学家们再研究的时候,可能又还原不出那些东西,只能另辟蹊径。   两个人这样一路走走说说,渐渐的李从嘉忽然感觉地上变得略有些柔软,低头一看发现脚下的青砖上居然都长着很厚的青苔,他不由得愕然:“我们这是到什么地方了?为什么会有青苔?这里的湿度很大?”   释雪庭自然是听不懂湿度到底是什么,却明白李从嘉的惊讶从何而来,便说道:“恐怕是已经到了居延海的下方。”   李从嘉听了之后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心中颇有些不安:“我有种不太安心的感觉。”   释雪庭脚步一顿,心中略有些崩溃,嘴上却还是安慰道:“不要太过担心,毕竟这么多年都没出问题,不会有问题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没有再说话,他也怕自己说什么中什么,在居延海下方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好在释雪庭靠谱,把他们一路带到了第一个目的地——一座圆形石厅。   从甬道走出去的时候,就连李从嘉都不由得对石厅的巨大刚到吃惊,初步估算估计有个四五百平的样子,石厅中间以一种很奇怪的方位矗立着九根石柱。   进了大厅之后,释雪庭拿着火把沿着石厅走了一圈,将墙壁上的油灯全部点燃之后,整个大厅重现光明。   李从嘉这个时候才看出来,这九根石柱上雕刻着的应该是各种龙的形象,确切来讲就是龙九子的形象,而除了这些,石厅之内最引人注目的除了这九根柱子,就是那一圈石碑,还有中间巨型卧地龙雕。   石碑一共十六块,每一块高度都阶级两米,宽也有一米左右,李从嘉见释雪庭挨个对石碑行礼,不由得也跟着走过去看了看,结果发现第一块石碑是记录的唐高祖李渊的生平,而下一块则是唐太宗李世民。   李从嘉心头有了一些猜测,挨个看完之后,发现这些石碑都是唐代在位时间比较长的皇帝生平,而这之中没有武则天的石碑,不过想想也是,如同吕雉是汉家心头一道疤一样,武则天大概也是李家人心头一道疤,反正她自己最后也是以皇后礼葬的,干脆也就不立她的石碑了。   释雪庭挨个祭拜完之后,一转头就看到李从嘉眼睛亮亮的看着那些石碑,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李从嘉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石碑说道:“哎呀,要是能把它们带走就好了。”   释雪庭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带石碑?跑来挖宝藏,然后带一堆石碑回去?这是想什么呢?   然而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要养,在李从嘉眼里,这些石碑可比那些金银财宝要值钱多了。   “好了,我开玩笑的。”李从嘉见释雪庭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得讪讪说道:“到这里就没路了,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释雪庭抬头看着龙雕说道:“要看它。”   李从嘉这才仔细观察那个龙雕,发现龙雕有一部分身体居然是跟甬道正对着的那个方向的墙连在一起,龙雕的龙头十分巨大,比那些石碑还要高上一些,龙身几乎与石碑齐平。   观察半天也没看到有能够走的路,李从嘉不由得疑惑地看向释雪庭,释雪庭指了指龙头说道:“它的嘴是可以张开的,我们要从这里走进去。”   从龙嘴走进龙肚子里?   这够刺激的啊。   李从嘉跑到龙头边上仔细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有哪里能够让龙张嘴的机关,一转头就看到释雪庭正用刀子将手指割破。   释雪庭走到龙头之前,伸出食指分别在两只龙眼上点了一下,奇异的是,本应该自石头上滑落的血珠居然渗了进去,那双龙眼瞬间仿佛有了一对血色瞳孔。   李从嘉凑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材质的?怎么会吸血?是只有你的血可以,还是别人都行?”   他一边问一边掏出了一盒药膏给释雪庭的手指上药,释雪庭任由李从嘉握着他的手不放,嘴里说道:“只有李氏皇族血统才能打开。”   他这句话说完,李从嘉就听到从龙头那里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伴随着这个声音,龙嘴居然真的张开,露出了里面的石道。   李从嘉觉得这件事情简直是太不科学,血统这种事情是非常没有科学依据的,除非这条龙能辨识基因,然而基因也不是通过血液就能分辨的啊,真可惜没能在释雪庭之前测试一下,否则就知道是不是只有李氏皇族才能打开这颗龙头了。   “走吧,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进去,从这里大概就能到达我们第一个目的地了。”释雪庭拉着李从嘉走进龙头。   说实话,这颗龙头做的真的是十分逼真,龙嘴张开之后能够看到里面十分尖锐的牙齿,说实话从这样的地方走过去,心里压力还是很大的。   李从嘉他们刚踏进龙头,忽然他就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类似于海浪,之所以说奇怪主要是因为……在这个地方听到海浪声,别是他幻听了吧?   然而还没等他问出口,释雪庭就脸色一变说道:“不好,我们快走。”   说完就拉着李从嘉往前跑,秋收他们虽然不明白,但知道在这里跟着释雪庭就对了,所以也跟着往前跑。   一群人在龙身之内轰隆隆跑过,除了释雪庭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很快,大家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李从嘉在跑的过程中抽空还看了一眼后面,结果这一看险些把他的魂都吓飞了——在他们身后,大股水流直接冲进了龙头,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袭来!   李从嘉:日他仙人板板! 第76章   李从嘉跟着释雪庭一路奔跑, 然而两条腿怎么跑也跑不过后面汹涌澎湃的水流, 释雪庭一看队伍末尾部分已经快要被追上, 不由得说道:“闭气!”   李从嘉对他一向是无条件信任,听了之后立刻深呼吸一口闭气, 然后他就看到释雪庭将两个人的衣摆迅速结到一起。   虽然情况不太对,但是那一瞬间李从嘉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词:连襟。   连襟这个词最早就是指彼此知心,只不过释雪庭大概是不知道他的心的。   很快李从嘉就没有胡思乱想的余地, 急速而过的水流瞬间淹没了他, 释雪庭在水流过来的一刹那就紧紧抱住了李从嘉,尽量将他抱在怀里。   因为在龙腹之内, 只有这么一条路,大家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尽量护住自己的要害,然后顺着水流一路向前。   没有空气只能闭气,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远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李从嘉带来的那些护卫, 下来的时候手上都是拿着武器的!   一般都是陌刀或者弯刀, 在水流冲过的时候,很多人身上的武器被冲掉也顺着水流一路卷走, 如果倒霉的话, 被这些武器砸一下,那真是非死即伤, 毕竟这水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李从嘉跟释雪庭抱在一起,一路上两个人的后背都不停的撞到其他人或者石壁,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   过了很长时间, 或许是也不是很长,在水中时间已经逐渐模糊,李从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脑袋也略有些晕,整个身体的不适似乎都在诉说着对空气的渴望。   然而他们还没有停下。   释雪庭感觉到李从嘉抱着他的手力道逐渐减小,心中一紧,低头看了看发现李从嘉双眼紧闭,似乎已经失去直觉,只好渡过去一口气。   李从嘉一口气缓过来,尚未睁开眼就感受到了唇上略显冰凉的温度,茫然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整个人顿时变的无比僵硬。   释雪庭感受到李从嘉的僵硬,不由得心中着急,却又不方便询问,只能继续渡气。   在冰冷的水中,李从嘉居然还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发热,心脏简直要蹦出胸腔,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昏了过去。   在他昏过去之后,释雪庭他们被冲到了下一个岔路口,与之前不同,这次有五条道路可选,也正是因为有这五条路分流,那些水瞬间变少,释雪庭他们一群人躺在路口前,全都一动不动。   释雪庭是最早回过神来的,他起来之后适应了好一会,才在黑暗之中找到了李从嘉,也幸好他之前将自己跟李从嘉绑在了一起,否则此时只怕早就冲远了。   没有火把,也没有任何光线,释雪庭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紧紧抱着李从嘉,略一犹豫,还是不打算去管别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被冲过来的这些人之中,肯定龙秀的人。   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如果早点进龙头里面的话,纵然龙秀的人踩中了机关,那些水也会被挡在龙头外面,结果正巧在他们进入龙头的时候,那些水就冲了过来。   释雪庭伸手摸了一下李从嘉的脖子,发现对方的脉搏依旧跳动有力之后,不由得松了口气,摸索着找到了李从嘉的左手,从他手腕上摘下那串佛珠,按照老办法继续去计算。   释雪庭计算清楚之后,将佛珠带回李从嘉手腕上,然后抱起他往中间那条路走去。   黑暗之中,释雪庭的脚步坚定有力,就这样一路走到了一扇石门前。   释雪庭稍微摸索了一下,从身上拿出被油布包裹着并未被浸湿的火折子,将门两旁的油灯点亮。   油灯点亮之后,照耀出了门上的奇怪图案,那是一只麒麟,释雪庭在麒麟身上的鳞片部位按了几下,那扇石门便缓慢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模样。   那是一处石室,石室之内堆满了各种巨大木箱,而释雪庭对那些看上去就十分华丽的木箱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抱着李从嘉冲石室内唯一的石床走去。   将李从嘉放在石床上面之后,释雪庭转身将石室门关上,这才有时间去检查李从嘉的身体状况。   因为衣服都已经湿透,释雪庭干脆就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除下,而后从旁边一个箱子中挑拣出了一些勉强还算完好的布料盖在他身上。   这样折腾一番下来之后,李从嘉依旧昏睡着,好在他呼吸平稳,身上的骨头也都还完整,释雪庭将他全身上下摸了一遍之后,这才松了口气,而后便坐在石床边,静静看着对方。   释雪庭的目光停留在李从嘉的双唇上,或许是因为刚刚渡气的关系,李从嘉的双唇此时显得十分红润。   释雪庭想到刚刚在水里时的那个触感,不由得心中一动,越看越是想要去尝试一下,那张红唇的里面是不是也是那般柔软?   李从嘉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距离他十分近的释雪庭,不由得出声:“啊!”   释雪庭被惊醒,从刚刚那种痴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立刻坐直身体,心中一时之间纷纷杂杂,他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有那种想法?若是真的做了,那他岂不是轻薄了李从嘉?这样一想,他心中略有些后怕,却也有着被强压下去的妄念。   刚醒过来的李从嘉没有发现释雪庭的异常,有些茫然的坐起来之后,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什么衣服都没有,不由得一脸懵逼:“我们这是在哪里?”   释雪庭回过神来,勉强压下心中复杂的思绪,开口说道:“这里是我们的目的地之一。”   他说完还不等李从嘉开口发问,就将刚刚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李从嘉皱眉说道:“就这样放着秋收他们不管是不是……不太好?”   释雪庭叹了口气:“我当时也没办法,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确定你是真的,其他人根本没办法分辨,再加上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是清醒的,只能先带你过来了。”   李从嘉立刻解释道:“我没怪你,我就是觉得等等我们想办法去找秋收他们,这里……这里这些都是什么?”   释雪庭目光从那些箱子上划过,漠然说道:“不过是一些金银珠宝,还有一些丝绸之类的,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布匹都腐烂的厉害,你身上这一点大概是最后剩下的了。”   李从嘉低头看了看勉强能够盖住他半个身子的丝绸,虽然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但依稀能够看出丝绸之上精美漂亮的纹路。   “我的衣服呢?”李从嘉无奈说道:“这东西又不能穿。”   释雪庭皱眉:“衣服湿了,再穿容易受凉。”   李从嘉摆手说道:“赶紧将东西弄走,出去之后自然有衣服换。”   他们还留着人在外面接应呢,衣服什么的都在那些人手上,所以必须要快点出去。   释雪庭无奈只能看着李从嘉将湿衣服穿上,穿完之后,李从嘉说道:“你去找秋收他们,我在这里看看有什么是不需要带走的。”   释雪庭点了点头说道:“我先去,这里基本上没有机关,你自己小心。”   李从嘉点头,看着一整个石室的箱子,数了一下发现箱子其实也不算很多,一共十六个箱子,每个大约一米高一米长半米宽,他一个一个打开之后发现,正如释雪庭所说,这里面还真没有不值钱的东西。   当然,既然是作为复国宝藏,古玩之类的东西是没有的,这里面全都是硬通货,金银元宝,珍珠玛瑙一类的。   其中龙眼大的珍珠就两箱子,李从嘉看着那两个箱子觉得十分可惜,经过这么多年,这些珍珠已经变黄,再大也不值钱的,玛瑙倒还好,不过李从嘉想了一下,他们带来的骆驼什么的,负重能力有限,必须有选择性的带走。   释雪庭带着人回来的时候,李从嘉已经弄好了五个箱子,这五个箱子里面装的基本上都是金银,还有一些少量的玉石宝石之类的。   释雪庭进来之后一眼就看出来哪些是要带走的,不由得问道:“不都带走?”   李从嘉摇头说道:“太重了,带不走的,放在这里吧,将来有机会再来拿……咦,这几个人是?”   释雪庭带来的不仅是秋收他们,还带来了几个被五花大绑的西域人,绑着这些人的不是绳子而是……腰带。   李从嘉看着大家一个个衣衫不整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释雪庭说道:“这几个可能是龙秀的手下。”   他这句话说完,就听到一声冷哼,李从嘉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一个长相十分俊美的青年,青年脸上带着三分不屑七分忌惮,让李从嘉十分感兴趣。   释雪庭见李从嘉盯着那个青年不放,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人,应该是他们头领。”   李从嘉张嘴就说道:“你把他们带过来做什么?反正龙秀都已经死了,把他们杀了一了百了,谁还能找到这里不成?”   释雪庭立刻反应过来说道:“我本以为郎君会想要问话的。”   李从嘉摆手:“龙秀能说的都说了,还问什么?”   释雪庭眼中含笑说道:“好,秋收,动手!”   秋收……秋收一脸懵逼,不过李从嘉选他跟过来的主要原因就是他足够听话,虽然不明白李从嘉他们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抽出了之前捡来的弯刀,抬刀就要砍。   不过还没等他下手,就听到那个青年喝道:“住手!你们若是杀了我,就谁也别想走出肃州!”   秋收举着刀看看青年又看看李从嘉,一时之间颇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从嘉笑着说道:“这句话可真耳熟啊。”   释雪庭在旁边一唱一和:“龙秀也是这么说的,然而他还是被我们杀了。”   青年脸上闪过一抹惧色,声嘶力竭道:“我与龙秀不同,你们若放过我,我可以给你们许多钱财!”他这句话说完,他身后被绑着的那些人也跟着应和。   李从嘉听了之后对着秋收摆了摆手,然后绕着青年走了一圈问道:“哦?你是什么人?”   青年略有些犹豫,似乎并不像想说出自己身份,李从嘉干脆说道:“你不说谁知道你是什么人,说的话是真是假?算了,我也懒得知道了,秋收……”   “等等……”青年咬牙说道:“我姓龙名雷。”   龙雷?   李从嘉略一思索,转头看向他问道:“龙雷?龙王嫡长子?”   龙雷傲然说道:“没错,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不快放了我?”   真是没想到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条大鱼,如此看来,上面的龙秀的确不算是什么,毕竟在李从嘉印象之中,龙家高层重要人物中并没有龙秀这个名字。   李从嘉轻笑道:“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过来想必是瞒着龙王的吧?也就是说你死在这里,也不一定有人知道对不对?”   龙雷死死盯着李从嘉说道:“不,我的老师是知道的,他没有跟过来,若是三天之后他还见不到我,那么你们谁都别想活。”   李从嘉挑眉:“三天之后?我们拿了东西走,茫茫戈壁谁能找到我们?”   龙雷挑眉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最近昆仑山那里突然出现了一大帮马贼,那就是那群马贼的首领。”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这么长时间,李从嘉他们灭了多少回鹘部落,如果这样龙家都没有想办法探听他们虚实的话,他们也不可能霸占肃州这么多年。   李从嘉坐在石床上说道:“我不怕,你也说了我们是马贼,杀了你,带着东西往昆仑山里一走,就算是龙家只怕也不能奈我何吧?”   龙雷一想还真是,不由得说道:“你们带着这些财宝不可能安全抵达昆仑山的,但是如果有我在就不一样,我能够让你们安全离开这里!”   李从嘉一想,还真是这样,他立刻问道:“你说你是龙雷,可有什么证据证明?”   龙雷说道:“我怀里有我的印鉴!”   李从嘉对秋收使了个眼色,秋收立刻放下陌刀从龙雷怀里搜出了他的印鉴,李从嘉看过之后说道:“行,我可以留你性命,不过你若想要坑害我,就别怪我鱼死网破!”   龙雷心中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马贼头子只知道砍杀不懂得权衡,那样他只怕会死的很惨,同时他在心里也将龙秀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龙秀告诉他有关宝藏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瞒着父母悄悄带人过来?   结果就被人抓了个正着!只是龙雷心中十分纳闷,他的手下为了护住他,如今折损到了只剩下三个人,为什么这些马贼却看上去毫发无伤?   龙雷按耐住心中的疑问,看着李从嘉他们收拾金银,十分眼馋,而李从嘉因为有龙雷这个人质,也不担心运送太多会被人注意,干脆就将东西全部拿上,哦,珍珠除外。   释雪庭见李从嘉决定好之后便说道:“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李从嘉愕然:“下一个?”   释雪庭点头:“当年宣宗准备的不仅仅是这些金银,还有一些武器铠甲。”   李从嘉眼睛一亮,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武器和铠甲,粮食能够用钱买能够自己种,只有武器不好弄,无论是铜还是铁都在各个政权手中,他们基本上都会限制出口。   释雪庭走到石床边上,弯腰在石床左下角的位置找到一块石砖,用力往里面一按,石床开始缓缓下移,露出了石阶。   李从嘉瞪眼:“还往下走?这都多深了?”   再往下走给他的感觉都要到地心了好吗?   释雪庭点头说道:“下面还有两间石室。”   李从嘉只好说道:“走走走。”   依旧是释雪庭打头,李从嘉随后,龙雷被秋收押着跟在后面。   龙雷一路走一路观察,越看越是震惊,因为他发现这些人似乎很清楚这个宝藏里有什么机关,该如何躲避一样,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这一路走来,地下这些东西都带着明显的唐国风格,难道他们跟唐国有什么关系?   肃州龙家作为一个比较弱小的政权,当年也是积极依附于唐,视唐为宗主国,哪怕到了现在,他们对唐依旧抱有好感,可惜中原那边已经分裂成了许多国家,龙家地处偏远,也搞不清楚哪个是正统,干脆也没有怎么再接触过。   在龙雷心中,唐依旧是比较强势的大国,如果这两个人是唐人的话,他还真要掂量一下,要不要交好。   不过唐人,为什么会跑到西域来当马贼?   龙雷心中一个问号接着一个问号,而就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释雪庭已经带路到了下一间石室,正如他所说,这间石室之中都是武器铠甲,数量不算多,但却样样都是精品,一百年过去,那些唐刀抽出来的时候,依旧锋利,那些长槊也依旧尖锐。   释雪庭让人将这些武器铠甲收拾起来,转头对李从嘉说道:“有这些东西,郎君当能重组亲卫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这些武器铠甲对他手上的兵马来说太少了,组个亲卫队倒是绰绰有余,等这次回去,安宁城那边应该也有个大体模样了,所有的事物都要走上正轨,他的亲卫队就必不可少。   李从嘉笑着说道:“不如你来当我的左卫率吧。”   释雪庭轻笑:“僧人如何能授官?”   李从嘉心中着实遗憾,他说过好多次,想要给释雪庭一个官职,免得将来他地位尴尬,然而释雪庭死活不要,就偏偏要当他的和尚,简直是让人又气又爱。   他们两个觉得这些话题再正常不过,但却在龙雷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左卫率?唐制这个官职是东宫十率之一的领袖,难道这人是太子?如果不是太子,这样的官职谁敢轻授?   这年头太子都来当马贼了?龙雷只觉得这个答案完全不能接受,他想要问却又觉得李从嘉既然来当马贼,那么他的真实身份肯定不会告知,然而……龙雷觉得回头还是要去跟他爹报告一下。   幸好当初他们看这伙马贼跟回鹘人过不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打算多管,要不然真欺负了唐国的太子……龙雷抖了抖,他不太敢想那会是个什么场景。   李从嘉不知道因为他一句话龙雷脑洞大开,等东西都收拾干净之后,这次不用释雪庭找,他就一眼看到了石室之内的另一道石门,那道石门上有着一把巨大的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不过看上去十分结实,想来有钥匙才能打开。   那扇石门上刻着和之前那个石厅里面十分相似的龙头,只是大小有所区别,李从嘉一看到那个龙头,就不由得看向释雪庭的手。   果然释雪庭又将之前那个伤口扯开,在龙眼之上滴了几滴血。   只不过这次跟之前不同,原本闭合的龙眼吸收了释雪庭的鲜血之后,眼皮睁开,露出了里面黑色宝石一样的眼睛,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然后门上的龙头缓缓张开嘴,李从嘉看到了里面放着的一把造型精美的……钥匙。   释雪庭拿了钥匙之后打开锁,将门推开,李从嘉很好奇,金银财宝,武器铠甲之后……宣宗又留下了什么?   结果还没等他们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声音:“一百年多年过去,终于有人来了。” 第77章   李从嘉听到声音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关上了石门, 而后扶着门, 一脸的惊魂未定, 感觉腿都吓软了。   就连一向冷静的释雪庭都忍不住脸上变色,一时之间一群人站在外面, 居然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李从嘉紧紧拽着释雪庭胳膊问道:“我能不能问问你,这间石室里到底是什么?”   释雪庭眼中也有一丝茫然:“我也不知道,后面的内容……失传了。”   李从嘉一脸崩溃, 要不要这么不靠谱啊?好好的动作片一秒变成恐怖片, 这是要人命?   最可怕的是,那个人嘴里的一百多年过去……这人是活了一百多年?是人是鬼?   有那么一瞬间李从嘉有点怂, 很想说最后这个石室我们别进了吧,可是这里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还有秋收他们,还有龙雷和他的手下。   他怎么可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装也要装出不怕的样子啊。   李从嘉轻咳一声说道:“刚刚是太过意外,我们进去看看吧, 不管如何, 总要搞个清楚才行。”   释雪庭此时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李从嘉, 眼中含有笑意。   李从嘉被他看得略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紧紧握着对方手腕的手却死活不肯放开,他害怕QAQ   释雪庭动了动手腕, 发现李从嘉用的力气很大,不由得无奈:“先放开。”   李从嘉一脸冷漠地放开手,心里十分委屈, 觉得靠天靠地果然不如靠自己。   不过还没等他建设好心里准备,就感觉到手上一凉,侧头看去发现释雪庭握住了他的手,而对方的体温似乎比他低一些,略有些凉,却不会让人觉得冷,宛若一块上好的玉石。   李从嘉心中的石头放下,嗯,和尚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释雪庭重新打开门,此时大家才注意到,门后面灯火通明,而在正中央则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衣着打扮看上去与中原相似,却又并不十分相同,李从嘉仔细看了半天,综合了一下这人刚刚说的话,不由得背后汗毛直树——这衣服样式看上去真的像是百年前的模样啊。   释雪庭感觉到李从嘉手十分用力的握紧他,不由得安抚的捏了捏。   李从嘉不知道是人是鬼,释雪庭却知道面前这个绝对是个大活人,不由得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在李从嘉和释雪庭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这两个人。   他先是仔细观察了李从嘉许久,而后微微皱眉问道:“你们之中可有李姓郎君?”   李从嘉刚想回答,却听到释雪庭说道:“我是。”   李从嘉略一愣,这才想起来,释雪庭说唐皇室后人,俗家自然是姓李的。   李从嘉没有再出头,只是安静的在一旁看。   那人听到之后略一愣,他在问那个问题的时候本来是看着李从嘉的,而李从嘉的形象也比较符合心中想象,结果却听到释雪庭回答,这……是个和尚?   那人咽了口口水说道:“敢问小郎君父祖何人?”   释雪庭心中若有所觉回答道:“我乃圣穆景文孝皇帝孙。”   圣穆景文孝皇帝?唐昭宗李晔?释雪庭来头不小啊,李从嘉一直以为他是皇族旁支,结果没想到居然是皇帝直系血脉。   那人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难以形容,似乎极其悲伤又似乎极其喜悦,他直接跪地说道:“天策府典签苏云平拜见郎君。”   ?????   天策府?李从嘉震惊,他这是穿越到了唐初吗?怎么天策府都出来了?   释雪庭显然也很茫然:“你……你先起来,你究竟是何人?”   苏云平起身恭敬说道:“家祖乃是文学馆学士苏勖。”   我勒个擦?苏勖?唐初十八学士之一?   李从嘉觉得这扇石门仿佛是新世界的大门,自从进来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就一直保持在震惊这一档,这石室里面,除了秋收和那些兵,论起家学渊源……大概底子最薄的就是他了。   毕竟他家从三代往上再数,就有点数不清了。   不过,苏勖的话,的确是当过天策府典签,他的后人如今又是天策府典签,难不成是一个轮回?   不不不,现在最奇怪的是,这里怎么会冒出天策府这个规制的,在李世民登基之后,天策府名存实亡,到后来干脆就不存在了,可以说天策府实际上就是李世民的一个智囊集团,怎么可能还留存下来?   释雪庭显然也满脑袋问号,不过他比较有条理问道:“你年岁几何?为何在这里?因为我手上宝图有一部分遗失,所以这扇门之后到底是什么,我并不知晓。”   苏云平愣了一下,继而叹气:“我今年三十整,这间石室是给天策将士生存等候之用,为的就是等待某一天,能够迎来天策府的新主人。”   天策将士?李从嘉看了一眼释雪庭,释雪庭显然也有些意外:“你是说,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   “当然。”苏云平脸现傲然之色:“元圣至明成武献文睿智章仁神聪懿道大孝皇帝料事如神,早早看出后继之人无法力挽狂澜,所以提前埋下宝藏并秘密重组天策府,家中父祖蒙元圣至明成武献文睿智章仁神聪懿道大孝皇帝看重,重新成为天策府一员,如今天策府除天策上将尚且空缺之外,其他建制都在!”   !!!!!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既然宣宗重建天策府,为何朱温祸乱之时你们不曾出山?”   苏云平脸色黯然:“当年组训除非这扇石门被打开,否则我们永远不得出世。”   李从嘉满脑袋问号,不明白这个规定的意义何在,不过既然人家这样严格遵守,必然有它的道理。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对苏云平的话似乎深信不疑只是问道:“既然如此,这百多年你们生存于何处?”   苏云平说道:“祁连山中。”   李从嘉心中默算了一下,居延海到祁连山距离可不近啊,不过倒是比去昆仑山近许多,他们都能从昆仑山到居延海了,人家藏身祁连山中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   苏云平说道:“小郎君,大家已经等了太久,还请您随我来吧。”   李从嘉忍不住站出来说道:“等等。”   苏云平看向他,李从嘉忍不住说道:“我们还有人在外面,出去之后要先与他们汇合再说。”   苏云平不疑有他,点头应道:“那好,我先带你们出去。”   李从嘉看了一眼释雪庭,释雪庭对着他微微摇头,意思就是回头再说。   这次有苏云平在前面带路,他们再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再走的过程中,李从嘉忍不住问道:“你怎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雪庭法师的话?不怕他是冒充的吗?”   苏云平看了他一眼说道:“能够来到这里并且打开那扇门,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身份了。”   李从嘉想起了释雪庭这一路各种“血祭”,默默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苏云平带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道路,上去之后,李从嘉对着戈壁茫然了半天都没找到方位,幸好还有龙雷这个久居此地的人能够搞清方向,于是他们又要重新向居延海绿洲走去。   他们一行人在下面折腾了许久,因为太过黑暗根本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等上去之后找到留守之人才知道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三天整。   他们出去的时候正是傍晚,释雪庭当即提议找个地方过夜再走,苏云平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只不过他对释雪庭寸步不离称要保护郎君,这让李从嘉颇为头痛,他需要跟释雪庭商议一下到底怎么搞。   释雪庭对付苏云平的方法很简单,直接让他跟自己过了几招,然后……苏云平在三招之内就被释雪庭打趴下,之后他就再也没坚持要保护释雪庭,释雪庭和李从嘉也终于是找到了机会在一起商议。   两个人躲到沙坑中的帐篷里,李从嘉小声说道:“我派人去送信了,只不过,这里距离昆仑山实在太远,就算那人日夜兼程只怕也要跑小半个月才行,再等那边带人过来,我怕是赶不上。”   释雪庭淡定说道:“没关系,我们慢点走就是,戈壁之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他并没有阻止李从嘉派人去调兵,主要是现在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天策府到底是如何,如果真如同苏云平所说建制完全的话,李从嘉记得唐初十六卫每一卫领折冲府四十府到六十府不等,而每一府人数上等一千二,中等以前,下等八百,哪怕按照最下等的人数来算,每一卫最少能领三万二千人。   不过显然,苏云平他们这个所谓的天策府显然没这么多人,如果有这么多人那还有龙家什么事儿?更何况这些人想要全部藏身祁连山而不被发觉也是不可能的——李从嘉问过龙雷,而龙雷显然对天策府的存在十分茫然,根本不知道天策府的存在。   李从嘉他们如今算上俘虏大概有五千人左右,就早被龙家和甘州回鹘发现,若是上万人……只怕这两个政权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不过不管如何,天策府人数肯定比李从嘉带出来的人数多,毕竟当初为了尽量不引起龙家注意,李从嘉不敢带太多人,这次他敢派人过去调兵,还是有龙雷的印鉴手书做通关道具,才能这么干。   李从嘉这点人如果真的跟着苏云平过去,对方如果有歹心,估计他们也就是去加菜的,所以必须带上自己人!   想到龙雷,李从嘉觉得十分头疼:“龙雷和龙秀要怎么处理?”   他们谁都没想到那间石室后面居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一不小心就被龙雷知道了,李从嘉倒是很想对龙雷说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然后干掉他。   然而不行,他并不像跟龙家为敌,至少现在不合适,所以龙雷不能死,但是想要封口显然也不那么容易,现在放人不是,不放人也不是,李从嘉十分难受。   释雪庭仔细思考半晌之后说道:“下毒吧。”   李从嘉:“啥?”   释雪庭认真说道:“我知道有一样东西,能够控制他,只要他习惯了那个东西,就再也不可能对我们产生任何威胁。”   李从嘉疑惑问道:“什么东西?”   释雪庭深吸口气:“阿芙蓉。”   李从嘉脸色顿时一变:“不可以!”   释雪庭静静看着李从嘉,李从嘉十分激动说道:“哪怕直接杀了龙雷都好,阿芙蓉这种东西,绝对绝对不能碰!雪庭,你听我说,有些东西就该是禁忌,一旦解除了禁忌,害人也终究会害己!”   释雪庭连忙安抚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提个建议,这是现在最好的方法,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李从嘉颓然说道:“你让我想想,先不要着急做决定。”   释雪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放任李从嘉在那里发呆。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说的是对的,他自认智谋不如释雪庭,所以对方说没有其他办法,他是相信的。   可是,阿芙蓉是个魔鬼,一旦被放入人间,那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释雪庭仿佛知道李从嘉的犹豫,只是说道:“郎君不用太过担心,阿芙蓉极其珍贵,制出的药也非常少,若非逼不得已,我并不想用在龙雷身上。”   李从嘉沉默半晌说道:“再看看,再看看。”   李从嘉不担心别的,他担心的是自己,阿芙蓉会让食用的人上瘾,也会让使用的人上瘾,如果习惯了用这个东西去控制人,他有些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李从嘉在这里犹豫要不要对龙雷使用阿芙蓉,然而最后帮他下定决心的却正是龙雷自己。   他们在回程的时候,中途遇到了埋伏,若不是释雪庭机警,早早看出了不对,只怕他们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而就算是这样,李从嘉手下也折损了数十个人,就连释雪庭手臂上都受了伤,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好消息的,大概就是龙雷没有被那些人救走。   李从嘉怒火高涨,面色冰冷看着龙雷说道:“之前你给我们的文书有问题?”   他们之前路过一些州县,用的都是龙雷的印鉴文书,他和释雪庭已经小心翼翼检查过许多遍,结果没想到居然还被龙雷钻了空子。   龙雷此时也不再装出一副懦弱模样,冷冷说道:“没错!”   他身旁被重新抓回来的龙秀不怀好意笑道:“我劝你们还是早些放了太子殿下,若是跪下磕头求饶,或许太子殿下还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如果你们还是一意孤行,只怕你的那些手下,就要给你陪葬了。”   李从嘉一听就知道龙雷可能已经通知人对寨子那边动手,不过他也并不十分担心,毕竟龙雷他们知道的只是马贼寨子的位置,而此时他们的人应该已经都到了安宁城,只不过,不解决龙雷终究是个隐患。   更何况他们这边有第一波袭击就肯定还有后续的几波,他冷冷看了龙雷一眼,就在龙雷心中紧张,生怕他一个不理智杀掉自己的时候,他居然转身离开了那里。   龙雷微微皱眉,有些不清楚李从嘉的意思,而此时李从嘉则已经走到释雪庭面前说道:“改路线。”顿了顿,他又说了句:“按照你昨天说的做吧。”   他可以善良,但是这种善良不能以自己人的性命为代价,龙雷也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在面对敌人的时候,真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等到再启程的时候,龙雷发现李从嘉居然开始避开所有的县城绿洲,专走偏僻地方之后,龙雷不由得咬牙说道:“他疯了!”   在戈壁这种地方,找这种地方走不是疯了是什么?   然而过了几天,龙雷就要疯了,因为不再路过绿洲,李从嘉他们的物资变得十分短缺,中间虽然也派人去绿洲或者县城补充,但是为了不引起当地人警惕,所以一般买的也比较少。   李从嘉和释雪庭的待遇肯定是最好的,苏云平也被善待,秋收他们可以吃的不好,但是必须要吃饱。   这样循环下来,最后被克扣食物的自然就是龙雷和龙秀他们,而且哪怕给他们吃的,也是最不好的那一种。   龙雷这辈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刚开始还嫌弃送来的饭食不够精致好吃,后来当吃饱都是奢望之后,龙雷就不在挑剔。   当然他在心里和恨透了李从嘉,不止一次发誓,只要他能够逃脱桎梏,一定要把这些人碎尸万段。   等到龙雷不再拒绝任何食物,甚至只要是能吃的,送过去的时候他都会吃干净自后,释雪庭告诉李从嘉:“已经开始了。”   释雪庭详细说了一下,他将药加在了龙雷的食物之中,因为这段日子龙雷总是吃不饱,所以在初次食用阿芙蓉的时候出现的头晕,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李从嘉听后长长出了口气:“这东西你到底哪里来的?”   释雪庭笑道:“当初师父做了许多,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后来逃出来的时候,我偷来的。”   偷?李从嘉惊奇地看了释雪庭一眼,他可真没想到释雪庭会做这种事情!   释雪庭问道:“等到龙雷开始依赖阿芙蓉,剩下的人,还要不要留?”   在他的心里,这些人其实还是不要留为好,只不过释雪庭知道李从嘉十分心软,能不杀人的时候,他基本不会杀人,不过这样也好,释雪庭想道,一切罪责都在己身,李从嘉只要干干净净的往前走就可以了。   不过这一次,李从嘉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心软只是说道:“不留,包括龙秀,全部处死。”   释雪庭定定看着他许久,这才低声应道:“好。”   直到这个时候,释雪庭终于确定,当年那个天真柔软的郑王终于是不见了,只不过在他看来,李从嘉这才是真的长大,而这样的品质没什么不好。   龙雷发作的时候,是他们离开居延海的第十五天,当李从嘉看到龙雷不自觉的流泪颤抖甚至呼吸困难的时候,就知道已经成了。   阿芙蓉就是有这样的功效,毁掉一个人只需要十天时间。   他看着释雪庭走过去,给龙雷吃了一颗药,龙雷吃完之后就一会就恢复过来,此时他自然明白自己是被下了毒。   他恶狠狠地盯着释雪庭,跟释雪庭说着什么,因为离得太远,李从嘉并没有听到,不过,他也没兴趣听,无非就是一些恶毒的咒骂。   过了一会释雪庭回来,不等李从嘉问便说道:“再等两天。”   李从嘉知道龙雷现在肯定还不服气,然而阿芙蓉这种东西是能够影响心智的,他一点也不担心龙雷不合作。   在第二十天的时候,龙雷终于是放下了他的自尊,开始求着释雪庭给他药,李从嘉知道龙家已经不需要他担心了,哪怕龙王想要对付他们,龙雷也会帮忙说服龙王的。   龙秀在看到龙雷丑态百出的模样之后,心中的恐惧达到顶点,他没有被下毒,龙雷却被下毒了,这些人要控制龙雷,这意味着龙雷对他们有用,那么他呢?如今还十分健康的他,恐怕意味着在李从嘉那里,他已经是个死人。   龙秀开始不再像之前那样威胁李从嘉,他开始求饶,然而李从嘉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   龙秀只好咬牙说道:“杨新在我府上,如果我死了,他也别想活!”   李从嘉:杨新这孩子怎么这么倒霉? 第78章   龙秀搬出了杨新, 的确是让李从嘉一时之间有些投鼠忌器。   倒是释雪庭, 过来说了一句:“杀。”   然后龙秀就再也没有任何申辩余地的就被杀掉了。   李从嘉看了一眼释雪庭, 发现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释雪庭感受到李从嘉的目光, 对着他摇了摇头,而后看了一眼龙雷,发现龙雷已经快要吓傻, 在发现释雪庭看他的时候, 不由得缩了缩身体,仿佛看到了十分可怕的东西一样, 满眼恐惧。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这也是为了杀鸡儆猴,让人将龙雷带下去之后才问道:“不担心十一郎,我们在离开之前还曾叮嘱过他,不会有问题的。”   李从嘉皱眉:“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释雪庭十分冷酷的表示:“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应该由我们来提醒,他自己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更何况已经提醒他了, 如果这样他都还让自己陷入危险,那么也该让他涨涨记性了。”   李从嘉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不要对十一郎这么苛刻啊。”   释雪庭无奈:“他今年十六岁了, 只比你小四岁, 你不要老是把他当孩子看,他已经不小了。”   李从嘉心想那是你不知道我的真实年龄, 算上真实年龄的话,我比他大十岁!   当然这句话没办法说出口,只是说道:“刚刚收到回信, 田五娘已经带人到了祁连山脚。”   释雪庭脸上顿时显得轻松许多:“带了多少人?”   李从嘉说道:“因为走得匆忙只带了一千人左右,并不是很多,不过后续会让人继续带队过来。”   释雪庭点点头:“嗯,这样也好。”   李从嘉问道:“苏云平有没有说过他们那里有多少人?”   释雪庭嘴角一抽:“据说也就是一千人左右,确切说是一千二百人。”   一千二百人……这大概是史上最落魄的天策府了,如果李二凤同志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不过,如果他心怀歹意的话,也可能人数会更多。”   释雪庭却说道:“经过这几日相处,他倒不像坏人,而且许多事情他也知道的很清楚。”   李从嘉歪头疑惑:“可是……他们就真的这么守了一百年?既然是宣宗选出来的,那肯定应该都算是人杰,他们怎么甘心这样等候?甚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也这样等候?”   释雪庭极目远眺叹道:“这就是士啊。”   士为知己者死,李从嘉若有所思,的确,用现代人的思维去诠释古人本来就是个错误,在唐宣宗那个年代,人们的忠心还是能够保证的,再加上契约精神也足够,如果从一开始这些人就隐居在祁连山中,一代一代的被长辈洗脑教育,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   李从嘉问道:“龙雷要怎么办?”   释雪庭默默算了一下说道:“没有阿芙蓉他最多能撑十天,十天之后无论如何,我们也应该从祁连山中出来了,放他走也行,只不过在放他走之前,我们还需要跟他谈谈。”   李从嘉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他就见到了自从食用阿芙蓉之后就暴瘦的龙雷。   龙雷此时看上去已经完全像是个瘾君子,再看不出当初的英俊挺拔,然而只要继续食用阿芙蓉,他将来会变得更加丑陋。   龙雷看到李从嘉和释雪庭两个人过来是十分警惕的,他对释雪庭可以说是又爱又恨,他爱释雪庭给他的药,也恨释雪庭给他的药。   龙雷也算是意志坚定之人,在服食之初觉得不对劲之后,曾经想过不能继续食用,然而他不能不吃饭,他的所有饭食之内,都有那种毒,在坚持了三天之后,到了第四天,他就再也坚持不下去。   重新吃了那些食物之后,龙雷就知道他自己这辈子可能都要活在这种药物的阴影之下。   然而他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等,等到那些人对他放松警惕之后,他就逃出去,然后带人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就算他离不开那种药物又如何?抓到了人,他还担心没有药?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受制于人?   然而释雪庭对他的看管实在是太严密,他几乎找不到机会逃跑。   而刚刚龙秀的死亡对他的刺激也很大,他生怕这些人一言不合就把他杀掉,所以此时龙雷精神极其紧绷。   李从嘉看着龙雷,硬是压下心中的不适开口说道:“我们来谈谈。”   龙雷看了一眼释雪庭,缓慢说道:“谈什么?”   李从嘉说道:“谈合作。”   “合作?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合作的?”龙雷一脸冷漠:“反正我已经是你们的阶下囚,要做什么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李从嘉笑道:“当然有合作的余地,你别忘了你是谁。”   龙雷心中一凛:“你要做什么?你休想用我来威胁我父王,我宁可死,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释雪庭之前一直没说话,他站在这里对龙雷而言就是极大的压力,此时听到龙雷这么说,不由得开口说道:“能不能死,并不是你说了算。”   龙雷恶狠狠地盯着他,心中却一片冰凉绝望,人最可怕的便是身不由己,当连死亡都不能选择的时候,那就意味着这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由。   李从嘉拍了拍释雪庭的手说道:“不要那么凶,我们也不废话了,开门见山吧,龙雷,虽然你是肃州的王太子,但是据我所知,你这个位子坐的并不是十分安稳对不对?虽然你是嫡长子,但你母亲却是回鹘人。”   龙雷紧紧抿着唇不说话,李从嘉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你那些异母弟弟各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吧?你的父王对你也没那么喜爱对不对?”   龙雷脸色一沉:“你在胡说什么?无论如何,我总是王太子。”   “你是王太子是因为你母亲是回鹘公主,然而一旦肃州与甘州回鹘再起战火,你和你母亲就是上好的祭旗人选。”   龙雷没有吭声,李从嘉说中了他心中的隐忧,龙家跟甘州回鹘之间是有着仇恨的,然而为了生存,龙家选择了隐忍甚至是联姻来消除甘州回鹘的怀疑,可是随着龙家逐步壮大,甘州回鹘也渐渐对他们起了提防,或许有一天当龙王不想再继续忍下去的时候……   让龙雷有这样担心的主要原因就是之前龙家和甘州回鹘起了很大规模的摩擦,甘州回鹘居然派人将他们的巡逻队全部杀光,当时龙雷得到消息之后,就说是马贼所为,当时龙王也并没有异议,然而……这件事情在龙家所有人心中都种下了一根刺。   其实龙雷的猜测是对的,可不就是马贼干的?只不过是栽赃给了甘州回鹘而已。   李从嘉并不知道释雪庭当初随手一个举动就给自己攻破龙雷心防带来了十分巨大的便利,只是在看到龙雷低头之后,继续加了一把火:“其实最主要的是,你们龙家……似乎并没有多少人非要坚持嫡长子继承制,哪怕你母亲不是回鹘人,如果你不够强悍,也依旧会被废不是吗?”   龙雷长长出了口气:“你说这么多,究竟目的何在?”   李从嘉这一套一套,终究是让龙雷招架不住,他的担心太多,正如李从嘉所说,在西域这片土地上,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就是个笑话,开心了他们会效仿一下中原,表示自己家族知晓礼仪,是上等社会,然而伴随着权利更迭更多的是残酷血腥的厮杀。   他们更崇尚这样简单粗暴的办法,只有越强悍的人,才越是能够带领族人们走向更好的未来。   李从嘉微笑说道:“虽然你对我们不太友好,但是我这个人一向大度,不仅不计前嫌,反而可以帮助你登上龙王之位。”   龙雷心中一动,不过对于李从嘉说的什么不计前嫌……他才不信!如果真是不计前嫌,那能够控制他的毒药又该作何解释?   只不过,龙王两个字对他来说是个非常大的诱惑,可以说从记事那天起,龙雷的目标就是成为龙王!   “你为什么要帮我?或者说,你想要得到什么?”龙雷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李从嘉抛出的鱼饵越大,他就越是警惕。   李从嘉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我要在昆仑山附近建座城,我要成为龙家承认的城主,同时我的人能够在肃州与别的县城有正常商业往来,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龙雷有些不信:“你要依附龙家,直接说就是,何必去做马贼?”   李从嘉摆手:“不不不,不算是依附龙家,只不过是不想跟龙家起冲突而已,昆仑山那里,就算是你们龙家的势力范围也还没达到吧?更何况我的城池所在位置你们肯定不知道,我的城池还是由我自己做主,所有法令都由我颁布,跟龙家没有半点关系,简单来说,我要自治权。”   龙雷皱眉说道:“这件事情……我并不能做主。毕竟我也只是王太子而已,还是个权利不怎么大的王太子。”   李从嘉说道:“你放心,在你登位成为龙王之前,我们不会出世,只不过,终究还是需要交易一些东西的,到时候还是需要王太子行个方便。”   龙雷心中微动又问道:“你能给我什么帮助?”   李从嘉笑着说道:“最简单的,你如果看你那些兄弟不顺眼,不如就让他们出来,我们找机会干掉他们不就行了,到时候他们的死只会与马贼有关,而跟你没有半分关系。”   龙雷眼睛一亮,还没等他说什么,李从嘉就继续说道:“以及我手上的人也不少,中原高手更是汇集如云,如果你需要,我甚至可以派人贴身保护你。”   龙雷听了之后已经十分心动,他此时的想法也很简单,不如先答应下来,这些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马贼,等他当上了龙王,手中有那么多兵马,灭掉一伙马贼又有何难?   其实李从嘉给他许诺的这些都十分简单,其实李从嘉这里最强大的是有正经中原朝廷混出来的人精,真的对付龙家一个割据政权里的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真是一算计一个准。   不过李从嘉并不打算在政治上帮忙,因为一旦帮忙就需要给龙雷创造条件让他变的出彩,想要出彩就要给龙家带来一些改变,这些改变还都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的那种。   这是李从嘉不乐于见到的,正如龙雷打算在登位之时灭掉李从嘉他们一样,李从嘉心里想的也是等龙雷当上龙王之后,就是他侵吞肃州之时!   所谓与虎谋皮,说的就是龙雷。   说到底,龙雷到底还是鼠目寸光,如此轻易就被李从嘉几个不值钱的承诺打动,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不听话也不行,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吃的药是什么药,他还需要以来释雪庭。   龙雷目光变得坚毅说道:“好,希望你能够遵守你的诺言,助我登上龙王之位。”   李从嘉说道:“我们这也算是各取所需,若你不信,我们歃血为盟便是,你知道,我们中原人最是讲究守信的。”   这一点龙雷是知道的,中原人信守承诺是他们的一大优点,龙雷对此倒也有些相信,但是他更相信的是自己对于李从嘉还是有用的。   只要还有用处,他们就不会杀人,这个道理十分简单。   在涂了半脸血之后,李从嘉让龙雷痛快洗了个澡吃了个饱饭——不加料的东西,甚至还是中原特有的菜色,吃的龙雷一本满足。   吃过饭之后,龙雷说道:“我要走。”   李从嘉十分痛快表示:“我派人护送你回去,如果你愿意,那些人你留下来当护卫也可以,他们都是我手下的好儿郎,若非你身份特殊,我还不舍得呢。”   这个龙雷是真的见识过了,他的那些护卫在李从嘉护卫的手下都走不过三个回合,当时他都十分震惊。   当然这次追随李从嘉出来的,是释雪庭亲自挑选,当初这些人也是和尚们亲自训练的,一群武功高强的少林武僧训练出来的士兵,自然不是一般护卫能够比得上的。   龙雷则说道:“您那位护卫首领着实不错,若是能够留在我身边自然更好。”   李从嘉知道龙雷这是想要一个人质,所以表现的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一脸不舍说道:“秋收是我一直看重的人才,既然他得了王太子青眼……如此也好,便让他带着几个人,贴身保护王太子好了。”   龙雷表现的十分满意,当然内里依旧满腹怨气,只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现在只能忍!   他看着李从嘉问道:“那药。”   李从嘉回答说道:“每过八天,您就派人去酒泉县一间食肆取药,只有秋收或者那几个侍卫中的任何一个过去取药才行,那间食肆认脸不认其他,太子可要记住。”   龙雷面色不太好看,却还是勉强同意了这个提议,他的犯瘾时间是十天,八天的时间,足够有个缓冲,当然这也是李从嘉保护那些护卫的手段之一,龙雷看得清楚却莫可奈何,现在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拿到药之后,找人去研究这里面的成分,如果能够破解,他就能够不受此人桎梏!   李从嘉跟龙雷又细细商议了一下其他的细节,当然最多的是李从嘉在提出要求,比如说杨新的食肆需要特权,比如说他要一些经商特权。   这些东西,龙雷有的同意有的否决,不过大部分都同意了李从嘉的请求,等谈完之后,回到自己帐篷,李从嘉一脸疲惫说道:“回头问问周首辅,能不能从中原那里运一些丝绸过来,或者跟中原那些商人接触一下,唔,除了丝绸还有瓷器,这边的玉器和马匹都不错,玉器我们转卖到中原,马匹如果好的话就留下,我们的马太少了,也没有像样的骑兵,这可不行。”   李从嘉说完,没有听到回音,转头看了一眼释雪庭,发现释雪庭正用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有哪里我没想到吗?”   释雪庭忍不住问道:“郎君费了这么大功夫,难道就为了与龙家通商?”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也不算是通商,我们要在肃州经商开店的。”   释雪庭从善如流改口:“那是为了在肃州经商?这……这是为何?”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一脸不解其意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和尚的光头笑道:“你不懂。”   释雪庭眼睛向上看着李从嘉的手,他发现李从嘉的心情似乎很好,在释雪庭看来,哪怕李从嘉进入龙家政权内部都比去经商来的好一些,然而……他为什么要做这种选择?   可是李从嘉说他不懂,释雪庭决定不去计较李从嘉的“冒犯”,开始思考到底哪里不对。   李从嘉乐得看他眉头紧锁冥思苦想的模样,以往释雪庭做什么似乎都胸有成竹,真是难得见到他这样。   说实话,李从嘉才不会去龙家那里跟那些人进行政治互殴呢,之前在周国当了一段时间的卧底已经够他受的了,他脑子有病才会继续这么做,更何况这么做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牵扯精力。   至于经商,这是李从嘉布下的一张网,或许是受了中原影响,西域这边的商人地位也不高,李从嘉选择这种方式,反而让龙雷比较放心,如果他真的要进入龙家统治阶级内部,龙雷肯定会更加提防他。   而经商也没什么不好,做好了能够得到许多消息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在后世,最可怕的并不是武力制裁而是经济制裁,如果一个政权的经济命脉被别的势力所掌控,那么不必动用武力,这个政权就会土崩瓦解,完全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李从嘉不知道在西域或者说是在龙家有没有这种经济学家,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时间,李从嘉有的是办法慢慢试探。   释雪庭想了半天,隐隐有了一些概念,却并没有说出来,反正李从嘉肯定有他的目的,而且如果这件事情不合适的话……不还是有周首辅吗?   龙雷带着秋收连同十一个护卫离开,苏云平看到之后虽然很奇怪,却并没有多问,只是老老实实的带路,与龙雷分别两天之后,李从嘉遇到了带兵前来支援的田五娘。   苏云平在看到一身英姿飒爽的田五娘之后,眼睛都直了,他看了看田五娘又看了看李从嘉,就在李从嘉以为他会问什么的时候,结果苏云平一句话没说,放入李从嘉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对一样。   李从嘉很好奇,忍不住问了苏云平一句,苏云平很平静地说道:“在天策府,有的时候男人不够,也是需要女人出去打猎的,这并没有什么。”   这一句话,就让李从嘉对他们的生活环境有了一个评价——那大概也是……不怎么样的,要不然怎么还需要打猎啊?你们就不能种地养殖吗?   只不过等到了天策府驻地之后,李从嘉就知道比起天策府,他的家底子其实还可以的,那些人的铠甲都已经很破旧,女人的衣服也都很朴素。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天策府的所有人中,李从嘉没有看到任何老弱病残,全部都是青壮年男女,以及小孩子。   这种情况让李从嘉有个十分不好的联想。 第79章   李从嘉见到这一千青壮士兵并没有特别开心, 他只是问道:“除了这些人没有其他人了吗?老人呢?”   这次回答的是天策府长史唐丰, 这个职务在天策府可以说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 他很平静的说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李从嘉看了一眼释雪庭,释雪庭只好详细询问一番, 这才知道,这一片土地并不肥沃,虽然山林之中特产众多, 但是想要养活一千人也并不容易, 生来体质弱的缺医少药长不大,而年纪大的为了不拖累子女, 也会在年老体弱之后选择自我了断。   李从嘉看着说得一脸自然的唐丰,心中止不住的发冷,他们怎么能将这种事情视为自然?这样的规矩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这样的部族……除了依旧有文字传承之外,跟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释雪庭显然也很不适应这样的制度,然而对方已经传承了上千年, 并且一直存活下来, 最主要的是让这些人变成这样的,严格来说还是他家父祖, 谁都有资格指责, 只有他没有。   释雪庭开口说道:“你们如此困难,为何不动用那些金银财宝?”   唐丰垂眸说道:“那扇门只能由外向内推开, 我们只能到达那间石室,而剩下的地方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们并不知晓?”   他们并不是没有打过那些宝物的主意, 毕竟不是谁都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去死的,然而他们没有这个机会,曾经有人动过砸开石室门的主意,却被机关所杀,紧紧是那间石室就布满了机关,他们这些人触发过六种,每次触发都会有人死去,久而久之他们便也绝望了。   李从嘉看释雪庭脸色不太好,只好说道:“好了,这都不是重点,反正现在已经找到了他们,以后必不让他们受这样的苦楚了。”   释雪庭轻轻点头,而后说道:“你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准备一下,随我启程回安宁城。”   一直面无表情的唐丰此时不由得问道:“安宁城?”   释雪庭便将情况解释了一遍,在听说他们能够有自己的城池之后,天策府众将士都显得十分激动,不过他们十分克制,只是用热情的目光盯着释雪庭。   唐丰倒是感情外露,目中含泪说道:“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李从嘉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其实城还没完全建好。”   这年头建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安宁城的原材料全部是取自山中,需要经过加工才能用,这样就多出许多程序来,建造过程就更慢了一些。   唐丰他们倒是比较无所谓,只要有地方呆就可以了,而且有建城的能力就等于有钱财,再加上那些宝藏,他们的生活总不至于比现在还惨——他们在这个山谷之中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聚落,至于建城什么的,没人想过也没那个能力。   唐丰让人去传令各家收拾东西,而他们这些人则带着释雪庭和李从嘉他们到了议事厅,咳,虽然说是议事厅,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石头屋子而已,也只能容纳下六七个人,除了李从嘉、释雪庭以及唐丰之外,也只有司马江卫、从事中郎牧飞平和焦栖元六个人在场。   李从嘉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等释雪庭将所有事情都跟他们交代一下,在这个过程中,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而后略有些发愁。   不知道是不是百年时间都在这里度过没有跟外人接触的原因,这些人在李从嘉看来……素质都不太够,至少作为天策府的领导班子是不够的,然而还不能换,这些人出去之后自然会抱团,空降别人过来也未必能够领导他们,愁啊,真的愁。   释雪庭就算说也不可能说太清楚,只是略略提了一下天下大势,重点在龙家和甘州回鹘。   在知道差不多之后,唐丰便起身说道:“郎君稍等,我去去就来。”   唐丰快速离开又回来,只不过回来的时候手上拖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造型精美的漆盒。   他回来之后,之前落座在下手的几人一同站了起来,跟着唐丰一同来到释雪庭面前,二话不说跪地献上。   释雪庭没有去问是什么,只是接过漆盒,发现入手颇为沉重,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枚大印章和几枚小印章。   大印章乃是玉质,小印章有玉质也有金质。   李从嘉看到那枚大印章之后,不由得倒抽了口气。   据汉蔡邕《独断》载: 天子玺以玉螭虎纽,而这枚印章正是以螭龙为纽!   李从嘉激动地围着释雪庭转了好几圈,愣是不敢下手!   释雪庭被他转的眼晕,干脆将人拉在身边,伸手拿起那枚印玺看了一眼,淡定说道:“不是传国玉玺。”   李从嘉瞪着他,你那遗憾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不是传国玉玺那也是玉玺啊,古董哎,要知道博物馆里保存最完整的就是清代的那套印玺了,这东西拿出去简直是填补历史空白!   不过,李从嘉忽然醒悟过来,他现在在千年前,这玩意在政治上的象征意义更加重要一些。   李从嘉冷静了一下发热的大脑,转头问道:“这些印玺怎么会在你们手上?”   这不对啊,唐宣宗虽然预见了唐帝国的衰落,所以提前准备好财物士兵给子孙后世,这还说得清,可是印玺……他自己不用了啊?他儿子不用了吗?后面的皇帝用什么?   唐丰摇头说道:“这些我等也不知,只知道这些是真的。”   这些是真的?那么留在宫里的是假的?不是说当初传国玉玺是在唐皇室手中,后来落到了朱全忠手里,而后又落到后唐皇帝手里,它的最后一任主人是后唐末帝李从珂?既然这些印玺能带出来,为什么传国玉玺没有带出来?   李从嘉满脑子的疑问,然而看唐丰这个样子似乎也知道的不多,只好遗憾的放弃询问,只是说道:“这些印玺……似乎也不全。”   玉玺这东西并不是像古装剧中演的那般,一枚玉玺所有事情都能做,就如同后世的印章各有各的功能一样,玉玺也一样,在遇到不同的场合就需要用到不同的印玺盖章,登基用的,册太子用的,祭祀用的各种各样,而这里的粗略算一算也就是六七枚。   唐丰也有些懵懂,李从嘉一看也不再问,有就行了,没有的……不是还能刻吗?更何况他们现在还真用不到这些印玺,或者说也不敢用,他在这里建城称个城主没问题,但是只要敢自称皇帝,那就等死吧。   释雪庭低头看着那些印玺,转身面对李从嘉,李从嘉刚想问他要做什么,结果就看到释雪庭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尼玛,这是要干啥?   李从嘉一瞬间脑补了许多东西,比如说……求婚什么的?   然后他就听到释雪庭开口说道:“此物当献于大王。”   李从嘉火热的心立刻冷却下来,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唐丰他们被释雪庭这一手给惊到了,虽然他们早就纠结找到的小主人是个和尚,但是和尚就和尚了啊,和尚也是可以还俗的嘛,可他转眼将印玺献给了别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释雪庭介绍了现在的天下大势,但是之前对李从嘉的身份他一直讳莫如深,并没有解释过,而唐丰他们就以为李从嘉只是跟随释雪庭的一个跟班而已,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李从嘉接过印玺之后,赶忙将释雪庭拉起来说道:“给就给,你这是做什么?”   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或者说这里换成周宗他们的话,释雪庭自然不会这样郑重,他这样不过是要给唐丰他们一个信号——李从嘉是他非常尊重的人,也是他心甘情愿要将印玺送给李从嘉。   释雪庭起来之后见李从嘉满面红晕,不由得伸手捏住李从嘉手腕问道:“大王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从嘉轻咳一声:“没什么,大概是比较激动。”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脑洞太大,脑补太多吧?   释雪庭听了之后也没多问,想想李从嘉得到这些印玺,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名正言顺,他激动也是正常。   释雪庭这才解释了一下李从嘉的身份,特地点明他乃圣神章武孝皇帝后裔。   李从嘉略有些心虚,释雪庭这个唐皇室后裔是真的,他这个……是真是假还真说不好,不过,现在死撑也要承认自己是啊。   不过掰着手指头算一算,李从嘉发现算辈分的话,他其实被释雪庭高一辈哎。   唐丰他们略有些意外,不过,如果是李从嘉的话,更能让他们接受一些,首先他是皇帝的儿子,其次,他不是和尚!   唐丰他们所带来的最重要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些印玺,甚至可以说对于李从嘉而言,这个印玺的本身比这些人还要重要许多。   当然人也是要带走的,只不过一千多人的迁徙也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最后李从嘉决定分批撤走,首先撤走的就是唐丰他们这一批人。   当然李从嘉他们也要先走,只不过田五娘和她手下一半的兵留在了这里,也算是有个照应。   李从嘉不走也不行了,他这次已经出来了三个月,再不回去事情堆积太多,周宗大概要亲自来这里抓人了。   回程的路上,李从嘉跟释雪庭说道:“我跟你说真的,你的身世摆在这里,总是需要一个正经身份的,现在这算什么呢?”   释雪庭合掌垂眸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李从嘉真是无奈了,他就没见到过这样的,人家都是千里做官只为吃穿,到了释雪庭这里,好么,吃穿不在乎,也不想做官,他都搞不清楚释雪庭到底要做什么了。   释雪庭见李从嘉似乎不太开心,只好说道:“如今诸事草创,大王也不过是个城主,我又何须什么地位呢?”   李从嘉顿时气笑:“我这个城主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暂时的称呼而已。”   实际上到了现在许多人的位置都应该确定下来,直白来讲就是捆绑成一个利益集团,大家都想要在这个利益集团里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以图分得更大的利益。   李从嘉倒并不是让释雪庭去争什么,只是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希望给释雪庭一个正式的身份。   严格来讲,类似于给对方一个名分?   李从嘉觉得自己最近脑洞大到有点合不拢,这样下去怕是要出问题!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说道:“我不打算还俗。”   得啦,什么都白说了!   李从嘉十分无力,最后想了想说道:“那就给你个上师称号吧。”   释雪庭笑得眉眼温柔:“只要大王还用得到我,我就拥有一切,我手中的权利都来自与大王,若是有一天您不需要了,那就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   李从嘉坐在那里,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对面这家伙……笑得有点犯规啊。   释雪庭见李从嘉脸色变得红润,不由得皱眉:“大王最近……是不是气血太过旺盛?”连耳尖都红了,这样不太对吧?   释雪庭忽然想到之前的传闻,说李从嘉不近女色,哪怕是王妃过来了,他也几乎未曾踏入过王妃院落,之前还有一些小娘子自以为有机会,争破了头想要来当李从嘉贴身侍女,结果没想到,他们这位殿下对身边的小娘子都不多看一眼!   那些侍女都埋怨李从嘉不解风情,所以……是不是太久未曾纾解,才会变得如此?   释雪庭开始陷入沉思,他可以在政治上依附于李从嘉,想要管的自然也会伸手,从来不会担心会不会因为知道的太多,或者管得太宽而导致李从嘉对他起杀心。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担心过自己的性命,以前是不在乎,现在是对李从嘉的相信,   只不过……如果连李从嘉房里的事情都管,这手是不是伸太长了?会不会让李从嘉误会他要全面控制?   释雪庭哪里知道李从嘉巴不得他来管,最好是自己亲身上阵管,所以他就这样一路纠结回了安宁城。   当初李从嘉走的时候,安宁城还只存在于草图之中,只是一个概念,如今他回来,迎接他的就是一座已经初具雏形的山中城池。   李从嘉到达这里的那一天,周娥皇带着李仲寓,周宗带着李平朱元田文,以及最近提拔的一些新的骨干人员,一起到城门口迎接他。   李从嘉先是慰问了众人辛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周宗的话语中带着压抑的火气,这让他略有些心虚。   在进入城门的时候,李从嘉抬头看了看城墙,十分遗憾的发现,这个城墙看上去……略有些简陋,虽然箭楼之类的该有的都有,然而城墙高度也就五米左右,长度也就是五十米,宽度也只有十米,这样的规格跟大明宫一比差远了。   不过这座城门是依山而建,山谷口本来不宽,这还是人工凿出来的,否则城门恐怕会更小。   城内尚未完全建成,周宗重点攻略的地方是城主府,一些主要人物的府邸,而后是平民居住区,商业区虽然规划了出来,但是因为他们现在基本上没什么商业,那里还是一片空地。   李从嘉的城主府可以说是整座城池之中最为奢华的所在,占地面积一点也不比他曾经的王府小,甚至还将谷内一处温泉直接圈在了府内,这温泉就只有城主一家能够享用。   李从嘉逛了一圈之后,发现了一件事情——这尼玛不就是江宁皇宫的缩小版吗?   虽然因为面积问题很多东西都省略了,然而那些主要功能区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李从嘉看了一眼周宗,心想你们可以啊,这是让我提前登基的意思?之前还把我当太子来看,现在直接是皇帝了?将来万一我爹扛不住了需要来投奔我,这特么就是明晃晃的造反证据啊!   李从嘉回来的比较匆忙,当天只是逛了逛城主府,稍微解决了一下近期的一些重点问题,然后就洗漱踏踏实实休息一晚。   第二天,他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天策府的这些士兵要怎么安排。   周宗说道:“天策府已经成制,大王还是不要改的好,正好大王以后打出去的旗号可用天策上将。”   周宗越想越觉得,李从嘉这大概就算得上是天命所归了,虽然现在地盘还小,物资也不够丰富,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成就不好说,但这个起点已经很高了。   接下来更让他激动的事情在后面,为了不刺激周宗,李从嘉先是说了龙雷的事情,他在说的时候一直观察周宗的表情,生怕这位首辅觉得他们手段狠辣,不是君子所为。   好在从头到尾周宗都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意思,反而是赞赏地看了一眼释雪庭,转头对李从嘉说道:“大王有释大师相助,当真是如虎添翼。”   李从嘉略有些得意,他运气最好的地方就在于遇到了释雪庭。   跟龙雷搭上线,可以说去掉了周宗最大一块心病,他总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龙家就要打过来,他们现在刚发展起来,禁不起打啊。   现在好了,不仅能发展自身还能通商,周宗十分开心。   李从嘉重点指出,不仅仅是要通商,他还要掌握整个龙家的经济命脉,这样将来才能兵不血刃拿下对方,当然这是非常理想化的状态,不过并不妨碍他为之努力。   周宗听了之后皱眉半晌,就在李从嘉以为自己的处置有哪里不对的时候,才听到周宗忽然叹气说道:“可惜我对钱谷方面只是略知一二,若是韩相在此,必然能够做的更好一些。”   韩相?韩熙载?   李从嘉也觉得挺可惜,周宗一家是悄悄过来的,并没有透露出任何风声,只是他一家还好,但是如果韩熙载动了,那必然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到时候他们怕是藏不住了。   李从嘉略一思考问道:“韩相总有几个能够继承他衣钵的门人弟子吧?若是有那等有本事却又不得志的,不如让他们过来?”   周宗一想也行,无论是他还是韩熙载年纪都不小,因为人少,一旦他们倒下可能就会出现后继无人的情况,周宗对自己的儿子周五郎倒是有信心,然而周五郎年纪太小,为了将来能够顺利接班,周宗也要再撑几年。   这样的话,韩熙载来反而会成为他的掣肘,如果是他的弟子来,那就好办许多。   想到这里,周宗说道:“如此,我便修书一封与韩相,哎,几个月过去也不知道他们那里如何了。”   李从嘉算了算,这时间点,周国应该是占领了十四州,但是并没有进行更深一步的军事行动,毕竟周国打淮南十四州的时候纵然灭掉了南唐的水军,却也并不轻松,他们也需要休养生息,南唐如今虽然危如累卵,但也还有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过,只不过这样的安稳日子……真是一眼就望到头了。   此时南唐有能力的人怕是已经开始寻找自己的出路了吧?   想到这里李从嘉不由得说道:“既然如此,首辅不如多修书几封,若有故交之门生子弟愿意来,也是极好的,我们这边缺人嘛。”   他表现的非常大度,一点也不怕那些人过来会束缚自己——有勇气跑到西域来的,估计也没几个!   周宗自然同意,同时在心里还衡量了一下自家侄子之类的,看还有没有能够拐过来的。   李从嘉见这件事情说完之后,刚想说玉玺的事情,就看到柳宜面色如土,急匆匆跑来说道:“大王,刚刚收到消息,周国都指挥使赵匡胤……反周自立了!”   李从嘉:????什么玩意? 第80章   李从嘉真是万万没想到, 他刚回到安宁城, 得意于自己的小地盘建设的还不错, 转头就发现老对头自立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居然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周宗喊了他两声, 李从嘉才回过神来,装出一副很淡定的模样问道:“造反自立?他是疯了吗?”   历史上赵匡胤的确是造反了,然而那是在郭荣驾崩之后, 幼主无力控制权臣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现在……赵匡胤这是抽了什么风?   李从嘉想不出,他倒是觉得有可能跟自己坑他那一把有关, 不过想想那件事情最多也就是让郭荣怀疑一下赵匡胤,而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就直接把赵匡胤怎么样吧?   如果赵匡胤不是走投无路,或者是觉得跟着这个老大混再没有前途,怎么可能会反。   李从嘉满脑子问号,就连周宗也搞不明白, 而且他们现在只是得到这么一个消息, 具体情况谁都不知道,只能干瞪眼。   周宗沉吟半晌之后说道:“我在周国还有一二好友, 或许能够询问一下。”   他说得坦然, 李从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点头应道:“如果能知道到底发生何事自是最好不过。”   周宗得到了李从嘉的应允, 转头就要去写信,李从嘉忽然说道:“首辅既然在周国认识人,那能不能跟商队牵上线?”   周宗听了之后略有些惊讶, 但是想到之前李从嘉说的从经济上制约肃州,不由得一脸若有所思:“这个……怕是要问问。”   李从嘉说道:“不着急,商队不难找,我只不过是想要寻找比较可靠之人。”   其实最好的选择就是他们组建一支商队,毕竟他们这些人武力值够,只是如果组建商队距离他们最近的中原国家便是周国,李从嘉现在一点也不想跟周国打交道!   虽然没有商队,但总还能开食肆,当然这件事情要交给杨新去办。   说道杨新,这孩子到底如同释雪庭所说,没那么缺心眼,在李从嘉提醒他之后,他麻溜的就带着人回到了安宁城这边,一分钟都没多呆,怂的很,却也怂的好,正因为这样,才让龙秀派来的人扑了个空。   只是他也闲不住,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居然开始沉迷研究各种菜式,李从嘉重新把他找过来问他还想不想开食肆的时候,杨新的眼睛亮的刺眼。   “城主还要开食肆吗?真的吗?”杨新本来以为食肆这个计划要被放弃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还有机会?   当然他没想到也主要是因为不知道李从嘉跟龙雷达成了交易,龙雷总要帮忙的,而且一旦龙雷尝到甜头,以后自然就会主动帮忙。   李从嘉看着他这个样子,颇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就对食肆这么上心呢?听说你最近还经常泡在厨房?你啊你,你这个样子,小心你师父生气。”   杨新挠了挠头,笑的有些傻乎乎的,没有辩解什么,因为他知道,李从嘉大概是理解不了从小就缺吃少喝的人对食物的热衷,哪怕现在杨新的生活已经变得很好,他对美食依旧有着巨大的热情。   他也觉得自己跟周围似乎有些格格不入,这里的人都有着巨大的抱负,他们的志向是那样远大,就连他的师父,内心的愿望都崇高的让他自惭形秽。   越是这样,杨新就越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也知道从商者地位不高,然而他也不在乎那些地位,李从嘉可以算得上是他半个师父,只要他不惹怒李从嘉,那地位就不是什么问题,所以他也只是想要帮忙而已。   他不解释,李从嘉也不在意,只是将他叫到身边细细询问了一下,并且直接说道:“这一次我们要开一个酒泉县最大的食肆,哪怕一开始不是,最多一年,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也必须要做到,如何?”   杨新皱眉:“别的不说,我们的厨子不行,最主要的是菜色也不够啊。”   酒泉县作为肃州的中心,商业已经算是十分发达,食肆酒肆比比皆是,那些商人对于竞争对手自然是严加提防,尤其是杨新这样的外来人。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在酒泉县异军突起,没有足够的特色是不行的,杨新觉得他手里的菜方虽然不少,但是能够登得大雅之堂的只怕没有,这才是他发愁的重点。   李从嘉听了之后,倒是胸有成竹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   杨新一脸渴望地看着李从嘉,他知道李从嘉手上似乎有很多菜方,只不过之前给他的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方子,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各家不传之秘,难道……他家城主要交给他吗?   李从嘉见杨新眼巴巴看着他跟之小狗似的,无奈的拿出一本书,上面都是他手写的一些菜方——嗯,这个时期还没有的,比较符合西域人口味的菜方。   杨新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收起来之后,才说道:“可是……龙秀对我不怀好意,怕是没那么容易开起来。”   李从嘉眼神一冷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龙秀已经永远都回不来了。”   杨新愣愣地看着李从嘉,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李从嘉温言说道:“你不要担心开店的事情,龙雷会帮助你。”   “龙……龙雷?是我知道的那个龙雷吗?”   李从嘉微微颔首,然后就看到杨新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李从嘉思索了一下,觉得杨新在这里面会起到一个很关键的作用,还是略略向他说了一下。   然后……他就听到杨新兴奋的声音:“也就是说,我能将食肆开遍整个肃州?”   李从嘉:孩子,你的重点似乎不太对啊!   他有些无奈说道:“不仅仅是食肆,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比如丝绸行之类的,当然这些都还在筹备,如今最容易开的也就是食肆了。”   杨新衣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城主放心,我一定能够做好的!”   李从嘉:我忽然觉得有些不放心。   李从嘉对着杨新叮嘱半天,发现杨新的心思似乎都停留在了那本薄薄的册子之上,一时之间不由得十分心累,挥挥手让心不在焉的杨新离开之后,转头他就跑到释雪庭那里吐槽。   如今释雪庭的待遇也不错,他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专属寺庙,虽然小了点,和尚也只有他一个,但到底是个栖身之地。   对此李从嘉其实还是很遗憾的,以前释雪庭住在他府中,他想要去找人抬抬脚就能去,但是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寺庙,而且看释雪庭的模样似乎对这寺庙还很满意,他有再多的心思也不能将人留下了。   不仅如此,他还要表扬周宗想得周到,真是十分苦逼。   然而他却不知道,周宗之所以会给释雪庭单独建一座寺庙,就是为了隔离他们两个!   自从周宗到了西域之后,通过连日的观察震惊的发现,他女婿和女儿相处的时间还不如跟一个和尚相处的时间长,再加上释雪庭的来历并不是什么秘密,原本王府中人以及周娥皇身边的贴身宫女一类的都知道,周宗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在内心拉起了警报。   自古以来皇帝宠个漂亮男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周宗虽然是李从嘉的岳父,但也不好直接管这些事情。   更何况释雪庭身份特殊,如果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将人牢牢握在手心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不能是现在啊!至少也要等周娥皇多生几个儿子再说,就一个儿子……不保险啊!   周宗为了女儿为了自家简直是操碎了心,否则他吃饱了撑的,那么多事不去做,非要去给一个和尚建寺庙!   李从嘉对这些一无所知,释雪庭倒是若有所觉,却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只当不知道,开开心心搬进了寺庙,在青灯古佛的陪伴下,多少找到了一些久违的安宁,只是那个时候他身边有师父师叔,师兄师弟,然而如今……却只有他自己了。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这样。   李从嘉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释雪庭回忆完过去,在看到对方脸上清冷地表情的时候,李从嘉忽然有些恐慌,总觉得这个人回到了寺庙之后,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佛徒。   好在释雪庭在见到李从嘉的时候,脸上眼中多少浮现出了一抹暖意,让李从嘉知道他对释雪庭而言到底是不一样的。   释雪庭开口问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李从嘉埋怨道:“回来之后有那么多事情要忙,你可好,进了庙里躲清静。”   释雪庭微笑说道:“那些事情再多,不也难不住城主吗?”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说道:“少拍马屁。”   释雪庭失笑:“天地良心,我这说的可是实话。”   李从嘉毫无架子地坐在释雪庭对面的蒲团上说道:“我跟你说,你再不管管你徒弟,他真的就要长歪了。”   释雪庭略有些奇怪:“十一郎又怎么了?”   李从嘉一脸纠结的叙述了一下杨新刚刚的表现,释雪庭在一旁淡定得听,等李从嘉说完之后,才温声说道:“不要担心,十一郎能做好,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况且喜庖丁也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从嘉没好气说道:“你到是宽心。”   释雪庭一脸不在意:“他跟在我们身边都多久了?经过看过的也不算少,城主也算是言传身教,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李从嘉心说我就是对自己没信心啊,我自己什么样我不知道吗?   不过,释雪庭既然对杨新十分信任,他也不说什么,反正杨新如果闯了祸,释雪庭还是要出面收拾的,否则,哼哼。   李从嘉不得不旧事重提:“过些日子我去跟首辅提一声,先给你一个上师称号,这个你就不要推辞了,首辅都特地为你建了寺庙,也算是头一份,大家都知道你地位不同其他。”   释雪庭倒是不置可否,有或者没有都无所谓,他只是奇怪,之前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件事情了?怎么又说起来了?   李从嘉见释雪庭似乎有些不解,不由得笑眯眯说道:“想个自己喜欢的头衔吧,上师。”   释雪庭微微一怔,继而听到李从嘉说道:“总不能说起来就让人直呼你的名字吧?就当自己又多了一个法号,想要什么样的?”   释雪庭摇了摇头:“既然是城主提拔我,自然就是要城主来决定,哪里有我自己决定的道理?”   李从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然凑过去问道:“真的让我决定?我给你起什么法号都行?”   释雪庭点了点头,法号名字本来就是身外之物,无论是什么样,他也不会变成别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然后他就看到李从嘉表情轻佻,甚至还伸出手指抬了抬他的下巴。   李从嘉开口说道:“哎,法师这般貌美,不如就号倾城怎么样?”   释雪庭:……   他家城主,好像又开始抽风了。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满脸无奈的表情,顿时大笑,嗯,不开心了就来调戏一下释雪庭,反正释雪庭也不会生气,反而还能让他偶尔吃吃豆腐,挺好挺好。   释雪庭对李从嘉的恶趣味也是十分无语,只好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推了推说道:“城主开心就好。”   李从嘉当然不可能给释雪庭弄出这么一个法号来,如果真的搞出来了,只怕别人看释雪庭的目光都要带着异样。   所以他眉眼柔和地看着释雪庭说道:“开个玩笑,别介意,你的法号我早就想好啦,瑞安,怎么样?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的运气似乎都好了许多,说不准你就是我的祥瑞呢。”   释雪庭听到这个法号就知道,其实在李从嘉心里还是十分不安稳的,哪怕现在一切都再向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他们终究只是这浮世之中的一艘小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大风大浪吹翻淹没,所以李从嘉从内心期盼着安稳安宁。   不过释雪庭没有点明这些,只是微微摇头:“城主面相便是逢凶化吉之相,倒是释雪庭依靠城主良多,无以为报。”   怎么无以为报了?你还可以以身相许啊!   李从嘉心里转着这种念头,嘴上却说道:“你都将宝藏献给我了,怎么能说没有报答呢?”   释雪庭笑道:“借花献佛罢了。”   李从嘉又跟他说了两句,这才离开了寺庙,临走之前他说道:“回头我让人给你弄个金册,你这庙也该有个名字了,否则金册都不好刻。”   又抽风了。   释雪庭面无表情说道:“金册逾矩了。”   李从嘉有些意兴阑珊:“好啦,知道啦,记得想名字啊,走了。”   释雪庭目送李从嘉离去,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这才缓缓回到寺庙之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庙门关闭的一刹那,他居然感觉到从心底翻涌上一阵难以忍受的孤寂之感,或者说这种孤寂感一直伴随着他,只有在李从嘉身边的时候,他才会觉得温暖。   释雪庭坐在蒲团之上,抬头看着硕大的石雕佛像,想要平稳一下纷乱的心绪,然而脑子里来来回回全是李从嘉调戏他时的模样,不由得叹息一声,心魔已生。   而刚从释雪庭那里回来的李从嘉,却得到了一个消息,龙雷想要见他,李从嘉计算了一下,从上次分别之后,到今天已经整整过去了八天,看来龙雷是担心他们不给丹药——毕竟之前说好的食肆还没开张啊。   李从嘉想了想,决定前去会会龙雷,顺便还将杨新给带了过去,至于释雪庭……他本来也想喊上释雪庭的,却被对方拒绝,释雪庭表示他最近想要闭关一阵子,所以就不去了。   李从嘉虽然遗憾,但还是迅速启程,到了酒泉县。   龙雷跟李从嘉约见的地点,是如今酒泉县最大的食肆月阁,杨新从踏入月阁开始,就在仔细观察,因为李从嘉交给他的任务,他在心中已经将这个食肆当成了对手。   再次见到龙雷,虽然他的神情之间依旧憔悴,但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龙雷在见到李从嘉的时候,也不由得略有些惊讶,他第一次见李从嘉是在对方十分狼狈的情况下——无论是谁被水冲了那么远,都不可能保持身上整洁,后来李从嘉他们拼命赶路,自然也不会费心去修饰自己,如今李从嘉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衣物饰品,直接将他衬得贵气逼人,饶是龙雷也不由得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   这大概就是真皇子跟地主家的儿子的区别。   不过,或许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给了龙雷底气,他不仅仅跟李从嘉要药,甚至言语之中还有想要跟李从嘉分享宝藏的意思,他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份宝藏不小,上次你们并没有全部拿走不是吗?如果我想……”   “你完全可以随时过去。”李从嘉一脸嘲弄地看着龙雷说道:“那里面的机关你只见识到了百分之一都不到,到时候完全可以看看别的。”   龙雷面色一变,目光阴沉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也不理会他,只是端起夜光杯,喝了一口葡萄酒,眯着眼睛说道:“好酒。”   嗯,好不好他不知道,反正这酒喝起来跟葡萄汁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酒品质的好坏并不影响他装X。   在发现龙雷情绪不好的时候,李从嘉决定安抚他一下,吸食毒品的人多少会变的情绪暴躁,他还需要龙雷帮助,暂时不打算跟他撕破脸。   李从嘉开口说道:“其实,太子殿下想要也并不困难,只不过这些宝藏不能直接给你,否则你要怎么对龙王和你其他的兄弟解释这些宝藏的来源呢?如果让龙王知道你知晓宝藏地点,却没有上报,你这个太子之位……怕是真的要让贤了。”   龙雷面色一变,他知道李从嘉说的是真的,然而他不甘心,那么多财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落入别人手中?   李从嘉适时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些事情?若你能支持我,到时候我手下的店面自然会向太子上供,这可是一个源源不绝的金库,只要我不倒,太子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财,难道不比那些宝藏来的好?”   龙雷心中一动,嘴上却嘲讽道:“你知道我一年要用掉多少金银?就凭你?”   李从嘉笑着说道:“太子想要从我这里拿多少,就要看你能给我多少支持了,毕竟如果连店都开不下去,又谈何赚钱呢?”   龙雷心思转了转:“你要我如何支持你?”   “简单,只要太子给我们铺一条便捷的路,别让各地官府为难我们就好,别的事情由我们自己来。”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将一个漆木盒递过去,那盒子里面装着整整齐齐的金银锭,和一个药瓶。   李从嘉说道:“西域产玉,宝藏中的玉石怕还不如太子府上的好,想来想去,也就这些黄白之物能拿得出手了,这也是我们的一份诚意。”   龙雷的目光被金银吸引,他贵为龙家太子,见识到的钱财也未必有多少,此时他倒是相信李从嘉真心要同他合作了,只是看到那个药瓶,他就想到这个合作的开头,心里就止不住戾气横生,他跟李从嘉早晚有一天要死一个,只不过还不是现在。   龙雷将他的长史介绍给了李从嘉,而李从嘉则是让柳宜带着杨新去跟长史接触,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在需要李从嘉和龙雷亲自出面,事情都交由太子府长史和杨新,只不过杨新如今没有相应的身份地位,而柳宜好歹是他的长史,也算是跟那位身份相当了。   李从嘉跟龙雷细细密密的制定了许多条条框框,当然这些东西都没有落于纸面,两个人心里都清楚,现在说得再好也没用,如果对自己没有好处,他们随时可以推翻这些东西。   而龙雷也的确是遵循了自己的承诺,给了李从嘉一个官方身份——安宁城城主,这个称号是龙王亲自同意,还有敕封文书在,而且税收很低,对于龙王而言,安宁城本来就是法外之地,那里曾是马贼的地盘,现在马贼愿意投靠,还能交税,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从嘉拿到文书和税收条款的时候,心中止不住的冷笑,早晚他要让龙家将这些钱全部吐出来!   好不容易跟龙雷交涉完毕,刚回到安宁城还没等他喘口气,周宗就面色凝重过来说道:“城主,南边来的最新消息,太子……薨了。” 第81章   李从嘉听了之后静静看着周宗好长时间, 周宗略有些担心地喊了他两声:“城主……城主?”   李从嘉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什么?你干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周宗十分担忧地看着他, 却还是说道:“太子薨逝。”   李从嘉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 立刻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之后才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突然?他刚多大?”   周宗说道:“据说是暴病而亡。”   暴病?这倒是跟历史上李弘冀的死法相同, 但是……时间不同啊。   历史上李弘冀是在交泰二年薨逝,距离现在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   不过一想到赵匡胤都等不及郭荣去世就造反,李弘冀的死亡时间被蝴蝶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李从嘉缓缓坐回去, 开始思考到底要不要参加李弘冀的葬礼, 他开口问道:“首辅怎么看?”   周宗没有回答,却说道:“城主若是此时回去, 太子之位手到擒来。”   李从嘉问道:“哦?你是说,我现在应该回去?”   周宗略有些纠结:“城主……当回去的,毕竟是太子之位。”   太子之位很重要,名正言顺很重要啊!   李从嘉仿佛知道他的担心一样,将自己手里有一部分天子印玺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宗听闻之后呼吸变得粗重, 过了好一会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李从嘉等他冷静下来又问道:“首辅怎么看?”   周宗斟酌着说道:“城主如今创业未半,并不适合离开, 更何况西域到江南相隔千里, 等城主回去,说不定已经尘埃落定, 还请城主三思。”   有了天子印玺,谁还管太子不太子啊,有这玩意在, 李从嘉就是真正的正统!而且是唐朝正统!   李从嘉长长出了口气:“的确如此,只是阿兄去世,我心里难过的紧,这些时日的政事就有劳首辅了。”   周宗没说什么,反正他们现在事情也不多,李从嘉就算休息两天也没什么问题。   周宗走了之后,李从嘉派人去跟周娥皇说了一声,周娥皇十分靠谱的将让下人将李从嘉的素服全部找出来,李从嘉换上了素服,整个城主府也跟着将一些比较喜庆的东西给撤了下去。   李从嘉换好衣服之后,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发了会呆,然后又起身去了释雪庭那里。周宗在知道之后,心头跳了跳,却又有些无奈,他总不能拦着李从嘉吧?   释雪庭正在练功,李从嘉到了那里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在看着,一边看一边还脑内循环各种弹幕,比如说法师好帅,法师身材真好之类的,别说,见到释雪庭之后,连他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都变的明朗起来。   释雪庭一套拳打完收工,转头看到李从嘉不由得微微一愣,李从嘉笑着走过来,将释雪庭的僧衣递给他:“现在天气还没那么暖和,你不穿外衣也不怕冻着。”   是的,释雪庭练功的时候,上半身是裸着的,此时接过衣服却没有穿上,只是问道:“着急吗?”   李从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摇头说道:“不急,你先去沐浴吧。”   等释雪庭沐浴回来,李从嘉都已经泡好了一壶茶,摆上了几样点心等着他了。   释雪庭坐下之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李从嘉喝了口茶,低声说道:“李弘冀薨了。”   释雪庭也一愣:“什么?”   李从嘉抬头看着他,释雪庭慢慢放下茶杯:“发生了什么?”   李从嘉摇头:“什么都没发生,说是暴病而亡。”   “不像。”释雪庭眉目间有着疑惑:“太子的面相,乃是福寿绵长之相,怎会早逝?”   李从嘉听了之后不由得一愣:“什么?福寿绵长?你没看错?”   释雪庭一时之间也有些踟蹰,略一思考才说道:“当时应该是没错的,不过面相这种事情,也做不得准,人的命数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郎君的命数不就更改了吗?”   李从嘉略有些心虚,他的命数更改那是因为他占了人家的身体啊,这能不改吗?   难道因为他,李弘冀才早亡?不过想想也不对,历史上李弘冀也不过比现在多活了不到一年,无论如何也算不得福寿绵长。   释雪庭转移话题说道:“郎君因为这个心情不好?”   李从嘉长长出了口气:“也是,也不是。”   释雪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李从嘉继续说道:“只是忽然觉得生命无常世事难料罢了。”   好好一个人,说死也就死了,无论生前再怎么显赫等待他的也不过是一抔黄土,这才是李从嘉感慨的重点,越是亲近的人突然去世,越是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不过也就在释雪庭面前,他敢直接说实话了,在周宗面前他还是要表现一下对兄长去世的哀恸,毕竟他和李弘冀感情说不上都好,但也不坏,虽然后来李弘冀登上太子之位以后,就将他视为竞争对手,然而还没等彼此做什么,李从嘉就被释雪庭“掳走”了。   所以在对待李弘冀去世这件事情,李从嘉心中十分复杂。   释雪庭也不劝他,他知道李从嘉能调节好自己。   李从嘉的确很快就缓过来,唉声叹气说道:“哎,看来我要吃几天素了。”   释雪庭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李从嘉耸肩:“作为城主就要有做榜样的觉悟,兄长去世不能前去祭奠已经很不应该,好在还有路途遥远这个借口,但是表现的太轻松就不行了,既然不能去,那就茹素几天,以示哀悼吧。”   这样的处置,释雪庭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在看到李从嘉满脸沮丧的模样,不由得含笑说道:“只是几天而已,郎君若是不开心,我便陪郎君一起吃素便是。”   李从嘉哭笑不得的看着释雪庭:“什么叫陪我一起吃素啊,你本来就应该吃素,听说过吃荤的和尚吗?你这是破戒了你知不知道?”   释雪庭倒是十分坦然:“我查过佛教历史,在佛教刚刚东传之时,并没有要求门下弟子必须吃素,规矩都是后人定的。”   李从嘉看着他颇为无语,真是难为你为了吃肉还去学习历史了啊。   不过,如果只是吃素,李从嘉也担心释雪庭的身体承受不住,毕竟他还要练武,所以释雪庭这么说,他也没有继续反驳,否则论起讲史,估计释雪庭不是他的对手。   释雪庭见李从嘉情绪略微好转便问道:“真决定不回去了?若是回去,太子之位便是您的囊中之物。”   李从嘉摆摆手:“算了,就算是太子也不过是受制于人,受制于阿爹还好,但是一想到还有别人的制约,我觉得……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释雪庭听了也没劝,其实他跟周宗想法差不多,有了印玺,太子之位也没那么重要了。   从释雪庭的寺庙走出去,李从嘉的面部表情就调整到了哀伤那一档,看得人都觉得他因为哥哥去世而十分伤心,南唐老臣们并不太知道李从嘉跟李弘冀之间曾经有过的龌龊,只是感慨这两人兄弟情深,偏偏一南一西,相隔千里,李从嘉不能回去参加葬礼。   李从嘉沉寂了几天,在搞得所有人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安慰他不要伤心之后,他自己终于是受不了,借口要跟杨新一起去巡视产业,离开了安宁城。   龙雷对杨新的扶持的确是出了大力,杨新的酒楼在酒泉县最好的地段,能在这里开店的基本上都有点靠山。   李从嘉看了一眼尚在装修的酒楼问道:“之前说的包厢都有的吧?”   杨新笑道:“您放心,都有,而且就像您说的,每一个都不一样,并且包厢也分了三六九等。”   李从嘉点了点头,这是个阶级社会,有的时候吃饭喝酒的地点也象征着身份地位,最通俗的就是吃的饭越贵,酒越贵就越是能够让人高看一眼,所以李从嘉直接将后世许多点子跟这个时代的审美融合,让杨新搞出了一批贵族包厢。   这些包厢除了贵族,没有人能进,再有钱都不行,为了投桃报李,其中有一间就是龙雷的,而除了龙雷的包厢之外,还有一间的装修李从嘉是出了血本的,整个装修风格是异域风情跟中原风格的一种融合,虽然奇特但并不突兀,并且里面装饰品都是上好的金银珠宝,而这间包厢的价格自然也是十分昂贵。   食肆的名字早就起好,是李从嘉亲自提的牌匾名为万里香。   在酒泉县逛了一圈之后,李从嘉跟身边的周五郎周晔说道:“看出什么了吗?”   周晔有些懵懂:“郎君是指什么?”   “安宁城跟酒泉的差别,看出什么了吗?”李从嘉一边问一边感受着西域商业的特殊。   周晔小心翼翼说道:“安宁城……太小了?”   李从嘉轻笑:“不小了,安宁城如今建设的只是主城区,出了山谷,外面很大一部分地方都是我们的,若是都建起来,比酒泉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无论是李从嘉还是周宗,都是见识过真正繁华城镇的,所以在建城的时候,他们就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要求大一些,设计的城池还不如一个县城大?丢不丢人?   周晔低头说道:“五郎驽钝,还请郎君示下。”   李从嘉看了他一眼说道:“就是随便聊聊天,不用太过拘谨。”   周晔抿了抿唇没说话,因为有一个首辅父亲,他的压力是很大的,在家里的时候,周宗经常教育他要争气,趁着现在安宁城人少,学出点本事来,将来也好为城主出力。   当然为安宁城出力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要保周家不败,周晔就不能太过平庸,然而周晔到底年龄还小,总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学似乎都比不上别人,哪怕那个一门心思往厨房钻的杨新,跟他差不多大,如今也出来开店了,而他还需要蹲在家里学习。   这样的对比,让他自卑,这次跟李从嘉出来是难得的经历,他就更放不开手脚了。   李从嘉察觉到了周晔的紧张,安慰了一句之后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说道:“人,安宁城跟酒泉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了,若是安宁城也有这么多百姓,我能保证安宁城将来比酒泉更加繁荣!”   李从嘉语气傲然,但是周晔却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一脸崇拜地看着李从嘉说道:“郎君一定有办法的。”   李从嘉一窒,看了一眼周晔,他是真没想到,他身边除了柳宜这个脑残粉之外,居然还有一个隐形的脑残粉。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实如果真的想要人,他跟龙雷说一声,龙雷肯定能够找到一些比较贫困的部族,让他们迁徙到安宁城。   然而纵然身处西域,李从嘉也不想让安宁城里有太多的西域人,民族融合从来都是一个非常让人头痛的事情,两个不同民族生活在一起,出现摩擦是必然的,然后因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风俗,这个摩擦也不好解决,所以不到必要的情况,李从嘉不会让安宁城存在太多的西域人。   更何况,搞那么多穷人过来干什么?穷人除了能够建城和出卖劳力之外,对经济的推动发展并没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专业扶贫的,那些穷鬼真过来他还要发愁这些人的口粮呢。   李从嘉带着周晔在酒泉县转了一圈,回去之后,周宗见到李从嘉第一个问题跟李从嘉之前问周晔的几乎一样:“城主可看出了什么?”   因为事务繁多,周宗自打到了西域,刚开始是没出过寨子,后来是没出过安宁城,所以他这么问并不是要考较李从嘉,而是想要知道更多消息。   李从嘉带着周晔坐下来说道:“此地民风彪悍,鱼龙混杂,不好说,不好说。”   周晔愣了一下,白天的时候李从嘉不还说酒泉县就是比安宁城人多吗?怎么又不好说了?   周宗看了一眼儿子,发现儿子有些茫然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儿子比李从嘉小五岁,只是这个差距……不仅仅是五岁了啊。   周宗心中转着这些念头,嘴上却说道:“纵然艰难,也要想办法啊。”   他们的目标都是打算先吞下肃州,再图其他,周宗跟李从嘉一问一答,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李从嘉说道:“肃州虽小,五脏俱全,龙家以及依附于他们的家族也不少,想要平稳过渡,除非将这几家连根拔起。”   周宗面色一变:“这……只怕不易。”   李从嘉笑了笑说道:“不是还有龙雷吗?”   周宗略有些不同意:“他怎么可能自断臂膀?”   “在他没上位的时候,这里面可能有他的助力或臂膀,然而这些人对他的支持不是无条件的,等他上位就是偿还的时候,他如果不想偿还又该怎么办呢?”   周宗面色一僵,他不是没想到这一点,而是推人及己,李从嘉难道是在提点他别过分?   周宗在来了之后,的确有意无意的将更多的权利攥在自己手里,却并没有排斥李平朱元他们,当然了,他们这一共才几个人啊,真还没到党争的地步。   周宗心中想着这些,嘴上却说道:“如此,确实可以好好计划一番。”   “不急,慢慢来,龙雷上位不宜太早,至少要等我们与他有一战之力之后。”李从嘉知道龙雷肯定不会放下仇恨,等到龙雷成为龙王之时,就是他们双方兵刃相见之时。   周宗跟李从嘉略说了会话,就要离开去处理事务,临走之时看了一眼周晔,周晔刚要告辞,就听到李从嘉说道:“让五郎留下吧。”   周宗有些意外地看向李从嘉,李从嘉靠在椅子上懒懒散散说道:“总是在家里看书能看出什么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重要,实践也同样重要,就让他留在我身边整理文书吧,年轻人总是要经过历练的。”   周晔听了之后十分激动,而周宗的心却是重重落下了,还好还好,他看人眼光不错,当初就觉得李从嘉有情有义,虽然这样的人作为统治者可能会被感情左右,但也正因为如此,他轻易不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干掉身边的人。   周晔留在了李从嘉身边,对于周家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周晔本人也很努力,不过渐渐的,相处下来他发现,李从嘉私底下其实很和煦,周晔自然也对李从嘉更加亲近一点。   也正因为亲近,李从嘉这里得到了许多以前可能不太知道的消息,比如说天策府跟静淮军约好了要找个时间地点,比试一番。   李从嘉自从把天策府带回来之后,几乎没怎么管过,全都交给了释雪庭去管,他的想法是,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仗可打,先让这些人适应一下外界生活,其他以后再说。   结果万万没想到,天策府居然跟静淮军起了矛盾,当然也不过是互相攀比的小矛盾,天策府将士虽然隐居了百年,但他们内心却是骄傲的,毕竟天策这个名字就代表了他们的独一无二,然而这种骄傲在静淮军看来就非常虚,他们都是经历过真正战阵的,怎么看得上这种徒有其表的家伙?   两拨人一来二去谁也不服谁,索性就约好了要比试一场,不过这个约定他们谁都没告诉,基本上就是底层官兵的约定。   周晔得了消息,想了想便跑过来问道:“城主,要不要阻止他们?”   李从嘉笑了笑说道:“不必,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唔,他们定的哪天?我们也跟去看看好了。”   周晔说了一个日期,当天李从嘉将事情处理完就带着周晔找了个位置悄悄观看。   最后结果不用说,自然是静淮军赢了,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经验上,静淮军都更胜一筹,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天策将士战斗能力居然也不差,只是因为他们战阵出现了漏洞,被静淮军找到之后这才被击败。   比试结束之后,静淮军自然得意洋洋,李从嘉刚想让周晔找人去调和一下,别让两边结成死敌,结果就看到一个身着天策铠甲的清秀少年冲出来,红着脸大喊道:“我不服!这比试不公平!”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走过去问道:“怎么说?”   那个少年郎看着李从嘉,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低头结结巴巴说道:“末……末将见过城主。”   李从嘉顿时笑了:“呦,还认识我,来,说说吧,哪里不公平了。”   少年郎嘴巴嚅嗫两下,刚要说什么,他身边一个比他身形略微高大英俊郎君走过来说道:“回禀城主,他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一时不服气而已,并无其他。”   少年郎涨红了脸:“本来就是不公平,我们没有马啊,这个战阵是需要骑兵配合的,天策府怎么能没有骑兵!”   他身边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低声说道:“禁言!”而后看着李从嘉刚要说什么就被李从嘉制止。   “怪不得刚刚我看这个战阵的确有漏洞,原来是没有骑兵,可是就算给你们马,你们也没有骑兵啊。”天策府或许原本的配置上是有骑兵的,然而骑兵不是步兵上马就可以的。   那个少年眼睛发亮:“我们可以训练!我们有训练过的!”   “你们用什么训练的?”李从嘉略有些奇怪,天策府迁徙的时候,没有见到马匹啊。   少年郎脸上一红,低头不说话,李从嘉也没继续问,只是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郎立刻行礼道:“末将乃是天策府骑曹参军事鹿游原,他是功曹参军事秦楼。”   李从嘉立刻明白了这少年为啥对马这么执着了,骑曹参军事不就是管牲畜畜牧的吗?在天策府最重要的自然就是马了。   他拍了拍鹿游原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会有马的。”说完之后又安抚了一下两边,顺便批评了他们私下约斗的坏习惯,然后李从嘉就走了。   回到城内之后,李从嘉去找了释雪庭问道:“听说天策府有骑兵,真的?如果有的话,我还要去搞点马啊,现在我们手里的不够,静淮军那边想必不愿意分马出去的。”   释雪庭点了点头:“有的。”   “他们怎么训练出骑兵的?”李从嘉一脸匪夷所思。   释雪庭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用羚羊。”   李从嘉看着他好半晌,才发现释雪庭……并没有开玩笑,顿时一阵爆笑。   真是……太惨了,人惨,羊也惨啊!   笑过之后,李从嘉就开始发愁,他要去哪里弄马啊,毕竟都承诺了,更何况他也的确需要一队骑兵。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先过个盛大的信念,想当初他刚到西域的时候是过了新年不久,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过年,时间也是很快。   因为这是到了西域第一个新年,当天晚上的安宁城张灯结彩十分热闹,让李从嘉看了也颇有成就感。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李从嘉跟周娥皇带着李仲寓吃了一顿团圆饭,只不过这顿团圆饭还加上了释雪庭和杨新,这让很多人心里都在嘀咕。   吃完晚饭,李从嘉正要带着李仲寓和杨新出去放烟花的时候,就看到柳宜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古怪说道:“城主,刚刚守卫那里报说,有人来访。”   李从嘉略意外:“是谁?”   柳宜纠结说道:“是您的故人,您……您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故人?李从嘉想到之前周宗写往南唐的那封信,想着是不是有人过来了?只不过,怎么这么着急?大过年的救过来了?   他一边疑惑一边让人进来,然后他在见到为首的那个人之后,手里拿着的烟花都吓掉了。 第82章   来人看到李从嘉惊讶的样子, 微微一笑:“六郎, 许久不见。”   李从嘉看到他连魂都要吓没了, 一边将李仲寓往身后带了带,一边问道:“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他问完一低头, 就看到那人脚边上的影子,微微安心,然后就听到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怎么一段时间不见, 你胆子变小了?”   李从嘉嘴角一抽, 没好气说道:“大半夜的,原本应该已经躺在皇陵里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给你你不怕啊?李弘冀,你到底在搞什么?”   李弘冀含笑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李从嘉将烟花捡起来递给周晔说道:“你先带着大郎去放烟花。”   李仲寓有些依依不舍,却还是被周晔抱着去放烟花了。   李从嘉长出口气,对李弘冀说道:“你……你先跟我进来吧。”   李从嘉转头跟春生说了一句,让他去通知周宗他们, 并且千叮咛万嘱咐, 让春生跟大家说清楚,别回头也把别人吓一跳。   李弘冀跟在李从嘉身后一路走到了城主府正殿, 城主府是按照缩小版的大明宫来建, 这个正殿上面就挂着一块含元的牌匾。   李弘冀借着夜里的光朦胧中看到正殿名字之后,不由得叹息一声, 他这个弟弟……野心不小。   众人落座之后,李从嘉才看到李弘冀并不是自己来的,他身边还带了几个年轻人。   李从嘉坐在那里, 半天没说话,李弘冀也不急,慢慢喝着茶,打量着周围,半晌才说道:“你这里……看起来还不错。”   李从嘉挑眉:“不然呢?”   李弘冀笑着说道:“不然?我还以为你真的跟个马贼头子一样,住在一个破寨子里呢。”   李从嘉心说,刚开始可不就是住在寨子里的?   “你……你这到底怎么回事?”李从嘉到现在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他总觉得大年夜的他是在做梦,但是做梦也不应该是梦到李弘冀啊!   李弘冀眉间淡淡:“怎么?你那么盼着我死?”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么不会说话!你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太子不做,你诈死作甚?”   李弘冀眼中带着些许阴郁:“诈死,自然是因为有人想让我死,我不得不死,却又不想真死。”   李从嘉被他左一个死右一个死搞的有点头晕,忍不住说道:“你让我想想。”   李弘冀抬头看向他,在发现李从嘉眉头紧皱之后,不由得微微一笑,他似乎很开心见到李从嘉伤脑筋的样子。   而此时李从嘉心里却是一点都不平静,李弘冀话里的意思让他震惊。   想让李弘冀死的人肯定有许多,比如说当初李景遂党羽,肯定恨他恨得牙痒痒,但是能够让他不得不死的,就没有几个了,或许应该说只有一个!   李从嘉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你怎么惹到阿爹了?阿爹为何要……”   李弘冀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阿爹也做不了主。”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也知晓,之前阿爹曾经向周国递交过降书,想要自降为国主,同时传位于太子,之前周国没有收降书,只是最近赵匡胤起兵自立,周国无暇多顾,就干脆收了降书,只是不同意阿爹退位。”   李从嘉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李弘冀必须死的理由,因为周国不会乐于见到一个会打仗,手段强硬的南唐国主。   他想了想又问道:“你的死……是周国接受降书的条件吗?”   李弘冀看上去略有些疲惫的模样:“谁知道呢?反正阿爹一直也不喜欢我。”   “那你诈死的事情,阿爹可知晓?”   李弘冀摇了摇头:“若不是有贵人相助,我此时怕真是要躺在皇陵里面了。”   “贵人?”李从嘉略有些意外,谁有这个本事救得了李弘冀?   李弘冀含笑说道:“说起来那些贵人也随我一同来了,只不过他们说,当初他们做错了事情,怕你不愿意见他们,所以他们就在外面等着,若你愿意见,他们就进来,若不愿意,他们便就此拜别。”   李从嘉眉心一跳:“是谁?”   “释青松。”   好嘛,兜兜转转那群和尚还是过来了!   李从嘉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么……这几位是?”   “哦,这位是韩相家七郎韩俦,这位是宋齐丘侄子宋怀杰,这位是徐铉四子徐良。”   李从嘉听得眉头直跳,这些人一个个来头都不小啊,不过,他们的到来也意味着朝中许多大佬其实是知道他的情况,不知道这是不是跟周宗有关系,以及……李璟知不知道?   李从嘉略有些心虚问道:“阿爹……知道我在这里吗?”   李弘冀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吧,你也不用担心,知道你行踪的人朝上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不过他们如今自顾不暇,肯定不会有心力来管你的,更何况……周国想必也不愿看到你做太子。”   李弘冀说完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我倒是很吃惊,太子之位……你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啊。”   李弘冀心里清楚,他一死,只要李从嘉在南昌,那么太子之位必然是他的,首先李璟喜欢他,其次……也没其次了,现在的太子人选李从善比起李从嘉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李从嘉微微扬起下巴说道:“太子?阿爹都是国主了,哪里还有什么太子?充其量是个世子罢了。不过,你就这么过来,那阿嫂和侄子们呢?”   李弘冀苦笑:“我都自身难保,能逃得一命已是不错,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你也够心狠的,将老婆孩子扔在那里就不管了!   李从嘉伸手扣了扣面前的案几说道:“不管如何,总要将他们也带过来的,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李从嘉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春生带着周宗他们一起过来了,大半夜的春生跑了这么一趟,脸都冻得通红,李从嘉略有些心疼,却还是说道:“你再跑一趟,去城门口将那几位大师接进来吧。”   李从嘉心中有了一种比较紧迫的感觉——释雪庭的称号必须落实了,至少能够不让他受制于释青松!   周宗等人见到李弘冀的时候,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由得还是很惊讶。   李从嘉将事情跟周宗等人简略说了一遍,周宗在听说李璟已经自降为国主之后,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旧主,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怎么能不唏嘘?   李从嘉和李弘冀两个人或许还不够了解李璟,然而周宗知道,李璟对李弘冀和李从嘉两个人的行为,几乎可以算是默许的。   朝中大臣都知道的事情,李璟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对朝堂的控制能力还没那么差劲,当年的时候他也算得上是英主,李璟初登位的时候,南唐的国土面积是最大的,只可惜后来……   周宗心中略略叹息,嘴上却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城主,让夫人遣人收拾出几栋宅子来吧。”   亏了当初建城的时候,周宗十分聪明的将高等住宅区多建了几个宅子,否则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   李从嘉说道:“今天太晚了,就算收拾也是明天的事情,今日就让阿兄现在我这里委屈一晚吧。”   李弘冀笑道:“在城主府都算委屈的话,哪里才不算委屈?”   李从嘉耸了耸肩:“我这里也就跟原来的王府大小差不多,真正设计什么的还有些不如,自然跟东宫更没办法比,对你而言自然是委屈。”   李弘冀面容平静:“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比这个还难,如今能有个落脚地,已经算我运气好。”   李从嘉说道:“不说这个啦,今天太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我让人带你去休息。”   李从嘉说完,恰巧周娥皇得到了消息,派了贴身侍女过来引路,李弘冀自然从善如流的带着那些人跟着走了。   他一走,李从嘉看向周宗,周宗面上却带着些许喜色:“城主,太子殿下能够前来,对我们着实是一大助力,而且他带来的人也都是各家精英子弟,锻炼一阵便能派上用场!”   李从嘉苦笑:“可是问题在于,我要给他个什么位置?他可是太子啊。”   周宗面色一整说道:“以前是太子,但是太子已经薨逝,那他现在就只是您的阿兄,别的什么都不是,不过您也不能对他太苛待。”   李从嘉略有些头疼:“封王是不可能的,我自己都还只是个城主,那你说,我能给他什么?”   如果只是官职肯定是有的,但是爵位……这个要怎么搞啊?实际上当初在李从嘉的设想之内,一开始就没有爵位这个问题,因为除了李从嘉,其他人都还不配拿到爵位,等到以后,他们地盘大了,李从嘉手里的东西多了,能够称王称皇,自然会论功行赏。   他在这里发愁,周宗却一脸奇怪:“还要给他什么呢?您都没有爵位啊,只是个城主,就先用着就好啦。不过,静淮军如今是李平朱元在领,天策军乃是城主亲军,这个的确也要三思才行。”   李从嘉打了个哈欠说道:“算了算了,反正他赶了那么久的路,肯定要先休息一阵子的,我们慢慢商议。”   周宗也觉得略有些头疼,一拱手说道:“如此,老臣先告退了。”   他一走,刚刚充当了半天的李平朱元以及田文自然也跟着走了。   而他们走了之后,李从嘉坐在含元殿内等了一会,等来了释雪庭。   释雪庭进来之后就说道:“太子之事我已经知晓,郎君如此着急把我喊来又是为何?”   李从嘉说道:“你师父他们已经过来了,我让春生把他们安排在了城中暂住,但是城里也是有寺庙的,不好让他们不进去,你有个心理准备,过两天你的金册之类的我给你弄好,仪式什么的就……从简吧,寺里主持只能是你知道吗?”   释雪庭面上的表情十分冷漠,只是说道:“他们想要进寺也不是不行,但总要为他们所作所为忏悔才可以,当初城主可是差点被他们杀死的。”   李从嘉本来也是很不开心,他一点也不想接纳释青松他们,但是释青松他们救了李弘冀也是真的,如果真要计较起来,也算是扯平了。   如今见到释雪庭为他打抱不平,李从嘉心里那点怨气消散的差不多,只是说道:“算了,反正在这里他们也蹦哒不出什么花来,他们好歹救了我阿兄,以后我就当他们不存在便是,不过,释青松终究是你师父,你若是对他们无礼,届时肯定影响你的名声,唔,忍一忍吧,将来我再给你盖一座更好的寺庙。”   释雪庭顿时哭笑不得,只是说道:“师父……除了觊觎我身上的宝藏之外,之前对我还是不错的,只要郎君不生气就好。”   李从嘉此时才长长出了口气:“哎呀,今天这一晚上过的可真是……太刺激了,你不知道,刚见到李弘冀的时候,我吓得腿都软了,春生那个死孩子也不提前提醒一声,真是欠收拾了。”   这也就是在释雪庭面前,李从嘉才痛快承认了他被吓到的事实,刚刚无论是在李弘冀面前还是周宗面前,出了最初的惊讶,之后他都表现的十分淡定,实际上……在跟李弘冀说了会话之后,他的腿才不抖的。   释雪庭指了指李从嘉手腕说道:“这串念珠跟了我十多年,城主带着它,必然百邪不侵。”   李从嘉这才放心,拍拍胸口说道:“哎,刚刚还说跟周晔他们一起去放烟花,大过年的都没放到烟花,都怪李弘冀。”   释雪庭看了他一眼问道:“不如,我陪郎君去放烟花?”   李从嘉这才重新欢喜起来:“好呀好呀。”   其实这个时代的烟花也就那么几种,论好看肯定比不上后世,然而李从嘉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放烟花,其实从头到尾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释雪庭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李从嘉甚至希望时光能够停止在这一刻。   什么天下霸业,什么一统中原,统统都滚边去,在他眼里,那些甚至比不上释雪庭一个笑容。   也亏了释雪庭没有当“妖妃”的潜力,否则李从嘉恐怕要分分钟就成昏君了。   然而烟花总有放完的时候,释雪庭也要继续回他的寺庙,李从嘉一想到他要回到那个孤寂清冷的地方,一个人伴着青灯古佛度过新年之夜,就不由得十分心疼。   “留下来吧。”李从嘉看着释雪庭,发出邀约:“跟我一起守岁如何?”   他本来想说跟我一起睡来着,但是想想这句话实在是太暧昧,释雪庭未必会愿意,干脆就改了一个说法,改成两个人一起守岁,这样听起来就清白多了。   释雪庭略一犹豫,之前跟李从嘉他们一起吃团圆宴就已经很是不该,此时再一起守岁更是有些逾矩,但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李从嘉笑着说道:“来吧,我们先手谈几局。”   释雪庭自然不会拒绝,然后……李从嘉就一连输了三局,好在他下棋是假,借机亲近美人是真,输了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的继续。   释雪庭还道李从嘉心胸宽广,只不过他看着李从嘉输的太惨,也是心有不忍,小小的放水了两局,这才让李从嘉面上好看一些。   虽然说是守岁,到后来李从嘉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还捏着棋子,就这么睡着了,释雪庭本来还在思考怎么放水,结果半天没见到对方落子,一抬头看到已经入睡呼吸均匀的李从嘉,顿时失笑。   “郎君,醒醒,要睡去床上睡。”释雪庭十分无奈,说好的守岁呢?   李从嘉迷迷糊糊,眼睛半睁半闭的点了点头,然后……然后就拽着释雪庭死活不撒手,非要让人跟自己一起去睡。   释雪庭无奈,只能跟李从嘉睡到了一起。   于是第二天早晨,李从嘉一睁眼就看到了释雪庭那令人赏心悦目的睡颜。   李从嘉坐起来十分茫然地揉了揉眼睛,昨晚他怎么脱的衣服,怎么睡到的床上他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然而看着身边的释雪庭,他就不由得扼腕,早知道应该再弄点酒过来,接着酒劲耍耍流氓也是不错。   李从嘉醒来没多久,释雪庭也睁开了眼睛,面对茫然的李从嘉,释雪庭脸上没有任何尴尬只是说道:“时辰还早,城主可以再睡一会。”   “那你呢?”李从嘉问完不由得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也太明显了。   好在释雪庭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说道:“我要回去了。”   李从嘉不好再留他,只是说道:“过两天,我们去酒泉逛一逛吧,大过年的,那边应该也热闹。”   释雪庭自然没说不好,李从嘉心里美滋滋的开始盘算着二人世界,然而……到最后他直接带了一连串的电灯泡。   电灯泡一号就是李弘冀,剩下的二三四五号自然是李弘冀带来的那些人以及周晔,甚至李仲寓都吵着闹着要来,不过因为他年纪太小,被周娥皇给抱了回去,这才没有再多一个小电灯泡。   跟弟弟的失落不同,李弘冀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这让李从嘉觉得……有点看不懂他了。   如果说李弘冀不重视那个太子之位,那是不可能的,当初李弘冀为了太子之位跟李景遂掐,上位之后,又担心会被别人抢走,又差点跟李从嘉掐起来,他怎么可能不看重?   而如今……他不仅仅是丢掉了太子之位,甚至在南唐都已经查无此人,怎么看上去一点失落沮丧都没有?   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从南唐到西域千里的距离,已经足够李弘冀去失落去愤恨去难过,只是无论他怎么想,这件事情都已经没有了更改的余地,到了关外之后,他甚至以为自己要老死在这里。   直到他见到了安宁城,见到了李从嘉。   有的时候大彻大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一瞬间李弘冀脑子里无比清晰的确定了一件事情:他的确是不如他的弟弟。   一个太子之位就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然而他的弟弟却远走高飞创下了自己的基业,是的,这一份基业如今看起来还太薄,跟南唐没办法比,可是有本事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闯出去的。   李弘冀心中思量再三,忍不住还是问了李从嘉一句:“你能在此建立偌大城池,为什么就不能留在大唐呢?若是你留下……”   李从嘉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是我留下也没用的,大唐……积弊太多,我一个人能做什么呢?更何况阿兄已经忘了那些老臣们对你的束缚了吗?这里虽然简陋,却终归在我掌控之中。”   李弘冀看了他半晌,最后才叹了口气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打肃州啊?”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转头就捂住了李弘冀的嘴,四下看看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这才恶狠狠说道:“拜托你说话看看场合好吗?在人家的地盘上说这种话,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李弘冀鼻子嘴都被他堵上,险些没被憋死,手忙脚乱把他往旁边一推说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我看你在西域呆久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李从嘉……李从嘉在挽袖子,他早就想揍李弘冀了,自从李弘冀当上太子之后这种念头就越发强烈,虽然他肯定打不过李弘冀,但是他可以关门放和尚啊!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能揍到李弘冀,因为李从嘉他们被一群龙家士兵打扮的人给围了起来! 第83章   李从嘉他们被包围起来的时候, 释雪庭一个错步就挡在了李从嘉身前, 而李弘冀也十分默契的站在李从嘉身后。   李从嘉前有心上人, 后有亲哥哥,心里倒也有底气, 更何况他现在在肃州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被无缘无故抓起来,好歹是龙王亲自承认的安宁城主。   所以他也不惧, 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为首的将领, 那个将领本来就是想要给李从嘉一个下马威,结果发现人家根本不怕, 反而是他们被人家身边之人散发出来的杀意给吓到了。   后来那个将领才想起来,这伙人……之前都是马贼啊,那可是不折不扣的杀才,怎么可能怕他们?要是一个不高兴,没准还当街砍了他呢!   将领头上冷汗都要留下来了, 却还是强撑着说道:“末将见过安宁城主。”   李从嘉冷冷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完了完了, 将领心中都要绝望了,在西域惹谁都行, 就是不能惹马贼, 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报复你,更何况如今这马贼还有了正式身份, 将领紧张说道:“末将……末将申城,奉我家王子之命,来请安宁城主一叙。”   李从嘉心中一动:“王子?不知是哪位王子?”   不怪他这么问, 龙王这个人地盘不大,但是儿子很不少,如今长成了的就有十几个!   “十三王子。”申城壮了壮胆子,他好歹是王子的手下,这个人想要动他也会有所顾虑。   十三王子,李从嘉听了之后就没什么兴趣了,这个排行实在是太靠后,龙雷是老大,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就算十三王子跟他年龄再怎么相近,最多也就是十几岁,十几岁的毛孩子能做什么?   不过,跟十三王子接触倒一下倒也没什么不好,他作为一个新近依附的城主,架子还是不好摆太高的。   李从嘉立刻说道:“带路。”   申城松了口气,立刻一挥手,让人在前面带路,释雪庭同李弘冀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些许隐忧。   释雪庭是担心那个什么十三王子跟龙雷不对付,会对李从嘉不利,而李弘冀则是觉得自己对这边的了解太少,两眼一抹黑,实在是不太方便。   他这些年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周国和吴越身上,自然不可能再对西域有多么深刻的研究,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护着弟弟不能让他出事——一旦李从嘉出事,那些兵马会落到谁手上还不知道呢,李弘冀可是已经知道了释雪庭的身份,也知道天策府只效忠李唐后人,虽然他也是,但是那些将士对他还很陌生,第一选择肯定不会是他。   李从嘉跟着申城一路走,结果在看到申城带着他们去的目的地之后,不由得笑了。   十三王子将会面的地点定在了食肆,而且是万里香食肆。   李从嘉进去之后,一路被带到了潮茗阁,这个包厢在万里香算得上是三档包厢,不过想想当初自己定下的黑心价格,十三王子的财力也不小嘛。   看在十三王子给他送了很多钱的份儿上,李从嘉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去计较他请人的方式了。   李从嘉推门而入的时候,偌大包厢之内只有一个青年坐在主位之上,剩下的都是一些小厮护卫在周围服侍他。   十三王子正在喝酒,一抬头看到李从嘉,不由得略有些惊讶,微微扬起下巴问道:“你便是安宁城主李煜?”   是的,李从嘉对外宣称的名字都是这个化名,毕竟李从嘉这个名字虽然不算太过出名,但是有心打听的话总还是能够打听得到的。   李从嘉略一点头:“正是在下,不知十三王子找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十三王子上下打量他许久,发现这个人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原本以为马贼头子肯定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长相气质都很粗野的男人,没想到看上去居然是个标准的南边小白脸。   十三王子不由得对李从嘉有些轻视,只是说道:“坐,我有些话要问你。”   李从嘉心里冷笑,在我面前装X,老子最近真是脾气好了许多,换成刚来西域的时候,你就等着我收拾你吧。   十三王子等李从嘉落座之后,却不说他的目的只是说道:“这家万里香食肆,李城主可否知道?”   李从嘉心中莫名,谨慎回答:“听说过,据说是新近兴起的一家食肆。”   十三王子点了点头说道:“这家食肆的酒食的确不错,当然最特别的就是这里的包房,每一个房间皆为不同,而且有些房间并不是随便就能进来的,就如你,如果没有我的话,这个房间你就进不来。”   李从嘉心中觉得好笑,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炫耀能够进这个包厢的?那老子在这里还有一个单独包厢,比你这个装修豪华多了,你要是知道岂不是要羡慕嫉妒死?   不过,他嘴上却说道:“这个在下也听说过,据说这包厢价格也不低,十三王子好气魄。”   十三王子哼了一声说道:“这算什么?这些钱我还不放在眼里,你说,我大哥能有我这些资产吗?”   李从嘉见十三王子将话题引到了龙雷身上,就知道正戏要开始了。   李从嘉慢慢说道:“太子殿下的身家不是我能随意猜测的。”   “中原人就是胆子小。”十三王子嗤笑道:“没让你猜,只是告诉你,大哥能给你的,我能给你更多!”   李从嘉略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十三王子?”   十三王子脸色猛然阴沉下来:“我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我。”   李从嘉意外地看着他:“那您要我如何称呼您呢?”   龙王的儿子又不是真跟皇帝儿子一样,长到一定年龄就能有虚职,有爵位,龙王的儿子除了太子有正经爵位之外,其他就只是王子,毕竟像封也要有封地可以封给他们啊。   十三王子却没有回答只是说道:“父王不喜龙雷,你跟着龙雷也没有什么好处的,不如投靠于我,我必不会薄待你。”   李从嘉……李从嘉发现自己还真有点不适应他们西域人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习惯,跟他们比起来,李弘冀都委婉许多!   李从嘉苦笑说道:“在下虽为安宁城主,但是也不过是两袖清风,要什么没什么,能给十三王子提供什么呢?更何况当初太子殿下也不是我投靠他,而是意外与殿下结识,殿下见我们生活不易,这才出力帮了我们。”   示弱,一定要示弱,李从嘉是说过要帮龙雷当上龙王,但那仅限于他在幕后指挥,他对亲自下场一点兴趣都没有。   十三王子听了之后脸色十分不好看:“你这是在拒绝我?你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个房间?”   李从嘉昂头:“不信。”   十三王子一窒,他没想到李从嘉居然敢这么干脆的顶撞他,毕竟从一开始李从嘉整个人看上去就十分温和,这也是十三王子直说的理由,他觉得李从嘉肯定是个软骨头,也不值得他拐弯抹角的是去试探,只要说出来,再吓唬一下就可以了。   如今他的计策没奏效,十三王子一下子就有些自乱阵脚,他一拍桌子声色俱厉说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李从嘉笑道:“虽然十三王子身边必然高手如云,但在下身边也不是一无所有,这位乃是少林高僧,身手了得,王子身边怕是没人能与他抗衡。”   十三王子早就注意到了释雪庭,不得不说释雪庭的外形实在是太引人注目,更何况他还是个和尚,想不注意都难。   十三王子立刻说道:“阿德!去会会这位高僧!”   在十三王子眼里,这个所谓的高僧估计也没什么用,毕竟释雪庭年轻,一张脸又过分漂亮。   李从嘉抬手说道:“且慢。”   十三王子眼中嘲讽之色更浓:“怎么?怕了?现在求我还来得及,否则等等……生死自负!”   李从嘉无语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道:“王子刚刚也说了这个包厢价值不菲,这里面的摆设什么的,怕也不便宜,若是打坏还要王子破费赔偿,不如出去寻一空地比试吧。”   十三王子当即脸色涨红:“你居然敢小瞧于我?就在这里,这点小钱本王子还不在乎!”   啧,这败家熊孩子,李从嘉心中翻了个白眼,不过十三王子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杨新,杨新当初装修这间食肆可是花了大力气的,结果还没开多久就要报废一个包厢了,希望杨新到时候聪明一点,狠狠宰十三王子一顿,弥补一下李从嘉受惊的心灵。   释雪庭走上前对着那个名叫阿德的无事双手合十,阿德此人身材高大,肌肉结实,两个人往那里一站,视觉上的确是释雪庭弱一些,再加上阿德身上有杀气,而释雪庭看上去仿佛天山雪莲一般,气质出尘遗世独立,这哪里像个武学大家?   十三王子脸上得意之色更浓,看了一眼李从嘉,结果一愣,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向场中,而是在……拿着筷子吃菜?   十三王子不由得心中鄙夷,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他哪里知道土包子是在品尝菜色,衡量万里香的厨师呢。   都吃过之后,李从嘉略点了点头,味道还不错,而且跟当地喜欢的口味结合的还行,李从嘉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发现临近午时,许多人开始出入万里香,这就知道生意还不错。   就在李从嘉看外面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打斗声音,一听那个声音,李从嘉心里就在滴血,要知道这一个包厢里装修的木头都是用的紫檀木,更不要提那些金银宝石了!   还是不看了,看多了万一他心疼,想要当场弄死十三王子怎么办?   此时十三王子已经开始呆滞,他原本以为阿德一出手对面可能就会被他打死,本来他还思考着要不要喊停,毕竟那个和尚实在好看,就这样被打死还是很可惜的,结果他看到了什么?阿德居然从头到尾都在被压着打?他是不是看错了?   他没看错,过了没多久,阿德就被打昏在地,再也起不来,十三王子腾地起身,愤怒说道:“你们居然敢如此无礼!”   李从嘉转头看向他:“比试不是王子提出来的吗?怎么?王子要出尔反尔?”   十三王子十分不甘心,但是作为西域男儿,敢做敢当是必须的,这件事情他也不能逃避,否则传到他父亲耳朵里,他就彻底没希望了。   十三王子狠狠瞪了李从嘉一眼说道:“你给我等着!”说完就起身离开。   李从嘉在他后面喊了一句:“王子,你的侍卫……”   “不要了!”   李从嘉略有些怜悯地看着刚刚醒来的阿德,此时阿德脸上一片绝望迷茫,他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就被主人所放弃,只是他也没有去恨释雪庭,因为对方的确很强,武人都有慕强心里,他输得心服口服。   释雪庭开口问道:“你叫阿德?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阿德脸上更为苦涩:“没有了,我家人都去世了。”   李从嘉又问道:“你跟着十三王子多久了?”   阿德更加黯然:“还不到一个月。”   李从嘉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没有家人就没有拖累,跟十三王子的时间不长就代表不是心腹,阿德的武功的确是不如释雪庭,然而这个世界上有几个释雪庭啊?阿德这样已经不错了。   他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我们走吧。”   阿德脸上一片喜色:“真……真的可以吗?”   李从嘉点头:“可以,不过你没有卖身契之类的东西在十三王子手上吧?”   阿德摇头说道:“没有,我是之前十三王子办武选时候选上的。”   李从嘉了然,怪不得十三王子将他放弃的那么痛快,毕竟不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也不算是心腹,丢起来不心疼。   李从嘉说道:“那就跟我走吧。”   阿德似乎并不担心李从嘉会对他不好,或者是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之前只是因为没有办法留在十三王子身边而迷茫绝望,觉得自己可能会被饿死,毕竟他除了一身武艺,再没有其他,不过如今看来他还能有口饭吃,这就已经很满意,所以二话没说就跟着李从嘉走。   李从嘉觉得……阿德大概有点缺心眼,怎么就什么都不问就跟着走了?   李弘冀也好奇,忍不住问了阿德一句。   阿德傻乎乎笑道:“我知道您贵为城主,肯定没那个闲心消遣我的。”   李从嘉决定收回自己刚刚的想法,这哪里是缺心眼,这分明是大智若愚啊。   李从嘉看了一眼李弘冀说道:“阿兄刚到这边,正好身边还少个护卫,不如就让阿德跟在阿兄身边吧。”   李弘冀默契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李从嘉这并不是完全相信了阿德,却也不想怀疑的太明显,便将人放在自己身边考察一下。   李弘冀也不介意,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对李从嘉没有用处,虽然他们是兄弟,但是他知道自己曾经对李从嘉心生歹意,这是让他非常不安的一件事情,现在只有证明自己价值才能让李弘冀安心下来。   李从嘉在包厢里等到了过来的杨新,杨新一进来整个人都呆滞了,李从嘉略有些心虚,不过想想这件事情又不是他挑起来的,便说道:“十一郎,回头记得跟十三王子去要赔偿,而且还不能让他赔少了!”   杨新听了之后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郎君现在要去哪里?要不要我再上一席?”   李从嘉略一思考便说道:“也好,不过我换个包厢吧,顺便派人去给太子送个信,就说我在这里等他。”   李从嘉这个举动可以说是非常傲慢,龙雷知道之后气得将自己最喜欢的牡丹瓷瓶都砸了,然而他还是要过去,毕竟他的小命还攥在对方手里,一想到断药之后的感觉,龙雷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龙雷匆匆过来的时候,李从嘉已经吃得半饱,开始减缓速度了,只有释雪庭跟李弘冀两个人依旧在那里胡吃海塞。   李从嘉十分羡慕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体质就是那种喝水都可能长胖的人,也就是现在天天奔波,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才让李从嘉保持住了身材,一旦他闲下来,李从嘉简直不敢想象会变成什么样。   他跟李弘冀明明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为啥李弘冀就吃不胖?   李从嘉正羡慕嫉妒的看着两个胡吃海喝的人,龙雷就到了这里。   龙雷当做没看到大家都吃了一半的样子,坐下来之后便问道:“安宁城主找我何事?”   龙雷虽然贵为太子,但他面对李从嘉的时候一点地位都没有,李从嘉坐主位,他只能屈居人下,这也是龙雷对李从嘉越来越恨的原因。   李从嘉慢条斯理地将刚刚跟十三王子爆发的冲突说了一遍,龙雷听了之后脸上出现了一抹嘲讽之色:“老十三看来也坐不住了。”   李从嘉略有些疑惑地看着龙雷,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十三王子为什么会突然来拉拢他?而且还是不高明的拉拢。   龙雷这才说道:“我父王准备对敦煌用兵了。”   敦煌?李从嘉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龙雷说的应该是敦煌国,只不过此时敦煌国已经不叫这个名字,毕竟曹元忠继位之后就去了帝位,奉中原王朝为正朔,恢复了归义军节度使的称号,只不过在西域人口中,还是习惯称呼为敦煌罢了。   李从嘉奇怪说道:“之前不都相安无事?怎么会突然要动兵?”   龙雷摇头说道:“具体我不能跟你说,这是军事机密,不过老十三这个举动倒是有些原因的,我父王这次准备亲征,并且带上已经成年的王子,我那些兄弟们可是跃跃欲试想要通过这次机会,将我拉下太子之位呢。”   李弘冀听了之后十分震惊地看了李从嘉一眼,在他眼里肃州龙家实在算不得什么能够上得台面的东西,结果没想到,就这样一个弹丸之地,争太子之位也争的如此厉害,当然最主要的是,就你们那个也配称为太子?   南唐·前·太子殿下李弘冀十分不忿,却忍住了没说话。   李从嘉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只是问道:“这跟他拉拢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因为你手里有兵有钱。”龙雷十分坦然说道:“老十三如今刚二十一岁,手上只有一支亲兵,他想在这次战争中崭露头角,自然要寻求外援。”   二十一岁,李从嘉默默咽下了一句我今年也二十一岁,说实话就十三王子那个处事行为,他觉得对方可能是十二岁。   “这个十三王子,母族很厉害?”李从嘉开口问道。   龙雷点头应道:“不错,他的母亲是于阗李家人。”   李从嘉顿时恍然,于阗国皇室原本姓尉迟,只不过如今的皇帝深受汉文化影响,干脆就改姓李,使得于阗也变成了李氏王朝。   如果十三王子有这样一个母族的话,竞争力的确很大,虽然他很龙雷的母亲都是外族,但于阗跟苏州没有仇啊,而且于阗也不是如今的甘州回鹘能够比拟的,当然于阗也不可能把真正的公主嫁给龙王为妾,想来是哪个不起眼的旁支吧。   李从嘉想通这一点之后,就不打算去管这些事情,龙雷的确是需要战功,但是李从嘉并不想要让他掌握军队的控制权,毕竟如果龙雷在军中威望不够的话,将来就算起了冲突,李从嘉他们也能更从容的击败龙雷。   他们也想过派人过去做卧底,然后伺机窃取龙家兵权,但是那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李从嘉不相等,他的战场在中原不在西域,如果时候差不多,他可能就会直接发动战争。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这次的战争,李从嘉想不参加也是不成的了。 第84章   李从嘉原本打的注意是坐看他们狗咬狗, 无论是归义军还是肃州龙家, 哪一方受损都是他乐于见到的, 现在的他没有能跟这两个政权抗衡的能力,自然是能在有限的力量之中削弱他们就一定要削弱他们。   然而李从嘉想要躲在一边看, 也要有人愿意啊,龙王也不傻,打仗打的是兵和后勤, 龙王也心疼手下的兵啊, 正好李从嘉的安宁城位置距离瓜州和沙洲很近,手上还有兵, 一纸调兵令就过来了。   当然龙王也没那么疯狂的让李从嘉把兵权交出来,他知道那些人都是马贼,如果真的让马贼进入龙家官兵系统之内,若是马贼桀骜不驯,一个不小心反水了怎么办?   所以龙王给的命令就是让李从嘉去攻打紫亭, 当然这也是龙王试探李从嘉的一个举动, 他想要看看这些马贼到底是不是真心归顺,如果不是的话……自然不能留。   李从嘉收到调兵令的时候, 当时就笑了:“这个龙王, 可是比我阿爹还威风啊。”   调兵令上一句比一句不客气,通篇只看威胁, 不见安抚。   释雪庭冷冷说道:“他做梦。”   李从嘉有些愕然,虽然这个调兵令他看到也不开心,但是几乎一想就知道龙王的意图, 倒是没想到一向淡定的释雪庭比他还气愤,这是怎么了?   释雪庭见李从嘉惊讶,只说了一句:“主辱臣死。”   周宗看了释雪庭一眼,第一次觉得这个和尚顺眼。   李从嘉说道:“算不上辱,只不过这件事情,我们要好好合计一下,唔,这个调兵令,有很多地方都没说,只是让我们出兵,那么军械呢?粮草呢?我立刻写个折子询问一下。”   “城主!”周宗觉得自己操碎了心:“您难不成还真要替龙家出兵?”   在周宗眼里,他家城主是什么身份?岂是区区一个龙王能指使的?   释雪庭这次反而没说话,他理解周宗的心情,只不过看看局势就知道南唐如今风雨飘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灭了,到时候李从嘉肯定要想办法将李璟他们接出来,安顿在这里,那么在这之前,他必须有一块自己的地盘。   安宁城如今还不算安稳,为了让它更安稳一些,李从嘉或许并不介意示弱。   释雪庭比周宗了解李从嘉的多,这货就是小事好面子,大事不要脸,还好,还没到心狠手黑的地步。   李从嘉说道:“这是一个机会啊,如果龙王肯给我们提供军械粮草,那么我们去打一打紫亭又有何妨?天策府需要磨练。”   周宗眉心一跳,顿时不说话了,他在军事上并没什么天分,却也知道天策府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但是又因为他们的特殊性而十分骄傲,这种骄傲有好处也有坏处,放在如今的天策将士身上,那就全是坏处!   “如果龙王不肯给呢?”周宗忧心忡忡问道,难道龙王不给他们就要拒绝?虽然现在拒绝也没问题,可一旦拒绝了,等龙王与归义军分出了胜负,也是他们直面龙王的时候了。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不肯给也没关系,那就把紫亭给我吧,否则,我凭什么为他去打紫亭呢?为他好看吗?”   在场众人哄的一声笑开,刚刚他们心里基本上都十分不服气,在他们眼里龙王也就跟刺史等同地位,一个刺史还这么嚣张,真是想揍他啊。   周宗听了之后眼睛一亮:“城主想要紫亭?不过,紫亭并不是什么大县啊。”   “不是才好,不是才好啊。”李从嘉眯眼说道:“如果紫亭富庶,那龙王就舍不得给我了。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一定舍得给我,或许可以做个交易,我们顺便帮他把悬泉、雍眼打下来,这样我们只要紫亭,再让龙雷从旁帮忙帮忙,应该没问题。”   周宗略有些纠结:“可是……好打吗?我听说归义军战力不俗。”   李从嘉耸肩:“紫亭悬泉雍眼这三个地方,都是比较偏僻的城池,距离我们还算近,这也是龙王让我打这里的原因之一,他们的作战中心不在这里,我们不是没有机会,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天策府的战力,以及……战马,唔,是时候去找龙雷了。”   周宗没有说话,这算是安宁城建城之后第一件大事,李从嘉既然有了想法,周宗就只能尽全力去辅佐,而不是跟城主唱反调,真那样容易出问题,更何况周宗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毕竟他们现在还不适合跟龙王起冲突。   “那……这次静淮军动不动?”周宗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李从嘉略一犹豫才说道:“静淮军,能不动就不动吧,我担心若是都走了城内空虚,会出问题。”   他们都走了,如果龙王派人来想把他们一起拿下,那乐子就大了。   李从嘉这句话一出,李平和朱元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隐忧,他们两个现在都算是在兵部,但实际上也是静淮军的统领,静淮军不动,这一次他们恐怕也不能动,这是建城以来第一次大型战役,若是将来李从嘉真的成功,那就是足以载入史册的战争啊,他们怎么能不参加?   其实对于怎么怎么打,派谁领兵,李从嘉自己都没想好,他想要紫亭也不过是突发奇想而已,毕竟紫亭距离他们很近,拿到之后,若是他们再在山谷外面建一座城,正好能够跟安宁城一起形成三足鼎立互相呼应之势,那样安宁城也算有了防线,不是孤零零一座城了。   当然具体怎么操作还要再商议,现在最重要的是找龙雷去买马!   原本李从嘉是想让杨新去买的,但是释雪庭及时提醒了他——战马跟普通马是不一样的,杨新大概只能买到普通马,战马就还是要从龙雷那里想办法。   龙雷在听说李从嘉要战马之后,脸色都变了,他有点不信,马贼马贼能没有马吗?   然而还真没有啊,李从嘉倒是能将原来的马集中起来重新分配,然而那样对静淮军来说又十分不公平,也容易让他们产生怨气,很多骑兵跟自己的马都是老搭档了,怎么舍得分开?   龙雷不想答应,然而他现在奢华生活过惯了,一旦拒绝不仅拿不到药,甚至有可能连银钱都没有,要知道杨新如今日赚斗金,可是有很大一部分都上供给他的。   龙雷小心问道:“你要多少匹马?”   李从嘉沉吟半晌说道:“五百匹吧。”   这个数目其实已经超过了天策府骑兵的数量,但是总不能就这点骑兵吧?以后肯定要扩大骑兵规模的。   龙雷略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李从嘉一张口就要三四千匹战马,那样的话把他卖了他都搞不到这么多!   不过,还是要讲价的。   龙雷开口说道:“五百匹有点多啊。”   李从嘉本来也就是说了个比较高的数字,见到龙雷皱眉之后他想了想说道:“不要那么多也可以,最少也要三百匹,而且还要有母马和没骟过的马。”   龙雷一听就知道李从嘉这是打算自己养马的,并不指望着一直买马,他略一思考说道:“短时间内想要够五百可能不容易,能不能分批送?”   李从嘉点了点头,分批送最好,还能更加隐蔽一些。   李从嘉也没跟龙雷继续谈价钱,剩下的就让杨新来跟龙雷交涉去吧,他直接转移了话题:“这次跟归义军之间的战斗,你怎么看?”   龙雷古怪地看了一眼李从嘉,要知道前两天他的父亲刚问过他这句话,不过他回答李从嘉肯定不会像面对龙王那样有什么说什么,只是说道:“这次龙家必胜。”   李从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龙王想让我襄助攻打紫亭。”   龙雷听了之后嘴角一抽,这个马贼头子实在是太能往脸上贴金了,襄助?他们龙家还需要那几千马贼襄助吗?   不过他却没反驳,只是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从嘉往后一靠,懒洋洋说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龙家不会不知道吧?”   龙雷挑眉:“你要粮草?”   李从嘉补充说道:“还有军械。”   龙雷眉心一跳:“不行!”   他连粮草都不想给,军械自然就更不想给了,给了做什么?眼看李从嘉壮大吗?他现在恨不得李从嘉就死在战场上!   不,他还不能死,那就最好能消耗掉他手上的那些兵!他现在之所以能够威胁龙雷,不就是因为手上有兵吗?   李从嘉似笑非笑地看着龙雷:“想好了再说。”   龙雷想到了自己快到了吃药的日子,不由得抖了抖,声音变得弱气许多:“李城主,不是我要拒绝你,军械多么重要,我都没权利去调遣,哪里敢轻易答应你?而且我父王……也肯定不会放心将军械交给你的。”   李从嘉闭上眼睛装作思考的样子,这个结果他早就猜到了,不过,他现在需要给龙雷施加心理压力。   龙雷果然有些不安,只是苦口婆心说道:“李城主要三思啊,若是不出兵,肯定会引起父王疑心,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帮你,得不偿失啊。”   其实到了现在,龙雷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希望李从嘉引起龙王疑心了,但是他知道的是,至少在找到药方之前,他不希望李从嘉死。   说来也是奇怪,他请了那么多郎中,居然没有一个能够分析出那个药丸中到底都有什么成分,这让龙雷十分暴躁,没有人喜欢被他人掌控,尤其是龙雷这个地位的。   李从嘉睁开眼睛问道:“如果我出兵拿下紫亭,那龙家是不是可以将紫亭交给我来掌管?”   龙雷当即脸色一变:“这……”   李从嘉摊手:“你看,你们想让我出兵,又不给粮又不给钱还不给军械,就算是你们自己的士兵也不会这么对待吧?那么我打下来的地方自然跟龙家没关系不是吗?”   龙雷这么一听也觉得好像是不太厚道,可是将紫亭交给李从嘉的话,他的势力就进一步扩大,这让龙雷非常不安。   “这件事情,怕是要与父王商议才行。”   李从嘉笑吟吟说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这两天都会留在酒泉,龙王若是肯召见我自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肯,那就希望太子殿下能够美言两句了。希望太子殿下想明白,我把宝可是押在你身上了,我越强大,对你的支持就越有力,你才越有竞争力,我们两个现在可是在一条船上。”   龙雷就是知道这一点,他才矛盾!   如果他跟李从嘉只是单纯的合作或者是敌对关系,都比现在要好处理,可是……他对李从嘉现在是又爱又恨,最后只好说道:“我去问问父王,你们先听信吧。”   龙雷在龙王面前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只不过最后龙王还是决定见一见李从嘉,因为他对李从嘉感到了好奇。   龙王本来是想在出征之前铲除内部矛盾,首先最大的矛盾大概就是那个不太归他掌管的马贼头子,所以他写了调兵令,他以为对方接了这样的命令,要么拼死一搏,要么会惊慌失措的来投靠,毕竟无论选哪一条都是死路。   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在琢磨着扩大地盘?   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眼界长远的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马贼头子啊。   于是,李从嘉就到了龙家的王宫里见龙王。   龙王今年也不过四十六岁,一脚步入老年人的行列但还没有太显老,是个看上去十分成熟稳重的帅大叔。   龙家人长相都不错,饶是如此,在见到李从嘉和释雪庭之后,龙王也不由得觉得眼前一亮。   尤其是李从嘉身上带着中原人的气质,那种气质龙王也说不出,但是一眼就能看到与西域人不同。   冲着这个长相气质,龙王对李从嘉就喜爱三分,哪怕知道他是马贼也暂时没有那么重的杀心,只不过是暂时而已。   李从嘉不卑不亢行礼,当然也不是大礼节,龙王还不配,至于行礼这件事情本身倒是无所谓,本来龙王就比他大,对长辈行礼又有什么丢人?   龙王等他行礼之后开门见山问道:“你想要紫亭?”   李从嘉坦然回答道:“其实我觉得常乐更好一点。”   龙王笑道:“你眼界倒是高。”   李从嘉认真说道:“安宁城地理位置不太好,地方也不大,一旦人多就放不下了,那么多儿郎跟着我,我总要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释雪庭鼻观眼眼观心站在那里,听到李从嘉说安宁城位置不好地方不大,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笑意。   龙王倒是对这个说法没什么怀疑,或者说李从嘉这句话正好证明了他们的猜想,他们本来也觉得,安宁城建在山谷之中,那能有多大的地方?地理位置自然也是不够好的,毕竟出山入山都很麻烦。   龙王垂眸说道:“你要紫亭,是想要造反吗?”   李从嘉惊奇说道:“怎么算得上是造反呢?我也交税啊,龙王不防将那里当成封赏给我的地方,不过这块地方就如同汉代藩王一样能够世袭而已,这样这里还是属于龙家啊。”   龙王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干脆入朝为臣?”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官场如战场,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当个地主省心。”   龙王打量李从嘉半晌说道:“哦?听你这意思,你以前做过官?在何地?”   龙王有些不信,这孩子看上去才多大?就这么老气横秋?   李从嘉一脸忧郁:“哎,说出来也并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我曾经在周国定国节度使手下过活,只是后来……唉……”   周国?龙王微微瞪大眼睛,周国对于肃州来说是个庞然大物,而定国节度使严格来说比龙王权力还大,因为周国地盘大啊!   在定国节度使手下做事,至少证明李从嘉是有本事的,当然没本事也不可能出关当了马贼还自己建了城,这一刻龙王是真的很想将李从嘉拉拢过来了,然而看李从嘉一脸萧瑟模样,就知道此人可能是铁了心的不想继续当官。   龙王略一思考说道:“你说的我准了,紫亭可以划归给你,只是税收不可少!”   李从嘉立刻应道:“请龙王放心,我出关也不过是想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龙王跟李从嘉又聊了聊,期间还问起了释雪庭,结果越是聊就越心惊,李从嘉见识广博,对战争也有独到的见,就连他身边那个和尚,在佛法上也不输高僧大德,据说还是个武僧!   龙王对于这对组合非常迷惑,想要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但又觉得对方似乎并不能看上龙家这一块地方,这种感觉很矛盾,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中原的文人大部分都是治国好手,至少比西域本土强,要不然为什么他们会钦羡中原文化呢?   李从嘉从王宫出来之后,心中就略有些兴奋,他没想到居然能够不付出什么代价就拿到了紫亭,当然税收是要付的,但他也想得开,这些就当建城钱了,更何况在他的设想之中,这些钱也交不了多久。   回去之后,李从嘉将事情跟周宗他们一提,周宗十分意外,他们已经做好了攻打三地的准备,没想到居然不需要了?   李从嘉说道:“龙王可能动了让我入朝的心思。”   周宗皱眉说道:“城主不可!”   李从嘉点头,他知道周宗的意思,他如果入朝,等将来拿下了肃州,身上肯定要背污名,哪怕是龙雷禅让也不能洗刷,只有堂堂正正打下来才好,至于现在他给龙家交税……这种小事情是不会记录到史料里面的,知道的人也仅限于龙家,可他入朝的话就不一样,至少归义军和甘州回鹘是会知道的。   李从嘉带来好消息之后,整个安宁城就进入了备战状态,开始清点粮草,军械,马匹。   这些都好说,只有粮草比较成问题,他们现在刚开始种地,收成没有,粮食全靠买,也亏了他们有钱才能供应的起。   天策府自从知道自己要出征之后,每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中,而李从嘉他们此时却在发愁——天策府的组成实在是太奇葩了,这里面好多父子兄弟都在军中的。   李从嘉原本是让整治军队都出去历练,但只要是战争就会有伤亡,父子兄弟俱在军中肯定要留下一个,这样天策府无形就减员了许多。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还是要调派静淮军出马。”   李平和朱元对视一眼,都有些激动,静淮军不用全部动,哪怕只是动一两千人他们都必须跟去!   李从嘉最后决定天策府静淮军各出两千人,李平指挥静淮军,至于天策府……李从嘉决定亲自上阵!   周宗一听就想要劝,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能够指挥天策府的只有天策上将,而天策上将这个头衔不是谁都能拿的,至少在安宁城这里,只有李从嘉能拿,所以他出征理所应当,可是周宗十分担心。   李从嘉知道他的担心只是说道:“真正指挥天策府的是雪庭,我过去只是起个压阵作用,首辅放心。”   周宗的确放心不少,唯一担心的就是紫亭那边好不好打。   李从嘉他们分析了许久,发现紫亭并没有地势之利,也不属于囤兵重镇,想要拿下也不难,唯一的难点大概就是怎么守住,不过只要龙家不败,那么紫亭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毕竟李从嘉从龙雷那里也知道了龙家的目的所在。   只是谁都没想到,从头到尾拿下紫亭守住紫亭都没有出问题,反而是安宁城有了麻烦! 第85章   李从嘉站在紫亭县城外的时候, 看着那个城墙, 就觉得胜利在向自己招手, 如果他有云梯和攻城车,估计会更容易一些, 只不过这些东西不好做,他们没有合适的匠人做这些,只能用檑木强行攻开城门了。   李从嘉坐在帅帐中看着舆图, 这一路过来他们不仅仅是在行军, 还在勘察地形,李从嘉还规定了一下舆图的画法, 这一次画的比他们手上的所有舆图都细致。   李从嘉看着舆图笑着说道:“紫亭周围也不错嘛,至少还有种地的地方,小麦产量应该看起来还不错。”   是的,虽说是攻打紫亭,但是在前往紫亭这一路上也有不少小城镇, 这些小城镇也是要推了, 然后沿途留下士兵驻守,正好可以跟安宁城形成一个传递消息的通道, 而这些小城镇默认都是他的。   李从嘉正笑着呢, 春生脸色苍白的跑进来跪地说道:“禀城主,安宁城来信。”   李从嘉看到春生脸色不好, 想是传令兵跟他说了什么,便接过信拆开。   结果只看了一眼,李从嘉便险些破口大骂, 好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他已经并不会太过轻易的冲动,只是一脸愤怒地在那里喘气。   李平跟朱元本来正跟李从嘉有说有笑,他们两个自从出关之后就好久没打仗,手一直很痒,现在终于过足了瘾,那感觉别提多好了,结果一看到李从嘉气红了眼睛的模样,当时就吓了一跳,两个人手足无措想要问,却又不敢问,只好转头看向释雪庭。   那意思就是,你跟城主熟,快点问问。   不用他们说,释雪庭也要问啊,他轻声说道:“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解决了它,别为了一点小事气坏身子。”   李从嘉把信往案几上一拍说道:“小事?这可不是小事,你们看看吧。”   李平和朱元都没有动,他们心里清楚,虽然释雪庭没有官职,但真正领导天策军的其实是他,算来算去他是安宁城内地位仅次于首辅的了,这还是明面上,若是算在李从嘉心里的地位,说不定周宗也比不上他,所以他们都准备等释雪庭看完再看。   释雪庭也没客气,拿起信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很简单,就一句话:安宁城遇袭。   饶是冷静如释雪庭也不由得变了颜色:“怎么会……”   他一边皱眉思考一边将信递给了李平,李平接过来看完之后跟朱元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着诧异。   朱平快人快语说道:“这……这不会是龙家的调虎离山之计吧?先把我们的兵调走一部分,然后再去攻打安宁城?”   李从嘉硬生生压下想要冲回安宁城的冲动,冷着脸说道:“应该不是龙家,除非龙雷不想要命了。”   龙雷或许不能更改龙王的决定,但是他却能提前通风报信,毕竟当初龙王也没有强迫李从嘉必须出征,他只是不想在跟归义军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还要担心国内有不和谐声音。   如果李从嘉不想出征的话,也可以想别的办法避免,比如说安宁城不出征,李从嘉跟随在龙雷身边出谋划策之类的,当然这是最下等的办法。   李平和朱元多少知道一些情况,但又不是知道的特别清楚,只好看向释雪庭。   释雪庭沉思半晌说道:“如果不是龙家的话,难道是归义军?”   “还有可能是甘州回鹘。”李从嘉紧紧握着拳头说道:“雪庭,现在你带一千人马回援……”   “不可!”释雪庭果断拒绝了李从嘉的要求。   李从嘉有些着急地看向他,刚想说什么,结果释雪庭一根手指抵在他嘴上,他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释雪庭收回手说道:“如果偷袭安宁城的兵马真的是归义军的话,那么他们的真实目的就是围魏救赵,如果我们回去,反而正中下怀,这是最后的选择。”   李从嘉急道:“可是安宁城内一群老弱妇孺,我们不回去怎么行?”   释雪庭险些被他气笑:“若是让留守的两千士兵知道你说他们是老弱,只怕他们要心寒了。”   李从嘉这才想起来,他还留了两千人,真是糊涂了,心中稍微安定一些之后,才又说道:“可是,城内虽然有兵,却没有良将啊。”   李从嘉再一次觉得自己手下真的是缺人,这一次出征几乎把能上战场的都带出来了,当然这也是因为长时间不打仗,将领和士兵都需要磨练,结果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情?   周宗作为文官,打仗……太难为他了,剩下的人……就只能依靠那些营主了。   释雪庭倒是没李从嘉那么慌,只是说道:“守城并不需要什么良将,更何况安宁城本身就易守难攻,只有那一扇城门,他们想要攻打上去也不容易。”   慌乱过后,李从嘉渐渐镇定下来,开口说道:“现在不管是哪方人马去偷袭安宁城,我们都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紫亭,然后回援,不等了,今晚子时攻城!”   晚上攻城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毕竟他们算是长途跋涉到了这里,沿途还经常有小规模的战斗,如今很多士兵都需要休息。   可是他们没有休息的时间,仓促之间只能这么做。   李从嘉略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做点雷盒带出来了,除了之前对付赵匡胤用过,这些雷盒就被尘封了起来,他也严令知道的人不许说出去,到了西域,他更不会轻易拿出来,这东西比之金银珠宝好不差劲,一旦拿出来在他们没有一定能力守护之前,说不定就会被强取豪夺。   可如果有炸药的话,攻城或许就会容易许多,这才是李从嘉后悔的原因。   然而再怎么后悔他也没用,在这里想要弄到那些原材料也不容易,只能猛攻!   李平倒是很平静:“我们攻城仓促,紫亭守城也仓促,我们赢面很大。”   李从嘉深吸一口气说道:“按照之前的布置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李平顿时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李从嘉一个着急非要亲自领兵去攻城,他倒不是看不起李从嘉,而是没办法承受一丁点损失,一旦李从嘉受伤甚至阵亡,那安宁城就要乱了。   实际上这一次李从嘉就不应该出来,只不过他不出来,释雪庭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去统领天策府,才不得不如此。   李平和朱元两个人去准备,李从嘉深深看着释雪庭说道:“一切小心,如果 见事不好就回来。”   释雪庭哭笑不得:“哪里有还没出征就让人回来的?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能保证完好无损的回来?”   “我不管。”李从嘉难得的不讲理:“反正你好好回来就行了,否则我就去弄死龙王!”   释雪庭被他吓了一跳,看李从嘉认真的模样就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炸毛了,此时已经迁怒到了龙王身上,毕竟如果不是龙王疑心重非要试探他,他好好的跑这里打什么紫亭?   只好安抚他说道:“放心,我也会穿上铠甲前去的,不要担心我,紫亭守军的武器之类的并不是很好,安心等我们凯旋吧。”   李从嘉深吸一口气:“记住我的话,去吧。”   释雪庭合掌一礼,转身离开了帅帐。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李从嘉直接拿起案几上的杯子摔了出去,他这次真是被气狠了,龙有逆鳞,李从嘉如今的逆鳞一个是释雪庭一个就是安宁城。   安宁城是他的心血所在,任何人敢打安宁城的主意他都不会放过!   李从嘉看着案几上的舆图,一时之间也不确定到底是归义军所为还是甘州回鹘,来信上的消息太模糊,然而现在也没办法多问,安宁城只有一道城门,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易守难攻,想要从别的地方攻打除非翻山,然而李从嘉他们早就想过这个可能性,安宁城四周的山上都有各种各样的陷阱,所以那些人只能强攻城门。   坏处自然就是城门被堵上之后,消息传递就变得非常不方便,除非斥候也翻山,只不过人家完全可以在山脚以逸待劳。   看来安宁城必须有个卫城了,紫亭拿下来之后是一个,另外一个就要选址新建。   李从嘉在舆图上圈出了一个地方,准备回去着手就开始修建新城,然后就开始思考回去怎么送龙王一份“大礼”!   李从嘉思前想后,直接给龙雷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了龙雷手上。   龙雷拿到那封信的时候,拆开一看差点吓死,看了周围好几眼,发现四周都是自己的心腹,这才拍了拍胸口。   实在是李从嘉这一封信,太过惊世骇俗——李从嘉建议龙雷不要着急抢军功,想办法趁着这次出征干掉他那些兄弟!   不得不说这个主意太过疯狂,龙雷的父亲二十多个儿子,这次随军出征的就有十五个,剩下五个是因为年纪太小不得不留在酒泉。   这要是直接干掉十五个——傻子都能察觉出来这里面有问题,更何况龙王也不是傻子。   最主要的是,龙雷并没有把握能够弄死他的那些兄弟,毕竟他们的争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龙王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这些人最提防的人就是自己的兄弟!   在这种情况下,龙雷怎么可能把他们都干掉,那些追随着各个皇子的人,保护那些皇子比保护自己爹妈都尽心!   不过李从嘉说的的确是个办法,龙雷决定看看有没有机会干掉某个兄弟!   李从嘉将信发出去之后,就坐在椅子上开始思考,如果顺利的话龙雷能够干掉他的兄弟,这样李从嘉就可以加快对肃州的夺取,若是继承人只剩下龙雷一个,那么若是龙雷一死,肃州就陷入群龙无首的场面,到时候很可能会四分五裂,那些龙家的“忠臣”必然会拥立傀儡。   但是利益分配永远都是不公平的,总有人会吃亏,一旦有家族不愿意,那必然就会反,只要肃州乱,那么他就有机会,到时候安抚住几个比较庞大的家族,共同瓜分小家族,再联合甘州回鹘打掉这些大家族。   唯一需要发愁的就是,到时候怎么收拾甘州回鹘?   让他承认甘州回鹘可汗是天可汗?他配吗?   然而配不配都要忍,甘州回鹘可不是肃州龙家,也不是归义军,想要打主意并不容易。   李从嘉脑子里转着很多想法,甚至已经开始思考怎么瓦解甘州回鹘。   现在想这些的确是太过长远,然而不想不行,他怕自己不想的话会急疯!安宁城现在不知道怎么样,释雪庭也在外面领兵攻打紫亭,他能坐在大帐之内就已经是定力过人了!   好在李平朱元还有释雪庭终究没有让他失望,在天色破晓的时候,紫亭就被打了下来。   然而他们也损失了许多战士,李从嘉看着战报,发现伤了三百多个,战死一百多人,而这一百多人多一半都是天策府中将士,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管天策府地位多么崇高,它都并不是李世民手上那支能征善战的队伍,只不过都是些新兵而已。   希望经过这一次,这些新兵能够放下那些莫须有的架子,老老实实练武学艺吧。   李从嘉这边伤亡不少,紫亭那里就更是伤亡惨重,不仅仅是士兵,就连老百姓都死伤很多,西域民风彪悍,这里没有纯粹的毫无战力的平民百姓,在需要的时候他们都能拿着弓箭登上城墙,与敌人决一死战。   所以这一仗下来,紫亭城内剩下的几乎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李从嘉看着满眼的断壁残垣,这些景象不停的跟安宁城重合,让他险些觉得安宁城也会变得这样,好在释雪庭在他身边,熟悉的檀香味让他冷静下来。   李从嘉招来李平说道:“我给你留一千人守城,现在龙家的进攻已经抵达了瓜州,想必此时曹氏也没有精力管这里,你就留在这里抚民吧,我带着朱元和雪庭上师回援安宁城!”   李平连忙说道:“臣必当竭尽全力,只不过……短时间内还行,等安宁城稳定下来,城主还是要派一个稳妥之人前来重建紫亭。”   李从嘉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放心。”   李从嘉来的匆忙,走的也很匆忙,这一路他简直是归心似箭,如果不是大部队带着辎重和伤兵走的不可能快的话,说不定他就要日夜兼程了。   不过到底距离不远,在第四天傍晚的时候,李从嘉回到了安宁城。   在城外看着一地残破兵器以及些许残尸的时候,李从嘉的心简直是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在外面他没有看到任何敌人,难道那些人已经攻打进了安宁城?   李从嘉险些被自己这个想法吓死,连忙带人一路过去,在发现城门紧闭,城墙上巡逻的也是自家士兵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一颗心种种落回了肚子里。   守城士兵一看到李字旗,不由得连忙打开了城门,并且派人去禀告首辅。   李从嘉进城的时候,周宗就一路骑马带人过来迎接。   周宗见到李从嘉行礼说道:“见过城主,城主为何如此匆忙返回?”   李从嘉有些惊讶:“不是你们给我传信说安宁城遇袭?”   周宗听了之后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周晔,而后说道:“此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城主一路风尘仆仆,不如先沐浴更衣而后听臣细讲。”   老子特么都一路狂奔回来了,你还给我卖关子?   然而此时安宁城的确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李从嘉也的确是很狼狈,这样接见诸位大臣确实无礼,只能忍下心头的好奇,回到城主府沐浴更衣。   此时周娥皇也等在了城主府,平时不见面归不见面,如今丈夫征战归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带着儿子迎接的。   李从嘉满心疲惫,见到周娥皇还要客气一番,在看到眼巴巴盯着他的李仲寓之后,想了想还是抱了抱这个便宜儿子,亲了亲他的小脸蛋说道:“大郎乖不乖?在家里有没有听阿娘的话?”   李仲寓一挺小胸脯说道:“大蓝一直很听话!”   李从嘉笑道:“真的?听话有赏。”说完他就随身摸出了一块玉佩递给李仲寓说道:“拿着玩吧。”   周娥皇一眼就看出那是上好羊脂玉,忍不住轻声说道:“郎君,此物贵重,大郎还小……”   “无妨,别让他往嘴里放就行了,我儿子拿块玉佩玩又怎么了?又不是玩不起,对不对啊大郎?”   李仲寓眼中有些疑惑,但还是配合的用力点头。   李从嘉又捏了捏他的包子脸,这才将李仲寓递给周娥皇,前去沐浴更衣。   等这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李从嘉坐在含元殿主坐之上,毫不掩饰脸上的疲惫说道:“首辅,到底怎么回事?”   周宗本来想要劝李从嘉去休息,然而一看他这个情况,就知道如果他不解释清楚,只怕李从嘉休息也休息不好,便干脆说道:“过来偷袭的也不是什么能够上的了台面的东西,不过是一个被甘州回鹘驱逐的部族而已,他们一直在西域这片土地上流浪,经过我们这里看中了安宁城,变想抢走。”   结果还能怎么样?一群散兵游勇哪里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对手?结果这个部族被干掉的被俘虏的,总之一个都没跑掉。   李从嘉:……   李从嘉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怒气,别挡着老岳父的面掀桌子,你们的消息写详细一点能死啊?让一群人跟着提心吊胆,早知道就不这么早回来了,说不定还能去打打悬泉和雍眼啊,反正打下来的都是他的!   周宗大概是看出了李从嘉怒气值正在不断飙升,只好脸色一沉转头说道:“逆子,还不过来跪下认错!”   周晔一脸怂样的走过来跪在地上说道:“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还请城主责罚。”   李从嘉立刻想明白了原因:“消息是你派人送来的?”   周晔点头,李从嘉又问:“没知会首辅?”   周晔继续点头。   李从嘉:这欠揍的熊孩子!有事情不知道跟你爹商量吗?你直接送信给我作甚?   他哪里知道周晔当时是害怕了,因为周宗已经说出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话了,他怎么可能不怕?不过他当时倒是没想着要自己跑掉,只是希望李从嘉能派人将周娥皇和李仲寓接出去,毕竟李从嘉到现在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啊!   周晔虽然做错了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又没错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再加上这其实是侧面反映出了他们的管理制度还是有问题,李从嘉只好让周晔禁足一个月了事。   周宗又加罚周晔抄写百遍《礼记》才罢休。   周宗心里真是操心死了,尤其是听说李从嘉是等紫亭打下来之后才回来的,就更加对自己儿子绝望了,怎么跟在城主身边这么久,一点沉稳都没感染到呢?   他哪里知道李从嘉是被释雪庭硬劝着留在那里的呢?   如今目标已经达到,李从嘉犹豫了一下,又将自己给龙雷写信的事情说了出来。   释雪庭听了之后十分惊讶,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当时李从嘉大概是气疯了,所以才会这么干,龙家明显被他迁怒。   而周宗听了之后觉得自己头上的白头发似乎又多了几根。   周宗苦口婆心说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然而也要分清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李从嘉纠结:“您是说……这件事情不行?”   周宗怒道:“不是不行!是您不能做!您是天下臣民的表率啊,怎么能以阴谋行事呢?”   李从嘉瞬间get了周宗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其实是对的,只不过不应该由李从嘉去写信,甚至不应该由他提出来,也亏了现在都是自己人,周宗和释雪庭肯定都不会说出去,李从嘉也不担心龙雷能说出去,大不了他就让龙雷没机会说出去嘛。   周宗见李从嘉忏悔也没停止说教,他最怕的就是李从嘉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过于狠毒,完全沉沦在阴谋小道之中,那不是为人君的道理,当然他也不是让李从嘉做个傻白甜,毕竟你有手下啊,哪里需要亲力亲为呢?   好在李从嘉认错态度不错,等教育够了自后,周宗又说了句:“这件事情并不容易,怕是那个龙雷没有本事。”   他这句话说完就觉得自己说了废话,李从嘉做事情什么时候沾头不顾尾了?必然是他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才会这么做的!哪怕他当初处于盛怒之中!   果然下一刻,周宗就听到李从嘉说:“那个……我有办法。” 第86章   周宗看着李从嘉, 然后他就看到李从嘉的目光投向释雪庭。   释雪庭?周宗有些意外, 实际上不仅是他意外, 就连释雪庭自己都觉得十分意外,这件事情就算是他也未必能够做好啊。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此事非释青松大师出马不可啊。”   释雪庭听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李从嘉这是在找借口, 目的就是讲释青松他们赶出去,其实他也不是不理解,毕竟释青松之前还想过要李从嘉的命, 李从嘉当时没有弄死释青松已经是他忍功了得。   释雪庭没说话, 倒是周宗一脸茫然:“释青松?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李从嘉说道:“焉耆一向崇尚佛教,像是释青松他们这样佛法高深的大师, 无论去哪里都会被奉为座上宾不是吗?”   周宗立刻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不就是让释青松他们去当卧底,帮着龙雷干掉他的兄弟们吗?   按照道理来说释青松他们的确是很好的人选,然而周宗对于这些人之前的事情多少也是知道,深深觉得这些人靠不住, 所以直接反对说道:“不行。”他不好当着释雪庭的面说他师父不可靠, 只好说道:“其实龙雷派人动手不如让那些人自相残杀。”   李从嘉被反驳了也不生气,饶有兴趣问道:“这个道理我也知道, 但是想要做到只怕不容易, 首辅可是有了想法?”   周宗略一犹豫开口说道:“其实想要做到这件事情也不算很难,这些都是纵横门人的拿手好戏。”   “纵横门人?”李从嘉略一思索立刻反应过来:“你说的是诸子百家中的纵横家?可是……现在哪里有纵横家的人?”   纵横家的人天生就适合生存于乱世, 每逢乱世就是他们出山的时候,然而这些人也是十分挑剔的,并不是随便什么人他们都会去帮助, 更何况李从嘉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人,现在到了西域……纵横家的人不可能跑到西域来吧?   周宗微微一笑说道:“城主手下还真有纵横门人。”   李从嘉瞪大眼睛:“谁?”他怎么不知道?   周宗也不卖关子:“韩俦。”   韩俦?韩熙载七子?他怎么成了纵横门人?   周宗仿佛看出了李从嘉的疑惑,解释说道:“韩熙载本身便是纵横门人,韩俦子承父业,在他所有儿子里面,是最有天赋的那个。”   韩熙载是纵横家?李从嘉回想了一下韩熙载的履历,顿时对韩俦也有点不太信任,纵横门人一般都是巧舌如簧,他的印象之中韩熙载并没有这样的特质,而且合纵连横对于人的素质要求非常高,想要做到极致就必须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并且有足够多的解决办法。   最突出的大概就是苏秦,曾配有六国相印,韩熙载……不够格吧?至于韩俦……如今刚二十岁,比李从嘉还小两岁,这样的重任交给他,真的行?   周宗见李从嘉不说话,就知道他在怀疑,不由得说道:“不蛮城主,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杀掉龙雷的所有有竞争力的兄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慢慢来,而且您也不用担心,龙家和归义军的战争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并不会很快结束,除非有一方肯投降。”   李从嘉挑眉:“怎么说?”   周宗回答:“之前我们并不知道龙家为什么会突然和归义军开战,现在想来,应该是龙家跟回鹘方面达成了某些协议,这才让龙家放心大胆的去打归义军而不担心回鹘人黄雀在后。”   李从嘉点了点头,周宗继续说道:“之前两边都没有动,现在突然打起来,那么打的很可能就是灭国之战。”   释雪庭却说道:“想要灭国也并不容易,若是龙家有回鹘帮助,归义军并不能讨得什么好处,而归义军所占领的地方比龙家要大许多,人也比龙家多。”   李从嘉补充道:“而且现在看来回鹘大概只是跟龙家暂时和平相处,真正的帮助并没有什么,所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周宗立刻说道:“所以现在并不是让龙家内乱的好时机,龙王有几个儿子倒也算是能征善战,如果归义军打败了龙家,到时候我们需要面临的就是整合了龙家之后的归义军,那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李从嘉说道:“可我不希望拿下龙家之后,还要面对归义军。”   周宗略一思索便说道:“归义军一向对中原王朝甚是温顺,若是城主亮出身份,说不定倒也能和平相处。”   李从嘉伸手叩了叩案几,思考半晌才说道:“这么说起来,最好就是能够让龙家和归义军两败俱伤,谁都别赢,此事在龙家着手比较容易,你说……韩俦真的做得到?韩相将儿子送过来,算是变相托付于我,若是派他去龙家,我担心……”   周宗问道:“城主何不询问韩俦的意思呢?”   李从嘉点了点头:“那就让韩俦过来吧。”   此时的韩俦听说城主要召见他,也不由得精神一振,他到西域时间已经不短,将这里的形势已经都了解的差不多,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够有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   只是城主身边有周宗,还有一个跟了他许多年的和尚,打仗有李平朱元,庶务有田文,这些他都插不进手,更何况他对这些也并不在行。   韩俦知道,自己过来就是为了给家族找一条后路,大唐看上去怕是要不好,周国虎视眈眈,圣人却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太子“暴毙”,现任太子是比圣人还要软弱的李从善,这样的国家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幸好还有越王在西域闯出了一片天,韩俦要不趁着这时候先占个位置,等将来大唐真的不行,那些人都往西域跑的时候,再想抢位置就晚了。   这是韩俦第二次见到李从嘉,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太相信,看起来那么漂亮斯文的一个人,居然敢放下一切远走他乡,并且还能打出一片地盘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韩俦在听到李从嘉询问他对龙家的看法的时候,韩俦十分兴奋的将自己所思所想说了出来。   不得不说,纵横家的想法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就算是李从嘉也从中学到了许多东西,不过目前看来,不得不说,韩熙载送过来的儿子还不错,看来并不是想要单纯给家族留个后。   韩俦一说就说了一个时辰,讲真,如果让韩俦到后世去做推销员,估计没有谁能够扛得住他的那张嘴,李从嘉觉得把他放到龙王任何一个儿子的境地,说不定连他都要心动了。   只不过他也有些担心,怕韩俦这是纸上谈兵,那可真的是掉脑袋的事情啊。   韩俦拍着胸脯说道:“城主放心,此事我虽没有万全把握,却也有些眉目,龙氏兄弟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信任,离间简直再容易不过,虽然不能将所有人拉下水,但收拾一两个倒是有把握。”   李从嘉见韩俦并没有把话说太满,不由得微微放心,这才说道:“你真的确定要去?”   这是他第三遍问,韩俦依旧坚定说道:“还请城主应允。”   李从嘉点了点头:“也好,你既然有把握便去吧,杨新在肃州很多县城都开了食肆,你若有需要可以向他求助。”   李从嘉这样说,韩俦觉得自己的把握更大了一些,毕竟算不上是孤军奋战,还好还好。   韩俦离开之后,李从嘉叹了口气:“这么年纪轻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真是担心。”   周宗却说道:“想来是觉得富贵险中求吧。”   毕竟韩熙载没有女儿嫁给李从嘉,他之前跟李从嘉的联系也并不紧密,现在想要分一杯羹就自然要多做一些。   李从嘉解决完这些事情,觉得略有些疲惫,不由得说道:“事情就这样吧,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释雪庭见李从嘉面色似乎不太好,便等周宗走了之后,帮李从嘉诊脉,而后说道:“城主这些日子略有些操劳了,多休息两日吧。”   李从嘉苦笑:“我倒是想,只是如今龙家和曹氏打的难分难舍,如果不趁着这次机会做点什么,下次想要找这样的机会怕是不容易。”   释雪庭说道:“其实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休养生息就好,毕竟将来说不定还跟龙家有一场恶战。”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李从嘉一想到要跟龙家打仗就更头痛,释雪庭看着他笑道:“好了,不说这个,刚刚说到了杨新,杨新那边最近进展倒是不小,联络上了纳家,马家和撒家。”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这么快?”   释雪庭解释说道:“只是跟这些家族的年轻一辈有些往来。”   毕竟杨新年纪还小,想要虎躯一震收服那些家族的族长,那是白日做梦,毕竟这三个家族在肃州是最富有最有权力的三个家族。   肃州除了龙家,剩下共同掌权的就是四个家族,除了杨新勾搭上的三个家族之外,还有个哈家,这些都是焉耆比较古老的姓氏。   李从嘉倒也不以为意:“年轻一辈也不错,只要是在家族里多少说得上话的就行。”   释雪庭眼中带着些骄傲:“那是自然的,他已经跟纳家和马家的年轻人做起了生意,从他们手上买粮食和马匹。”   李从嘉问道:“马?什么马?”   释雪庭说道:“普通马匹,等稳定下来之后,或许有战马,只不过……我们要那么多马只怕也没什么用。”   李从嘉兴奋说道:“谁说没用了?我们可以卖给中原啊,比如说北汉。”   释雪庭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北汉如今也是活得比较艰难,跟南唐处境差不多,实际上就连这两个国家被灭的日子也相差无几,中原缺马,北汉自然需要这些。   其实南唐也需要,只不过给南唐的话就不会太高价格,并且派谁去也是个问题,毕竟不能大摇大摆说是越王派人回来送马吧?   毕竟现在李从嘉跟李弘冀一样大概都属于已经死亡的人,不能公开出现,真的出现就不好解释了。   李从嘉跟释雪庭规划许久,最后干脆将田文喊了过来,田文直接说道:“这下好了,有了这些马我们完全可以组个商队。”   李从嘉一想,完全可以啊,反正他们也不怕马贼,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不过为了一劳永逸,李从嘉还是决定,主动出击,干掉这附近所有流窜的马贼!   而跟北汉的交易其实也很简单,卖马肯定要卖给北汉官方,这样他们就不要金银,要的是兵器或者铁矿,然后李从嘉还需要一些配置黑火药的基本材料,这些都需要从中原过来。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把杨新喊过来吧。”   杨新回来之后略有些意外,在他听到李从嘉问:“肃州那四家需不需求中原的东西?你可以跟他们联络一下,我们可以买回来,然后卖给他们。”   杨新当时就愣住了:“这是要组商队了吗?”   李从嘉笑道:“没错,只不过我们的商队贩卖的都不是普通的东西。”   这尼玛都是战略物资啊,亏了北汉和他们都不相邻,否则估计这生意也做不好。   杨新双眼冒光:“好,我去问问他们!”   有这样一条线的话,杨新就有机会跟那四家高层对话了!   有了商队,商行自然也要开起来,不过商行不适合再交给杨新管,李从嘉看来看去就直接交给了田文的长子田大郎,反正这个人对李从嘉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死心塌地跟着李从嘉,不怕他耍什么花招。   就这样在龙家和归义军打的你来我往的时候,李从嘉建立起了从西域到中原的一条商线。   而通过这条商线,也改变了之前中原消息闭塞的情况。   于是李从嘉就知道了,造反的赵匡胤,如今……还活着的消息。   赵匡胤不仅仅还活着,而且活的还不错,反了之后他直接占据了夏州、鄜州、延州、灵州、晋州五个州,也算是有了片不小的地盘。   李从嘉看了看舆图之后,忍不住破口大骂:“郭荣这是脑子瓦特了?他在做什么?居然放着赵匡胤不管?”   他这么生擒也是有依据的,从舆图上看,这五个州都紧邻西域,是西域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也就是说李从嘉以后想要从西域向中原进发的话,这一片地区是绕不开必须打下来的。   也就是说,如果周国干不掉赵匡胤,他就要跟赵匡胤先打一架,打赢了才行。   这特么难道就是宿命吗?为什么怎么都绕不开这个人?   李从嘉烦的不行,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心态不对,说起来他连龙家都敢设计,未来还要跟甘州回鹘掰腕子,这两个哪一个似乎都不比如今的赵匡胤差。   但是他就是担心,非常担心努力了这么久,到最后还是让赵匡胤坐了中原天下,毕竟这世界上有个词叫命运之子。   释雪庭说道:“郭荣此时怕是真的无暇顾及赵匡胤了,毕竟他们现在跟契丹在打,而赵匡胤也并没有再去找周国的麻烦。”   周宗也不明白李从嘉为啥这么在意赵匡胤,只是说道:“赵匡胤现在大概跟我们一样,在休养生息,并不愿意大动干戈。”   跟我们一样?不……不一样的,赵匡胤坐拥五州,拥有的物资不是李从嘉安宁城所能比的,安宁城也就是开了商路和商行之后,才渐渐的好了起来,但是人数依旧是劣势。   这半年来商队也经常会带过一些在中原过不下去的人过来,只不过人数依旧少,到后来李从嘉不得不开始招收外族人,而安宁城也在山谷外建起了外城,那些外族人都生活在外城,只有中原人才能生活在内城,不过在户籍上,李从嘉跟周宗吵过了许多次。   周宗的意思是要有兼容并包的大气,西域人和中原人就不要有所区别了,但是李从嘉不同意,他坚决要弄两种户籍制度。   李从嘉认真地看着周宗说道:“就算是在中原,外族人跟本国人的户籍还不一样,到了西域怎么能不分清楚?”   周宗皱眉:“可是毕竟我们如今是在西域,怎么好过分压榨那些西域人?”   “怎么叫压榨呢?我们收的税比别的地方少多了,他们都没有什么怨言啊。”   周宗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李从嘉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没办法,我们的人数是劣势,如果真的让大家跟西域人的待遇一样,您信不信过几年,这城里怕都要是西域人了,他们不仅会占领平民的房屋,甚至还会想要向高层进发。”   周宗脸色一变,坏了,他刚刚只想着要培养李从嘉眼界,不要过于斤斤计较,怎么就忘了这件事情呢?西域或许在文化科学方面不如中原,但是论起政治斗争之类的,其实整个天下都大同小异。   李从嘉见周宗脸色凝重,就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便不在这方面纠结,转移话题说道:“龙王又发来书信说让我们帮忙打悬泉雍眼,还承诺只要打下来,悬泉就归我们,您怎么看?”   周宗回过神来说道:“要雍眼不要悬泉,雍眼在悬泉和紫亭之间,给我们悬泉的话,到时候并不好治理。”   李从嘉一想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龙家跟归义军都打了半年了,目前看来互有损失,倒是龙家吃亏了一些,也难怪龙王着急来找我们帮忙。”   周宗说道:“正好让那些西域人见见血。”   周宗所说的西域人,是李从嘉新近组建的专门的冲锋骑兵队,西域人大概天生几句是骑马的好手,反正这一支骑兵队训练的很容易,当然这个骑兵队是隶属于天策府的。   李从嘉一想也是,算了算如果拿下了雍眼的话,他现在的地盘也算有一州大小了,只不过是下州那一种。不过总算是块不小的地盘,并且龙王现在给他的待遇很是宽厚,虽然依旧收税,但是却并不会对李从嘉他们的管理指手画脚,这其中龙雷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这次攻打悬泉和雍眼,李从嘉并没有继续出征,他是怕自己走了之后又有人来偷袭,而周宗他们却是觉得,这样的战争已经不需要李从嘉亲自带兵,毕竟他跟郭荣他们并不一样,算不上是真正的将领,之前……之前那真是赶鸭子上架。   而现在李从嘉除了处理政事,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研究炸药!是的,紧紧是雷盒,李从嘉觉得限制性太大,毕竟这玩意敌我不分,远远偷袭可以,在正是战场上是不敢用的。   那么最好就是搞出点别的东西,比如说火箭筒。   手枪什么的,李从嘉是不想了,那个需要非常高的工艺,他手下的人只怕是不行,但是大型火箭筒倒是可以坐一坐,甚至火炮也可以尝试一下,说起来火药使用的发展过程,其实就是从大到小,在火炮制作已经比较成熟的时候,才开始研究的火枪。   也亏了安宁城内城后面就是深山老林,各种实验都可以去山林里,也不怕被人发现,当然火药坊就在深山之中,一个是防止被奸细窥探,另外就是防止出什么事故,要不然那真是一死死一城啊。   李从嘉正在跟匠人讨论炮管的制作方式,周晔便匆忙从外面走来说道:“城主,刚刚收到韩俦来信。”   李从嘉眼睛一亮,这半年韩俦游走在肃州贵族之间,很少传信回来,不过每次传信都是非常重要的信息,万里香食肆和福源商行在短时间内能够快速崛起,跟这些消息也是有关系的。   李从嘉接过信,拆开看了一眼之后,不由得面色一变说道:“立刻召集首辅,雪庭上师,李平和田文去含元殿议事!” 第87章   众人得到消息之后, 都有些意外, 匆忙到了含元殿彼此之间打探一下发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宗看着释雪庭问道:“雪庭上师, 你与城主一向形影不离,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听到形影不离四个字的时候, 李平和田文都偷偷看向了释雪庭,他们心中总怀疑释雪庭跟李从嘉有点什么,但是这两个人又没什么表现, 李从嘉就算要单独留下释雪庭也是光明正大, 反而让他们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释雪庭仿佛不知道大家的猜测一般,坦然说道:“这些日子城主一直在后山, 除了大议事的时候,我也未曾见到他。”   所谓的大议事其实就是大朝会,只不过他们现在不是正经王朝,所以不好叫这个名字,干脆就改了一个叫法。   众人听到释雪庭这么说之后, 一时之间都有些意外, 交换了一下消息发现最近安宁城一直在稳步发展,人越来越多, 城池建设也越来越好, 防卫都全方面升级,想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啊。   不对的是龙家那边!   李从嘉身上还穿着便服就匆匆过来说道:“刚刚接到韩俦消息, 三王子,五王子,七王子意外去世。”   “什么?”所有人都愕然。   周宗顿时面色一变问道:“可是因为时疫?”   李从嘉见他眼中带着些许恐惧, 连忙说道:“不是,是喀喇汗国的人做的。”   周宗一愣:“喀喇汗国?这……这是为什么?”   李从嘉长出了口气:“似乎是喀喇汗国的人认为这几个王子侮辱了他们的主,所以就找机会杀掉了他们。”   李平略有些茫然:“教义?什么教义?”   不仅是李平,其实就连周宗都不太清楚,也不怪他们,喀喇汗国目前在于阗国以西,距离他们十分遥远,大家的目光经常是放到中原的,很少会向西看。   也就是李从嘉多少知道一点西域史,这才能够给众人解释一下。   说来也简单,喀喇汗国的国教乃是伊斯兰教,他们的国王本身就是虔诚的教徒,在通过至少两任国王的大力推行下,喀喇汗国的人都是伊斯兰教教徒。   每个宗教都有每个宗教的精神信仰,很多人都是自己被侮辱或许无所谓,但是精神信仰一旦被侮辱,那就是不死不休。   说起来,李从嘉也是十分佩服这几个喀喇汗国的人,真没想到,他一直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这几个人居然还做到了。   不过,这些人在杀了三位王子之后,自己也当场自杀,如果李从嘉能够下狠心找到死士,可能那些王子早就活不成了。   周宗他们听完原因之后就不太关心这三个王子的死因了,之前他们想要知道,主要是怕三个王子的去世跟龙家的内部斗争有关,现在既然知道了没什么关系,那就讨论一下吧。   李从嘉叹了口气:“韩俦此时大概不太好过。”   之前韩俦为了给龙雷铺路,周旋于好几个王子之间,让他们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而在这种平衡之中,龙雷的实力一直在不显山不露水的增长,韩俦同时也模糊了龙雷这个人,让那几个王子都以为太子是个懦弱无能的人,他们想要坐上太子之位,就必须先干掉有能力的兄弟,到时候再废了龙雷,自己上位。   否则,就算废掉龙雷,万一是别人上位了呢?   不得不说,韩俦做的很成功,然而现在平衡被打破了。   龙王二十多个儿子,只不过早夭的不少,能够活下来长大并且目前有能力争夺太子之位的,也就剩下了那么六个,其中还包括龙雷和十三王子,现在一下子死了三个,就只剩下一个八王子比较有竞争力。   周宗安慰李从嘉说道:“城主放心,韩俦会想办法让八王子和十三王子对立起来的。”   李从嘉摇头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肃州和归义军的战争还没有结束,这三个王子之前都是统兵之将,现在突然死了,龙家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将领,只怕会变得更加被动,龙王说不准……又要给我发调兵令了。”   朱元笑呵呵说道:“发就发,反正打下来的都归我们,有什么不好?”   “很不好。”李平对于朱元十年如一日的一根筋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现在我们拿到手的城池都是距离安宁城比较近,我们比较好掌控的,再远就不好控制了,龙王想要做手脚,那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朱元抓了抓头,他天生就是个武将,让他打仗行,但是让他想这些弯弯绕绕……那就算了吧。   释雪庭此时开口说道:“也不必太过担心,龙王若是再下调兵令,那么就算是有求于郎君,郎君也未必不能与他讨价还价。”   李从嘉问道:“杨新有没有消息传来?”   这半年来,杨新已经成功的打入了肃州上层社会,万里香食肆也是贵族们趋之若鹜的地方,能够包下那里三档包厢就能够炫耀,毕竟包厢数量少。   这还是李从嘉交给杨新的,饥饿营销什么时候都好用。   释雪庭摇了摇头:“我可以给杨新去信,让他联络龙雷。”   李从嘉摸了摸下巴说道:“不急不急,等龙王的消息。”   大家匆忙而来,又匆忙而去,只不过这一次都变得不那么悠闲,开始准备出征的事宜,如今李从嘉手下的兵算上那些西域人已经足足有万人之多,直接组建成了五个军,其中天策府和静淮军是城主亲领,当然静淮军也不再叫这个名字,而是改名安宁军,以城池命名。   剩下的三军分别是紫亭军,悬泉军和雍眼军,分别镇守这三座城池,不过谁都知道,天策府真正的统兵之将其实是释雪庭,虽然释雪庭一直不同意,但李从嘉到底还是给了他一个天策将军的称号。   这一次出征派出去的军队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在天策府和安宁军中选出来,大家也开始为此做准备。   众人散去后,释雪庭最后离开,只不过在离开之前,他看到李从嘉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太好看,不由得停下脚步问道:“郎君还有何烦心之事?”   李从嘉沉默半晌才说道:“可能是我想的太多。”   释雪庭干脆坐回来静静看着他,每当李从嘉心烦意乱的时候,看一眼沉稳平静的释雪庭,心情就会平静不少,这次也不例外,他长出口气说道:“喀喇汗国,是我的心腹大患。”   释雪庭略意外:“喀喇汗国?为何是他们?”   李从嘉说道:“一旦喀喇汗国跟萨曼王朝分出了胜负,目光就会转向东方,于阗国……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个国家攻击性太强了,更何况今年他们还收纳了二十万突厥,更是不可小觑,而到时候中原经过连年战火……只怕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释雪庭问道:“郎君想要瓜州和沙州?”   李从嘉略一愣:“你怎么知道?”   释雪庭微微一笑:“刚刚您的意思就表现出了并不想跟喀喇汗国交战,至少短时间内不想,这样的话,中间的于阗国就必须能够抵挡住喀喇汗国的进攻,郎君应该是想要帮他们一把,但是就算我们拿下了肃州,我们跟于阗之间还隔着瓜州和沙州,想要毫无顾忌,就必须连同瓜州和沙州一起拿下!”   李从嘉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异想天开?”   释雪庭反问道:“会比想要占领中原更异想天开吗?”   还真……没办法比,瓜州和沙州才多大啊,只要李从嘉有耐心,想要拿下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是中原……周国强不强?周国那么强现在也拿不下。李从嘉自知自己比起郭荣来差了个十万八千里,郭荣都做不到的事情,李从嘉却以其为目标,这么一想,瓜州和沙州还真不算什么了。   李从嘉眉头舒展说道:“经过跟龙家的交战,现在归义军只怕也损失惨重,再等等吧,总会有机会的。”   当然损失惨重,有折损的将士,也有逃兵,紫亭军那三个守城军其中有许多都是逃兵,被李从嘉收拢给口饭吃的,这也是李从嘉不太愿意用他们的原因之一,他觉得这些人靠不住。   只不过他不愿意这些人出去打仗,这些人反而想去打仗了,无他,李从嘉对军功的封赏以及对阵亡将士的抚恤十分优异,之前他们当逃兵是因为根本吃不饱,还要去送命,死了之后家里人也不一定能够活得下去。   而安宁城这边却不是,李从嘉搬来了一些后世制度,结合了一下当下情况,制定出了一系列军队福利,而军功越高福利自然越好,有了钱财做鞭策,上战场也就不那么可怕。   正如李从嘉所想,在三位王子去世半个月后,龙王的调兵令就来了,不过这一次不仅仅是调兵令,还有一纸封爵令,龙王正式封李从嘉为安宁侯,不过却跟肃州内别的侯不太一样,李从嘉的封地都要自己去打,他打下一座归义军的城池,就可以换在肃州内与安宁城毗邻的规模差不多的城池。   当然,这个交换也是有一定范围的,李从嘉只能再换三座城,这三座加上之前李从嘉打下来的三座以及安宁城,就是李从嘉的封地。   这样看来,虽然名为侯,但也与封王无异了。   李从嘉看着这不同寻常的封爵令和调兵令,脸上的惊奇根本掩饰不住:“不是吧?龙王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周宗冷笑:“这算什么大方?跟安宁城毗邻的城池有富庶城池吗?这些城池不仅没有税收,每年还要让龙王拨款救急,说不定龙王就是想要趁机甩包袱。”   李从嘉笑道:“没关系,我不嫌弃城池不好,如果可以,里面的人我一个都不想要,留下城就可以了。”   周宗立刻进谏:“城主切不可有如此想法,将来这些人都是您的子民,您怎么能不要他们呢?”   李从嘉哭笑不得,这些人对他比他自己都有信心,也不知道这信心都是哪里来的。   “好了,既然这样,就准备出征吧,这一次……”   “这一次城主就不要领军了,您现在贵为安宁侯,已经不需要亲自上战场了。”周宗苦口婆心就是想要将李从嘉留在安宁城中,他们承担不起李从嘉出事的风险。   好在这一次李从嘉也并没有想要出征,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他只是犹豫,要不要让天策府出征?   其实最好是让天策府出征,天策府的象征意义不同,它的地位很高,但是没有相应的战功来维持,别的军队不会服气,只能让他们去。   释雪庭似乎知道李从嘉的想法,直接跪地说道:“天策将军请命出征。”   李从嘉心中叹气,他是真的舍不得让释雪庭去冒险,战场上刀枪无眼,武功再高有什么用?   但表面上他还是写了一道手谕,让天策府出征,这一次安宁军留下来守城,安宁城不能没有守成之军。   释雪庭拿了手谕就去调兵遣将,李从嘉回去就让春生将匠作营给他做的各种铠甲匕首暗器之类的东西,全部找出来给释雪庭送去。   释雪庭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哭笑不得说道:“这些我不能收。”   李从嘉挑眉:“为什么?”   释雪庭无奈:“这些东西都是匠作营给你做的,上面都有标记,都是城主专用,我怎么能用?”   李从嘉很淡定:“那就当我赏给你的。”   释雪庭说道:“无功不受禄。”   “你的功劳大了。”李从嘉扬起下巴说道:“要不是你,只怕我早就死在江南,哪里还有今天?”   释雪庭摇头:“一码归一码,这个真的不行。你放心,这些东西我也有的。”   “肯定没我的好。”李从嘉嘟囔道。   释雪庭没再说话,这不是明显的吗?整个安宁城当然是李从嘉用的东西是最好的了。   李从嘉见他不说话,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道:“那这件金丝软件你一定要穿上,关键时刻能保命的!”   释雪庭这一次没有再推拒,他知道李从嘉担心他,收下这个也算是安李从嘉的心。   释雪庭收下之后转移话题问道:“小郎君今年三岁了吧?”   李从嘉略一愣,点头说道:“是啊,三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想当初他刚穿过来的时候,那孩子才出生不久。   释雪庭却说道:“郎君如今只此一子,实在不太保险,我听闻李平家三娘对城主十分倾慕……”   “你什么意思?”李从嘉当时脸色一沉:“跟李家三娘又有什么关系?”   释雪庭平静地看着李从嘉说道:“世事无常,城主虽然年轻,但只有一子到底不能让大臣们安心。”   李从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谁让你说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会有人想要往他后院塞人,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跟他说的居然是释雪庭!   别人跟他说这些,他或许只会觉得心烦,而释雪庭跟他说这些,不啻于往他心上捅刀!只是能怪谁呢?他喜欢释雪庭,人家却只把自己当成他的臣子,说这些又有什么不对?   释雪庭见李从嘉面色难看,顿时住口不语,只是对于李从嘉这个反应,他居然也并不意外。   李从嘉冷着脸说道:“上师说过不曾留恋红尘,既然如此,红尘中事,上师也还是不要多管罢。”   释雪庭合掌行礼:“是雪庭逾矩。”   李从嘉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加生气,但是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一甩袖子走人。   不欢而散!   李从嘉回到城主府之后,越想越是生气,破天荒的将自己书房的案几直接掀了个底朝天。   他知道这件事情未必是释雪庭想起,说不定是别人找到他,觉得他跟自己亲近才让他开口说的,毕竟释雪庭是个和尚,没有家族,没有势力,算是一个中立的人,他说的话,李从嘉应该听得进去。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让释雪庭来说反而戳了他的炸点。   李从嘉在书房内生了半天气,春生都不敢进来,站在外面直哆嗦,自打他跟在李从嘉身边以来,还没见到他这般生气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了自家城主。   当然也有少数不怕李从嘉生气的,田五娘就是那个少数中的一个。   李从嘉见她低头看着一地狼藉略有些不好意思,抢先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田五娘略一犹豫问道:“我……能不能随天策军出征?”   李从嘉挑眉说道:“这次已经定好让天策军出征了,你放心,安宁军不是为了守城而存在的,总会有机会出征。”   田五娘低头说道:“我不是说安宁军,我只是说我自己。”   李从嘉皱眉:“你遇到了什么事情?”   田五娘抬起头,眼眶微红说道:“我阿爹逼我嫁人,我不想嫁。”   李从嘉这才想起来,田五娘这还没嫁人呢啊,再不嫁人在这个时代算是大龄了。   说起来也算是李从嘉他们耽误了田五娘,李从嘉连忙说道:“你总是要嫁人的,不过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若是有就跟我说声,我为你做主。”   田五娘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的神色,李从嘉这才无奈说道:“我也想随着你的性子来,但是就算是我也没办法阻止你父亲给你订亲啊,所以只能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帮你了,唔,那什么……你若是对杨新还有意,我立刻给他修书一封,让他滚回来成亲如何?”   田五娘愕然,她没想到李从嘉还会认这门亲事,她小声说道:“可是我还想领兵。”   李从嘉大手一挥:“那都不是事儿,到时候你成亲了,只要丈夫不反对,田文反对也没用了。”   田五娘脸上一红:“十一郎……十一郎会同意吗?”   李从嘉一看就知道田五娘心里还是有杨新的,便笑道:“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好了,回去吧,回头我会跟田文商量你们的亲事的。”   田五娘一脸悲凉的过来,却带着满心欢喜离去,让李从嘉着实意外,没想到这妹子到现在还很喜欢杨新啊。   哎,只可惜,别人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他这里……万里长征一步都还没走!想起这个,他又有些生气!   李从嘉跟释雪庭开始了单方面的冷战,一直到释雪庭出征,李从嘉只是按照既定流程去送军出征,私下里再未见过一面,自然也没怎么说话。   纵然李从嘉知道说那些话不是释雪庭的本意,但是他需要做出一个姿态来,让释雪庭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释雪庭会误以为李从嘉不喜欢他管自己的私生活。   不过,时间太短,来不及让李从嘉冷战之后再找时间解释,只好等下次释雪庭回来的时候再说,那时候想必释雪庭是带着军功回来的,正巧能够封赏他了。   然而让李从嘉没想到的是,释雪庭的确是带着军功回来的,只不过他是被人抬回来的!   李从嘉在听说释雪庭身受重伤,已经昏迷了三天之后,顿时眼前一黑,那一瞬间,他再没有这么后悔过,早知如此,他又何必非要跟释雪庭冷战?   释雪庭直接被搬进了城主府,李从嘉找来了安宁城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却也只是稳定住了他的伤势,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回到安宁城第三天,释雪庭依旧没有醒来,李从嘉从一开始的慌乱后悔也渐渐平静下来,大不了他养释雪庭一辈子。   李从嘉坐在床边,看着释雪庭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双唇,握着他的手无奈说道:“你啊,这是准备当睡美人吗?要不要我这个王子来吻醒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轻轻亲吻释雪庭略显冰凉的双唇,大概是因为对方昏迷不醒,李从嘉的胆子也大了许多。   只不过等他抬起头的时候,赫然发现释雪庭睁开了眼睛! 第88章   李从嘉一脸懵逼地看着释雪庭, 这尼玛醒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他不过就是想趁人昏迷吃个豆腐而已, 怎么就这么不凑巧?   释雪庭此时刚醒, 还微微有些恍惚,目光呆滞地看着李从嘉半晌才用干涩的声音说道:“郎君……?”   李从嘉回过神来, 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问了句废话:“你醒啦?”   或许他也觉得这句话问得实在是太没水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故意……”   说到一半,李从嘉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现场完美演绎了这句俗语。   释雪庭见李从嘉尴尬的耳尖都红了,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没有追问只是挣扎想要起身问道:“我回来了?”   李从嘉的智商这才回笼, 立刻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别起来,伤好没好,春生,去把贾郎中请来。”   贾郎中姓贾,但是医术不假, 过来一诊脉, 脸现喜色说道:“上师底子好,既然已经醒来, 慢慢将养就好, 等等我开个方子,这方子七日一换, 一定要好好调养,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贾郎中心里快要把满天神佛都拜一遍了,这两天城主大人脸上阴云密布, 虽然没说什么治不好让你陪葬杀你全家的话,但不妨碍他各种脑补啊,现在释雪庭醒了,他就觉得脑袋终于是自己的了。   李从嘉对贾郎中很客气,当然之前哪怕他心情再不好,也对郎中们很客气,得罪谁也别得罪医生啊。   药方开完之后,李从嘉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道:“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你放心这个仇我肯定会给你报的,已经派人去审问那两个杀手了。”   是的,释雪庭是在帅帐内被杀手偷袭的,对方也是看重他,直接派了六个杀手过来,释雪庭当时都要安寝了,也没穿金丝软甲,最后虽然将那些杀手都撂倒,并且还活捉了两个,但释雪庭自己也因为受伤颇重难以继续领兵。   释雪庭问道:“现在天策军是谁在带?”   李从嘉说道:“我让阿兄去了。”   虽然李从嘉并不想让李弘冀继续去搏命,但是李弘冀自己要求去,当然这也是因为天策军象征意义不同,有资格带兵的就那么几个,释雪庭被刺杀这件事险些让周宗他们吓破了胆,说什么也不同意李从嘉亲自去前线。   数来数去可不就是一个李弘冀有资格了?   释雪庭听了之后放心许多,在他的想法里,如今他不能去,也是李弘冀比较好一点。   在问完这个问题之后,释雪庭又昏昏沉沉睡过去,李从嘉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许久,这才起身准备去处理事情。   此时周宗已经在紫宸殿等着他了,因为不是大议事,一般小议事都是在紫宸殿进行,李从嘉到了那里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问出什么来了吗?”   周宗说道:“那两个杀手嘴很硬,只说是七王子派他们来的。”   七王子?   李从嘉若有所思,现在能跟龙雷一较高下的就是七王子和十三王子了,说实话这个时候,十三王子派人来刺杀释雪庭,都比七王子来的可能性高。   毕竟之前十三王子曾经笼络李从嘉而不得,心怀怨恨,再加上李从嘉地盘越来越大,在肃州之内的话语权也渐渐增大,十三王子自然担心他会去投靠别的王子。   至于为什么是刺杀释雪庭,自然因为李从嘉躲在安宁城内不好动手,再加上十三王子未必有胆量直接刺杀李从嘉,或许只是想要杀鸡儆猴而已。   周宗的看法跟李从嘉差不多,主要是因为那些杀手太配合了。   作为杀手,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自杀的毒药,一般杀手都会准备一些,一般都在衣领处,一旦发现刺杀失败,就直接吞药自杀,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而这些杀手……手法倒是差不多,可是却并没有选择自杀,而且在被审问的时候,几乎没怎么用刑就直接招出了七王子。   这么痛快,反而让人心生疑虑。   不过,也有可能凶手真的是七王子,而他让这些杀手直接供出自己,就是为了栽赃十三王子呢?   李从嘉坐在御座上沉默许久,周宗问道:“此事……要不要禀报龙王?”   李从嘉冷笑:“龙王?龙王不会管的,他只是想把我当一把刀,并没有打算真的重用我。”   当然这也跟李从嘉从来不跟龙家亲近有关,如果李从嘉一开始表现出想要投靠龙家而不是自立的意思,或许此时他已经身居高位,只不过,李从嘉怎么可能这么做?   周晔作为秘书此时也在,忍不住问道:“难道我们就要吃了这个哑巴亏?”   周宗有些无奈,瞪了儿子一眼,这种时候,别人都没说话,你着急说个什么劲儿?没见宋怀杰和徐良都老老实实没开口吗?   宋怀杰和徐良就是之前李弘冀逃出来的开始后,被宋齐丘和徐铉两个人托付给他的拖油瓶。   现在的安宁城基本上是个读书人都有用,更何况这两个重臣之子?他们两个的素质比一般读书人强多了,李从嘉干脆将两个人也带在身边,当了秘书,反正他事情多,一个秘书也真的处理不过来。   这两个人也乖觉,不是李从嘉开口问他们的时候,他们从来不肯开口,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   周晔说完之后自知太过冲动,忍不住低头,此时宋怀杰和徐良两个人对视一眼,对周晔的评价下调了一档。   不过,周晔这个问题李从嘉却解答了,他笑了笑说道:“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七王子。”   周宗略有些意外:“告知七王子?这……”   “无论如何,表面上七王子肯定不希望与我交恶的,正好我没有借口接触这些王子,这是个很好的开头。”李从嘉摸着下巴,虽然让韩俦去处理事情,但是韩俦能做的毕竟太少,他就算口才再好,再有能力,年龄也是限制条件。   当然李从嘉年纪也不大,可是他的身份足够跟王子直接对话,正好他通过跟七王子接触,来判断一下将哪个人留到最后。   是的,李从嘉虽然答应过龙雷将他扶上龙王之位,却并不打算让他上位的太容易,至少在龙王去世之前,他想要更多的消耗一下肃州的资源。   李从嘉让人将杀手的口供送给了七王子,七王子果然很快就给了回信,希望能够面见李从嘉解释。   信是七王子亲笔所写,他还说因为身负重任无法轻离,否则他是想要亲自来安宁城解释的。   当然这句话李从嘉也就是看看,实际上他并不相信,借给七王子十八个胆子估计他也不敢来一趟安宁城,没看龙雷连李从嘉的势力范围都不敢踏足吗?   李从嘉倒是坦荡,直接带着人去了酒泉,面见回来述职的七王子。   一见到七王子,李从嘉就给十三王子定了死刑,比起冲动没什么智商的十三王子,七王子无论是谈吐还是外表,都不弱于龙雷,甚至比龙雷还要优秀一些,至少七王子所作所为更加符合儒家思想,也更贴合中原文化。   这样的人,很适合留给龙雷做对手嘛。   没有他的帮助,龙雷想要战胜七王子怕是不容易,李从嘉能够更从容的派人渗透进龙家。   七王子是希望拉拢李从嘉的,毕竟李从嘉手上有兵,见面的时候,李从嘉适时的表现出了对太子龙雷的不屑和十三王子的不喜,成功给七王子留下了“可趁之机”。   七王子跟他解释道:“我知道只是嘴上解释杀手不是我派去的,安宁侯怕也是不信的,我只与安宁侯说句实话,若真是我派去,我绝不会给留下任何把柄。”   李从嘉面冷如霜,扬起下巴说道:“此事我亦知晓,否则这份供词已经放到龙王案头了,七王子想必也觉得本侯小题大做,只是释雪庭被本侯奉为上师,刺杀他与刺杀本侯没有任何差别,我虽然也不相信是七王子所为,但我对肃州之内事情大多并不了解,也只希望七王子能够给我一个交代了。”   七王子立刻说道:“安宁侯放心,此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居然敢栽赃王子。”   李从嘉面色稍霁,又跟七王子敷衍了两句,这才送七王子离开了食肆。   七王子走后,李从嘉直接一转身就去了食肆后院,这地方并不给客人进来,是安宁城人的落脚之地。   此时杨新已经凳子啊里面,见到李从嘉便说道:“郎君,我师父的伤势如何了?”   李从嘉再不见刚刚的冰冷,眉眼温和说道:“不必担心,雪庭已经醒来,只要好好调养即可,若非他已经脱离危险,我也不会轻易离开安宁城。”   杨新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不过却并未多想,只是懊恼说道:“我实在是太不孝了,师父受伤也未曾侍奉汤药。”   李从嘉笑道:“哪里用得着你亲自侍奉汤药?这里事情多,你走不开大家都是知道的,雪庭也没怪你。”   杨新心下稍安,面上严肃说道:“郎君,还有一件事情,沙耶想要见您。”   “沙耶?”李从嘉略一愣:“他是……?”   “沙家家主,当年沙家也是同如今四大家族并驾齐驱的家族,甚至沙耶的姑姑还曾是上一任龙王的宠妃,只不过后来沙妃的儿子争位没争过如今的龙王,所以这位龙王上位之后,就开始大清洗,沙家也一落千丈,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沙家如今还是有些家底的。”   李从嘉略有些奇怪:“见我?他们是要见你们的老板,还是要见安宁侯?”   “安宁侯。”杨新坦然:“我们与沙家生意上多有往来,我背后有您的支持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们跟王太子有联系。”   “他们见我有什么用?我一个外人难道还能帮他们家族重回巅峰?”   杨新摇头:“我亦不知,哦,沙家家主托我给您带一封信,说您看了信之后,再说见不见的事情。”   李从嘉接过信,心里也挺感慨的,当年大家族的族长,想必爵位不在他之下,甚至比他还高,现在想要见一个侯爷都如此困难。   他没有着急看信,只是严肃说道:“这件事情先放一边,十一郎,我此次来也是有事要问你。”   杨新很少见到李从嘉如此严肃的模样,此时颇有些担心:“郎君想说什么?”   李从嘉问道:“当年阴差阳错之下,你和田五娘订了亲,如今过去许久,你们两个也都不小了,我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章程?是想要娶五娘?还是要另择淑女?”   杨新怎么都没想到李从嘉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五娘怎么说?”   李从嘉听到杨新这句话,脸上带了笑意:“你想知道她的意思?这就是说你想娶她?”   若是不想娶,直接就拒绝好了,还问什么女方的意见呢?   杨新脸上一红,已经足以能够独当一面的青年此时看起来居然有些扭捏:“我……我……我中意五娘,只怕五娘嫌我无能。”   是的,杨新一直没有开口,主要就是因为他现在虽说是管着安宁城的钱袋子,可说到底是个商人,上不的台面。   而田五娘,却是将军,怎么看他们两个怎么不般配。   李从嘉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开口说道:“十一郎,回安宁城吧。”   杨新愕然地看着李从嘉,略有些慌乱:“郎君?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李从嘉摆手说道:“不是,食肆你管的很好,你现在也历练够多,再留在这里也就这样,不如回去,去做个天官郎中,主管商队食肆和商行,这样才能让你更快的成长起来。”   最主要的是,天官郎中,它是个正经官职啊,杨新到现在都没有正经官职呢。   这俩师徒是最早跟着他的,结果论起待遇也就那样,释雪庭自己坚持不要,杨新又更沉迷于做生意,李从嘉想了想干脆,给你个更大的舞台,去吧,为国赚钱。   杨新听了之后眼睛发亮,他也觉得只是看着一个食肆对他而言已经十分容易,他的位置越高,跟大家族接触的就越多,对安宁城也有帮助。   最主要的是,天官郎中正五品,不算低的职位,好歹跟田五娘也算是相配了。   李从嘉见杨新没有拒绝,便笑道:“这次干脆跟我一起回去便是,顺便与你师父商议一下你们的婚事。”   杨新略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就跟着李从嘉回到了安宁城。   释雪庭见到杨新也十分意外,在听了李从嘉的安排之后,也没什么异议,说实话,杨新今年刚十八,这个年纪做到五品,还是实职,已经是逆天的存在了,这也就是在安宁城,遵循能者居上,没什么资历年限的限制,否则想都不要想。   释雪庭轻声说道:“我乃佛门弟子,此等红尘之事不便过多插手,有劳郎君了。”   李从嘉说道:“你安心养伤,争取到时候能喝新婚夫妇一杯酒。”   杨新看看李从嘉又看看释雪庭,总觉得师父和城主之间气氛有点奇怪,思考了半天之后,他才恍然,这两个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生分?   或许也不应该说是生分,只是他们两个不如之前亲密的样子,杨新可记得,李从嘉和释雪庭两个人一向亲昵的很,在杨新眼里,比兄弟之间关系还要好一些。   此时两个人虽然都在笑,但笑容标准了许多,这……这不对啊,难道是他们之间有了隔阂?   李从嘉跟释雪庭说完之后,便要去与周宗他们商议事情,杨新在他走了之后,低声问道:“师父,您跟城主……吵架了?”   释雪庭略一挑眉:“为何有此一问?”   杨新抓了抓头:“我就是觉得……你们之间有点奇怪,哎呀,说不上来那种。”   释雪庭垂眸说道:“城主心中有事,你不要多想。”   杨新心中咯噔一声,有事?是什么事情让李从嘉跟释雪庭没那么好了?难道是有人挑拨离间?这可不行,杨新心里自然是向着自己师父的,他现在也长大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希望释雪庭在李从嘉心里是特殊的,他心中暗暗记下这件事情,准备观察观察。   反正他现在留在安宁城,以后跟李从嘉接触的时间多了,总能找到原因。   只是杨新观察多日,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原本他以为是有人排挤释雪庭,如今看来,根本不是那回事,想来也是,释雪庭不入官员序列,虽然身上挂着一个天策将军的职位,但也没多什么特权,跟别人并不起冲突,那些人也不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杨新搞不清楚,后来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想要再观察,结果发现自己忙的不行,之前只是管十几家食肆好好,现在商队商行食肆都归他管,他看资料都看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研究自家师父和城主两个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啊!   而李从嘉此时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他正跟周宗商议要不要见沙耶呢。   周宗看了沙耶的信之后,长长吐了口气说道:“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李从嘉皱眉:“他能看出来,别人是否也能看出来?”   周宗略一思索:“或许有怀疑,否则龙王不会想尽办法试探您。”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看来还是做的太明显了啊。”   他很苦恼,沙耶看出了他的自立之心,所以想要举族来投奔,李从嘉不知道他是怎么分析出这个结果的,对于沙家的投诚也并不十分相信。   “说起来,沙家会不会是龙王的一颗棋子?”   周宗却说道:“此事还要见过沙耶才能判断出来,只不过,将沙家一族都当成棋子,只怕现任龙王并没有这等魄力。”   的确,现在归义军几乎是压着龙家在打,如果不是有安宁城一路高歌猛进,拖延了归义军的步伐,龙家此时只怕要投降休兵才行了。   李从嘉说道:“经此一役,龙家也算是元气大伤,龙王一下子死了三个儿子,手下大将也阵亡两个,应该不会轻易与我们起冲突,否则,只要我们撤兵,龙家就彻底完了,那就见见沙耶吧。”   李从嘉在讨论正事,释雪庭和释青松却是相顾无言。   自从释青松来了之后,这对师徒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座庙虽然是释雪庭的,但是因为他也算是肩负重任,每次大议事小议事都少不了他,所以在庙里的时间都不多,而释青松他们也很老实,轻易不与释雪庭有交集。   而现在释雪庭受伤,释青松多少也知道一些医术,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来照顾一下徒弟。   不过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也没什么说的,释青松心中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过往岁月活得浑浑噩噩,如今一朝看透,常伴青灯古佛却也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他的徒弟似乎还没有看透,释青松略有些犹豫,还是决定点醒释雪庭。   “近日,城主似乎并不常来了。”   释雪庭略有些意外,却还是回答:“城主日理万机,每日能来看我一次已是不易。”   释青松直接点明说道:“我观你受伤之时城主所作所为,他只怕对你有意,你可知晓?” 第89章   释雪庭本来自行看书无视释青松的, 然而在听到释青松这句话之后, 不由得放下手中书本, 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阿弥陀佛。”释青松说道:“老衲无意多管,但无论如何, 你总是我的弟子,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之所以提醒也不过是怕你误入歧途。”   释雪庭冷笑:“你是又想控制我了。”   释青松摇头:“往日种种是我执迷不悟, 若你与城主两情相悦便也罢, 若不是……将来你该如何自处?老衲言尽于此,你且好好想一想吧。”   释雪庭目光沉郁地看着释青松离开, 拿起书想要继续看,结果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下去,脑海里来来去去全是释青松那句“城主对你有意”。   释雪庭有些烦躁,他开始分析释青松为什么要这么说,到底是真如他说的那样是关心自己, 还是……被有心人指使呢?   也不怪他如此揣测释青松, 主要是释青松之前还曾经为李弘冀出谋划策过,若是李弘冀让他这么做, 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 释青松刚刚也说是通过他受伤这段时间看出来的,李弘冀早就去了前线, 应该也不会知道。   释雪庭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叹了口气,想了想, 不管释青松有什么目的,现在怕也是掀不起风浪了。   释雪庭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被人掌控的孩子。   其实更让他担心的是,释青松看出来了,那么还有谁看出来了?   李从嘉对他有意这件事情,释雪庭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两个的亲密早就超过了普通君臣间的关系。   没错,感情好的兄弟或者朋友也有很亲密,甚至抵足而眠的,然而他跟李从嘉之间,甚至已经不是抵足而眠的关系了,很多小动作早就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而那次李从嘉的亲吻,他也借着刚醒还很迷糊给避了过去。   养伤的这段日子,释雪庭也想过许多,他首先要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李从嘉,总结半天,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怎么会有那种想要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李从嘉的想法?   那个宝藏他真的不想要吗?建功立业,光复旧国他真的没想过吗?   不是的,只是因为李从嘉也有这样的愿望和想法,所以他甘心为李从嘉出力。   至于什么都不要,乃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诸事草创的时候所有的矛盾都没有凸显,但是一旦真的坐拥天下,甚至不用坐拥天下,哪怕是拥有了稳定的国土,到时上位者和权臣之间就会出现互相猜疑的情况。   多么深的感情都禁不住这样的猜疑,释雪庭宁愿当个超脱世外的和尚,至少将来李从嘉想起他时,想到的就都是他的好。   释雪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李从嘉,或许是初见面时便已经心生好感,也或许是在日后相依为命的逃亡中渐渐有了倾慕之心。   然而无论如何,这一份感情都不能宣之于口,释雪庭不说,是因为他觉得就算说了也注定没有什么好借口。   释青松看得到李从嘉对他有意,释雪庭自然也能看到,只是……仅仅有意是不够的,没有足够的喜欢,就算现在释雪庭去自荐枕席,将来也会分开,到时平生诸多尴尬。   释雪庭之所以这么想,也不过是因为李从嘉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这些年来,李从嘉做的最过分的也不过是偶尔摸摸他的身上或者头,这让释雪庭觉得李从嘉只是欣赏他的外貌而已。   如果真的喜欢……李从嘉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隐忍的住?他一句话就算有人不愿意,难道还能拒绝吗?   上位者天生带着掠夺的天性,释雪庭跟李从嘉认识这许久,觉得对方只是隐藏的很好而已,否则当初李从嘉何必跟赵匡胤起冲突?他又何必非要远走西域,还不就是想要完完全全掌握属于自己的势力?   释雪庭也无法拒绝,这就是权势,而李从嘉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哪怕是因为看重他,不远折辱,却也连试探性的语言都未曾有过。   释雪庭长长出了口气,再次告诉自己,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至少现在不能,更何况如今诸事繁忙,谁有谈情说爱的功夫呢?   释雪庭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好,决定顺其自然,就算真的想要得到李从嘉,他需要时间去“勾引”,实际上他从来不拒绝李从嘉的亲密行为,也未尝不是另一种方式的引诱,他要让李从嘉一点点习惯,一点一点的……变得离不开他才能出手。   告白应该是胜利的号角,而不该是进攻的。   再次过来看他的李从嘉敏锐的察觉到释雪庭似乎有心事,然而想要细究却又发现对方又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模样。   释雪庭看到李从嘉便说道:“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过些日子,我去寻宰执吧。”   这里的宰执说的是李弘冀,宰执乃是宋代宰相的建城,有宰相和执政的意思,李从嘉没让李弘冀入内阁,但是想到如今的内阁其实也只有周宗一个人,而周宗如今的权利……仅次于他,甚至很多时候,李从嘉也要听他的。   这种情况让李从嘉有了些危机感,不是他忘恩负义,而是朝堂终究是要讲究一个平衡,一个人若是权力过大就需要有人能够牵制,就算是李从嘉不也有各个大臣来牵制他吗?   然而之前因为没有人能够跟周宗抗衡,所以李从嘉只能放任周宗权力越来越大,好在李弘冀来了。   按照年龄和资历,李弘冀其实也不够格牵制周宗,然而谁让他是李从嘉的大哥呢,从身份上已经超然于众人了,再加上他也的确能征善战,李从嘉干脆就又弄了个宰相的位置,称宰执,并且将军事重心和权利一点点挪到了李弘冀手里。   当然李弘冀手里是没有兵的,他只能给李从嘉提出各种建议,然后再由李从嘉与众人讨论,真正掌兵的是兵部诸位官员和各军的军主,而这些军主,李从嘉都是保证必须对他忠心的人才能胜任。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牵制圆环,没有人有绝对的权利,但也没有人会被架空。   至于周宗,他的权利依旧很大,却在无形之中削弱了许多,最主要的是现在的朝堂几乎没有他的门人,他唯一的儿子也被李从嘉扣在身边当秘书。   周宗混了多久的朝堂,对于这些事情是门清的,一看李从嘉官职设置的意图,就知道是在分权,不仅分内阁的权,也在分宰相的权,甚至连君主的权利都受到了抑制,并没有出现皇权集中的情况。   李从嘉从头到尾都做的光明正大,就是告诉大家别想着独占鳌头,周宗也就老老实实的不去碰不能碰的东西。   李弘冀的宰执也就做的还算顺手,只不过,因为释雪庭手上,他不得不出征,原本属于他的事情,又分给了周宗和李平去做,李从嘉也很头疼,宰执还是应该有个副手的,可是……人少啊。   李从嘉心里发愁,表面上却说道:“郎中不是说了要好好将养,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   释雪庭起身说道:“郎君放心,我会注意。”   李从嘉有些犹豫,他知道最好是让李从嘉赶快过去,毕竟他才是天策大将军,可他又着实担心:“我……还没查出到底是谁刺杀于你。”   李从嘉略有些尴尬,之前他信誓旦旦地跟释雪庭说一定会为他报仇,然而如今连正主都没找到,何谈报仇?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饶不了十三王子和七王子的,反正肯定是这两个人出的手,龙雷刺杀谁都不会去刺杀释雪庭,除非他不要命了。   可是那或许会是十分漫长的一个过程。   释雪庭含笑说道:“无妨,那人应该不会再出手了,宰执领这许久不也没有再遇到过刺杀?”   李从嘉心说那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李弘冀的真实身份啊,安宁城的情况,他敢说就算是龙王都未必知晓多少,毕竟这个城池被他们看护的跟水桶一样,外人最多也就是到外城,内城就别想了,进内城需要各种身份证明的文书才可以。   不过释雪庭坚持,李从嘉也不好把他关在房间里,只好严肃叮嘱道:“这次回去就算是睡觉也要穿着金丝软甲啊,我让人重新做了一件,比之前那个贴身舒服一些,不要再脱下来了啊,哦,我还让人弄了一些解毒剂,虽然效果一般,但好处就是对于什么毒药都有一些延缓的效果,你也要贴身收着。”   释雪庭哭笑不得的看李从嘉给他准备的那些东西,知道的是他去做打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的是龙潭虎穴!   然而在李从嘉眼里,战场跟龙潭虎穴也差不了许多了。   周宗和李从嘉送释雪庭走的时候,李从嘉特别想跟他说别去了,但又不好说出口,只能憋着,结果就让别人看到他一脸的依依不舍,释雪庭都带人走的没影了,他还站在门口看呢!   周宗心中忽然有了不太美妙的想法,实际上这个想法当初他也有,只不过,李从嘉和周娥皇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新婚的时候简直是蜜里调油,这才让周宗没有多想。   只是到了安宁城之后,周宗的夫人发现李从嘉跟周娥皇似乎……没有之前那么亲近了,做母亲的总是担心女儿,尤其是女儿如今只有一子,就忍不住念叨周娥皇。   周娥皇心里也苦,她现在也算是认命了,过去这么多年,曾经的李从嘉什么样子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们一家如今都被李从嘉绑上了战车,为了家族为了自己也为了李仲寓,她都不可能再拒绝李从嘉的亲近。   然而她是正妻,怎么都不可能对李从嘉直言,所以最多也就是亲自下厨为李从嘉做点东西什么的,然而……李从嘉就是不肯亲近她,她有什么办法?她一个人又生不出孩子!   久而久之,周宗夫人多少也了解一些,平时说话就忍不住跟周宗念叨了一下。   周宗原本只以为周娥皇是失宠,不过,因为李从嘉现在也没宠别的女人,所以他倒也不为那母子二人担心,然而现在……站在朝臣的角度来讲,他真的是要十分担心了啊!   周宗真是宁愿李从嘉去宠别的女人,也不想他去宠释雪庭!   首辅大人愁的头发都要白了,这种事情他也不好跟李从嘉说出口,然而眼看着他们城主大人恨不得每天都在询问释雪庭今天到哪里,现在在做什么,他终于是忍不住决定以长辈的身份去跟李从嘉谈谈。   李从嘉正在处理各种文件,三个秘书在旁边辅助处理,在见到周宗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十分意外:“首辅去而复返可有要事?”   是的,他们刚议事完毕没多久,周宗如果没什么事情,怕是不会又跑回来。   周宗看了一眼那周晔三个人,轻咳一声说道:“老臣,有些话想要单独与城主说一说。”   李从嘉虽然心中纳闷,却还是转头对周晔他们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先回去。”   周晔心里十分好奇,却克制着自己没多看,之前因为他冲动话多,周宗已经教育他不是一次了。   三人都走后,李从嘉才问道:“首辅有话直说吧。”   需要避开人才能说的事情,李从嘉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周宗想要说什么。   周宗来之前斟酌了许久,用什么样的语气,怎么说才能不惹李从嘉反感,但是思来想去半天,他发现只要去跟李从嘉提这件事情,那对方就一定会不开心。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要么不说,要么直说了。   周宗就选择了直说,所以他一张口就是:“城主对瑞安上师是什么章程?”   李从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这是觉得他待释雪庭不好,来给释雪庭请封吗?但之前周宗从来没提到过这件事情,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周宗说道:“城主与瑞安上师相识于微末,感情自是不同旁人,然而上师非寻常人,城主纵有爱慕之意,也要珍重对待才是。”   李从嘉:!!!!!   周宗见李从嘉愣在那里,也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白,只好又说道:“上师有段并不光彩的过去,这是瞒不住的,幸好如今他有功于国,旁人说起也只是说他当年身不由己,若是旁人知晓城主心思,怕又要有别的想法了,更何况……上师也未必能够接受。”   周宗说完就闭嘴站在一旁不再说话,留时间去给李从嘉反应。   李从嘉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多谢首辅提醒,是我考虑不周,我会……好好想想的。”   周宗心里叹气,又说了句:“上师非池中之物,城主为他好,就不要过分恩宠为好。”   周宗说完就行礼退了出去。   李从嘉坐在那里心中想到,周宗这话说的真有意思,过分恩宠,什么叫过分恩宠?是不是他对释雪庭好一点,就算是过分恩宠了?   然而想到周宗之前说的话,他的心又微微下沉,周宗的话仿佛一桶冷水,直接将他的心都浇的冰凉。   其实周宗说的并不过分,且话里话外都是为了释雪庭考虑,如果周宗只是说李从嘉喜欢释雪庭不对,他或许还会心生厌烦,但是这样,他反而能接受。   李从嘉在紫宸殿就那么坐着,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大脑空白,什么都没想,等到天色黑透,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发现自己的腿都坐麻了。   李从嘉长长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就算坐拥天下又怎么样呢?锦衣华服,珍馐美味,他并没有那么在乎,或许身处高位还不如两个普通老百姓来的省心,至少除开家人,并不会有人过来劝你不能喜欢谁。   周宗发现,自从他跟李从嘉谈完话之后,李从嘉身上那股劲头没了,整个人都变得十分随意,当然也是说他不工作,而是没有以前那么殚精竭虑的意思。   这……他们这才刚开始啊,这怎么行?   周宗的另外一半头发感觉也要白了,他怎么都想不通,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他原本觉得最多也就是自己被李从嘉冷落,不过他比较硬气,毕竟自己本事在这里,怕什么?   只是现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没动力了呗。   是男人谁不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现在周宗直接把后面那种可能性给剔除了,而前一种……从李从嘉跑去学冷门专业考古学就能看出来,他本人并没有多大的抱负啊。   好在这种状态只是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毕竟李从嘉还是个有责任心的人,现在这么多人指着他吃饭呢,连沙耶都看出了他要自立的心思,龙王说不定也有这个猜测,所以现在龙王选择跟他合作根本就是逼不得已。   那么他就要尽可能的通过这场战争捞到更多的好处,争取在战争结束的时候,就有了跟龙王抗衡的资本。   李从嘉找时间去见了沙耶,沙耶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直接跑到了安宁城外城见他。   沙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容黝黑,但是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李从嘉看得出那双眼睛里有渴望,也有野心。   他不怕人有野心,没有野心的人也没有动力,之前他的状态就很好诠释了这一点。   沙耶从头到尾对李从嘉都非常恭敬,并且表示如果李从嘉允许,他希望可以将家族搬来安宁城,当然是外城。   李从嘉对沙耶也很满意,这个人很聪明,也有分寸,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家族最需要什么。   沙耶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在李从嘉接受了他的投诚之后,这才说道:“城主想要入主肃州,其实并不难,如今肃州积重难返,龙家内部一团乱,根本武力解决,而其他家族……都忙着争自己那点利益,根本没人去管肃州如何,这一次征战归义军,是龙王做的最后一次努力,目前看来效果并不是很好。”   李从嘉颇为感兴趣,现在他身边就缺一个对肃州十分了解的人,笑吟吟说道:“依你看,我当如何?”   沙耶如何不知道这是李从嘉在考验他,并不是真的按他所说去做,但他还是十分尽责回答道:“城主如今已经什么都不用做,等就是。”   “等?”   沙耶笃定点头:“是的,等龙王驾崩,届时必会大乱。”   “哦?你不看好王太子?”李从嘉很好奇,他的确是很想知道肃州人对龙雷的看法。   沙耶摇头:“王太子勇武有余智谋不足,怕不是七王子的对手,就算龙王驾崩之前没有废掉他,七王子也不会让他顺利登基的。”   这个倒是跟他们的看法差不多,李从嘉心中有数,安抚沙耶几句,就将安置沙耶的任务丢给了杨新,毕竟杨新跟沙耶更熟悉一些。   回去之后,李从嘉跟周宗他们正在商议这件事情,跟沙耶的聊天之中,李从嘉隐隐发觉沙耶背后可能并不只有沙家一个家族。   对此周宗倒是觉得很正常,毕竟如果只是一个沙家,他们恐怕也提不起勇气来投奔李从嘉,毕竟势单力薄怎么跟原有势力抗衡,取得利益?   就在他们讨论怎么安置这些肃州世家的时候,朱元白着一张脸进来之后跪地哭道:“城主,南昌……完了。” 第90章   李从嘉一惊问道:“什么?”   朱元哽咽说道:“刚刚听到斥候消息, 周国军队已经兵临南昌城下!”   李从嘉:!!!!!   紫宸殿一片安静, 几乎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 过了好半晌,李从嘉才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   是啊, 不可能啊,李从嘉记得很清楚南唐灭亡的时间距离如今还有十好几年,周军现在不是在跟契丹死磕?怎么会跑去打南唐?   周宗追问道:“现在南昌如何?”   朱元摇头说道:“恐难以支撑。”   周宗下一句话还没问出口, 就直接眼睛一番, 向后倒去。   周宗身边的李平连忙接住他,此时周晔也难以自持跑过去声音哽咽喊道:“阿爹, 阿爹!”   李从嘉抬眼一看,发现大殿上除了李平朱元其他人都一脸惨白,像是要随时晕过去的样子,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大家的家人都在南唐, 虽然不一定在南昌, 可是作为国都的南昌都要被周军拿下了,那么他们的家人一个搞不好, 只怕就要完啊!   这兵荒马乱的岁月, 就算是世家也难以独善其身。   李从嘉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晕一个,毕竟他的亲爹亲妈亲兄弟都在那里啊。   这时候李平比较有眼色赶忙说道:“南唐如今危在旦夕, 还请城主早做决定!”   这下子除了晕过去的周宗之外,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李从嘉。   李从嘉……李从嘉此时一个头有两个大!他倒是想救呢,可是这远隔千里, 要他怎么救?   不过,现在也只能是他拿主意了,他略一思索说道:“周国自诩正统,就算攻破南昌也绝不会大肆屠杀,而且周军能够攻打到南昌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阿爹见事不可为,必然会早做准备,诸位家里也应该能够听到风声,所以此时我们重要的是先要联络上那边才行。”   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田文,田文立刻站出来说道:“周军起初的确凶残,只是后来随着地盘增大,就渐渐的收敛许多,诸位家里都非小门小户,就算是郭荣也要礼让三分。”   李从嘉立刻说道:“就是如此,我们先联络出一个章程来再说,春生,你找人将首辅先送回家中,再找郎中前去诊治,周晔你留下。”   周宗躺倒了,周家在这里的代表就是周晔,所以他不能走。   周晔也明白这个道理,眼泪一擦,红着眼睛站在李从嘉身边。   李从嘉这才说道:“事到如今实不相瞒,我是必要派人去接阿爹阿娘的,只不过诸位家中只怕是故土难离,而且若是人数太多,目标也大,只怕不易过来,但又不能放着不管,诸位群策群力想个办法出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说实话,如今到这里来的,哪怕是年纪最大的周宗,在家族里也不过是能够说上话,却算不得族长,更不要说其他几个人更加年轻了,韩熙载和宋齐丘以及徐铉都是送来了自己的儿子,为的是留条后路,可他们也做不了家里的主啊!   要是依照他们看来,西域的生活也还是不错的,而且前途大大光明,这里生产玉石马匹,都是中原比较缺乏的东西,与北汉做生意,他们已经赚得盆满钵满,而且城主胸有大志,没什么不好。   然而,就算他们说出花来,家里人只怕也会认定西域是风沙之地,只要周军不过分,他们吃点亏也要留下的。   李从嘉观察了一下,心中有数,果断说道:“现在一时也不好下定决心,诸位先想办法与家人联络上吧,杨新,我选些精兵,你去组织一队商队前往南昌方向,想办法寻得圣人娘子,找到之后先妥善安置,若是实在紧急,便将他们带回来,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需要!”   杨新立刻领命出来,这个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对啊,不想让周国知道他们的存在,那就打着商队的幌子将人接出来啊。   徐良和宋怀杰准备立刻给家里修书,不管情况如何,也要派人过来,而且不能再是小字辈了!   眼见着周宗大权在握,甚至李平朱元和田文都受到重用,年轻一辈只能在旁边打酱油,他们心里不着急才怪!越是加入的早,将来分得的利益就越多啊!   李从嘉顺便派人去通知了还在肃州左右逢源的韩俦,韩俦也是一样想法,写信求帮手!   他如今固然是新来这几个小年轻中最得重用,能够接触到核心机密的,然而长期远离朝堂,这让他的耳目有些闭塞,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李从嘉做完所有安排之后,这才亲自去了周府看周宗,在听郎中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李从嘉这才明白过来,周宗这是本来就积劳成疾,再加上骤闻噩耗,一时没有缓过来才导致晕倒,如今郎中已经开了药,只要按时服药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从嘉这才安心许多,周宗现在是绝对不能倒下的,毕竟如今他们这一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是新手,李从嘉就不说了,让他独揽大权,他怕时间久了等周宗醒过来的时候,会被气到再次晕过去。   至于其他人,李从嘉觉得他们比自己还嫩!   想念释雪庭啊,和尚不在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周宗还撂了挑子,李从嘉总觉得心里没着没落,哪怕已经想出了解决办法,但是他总担心这个办法不够好,不够完善,可如今……也就他还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了。   周宗在第二天便醒了过来,只是人虽然醒了却依旧体虚,李从嘉就算再怎么不讲理也不可能虐待一个老人让他带病上岗,更何况他还很讲道理,于是他大手一挥直接给了周宗一个无限期的假期,让他养好病再回来——带薪的那种。   李从嘉转头就苦逼兮兮的自己开始处理之前所有的问题,再一次感慨,他这个内阁有跟没有也没啥区别,真正的内阁首辅躺倒了还有次辅能够干活,现在他们这里……首辅躺倒了,就只能城主亲自上阵了,而原本的宰执……此时还在百里之外打仗呢!   李从嘉难得的尝到了独揽大权的滋味,不过如果可以,他还真不太想要。   或许控制欲强对自己有信心的君主会喜欢这种感大权在握言出法随的感觉,然而李从嘉总担心自己一个错误决策,就将整个安宁城拖入深渊,归根结底他们现在的根基还是太浅。   半个月后,有关于南边的消息终于陆陆续续传了过来。   正如李从嘉所料,李璟见到大事不好就直起驾走人,开始往西北方向走,朝中大臣大部分都在追随他,只不过这一路上也不太容易,走散一部分,还有在半路上病逝的,到最后李璟身边得力的人也只剩下了韩熙载和宋齐丘以及徐铉。   而李从嘉的兄弟姐妹们倒是都被带了出来,哦,这里面还要刨除一个人——李从善。   李璟自己走了,却把太子李从善给留下来守城。   李从嘉此时是既同情李从善又有些担心,如今这样的情况,就算是他也守不住南昌的,毕竟南昌是匆忙升为国都,很多配套设施根本不够格做国都,而周军又来的太快,都没建好他们就兵临城下了。   别说是李从嘉,就是李弘冀跟释雪庭联手都未必能够守住!   在这种情况下,李从善几乎只要一条路:开城投降。   李从嘉皱眉说道:“阿爹……怎么会把七郎丢下呢?”   周晔站在一旁不吭声,心中却觉得,圣人这么做只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儿子拖一拖周军的脚步,为的就是给他充足的时间逃跑,而且从逃跑的方向来看,李璟自然是想要来找李从嘉的。   李从嘉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也没指望谁能回答他,因为很快他也想得明白,答案自然跟周晔差不多。   此时李从嘉心中更加同情李从善,却也没有办法再去救他,只希望他别硬撑。   只不过,过了几日之后,李从嘉得到最新消息,发现李从善果然没硬撑,他甚至都没怎么撑,直接在周军来的时候,就跟对方约定不要伤害城中子民,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就麻溜的开城门投降了。   速度非常快,可以说李璟希望李从善能够拖延时间的愿望几乎破灭,从这里来看,李从善当初留下来怕并不是自愿,而是被迫。   周军在俘虏了李从善发现李璟不在之后,自然还要追击,好在杨新带队昼夜驰骋,总算是在周军之前找到了李璟,在见到李璟的时候,他发现李璟还在摆着皇帝仪仗,当时差点没被气死——都什么时候了,还摆谱,生怕别人找不到你们是吧?   也不看看你们身边还剩下多少人!杨新是带着李从嘉的命令去的,而且还带了一队五十人左右的精兵,人数不算多,却都是能征善战之辈,满面煞气的样子,往那里一字排开一站就直接镇住了那帮文臣。   李璟如今已经是六神无主,见到杨新之后,才算是找回了一些安慰,知道儿子没放弃自己,为了小命,从简就从简吧。   这样杨新才算是整合好了队伍,一路躲避着周兵的追踪往西域赶来。   李从嘉算计着时间,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估计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到安宁城,这半个月变数太多,李从嘉直接说道:“过些日子我带人入关前去迎阿爹,城中事物只怕还要拜托首辅,周晔,紧急文书就拿去让首辅批复,若是不紧急,就留着等我回来再看。”   周晔吃了一惊:“城主入关……怕是有危险。”   入关的话,避不开的就是赵匡胤的地盘,想当初赵匡胤也算是周国一员大将,然而却被李从嘉坑了一把,遭到了郭荣的猜忌,这才逼不得已反了,如今也只能占据五州之地自保,心里肯定恨死李从嘉了,若是他发现了李从嘉的行踪……不行,这太冒险了。   李从嘉义正言辞说道:“我为人子,怎可让父母奔波而不去迎接?”   周晔劝道:“若是为了圣人娘子,城主就更不该去了,杨员外郎必然能够将圣人娘子安全带回的,若城主实在想去,最多也就是到玉门关去迎接,再往前若是被赵匡胤发现,反而会给圣人娘子带来危险。”   李从嘉沉吟不语,周晔知道自己的分量还是不重,好在李平他们也都在这里,几乎是一同过来劝说李从嘉,李从嘉最后只好无奈同意了他们的意思,保证自己接人最多也只是去玉门关。   在决定之后,李从嘉就开始加班加点的干活,想要在出去之前将事情多解决一些,省的他走了之后,周宗任务太重,毕竟现在这老头应该还在休养期,实在是不太凑巧,如果不是这样,李从嘉怎么都要让周宗多休息一段时间。   倒是周宗松了口气,南边的人快来了,此时此刻远离朝堂并不是很好的选择,他几乎可以预见李璟带来的人很快就会在安宁城找到一席之地,尤其是韩宰锡宋齐丘徐铉还有个萧俨,周宗扪心自问,他几乎比不上这里面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萧俨,那可是两朝老臣,李璟对他都要客客气气的那种!   周宗能够想到这一点,还有人也能想到这一点——李平和朱元。   于是在李从嘉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李平和朱元一同过来,要求辞职!   已经忙的黑眼圈都要出来的李从嘉简直快要疯了,他瞪着李平和朱元半天才说道:“你们刚刚说什么?”   李平低着头站在一旁,朱元瞪了他半天,发现他不肯说话,这才说道:“城主,老朱我快人快语,我就直说,您也别介意,我们只是不想重蹈覆辙了。”   李从嘉开始怀疑是不是最近忙的太过导致智商下降,否则为什么他听不懂朱元的话呢?   朱元见李从嘉满脸茫然,只好又说道:“当年我们在前线拼死拼活,结果那帮人在后面拼命拖后腿,这种事情,经历过一次已经够了。”   朱元说到这个地步,李平也不能再装死,开口说道:“城主,您也要小心,虽然您和圣人乃是亲父子,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在安宁城您才是那个做主的人,那些人必然不甘心的。”   李从嘉这才明白了这俩人担心什么,不过,当初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朝廷做的不对,李从嘉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气的,不过此时为了稳住李平和朱元,他只好说道:“你们担心什么?这次阿爹他们出来匆忙,未曾带兵马,只带了一些护卫而已,你们放心,只要有我在,当初的事情就不会再出现,更何况当初是因为有小人从中作梗,无论是韩相还是宋制诰亦或是萧卿都不是那种人,你们不要担心啊。”   李从嘉说完,见李平和朱元还有些犹豫,不由得瞬间炸了:“你们两个赶紧给我滚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兵权都在我们手上你们担心个什么劲儿?没见我这里忙死了吗?还不快帮忙,你们这个月的俸禄是不是不想要了?”   李平和朱元一个哆嗦,见李从嘉如此强势,两个人反而放了心,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李从嘉没有争权的心,在李璟来了之后就将所有权利交归李璟,他们又不能撺掇着李从嘉跟亲生父亲对着干,只能自己辞职了啊!   现在好了,李从嘉说到了一个重点,他们手里有兵权!   李平跟朱元放心大胆的走了,然而此时还有一个人不放心,那就是周宗。   周宗特意将李从嘉请来问道:“城主做好准备了吗?”   李从嘉没心思跟他猜谜语,有气无力说道:“首辅有话就直说吧。”   周宗果然十分直白的说道:“城主要做好准备,圣人这次带来的都是能臣,这些人未必甘心隐居,怕是要团结在圣人周围,与我等一争。”   李从嘉顿觉十分头疼,人还没来呢,这争权夺利的戏码就演上了,不过他也不觉得周宗他们担心的不对,因为这些人更担心的是李从嘉的权利被架空。   李从嘉只好说道:“今天李尚书和朱侍郎亦曾提醒我,当时我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兵权在我。”   周宗十分欣慰,觉得李从嘉到底是抓到了重点,不由得叮嘱道:“城主如此说倒也没错,臣并不是要离间圣人和城主父子,只是……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圣人若是在太平盛世,可守江山,然而如今……却并非雄主,安宁城乃城主心血,不可断送,还请城主定要谨慎啊。”   李从嘉叹气:“那些都是老臣,只怕我不是他们对手,首辅要快些好起来啊,唔,若是前方战事告一段落,也该将宰执调回来了。”   把李弘冀喊回来帮忙抢地盘!   周宗很欣慰,李弘冀也算是被包括李璟在内的大臣们都坑了一次,这一次肯定不会让步。   李从嘉直接写了一封信给李弘冀,李弘冀在收到的时候,当场就炸了毛,他都躲到西域了,这些人还阴魂不散?   李弘冀直接将前线的事情交给释雪庭,他看出来了,释雪庭也是一员悍将,也难怪李从嘉放心大胆的将天策军交给他。   释雪庭在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十分担心,所有人都根据自己的利益站了队,只有李从嘉是被别人利益捆绑而被迫跟李璟对立,好在还有一个李弘冀,如果李弘冀肯出头,那么李从嘉就会好过许多。   半个月后,李从嘉带着三百人一路行至玉门关,在那里等了两天,终于是等到了杨新。   他跟李璟已经许久没见了,现在两个人身份略有些不同,李璟只剩下一个皇帝称号,和一帮老臣,其他什么都没有,李从嘉也不知道见面之后该说些什么。   只是再一次见到之后,李从嘉整个人都震惊了:“怎么憔悴成这样了?阿爹?”   嗯,李从嘉震惊的对象原本是杨新,此时的杨新看上去实在不怎么好,短短一个多月,整个人都瘦了两圈,对比起来,李璟虽然精神不太好,但却并没怎么瘦。   不过李从嘉那句话说出口,就知道不太对,在这种场合下怎么都应该先关心自己老爹,而不是一个小小的地官员外郎啊。   李璟在见到李从嘉之后,颇为欣慰,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站在李从嘉身边的李弘冀,面上又略显尴尬,只好含糊说道:“你们兄弟都在啊,不错,不错。”   李从嘉体贴说道:“此处风沙大,阿爹还是先随我们回安宁城,整顿休息一番,再叙旧吧。”   李璟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车架之中,李从嘉这才跟几位誓死追随李璟的重臣说话,一一安慰之后,这才调转马头,开始向安宁城进发。   在到安宁城之前,他们路过了李从嘉封地内的其他的城池,也是李弘冀和释雪庭比较给力,带着天策军愣是追着归义军打,直接打下了四五座城池,李从嘉直接将这些城池全部换成了距离安宁城比较近的城池。   这也算是骤然扩张,所以这些城池如今看上去是典型的西域土城,李璟在看到这些小城的时候,脸上略带愁苦,在他看来,安宁城只怕也跟这些小城差不许多,或许还有所不如,毕竟李从嘉才来西域多久呢?   在见到安宁城外城的时候,李璟就已经十分惊讶,等见到内城的时候,几乎已经算是震惊。   安宁城的布局是仿照唐长安来规划的,城内秩序井井有条,除了有中原风貌之外,还隐隐带着一些异域风情。   这一路上李璟可以说是目不暇接,等到了城主府,李璟自然是住到了主院,休整一番之后,李从嘉在第二天开了宴席。   席间李璟欣赏着西域特色舞蹈,笑呵呵说道:“六郎,我今日方知,真有世外桃源啊。”   李从嘉对李璟也是佩服,他可以算得上是亡国之君,儿子都丢了,现在还能笑得出来,也不知道是凉薄还是心大。   李从嘉心中转悠着这些想法,脸上却笑得矜持:“阿爹过誉了,不过山中一小城,哪里算得上世外桃源呢?”   李璟笑呵呵地看了一眼钟皇后,钟皇后立刻说道:“已经不错了,不过,只是……六郎这城主府,是不是太凄清了一些?” 第91章   李从嘉如今已经不像以前一样, 听话只听表面意思, 几乎是钟皇后一开口, 他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有深意。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李璟和钟皇后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想来亡国对他们的打击也颇大,哪怕到了安宁城,也觉得不是自己的地盘, 总要做点什么, 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烙印才行。   李从嘉笑着说道:“阿爹阿娘来了,不就不凄清了?阿爹阿娘放心, 过些日子,我便去选一些良家子来伺候您二老,那时候就更热闹啦。”   钟皇后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只不过,现在明显不适合再继续说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是昏了头, 不应该找李从嘉的。   于是过了几天,等休息差不多之后, 钟皇后就跟周娥皇旧事重提, 在对儿子说话的时候,钟皇后还和煦一些, 对着儿媳妇就没那么宽容了,她直接质问道:“你与六郎成婚多年,怎么还只有大郎一个孩子?”   周娥皇懵了一瞬, 这个……要她怎么回答?   从娘家人到婆家人,都在担心这个问题,李从嘉只有一个儿子,这很危险,谁不喜欢多子多福?   周娥皇心一横,直接说道:“郎君如今诸事繁忙,并不常来后院。”   他自己不亲近我,我还能用强吗?   周娥皇自觉理由充足,然而钟皇后却皱眉说道:“难道你没有为六郎广选美人吗?”   周娥皇:……   她还真没想过,以前的李从嘉是她的丈夫,她当然不愿意丈夫去宠别的女人,而现在这个李从嘉……周娥皇已经习惯了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每天操心自己儿子都不够,哪里还会去管李从嘉喜欢什么女人。   然而在钟皇后眼里,这就是周娥皇自己霸占着李从嘉,生不出孩子也不让别人生孩子。   不过考虑到她到底为李家生了个儿子,钟皇后只是说道:“善妒并不是什么好名声,纵然身在西域也不要放纵才是,算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周娥皇带着一肚子气走了,不管就不管,她还不爱管呢!   于是,李从嘉再次过来请安的时候,就受到了会心一击:钟皇后问他喜欢什么样的美人!   李从嘉差嗲顺嘴就说释雪庭那样的,好在及时刹住了车,只是说道:“大唐如今遭受重创,偏局西域乃是奇耻大辱,儿子只想一雪前耻,哪里有心思选美人呢?”   一提起这件事情,钟皇后心中也是郁郁,虽然现在她还是皇后,身边也有人伺候,但是生活水平跟之前相比差了太多了,心里自然不平衡,她当然也想回去了!   李从嘉这样说,她还真不好回答,倒是李璟开口说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并不耽误,甚至齐家还在治国之上,你也不要推辞,我看萧家的女孩子就不错。”   李从嘉瞬间就悟了,原本他也以为李璟和钟皇后是关心他的子嗣问题,万万没想到这是在捆绑利益集团啊。   之前就说过这一片地盘都是李从嘉打下来的,最多也就算上一个周宗,外加韩俦几个年轻人,因为有小辈得用,所以韩熙载他们过来并不担心,之前他们将子孙送过来究竟是一种表态。   可是更多的大臣没有想到这一茬,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李从嘉在这里还有片地盘,此时初来乍到,虽然什么都不缺,但总不能坐吃山空。   然而贸然想要进入安宁城的权力中心,直接上是不行的,那就只能走迂回路线,怎么办呢?那就把家里女孩子送到越王府上吧,联姻是投诚的最好方式。   然而李从嘉不乐意,他之前愿意把周娥皇和李仲寓带上,为的就是堵别人的嘴,他也有妻有子,总不会再被催婚了吧?   真是万万没想到,这次大家不催婚,开始催着他纳妾!   李从嘉表情淡下来:“阿爹说的是,此事我会考虑的。”说完就借口还有事情要处理,让李璟和钟皇后好好休息自己走人了。   结果不巧,他刚离开自己曾经居住的含元殿,就受到了消息,李弘冀回来了。   李弘冀回来肯定是要拜见父母的,至于已经薨逝的太子又重新活过来这件事情,大家都十分默契的不去提起,当成没发生过。   李从嘉赶在李弘冀过来之前见了他一面,第一句话就是:“阿嫂和侄子们都还好,已经安置到你那里了,回头你再看看缺什么就说。”   李弘冀脸色稍霁说道:“劳烦你了。”   李从嘉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阿爹恐怕会提一些难以达成的要求,你不要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回来有什么事情再商量吧。”   李弘冀脸色又有点阴,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李璟,然而不见还不行,一个孝字压下来,他除非不要名声了。   李从嘉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跟他继续去含元殿,照理来说这样并不对,然而此时他实在没心情去跟李弘冀周旋。   李从嘉到了宣政殿的时候,发现了三个比较熟悉的面孔——韩熙载、宋齐丘和徐铉。   因为有儿子充当桥梁,他们是第一批跟李从嘉私下接触的南唐官员。   李从嘉见到他们便笑道:“劳诸位久等,刚刚宰执回来,前去看望圣人娘子了,我们便先议事吧。”   虽说是议事,却并不是真的将大事拿出来说,只是说一些城内的规划问题,李璟这一次带来不少人,尤其是一些没什么根基的大臣都是拖家带口,别的不说,韩熙载他们都来了,他们原本的门生故旧自然也要跟着一起来。   安宁城本身并不小,但是之前已经安置了许多天策军和安宁军的军官家眷,这样城内的房屋就有些捉襟见肘,如果实在没办法,只怕要将一些人安置在外城,不过一旦被安置在外城,就相当于远离安宁城的政治中心,自然是没人想去的,所以将谁安置过去也是需要讨论的重点。   原本这些都是李从嘉跟周宗以及田文商讨的,不过韩熙载他们过来,李从嘉也没避着,光明正大的询问要怎么安排。   韩熙载没接话只是问道:“我见街上有许多空置房屋,这是为何?”   李从嘉坦然说道:“那些都是商业用房,安宁城不会永远封闭,早晚也会开放,这里也会有商人来往,而且那些房屋只是有个雏形,里面什么都没有,想要住人也不可能。”   韩熙载几人心中有了计较,开始思考自己门生故旧之中哪个可以放到外面,都挤在城内显然是不现实的。   李从嘉却转移了话题说道:“往日处理事情的时候,我经常跟首辅抱怨说能人太少,如今几位过来,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我也不能让几位白给我干活,总要发些俸禄的,内阁之中位置就是给诸位留的。”   韩熙载他们之前已经跟周宗通过气,都知道李从嘉弄出了一个内阁机构,这个机构严格来说就是算的上是最高权力机构之一,因为重大决议之时,需要开会与内阁商议。   李从嘉十分干脆的将次辅之位给了韩熙载,至于宋齐丘和徐铉,则都是群辅。   三个人对这样的安排也满意也不满意,满意是因为内阁地位够高,虽然没当上首辅有些遗憾,但韩熙载他们也没办法要求李从嘉罢黜周宗而尊他们中一人为首辅。   不满意是因为,这个机构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实权,如今六部尚书基本算得上是空缺,然而李从嘉却死咬着不松口,也不说让谁来。   几人商议了一下众人安排事宜,这时李弘冀也从后宫到了前朝。   李从嘉见李弘冀面色古怪,心中一动,却并没有多问,只是说道:“阿兄如今为宰执。”   就这一句话,别的解释都不用,韩熙载这几个人精就知道,这个是为了牵制而设置的,不过他们也没什么想法,毕竟李弘冀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是宰执了,可以说要牵制首先也是牵制周宗,其次才是没有根基的他们。   商议的差不多之后,李从嘉留了顿饭,席间李弘冀看上去十分心不在焉,本来李从嘉还想等韩熙载他们都走了之后,将李弘冀留下问问。   只是如今是个人都能看出李弘冀状态不太对,李从嘉只好开口问道:“阿兄有何心事?为何如此闷闷不乐?”   李弘冀沉默半晌,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六郎如今住在何处?”   李从嘉原本住在含元殿,那是主殿,只是李璟和钟皇后来了,含元殿就让了出来,不仅如此,周娥皇住的含凉殿也让了出来。   李从嘉有些莫名却还是说道:“我这两日都在宣政殿休息。”   宣政殿旁边有个偏殿是给他临时休息的地方,还有一处偏殿是给大臣休息用,这样的偏殿可想而知住起来并不舒适。   然而李从嘉没有选择,如果按照南唐的规矩,他是成年皇子,应该住到王府里去,然而城主府本来就是他的啊。   按道理来说,最差他也应该去住东宫,只是现在他身份有些尴尬,正经太子应该是李从善,哪怕不是李从善也应该是李弘冀,从来都不是他李从嘉,他缺一个能够住进东宫的身份。   而李璟明知道这些,却还是没有发话,这让李从嘉有点心凉。   李弘冀面色有些复杂,叹了口气说道:“回头我上书,请阿爹重立太子吧。”   李从嘉有些意外地看着李弘冀,结果还没等他说什么,李弘冀便面色严肃说道:“现在天策军正在外征战,安宁城绝不能乱,若安宁城一乱,这场仗多半要输。”   李从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如果不是估计着释雪庭还在领兵打仗,他早就开始想办法怎么架空李璟了。   只是,旧势力和新势力的碰撞必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李从嘉不敢担这个风险,所以哪怕是李璟想要往他后院塞女人,他都忍了下来,没有去硬碰硬,对于南唐来的官员,也尽了最大努力去安抚,就是不想后方出乱子。   韩熙载等人心中也有数,却不好表态,他们需要再观察一下。   李从嘉忽然说道:“顺便让工部去勘察一下地形,选两处地方,我要重建天策府。”   重建天策府?   难道李从嘉要从城主府搬出去?   谁都知道他身上还有一个天策上将的称号,只是……这怎么行?周宗有些心急,一旦从城主府出去了,想要再回来就不容易了啊。   李从嘉仿佛看出了周宗的想法,解释道:“之前天策军士大多住在内城,如今内城人满为患,且都是贵人,他们再住进来就不太合适,但总不能让他们出征归来之后,连个住处都没有,是以也是时候重建天策府了。”   行,您说怎么就怎么,只要您不住到天策府里去就行了。   韩熙载含笑不语,他们都知道天策府,不过却没放在心上,一直以为是李从嘉整合了一些残兵败将弄出来的,不过从这个名字上倒是能看出他的野心。   用过饭之后,李从嘉得到周娥皇送来的消息,据说钟皇后已经开始相看随驾而来的大一些家族的小娘子了。   这明显是没把李从嘉隐晦的拒绝放在心上啊!   李从嘉满脸冷怒,一旁的周晔看到之后,略一犹豫说道:“圣人娘子想来也是无事可做,这才十分关心城主。”   这句话说的妙,无事可做不就代表着被边缘了吗?   在李璟的设想之中,他到这里也是来当主人,当皇帝的,虽然地盘小了一点,但也不是不能忍,只要不亡国就好。   然而李从嘉居然没有将去权力拱手让给父亲,这就是不孝了,然而李从嘉之前的理由也十分充足,就说他们舟车劳顿,请父母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顺便适应西域的气候,毕竟这里跟江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李璟不好说不用休息,立刻就能干活,本来还想通过对李从嘉指点一番,然后逐步取得话语权,再让自己人逐步进入朝堂,掌握六部,一点点将李从嘉的人换下去。   李璟对李从嘉用人的方式十分不感冒,看看他用的都什么人?女人跟和尚都能领兵打仗?简直胡闹!   李从嘉按下心中愤怒,无奈说道:“现在也没有让他们不无聊的事情。”   这些日子所有政事他严格的把持在手里,那些消息都没入过后宫,李璟如今也就大概知道李从嘉的一部分地盘,连安宁城全城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急?   能自己做皇帝,谁喜欢做太上皇?   周晔小声说道:“听说圣人娘子身边伺候的人略少,城主不如也广选奴仆。”   李从嘉听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反对,他本来刚想说现在安宁城这边本来人就少,去哪里找那么多人?   而且按照规定西域人是不行的,还要中原人,不仅要中原人,还要良家子!   现在在安宁城的中原人基本都是军籍,在李从嘉一系列改革之下,士兵们的生活改善了许多,至少家中儿女姐妹完全不必进宫伺候人来减少支出——这一进去就只能等放良了,到那个时候嫁人都成问题!   不过很快李从嘉就明白了周晔话中隐含的意思,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激起民怨!   反正李从嘉是为了李璟他们选的,只要他表现出一定的无奈,到时候那些人只会怨恨李璟。   毕竟他没来的时候,安宁城哪里都好好的,他们一来立刻变得乌烟瘴气,还要抢人家女儿去城主府伺候人了!   甚至李从嘉还发散了一下,宫女有了,那还要不要一些宦官?   安宁城之前是没有宦官的,李从嘉的后宫……几乎等同于没有,在后宫做事情的大部分是一些健壮仆妇。   如果再加上要宦官的话,李从嘉几乎可以肯定,李璟要完,如果在这之中还能牵连到几个他看不顺眼的家族,那就更加完美了。   只不过这件事情不好操控,李从嘉看了一眼周晔,一想就知道不是他的主意,肯定是周宗,只不过周宗不好直接开口说这些,他一个首辅主动提出这件事,无论有没有内涵,都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媚上。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这件事情……还是要请娘子出面才好。”   周晔顿时松了口气,他本来还怕这些话太隐晦李从嘉听不懂呢,还是他爹了解城主啊,当时周宗就说李从嘉一定听得懂。   李从嘉转头就去了金花落找周娥皇,如今她也暂住在这里,妻随夫走,李从嘉没有一个正经住的地方,她也只能找一个差不多的地方了。   李从嘉跟周娥皇说了一下,周娥皇的政治敏感度是没有的,好在周宗提前让夫人过来通气,她几乎是立刻就领会了李从嘉的意思,不过比起周宗的意思,李从嘉显然是要绝的多,几乎是没有给李璟任何可操作性的余地。   她略有些心惊,却还是颔首说道:“这件事情郎君就交给我便是。”   周娥皇不答应也不行,若是李从嘉失势,她连同李仲寓都别想好过!   李从嘉叹气,想要解决李璟就只能这样软刀子,其实,如果按照李璟历史上的寿数来算的话,他基本上也没两年好活了,那还是在江南养尊处优的状态下。   如今经历了从南到西北的大迁徙,他的身体状态……还真说不好。   就在李从嘉思考着李璟身体状态的时候,李璟就很应景的病倒了。   不仅仅是李璟,其实同他一起来的还有许多人都生了病,毕竟这里是高原,不适应高原气候的人有很多,李璟这一病也让李从嘉颇为焦头烂额。   之前他是忙着处理政事,现在除了忙着处理政事还要每天都去侍疾!   李从嘉果断让周娥皇用圣人生病了的借口,开始广选宫女,至于宦官……不必真的去弄,只要放出风声就行了。   这一下子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除了一些大家族的小娘子,其他普通人家的小娘子都战战兢兢,生怕被选入府去伺候人。   周娥皇先是从最早跟着李从嘉那些山贼之中挑选,他们里面有许多人并不愿意打仗,看在他们也算是有功的份上,李从嘉很宽容的让一些人过回了普通百姓的生活。   这些人在西域比当初在江南还要好过一些,结果一个晴天霹雳下来,他们的女儿姐妹要被选入府伺候人了!   其实之前李从嘉和周娥皇身边的人也是从这些人里选的,只不过这些人对这对夫妇接受度比较高,而且他们需要的人并不是特别多,也不会压着人不放,到了适婚年纪,周娥皇还会想办法为他们解决——天策府那边的光棍可有不少,他们前途光明手上有钱,也算是不错的人选。   如今要伺候的人虽然是城主的父母,可是一下子就要选千百个人进去,还要按照皇宫的规定走,简直可怕。   城主府外面渐渐有了不和谐的声音,这时候周娥皇推波助澜的将需要宦官的风声放出去,顿时整个安宁城都要炸锅了——这可比选宫女严重的多。   李从嘉趁着李璟生病算计他,想要让他安安心心当个太上皇,每天作诗写词,听曲看舞多好。   结果李璟并不愿意这样,哪怕在病中,也不肯消停,在众位大臣前去看他的时候,李璟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句:“东宫空悬非社稷之福。”   李从嘉:!!!!你要做甚?!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李璟这个人吧,感觉没什么本事,早年间趁着李昪留下的余荫将国土面积扩大许多,然后整个人就膨胀了,结果后来碰到柴荣之后发现,他能占那么大地盘完全是因为那些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在被柴荣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他就蔫了,而且这人还有点鸵鸟属性,从他自请降为国主,却要求太子继位之后生效就能看出来了←_← 第92章   李璟这句话仿佛一个雷, 直接把所有人都劈傻了。   不仅仅是周宗他们没想到, 就连跟着李璟一起过来的韩熙载他们也没想到。   李从嘉很快就回过神来, 忍不住看了一眼李弘冀,心想这俩人真是亲父子, 解决问题的方式都一样,一个说要上书申请立太子,一个说东宫空悬不好。   可是……你们是不是忘了远在周国的李从善了?人家还活着呢, 他也是正经太子好嘛?怎么算得上是东宫空悬?   想到这里, 李从嘉便说道:“阿爹糊涂了,七郎还在, 东宫还在啊。”   李璟双目半睁半合说道:“七郎?七郎主动割让南昌,丧权辱国,无才无德如何堪配太子之位?”   李从嘉:?????   这是要废太子的意思?   李从嘉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璟,他真是想不到李璟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从善为什么投降?还不是李璟把他扔在南昌自己跑了,他走都无路, 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能怎么做?对方都兵临城下了啊, 就算是李从嘉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而且在李从嘉看来,李从善已经做得很好了, 至少没听说南昌遭遇很大的劫难, 据说他是以自己投降为条件,换取周军入城不得烧杀掳掠的承诺, 否则他就鱼死网破。   周军自然同意,打起来他们也要折损士兵的,于是南昌可以说是和平交接, 而此时的李从善作为阶下囚,日子怕是并不好过。   可惜李璟想不到这些,他现在居然心心念念要废太子!   李从嘉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但凡换一个人,他都能甩袖子走人,可惜这是他亲爹。   周宗见李从嘉脸都白了,相处许久他也算是了解李从嘉,生怕李从嘉一个控制不住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到时候被李璟拿起来做文章,便赶忙说道:“废太子要祭告太庙,这个……”   太庙现在在哪儿呢?在周国地盘上呢啊,甚至现在还有没有都是个问题,皇帝跑路了,太子投降了,周国怎么可能还留着敌对国家的太庙?自然是要毁掉的。   李璟做伤心状说道:“我无能,未能守住祖宗基业,不若就在这里选个风水宝地,重建太庙吧。”   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风水宝地?风水宝地没有,风沙宝地有你要不要?   还建太庙,自从安宁城竣工以来,李从嘉一直都尽量避免征发劳役,甚至连税收都是慎重定下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引起民愤,之前他们的确是俘虏了许多奴隶,可是那些奴隶也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总有减少的时候,更何况太庙象征意义重大,依照李璟的个性,还不一定愿意用西域人,这就很麻烦。   李从嘉也知道他这样的想法对于时下人来说很难接受,祖宗和太庙对于君王来说很重要,然而李从嘉觉得现在他还不需要。   周宗也不好直接说不能建太庙,这时候李从嘉就不能继续装死了,直接说道:“阿爹,如今西域局势未明,您的身份不宜公开,若是建立太庙自然会吸引肃州和归义军的视线,甚至在夏州的周国叛将赵匡胤也会知晓您在这里,如今安宁城兵力不足,会招来祸患的。”   李璟听了之后倒也没生气,只是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事事循规蹈矩了,祭告天地便是。”   李从嘉听了之后,忽然发现,李璟可能并不是真的坚持要建太庙,他只是比较迂回的将周宗不同意废太子这件事情给挡了回去。   你说废太子要祭告太庙,那就建好了,什么?不能建?那就一切从简祭告天地也就是了。   李从嘉开始怀疑李璟是不是真的病了,他之前也问过郎中,郎中只说是劳累外加些许水土不服,并没有太大的毛病,他还疑惑,只是小毛病的话,怎么李璟看上去就病入膏肓了呢?   现在想来,李璟哪里是病入膏肓了?他只是在装啊,哪家病的七荤八素的人还能想着废太子立太子?   一想到这一点,李从嘉就真的想要掀桌了。   李璟见在场众人不说话,心中略得意,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废太子已成定局,在场众人谁也说不出不行来,因为李璟的理由实在是太强大了,哪怕大家都知道李从善很冤,但是退一万步讲,作为太子,在敌军攻打过来的时候一点作为都没有,本身就已经是失职。   此时韩熙载站出来问道:“圣人,想要立哪位皇子为太子呢?”   韩熙载这个问题看上去似乎有些废话,毕竟现在能够坐上太子之位的,除了李从嘉还有谁有这个资格呢?   但是李璟就是不按牌理出牌!他怎么可能让李从嘉得偿所愿?李从嘉要是当了太子,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的架空他了?甚至还能够效仿太宗皇帝直接让他变成太上皇!   于是众人就听到李璟义正言辞说道:“大郎乃是嫡长子,太子自当是大郎。”   好嘛,兜兜转转,这太子之位又落到了李弘冀头上。   站在李从嘉身旁的李弘冀此时都懵了,他张了张嘴想要推辞,结果发现根本找不到推辞的话。   李璟立太子的原因不是能力,而是按照礼制来的!嫡长子天然就有继承权!   现场一片安静,还是李从嘉反应最快,他直接说道:“虽说我们远在西域,但是废立太子乃是国之大事,许多事情都要重新商议,此时就交给内阁商议吧。阿爹身体尚未大安,就不要太费神了。”   李璟看了李从嘉一眼,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同意了,便说道:“如此,就交给内阁吧。”   虽然周宗现在是首辅,但是他带来的人一个次辅两个群辅,从人数上就占了优势,李璟一点也不担心出问题,更何况,他就不信李弘冀不想要太子之位。   众人见李璟闭目休息,便全部退了出来,李从嘉说道:“内阁辅臣和宰执随我来紫宸殿,册封太子的典礼,还是要商议一下的。”   众人脸色都有些奇怪,册立太子的确是大事,然而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中有皇子参与的,一般皇子也就是在大典上露面跪拜未来天子就是了,而现在听李从嘉的语气,倒仿佛是他在立太子一样。   当然现在所有权利都被李从嘉握在手里,他参与这件事情倒也不算奇怪。   李从嘉说完之后看了一眼萧俨,发现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脸色十分难看,他想起历史上萧俨的评价一直都是刚正不阿,不由得说道:“大理寺卿也过来吧。”   萧俨略一愣,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比较边缘的,毕竟之前李璟想要将他的孙女嫁给李从嘉,却被拒绝,有这么一出,萧俨也知道他肯定要被冷落一下的。   这件事情本不是萧俨的主意,严格来说他是反对的,然而他的儿子却鬼迷心窍的一心想让女儿嫁李从嘉,甚至还幻想女儿为李从嘉生下一儿半女,将来他算是能飞黄腾达。   父母对子女天生就有管束权,其他人哪怕是亲祖父也不能要求什么。   萧俨没想到李从嘉还会喊上他,不由得略有些激动,他是刚正不阿,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抱负,更甚至,他觉得李从嘉比李璟更有仁君的潜质,至少如今的李从嘉不会像李璟那样沉溺享乐。   到了紫宸殿之后,李从嘉往御座上一座,扬了扬下巴说道:“诸位说说看吧,现在是怎么个章程?当初我来的匆忙,基本没带什么典籍过来,各种规章制度只是依靠首辅记忆来设置的,如今也只能让大家群策群力了。”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李弘冀就站起来说道:“这个太子我不当!阿爹,若是坚持的话,我就去前线!”   李从嘉:……大哥,你要不要这么直白?   李弘冀此时心里也苦不堪言,他算是被李璟给坑了,他当太子?又不是没当过,当初如果不是有释青松他们在,他现在就是黄土一抔,结果李璟到这里之后,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也就是说李璟心里有数。   然后呢?然后他就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又义正言辞的让嫡长子当太子,李弘冀再厚道也是有怨言的。   当什么太子?亡国的太子吗?从自己和李从善的身上,李弘冀是觉得心都凉透了,李璟看上去十分多情,然而实际上他却比谁都无情,只要自己好,就连亲生儿子也不会在意的。   最坑儿子的是,之前李弘冀还说要上书请立太子,当时他没说要为谁请封,只是当时大家心里都清楚,太子之位应该就是李从嘉的,谁能想到李璟能够神来一笔让李弘冀来呢?   这要是李从嘉对他起了猜忌之心,李弘冀……觉得自己后半辈子大概就是当个闲王了。   李从嘉同情地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李弘冀,嘴上却说道:“阿爹的话不无道理,阿兄乃是嫡长子,更何况当初也未有失德之处,当得太子的。”   李弘冀瞪着李从嘉,开始思考今天晚上要不要收拾包裹跑路。   韩熙载这时候站出来说道:“不妥,圣人病糊涂了,大郎……大郎如今并不适合做太子。”   终于有明白人直说了,李弘冀松了口气。   李从嘉倒是很意外,没想到韩熙载居然也反对,不过一想也是,李从嘉对韩熙载他们算是优待了,并没有猜忌什么,该给的权利给了,也充分尊重他们,韩熙载几乎是一瞬间就倒向了李从嘉,他跟萧俨的想法差不多——能遇到一个靠谱老板不容易啊。   宋齐丘和徐铉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们都没说太明白,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李璟这是在借机离间李从嘉和李弘冀。   李璟想的很简单,李弘冀手上有权也有兵权,若是给他机会,他想不想取李从嘉而代之?李璟的答案是想的。   然而李弘冀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手上的权利是为了制衡内阁而存在,李从嘉能够分周宗手上的权,也能分他手上的权,而且李从嘉的脑子里天马行空,各种想法层出不穷,据说他还要弄什么议员,据说需要很多人,这个议员所存在的意义就是,提出政令,然后交由内阁讨论。   李弘冀从来没想过还能这样,这只能说明李从嘉比他更适合做皇帝。   至于兵权,天策军听他的是因为李从嘉的命令和他的是李从嘉亲大哥这个身份,除此之外,天策军首先忠于李从嘉,其次忠于释雪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有个屁的兵权!   李从嘉没想到居然所有人都反对,也就是说,册立太子这件事情还没出内阁就被毙掉了。   不过从头到尾,萧俨都未曾说话,李从嘉为了不冷落他,只好问道:“大理寺卿可有话说?”   李从嘉一边问着一边想着大理寺也的确是该重建了,哎,这还真是百废待兴。   萧俨沉着脸说道:“此事绝不可为,圣人这是糊涂了,难道想要重演玄武门之变吗?”   众人:=口=!   李从嘉知道萧俨耿直,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耿直,他看了一眼李弘冀,果不其然,此时李弘冀脸都白了。   其实玄武门之变大概是不会有的,毕竟这件事情产生的本身乃是因为秦王和太子势均力敌,如今李从嘉对上李弘冀,基本上可以碾压,哪里还用来一次玄武门之变?   不过萧俨的重点大概在于兄弟阋墙!   内阁几位辅臣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在心中对萧俨竖起了大拇指,他们刚刚说的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只是说的比较隐晦,没想到萧俨真义士,居然直说了。   李从嘉心想看在你这么耿直的份儿上,内阁群辅有你一个位置!   这年头想找这样的老实人真是不容易了啊!内阁都是周宗韩熙载这样的老狐狸,让他亚历山大啊,萧俨挺好的,就他了!   真遗憾,如果不是李璟坑了萧俨一把,李从嘉更希望让萧俨来当次辅的。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可是阿爹若非要按照礼制而为,又当如何?”   萧俨冷哼一声:“圣人身在病中,难免感情用事,想来对宰执心中有愧才会如此,内阁辅臣身为辅政之臣,不能让圣人任性而为。”   嘿呀,这个解释简直是完美啊。   再一次证明,萧俨或许耿直,但绝不是笨蛋,处理事情也并不是一根筋。   李从嘉笑道:“萧卿呆在大理寺实在是太过屈才了,入阁吧。”   周宗等人并不意外,他们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谁让李从嘉现在缺人呢。   结果萧俨却说道:“城主看得起萧某,萧某自是感激涕零,然而……萧某说话一向直来直往,怕是会惹城主不喜。”   李从嘉认真问道:“若是我没做错,您会骂我吗?”   萧俨当即摇头:“城主无错,我为何要骂您?”   李从嘉一摊手:“这不就是了?您直言自然是有您的原因,我又怕什么呢?不瞒您说,首辅在到西域的第二天,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周宗听了之后顿时笑了,说道:“谁让您乱来的?”   李从嘉耸了耸肩,紫宸殿内顿时氛围轻松许多。   于是李璟一觉醒来,面对的就是韩熙载他们联合劝说,当时整个人都震惊在那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他很想问问韩熙载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投靠李从嘉了呢?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了,看看现在李从嘉用的人,韩熙载,宋齐丘,萧俨,徐铉,这几个人哪个没被陈觉坑过?陈觉为什么能坑他们?还不是因为李璟宠信陈觉,一旦他们跟陈觉起冲突,李璟就直接收拾他们,怎么可能对李璟没有怨言?   更何况当今乱世,君择臣,臣也择君啊。   李从嘉年轻,有魄力,有能力,脑子还清楚,而且现在就能给他们一定的权利,而李璟……首先他要从儿子手里将权利夺回来,等他夺回来之后,韩熙载他们还能分到多少,都是个问题,这个选这题一点都不难做!   李璟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天旋地转。   李从嘉正在跟李弘冀商量要不要让他先出去主持营建天策府的事情,也好避一避,然后就收到了消息——李璟晕倒了!   李从嘉和李弘冀惊讶的对视一眼,完全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发展方向。   等到了那里之后,郎中给出的说法是怒急攻心。   李从嘉看了一眼按照官职大小排队站在一旁,一同低头数蚂蚁的内阁辅臣们,心中多少有数。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跟李弘冀一起进了含元殿。   不过他们进去也没用,里面奉御和郎中正聚在一起,此时见李从嘉过来,就有人来问道:“圣人情况略有些危急,如今只能用针灸救治,请城主下令。”   李从嘉问道:“针灸有多大把握?”   “七成。”   足够了,李从嘉点头说道:“还请全力施为。”   奉御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这位城主看上去像是讲道理的样子,没有威胁他们,这让他压力小了许多。   李从嘉跟李弘冀坐在外面,一时之间相顾无言,他们两个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李从嘉对李璟没什么感情,若是李璟就此仙去,他大概也不会很伤心,更何况就从李璟的一系列作为来看,李从嘉不想弄死他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倒是李弘冀……那到底是他亲爹,一时之间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他居然也有些迷茫了。   好在最后,奉御到底是将人给救了回来,只不过还在昏迷之中,什么时候醒就说不好了。   李从嘉觉得,似乎连老天都在帮他,李璟这次是真的病了,那么他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整合他带来的资源,等到李璟醒来完全复原之后,所有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也掀不起风浪了。   说实话,只要李璟老老实实呆着,李从嘉也不介意供养他。   李从嘉没有将话说明白,幸好内阁辅臣连同李弘冀都是人精,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有数,一群人同心协力,将人事物都安排的差不多,甚至连天策府的营建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而之前所说的广选良家子充当宫女的事情,自然也随着李璟生病而不了了之。   李璟醒了之后,发现他带来的人,只有一小部分站到了李从嘉那边,大部分都还跟着他,心中着实欣慰,只是之后无论他们怎么抱团努力也没有拿到任何话语权。   毕竟李璟宠信的人都是陈觉那种干啥啥不行的玩意,李从嘉现在用人是能者居上,没本事的都靠边,这些人自然不在他的选拔名单里面,可不就失势了?而这些家伙,捆一起都不是内阁几个辅臣的对手,李从嘉一点都不担心。   与此同时,释雪庭也传信回来,战争告一段落,他快要班师回朝了!肃州和归义军的战争基本上已经结束,两边都没怎么占到便宜,非要分个胜负的话,倒是肃州赢了,毕竟释雪庭和李弘冀两个人打下来了七个城池,这也让李从嘉的管辖面积急剧暴增。   李从嘉美滋滋地数着日子等他回来,结果释雪庭还没回来,龙雷倒是来了。   龙雷见到李从嘉第一句话就是:“周国用十万两黄金丝绸布匹无数,向阿爹索要南唐国主。” 第93章   李从嘉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第一个反应就是城内有周国奸细。   不过,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内城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也是当初在中原走投无路活不下去才肯跟他过来, 肯定不会跟周国有联系,更何况就算有,路途这么遥远, 要怎么传递消息?   至于外城和其他几个城池, 那些人只知道城主将父母接了回来,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李从嘉的身份, 有哪里能够知道来的是南唐国主?   “郭荣到底是怎么知道阿爹在这里的?”李从嘉百思不得其解,他必须弄明白这件事情,否则无论做点什么他都要思考,周国会不会得到风声或者知道,这种感觉简直坑爹。   他在这里拼命思考到底哪里走漏了风声, 内阁辅臣们互相对视一眼, 心中都有点数,但是没有立刻说出来, 都在组织合适的语言。   只有一个人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直接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如今在周国。”   李从嘉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对啊, 李从善还在周国的,至于李从善怎么知道他在西域这件事情,一点也不难猜, 好歹他也是当上过太子,成为南唐未来继承人的人,很多事情在南唐高层那里基本上不是秘密。   李从嘉眉头舒展,确定不是他们这边出的问题,那就好搞多了,他开口问道:“诸位说说怎么办吧。”   这次的讨论比较容易了,周宗首先开口说道:“龙王未必能够拒绝这样的条件。”   韩熙载马上接道:“除非我们能给龙王更多的金银珠宝。”   宋齐丘果断否决:“不行,肃州刚和归义军打完,正在恢复元气的时候,需要的金钱肯定多,那就是个无底洞,若是龙王抓到这一点用来威胁城主,又当如何?到时安宁城会被生生拖垮。”   是啊,这一次可以花钱买平安,但是下一次呢?万一龙王搞什么,你不给我钱我就把你爹送给周国,那要怎么办?   可是拒绝的话,结果似乎也是一样,现在他们面临一个两难的问题,龙雷过来并不是多么好心的来告诉他消息,而是来让他做决定的。   龙王毕竟还算要脸,没立时逼着李从嘉把亲爹交出来,但也下了最后通牒,至于李从嘉拒绝,那就更好办了,立刻打啊,打的理由都想好了,因为李从嘉还在做着马贼生意。   这就是李从嘉落在龙王手里最大的把柄。   李从嘉手指点了点案几,忽然看向李弘冀问道:“阿爹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李弘冀愣了一下回答道:“没有,阿爹如今身体欠佳,怕刺激过甚,就没有让人告诉他。”   李从嘉看了李弘冀一眼,开始思考怎么让李璟知道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不能瞒着,必须让李璟知道,现在安宁城面临一个两难的局面,最容易的就是把他献出去,毕竟周国只要国主,似乎当李从嘉不存在一样。   当然李从嘉肯定不能把李璟放出去,一个李从善已经让他很头疼了,将来若是打到中原,面对周国的时候,人家把他爹他弟弟往外面一放,他打还是不打?   人质这种东西是不能留的,不过,这只是李从嘉自己想的,别人都不知道李从嘉居然还志在天下,现在这些人的心气差不多已经没了,他们最大的愿望大概也就是等李从嘉拿下肃州,然后偏安一隅。   如果不进军中原,那么把李璟献出去就能够得到数十年安稳,这是非常划算的一笔买卖。   李从嘉很想知道,李璟听到消息之后,会不会害怕的老老实实窝在后面不再胡乱伸手?   紫宸殿中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李从嘉温言安慰:“大家不必担心,这件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发现大家都一脸愕然地看着他,李从嘉被看的十分纳闷,就听到萧俨颤抖问道:“城主……是要将圣人……”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是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李从嘉见他们误会,连忙解释到:“不是这样的,而是我另有办法。”   众人明显不太相信,他们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李从嘉又有什么办法?   李从嘉犹豫了一下,他本来不想将自己控制龙雷的方式告诉大家的,毕竟有失光明,非君子所为,但是眼见着众人都在误会,他不解释也不行。   他知道这些人担心什么,毕竟争权归争权,却不能想着要自己亲爹的命,哪怕真这么想了也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人家一看,哦,你对你亲爹都这么狠,这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怪物啊,谁敢跟着你创业?万一干着干着惹你生气,被你咔嚓了怎么办?   李从嘉吭哧吭哧小声说道:“龙雷是我的人。”   众人:??????   李从嘉立刻反应过来这句话有歧义,连忙说道:“他是我在肃州扶持的傀儡。”   周宗这个时候终于站出来说话了,一开口就将事情揽到了自己和释雪庭身上,直说是他和瑞安上师的注意,然后将事情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一下那个药十分难得,这次之后就连释雪庭手上都已经没有了存货。   这主要是安慰众人,不用担心李从嘉会给他们下药,说实话,这些人还没阿芙蓉贵重,毕竟他们不合适,李从嘉总能找到合适的,阿芙蓉这边不产啊!   韩熙载等人脸上都眉头舒展,知道这个局算是解开了,果不其然就听到李从嘉说道:“龙王是时候换人做了。”   李弘冀问了句:“只怕不好下手吧。”   李从嘉含笑不语,万里香食肆属于他这件事情除了龙雷之外,肃州之内再无其他人知道,现在就算龙王开宴偶尔也会请食肆的厨子过去做些特色菜,毕竟那些菜除了他们的厨子谁都不会做,曾经也有人打过这些厨子的主意,不过有龙雷在也就不是问题。   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大概就是厨子跟医生,有了这一条,李从嘉想要下手就太容易了,更何况又不是他一个人做这件事情,肯定要跟龙雷说一声。   李从嘉跟众人商量了一下倒是要如何同龙雷讨价还价,说实话,这一通下来,李从嘉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根本不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好在老狐狸们是他的帮手,李从嘉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达不到这些老狐狸说出来的那些要求。   李从嘉没有立刻去找龙雷,反而是在谈完之后,先去找了一趟周娥皇,消息想要传到后面而不显得刻意,自然是要她出马比较好。   周娥皇也不算傻,虽然一时之间看不清李从嘉的布局,但也非常识时务的表示会帮忙。   李从嘉交代完之后就去约见了龙雷,龙雷见到李从嘉之后微笑问道:“安宁侯思考的如何了?”   龙雷此时还是有些暗爽的,他被李从嘉压制太久,此时见到李从嘉吃瘪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只可惜让李从嘉吃瘪的不是他,真是太遗憾了。   李从嘉看着龙雷笑吟吟的模样也不生气,只是开口说道:“不可能。”   龙雷立刻一脸惋惜:“哎呀,安宁侯不再考虑一下?父王这次可是很坚决,你若拒绝,只怕立刻就有刀兵之祸啊。”   李从嘉却说了一句:“刀兵之祸?我倒也不怕,反正到时还有王太子给我陪葬。”   龙雷听了之后脸上变得些许扭曲,阴恻恻说道:“安宁侯口气太大,若父王出兵,待得抓到你们,难道我还得不到药?”   “然后倒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跟我有所勾结?甚至曾听命于我?只怕那时候,王太子地位不保啊。”   龙雷脸色一变,他暗暗咬牙,那种怎么都赢不了的感觉又来了。   李从嘉怜悯地看着他:“当初若是你刚回到肃州便将事情告知龙王,发兵攻打安宁城,自然也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   可是龙雷没这么做,为什么?因为李从嘉的许诺太诱人,他想要当龙王都快想疯了!   最主要的是李从嘉对他在钱财上的支持也让他离不开。   龙雷暗暗咽下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说道:“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安宁侯何必当真?”   李从嘉含笑不语,龙雷发愁说道:“周国的条件实在是太令人动心,父王……不会拒绝的。”   李从嘉倒了杯茶,慢悠悠说道:“所以,龙王的位置……也该换人了。”   龙雷第一反应就是:“你说什么?”   李从嘉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含笑不语,端起茶杯慢慢品茶。   龙雷呼吸变得略有些急促:“你……你认真的?父王……这……怎么做得到?”   李从嘉放下茶杯说道:“万里香的厨子不是经常进宫?有什么做不到的?”   龙雷眼睛一亮,开始思考事情的可行性,他的心跳逐渐增快,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刺激,弑父这种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做决定的。   李从嘉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慢慢考虑,我说过,会让你登上龙王的位子就绝不会食言,如今也算是到了时候,能够入宫的那些厨子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可靠,你好好想想吧。”   龙雷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结果他都没发现茶杯里面根本没有水,此时他的心已经乱了,长久以来龙王就是一座大山,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一天他能将这座大山掀翻。   李从嘉见状便离开了那里,他刚刚最后一句看似废话,然而却重点指出,没有他的命令,那些厨子不会听从龙雷的命令,所以龙雷根本别想甩开他单干。   李从嘉见龙雷的事情,并没有瞒着李璟,此时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着实恐惧。   他曾经抛弃过自己的儿子,并且不止一次,所以他担心自己也会被儿子抛下,只不过他没有立刻去找李从嘉问,他思前想后觉得李从嘉应该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不找李从嘉,李从嘉也不着急,再次见了龙雷。   此时龙雷看上去十分亢奋,李从嘉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了他的选择。   龙雷沉声问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李从嘉很厚道的表示:“拒绝周国。”   龙雷略有些挣扎:“若是拒绝的话,周国出兵又当如何?”   李从嘉嗤笑一声:“周国绝对不会打过来的,你也不看看你们肃州跟中原之间还有谁。”   龙雷眼睛一亮:“甘州回鹘!”   “没错,周国想要打你们,就要先打甘州回鹘,而且甘州回鹘也绝不会帮周国打你们。”   如果真的帮了,到时候肃州是周国的,中原还是周国的,甘州回鹘相当于被周国直接包围,只要他们的可汗脑子没进水,那就肯定不会选择这条路。   更何况,除了甘州回鹘之外还有一个赵匡胤,周国现在应该是没工夫收拾赵匡胤的,否则早就去打他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李从嘉也有些唏嘘,南唐那么多年那么厚的家底,居然还比不上自立没多久的赵匡胤。   龙雷着实松了口气,又问道:“没有别的要求了?”   李从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他同意,那些老狐狸也不可可能同意啊。   李从嘉拿出一份契约,交给龙雷说道:“看看吧。”   龙雷看完之后,想了想便同意了:“没问题。”   李从嘉这份契约并没有多么过分,只是协商了一下通商事宜,龙雷也想的很好,一旦通商,安宁城就不可能在独身世外,就实实在在是肃州一部分了。   李从嘉见他答应的痛快,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两个人签好了契约之后一式两份,龙雷走时脸上的表情很开心,李从嘉送他的时候也有说有笑,和谐的很。   然而这样的场景落在有心人眼里,就变得很让人愤怒了。   李璟就是这样的有心人,他第一反应就是李从嘉要出卖他,否则为什么跟龙雷如此亲密?还有说有笑?   李璟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慌,恨恨说了句:“逆子!”   钟皇后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也不理他,若说一开始帮助李璟是钟皇后下意识的反应,那么现在她也想清楚了,明显儿子比丈夫靠谱,她为何要为了一个窝囊的丈夫得罪两个有能力的儿子?   退一万步,若是李璟真的死了,对她反而有利,毕竟就再没人给李从嘉找麻烦,她又是李从嘉的亲生母亲,李从嘉不可能对她怎么样,甚至还会对她很好。   想到这里,钟皇后看李璟也变得十分不顺眼。   李璟没有察觉到,愤愤骂了一会之后,却又觉得有些悲凉,就算再怎么骂也没用了。   李璟忽然沉默下来,转头对身边人说道:“去将六郎叫来,我有话与他说。”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内阁辅臣们和六部大臣,也都请过来吧。”   于是,李璟这里一下子就被很多人填满,他看着下面站着的人,却没有几个与他一心,不由得心中邪火更盛,却还是压下火气说道:“立太子之事,诸位商议如何了?”   不管怎么说,明面上他还是这里的主人!   李从嘉&李弘冀:您还记着这事儿呢?   众人也很无语,病了一场怎么也没能让李璟看清现实呢?   李璟环视四周,缓缓说道:“当日我病得有些糊涂,说话做不得数,但立太子还是需要的。”   周宗作为首辅,此时只能站出来硬着头皮问:“您的意思是?”   李璟面无表情说道:“六郎德才兼备,可堪太子之位。”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李璟这是在跟他做交易,用太子之位在跟他做交易。   这是李璟手上最后的筹码,没经过李璟同意,朝臣们只能拥立皇帝,拥立太子是不可能的。   而他现在真正的筹码不在于决定谁是太子,而是太子册封大典需要用到印玺!   那些印玺都被李璟牢牢握在手里,他不知道李从嘉手里有真正的唐代印玺,只觉得若是没有自己亲自册封盖章,李从嘉就算不得正经太子。   而册立太子并不是今天说了,明天就办,总要选个黄道吉日,还要准备许久,一般都不会选距离很近的日子。   李从嘉有些啼笑皆非,他现在对太子之位并没有什么想法,就算立太子,也是内城关起门来庆贺,都不能拿出去说,否则肯定会出事。   只不过李璟既然说了,他就接着用来安李璟的心,所以他立刻出来谢恩,也没推辞。   李璟见李从嘉接受,顿时松了口气,有心想要问问他怎么处理肃州,又不太敢问,最后直接将所有人都轰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李从嘉对他这个鸵鸟属性真是无语,不过,如今李璟应该看清现实了,太子一立,基本上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不过李从嘉也没打算虐待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吃喝玩乐只要能有的都送去,李璟就又开始各种风花雪月。   虽然还没有册立,但是周宗他们称呼李从嘉已经不是城主,而是殿下,毕竟名分已定,他们心中也安定了下来——之前他们总担心会闹出玄武门之变来着。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弘冀比他们还要放松,总算是不用担心小命不保了,就在这个时候,肃州也传来消息,龙王驾崩,太子灵前继位,事情按照既定目标在进行,所有人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   就在大家为了册封大典忙活的时候,释雪庭也终于是日夜兼程带着人赶了回来。   李从嘉假公济私的表示,征战在外的大将回来,他作为太子应该前去迎接。   众人不知道他有私心,不过也没反对,毕竟以往是有这样的例子,代表着皇帝对大将的宠信和优待,不过皇帝不能亲自去,就只好派皇子去,如果是功劳很大的将领就是太子去了。   释雪庭的功劳当然大,哪怕放到当年的南唐,打下这么一大片地盘也是很厉害了。   内阁辅臣们有志一同的没有提李弘冀的功劳,李弘冀也不想他们提,他现在不想要功劳,只想老老实实窝在一边,等李从嘉地位稳了,他才能出山而不用担心李璟抽风,又要废太子换太子。   李从嘉见到释雪庭的时候,心疼的不行,虽然长期征战也无损释雪庭的美貌,但释雪庭整整瘦了一圈也是事实。   在赏功宴之后,李从嘉就理直气壮的把释雪庭留了下来,理由是讨论要事。   只不过等人都散去了之后,要事就变成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释雪庭身上不见半点煞气,温和微笑:“只是结实了而已。”   李从嘉一脸不信,然后他就看到释雪庭居然当场脱掉了上衣,展现出自己精壮的胸肌腹肌,用来证明自己话没说错。   李从嘉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没出息的红了脸,甚至连耳朵都红了。   李从嘉力持镇定,伸手捏了捏释雪庭的胳膊,胸膛,虽然很想,但是狼爪还是没敢往腰腹那里伸,只是遗憾的多看了两眼,然后说道:“嗯,是挺结实的,不过,还是要好好补补才行。”   释雪庭笑吟吟地看着李从嘉,似乎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的纵容让李从嘉胆子更大,于是李从嘉鼓起勇气说道:“去沐浴吧。”   释雪庭自然同意,然后……两个人就跑到一起去泡澡了,当然还围着一块浴巾。   李从嘉将脸红的原因归结为温泉太热,释雪庭聪明的没有去纠结这件事情,反而开始聊别的事情。   李从嘉一反在朝臣面前维持的沉稳人设,开始跟释雪庭炫耀他搞定了李璟,还间接干掉了龙王。   因为事情太多,等他们从浴池出来都没有说完,然而他们刚出来,柳宜就急匆匆过来说道:“殿下,紧急军报!”   李从嘉:擦!刚刚还在跟上师炫耀朝中安稳,现在就来打脸!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从嘉不能对李璟下重手,其实名声很重要,而且最主要的是不能让人心寒,毕竟现在好多人都是刚向他投诚,他就转头就对亲爹下狠手,那肯定会人人自危的,所以只能慢慢来~ 第94章   释雪庭的归来本来让李从嘉很是亢奋, 结果现在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李从嘉整个人都有些萎靡。   李从嘉板着一张脸问道:“发生何事?”   若不是大事, 别让他知道是谁打扰他跟上师二人世界,否则等着穿小鞋吧!   柳宜脸色略有些苍白说道:“刚刚得到消息, 肃州屯兵边境!”   李从嘉立刻问道:“哪边?”   肃州的边境太多了,东边甘州回鹘,西边归义军, 南边还有自己。不过能够把柳宜吓成这样的, 这个方位大概也不用问了。   果然李从嘉听到柳宜说道:“距离木勒大约二十里处。”   木勒是李从嘉手上跟肃州接壤的城池,他听到之后冷笑一声说道:“派人去宣内阁诸位辅臣、宰执并兵部尚书、侍郎。”   自从李璟来了之后, 六部的名字就恢复到了原来,大家还是习惯这样的称呼。   柳宜重复了一遍,确认李从嘉没有别的要求,便离开了浴堂殿。   李从嘉一边在宫人的帮助下穿好衣服一边说道:“上师也一同来吧。”   释雪庭应了一声,跟在李从嘉身后一路去了紫宸殿。   因为赏功宴刚刚完毕, 诸位大臣都有些醉醺醺, 刚回到家里准备洗漱躺下,结果转头又被拽进了宫里, 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不过他们心里也清楚, 李从嘉不是李璟,如果是他能独断专行的事情, 肯定不会把大家再喊回来。   内阁几位辅臣看到李平和朱元之后,心中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李从嘉跟释雪庭匆匆而来,李弘冀眼神好, 还能看到李从嘉头发依稀还带着水迹,就知道这两个人估计是刚沐浴完,至于释雪庭也跟着李从嘉沐浴这件事情,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感慨李从嘉对释雪庭果然宠信——毕竟浴堂召对这种事情,非君主深信之重臣不得。   李从嘉坐在御座之上脸色十分不好,开口说道:“肃州囤兵边境,距离木勒不到二十里,此事阿爹已经知道,只是阿爹年事已高如今又身体不好,便让我与诸位商议。”   不管怎么说,李璟还是名义上的国主,哪怕李从嘉大权在握也要走这么一个过场,而李璟……如今已经非常老实,根本不管事情,他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连印玺都给了李从嘉。   周宗等人对视一眼,深深觉得跟了一个靠谱的上司,只不过上司带来的消息让他们很不开心。   李弘冀十分愤怒:“龙雷果然狼子野心,当初就不该助他上位。”   李从嘉没说话,选择龙雷是局势所逼,迫不得已,而且手段也并不光明正大,如果不是宝藏一事遇到了龙雷,李从嘉就算想要帮谁也要选择一个比较靠谱的,而且两个人会是互惠互利的状态,而非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重要的是怎么收拾龙雷。   只是,李弘冀这句话说完之后,脸上略有些忧心,这一阵子通过对外扩张,他们手上的士兵倒是不少,不过满打满算也不过五个军,当然这五个军比传统的军人数多一些,每一军大概万人左右,也就是说他们手上最多有五万士兵。   只是这里面最核心,战斗力最高的也就是两万人,剩下的都是一些俘虏,或者是从李从嘉手下那些城池里挑选出来的服役士兵。   这样的人数在对战龙雷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力不从心,不管怎么说肃州也有个十来万的兵。   李从嘉坐在上面,脸罩寒霜说道:“阿兄,这次要劳烦你带人去了,你领安宁军、左右军三军,先去木勒防备,不过……也未必打得起来。”   李弘冀有些意外地看着李从嘉:“龙雷会撤军?”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想办法让他撤军不就行了?有句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他太着急了,他父亲在位的时候肃州已经不稳定,各大世家都开始想办法自保自立,他初登位什么都没做,就敢大兴兵事,胆子真大。”   周宗等人深以为然,有句话叫三年无改父道,太子灵前继位,最需要做的是稳定朝臣,并且跟朝臣磨合一下,顺便在压制一下老臣,好取得更多权力不至于被权臣架空成为傀儡。   然而龙雷居然昏了头一般的来攻打安宁城,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从嘉忽然问道:“给先龙王下毒的那个人被抓起来了吗?”   周宗回答道:“殿下放心,已经救出来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他们肯定要给人家一个承诺,要不然谁给你去做?除非是十分忠于你的死士!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从死牢里,找个跟那人形貌差不多的,让那个厨子将下毒过程告诉他,然后把他送去七王子那里。”   众人听了之后眼前一亮,终于是明白了李从嘉那句攘外必先安内的意思。   韩熙载有些没精打采说道:“殿下已经智珠在握,却偏偏要折腾我们这几把老骨头。”   李从嘉略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也没有把握吗?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还需要几位帮我看着呢,更何况做的方式不一样,得到的结果也不一样啊。”   韩熙载含笑看着李从嘉,那个目光十分慈祥,仿佛是在看着自家有出息的孙辈。   周宗看了一眼韩熙载又看了一眼李从嘉,心中越发警醒,告诉自己可别仗着首辅的身份为所欲为,他们这位太子……显然是不太好糊弄的。   七王子是李从嘉有意留下来的,他留下来的另外一个就是十三王子,不过对比起没有什么大用的十三王子,七王子显然对李从嘉而言更加有用,所以一开始李从嘉在派韩俦出去的时候,韩俦的目标就没瞄准过七王子。   就算不出现喀喇汗国人的意外,那几个王子也必死,而七王子肯定会留下来。   想必李从嘉留下七王子就是为了这一天,这件事情周宗没有想到,不过,韩熙载过来之后肯定要跟孙子聊一聊,说不定这老家伙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李从嘉有条不紊的将事情分派下去,不得不说,有一个遇事冷静不慌乱的老板,在关键时刻是能安定人心的,如果这个时候,李从嘉先慌乱了,周宗他们未必找不到解决办法,不过在找到办法之前,他们还要安抚老板,那就不怎么美妙了。   如今君臣相得,十分愉快的分配好了任务,李弘冀也很开心,至少他能继续领兵,他最担心的就是李从嘉怀疑他,说实话,如果他在李从嘉这个位置,肯定要怀疑对方的,可李从嘉偏偏就是不在意,这让李弘冀心情十分复杂,有些惭愧,又有些庆幸,庆幸他的兄弟与他不同。   李从嘉当然不在意了,他交给李弘冀的兵都是绝对忠于自己的,就算不忠于自己也忠于释雪庭,更何况他现在占着大义,有什么好怕的?   李弘冀拿了虎符连夜带兵出发,而剩下的事情几人商议了一下,周宗提议还是要派人去接触一下七王子。   萧俨一直在一旁听着没怎么说话,等大家讨论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龙雷敢起兵一定用了什么特殊的办法,我们救出了那个厨子,他自然还能再找一个。”   找一个做什么?当然是指正李从嘉才是杀害龙王的凶手,这样他就有了光明正大攻打安宁城的理由了。   李从嘉一拍脑袋,他就说好像忘了什么,居然忘了这一茬,不过这件事情,就交给七王子吧,反正如果让龙雷真的做成拿安宁城开刀还成功的话,七王子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问题是七王子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吗?不可能,哪怕知道李从嘉这个时候接触他肯定是有他的目的,他也会死死抓住这个机会。   李从嘉没有亲自去跟七王子接触,杨新作为早就在龙雷那里挂上号的人,自然也不行,到最后还是韩俦去的。   不过,李从嘉觉得,无论是他们谁去,都可能比不上韩俦,毕竟韩俦那张嘴能说么。   不过韩俦带回来的消息并不是太好,七王子显然是觉得李从嘉如今有求于他,直接狮子大张口,要了许多承诺,包括但不限于每年的税收,需要上供的贡品,以及还要李从嘉对他俯首称臣。   李从嘉听完之后十分冷静地说了一句:“我以前以为只有龙雷最蠢,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更蠢的。”   韩俦低着头站在那里,十分惭愧,觉得自己没有做好本职工作,完全是给纵横家,给韩家丢脸。   好在李从嘉并没有责备他,谁能想到七王子能够抽风成这样呢?   徐铉问道:“七王子不成,难道……要十三王子?”   李从嘉当初留下了两个王子,一个是七王子一个就是十三王子,七王子不是很好的合作对象的话,那就只剩下十三王子了。   李从嘉冷哼了句:“我看他们兄弟几个都是棒槌,算了,都不用了!”   宋齐丘立刻说道:“殿下,不能意气用事啊。”   李从嘉摆了摆手,忽然问道:“田文,我让你做的东西都做好了吗?”   田文本来一直在一旁充当鹌鹑,他如今是工部尚书,基本航没有什么太大油水的一个部门,实权也不是很大,不过他也很满足,毕竟他也没多大本事,能有如今这个位置都是因为他跟着李从嘉比较早。   此事听到李从嘉问话,田文先是一愣,继而慌忙站出来说道:“殿下吩咐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从嘉有些懊悔:“哎,早知道应该先告诉阿兄的,现在匆忙之间……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唔,上师,过些日子你领天策军带着东西走一趟吧。”   释雪庭知道李从嘉一直在鼓捣着什么,只不过,那东西据说很危险,李从嘉不想轻易拿出来,所以一直藏着掖着,看起来这一次龙家人是彻底惹火了他。   释雪庭站出来应了一声,李从嘉看着他瘦削的脸颊,心中十分舍不得,释雪庭刚结束一场大战,这马上要又要带兵出去,但不去也不行啊,雷盒这种东西只有他会用。   李从嘉压下了心里的不舍,一转头就看到老头们满脸求知欲地看着自己,不由笑道:“众位卿家明日且随我到后山去看看便知。”   周宗多少也知道一些事情,只不过也仅限于知道这么件事,李从嘉到底弄出了什么东西,除了李从嘉跟田文以及后山那些人,估计没有任何人知道。   李从嘉和田文不肯说,那些人在后山出不来,别人想知道也无从得知,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去休息。   李从嘉将释雪庭留下来说道:“这次不仅仅让你带雷盒走,还有别的东西。”   释雪庭倒是并不意外,只是问道:“可是士兵们并不会使用。”   李从嘉十分遗憾地说道:“因为本来没想这么早拿出来的。”   这种大杀器,当你有了实力的时候就是锦上添花,但是当你弱小的时候,面对人数优势,就算有雷盒也是没用的,还容易被人抢走。   不过,也要感谢归义军跟肃州那一场仗,削弱了肃州的实力,同时还给了李从嘉壮大自己的机会。   李从嘉带着释雪庭去了书房,直接拿出了一沓图纸,开始细细解释,火炮如今还没有太成熟,太大的弄不了,倒是小型的有那么几架,然而李从嘉总担心会炸膛。   说到底还是冶炼技术不过关,没办法,李从嘉手上没有擅长冶炼的人才,当初南唐应该是有的,然而李璟逃出来的如此匆忙,带来的都是一些他觉得有用的重臣,和之前比较宠信的人,至于技术人才?这种总是默默无闻的人,李璟怎么可能想的起来,他只想着过来夺权啊!   说实话,每次想到乱世之中好多技术都是这么失传的,李从嘉就觉得捶胸顿足,这些人才,找不容易,招揽不容易,丢掉之后再想要就很难了,李从嘉现在只能带着一群人一点点摸索。   至于摸索的过程,那真是一把血泪,毕竟他只是个文科生啊,让他天天去研究这个反应那个反应,太难为人了!   李从嘉细细跟释雪庭解释半晌之后,释雪庭就明白了用法,严格来说,这么粗糙的东西其实没啥技巧可言,就是……架过去,装弹药,点火,然后让自己人离远点就行了,毕竟连个瞄准器都没有,谁知道会打到哪里,反正就是闭着眼睛打过去就行了。   释雪庭看完之后,认真问道:“真的要用?”   李从嘉冷着一张脸说道:“本来不想的,想要多缓一缓再说,谁能想到龙家人一个比一个蠢呢?那就只能用打大炮轰开他们的城门了。”   李从嘉说完这句话,就想到了兔朝的近现代史,不由得心情略有些复杂。   释雪庭说道:“这是一场硬仗,只要开打,就得彻底把肃州打下来才行。”   李从嘉沉吟半晌说道:“那就打吧,总是躲也不是办法,原来我总觉得时机不够,但是现在想想,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万全之策呢?只要是打仗总会有意外。”   释雪庭认真说道:“不要担心,至少现在我们赢面很大。”   火器这种跨时代的产物,在两边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他们想输恐怕都难。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说道:“如果事不可为,不要拼命。”说完这句话,他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觉得我逃跑功力还是不错的,至少一路以来有惊无险,大不了我们再换个地方。”   释雪庭眉眼温柔地看着他:“不要担心,不会有事,宰执也在那里的,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他?”   李从嘉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担心……你刚回来,还没好好养伤,我听说经常打仗的人身体容易垮,现在看不出,等年纪大了……哎,回头我让人弄点滋补的药丸,你带上。”他略一犹豫又补充了一句:“顺便也给阿兄送一点。”   释雪庭哭笑不得,他也精通医理,怎么可能不懂这些?不过,他聪明的没有反驳,看着李从嘉为他担心的样子,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第二天李从嘉带着诸位大臣,甚至还带上了李璟和钟皇后去了一趟后山。   李从嘉和释雪庭两个人还好,在雷盒、火炮以及多管炮的试验的过程中,还能小声讨论着什么,而一旁的大臣们都看傻了,好几个人手都哆嗦起来,一边是震撼,一边是兴奋,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将无敌于天下!   在这一刻,内阁辅臣们都对未来更加充满希望,自然也更加的干劲十足。   至于李璟和钟皇后,两个人是单纯的被吓傻了,李从嘉带上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个,快要跟肃州开战了,他不想在李璟身上再浪费心力,有那个时间,估计他能把肃州拿下了。   看完试验,回去之后,李从嘉觉得最镇定的大概就是他了,他就坐在上面目瞪口呆地看着底下各种讨论,要怎么用这些东西,甚至宋齐丘和徐铉居然还早讨论这玩意的原理?   这特么是宣政殿啊,同志们,不是实验室!我们现在是在开大朝会啊!   大概是李从嘉的表情太过震惊,周宗他们到底收敛了一些,周宗甚至略带埋怨说道:“殿下应该早些拿出来的。”   李从嘉镇定说道:“早拿出来会炸膛。”   然后他又科普了一下什么是炸膛,大佬们这才平静了下来,李从嘉默默擦了一把汗,这个年代的大佬们都是学霸,不仅仅会读书,会写诗词,还特么什么都有所涉猎,李从嘉甚至觉得他们再讨论下去,问点什么问题,就能充分暴露出他学渣的本质。   有了这样的神兵利器,大家信心更足了一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匆忙,士兵们不会操作,这就很麻烦了。   不过好在,现在肃州只是在边境囤兵,并没有马上攻打,这让李从嘉十分奇怪,毕竟按照龙雷的个性,不应该这么沉得住气,更何况,到现在李从嘉都没见到龙雷出檄文啊。   于是宣政殿的讨论就从怎么应对肃州攻势,变成了……我们要不要去打他们?   李从嘉听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重复问了一遍,然后韩熙载很淡定地说了句:“抢占先机,肃州如今怕也是外强中干,而且有消息传来,那些兵都是龙雷自己的手下。”   也就是说,龙雷并没有能够调动整个肃州的本事?   李从嘉目光变得坚定起来:“那就……打吧!”   早打晚打都要打,那还等什么?   李从嘉觉得他这句话说出去之后,整个宣政殿的气氛都不一样了,他一开始还不明白,怎么这些家伙看上去比他还鸡血上头?到底谁是年轻人靠不住?   散了朝之后,李从嘉十分忧心忡忡的对释雪庭表示:“他们怎么这么兴奋?靠不靠得住啊?”   释雪庭轻叹一声:“他们压抑太久了。”   他见李从嘉依旧不解,只是说道:“你想想,大唐,已经输了多久了?”   李从嘉恍然,瞬间觉得这些人,的确挺惨的,几乎是从李璟执政的中期开始,南唐就走下坡路,只有在李弘冀和李从嘉带兵那短暂的时间,南唐赢过周国,后来就一路输到了灭国。   如今见到了能赢的希望,就算是一向沉稳的老臣,也难免有些激动,多少年了啊。   李从嘉叹了口气,随他们去激动,战术布置什么的,他也安静如鸡的在一边听,反正……他是听不太懂的,不过没关系,释雪庭懂,他只需要看释雪庭的表情就可以了。   别人分辨不出释雪庭的表情,觉得他每时每刻都是那副淡然出尘的模样,然而李从嘉却能从他的面部微表情看出些许情绪,哪怕释雪庭只是动动眉毛,他都能大概分析出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李从嘉居然还有些得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远在木勒的李弘冀收到了进攻的指令,为了不让他觉得奇怪,李从嘉特地派了周晔过去传令,免得李弘冀觉得自己是乱下命令。   第一场战争,因为是试水,所以并没有用雷盒,而是实打实的去攻打。   李弘冀十分谨慎的一点点攻击,然而没想到对面的防守却如同薄纸一样,在安宁军冲锋的时候,瞬间被撕碎,队形变得十分散乱。   李弘冀骑在马上看着自己的兵气势汹汹地撵着肃州军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他不得不怀疑,难道这些士兵也被李从嘉策反了吗?要不然怎么会一点反抗都没有,看到有人来攻转头就跑的?还特么将领带队跑?   这些士兵有这样的表现自然是被策反了,但并不是李从嘉,而是另有其人。 第95章   李从嘉在得到军报的时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时之间他还略有些犹豫, 到底让不让释雪庭走?   倒是周宗他们觉得, 需要过去,虽然他们也很想提拔自己人, 可是谁让那些新式武器只有释雪庭会用呢?   宋齐丘的理由很充足:“万一对方是诈降呢?”   所以,哪怕李从嘉再怎么依依不舍,也只好让释雪庭去了。   送走释雪庭之后, 萧俨犹豫了一下, 问道:“殿下,您如此信任上师, 不知上师是否也能回报您的信任呢?”   李从嘉皱眉,萧俨这是在质疑释雪庭,这让他很不开心。   萧俨一见到李从嘉皱眉,不由得心中打鼓,李从嘉的长相跟李璟还是有相似的地方的, 尤其是那双眉毛, 而以前萧俨每次见到李璟皱眉,等待他的就是各种贬谪。   好在, 李从嘉很快调整了表情问道:“萧卿何出此言?上师为安宁城立下汗马功劳, 难道不算是回报我的信任吗?”   李从嘉一点也不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萧俨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上师天纵奇才, 却是佛门中人,无欲无求,只愿辅助殿下建立不世功业, 若成倒也是一番佳话,但……若有意外呢?”   李从嘉瞬间就悟了,萧俨是担心没有利益捆绑释雪庭,释雪庭分分钟就能改换门庭啊。   说实话,李从嘉也很发愁啊,释雪庭每次立功他都想要给他很多好东西,可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给什么,如果不是不合适,他还真想跟人商量一下,到底要怎么赏赐和尚?   可是现在他不能说,反而要给释雪庭兜底,大将领军在外,却遭到朝中重臣猜忌,真是不用猜都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这一点李从嘉绝对不允许出现,要么就别把兵权交出去,要么就全心全意的信任。   所以李从嘉微笑说道:“佛门中人也未必都是无欲无求。”   内阁辅臣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李从嘉,李从嘉只好解释道:“无论是什么教徒都是想要传道的。”   看着众人恍然大悟的模样,李从嘉觉得自己该跟释雪庭通个气了,别回来他给说漏嘴。   周宗却又问道:“可是……上师只有一个弟子还是俗世中人,也不见他收徒布教。”   李从嘉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这怪我,如今还只能偏居西域,这里无论是于阗国还是肃州,大部分都是信奉佛教的,至于甘州回鹘……野蛮之人,怕也未必能够理解佛理,上师真正想要传道的地方,还是中原啊。”   众人这下子才信了,他们的理解就是释雪庭提前投资了一个潜力股,先期投资都已经投入进去了,后续自然也要继续,只要成功,那么自然会有利润。   这也是另外一方面的利益捆绑,只要有利益,那就好办许多。   韩熙载捋须说道:“既然如此,上师的师父不也在安宁城?既然如此便允许他们广收门徒就是,不过……还要把握好度才是,郭荣灭佛殷鉴不远。”   李从嘉明白他们是又开始担心释雪庭得他信任,将来会建起第二个少林寺,宗教这种东西一旦管理不好,就很容易造成各种损失,钱财损失都是小的,还容易让社会不稳定。   李从嘉心里当然有数,只是说道:“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们手上的人并不多,他们都出家当和尚了,我们让谁去打仗呢?而且将来也少不得要与几位参详一下,寺庙的土地以后最好也不要免税。”   萧俨立刻说道:“如此也好,现在就定下这个规矩,总比将来再改要好许多。”   他们现在的情况很复杂,虽然各种规章典籍都有,建制也都还在,但是严格算起来,跟重新建国也没什么区别了。   李从嘉笑道:“这是以后的事情,还是等将来再操心吧。”   终于让这些人对释雪庭不再怀疑忌惮,李从嘉还是松了口气的。   而释雪庭刚走,杨新就带着一个人过来见李从嘉。   那个人李从嘉还很熟悉。   “十三王子?”李从嘉略有些惊讶,这十三王子比起以前可是憔悴了许多啊。   不过,人憔悴,气势却不减,十三王子扬起下巴说道:“安宁侯,本王子需要你的帮助。”   李从嘉差点没笑出来,在见到十三王子的时候,他就知道十三王子想要什么,只是没想到,就算是求人,十三王子还能求的这么趾高气昂。   只不过他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让人给他看座之后说道:“需要我的帮助?王子是想要龙王之位吗?”   十三王子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这么直来直往,只好沉声说道:“没错。”   李从嘉玩味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帮你?”   十三王子傲然道:“就凭我才能将你从困境之中解救出来。”   李从嘉好奇问道:“哦?你有什么办法?”   十三王子微笑说道:“想必你已经收到战报了吧?敌人不战而逃的感觉,怎么样?”   李从嘉目光一闪:“是你?你策反了龙雷的手下?”   十三王子撇嘴:“他的手下?他能有什么手下,那些本来就是我的人,是我借给他的!”   李从嘉有些不敢置信:“龙雷,连自己的人都派不出?”   十三王子哼了一声:“他哪里是派不出,他根本就是不想派,想要通过这次战事消耗掉我们手上的力量,等我们的人与你们打的两败俱伤,他岂不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李从嘉真是要对龙雷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他还懂得什么叫借刀杀人啊。只可惜,做的太明显,把人都给逼急了,否则,之前龙雷上位的时候,李从嘉这里得到的消息,一直都是七王子蠢蠢欲动,十三王子看上去倒是颇有些认命的意思。   然而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十三王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呢?   “你想让我帮你,也要说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帮助的,万一帮了半天是个阿斗,我岂不是白费心力?”   十三王子本来以为他亲自过来已经很给李从嘉面子,只要他说出口,李从嘉肯定就会感激涕零的感谢自己给他这次机会,然而万万没想到,李从嘉比他还能拿乔!   十三王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还敢跟本王子讲条件?”   李从嘉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输定了?”   十三王子冷哼道:“虽然龙雷不怎么样,然而我肃州二郎各个都是英雄,你们南边的人……”他的脸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藐视。   李从嘉也不在意,只是笑道:“那就请十三王子留在这里,等着看我们是不是会输吧,想必十三王子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十三王子本来生气很想走,然而他到底是成熟了许多,没有直接离开,反而留了下来,他到底想要看看李从嘉拿什么赢!   李从嘉也在考虑和十三王子合作的可能性,七王子太蠢,十三王子虽然也蠢,但是至少比七王子可爱一些,并且敢孤身入虎穴这个勇气就值得称赞,他想了想问道:“你的兵都在哪里守着?我就不让人去打了,到时候万一把你的人都打没了怎么办?”   十三王子气得不行,很想让李从嘉去打,他就不信李从嘉手下有多厉害,他那些人肯都是精兵!   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告知了方位,李从嘉立刻派人传信给释雪庭和李弘冀,让他们尽量避开那一处,也好在十三王子手上人不多,再加上之前望风而逃,差点没气死龙雷,龙雷直接把他们都扔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方。   释雪庭到了前线之后,就跟李弘冀分工合作,李弘冀没有见识过雷盒和多管炮,在这里又不好试验,释雪庭干脆用实战来展示这两样东西怎么用。   雷盒的使用方式比较苛刻,适合用来守城,直接从城墙上往下扔,不过上一次输的莫名其妙,让龙雷十分暴躁,直接下令强攻,释雪庭和李弘冀没有选择硬碰硬,只是守城。   李弘冀跟着释雪庭站在城墙之上,脸上带着担忧:“真的放他们过来?这个城墙……可抵挡不住啊。”   木勒是个小城,城墙高度不过两三米,防御措施几乎等于没有,李弘冀十分担心如果将人放过来,这个城他们守不住。   释雪庭坚定说道:“没有问题,将军纵然不信任我,也该信任郎君才是。”   李弘冀听闻之后笑道:“这倒是,不过,你怎么还称呼他郎君?该换称呼了。”   释雪庭心道我才不跟你们一样称呼呢,那样怎么能显出特殊性?更何况李从嘉也没觉得不高兴。   当然表面上,释雪庭还是正气凛然说道:“出家人不在乎这些世俗礼仪,郎君是他,城主是他,殿下也是他,那么称呼什么不一样呢?”   李弘冀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出家人……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世俗礼仪的吧?佛门中都有自己特定的等级和称呼,再出尘能到哪里去?   不过还没等他反驳释雪庭,就看到远处沙尘漫天,不由得心中一紧:“来了。”   释雪庭应了一声,转头吩咐了几句,李弘冀就看到释雪庭带来的投手就位。   肃州军一马平川的过来的时候,他们的首领还很兴奋,喊着:“儿郎们,那些南蛮子被我们吓破了胆啦,大家冲啊。”   将领也曾想过对方可能设伏,然而戈壁之上,怎么设伏?想要埋地下都不可能。   这是老天送给他的大功劳啊,将领很激动,不停催促大家冲上去,那个单薄的城墙在他眼里,几乎等同于没有,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取得这一场大战胜利之后,自己能得到什么封赏了。   然而还没等他幻想结束,巨大的爆炸声就将他震了个七晕八素,一时之间沙尘漫天,人与人打个照面估计都不知道对方在哪里。   李弘冀皱眉站在城墙之上,黑火药这种东西在这个时候已经并不是十分稀奇的东西,李弘冀甚至能够判断出这个爆炸声威力并不大,至少想要撂倒冲过来的这几千人是不可能的。   李弘冀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释雪庭笑道:“雷盒威力最大的,并不是火药。具体还请将军稍待。”   李弘冀带着满腹疑问站在城墙上看,不得不说,不管这个雷盒杀伤力有多少,至少真的阻止了对方攻城的步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攻上城墙。   等到沙尘渐渐消失之后,李弘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发现距离城墙数十丈的地方,敌军密密麻麻的躺在地上,不仅是他们,还有那些战马,有些人已经断气,有些人却依旧在呻吟。   有被火药炸到的,更多的则是被雷盒之中的金属片扎伤。   木勒城下一时之间依稀成了人间地狱,李弘冀咽了口口水,转头看向释雪庭,发现释雪庭居然面色不变,还一脸慈悲的低头念了句佛号。   TMD要不是李弘冀站在他身边,亲眼看到他下命令,都要怀疑释雪庭只是一个路过的,十分慈悲的高僧了。   李弘冀刚想说什么,结果就听到释雪庭小声念着什么,侧耳一听发现居然是金刚经。   李弘冀:……   和尚,上师,这个时候该念的……不应该是往生咒吗?金刚经是几个意思?   就算是李弘冀,一时之间也不由得略有些同情对面。   释雪庭念完之后,看到李弘冀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他,不由得展颜一笑:“将军,该打扫战场了。”   李弘冀有些绝望地发现,他居然觉得释雪庭看上去特别的……佛光普照?   李弘冀抹了把脸,有气无力说道:“都听上师的。”   释雪庭不知道自己刺激了一把李弘冀,挑了挑眉说道:“明天可以试试多管炮了。”   李弘冀看看城下,又想到之前释雪庭说过多管炮的威力比雷盒要大许多,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智商瞬间回炉,拉着释雪庭问道:“上师,这两样东西,不会泄露吧?”   这样的大杀器在自己手里,自然是千好万好,但万一一个不小心被敌人得到,那就是噩梦了。   释雪庭说道:“将军放心,郎君心中有数,您该信他才是。”   李弘冀想想这两个玩意都能直接用了,在他出征之前还一点风声都没有,如果不是释雪庭带过来,他都不知道李从嘉还弄了这些玩意,瞬间安心许多,不由得点头道:“是我多心了,走吧,回去犒赏……”   李弘冀说到一半就卡了壳,按照惯例来说,打了胜仗肯定是要犒赏将士的,然而这一场仗赢得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想要论功行赏……除了那些投手之外,谁还有功啊?以及这个人头要怎么算?   李弘冀瞬间觉得头疼无比,看着释雪庭问道:“现在要怎么处理?”   不是他没有主意,主要是这次立功的是释雪庭和他的手下,他跟释雪庭基本上地位相当,没有谁领导谁那一说,释雪庭过来也只不过是来示范一下雷盒和多管炮的用法,过一段时间还要走的,所以这次论功行赏要让释雪庭来处理才行。   释雪庭倒也淡定:“打扫完战场看人头有多少吧,平均分。”   这也就是第一次用这个,如果不是给李弘冀他们做示范,他应该会派人去追击后面吓跑了的那些人,到时候自然能分出谁的功劳大,不过这一次……就先这样吧。   释雪庭的办法也没什么不妥,李弘冀点头同意,下了城墙之后一拍大腿:“坏了,忘记让人送军报了。”   释雪庭说道:“我已经派人送去了。”   李弘冀:你还真积极啊。   李从嘉收到军报一共用了一天半,他知道会打胜仗,不过等他看到无人伤亡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他这还算是淡定的,韩熙载等人简直要热泪盈眶了,李从嘉经过释雪庭的提醒,也是心有戚戚焉,觉得这些老臣在他爹手下混真是太不容易了。   等大家回过神来之后,李从嘉说道:“只是小胜一场,就不开轻功宴了,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说实话李从嘉看到人头数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吓尿了,除了先锋队后面的肯定见到了炸药转头就跑,但又不能直说,只好说先不要急。   好在韩熙载他们也有分寸,没要求全城张灯结彩,但是高层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这种喜悦是能传染的。   李从嘉估摸着时间,觉得十三王子大概已经得到了消息,便见了他一面,一见面他便含笑问道:“如何?”   十三王子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却还是死鸭子嘴硬说道:“能胜一场又能代表什么?”   “不能代表什么。”李从嘉慢条斯理说道:“但是完胜就能说明很多事情了。”   十三王子脸色一白,他也想到了消息上说的安宁侯手下无一人伤亡,这在他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李从嘉做到了。   十三王子不知道下面人说的那个会爆炸会发射出许多暗器的东西是什么,他也想象不出来,但是看李从嘉这么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道他是真的有把握。   想到这里,十三王子有些垂头丧气,觉得上天大概真的是不保佑他,难道他平时念经年的少了吗?   李从嘉见他一脸失望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问道:“如今,你还觉得你有优势吗?”   十三王子到底不笨,听到这句话便抬头紧紧盯着李从嘉问道:“你……你还打算帮我吗?”   李从嘉手指点了点案几说道:“我一向爱好和平,并不喜欢打仗,如果有机会,自然是想要化干戈为玉帛的。”   十三王子一脸不信,谁家爱好和平的人能够制造出威力那么大的武器来?不过,他聪明的没有说出口,只是问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李从嘉没说话,他身旁的周晔拿出一份文书,递给了十三王子身边的侍从,十三王子接过来之后越看脸越黑,最后咬牙切齿说道:“让我奉你为主?这不可能!”   李从嘉干脆说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十三王子胸口起伏,显然气的不轻,半晌才咬牙说道:“若是不能成为龙王,我又何必来找你?”   李从嘉摇了摇手指说道:“你到现在还没明白,我是中原人,不可能在西域久留,将来这里还是你的,只是暂时而已。”   十三王子冷哼:“大话谁都会说,你就算想回中原,问过回鹘人了吗?”   李从嘉微笑说道:“那你觉得我带着雷盒去慰问一下他们,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十三王子:擦,忘了他还有这个大杀器了。   不过,他到底有所犹豫,李从嘉只是给他画了一张大饼,这个饼将来能不能吃到嘴还是两码事。   李从嘉见他不说话,又说了一句:“想好再答复我吧,你的选择并不多。”   十三王子浑身一震,的确,但凡有别的选择,他怎么会跟李从嘉低头?如今他已经是走投无路了,龙雷步步紧逼,七王子也指望不上……   十三王子到底没让李从嘉失望,他咬牙说道:“好,只要你能保我一命,他日我挡上龙王,便禅位与你!”   李从嘉眸光一闪,果断让七王子写了一份手谕,并且官印私印全部盖了一遍。   李从嘉这才说道:“这件事情,我会派人与你交涉的。”   十三王子瞪大眼睛:“你不管吗?”   李从嘉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每天那么多事情要做,怎么可能只盯着你这里?放心,我会让鸿胪寺卿与你的人接洽的,你若不放心,就先住在驿馆,等尘埃落定再回去也好。”   十三王子忍不住问道:“鸿胪寺卿?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他?”   李从嘉手一顿,坏了,这个官职还空缺着呢。   他轻咳一声说道:“过两天你便能见到他了。”   十三王子:感觉心有点凉。 第96章   李从嘉送走十三王子之后, 转头就将周宗喊过来说道:“鸿胪寺该捡起来了。”   周宗愣了一下:“鸿胪寺?”   说实话, 他们现在因为人少都紧着比较重要的部门在重建, 鸿胪寺这种可有可无的,就放到了后面, 毕竟现在他们的外交来往也并不频繁。   不过周宗想想也是,这次十三王子过来,是李从嘉亲自接待的, 如今十三王子已经签下了文书, 决定认李从嘉为主,到时候至少李从嘉是肃州这一片的土皇帝, 那么肯定需要跟归义军以及甘州回鹘打交道。   周宗沉思半晌说道:“鸿胪寺卿的大臣,怕是要用到西域本土人士了。”   李从嘉皱眉:“必须?”   周宗说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您想要民心,想要肃州世家支持您,就不能把他们排除在外。”   李从嘉有些不愿意说道:“他们这些人未必有那个本事。”   周宗失笑:“那就找有本事的, 退一万步说, 在肃州这个地方,他们的能力肯定能够支撑, 至于以后行不行……也不是谁上来就一辈子不下去了不是?”   李从嘉认真思索,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一看到肃州如今的情况, 他是真的不相信这些人,龙家没钱吗?肃州世家都没钱吗?不可能,要不然万里香食肆怎么可能那么受欢迎?那里的包厢院落那么贵, 他们怎么吃得起?   可是肃州现在是什么情况,李从嘉拿到手上的那些小城,也就是中原那些村镇的水平,普通百姓每日都在为三餐挣扎,饿死的人比比皆是,哪怕李从嘉现在接手了也没有特别大的改善——他不可能把所有钱都用在这些无底洞上,他要防备太多。   不过周宗提出来的问题太尖锐,若是没有那些世家的支持,他就算登上了王位也坐不稳!   只是一个鸿胪寺的话,李从嘉也没什么舍不得,最让他意外的是,宋齐丘居然提出了另外一个方向:“西域人天生善战,或许能在他们之中提拔大将。”   现在他们手上的将领实在是太少,虽然后来提拔了一些,却也能力有限,否则也不至于还让田五娘上战场。   当然这些大臣倒不是对女人看不起啊,贬低女人,而是觉得这样有些丢人,他们这么多大老爷们,结果让个小娘子在外征战,他们在这里享受胜利果实,这实在是不符合他们的价值观。   小娘子嘛,难道不应该是读书写诗画画,哪怕是去打马球,都比上战场安全的多啊。   更重要的是田五娘是杨新的未婚妻,杨新跟李从嘉表面上看是没什么关心的,但是冲着他的身世,在加上他是释雪庭的俗家弟子,就已经被打上了不要惹的戳,他的未婚妻要是死在战场上,大家也觉得挺对不住他。   李从嘉听了之后有些意外:“提拔将领?军权……交给外族人……怕是不合适吧?”   李从嘉一直都坚信,你身边可以没有太多文臣,但是军权一定要牢牢握在手里,我兔某个伟人曾经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他只要有兵权,就一定能翻身。   而且他也用自己的经历实践了一下,如果他手上没有一点兵,没有提前将李平和朱元送走,他现在只能蜗居在南边,等周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或者惶惶如丧家之犬,或者被李璟抛弃,为他的逃跑拖延时间。   无论哪一个下场都不太好,现在在周国的李从善……日子恐怕并没有那么好过。   萧俨皱眉:“殿下……该选几个老师了。”   李从嘉刚开始还有些茫然,不懂怎么从选拔大将,转到了老师这个话题上,继而反应过来,萧俨是觉得他有不足之处,然而……这样公开指出他需要老师,这是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也幸好现在李从嘉有个监国太子身份,并且这个身份会一直持续下去,否则如果有人当着李璟的面说要给他找老师,那就是打他的脸,并且发出了倒太子的信号啊!   李从嘉脸色涨红,他当然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在这些老狐狸面前,不用装成那样,装的太深沉,心机太深,反而会让他们忌惮,李从嘉自认玩花样玩不过他们,那大家最好就真心换真心,谁也别耍谁。   诸位大臣看李从嘉鼓起脸颊,又是委屈又是不服气的样子,都忍不住脸上挂上了微笑。   萧俨刚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中后悔不已,觉得自己完全是昏了头,这次能够入内阁,他已经提醒过自己许多次谨言慎行,然而架不住李从嘉虚心,只要萧俨指出来的不对的地方,李从嘉都接纳并且改变了,这就让萧俨看到不对的事情,更加忍不住。   然后当众给了太子难看,不过,他看着李从嘉的表情,就知道李从嘉并没有生气。   如果李从嘉表现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萧俨才应该担心,现在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知道自己错了,却又抛不开面子,不愿意承认的孩子。   哎,萧俨算了算,李从嘉也比他孙子大不了多少,这样一想,他口气就更和缓了:“殿下如今贵为太子,但是帝王之术却从未接触过,是该学一学了。”   李从嘉抿了抿嘴:“我现在就算敢找老师,怕也没人敢当太子太师。”   众人顿时心中敞亮,可不是嘛,如果李从嘉只是单纯的太子当然没问题,然而他现在实际上就是圣人,权柄在握,你当圣人的老师?是想篡位吗?   韩熙载笑眯眯的打圆场说道:“殿下这不是在与我们商议吗?”   韩熙载对李从嘉不能更满意,他们这些内阁辅臣年纪都不小了,李从嘉对他们一向敬重,这就够了,还要求什么呀?   李从嘉脸色缓和过来只是说道:“萧卿突然由此一言必然有其道理,直说吧。”   萧俨认真说道:“殿下既然有志成为天下共主,又何必只将自己的眼界困在汉家身上呢?将来,焉耆人不是您的子民吗?回鹘人不是您的子民吗?哪怕风俗不同,但在绝对的强大面前,他们也会选择俯首称臣。”   李从嘉若有所思,宋齐丘补充道:“昔日唐初太宗高宗两位圣人手下突厥大将云集,他们对大唐忠心的很。”   李从嘉本来想要说一句安史之乱就是前车之鉴,不过,想一想萧俨特地说了强大的实力,而到了安史之乱的时候,大唐的积弊已多,对地方几乎失去了控制,这才是安史之乱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他坦然说道:“是我想岔了,不过怎么选也成问题。”   “不如……武举?”周宗说道:“等事情逐步上正规,也是该开科举了。”   李从嘉一听,瞬间就想笑,刚刚在讨论将领问题的时候,他都要以为这几位是民族和平大使了,然而现在却又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科举……在这个地方举行科举,最终能够胜出的不也还是他们的人吗?   西域人有几个会写汉字都成问题!   不过这样也好,李从嘉需要一个备用的比较年轻的领导班子,现在内阁的这几个人都太老了,老到就算他们立刻退休都不会有人觉得不对的地步,而一旦出个万一,李从嘉连个备用的辅臣人选都没有!   想到这里,李从嘉点头说道:“是可以开了,不过,什么时候开?”   “秋天吧,农历九月。”徐铉说道。   以往科举都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举行,如果有需要,可能春天还开一科,不过这就看朝廷的消息了。   李从嘉立刻拍板:“那就这样。”   现在已经快要进入夏季,看上去时间有些紧迫,不过李从嘉知道,这些大佬心里也是有小九九的,明面上说着西域人也都是治下子民,但是要让出一半朝堂,他们肯定不愿意,所以必须要在尘埃落定之前,将能够填上的主要位置都填上,哦,当然也要空出一些位子,用来安抚人心。   科举这件事情就需要礼部出马,李从嘉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徐锴先生也过来了吧?”   徐铉愣了一下,继而说道:“是的。”   徐锴是他的弟弟,这次跟过来之后,一直没有找到适合他的位置,李从嘉也没提起过他,徐铉就没着急,反正他如今他已经入阁,等将来难道还不能给弟弟安排个职位?   结果没想到李从嘉现在居然问起来了,徐铉心中立时有些激动。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徐锴先生也是文学大家,二徐之名我亦是久仰,恰巧如今礼部尚书暂且空缺,就让徐锴来吧。”   以前李从嘉总担心下面人把自己架空,现在他倒是没这个想法了,就算有人有这个想法其他人也不干啊,至于这次科举会不会变成他们拉党结派的场合,李从嘉决定观察一下,现在什么都还没步上正轨,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看,调整也比较好弄。   李从嘉这个甩手掌柜做的让人很感激,科举一向是诸事之中重中之重,交给徐锴就代表李从嘉对他们徐家的信任啊。   而李从嘉的理由十分充足,周宗等人掂量了一下,发现在学问上面,他们还真不是二徐的对手,只能遗憾的看着这块肥肉被分走。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李从嘉正在思考怎么避免明朝那种党派的弊病,进士探花这种,在考上之前,就已经被烙下了烙印,成为各个不同党派的人,这个是必须想办法遏制,就算不能完全避免,也不能搞得那么猖獗。   当然,明朝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跟重文轻武有关,还好还好,这个年代,文武系统分的还不是特别清楚,好多人的目标都是出将入相。   李从嘉思考半晌之后,转头就去拜会了一个人:师行一。   这位大儒从南边一直跟着他到了西域,从来不曾抱怨过,李从嘉虽然对他也尊敬,逢年过节,到了寿辰都会送过去贺礼,但因为事务繁多,当年给予对方的承诺一直都没有实现也是真的,这一点让他觉得十分羞愧。   好在师行一比较豁达,现在他的弟子在朝中都有立足之地,虽然不是很高的官职,却都是要紧的实权部门,官职不高也是因为年纪不够大,资历不够老,只要按部就班,再加上李从嘉对他们多有照拂,将来总能出人头地。   师行一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弟子和儿子,如今总算是放下心来,他看得出,李从嘉所谋者大,至少肃州是要落入他的口袋的,只要他别跟他爹一样犯昏,他的弟子和儿子总能混个善终。   李从嘉在看到师行一的时候,十分震惊,之前师行一多么健朗,哪怕年纪略有些大,说话做事也十分清楚条理分明,如今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些老态龙钟了。   略意向,他就知道,这大概是没什么事做之后,人就松散了下来,很容易出问题。   师行一见到李从嘉也十分意外,李从嘉如今身份贵重,就算出来一般也都是去某某重臣家里,以示恩宠,到他这里的时间并不多。   “殿下。”   “师先生免礼。”李从嘉赶忙把老人家扶起来,都这个年纪了,差不多是到了见圣人都不用行礼的时候,他可受不起这一礼。   师行一笑呵呵说道:“殿下今日不忙?”   李从嘉略有些惭愧:“也不算不忙,只是有事求到师先生,所以便亲自上门拜访。”   师行一赶忙摆手:“您有用得着老朽的地方,是老朽的福气,可别说什么求不求的。”   李从嘉颔首,也不过多寒暄,只是说道:“先生,安宁城要开科举了。”   “什么?”师行一听了之后立刻坐直了身体:“您……说真的?”   李从嘉微微颔首,师行一顿时眉开眼笑:“好啊,好啊。”   开科举对于师行一而言是个好消息,这样哪怕他的弟子有不能走李从嘉门路安排进去的,也能靠着自己考上去,难是难了点,但是终归是条路子,更何况看看如今安宁城的情况,竞争力能有多大呢?   师行一高兴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李从嘉找他似乎有事,不由问道:“殿下,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李从嘉简洁说道:“我已任命徐锴为礼部尚书,管理此事,不过徐锴毕竟年轻,还想让师先生过去给试题把把关,当然最主要的是,徐锴来这里毕竟时间少,对于安宁城的情况可能不太了解,您跟他多说一说便是。”   师行一犹豫说道:“这……”   李从嘉说道:“您也不必担心,只要您同意,我便下诏封您为文华殿大学士,隶属翰林院。”   大学士管科举自然也是名正言顺,师行一眉头舒展:“如此也好。”   师行一很快就领会了李从嘉的意思,估计他是希望自己盯着徐锴别把试题设置的太难,毕竟安宁城的文人并不多,算上李从嘉整个辖区范围的话,整体文化水平也是……一言难尽。   李从嘉听了之后又说道:“其次,我还有个要求,我希望您能重建蓝田书院。”   师行一瞪大眼睛:“这……我若为大学士,再建书院怕是于礼不合。”   李从嘉微笑:“这个书院,我来做山长如何?”   太子做山长,大学士辅助那就很说得过去了。   师行一若有所思地看着李从嘉,顿时明白,李从嘉是不想朝堂被世家所霸占,只是……太子置办的书院,生源不还是那些人?   李从嘉说道:“这个书院要大,并且想要进入书院读书也是要考试的,具体章程还要细究,不过,我是想来问您,愿不愿意?虽然我占着一个山长的名头,但是别的事情估计还是要您来的,更何况您也比较熟悉这些。”   师行一脑子一转,立刻答应了,为什么不答应?虽然现在让他忙科举的事情,但是科举过后,他这个大学士就要靠边站了,毕竟一年也就一次科举,而他又没有那个能力参政,去办书院反而是最适合他的事情。   李从嘉含笑看着师行一重新焕发活力,不由得开始盘算,现在建立起来的书院是为了培养人才,但是仅仅只开科举的那几个学科是不够的,他还需要更多的工科人才,这些人才是科学技术发展的源泉啊。   只可惜,李从嘉自己就是个文科狗,初中高中的数理化也就勉强比现在的人强一点,强还是因为有先行者做出了总结的各种公式,如果没有那些公式,只是搞理论的话……他估计还不如现在那些专业人才。   哎,不知道这次来的有没有墨家的人,不过,这年头墨家弟子珍惜的快跟大熊猫一样了,他现在远在西域,估计更不好找到,难啊。   万事开头难,李从嘉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感觉了,刚到西域的时候更难,现在不也渐渐好了起来,他对自己这个书院还是也很有信心的,他也不是非要培养自己人,而是想要把一些人从党派的漩涡中拉出来。   李从嘉跟师行一聊了聊,然后被师行一吐槽他现在完全没有以前的灵气了,顺便还回味了一下当年他写的那些诗词。   李从嘉只能在一边笑着不说话,能说什么啊?诗词不是他写的,那个时候他显得有灵气,也是因为脑子里还有原主的记忆,可不是自己的就是不是自己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忘得差不多,变得越来越像他自己。   或者说,他自己也不像了,当年他还是个考古工作人员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生杀果决。   都是让生活给逼得啊。   李从嘉感慨了一小会,转头又要去忙,好在释雪庭和李弘冀给他带来的消息都不错,后面的战争因为是进攻,雷盒基本没太大作用,用的就是多管炮,只不过这玩意到底不够灵活,再加上使用的人也不够熟练,想要完全依靠它是不行的,总有需要短兵相接的时候。   而这就造成了伤亡,李从嘉看军报的时候,眉头皱的很紧,一抬头发现,下面的人表情都还不错,甚至透着喜气。   李从嘉有些不高兴,自己人挂了几百个哎,你们高兴什么?   周宗一张嘴就说出了他们的理由:“伤亡比预料的要低,殿下攻在千秋啊。”   李从嘉一噎,很想问问这些人原本以为的伤亡会有多少?不过,古时候冷兵器战争的确是经常会出现伤亡,不过说到伤亡,李从嘉忽然想起来,战场上下来的士兵好多是因为伤口感染而去世的,他之前给天策府和安宁军都配置了大量的酒精消毒,还有郎中当随行军医。   不过现在也只有这两个军有这样好的待遇,既然以后难免有战争,其他军队自然也应该推行下去,李从嘉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内阁,让他们去商议一个章程出来,本来大家都不是很看重这件事情,但是李从嘉说了一句:“我们人少,能救一个是一个,救回来的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抵得上好几个新兵了!”   好像……也真是这个道理,他们的确人少啊,周宗等人只好按照李从嘉吩咐的任务去商量一下。   自从有了内阁,李从嘉觉得生活都美好了,可惜释雪庭在外面,要不然他们两个应该有更多的相处机会,没事儿闲的听上师念经也好啊。   不过,真是那样的话,估计又要被劝说。   就在李从嘉感慨的时候,春生一路小跑到李从嘉身边说道:“殿下,刚刚收到兵部消息,肃州要议和。” 第97章   肃州要议和的消息, 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朝野上下, 李从嘉刚听到的时候冷笑一声:“他们想议和就议和?过了这么久龙雷还是这么不了解我。”   李从嘉什么人, 龙雷不来招惹他,他还要算计怎么拿下肃州呢, 龙雷前脚找他帮忙登上龙王之位,结果后脚就兵临城下,发现打不过就想议和?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不过他这句话刚说完 , 就听到内阁辅臣联袂而来的消息, 冷笑顿时挂在了脸上,他开始思考如果这些老臣决定议和, 他要怎么办。   李从嘉是很想打下去的,西域这里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契约精神,今天能议和,明天能低头,后天就能亮刀子, 龙雷不就是这么做的?   只有把他们打疼了, 打怕了,才能让他们彻底臣服, 而李从嘉显然不想在肃州再浪费时间了, 通过这几场仗,他觉得发现安宁城无论在任何方面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 接下来就是以战养战,拿下肃州之后,就开始转向身边的归义军。   若是能拿下归义军, 就休整一段时间,尝试接触一下甘州回鹘,争取对这个国家了解的更多一点再想办法下手,甘州回鹘就是他们回归中原的一个坎儿,这个坎儿必须趟平!   李从嘉想了半天,发现他最多也就只能坚持自己的命令,李弘冀和释雪庭都是直接听命于他,甚至他们两个人手上各有一半虎符,李从嘉不能下命令的话,就直接写信给他们,只要他们两个觉得需要继续打,那就能直接调兵,根本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就算内阁责备他们也能说一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不过这是最不得已的手段,如果李从嘉用出了这种手段,内阁肯定要想办法限制将军的军权,同时限制太子的权利,会提出很多建议,而那些建议不是李从嘉说一句不同意就可以的。   所以不到最后,他不想这么做。   李从嘉坐在座位上看上去很平静的等着诸位辅臣,但实际上内心也很忐忑。   辅臣并没有全部来,这次来的只是首辅和次辅,也就是说只有周宗和韩熙载,他们两个应该算是内阁的代表。   李从嘉开口就直奔主题:“两位爱卿也是为了肃州议和的事情来的吧?”   周宗和韩熙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李从嘉心下一紧,表面上却更加和气,十分温柔问道:“内阁诸位爱卿有什么意见?”   周宗反而问道:“殿下怎么看?”   李从嘉搞不清楚他们什么意思,一时之间略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周宗他们本来也摸不准李从嘉的意思,所以刚刚那个问题也不过是在试探李从嘉,如今看李从嘉真的犹豫,不由得有些着急:“殿下可要考虑清楚啊。”   李从嘉故意说道:“打仗打的是消耗,我们的底子不如肃州,或许对方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才要议和的。”   韩熙载立刻着急说道:“不能议和!”   李从嘉:震惊.jpg   他本来还担心这些老臣会拼命说服他快点议和,毕竟这个年纪的人估计更喜欢稳妥一些,现在安宁城还没到可以肆意挥霍的时候。   然而韩熙载的反应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周宗看到李从嘉略带惊讶地瞪大眼睛,不由得想叹气,老韩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这位太子,不是普通的太子,也不是那个耳根子软的要命的圣人。   你对他,得顺毛撸才行,非要摆出一副说教的样子,他肯定有办法不听。   想到这里,周宗忍不住给了韩熙载一肘子,让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自己则十分温和说道:“殿下,如今我们有优势,虽然军资用的不少,但意义不同,更何况我们与北汉长期往来,再加上税收,完全支撑得住,至少能够支撑到明年夏季。”   李从嘉迟疑问道:“你们是说,还想继续打?”   韩熙载疼劲儿过去了之后,连忙说道:“当然要打,他们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当我们是什么?”   李从嘉无语地看着韩熙载,心想当初对周国你们可不是这样的啊。   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这些人大概是心有不平,当年周国打南唐的时候,南唐也曾经做出了俯首称臣的承诺,然而周国却置之不理,就是想要凭武力打下来。   现在韩熙载他们大概是想要将这个方式复制到对待肃州方面,虽然当初被这样对待的时候,朝中大臣都觉得愤愤不平,但是如今身份对调,他们自然也希望能享受周国那种强国待遇。   李从嘉长出口气,展演笑道:“我还以为诸位想要议和,本来还在想怎么说服你们呢,那就继续再看看吧。”   周宗和韩熙载也顿时松了口气,他们总觉得这位太子有的时候沉稳的不像是个年轻人,通过他之前在昆仑山中隐忍这么久就能看出来了,甚至能够忍受自己在龙王手下干活——虽然李从嘉觉得自己拿了地盘,只是缴纳一部分税收,还是很划算,但是在别人看来,李从嘉就等同于向龙王称臣,这忍功也是了得了,这也是内阁辅臣对他更耐心的原因之一。   能屈能伸的人,或许会让人觉得有心机,但是不得不说,正是这样的人才会让人觉得有希望。   李从嘉一句再看看,就给肃州这次申请议和的事情画上了一个句号,至少对于肃州方面来说是这样的。   龙雷如今坐在宽大的王座之上,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他一点也不明白,他坐拥整个肃州,为什么还奈何不了李从嘉。   似乎从他认识李从嘉开始,他就没有过任何优势,被李从嘉威胁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全是等他当了龙王,想怎么这么李从嘉就怎么折磨他,甚至还幻想过李从嘉长得不错,若是收入帐中应该更能折辱他。   也正是因为这些美好的想象,才让龙雷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每当他吃药的时候,幻想的都是李从嘉被他抓来,任他羞辱的画面。   然而等他当上龙王之后,力排众议,不顾先父尸骨未寒就决定对安宁城开战,却发现事情远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至少李从嘉表现出来的实力,就是他没想到的,更甚至,李从嘉拿出来的那些武器,他听都没听过,更不要说见。   而也正是那些武器给肃州方面的士兵带来了不少伤亡。   刚开始本来就不太支持龙雷的世家和大臣们开始渐渐有了微词,毕竟他们不知道李从嘉跟龙雷之间的交易,所以也就不明白龙雷为什么非要对安宁城开战。   在他们看来,安宁城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自己建立起来的城池没有花肃州一枚金币,每年还定期上缴各种税收,如果肃州的城池都能做到这样,肃州户部尚书大概做梦都能笑出来。   至于李从嘉拿到的那几个城池,本来就是肃州那边比较偏僻没什么油水的城池,要或者不要都没什么大区别,更何况在安宁侯是肃州的安宁侯,在安宁侯手里跟在肃州手里有什么区别?   龙雷压力越来越大,在一连输掉了好几个城池之后,终于顶不住压力,选择了议和。   此时他是十分狼狈的,他甚至能够想象的出,将来议和的时候,李从嘉看向他的眼神有多么的嘲讽。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李从嘉压根就不同意议和!   本来还有些怨气的龙雷,顿时有些恐慌,不议和,那他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要打下整个肃州吗?   如果是以前,龙雷只能说李从嘉是痴人说梦,然而现在对比了一下两边的战绩,他发现自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龙雷慌了,整个朝堂也慌了神,谁都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这么坚定,连他们议和的条件都没问,就一个字打,顺便还把他们派去的使者给斩了。   肃州高层开始不停的开会,不停的商议,重点就是怎么阻止这一场战争,或者赢一场也行,然而无论怎么推算,他们赢面也不大,如果想赢也不是不行,但那就要用人去填。   龙雷咬牙说道:“那就多掉人,尽量打散他们的先锋队,若是能将他们手上的那个东西拿回来,就更好了,他们能够有今天的战绩,不就是靠着这玩意?若是我们得到,到时候就不用在去找安宁侯议和了。”   下面人一想也是,就着手去准备了。   然而肃州的一些世家却不这么想,他们不想为了这个脑子糊涂的龙王付出更多,肃州的情况跟中原虽然不太一样,但是他们在某些方面跟中原的思想是保持一致的,比如说流水的皇室铁打的世家。   只要是世家,没有灭顶之灾就算王位上换个人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毕竟世家弟子读书多素质高,选拔官员更容易,而当代的统治者哪怕不甘心也要继续用他们。   世家们想要偷偷联络李从嘉,至少保证李从嘉在打到酒泉的时候,能够对他们网开一面。   而这些世家也渐渐得到了消息——十三王子跟李从嘉不仅有联系,关系还不错!   当然这个消息是十三王子故意放出去的,他想要王位,只有李从嘉的支持不够,还需要有世家的支持,他的阵营中自然也有世家,但是顶级门阀却是没有,若是能够给他们和李从嘉中间牵个线,两边都应该会承他的情。   十三王子开始秘密跟这些世家子弟接触,一开始只是吃吃喝喝,到了后面就开始出入这些人的家里,然后见见那些家族里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而就在十三王子上下串联的时候,李从嘉步步紧逼,根本不给龙雷松懈的时间,龙雷就算招到了更多的士兵,也只能匆忙就送到战场上,将士兵的命运交给上天。   结果可想而知,龙雷彻底坐不住了,而那些世家也坐不住,开始想办法接触李从嘉。   十三王子就是这样一个桥梁,他再一次出现在安宁城的时候,身后就带着这些家族里比较说得上话的人。   十三王子这次没有立刻见到李从嘉,见到的是户部侍郎杨新——没办法,合适的鸿胪寺卿还没有选出来,这时候曾经在酒泉待过许久,并且跟西域人打过很多交道的杨新就凸显出来。   李从嘉没办法只好让他去接待十三王子,本来有人说让杨新去鸿胪寺当个少卿,毕竟他这个年纪想要当九卿太难,少卿就不是那么匪夷所思了。   李从嘉当时就拒绝了,并且暗搓搓的记下了提议的人,杨新如今的差事算得上是肥缺,再加上手下掌管着商队还有日赚斗金的商行,这样的分量在当今的朝堂之上能够排的进前十,只不过他一向低调,也就从来没有炫耀过。   然而他低调,自然就有人看不惯,觉得杨新没什么本事,应该把位子让出来,给更有本事的人,一般这样想的都是颇有些自命不凡的人。   偏偏这些人里还有那么一两个跟吏部的官员有拐着弯的亲戚,这才有了想要将杨新调到鸿胪寺的想法,不过,目前为止只有县级的官员任命不用通过内阁,这样的高级官员调动还是要打申请。   李从嘉很生气,觉得这些人真是不长眼,看着杨新年纪小就想欺负?也不看看他家大人还坐在御座之上呢?   李从嘉也没藏着掖着,在小朝会的时候就抱怨了出来,萧俨这个直率的人直接就说道:“杨新的确是太年轻了点。”   “有志不在年少,更何况他将万里香开遍了肃州,这就是功劳一件,现在我们的进攻战能打的这么顺利也有他一份功劳在内,那些消息可都是通过万里香传送过来的!”李从嘉很不开心,杨新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人,这还是有了实绩,如果这样都被刁难,那他的书院里培养出来的学生,到时候岂不是也要被刁难?   宋齐丘也说道:“杨新的确有功,不过他现在就做了户部侍郎,只怕要在这个位子上蹉跎许久的。”   官员升迁也是按照年限资历来的,除非你有大本事,可以破例,但是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李从嘉阴着脸说道:“有多大能力坐多大的位置,只要他有能力,想要往上升有何不可?”   周宗品出了些味道,觉得李从嘉这是开始培养自己的班子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会这些老骨头总有下去的时候,顶上来的人就分外重要,但就因为重要,大家才更想留给自己的学生。   杨新这个人是拉拢不过来的,他只忠于太子,这就让大家看他很是不顺眼,既然如此,那就自然要为自己人扫清障碍。   徐铉忍不住说道:“这……只怕招来非议。”   李从嘉顿时笑了:“有什么非议?不就是觉得杨新年轻,如果只是看他做的事情,他没有失职的地方吧?也就年轻是个攻讦的借口了,不过,什么时候官员的任命只看年龄不看能力了?如果是这样我的位子是不是也要让出来啊?”   李从嘉说到最后声音上扬,很明显的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他现在也想通了,该发脾气的时候还是要发脾气,要不然所有人就都改把他当当成软柿子捏了。   李从嘉这句话说完,刚刚评价杨新太年轻不适合坐高位的人差点当场跪了,一边因为李从嘉难得的生气肝颤,一边也有些哭笑不得,你……你这情况能跟大臣比吗?   可李从嘉就是要胡搅蛮缠,你也没办法。内阁辅臣们都有些慌,李从嘉这话往小了说是任性赌气,往大了说很可能就到了怀疑有人要造反篡位的地步,这种事情一旦黏在身上,那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此时此刻,辅臣们也不由得暗中骂了一句娘,觉得那个用杨新年龄来做文章的官员真是猪油蒙了心。   李从嘉眼见几位老臣脸色都变得略有些苍白,知道自己话说的有些重,只要缓和了口气说道:“如今大唐百废俱兴,更是要不拘一格,只要是人才,以后能力,就能得到相匹配的地位,这没什么说的,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跟肃州议和的议程吧。”   是的,他们最终还是要跟肃州议和的,这当然不代表之前打的那些仗都是无用功,甚至相反,正因为有李弘冀和释雪庭的不断胜利,才能让他们在跟肃州议和的时候保持更多的主动性,拿到更多好处。   虽然十三王子已经承诺在登上龙王之位之后,就会禅位给李从嘉,然而李从嘉却并没有打算完全相信他,可以说龙雷已经把龙家的信誉都给败光了。   如果十三王子到时候不这么做,李从嘉也在前期尽可能的争取到了自己的利益,不算吃亏,大不了就是再打一场,这次就是彻彻底底的将肃州给啃下来。   杨新在接待十三王子的过程中,是得到过李从嘉指示的,所以需要谈什么,谈到什么程度,他心里都有数。   之前七王子对李从嘉狮子大张口,让他上供的数目,到了李从嘉这里,干脆就给翻了一倍给了肃州,只可惜没办法看到七王子知道这件事情时候的表情,除此以外,李从嘉还有一个要求——废龙王!当然还有一个就是支持十三王子做龙王。   这个要求十三王子肯定是万分希望答应下来的,然而这个谈判团并不是他做主,他是代表着世家的利益来的,只要李从嘉能够保证世家利益,朝廷如何他们还真不关心,反正朝堂上很多大臣都是世家子,剩下不是世家的话语权也不够多。   不过十三王子没有立刻同意,只是说要回去商议,然后转头就将消息传回了肃州。   门阀们得到消息比较早,不过这也不代表龙雷得不到消息,毕竟再又丢失几个城池之后,龙雷不得不再一次发出议和请求,这一次他的姿态就放低了很多,毕竟不低也不行了,李从嘉都已经拿到了肃州小一半的地盘,再努努力,说不定真的能打到酒泉来!   然后李从嘉将自己给十三王子的要求,又原封不动的给了肃州派来的使臣,当然隐去了推举十三王子做龙王的条款,这是避免龙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狗急跳墙。   使臣在看到李从嘉的最后一个要求的时候,整个人都颤抖了,他真的没想过对方居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龙雷在知道的时候,整个人都就开始颤抖,他最怕的事情要出现了,他之前为了让自己能够坚持这场战争,每一次吃药都留下一半,虽然觉得不过瘾,也很难受,但真的让他留下了许多药,能够支撑他好几个月,他的想法是等着几个月过后,结果差不多也就出来了,到时候他抓到了李从嘉和释雪庭,想要解药难道还不容易?   可是如今,他没有被毒药逼死,却要被李从嘉给逼死了——被废的龙王难道还会有好下场?   龙雷声色俱厉喝道:“放肆!”   然而朝臣们却并没有跟龙雷一起谴责李从嘉,龙雷一看这种情况,顿时心凉一半,他有些慌乱,却还是勉强冷静下来说道:“此子野心勃勃,今天他敢逼迫我们废龙王,明天他就敢然你们将肃州拱手让于他!”   七王子此时站在下面,听到之后立刻不客气地说道:“现在人家还需要我们让吗?你信不信只要我们不同意,他能立刻打到酒泉来?到时候,你就是亡国之君!”   “你!”龙雷双手紧握,微微颤抖,盯着七王子的目光犹如淬了毒。 第98章   十三王子乐得看七王子跳出来跟龙雷对上, 他心里清楚, 七王子肯定是觉得龙雷倒台之后他上位的可能性很高, 心中兴奋之下肯定会推动废龙王这件事情。   如果是之前,十三王子肯定也要瞅准机会冲上去, 然而跟李从嘉打交道打多了之后,十三王子学到的实在是太多了,安宁侯那样的人, 在不保证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要废龙王?万一上台的跟他不对付呢?   十三王子多少知道李从嘉一开始是选择七王子的, 虽然心中不忿,但他也不得不承认, 从整体实力上来讲,七王子的确是比他强的,所以李从嘉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他不知道为什么七王子跟李从嘉没有达成协议,不过一想就知道肯定是七王子狮子大张口,李从嘉不干, 自然就一拍两散。   十三王子躲在后面看七王子逼宫跟看热闹似的, 如果他没有李从嘉的支持,估计此时此刻也是这热闹中的一员。   这样想着, 他就更加坚定了要追随李从嘉的想法, 虽然听起来有些掉价,然而一想到李从嘉的种种手段, 再加上强悍的武力,真是不怂也不行。   就在十三王子神游天外的时候,坐在王座上的龙雷已经摇摇欲坠了, 此时的他犹如坠入了冰窖,如果只是七王子一个人逼宫,或者说是整个七王子党来逼宫,他虽然会有危机感,但并不会觉得多棘手,可是当朝臣也都旗帜鲜明的要废除他的王位的时候,那他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   龙雷当机立断想要喊来禁军把这些人全部在抓起来,然而他的亲信卫兵长此时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七王子敢当堂发难怎么可能不做好准备?甚至这个准备是他跟别人联合想出来的主意。   喊不来人的龙雷脸色都白了,七王子压抑着内心兴奋说道:“事到如今,你这个昏君还有什么想说的?”   龙雷干脆盘腿坐在王座上冷笑道:“你们这是谋反!”   七王子看他这意思是准备坐在王座上不下来,不由得扬起下巴说道:“是你这个昏君倒行逆施,你看看你登基之后都做了什么?”   龙雷目光诡异地看着七王子说道:“你这么积极,是不是跟李煜有所勾结?李煜承诺让你登上王位?”   七王子有些心虚,却说道:“这跟安宁侯有什么关系?安宁侯本来有功于国,却被你生生逼到了这个地步,你不是昏君谁是昏君?”   七王子此时也看出了李从嘉的实力,却也没有后悔之前拒绝李从嘉,只是觉得现在他给李从嘉说两句好话,等他上位了,再安抚一下就行了,甚至连之前李从嘉提出来的条件都不用去完成,如果李从嘉不同意,他才不会像龙雷一样一意孤行,他会拉拢朝臣孤立安宁侯,然后再找借口对付他!   龙雷当初拿出来的借口实在是太不明智了,这种事情对方随随便便就能推翻,反而能反咬一口。   龙雷大笑三声说道:“与李煜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当年他也是承诺我坐上王位,如今又如何?”   “难道你没坐上王位吗?”宛如金钟玉石的而又有些陌生男声响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寻找声音的主人。   只有坐在王座上的龙雷,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别人听不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但是他听得出。   对李从嘉的恐惧已经深入内心,之所以会冲昏了头一般的去攻打李从嘉,只不过是因为他登上王位之后,自认为不应该有任何能够威胁他的东西在这片土地上,消除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战胜他消灭他。   然而如今他失败了,所以对李从嘉的恐惧更加深刻。   果不其然,他看到锦衣华服的李从嘉信步走进了大殿,而他的身边依旧跟着那个面容漂亮气度清逸的和尚,这样的组合,让他想起了之前被这两个人支配的恐惧。   十三王子见到李从嘉,心中就定了,站出来介绍道:“这位便是安宁侯。”   在场众人,听过李从嘉名号的不少,见过他的人却不多,乍一看见还有些吃惊,吃惊于他的年轻,也吃惊于他的好看。   美姿仪无论在什么时代都能在第一时间复活颜狗们的心,如果是中原朝廷,长得不好看你学问再好也别想高官厚禄。   李从嘉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看上去都比如今坐在王位上的龙雷有范儿多了,虽说一个站在堂下,一个坐在王座之上,但是莫名就让人觉得,龙雷弱爆了。   龙雷声音颤抖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从嘉挑眉:“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若不能来,怎么为自己辩驳?我当初承诺努力将你扶持上位王位,我没做到吗?你没有登上王位?背信弃义的从来都不是我。”   龙雷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转头就说道:“你助我夺得王位又如何?你杀了我的父王!身为人子,我自当为父王报仇!”   龙雷仿佛此时才想起自己之前出师的名头,这在李从嘉看来,真的是太逊了,中原王朝无论哪家都要师出有名,哪怕是有绝对实力的一方,就算弄虚作假也要搞出一个名头来打你,而且这个名头还必须是正面。   李从嘉对此的解释就是一挥手,让人带上来一个人说道:“这就是当晚给先王下毒之人。”   七王子立刻质问道:“此人不是已经处斩?”   李从嘉含笑看了一眼龙雷说道:“杀掉的那个是假的,只不过是用来给我泼脏水的而已,这个才是真的。”   在场众人都在皱眉,没等质问,那个厨子便痛哭流涕的说出了前因后果。   总的来讲就是龙雷允诺了他一堆好处,让他去给先王下毒,结果之后却将他抓起来,妄图屈打成招想要嫁祸给安宁城,幸亏十三王子精明强干,将他从牢里救了出来,然而他的一家老小都已经被龙雷杀掉了。   七王子听着厨子的话,发现从头到尾都没有破绽,并且十三王子还站出来证实了这人的话,还将他的身份背景都说了一遍,争取众人信任。   七王子越看越是不对劲,怎么突然跟十三王子联系上了?   而此时坐在王座上的龙雷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他本来还能反驳,说他杀的人是替罪羊,谁知道李从嘉是不是随便找了个厨子来污蔑他?   然而有十三王子的证明,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就很高,再加上大殿上的人,似乎不管李从嘉说的对不对,都打算相信他了——这是多么好的废掉龙雷的机会啊,理由都是现成的,弑父之人怎么能登上王位?理当处死才是。   龙雷木然地坐在王座之上听着下面人的声讨,然后李从嘉说道:“事到如今,龙雷你不如写退位诏书吧。”   退位诏书!   七王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退位就代表着要禅位给别人,那么有资格继承的如今只有两个人,他看了一眼十三王子,发现十三王子低眉顺眼的站在李从嘉身边,不由得有些鄙视,这样的人哪里配坐王位?   七王子细细梳理了一遍,发现他的赢面很大,在场的大臣他至少能拉来五成以上的人推他上位。   思及此,七王子不由得也说道:“弑父之人不配做王,你若退位,我便保你一条性命,让你去戈壁上流浪,否则……”   李从嘉听了之后诧异地看了七王子一眼,这家伙是从哪里看得出龙雷下去了,他就能上位的?   不过他没有打算说话,十三王子也没打算说话,让七王子去冲锋陷阵也不错,将来说起来至少十三王子的名声要好听许多,虽然在西域这个地方,他们并不在乎名声。   龙雷恶狠狠说道:“休想!”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顾兄弟情义了?”七王子正义凛然的说完之后,便喊道:“来人,将这个罪人给我拖下去!”   七王子此时眼中只有那个王座,也开始幻想自己登上王座之后的风光。   龙雷挣扎着被拖了下去,临走之前还在诅咒七王子,是的,他不敢恨李从嘉,也不敢恨释雪庭,就只好诅咒七王子了。   然而七王子一点也不在意,此时他正走向那个金光灿灿的王座。   只不过还没等他走上去就有人拦住了他,拦住他的是一名朝臣,在看到那名朝臣之后,七王子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的确是太心急了,不由得看了一眼他的手下,此人倒也机灵,站出来说道:“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昏君既然已被押下,我们该早日让新君继位才是。”   七王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丞相听了之后立刻说道:“却是如此,如今能够继承王位的只有七王子和十三王子两位王子,既然如此,大家就推选出一个来吧。”   七王子立刻有些不高兴,他的狗腿子也说道:“七王子本居长,又何必再选?”   李从嘉挑眉说道:“你既不是嫡子,又不是真正的长子,只是比十三王子大而已,有何用?”   七王子此时头脑冷静下来,看着李从嘉,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由得问道:“安宁侯什么意思?”   李从嘉没理他只是说道:“我觉得十三王子天生聪颖,敏而好学,更适合做龙王。”   七王子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决定王位归谁?”   李从嘉点头:“我一个人的确没资格,只不过在场这么多大臣,总有资格决定吧?大家现在就决定好了,毕竟这种事情拖也没用。”   七王子心中稍安,冷笑说道:“那就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便是。”   在他心里,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龙王,称呼上自然也就不注意,然而现实终归不会如他所愿,所以除了他的两个嫡系愿意支持他之外,剩下的人竟然都支持十三王子!   七王子有些懵逼,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看着站在一旁不多话的十三王子,眼睛都红了:“好一个老十三,你倒是深藏不露。”   十三王子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想着深藏不露的不是我啊,是我身边这位好不好?   七王子环视一周,忍不住质问:“老十三要军功没军功要什么没什么,凭什么让他做龙王?”   诸位大臣默默看着他,没有一个人说话,这让他们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七王子,如果不让十三王子登位,他身边的安宁侯就决定继续打?   这些人是被打蒙了,也真的被打怕了,甚至在龙家的士兵之中,悄悄给李从嘉的武器起了新的名字“魔鬼的愤怒”。   没有人知道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所以想要用同样的东西对付人家都不可能,而且士兵们的士气已经打没了,甚至不用等多管炮开火,只要拿出来,龙家的士兵看到就会转身没命的跑。   别说是他们,就连一些将军都怕啊,所以他们才跟李从嘉私底下达成了协议,反正都是先王的儿子,谁当龙王都一样,更何况十三王子比七王子更加温和一些,更加少年心性,这也就意味着更加好对付,朝臣们并不希望有一个太过强势的君主,这样他们的权利会被限制的很厉害。   七王子眼见没有人支持他,一时之间怔在了那里,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从希望到失望,就算他心里承受能力再好也有点撑不住。   李从嘉可不管撑住撑不住,只是说道:“还在国丧期间,登基典礼就不要太铺张了吧。”   十三王子自然不会反对李从嘉的话,而其他朝臣心中却十分的不舒服,对于他们而言,李从嘉算是这里的新人,一般新人都应该站在一边老老实实听着,不要随意发表意见,然而李从嘉不仅发表了意见,还直接发表号令,更坑爹的是他们还不得不同意,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   可是无形之中,他们又有些羡慕李从嘉,权臣的感觉谁不喜欢,而且谁都知道十三王子上台之后,功劳最大的就是李从嘉,李从嘉自然是能拿到更多的支持。   不过,这样的话,能不能让安宁侯将之前的地盘都让回来呢?   在没人关注的情况下,七王子回去了,直到回去他整个人都是迷茫的,感觉就好像他卯足了劲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在快要得到的时候,别人一声不响的就超越了他。   不过他想什么,现在没人关心,大家更加关心的是怎么重新分配龙雷的政治遗产。   龙雷自从上台之后,提拔自己的人也提拔了不少,占据了朝堂上很重要的位置,这些人肯定要被清理出去,越是龙雷的心腹就越死得早,可有可无的那种大概也就是以后去坐坐冷板凳。   李从嘉过来是为了支持十三王子登位,所以才出现在了酒泉,不过,就算确定了他也没有离开,因为朝廷还欠着他一座侯府呢。   李从嘉现在就要开始为日后十三王子为他禅位做铺垫,所以不好再躲在安宁城不出来,他也需要安抚这些世家,保证换一个人也不会让他们的利益受损,然后结成攻守同盟。   十三王子对于李从嘉带着释雪庭到处刷脸拉帮结派的行为视而不见,他身边有人提醒他要小心,到了李从嘉这个地步,无论哪个君主都要小心,更不要提十三王子如今还没有正是登基。   十三王子却是心中有数,他倒是想要小心呢,可是小心有啥用?一力降十会,他敢跟龙雷一样跟李从嘉叫板,李从嘉就敢把酒泉给屠了!   自从确定要合作之后,李从嘉也不介意向十三王子展示自己的肌肉,万里香和商行都不再藏着掖着,在知道这些都是李从嘉的资产之后,十三王子一开始只是震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李从嘉那么有钱。   然而李从嘉却从另外一方面点醒了他,现在杨新控制的商业帝国已经掌握了肃州大部分地方的衣食住行,如果李从嘉决定撤资或者想要做点别的什么手脚,肃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退一万步说,就算李从嘉不想来这么温和的手段,那么他打到酒泉城下,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人主动给他开城门!   这还打个屁啊!   十三王子暗暗心惊,他那个不太聪明的脑子,终于领悟到一件事情:安宁侯或许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了。   有多早呢?   大概要追溯到他还在当马贼的时候。   十三王子自认自己没这个能力和魄力,旁人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李从嘉这直接就是走一步三十步啊!   十三王子越想越心惊,都想直接让李从嘉上位了,他生怕登基之后,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然后被拉下来咔嚓。   哦,听说龙雷没有被咔嚓,但是据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还不如死了呢!   不过李从嘉却是没有同意,反而让十三王子多做一阵子的龙王。   这让十三王子更加心惊,就冲着李从嘉这份小心谨慎,他也别作死吧。   实际上,李从嘉的确是不着急,他将内阁辅臣几乎都塞进了肃州的领导班子,至于军队系统更是已经跟各大世家瓜分的差不多。   不过,现在还不时候,他的地盘不够大,他的权利也不够大,需要再多了解一下,最好能够让十三王子干掉几个权臣,若是能将几个世家连根拔起那就更好了。   对肃州的世家,李从嘉并不怎么看得上,但不得不承认这些家族人太多,真想要使绊子也是让人头疼的一件事情。   李从嘉只能想办法不停的削弱世家的影响力,科举是个很好的办法,不过现在想要在肃州举行有点不太可能,李从嘉只能遗憾的选择……武举。   比起文举,武举更加适合西域人的胃口,当然武举也并不是只比谁打架厉害,那样的人不一定适合做将领,武举也是要考一些策论之类的,但那些比文举容易许多,李从嘉干脆就让李弘冀想办法去主持。   李弘冀得到这个任务,却是意外惊喜,他本来都想避嫌的,生怕会被误会要拉拢武举人才,染指军队,没想到李从嘉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李从嘉当然不怕李弘冀染指军队,目前而言,就算染指了有什么用呢?李弘冀没钱啊!他就算再有人格魅力,没钱有个屁用,难道要让大家跟他去喝西北风吗?   当初李从嘉为什么能够拉拢到李平和朱元,除了南唐那些官员真的寒了人心之外,那就是李从嘉有钱资助他们跑路啊!   跑路之后他们的一部分生活费也是李从嘉提供的,虽然不太够,但让李平和朱元两个人自己去筹措,他们想到的就是当马贼这种了,然而马贼也不好当,然后李从嘉来了就又让他们过上了正常生活,这样才能让人有信心追随。   李弘冀虽然刚从战场上下来,但还是干劲满满的去准备武举,而此时李从嘉转头就跟前十三王子现任龙王张嘴要封释雪庭为国师。   龙王已经做好了当李从嘉傀儡的准备,然而万万没想到,他被要求的第一件事情,不是重新划分政治地盘,不是各种特权,而是封一个和尚当国师?   龙王有些风中凌乱,他看了看帅气清逸的释雪庭,又看看李从嘉,总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他想了想说道:“封国师倒是有这个先例,但是……释上师……有些太年轻了吧?”   肃州境内最有名气的寺庙的主持都混不上国师,突然就空降一个国师……龙王虽然拒绝了,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拒绝大概没用,所以他也只能默默的先给自己贴上一个昏君的标签,忽然觉得……心里有点苦,越发的想让李从嘉来当龙王了,到时候……昏君就是他!   李从嘉不为所动:“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先,年纪什么都不能说明。”   龙王有些无奈:“那也要上师再有名气一些才好。”   李从嘉皱眉,他只是想先趁着现在奠定释雪庭的地位,反正国师的身份是要跟着释雪庭的,无论这个国家有多大,到最后国师只能是他!   这时候他不是龙王反而好操作,他还不是龙王的时候,内阁可能以为李从嘉这是在尽力抢地盘,如果他是龙王还这样,内阁可能也会觉得他在乱来。   必须趁着现在搞定!至于刷声望值,李从嘉看向释雪庭,发现释雪庭很平静,他自己也跟着平静下来,大概……也没问题吧。   然而还没等李从嘉开始给释雪庭制定一个刷声望的计划,释雪庭就不得不又要带兵出征! 第99章   这次出征来的太突然, 李从嘉本来以为释雪庭终于能好好休息一阵子, 结果万万没想到归义军居然又卷土重来, 而且还有个七王子跟归义军狼狈为奸。   其实想一想就知道归义军的目的,毕竟肃州跟归义军打了一场, 转头又跟他打了一场,如今还废了龙王,可以说是在剧烈动荡时期, 哥哥部门的反应能力可能没那么快, 军资也不一定十分充足,这个时候不下手什么时候下手?   李从嘉一点都不怕归义军, 本来他没有把打归义军的日程提上来,不过是因为现在有太多事情要忙,而且他最近的重点就是怎么给释雪庭搞个国师的称号。   释雪庭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然而有关于他的话题已经开始慢慢发酵,他的军功是他的护身符, 然而这跟国师两个字一点关系都没有, 想要在肃州当上国师,你要有高深的佛法, 慈悲的心肠, 以及众多的信众。   释雪庭的佛法……李从嘉刚认识他的时候,以那个年纪而言, 释雪庭佛理真的很不错,不输高僧大德,然而经过这么多年, 释雪庭现在研究更多的可能是兵法。   学习这种事情从来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今的释雪庭也不知道还记得多少,这也是李从嘉没敢让释雪庭公开探讨佛法的原因。   否则有不服的,那就公开探讨,所有人都可以来,看谁能赢,反正除了释雪庭赢了也当不上国师。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件事情就拖了下来,释雪庭一直在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情,这次他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弟全部出马,为释雪庭造势。   事到如今,他跟释青松他们的恩怨其实也化解的差不多,其实说起来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天大的仇怨,不过是释青松贪心,但也算不上亏待他,师兄师弟们对他也很好,所以哪怕释青松他们过来之后都有些忐忑不安,释雪庭也从来没对他们动过手,甚至现在还隐隐释放出了和解的信号。   释雪庭的确想要一个超脱朝堂上所有朝臣的位置,他要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   之前他跟李从嘉关系的确好,但是并不代表能一直好下去,李从嘉会越走越远,他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给他带来帮助的也会更多,释雪庭的确是有军功,然而那是因为李从嘉手里并没有多少能征善战的将领,等他拿下肃州,再拿下归义军到时候他手里能用的人会多许多,那个时候……自然会有人看他不顺眼,要他将位置让出来。   而释雪庭跟朝堂上其他人并没有多少联系,他不希望成为权臣,那么就只能走另外一条路子了。   其实此时就算是释雪庭自己,也是迷茫的,伴君如伴虎,最是无情帝王家在他脑子里过来过去,可是每次看到李从嘉看着他的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他就忍不住心软的一塌糊涂。   结果是甜是苦,总要试试才知道。   “这大冷天的,你站在外面干什么呢?”   释雪庭正想着李从嘉,李从嘉就出现了。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李从嘉问道:“郎君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李从嘉说的一脸自然,当然这个自然也是装出来的,他继续说道:“怎么了?是不是除了什么问题?”   李从嘉心里有些没底,他刚刚一进庙门就看到释雪庭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身材挺拔修长,赏心悦目,却给人一种无比孤独的感觉,而他脸上的平静和眼中的消沉,都让李从嘉心中一紧,这是怎么了?   释雪庭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出来感悟一下天地。”   李从嘉没问天地有什么好感悟的,只是说道:“天太冷了,别站外面挨冻了吧。”   释雪庭看着了李从嘉裹着厚厚的貂裘,半张脸都埋在绒毛之中,忍不住笑了笑,这样子的李从嘉,看起来才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李从嘉被他笑的有点发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释雪庭看他懵懂的模样,脸上笑容更盛,不过他看李从嘉冻的鼻子都有点发红,也不好在外面继续站着,说道:“我们进去吧。”   李从嘉跟着他进入了禅房,顿时长出了口气,将外面的貂裘脱下来,跟过来的春生轻柔的接过貂裘之后,就退出了房间,并且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李从嘉盯着那双正在泡茶的手,眼睛都看直了。   释雪庭那双手很好看,虽然上面难免会有一些练功形成的小伤口,但白皙修长,很是吸引人。   释雪庭递给李从嘉一杯茶又问了一句:“怎么突然过来了?”   李从嘉这才回过神说道:“过来想听听你的意见。”   释雪庭有些意外:“有关于归义军和七王子?”   李从嘉点了点头,释雪庭问道:“为何不问内阁?”   李从嘉捧着茶杯,垂眸说道:“他们想的太多。”   李从嘉需要从自身出发去思考问题,人多了,队伍壮大了,就是这样,那些人总会思考自己的利益,却不会去管上司的利益,甚至他们或许会更想压制住李从嘉,掌握整个朝堂的话语权。   权臣,谁不想做?   然而李从嘉想要的是,他掌握话语权,哪怕出现权臣,也要他需要再出,他不需要这个权臣就要倒台。   这个难度有点大,不过李从嘉觉得他可以从现在开始做,只是他一个人判断总会有失误的时候,这时他需要一个局外人来帮忙分析。   释雪庭就是很好的人选,他没有进官僚体系,也就不存在为自己抢地盘抢利益这种事情。   释雪庭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笑了笑说道:“在这件事情上,大家的观点应该是一致的吧,大概是要打的。”   “可是肃州方面,想要议和。”这才是李从嘉烦恼的地方,肃州的官员对他没有多少信任感,反而因为他的到来被挤压了生存空间,在这种时候,肯定是更希望将精力留出来抢地盘,而不是消耗国力再去打仗,更何况打也不一定打得赢啊。   之前就跟归义军半斤八两,谁都没得到多少好处,虽然看起来他们这边拿下了许多城池,但是认真算一算,那些城池几乎都是李从嘉带人打下来的,给换成了肃州内的城池,等同于肃州几乎没有拿到什么好处,只是表面威风而已,毕竟李从嘉还是安宁侯。   外人看来,都是肃州拿到了地盘,谁知道肃州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呢?   释雪庭想了想说道:“内阁那边大概是希望打的。”   李从嘉挑眉:“我们出力死人,肃州得好处?”   “肃州的不就是您的?”   李从嘉冷哼一声:“谁知道呢?龙家的人……我可没那么信任。”   “现任龙王还算不错。”释雪庭又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打,地盘归我们如何?”   李从嘉目光一亮,又皱眉说道:“肃州的世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拿下那么多地盘。”   李从嘉手上有大杀器,他根本不担心战争的结果,反正早晚都要跟归义军打。   “他们同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战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们先拿下城池再说,这期间,还收拾不了他们吗?”   李从嘉一想也是哦,他对那些世家客气什么?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世家支持,那些投靠他的落魄世家,可是红着眼睛想要分一杯羹,这些世家不合作,那就搞掉,重新再捧起来一批就够了。   而且新捧起来的这些家族,根基不如那些强大,也好控制。   李从嘉眉头舒展说道:“看来也需要用一些强硬手段了。”   释雪庭失笑:“对他们又何必太过温和?”   李从嘉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有些遗憾,这么快就把正事说完了,说完他就要回去了啊,要不然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呢?说实话他是想要留宿的,现在让释雪庭留宿府内是越来越难,那就只能他跑到释雪庭这里,唔,想一想也没什么坏处,至少释雪庭如今住的这个地方,房舍算不上多,也没什么多余的给他,他大概要跟释雪庭挤一间禅房。   所以原本对这个环境十分不满意的李从嘉,也暗搓搓的没有多说什么,想要先蹭着住两次,然后再给释雪庭换。   然而,一旦内阁通过作战提议,那么释雪庭就要带兵走了,他想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蹭到。   就在他思考着找话题的时候,释雪庭忽然说道:“外面好像下雪了,雪天路滑,郎君回去也不容易,不如就留下一晚吧,只不过我这里略有些简陋。”   李从嘉眼睛一亮,却还是矜持说道:“外面下雪了?你怎么知道?”   禅房窗子什么的都关着,释雪庭从哪里知道的?   释雪庭闭目说道:“听和闻,房上有落雪的声音,吹进来的空气中,也有冰雪的味道。”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释雪庭这样闭着眼睛真是……太引人犯罪了。   李从嘉脑子里转悠着如果凑过去亲一口,会不会被揍成猪头这样的念头,忽然释雪庭就睁开眼睛说道:“时间不早了,准备休息吧。”   李从嘉有些茫然,刚才不还在说雪吗?   他怎么知道,因为他贪看美色,没有回应释雪庭,让释雪庭正在思考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让李从嘉觉得很无聊。   春生神出鬼没的过来伺候两人梳洗入睡,李从嘉躺在床上,感受到释雪庭透过来的温度,只觉得激动的不行,很想挨得再近一点,身体也忍不住往释雪庭那里蹭。   释雪庭此时还没入睡,喜欢的人在身边,他也睡不着啊,感觉到李从嘉缓慢的蠕动,忍不住问道:“郎君是不是觉得有些冷?”   李从嘉身体一僵,立马怂怂的又将身体移回原位,干笑着说道:“是有一点,你这里是不是碳不够?”   释雪庭一翻身,长臂一伸就把李从嘉揽进了怀里。   李从嘉当场就跟受惊的猫头鹰一样,瞪着眼睛一动不敢动,心跳的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半晌之后才吭哧出了一句:“你……你这是做什么?”   “郎君不是觉得冷?”释雪庭的声音很从李从嘉头顶传来:“小时候跟师兄们住在一起,冷了就会这样取暖。”   李从嘉跟释雪庭距离已经近到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但是人却冷静了下来,默默地嘲笑自己刚刚的激动。   这种事情,在人家那里根本就很平常,也只有他思想不纯洁才会这么激动了。   这时他却又有些嫉妒释雪庭的师兄弟们,能够跟他抱成一团取暖啊。   然而他忽略了,释雪庭说的是小时候会这么做。   小时候的确会抱在一起取暖,就跟动物幼崽一样,就算不取暖,小孩子也喜欢抱成一团说些悄悄话,更不要提他们都是自小入寺,多少有些没安全感,这样能够安抚他们不安的心。   等到大一点了,自然没人这么做。   释雪庭只是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抱着李从嘉,看着月光照在窗子上,努力抑制蠢蠢欲动的身体,心中想着幸好两个人盖着两条被子,中间有点阻挡,总能遮掩一些。   李从嘉慢慢放松下来,智商回炉,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两个大男人这么抱在一起……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难道不应该是他把释雪庭抱在怀里吗?   毕竟他比释雪庭大啊,至于个子,都躺在床上了,身高并不重要!   不过李从嘉不想动,他怕一旦动了,释雪庭觉得他不冷,就松开手怎么办?更何况是他冷,所以释雪庭才抱着他,问题是人家释雪庭不冷啊。   李从嘉只好窝在释雪庭怀里一动不动,还补充了一句:“你这里的确不太暖和,密封太差了。”   释雪庭有些懵,密封这个词他还真没听过。   李从嘉说完也觉得太超前,但还是忍不住开始思考,怎么给房子加密封,这年头高官贵族的窗子其实已经有琉璃的,然而琉璃毕竟太贵,普通人更多用的是窗纸。   要不要把玻璃搞出来啊?   反正就是弄点沙子什么的,成本不高,只不过……李从嘉不确定之后自己还有没有时间,可他又心疼释雪庭,释雪庭的禅房窗子就是用纸糊的。   还是先搞出来吧,至少让释雪庭用上玻璃窗,更何况,琉璃是佛宝,玻璃如今也算是琉璃的一种,琉璃还有一个称呼是佛宝,琉璃佛像可是佛教之中的圣物。   唔,要不要干脆搞出一尊佛像来,然后想办法给释雪庭造势?   李从嘉脑子里转着这些有的没的,慢慢进入了梦乡。   释雪庭在感受到释雪庭绵长的呼吸之后,低头接着朦胧的月光看了看他的侧颜,忍不住亲了亲李从嘉的额头,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现在,李从嘉是信任他的,信任到能够在他怀里毫无防备的入睡。   第二天早晨,释雪庭醒来的很早,毕竟他还要练功做早课,然而李从嘉在他怀里睡得正熟,他想了想决定赖床!   李从嘉此时仰躺在释雪庭的胳膊上,睡的十分香甜,释雪庭虽然没起来,却也睡不着,只好欣赏他的睡颜,但是大早晨,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释雪庭看着看着,就有些抑制不住。   不过他到底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只是低头亲了亲李从嘉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鼻尖,最后亲了亲红润的双唇。   亲过之后,释雪庭那就抬起头略有些忐忑地看着李从嘉,生怕他醒来发现什么。   不过显然,这样程度的骚扰,并不能将李从嘉从睡梦中拉出来,他甚至连点反应都没有。   释雪庭刚想继续占便宜,就听到春生在外面轻声问道:“殿下醒了吗?”   释雪庭停下来,无奈低声说道:“尚未。”   春生有些着急:“今天大朝会,上师帮帮忙吧。”   春生是不敢来喊李从嘉的,不过以往李从嘉也没有因为贪睡误过早朝,今天可以说是特例了。   释雪庭心中颇觉可惜,很想拉着李从嘉一起逃掉,不过,如果是小朝会也就算了,大朝会不去,那就略麻烦。   释雪庭只好在李从嘉耳边轻柔说道:“郎君,醒醒。”   李从嘉其实此时已经是浅眠状态,毕竟有生物钟摆着,晚也晚不到哪里去。   只是在听到释雪庭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的时候,就觉得心跳略有些加速,从耳朵开始全身都酥麻酥麻的,并不想起来,只想当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哎,如果他真的能拿下释雪庭的话,估计真的要不早朝了。   李从嘉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释雪庭松了口气的表情,就忍不住揉揉眼说道:“什么时辰了?”   “五更了。”释雪庭觉得自己大概有点没救,他居然从对方揉眼睛的动作上看出了可爱!   李从嘉心中一惊,这个点可不早了,连忙起来说道:“这么晚了?春生!”   春生连忙带人拿着洗漱用品和衣服进来,释雪庭跟李从嘉两个人分别开始洗漱换衣。   都是自己人也不用摆架子,李从嘉站在床下大大方方伸了个懒腰,正好让释雪庭看到了漏出来的那一小段腰线。   跟雪白的亵衣比起来,李从嘉的肤色居然也不差什么,而且看上去光滑细腻,宛若上好的南豆腐,等李从嘉放下了胳膊,释雪庭颇觉遗憾,不过环视四周,发现人这么多,不给他们看也挺好。   两个人洗漱完之后,就匆忙登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因为释雪庭是住在寺庙之中,距离王宫到底有些远,他们去的时候已经迟到,只不过,现任龙王早就收敛了当初的锋芒,在发现李从嘉十分暴力,面对不听话的小朋友说打就打,并且还能暴打的时候果断认怂,所以哪怕文武官员都已经到了,他也没让大家开始议事,反而要等李从嘉过来。   这让肃州原本的官员都十分不满意,然而李从嘉拳头大,连龙王都怕,他们自然也不敢当面顶。   李从嘉带着释雪庭上殿之前,本来还想着怎么解释他谁在了释雪庭禅房里的事情,然而等他走进大殿之后,一路往前走,两侧百官一路对他弯腰行礼,李从嘉就决定,什么都不解释了。   他爱在哪里睡在哪里睡,关他们什么事?就算解释也是解释给自己的内阁听啊。   不嚣张,怎么算是权臣呢?不嚣张,怎么能引人来咬他呢?不咬他,他怎么师出有名的收拾人?   就算是权臣也要有讲究的,不能随便收拾人,哪怕再看不惯,但是对方对你低眉顺眼,并且还要跟着你走,你还收拾人家,小心没人跟你混!   李从嘉一站到百官之首,龙王就说道:“安宁侯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想来是为国操劳所致,来人,看座。”   众官一脸懵逼,在大朝会上,就算是太子都没有座位可做的,现在居然为一个臣子破例?   然而他们发现,李从嘉居然从容谢恩,然后……然后就一脸坦然的坐在了座位上!   肃州原生官员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议事还是要继续的,肃州的官员不停的站出来汇报工作或者提出问题,龙王坐在上首一直在观察李从嘉的脸色。   李从嘉半垂着眼眸听他们说,刚开始什么意见都没发表,等到讨论完毕之后,一般符合他的意见的,他就不吭声了,一旦他不满意,就反对。   然后龙王也跟着反对,一次两次下来,肃州官员们再傻也看得出来,龙王……就是安宁侯的傀儡啊!   他们有些不淡定,讲真,一个傀儡皇帝谁都想要,然而那是建立在自己是操纵傀儡的人之上,现在这个场景并不符合他们的预期。   肃州也是有御史言官在的,一位言官再也看不下去,直接站出来说道:“臣参安宁侯嚣张跋扈,操纵圣意!”   李从嘉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都没搭理他,这种程度太小儿科了,你参我就算了,还说什么操纵圣意,能够被操纵的圣意已经不是圣意了知道吗孩子?你这一句话就已经把龙王得罪到死了!   龙王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不好看,他的确狗腿,但是并不希望被人当面揭穿啊。   结果没想到那位言官,说完之后义正言辞地看着李从嘉说道:“奸臣!这世上终究还有朗朗乾坤,就凭你,也无法在肃州一手遮天!”   龙王看向李从嘉,所有人都看着李从嘉,想看他怎么做。 第100章   言官义正言辞, 昂首挺胸的站在中间, 等着李从嘉跟他辩驳, 他站出来看似冲动,但其实早在脑子里就已经过了一遍, 将李从嘉可能说的话都预先想一遍,剩下的就靠自己随机应变。   御史的嘴皮子一般都比较利索,再加上李从嘉还年轻, 他自认为当堂辩论的话, 自己不会输。   所以他在等,等李从嘉开口。   结果李从嘉眼皮都没抬, 更别说正眼看他一眼,嘴里吐出三个字:“拖下去。”   御史:?????   就在他还没搞明白的时候,忽然上来两个装束明显不同于肃州军队的卫兵走上来,拖着他跟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全场鸦雀无声,许多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李从嘉这时候才一脸傲慢地抬头环视四周:“还有事情吗?”   群臣包括龙王在内, 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李从嘉站起来对着龙王说道:“既然如此,就散了吧。”   龙王木着脸说道:“散朝。”   这两个字一出来, 南唐的官员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不低头不行,他们怕自己笑出声, 这俩字……在南唐的时候,一般都是宦官开口说的。   李从嘉对龙王点了点头,保持了很基本的礼貌, 然后就带着自己人耀武扬威的离开了王宫,只不过龙王一点也没感受到这种礼貌,他现在就在想,什么时候能禅位啊?是不是禅位之后就不会被恐吓了?   南唐众人回到了李从嘉的侯府,他们又开始了另一波大朝会,他们自己的事情比肃州那里的多多了。   坐定之后,内阁辅臣们眼神乱飞,最后周宗被推出来当代表,斟酌着说道:“殿下刚刚似乎有些……”   李从嘉没等他说完就笑道:“太霸道了?”   周宗心说,你还知道啊?本来咱们两边就有点不对付,这下更是势成水火,想要和平演变怎么看怎么不容易了啊。   李从嘉一脸不屑说道:“跟那些村里人吵吵什么?掉价。”   周宗被秒杀,却又没办法反驳,因为仔细想想的话,他居然觉得李从嘉说的很对!   跟肃州这帮子乡下野蛮人吵什么?吵赢了又有什么好处?还拉低格调拉低身价了呢!   这么一想,也没人觉得李从嘉做的不对,能朝堂上吵起来,本身就是因为两边势均力敌,需要别人评判,才会需要吵出一个结果,但是如果有一边实力碾压的话,人家根本就不屑于跟你吵,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回头在找机会收拾你就行了。   李从嘉就是把这个步骤简化了,直接在朝堂上就把人给拖了出去,而拖出去的下场显然不是太好。   韩熙载看了周宗一眼,非常无奈,只好开口说道:“殿下做的太过明显了,委婉一些,委婉一些嘛。”   重点是不跟人家吵就直接收拾对方吗?并不是啊,收拾没问题,但是这么简单粗暴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然而在李从嘉看来,要什么技术含量?对付这帮人还要技术含量?他是嫌弃自己的脑细胞死的不够多?   李从嘉很明白韩熙载的意思,所以又说道:“我这是入乡随俗,对付这种野蛮人,就要这样啊,更何况要打仗了,我们也没时间跟他们一点一点掰扯不是?”   韩熙载也败下阵来,萧俨直接开口说道:“若是他们有后手呢?”   李从嘉咧嘴一笑,直接让春生搬出一个小匣子来说道:“他们有后手,难道我就没有了吗?”   周宗一脸疑惑的将匣子拿过来,打开就看到里面摞着整整齐齐的小册子,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一看,周宗不由得瞬间无语,只好将东西递给别人。   等所有人都看过之后,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小册子上居然都是肃州那些官员的黑历史!而且是足以抄家灭门的黑历史。   李从嘉等他们看完之后说道:“战争期间,他们要是不搞事情,我也懒得理他们,不过他们非要跟我叫板,我们也不怕不是?”   你都准备的这么齐全了,内阁辅臣还能说什么?   然而让大家不明白的就是李从嘉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黑历史的,这些东西不是数年收集都不一定能够收集全,可李从嘉才来多久?最主要的是他还一直窝在安宁城,从来没有进入过肃州政治中心,这些东西他是怎么得到的?   不过他们也不好问,如果他们问出口,李从嘉只会给他们三个字:万里香。   食肆这种东西,是想要探听消息最好的场所,普通食肆探听到的都是小道消息,万里香这样的高级食肆能够探听到高级一点的消息,不过最主要的是杨新结交到的那些权贵,跟他们有来往,想要知道这些就更容易一点。   真以为李从嘉把杨新放在酒泉就是为了让他当厨子吗?   众人看李从嘉胸有成竹之后就不再劝了,最主要是他们发现自己也劝不住,李从嘉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气势正强,他们这些人虽然有经验有头脑,但是现在若论功欣赏,除了周宗,他们大概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这样的情况下,在某些可有可无的问题上他们并没有什么立场劝慰。   周宗有立场,但是觉得不值得张一次口,释雪庭也有资格劝,不过他……他站在一边欣赏李从嘉难得一见的霸气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去劝?   李从嘉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说道:“接下来我们商议一下从哪里开始打归义军吧。”   从哪里打的意思就是看哪个城池更值得优先拿下来,不过西域的这些小城都差不多,本来丝绸之路上的小城都不错,然而随着中原进入战乱,丝绸之路也不如以前来的繁盛。   讨论起自己的地盘总是让人心情振奋,等大家讨论的差不多了,李从嘉又抛出了一个比较爆炸性的话题:“我打算组建火器军。”   “什么?”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淡定说道:“术业有专攻,火器的应用以后会频繁起来,至少在我们而言会频繁起来,而且这种东西……并不难做,我们现在占领者我有敌无的优势,但是这并不代表以后还会这样,所以我们现在要趁着有优势的时候,吃透这东西的用法。”   李弘冀很奇怪的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只在西域用,中原那边应该不太容易得到消息,等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只能是我们已经回去,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从嘉说道:“甘州回鹘就在我们旁边,他们在肃州不可能没有眼线,你说他们会不会知道?周国若是与甘州回鹘有往来,说不定也容易知道。”   不过李从嘉没说的是,他防备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中原人,他防备的是喀喇汗国,据他所知那边已经习惯使用天然石油作为攻城利器。   当然这也不能说出来,以喀喇汗国为敌对的前提是,他将于阗也拿了下来,这才会跟喀喇汗国对上,李从嘉当然没有打于阗的想法,他只是想让于阗成为大唐的一道保护伞,阻止喀喇汗国,或者是伊斯兰教入侵中原。   可李弘冀他们若是知道肯定不会这么想,他们肯定以为李从嘉还想拿下于阗,非跟他疯了不可,毕竟大家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逐步往中原扩张看,打归义是因为归义主动挑衅,他们也不想在背后留下这么一个威胁,打甘州回鹘是因为甘州回鹘在他们回归中原的必经之路上。   李从嘉想要建火器军的提议引起了热烈的讨论,不过讨论来讨论去,并没有人反对,大家只是在思考谁来领火器军,通过现在的战争,谁都能看出来,火器军以后是前途无量,那就是大唐手上的一柄利器,这样的利器要交给谁呢?   当然李从嘉是可以亲领的,但是他这个亲领也就是占据了最上面的一个位置,日常做事情还是下面那个副职。   不过兵权一直都是李从嘉的禁脔,所以大家都只能等着李从嘉去分配,什么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内阁辅臣,统统都不好使,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能够跟李从嘉抗衡的能量——谁让火器是李从嘉研究出来的呢?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李从嘉,同时心里盘算能不能分一杯羹。   李从嘉知道他们这个心思,却也不点破,分就分吧,反正也是给他干活,干得不好的都得滚蛋!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说道:“交给上师了。”   说完他有些遗憾的扁扁嘴,要不是归义军来的突然,现在他应该可以称呼释雪庭为国师了,那群坑爹玩意们,不能放过!   释雪庭合掌欠身:“阿弥陀佛。”   李从嘉知道这就是答应了,而在场其他大臣,都是一脸懵逼地看着李从嘉,然后有看了看释雪庭,他们刚刚脑子里出现了很多名单,但是没有一个名单上有释雪庭的名字。   他们知道天策军是暂归释雪庭管的,内阁辅臣们一开始也是有些不高兴,但是在知道天策军真正来历,以及释雪庭真正的身份之后,他们就不在有反对的声音,但是火器军交给他……这怎么行?   大家懵逼过后就恨不得急得转圈,开始思考这个和尚到底给太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李从嘉到底还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所以他开口说道:“上师对火器比较熟悉,是整个安宁城除了我之外最熟悉的人了。”   释雪庭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李从嘉在那里眼都不眨的胡扯,他对火器当然没有研究,不过他跟着李从嘉的时间长,李从嘉说他知道,众人就算疑惑也不敢提出疑问。   “火器军的组建等上师得胜归来再具体说吧。”李从嘉看了一眼春生,春生立刻站出来说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虽然是侯府,硬生生让他们给搞出了宣政殿的味道。   大臣们都走了,只不过释雪庭却留了下来,李从嘉带着他到自己的书房,直接拿出一个小匣子说道:“这上面都是目前火器的特点和原理,你带上有时间就看看,没时间就算,如果看不懂的回来问我。”   李从嘉刚刚把大话都说出去了,此时自然也要让释雪庭来帮他圆谎,就是不知道释雪庭愿不愿意而已。   李从嘉有些忐忑地看着释雪庭,火器军的事情他没跟释雪庭商量过,只是想起之前释雪庭做什么都无欲无求的模样,他又担心释雪庭不想领导火器军。   好在释雪庭并没有让他失望,伸手接过了匣子应道:“我尽量。”   李从嘉长出一口气说道:“后天的大朝会上就可以讨论出征事宜了,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释雪庭点了点头:“都已备好,天策军也都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征。”   李从嘉看了看外面,愤愤说道:“大冷天的,归义军又作死!”   西域的冬天总是来的比较早,在中原还是秋天的时候,这里已经开始下雪了。   冰天雪地的打仗总是不容易,再加上这边风沙大,气候环境比较恶劣,对将领对士兵都是很大的考验,不过反过来讲,归义军大概也是狗急跳墙,觉得这个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释雪庭其实也不愿意出征,有那个时间,他更希望多跟李从嘉相处一下,然而现在打仗大概就是他刷存在感的一个重要途径,不这样也不行。   再一次大朝会上,肃州官员在站好位置之后,发现李从嘉座位旁边多了一个比较矮的案几,一个少年跽坐在哪里,手里拿着毛笔似乎在等待着记录什么。   难道是史官?可是肃州有自己的史官,这个多出来的是做什么的?   众人都很好奇,却不敢多言,实在是上次李从嘉干脆利落的将人拖下去,镇住了大家,没事儿谁也不想去触霉头。   今天商议的大事就是要不要打,因为归义军已经连下几城,朝堂上不得不再次将这件事情提出来,最终就是讨论要不要议和。   然而那些大臣讨论的在热闹也没用,李从嘉坐在那里,就说了两个字:“不行。”   一下子就将他们所有讨论的事情都打了回去,龙王坐在上面继续沉默寡言。   肃州丞相在也忍不住站出来说道:“安宁侯不同意议和,难道安宁侯派人去打吗?”   李从嘉勾起嘴角:“可以啊。”   朝堂之上一片安宁,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李从嘉,他们似乎都不相信李从嘉会突然这么大方。   当然李从嘉也不会真的这么大方,他开口说道:“我打下来的城池,就是我的封地,没意见吧?”   肃州官员当即一个机灵,打下来的就是他的封地,那么按照安宁侯一系的战斗力……万一把整个归义军杀个对穿,占领瓜州沙州,那岂不是比肃州的地盘还大?到时候……臣强主弱?   虽然现在也是臣强主弱,但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龙王见大家要发火赶忙说道:“我同意了,安宁侯打下的城池,就是他的封地。”   李从嘉心中满意,好歹这个龙王智商在线,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吝啬一句赞美:“龙王英明。”   龙王心中苦笑,他也不想这样英明啊。   龙王这一句话瞬间成了定时炸弹,当即有兵部尚书站出来说道:“臣反对!”   李从嘉懒洋洋说道:“你反对没用。”   户部尚书也站出来表示反对,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还有人反对吗?”   他这样反而让人摸不清底细,不过能够做到尚书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帮忙摇旗呐喊的?   等人站出来的差不多了,李从嘉瞄了一眼,发现还行,人不是很多,不由得说道:“到底有人知道怕啊。”   他说完转头对着身边的徐良说道:“站出来这些,都记下来。”   众人:震惊.jpg   特么你这是当场记黑账啊?   虽然混官场的每个人心中或者箱子里都会有一本黑账,但那一般都是偷偷记录下来的,除了亲信谁都不会给看,然而李从嘉这么光明正大的记黑账,让所有人都没有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以及他们的门生盯着徐良手中的笔,眼睛都要凸出来了,他们很想过去将纸撕了,然而看一看李从嘉身边的释雪庭,他们又不敢,这个和尚武力值太高,之前已经有人体验过了。   徐良顶着巨大的压力记下了所有人的人名,写完之后,莫名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了奸臣一派,不由得摸了摸心口,人生的际遇啊,真是太奇妙了,以前打死他都不信,自己居然还能当反派!   李从嘉见徐良记完之后,就站起来说道:“我身体不适就先走了,各位,回见。”   李从嘉临走之前还对两位尚书笑了笑,那两个人后背冷汗都出了一层了,同样出冷汗的还有座位上坐着的龙王。   他也算是了解李从嘉了,都记下人名了怎么可能轻轻放过?但是他完全想不出李从嘉要怎么收拾这些人,然而并不耽误他用看死人的目光来看他们。   接下来几天,李从嘉送走了释雪庭和李弘冀,顺便将紫亭军给掉了过来。   然后他就开始摩拳擦掌的收拾人,一本一本的奏章和黑历史递交上去,简直是惊掉了一堆人的眼睛,大家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走正规程序了。   可这个正规程序走的……有点让人腿软,所有的证据都真实,不过李从嘉没着急一起收拾,而是各个击破,从户部尚书开始,然后扩散到他的家族。   开玩笑,真以为李从嘉的打击报复只会瞄准一个人吗?他的目标根本就是盘踞在肃州的那些大家族,这些家族不连根拔起,他就别想真正掌握肃州。   当然肃州的执行能力并不是很好,所以李从嘉不介意让自己的手下去帮忙抄家抓人。   从户部尚书到兵部尚书,他们自己的家族联通姻亲,就在短时间内快速消亡,一时之间整个肃州都人心惶惶。   龙王真的是忍不下去了,只好委屈巴巴地找李从嘉说道:“安宁侯,你给我留点人行不行?再这样下去,谁给我干活啊?”   李从嘉这一次下狠手,朝堂上直接空了一半。   李从嘉冷着脸说道:“怎么?他们犯法,我抓他们还抓错了?”   龙王当然不敢这么说,只是说道:“但总有人要干活啊。”   “我的人不能干活?”李从嘉一脸鄙视:“就你们这个效率,我都看不下去!”   龙王想了想自己人的能力,再对比一下李从嘉手下的人,他还……真的没啥底气。   李从嘉又说道:“你也不用担心,肃州十三大家族,少了四个,还剩下九个呢,你还担心没人用?”   龙王绝望地看着李从嘉,他当然不担心没人用啊,他担心的是整个官场震动,肃州会变的不安稳!万一外面在打仗,里面也打起来了怎么办?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龙王正试图劝说李从嘉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御林军正集结起来往宫内推进,打的旗号是清君侧!   龙王知道之后,顿时眼前一黑,他愿意当李从嘉的傀儡,是因为李从嘉许给了他好处,但是如果让别人干掉了李从嘉,他依旧是傀儡,但可能就没那么舒心了。   龙王惶急地看着李从嘉问道:“怎么办?” 第101章   李从嘉脸上带着些许惊讶:“这么沉不住气?”   龙王都快要急死了, 却也不敢催, 只能眼巴巴看着李从嘉,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指望着李从嘉了。   李从嘉一看他这个眼神, 不由得问道:“你就一点主意都没有?这可是你的御林军啊,他们现在这是要犯上作乱。”   龙王十分委屈:“我管不了他们啊。”   龙王一上任所有的威风都被李从嘉给压制住了,有本事也施展不出, 朝堂上的人大部分都是看人下菜碟, 一见王座上坐着的是个软柿子,干脆无视他。   龙王又想收拾他们, 又怕碍了李从嘉的事,回头自己被收拾,过得十分难熬。   李从嘉也颇有些无语,沉默半晌说道:“等把这些人收拾完了再说吧。”   龙王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些东西,这大概是要给他分政治地盘了?   龙王略有些兴奋, 但是转念一想, 扛不住这次御林军造反,地盘的影子都别想见到, 还分地盘?   李从嘉倒是很镇定继续刚刚的话题, 龙王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说道:“真的……不去看看吗?”   李从嘉有些懒洋洋说道:“狗急跳墙有什么好看的?真以为我好欺负?”   这些人不就是想要趁着李从嘉的兵马大部分在外面跟归义军作战的时候, 想要趁机干掉他吗?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是不错的,然而自从李从嘉带兵开始,他就没依靠人数取胜过!   龙王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 就知道李从嘉肯定有后手,不由得稍稍安心了一些,刚想要仔细询问,忽然就听到一声巨响。   龙王往外看去,依稀还能看到些许黑烟飘散在空中。   “这……这是什么?”龙王咽了口口水。   李从嘉恍然:“哦,你还没见过雷盒呢。”   “这就是雷盒的威力?”龙王看着那缕黑烟,总觉得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雷盒的威力不在于声音,你等着下面禀报就行了。”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御林军腐朽成这样,也是该大清洗了。”   龙王猛地转头:“大清洗?清洗完了呢?找谁来保卫王宫?”   李从嘉笑的露出了八颗牙齿:“我有人啊。”   龙王的心……拔凉拔凉的。   若是连宫卫都落到了李从嘉手里,那他之前签的文书也就没啥用了,反正对方想要他的命也十分容易,至于禅位……李从嘉开口,他还敢说不行吗?   李从嘉见龙王脸色苍白,也不解释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不可能让龙王手里有兵权,那就太危险了,很容易发生变故,而如今李从嘉不想看到任何变故,他在西域这里花费的时间已经不少,再不加快进程,估计周国就要一统中原了。   等到那时候,李从嘉再想浑水摸鱼,合纵连横,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龙王坐在王座之上不说话,过了一会,一身戎装的田五娘快步走来说道:“殿下,已经处理好了。”   李从嘉站起来说道:“嗯,留个人跟龙王说说吧,具体的事情明天大朝会再说。”   龙王看着李从嘉不紧不慢的离开,一时之间心里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他也不明白,李从嘉明明也不比他大几岁,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能量呢?他身边怎么就有那么多厉害的人呢?   李从嘉离开王宫的时候,看到被炸毁的宫门,难得的有些心虚。   那些人自以为十分机密的清君侧活动,李从嘉多少也得到了一些消息,然后他就让人提前埋了雷盒,不过鉴于雷盒的不稳定性,他进出王宫都没怎么走那道城门。   于是,那些十分有信心,觉得自己能够逼宫的人,刚走过第一道宫门,第二道都没过去,就全被炸翻了,整个队伍几乎无人幸免——雷盒的威力,从来都不仅仅是那些火药啊。   第二天的大朝会,李从嘉干脆利落地说道:“昨日谋反之人已经伏诛,然而此次事件绝不仅仅是那些士兵,定有人在背后操纵,从昨日开始就已经追查到一些线索,现在开始,王宫皇城守卫由紫亭军接手,有人有意见吗?”   当然有意见了,有意见的多了去了!   然而就没人敢说,然而一想到王宫和皇城的守卫都落入到了李从嘉手里,所有人都觉得很绝望,安宁侯在酒泉这是要一手遮天的意思啊。   其实只是占领一个酒泉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肃州大家族在各地盘根错节,并不是只有这一块地盘,人家完全可以回到老家重起炉灶,只不过……先拿下一个是一个吧。   李从嘉见没有人说话,看了一眼春生,春生立刻站出来宣读查出来的罪犯,当然这里面有真正参与了清君侧活动的,也有李从嘉趁机打击报复的。   朝堂上瞬间又被拖下去了许多人,并且还有很多李从嘉手下的营主得了命令去卫所抓人的。   一时之间朝堂上人心惶惶,肃州官员看着李从嘉的目光仿佛是一群鸡见到了飞进来横冲直撞的猫头鹰,恐惧加身,被念到名字的当场就有几个直接吓晕,这是真的被拖下去的。   李·猫头鹰·从嘉才不管他们是怕还是有别的小九九,释雪庭跟李弘冀已经带兵出征,他留在酒泉就要更凶一点,才能镇得住这帮牛鬼蛇神,否则,就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而这种事情,李从嘉是不肯做的。   等事情平息下来之后,龙王看着空了多一半的朝堂,一脸呆滞的看着李从嘉,短短几天之内,李从嘉已经处理了大半朝臣,龙王总觉得李从嘉的目标是将这些人都一网打尽,可是……人都没了,谁来干活啊?   李从嘉才不担心干活的问题,眼看着收拾的差不多,他转头就说道:“如今佞臣已去,也该找些真正做事的人来填位了。”   留下来的那些大臣,眼观鼻鼻观心,看上去老实的不得了,心里却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你才是最大的佞臣好吗?   只不过,李从嘉释放出了一个信号,那就是还要选人来当官的,是不是代表他们也能分一杯羹?   不过还没等他们盘算开,李从嘉就抛出了一个消息:“如今肃州积重难返,百废待兴,需要有能力的官员来做事情,不如就效仿中原走科举之路吧。”   科举?龙王略微瞪大眼睛,他万万没想到李从嘉会用这种方法。   这一步是李从嘉早就想好的,他一进入肃州官场就开始搞风搞雨,弄死了一批人,又弄残了一批,甚至还有四个家族被他连根拔起,这样凶狠的手段,的确能够震慑宵小,但也会引起一些人的逆反心理,尤其是平民百姓,这些家族有些在百姓那里风评还是不错的。   李从嘉并不打算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他还要天下归心呢,怎么可能现在搞得肃州所有人跟他离心离德?   空出来的地盘,是他打算分出去的蛋糕,科举就是他手里的刀,他已经早就让内阁准备好了宣传方式,科举是寒门子弟出人头地唯一的方式,这在中原是经过了几百年验证的。   而肃州之前还是维持着之前门阀世家把持政权的情况,没有生在大家族,那一辈子就只能是普通百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是能读书的人,就有机会走上朝堂。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样的诱惑没有人能够抗拒,肃州的百姓也一样,而这些人一旦考上来,就是天然的安宁侯一党,至于那些想要通过考试来当官扳倒李从嘉的,对不起,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李从嘉提议科举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   在场所有人都很震惊,不知道李从嘉到底要怎么搞,而李从嘉似乎也没打算跟他们商议,反正他手里有一套领导班子,完全可以胜任这一次的科举。   不过,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的,不是中立就是半个李从嘉的盟友,李从嘉对他们自然也有更多耐心,让春生解释了一下。   龙王这个傀儡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十月举行科举?太仓促了吧?要怎么出题?考什么?”   李从嘉摆手:“不仓促,科举在中原都已经是成熟制度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地方不配合,这一点就要各位齐心协力了。”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发现,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不仅仅没得罪过李从嘉,家里在某个小城还有点势力,粗略算下来之后,几乎涵盖了肃州所有的城池。   肃州官员对李从嘉更是畏惧,不过这份畏惧如果让李从嘉知道,估计会笑疯,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还需要拉拢这些地头蛇呢。   之前杀鸡儆猴杀的已经够多了,这些倒霉催的猴子都快被吓死了,李从嘉怎么也要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   所以他说道:“诸位家里若是有才华横溢的子侄,也可以参加科举。”   肃州很多地方跟中原也有些像,比如说荫职这种事情,就要看家长的品级,如果不够的话,可能只有长子能够继承,剩下的儿子那就看自己的本事,现在有了科举就多了一条路。   众官员在最初的惊讶之后,都开始默默盘算起自己家里有谁学问比较不错的。   李从嘉开口说道:“不过,科举总还要等一段时间,政务却不能等,所以在这之前我会选出一些暂领职务之人,等科举之后若有更合适的人,再换。”   这个方案的确不错,然而许多人都没想到,李从嘉这只不过是个空头支票,为了安抚剩下这些小鸡仔的。   不说第一次科举能够选出来什么人,就算科举成功,难道还要让那些新人立刻上岗吗?不可能,总要让他们先熟悉一下这个官场,等个一二三四五六年,然后才能稍微派上用场。   等这些人派上用场的时候,李从嘉选出来的那些早就是熟手了,这些人根本竞争不过,到时候,李从嘉有足够的时间去挑选安排自己人。   不过现在是不能说出来的,总要给这些快要吓破胆的小鸡仔一点奔头才行。   朝堂上的注意力果然从之前的血雨腥风转移到了科举之上,当然大家不是真的心大,而是知道,李从嘉开始搞科举,那么就代表着清算已经结束,剩下的人他应该不会再收拾,至少不会再这么大规模的收拾人了。   谢天谢地,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朝堂暂时进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阶段,李从嘉开始往肃州的朝堂上塞人,不仅塞,还一边塞一边改制,直接将肃州的官制改的面目全非,许多人都不适应,却又不得不承认,改了之后似乎制度更好了一些。   等改的差不多,眼看着自己的人占据了半壁江山,来自地方的势力反弹也没那么强硬,整个政务都步上正轨之后,李从嘉终于是松了口气。   当然他能做的这么顺利,主要还是释雪庭跟李弘冀两个人比较给力,直接给了归义军迎头痛击,短短三个月,连下五城,就连李从嘉都开始担心,打这么快,是不是归义军在示敌以弱。   可是如果真的是设圈套的话,归义军应该不舍得拿那么多士兵的命去设这么一个圈套吧?毕竟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忙忙碌碌,又要到年关,李从嘉看着街上熙熙攘攘购买年货的人群,微微一笑说道:“这里越来越有中原的感觉了。”   跟在他身后的释雪河说道:“因为中原过来的商人越来越多了吧。”   李从嘉掌权之后就开始发展商业,要说肃州穷吧,也算不上很穷,就是能够种植农作物的地方不多,但是上天却会在另外一个方面补偿——这里玉石玛瑙很多!   华夏子民对玉是有着特殊的喜爱,只要商线打通,钱财几乎不成问题,只不过城池和城池之间的贫富差距还是很明显。   这一点李从嘉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慢慢来,将那些没用的官员撤换掉。   “不知道过年,阿兄和上师他们能不能回来。”李从嘉见到家家户户都有了团圆气氛,不由得有些思念释雪庭。   只不过不能直说,还要拉上李弘冀做挡箭牌。   释雪河说道:“恐怕不太可能。”   李从嘉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转头说道:“行啦,这些日子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保护我也累了吧?回去吧,我只一个人转转好了。”   李从嘉想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实用的东西,买来送给释雪庭,但是又不想让释雪河知道,只好将人支走。   然而释雪河却说什么都不肯走:“师弟临走之前交代我务必保护好殿下,万不敢掉以轻心。”   李从嘉失笑:“上师太紧张了,哪里有那么危险。”   释雪河内心疯狂吐槽:怎么不危险?现在多少人想要套你麻袋你都不知道吗?不到半年的时间,一口气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居然还想独自上街?你敢我们也不敢啊!   李从嘉见释雪河一脸坚定,只好无奈的打道回府。   回去之后,他直接跑到了金花落,这里是他在侯府划出来给内阁办公的地方。   周宗等人正在办公,看到李从嘉从外面窜进来,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李从嘉平时还是很稳重的,只是一旦抽风起来,就让人特别的招架不住。   比如说,到了肃州之后的一系列举动。   说实话,李从嘉下手实在是快准狠,然而这些并不是内阁辅臣愿意看到的,他们这些从政已久的老臣,并不喜欢如此激烈的手段,他们希望能够和风细雨,于无声之中一点点改变肃州格局,避免引起过大的反弹。   然而李从嘉没那个耐心,然后就动手了,内阁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从嘉已经不能收手,他们也只好跟着继续干下去。   李从嘉窜进来说道:“过年我们回安宁城吧!”   老大臣们顿时齐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这个提议并没有人反对,说实话,安宁城的建设很符合他们的口味,西域城池到底给他们一种异国他乡的感觉,平时这样也就算了,过年的时候还是希望能够回到熟悉的环境。   决定之后,李从嘉就开始准备回去的行头,不过他们不能都回去,总要留下坐镇的人,否则之前那一番努力就白费了。   到最后,留下来的人是宋齐丘,跟别人不同,宋齐丘除了一个儿子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跟着过来,或者说他们家运气不太好,只跑出来这爷俩。   没有那么多人,过年自然也可以一切从简。   李从嘉一想到要回安宁城就十分兴奋,然而李璟似乎并不愿意回去,安宁城是李从嘉一手建立起来的,李璟住在里面,只觉得跟牢笼一样,虽然在肃州他也没什么权利,甚至连身份都没几个人知道,可他就是觉得这里自在。   他若是不同意,李从嘉就算再怎么大权在握,也不可能回安宁城过年,好在钟皇后如今旗帜鲜明地跟着儿子走,李璟不愿意也不行。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没能回到安宁城,因为李从嘉忘了一件事情——肃州是要给甘州回鹘上供的。   以甘州回鹘的凶悍,能够维持现在的和平,可以说是肃州花大价钱买来的。   只不过之前那个经常派去上供的使臣被李从嘉咔嚓了,所以他们要重新选出一个来才行。   李从嘉在知道之后,果断下了一个决定:“我去。”   释雪河当时腿都要软了:“殿下三思!”   释雪河现在恨不得让李从嘉安安静静窝在侯府或者安宁城,等释雪庭回来,那时候释雪河就能松口气了,否则一旦李从嘉有什么闪失,释雪庭能揍死他!   一根筋的人直觉总是很准。   结果他就听到李从嘉说了句:“我已经三思了,要不然怎么会让自己去?”   释雪河绝望地看着内阁辅臣们,结果却看到这些老大臣们也是一脸若有所思。   萧俨比较直接,开口问道:“殿下开始打甘州回鹘的主意了?”   李从嘉心中翻了个白眼,萧俨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什么叫打他们主意?   “只是提前了解一下,道听途说,终究不如亲眼所见。”   最主要的是朝见的使臣必然是能够见到回鹘可汗的,李从嘉想要亲眼见见那位回鹘可汗,从而判断一下对方好不好欺负。   不过不管好不好欺负,他们跟甘州回鹘总有一战,去那边多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和经济实力也不错。   “堂堂太子岂能沦为使臣之流?”徐铉有些不愿意,李从嘉这是自贬身份啊。   李从嘉倒是看得开:“太子跟太子也是不一样的,国家强大,太子自然有地位,反之则否,如今我们无论如何算不上强大,我这个太子还摆什么臭架子?倒不如放下身段,做点实事。”   徐铉没说话,现在大唐的情况他比谁都了解,知道李从嘉说的是真话,只不过是一时难以接受。   释雪河见这些人都拦不住李从嘉,只好开口说道:“殿下想要知道什么,派人去看便是,难道还有人敢不听从您的命令吗?”   无论是在安宁城还是肃州,李从嘉都是一霸,尤其是肃州大臣,对李从嘉的畏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比较起来反而是百姓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好,毕竟他给普通百姓留了一条路。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地位不同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派人去只能完成我的命令,但是其他东西可能会被忽略,我对甘州回鹘的了解仅限于口耳相传,必须要亲自看看才能安心。”   释雪河十分绝望:师弟啊,我尽力了。   对此释雪庭的回答十分痛快:戴假发!   释雪河:…… 第102章   李从嘉决定的事情, 那就没有谁能够改变, 至少能够改变的人没在这儿, 更何况他说得的确有道理。   释雪河得了师弟出的招,没办法也只好重新去准备假发——当年的假发早就不能用了, 而且也不符合西域这边的穿戴风格,纵然南唐来的官员想要维持旧俗,也免不了入乡随俗。   李从嘉听了释雪庭给他师兄出的主意之后, 笑得不行, 也亏了释雪庭还记得假发这件事情,连李从嘉自己都不记得了。   既然如此, 李从嘉想了想,干脆让释炎烈带队,点了几个和尚出来组成了一个护卫队,专门保护他。   虽然李从嘉现在也有自己的卫队,但是怎么都比不上这些武僧们来的身手好。   虽然李从嘉决定了亲自带队去朝贡, 但也不是说走就走, 他需要将事情都捋顺了才行,至少不能出现他前脚走, 后脚他的人就被清算这种事情。   李从嘉心里明白, 肯定有一些人还在憋着火,只是还没炸。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 先炸的不是那些被他打压下去的官员家族,而是普通老百姓!   李从嘉对肃州的控制力是从酒泉一点点辐射开来的,他也没那么多人手一下子就控制整个肃州, 这也是他上来就强权镇压的原因,如果不这样的话,选择慢慢侵蚀,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现在他坐镇中央,能够避免一些对自己不利的政令发出,完全可以一点一点的将城池收归自己手中。   结果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人家反了!   李从嘉不得不将朝贡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决定派人去收拾那帮反贼。   只不过还没等他跟内阁商量出什么来,侯府门口就被人给堵了——有一群衣衫褴褛的少民来喊冤!   李从嘉十分之惊讶,多新鲜那,自打来了肃州,有跑他这里来叫板的,也有来他这里求情的,就是没遇到过来喊冤的。   在听到春生通报的时候,李从嘉十分疑惑:“是不是找错了?”   内阁众人:……   如今侯府可以说是肃州除了王宫之外最气派的建筑,这都能找错,那得多蠢?   事实证明,门外那些人还真没找错。   李从嘉让人先将他们带进来,心里十分疑惑,忍不住问道:“一般喊冤……都是去找能够为自己做主的对吧?不会找仇人喊冤吧?”   萧俨开口说道:“遇到敌人要么动手要么求饶,应该不会喊冤。”   李从嘉微微放心,带着十二万分的好奇去了前院,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十分奇怪,他还真未必见那些人,毕竟如今安宁侯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那些少民大概也没想到能够见到李从嘉本人,眼神中都透露出紧张和畏惧,等李从嘉和气地问他们:“为何喊冤?发生何事?”   领头一人见李从嘉和气,大着胆子说道:“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并非有意冒犯侯爷,还请侯爷见谅。”   李从嘉一听奇道:“你读过书?”   这说话水平不像是文盲啊,那人眼眶一红点了点头,李从嘉皱眉,直觉这事儿大概是不简单的,整个肃州的文盲比例比中原要高得多,在这里能够读书几乎都代表着家世还不错,这样的人……怎么会沦落成这样了?   李从嘉又问道:“既然喊冤,那就先讲讲吧。”   领头一人说道:“草民姓安名钦,乃是西喇玉固尔人,此次贸然前来,是想陈情,我们没有造反!”   西喇玉固尔?李从嘉脑子里转了转,这才反应过来,就是裕固族人啊。   不过裕固族名字是解放后才确定的,现在人家还是西喇玉固尔,这个族群算是回鹘分支之一,西域这个地方,从来都是多民族混居,所以肃州出现别的民族,李从嘉也不意外。   让他惊讶的是,造反这件事。   李从嘉问道:“你们居住在银达?”   银达就是报上来有人揭竿而起造反的城池。   安钦点了点头说道:“侯爷,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我们是被人陷害!”   这谋反还能陷害?李从嘉默默坐好准备听故事。   其实故事也挺简单的,就是安钦有个妹妹被银达的县令看上了,然而那个县令今年已经六十多,有正妻不说,安钦的妹妹今年也不过才十五!   安钦家里怎么可能同意?安钦的父亲好歹也是西喇玉固尔的首领!   岂知县令真不是什么好人,直接加重了西喇玉固尔人的税收。   西喇玉固尔是真的穷,他们就是个游牧民族,满打满算整个族群才两万多人,税收加重了他们的负担,安钦的父亲就要去找县令理论,结果不知怎么的,跟县令吵起来,那个县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掉了安钦的父亲,并且传令调兵说他们家要谋反。   李从嘉听得目瞪口呆,扫了一眼跟着安钦一起过来的人,发现每个人身上都有伤,估计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不过他也不能听信安钦片面之词,李从嘉思考半晌之后说道:“让韩俦跑一趟吧,唔,也要带点兵,让五娘去吧。”   田五娘这次没有随军出征,而是留下来防止意外发生,结果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意外发生了。   韩俦得到任务倒是很高兴,自从有了斡旋于诸王子之间的经历之后,他做什么事情都觉得不够刺激,大概他天生就是个喜欢冒险的人,这一次虽然他是个文官,但也很兴奋,觉得这样复杂的局面正好让他去施展所长。   让人带着安钦他们安置下来之后,李从嘉长出口气:“真是……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一个恨不得能当人爷爷的男人,居然非要强娶人家小娘子,还敢谎报军情,李从嘉越想越是生气,忍不住又说了句:“这些人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韩熙载慢悠悠说道:“只不过是没把殿下放在眼里而已,在这等偏远之地,县令世家就是那个地方土皇帝,他们说了算,根本不会去管朝廷法度,这种事情当年也未必没有。”   只是中原的县令脑子没进水,不会非要闹大,硬说人家谋反。   李从嘉听了之后叹口气,他也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中央的统治很少能够深入到几层,秦朝时候倒也算是做到了,然而却是在严苛的律法之下做到的,结果到最后弄的二世而亡。   李从嘉从来也没想过能够弄出一个天下大同的国家来,然而这样的事情还是太挑战他的忍耐力。   “若是属实,必须严惩!”   李从嘉十分生气,韩俦和田五娘来跟他告别的时候,李从嘉特地叮嘱:“一定要小心查证,不要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田五娘用力点了点头,她身为女子,对这种事情更加深恶痛绝一点。   然而杨新不高兴,他看着田五娘英姿飒爽的模样,哼哼唧唧说道:“不是你出征就是师父出征,我都等够了。”   田五娘只好安抚他说道:“我很快就回来的。”   杨新想了想,直接拉着田五娘的手跑到李从嘉面前说道:“郎君,等五娘回来,您把我师父喊回来,让我们成亲行不行?”   李从嘉差点被口水给呛死!   等我回来就结婚神马的……虽然不是田五娘说的,但是孩子……你这样立flag真的好吗?   李从嘉轻咳一声说道:“等五娘回来,我还要去甘州,不如先选个日子吧。”   周宗说道:“选日子……司天监也是该重新弄起来了。”   李从嘉顿时无比头大:“过了年再说吧,现在事情多,没工夫折腾。”   送行的时候,五娘跟杨新手拉着手互诉衷肠了好半天,李从嘉瞪着他们,心中十分不爽——他也想跟上师这样啊,然而不敢。   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   李从嘉决定给杨新加一点功课,于是,毫无察觉的杨新在时隔两年之后,再一次被告知要抄书。   杨新:?????   不过田五娘走了,李从嘉差不多也就该启程,本来他多留这几天就是为了搞明白这个谋反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终于有点眉目,交给内阁辅臣们就可以了,他也没必要继续留下来。   只是跟之前不同,李从嘉决定这一次上路之前在安宁城属民内部做个小测试,主要是考庶务方面,合格了他就直接带走,这一路上如果遇到不服管教的基层官员,那就统统换掉,至于可能遇到的阻力什么的,李从嘉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过。   大不了一路打过去嘛,李从嘉从来也没指望过和平演变,反正他手上不少人,进入肃州之后,又经过了几轮严格选拔,扩了军,手下如今至少有五万人马。   安宁城的军队待遇优渥,就冲着这个,那些人都对李从嘉更加死心塌地一点。   李从嘉已经做好了一路推过去的准备,凡是县城里的大家族,能打击的尽量都打击,如果要投靠也要看是不是真心投靠,领导班子基本上全部换。   于是从苏州到甘州,这一走就走了一个多月,期间将一些比较重要的城池牢牢,官员全面大患血,连城防都换成了自己人,至于当地那些盘根错节的大家族一个一个都老实的跟鹌鹑一样。   李从嘉一直也没有让人出手的机会,颇觉遗憾。   实际上,这些家族不老实也不行啊,十三家族凶不凶残?被这煞星一口气端掉了四个,他们再厉害也比不上这几个家族啊,还是老实窝着吧。   李从嘉进入甘州境内之后,整个人都收敛了许多,再不见在肃州地盘上时候的横行霸道,不过他也仔细观察沿途,发现虽然所属国家不同,但是甘州人和肃州人的生活看上去差不多,都是那么的……穷。   不过想想也是,这两个地方本身就相邻,从地理到气候都差不多,非要说的话,就是甘州的气候到底是比肃州好上一些,但也有限。   删丹是甘州回鹘的王城,李从嘉以前就从史书上看到过甘州回鹘的王城规模巨大,然而没有亲眼见到也就没有没什么概念。   等他到达王城之下的时候,李从嘉深深觉得,安宁城……还是盖小了,酒泉跟这里比……就是个村镇!   别的不说,城墙就高达十米,在这个时代,看上去十分的雄壮。   李从嘉抬头看着城墙思索半晌,最后决定,回去就找人制作一批攻城器械,嗯,还要做大一点,否则回头云梯什么的高度还不如人家城墙高,这不是丢人吗?   不过,大概也就只有他在看到人家城墙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怎么打了。   在甘州官员的陪同下,李从嘉一行人穿过城墙,到达了一处比较……破烂的驿站。   李从嘉站在驿站门口脸色淡淡问道:“这便是贵国招待使臣的地方?”   甘州官员脸上挂着轻蔑地笑容:“当然不是,这些时日使臣渐多,驿馆已经住不下,只好将这里挪来给你们住,虽然不是驿馆,但该有的规矩是少不了的。”   接下来甘州官员一口气说了许多“规矩”,其实总结起来也不外乎就是别随便乱走,否则小心被当成奸细抓起来。   甘州官员说完之后转头就走,周晔愤愤不平说道:“岂有此理,果然是蛮夷,一点礼貌都不懂!”   李从嘉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不懂,只不过不会对你太礼貌罢了,弱国无外交,从来都不是说说。”   原本的驿馆为什么满了?自然是住进去了比肃州更加强大的势力使臣,李从嘉来是为了朝贡,而那些人来只是为了单纯的外交,与甘州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李从嘉带出来的人里,有一些人是肃州原本的官员,他们本来战战兢兢地等着李从嘉发火,并且觉得自己的老命大概要交代在这里。   结果没想到李从嘉一点发火的意思都没有,倒是让人颇为惊讶。   李从嘉当然不会发火,这种程度的侮辱虽然会让他气愤,但并没有气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反正这个场子他早晚要找回来的,气什么呢?   想到这里,李从嘉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有了游玩的兴致,只可惜今天刚到这里,在没有官员的陪同下他们不能随便走出这个临时驿馆,只好没事儿闲的逛逛这里,看看还有没有别人住在这里。   别说,还真有。   在驿馆内碰到那些有的犹如中原人结发,有的却是秃发的外族人的时候,李从嘉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两个字:党项。   不得不说,见到党项人他是十分意外的,党项跟甘州回鹘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没想到居然也派人过来朝贡。   李从嘉看到了那几个党项人,那些党项人自然也看到了他,其中一个面容黝黑的党项少年,大踏步走过来问道:“敢问小郎君可是自中原而来?”   李从嘉略一犹豫说道:“我的确是中原人,只不过,此次前来是代表肃州,敢问这位郎君可是党项族人?”   少年略显意外,还是行礼说道:“在下姓李名光睿,家父乃是党项首领。”   李从嘉当即拱手说道:“在下姓李名煜,字重光。”   李光睿啊,未来的党项首领,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他。   跟别的部族不同,党项一族对于汉家一直都是十分亲近,当然他们最崇拜的是汉朝。   不过,在西域能够找到这么一个对中原人友善的势力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李光睿显然十分意外:“你就是李煜?”   李从嘉挑眉:“李郎知道我?”   李光睿笑道:“肃州安宁侯,近来名声大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李从嘉在心里擦了把汗,看来他折腾肃州折腾的是有点过了,这都传到外面去了啊?   李从嘉笑道:“惭愧惭愧。”   李光睿显然对李从嘉十分好奇,拉着他说了许多话,李从嘉也有意与他结交,两个人相谈甚欢,不过李光睿显然对中原更加感兴趣,李从嘉投其所好,更是让他开心。   然而还没说几句话,就有宫中使臣匆匆过来道:“可汗召肃州安宁侯觐见。”   李从嘉眼皮一抬,心中冷笑,装的还挺像回事,还觐见。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淡定的跟着使臣入宫,因为是见可汗,自然不能带护卫,为了这件事情释雪河差点跟护卫起冲突。   李从嘉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我去就可以了。”   他也是好奇,就冲着刚刚那些官员的态度,和他们居住的地方就知道顺化可汗并没有把肃州放在眼里,这样的话,大概也就是找个时间走个过场,跟别的使臣一同入宫见一面也就差不多了,可现在药罗葛仁裕又突然要见他,这让李从嘉不得不多想。   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是为什么,等到了宫里,见到了药罗葛仁裕和天公主,再回答几句话之后,李从嘉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一趟觐见——他真是低估了中原对西域的吸引力啊,这两个人也是听说他是中原人之后,才起的兴趣!   不过作为可汗,药罗葛仁裕明显对中原如今的形势更加感兴趣一些,李从嘉在回答的时候,听出了顺化可汗的野心,他似乎对中原也有些兴趣。   对比起他,天公主感兴趣的就是李从嘉本身了。   天公主是可汗妻子的官方称呼,因为当年回鹘可汗的妻子一般都是大唐的公主,所以才渐渐有了天公主的称呼。   只不过如今这位既不是汉人更不是公主,只是个家族势力比较强盛的回鹘女子。   天公主对李从嘉很是有好感,虽然李从嘉并不自恋,也觉得天公主对他有好感很正常,因为气候干燥的原因,西域女子很少像是中原女子那边皮肤细腻。   李从嘉这个身体更是自小在南边长大,论皮肤的白皙细腻程度,哪怕他在西域待了两年,也能甩这边许多女子八百条街。   天公主喜欢雄壮男儿,但并不代表她没有审美,像是李从嘉这样俊美斯文的贵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见着见着,就想留李从嘉在宫里过夜。   本来被人倾慕,李从嘉也不觉得有什么,只能证明他魅力比较大,但是让他留宿宫中这就很有问题了,他担心一个不小心,在这里住一夜,怕是回不去了——给回鹘可汗戴绿帽子,还想要命吗?   更何况别说李从嘉不喜欢女人,就算喜欢对着天公主这样的,他也下不去口啊。   李从嘉为了自己的小命在这里坚辞,结果顺化可汗却仿佛不在意一样,只是说道:“不必担心,朕也想与安宁侯彻夜详谈,加上天公主也无妨。”   李从嘉看着顺化可汗打量自己的目光,顿时一脸懵逼,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可怕的猜测,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不纯洁,怎么总觉得这话里的隐含意思,那么可怕呢?   就在李从嘉纠结怎么继续推辞的时候,倒真有人救了他一命。   可汗身边的侍从恭恭敬敬说道:“禀大汗,楼兰王求见。”   顺化可汗笑道:“请。”说完又转头对着李从嘉说道:“正好,楼兰王也是中原人,你们想必也能说得上话。”   李从嘉满脑门的问号:楼兰王?哪儿来的楼兰王啊?楼兰都消失多久了?   然而等见到那位楼兰王的时候,李从嘉差点没喷出来,神特么楼兰王!   顺化可汗有一句话还真说对了,他们不仅说得上话,他们甚至还认识! 第103章   李从嘉见到楼兰王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楼兰王看到李从嘉也不由得虎躯一震问道:“你还活着?”   李从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倒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使君。”   被李从嘉称为使君的全天下估计也就那么一个人了——赵匡胤。   赵匡胤听到李从嘉喊他使君, 心中真是五味陈杂, 当然最想做的大概就是把李从嘉抓回去好好修理,要不是这小王八蛋, 他用得着过的那么辛苦吗?   药罗葛仁裕见这俩人眉来眼去,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不由问道:“你们原是熟识?”   李从嘉从容说道:“曾与楼兰王共事过。”   赵匡胤听了就回想起他们“共事”的时光, 真是当初多看重他, 现在就又多愤怒,然而在回鹘可汗的王宫里, 他还不能发脾气,甚至在整个访问期间都不能发脾气,赵匡胤只觉得满心憋屈。   药罗葛仁裕听到两人曾经共事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中原人在这里没有民族家庭牵绊的话,今天在这家干活, 明天投靠另外一家是很正常的事情。   药罗葛仁裕又笑着说道:“如此, 倒还真是凑巧。”   李从嘉起身说道:“可汗与楼兰王既然有要是相商,在下先行告退。”   药罗葛仁裕也没拦着他, 李从嘉出来之后就开始思考, 接下来要怎么搞。   赵匡胤的突然出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别看刚刚他表现的十分镇定, 现在心里也有点没底。   药罗葛仁裕跟赵匡胤看上去似乎很熟,肯定会想办法询问自己的情况,李从嘉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不过他也不太在意这个, 虽然亡国皇子的身份让人有些愤怒,却也不会影响什么,李从嘉更加纠结的是,赵匡胤这个楼兰王是什么意思?   李从嘉带着满心疑惑回到了驿馆,结果正好看到李光睿站在驿馆中庭之中徘徊。   “李小郎。”李从嘉喊了一声,虽然党项一族都跟着姓了李,但是到底跟中原人不同,他们没有字,直呼名字又有些不礼貌,李从嘉只好这么称呼他了。   李光睿看到李从嘉之后,看上去着实松了口气,连忙走上来十分亲热的拉着李从嘉的手问道:“怎么样?顺化可汗可有为难你?”   李从嘉回想起跟药罗葛仁裕以及天公主诡异的对话,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嘴上却说道:“倒是没什么,可汗也只是问问我肃州如今的情况而已。”   李光睿看着他这个表情却是不信,一个劲问道:“他有没有为难你?若是有什么你可跟我说的。”   李从嘉心下感动,觉得李光睿真是个好人,但是他的猜测却不能说出来的,只好转移话题问道:“李小郎可听说过楼兰王?”   李光睿略一愣问道:“楼兰王赵匡胤?”   李从嘉有些意外还真知道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党项的地盘跟赵匡胤的地盘接壤啊。   李从嘉连忙问道:“这个楼兰王是怎么回事?”   李光睿说道:“对楼兰王我也不太熟悉,只是知道中原人似乎称呼他为晋王的。”   晋王?李从嘉想了一下,赵匡胤手下好像有个晋州,这个称呼倒也没什么不合适,不过赵匡胤这肯定也是打肿脸充胖子。   “那为什么顺化可汗称呼他为楼兰王?”   李光睿说道:“楼兰王这个封号是顺化可汗给他的,晋王这两年一直在给甘州回鹘朝贡,顺化可汗便封他了一个楼兰王。”   李从嘉脸上表情奇异,他没想到楼兰王居然是赵匡胤在甘州回鹘的封号,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中原王朝在对待给自己朝贡的西域小国君主的时候,也会给个封号。   比如说药罗葛仁裕的顺化可汗,其实就是后唐给他的封号,后晋曾经也给他过封号是奉化可汗,意思都差不多,药罗葛仁裕想来就是有样学样,也给赵匡胤封了个王。   只是这个封号……有点问题啊,西域的王的封号,要么就是图个名字吉利好听,要么就是跟中原一样冠以封地的名字,赵匡胤这个明显应该是后者。   可楼兰在哪里?虽然楼兰灭国时间已经太过久远,楼兰城遗址已经不可考,但是大致方位还是有的,就在后世的罗布泊现今的蒲昌海以西,现在那里是于阗国的地盘!   哦,甘州回鹘的可汗给附属国的国主封王,手一指封地就到了于阗国,想浅了就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深了就是药罗葛仁裕是不是对于阗国有什么想法?   然而甘州跟于阗中间还隔着肃州和归义军呢!   李从嘉心中响起了警报,不知道药罗葛仁裕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搞肃州和归义军,如今他的人还在跟归义军死磕,如果这个时候甘州再插一手,就算李从嘉对刚刚组建起来的火器军再怎么有信心,也不由得心中忐忑。   可是这件事情他又不可能打探出来,只能派人往肃州送信——都警醒一点,外松内紧,巡防也要抓紧,小心甘州打过来!   这个信送到的时候,内阁辅臣看完都心塞的不行,如今这天寒地冻的,粮草要么是之前与北汉交易所得,要么就是税收,能够支撑与归义军作战已经不容易,如果甘州再来……内阁首辅们不得不碰头开会。   不过,就算再艰难,他们也没想过去找李璟拿主意,甚至这件事情都没让李璟知道。   实在是李璟的战略水平真的太一般,人又有些昏聩,内阁这些大臣基本上都跟李璟君臣相伴几十年了,对他再了解不过,一个一个的宁愿他们商量出一个章程来,然后派人快马加鞭送到李从嘉手里,听李从嘉的,都不愿意去跟李璟打交道。   否则若是李璟下了一个不恰当的命令,他们是执行还是不执行?若是李璟想要趁机夺权那乱子就大了,别看李从嘉现在似乎镇住了肃州上下,实际上也是十分危险,一旦有个口子,那些被他压制住伺机而动的人,就会化身成鲨鱼找机会把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结果商量来商量去发现,最多也就是提高警惕,毕竟甘州还没打过来,他们现在也不具备主动出击的条件。   而李从嘉发完信之后,虽然依旧担心,却也只能按耐住性子,等一切礼仪弄完之后再回去。   李从嘉拉着李光睿又询问了许多,关于甘州回鹘的也有关于赵匡胤那边的,只不过党项更加关注甘州回鹘一点,对另外一边的邻居也就是有那么一点了解。   不过他却提供了一个很有用的消息:“据说晋王也在跟周国打。”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周国这是终于舍得收拾赵匡胤了吗?   说实话之前李从嘉怎么都想不就明白,为什么赵匡胤反了,周国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周国这些年对外征战不断,郭荣对一个反贼肯定是没什么容忍度的。   结果郭荣打了契丹打南唐,就是没去动赵匡胤,这让李从嘉都开始怀疑,赵匡胤的谋反是不是他们的计谋了,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计谋,估计也没人用谋反这种事情来搞,因为一个搞不好,可能弄假成真。   李从嘉打探差不多之后,就问道:“李小郎对删丹可熟悉?”   李光睿笑道:“我已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李从嘉一拍掌说道:“我倒是第一次来,不知李小郎有没有时间带我在删丹转一转?”   李光睿干脆的答应了,又问李从嘉喜欢什么,是想要看歌舞还是看杂耍。   李从嘉含笑说道:“都看看吧。”   李光睿以为李从嘉想要出门游玩,实际上李从嘉只是想要在这座硕大的王城之中转一转,看一看这里商业发展和百姓的生活水平,好对甘州的国力有一个大致的估算。   要不是为了心中有数,李从嘉怎么可能冒险亲自跑一趟?现在又遇到了赵匡胤,他还要小心别落单被赵匡胤套了麻袋!   李从嘉跟着李光睿在外面逛了大半天,甚至还路过了贫民区,当然并没有在那里逗留,那样就太反常了。   不过这样也足够让李从嘉看出一些事情来,甘州如今看起来的确是有个样子,至少前来朝贡的小国不少,但是论起百姓的生活水平,比肃州也好不到哪里去,这里的贫民窟甚至占了小一半的地盘,真正富贵人家所在的地方就那么点,可以说删丹大部分人都还挣扎在贫困线以下。   这还是在都城呢,甘州别的城池只怕……   不过,他们毕竟是回鹘人,回鹘也分许多部族,那些部族依旧保留着游牧民族的习性,这个倒也不好就这么简单粗暴的下结论。   眼看着天快黑,李从嘉也有些累了,跟着李光睿慢慢的回到了驿馆,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靠窗而坐的赵匡胤。   李从嘉皱眉,赵匡胤出现在这里,明显是来找他的,李从嘉转头对李光睿说道:“旧识前来,我去招待一下,近日多谢李小郎款待。”   李光睿却是认识赵匡胤的,十分警惕说道:“楼兰王来找你的?你会不会有危险?”   李从嘉刚要解释,那边赵匡胤已经发现了他们,起身走过来说道:“安宁侯果然事务繁忙,本王等待已久了。”   李从嘉反射性的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让你等。”   赵匡胤一噎,看着李从嘉的眼神变十分不善,李光睿发现之后,忍不住将李从嘉往自己身后拽了拽,对上赵匡胤严肃问道:“楼兰王这是何意?”   赵匡胤,赵匡胤鼻子差点没气歪,他还什么都没干呢,李光睿这一副防贼的样子是给谁看?   此时他只觉得这天底下的人都站在李从嘉那边,就连药罗葛仁裕都称赞李从嘉机敏旷达,这都什么事儿!   李从嘉眼看赵匡胤要炸,连忙将李光睿拉回来说道:“我们一直都这样,习惯就好,李小郎且去休息吧。”   李光睿还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赵匡胤,李从嘉只好含笑补充道:“放心,这里是驿馆,楼兰王又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不会出事的。”   这个理由说服了李光睿,李光睿对他说道:“那你小心一点,若是有什么情况,就派人来喊我。”   李从嘉心说我又不是没带护卫,赵匡胤身边也就带了两个人,真打起来还不一定什么情况呢,哪里用得着你?   不过,他感念李光睿的关心,含笑应了。   李光睿走后,李从嘉对着赵匡胤一歪头说道:“楼兰王还请随我来。”   赵匡胤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冷笑说道:“安宁侯好手段,走到哪里都能如鱼得水。”   李从嘉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坐定之后,略一抬下巴说道:“不及楼兰王,已经在于阗国预定了封地。”   赵匡胤暴怒,药罗葛仁裕不舍得拿自家的土地封赏赵匡胤,也不想让赵匡胤拿税收,就胡乱给了他一个名号,赵匡胤对此十分愤怒,却又无能为力,此时被李从嘉挑明了说,要不是他还能稳得住,估计真的要挽袖子揍李从嘉了。   不揍可以,嘲讽却是要的。   李从嘉嘲讽赵匡胤王位名不副实,赵匡胤就嘲讽李从嘉亲王不当跑去当安宁侯,是自甘堕落。   然而李从嘉对于这样的嘲讽是完全免疫的,想要做大事有的时候就不能要脸,否则李从嘉也不可能亲自来甘州朝贡。   不过不还口是不可能的,李从嘉继续嘲讽赵匡胤是偷别人的地盘,赵匡胤回他彼此彼此。   两个人互相嘲讽了好几个回合也不分胜负,大眼瞪小眼半天之后,李从嘉有些不耐烦说道:“你过来到底是干什么的?要是废话的话,赶紧走,有那个功夫我还多睡一会呢。”   赵匡胤硬生生咽下口气问道:“你到肃州到底图谋什么?”   李从嘉挑眉:“中原没有立足之地了,我来西域还不行?有什么好图谋的?就算有也不过就是想要个容身之地而已。”   赵匡胤……赵匡胤一个字都不信!   就看李从嘉如今这自信从容的姿态,都不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否则丧家之犬还端什么架子?如今还能端的起夹子那必然是有底气!   不得不说,赵匡胤怀疑还真是因为在李从嘉身上看到了变化,当年他刚见到李从嘉的时候,虽然觉得对方好看,但也就觉得是个长得不错的文弱书生,彼时李从嘉身上带着一丝清贵,却并没让他联想过多,世家子大多都这样,并不会让人觉得他有什么特殊。   如果那个时候赵匡胤遇到的是如今的李从嘉,就绝对不会错认,肯定要好好查查的。   人的气质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李从嘉如今好歹也算是经过战阵,并且手下有那么多兵马的人了,自然而然就与之前不同。   赵匡胤沉默半晌问道:“甘州回鹘,你打算如何?”   李从嘉笑得十分单纯:“我都亲自来朝贡了,还能如何?只不过想求个平安罢了。”   赵匡义板着脸,直觉李从嘉没说实话。   李从嘉出现在删丹本身就不简单,赵匡胤不知道他身边围绕着什么人,然而在甘州这里却也听说了些许肃州发生的事情。   安宁侯如今在肃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冲这个身份,他亲自带队来朝贡就很不对劲了,如果说李从嘉无所图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从嘉见赵匡胤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只好说道:“最多也不过就是来看看甘州是什么样子,毕竟之前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并不熟悉呢,倒是你……亲自前来,还受了册封,是打什么主意呢?”   正如赵匡胤不相信李从嘉跑这一趟真的是为了求和一样,李从嘉也不信赵匡胤肯接受甘州回鹘的册封,他连周国都敢反,甘州又哪里被他放在眼里了?必然也是有所求的。   赵匡胤淡淡说道:“只是个册封而已,又不是已经俯首称臣,还能得些好处,有何不可?”   屁!   如果没什么不可,你干啥还要谋反呢?在周国混总被对药罗葛仁裕低头容易吧?   两个人你试探我,我试探你,都没试探出个所以然来,沉默半晌,异口同声说道:“说实话!”   多有意思,两个人都想要对方说实话,却都不肯说实话。   李从嘉眼睛一转,问道:“你是不是担心甘州在你背后捣乱?”   毕竟赵匡胤的地盘跟甘州接壤啊。   赵匡胤也问道:“你是不是担心甘州对肃州不利?”   反正李从嘉已经掌控肃州,把肃州看作他的地盘也没什么不对。   两个人对视一眼,虽然没回答,但彼此都知道自己猜对了。   李从嘉很干脆的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说道:“行了,有话直说吧,也不嫌累得慌,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汉家子弟,再闹内讧可不好看。”   赵匡胤也很干脆说道:“你待如何?”   李从嘉伸手蘸着茶水在石几上画出了一幅地图,伸手点了点,意味深长地说道:“甘州的地盘……可不小呢。”   赵匡胤盯着李从嘉在月光与朦胧烛火之下显得越发白皙的手指,鬼使神差的居然看入神了,等李从嘉喊了一声之后,才回过神来。   赵匡胤心中一动说道:“你是打算……”   李从嘉摆手:“我没什么打算,是甘州有打算,你想想你的封号吧。”   赵匡胤以为李从嘉又在嘲讽他,不由得眉毛一竖,李从嘉连忙说道:“只是单纯讨论这个封号啊,你看楼兰,在于阗呢,顺化可汗若是没有心,怎么可能突然给你这么一个封号?而你顶着这个封号,将来若是他真要对于阗动手,你难道不要帮忙吗?”   赵匡胤开口刚想说什么,忽然有闭嘴疑神疑鬼的左右看了看。   李从嘉没好气说道:“放心,这里安全的很。”   整个驿馆他说不好,但是如果连自己住的地方都搞不定,那他真是别混了。   赵匡胤这才放心,他对李从嘉的手段倒是没什么不信的。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难道是想……与我平分?”   平分什么他没说出来,但彼此心里都明白。   “这个可说不好。”李从嘉伸手指了指他画的那副地图:“这里这么大,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到时候只怕还要看情况了,说不得谁厉害就谁拿的多。”   赵匡胤挑眉,这大概谁有能力打的城池多就多拿地盘的意思,倒也没什么不行。   他跟李从嘉之间并不信任彼此,只不过无论谁先忍不住出手,到时候另外一个肯定都会想办法捡便宜,这也算不上结盟。   更深层次的东西自然也不用多说,反正他们两个中间跟着甘州,暂时也没什么冲突,现在商议这个也不外乎就是采取一个远交近攻的策略,等到甘州打下来之后,才是他们彼此交锋的时候。   赵匡胤想明白这一点,就干脆的起身离开了这里。   李从嘉等他走了之后,低头看看桌子上已经只剩下一半的地图,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么一个不是盟友的盟友有点不可靠,或许还能试探一下党项人的想法。   之前他要来朝贡,虽然没有明说,打着的也是观察一下甘州的说法,但不得不说,在心里他还真的是想要过来找几个盟友的。   现在看起来,赵匡胤勉强算一个,党项应该很值得拉拢。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李从嘉决定先去睡觉,等明天一早去找李光睿问问看,唔,李光睿看上去也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倒是不必跟赵匡胤一样互相试探了。   他想的很好,然而事情总是会出变化。   第二天一早,他醒了之后就收到了肃州发来的消息:郭荣,驾崩了。 第104章   郭荣的死李从嘉意外也不意外, 历史上郭荣死的比现在早个两三年, 之前他一直没挂, 李从嘉都要以为他不会挂了。   然而有些事情到底躲不过,只不过, 这个时候挂……有点麻烦啊。   李从嘉皱眉。   他刚跟赵匡胤勉强算是组成了互助小组,现在郭荣一死,主少国疑, 周国肯定要乱上一乱, 说不准赵匡胤就要先去找周国的麻烦,至于甘州回鹘, 只要不找他麻烦,可能他就不会理会了。   周晔是知道昨天李从嘉跟赵匡胤密议之事的,他现在多少也算是锻炼了出来,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得有些忧心忡忡:“殿下,楼兰王……是不是不适合做盟友了?”   只要有机会, 大家都想向中原进发的, 李从嘉之前跑到了昆仑山里窝着还图谋中原呢,更不要提赵匡胤的地盘在关内!   李从嘉伸手点了点案几说道:“没有他还有别人。”   反正啃甘州回鹘这件事情, 不能让他们一家来, 总要跟人结盟,避免打着打着被人从背后捅一刀子。   “党项?”周晔眼睛一转就想到了李光睿。   李光睿对李从嘉的亲近是看得出来的, 这一份亲近不仅仅是因为两拨人到了删丹之后待遇相同,更多的是移情作用,李从嘉身上带着浓厚的中原士人气息啊!   李从嘉点了点头, 想了想,觉得他对党项似乎比对赵匡胤还要信任一些,没办法,他跟赵匡胤到底有过节,而且还是他单方面坑赵匡胤坑的有点狠。   再加上赵匡胤活着,李从嘉总担心要被他抓起来赐一杯毒酒了事,所以对他根本没有办法完全信任。   党项就好一些,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纠葛。   只不过,这件事情要怎么提出来呢?万一党项人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并不想改变怎么办?   李从嘉努力回忆着历史,只知道党项建立西夏完全是被赵光义给逼的,人家少数民族首领做的有滋有味,非要让人卸甲进京,还要收了人家的兵和地盘,不反你反谁?   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李从嘉自然要吸取教训,反正现在两家看起来实力相差仿佛,唔,还是要找个由头才好啊。   李从嘉在这里发愁,他跟李光睿固然相处不错,但不好交浅言深,只是他没想到,甘州回鹘居然还帮了他一个小忙。   顺化可汗努力想要营造出甘州富庶,兵强马壮的错觉给各个附属国的使臣看,结果一不小心就被打了脸——李从嘉他们到这里的第三天,甘州就有人造反。   原本这件事情李从嘉他们在驿馆,是会被封锁消息的,但是架不住删丹有人开始往外跑啊。   至于为什么跑,据说是反贼一路打下了两个小城,眼看着就冲都城来了!   删丹之内的富户贵族还好,那些没什么基业,对这里也没什么留恋的穷人,就成群结队的往城外走。   李从嘉听到消息的时候,正跟李光睿以及赵匡胤吃饭,当时就愣在那里,忍不住问道:“消息确切?”   周晔点了点头,不仅仅是他,连赵普也是这般说。   李从嘉对赵普是忌惮的,毕竟这人算得上是赵匡胤的头号幕僚,陈桥兵变就有他的手笔在内,但也不得不承认,赵普不可能信口开河。   既然他跟周晔都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那么这件事情就确凿无疑。   李光睿看看赵匡胤又看看李从嘉,觉得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愁眉不展?”   李从嘉的确在皱眉,而赵匡胤居然也跟他的表情差不多,这样看来两个人想的也差不多。   赵匡胤没等李从嘉开口就慢慢说道:“甘州……不太对劲。”   李光睿对他印象并不是很好,所以也有些不信任,转头看向李从嘉,李从嘉点了点头:“一国之都,居然人心不稳,可见其外强中干。”   如果不是朝廷或者某些地方出了问题,百姓不会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跑掉,现在这种情况说明大家都在怕啊,至于怕什么……李从嘉还就没想明白。   不过他这么一解释,李光睿也就明白了,他想了想说道:“中原这些年一直在打仗,西域这边也算不上稳妥,你们肃州和归义军那边就不说了,甘州也的确有点危险。”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哦?这是为何?”   五代十国时期,历史资料都记载的乱七八糟,其实不仅仅是五代十国时期,但凡天下大乱,以前的历史资料跟当代历史资料都会缺失,以前的是因为扛不住兵祸毁掉了,而当代的是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史官,但是如果被灭的话,那史官记载的也没用了。   中原史学家只看自家这一亩三分地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研究西域?   所以,西域这边的变迁大致还是有脉络可寻,但细节就没有了。   是以李从嘉对于如今的甘州,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心里也没什么底。   李光睿听了李从嘉的询问之后,详细说道:“甘州这边百姓的成分也很复杂的,经常会出现各种纠纷,不好管的很。”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明白了,还是大家民族信仰不同惹出来的祸。   西域这边的许多民族历史变迁十分复杂,有的变着变着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有的是大族分裂,还有的是被合并。   甘州回鹘本身就是从突厥分裂而来,如果说他的治下还有别的部族想要继续分裂,这一点也不稀奇。   不过,这也说明顺化可汗似乎并不得民心,否则,大家日子好过的话,谁没事儿闲的会想造反呢?   可这对李从嘉却又是个好消息,甘州有内忧,就要派兵去解决,这样当有外患的时候,说不定就分身乏术了。   李从嘉觉得需要跟赵匡胤通个气,所以他很干脆的问道:“老赵啊,你怎么想的?”   赵匡胤被他喊得十分不爽,然而算算年纪,李从嘉这一声老赵似乎也没喊错,只好没好气说道:“我还能怎么想?”   李从嘉皱眉:“少装傻,我没功夫陪你兜圈子,你到底是去找周国麻烦还是找甘州麻烦,说清楚一点。”   赵匡胤立刻反问:“找周国麻烦如何,找甘州麻烦又如何?”   李从嘉摊手:“你要是决定先去对付周国呢,那甘州这边自然就没你的份儿了,想来你如今也做不到双线作战吧?”   赵匡胤挑眉:“难道你要自己来?肃州跟归义军如今还在打吧?我没有双线作战的能力,难道你就有?”   李从嘉冷笑:“真当没有你我还找不到盟友了?没有张屠户还能吃带毛猪不成?”   赵匡胤嗤笑:“不找我,你还能找谁?”   赵匡胤这句话刚说完,李光睿立刻接一句:“还有我们啊。”   李从嘉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赵匡胤,只觉得这家伙真不愧是自己的神助攻,他还没想好怎么跟李光睿开口呢,现在李光睿主动开口,那就省心多了。   赵匡胤话刚出口就被打脸,忍不住面皮抽了抽看,看了一眼李光睿,略抬下巴问道:“你能做主?”   李光睿笑了笑:“别的主做不了,这个还是可以的。”   他们也受甘州欺压很久了好吗?没看他们来朝贡给分的是什么房子?党项从上到下早就憋着气,就是一直不适合动手,论起武装力量,那还是甘州厉害一筹。   然而若是有个可靠的盟友就很好说了,李光睿对李从嘉还是信任的,他虽然看上去不甚聪明,却看人奇准,再加上中原人一向是信守承诺,一旦约定,至少在达成目标之前不会翻脸,至于之后,若是赢,党项也应该发展壮大了,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联盟嘛就是那么回事,反正谁都没有觉得彼此之间能够相安无事一万年,只要眼下利益相同,就足够了。   赵匡胤沉默半晌说道:“我要想一想。”   李从嘉微微眯眼:“机会总是稍纵即逝,从删丹百姓的反应来看,这次的反贼规模应该不小,不趁他病要他命,下次想要再找机会,怕也是没那么容易了。”   赵匡胤深吸口气:“我会尽快给你答案的。”   他也很矛盾,对周国,对郭荣,他的感觉都很复杂,说他心中没有周国是不可能的,他对郭荣也是有些感激,毕竟是郭荣提拔的他,否则他也未必能有今日的成就。   可是他在反出周国之前,也实在是被挤兑的够呛,不到万不得已,谁想要造反玩呢?一不小心那就是要全家掉脑袋的。   那个时候赵匡胤恨郭荣疑心过重,现在郭荣死了,他又有些惆怅,至于打周国……坦白讲也是要看时机的,毕竟柴宗训登位之后是个什么情况还说不好。   不过满打满算柴宗训过了年也不过九岁,赵匡胤还真不看好他。   李从嘉也没过多逼迫他,反正能够有党项这么一个盟友就不错了,党项跟赵匡胤相邻,想必李光睿也不太想跟赵匡胤做联盟,毕竟离得太近了,万一赵匡胤背后捅他一刀子怎么办?   这样一想,李从嘉又觉得,盟友这种东西,好像也不适合过多,如果到时候必须在党项跟赵匡胤之间选一个,他要选哪个?   无论从哪方面将,李从嘉都更倾向于党项,毕竟他跟赵匡胤将来说不好就要对上,现在跟赵匡胤联盟瓜分甘州,这就相当于在给敌人送装备啊,这么一想,李从嘉倒是真希望赵匡胤先去搞柴宗训了。   反正赵匡胤如今的势力跟历史上差了太远,陈桥兵变是没了,周国那边满朝文武估计都在防着他,他想要得到好处也不容易。   李从嘉脑子里转着有的没的,那边柳宜柳詹事急匆匆过来说道:“殿下,酒泉来信。”   柳宜这辈子大概就跟李从嘉的管家这个位置死磕了,李从嘉当了太子之后,他就兜兜转转又成了东宫詹事府詹事。   李从嘉接过柳宜递过来的信,打开之后看了两眼,不由得眉开眼笑:“上师要回来了?”   看完之后,他将信一收,抬头看着赵匡胤说道:“正式朝见完我就走,你的答案最好在我走之前给我,若是没有的话,那我就当你不存在了。”   赵匡胤沉着脸看了李从嘉半晌,看着他笑吟吟的模样,忽然觉得十分不顺眼,他不知道李从嘉嘴里的上师是谁,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很亲近的人。   他强压下内心的不满,开口说道:“你想走,也要顺化可汗放你走啊。”   有了释雪庭消息,李从嘉心情好,也不在意他的臭脸,笑眯眯说道:“顺化可汗应该是巴不得我们走的。”   毕竟有反贼乱民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发生在附属国使臣在京期间,这就是面子工程没做好,直接被打脸了,顺化可汗不可能还想留他们。   李从嘉想的十分正确,因为突发事件,正式朝见都提前了两天,并且婉言相劝,让他们早些离开。   李从嘉满打满算在驿馆也就住了一周左右时间,就可以打包走人了。   在他走之前,赵匡胤派赵普过来说了句话:“你们的事情,我就不掺合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有些惋惜又松了口气,转头对着李光睿说道:“结盟之事事关重大,届时我会派使臣前往王庭做最后商议。”   李光睿想了想干脆说道:“你要动手的时候,通知一声就是,我们会在这边给予呼应。”   李从嘉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怎么总觉得那不靠谱呢?   然而李光睿却带着少数民族特有的雷厉风行,一拍掌说道:“回去我就练兵!”   好吧,看他这个信誓旦旦的模样,倒不像是在耍人。   不过,李从嘉对党项其实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心态,党项帮他固然好,不帮也没什么。   这年头,靠山山倒靠河河干,还不如靠自己,肃州必须准备好自己啃下甘州的准备才行。   李从嘉跟顺化可汗以及天公主告别的时候,这两个人还盛情挽留了他一下,还是想要让他留宿皇宫,吓得李从嘉直接带着人狂奔出城,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都看不到删丹的城门了,这才放心慢慢往回赶。   不慢也不行,李从嘉来的时候走的是一趟路线,回去的时候,他绕了一个远路,准备将之前没有路过的那些小城,再挑几个地理位置比较重要的,挨个梳理一遍,将他带来的那些人放到合适的地方,然后再回酒泉。   因为释雪庭在酒泉等着他,李从嘉这一路干劲十足,本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这会更是手脚利索,谁敢给他找不自在,那就等着全家都不自在吧!   就这样紧赶慢赶,李从嘉到底是赶在小年之前到了酒泉。   回去之后,李从嘉直奔侯府,先是召集了诸位大臣,开了一次大朝会,将重要事情说了一下,然后让内阁去讨论如何对付甘州,最后才将释雪庭单独留下来。   释雪庭脸上倒是看不出疲倦,只是略有些风霜之色,不过,底子在那里,那张脸还是十分赏心悦目。   李从嘉心疼他,干脆留他用饭,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全部扔到一边,一边吃一边问道:“归义军那边如何了?”   释雪庭回答道:“还算顺利,若不出意外,大概能够毕其功于一役。”   李从嘉挑眉:“这么快?”   他本来以为跟归义军怎么都要扯个一两年才行,毕竟曹家实力也不差啊。   “曹家快顶不住了。”释雪庭含笑说道:“殿下发明的武器很好用,他们的兵比起肃州的兵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也一样会害怕。”   李从嘉脸一红,他自家人明白自家事,那些武器才不是他发明的。   然而不能说,毕竟若是别人问起他这些武器的来历,他也一样没办法解释。   不过,对方知道怕就是好事,而且没有找到应对措施也很好,事实上,就算是让李从嘉自己想,也想不出怎么防范雷盒和多管炮,所以他才一严令不得走露制作方式,也最好不要让对方得到他们的这些东西,毕竟技术含量也不是很高,万一对方拆解之后就能做出来了呢?   当初兔朝不久干过这种事情?凡是敌人派过来侦查的高级玩意,一旦落到兔朝手里,首先就是拆一遍,搞明白之后再在对方的严正抗议之下送回去,不过,这样东西兔朝已经能够山寨了。   李从嘉从来不敢小看古人的山寨能力,所以还是小心些为好。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嘴上问道:“这次回来,要年后再走了吧?”   释雪庭摇了摇头:“不行,我只是提前回来述职,或明天或后天,还要走,然后换宰执回来的。”   李从嘉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释雪庭的意思,这大概是他跟李弘冀商量好,等过年的时候放李弘冀回来一家团圆的。   释雪庭没有家人,自然也不需要,就先回来跟李从嘉,还有他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弟们打个招呼,转头再回去坐镇,毕竟前方战事并没有因为过年而暂停,还需要一个主事的人的。   李从嘉更是心疼,却又不好强留他,只是说道:“那今晚我让他们弄桌席面,我们好好过个小年。”   释雪庭含笑应了,却又说道:“现在还早,殿下无论如何都应该进宫去看看的。”   李从嘉瞬间明白了释雪庭的意思,虽然大家都知道龙王名存实亡,现在肃州真正做主的人是他,但是龙王一天不禅位,他就一天还是臣子,作为臣子,不好这么没规矩,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可是李从嘉却不想跟释雪庭分开,释雪庭在酒泉呆了这些日子,他也没赶上,他刚回来释雪庭就又要走,两个人相处时间实在太短,不过释雪庭说的也在理,李从嘉想了想之后,决定让释雪庭跟他一同入宫。   然而入宫之后,释雪庭就后悔了。   龙王看着李从嘉的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倾慕,语气也很绵软,别人或许不会察觉,但是释雪庭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自己还有个隐形的情敌。   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一想到明天他就要离开,然后龙王跟李从嘉不说是日日相见,大小朝会却总要见一见的,他就更加放心不下。   哪怕知道李从嘉根本没把龙王放在眼里,大概也不会喜欢他,可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然后一个不注意,在晚上李从嘉拉着他两个人赏月喝酒的时候,就把人灌了个半醉。   李从嘉似醉非醉的时候,对于自己的控制力明显有些下降,平时他无论是当着人也好,还是私下里也好,那双眼睛看着释雪庭的时候,总是克制的,不会流露出太多情感,也正因如此,满朝文武才没发现李从嘉对释雪庭有那么点不可说的心思。   可是现在他脑子整个都是糊的,眼神都有些朦胧,看着释雪庭的时候,眼中的喜爱和渴望就再也掩饰不住。   释雪庭被他看得浑身燥热,他把李从嘉灌成这样,自己也喝了不少,酒精上脑之后,自控能力有所下降,忍不住凑近李从嘉,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一只手还抚摸着他的面颊。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李从嘉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双眸更是明亮水润,释雪庭一个没忍住,在明知道对方醉的还不够彻底的情况下,捏着李从嘉的下巴吻了上去。 第105章   释雪庭亲上去之后, 才有些许后悔, 都忍了那么久, 结果被个没有任何威胁力的“情敌”一激,就把持不住了, 应该再等等的,至少等李从嘉对他感情更深一些,甚至等他让李从嘉离不开自己的时候, 再行动。   然而现在后悔也没用, 释雪庭已经做好了被推开或者被盘问的准备。   可让他意外的是,李从嘉并没有任何反应, 确切的说也不是没有反应,只不过他的反应跟释雪庭预料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   李从嘉没推开释雪庭,迟钝的反应过来之后,他居然胳膊一抬,揽住了释雪庭的脖子, 整个人都贴到了释雪庭身上!   释雪庭心脏不争气的开始狂跳, 他心中有一万个疑问,此时却都不适合问出口。   他微微后仰身体仔细观察了一下李从嘉的表情, 结果发现李从嘉星眸半闭, 眼神迷离,全无往日的精明果决。   这是……真的喝多了?   释雪庭心中怀疑, 但是李从嘉发现他“跑掉”之后,居然又贴了上来,轻轻柔柔地吻住释雪庭。   到了这个时候, 就算释雪庭心里默念八百遍清心普善咒也没用了,所有的疑问都被他扔到了一边,专心致志的享用怀里的美味。   就接吻而言,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只是一个清醒一个迷糊,清醒的那个就逐渐找到了节奏,占据了主导之势。   释雪庭细细密密的亲吻着李从嘉,等他放开李从嘉的时候,李从嘉的双唇已经红的不像样子。   而此时他的手也不规矩的探入到了李从嘉衣衫之内。   自小养尊处优的缘故,李从嘉肌肤细腻光滑,西域恶劣的天气,肆虐的风沙都没有影响到他。   释雪庭放过李从嘉的唇舌之后,就顺着他的下巴一路细细密密吻下去,李从嘉下意识的配合他抬起了下巴,等到释雪庭轻轻噬咬他的喉结的时候,李从嘉整个人都软在了对方怀里,除了紧紧抱着释雪庭低低喘息,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释雪庭的呼吸逐渐粗重,李从嘉这种毫不设防的模样让他没有任何抵抗力。   只是坐着终究有些不方便,释雪庭最后在李从嘉精致漂亮的锁骨上重重咬了一口,引得对方痛楚低呼之后,就抬起头,压制了一下体内的冲动,起身抱起李从嘉进入了内间。   好在他们两个喝酒的小花厅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可供休憩的地方,简直是方便了释雪庭。   释雪庭细心的将李从嘉身上衣服扒了下来,理顺放到一边,在这个过程中,李从嘉一直黏在他身上不肯下来,甚至还有样学样的将释雪庭的上半身也给扒了个干净。   李从嘉着迷的抚摸着释雪庭的胸肌腹肌,搞得对方终于是感受到了什么叫血气方刚。   释雪庭忍无可忍将李从嘉放倒,看着对方在朦胧灯光之下的漂亮身形,附身在李从嘉身上落下了一串绵密的亲吻。   到得此时两个人都已颇为情动,释雪庭无论做什么李从嘉都非常配合,不由得让他迷失在这种感觉,等他的手指探入对方身后,听得李从嘉低低痛呼的时候,释雪庭才勉强清醒过来,收了手。   现在还不是时候,李从嘉已经喝醉了,释雪庭如果此时做到最后,那跟迷奸大约也没什么区别。   在释雪庭心里,总是希望两情相悦才好水到渠成。   只不过,他想停,李从嘉自然是不干的,喝醉了的李从嘉分外奔放,在发觉释雪庭没有了动作之后,直接一翻身打算自己继续。   只不过经过刚刚那一番抚弄,再加上他喝的也不少,将人压在下面大概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所以此时他也只能趴在释雪庭身上亲吻对方的脸颊。   释雪庭哭笑不得,他把人家撩拨出了火气,当然不好就这么放着不管,只好用手帮忙。   等他们两个火气降下去之后,已经是月上中天,释雪庭没有喊人,而是自己取了将李从嘉身上的痕迹擦拭掉,然后再给他穿上中衣,而后与他相拥而眠。   李从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居然是在花厅的别间睡着的,不由得一阵茫然。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脑子里迷迷糊糊有那么一点印象,却又不是特别清晰,对于释雪庭主动亲吻他这件事情,李从嘉内心一百二十个怀疑。   总觉得不太可能呢,想到昨晚到最后,他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光顾着开心了= =!   李从嘉循着那些模糊的记忆,想起了释雪庭做的一些事情,不由得脸上发烧,连忙把衣服扒开一看,发现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望。   李从嘉整理好衣服之后,起身唤人进来侍候,顺便还问了春生一句:“上师在何处?”   春生回答:“已经走了。”   李从嘉略有些惊讶:“走了?怎么不喊我起来?”   春生说道:“上师不让我们惊扰殿下,并且还留了封书信。”   李从嘉拿着释雪庭给他留的信颇觉奇特,他跟释雪庭自打认识之后,还没给彼此写过信呢,毕竟两个人不是在一起,就是有人给传信,释雪庭还是第一次给他留信。   李从嘉打开之后发现释雪庭只是解释了一下,因为昨晚收到消息前线似有变故,所以提早走,至于没喊李从嘉起来,是因为李从嘉这些时日来回奔波,大概也累了,便让他多休息一下,最后信的末尾还附上一句:等我回来。   李从嘉盯着那四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美滋滋的,他将信小心的找了个匣子放起来,虽然不是情书,但好歹也是释雪庭第一次给他写信,值得留念。   他当然不知道,释雪庭特地写封信解释,主要是担心李从嘉多想,万一觉得他占了便宜就走人什么的,   等他折腾完之后,也该去跟众人议事了。   现在他们的议题就是到底要怎么搞甘州,李从嘉有些遗憾:“还是时间太短了,来不及往甘州安插人手。”   实际上不仅是时间短,他们还人手不足啊!   当然肃州在甘州肯定也安排了人,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能够探听到关于乱民消息的,不过,就算能探听到,李从嘉也要对这些消息抱着一丝怀疑,毕竟那些人并不是忠于他的,若是这些探子里有那么一两个仇人的手下,给他假消息,坑他一把,那就真的要命了。   韩熙载开口说道:“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李从嘉问道:“计将安出?”   韩熙载开口说道:“让韩俦带些人过去,这些乱民必然是活不下去才会起兵,一般而言一个国家只要有一处百姓活不下去起义,那就代表着还有更多人也活不下去,这些人只要煽动一下,就能给甘州添很大麻烦!”   这个很有道理啊,李从嘉认真思索半晌,脑洞大开,甚至他可以派一个比较有能力的都指挥使一类的过去,领导那边的百姓反抗压迫,顺便还能招兵买马!   李从嘉将这个提议说出来之后,萧俨立刻说道:“这样也好,但是须找可靠之人,防止生变。”   李从嘉立刻听出了萧俨的潜台词,大概就是别找有野心的,万一到时候人家想要自立为王就麻烦了。   这一点李从嘉肯定会注意,其实让他选的话,内阁或者六部九卿这些官员的家人就很合适,然而实在是不好意思送人家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不仅仅是上战场,这是去做卧底顺便造个反,一不小心小命都没了。   这个人选就需要仔细斟酌,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主动请缨。   这个人就是田大郎。   李从嘉看着田大郎十分惊讶:“你要去?”   田大郎认真点了点头:“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李从嘉心中奇怪,口上说道:“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但是这个太危险了啊,你是田家长子,断没有让你去冒险的道理。”   岂知田大郎态度坚决:“我已禀明家父,家父也同意了。”   李从嘉郑重问道:“你真的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危险吗?一个不小心便要客死他乡,甚至都没办法为你正名!”   是啊,若是事成,田大郎自然是功臣,但是反是那么好造的吗?如果真的那么容易的话,李从嘉当初又何必远走西域?   退一步将,当初他在周国也干过这种事情,但最多也就是拿下了一个江都府,更多都不敢要就直接滚回了南唐,主要不就是因为扛不住,容易被干掉吗?   起义之初,起义军的武装力量肯定跟朝廷没办法比的。   田大郎咧嘴笑道:“我知道!”   李从嘉见他如此坚决,只好说道:“那你去与韩俦商议,看要怎么弄,若是韩俦也觉得你合适,那你就去吧。”   田大郎兴高采烈的去了,弄的李从嘉十分纳闷,这是怎么了呢?田大郎怎么突然主动要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李从嘉当然不知道,田大郎这是没办法了,之前田家一直老实窝着,主要是因为当时李从嘉手下的武装力量最强大的就是他们家的部曲!   为了不引起李从嘉的疑心,田家自然是要放权,可是眼看着李从嘉这事业越做越大,田家虽然入了原始股,但是如果后续跟不上,这分红只能越来越少啊。   现在他们家最得用的就是田五娘,勉强算上他爹,再就没了,可是他爹已经老了,后继无人也是个很尴尬的事情。   田五娘这眼看也要嫁给杨新,到时候她就是杨家妇,换一个情景,杨新这样的孤家寡人自然要依附田家,杨新也可以成为他们的助力。   然而杨新有一个上师师父,还有太子做后盾,自立门户是足够的,田五娘再厉害也是给杨家刷存在感。   田家不能这样下去了,现在他们完全可以努力展现自己的本事,不用担心李从嘉会忌惮!   然而田大郎一开始就没有领兵,现在贸然进入军队系统,恐怕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最大头的军权被李从嘉牢牢握在手里,他下面就是李弘冀和释雪庭,田大郎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两个人的手下混出名头来,不如……另辟蹊径!   也是凑巧,朝堂上商量出了对付甘州的办法,田大郎觉得自己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是有危险,然而还有肃州做后盾,他如果真的有麻烦,肃州不可能坐视不理,更何况韩次辅的孙子也会跟着去,危险系数会被降到最低,这就够了。   田大郎欢欣鼓舞的准备去当卧底,李从嘉则在跟李光睿通信,问一问要不要跟李彝殷见见。   联盟什么的,彼此总要见个面,判断一下对方是什么人才能放心一些,李从嘉对李光睿印象不错,但是他的父亲就说不好了,同样,就算李光睿在李彝殷面前将李从嘉夸的再好,李彝殷心里也是会有所怀疑,不如见个面,将事情谈一谈,然后商讨出个协议,毕竟若是事成,蛋糕也是要分一分的。   李从嘉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李光睿的,另外一封则是让李光睿转交给李彝殷。   搞定这个之后,李从嘉继续跟肃州死磕,他现在正在逐步将一些小城慢慢收入囊中,顺便还开始着手处理一下肃州的军事。   本来李从嘉暂时不想动肃州的兵马,毕竟现在朝臣们能够安静如鸡,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李从嘉并没有动那些将军的兵权。   兵就是命根子,谁都会看得紧紧的,彼时李从嘉分身乏术,准备先将文治搞清楚再去搞武将。   现在政局基本稳定下来,经过文武两场科举,李从嘉手下的人变得更多,但是这些人还要实习才行,文官还好说,重建翰林院,把这些人丢过去,让内阁辅臣时不时给他们上个课,顺便让他们修史,李璟带来的书籍并不多,好在还有些史书,正好就让这些年轻人磨磨性子。   但是武举出来的就不行了,领兵打仗都是要有实践才行的,要不然培养出一堆“赵括”来,李从嘉哭都没地方去哭。   可是李从嘉并不想用自己的兵去做实验,所以他就瞄准了肃州的兵马。   杨新给李从嘉的小报告起了作用,那里面有许多武将的黑历史,比起文臣,西域的许多武将更加不讲究,想要收拾他们真的是一收拾一个准。   先是从低级官员开始,李从嘉慢慢将那些武举出来的明日之星们都找个合适的位置放进去,他对这些人的要求就是给他们多少兵,他们就要掌握多少,必须让那些兵听话!   从古至今,大将固然重要,但是基层军官更加重要一些,实际上他们才是真正的领兵之人!只要掌握了基层军官,架空所谓的大将是分分钟的事情。   李从嘉的一系列动作,让肃州官员不由得菊花一紧,又开始心惊胆颤,结果等了半天发现都是一些小军官,朝中那些大将他根本没动,渐渐的大家也就不去管他。   不得不说,这些人到底是眼界窄了,毕竟只管肃州一地,他们还没有什么历史可以学,连前车之鉴都没有,这就便宜了李从嘉。   李从嘉将底层军官换了大半之后就收手,不再刺激肃州的官员们。   这件事情做的差不多,李从嘉又开始思考要不要改革一下内阁,如今的内阁都是文官,当初是事急从权,如今看起来就不太稳妥了,以文御武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   李弘冀身上有军功,但是不好入内阁,否则权利就太大了,到时候容易出麻烦,可除了他之外,最有资格入内阁的武将就是一个李平了,朱元……朱元虽然也是打仗的好手,可他的缺点也很明显,做事一根筋。   出将入相,那不是谁都能做的,在加上内阁这几个辅臣,一个比一个资格老,一个比一个人精,弄些新人进来,那不是等着被他们欺负吗?   若是释雪庭肯还俗的话,李从嘉倒是可以力排众议让他入内阁,毕竟释雪庭的功劳是够的,他的智商也够,跟李从嘉的配合肯定也会更默契,可惜了,到最后可能还是要让李平一个人先入内阁,其他再慢看观察,天策军那边倒是有几个不错的苗子。   或许为武将单立一个机构?把枢密院挪过来用?可是又担心将来文武争权,到时候武将手中有兵,文臣是万万争不过的,或者再立一个稽查院分权?   李从嘉越想越是头疼,治国这种东西,他也是新手啊,从来就没有什么完美的制度,李从嘉唯一能做的就是结合一下上下五千年,然后选出不那么差劲的来弄。   只是这是个大工程,现在他就算有心也只能一点点来,枢密院……李从嘉不确定能不能弄,他需要找人商议,内阁肯定会反对,所以不适合,除此之外……他发现居然没几个人能商量了!   李璟就不说了,李弘冀肯定会愿意建立枢密院,释雪庭可能立场更加中立一些,或许也只能跟释雪庭商议了。   到了这个时候,李从嘉忽然觉得释雪庭不还俗保持中立也是挺好的,至少他还有个可以商议的人。   李从嘉将自己想出来的这些东西写了一个条陈,放在一边,准备到时候讨论,结果刚写完就收到了消息:田五娘战败,被围城!   李从嘉接到军报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杨新这个死孩子,让你乱立flag!   杨新得到消息也不晚,急匆匆的就过来找李从嘉,见到李从嘉之后,直接往地上一跪表示他要带兵去救媳妇。   李从嘉怒道:“跟着裹什么乱?你又带过什么兵了?别说带兵,当年你师父要教你,你都不好好学,一边玩儿去!”   杨新被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心中暗恨当年年纪小不懂事,由着性子来。   李从嘉见杨新都要急哭了,一面欣慰他对田五娘到底还有感情,一面让人将内阁辅臣召来议事。   不过出了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派兵驰援的,只是在派兵之前先要查看清楚,当初查来的消息说乱民不多,但是能够打败田五娘,将她围在城里不得出,这就有问题了。   好在消息来得不慢,李从嘉接到消息之后直接气笑了:“我还没对甘州出手呢,他们倒是先来招惹我了。”   如同李从嘉想要给甘州下绊子,那些乱民之中也有甘州的影子,刚开始是一小部分,将肃州军引过去之后,甘州的兵就过来驰援了——谁让那个小城跟甘州接壤呢,来的就特别快。   有心算无心,田五娘还能守住城已经是不错。   李从嘉立刻派人出征,这次他没有用自己人,直接用了肃州军队,正好检查一下他选出来的那些人到底得不得用。   然后转头他就决定去党项一趟,亲自跟李彝殷谈,表明自己的诚意。   党项那边本来就很动心,等李从嘉日夜兼程过去,说明他们要跟甘州死磕之后,李彝殷就拍板决定出兵甘州。   李从嘉在党项的时候,就收到了捷报,倒是田五娘和肃州一个名叫纳尔罕的将军里应外合配合的不错,直接将甘州兵打退,而此时甘州正在对付乱民,根本无力再次出兵,直接缩了回去。   李从嘉心中松了口气,跟李彝殷盟誓之后,就匆匆又回到了肃州。   结果一回去,他就收到了李璟给他的“惊喜”大礼包! 第106章   李从嘉回到酒泉的时候, 内阁辅臣和周娥皇亲自出迎。   李从嘉远远的就看到了周娥皇身后跟着几个美貌小娘子, 颇具西域风情, 心下狐疑,顿了顿却没说什么。   他需要先慰问大臣们, 跟他们沟通完了,然后再跟周娥皇说话。   周宗等人看到李从嘉虽然脸上略带疲倦,但精神还不错, 就知道这一趟出使结果很不错。   周宗带头说道:“臣等无能, 以至殿下奔波。”   李从嘉笑着说道:“我若不亲去,怎么表达出我们的诚意呢?”说完又问道:“最近酒泉如何?前线如何?”   酒泉自然是一切无恙, 至于前线就是李平上前汇报说道:“日前得到战报,宰执和上师联手推进,已占领二十余城。”   李从嘉喜道:“如此说来,归义军怕是要扛不住了吧?”   李平也笑道:“宰执和上师用兵得当,臣自叹不如。”   李从嘉摆手:“不必谦虚, 走吧, 先进城。”   站在城门口也只能是先问候一下大致情况,看看有没有紧急事情需要处理, 现在看来是没有的, 李从嘉也就能先回侯府梳洗休息一下,等明天议事。   回到侯府之后, 周娥皇一直跟在李从嘉身边,她身后的那几个小娘子也跟着她,如此反常, 李从嘉就知道那几个小娘子的出现肯定有什么说法。   李从嘉洗漱完毕之后,扫了一眼那几个小娘子,发现她们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含羞带怯,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与娘子说说话,无关人等先散了吧。”李从嘉无视那些小娘子幽怨的眼神,坚持让春生将人都带了出去。   人走了之后,没等周娥皇开口李从嘉便问道:“这些人哪里来的?”   周娥皇面无表情说道:“是阿翁帮您纳的妾室,都已经给了封号,一个良娣,三个孺人。”   李从嘉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   周娥皇抿了抿嘴,虽然跟丈夫关系算不上和谐,但是后院被塞进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她也是不开心的,此时见到李从嘉皱眉,她又解释道:“良娣是龙王之妹,另外三个孺人皆是肃州大臣之女。”   李从嘉听了之后快要气疯了:“他有病吧?”   周娥皇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李从嘉,她虽然也对李璟不满,但万万没想到李从嘉居然敢这么说李璟,严格来说,这已经是不孝了。   然而李从嘉此时已经不知道该骂谁了,就没听说过父亲帮儿子纳妾的!   正妻就算了,订亲下聘都是需要父母出面,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纳妾……一般正经人家,就算是母亲都不会过多干预儿子后院的事情。   李璟此举简直……闻所未闻!   李从嘉知道李璟肯定会说这是为了他好,联姻是很平常的政治手段。   然而李从嘉根本不敢去想等释雪庭回来之后,发现他妻妾成群,擦,他这辈子是别想抱得美人归了吧?   更何况,李璟是真的脑子有病,龙王之妹哦,肃州的公主哦,给一个侯爷做正妻都使得了,现在给他做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权倾朝野要篡位是不是?   MD,郭荣都死了,李璟怎么还活着?按照历史记载,他去年就该挂了啊!   李从嘉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转头就直奔正院而去——李璟和钟皇后住在那里。   李从嘉过去的时候,钟皇后正在侍弄花木,而李璟……在跟好几位美人嬉戏!   人渣!李从嘉压抑住脾气,先去见了钟皇后,钟皇后见到他之后,便说道:“为了那几位小娘子来的吧?”   李从嘉气愤道:“阿爹此事办的太没规矩!”   钟皇后此时已经当老公是死人,也不计较儿子出言不逊,只是说道:“你阿爹也是为了你好。”   李从嘉神色冰冷:“那可是公主。”   钟皇后透了个口风:“此事龙王也愿意,否则,怎么会如此顺利?”   李从嘉理智回笼,直觉这事儿不对,龙王?龙王为什么会同意?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掉价啊!   不过他还是要去喷他爹才行,他必须压制住李璟,然后再去思考怎么去处理那些小娘子。   钟皇后看着李从嘉面色不善,犹豫说道:“我不是为你阿爹说话,只是……这些时日我们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道是你与上师太过亲近……”   钟皇后剩下的话没说出来,李从嘉已经一身冷汗,强说道:“我与上师亲近又如何?他总是我的救命恩人。”   钟皇后无奈:“哎,不是那回事,圣人是担心你们有私情。”   李从嘉冷笑:“阿娘也说了是风言风语,没有点证据的事情就胡乱猜疑,哪里还有圣人的样子?”   钟皇后见李从嘉一脸正气,心中的怀疑也随着消失不见,估计两个人是真的没什么,否则李从嘉不可能这么镇定。   她不知道李从嘉的确是没有任何心虚,前些日子那晚的亲密他一直都当自己喝醉了在做梦!   要是他跟释雪庭真的有私情,估计他能乐疯!   李从嘉安抚钟皇后了两句,转头就直奔他爹的房间,也不在意里面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直接推门而入。   他这个举动没把李璟怎么样,倒是将那些衣不蔽体的美人吓的不轻,纷纷找衣服裹住身体,当然也有一些胆子大的,只用轻纱裹住身体,眼神仿佛小钩子一样,一下一下的勾引着李从嘉。   李从嘉目不斜视,只是脸色不虞地盯着李璟,李璟喝了些酒,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才发现李从嘉过来,直接将酒杯冲着李从嘉扔过去:“放肆!”   也不躲,反正李璟喝醉之下也没什么准头,只是说道:“阿爹的好意,儿子心领了,只是我不同意,甭管是谁家的小娘子都别想留下来,阿爹以后也不要再操心此事了。”   李璟气得眼睛通红,气喘如牛:“孽子!整日跟个和尚厮混,你不配做太子!”   李从嘉面露轻蔑:“阿爹喝多了,来人,去弄完醒酒汤来。”   虽然是在李璟的院子里,但是李从嘉说话没人敢不听,一碗醒酒汤灌下去之后,李璟稍微清醒了一些,刚刚因酒而壮起的胆子,又缩了回去,整个人都怂成了一团,强说道:“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这是要绝我李家的后啊!”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说道:“阿兄身体康健,大郎也能说会走,哪里来的绝后?我看阿爹是喝醉了!”   李璟缩了缩,生怕李从嘉再让人灌他一碗醒酒汤,那东西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李从嘉见李璟清醒过来,看着他的目光也带着些许恐惧,不由得扬起下巴说道:“阿爹年事已高,还是以安养为要,这些美人……”   李从嘉扫了一眼那些女娘,此时已经没有一个女娘想要勾引他,甚至连目光都不敢跟他接触,生怕被拿去人道毁灭。   李璟此时是真的清醒了,他哆嗦了一下,知道李从嘉这是发了狠,他插手李从嘉的后院,那李从嘉就会让他没有后院!   李璟满心憋屈最后还是说道:“罢罢罢,以后你的事情我不管便是,你自己好自为之!”   李从嘉说道:“希望阿爹言而有信。”说完便行礼离开,连门都没给关= =。   李从嘉出去之后看到满脸担心的钟皇后,心下一暖,比起李璟,钟皇后虽然没什么存在感,却从来没有给他拖过后腿,他不由得问道:“此地人满为患,阿娘住在这里实是委屈了,要不要换个地方?朝露殿那里就不错,正好跟娥皇挨着。”   钟皇后在这里住着早就憋屈的不行,此时听了之后,自然是千肯万肯。   李从嘉吩咐下去让人帮钟皇后收拾屋子收拾行李搬家,他自己……则要去头疼怎么去安置那些小娘子。   其实除了公主的存在比较棘手之外,其他人都还好,然而李从嘉一个也不想要,只有周娥皇的话,他跟周娥皇之前关系不睦,就算他不去亲近周娥皇,对方也不会说出去,毕竟这么多年她都守口如瓶,而且他们两个还有一个孩子,谁都不会怀疑李从嘉有问题。   但是后宫这么多美人,他都放着不去亲近,那就会出问题了,现在李璟和钟皇后还只是怀疑他跟释雪庭有染,到时候只怕就肯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了。   李从嘉倒是不担心有什么风言风语,反正现在应该没人敢说到他面上,他还能利用这些流言来试探释雪庭。   可他又担心有了这样的传言,会有人想要干掉释雪庭,毕竟他跟释雪庭身份地位不对等,或许很多人只会觉得是释雪庭勾引他。   哎,如果释雪庭真的来勾引他就好了。   李从嘉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一会去就看到周娥皇还在他的院子里,见到他就问道:“殿下今晚可要良娣侍寝?”   李从嘉十分头疼:“不要!备车,我要入宫!”   周娥皇见李从嘉这个样子,虽然心中奇怪,但也松了口气,她现在真的担心李从嘉喜欢某个美人,然后对方再诞下个小郎君,到时候……李从嘉若是想要扶持自己儿子上位,李仲寓就是个天然的绊脚石。   或许,该让李仲寓跟李从嘉亲近亲近了,周娥皇看得出李从嘉对李仲寓的确不是很亲近,但也不讨厌,相反在陪着李仲寓玩的时候还很有耐心,人都是感情动物,周娥皇能做的就是背靠娘家,然后让儿子跟李从嘉培养出感情,要不是目前内阁辅臣家中没有合适的小娘子,周娥皇都想给李仲寓定下一门亲事了!   李从嘉不知道周娥皇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十分头疼,这些小娘子他不准备留下来,然而被送回去……就相当于当众打她们娘家的脸,这一下子不定又多出多少仇敌来。   龙王此时的寝殿比李璟那里也好不到哪儿去,李从嘉一进去就看傻了眼——李璟那里是一群女娘,龙王这里特么一群小郎君!   真的是小郎君,看上去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稚嫩的很。   李从嘉觉得自己快要长针眼了,当时脸色就沉下来:“龙王怎可白日宣淫?”   龙王放开怀里被他逗弄的娇喘不止的少年,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起身含笑看着李从嘉问道:“安宁侯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   李从嘉不想跟他继续浪费唇舌,只是说道:“公主千金之躯,臣不敢肖想,明日便将公主送回宫中。”   龙王脸色一变:“ 李煜,你什么意思?”   李从嘉毫无所惧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字面上的意思。”   龙王起身大踏步走到李从嘉面前问道:“宝宜哪里不好?”   宝宜就是那位公主的封号,她的封地在宝宜城。   李从嘉低头看着龙王,虽然刚刚龙王走过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只不过因为他比李从嘉矮,此时仰头看着李从嘉,所有的气势也都随着身高而去了。   “正因为公主哪里都好,才不合适,臣已有正妻,不敢委屈公主。”李从嘉的理由十分恰当,恰当到了龙王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他总不能死乞白赖的非要让李从嘉纳宝宜公主为妾吧?   龙王恨恨地盯着李从嘉:“宝宜已入你府,再送回来,我颜面何存?”   李从嘉睁眼说瞎话:“就说是安宁侯夫人请公主入府游玩两天。”   龙王伸手拽住李从嘉的衣领说道:“你倒是给找了个好理由。”   李从嘉反问:“不然呢?堂堂公主给侯爷做妾,你脸上很好看?”   龙王面色胀红,半晌才咬牙切齿说道:“李煜,我真是恨你。”   李从嘉一点也不意外,虽然他扶持着龙王上了位,但是自从十三王子当上龙王那一天,他就变成了一个傀儡,只要是个男人,对这种情况都不可能满意,龙王恨他太正常了。   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龙王忽然表情一变,目光中带着些许痴迷哀戚,低低说道:“可是……可是我也真的喜欢你啊。”   李从嘉顿时虎躯一震,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忍不住后退两步,跟龙王保持距离。   龙王见他后退,脸上的表情越发难过:“你不要宝宜就不要了,你觉得我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李从嘉心里只希望跟他告白的人只有释雪庭,其他人都不包括在内,虽然他是喜欢男人,但并不代表他不忌口!   李从嘉力持镇定说道:“龙王喝醉了。”   龙王眼中渐渐染上疯狂:“我没醉!你回答我!”   李从嘉摇了摇头:“此乃非礼之事,龙王还是不要多想为好。”   龙王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李从嘉,论起武力值,李从嘉还真比不上龙王——毕竟西域这边的小郎君从小到大都更重视武艺。   龙王紧紧抱着李从嘉说道:“李煜,重光,只要你同意,我……我愿意雌伏!”   那你牺牲可真大啊,李从嘉挣扎了半天发现根本没办法挣扎出去,一时之间只觉得匪夷所思——他这辈子就没想过自己还会面临贞操危机!   李从嘉忍不住说道:“你喜欢我哪里,我改行不行?”   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龙王要是来一句话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那就歇菜吧。   好在龙王脑子没转那么快,他只是说道:“因为你够强!”   虽然李从嘉身手不好,但是从他的长处从来都不在于武力值,而是智力和决断能力,其中决断力更加重要。   龙王自从登位之后看着李从嘉一系列的动作,一开始也觉得生气,但是渐渐的却变成了欣赏,他自认为若是自己处在李从嘉的位置,或许还做不到这一点,再加上李从嘉手腕强硬,气场强大,日积月累下来,龙王对他是又爱又恨,到了如今,爱比恨更多了一些。   李从嘉满心的卧槽,觉得这孩子大概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毕竟如今的情势,龙王的身份跟人质也差不多了。   要不然那就是龙王其实是个抖M。   无论哪一种,李从嘉都不喜欢!别说龙王的性格他不喜欢,就算是脸他也不喜欢啊,龙王是长得不错,但是跟释雪庭比起来,那就差远了。   李从嘉见挣扎不出来,瞬间气沉丹田吼了一句:“来人!”   龙王被他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侍卫从李从嘉身上拽了下去。   李从嘉整理了一下衣服,再次感慨在宫中安插自己人手的重要性,否则照龙王这个深井冰的程度来看,他大概是出不去王宫了。   李从嘉整理好衣服之后,抬头刚想骂龙王,结果就看到龙王泪光盈盈地看着他,无声的流眼泪,顿时无比心塞,连说话的愿望都没有,摆了摆手说道:“看好龙王。”转身就走了。   今天他遇到的坑爹事情实在是太多,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哪怕遇到这些事情,李从嘉的智商也没掉什么,回到府中之后,就将春生喊过来说道:“去查一查最近谁往圣人那里去过。”   从王宫一来一回,足够李从嘉想明白一些事情了,肯定是有人跟李璟说了他跟释雪庭有染的话,否则李璟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毕竟他跟李璟除了每天的问安,都没其他见面的时候,李璟怎么会知道他跟谁亲近?   春生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李从嘉要查的肯定是反常之人,至于一直在那个院子里伺候的人自然是不在检查之列的,不过春生心细,还是打算都排查一遍,他也没多问什么,领了命令就退了下去。   李从嘉转头就去找周娥皇说道:“把她们都送回去吧。”   周娥皇十分意外:“一个都不留?”   李从嘉点头:“一个不留。”   周娥皇有些为难问道:“那……要找什么借口呢?都是好好的小娘子。”   李从嘉说道:“就说你这些时日略感寂寞,将公主和这几位小娘子喊来家里聚会,现在散场了自然要将人送回去。”   这也是个理由,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个借口,毕竟这些小娘子……已经在安宁侯府上住了好几天了,大家都是住在酒泉的,什么聚会需要好几天不回家?   不过给个借口,那些人家就接着吧,李从嘉催促着周娥皇赶紧将人送走,要不然过了今天他有嘴都说不清。   毕竟他今天刚回来,然后又跑王宫里一趟,完全没有时间临幸美人,所以这些小娘子的清白还是能保证的。   至于公主和另外几位小娘子会不会不高兴,李从嘉一点都不想去管,他现在头疼的很,十分想念释雪庭,如果释雪庭在的话,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陪在他身边,都能让他心静下来。   不过,李从嘉遇到的这些麻烦事,他并没有打算告诉释雪庭,毕竟两个人没什么关系,他又已经处理好,也没必要说出去。   然而李从嘉并不知道,释雪庭实际上已经得到了消息,甚至在李从嘉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杨新的信,说是太子新纳了一位良娣三位孺人,杨新本来也就是想跟师父闲话家常,结果万万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捅了他师父一刀。   释雪庭本来还等着李从嘉给他回信,决定如果李从嘉质问他的话,他就跟李从嘉说开,无论成与不成,也好过这样吊着不上不下,最主要的是,通过李从嘉的反应,他觉得火候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结果等了半天,信没等到,却等到了对方妻妾成群的消息,顿时心都凉了。 第107章   释雪庭想要知道更详细的情况, 杨新在信上却没怎么说, 只是随口提了这么一件事情, 如果不是释雪庭跟李从嘉关系一向不错,估计杨新连这么一句都不会提——太子纳妾跟臣下有什么关系呢?   释雪庭盯着那张信纸, 恨不得将它盯出个窟窿,可也没什么用,他到底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将信纸放下, 释雪庭开始细细思索, 李从嘉之前从来不提什么纳妾不纳妾的事情,仿佛并不怎么亲近女色, 如今若是真的纳妾,只能是政治联姻。   杨新信中没有说其他人的身份,只提了一个宝宜公主,释雪庭估计其他人的家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一时之间不由的有些气闷。   如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 释雪庭或许会觉得李从嘉纳妾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日后龙王禅位有助于他稳定朝堂。   可无论是谁,满腔浓情蜜意, 只等着跟心上人表白的时候, 忽然听说他身边还有了其他人,谁都得受不了。   释雪庭往前十几年过的十分压抑, 自家的身世,在加上身处寺庙,一直都是清心寡欲, 可他越是对旁的事情不上心,遇到了让他上心的人,感情就越是磅礴,若是能压住,释雪庭早早就抽身离开,哪里还会一步一步设下陷阱?   然而他的猎物眼看着要跳到了他的怀里,转眼又跟别人跑了。   饶是释雪庭一向冷静自持也气得不行,说起来他到底还是十分理智,压抑住了立马转头回酒泉的冲动,现在与归义军的战争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点,再逼一逼归义军那边就要撑不住了,他此时若是撂挑子走人,只怕要前功尽弃。   到时候这数万官兵都要被他坑在这里,释雪庭纵然已经破了杀戒,也不愿意连累这许多人丢掉性命。   是以他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心情,继续跟李弘冀一起行动,只不过因为他心中抑郁,行军风格也变的更加诡异狠辣,而且颇有不眠不休的架势,搞得李弘冀也有点吃不消——这和尚是吃错药了吗?跟之前商量好的都不一样了,亲,你打的这么凶猛这么快,是要把人家全灭?   李弘冀不得不派人来询问一声,到底要怎么打,他们两边互为犄角配合的一直不错,再加另外一边的朱元也是个用兵老道的人,一直都打的顺风顺水,现在释雪庭突然打了鸡血,他们两个总要问问释雪庭是下面继续这么打,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呢?   释雪庭总不能跟李弘冀说是你弟弟撩了就跑不负责吧?   只好说道:“眼看快要过灯节了,将士们出征一年,总是思乡的,过年的时候没回去,灯节能赶上也是不错,我们加把劲赶紧平了,好让大家回去得赏过团圆节!”   李弘冀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他也出来一年了,颇为想家,对亲爹没啥感情了,倒是很想亲娘还有他老婆孩子,朱元自然也是如此,一拍大腿:“走着!”   释雪庭看着这两货为了回去抱老婆都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更加忧郁——人家回去能抱老婆,他只能抱自己的木鱼啊!   于是更加憋气,砍人都更用力了一些,底下人一看老大都这么身先士卒了,他们自然更加卖力。   结果就是李从嘉这边刚把该收拾的收拾了,又压住了龙王不让他发疯,然后就收到了捷报!   这一次真的是大捷!归义军直接就投降了!   不投降也不行啊,他们原本有瓜州沙州两州地盘,算起来比肃州还要大上许多,人口自然也是多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擅自挑衅,要跟肃州一绝高低。   如果没有李从嘉的话,归义军跟肃州怕是要来个两败俱伤,最后让甘州回鹘得个便宜,然而归义军怎么都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带着外挂过来的人。   李从嘉弄出来的东西在他看来实在是不怎么样,但是对归义军来说却是不愿回想的噩梦,原本归义军就算打不过李从嘉手下的军队,守城也还使得的,结果万万没想到他们原本以为很坚固的城墙,在对方的手里比起豆腐来也差不了什么,根本挡不住对方的步伐!   归义军的首领曹氏一族眼看着要灭国,到时候不仅灭国,全家估计都要有危险,最主要的是他手下已经有蠢蠢欲动想要献主投降的王八蛋了,略一犹豫之后,曹氏首领曹厢果断拍板——投降!   曹厢也想得明白,看肃州这样子显然是有野心的,但是肃州的人不够多,要不然怎么连和尚都派出来打仗了呢?恰巧他会打仗,若论行军布阵,曹厢比起朱元都不差,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尖兵利器之下还能支撑这么久,他也不介意自己降臣身份,反正他有本事,只要肃州的龙王不智障,总会用他。   更何况,曹厢也打听过,知道安宁侯这个人,多少听到一些风声,据说现在肃州当家的是安宁侯,而安宁侯的前身他是知道的,不过是个马贼。   从马贼到侯爷,还是个权倾朝野的侯爷,这人必然是个枭雄,而枭雄就算小肚鸡肠也会衡量时事,总不至于因为曹厢跟他们打过,就非要弄死他。   曹厢降的痛快,释雪庭则有些憋屈,他还没砍够呢,怎么曹厢就怂了?   他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李从嘉摊牌,他倒是想过直接把人拽过来上了一了百了,然而不说后续问题,李从嘉身边护卫就好几个,再加上他出来时担心李从嘉遇险,还让释雪河寸步不离跟着李从嘉。   释雪河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弟走歪路的,释雪庭一想到这完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不由得更加心塞。   他和李从嘉倒也有些心有灵犀,他不高兴,李从嘉现在也不高兴。   本来得了大捷的消息,李从嘉声望空前高涨,民间对于高层的那些权利斗争就算是关心,也不过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更关心自己能不能吃饱穿暖,家园安不安全。   百姓别的不知道,只知道自从安宁侯来了之后,干掉了许多横行乡里的官员,并且大力促进跟中原通商,整个肃州的日子都好过起来,再加上去年秋开了科举,文举肃州本土士子太少,这个没办法,但是武举却是选上了几个肃州土著。   这些土著家庭环境都还不好,结果一朝考上了武举,直接就当上了官,家里的生活条件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这年头文官还没有那么看不起武官,更何况贫家子有条路能挣扎出来就不错了,还要求什么呢?   百姓安居乐业,还有了奔头,李从嘉的名声在高层那里十分不堪,在百姓那里却着实不错,现在又有捷报露布,不管是谁听说自己国家打了胜仗都会开心,李从嘉的声势更是如日中天。   这时候萧俨找上门来说道:“殿下,是时候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李从嘉还有些奇怪:“什么时候?”   萧俨有些无奈说道:“该让龙王禅位了。”   不正名,到时候这些功绩都要算在龙王头上的,如果龙王还行的话,萧俨也没那么介意,然而这个龙王……据说每日纵情酒色,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现在把他搞下来,让李从嘉上位呢。   李从嘉一听也没有犹豫,直接就打算去办了,他答应的如此痛快最主要的是不想再面对龙王发疯,虽然龙王设变的护卫都是他的人,然而三不五时的还要喊人来捍卫突然的贞操,这就很不好了。   李从嘉自己没去,也没让自己的人出头,反而是寻了肃州的丞相直接上疏,这位丞相是后来提拔上来的,早就被李从嘉吓服了,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里做不好,李从嘉要他卷铺盖滚蛋。   不不不,卷铺盖滚蛋都是好的,至少还留了一条命,没看到之前朝堂上跟安宁侯作对的人,现在都去见先人了?   是以李从嘉让他上书的时候,丞相跟打了鸡血一样,这也很好理解,他这一道奏疏上去,至少也有个从龙之功!   龙王在看到这道奏疏的时候,本来喝酒喝的有点晕了,然而这道奏疏比醒酒汤都管用,一下子就让他清醒过来,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心中也松了口气。   龙王自打坐上这个位置,就知道这位子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所以干脆来了个无为而治,什么事情都丢给了李从嘉,可哪怕是这样,他也颇为担心,生怕哪天李从嘉派人把他给弄死。   毕竟龙王暴毙,又没有后嗣,安宁侯登位比他禅位显得更加理所当然了一些,所以他一直纵情享乐,就是怕一朝死了,再也享受不到这花花世界,可就算如此,心中也不是不忐忑。   如今这奏疏上来,至少让龙王知道李从嘉没想弄死他,如果真的想弄死他的话,还上这道奏疏做什么?   只是就这么禅位龙王又有些不忿,只好将李从嘉叫来,在看到李从嘉身后两个强壮武僧之后,知道想要占便宜是占不到了,只好说道:“我听说令尊尚且在世?”   李从嘉微微皱眉问道:“你如何得知?”   龙王微笑:“你就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了,既然令尊在世,这禅位……不好直接给安宁侯了吧?”   李从嘉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说道:“好啊。”   龙王见他答应的如此轻易,不由得有些坐立不安,然后就看到李从嘉笑着补充了一句:“这样龙王的陵墓正巧也能派上用场了。”   龙王当时就哆嗦了一下,卧槽,这是要弄死他的节奏啊!   如果说龙王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比较识时务,见李从嘉眼神不善,果断认怂说道:“此事我不好多管,还请安宁侯先将家中理顺吧。”   李从嘉这才淡定说道:“龙王心中有数便好。”   也不跟龙王多磨牙,起身就走,搞得龙王一脸哀怨地看着他:我连龙王之位都要让给你了,你也不多看我一眼。   李从嘉当然不敢看了,怕再多看,这熊孩子又要发疯,更何况他家里还有一个老不省心的等着他去收拾。   李从嘉有理由相信,龙王知道李璟身份肯定是李璟找人告知他的,估计也是趁着他离开的时候搞的事情,说起来也奇怪,李从嘉自认无论朝堂还是府中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结果李璟却连连做小动作,让他不由得怀疑:难道有人反水了?   此时他便想到先前向李璟告密的人,之前他让春生去查,过了几天总应该查的差不多了吧?   李从嘉回到府上之后直接将春生喊过来问道:“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春生略有些犹豫,李从嘉不由得奇怪:“怎得吞吞吐吐?有什么不好说的?”   春生这才说道:“倒是查到了一个人,只是小的有些吃不准。”   李从嘉心中有了个不太好的预感,却只是说道:“先说出来,我自有判断。”   春生咽了口口水说道:“之前的确是看到有人出入圣人殿中,是……是柳詹事。”   李从嘉愣了一愣:“柳宜?”   春生连忙点头,这也是他不敢说的原因,现在整个朝廷上下都知道柳宜是李从嘉的头号脑残粉,谁都想不出他会背叛李从嘉,就算是李从嘉,脑子里有许多怀疑的人,连周娥皇都算上了,却也没有怀疑柳宜。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被怀疑的人,居然才是那个背叛者?   李从嘉满脸的不可置信,但他也知道春生是不会说谎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从嘉镇定下来,沉默半晌说道:“去唤柳宜来见我。”   就算查了出来,李从嘉也不好直接就给柳宜定罪,总要问一句为什么,他自认待柳宜也不薄了,冲着他的忠心,将詹事府詹事的位子给了他,否则以柳宜的资历和本事,根本做不来这个詹事。   柳宜过来的时候脸上见不到任何心虚,这倒是让李从嘉心下疑惑,难道是他怀疑错人了?   李从嘉也不打算试探柳宜,于是直接开口说道:“你同圣人说了什么?”   柳宜愣了一愣,迟疑道:“殿下是说……”   李从嘉面色冰冷:“是不是你在圣人面前造谣我和上师有染之事?”   柳宜听了之后就明白李从嘉这是要兴师问罪了,他直接麻溜跪下来,一脸耿直说道:“是我。”   李从嘉一脸冷怒:“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便这么回报我?”   柳宜眼圈一红:“正因为殿下待我恩重如山,我才不能看着殿下误入歧途!上师貌美,却是个男人,更是个和尚,殿下……殿下一世英名怎么能毁在他身上呢?”   李从嘉当时都要炸了,一伸手就将面前的案几掀翻:“上师为人清逸刚直,他又如何毁我英名了?你……你竟如此诽谤朝廷功臣!”   如果柳宜说李从嘉不能沉迷美色之类的,李从嘉或许还没这么生气,但是柳宜嘴里却是释雪庭在勾引李从嘉,这就让他不能忍了——这要是真的倒还好,可是明明没有发生的事情,释雪庭却要被扣上这么一个帽子,若是让他知道,该有多寒心?   柳宜眼角挂泪伏地痛哭道:“纵然殿下不认,此事却已经发生,臣……臣……臣不能只看着呀。”   简单来说就是柳宜这个脑残粉迷弟看不得偶像身上有任何黑点,宠幸男人,还是个和尚,这若是被人知道,肯定对李从嘉声望有损,可是柳宜知道正在兴头上的男人,劝是劝不住的,就只能去给太子的亲爹打小报告了。   李从嘉被他说的有些发懵:“你……你从何处知晓我与上师已经……是谁在造谣?!”   靠啊,还没抱得美人归呢,结果外面已经有人传言他已经跟人有了点什么,这不是坑爹吗?   柳宜抽抽噎噎说道:“我……我……我不是听人说的,我……我是亲耳听到的。”   李从嘉有点晕,这又不是听人所说,又是亲耳听到,怎么那么复杂呢?   待要再问,便听到柳宜又说了一句:“不仅是我,春生也是知晓的。”   一直在旁边装作自己不存在的春生此时生啃了柳宜的心都有了,在李从嘉看过来的时候,只好也麻溜的跪了,苦着一张脸说道:“那天詹事有事禀报,本来被小的拦住了,只不过……您和上师弄出了些声响,我……我也没想到詹事会去找圣人。”   李从嘉越听越是不对,不由得问道:“是哪天?”   春生低头:“小年那日。”   一道霹雳从天劈下,李从嘉想起来不就是他刚从甘州回来,拉着释雪庭叙旧的那天吗?   他还记得自己喝多了做了个春梦,然而此时他却有些尴尬,该怎么跟下面的人解释那不是他们做了什么,而是自己做了春梦呢?   春生跪在下面,偷偷看了一眼李从嘉,发现他表情不对,看上去有些尴尬的模样,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别让李从嘉看到他。   过了好半晌,李从嘉才憋出了一句:“上师为人端方君子,不……不是他……”   哎呦,卧槽,怎么跟下属解释这种事情?其实李从嘉完全可以不说,可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做臣子的像是柳宜这么事儿妈的也不多见,除非上司的确是没有后代,或者是闹得太过才会谏上两句,平时没事儿闲的谁会总盯着太子或者皇帝睡了谁啊。   可这样的传言对释雪庭的名声打击太大了,李从嘉还琢磨着上位之后,就给释雪庭封个国师呢,怎么肯让他担上一个勾引太子的名声?   柳宜梗着脖子说道:“我都听到了!上师……上师……”柳宜也不好说出口了。   李从嘉见他这样,转头看向春生问道:“那晚到底发生何事?”   春生傻了,自家太子这个表现看起来不像是知道的样子啊,难道……春生忽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由得说道:“当晚您和上师的确是……一起睡的。”   虽然春生没说太露骨,但潜台词已经足够。   李从嘉顿时也傻了,难不成那天晚上确有其事,不是他在做梦?卧槽,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李从嘉内心满是惊涛骇浪,却还记得自己面前跪着两个人,此时柳宜也反应了过来,顿时怒发冲冠:“这个逆臣贼子!”   李从嘉眼皮一抬冷冷说道:“上师可不是我的臣子。”   柳宜一窒,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李从嘉也懒得理会他,他本来想要将柳宜贬斥出去的,却又不好立刻动手,否则为了美人贬斥忠臣,跟昏君大概也没啥两样了,反正龙王也快要禅位了,等李从嘉上位之后,他势必要对朝堂做个大调整的,到时候再将柳宜放出去就是了。   李从嘉闭上眼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记清楚,也记好是为谁效命,谁给你们发俸禄的。”   柳宜不怕李从嘉质问,却怕他如此平静,因为李从嘉每次动手收拾谁之前都是云淡风轻,让人看不出的。   然而他又不敢再争辩,纵然他自觉忠心,也知道这事情做的的确不对,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朝廷连个御史都没有,他想找人参释雪庭都做不到!   柳宜面色灰败的退了下去,春生恨恨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也悄悄退到门外守着,他是贴身伺候李从嘉的,就算走也走不远。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李从嘉终于是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站起来在卧室里转了好几个圈,脸上也压抑不住笑容。   虽然小年那天他只记得一部分,但也足够了,因为是释雪庭主动亲吻他的,李从嘉想了想,奔到书案前想要写信给释雪庭,然而提起笔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写,似乎什么语句都无法表现出他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他才放下笔,既然写不出,干脆就不写了,反正释雪庭他们即将班师回朝,等到时候直接面对面说清楚就是。   李从嘉美滋滋的摸着手腕上的念珠,开始盘算着送给释雪庭什么定情信物。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大军班师回朝,他按耐住雀跃的心情,带着人出城迎接,照理说这个有点过了,但是想想回来的有李从嘉的兄长,再加上李从嘉坚持说这次是大功,值得,朝臣们也没跟他争辩,谁知道这是李从嘉坐不住想要去接心上人呢?   然而李从嘉见到了李弘冀见到了朱元,却独独不见释雪庭。 第108章   李从嘉没见到释雪庭不由得大为意外, 忍不住看着他哥问道:“上师呢?”   李弘冀也有些摸不到头脑说道:“上师说近来杀孽过多, 颇觉不妥, 所以回安宁城去闭门念经了。”   李从嘉顿时傻眼,这是个什么节奏?   自打当年释雪庭带人去揍赵匡胤开始, 这都多少年了,释雪庭手上的人命可不少,要说心中有愧也不应该现在才有啊。   而且就算是觉得心中过意不去, 按照释雪庭的个性, 也不会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好歹回京跟他交代一声再离开。   肯定是出了问题, 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李从嘉现在还不知道,也没功夫去想,毕竟他总不能傻站在门口让大家陪着他一起发傻吧?   李从嘉只得按下这一茬,转头说道:“上师那里我自会派人去赏功。”然后就带人回城开庆功宴去了。   这个庆功宴在李从嘉看来总是少了点什么, 毕竟他心里装着事儿, 想要静静思索,却并没有时间和空间让他去思考。   好不容易等庆功宴结束了, 已经是月上中天, 李从嘉洗去一身酒气之后,就开始皱眉。   释雪庭这是怎么了?他走之前两个人刚亲近过, 想到这里,李从嘉就不由得想起释雪庭给他留下的那封信,当时只是觉得释雪庭突然写这么一封信很莫名其妙, 现在想来,怕是因为他觉得两个人关系不同寻常,但他又不得不走,怕自己多想才写了这么封信,结尾还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想到这里,李从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因为他喝多了,再加上不太相信释雪庭对他有意,所以认为那是做梦,看了信也没给人家回个信,就算有交流也是冷冰冰的公文往来,难不成……是生气了?   李从嘉越想越是可能,顾不得时辰已晚,让春生将杨新唤来。   杨新今天也不太高兴,前一阵子李从嘉派兵去解救田五娘,田五娘等到援军之后带着人就把甘州回鹘打了回去,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回来,正在家里养身体,等着释雪庭归来之后好成亲,结果释雪庭不肯回来,非要回安宁城的庙里去念经,杨新要多心塞有多心塞,他师父要是闭关不肯出来,他得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啊?   杨新过来之后,李从嘉就给了他一封信说道:“累你辛苦一趟,帮我带封信给你师父。”   杨新本来就想要天亮了去安宁城找他师父的,现在得了李从嘉吩咐更是眉头舒展:“殿下出面,师父必然会回来的。”   李从嘉微微一笑,也有些紧张,他自觉犯了傻,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让释雪庭消消气,毕竟设身处地想一想,就算给他也是要生气的,再加上他们两个身份有别,释雪庭见他没有反应,说不定要当他后悔,这才躲起来免得两个人见面尴尬。   李从嘉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心中琢磨着,自己都在信里说了在等他回来,过几日就能见到人了吧?   只恨酒泉跟安宁城之间隔着几百里地,就算见到人说不得也要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然而事与愿违,杨新跑了一趟,回来只带来了一个消息:“师父说他出家人不好为我主婚,让殿下为我们做主。”   李从嘉顿时傻眼:“上师呢?他不回来了吗?”   杨新也觉得郁闷:“师父说什么都不肯回来了,还说他要在庙里给殿下念经祈福。”   杨新忍住了没问李从嘉跟释雪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次他见到释雪庭,发现自家师父看上去越发的不食人间烟火,眉宇间清冷一片,倒真的像是个出家人了,不似之前,虽然也清逸出尘,但看上去多少有些红尘气息。   可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打了一场仗就要飞升了似的?   李从嘉不得不问一句:“他看没看我给他写的信?”   杨新这才一拍脑袋说道:“看了,他还让我给您带回一封信呢。”   李从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想抽死这个小王八蛋,憋着一口气将信抢过来打开之后,发现上面只有八个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李从嘉顿时怔在了那里,这句话他是知道的,唐朝时期一对夫妻和离的书文上写的这么一句,这特么是要离婚的节奏啊!   不对!他跟释雪庭连婚都没结呢!   李从嘉想了半天,觉得自己那封信应该是表达清楚了,连自己觉得是在做梦都说了清楚,释雪庭不是小心眼的性子,怎么会这样?   必定是哪里出了变故,可是此时他已经没有那个耐心去想了,满脑子都是释雪庭不要他了,要离开他去当和尚,从今往后再也不见他,这种情况下怎么冷静的下来?   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先让杨新下去,又让春生退下,这才开始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越是思考越是焦躁,等到最后,他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跟释雪庭当面谈!   李从嘉穿过来这几年,已经被各种事情锻炼的越发镇定自如,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慌乱,然而如今却仿佛回到了当年,他一个冲动,直接胡乱找来了两件衣服,又将案几上的点心水果随便一兜,趁着夜深人静转头就牵了匹马跑掉了。   他是安宁侯,手握大印,宵禁都禁不住他,结果在大家睡梦之中,他就跑了,好在他脑子里还有那么一根弦,知道留下一封书信,让内阁暂时主政,并且强调不能让李璟知道他不在的事情。   然而就这么一封没头没脑的书信,并不能阻止朝臣慌乱,至少内阁辅臣已经懵了,好在这天不是大朝会,而且龙王禅位诏书都已经写好,就等大军回来,论功行赏之后,禅位给李从嘉,所以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就算有也比不上这一件。   然而就在内阁刚商议出登基典礼的流程,打算跟李从嘉报备的时候,发现正主儿跑了!李从嘉只说回了安宁城,别的一概没说,然而联想到释雪庭跑去了安宁城,心里不由得都有些嘀咕。   他们到不一定非要把李从嘉和释雪庭的关系往龌龊里想,只是觉得释雪庭好歹算是高僧,文能与众僧论道,武能带兵砍人的那种,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跑安宁城。   然而转念一想也不对啊,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李从嘉必然会跟内阁商议,就算要回去也要带人回去啊,这自己跑了算什么事儿?   李弘冀这时候反应过来,想起从酒泉到安宁城这一路上并不太平,气候还恶劣,不由得脸色一变:“我带人去追回殿下!”   李弘冀连生啃了这熊孩子的心都有了,明明平时挺沉稳靠谱的一个人,怎么一抽风就抽个大的呢?现在正在创业时期,万一李从嘉出点什么事儿,连个能继承他位子继续统领大家的人都没有啊。   李璟就别提了,李弘冀现在也不想让亲爹出来裹乱,至于他自己……李弘冀如今心里也明白,若是让他带兵打仗或许没问题,可是这文治……他就不行了,这也是他格外佩服李从嘉的一点。   打仗打的是后勤,自从跟归义军跟肃州打起来之后,这一二年间大唐四处征战不断,是非常消耗国力的一件事情,而如今的大唐比之当年差远了去,根本没什么积蓄,可李从嘉硬是支撑住了大军这样东征西讨,从军粮到武器装备,不仅没有克扣过,还捡好的上。   换成李弘冀,估计早就要被拖垮了。   所以李从嘉死不得!李弘冀说完点了一二亲信,带上人就开拔,这其中还掺杂着一个光头——释雪河。   释雪河心里苦啊,他好歹也是释雪庭给李从嘉安排的贴身保镖,当初李从嘉跑到甘州回鹘去他都硬是戴着头套跟了去,好不容易等师弟回来他终于可以卸下这要人命的差事,结果转头被保护的那个半夜跑了!   还有什么说的?跟着追上去吧!   然而李从嘉此时并不知道大家的心焦,或者说他想得到,只是不想去考虑了,自从穿过来之后,这些年他考虑的事情太多,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或许就找个地方隐居去了,争什么天下?   可是不行,他身后还有这许多人跟着,他必须对人家负责,结果就越做越大,到现在不得不劳心劳力。   李从嘉得到了许多,也不觉得自己失去很多,所以也不怨天尤人,自己选的路怎么都要走,可这不代表他愿意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离他远去。   他对别的都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执念,只有释雪庭,他不能放手,一想到他要离开自己,李从嘉心中就生出一股戾气——他想走,那就让他走不了就好了;得不到心,也要先得到人再说!   他脑子里转着这些想法,自己也知道实在是太没有三观,可没办法,谁让他情根深种,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离不开释雪庭了呢?   甚至他已经想到了最极端的手段,那就是将释雪庭困在庙里一辈子,这样他就哪里都不去不了了。   然而到底是舍不得,到最后李从嘉居然还生出了满腹的委屈,只觉得释雪庭真是一点都不信任他,明明都已经主动亲他了,怎么能不信他呢?他不就是……回信回的晚了点吗?怎么能这么绝情?   李从嘉这一路风餐露宿,发了狠劲的往安宁城赶,甚至都不怎么睡的,他后面追赶他的李弘冀等人是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这么狠,自觉也快马加鞭了,然而一路赶来居然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不由得心里打鼓,恨不得祈求满天神佛保佑李从嘉别出事儿。   李从嘉倒是没出事,只是到了安宁城的时候,差点没被守卫抓起来,实在是他如今的形象太差劲,满身风沙,在外面这么狂奔了几天,人都跟泥猴似的。   好在李从嘉身上有印信,拿出来的时候险些将守城将士吓尿,他倒是温言抚慰士兵两句,说他尽忠职守,还让他保密别将他的行踪说出来。   士兵得了他的夸奖,满面红光,自然对李从嘉的命令言听计从。   到了安宁城,李从嘉长出一口气,他本来是想要直接去庙里收拾释雪庭的,但看守城将士的目光就知道自己现在形象不堪,只好先往王宫去,好在当初他们虽然去了酒泉,但这里的宫室还是留了扫洒之人。   李从嘉回去之后就沐浴更衣,一连三天的狂奔,泡进温泉之后,他只觉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更不要提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破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疼,要不是还有一口气撑着,他现在只怕要直接在温泉里睡过去了。   清洗完毕之后,李从嘉对镜整理衣冠,发现除了面色不太好,又变回了那个贵气逼人的皇太子,便放下心来,转头就出宫也不带人,直冲寺庙而去。   一边走一边想着幸好当年给释雪庭盖了一座庙,否则,现在释雪庭是不是都要跑回中原了?   李从嘉到了地方之后见到庙门紧闭,直接就开始敲门,过了好半晌,才见到庙门打开,一身白色僧衣的释雪庭站在里面。   朱红的庙门,气度清逸又面容俊秀的和尚,看上去仿佛是一幅画,释雪庭的表情也仿佛是画里的人一般,淡然出尘,不染红尘。   李从嘉见到这样的释雪庭,不由得心中一慌,忍不住伸出手握住释雪庭的手腕,尽力克制住自己问道:“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不来见我?”   释雪庭是真的被他惊住了,杨新这才走了几天啊,不由得问道:“你……怎么来了?”他这一惊讶,面上有了表情,整个人都生动许多,仿佛又回到了尘世一般。   释雪庭仔细一算,顿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好,李从嘉居然用了最多三天的时间从酒泉跑到了安宁城?   这样一想他顿时有些心疼,这一路过来想必李从嘉吃了不少苦,再看李从嘉乌发依稀泛着潮气,想来是形容狼狈修整过才来。   李从嘉听到这一句,肚内一股无明业火升起,直接将人推进去,反手把庙门一关,然后捏着释雪庭的下巴踮脚亲了上去。   释雪庭没有得到答案反而得了一个吻,虽然这个吻有些暴躁不成章法,但那也是李从嘉主动的!   释雪庭反应也快,直接揽住李从嘉的腰,先是任由他发泄,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他做的不地道,然而他想来想去,也必须来个以退为进,让李从嘉知道,他并不是不在乎他妻妾成群。   周娥皇是李从嘉之前娶的妻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没什么说的,严格说起来,释雪庭有的时候心中还存着一些勾引了人家丈夫的愧疚感。   然而除了周娥皇之外,其他人就不行了,释雪庭本性被压抑的厉害,为了活命,别的事情都尽量让自己不去争不去抢,勉强做出一副不为外物所动的模样,到了李从嘉这里,所有的霸道都集中了起来。   既然允了他,李从嘉身边就不能再有其他人!   这一次他也不是耍脾气也没有要退缩,只不过是想要来个以退为进,顺便掂量一下自己在李从嘉心中的分量,若是分量不够,那他就需要再继续加深一下,至于李从嘉现在纳的妾室,他就只能忍下来,等将来李从嘉离不开他的时候,再一笔一笔算账。   然而万万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这么快就过来。   只是算计的再好,释雪庭心中也是有些后悔的,他万万没想到李从嘉会这么冲动,怎么这么傻呢?   因为这份心疼,释雪庭便放任李从嘉噬咬他的双唇,从动作之中都能感受到李从嘉的熊熊怒火,然而哪怕是如此,李从嘉下嘴依旧没有太重。   可释雪庭发现李从嘉不仅亲,手还不老实的时候,就有些按耐不住了,现在李从嘉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不讲理的气息。   实际上李从嘉也暂时不想跟释雪庭讲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先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把人吃到嘴再说!   释雪庭本来有些犹豫,想要先说开,安抚李从嘉两句,顺便给他检查一下身体,毕竟李从嘉娇生惯养,哪怕当初逃亡的时候也没做过这种千里奔袭的事情,他很怕会给李从嘉留下什么暗伤。   然而见李从嘉这个架势不想停下来,此时的李从嘉进攻性十分强,饶是释雪庭也被逼得步步后退,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干脆反客为主,掌握了主动权,将李从嘉亲吻的气喘吁吁。   眼见李从嘉软软的靠在自己身上,似乎没有力气再做什么,释雪庭果断将人抱起来走进禅房,李从嘉清醒着被公主抱,只觉脸红心跳,直觉似乎有哪里不对,挣扎着下来,却被释雪庭一把按在床上。   他自下向上看着释雪庭,发现对方也是一脸隐忍的表情,心中有些安定又有些……心动,他从来没见过释雪庭这个样子,看上去有些陌生,可是一想到自己能让这样一个平和清逸的人露出这种表情,李从嘉不由得越发激动。   只不过激动过后,他就觉得好像不太对,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李从嘉忽然发现这个姿势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妙。   李从嘉果断伸手抵住释雪庭的肩膀,想要先跟释雪庭说清楚,等说清楚之后再水到渠成,嗯,到时候多哄哄释雪庭,以释雪庭淡然的性子,总能让他得偿所愿。   想到此处,李从嘉便换了个严肃的表情,开口说道:“雪庭,我们谈谈。”   对不起,释雪庭现在不想谈了,如果说刚看到李从嘉的时候,他还有心问李从嘉一些问题,可李从嘉都这么主动了,他要是还能忍得住才怪。   李从嘉见释雪庭不说话,但是该干的一样没少干,心中越发觉得不好,李从嘉果断决定先推开释雪庭再说。   可是他那点子力气哪里是释雪庭的对手,推了半天也没推动,反而让释雪庭得了个欲拒还迎的乐趣。   李从嘉这时候才想起来,尼玛,他过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就算想要办了释雪庭都没办法——两个人都算是生手。   李从嘉当初将释雪庭带回府里的时候就已经查过,当初释雪庭被李景遂得到,也就教了那么一点,剩下的什么都没教。   当时李从嘉只觉得李景遂是故意的,毕竟若是李从嘉因为释雪庭太过生涩而大发雷霆或者弄伤了释雪庭,只怕李景遂立刻就会大肆宣扬,将李从嘉之前建立的好名声全部毁个干净。   既然没有经历过,那身体就十分生涩,想要强来肯定不行,李从嘉只能努力冷静下来,不想自己因为冲动伤到对方。   李从嘉努力说道:“释雪庭,住手,我们先谈谈,先说清楚!”   释雪庭这个欺君犯上的家伙居然用腰带将李从嘉的手腕绑在了床头。   李从嘉顿时傻眼,这跟说好的不一样!直到这个时候,李从嘉才恍惚想到,哪怕释雪庭看上去再怎么淡然出尘,在这种时候,都不能代入平时的他。   半晌回过神来才涨红着脸喊了一句:“你……你放肆!还不快停手!”   释雪庭听到这一声,对着他展颜一笑,颇有些风流婉转的味道,饶是李从嘉已经习惯了他的美貌,也不由得看的一呆。   释雪庭温柔说道:“殿下一路劳累至此,接下来便交给臣吧。”   然后李从嘉就看到他从床头的暗格里摸出了一盒膏药。   李从嘉:=口=! 第109章   李从嘉怎么都没想到释雪庭居然一声不吭的连东西都准备好了, 顿时有一种自己跳坑里来的感觉。   然而这个坑, 他跳的却有些心甘情愿。   不过再怎么心甘情愿也不能让释雪庭这么顺利的就……嗯, 李从嘉在释雪庭慢条斯理的动作下,抬起腿就想把人踹下去, 当然如果能够阻止他就更好。   然而这样的小动作对释雪庭而言显然是没什么用的,释雪庭抬手握住李从嘉的脚腕,笑得十分暧昧:“不用这么着急张腿。”   擦!   李从嘉的脸顿时鲜红欲滴, 这货特么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荤话?   释雪庭调戏了一把李从嘉, 见他害羞,不由得心情更好, 低头亲亲他的额头轻轻喊了句:“重光。”   李从嘉一顿,自从认识释雪庭之后,大王、殿下、郎君,这些他都喊过,唯独没有喊过他的字。   实际上到如今能够称呼他的字的人基本上没几个,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两个字从释雪庭嘴里喊出来就特别的……带感。   李从嘉可怜兮兮地看着释雪庭,释雪庭被他这一看, 就更硬了。   李从嘉被他摆弄着, 到后面脑子就成了浆糊,只觉得释雪庭在这方面简直是天赋异禀, 无师自通。   最后要不是释雪庭手下留情,等做完李从嘉大概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饶是如此,等最后释雪庭抱着他去温泉洗浴的时候, 李从嘉也已经朦朦胧胧昏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直接睡了一天一夜,将释雪庭吓得不轻,要不是诊脉的时候没有发现李从嘉哪里有问题,此时此刻他恐怕就要抱着人直接回酒泉了!   李从嘉一觉睡足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看着夕阳的光芒照进室内,一时之间他整个人都有些茫然,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不过等他想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酸疼提醒了他,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想了起来。   李从嘉一想到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就忍不住有些脸红,左右看看,发现释雪庭没在这里,不由得眉毛一竖,这货是吃完了就走了吗?   正在他怒火上扬之时,禅房的房门被推开,一身素纱僧衣的释雪庭拖着瓷碗走进来,看到李从嘉坐在那里表情不太好的样子,不由得笑道:“我猜你也该醒了,饿了吗?我熬了粥。”   释雪庭不说还好,说完之后,李从嘉就听到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不由得耳尖一红。   释雪庭拖着粥碗走过来,拿着汤匙准备亲自喂李从嘉,李从嘉刚刚的火气早就被浇灭,此时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说道:“我自己来吧。”   释雪庭躲过他的手说道:“别,碗有些烫。”   于是李从嘉就靠在床头被释雪庭喂了一碗粥,两个人没说话,气氛却好的不行,四目相对都是满眼的柔情蜜意。   尤其是李从嘉看到释雪庭脖子上的牙印的时候,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吃完粥,李从嘉也算是满血复活,虽然身上还有些不舒服,但却也能跟释雪庭说些事情,比如说……这货为什么要跑回来。   结果还没等他张口,就看到释雪庭掀开被子,手往他腿间探,李从嘉被吓了一跳,再来的话他可真要吃不消了,若是平时他还没这么弱,可谁让他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奔驰了几百里地呢。   李从嘉握住释雪庭的手腕,低声说道:“我有话跟你说,先别乱来。”   释雪庭看他目光盈盈瞅着自己的模样,一时之间倒真有点气血涌动,不由得默念了几句清心咒,而后笑道:“上药。”   李从嘉略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说自己来,但是想想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估计上个药都能累死自己,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释雪庭看过,不仅看过还摸过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虽然这么想,但是等他放开释雪庭手腕的时候,脸上还是略带红晕,尤其是看到大腿内侧的牙印的时候,更加不好意思。   李从嘉身上需要上药的地方还不少,身后还有身上被咬出来的印子,不过最重的是他骑马被磨伤的地方。   释雪庭看着十分心疼,不由得叹气说道:“你这么急做什么?我在这里又不会跑。”一边说还一边低头亲了亲伤口部位。   李从嘉倒抽一口气,差点起了反应,回过神来之后不由得冷哼一声:“谁知道呢?你这还不算跑吗?要跑到哪里才算?”   释雪庭抬头无奈地看着他,李从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问道:“还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行啊,要不你就在这破庙里待一辈子好了!”   释雪庭一听就知道李从嘉这是反应过来,开始要找他麻烦了,也没说话,只是手指摸索到地方,带着膏药往里面一探,李从嘉顿时脸上红晕更深,忍住了没哼出声。   释雪庭一边慢条斯理的抹药一边委委屈屈说道:“我也不想,只是……自那日之后,你接连娶了一位良娣三位孺人,我自知心中想法乃是奢望,回去也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李从嘉忍受着被入侵的异样感觉,有些惊讶地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释雪庭表情黯然:“就算没人告诉我,殿下又能瞒我多久呢?”   他一边说着,手指也抽了出来,李从嘉忽然觉得一阵空虚,连忙甩了甩头,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杨新那个小兔崽子?”   释雪庭一双黑眸定定看着李从嘉,李从嘉看他这个样子,再联系刚刚都不喊他的字了,就知道释雪庭心里只怕也是憋着气,干脆凑过去揽着他的腰说道:“你气什么?我还没气呢,那小兔崽子就没告诉你,那几个小娘子都已经被我赶出府了?”   释雪庭一顿,调整了一下位置,让李从嘉靠在他胸膛上问道:“赶出府?”   李从嘉只好将事情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这事儿从头到尾就是个阴谋,我没跟你说只是觉得没必要,都已经解决了,谁知道那小兔崽子居然打小报告。”   释雪庭听了之后,想到之前收到信的时候,上面那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如果不是确定杨新是自己的徒弟并且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的话,释雪庭都怀疑他是不是被别人指使着过来挑拨离间的了。   想到这里,释雪庭不由得沉声说道:“的确是欠收拾了。”   李从嘉吃饱了,又解决了心头疑问,抱着释雪庭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一时之间不由得又有些昏昏欲睡,半闭着眼睛含糊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跟我说,不要藏着,什么事儿都是藏坏的。”   释雪庭失笑,这件事情的确是他太患得患失,若是他勇敢一些,或许就真的去质问了,然而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没有这个勇气,所有的东西都是在他确定是自己的之后,才会伸手去拿,否则宁愿想别的办法。   不过现在李从嘉已经落到他的碗里了,他亲了亲李从嘉的额头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睡吧。”   李从嘉心中放松,闭上眼睛眼见就要入睡,忽然就听到了砸门声,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释雪庭安抚的拍了拍李从嘉的后背说道:“我去看看。”   李从嘉皱眉冷冷说道:“去吧,看看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子。”   这座庙是他送给释雪庭的,整个安宁城谁不知道?居然还有人敢这么嚣张,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气势汹汹的模样,再想到他蜷缩在自己怀里小声低泣的温软,想到只有自己才能见到这个男人的另外一面,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不用担心,我能处理?”释雪庭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李从嘉靠在床头细心听着外面的动静,依稀听到了释雪庭开门之后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没了声音,过了一会才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李从嘉微微皱眉,释雪庭这是把人给带了进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来人身份肯定不一般,否则早被赶走了。   李从嘉想到这里,低头看了看自己光裸的上身,咬牙起来打算穿衣服,好在释雪庭心细,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从里到外的衣服。   李从嘉刚刚穿完亵衣,释雪庭就推门绕过屏风走进来说道:“是宰执他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过来帮李从嘉穿衣服,其实释雪庭本来不希望李从嘉起来见他们的,毕竟李从嘉看起来还有些没精神,不过不见大概也不行,看李弘冀他们那着急的样子,就知道如果不让他们见李从嘉的话,只怕自己要被怀疑了。   而且李从嘉也不可能不见他们。   穿好衣服之后,李从嘉稍微拍了拍脸,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带着释雪庭到了大殿,然后就看到了以李弘冀为首的一群形容狼狈的家伙。   李弘冀见到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而后恨恨地盯着李从嘉,气呼呼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教训吧,李从嘉现在身份不一般,长幼有序对上君臣有别,完败,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教训李从嘉。   李从嘉见到他们之后不由得问道:“你们怎么跟过来了?我不是留了封信?没看到吗?”   李弘冀这才找到了话头,郁闷地说道:“你留下那点只言片语能有啥用?连个原因都没说,大家都快急疯了,我们能不过来吗?这一路又不太平,你……你胆子真是太大了。”   李从嘉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真是命大,居然顺顺利利回到了安宁城,这要是在外面碰上马贼……估计就真要交代在那里了。   释雪庭显然也有些后怕,想要将人抱在怀里,却又碍于还有别人在这里,只能双手合十站在一旁,一双眼睛盯着李从嘉。   李从嘉轻咳一声说道:“我这不是没事吗?派人送信回去,告诉那边我没事”   李弘冀对于李从嘉一声不吭就狂奔几百里回安宁城的事情快要好奇死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就算起了话头也被李从嘉绕了过去,就是死活不告诉他,李弘冀只能怏怏说道:“也别派人送信了,我们明天就启程吧,那里还有许多事情等你解决呢。”   李从嘉问道:“要不然让上师带人送我回去,你们在这里休整两天?”   李弘冀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战后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回去还有写折子,你啊……”   李从嘉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道:“走,回王宫,我让人整治席面,大家好好吃一顿,然后去休息,明天不用太早起来赶路。”   于是一行人就从庙里转战到了王宫,李从嘉也没搞虚的,酒都没上,等大家吃饱之后就赶着他们去休息,反正王宫地方大房间多,总有他们能睡的地方。   而释雪庭,被李从嘉留了下来。   李弘冀走之后,李从嘉终于从恋爱脑转成了正常模式,摸着下巴说道:“过些日子,龙王就要禅位了。”   释雪庭一点也不意外:“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李从嘉转头看向他说道:“到时候我封你为国师,给你在宫里盖座庙好不好?”   释雪庭含笑看着他问道:“不怕亵渎佛祖?”   李从嘉冷哼:“你都不怕了,我还怕什么?”   现在想起亵渎佛祖了?昨天这混蛋把他这样那样的时候,可没想起亵渎佛祖这事儿。   释雪庭笑而不语,李从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说道:“以前我总想着让你还俗,不过现在想想,不还俗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还俗的话,他想要释雪庭留在他身边,就得让对方进入朝臣序列,而释雪庭虽然功劳不小,可是年纪资历都摆在那里,不可能一上来就身居高位,否则后几十年要怎么过?   不还俗好啊,他可以直接把人留宫里,想见就见,而且还不用担心释雪庭当官会被人后被下黑手。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想要将释雪庭封为国师,只怕还有阻挠呢。   当初的打算就是让龙王在位的时候封,结果阴差阳错,居然没有那个机会,李从嘉没办法只能做好跟朝臣硬抗的准备。   李从嘉来的时候用的时间不长,但是回去的时候谁也不敢让他那么骑马了,甚至释雪庭给他准备了马车,也不管李从嘉的抗议,直接将人给塞进了车里。   一旁的李弘冀看得眼睛发直,就算是他现在也不敢对李从嘉这么做,最稀奇的是李从嘉居然还老老实实的听了,搞得李弘冀十分稀奇,最后只下了一个结论,释雪庭救过李从嘉的命,还不止一次,所以李从嘉对他格外宽容。   马车跑不快,李从嘉坐在马车里一路晃悠着回到了酒泉。   在见到酒泉城门的时候,李从嘉险些热泪盈眶——感动的。   这一路上虽然也没太遭罪,可他跟释雪庭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食髓知味之后,就总想凑到一起摸摸弄弄,可这一路上要不就是在外面安营扎寨,要么就是住到十分破旧的驿站里面,那些驿站房间与房间之间也就是一块薄木板,打死李从嘉也不敢在这地方颠鸾倒凤。   于是就只能憋了一路,终于到了地方,他总算是能找个机会跟释雪庭……嗯,上次是释雪庭在上面,这次他怎么都要压回来才行。   回到酒泉之后,所有人看到李从嘉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内阁辅臣的眼神中还隐隐带着谴责,李从嘉略有些心虚,打着哈哈过后,就开始询问这两天有没有什么重大事情。   然而最重大的事情莫过于李从嘉突然跑掉了,现在他回来那就都不是事儿。   内阁辅臣跟李弘冀不同,都是人老成精的主儿,一看到释雪庭跟李从嘉一起回来,心中就有了点数,虽然未必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却也知道李从嘉突然跑掉必然是因为释雪庭,只不过到底为什么事情,他们怎么都想不到。   李从嘉不肯说,他们也不问,都一把年纪了,早就没那么多好奇心,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个道理,他们是十分明白的。   李从嘉简单问了两句之后就让人散了,什么事情都等他休息一天,明天再说好了。   不过他一回来就发现春生不见了,多了一个陌生面孔,不由得问道:“春生呢?”   新来的侍从低声说道:“殿下失踪,他就被圣人关起来了。”   李从嘉脸色一沉冷笑两声说道:“去派人把春生带出来,有人问起就说我的命令,若是不肯……让他后果自负!”   侍从身体抖了抖,李从嘉的失踪让他们这些原本跟在李璟身边的人有了出头的机会,他们都以为以后是要李璟当家了,然而没想到李从嘉又全须全尾的回来,那么若是让李从嘉知道他们这些日子做了什么……侍从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低头退了下去。   他自以为掩饰的好,然而却瞒不过释雪庭,不过释雪庭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李从嘉将人都轰走,拉着释雪庭去泡温泉,一边脱衣服一边笑道:“今日再来一次澡堂召对啊,国师。”   释雪庭大大方方坦露身体,含笑说道:“重光想问什么?”   李从嘉把身体沉在水里一本正经问道:“你那些手段都从哪里学来的?少林寺不教这个吧?”   释雪庭凑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腰,亲了亲他说道:“这种事情,又哪里需要学?无师自通。”   李从嘉身体被温泉泡着早就敏感的不行,被释雪庭抱在怀里之后,更是被亲的不知今夕何夕,于是也就忘了路上的“雄心壮志”。   这一个澡足足洗了两个时辰,如果不是李从嘉沙哑着嗓子带着哭音说道:“不要了。”看释雪庭的样子,估计还不想收手。   后来李从嘉是被释雪庭抱回房间的,也亏了李从嘉提前清场,要不然估计所有人都要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当然释雪庭也没打算隐瞒,这种事情,瞒得过朝臣也瞒不过身边伺候的人,回头让李从嘉将身边清理一下,顺便周娥皇那里……估计也瞒不过,不过,周娥皇可能早就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剩下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李璟和钟皇后了,钟皇后还好,如今也看得出要靠儿子,很老实的窝在后面,也不管李从嘉的事情,倒是李璟……看上去生活荒诞,但还有一颗想要权利的心。   释雪庭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动点手脚收拾李璟,但又有些犹豫,毕竟他是李从嘉的父亲,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找时间跟李从嘉商议一下,不过今天……他低头看看已经昏昏欲睡的李从嘉,估摸着是不太行了。   李从嘉缓过一口气来之后,十分愤怒的发现他又被释雪庭从里到外吃了个干净,一时之间也有些郁闷,论武力值他不如对方,论技巧他也不如对方,估计除了搬出身份优势,他是别想压倒释雪庭了。   可是情侣之间若是还要用身份去命令,那就太伤人了。   李从嘉迷迷糊糊睡过去,心里一时之间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毕竟释雪庭技术好,倒也挺舒服的,如果时间短点少来两次就更好了。   然而李从嘉到底也没享受到一觉到天亮的待遇,当天晚上就有人悄悄摸进了他的房间。 第110章   夜黑风高, 黑衣人悄然推门而入, 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恐怖, 然而对于李从嘉而言,这并不是什么事儿, 释雪庭压根就没惊动他就将人给拿下了。   李从嘉也实在是太过疲惫,睡得沉,连释雪庭起来连夜审人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 李从嘉一睁眼就看到释雪庭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 李从嘉多了解他,释雪庭虽然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是周身气场都跟平时不同,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   李从嘉心下纳闷,不就是昨晚没让释雪庭多做两次吗?这也至于生气?   释雪庭见李从嘉醒过来之后,脸上瞬间雪融冰消,温柔问道:“醒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李从嘉确定释雪庭不开心跟自己没关系, 他摇了摇头说道:“什么时辰了?今天还要议事呢。”   释雪庭说道:“议事不是下午?现在还早, 不过也好,起来先吃点东西吧。”   李从嘉起来之后, 发现屋子里少了点东西, 比如说他最喜欢的那个牡丹花瓶就没了,不由得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释雪庭也没打算隐瞒, 一边细心地帮李从嘉穿衣服,一边说道:“没什么,进来个小贼。”   李从嘉顿时脸色一沉, 他的住所不说苍蝇都飞不进来,其安全程度也是首屈一指的,毕竟他之前在肃州拉仇恨拉的太足了,大家都生怕他被刺杀,整个侯府硬是被释雪庭安排的宛如铁通,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进贼?   李从嘉这会也面无表情了,他问道:“内鬼?”   释雪庭心中叹息,他本来不打算说太明白的,不过他早就知道瞒不过,只好说道:“嗯,还在审。”   李从嘉心情十分不美妙,之前出了个柳宜,虽然在柳宜看来,他是为了李从嘉好,但是在李从嘉这里看的话,柳宜这个行为跟背叛也没什么区别,现在又出了内鬼,让李从嘉忽然怀疑自己的驭下能力。   可是李从嘉自认为不是个苛刻的人,而且在他能力范围之内,自己人的待遇一般都不错,要不然他也笼络不住这么多人给他卖命,可是事到如今,怎么就接二连三的出这种事情。   释雪庭见李从嘉不开心,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不要想太多。”   李从嘉抬眼看着他:“你又知道我想什么了?”   释雪庭微微一笑:“当然,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对他们宽容,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会有别的野心。”   李从嘉听了之后撇嘴说道:“我死了,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说完这句话,李从嘉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说起来他死了,得到好处的人并不少。   排第一的是李弘冀,第二就是李璟,再后面就是周宗,毕竟李从嘉死了之后,很大可能是李仲寓登位,但是李仲寓今年才四周岁,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奶娃娃,周娥皇也没那个亲政的能力,到时候权利可能都会落到内阁。   不过李从嘉到不认为周宗他们会这么做,因为李仲寓登位的可能性太小,毕竟李璟和李弘冀还在呢。   至于李弘冀,李从嘉倒也不怎么怀疑他,如果李弘冀真的想要取而代之,那么之前他就不会带人狂奔百里去寻他,随便派个人不就行了?何必亲自来?   于是,当这两个人都被排除之后,那就只剩下了李璟。   李从嘉沉默半晌,不想在大清早就这么扫兴,只是说道:“先吃东西吧,吃完东西再说。”   释雪庭也没再说什么,拉着李从嘉到了膳房,他早就吩咐人准备好了李从嘉爱吃的东西,李从嘉见到美食,受伤的心灵顿时受到安慰。   当然,如果是李璟派人的话,他的心灵还真不会受伤。   李从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跟释雪庭两个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甜甜蜜蜜吃完了早餐,一旁伺候的春生和新来的桃符站在一旁伺候着,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狗眼。   吃完早餐之后,下面人审讯的结果也上来了,不出意外,来人就是李璟派来的。   李从嘉云淡风轻的说了句:“知道了,看好了人,别让人把他就走,也别让他死了。”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问道:“重光是想……”   李从嘉对着他灿烂一笑:“阿爹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理由,我怎么能不接呢?本来之前龙王禅位就提过这个问题,总不好越过父亲直接将王位给儿子的,我原本想的是无论怎么说这就是个王位,不配阿爹的身份,大不了奉他一个太上皇,不过如今看起来,太上皇也不必了。”   释雪庭没有指责李从嘉不孝,实际上,当家庭关系跟政治挂钩之后,孝与不孝都是其次的,就看双方的力量和手段了。   很可惜,目前来看李璟大概是玩不过李从嘉,当然这也跟李从嘉拳头硬有关系。   诸位大臣早早就等在了议事厅,李从嘉跟释雪庭一起过来,也让大家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打了个转儿,不过谁都没说什么。   李从嘉坐在上面之后说道:“今天先处理一些琐事吧,议功之事等大典之后再说。”   在座的人瞬间都心领神会,现在议功分的蛋糕不够大,等李从嘉上位之后,就能名正言顺的给大家升位。   既然说到了大典,被扔到礼部尚书位置上的田文只好站出来将大典的流程全部报备一边,并且表示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黄道吉日一到,李从嘉更袍升位。   李从嘉看了看折子,微微松了口气,幸好下面人拟的规格比登皇位要简单一些,否则他还真说不好会不会忍不住砍掉许多环节。   “就按照这个来吧,顺便准备一下册封王后和王太子大典,哦,还有王太后。”李从嘉对田文的业务能力表示十分满意,一个满意他就又给人家找了点事情做。   田文略有些吃惊的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周宗,册王后这个是正常的,但是他们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要册太子了。   虽然现在称呼是王太子,但是大家都知道,翌日,这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周宗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只是……这王太后大家都知道肯定是钟皇后的,那……李璟呢?   周宗略一犹豫,还是上前说道:“殿下,圣人那边……”   李从嘉面色一沉:“嗯,昨晚有刺客行刺于我,若非有上师在身边,只怕今天大家就要参加我的葬礼了。”   李从嘉这句话仿佛一颗定时炸弹,将众人炸了个魂飞魄散,不管现在他们心中有什么小九九,但那些想法的前提都是李从嘉不能出事,他一旦出事,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大唐,只怕又要一蹶不振。   “何人如此胆大包天?”韩熙载十分激动,不能不激动啊,他们现在所有的抱负和荣华富贵都在李从嘉身上。   李从嘉一脸心痛,伸手撑住额头说道:“已经派人去审问了,结果说是……阿爹派来的人。”   整个大堂上瞬间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件事,这件事情的程度虽然还到不了骇人听闻的程度,但大家都觉得有点消化不良。   这年头做父亲的如果真的要杀儿子,就算是光明正大的杀都不会有人拦着,随便什么罪名,忤逆啊,不孝之类的都是借口,根本不用别的手段。   可李璟……居然用刺杀的手段来杀儿子,这已经是落了下成啊。   若是再考虑上大局,只能说李璟已经被权利蒙蔽了双眼。   在场有人不明白李璟在想什么,但是给李璟当了二十几年儿子的李弘冀以及给他当了几十年臣子内阁辅臣们都很清楚。   李璟大概是觉得能够有一州之地已经不错,更何况又拿下了瓜州和沙州,现在大唐的地盘已经不小,而且都说西域苦寒,李璟被李从嘉好吃好喝的供着,再加上多少也知道这边产玉产玛瑙,甚至还有黄金,跟中原通商也不少赚钱,他觉得这也就够了。   李璟已经被打的没了心气,已经没了放眼天下的雄心壮志,只想将李从嘉手里的抢过来,至于李从嘉死了……那有什么,他又不止有一个儿子,就算是李弘冀也不听话,还有李从益,李从谦以及李从信,尤其是后两个,是他现在最宠爱的幼子,比李仲寓还小几岁,想要养的听话还不容易?   在洞悉李璟的想法之后,朝臣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知道李从嘉为什么没给李璟升位——现在都闹成了这样,若是给李璟一个太上皇或者别的位置过了明路,让所有人都知道李从嘉头上还有个亲爹,李璟得作成什么样?   不过这样一个大活人这么无视了也不好,李从嘉摩挲了一下御座扶手说道:“此事容后再议,现在瓜州和沙州那边如何?曹厢投降之后可有小动作?”   李弘冀开口说道:“曹厢现在倒也老实,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此人治国不行,打仗倒是一把好手。”   李弘冀虽然跟曹厢打死打活,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欣赏曹厢,英雄总是惺惺相惜的,哪怕他们两个算不上什么英雄。   李从嘉点了点头:“你多看着点他,如今大唐正是缺人的时候,若是靠得住,给他一个机会又何妨?”   李弘冀点头,接下来就都是别的琐事,然而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是真正考验执政者的能力。   等他们议事结束之后,天都黑了,散伙之后,李从嘉转头看着释雪庭说道:“十一郎急着将五娘娶进门,你去看看那小子,商议一下日子吧,早点办了也省心。”   释雪庭挑眉:“赶我走?”   李从嘉瞪眼:“谁说的,这是正事儿!再说了,你跟他商议完了想要过来,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释雪庭含笑看着李从嘉,李从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的确是有意支开释雪庭的,倒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主要是……释雪庭再留下来,他的老腰要撑不住了。   纵欲过度不好,还是节制一点吧,然而他总是抵抗不了释雪庭的攻势,只好干脆把人给赶走。   李从嘉没去看他只是说道:“去吧,我正好去找阿娘商量些事情。”   释雪庭见他耳朵都红透了,也识趣的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说道:“这混小子的确欠收拾。”   他这么一说,李从嘉也瞬间无比生气,如果不是杨新语焉不详的一封信,他哪里用得着千里送?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想一想若是他跟释雪庭其中有一个人退缩,恐怕就今生无缘了,就算还有转机,恐怕也要经过一番波折。   想到这里,李从嘉认真说道:“揍一顿吧,不用给我面子。”   释雪庭失笑,直接将人拉进怀里给了一个深吻,李从嘉被吓了一跳,他算是发现了,自从说开了之后,释雪庭的作风越来越奔放,当着朝臣的面还收敛一些,侯府里的下人……他能当人家不存在!   不过李从嘉爱死了他这份热情,反正在他自己家里,有什么避讳的?如果真有嚼舌根的,那就直接收拾了,他给这些人那么好的待遇,不是让他们对着老板说三道四的!   释雪庭亲够了之后,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侯府,李从嘉摸了摸略有些红肿的嘴唇,觉得他让释雪庭去找杨新的决定真是太明智,冲释雪庭这热情劲儿,如果留下来,指不定明天早上他就参加不了大朝会了。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影壁之后,转头就冲着钟皇后的院落走去。   钟皇后此时正要吃饭,见李从嘉过来略有些惊喜,嘴上却说道:“偏你腿长,赶上饭点了。”   李从嘉笑眯眯说道:“那阿娘也给儿子准备一副碗筷呗。”   哪里用得着钟皇后吩咐,钟皇后身边的人早就下去准备了,母子两个吃了顿还算温馨的饭,吃过之后,钟皇后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从嘉喝着茶说道:“昨晚阿爹派人来刺杀我。”   钟皇后倒抽口气,手中的茶盏都没拿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做了这许多年的皇后,钟皇后在政治上的敏感度也不算很低,至少李璟这么做的原因她也能分析出一二,想明白之后,钟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她现在就指望着儿子了,尤其是小儿子,更是不能出事。   至于李璟剩下几个儿子,又不是她生的!   正所谓女子本弱,为母则强,以前无论李璟怎么冷落钟皇后,钟皇后都能忍,但是现在李璟要对她儿子下手,钟皇后决定不忍了!   钟皇后摸着李从嘉的脸说道:“我可怜的儿,吓坏了吧?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交给阿娘。”   李从嘉略带愕然地看着钟皇后,钟皇后拍了拍他的头,笑的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吗?”   “知道了,不过,我没打算拿到朝堂上讨论。”   钟皇后缓缓点头:“那就好,你去吧,这件事情也不要闹太大。”   李从嘉有些犹豫,主要是他不知道钟皇后到底要做什么,可是无论他怎么一脸疑问的眼巴巴看着钟皇后,钟皇后都给他一个笑而不语的表情。   李从嘉干脆也就不去问,反正他只是想要跟钟皇后说一声,毕竟若是他想做点什么手脚,总要有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钟皇后到底是李璟的结发妻子,不能瞒。   李从嘉回去之后,忽然发现释雪庭不在他居然有点不习惯了,明明他跟释雪庭在一起还没几天,怎么就觉得身边少个温暖源这么别扭呢?   李从嘉正在望着窗外的月光思考人生的时候,忽然感觉眼前一暗,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想到昨晚的刺杀,李从嘉顿时一惊,刚想张嘴,结果就被人捏住下巴将他嘴边的惊呼全部给堵了回去。   李从嘉嗅着鼻尖熟悉的檀香味,一颗心平稳的落到了胸腔里,等到唇舌被放过之后,李从嘉才低声说道:“胆子肥了,居然还敢夜袭,也不怕被人当刺客抓起来?”   释雪庭一手撑着窗台,利落的从窗外翻进来笑道:“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谁能抓到我?”   李从嘉伸手抱住他的腰,感觉人在身边之后踏实许多,开口将今晚的事情说了出来,有些纳闷地说道:“阿娘说她去解决,可是她能解决什么?”   释雪庭手一顿,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不要太操心了,最近事情太多,先休息吧。”   李从嘉心中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释雪庭再动手动脚。   这一觉睡的香甜,第二天李从嘉刚吃完早餐就收到了消息:赵匡胤趁着周国国丧之时,连克三州,现在赵匡胤手上有了八个州的地盘!   李从嘉:MD!   他立刻派人将内阁辅臣以及李弘冀全喊了过来,众人见他这么急匆匆喊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在看到消息之后,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李从嘉——这跟咱们有啥关系?   李从嘉冷着脸坐在上面说道:“我宁愿看到周国少帝掌权天下,也不想赵匡胤太过顺利。”   内阁辅臣刚开始不明白,很快也就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简而言之,赵匡胤对他们的威胁力比周国那个小皇帝大多了,而且从郭荣驾崩,赵匡胤就能迅速拿下三个州来看,现在周国恐怕已经人心浮动,乱的不行,要不然赵匡胤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可是就算李从嘉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还能怎么办呢?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韩俦那边……动手了吗?”   韩熙载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已经筹备妥当,近日就准备开始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说道:“起事之后,让他们透出一点风声出去,就说首领是楼兰王的人,至于怎么让顺化可汗相信,那就看韩俦的了。”   韩熙载顿了顿问道:“借刀杀人?回鹘人会信。”   李从嘉往后一靠懒洋洋说道:“事在人为,信了最好,不信也没办法,现在我们跟赵匡胤之间还隔着个回鹘,赵匡胤将矛头对准中原,我们可找不到第二个党项来帮忙。”   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众人对视一眼,开始群策群力继续完善这个计划。   李从嘉提出来的这个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一个弄不好,顺化可汗可能就会发现是有人栽赃嫁祸,经过这些老狐狸们的润色,该做的事情都没少做,却将他们全摘了出来。   李从嘉看着新鲜出炉的计划,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田文说道:“事情有变,田大郎在那边实在危险,不若让他回来?”   赵匡胤那边的人肯定有认识田大郎的,李从嘉担心会功亏一篑。   田文心中感叹,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大郎好不容易豁出性命找到这么一个机会,结果……都是命啊。   好在李从嘉也没让田大郎闲赋,直接说道:“让他跟我阿兄一起去整合瓜州和沙州吧。”   田文自然是拜谢,李从嘉盯着手上那份消息,叹了口气,他能做的也就是这样,赵匡胤大概生来就是李煜的克星,若是将来真要跟已经发展壮大的赵匡胤对上,李从嘉也只能说是自己命不好了。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众人见没出什么大事,也都放下心来。   结果放心的太早了!   还没等李从嘉散朝,桃符就慌慌张张跑过来,跪在殿外称有事求见。   这事情还不是小事,桃符带来了让大家都意料不到的一个消息:李璟驾崩了。 第111章   众人知道这条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向李从嘉, 在看到李从嘉也一脸懵逼之后, 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说句比较诛心的话, 他们并不在乎李璟的死活,但是他们在乎这件事情是不是李从嘉做的, 如果是李从嘉所为,那大家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吧。   能做出弑父这种事情来的人,本身心性就已经变了, 伦理道德已经无法约束, 再加上身处那个位子,律法也不一定管得到, 现在不走难道要等他把大家赶尽杀绝再走吗?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众人对视一眼,周宗站起来说道:“殿下?还请殿下节哀顺变。”   李从嘉回过神来,往下一看,抬起手用袖子遮住脸急得不行, 妈蛋, 李璟的死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并不觉得伤心啊, 然而父亲死了, 哭都不哭一声是要出问题的。   想到这里,李从嘉狠心在大腿上掐了一把, 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疼的。   放下袖子之后,李从嘉这才哽咽说道:“怎的……怎的如此突然?”   桃符也红着眼眶说道:“是娘子发现的,当时圣人房里有几位小娘子, 如今都已经看管起来,娘子让我来找殿下拿主意。”   也真是难为桃符了,带着哭音还将整句话说的明明白白。   他这话里的信息量是在是有点大,众人略一琢磨就明白了前因后果,首先,李璟的死的确是跟李从嘉有关系,但是跟李从嘉他娘大概脱不了干系,第二,李璟很可能是死于马上风,这个……就很不好听了。   李从嘉也不想要一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爹,只好说道:“你先去跟阿娘说一声,我等等便带首辅他们前去,还请阿娘做好准备。”   桃符走了之后,李从嘉一脸哀戚说道:“诸位好歹也跟阿爹君臣一场,便送送阿爹吧。”   内阁辅臣们对视一眼,萧俨有些着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好张口,只能拼命对着周宗和韩熙载他们用眼色。   他以为李从嘉此时一定伤心的顾不得,哪里知道李从嘉压根就不伤心,还有工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周宗看到了萧俨的眼色,装死,韩熙载更是当成没看到,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不合适啊。   萧俨无奈只好站出来说道:“还请殿下暂缓两日发丧。”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地看着萧俨:“萧卿这是何意?”   不是吧?他们恨李璟恨到连场葬礼都不给了?   萧俨一脸严肃地表示:“龙王禅位诏书不日下达,还请殿下着人去与龙王沟通,禅位于圣人,好歹也让圣人走的体面一些。”   李从嘉顿了顿,几乎是立刻就反应出了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好处。   首先龙王禅位的是李璟,这样就避免了李从嘉身为安宁侯却以臣谋君,当然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只不过有这一道诏书,李从嘉完全可以等上位之后,让史官春秋笔法一下,这样他就是继承龙王之位,而不是早就包藏祸心想要谋反。   李从嘉心里默默给萧俨点了个赞,立刻同意说道:“萧卿所言甚是,如此,还请上师往王宫走一趟。”   释雪庭立刻站起来双手合十说道:“臣遵旨。”   释雪庭去找龙王重写诏书,李从嘉带着大臣们浩浩荡荡往后面走。   等他们到李璟所居院落的时候,钟皇后和周娥皇已经卸了簪环等在了那里,钟皇后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李从嘉和李弘冀两个人的孝服。   李从嘉瞄一眼就知道钟皇后这是早有准备,在想通这一点之后,李从嘉不由得心中一惊,开始思索自己以往有没有得罪过钟皇后。   想来想去,除了在纳妾那件事情上,李从嘉撅了钟皇后的面子之外,也没别的冲突了,而那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也是李璟,钟皇后就算要怨恨应该也是冲着李璟去。   说起来李从嘉还真要感谢钟皇后,如果不是钟皇后下手这么快,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李璟,杀不能杀,放不能放。   钟皇后带着周娥皇迎出来的时候,李从简看到两个人眼眶红红,面色憔悴,再看看他和李弘冀两个人挂在脸上的两滴泪,深深觉得他们的演技还是不够逼真。   演技不够道具凑,李从嘉和李弘冀一人手里被塞了一个香囊,只不过香囊的味道……李从嘉闻了一下顿时泪流满面。   虽然开了挂,但李从嘉一点也不开心,因为太难受了,默默在心里给李璟记上了一笔。   不过他转念一想,记上一笔也没用,李璟人都死了啊。   李从嘉跟钟皇后说了对于李璟身后事的处置,钟皇后听了之后缓缓点头:“这是应该的,总要让圣人葬的体面一些才是,可惜当年营建的皇陵,却是用不上了。”   李从嘉一听,顿时头都大了,他刚刚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现在忽然想起来,没有陵墓安放李璟啊!西域这边的丧葬习俗跟中原不同,当然,如果想要找个风水宝地也未必找不到,昆仑山那里肯定有,只不过现修建估计有点来不及。   大概也只能先停灵,等陵墓修建完毕之后再入藏。   钟皇后一看到李从嘉皱眉,便说道:“之前圣人曾经言明,如今大唐疲弱,不应因他一人劳民伤财,薄葬便是。”   李从嘉看了钟皇后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是。”   李璟自然是没说过这些话的,但是钟皇后作为结发妻子,她说李璟说过,那就是说过,就算大家不信此时也要当成信的样子,否则,按照天子规制给李璟弄陵墓陪葬,估计都要掏空肃州的国库了。   众位大臣齐声赞李璟英明,而后压抑着哭声,毕竟他们还要秘不发丧,等龙王诏书下来之后再说,现在可不能让人知道。   而李从嘉……李从嘉此时也有些同情李璟,事实证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老婆啊,得罪了老婆不仅能让你没命,还能让你连走都走不安稳。   虽然说是秘不发丧,但是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众位大臣也回家让家里人将素服找出来。   释雪庭当天就回来,告知诏书已经写好,明日便可昭告天下。内阁大臣们都放下心来,然后他们开始……造假!   一群人开始研究怎么写遗诏,没办法,虽然大家都知道李从嘉是太子,可按照道理来说李璟已经不是皇帝,所以他这个太子也不作数,而李璟登上了龙王之位,太子还没来得及立,若是按照礼法来说,继承人就应该是李弘冀。   所以也只能从遗诏上下手,确定是李从嘉继位才行。   李从嘉干脆挥手让大家随意发挥,反正大家都知道是走个过场,他则带着释雪庭回去休息了。   释雪庭跟着李从嘉回到房间,看他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不由得抬起他的下巴细细看了看,微微皱眉问道:“眼睛怎么肿了?”   如果说李从嘉因为伤心李璟去世哭的眼睛红肿,释雪庭是百分百不信的,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从嘉暗搓搓的拿出了一个香囊,往释雪庭鼻子底下一塞说道:“还不是这玩意闹得。”   释雪庭……就算释雪庭武功再高,面对这种生化武器的时候,也有些扛不住,顿时眼圈也跟着红了。   李从嘉忍不住偷笑:“嗯,这才像样嘛,好歹是你公爹去世。”   公爹?释雪庭顿时也跟着笑了,笑的李从嘉后背发凉,连忙说道:“明天还有要事做。”   诏书昭告天下之时,就是李璟发丧之日,而后李从嘉要在灵前继位,剩下的就是处理最近堆积的国事,事情都不算很大,却很繁琐,再加上还要表现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来,李从嘉也是亚历山大。   释雪庭淡定说道:“好的。”   然后……然后他果然没做到最后,只不过是给李从嘉留了一身的印子而已。   李从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下居然还出了黑眼圈,若是不知情的看到了,恐怕还真要以为他是因为父亲的去世而伤心的夜不能寐。   第二日诏书昭告天下,整个肃州都很安静,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只不过让大家意外的是,禅位给李璟?   李璟是谁?   李璟的存在被李从嘉隐瞒的很好,这也让许多人都摸不到头脑,不应该是李煜吗?难道是诏书写错了姓名?可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吧?   这个时候才有消息传来,李璟说李煜的父亲。   朝臣们有明白的,知道这是禅位给李璟,然后李璟再传位给李煜,更多的则是纳闷,为什么之前没听说这么一个人呢?   那他们是不是还要准备两份贺礼,恭贺龙王登基?   一想到这种可能,许多人都有点不太开心,结果还没等他们清点自家仓库,就又有消息过来,新任龙王驾崩了!不过呢,龙王有遗诏,令太子李煜灵前继位。   所有人都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给弄的回不过神来,想得明白的,安安静静的等着前任龙王发丧,想不明白的……干脆也就不想了,反正最后的就结果跟他们之前预料的差不多,他们只要知道最后登位的是李煜就行了。   李从嘉灵前继位之后,第一道诏令就是丧事从简,当然打的也是李璟的旗号,说的是李璟之前身体不好,自知可能一病不起,便提前下了口谕。   除了李璟亲子和朝臣之外,普通百姓就不用服素了!   不这么干也不行,西域这边到底跟中原不同,一上位就将中原那些繁文缛节全部套用过来,估计下面人真的要造反了。   可是完全沿用肃州以往的规章制度也的确是不行。   天子七日而殡,李从嘉在这方面倒是没有再苛待李璟,做足礼数之后,登位第一件事情就是定年号,反正他爹没有真正上位,他也不用等一年再改。   李从嘉都没有给诸位大臣讨论年号的机会,直接挪用了宋真宗的年号乾兴——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谁有那个耐心在年号上面浪费时间?年号起的再好,政权不够强力也是白搭!   这个年号大家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于是四月开始就成了乾兴元年。   定下了国号,李从嘉就开始对朝堂进行大整顿,反正现在暂时没有对外战争,正是整顿的好时候。   首先是李从嘉的兄长李弘冀,封西肃王,李从嘉倒是想要给李弘冀封亲王,然而李弘冀称王,他也称王,听上去不是那么回事,只能降位给个郡王了,唐例双字王一般就等同于郡王,不过这个郡王之位只是代表他能拿到一部分肃州的税收,地盘是不要想了。   前前龙王,李从嘉倒也给了他优待,直接封沙国公,依旧是裂土而不临民。   当然了,这个封号,有点不那么好听,但是没办法,现在大唐国土一共就三个州:肃州、瓜州和沙州。   肃州被李从嘉留给了李弘冀,瓜州李从嘉扣在手里没打算动,那就剩下一个沙州了,最主要的是沙州地盘最小。   至于李璟留下来的两个幼子,李从嘉现在不打算给他们任何封号,反正地盘不够大,先丢给钟皇后去抚养吧,反正都还很小,不太记事,养好了跟钟皇后亲子也没什么两样。   哦,现在或许不能称之为钟皇后了,现在是王太后,之前为了要隐瞒李璟的存在,钟皇后过的也很憋屈,虽然一应供奉都不短缺,可她想要却不能轻易离开自己那个小院子。   如今她不仅有了尊号,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宫室,这更让钟皇后坚定了信心——儿子好才是真的好。   周娥皇有些羡慕钟太后,只不过,钟太后这条路她大概是走不了的,不提现在的李仲寓她还指望不上,最主要的是李从嘉也不是李璟那样的糊涂虫啊,而且周娥皇现在跟李从嘉的矛盾也没那么深了,她儿子都要被封为王太子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后来什么一系列的册封王后,册封王太子的大典让整个肃州都欢乐起来,李璟的去世居然根本没有影响什么。   在欢乐之后,李从嘉就开始了他的大调整,本来肃州的官员以为他可能就是要把自己的属官全部塞进朝堂中,大家也表示很理解。   但是万万没想到,李从嘉直接打破了肃州原有的官场制度,开始了乾坤大挪移。   内阁制度加上六部制,这些都还让人比较理解,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枢密院的出现。   内阁的出现让原本属于大唐的老臣们都以为李从嘉不会再设置枢密院,毕竟从职能上来说,这两个机构比较重叠。   可是李从嘉又把枢密院搞出来,这就让人很莫名其妙了。   对此李从嘉的解释很简单:“枢密院虽然还叫这个名字,但职能已经完全不同,自今日起,枢密院统领武将,并且枢密院下属设立军事法庭,军事法庭有稽查审判军官职责。”   李从嘉这一席话犹如将一盆冷水放入了热油锅中,顿时整个朝堂都炸开了。   鼻子敏锐一点的都能从中嗅到一些味道,这代表着文武分家啊。   内阁辅臣们显然想到的更多一点,这是……在加强中央集权吗?文武分家之后,文官管不到武官,武官管不到文官,但是有一个人是两边都能管到的,那就是李从嘉!   虽然一开始大家讨论的很热闹,但是渐渐的,所有声音都逐渐消失,他们开始思考起自身的利益。   对于枢密院新的职能,大家没有盲目反对,对此李从嘉松了口气,他也知道改革都是很难的事情,但是他如果不趁着现在把要弄的都给弄好,以后想要再搞估计就不容易了。   比起内阁和六部这些已经有人占着位置的地方,枢密院是一个全新的,等待大家去瓜分的地盘。   哦,或许应该叫五部,枢密院的存在代替了兵部的职能,李从嘉干脆裁撤了兵部。   李从嘉也没跟人商议,直接定下了规定:枢密使的位置由皇帝兼任。   这一道命令让所有人都看出来,李从嘉这是铁了心的要将皇权掌握在自家手里,没有人开口争,主要是不敢争,也没人有能力争。   枢密副使一共设两个,李从嘉抬手就把它们给了李弘冀和李平。   至于李弘冀身上那个什么宰执的官职,肯定是没有了,不过李弘冀看得出,这个枢密副使的位置比那个什么宰执强得多,至于剩下的官职自然要细细商议,尤其是军事法庭,一定要小心。   这些都是细致活,李从嘉要做的就是把握大方向,反正下面人做的不和他心意,他就不同意,现在他说了算,爱咋咋地。   内阁算是被直接大砍一刀,权利被分出去许多,但是周宗等人却是松了口气的,内阁看上去风光,一旦弄不好就容易戳到当权者的炸点,尤其是首辅,位高权重看上去风光,然而一旦被皇帝忌惮,除非是能够势压皇帝那种,否则就等着被收拾吧。   在经历最初的大调整之后,肃州算是整体步入了正轨,再加上瓜州和沙州需要梳理,整个大唐一忙就忙了一个夏天。   等到秋风吹来的时候,李从嘉之前在甘州埋下的钉子也算是起了作用,比起大唐的欣欣向荣,甘州那边显然开始走下坡路。   顺化可汗并不仁慈,对于敢起兵造反的,直接就派兵剿灭,不招安,甚至连俘虏都不要,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杀掉。   李从嘉知道之后不由得咋舌,他都对敌人都不敢这么干,顺化可汗对自己的子民这么凶残,将来肯定会有反弹。   不过,现在看来反弹还没来,除了田大郎带领的那一支起义军因为有李从嘉的暗中支援,还能继续跟顺化可汗打游击战,其他的起义军倒是真的被扑灭了。   田大郎这一支军队搞得顺化可汗很暴躁,给下面人下了死命令,抓不回起义军首领,就让他们提头来见。   韩俦看火候差不多,就开始买通甘州上层官员,透露出消息,说起义军之所以能够支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有楼兰王在支持。   顺化可汗对此本来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赵匡胤最近一直在中原那边搞风搞雨,跟周国死磕,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来对付甘州?   顺化可汗的儿子景琼倒是开口问道:“莫非……是有人栽赃嫁祸?”   那么问题就来了,栽赃嫁祸的是谁呢?   最有动机的一个党项,一个肃州龙氏,哦,或者不该称龙氏了,而是肃州李氏,肃州是李氏党项也是李氏,难道这两家有什么关联?   只是在顺化可汗的眼中,无论是党项还是肃州,都是贫瘠的代名词,这些时日以来那支叛军的消耗并不少,肃州虽然新得了瓜州和沙州,可那两州也不富裕,打仗还消耗了许多。   顺化可汗思考许久,还是下达了一个再仔细观察的命令。   然而韩俦早就考虑到这一点,跟田大郎约好,故意放进来了几个奸细,田大郎本来就是周国人,对赵匡胤更是熟悉的很,奸细传回去的情报有鼻子有眼,顺化可汗到底是相信了赵匡胤在搞事,田大郎和韩俦见事情差不多,趁着一次战斗的时候,田大郎诈死脱离,跟韩俦一起回到了肃州。   没有了主心骨的起义军自然是被消灭的干干净净,起义军被消灭之后,顺化可汗就对着赵匡胤举起了屠刀。 第112章   赵匡胤在见到顺化可汗派来要捉拿他的使臣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他就怕甘州回鹘给他找事儿, 所以最近一应的供奉全都不短缺,可顺化可汗怎么还是翻脸了?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据说是他要谋逆。   赵匡胤整个人都被气笑了, 他如果要谋逆就不可能轻易对周国用兵,不管怎么说周国都是他生长的国家,对这个国家吹响进攻的号角, 赵匡胤本人也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的。   可是如同李从嘉一样, 他也不甘心就这样窝在西北蛮荒之地,而他与周国如今已经势成水火, 想要投降都不可能,只能打,而这个时候顺化可汗发难,难道是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匡胤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跟着使臣走的, 谋反的罪名都下来了, 他一旦进了删丹,那就别想囫囵个的出来。   至于使者说的什么人证物证俱全, 赵匡胤又不傻, 一想就知道他是背了黑锅,当然这个黑锅是谁甩过来的他就不清楚了, 不过有很大可能是肃州,毕竟肃州那边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 不会轻易动兵。   但是李从嘉一直视甘州回鹘为眼中钉肉中刺,他自己不能动手,自然就要想方设法的借刀杀人。对此赵匡胤除了骂两句娘之外也没别的办法,李从嘉这一手玩的太漂亮,也是赵匡胤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没有过多思考肃州那边,谁能知道李从嘉隔着一个甘州还能给他找麻烦呢?   不过这些都是赵匡胤的推断,就算他跟顺化可汗说,估计顺化可汗也未必会信,或者药罗葛仁裕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拿下他也说不定,于是赵匡胤干脆利落的就砍掉了使者的脑袋。   李从嘉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眯眯的对着韩熙载说道:“韩俦不亏为纵横家肱骨,赵匡胤已经是陷入了死局。”   韩熙载笑的很是矜持,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特别满意,虽然韩俦现在官职并不高,但只要他回来肯定有肥缺等着他,更何况限制韩俦官职的就是他的年龄,只要他简在帝心还有什么好怕?   李从嘉放下这个消息,沉吟说道:“秋收已过,粮草准备的如何?”   田文立刻出列说道:“粮草已入库,只是……若是大军要北征,怕也只能支撑两个月。”   李从嘉有些无奈,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最主要的是现在赵匡胤跟周国开战,搞的他们的商队都无法继续跟北汉做生意,再加上现在赵匡胤估计已经反应过来是他在背后做手脚,肃州的商队过去实在是太冒险,这样一来,李从嘉的收入骤然减少许多,再加上这几年也算得上是征战不休,肃州的国库都快可以跑老鼠了!   当年拿到那份宝藏的时候,李从嘉还觉得自己发了财,现在才知道,一个国家想要依靠那些金银珠宝支撑是不可能的。   最主要的是肃州能够耕种的地并不多,各地粮食收货最多的居然是昆仑山附近的土地,可那边到底地方有限。   就在李从嘉十分头疼的时候,杨新跑来说道:“前些日子商队回来,我让他们带了蚕和桑树。”   李从嘉愣了一下,继而眼睛一亮,对哦,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西域甚至更往西的地方,对于丝织品十分热爱,还有陶瓷,不能跟中原通商,他可以继续往西去贩卖嘛。   桑树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并不是很高,至少在西域也是能种植的,只不过养蚕和织布的技术,西域这边并不是很发达,然而李从嘉手上有不少南唐过来的女人们对这玩意熟悉的很。   李从嘉赶忙把内阁和田文喊过来,商讨税收,以前在南边的时候,甚至种桑树都是要收税的,李从嘉赶忙废了这一条,现在推广还来不及呢,还收税,反正算一算,李从嘉手里并不是特别缺钱,现在内库跟国库分开了,李从嘉本人算是半个土鳖,对于各种奢华的享受不是很感兴趣,之前那些宝藏留下了一部分之后,剩下的都充到了国库中。   他也不怕没钱花,毕竟商行和食肆都算是他的私有财产。   不仅种树不收税,反而会给一定的优惠,至于养蚕的蚕茧,朝廷收购不收税,但是价格也不会很高,如果是贩卖自然也要收税的,只不过,税率定的并不高。   这些事情李从嘉只是把握一个大致方向,剩下的都交给下面人去讨论,毕竟他也不是学经济的,他现在甚至不知道普通平民都要交什么税!   交给他们之后,李从嘉很遗憾的发现瓷器大概是没办法搞了,毕竟这边的土质不适合,茶叶也不行,西方那边喜欢的东西也就一个丝织品可以搞一搞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杨新倒是真的很机灵,找到了这样一条财路。   李从嘉含笑说道:“你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杨新搓搓手说道:“那个……殿下,郎君……能不能早点让五娘过门啊。”   李从嘉顿时笑道:“也好,现在也不打仗了,安宁了下来,也是日子给你们办喜事了。”   杨新眼睛一亮:“那……我师父来吗?上次我问师父,师父说他是出家人,在婚礼上出现不吉利,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如果没有殿下跟师父,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可是不管我怎么说师父都不松口,您帮我劝劝呗。”   李从嘉伸出食指点了点杨新笑道:“好啊,你这还用到我了,行吧,唔,回头我让太后或者王后去跟田家定个日子,你就等着做新郎官吧。”   杨新瞬间喜道:“多谢殿下!”   杨新本来以为自己的婚礼,李从嘉能到场已经很给面子了,万万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要为他做主!这样哪怕杨新亲人都已不在,婚礼上也不会很难看。   李从嘉看杨新几乎是蹦着走的,一时之间还有些羡慕他,按照年龄来说,这具身体也不过比杨新大四岁,可是身份的原因,已经不能做这种比较孩子气的动作了。   杨新走了之后,李从嘉想了想,提笔写了一道诏书,当然这道诏书要经过内阁才能发出去,只不过,这一道诏书虽然没有跟内阁商议,他们应该不怎么反对才是——这是册封释雪庭为国师的诏书。   正规称号是护国法师,李从嘉觉得以释雪庭的功劳,当得起护国法师这个称号了,毕竟自从到了西域之后,在李弘冀来之前,都是释雪庭带着队伍东征西讨,就算后来李弘冀来了,释雪庭也带着天策府立下了汗马功劳。   李平朱元,甚至是低级军官立下功劳都有各种赏赐,就算是李弘冀,李从嘉无法在位份上给他更多,也会赐下许多金银珠宝,毕竟他也有老婆孩子要养。   只有释雪庭,除了安宁城给他建的那座庙之外,李从嘉从来没有赏过他什么,这样一想,李从嘉心里就十分内疚。   他不会觉得自己是王就理所应当的要求别人为他奉献,更何况就算他对释雪庭有恩,释雪庭也早就还了,反而是这么多年下来,李从嘉又欠了释雪庭许多。   想到这里,李从嘉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内阁那里对李从嘉要封释雪庭为国师的反应并不激烈,唯一让他们有异议的就是在宫内盖庙这件事情。   韩熙载苦口婆心说道:“殿下,今时不同往日,您如今是天下臣民表率,所作所为都要慎重才行,在宫里盖庙,这就相当于立了一个国教啊,郭荣灭佛您不是不知道,如今肃州崇佛氛围浓厚,已经造成了许多不便。”   李从嘉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我们不必像郭荣那样搞得过犹不及,但是寺庙必须彻查,不能让壮丁都出家,这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也要严查度牒,只是这件事情由朝廷去做,民间肯定会有反对声音,不如让国师去,国师如今声望正隆,再加上他是佛家弟子,总有转圜余地,诸位爱卿看这样如何?”   萧俨无奈说道:“让国师出马自然是好的,但是这个……盖庙……”   李从嘉摆手说道:“这个你们不要多想了,不是我要盖庙,而是这座王宫之内本来就有庙啊,我只不过是想要将它修缮一下,然后让国师住进去,总比再找一个地方给他盖间大寺院来的花费少吧?否则若是在外面找地方的话,总要靠近酒泉,除此以外,好歹也是国师居所,盖得太小气也不配他的身份不是?”   内阁辅臣:有理有据,服!   李从嘉一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都在担心出来一个朝廷无法管辖的国教,所以他想了想说道:“我李家先祖乃是老子,当年宫里是有道观的,如今也画出个地方重新建一座道观便是,不过,西域这边没有正经道士,也就算了,反正我本身就是道家后人。”   用道教来克制佛教?这个可以有,众人微微放下心来,知道李从嘉没有因为宠信释雪庭就昏了头。   实际上他们完全不必要担心,释雪庭固然是个和尚,然而他却从来没有对李从嘉灌输过佛教思想,甚至他跟李从嘉在生活上有差异的地方,他也没有提起过,只是默默的按照自己的身份去做。   就李从嘉而言,这样的宗教信徒才是他想要的信徒,只不过他也知道,释雪庭这个信徒其实……不是那么纯粹,任何宗教都有其攻击性,只不过有的是温润如水循序渐进,有的则手段激烈。   当然李从嘉要画出地方盖道观主要也是想要拨出一块地方,省的有人觉得他后宫很大,还很空旷想办法来塞人,他乐意守着一个“王后”谁管得到?   徐铉此时不反对盖庙只是说道:“国师佛门中人,庙也不必太过奢华。”   哦,这又开始担心李从嘉花大价钱修缮,李从嘉心中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说道:“只是稍微整理一下而已,不过也不能太差劲,毕竟是在王宫之内,不过诸位也不必担心,这个钱从内库走,不会走国库。”   周宗等人嘴角微微一抽,他们怎么就忘了,如果国库不是有李从嘉贴补,甚至还不如李从嘉内库充盈呢?   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也不好再反对,周宗只好又说了句:“纵然国师是佛门中人,但也是外男,是不是要与后宫有所间隔才好?”   李从嘉痛快说道:“理应如此。”   阴私之事最难辩驳,若是有人看释雪庭不顺眼,想要用这个来攻讦他的话,到时候李从嘉除了公开他们的关系,怕也没第二个办法了。   可是一国之主跟国师搞到一起……好说不好听,哪怕将来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但也绝对不能摆到台面上,这时候他倒是有些感谢周宗了。   既然感谢周宗,那么李从嘉就决定给他一些回报。   于是他开口直接转移了话题:“太子今年已经四岁,到了该启蒙的年纪,我有意亲自教养,还是要给他找个正经老师才好。”   李从嘉这一句话出来,内阁辅臣们的眼睛都亮了,哦,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周宗。   周宗心里清楚,他作为王后的父亲,太子的外公,太子太师这种大概也只有在追赠的时候才可能出现了,正经的老师不会选他,倒是剩下几个人十分有机会。   严格理来说,内阁辅臣基本上在文坛都是很有名声的,无论是韩熙载还是徐铉,他们能够被喜欢诗词的李璟重用,本身的文学素养就摆在了那里。   在这一方面,萧俨就弱了一些,他的长处不在于文学,而在于断案。   然而李从嘉是想要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的,有了释雪庭他自认为这辈子大概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李仲寓的教育就是重中之重,李从嘉可不想教育出一个亡国之君的词帝,所以韩熙载和徐铉两个人,只有一个可能上位,而萧俨则是必然有他一个位置的。   李从嘉也思考了一阵子,比较了一下韩熙载和徐铉两个人,不过,徐铉的弟弟徐锴已经在礼部掌管科举事宜,算是比较有实权的一个部门,韩熙载如今年纪已经不小,现在还没退估计就是为了撑到儿子出头。   李从嘉也有些可怜他一把年纪还要为了子孙奔波,直接让韩熙载做了太子太师,萧俨为太子太傅。   这两个位置都有人了,但是还差一个太子太保,难道他们这位殿下要空出这个位置吗?   李从嘉没有打算空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太子太保就给国师吧。”   众人震惊,李从嘉这才说道:“想要逐鹿中原,太子不能不知兵事,纵然我这一生算是事事顺遂,也不敢说终其一生就能重回中原,若尽我一生也未必能够做到,那就看太子的了。”   这个理由……十分正常,但是您这个任命是不是有点过于儿戏了?原本以为不让释雪庭进入朝廷官员序列算是大家的默契,你这是要打破这份默契吗?   李从嘉看着众人脸色各异,也没有过多解释,他知道这些老狐狸能想明白。   是,太子太保也是朝廷官员,然而这个位置除了是太子老师之外,并没有其他实权,甚至在太子如此年幼的情况下,也接触不到朝廷大事,释雪庭就算接受了这个职位,跟以往也没什么不同。   对此,李从嘉还要去劝释雪庭,这是他能给释雪庭找到的最适合的位置了,这也是为了让释雪庭跟李仲寓培养一下感情,他可不想见到将来他的太子对他的国师很挑鼻子竖挑眼,到时候他是收拾谁好?   不如从一开始就打下感情基础,释雪庭的个人魅力,李从嘉是很相信的。   徐铉眼巴巴看着李从嘉,太子三师虽然都有了人,但是还有太子三少呢?   只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李从嘉并没有打算再将三少也授人,太子是需要老师,但是老师太多也没什么好处,而且同类型的老师太多也没用,只可惜他手下没有什么数理化的人才,否则他肯定要给弄来当老师,实在没办法的话,李从嘉也只能自己上了。   毕竟他的数理化就算现在只有高中水平,大概也能完虐大多数人,当然顶尖的那些就算了,可他的儿子只要稍微知道这些就行了,没必要专门去研究。   李从嘉决定接李仲寓来教育的事情,周娥皇可以说是最后得到一个消息的,她比朝臣么知道的都晚,没办法,李从嘉当时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才突然将这件事情抛出去,虽然这件事情他也算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李从嘉的要求是李仲寓要住到东宫,毕竟东宫跟他现在所居紫宸殿十分近,倒也适合他时常将太子叫过来亲自教导。   然而这就意味着李仲寓要提前离开他的母亲独自去生活,哪怕每天还能见到,周娥皇还是有一种李从嘉要把她儿子抢走的惶恐。   可她不能提出任何异议,因为李从嘉的决定没有任何不对之处,甚至在周宗看来这还是看重太子的表现。   周娥皇有苦说不出,只能十分心塞的给李仲寓准备各种东西,然而就连这个也不需要她准备,东宫早就修葺一新,李从嘉也让人准备好了太子需要的各种物品,李仲寓连包都不用拎,直接入住就行。   好在李从嘉自从发现钟皇后的战斗力之后,再也不敢小看女人,他也料到了周娥皇的想法,所以特地去含凉殿找到周娥皇说道:“大郎已经到了年岁,若是耽误了启蒙便不好了,更何况他乃是太子,不住东宫怕也有人要生异心。”   周娥皇心里清楚,只是心下不舍说道:“他自打生下来,还从来没有离过我呢。”   李从嘉微微一笑:“东宫距离含凉殿也不远,你若想他便去东宫看看他,或者隔两天把他接来住一住便是。”   周娥皇听到这里,总算是放下心来,她还真担心李从嘉不让她看儿子,方法也很简单,李仲寓要读书了啊。   若是长年累月不见面,就算是亲母子还能有多少感情?   李从嘉见周娥皇焦躁之气一扫,开始琢磨着给东宫添点什么,不由得一擦汗,心中暗暗想着女人真是太麻烦了,若不是他需要一个妻子和儿子,他还真想过将周娥皇跟李仲寓远远送走,荣养一世。   可惜他不能,所以也就只好跟周娥皇做好沟通,至少不要给自己再树立一个敌人。   安抚好周娥皇,李从嘉就跑去给释雪庭献宝,释雪庭在听说李从嘉要让他做太子太保的时候,略一愣,倒也没有反对,只是问道:“可是要我教导太子知晓兵事?”   还真是心有灵犀,李从嘉眉梢眼角俱是笑意:“没错。”   释雪庭问道:“为何不让枢密副使来?”   李从嘉问道:“你说哪个?如果是阿兄的话,他不适合,李平的话……唔,让他跟内阁辅臣平起平坐也不合适,哎呀,你也不要想太多,就当是我找个由头给你发俸禄好了,虽然你也不缺钱,我也没别的好给你了,这些年来你付出的多,得到的少,不好总这样的,万一大家都习惯了你这样付出,若有一天你有哪里没做到,恐怕他们就要找你麻烦了。”   释雪庭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才没有拒绝太子太保这个职位,只不过面对李从嘉他却说道:“谁说我什么都没得到的?你都是我的了?我还要什么呢?”   李从嘉忍不住抱着他的腰笑道:“那你是不是还想说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释雪庭低头亲了亲李从嘉的唇角说道:“嗯,是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李从嘉仰头主动加深了这个吻,释雪庭的手也熟练的探进了他的亵衣之内。   站在一边的春生和桃符看到之后,连忙退出去关上了门。   就在李从嘉和释雪庭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时候,远在百里之外的赵匡胤此时已经恨不得扎小人诅咒李从嘉了。 第113章   甘州境内的起义军此打了顺化可汗的脸, 药罗葛仁裕表示只是灭了这些起义军实在是难消他心头之恨, 所以在赵匡胤看了使臣之后, 顺化可汗二话没说就直接开战。   赵匡胤此时还正在跟周国开战,本来一路高歌猛进, 一帮人都开始畅想将来一统江山的场景了,然后这个美梦就被打碎了一半。   赵匡胤不得不咬牙切齿的调整了兵力部署,加强了刚拿下的泾、秦二州的防御。   也幸亏他反应快, 要不然只怕他刚拿下来的地盘就要被药罗葛仁裕拿走了, 饶是如此,赵匡胤也吃了不小的亏, 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无力东进。   李从嘉拿着韩俦发来的消息果断说道:“让韩俦他们回来吧,别留在甘州了。”   韩熙载有些意外:“让他们回来?可是韩俦日前还说或许能找到机会,加深一下楼兰王和顺化可汗之间的误会。”   李从嘉摇头说道:“既然已经开始动兵,那他们之间的误会就不可能还解得开了,本来两边也都不是什么忠臣仁君, 事到如今韩俦再留在那里有些危险, 赵匡胤好歹也当了好几年楼兰王,在甘州肯定有自己的势力, 若是让他知道了韩俦他们的行踪, 他们就别想回来了。”   韩熙载听了之后顿时心头一惊,立刻说道:“我马上派人去把他们叫回来。”   李从嘉点点头说道:“田文回来之后直接去枢密院报道, 阿兄你看着安排,至于韩俦……让他去鸿胪寺吧。”   韩熙载一听,心里一沉, 鸿胪寺这部门一向比较冷门,韩俦年纪还小,去那里肯定是当不了鸿胪寺卿,能够当个鸿胪寺少卿就不错,可是……韩俦这次也没做错事情,功劳也不小怎么会被扔到那里去?   正在韩熙载纳闷的时候,李从嘉说道:“韩俦回来之后让他休息两天,然后准备一下,出使于阗。”   出使于阗?   韩熙载人老成精,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李从嘉轰轰烈烈推广百姓种桑树织丝绸,丝绸是贵重商品,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李从嘉推广的这么狠,还给各种优惠政策,可肃州并不能吃下这么多丝绸,哪怕运往甘州也不一定能赚多少,说不定还会赔钱。   现在李从嘉开口要人出使于阗,大家这才恍然大悟,肃州吃不下不是还有于阗吗?于阗人口可不少,而且跟中原有严格的服饰阶级制度不同,在西域这边只要你穿得起,普通百姓也是能穿丝绸而不违制,再加上现在大唐的国土跟于阗接壤,两国也的确是应该建交了。   不过跟韩熙载想的不同,李从嘉并没有把市场瞄准在于阗,而是在更远的地方,喀喇汗国是个很好的贸易对象,路途不算远也不算近,因为战争频繁科学技术水平也不怎么样,现在那边应该已经稳定下来,正是需要很多东西的时候,李从嘉并不是想要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丝绸之上。   丝绸这种东西只适合卖给贵族,而平民则是普通的麻布,而换的东西从粮食到马匹,甚至是……石油。   或者说李从嘉最终的目的就是石油这个东西,他知道在这片大地之下是不缺石油的,然而现在没有那个开采技术,只有波斯湾那边,因为各种原因,石油能够从地下冒出来,这才有的猛火油。   然而李从嘉也有些犹豫,喀喇汗国……在他心里比赵匡胤威胁还大。   释雪庭陪在李从嘉身边看书,只不过他看书看得也并不专心,时常翻两页就看一眼李从嘉,李从嘉在那里写的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只是在发现李从嘉眉头皱起来的时候,放下手中的书,伸手抚平他的眉头问道:“怎么了?”   李从嘉转头看着释雪庭叹了口气:“有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释雪庭问道:“是什么?”   李从嘉跟释雪庭说了一下喀喇汗国的事情,重点强调了伊斯兰教的侵略性,他不是很想让这样的教派进入大唐,虽然说汉族能够同化很多种族,朝廷也能插手改变教义,可是将来呢?   李从嘉是在互联网发达的时代过来的,很明白当消息不再闭塞,就算有朝廷插手,也无法阻挡那些信教的人变得极端而疯狂。   释雪庭听完之后反问道:“你拦得住吗?”   李从嘉沉默,是啊,拦得住吗?他现在可以完全不跟喀喇汗国建交,可是长此以往,这不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闭关锁国?喀喇汗国位置正处在通往西方的必经之路上,与喀喇汗国断绝往来,就相当于与所有西方国家断绝往来,这自然是不行的。   然而一旦开始建交,喀喇汗国的人过来传教,他又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李从嘉十分烦躁,释雪庭适时说了一句:“无论什么宗教跟当权者总是有冲突的,就算是佛教,也前前后后经历四次灭佛了。”   李从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还有灭佛这档子事儿,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其实佛教也并不是真的没有进攻性,只是被打的老实了,然后再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演变,逐渐跟天竺的佛教产生了区别,几乎被同化为了本土宗教。   然而宗教跟宗教也是不同的,无论私底下怎么样,佛教的教义总是让人向善。   李从嘉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算了,该怎么做怎么做吧,我现在能管的最多也就是往后百年间的事情,等百年之后,谁知道什么样呢?”   释雪庭微微一笑:“本来就是这样,更何况就算你想得再好,等太子登位,谁知道又是什么光景呢?”   李从嘉吃惊地看着他:“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释雪庭挑眉:“不对吗?”   李从嘉无奈:“就是太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历朝历代的皇帝跟太子关系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你这样明明白白跟我说将来太子上位,就不怕我对太子产生猜忌之心?”   哪怕现在李仲寓还小,但他出生的实在是太早了,等将来李仲寓正当壮年之时,李从嘉才多大?最直观的例子大概就是康熙和他家太子了。   这种事情不能联想,换一个疑心病重的,一想到将来太子羽翼渐成,而自己还不想退位,那就只能下狠手收拾太子,或者换一个。   释雪庭显然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是说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这样。”   释雪庭觉得,虽然李从嘉总说他对外物太淡然,实际上李从嘉自己似乎也并没有将财势太过放在眼里,他能走到如今这地步,可能只是因为心里有个目标,否则说不定他也会就在肃州终老。   李从嘉伸手抱着释雪庭的腰笑道:“你这张嘴是越来越甜了。”   释雪庭低头看着他说道:“是吗?不如来尝尝?”   李从嘉大大方方的凑过去亲吻他,只不过自从开荤之后,释雪庭似乎很容易就被撩拨起火气。   过了一会,李从嘉伸手捂着自己的衣领喘息说道:“这里不行。”   这是书房啊,在书房做这种事情,以后还让他怎么办公?   释雪庭低头咬了一下他的耳朵,略带沙哑的声音有种奇异的诱惑:“还没试过在这里呢。”   李从嘉没出息的有点腿软,可能是释雪庭平时总是一副禁欲模样,一旦他被李从嘉勾引起冲动之后,李从嘉就很容易把持不住,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一种他只为我疯狂的想法在里面,让李从嘉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释雪庭显然也知道自己表现的越是热情,李从嘉就越是沉迷,就算一开始不愿意,后来很可能半推半就的就从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李从嘉拽着衣领的手被释雪庭拉下来,而他的另外一只手已经熟练的探进去,捏住胸前的敏感点。   李从嘉不得不紧紧抱着释雪庭才能让自己不会因为腿软而滑下去,他的呼吸逐渐急促,人也被释雪庭放到了案几之上,而案几上原本的折子全都被推到了一边。   书房内一片春色,而站在外面的春生和桃符则大眼瞪小眼,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党项派使臣来访,这件事情是一定要禀报的,可是……现在进去打扰了殿下跟国师的好事,他们两个可定会被记上一笔,可是如果不去的话……党项使臣已经到了啊,按照以往的惯例,现在都中午了,等到里面完事没准天都黑了,只能等明天禀报。   虽然说按照流程来,也应该是明天接见使臣,可总要让殿下有个心理准备吧?   最后春生心一横说道:“早死早升天。”   桃符有些怯懦,他一点也不敢惹李从嘉,在李从嘉身边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让干啥就干啥。   春生跟他不一样,春生是老资历也算是跟着李从嘉从无到有,也更知道李从嘉的脾气。   于是,正当李从嘉仰着脖子被释雪庭一口咬在喉结上,身下要害也落入对方掌中的时候,门外想起了春生的声音:“殿下,有要事禀。”   两个人的动作停了一下,李从嘉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推了推释雪庭低声说道:“别……了。”   释雪庭心中有些无奈,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哄着李从嘉在书房来一发,结果还被打断,真是太不巧。   他将手收回来,开始提李从嘉整理已经被扒了一半的衣服,等整理的差不多了,才捏着李从嘉下巴用力的吻上去,李从嘉也没反抗,任由他亲吻。   释雪庭放开他的时候,在两人之间拉出了一道银丝,李从嘉看得面红耳赤,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光头,然后就看到释雪庭眯着眼睛伸出舌尖舔了舔嘴。   这个动作那和尚做的慢条斯理,看得李从嘉心跳加速,忽然有一种想要扑倒对方的冲动。   好在他及时压下了这份冲动,坐回去拍了拍脸颊让自己从刚刚的余韵之中回过来,而后说道:“进来吧。”   春生在外面已经等了半天,此时终于是松了口气,进去之后头都不敢抬的说道:“殿下,刚刚鸿胪寺传来消息党项派使臣前来。”   李从嘉愣了一下有些纳闷:“党项?怎么如此突然?”   春生当然不知道,李从嘉又问道:“来的是谁?”   “乃是党项首领之子李光睿。”   李从嘉听说是李光睿来就决定一定要见见他,好歹李光睿也算得上是党项太子,亲自跑到肃州肯定是有大事。   当然今天见是不可能了,他只好吩咐春生鸿胪寺那边,好生款待李光睿,等明日宣见。   春生退下之后,李从嘉转头就看到了目光紧紧盯着他的释雪庭,觉得后背一凉,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想起了被老虎盯上的兔子。   事实上,这一天下午他到底还是没跑出释雪庭的“魔爪”,等两个人收拾好书房的时候,天都黑了。   钟皇后还带人来送汤水,让他不要太过劳累。   亏了李从嘉如今已经练了出来,面对钟皇后的慰问,脸不红心不跳还能跟钟皇后撒个娇。   钟皇后如今过的越发滋润,李璟死的越久,她的心情就越好,现在想起来,她也只恨当初要亡国的时候,她就应该将李璟弄死,省的他过来给李从嘉找麻烦。   不过现在也不晚,而且没有了李璟,连儿子都开始跟自己亲近了。   当然,李从嘉也不敢不亲近啊,当然钟皇后其实也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很聪明的没有过问过任何政事,在待遇上也没有过多要求,从来不给李从嘉添麻烦,这样一位母亲,李从嘉觉得自己理应尊敬她,孝顺她。   而纵欲过度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李从嘉上朝的时候,显得有些没精神,看上去倒真是像是为了政事操劳。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李从嘉如今没有后宫,昨晚李从嘉也是睡在紫宸殿而没去找王后,所以大家也不觉得李从嘉这是沉溺温柔乡的后遗症。   李从嘉是在大朝会上见得李光睿,李光睿上来之后也没有行大礼,当然李从嘉也不生气,现在的大唐还没有让党项行大礼的资格。   李光睿这次突然过来,表面上其实是来解释最近党项联合甘州一同攻打楼兰王之事。   甘州主攻泾州,而党项则打的灵州。   李光睿解释说道:“之前毕竟与唐国结成联盟,如今反帮回鹘,还望贵邦莫要生出误会。”   李从嘉……李从嘉有些心虚,党项人都这么实诚的吗?   当初他的确是收到了党项出兵的消息,然而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其实也很好理解,无论是哪个政权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地盘大,这种比较弱小的民族趁着回鹘进攻的时候,打打秋风,趁机拿下一点地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在李从嘉心里,那些地方都是属于自己的,甘州占就占吧,反正早晚他会打回来,党项如果拿了……李从嘉已经快要把党项从红名单拽进灰名单了。   一旦党项再做出点别的侵犯大唐利益的事情,他就要将当想也拉进黑名单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党项居然派了李光睿来解释,李从嘉现在不宽容也不行,主要是党项又没打大唐,看在盟友的份儿上专门出使解释已经很给面子。   可是现在嘴里说着没事没关系,将来转头就去打人家,这也算是背信弃义了吧?   李从嘉表面上笑的很开心,心中却是很愁,当然在场没有人想到李从嘉已经想到了那么远,实际上大臣们都比较务实,在他们看来能够打下甘州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回归中原,虽然是大家的愿望,但这个愿望看起来并不容易实现。   李从嘉毫不掩饰自己“消息闭塞”开口问道:“如今甘州和楼兰王两边胜负如何?”   李光睿略一思索说道:“楼兰王深藏不露,手下也是能人辈出,药罗葛仁裕也吃了很大的亏。而且听说赵匡胤跟周国开始议和,大概是要全力与甘州对战了。”   李从嘉皱眉,议和?赵匡胤打周国太顺利他不乐于见到,但是赵匡胤跟周国议和他也不乐于见到。   一旦议和,周国可能就会进入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如果不趁着郭荣趋势突然,周国朝堂反应不及时给他们造成打击的话,只怕将来想要拿下周国也不容易。   李从嘉更乐于见到的是赵匡胤打周国,回鹘人追着赵匡胤打,这样能保证周国和赵匡胤的地盘不断被压缩。   至于甘州占领了更大的国土……呵呵,当他的大唐是摆设吗?   大朝会并不会持续太久,李从嘉跟李光睿私下吃了一顿饭说道:“不能让赵匡胤腾出手来,这个人别的或许不行,打仗却是一等一的好手,等他反过来的话,你们怕也要吃亏。”   李光睿问道:“依殿下看当如何?”   “离间计。”李从嘉笑的十分和气:“他想跟周国议和,那就让他们议不成就可以了,具体如何做,我如今远离中原,不知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怕是没办法给出更详细的计划了。”   实际上李从嘉给这一个主意也就够了,党项人又不傻,而且李从嘉觉得赵匡胤腾出手来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打党项,因为现在他需要一场胜利鼓舞士气,跟回鹘人打仗可能要持续很久,党项就很好欺负了,谁让他们人少呢?   李光睿显然也很明白,立刻说道:“我立刻给家里传信。”   又一次成功的给赵匡胤挖坑的李从嘉表示很开心,他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去限制赵匡胤和周国了,如果这都不行,那就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他也没办法。   第二天是小朝会,李从嘉说了他跟李光睿的一些对话之后,周宗忧心忡忡说道:“若是党项人真的这么做,甘州……岂不是实力大增?”   什么赵匡胤什么周国,距离他们还都比较远,现在过多思考为时尚早,倒是甘州是他们的头号敌人,李从嘉一向聪明,怎么会做出这种目光短浅之事?   李从嘉脑子里分析着局势,顺口就说了句:“药罗葛仁裕活不了多久了,他一死,甘州必然会乱一阵子,他的儿子景琼不像他父亲积威已久,到时候总有可乘之机。”   药罗葛仁裕要死了?这倒是个好机会啊,李弘冀立刻问道:“殿下如何得知药罗葛仁裕寿数不长?最近并未听说他身体不好。”   如果真的身体不好,怎么可能还让大军东征西讨?总要先稳定一下国内,好平稳将政权过渡交接给景琼啊。   李从嘉瞬间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旁边的释雪庭顺口说道:“这个嘛,前两日国师夜观天象得出的结论。”   夜观天象?   所有人都看向释雪庭,释雪庭八风不动的坐在那里,一副就是如此的样子。   李从嘉当然是顺口胡诌,之前也没跟释雪庭通过气,只不过他知道释雪庭肯定不会拆他的台,果然释雪庭开口说道:“大概也就是一年之内。”   释雪庭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书房看到了李从嘉很多计划书,这些东西李从嘉没给别人看,只不过他写的时候释雪庭就陪在他身边,当然也看到了,只是他不说不问罢了。   从那个计划书来看,药罗葛仁裕应该是活不长,就算活得长也得想办法让他活不长了。   李从嘉松了口气,不想让大家纠结在这里,开口说道:“李光睿还提出了通商,回头户部列出个章程来吧。”   通商这种事情李从嘉自然是不会反对,只不过要怎么通也有说法的。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光睿再次来的时候得到了李彝殷的指示,表示要联姻! 第114章   李从嘉听说联姻两个字从李光睿嘴里吐出来, 心里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在听说李光睿的庶妹已经被带来之后, 李从嘉就确定了对方的想法。   李彝殷的女儿,党项的公主, 哪怕是庶出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能够配得上的,估摸着是想要送来给李从嘉。   虽然李从嘉正妻的位置有人占了,但是他后宫还没有别人啊, 再加上他现在就一个儿子, 实在是最好的联姻对象。   然而李从嘉一听到李光睿话里有这个倾向,就忍不住往释雪庭方向瞥了一眼, 在发现释雪庭也不动声色地他之后,不由得菊花一紧,忍不住就想揉腰。   在一起之后李从嘉就知道什么不食人间烟火都是假的,这和尚吃起醋来简直不是人!而且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李从嘉就说过以后不娶别的女人, 也不会有别的孩子, 反正他已经有儿子了,如今看起来李仲寓长势也不错, 很健康, 释雪庭也说这孩子不是早夭的面相。   李从嘉想了想,历史上李仲寓算是过的憋屈的了, 就算那样他还活了三十八岁,现在李从嘉非常关注他的健康,总不可能寿数还那么短吧?   想到这里, 李从嘉决定要坚定拒绝,他不想跟释雪庭之间埋下一颗雷,这样偷偷摸摸已经很委屈他,再让他看着自己左一个右一个的妻妾成群?   想想上次释雪庭是怎么做的?直接跑回了安宁城,摆出了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如果再有一次,李从嘉担心释雪庭会直接去云游四方。   下了朝之后,李从嘉带着释雪庭到了紫宸殿之后说道:“你说……让阿兄去怎么样?”   释雪庭自然知道李从嘉说的是联姻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意外:“李彝殷看中的是你,怎么肯同意?”   李从嘉摇了摇头:“联姻这种事情只是表明一个态度,实际上如果两边有共同敌人,党项公主嫁谁都不会影响我们的联盟,反过来,如果有一天两边起了冲突,那么党项公主并不会让任何一方有顾虑,甚至……还可能被拉出来祭旗。”   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不过李从嘉觉得,在大唐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事,这个有违士人的行事准则。   释雪庭只是说道:“怕是党项公主不甘心,皇妃跟王妃还是有差别的。”   李从嘉哼了一声:“她当她是谁,还有资格挑挑拣拣?如果不是正好我阿兄的妻子早逝,如今还未续弦,跟她联姻的可能就是我叔父的儿子了。”   释雪庭知道李从嘉说的这个叔父是李景达,当然李景达也被封为了国公,只不过无论从哪里看都比不上李弘冀简在帝心,他的儿子虽然也是皇室中人,分量就更不如李弘冀了。   想到这里,释雪庭忽然说道:“老国公虽然年事已高,但行军打仗也有一手,殿下不防考虑一下。”   李从嘉其实也知道李景达的本事,他甚至还知道李璟当年除了提防李景遂,最忌惮的就是李景达。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李景遂就是那个秀才,而李景达不同,他会用兵,在军队之中有威望,就算是李璟也只敢慢慢淡化他的存在,而不敢对他有太过激烈的手段。   如果当年李弘冀毒死的不是李景遂而是李景达,怕是下面的病都要造反了。   不仅如此,李从嘉觉得父辈的那几个兄弟之中,李景达怕是最睿智的一个了,他用兵这么厉害,也喜欢练兵,但是自打到了西域之后,就开始深居简出,从来没有过问过大唐的军事行动,甚至在大朝会上都跟隐形人一样,站在一边什么都不说。   李从嘉觉得,这样一个叔叔的确是值得用的,他现在也不是当初什么根基都没有的毛头小子,也不怕被人拿走兵权,更何况现在在三军之中最有威望的是他的枕边人,三军中最厉害的火器军使用的武器所有的配方都掌握在李从嘉的心腹手中。   他有什么好怕的呢?李从嘉低头思索了半晌之后说道:“正好回头我还要改革军制,之前实在是事情太多,不好动手,现在腾出手来,韩俦也去了于阗和喀喇汗国,如果不出意外,商道打通我们也没什么需要太过发愁的。”   释雪庭轻轻点头,两个人没有再说有关于党项公主的事情,李从嘉轻轻松了口气,觉得这一关大概是过去了,然而没想到释雪庭想要折腾他那还需要理由吗?并不需要,想要了就求欢,这和尚在这方面坦白的很,什么含蓄什么矜持都是给外人看的!   第二天李从嘉还是揉着腰见得李光睿,他跟李光睿也是熟人,不耐烦打太极直接说道:“公主肯下嫁自是求之不得,然而我已有妻子,不敢委屈公主,我阿兄正缺一位正妻。”   李从嘉说到妻子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身旁的释雪庭。   李光睿还是有些意外:“你不见见槐荫?她可是我父王的掌上明珠,我都没想到父王愿意让她来联姻。”   李从嘉估摸着这大概就是那位公主的名字,一脸正气地说道:“既然如此就更不能委屈公主了,实不相瞒,我与娘子乃是共患难,我少时遇难他都不离不弃,如今总算安稳,我自是要一心一意待她的。”   李光睿听了之后十分佩服地看着李从嘉,不管怎么说,有良心的人总是能够博得人的好感,所以李从嘉这变相拒婚的事情也没让他不高兴。   主要是李光睿提出的联姻人选也很给力,李弘冀,李从嘉唯一的兄长,虽然现在只是个国公,但将来少不了一个王位,他年纪也不算大,还有军工,身上的职衔也能看出来李从嘉很重视他的兄长,还是给的正妻位子,李光睿其实很满意,不过他还是说道:“此事还要与家父商讨。”   李从嘉一听心就放下了,只要李光睿没有当面发怒或者拒绝,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   唯一不太合适的就是李从嘉作为弟弟,不太好给自己兄长的婚事做主,不过大家都没反对,长幼有序对上君臣有别自然是要让路,更何况李弘冀也不算吃亏,有了个出身好岳家也很给力的妻子。   李从嘉没想到的是他为了拒婚想到的借口,不知道怎么的就传了出去,所有人都对李从嘉的重情重义赞不绝口,毕竟古往今来这么有良心的帝王太少见。   所有人都很羡慕周娥皇,然而周娥皇心里很清楚,李从嘉嘴里说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这些时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释雪庭。   在宫里,李从嘉和释雪庭的关系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不仅周娥皇知道,就连钟皇后都知道。   可是她们都没有干涉李从嘉,因为李从嘉不是别人随便一说就能改主意的人,她们也没办法对李从嘉施加压力,释雪庭倒是一个突破口,可是就算是钟皇后和周娥皇都知道,释雪庭这个护国法师的称号是用敌人的鲜血换来的。   未来大唐少不了对周边用兵,至少要对甘州用兵成为了朝中上下的共识,在这种时候更不能伤害释雪庭,千金易得一将难寻,没有了释雪庭,还去哪里找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   所以奇异的,李从嘉和释雪庭的关系就仅止于王宫内部知道,就连朝臣们都只是觉得他们两个关系不错,也没有多想。   李从嘉在得了释雪庭的提醒之后,就跑到枢密院开了一次属于军事系统的专门会议,毕竟他还是枢密院枢密使呢,虽然身为王还弄这么一个兼任有点掉价,但李从嘉不在乎,他只在乎军权是不是在自己手上。   李景达已经闲赋了好一阵子,在听说枢密使有请的时候,他几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到了那里,发现枢密院的高层都在,甚至李从嘉也在之后,才略有些激动的坐在了李从嘉左下手,尽管他心中有些猜想,却也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李从嘉见人都到了,就开始今天的会议主题,他直接抛出了一个概念:职业军人。   众人都被他这样的手笔给惊呆了,依照以往的习惯,军队的士兵一般都是募兵制,需要打仗的时候上战场,不需要的时候就去种地,职业军人这种其实并不是没人想过,然而没办法实施——太费钱不说,青壮劳力都去当兵了,谁来种地啊?   李从嘉看着大家都不同意的样子,就说了一句话:“除了我们带来的汉人,你们看这边的人有能吃苦种地的吗?”   李从嘉这句话说的有点武断,有当然是有了,只不过……真的不多,汉族人好像天生就点了这个技能点,而西域人更加狂放一些。   李从嘉趁热打铁说道:“这些西域人受到的管制比以前严格,现在还能忍受,等到不能忍的时候爆发出来会很恐怖,这就是社会隐患啊,还不如把这些人扔进军队里去。”   李弘冀开口问了句:“这些人既然懒散惯了,怎么可能愿意当兵?”   李从嘉狡猾地说道:“让他们服役啊,规定服役年限,在年限之内表现好的可以留下来,表现不好的就退役,我就不信几年的时间还收拾不过来一个人?”   没错,李从嘉想的就是后世的服役制度,当时都说部队是个整容院,多么不羁的男生进去等出来都会脱胎换骨,这样的人放到社会上总比那些小流氓让人放心多了。   李从嘉甩出来的计划算是比较完善的,而且还根据大唐如今的情况做了一些更改,就算是李平这样老成持重的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朱元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一看这份计划忍不住就问了句:“殿下要扩军?”   李从嘉坦然地点了点头:“人太少了,而且你们看到我的标准了吗?太老的和太小的都不要,这样会少一些人,但是等明年开春实行服役制度,肯定会比现在人数多,前些天大索貌阅的结果报了上来,粗略估算一下,至少能扩充出一个军,不过我的想法是,新军不能全是新人,到时候还要调整一番,这些都要诸位群策群力了。”   众人都知道李从嘉这是想要掺沙子,不让领兵之将对手下的军队太熟悉,但是也不能让他们一点都不熟悉,否则到时候就没办法打仗了。   而且大家还发现了一件事情,在计划文书上需要调整的军队并不包括天策府,一瞬间大家就都知道天策府大概是李从嘉的禁脔,他要牢牢掌握着这一支军队,谁都别想打主意。   也没人敢打主意,在这种时候跟老板争军权不是找死吗?大家打主意的是新的军队,新军建成之后肯定是要有军主的,而且李从嘉并没有沿用以往的军队建制,而是重新搞了一份规划的更细,班排连营团旅师军,官职更多,同时军主的权利更大,管辖的人也更多达到了一万五到两万人。   李平和朱元都在琢磨着手下的人,但是李弘冀和释雪庭心中有数,李从嘉大概是想要把新军交给李景达的。   所以李平和朱元正思考着要推荐什么人的时候,听到李从嘉问道:“听说叔父身体还足够硬朗,不知叔父能不能帮我带一带新军?”他们两个就把刚刚的想法都嚼吧嚼吧咽了。   李景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会议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发声,心里本来也在思考着李从嘉把他喊过来到底是为什么,然而万万没想到等着他的居然是这么大一块馅饼。   李景达早在多年之前都不敢再想自己还有领兵的一天了。   李从嘉见李景达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白国公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之前只是担心您年事已高,不忍让您劳累,然而如今眼看扩军在即,只能让您老出山啦。”   白国公是李景达的封号,李从嘉也不忍让李景达顶着瓜国公的名头,正好瓜州境内有白虎关,干脆更名为白州,白国公总比瓜国公好听许多。   李景达立刻站起来行礼说道:“臣必不负殿下所托。”   李从嘉微微一笑:“我自然是信叔父的。”   李景达心中火热,忍不住问出了疑惑依旧的问题:“殿下既然已经称王,这称呼是不是也该改一改了?”   李从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殿下听上去自然是不够提气,下面人肯定早就有疑问,他很淡定地说道:“称呼只是一个形式,没什么好改的,而且这也是在敦促我自己,我的目标一直都是光复河山,并不想在这里停滞不前,等到那一天……再称皇称圣不迟。”   几个人都被李从嘉说的心头火热,武官本来就比文官更加热血一些,更何况光复河山这种口号,就算是文官听了估计也要忍不住激动一把。   当然最主要的是,李从嘉一点也不喜欢圣人这个称呼,他觉得没啥意思,他一点也不想当圣人。   李从嘉对军队的改革轰轰烈烈,文官们知道了有几个不老实的御史借机上书,就差说李从嘉穷兵黩武了。   李从嘉一点没给面子当场就打了回去:“穷兵黩武重点是个穷字,但是我不穷,至少养这些人的钱还有,以及,军政分离,在财务上也是不相统属的,军队里有不妥当的事情交由军事法庭,这一次我当大家是不习惯,下一次再有人敢伸爪子,就别怪我把他的爪子给剁了!”   御史们都被李从嘉简单粗暴的作风给镇住了,他们还没遇到过坐在御座上说话跟土匪是的王,肃州原本的御史看向南唐来的御史们,眼神十分震惊。   历代龙王都以向中原靠拢为主,说话做事都有模仿中原人的痕迹,然而今天他们发现中原人好像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   对此南唐御史们表示,我们也……没想到我们的王是这个风格的。   其实李从嘉不是不知道应该温柔一点,斯文一点,但是别的事情都可以温柔斯文,唯独这件事情上不可以,他必须严厉的告诉所有文官,军队这边他们不能碰。   当然水至清则无鱼,文官家里如果出了武将坯子也是好事,他也不可能拦着不让人进门。   李从嘉很满意今天制造出的效果,有的时候直白一点更好,他虽然一直说是大唐后人,然而如今做的事情跟开国皇帝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必须在一开始就定好基调,当然基调定的再好后来人不配合也不行。   所以李从嘉开始有意的跟李仲寓多接触。   李从嘉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在他印象之中,四五岁的男孩子都很熊,到了八九岁的时候那就是猫嫌狗憎。   然而李仲寓改变了他这个印象,这个小孩子的教养很好,安静却不呆板,很懂事聪明,也很听话,李从嘉跟他说话的时候,不管懂不懂都会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听,只有等李从嘉问他的时候,他才会将自己不懂的提出来。   李从嘉对李仲寓很是满意,他现在做的其实很少,也就是没事儿陪着李仲寓聊天,也不教他什么,当然他那点水平估计也教不出什么来。   然而这样已经算得上是言传身教,李从嘉正在一点点给李仲寓洗脑,让他接受自己的思想,当然不是所有,不过只要能够让李仲寓的思想别跟他南辕北辙也就够了。   李弘冀跟槐荫公主的婚礼过后,李从嘉就收到了消息——赵匡胤跟周国的和谈崩了。   李从嘉原本以为是党项人的离间计起了作用,还在感慨他们下手快的时候,结果就听说周国的小皇帝被刺杀,重伤,死没死不知道,捉拿到的刺客熬不住刑,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供出了赵匡胤。   李从嘉十分震惊,党项人还有这能量?能够去刺杀柴宗训?他们在中原有暗线?   一时之间李从嘉觉得自己身边也不太安全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释雪庭做完早课推门而入,阳光给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看上去倒是十分庄严。   然而李从嘉很快就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走,庄严?昨天晚上可没见他这么庄严!   释雪庭走过来瞄了一眼李从嘉放在桌子上的那张纸,知道这是李从嘉最近新建的情报部传来的消息。   他挑了挑眉说道:“周国的小皇帝被刺杀了?手脚倒是不慢。”   李从嘉敏锐的察觉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开口问道:“怎么回事?难道这是……你的手笔?”   说实话李从嘉是不太相信的,但是又觉得释雪庭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难道……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好奇的表情好像一只猫,忍不住低头咬了咬他的鼻尖说道:“柴家的仇人可是不少,我只是给他们指了条路子。”   仇人?李从嘉的思维很是发散,从释雪庭身上他就知道这个仇人肯定跟释雪庭有关系,联想到之前释雪庭吃的苦,他忍不住问道:“难不成还是佛门中人?”   释雪庭捏了捏李从嘉的耳朵说道:“佛门中人也有一颗俗心。”   李从嘉一听就知道释雪庭肯定是做了什么手脚,估计他是不相信党项人的行动能力,释雪庭不知道李从嘉为什么对赵匡胤那么忌惮,如果说忌惮周国他还比较理解,赵匡胤……现在看一看地盘也就跟李从嘉差不多大,论兵力或许那边强一点,论将领那边也强一点,但是那边没有火药啊。   然而释雪庭也不问那么多,李从嘉担心,那他就想办法让李从嘉不那么担心,干掉赵匡胤是个很好的选择,可这并不容易,那就只能另辟蹊径,找别人干掉赵匡胤了。   不知道在甘州和周国两方夹击之下,赵匡胤还能坚持多久?   不过很快,释雪庭就知道李从嘉为什么对赵匡胤那么戒备了,这个男人不仅撑住了两面夹击,甚至还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拿下了周国的两个州,赵匡胤和他的手下看起来都不是简单的货色。   就在赵匡胤又扩大了地盘的时候,李从嘉拿着情报部报上来的消息,在不是大朝会的日子把几乎所有重臣都喊到了宣政殿,第一句话就是:“是时候对甘州出兵了。”   众大臣:??????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我让党项帮忙去坑赵匡胤。   释雪庭:他们不行,看我的。 第115章   全世界都以为李从嘉在打下瓜州和沙州之后, 肯定会好好休养生息一番, 而李从嘉最近一系列动作来看, 似乎也是想要这么做的,结果稳扎稳打还没一年呢, 这就要出兵?   御史们跃跃欲试的又想要跳出去指责李从嘉穷兵黩武,但是这些人还没出列一抬头就看到李从嘉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向御史们站的地方。   所有于是都偃旗息鼓了,御史这种生物就是这样, 座位上坐了个不在乎名声的强势帝王, 他们就怂一点,上面的怂一点他们就强硬一点。   李从嘉当然不是不在乎名声, 而是他知道只要自己没折腾亡国,没跟士人阶层作对,那么他就不会像是秦始皇和杨广那样被骂那么多年,有了这样清醒的认知,该退步的时候他退步, 不该退步的时候他一步也不会让。   就如同他现在觉得是出兵的好时机, 现在出兵或许会让赵匡胤得到喘息之机,然而他还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因为他刚得到一个消息——药罗葛仁裕驾崩。   如今甘州还在用兵, 顺化可汗在这个关头倒下,甘州却不可能撤兵, 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景琼虽然是顺化可汗的儿子,但他有没有顺化可汗那份手腕还难说, 退一万步说,景琼就算真的是个天纵英姿式的人物,在刚上位的这一段时间里注定也是手忙脚乱。   新君想立威,老臣想要压制新君拿到更多话语权,总是一场龙争虎斗,不趁着这个时候下黑手,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就只能等景琼挂的时候,然而李从嘉都不记得景琼是什么时候挂的了。   而且李从嘉之所以动这个念头主要是因为韩俦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并且之前就已经递上了折子,他跟喀喇汗国的接触非常成功,并且这一次就带回了猛火油。   李从嘉对韩俦满意的不行,有了猛火油,他就可以让下面人研制更多武器,实在没钱了,大不了卖黑火药,他也想开了,黑火药早就有,想要捂着根本不可能,只要他开始大规模的用,早晚会有人研究明白,还不如趁着还新鲜的时候赚一笔,只不过,卖给谁还是有讲究的,这个要先放一放。   李从嘉要开战是颗定时炸弹,文官们被炸的头晕眼花,武将们被炸的满面兴奋,毕竟军功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当然李从嘉这么说也不是立刻就让军队开拔,只是给大家提个醒,等韩俦回来,试验一下猛火油之后,他就要动手了。   在这之前,征兵的工作要确保进行,后勤也要保证。   田文发愁的不行,打仗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西域不是个产粮的地方,而肃州……不是他说,他是真没想到肃州居然外强中干,当初他派人去清点敖仓的时候,发现有多一半都在跑老鼠!   田文咬了咬牙站出来说道:“臣只怕大军粮草无以为继。”   不站出来也不行了,他这个位置是个肥缺,想要事事圆滑谁都不得罪根本不可能,他现在不站出来说,真的等粮草出了问题,那就不是官做到头的事儿,而是脑袋都要跟着掉了。   李从嘉很平静,他心里早有准备,开口说道:“我会派人跟楼兰王接触。”   大臣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低下了头,像极了上课被提问的学生,生怕上面的李从嘉点到他们的名,让他们去跟赵匡胤接触。   李从嘉给赵匡胤挖坑的事情基本大家都知道,估计赵匡胤心里也清楚,现在派人过去,是给赵匡胤出气用的吗?   李从嘉一看大家这个怂样忍不住就想笑,笑完又有点愁,他派人去找赵匡胤谈也是有目的的,那就是让赵匡胤放他们的商队过去。   李从嘉给的条件很简单,你放我的商队,我就去打甘州,你要是不放,我就帮着甘州打你,不过,赵匡胤这个人……很大程度上吃软不吃硬,李从嘉也说不好他会是什么态度,抽风把去的人给砍了也说不定。   所以这是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活,很多人都在思考这种事情,不过鸿胪寺里的人已经快吓疯了,他们这个部门就是管外交的,有个什么需要他们就要去跟别的国家打交道,赵匡胤这种……很可能有去无回,谁也不想去。   于是短短几天,鸿胪寺卿手下非战斗性减员大大上升,鸿胪寺卿心里知道为啥,头发都快要愁的掉光了。   就在鸿胪寺卿发愁的时候,李从嘉正不可置信地看着释雪庭问道:“你说啥?”   释雪庭气定神闲:“我去见赵匡胤。”   李从嘉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就差跳起来,直接喊道:“不行!”   释雪庭把人拽进怀里安抚的顺了顺毛说道:“我如今在佛门中也算是有些声望,赵匡胤不想跟佛门作对就不会动我。”   李从嘉抱着释雪庭的腰说道:“那也不行,你今天就算说出花来我也不同意。”   释雪庭无奈:“谁去都是去,我去把握更高一点。”   可得了吧,李从嘉心想,咱俩在赵匡胤那里的仇恨值谁都不低,万一赵匡胤热血上头怎么行?   释雪庭见李从嘉板着脸不说话,只好说道:“别人去一样危险。”   李从嘉忽然挣脱他的怀抱,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我走到如今,就是为了不让自己人冒险,别人冒险我会给他们相应的补偿,金钱地位我都可以给,但是这些东西都换不来你,不过我知道,你有主意,如果非要去的话,我也不拦,不过以后你就别想上我的床了。”   释雪庭一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还闹起脾气了?   李从嘉认真地看着释雪庭说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要记得有人心里记挂着你,但凡你对我有牵挂,就在冒险之前多想一想。”   李从嘉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释雪庭又怎么可能还坚持,他只好叹气说道:“鸿胪寺卿都快愁死了,我也担心到时候没人愿意去。”   释雪庭只是想要帮李从嘉分忧,否则他岂会不知这一去生死未卜?   李从嘉面色好看了一些,低头在释雪庭的光头上亲了一口说道:“我知道你为我着想,不过到了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我们两个人出手的时候啦,我养着那么多人,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我养他们做什么?”   释雪庭轻笑一声,又问道:“如果真的没人愿意去,你要怎么办?”   “那就不去了。”李从嘉说道:“我想让商队通商只是想要将火药卖给北汉,给周国和赵匡胤都制造一点麻烦。”   释雪庭并不吃惊,想了想北汉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首先他们离得远,其次……也没什么好其次的,不过就是北汉跟大唐有交易历史,做生不如做熟。   “粮草是很大的问题。”释雪庭也有些犯愁。   李从嘉拉着释雪庭去看舆图,伸手点出了几个地方说道:“韩俦之前去甘州已经摸的差不多,这几个地方都建有敖仓,所以我的想法是主要先拿下来一个地方,甘州敢对赵匡胤用兵,敖仓肯定不会跟肃州一样空,拿到补给,总能支撑一阵,而且粮草消耗主要是看作战时间,我觉得……甘州的城池并不比瓜州和沙州坚硬,你觉得呢?”   释雪庭看着舆图伸手点了点,这才说道:“如果去打这几个地方,行进路线就要好好推算一下。”   李从嘉直接当甩手掌柜:“哦,那你去跟我阿兄他们去商量吧。”   释雪庭低头看看李从嘉,颇有些无语,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就这么撒手了?你以前的谨慎呢?   释雪庭不知道的是李从嘉的谨慎那是针对不信任的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他不信任所有人,也会信任释雪庭,毕竟这么多年了,而且他颇有一种释雪庭不是冲着他的钱和权,为的是他这个人,这让李从嘉更加放心。   他也不是真的放权,而是他不懂啊,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他补课也补不过来,交给专业人员去折腾,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回来释雪庭跟他解释一下,什么都齐活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相信释雪庭的眼光。   释雪庭也知道这是李从嘉对他的信任,心中一阵柔软,把人抱进怀里说道:“好吧,我不去冒险,陪在你身边。”   李从嘉顿时眉开眼笑:“你说的,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三条腿全打断。”   释雪庭听了之后微微挑眉,伸手将李从嘉的腰带一抽,利索的把人抱起来放在书案之上。   李从嘉被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下半身基本已经光溜溜,不由得瞪眼说道:“喂,说的好好的,你又发什么疯?”   释雪庭低头在他胸前咬了一口,咬的李从嘉一个哆嗦,然后又舔了舔,才抬头眼含笑意说道:“在你打断之前让你好好享受一下。”   李从嘉听了之后第一反应:“你这是要出尔反尔?”   释雪庭一听,得,这话题要是继续下去,根本说不清楚,干脆也不说,直接把李从嘉的嘴堵住,然后……然后李从嘉就想不起这一茬了。   只是他们两个都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有个转机,田大郎居然过来主动要求出使。   李从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是为了功劳,田家现在也不算差了,田文其实能力并不太足以胜任户部尚书,好在如今的大唐事情也不多,摊子也不大,李从嘉就打算给他这个面子,也算是对田家贡献出部曲投桃报李,只要田家不犯大事儿,李从嘉就能保他们一家富贵。   更何况田五娘跟杨新已经成亲,看在杨新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田五娘的娘家太过苛刻,为啥又要冒这个险?   当然他不懂田大郎的心,上过一次战场之后,田大郎的事业心被唤起了,他现在正在努力实现自我价值,家族都被他放到一边了。   田大郎嘿嘿笑道:“我跟赵匡胤到底有些香火交情,我阿爹当年也算是受他牵连,看在我阿爹的面子上,他应该也不会下狠手。”   李从嘉心说那可不一定,我这仇恨拉的太足了,万一赵匡胤听说是我派去的人一句话不说就要砍呢?那岂不是太冤了?   然而他不能劝田大郎,田大郎是在大朝会上提出来的,他的资格原本不够上来,是李弘冀带着他上来的,说有要事禀报。   李从嘉如果不让田大郎去,那就诚心让别人去顶缸,谁能愿意?   到最后李从嘉无奈只好说道:“好吧,具体你跟鸿胪寺卿商量一下,若是赵匡胤愿意,也可以通商。”   田大郎自告奋勇成功解决了鸿胪寺卿心中隐忧,鸿胪寺卿看着他跟看见亲人一样,不过,使臣也代表着国体,这是面子,不可能让田大郎自己去,所以配属官,再加上内阁拟定各种赵匡胤可能提出来的条件,李从嘉对赵匡胤算是了解也算是不了解,不知道这次出使到底有没有可能重新打通商道。   其实他也想过从吐蕃走,但是去吐蕃太难了,还要上高原,而且面对现在的吐蕃,大唐是不折不扣的弱国,两国还算是接壤,这就不太美妙,不能让吐蕃看到大唐有资源或者有钱,只有让他们保持着大唐这片土地依旧贫瘠的印象,才能继续相安无事。   李从嘉思考着他去打甘州了,赵匡胤或许能缓口气,到时候就是不知道他会继续东进还是修整。   李从嘉正在思考赵匡胤之后要走的路的时候,赵匡胤也在思考,他最近真是有苦说不出,虽然看上去很横,刚占了周国的地盘,又把甘州给打回去,实际上他自己心里门清,这样两面夹击之下,他支撑不了多久。   说到底,他是谋反出身,跟着他出来的人并不是特别多,毕竟这一次他还没坐到那么高的位置上,手下的人手有限,能力也有限。   到了边关这几年,得益于周国跟契丹死磕,苟延残喘了两年总算是缓过来一点,再加上这些年在顺化可汗那里伏低做小多少弄到了点东西,这才慢慢发展起来,有了跟周国掰手腕的勇气。   他跟李从嘉不同,李从嘉比较谨慎,在他没有特别大的把握之前,不会轻易出兵,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在乱世生存,乱世之中机会稍纵即逝,哪里有你思考的功夫?该放手时就要放手,也就是李从嘉对历史有了解,哪怕到了如今很多事情偏离了历史轨道,但也总会遵循一定规律。   赵匡胤压根没想过在边关发展,或者说没想过长时间发展,他想的是一路往中原打回去,一边打一边练兵一边抢夺周国的物资来补充自己。   赵匡胤之前好歹也是带兵的,对于周国的布防多少有些了解,或许布防会改,但是敖仓总不会改,赵匡胤跟李从嘉一样,打的就是这些敖仓的主意。   结果万万没想到被李从嘉那个小王八蛋又在背后捅了一刀。   就如同李从嘉觉得赵匡胤是他的宿敌一样,赵匡胤也觉得他跟李从嘉大概是命中犯克,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得罪了李从嘉让他这么不依不饶,逮着机会就坑自己一把。   赵匡胤愁的不行,就在这个时候,据说是大唐的使臣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赵匡胤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从嘉派使臣过来?这又是为啥?   赵匡胤赶忙将手下的智囊都召集到了一起,想要分析一下李从嘉这时候派人来的含义。   嘲笑他?这个不能够,好歹李从嘉也算是一国之君了,就算他想这么干,底下人也要劝着他别这么掉价。   落井下石?那还用派使臣来吗?跟在甘州后面就够赵匡胤喝一壶的了,之前党项突然出兵,他就不信这里面没有李从嘉的手笔。   不过这一次赵匡胤还真是冤枉李从嘉了,党项出兵当然跟他没关系,就算是盟友他也管不到人家打谁不打谁啊,又不是收小弟。   分析来分析去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宰相赵普说道:“我去见见吧,应该不是坏事,否则不值得唐王派人前来,而且派来的还是熟人。”   赵匡胤刚刚忙活着分析李从嘉的意图,都没关注是谁来的,听到赵普这一句才问道:“来的是谁?”   赵普报了田大郎的名字,赵匡胤脸上的担心就散了去,之前他也纳闷李从嘉派人来就不怕他砍了?   如今看来这个人选的确还算合适,田大郎他这边很多人也都认识,当年关系也还行,田家被他连累过,后来才不得不投靠李从嘉,这件事情虽然不至于让赵匡胤心里有愧疚什么的,却也做不出见了面就把人砍了的事情。   既然派来这么一个人,就说明李从嘉的确是想要谈事情的,他还真有点好奇。   结果没想到,田大郎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要通商道。   赵匡胤问道:“怎么?你家大王还能缺钱?”   田大郎笑的憨憨的,看上去并不是一个适合外交的人员,他说话也很直:“倒也不怎么缺钱,于阗和喀喇汗国的人都蛮有钱的,不过,殿下想念江南的粮食蔬菜了。”   赵匡胤听了之后鼻子差点没气歪,这是赤果果的炫耀啊,他现在能有粮食吃就不错了,李从嘉还挑肥拣瘦!   然而他不能把田大郎赶出去,因为李从嘉说只要开通商道,不故意为难,那他就帮赵匡胤牵制甘州,这个对赵匡胤来说诱惑太大。   虽然他心里也觉得李从嘉现在应该正是休养生息坐山观虎斗的时候,出兵不明智,他不会出兵,可还忍不住抱了一个希望。   而且据赵匡胤了解,李从嘉这个人不轻易承诺,一旦承诺就不会轻易推翻。   李从嘉到底还是小看了赵匡胤,这个男人能够让底下人弄出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就代表他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   意气用事的人在丛林里活不久,所以哪怕心里对李从嘉恨得牙痒痒,他也暂且放下了之前的恩怨,开始思考这里面可以操作的空间。   甘州回鹘很强大是不错,但已经不是当年最鼎盛的时候,李从嘉想要牵制甘州回鹘,会给赵匡胤缓解很大的压力,这个时候赵匡胤觉得,李从嘉或许是觉得甘州打的太过顺利,怕它以后将矛头对准唐国?   赵普也是这么觉得,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李从嘉这是在为进军中原扫清障碍,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信,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赵匡胤觉得拿捏住了李从嘉的弱点,开始跟李从嘉讨价还价。   李从嘉在得到田大郎传回来的消息,顿时气笑了,赵匡胤居然还敢收高价关税?真当他是冤大头?这种事情明显不可能,不过,肯讨价还价就代表有余地,李从嘉立刻让内阁再选一个能谈判的主儿过去,同时划定了几条线,这就是他的底线,超过这个部分一概不同意,就算赵匡胤威逼利诱也不行。   在知晓田大郎没有被砍之后,愿意去的人就多了起来,李从嘉看着这些想要投机倒把的人冷笑,暗搓搓的一个一个记在黑名单上。   释雪庭知道李从嘉有记黑账的习惯,但是没想到他连低级官吏都给记,好笑之余也没去劝,他也觉得那些想要摘桃子的人不太靠谱,将来是不能让他们上位的。   就在李从嘉记黑账的时候,情报部发现跟赵匡胤的通信渠道……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赶跑就弄断你的腿,第三条腿也弄断!   释雪庭:夹断吗? 第116章   听说跟田大郎他们失去联系, 李从嘉第一个反应就是赵匡胤坑了他, 但是转念一想又有点不对。   就算赵匡胤为了迷惑他装作了要跟他讨价还价的样子, 可是他多派两个人过去,他把这些人都砍了又有什么用?真当这些人没了李从嘉手下就没人用了?   李从嘉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么不是赵匡胤的话,除了甘州回鹘,他也想不出还有谁会下手。   释雪庭问道:“真不用我去?”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谁去都白搭, 我也舍不得你来回来去的跑, 估计是景琼在担心吧。”   释雪庭脸上少见的出现嘲讽的表情:“狗急跳墙。”   李从嘉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喷笑出声:“你可真够损的, 不过……还真是这个意思。”   不是狗急跳墙,景琼就不能够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切断他跟赵匡胤的联系。   当然也可能是甘州回鹘内部看景琼不顺眼的人这么做的,也或许是下面人没有跟景琼说就擅自做主,然而李从嘉并没有心情去仔细查证,他直接将帐都挂在了景琼头上。   “你说, 景琼这么做, 是担心我跟赵匡胤联手吗?”   释雪庭点头:“很可能,毕竟我们都是中原人。”   的确, 这年头同乡是个很有意义的词, 只要不是有血海深仇,到了外面总会比别人更加亲近一些。   在西域这个地方, 李从嘉跟赵匡胤的确能够说的上一句同乡。   李从嘉轻笑一声:“看起来就算赵匡胤同意放过我们商队,景琼也会想办法使绊子,这个商道看起来要我们打通才行了。”   没有商道, 那就打出一条商道,这个想法听上去很热血,实际上也很冲动很暴力,而且略有些不负责任,毕竟打仗这种事情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但是李从嘉不怕打仗,他养着那么多兵是干什么的?而且早晚都要打回去,那就赶早不赶晚,他也怕将来在这里生活的安逸了习惯了,就没有了那种进取心,到时候难道真在西域这里窝一辈子?   想想李璟在南唐亡国,他儿子就跑到西域窝一辈子,怎么想怎么憋屈。   李从嘉能够想到的东西,赵匡胤自然也能够想到,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不着急上火。   讨价还价是必经的过程,就算是做生意也不能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底线也太低,然而这并不代表赵匡胤没诚意,事实上真没诚意他早就把这些人扫地出门了。   然而通讯渠道被切断,赵匡胤是真的担心李从嘉觉得他在背后下黑手,然后又给他挖坑。   周国,甘州回鹘,党项……赵匡胤就算再怎么能耐,也扛不住这么多敌人同时打击,他需要一个同盟。   李从嘉不是最合适的,却也是最合适的,不合适是因为赵匡胤总觉得自己是在与虎谋皮,合适则是因为,尼玛,距离他比较近的周围就还剩下一个李从嘉能救救他了,是,现在北汉什么的政权都还在,然而他们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现在肯定是不敢去挑衅周国。   可是李从嘉不怕,这种感觉很奇怪,照理来说李从嘉实力也不是很强,然而赵匡胤就是觉得他不怕。   所以赵匡胤比李从嘉更着急恢复通讯,于是他心一横直接派人过来了。   是的,他没让田大郎他们回来,而是派人过来,带回了田大郎他们的谈判结果,因为赵匡胤担心如果就这么让田大郎他们回来,万一半路上使者团遭遇袭击,全军覆没了,算谁的?赵匡胤也不能派兵护送,那样目标更明显,还是他派人过去吧。   这些人到了肃州之后,并没有见到李从嘉,而是由鸿胪寺的人出面接待。   那些使臣看看肃州的城池,再看看这些人,虽然城池并不怎么高大,但是城内生活井然有序,看上去就是个要兴旺的样子,在这样的乱世之中,这种能够让百姓安稳生活的城池,那就是个世外桃源,只要百姓能够安稳,就相当于后方安稳。   赵匡胤派来的这些人,还肩负着一个责任就是观察大唐如今的情况。   李从嘉知道这些人在四处逛,也随他们去逛,反正需要保密的东西都在昆仑山内,军工厂被李从嘉留在那里一直没有迁出来过,或许不方便,但是足够安全,毕竟只有一条路能够进去,守好那条路就行,除非有人能够翻山越岭,只不过……海拔一两千米的高峰,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除非得到确切消息,否则没谁会冒着这个危险。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人,这些人回去之后就跟赵匡胤说了一句话:“唐王其志不小。”   赵匡胤心中一动问道:“何以见得?”   为首的赵普就说了一句话:“没有重建王城,也没有大肆修葺王宫。”   赵匡胤一听就明白了赵普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李从嘉这个王位得来的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一般人都会想要抹去前任留下的痕迹,而且王宫……说实话,就让赵普来看也觉得寒酸了一点。   可是他们听说李从嘉除了修缮了一座庙,以及小幅度休整了一下蓬莱殿之后,就再没有动作。   蓬莱殿是太后钟氏居所,这个谁都说不出,除了这个别的宫殿一概没修。   会这样做要么是手里没钱,要么就是……李从嘉压根就没把这里当成真正的王城。   李从嘉会没钱吗?一想到李从嘉的承诺,赵匡胤就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李从嘉都敢对甘州出兵,说他没钱?   那么就只可能是赵普说的另外一个可能性,李从嘉压根就没把这里当成王城,他有更大的野心,这个野心是哪里?删丹还是……   赵匡胤把脑子里另外一个名字甩出去,怎么可能嘛,现在怎么看中原都没有大唐能够下嘴的地方了。   那么,李从嘉想要删丹?   赵匡胤想了想觉得,如果李从嘉想要也没关系,他也需要一个盟友来帮忙,如果是景琼跟李从嘉站在一起的话,赵匡胤还是比较愿意相信李从嘉的。   实际上李从嘉不在乎赵匡胤知道他的野心,在协议达成之后,他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人准备对甘州出手。   首先要确定的就是第一批出征的名单,是的,打甘州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事情,所以并不是一开始就大张旗鼓的来,李从嘉的意思是让李景达去。   理由也很充分,一开始的战事有心算无心,他们肯定是占有优势的,这样的话很适合让李景达手下的新兵去见见血,适应一下,最主要的是,李景达手下的兵很新,但是他本人却十分老辣,李从嘉一点都不担心他上战场会昏头。   李景达本人也很激动,不是为了立功,而是许久不上战场,终于有机会再次以将领的身份作战,由不得他不激动。   李从嘉本来对李景达很放心,但是看到李景达兴奋到掩饰不住的样子,不由的有些担心,但是已经做了决定,他又不好当面说,怕影响士气,只好私底下跟释雪庭说道:“白国公这个样子,有点也不像久经战阵的人啊。”   释雪庭抱着他说道:“你不懂,他本来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你给了他希望,被压制下去的热情爆发出来,总是会表现出不同,不过也不要担心,他是老将,很快能够调整好自己的心境。”   李从嘉扭头看他问道:“这次出征我没有安排你出去,你是不是不开心?”   释雪庭笑着摇头:“为什么会不开心,我巴不得留下。”一边说着,他的手一边灵活的解开李从嘉身上的衣扣,探进去熟悉的摸弄。   李从嘉被他撩拨的气息不稳,还是说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要出征,就一定是我们要打删丹的那场战役。”   释雪庭手上一顿,终于是给了李从嘉喘息的机会,他看着李从嘉说道:“如果到了那一天,恐怕会有很多人请命。”   拿下王城这种功勋不是谁都能抵挡得住的,不管是为了名垂青史还是为了更上一层楼,都会拼命拿下这个位置。   如果给了前期没有出过力的释雪庭……李从嘉需要承受很大压力,释雪庭知道李从嘉的意思,李从嘉只是想让释雪庭用更大的功劳堵上那些人的嘴,让他这个护国法师名正言顺,或许……还有一些将来史册上两人共同留名的想法。   然而释雪庭不想他这么辛苦,世人如何看与他何干?释雪庭这一世已经看透,唾手可得的富贵都送了出去,如果不是为了李从嘉,他早就不知道去哪里隐居。   李从嘉摸了摸释雪庭的脸说道:“这个你不要拒绝,其实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释雪庭一想也是,如果到时候朝中无人支持李从嘉的话,李从嘉估计也不会太过意气用事。   那么远的事情释雪庭不想现在考虑,还不如考虑一下怎么让李从嘉同意换那个他早就想尝试的体位呢。   李从嘉也是被折腾的没了脾气,他一直以为两个人说开之后,在性事上应该是他占据主动权,结果万万没想到释雪庭真是……比他会玩多了。   两个谈着谈着公事就谈上床的人没想到李景达的推进会那么的顺利。   不仅仅是他,就连景琼和赵匡胤都没想到。   甘州回鹘刚接到唐国来犯的消息,脸上带着杀气的冷笑还没落下来,紧接着就又来了最新的消息——唐国连下三城。   景琼瞬间懵逼,这个消息一共在路上跑了三天,也就是说三天的时间,唐国打下了三座城?   这特么跑路都来不及吧?   难道是有人里应外合?景琼捏着纸片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赵匡胤也看着赵普问道:“你说什么?”   赵普已经被震惊的面无表情说道:“唐国,三天之内,连下三城。”   赵匡胤有些坐不住:“哪三城?”   赵普在舆图上点了三下,赵匡胤低头看了看,发现这三个城池正好是个品字形,再仔细一看之后,他忍不住问道:“这三个城池……之间距离不近啊,三天连跑路都不够。”   赵普缓缓点头:“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同时攻城。”   这跟赵匡胤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赵匡胤还是有些不信,同时攻城这速度也太快了,三天一座城池,难道这座城是纸糊的不行?   赵匡胤想了想问道:“你们觉得会不会有可能那三座城池早就投靠了李煜?”   这个……还真有可能,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拿下来?这个速度赵匡胤这边的人都有些难以接受。   赵普说道:“就算有三座城池是暗中投靠了唐国,那么接下来也会有硬仗,若是没有把握,他们就不会拉开这么长的战线。”   赵匡胤看着地图半晌忽然问道:“这次唐国领兵的是谁?”   赵普说道:“白国公李景达。”   赵匡胤眉头舒展,李景达这个人他是听说过的,也算是交过手,只不过他知道,当年李景达被李璟猜忌的厉害,有再多手段也施展不出。   而如今的李景达,怕是再没有当初的束缚,毕竟李煜不是李璟,他比李璟多了容人之量。   赵匡胤长出口气说道:“我也看不透李景达到底要如何,继续等消息吧,看他们能不能真正牵制住甘州,如果真正牵制住,我们就可以继续出兵。”   赵普问道:“打谁?”   赵匡胤目中闪过一丝亮光:“党项!”   赵普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怕是不妥。”   赵匡胤问道:“为何?”   赵普这才说道:“党项李彝殷将他的女儿嫁给了肃国公李弘冀。”   赵匡胤愣了一下,他之前还真没有关注过这个,没想到党项跟唐国联姻了。   他想了想问道:“李彝殷原本是想要将女儿嫁给李煜的吧?”   赵普看着赵匡胤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么句话,不过如果赵普坐在李彝殷的位置之上,肯定是更愿意将女儿嫁给李煜的,哪怕是要做妾。   当然赵普不知道的是,赵匡胤忽然想到当年自己也想把女儿嫁给李煜的,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个人死磕了这么久,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赵匡胤的眼光好?否则怎么就挑中了当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李煜呢?   赵普努力让自己跟上老大的思路,开口说道:“李煜没有娶党项公主,会不会他们跟党项关系不是那么亲密?不过就算如此,若是党项求到他头上,只怕李煜也不会不管。”   赵匡胤叹了口气:“那就暂时不动党项,把我们的东西拿回来,然后出兵邠州。”   众人自然应声,不过,他们动兵也要看看唐国接下来的举动才行,若是唐国很快就被甘州回鹘打回去,那他们就不能擅自再兴兵。   不过想想之前的刺客时间,赵匡胤一时之间有些头大,恐怕就算他不像出兵,周国也不会放过他。   而且时至今日,赵匡胤才发现拉队伍单干好像很不容易,他身上反贼的头衔已经拿不下来,细数古往今来,能够将事业做大的反贼几乎没有,什么?大唐开国皇帝就是反贼?   可问题是当时天下已经烽烟四起,群雄逐鹿,李渊打的旗号也不是反隋,反而是跟几个造反起家的割据势力死磕,后来得隋恭帝禅位,这么一看……跟李煜到了西域之后走的路子是一模一样。   现在如果说赵匡胤最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头脑一热拉着队伍单干,其实这倒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他这个反贼……招不来人啊。   李从嘉在西域立足能够拉拢到南唐的人才,但是赵匡胤这里除了从以前就跟着他的人,很难弄拉拢到合心意的人才,士人总还是有节操的,一听他是反贼,就直接甩袖走人,当然也有留下的,只不过留下的那些品行……赵匡胤不信任他们。   没有人才,想要做大,分蛋糕的人都没有,这样怎么继续下去?   李煜当初……是怎么做的?赵匡胤思考半天回想起来,李璟直接带着人过来的,而且……李煜有钱啊!李煜是怎么那么有钱的?赵匡胤百思不得其解。   被他死命研究的李从嘉此时并没有特别兴奋,这个推进速度其实大家一开始就有所准备,因为李从嘉派了一部分火器军跟着去,以前研发的那些热武器再加上新出来的猛火油,如果没有这个推进速度,那李从嘉才会不满意。   不过不得不说,释雪庭的眼光的确准,李景达调整的很快,甚至他之前都不知道火器军的那些东西要怎么用,李从嘉只让释雪庭跟他谈了一天之后,李景达居然就充分利用上了之后而写先进的武器,打了甘州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长线作战……李从嘉看了看舆图,他直接就看出来李景达大概是想要稳扎稳打一点点推进,形成一个扇形往删丹而去,可是这样的话,西域地形特殊,城池都是依绿洲而建,这就导致城池跟城池之间的距离并不近,李景达一个人指挥或许没问题,但是通讯很成问题。   李从嘉开始怀念电话,然而这玩意的难度不亚于现在让他上月球,所以也只能怀念一下,然后将朱元派出去。   朱元带着兵走,就代表着战争已经进入了之前预定好的节奏,李弘冀也开始做起了准备,如果顺利的话,他也该带兵走了。   李弘冀之后,就是内阁,内阁已经给拿下的城池准备好了新任的城主和他的属官们,当然并不是所有属官都准备好,毕竟还要给当地的大族留下一点肉汤喝。   李从嘉在他们出征之前再三强调不能屠城,不能烧杀掳掠,如果有人这样做一定要严惩,这样的话,城池被攻破里面的百姓可能也不会受到什么损失。   对于李从嘉要求的这一点,士人们没人觉得有毛病,破城就烧杀抢掠那是没有根底的起义军才会这么干,因为上位者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留住手底下的兵,他没有钱那怎么办?只能让手下人去抢了。   李从嘉没钱吗?当然算不上,他也是下了死力气,自己私库里那些财宝有一部分贴补到了军队上,所以这个军队才越来越有李从嘉印象中后世的军队的样子。   如果一个士兵,不用担心打仗的时候吃不饱,也不用担心家里人挨饿受冻,那么就算他是个文盲,也会有相应的道德底线。   只是,一旦打仗,总是会有死伤,抚恤金虽然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去世的还好说,伤残的那些要怎么办?谁也不能管他们一辈子啊。   释雪庭看到李从嘉又开始发呆,就知道他在思考,每当他这样发呆回过神来之后,总会投下一颗定时炸弹,将内阁炸的人仰马翻,哪怕一开始不同意,最后也会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想想内阁那些老臣们的年纪,释雪庭不得不暗叹一声造孽,然后决定去询问一下。   李从嘉很意外,释雪庭很少主动问他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他要跟释雪庭讨论,释雪庭才会开口说,不讨论释雪庭就绝对不去碰触,他知道释雪庭在避嫌——如果真的一点都不关注,李从嘉就跟他讨论不起来了。   李从嘉随口说了一下是在思考对伤残士兵的后续安排,然后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释雪庭无奈:“首辅他们都找上我的门,话里话外的想要询问你最近要做什么,你快要把大家都吓坏了。”   李从嘉顿时笑得不行:“他们怎么会来找你?”   释雪庭说道:“你每日雷打不动晚上都来参禅,全肃州都知道了,他们大概认为你在佛祖面前会比较老实透露一点想法吧。”   李从嘉按住释雪庭的手说道:“我在佛祖面前老实,然而你在佛祖面前可不怎么老实啊,你自己想想,我每次过来我们说话的时间才有多少?”   释雪庭歪头看向他:“这是……嫌弃我太卖力了吗?不是你自己说的,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得地?我尽力满足你,你还不开心?”   李从嘉无语地看着他,自从他们两个开荤是在禅房中后,释雪庭对于在寺庙之内偷欢一点抵触都没有,李从嘉这个后悔啊,早知道他应该把释雪庭喊到王宫里再解决的,这和尚的节操掉的是在太快了。   就在释雪庭打算更进一步的时候,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不动。   释雪庭听得出那是春生的步伐,心中也有些无奈,他跟李从嘉的好事一大半都是被春生搅了的。   而且每次让春生这么“奋不顾身”前来禀报的消息,多一半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这一次也一样,春生带来了一个让李从嘉都意想不到的消息:于阗开始屯兵边境。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亲,节操呢?   释雪庭:为了满足你,已经不要了。 第117章   李从嘉听到于阗囤兵顿时有些坐不住, 他是打算收拾甘州, 但是没想过再搭上一个于阗啊。   于阗这是抽什么风?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这种事情不能马虎, 李从嘉不想在打别人的时候也被人在后面捅一刀。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从嘉脑子里就出现了很多方案, 如果到最后实在不行,必须要跟于阗一较高下的话,那就只能让李弘冀和释雪庭过去。   至于人手紧张的问题……火器军还有一半人没有动呢, 当初他是觉得火器军全部动的话, 一路炮轰连天,别人还怎么拿军功?没有军功大家就没了奔头, 很容易让人心生不满,所以火器军跟过去只是保证己方能够拿到胜利,并且减少战损,短兵相接还是需要的。   万万没想到留下来的火器军还要派上用场了!   李从嘉一边派人去跟于阗沟通,释雪庭看他这样忙, 不由得问道:“你这是打算……问都不问就直接打吗?”   怎么这孩子的脾气变这么简单粗暴了?   李从嘉见释雪庭表情异样, 只好放下手中文书说道:“只是有备无患,于阗都屯兵边境了, 我们再没动静, 他们真打进来怎么办?”   “这你也担心?”释雪庭失笑:“你亲自操刀设定的边防自己都没信心吗?”   是的,李从嘉十分看重边防, 可以说整个大唐所有地盘都是外紧内松,毕竟他两边……好吧,至少有一边的邻居不安分, 他不能不防。   释雪庭这一句话敲醒了李从嘉,李从嘉长长出了口气,于阗突如其来的举动实在是打乱了他的步骤,让他有些失了分寸,的确是……反应太过激烈,然而,反应激烈也说明一件事情,大唐现在根基还不牢固,如果真的强大,又何必担心于阗?或者说,于阗怎么敢这么做?   李从嘉想不通于阗的动机,很快被他派去长期驻扎在于阗的“大使”传回了消息——于阗有这番举动是因为甘州向于阗求助了。   当然不是普通的求助,而是奉上了真金白银,数额大到李圣天都无法拒绝,而对于大唐,李圣天也有所了解,不过在他心里这个唐国也是山寨的,而且经历过连续的战争,现在应该比较疲弱,出兵帮一帮也不是不行,或许还能多拿一点地盘——谁说信奉佛教的国家就一定仁善呢?   所以李圣天下了命令,接受了甘州的求助,不过这一切都是在唐国三天下三座城的消息传来之前。   景琼也不傻,唐国这样的进攻速度如果让李圣天知道了,那么李圣天肯定不会接受他的求助,所以他隐瞒了这个消息,而甘州如今这么混乱,有什么消息想要传到于阗也要过一段时间,只要李圣天在这个时间段内接受并且调兵,让李煜知道了,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的,在景琼眼里,李从嘉就是这么一个不吃亏的霸道性子,我可以惹你,你不能惹我的那种。   等消息传到李圣天手里的时候,军队已经在边境集结,就差下令开打了。李圣天知道消息之后,火急火燎的跟大臣们商议,首先要确定的就是真实性——给谁谁也觉得不信,三天下三座城,这是打仗还是游玩啊?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唐国是真的做到了。   一时之间,李圣天有些骑虎难下,如果按照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的想法来呢,唐国的确不能留,但问题就在于他身边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喀喇汗国呢!   李圣天防备喀喇汗国更甚于唐国,至少唐国表现出了相应的友善,看起来短时间之内是不想打的,然而喀喇汗国不是,这个国家的进攻性一直都很强,李圣天有预感早晚都要跟他们打一仗。   所以在这之前,李圣天必须开始慢慢积累。   什么?你问他为什么这样还要答应甘州出兵?   那不是他以为唐国是纸糊的吗?谁能想到这货外表看上去是纸糊的,结果全是钢板呢?   李圣天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然而能够坐到一国之君位子的,必须拿得起放得下,也必须能屈能伸,所以他派人个唐国使臣沟通,直接将所有过错都推在了甘州身上,因为甘州说唐国无缘无故打他们,所以于阗十分心惊,这才调兵遣将,防备唐国突然攻击,并且询问唐国攻击的理由。   李从嘉攻打甘州理由当然十分充足了——他派遣去中原的使臣被甘州杀了。   李圣天听了之后只觉得十分扯淡,只是几个使臣死了就直接开打?那几个使臣是金子做的吗?就算是金子做的也没这么大动干戈的。   不过他也看出来,唐国估计早就想对甘州动手,就是找了这么一个理由,然后分析了一下发现唐国国王是不折不扣的汉人之后,李圣天看出来这位的目标可能是中原而不是西域。   这么一想李圣天就放心了,然后开始谴责甘州挑起国际纷争。   景琼顿时傻眼,他没想到李圣天这么快就怂了,最主要的是你怂就怂了,还指责我?收了钱不办事?于是也开始指责于阗包藏祸心,提醒李从嘉不要被他迷惑,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也难为景琼用成语用的如此准确,不过李从嘉压根没搭理他们,他乐得看两家吵来吵去,反正只要不影响他的既定目标就行了。   于阗屯兵边境的事情以一个非常紧张的方式开场,然后以一个非常乌龙的方式结尾。   对此李从嘉颇有有些哭笑不得,释雪庭说道:“就说未必会打起来,你的反应太激动了。”   李从嘉皱了皱鼻子说道:“谁知道啊,万一呢?他都摆出一副攻击的样子了,难道我们就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也太软了。”   释雪庭听了之后轻笑一声说道:“火气这么大?我看你该泄泄火了。”   这句话越琢磨越不对味,李从嘉翻了个白眼没去接话,只是忽然说道:“唔,李圣天似乎要增加贸易种类,哎呀,应该把韩俦喊过来,问问他下面是怎么商量的。”   释雪庭微微一愣,看了看四周,而后微微眯眼说道:“现在?”   他们两个现在可是在泡温泉的,李从嘉点了点头说道:“对啊,这件事情不能拖,趁着现在李圣天心虚,尽可能的多拿点好处,也能支撑我们多打一阵,我觉得赵匡胤未必会想要删丹,他心不在此,但是一旦我们拿下删丹,接下来就是大唐跟他短兵相见,说不定还有场硬仗要打。”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认真思考的模样,发现他完全没有明白释雪庭那句话的意思。   释雪庭是知道浴堂召对这种事的,一般这种都代表着皇帝对臣子的宠信,倒是没什么桃色含义。   然而落在释雪庭眼里就不对了,李从嘉现在没穿衣服,如果真的把韩俦喊来,最多也就是在下面围个浴巾。   释雪庭的目光自李从嘉的脖子一路巡视,漂亮精致的锁骨,手感还算不错的胸肌,劲瘦柔韧的腰腹,这样的美景怎么能让别人看?   于是在李从嘉思考着怎么从于阗身上要到好处的时候,释雪庭一伸手就把人抱进怀里,对着肩膀就咬了一口。   李从嘉被他咬的一疼,忍不住推了推他的光头咧嘴说道:“干什么?属狗的?好好的咬人干什么?”   释雪庭被他一推才松口,低头看了看发现上面整整齐齐的牙印又舔了舔。   李从嘉被他舔的肾上腺激素略有些增加,这种疼痛中带着一点酥痒的感觉,他一向有点招架不住。   释雪庭本来只是想在他身上留个印子,让他不好意思召见外臣,结果没想到李从嘉这么没出息,不过想想也是,泡着温泉本来肌肤就比较敏感,他还给来个刺激的。   两个人此时什么都没穿,也省了脱衣服的步骤,至于召见韩俦什么的……自然也被扔到了一边,不仅如此,就连旁边伺候的春生和桃符都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春生和桃符对此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唯一有些不太和谐的是,他们两个好歹也是半大小伙子,经常听着里面的声音听得火烧火燎还没地方去发泄,等里面完事儿之后他们还要接着伺候,不是一般的考验人,春生已经开始思考啥时候娶妻——再这么憋下去估计要憋出毛病了。   李从嘉最后被释雪庭从浴堂殿抱回了紫宸殿,泡温泉带来的疲惫依旧后来又消耗了那么多体力,导致他第三天才有时间跟韩俦讨论这件事情。   韩俦听了之后就表示亲自去于阗一趟,李从嘉果断就给了他一个特使的身份,让身在于阗的外派大臣全力配合他。   而与此同时,唐国已经扫荡了甘州三分之一的城池。   这个速度堪称可怕,李从嘉觉得……不可怕才怪,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手下人才不够,叹息好的人才都在中原,现在他才发现……尼玛,之前是他眼睛不够毒啊。   火药这个东西,除了一开始的雷盒和多管炮,后面的一些东西李从嘉实在是有些黔驴技穷,他知道是不少,但是很多东西都不太稳定,不稳定意味着用了之后己方也可能出现伤亡,李从嘉心疼手上的兵,不想用这样不成熟的东西,然而他手下的那些研发人员……居然一点点的将火枪给研究了出来!   当然现在的火枪还很丑陋,看上去跟烧火棍差不多,火药也是在前面填充,可这是他们自己一点点发明创造,李从嘉没有给他们任何指点!   果然科技这种东西,只要有一个支点,那就很容易进入飞速发展阶段,对此李从嘉不得不严令他们做实验一定要小心谨慎,至于使用……李从嘉只选了几个稳定新比较好的东西,比如说……手榴弹,以及跟投石机配合的投弹。   也正是有了这两样东西,大唐的进攻显得更加顺利一些,西域的小城因为受材料和价格的限制,本来建的就不是多么坚固,或许删丹能够抵挡一下这样的进攻,别的小城……就算了吧。   李从嘉看着如雪花一般的战报,发了半天呆之后,转头看向释雪庭说道:“攻下删丹这个功劳……可能落不到你手里了。”   释雪庭放下手中的书笑道:“本来也不该是我的。”   李从嘉摇了摇头:“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唔,党项出兵了,之前跟甘州联合出兵打赵匡胤,现在又咬了甘州一口,景琼正气急败坏的职责他们是墙头草呢。”   释雪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小国的生存智慧。”   的确是这样,谁强大,就跟谁混,这就是小国的生存智慧,而且就算跟一边混也不会彻底得罪另外一边,哦,这次甘州是例外,谁都能看出来李从嘉这次是玩真格的,而且是想要直接一举攻灭回鹘。   一开始就算李彝殷已经答应李从嘉互为联盟,这也不代表他看好李从嘉,跟甘州联合出兵打赵匡胤就是李彝殷不想彻底得罪甘州的意思。   结果万万没想到,战争一开打就是一面倒,刚开始李彝殷也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发现,尼玛再不出手,唐国就要自己搞定了啊!   于是匆匆忙忙也出兵打甘州,为的就是表明他们这个盟友在帮忙了,当然也有想要分一杯羹的意思。   李从嘉倒也没觉得被背叛,党项是一定要交好的,他也没那么浑,不管是谁都一律打过去,在他心里分两种一种是必须打,一种是可打可不打,只要对方听话。   显然党项就是可打可不打的那种,而必须打的那一类里,赵匡胤算一个,甘州回鹘算一个,周国算一个。   李从嘉忽然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十年之内能不能入主中原。”   释雪庭有些惊讶:“一年之内拿下甘州没问题,为什么还担心中原?”   李从嘉摇了摇头:“打下来容易,想要稳固将这一块收入囊中也不是那么容易,哎,这破地方还是太穷了。”   穷到了连想要打土豪分田地都做不到,不过这也是李从嘉的重心不在这里,否则他总能将这里打造出一片世外桃源。   景琼终于是坐不住了,之前赵匡胤承受到的压力全都转嫁到了他的身上,赵匡胤被三方打,现在他也是被三方打,真是风水轮流转。   然而他比赵匡胤还不幸一点,当时赵匡胤的对手手上可没有那么多大杀器啊。   其实此时景琼说是承受了三方的压力,然而党项跟赵匡胤实际上并没带来多少压力,尤其是赵匡胤,在确定甘州回鹘只有精力去对付李从嘉,腾不出手来打他之后,他就继续跟周国死磕去了。   因为他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作为一个反贼,要么成功,要么失败,失败了别说他全家,跟着他干活的这些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过。   赵匡胤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然而李从嘉打甘州的这个速度,让他不由得有些心惊胆颤。   他没见过这样打的,也没见过李从嘉用的那些武器。当初他就觉得李从嘉跑到这个破地方,从一无所有到入主肃州,然后短时间内拿下瓜州和沙州本身就很不可思议,现在……他找到为什么对方有这么快的速度了。   如果……李从嘉打下甘州之后,要打他,怎么办?   赵匡胤十分知道现在他跟李从嘉之间的和平其实就是因为中间有甘州这样的窗户纸,然而哪怕有甘州,都没阻挡住李从嘉给他挖坑下绊子,等甘州开始姓李……   虽然又拿下了邠州,但是赵匡胤一点也不开心,他觉得自己身后仿佛有一条饿狼在追赶,最可怕的是如果周国跟李从嘉联起手来,决定先灭了他……   赵匡胤越想越有些坐不住,忍不住招来了赵普等人开始商议。   就在赵匡胤他们商议自己何去何从的时候,景琼的求和国书放到了李从嘉的御案上。   虽然说是国书,但是上面的姿态已经放的非常低,就差承诺俯首称臣了。   不这样也不行,在这个关键时期,按照道理说甘州应该携手同心一致对外,然而多民族融合使得这个想法根本不成立,景琼已经有些压制不住手下的人了,他想要收拾这些人,首先就要让李从嘉停下进攻的步伐。   所以景琼豁出去了,他手上的金钱不少,甘州普通百姓过的穷苦,但是可汗一家却穷奢极欲,他们的王宫富丽堂皇,纵然李从嘉对享受什么的不太在意,也有些心动,跟那里一比,肃州的王宫也就是个王府级别。   因为这个,在李从嘉心里是不想要接受求和的,可他还是要开个朝会让大家讨论一下,毕竟不能让下面人觉得他太独裁不是。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内阁辅臣们的态度比他还要强硬,不同意,说什么都不同意。   大家想法很简单,反正早晚那些都是我们的,干嘛要同意?谁会嫌弃自己的地盘大呢?   李从嘉看着这些气势汹汹的老臣,一时之间有些目瞪口呆,等朝会散了之后,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首辅他们感觉好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一样。”   一个一个红光满面,跟刚到西域时候的灰暗干瘪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啊!   哦,这里面周宗还好一点,变化并不是那么明显,只不过他是内阁打头的,所以李从嘉就提了他一句。   释雪庭也很感慨:“不管何时何地,总是要有希望才好。”   李从嘉也有些感慨,刚来西域的时候这些大臣经历了亡国逃跑,可能是真的哀莫大于心死了,不过现在简直又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就在他们两个感慨的时候,一向十分强大的周国却是发生了不小的震荡——周国分裂了!   小皇帝柴宗训到底是没有撑过来,毕竟他也才十岁,正是最容易夭折的时候,遭到刺杀受伤受惊之下,挺不过来也是正常。   周国朝堂给小皇帝匆匆议了谥号,然后朝廷大臣就开始投入了争夺皇位的战斗中,是的,争夺皇位。   原本柴宗训驾崩,应该是他的弟弟柴熙让继位,只是柴荣剩下几个儿子,柴熙让,柴熙谨,柴熙诲三个人都不是嫡子,没有人有绝对的优势,柴熙让也算不上长子,所以支持谁的都有,当然这一场是围绕着三个皇子的母族来争夺的。   可是谁也不服谁,到最后也没议出一个方案,在这个过程中柴熙诲还被毒死了!出了这种事情,干脆周国就直接一分为二,各自拥立了柴熙让和柴熙谨做皇帝。   当然李从嘉知道,将来这两个人恐怕跟历史上的周恭帝柴宗训没什么区别,等到臣下势力发展成熟,也就是一个退位让贤的节奏。   李从嘉看得心惊,这就是一个没有强力继承人的后果,郭荣多么强势厉害的一个人?打下来偌大一个国家,到最后弄的四分五裂,好吧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但是周国分裂之后元气大伤也是事实。   由此李从嘉更加注意李仲寓的教育,不过他也知道,周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在怪不到柴宗训,他刚十岁啊,能做什么?   是郭荣运气不好,也是他运气不好。   不过,这对李从嘉而言,却是一件好事,一个分裂的周国,总比同心协力的周国更加好对付。   李从嘉笑着对释雪庭说了句:“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一刺杀,倒是给了我们机会,不过,在这之前,赵匡胤更容易把握这个机会,以及……刚安稳没两年的中原,又要陷入战火了。”   释雪庭没有接话,只是重复了一下无心插柳柳成荫,抬头看着李从嘉说道:“重光新写的诗吗?怎么就这一句?”   李从嘉这才想起来这句话要到清朝才会出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了句:“随口一说,现在每天怎么忙,哪里有时间写诗?你要是肯去清修,我倒是可能有时间写。”   释雪庭抿嘴一笑,颇有些眉眼风流的味道。李从嘉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有些心虚,如果释雪庭真的去清修说不定到时候忍不住的就是他了。   就在两个人讨论周国的问题的时候,赵匡胤给李从嘉写了一封信。   李从嘉看完之后,顿时面色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你去清修,我就写诗。   释雪庭:那还是贫僧让殿下先湿一湿吧。 第118章   释雪庭看到李从嘉这个表情, 就知道赵匡胤给他的信肯定不一般, 不过他没有多问。   不过多插手政治是释雪庭给自己划下的底线, 这条底线能够让他跟李从嘉长远下去。   现在看来李从嘉的确一颗心都拴在他身上,然而他们还有好几十年, 李从嘉的父亲李璟……前科可不怎么样。   而且不插手政治也就避免了有人来自己这里走偏门,释雪庭自认自己能够扛得住任何诱惑,然而他还有个徒弟, 杨新有妻子, 将来也会有孩子,释雪庭不能给人送把柄, 如果是杨新自己在政治斗争中失利,置身事外的释雪庭反而能捞他一下。   当然,李从嘉主动说起,他也不会装清高不去听,他需要把握李从嘉的想法, 毕竟现在的李从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郑王。   李从嘉坐在那里想了半天, 转头看向释雪庭,不知道为什么, 就算他心里再怎么狂暴, 只要看到释雪庭的脸就能瞬间被安抚下来。   他现在不狂暴,但是他很烦躁。   释雪庭握住他的手亲了亲, 什么都没说,李从嘉却感觉到了无声的支持。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赵匡胤想要买稳定性好的火药。”   李从嘉特地强调了稳定性好四个字,这四个字表明了赵匡胤已经知道李从嘉用的是什么, 既然知道就代表他手上有,只不过他的没有李从嘉的好用。   这封信是求购,也是在侧面点出来,赵匡胤不怕李从嘉手上的东西,因为他知道是什么。   李从嘉有些犹豫,他之前想过缺钱就卖火药,当然首选是北汉或者于阗,不过,之前于阗做的事情让他很不开心,这个时候再给对方送去这么强力的武器,这也太掉价了。   那么剩下的那个就是北汉,当然荆南也不错,不过想要到荆南就要经过蜀地,火药稳定性再好,那也是火药,万一路上出点什么岔子,去的人就都别想活。   赵匡胤从来就不在李从嘉的贩卖名单之上,然而赵匡胤既然写这封信,大概就是在检测李从嘉是不是真的要跟他结盟。   李从嘉现在还真不想跟赵匡胤对上,他想先搞定甘州,然后搬到删丹去,毕竟那里距离中原更近一点,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再搬家可能就是很久之后了,所以李从嘉对拿下删丹抱有很大的希望。   在这之前他不想横生枝节,在想明白赵匡胤是在试探他之后,他很想一口回绝,就算他卖了火药将来说不定也用在他身上,他才不干。   不过到了如今已经不能意气用事,所以他拖了一下,只说产量不够,不打算出售,也亏了之前商道不同,后来商道通了李从嘉还没来得及跟北汉达成协议,这样看起来也就没那么敷衍。   赵匡胤收到李从嘉的回复,也并不意外,他知道李从嘉不会卖给他,其实跟李从嘉想的不一样,赵匡胤试验的的确是李从嘉的态度,但他的重点在于李从嘉对他的敌意有多少。   如果敌意很重,像是李从嘉这样的人,或许会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不卖,如果不是那么坚决,就总还有回旋的余地。   赵匡胤从小到大脑子里很少出现怕这个字,他也知道怕并没有什么用,如果遇到可怕的事情,只能迎头而上,让自己不怕,躲都没用。   然而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他没有看到唐国攻城的景象,但是他安插在甘州的探子看到了,甚至还是这个探子命好,听说唐国军队在向他所在城池的方向挺近,所以他也没有向上报告,直接跑路,也亏了他跑得快,所以赵匡胤还能得到一点消息。   据说,对于比较合作的城池,只要肯投降,唐国的军队还是很温和,不会惊扰百姓,只是会对当地的豪门大族开刀,好吧,这个没什么,毕竟豪门大族意味着有钱有粮,那都是一头头肥羊啊,谁会放过?   而对于不合作的城池,探子表示那简直就是天劫降世。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形容词,那简直就是一片人间地狱。   赵匡胤想象的出是什么样子,因为他也让人试验了一下黑火药的威力,不得不说,这玩意真的很可怕,可是更可怕的是,这东西稳定性不好,一不小心会让使用它的人都跟着被毁灭,赵匡胤手下摆弄这些东西的,已经折进去了十来个人,都是被炸死的。   就算赵匡胤胆子再大也不敢用这玩意,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有一个疑问,李从嘉到底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赵普说道:“听下面人说,唐军对这东西的运用十分熟练,并且还有好几种见都没见过的武器。”   赵匡胤满脸的匪夷所思:“李煜是怎么做到的?他手下有什么能人?”   赵普摇了摇头,不是他不知道,而是这个猜测有些不太靠谱,李从嘉手下那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是当初南唐的底子,南唐……如果南唐有这个本事还用得着被周国灭国吗?到时候该被灭国的是周国才对。   然而南唐被灭了,现在唐国又在西域崛起,赵普觉得,火药这东西的运用肯定跟李从嘉脱不开关系,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身边那个和尚。   不过种种迹象表明,唐国对火药研发的机构都牢牢掌握在李从嘉手里,受他直属领导,其他人就连内阁辅臣都插不进去手,所以……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他在鼓捣。   赵匡胤听完赵普分析之后忽然说道:“的确应该是他。”   赵普有些意外,赵匡胤叹了口气:“时间也没过去多久,我怎么就给忘了呢?当年他跟我第一次交锋,就用过这东西,只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他。”   赵普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赵匡胤说的是在江都府时的那场输的莫名其妙的战斗,当时谁都不知道敌人是谁,可对方却赢了。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李从嘉手下只有一窝山贼,南唐整个朝廷都做不到的事情,山贼自然更加做不到。   想到这里,赵普不由得觉得匪夷所思:“唐王……难不成是墨家传人?”   赵匡胤嗤笑一声,他可不信李从嘉是什么墨家传人,毕竟在这之前有关于李从嘉的情报,从来没有提过他研究过这个,不过事到如今……只能说天授。   赵匡胤一脸萧瑟说道:“亏我将他当做大敌,到现在才知道,完全不能与他为敌。”   赵匡胤面对甘州、党项、周国三面夹击都没这么心灰意冷过,当时他敢对虎视眈眈的政权亮肌肉,但是对李从嘉……他有点不敢了,他不怕打仗,但是他怕手下儿郎死的不明不白。   对方根本就不用出力气就能将你这方杀的片甲不留,这仗还怎么打?不仅如此,赵匡胤甚至觉得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周国也未必能够抵挡的住,不过……中原跟西域不同,李从嘉敢在西域横冲直撞,但是到了中原……为了不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他也不敢用这东西。   当然赵匡胤知道自己是个例外,因为他是个反贼,被天下人唾骂,李从嘉如果对他下手狠,说不定还会收到赞扬,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赵匡胤忽然说道:“如果我投靠李煜,你说他会怎么做?”   赵普大惊失色:“大王怎么能说如此丧气之话?”   赵匡胤摆了摆手,他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说道:“我不是再说丧气话,而是事到如今,我们或许已经成了李从嘉的拦路石。”   是的,拦路石,连拦路虎都算不上,甘州的实力比他强,还不是被逼迫的向于阗求助,然而连于阗都被唐国给吓得不敢出兵,并且还增加了互市,甚至还互送财宝,明显是要跟李从嘉修复关系。   这两个实力强大的国家都这样,赵匡胤还能怎么办?   越想这个可能性越高,他算了算李从嘉手下能打仗的人,其实并不多,当然这个不多是针对于中原这个战场,毕竟地方太辽阔,不是一两个将领就能搞定的。   赵匡胤对自己领兵的本事十分自信,如果李从嘉信任他,那么他就带兵南征北战,总能拼出自己想得到的,如果不信任他也没关系,他还记得当年李从嘉当过儿子的老师,不管当时李从嘉什么身份,这对师生的关系总是很纯洁的,大不了他就退隐,到时候将儿子推出去。   当然,赵匡胤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不能做的这么掉份,这是最坏的打算,要等李从嘉兵临城下之后才会采用,在这之前,他可以跟李从嘉和谈。   然后……想办法将女儿嫁给他!   于是拒绝了赵匡胤的李从嘉,本来还十分警惕的等着赵匡胤的回复,他生怕赵匡胤一声招呼不打就直接动兵,那时候他也相当于两线作战,最主要的是其中一线是赵匡胤。   他对赵匡胤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敌对情节,大概是源于历史,虽然他知道现在的赵匡胤已经没有机会封他个“违命侯”,也没机会赐他一杯毒酒,然而李从嘉在面对赵匡胤的时候,总是会保持警惕。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赵匡胤居然给他回了一封信,李从嘉拆开之后,眼睛越等越大。   释雪庭难得见到他这个表情,感觉好像见到了受惊的猫头鹰,忍了好久才问道:“可是出事了?”   李从嘉反射性的将信纸往身后藏,释雪庭看到这个动作,挑了挑眉,一瞬间就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李从嘉并不想让他知道,不过也没有严重到影响大局,所以他只是默默地盯着李从嘉。   李从嘉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就想给自己两耳光,这特么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俩吗?还能不能更蠢一点?   当然他也可以不告诉释雪庭,反正就算他不说,释雪庭也会体贴的不问,然而这件事情……李从嘉不能不跟内阁商议,释雪庭虽然不是内阁辅臣,然而他在内阁却也是有着地位的,因为李从嘉为了给他造势,论政的时候,就一直带着释雪庭出现。   众人对释雪庭的接受度也挺高,毕竟一开始起家的时候就这样,现在形成习惯了。   所以……这件事情瞒不住。   李从嘉愁眉苦脸地说道:“赵匡胤想要内附。”   嗯,内附这个词用的非常精准,不说投降也不说认输,就说内附,我当你账下大将,当年大唐还兴盛的时候,像是吐谷浑突厥,都曾经内附过。   释雪庭有些意外,想了想却也在情理之中,见到唐军的进攻方式,恐怕没人不胆寒,只是如果是要求内附……怎么会让李从嘉这么个表情?   释雪庭几乎是立刻就问道:“他提了什么条件?”   除了赵匡胤条件十分苛刻之外,他想不出别的可能性,然而……就算赵匡胤条件苛刻,李从嘉也完全可以继续谈,或者是不理会,反正赵匡胤打不过他们,所以……怎么会这么愁?   李从嘉看了一眼释雪庭,叹了口气:“赵匡胤还是相当我岳父。”   释雪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匡胤的首要条件居然是要将女儿嫁给李从嘉?   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联姻一直都是常见的手段,其实比起将女儿嫁给李从嘉,赵匡胤可能让自己或者他的弟弟娶个公主。   然而大唐如今没有公主,是的,李璟当初外逃的时候,带了宠姬,带了宠臣,意思意思带了王后,然后将儿女抛在了身后,女儿一个都没带出来。   所以赵匡胤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自己美貌有才的女儿能够让李从嘉一见倾心,至于正妻的地位……那真是不用想了。   释雪庭明白了李从嘉为什么那个脸色,这是在跟他装可怜呢,毕竟上次党项要跟他联姻的时候,释雪庭借着那个机会将李从嘉折腾的有点惨。   实际上释雪庭是真的吃醋,但也并不是不理解这种可能性,他只是……通过这件事情,表达他对李从嘉的在乎而已,因为在乎才不希望你娶别的女人,而且根据他观察,李从嘉也很吃这一套。   不过,一次是情趣,两次是乐趣,三次四次……那就容易出问题了,释雪庭在这种事情上十分有分寸,所以他只是问道:“赵匡胤不可能只有这一个要求吧?”   李从嘉认真地看了释雪庭一眼,居然没发现任何吃醋的痕迹,这……这不对啊,当初党项提出联姻的时候,当时还在朝会之上,释雪庭都快用眼睛把他扒光了,下了朝就更是……   现在两个人独处,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李从嘉心中有疑问,却又不好问你怎么不动手了,只好说道:“嗯,他要求军队自治权。”   释雪庭冷笑说道:“他做梦。”   所有将领都想要军队自治权,然而李从嘉已经铁了心的将军队牢牢掌握在皇室手中,面对那么多有军功的将领李从嘉都没有松过口,赵匡胤这个要求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从嘉将信放到桌子上说道:“的确是做梦,如果他肯过来我不仅不会给他军队自治权,甚至还会拆了他的军队,直接打散,大唐可不想当下一个周国。”   当过一次反贼的人,除非自己当皇帝,否则无论是哪个老板都会怀疑他会背叛,除非他有不背叛的理由。   李从嘉见释雪庭似乎真的并不在意,微微松了口气,立刻让人将内阁辅臣召至宣政殿,当然一同前往的还有枢密院的武官。   赵匡胤的信被众人传阅,上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李从嘉也就不介意被人看,而且看得出赵匡胤用私人通信的方式,只不过是在表达一个意向,而不是真正以外交手段来确认内附,如果条件他不满意的话,或许就会反悔。   赵匡胤肯投降?如果是真的这样,那么就代表着大唐在拿下甘州之后,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关内五个州,这可是一片不小的地盘啊,就连最近已经修炼出喜怒不形于色的内阁首辅周宗,都忍不住笑道:“这个赵匡胤到也识时务。”   在周宗看来,就算在西域拿下再大的地盘,都有些“不务正业”的意思,然而一旦进军中原,那就是在向中原那些政权宣布大唐强势回归,这种事情是周宗他们盼了许久的,怎么会不开心?   至于赵匡胤的要求,嫁女儿的事情倒是可以商议,党项要嫁公主,朝中之人不支持也不反对,但是赵匡胤的女儿跟党项不一样,毕竟赵匡胤跟他们一样都是汉人,他们是同族,赵匡胤女儿嫁过来,他就是大唐的朝臣,没有第二个身份。   而党项……就算内附了也是特殊存在,更不要说现在党项首领有跟李从嘉平起平坐的资格。   至于军队自治权,这个是说什么都不能给的,要知道赵匡胤现在手上的兵算一算,没准跟大唐的兵马差不多,当然,李从嘉手上的马更好一些,可是人家带着这么多人马附庸的话,总要给对方一些优待才行。   内阁辅臣们都在偷偷看李从嘉,如果给赵匡胤开了后门,哪怕很小一个后门,军队自治就很可能成为一个笑话,毕竟军队自治的前提是所有军权都在皇室手中。   李从嘉非常坚决地表示:“军队自治这个肯定不行,但是这个不答应,剩下的……就算让他的女儿成为皇妃,他也未必肯同意内附。”   是的,人家当山大王当的好好的,非要跑下山跟你当小弟,难不成图你长得好看吗?还不是因为有利可图?   然而李从嘉要给他多少钱才能从他手中将军队给掏出来?没有足够的筹码是不可能打动赵匡胤的。   就在李从嘉犹豫的时候,又传来一个消息,赵匡胤又拿下了秦州。   虽然有周国分裂因素在内,但是这个速度不可谓不快,赵匡胤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手下军队的战斗能力,至于为什么内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还不是被李从嘉手上那些大杀器给吓得。   李从嘉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论地盘,李从嘉的比赵匡胤大,然而论含金量……似乎对方更多一些。   李从嘉需要一个让赵匡胤满意的价格,他能想到的也就是封侯,可是……现在就封侯,等赵匡胤内附之后,李从嘉是不可能让他闲着的,而以他的领兵能力,能够有更大的功劳几乎是肯定的,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还要封一个外姓王?   可是王位这东西,李从嘉不想轻易封,外姓王就代表着不稳定因素,尤其是世袭的外姓王。不世袭……人家那么大功劳,就给人家一个降等袭的王位,真好意思?而且这样苛刻,也没人愿意在为李从嘉卖命了啊。   李从嘉很纠结,不过娶赵匡胤女儿这件事情大概是黄了,他的理由很正当,一个皇妃不足以让赵匡胤献上自己的军队。   赵匡胤自然也不会同意,所以李从嘉给他回了一封信,私人性质的就不用措辞那么严谨,李从嘉直接将枢密院的官职告诉了赵匡胤,这种东西不是什么秘密,而赵匡胤自然一看也就知道。   李从嘉把信发出去之后,愁的不行,欲先去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他懂,但是他能给什么?   释雪庭看李从嘉这个样子,开口说道:“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也不需要封王封侯。”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奇怪问道:“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他们看上的都是我的钱和权,你要相信我!   释雪庭:我当然相信你,不过有钱有权也不错,至少那串于阗送来的玉珠链就不错。   李从嘉顿时菊花一紧…… 第119章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心中一动, 他忽然也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方法, 不过他没说, 只是等着释雪庭的答案。   结果释雪庭却垂眸似乎在思考,李从嘉一瞬间就明白释雪庭大概觉得这件事情他不该插手, 李从嘉开口说道:“不要有顾虑,有什么就说,如果连你都不跟我说实话, 就没人跟我说实话了。”   释雪庭一抬眼就看到李从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不由得又好笑又心疼,实际上他也明白李从嘉的话, 然而之前李从嘉一直很清醒,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现在又装什么可怜。   释雪庭伸手捏了捏李从嘉的耳垂,这才说道:“你不愿意娶赵匡胤的女儿,那就只能让你儿子娶赵匡胤的女儿或者孙女了。”   李从嘉沉默了一下, 刚刚他也想到了这个办法, 太子妃之位的确是有足够的诱惑力,只不过李仲寓今年才五岁, 还不懂什么情情爱爱, 他虽然也没想过让儿子自由恋爱,但是将来总要给他找一个合眼缘的小娘子吧?   现在就定下娃娃亲?   释雪庭见李从嘉沉默, 便说道:“王后是首辅之女,太子妃……不能再从内阁辅臣家出了。”   李从嘉略一愣,这才开始认真思考, 如果说太子妃只能从枢密院的武将家里选的话,目前来看……还真没有特别合适的,无论是李平还是朱元家里都不够格,而且他们两个的出身也不算好,太子妃可以出自武将世家,但是重点在于世家。   其他人……释雪庭功劳够了,但是他是个和尚排除,剩下的田大郎更不用说,然后就是李弘冀和李景达……这俩人……无论他们的女儿或者孙女多么贤良淑德貌若天仙也不可能当太子妃啊。   这么看来,赵匡胤家的小娘子,的确是首选,首先赵匡胤有兵,其次赵家虽然算不上多么有底蕴的世家,却也不差,真要算起来,其实李家如果不说那什么子虚乌有的李唐后裔,跟赵家还真是半斤八两。   只是……李从嘉还是别扭,怎么觉得像是在卖儿子呢?   卖儿子也要有的卖啊,景琼倒是想卖呢,赵匡胤是主动想要跟李从嘉联姻,反正他早就想把女儿嫁给李从嘉,唯一遗憾的就是王后已经有人了,不过也无所谓,当皇妃也未必不能上位,实在不行还能混个宠妃当当,若是再生下儿子,对于目前来说膝下比较荒芜的李从嘉来说,应该很重要。   赵匡胤的书信刚给李从嘉发过去,景琼派来的使臣就到了,也是要求和,然后联姻,只不过景琼的女儿都还太小,所以他打的妹妹的主意,他要把妹妹嫁给赵匡胤的儿子,实在不行弟弟也可以。   赵匡胤见了使臣之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任由李从嘉安排在这里的使臣向李从嘉报信。   赵匡胤想要告诉李从嘉,虽然你手上有大杀器,但是我的选择也未必是非你不可。   李从嘉得到消息之后,微微一笑,对着释雪庭说道:“之前我还在思考怎么说服大家,景琼这步棋走的可真不错。”   释雪庭也跟着笑,他当然知道李从嘉的犹豫,太子妃这个位子是块肥肉,虽然朝臣,尤其是重臣未必想要靠着家里的小娘子发家,但是能够成为外戚好处也是多多,毕竟如今的大唐并没有外戚不干政的说法,反而成为外戚代表着跟李从嘉关系更加紧密,也代表着他更加信任你看好你,身价倍增!   现在太子还小,所以还没开始争,原本大家都在等,现在出来一个搅局的,所有人都会想办法阻拦一下。   李从嘉也是坏,小朝会上的时候,他开口说道:“赵匡胤内附一事不宜再拖,而我对娘子一心一意,也不想辜负赵家小娘子,想来想去,也只有让大郎娶赵家小娘子了。”   大郎?李仲寓?   出乎李从嘉意料,首先坐不住的居然是周宗,不过想想也明白,李仲寓不管怎么说都是周宗外孙,他自然更希望外孙娶一个强援,赵匡胤实力的确有,但是谁都知道他跟李从嘉之前的关系不怎么好!李从嘉可是三番两次要置他于死地,这样一个岳父……不是上上之选啊。   周宗说道:“就算殿下不愿娶赵氏女,为何不让白国公之孙或者肃国公之子求娶?”   李从嘉很直白地说道:“之前我与赵匡胤多有罅隙,总要想办法彻底打消他的疑虑。”   韩熙载说道:“赵匡胤此人乃是心机深沉之辈,太子如今年幼,不能立时成亲,就会存在变数,他也未必会信。”   李从嘉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我这个人虽然算不上一言九鼎,但说出的话从来没有反悔过,只要我说出口,他就会信。”   毕竟作为朋友彼此之间还可能有些许不了解,但是作为敌人,赵匡胤肯定是研究李从嘉研究很久了。   李从嘉没研究过他,因为在后世的时候,从历史书上已经研究的要吐了。   见到众人还有些犹豫,李从嘉心中叹气,当了皇帝果然很麻烦,尤其是这个家国一体,他儿子的婚事他都不能做主,还要商议。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能做主,若是他强硬一些,别人也没什么办法,哪怕是内阁辅臣也一样,只不过,李从嘉并没想真心维护赵匡胤,他不想因为一个赵匡胤跟这些为了大唐殚精竭虑的重臣们心生嫌隙。   李从嘉看了释雪庭一眼,释雪庭知道他该上场了,毕竟之前李从嘉已经将情报部交给了他,情报部就是李从嘉的耳朵眼睛,本来一直都是他自己掌握这支力量,只不过,一旦不需要上战场,释雪庭就没什么事干,李从嘉怕他多想,干脆就将这个交给了他。   而面对李从嘉这样毫不掩饰的信任,释雪庭的心都化了,更是兢兢业业,而且他天生对这些比较敏感,在信息的分析处理上比李从嘉要强许多。   所以释雪庭开口说道:“前两天收到消息,回鹘可汗派使臣前往晋州,求赵匡胤出兵相助,并且要下嫁公主。”   这个信息量可就大了,内阁辅臣们听了之后都十分郁闷,这个赵匡胤这么抢手?   当然不是赵匡胤抢手了,而是景琼没选择,于阗不插手,周边还有谁?党项就别提了,景琼都没想到党项居然跟大唐早就有所联系,剩下的就是吐蕃,然而……不说吐蕃肯不肯出兵相助,回鹘想要派使臣去吐蕃要经过唐国的地盘!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唐国不会给回鹘这个机会,所以,他只能求助于赵匡胤。   景琼想的也很简单,李从嘉用的那些玩意说不准就是从中原带来的,中原的各项发展一直都比西域强,这是一个共识,哪怕中原正在经历战火也不是文化科技也不是西域能够比得上的,所以同为中原人的赵匡胤手里也一定有!   赵匡胤听出了景琼的这个意思,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景琼合作。   合作干嘛?合作一起被李从嘉一炮轰死?   是的,赵匡胤已经知道火器军用的最大最沉重的那玩意叫火炮,不过这玩意亮相的时候不多,除非那个城池十分结实,十分难以攻打,而且还准备死扛到底不准备投降。   赵匡胤不知道火炮的制作方式,但是不妨碍他看得出这玩意的缺点——沉重,打击速度慢。   然而只要这玩意一出现,那就代表着对面的城墙修的再结实也没用,除非派人将这玩意给毁了。   可问题是唐军也不傻,这样的大杀器保护的那叫一个滴水不漏,一般人连摸都摸不到这玩意!   赵匡胤从头到尾没想过跟景琼合作,只不过他需要给李从嘉一个压力,好把自己连同自己手下那点兵打包卖一个好价钱。   赵匡胤算是看出来了,如果没有李从嘉,他还有信心在中原跟周国以及其他几个政权一较高下,现在李从嘉带着他的火炮横空出世……估计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而且赵匡胤也不想让自己成为出头的那一个。   周国回不去,北汉跟荆楚是苟延残喘,赵匡胤的眼光再一次发挥了他的作用,远在西域的唐国居然成为最有实力的一个,这让赵匡胤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   他正确的选择也给他带来了应有的收益。   景琼要跟赵匡胤联合的消息彻底让内阁辅臣们坐不住,仔细想想,一个未来太子妃的承诺换赵匡胤的附庸,也是很划算的事情,毕竟赵家女能不能长大两说,就算真的嫁过去了……能不能当上王后也是两说,只是一个承诺而已。   所以赵匡胤等来了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消息——李从嘉要给儿子定下他的女儿?   别说,赵匡胤还真有一个幼女跟李仲寓年龄相当,还是嫡女,当然未来的太子妃,怎么也不可能是庶出,否则那是在打李从嘉的脸,李从嘉再大肚他手下的人也不可能忍得住。   不过很快等见面之后,他就知道李从嘉为什么肯下血本。   是的,这么大的事情,李从嘉总要跟赵匡胤见一面。   再次见面,赵匡胤心里是十分感慨的,这些年他跟李从嘉最多也就是个平起平坐,甚至在一开始相识的时候,李从嘉还是“平民百姓”,结果……如果谈的顺利,李从嘉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奇妙。   因为这一点,赵匡胤这次见李从嘉表现的很规矩也很客气。   李从嘉也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说了他的意思。   赵匡胤却沉默半晌也直接说道:“你有这个想法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李从嘉知道他指的是太子妃这件事情,笑着说道:“其实你也能想到,我给你的越多,拿来的就越多。”   赵匡胤心中一跳问道:“你要什么?”   李从嘉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第一,你打下来的那些地盘,我是不可能给你的,就算以后封王也不可能让你有管理这里的实权,第二,我不会剥夺你的军权,但是你手下的军队必须分散到各个军队,以及不合格的我都不会留,这两点我绝不会退步,有什么要说的你可以说了。”   赵匡胤面无表情地看着李从嘉,觉得这货真是不按牌理出牌,有你这么谈判的吗?一上来就亮底牌?难道不应该虚虚实实试探一阵子再说吗?   李从嘉或许明白赵匡胤所想,懒洋洋说道:“我时间宝贵,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更何况试探来试探去,累不累?我直接告诉你我的底线,你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就当我们没谈过好了。”   赵匡胤心中一跳,他清楚的感觉到李从嘉再说不能接受四个字的时候,清楚的感觉到了他身后站着的那个和尚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赵匡胤看了释雪庭一眼,笑着说道:“这么多年,没想到这位法师还跟在你身边。”   李从嘉没看释雪庭只是笑道:“我这个人一向念旧,也懂得知恩图报,国师三番两次救我于危难之时,对他怎么好都不过分。”   最后那一句赵匡胤听得有些别扭,不过知恩图报这四个字却戳中了他,赵匡胤心里算了算之后,坦然说道:“那么,不知道当初我算不算也对你有恩?”   李从嘉听了之后歪头想了想,感叹了句:“的确是。”   不管怎么说,有赵匡胤在,他才没有被当成肥羊让人三天两头的来宰一刀,也正是因为有赵匡胤在,他的身份没有被拆穿,毕竟谁都不会相信赵匡胤会跟敌对国家的皇子打的火热,最主要是李从嘉还当了赵德昭的老师。   想到赵德昭,李从嘉问道:“二郎最近如何?”   赵匡胤有点没跟上李从嘉思维跳跃的速度,愣了一下才说道:“还好,就是经常打听你的事情。”说到这里赵匡胤自嘲道:“在他眼里我这个老子还不如你这个西席来的厉害。”   李从嘉微微一笑:“算他有眼光,过些日子带他来见我吧。”   赵匡胤没有回答,垂眸半晌,最后才深吸口气,慢慢吐出来说:“好!”   一锤定音,李从嘉心中也松了口气,本来他还担心赵匡胤不会同意他的苛刻条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当然顺利的原因就是李从嘉并不是针对赵匡胤,赵匡胤早就研究过唐国枢密院的存在,然后算了算发现这些领兵之将除了李从嘉自己死死握着天策府和火器军的兵权之外,其他人都是轮换着来,今天领这个兵明天或许会领那个兵,当然并不是直接让上战场,只是调动而已,调动之后会给将领和士兵磨合的时间。   既然不是针对,那赵匡胤也就没别的想法,至于要特权……太子妃的父亲已经是个特权了,更何况就算他想要也未必要的来,毕竟如果真算起来,他这是投降。   赵匡胤投靠唐国了!   唐王李从嘉直接封赵匡胤为紫亭候,并选中赵匡胤第四女为太子妃。   景琼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明明是他要跟赵匡胤结亲,怎么赵匡胤就不声不响的跟唐国结亲了呢?而且不仅仅是结亲,是直接内附,也就是说赵匡胤……投降了?   景琼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怎么会到如今这个地步,但是他知道有了赵匡胤加入之后,甘州……似乎真的守不住了。   景琼没有什么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想法,唯一的念头就是若回鹘还是当年那般强盛……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打到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实际上景琼十分明白,哪怕在回鹘最强盛的时期,那时候拥有三十万人口的甘州也未必是唐国的对手,你人再多,对方一个炮弹下来,一灭灭一片,这仗还怎么打?   最主要的是这样的打仗方式已经击垮了回鹘二郎的心理防线,回鹘人不怕死,他们能够战斗到最后一秒,就算赢不了也会用自己的牙齿咬下对方一块肉,然而……唐国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就算回鹘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对敌人形成有效打击,日复一日之后,唐国不可战胜的身影越来越强大,回鹘人的信心湮灭不见,自然而然也就再也支撑不下去。   所以景琼决定放弃删丹,带着族人离开这里!   这个选择并不难以决定,因为回鹘人也并不是无路可去,在于阗的西面还有回鹘的一个分支在那边生存,虽然这样过去投靠很狼狈,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然而……总比死了强。   甘州回鹘不能灭族,至少不能在他手上灭族。   景琼的脑子难得的清醒,他这个决定当然也有人反对,只不过他很平心静气说道:“不愿意走的人可以留下。”   留下?   面对魔鬼一样的唐军?   所有人都动摇了,他们不同意景琼的意见主要是觉得作为可汗,景琼这样实在是太没有骨气,然而撇开这一点就会发现,景琼是在尽最大的努力保全他们的族群。   景琼沉声说道:“跌倒了也未必没有爬起来的时候,我们现在走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再次回归这片土地。”   这个说法勉强能够让人接受,然而有些将领想起曾经目睹过的唐军的进攻方式,不由得产生一个疑问:这里被唐国占了,他们真的还有机会回来吗?   不管有没有机会,都必须走,当然景琼说走也不是带着所有人走,他还需要有人留下迷惑唐军,为了给他们争取离开的机会。   于是就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景琼带着他的亲军以及少数军队,还有高官和将领,偷偷离开了删丹。   而留在删丹的平民一无所知,第二日一早,所有人都还在正常的生活,有心人却发现一些王府和高官家却是大门紧闭。   景琼偷溜这种事情就连李从嘉都没想到,其实此时回鹘真要跟大唐死磕,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毕竟无论是李弘冀还是李景达亦或是朱元,都还没有对删丹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合围。   哪怕有赵匡胤帮忙也没那么快,打城池容易,想要守住,并且彻底接收,安抚百姓,这才是真正不容易的事情,李从嘉宁可稳扎稳打,也不想前面打仗后面炸营。   所以等他得到删丹百姓开始四下逃亡的消息的时候,李从嘉整个人都是纳闷的,景琼好歹是回鹘可汗吧?怎么连百姓都管不住了?这么私下奔逃……作为国都,这人心也太浮躁了吧?   或许……这是在故意诱导他们?示敌以弱?可是唐军早就将删丹视为囊中之物,李弘冀李景达和赵匡胤他们也不是容易自大的人物,景琼怎么想出这样的昏招来的?   李从嘉百思不得其解,别说是他,就连释雪庭都没有想到景琼会带着人逃跑!   李从嘉不知道景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半天也只能让前线那边提高警惕,别被蒙骗。   得到李从嘉这个指示的李弘冀和李景达两个人,心中越发谨慎,这一路的高歌凯旋的确让他们开心,然而他们却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知道越是到最后关头越是容易迎来回鹘人的拼死反扑,所以他们推进的速度变得缓慢下来。   他们两个不急,赵匡胤自然也不能急,他也意思意思的拿下了两个城池,算是有战功。   真正让赵匡胤彻底服气的就是李从嘉的大气,在达成了协议之后,李从嘉直接就派来了一队火器军,当然还带着各种新式武器过来,李从嘉似乎并不怕赵匡胤临时反悔将他派去的人杀掉,扣下东西。   李从嘉这么大气,赵匡胤自然也想做点事情,至少要给自家女儿加分,打下删丹是个很大的功劳,所以赵匡胤偷偷带着人摸到了删丹,毕竟他对删丹更加了解,所以知道删丹城的弱点。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等待他的居然是一座空城。 第120章   赵匡胤站在大敞四开的城门前一时之间风中凌乱。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这一次他是在赌, 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 如果成功,那么他不打招呼提前出兵的过错也能被抵消, 如果失败,大不了就是一辈子闲赋,反正李从嘉不可能出尔反尔, 取消婚约。   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个状况, 现在他要怎么办?说是他偷偷摸摸过来然后把人都吓跑了?   如果李从嘉傻疯了才会信,问题是李从嘉傻吗?   不仅不傻, 反而他的眼光准的可怕,这些日子赵匡胤一直在分析,他发现李从嘉每次要么不出手,要么出手时机都很准确。   比如说这次攻打甘州,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仓促出兵, 反而像是已经准备许久。   问题在于他们刚跟归义军打完, 于情于理都应该在这时候收缩防线休养生息,然而李从嘉却还在准备打仗, 这就说明他早就看出来甘州会乱, 这个乱还是大乱,像是之前爆发的那些起义军之类的都是小打小闹, 顺化可汗的驾崩才是导致甘州整体崩盘的原因。   难道李从嘉早就知道顺化可汗活不了多久?可能吗?   赵匡胤想说不可能,却又不敢铁口直断。   他身边的赵普看赵匡胤面色忽晴忽暗,开口问道:“侯爷, 要上报吗?”   因为赵匡胤被封为紫亭候,所以他的属下跟着都改了称呼。   赵匡胤闭目思索半天说道:“上报吧。”   他带着来的人并不是很多,然而那并不代表不会走漏风声,现在再悄悄带兵回去也不是那么回事,还不如干脆一点,好歹他还发现了消息了呢。   高怀德作为赵匡胤的妹夫,说话比较直接问道:“侯爷,我们不进城?”   赵匡胤摇头:“不能进。”   高怀德有些意外,倒是赵普明白了赵匡胤的意思,解释道:“这是王城,象征意义不一般,若是攻打下来的倒也罢了,那样也要留着王宫不能进入,如今战事尚未发生,对方显然是放弃了这里,那第一个踏入王城的就只能是王!”   当然了现在是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称帝了。   赵普也知道现在唐国臣子对李从嘉的称呼,不得不承认,这位唐王脑子非常清楚,并没有因为占据这么一大片地盘就得意自大,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十分明确。   众人听了之后都没说话,说实话,他们心中也是有点想法的,这里面很有几个人想要劝赵匡胤再反一回,删丹是回鹘人下了死力气建的,这里的城墙不是那些小城池能够比拟的,就算李从嘉手里有那么多可怕的武器,也不一定容易拿下这座城。   反正他们都是反过一次的,不如再反一次,占据回鹘王城,再加上现在他们占据的那些州县,也未必不能跟唐国一争。   然而赵匡胤似乎铁了心的要内附,这让所有人都不明白。   这大概是上位者跟上位者之间的心有灵犀,因为李从嘉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离奇,太曲折,如果把赵匡胤放在他那个位置,赵匡胤自认做不到这一点。   当初李从嘉放弃南唐王位远走西域,那个时间点非常的恰当,似乎早就知道南唐和周国必有一战,而且南唐会输,所以他将自己的力量放在了西域,然后赤手空拳在西域打下了一片江山。   细细数来一桩桩一件件,如果李从嘉将来真的能够问鼎中原,那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诚然开国之君都有些传奇故事,然而李从嘉这个传奇程度有点高。   赵匡胤脑洞再大也想不到李从嘉是穿越来的,他只会觉得李从嘉有大气运加身。   人越是往高走越是不信命,也越信命,他们不信的是那些江湖术士随口胡诌,他们信的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既然李从嘉身上有大气运加身,那么跟这样一个人死磕,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赵匡胤不可能将这么玄乎的事情告诉属下,他只是照例安抚,不过他也知道,真正能安抚他这些下属的,只有李从嘉对待他们的态度,或者说李从嘉还要不要用他们。   当然要用!   赵匡胤如今身边的班底虽然不是历史上他打天下的那些班底,但至少有一半人是在的,这些人都十分有潜力,而且最主要的是年轻!   李从嘉一直十分担心内阁辅臣的年龄问题,现在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平均年龄都快六十了,其中宋齐丘已经七十六岁,这个年纪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已经是高龄,而年轻一点的只有周宗和徐铉两个人。   李从嘉倒不是非要让内阁保持五个人,可现在朝堂上颇有些青黄不接的意思,年纪够的倒是有,然而现在五部尚书在他眼里有资格进内阁的一个没有!   人才断层这就很要命了,当然矮子里拔将军还是可以的,然而李从嘉不想将就,内阁辅臣如果不犯大错,他轻易不想动,毕竟那代表着他的眼光出了问题。   可是不动的话,现在随便选几个,将来等着地盘越来越大,这些人能力不足的时候要怎么办?   赵匡胤手下的人正好能够填补这项空白,至于他们会不会再反一次,李从嘉觉得只要脑子够清楚就不会这么干,毕竟现在他拳头大!   至于脑子不清楚的,李从嘉也不会用啊!   正在他思考用人问题的时候,释雪庭收到了情报部传来的消息,他微微挑眉转头看向李从嘉说道:“赵匡胤带兵偷偷去了删丹。”   李从嘉被打断了思路,抬头看着释雪庭有一瞬间的茫然,等释雪庭重复一遍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唔,可以省下一点俸禄钱了。”   释雪庭立刻就明白,李从嘉没打算严惩赵匡胤,最多也就是罚奉,这对赵匡胤来说基本上是不痛不痒。   不过这样也好,赵匡胤新附,不适合大动,要不然容易让他手下那帮人生出危险之感。   李从嘉对着释雪庭招了招手,等释雪庭走过来之后,他才抱住释雪庭的腰仰头说道:“等打下删丹,你跟我一起进王宫。”   王宫的象征意义不同寻常,如果景琼他们不傻的话,不可能等着人攻进王宫,或者就算要攻打王宫,也要等李从嘉过去下令才行,他不在场,不下令,没人敢先踏进王宫一步。   释雪庭知道这是李从嘉在跟他分享荣耀,并肩踏入王宫,就是李从嘉力所能及之内给他最好的待遇。   释雪庭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不必如此,你知道我不在乎。”   李从嘉站起来把脸埋进释雪庭肩窝里说道:“可是我想给你最好的。”   如果可以李从嘉倒是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封个男后,然而想了想又觉得,皇后这个称呼本身就是对释雪庭的侮辱,他那样的人让他坐镇后宫……李从嘉还担心释雪庭再跑一次呢。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跟你分享我的荣耀,反正这份荣耀之中也有释雪庭一份功劳,他这样做谁也说不出什么,要是有想说的,那很简单,让他们不敢说就行了。   释雪庭眉眼温柔地看着李从嘉说道:“我知道你的心就可以了。”   李从嘉咬了他脖子一口说道:“我这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议。”   释雪庭失笑,每次李从嘉要跟他耍赖的时候,总是会先咬他一口,当然也不是没有后果的。   在察觉到释雪庭的手越来越不规矩的时候,李从嘉果断想跑,然而已经太晚了,他把自己送到了老虎的嘴边,老虎怎么可能放过美味?   最后的结果就是李从嘉扑腾了半天也没跑掉,反而把自己扑腾到了没有力气,只能任由释雪庭为所欲为。   情事过后,李从嘉趴在释雪庭胸膛上半闭着眼睛说道:“赵匡胤此人不好降服,皇后的父亲终究比不上自己当皇帝。”   释雪庭轻抚李从嘉光滑的后背轻声问道:“你在担心他?为什么?”   释雪庭很疑惑,从以前到现在,无论李从嘉遇到多么强大的对手,他都没有像对赵匡胤这般重视,到底是为什么?   论实力赵匡胤实力虽然不错,但是比起之前的回鹘还要差上一些,否则他也不可能去当什么回鹘的楼兰王,李从嘉在将回鹘当成对手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患得患失。   李从嘉当然没办法说他为什么会这么忌惮赵匡胤,只能含糊说道:“也没什么,可能是直觉,毕竟他是反过一次的人。”   释雪庭说道:“正是因为他反过,所以他这次既然肯内附,就不可能再轻易反,否则天下之大也在没他容身之地。”   李从嘉却说道:“若他真要反,那就是要自己当皇帝了,不成功便成仁,哪里还会担心有没有容身之地?”   释雪庭顿了顿没说话,觉得有些不太对,他们两个在床上,却讨论别的男人?   李从嘉也觉得说的有点多,虽然都说帝王容易多疑,但是不得不说,有着多疑属性的帝王一般没什么太大成就,李从嘉不想被贴上多疑的标签,这样对他和释雪庭的关系没什么好处。   所以他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手下没人我愁,手下人太厉害了也愁,你说赵匡胤……是入枢密院好还是内阁好?”   不得不说赵匡胤是有本事的,论文论武都拿的出手,所以等他真正归朝,总要给他一个体面的官职才行,只凭着一个紫亭候,不足以体现出太子妃父亲的分量。   对此释雪庭只说了四个字:“出将入相。”   李从嘉抬起上身看着他说道:“你是说让他进入枢密院,然后再调入内阁?这不好吧?我说过军政分家。”   释雪庭愣了一下才问道:“彻底分开?”   李从嘉点头:“没错,从军不可能当文官,文官也别想进武将系统,当然世事无绝对,以后可能会有破例的情况发生,但是我不想现在就破例,这对枢密院的推行没什么好处。”   释雪庭微微颔首,他也明白李从嘉的顾虑,前脚李从嘉信誓旦旦军政分离,后脚就让赵匡胤先当将军后当宰相,这的确有点自打脸的嫌疑。   李从嘉想了半天之后还是说道:“算了,就让他进枢密院吧,这时候把他弄到文臣队伍里,哪怕是入阁都是明显的不信任,对以后的发展不利。”   释雪庭没有多说话,他也松了口气,他直觉李从嘉对赵匡胤的忌惮很可能是源于个人因素,或许是当年在江都府的时候,跟赵匡胤打交道留下的阴影,但李从嘉能够将个人因素放到一边,更加理智的审视这个人,让他不再担心。   李从嘉继续说道:“打下删丹之后,估计要休养生息一阵子,到时候也有一堆事情要发愁,哎。”   释雪庭没有多说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已经不是当初他们在安宁城建城的时候,那时候都是他们说了算,现在每做一件事情都要让朝臣商讨,毕竟地盘大了,人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责任自然也更重。   所以释雪庭更加沉默,只有在闲聊或者李从嘉实在迷茫的时候,他才会偶尔说两句。   第二天一早,李从嘉还没醒,晨练完的释雪庭就收到了最新的消息,他犹豫了一下,看看时辰,还是走过去俯下身用最特别的方式将李从嘉唤醒。   释雪庭的亲吻很温柔,然而再温柔还是让李从嘉感受到了异样,悠悠转醒之后,他没有睁眼,而是伸出手揽住释雪庭的脖子吻的更深入了一点。   事实证明,一大早做这种亲密的事情,很容易擦枪走火。   释雪庭竭力保持理智说道:“情报部有消息传过来。”   李从嘉感受着释雪庭逐渐升高的体温,喘息问道:“很重要很紧急吗?”   释雪庭犹豫了一下说道:“也不算,现在知道了,等等也要在朝会上跟大家商议。”   李从嘉直接将他的衣领一扯说道:“那就等等再说。”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等释雪庭帮李从嘉清理干净之后,已经快到了上朝的时间。   这时候李从嘉才有机会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释雪庭说道:“删丹人去城空。”   李从嘉顿了一下问道:“什么玩意?”   释雪庭也觉得不可思议:“景琼带着人跑了,删丹百姓在发现高官贵族都跑了之后,也跟着跑了。”   李从嘉:……   要不要这么奇葩?还是景琼真的觉得能够跑的掉?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说道:“西面还有一只东洲回鹘,景琼说不定就是去那里了,而且估计跑的时间不短,这么久下面也没人发现成规模的车队,说明可能是分散走了,想要找回来并不容易。”   李从嘉哭笑不得:“我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好吧,这个景琼也算是……能屈能伸了,删丹一点人都没有了?”   释雪庭摇了摇头:“有点资产的都走了,剩下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   也就是说留下来的都是穷人,李从嘉顿时心中一松,大户都走了也有走了的好,还剩的李从嘉接手城池的时候出事情。   李从嘉到的时候,首先要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这并不是什么敏感消息,所以该知道的此时都已经知道。   内阁辅臣的想法跟李从嘉差不多,普通百姓是最好安抚的一群人,至于人少……反正整个西域人都不多,李从嘉也没打算让这里繁衍太多人口。   接下来要商议的就是出行,是的,李从嘉必须要离开酒泉,进入删丹王宫。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紫亭候正在那里,让他带人去打个前哨吧。”   这个前哨的意思就是让赵匡胤带人先进入删丹,稍微整理一下,顺便收拾一下王宫,景琼走的时候没有一把火烧了王宫就不错,里面现在肯定乱的不行。   赵匡胤收到命令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李从嘉将对他的惩罚也一并发了过来,罚奉而已,他还真不太在意。   等李从嘉带着一众朝臣到了删丹的时候,赵匡胤已经将城内整理的差不多,百姓们也都安抚好,并且带着人跑到了三十里外迎接。   这是他内附之后第一次见到李从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份变化的缘故,他觉得越来越看不透李从嘉,尤其是李从嘉让释雪庭跟在他身后成为第二个进入王宫的人,这让很多人都心生异样。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奉太后入宫,或者是带着王后入宫吗?可是太后和王后被他留在了酒泉王宫,一个和尚享有此殊荣,联系释雪庭那张漂亮的脸,真是不想想歪都难。   然而随着地盘扩大,随着唐军的节节胜利,李从嘉威严日重,就算心里有想法,大家也都牢牢闭上嘴巴,不敢多讨论一个字,生怕被李从嘉知道之后被弄死。   李从嘉进入删丹城的时候路过当年住过的那个驿站,心中也实在是感慨万千,当初因为实力不足,来了删丹之后连正经驿馆都住不进去,这才过了多久,他居然直接翻身做主,要住进王宫了。   而当年那对回鹘至尊夫妇,一个已经埋入黄土,另一个跟着儿子不知所踪,想必当初第一次见到李从嘉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局。   删丹的王宫充满了回鹘风格,李从嘉不是很喜欢,然而想要改成汉家风格的话,怕又要花大笔的钱,李从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就这样,最多进行简单修葺。   他不知道的是,不修葺王宫这件事情本身就在向朝臣传达一个意思:李从嘉并未想过在此久居。   很简单一个道理,哪怕是买的带装修的二手房,住进去之前也会想要将房子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然而李从嘉基本没改,就好像一个租房的人,当然他的理由也很强大,因为没钱。   实际上李从嘉没钱吗?怎么可能?他手上的商队每一次都会给他带来十分高额的收入,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些收入一部分用在了太后和王后并太子身上,另外一部分则给了释雪庭,然后用在天策府和火器军身上。   大唐底子还是太薄,当年释雪庭的宝藏已经花费的差不多,估计唐宣宗当初埋下这份珠宝想的也更多是让后人衣食无忧。   百姓的复原能力是很强的,无论从哪方面说,大唐如今的各项制度都十分人性化,比之前顺化可汗执政之时要好上许多,基本上只要有手有脚肯干活,那就能够活下去。   无论是哪个种族,对于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统治者接受度都很高,没过两个月,删丹原本的商业恢复了百分之八十。   而在这个过程中,李从嘉也成功的将赵匡胤的资源整合进了大唐,李从嘉做了一件非常大气的事情——赵匡胤曾经分给手下人的那些蛋糕,他一点都没动,不仅没动,反而给了那些人不等的封赏,极大的安抚了这些人不安的心。   无论是朝堂还是治下百姓甚至是军队,都到了一个节点,就算想要进军中原也必须养精蓄锐!   没有了大事之后,李从嘉每天处理完那些琐事就开始觉得无聊,实在受不了他决定微服出访!   释雪庭不同意,李从嘉信誓旦旦说道:“好歹删丹如今也是王城,我连删丹整体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释雪庭不为所动只是问道:“当初来的时候你不可能没看过。”他倒不是想要限制李从嘉的自由,主要是现在删丹颇有些鱼龙混杂的样子,光明正大出去就算了,微服私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好像还真是,然而李从嘉很快转变了策略,凑到释雪庭耳边说道:“怎么两个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出去了,你不想吗?”   这次释雪庭心动了,的确,他跟李从嘉独处的时间都是在房间里,在外面的时候很少,李从嘉见他意动居然不要脸的采用撒娇战术。   释雪庭实在扛不住,同意了,李从嘉说的一句话成功打动了他:“就算出点什么事儿,不是还有你吗?”   事实证明,唐王的乌鸦嘴属性并没有随着地位增高而消失,这次微服私访,他们还真的差点折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忽然发现一个十分少儿不宜的成语。   释雪庭:什么?   李从嘉:以静制动。   释雪庭:…… 第121章   李从嘉想的很好, 他们两个出去随便逛逛, 哪怕删丹现在百废俱兴也不能磨灭他的好心情, 毕竟事到如今他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争霸天下这种事情, 急不来。   结果出门之后他就发现他们两个这个组合……有点奇葩。   富贵小郎君跟个漂亮和尚一起逛街,走在路上回头率不说百分百也有百分之八十。   李从嘉倒是无所谓,他只是担心释雪庭不喜欢这么高调。   实际上释雪庭更加无所谓, 他都跟着李从嘉一起金王宫了, 那更高调,还怕如今在街上随便走走?   李从嘉看来看去发现街上也没什么好看, 删丹虽然没有经历战火,但人口的流失还是让这座城市遭受到了重创,估计至少要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生机,李从嘉果断拉着释雪庭开始往城外去。   删丹也是逐水而建,周围景色也是不错, 反正都出来了, 李从嘉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出了删丹城门之后,李从嘉跟释雪庭就开始信马由缰, 走到哪里算哪里, 不得不说这一路走来李从嘉心情越来越好。   释雪庭看他嘴角上扬便问道:“出来就这么开心?”   李从嘉叹了口气:“哎,自从搬到酒泉之后, 就再也没这么放松的四处走走了,整天都窝在往宫里处理政事,实在是无聊透顶。”   释雪庭没说话只是:“哦。”了一声。   李从嘉立刻说道:“要不是你陪在我身边, 我早就干不下去了,这破王位爱给谁给谁吧。”   释雪庭听罢展颜一笑,李从嘉在旁边看着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他被关在宫里,释雪庭又何尝不是被关在宫里?   然而他是身不由己,释雪庭却是心甘情愿的陪着他坐牢。   李从嘉忍不住说道:“等到江山安稳,我们便去游历山川怎么样?”   释雪庭似乎有些意外,转头看向李从嘉,定定看着他半晌,发现李从嘉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认真回答道:“好。”   李从嘉见释雪庭眉宇舒展,在蓝天绿树的映衬下越发眉眼鲜活,一瞬间他都恨不得立刻出兵,继续打仗,早打完早完事。   只不过这种冲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李从嘉瞬间冷静下来,他可不希望将来有人说释雪庭是蓝颜祸水。   走了一会之后,李从嘉不由得感慨道:“不望祁连山顶雪,错把张掖认江南,古人诚不欺我。”   释雪庭笑道:“难得殿下诗兴大发,不如将整首诗写完吧。”   李从嘉回过神来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两句不应该是现在出现的,这两句诗的具体出处李从嘉已经不太记得。   李从嘉摸了摸下巴说道:“写诗也要情之所至才能写得出来,刚刚脑子里只想到了那两句,剩下的没想出来,你就当我没说过好啦。”   李从嘉说完就忍不住有些脸红,剽窃李后主的词他压力还不是很大,毕竟他现在就是李煜,李煜就是他,比起李从嘉这个名字,无论是焉耆人还是归义军甚至赵匡胤他们都更熟悉李煜这个名字。   毕竟李从嘉每次到了需要掩护身份的时候,就用这个名字来打掩护,结果就是现在大家反而忘记了他原本的名字。   释雪庭颇有些无语,不过李从嘉不想写就不写,事到如今,李从嘉已经不需要用文学大家这个属性来给自己镶金了。   “怎么突然这么感慨?”释雪庭转移了话题。   李从嘉一脸开心:“桑麻之地,鱼米之乡,吹了两年多的风沙,终于有这么一块风水宝地,我当然高兴。”   是的,删丹周围是一片沃土肥田,这里就是后世的张掖,能够将这里跟江南比拟,足以说明此地物资丰饶,之前那么贫瘠的土地也支撑着大唐打下了归义军,打下了甘州,如今有了张掖,李从嘉就更有底气了一些。   释雪庭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可是这里人太少了,就算有田,没人种怎么行?”   李从嘉伸手摸了摸释雪庭的光头:“可以干我们的老本行啊。”   释雪庭愣了一下,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他们的老本行是什么,难道……是当山贼马贼?以前是抢钱,现在是抢人吗?   李从嘉见释雪庭面色古怪,只好补充说道:“去买啊。”   释雪庭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问道:“跟谁买?”   李从嘉伸手往东一指:“中原!”   释雪庭沉默半天才说道:“中原打了这么多年仗,人口已经不多,他们怎么可能把能种地的壮劳力给你?”   李从嘉摇了摇手指说道:“不不不,我不要那些农民,我要他们那里的罪人。”   释雪庭皱眉:“罪人?既然犯了罪,就代表着品德低下,这样的人用来干什么?”   李从嘉一昂头:“他们来也是给我干活,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将那些人当成普通百姓来对待吗?当然了,如果是被冤枉的老实人,看清楚人品,还是可以落户的。”   释雪庭颇感兴趣:“哦?你想怎么做?”   李从嘉说道:“开大农场!你也说了,这么多田,按照现在的人口是种不过来的,干脆朝廷就圈出一块地方作为国有,然后雇人来种地!”   释雪庭问道:“那将来你拿什么赏赐功臣?”   李从嘉挑眉:“又不是就在这里窝着了,更何况别看这里是关外,如果我们这边生活好了,关内人也会有人过来的你信不信?当然这个先放在一边,这只是我一个初步计划,整体规划还要交给内阁商议。”   释雪庭也不知道是该同情那几位老大臣好,还是该夸李从嘉知人善任好,每次都是他想出一个点子,然后就交给下面人去搞定,然后累的那几位老大臣头发都少了。   李从嘉越说越兴奋,然后又说道:“现在地盘大了,也该圈点皇庄了,走走走,我们先把好地方圈出来,最好有水的地方,然后盖一座行宫,唔,那里只有我们两个能去,算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怎么样?”   只有他们两个能去?释雪庭心中一动,虽然在宫中他们两个也很放肆,不过还是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起码他们两个亲热也只能在浴堂殿或者是紫宸殿中,如果有行宫的话,只有他们两个过去,那……岂不是在外面也可以?   是以,释雪庭笑容灿烂:“好。”   李从嘉一点都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见释雪庭笑得开心,还有些愧疚,他现在虽然说不上富有四海,也算是小有身家,却一直想不到能够给释雪庭什么,似乎除了自己,释雪庭也没对什么表达出过很强烈的兴趣。   李从嘉拉着释雪庭一路狂奔,删丹的舆图他看过,附近哪里有湖泊他大概知道,不过有湖泊的地方就有茂盛的水草和树木,还有许多野生的小动物,想要将这里建成行宫,短时间内也并不容易。   李从嘉就看上了一块地方,释雪庭看着也不错,两个人就下了马准备过去看看。   结果这一过去就坏了,还没走几步,释雪庭就拉住了李从嘉说道:“不对!”   李从嘉微微一愣,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里面跑出来好几个拿刀的回鹘人!   李从嘉心中一紧,粗略数一数之后发现对面至少一二十人,他们……只有两个人!   现在他心中十分后悔,让你作,让你出门不带人,这下好了,假马贼遇到了真马贼。   为什么李从嘉这么确定对面是真马贼,没看到对面那些人的衣服上还带着血迹吗?李从嘉虽然没过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但好歹也带着人出去打过几场仗,这东西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释雪庭一个踏步上前,顺手抽出马背上的长刀,将李从嘉护在身后,目光冰冷的盯着这些人。   这些马贼冲出来之后就把他们围在了中间,一群人一时之间居然有些迟疑。   他们迟疑是因为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两个人看上去非常冷静,似乎对面前的情况一点也不畏惧。   他们抢劫过许多人,都是一照面对方就被吓得不行,万万没想到会有人不怕!   释雪庭是真的不怕,因为怕也没用,无论如何他总会将李从嘉护好,哪怕他死。   而李从嘉……李从嘉是装出来的镇定,好歹也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小阵仗是吓不到他的。   李从嘉环视一周,凑到释雪庭身边说道:“弃马。”   释雪庭跟李从嘉在一起混久了,彼此之间真有几分心有灵犀的意思,他知道李从嘉这意思不仅仅是放弃这两匹马,还是用这两匹马给他们两个开道。   释雪庭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李从嘉往后退了两步,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既然是他们两个出来没带任何护卫,就肯定会带一些防身的东西。   此时释雪庭已经一步上前,缓缓将刀抽出来。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是这一刻在气势上对面二十个人都压制不住他。   那伙马贼被压制的有点受不了,干脆举刀就冲了上来。   李从嘉赶忙抱着脑袋四处乱窜,一边跑一边喊道:“好汉,有话好好说,你们要钱还是要马?都给你们,只求好汉饶命。”   前面的释雪庭听了之后差点没笑出来,虽然忍住了但这一刀也还是砍得有点歪,本来想砍冲到他面前这个,结果一不小心把左面那人的头巾给砍掉了。   左边那个回鹘马贼被吓了一跳,赶忙后退两步,实在搞不清楚对面这个和尚的打法。   释雪庭挡住对方一波进攻之后,气定神闲说道:“我家郎君既然已经说了,诸位若是只求财的话,就拿走吧。”   他也明白李从嘉的意思,如果对方只是要钱财的话,给就给了,反正那点钱也不值得他们身陷险境。   马贼首领挽了个刀花看了看李从嘉又看了看释雪庭,嘴里吐出一连串的回鹘语。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脸色一变,怒气上扬,来西域这么久,哪怕一开始听不懂回鹘话,现在也能听懂了,这群马贼不仅打他们钱财的主意,还想抓人!   当然他们抓人也不是想要勒索,而是想要抓去卖,虽然李从嘉和释雪庭看上去年纪不算小,然而长得实在是好看,再加上这些年养尊处优,尤其是李从嘉看着就是一幅细皮嫩肉的模样,想必卖给大户人家做侍奴,还是有人买的。   李从嘉怒,释雪庭更怒,龙之逆鳞触之即死,释雪庭唯一的逆鳞就是李从嘉,这些人若只是打他的主意,他还不会在意,但是想动李从嘉,那对不起,去见阎王吧。   于是释雪庭一个虚招,佯攻右边的马贼,等刚刚说话的那个马贼不注意的时候,一转身攻其不备。   李从嘉就看到释雪庭……麻溜的把那人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马贼们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和尚这么凶残,出家人不都是不杀生的吗?这也是这些马贼看到释雪庭身手不错还敢冲上来的原因,对方有顾虑,然而他们没有。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和尚如此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的和尚虽然很想将这些马贼都弄死,但是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能从这个包围圈中跑出去就不错了,释雪庭当机立断直接跳上了一匹马的马背,一把刀抡了一圈将人都赶开之后,调转马头,一俯身揽住李从嘉的腰就把人抱到了马上。   李从嘉跟他配合的也很好,在释雪庭把他抱上马之前,手里的匕首就刺到了另外一匹马的身上,另外一匹马吃痛之后,瞬间发狂,马蹄子踹翻了好几个马贼。   释雪庭跟李从嘉趁着这个时候跑出了包围圈。   然而马贼之所以叫马贼,那是因为人家也是有马的。   只听到那些马贼打了几个呼哨,自丛林中跑出来几匹马,那些人翻身上马就追赶过来。   李从嘉一算就知道他们跑不过对方,他跟释雪庭的马肯定是好马,然而马再好,驼两个人跟一个人也是有差别的,更何况人家要是绕圈围追堵截,他们怎么办?   李从嘉凑到释雪庭耳边说道:“下水!”   也亏了他们选的这个地方有个不小的湖泊,还有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河,河水不浅,也有些湍急,现在只能赌这些马贼不会水。   释雪庭当机立断带着李从嘉弃了唯一一匹马,李从嘉将自己身上带着的一些银钱全部洒在岸上,然后被释雪庭抱着跳进了河里。   入水之后,两个人抱在一起,释雪庭施展千斤坠的功夫带着李从嘉下沉,耳朵细细听着岸上的马蹄声,以此来判断这些马贼如今的动向。   马蹄声停止了,那些回鹘人喊了两句话,有的人想要继续追,有的人要先捡钱,因为他们的首领刚刚被释雪庭砍了头,一时之间居然也每个人主持大局。   释雪庭睁开眼睛透过河水看到有一些马贼正站在河边四下张望,一些马贼则骑着顺着河水流淌的方向追去。   释雪庭当机立断带着李从嘉向湖泊游去,虽然这个方向跟那些马贼追赶的方向一样,但是现在那些马贼不下水来抓他们,一旦他们入了湖,想要再抓他们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他们两个不能冒头,不能让对方知道他们的行踪。   有河水的力量带着,李从嘉跟释雪庭都不怎么费力气,唯一不太好的就是已经入秋,这水实在是有些凉。   半路上李从嘉拽了两根芦苇,递给释雪庭一根,示意释雪庭用这个来呼吸,毕竟他们两个不冒头的话,没被马贼找到也要被憋死了。   好在河水湍急,两边水草也算是茂盛,冒出一支芦苇杆如果不自己看的话,也难以发现。   李从嘉跟释雪庭一路咬牙跟着河水入了湖,然后又一路游到了对岸,等上岸的时候,强壮如释雪庭也有些面色苍白,至于李从嘉……早就跟一滩软泥一样摊在了释雪庭怀里。   喘了几口气之后,李从嘉断断续续说道:“我……以后……一……一定带人……出来!”   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脸,发现很是冰冷,苦笑一声说道:“先找个地方,我看能不能生火吧。”   李从嘉按住他的胸膛说道:“不能生火,一生火肯定会把那些马贼引来的。”   释雪庭有些犹豫:“可这样你会生病的。”   李从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道:“没那么娇气,天色已晚,先找个背风的地方躲一躲吧,宫里面到了晚上发现我们没回去还没传信,估计就知道肯定出了问题,我出来的时候带了信号弹。”   释雪庭问了一句:“还能点燃吗?”   李从嘉嘚瑟道:“我就怕出问题,用油布包的,包的很严实!”   释雪庭说道:“可是……信号弹太明显,说不得也会引来马贼。”   李从嘉咬牙说道:“总要冒个险,我们等等找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放信号弹,我回头将引线弄长一点,点上就走,争取让马贼过来也找不到我们。”   释雪庭本来想说马贼找不到我们,我们的人也同样找不到我们,然而他转念一想,李从嘉拿的信号弹必然是联络天策府的,到时候肯定是唐丰带队,动静肯定也小不了,就算唐丰一时半会找不到他们,自己完全可以去找唐丰啊。   想到这里,释雪庭找到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抱着释雪庭揉搓着他的手脚,努力让他的身体暖和起来,顺便还帮他将湿透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李从嘉捂着胸口装出一副受惊的扭捏样子,低声说道:“讨厌,光天化日的,你也太不老实了。”   释雪庭哭笑不得,不过看李从嘉还有精神调戏他,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样一想,他干脆顺便伸手在李从嘉腰上捏了一把说道:“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鱼水之欢也不失为取暖的好办法。”   李从嘉被他唬住:“你不是吧?”   释雪庭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说道:“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合着那些马贼都是死人啊?”   释雪庭认真思考了一下:“想要让那些马贼变死人还真不难。”   李从嘉看着他:“你想干啥?”   释雪庭问道:“你不觉得这里是设伏的好地方吗?”   李从嘉顿时明白了释雪庭的意思,忍不住问道:“刚刚你怎么没想起来。”   释雪庭看着他暧昧的含笑不语,李从嘉顿时明白,合着释雪庭还是想跟他打野战才想到这个办法的?这特么算什么动力?   释雪庭说做就做,也不知道他少年时期是怎么过来的,居然还动设伏这种事情,虽然他们身上没有什么东西,但李从嘉那把匕首还留着,释雪庭用它削了好多木刺出来。   李从嘉知道别看这东西是木头做的,也能轻易要人性命。   释雪庭忙活半天,将整个陷阱布置的范围极大,可以说除了李从嘉现在身处的地方,周围全都是陷阱!   好不容易布置完之后,释雪庭回来说道:“现在可以用信号弹将那些马贼引过来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拿出了被他放在袖子里的信号弹,点燃之后,一朵极其醒目的红色烟花升上了半空。   这烟花太醒目,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就有人往这边走,然后陆续响起了惨呼声。   李从嘉听着听着不由得皱眉,看向释雪庭问道:“这……不对吧?怎么两个方向都有人?”   释雪庭面色凝重:“可能……不止一伙马贼,去看看。”   李从嘉穿好衣服跟释雪庭悄悄去看了看,结果这一看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第122章   虽然已经到了黑夜, 但因为对面的人都拿着火把, 所以李从嘉和释雪庭将对面那人的脸看的很清楚。   李从嘉瞪大眼睛, 看了一眼释雪庭,两个人在惨叫声中一点点的退了回来。   “景琼没走?”李从嘉十分意外。   释雪庭轻笑:“他倒是聪明。”   李从嘉又说道:“他身边人不多, 不是说他带走不少人?”   “自然是分开了,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些人想必已经成了掩护他的靶子。”释雪庭将李从嘉抱进怀里说道:“不管他, 等唐丰他们带人来吧。”   释雪庭也不担心这些人过来的时候会被他设置的陷阱给坑了, 这些简易陷阱能够撑到来人就不错了。   李从嘉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说道:“景琼带的人不少, 之前我们没想到,陷阱可能不够,恐怕还是要入水才行。”   释雪庭有些犹豫,他怎么会不知道李从嘉说的是对的?可是现在实在太过寒冷,好好的站在岸上还被冻得够呛, 再下水, 肯定是要生病的。   这是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更不要提西域这边本来物资就不够丰富, 缺医少药, 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额头,触手冰凉, 这比发热还要让人担心,想了想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李从嘉握住他的手腕问道:“你要做什么?”   释雪庭轻声说道:“他们手上虽然有火把,但也不是哪里都能照的到, 我找机会逐个击破,总之不能这样等下去。”   李从嘉遗憾地说道:“要是带弓箭出来就好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问题是他们是出来游玩的,又不是出来打仗,怎么可能带弓箭?   释雪庭亲了亲李从嘉的额头说道:“若是被发现,我就尽量拖住他们,你赶紧跑。”   李从嘉心中一紧,抱着释雪庭说道:“别去,我去找景琼,就算他发现我也不会杀了我的,毕竟就算我死了,大唐一样运转,周宗他们会让大郎继位,会完成我的遗愿,景琼依旧要继续逃亡,除非他想要快意恩仇,那我没的说,只要他想要活下来,不想离开家园,我总能说动他的,不要冒险好不好?”   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头说道:“我宁可自己去冒险,也不想让你去冒险。”   说完释雪庭就起身拔出长刀消失在夜幕之中,李从嘉闭上眼睛侧耳听着动静,不得不说,释雪庭的确是将声音放到了最低,此时惨呼声已经告一段落,想来无论是马贼还是景琼一伙发现陷阱之后,没有再冒进。   不知道他们是打算继续还是离开,那伙马贼或许会离开,景琼……就看景琼是怎么判断他们身份,只是凭借信号弹,估计景琼也想不到是他们在这里,现在只希望这些人都能知难而退,让释雪庭不至于冒险。   李从嘉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东南方又一阵喧闹,还夹杂着一两声惨呼,李从嘉不由得心中一紧,他知道这是释雪庭开始动手了,那边是景琼人马所在的位置。   看来景琼并没有退缩,还是想要找到他所在的位置。   李从嘉侧耳听着,发现惨呼声不断响起,这代表着释雪庭不断的得手,李从嘉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忽然听到身旁有淅淅索索之声,不由得一惊,顺手拔出随身的匕首。   这个声音不小,听上去不像是小动物发出的声音,更何况野生动物都聪明的很,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不可能这个时候冒出来。   难道……那伙马贼没走?   李从嘉手里紧紧握着匕首,仔细听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过了没一会他就依稀看到了一道人影逐渐前进。   李从嘉握着匕首藏身在一棵十分粗壮的杨树后面,没有贸然出手,他的武力值不高,只有偷袭才可能逃过一劫。   只不过,他越看那个人越是奇怪,那人走的方式很特别,双手一直往前摸索,看上去跟盲人似的。   虽然说晚上很黑,但是也没黑到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步吧?适应了黑夜的光线之后,起码树木之类的还是能看到的。   李从嘉衡量了一下两个人的距离,那人行走的方向正好是他这边,李从嘉也没挪地方,准备等人过来之后就直接偷袭,胜败在此一举。   虽说经历了大风大浪,然而这样危险的时刻,他还真没怎么经历过。   随着那个人越走越近,李从嘉握着匕首的手渐渐沁出了汗。   结果那人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就拐了个弯,朝着李从嘉左方走去,李从嘉一瞬间十分茫然。   他刚刚还以为对方已经基本确定了他的位置才会往这边来,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是被引走了?但是那边就是湖了啊。   就在李从嘉纳闷的时候,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冲着一棵杨树走去,然后……结结实实撞在了树上,咚的一声还很响,那人直接躺倒再也没起来。   李从嘉:?????   李从嘉被这个操作给惊呆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难道这是对方布下的陷阱?可是刚刚看着对方撞击的那个力度……真的是不小啊。   李从嘉等了一会,东南方依旧战火如荼,他终于忍不下去,悄悄的走到刚刚那人所在的位置,借着月光看到对方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是刚刚那伙马贼中的一个,李从嘉还记得,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别的马贼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上前割喉,结果了这个人的性命。   现在情况太过复杂,李从嘉不敢冒险,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亲手杀过人了,然而此时此刻除了心跳略有些加速之外,他的手很稳,至少在感受到手上粘稠的血液之后,李从嘉没有任何慌乱。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声音,心中不由得一慌,怎么又有人过来了?   就在他准备躲在树后的时候,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低声喊道:“重光?”   李从嘉听得出是释雪庭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从树后出来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释雪庭刚刚回来看到李从嘉没有在原本的地方,吓得心跳都要停顿了,此时见到李从嘉安然无恙不由得长出口气:“无事,景琼退兵了,你怎么在那里?”   李从嘉十分惊讶:“退兵了?”问完之后他就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又问道:“景琼怎么这么轻易就退了兵?你……你杀了多少?”   也不怪李从嘉问这一句,实在是他走到释雪庭身边之后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这么多年来,释雪庭在外征战自然是杀敌无数,然而无论什么时候他出现在李从嘉面前,都是十分整洁的模样,身上也只环绕着淡淡的檀香。   李从嘉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李从嘉一边问着一边接着月光仔细打量释雪庭,然而释雪庭身上的僧袍几乎已经被鲜血浸透,释雪庭握住他的手轻笑道:“我没事,等等唐丰他们到了,或许还能围剿他们。”   李从嘉见他还能说笑,微微松了口气,只要释雪庭没出意外就好。   李从嘉一脸纳闷:“景琼就这么被你吓跑了?你……你真的没受伤?”   在李从嘉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偷袭,也不可能将对方那么多人都吓退。   释雪庭坐下来说道:“我过去之后,用木刺先偷袭了拿着火把的回鹘人,尽量灭掉了他们的火把,这样他们就算再厉害也施展不出。”   李从嘉略有些疑惑:“就算一时不适应,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释雪庭摇头:“这些人……都有夜盲症的,刚刚过来的那个马贼,也是因为夜盲症,什么都看不到这才撞在树上,他运气倒也不错,一路过来居然没有踩到陷阱。”   李从嘉恍然,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他运气不怎么样。”   如果只是踩到地刺,或许会受伤,但是总能保住性命,现在他这样一路摸过来,性命就交代在了这里。   李从嘉也是忘了夜盲症这件事情,实际上在这个年代,大部分人都有夜盲症,毕竟能够吃饱就不错了,根本没办法刻意去补充维生素A。   李从嘉抬头看了看月色,十分忧心地问道:“景琼虽然暂时退了出去,但是他的人都还在,总还能继续点火把……我们要不要趁着这时候换个地方?”   释雪庭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也没想过真的把他们吓退,只是想要拖延时间而已,唐丰他们如果真慢到这个程度,那回去真是要好好收拾他们了。”   李从嘉不由得失笑,他们两个能够平安度过今晚就不错了,还想着回去收拾人。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巨响,一抬头看到了比他放的信号弹还要明亮的红色焰火。   李从嘉瞬间松了口气:“他们到了。”   释雪庭立刻握住他的手说道:“我们走,景琼他们想必也看到了,我们要快点过去。”   李从嘉判断了一下信号弹释放的方向,但是具体位置却没办法判断,毕竟是飞上天的东西。   释雪庭带着李从嘉在林子中快速奔跑,李从嘉发现哪怕他看得见,在这样的林子中也穿行也有些费劲,没办法完全躲避开灌木的枝丫,只能护住脸,任由那些树枝在身上划过。   李从嘉一边跑一边思考等他们出去的时候,会不会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一条一条的。   随着两个人接近树林边缘,马蹄声也越来越响,李从嘉欣慰的表示幸好他给自己的兵吃的用的都是好东西,他们应该没有夜盲症。   就在这个时候,李从嘉听到有人喊道:“进林搜索!”   声音已经很近了!   李从嘉心中松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不会出现意外,他们迅速找到了进来寻找的士兵,士兵手里有火把,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那个小兵还愣了一下,没等李从嘉亮身份,那个小兵就直接跪倒说道:“参见殿下。”   李从嘉松了口气:“免礼,快带我去见你们长史。”   唐丰依旧是天策府长史,而天策府内除了他和释雪庭,唐丰就是最高级别的官员,所以这一次理应是他带队出来。   小兵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就发现释雪庭的脸色惨白。   李从嘉心里咯噔一声问道:“雪庭?”   释雪庭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他的脸,然而还没等他碰触到李从嘉,就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那一瞬间,李从嘉心中一凉,身体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接住了释雪庭,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释雪庭背后有一节箭头!   李从嘉双手颤抖,愣了好一会之后,才反应过来,蹲下身体背起释雪庭说道:“国师受了伤,快带我去找唐丰!”   释雪庭并不轻,在经历了跳水游河之后,李从嘉本身已经十分疲惫,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迸发出了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背着释雪庭一路跑到了唐丰所在的地方,他背起释雪庭的时候,小兵原本要接过去,然而李从嘉却牢牢将人护在身后,不肯交出,小兵无奈只能在前面带路。   小兵跑得不慢远远就喊道:“禀报长史,已寻到殿下和国师,国师身受重伤!”   正在跟着寻找的唐丰在听说找到了李从嘉他们的时候,顿时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吐出来,就听说释雪庭受了伤,一口气顿时卡在半截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唐丰带着人循着声音过来接应,在看到李从嘉背着释雪庭之后,差点没被气死,伸手就拍了那个小兵的脑袋,把人家的头盔都拍歪了,嘴里恨恨说道:“怎么能让殿下背着国师?”   小兵十分委屈:“殿下不肯让我背。”   唐丰此时也没有心力去计较这倒霉孩子心眼太实诚的问题,他知道释雪庭跟李从嘉关系多么好,如果释雪庭出了什么问题……唐丰简直不敢想想那个画面!   唐丰来的虽然匆忙,但他知道自己来找的是谁,所以带出来了一辆马车,也亏了有这辆马车,否则想要将释雪庭带回去还不容易。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将释雪庭送到马车之内,唐丰手下的军医过去给释雪庭进行简单处理,不过箭头却还是不能动,这里什么都没有,要等回到删丹之后再说。   李从嘉面罩寒霜,看着唐风说道:“你带出来了多少人?”   唐丰连忙回答:“一共带来了三百人。”   不多也不少,实在是不能再多带人,人太多会拖累队伍行进速度,再说哪怕是在西域马匹也是很珍贵的,这样一路狂奔过来,估计好多马就废了,三百人应付一些突发状况已经足够。   李从嘉立刻说道:“你分出一百人护送国师回删丹,剩下两百人跟我走。”   唐丰问道:“殿下是要做什么?”   您老突然失踪已经快要把大臣们都吓死了,还不回去?   李从嘉冷声说道:“伤了国师的人是景琼的手下,他们人手不多,趁还没跑远,追上去!”   景琼?   唐丰犹豫一下,还是点头遵从了李从嘉的吩咐,如果能抓到景琼,这就是天大的功劳,他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李从嘉看了一眼载着释雪庭的马车远去,深吸口气,翻身上马说道:“跟我走。”   唐丰自然是牢牢跟在他身边,两百人迅速向景琼所处的方位跑去。   景琼刚刚自然也是看到了唐丰发出的信号弹,在看到信号弹的一刹那,景琼的心就哆嗦了一下,转头就带着人回到营地让大家迅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然而此时已是深夜,许多士兵早早就睡下,此时被喊起来,一个一个十分没精神,穿衣服收拾东西都有些缓慢。   哪怕景琼再怎么着急也无济于事,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密集的马蹄声,不由得脸色一变喊道:“唐军来了,准备迎敌!”   他算是看出来,这些人一时半会走不了,帐篷都刚拆了一半,哪是那么容易走的?只能迎敌了。   唐丰他们跟回鹘人打了一个照面,回鹘人阵型尚未摆好就被李从嘉带着人打了个对穿。   回鹘人一看到这个阵势,估摸了一下两边人数,发现己方人数很少的时候,顿时转头就跑,他们知道唐军手里有很可怕的武器,现在人家还没用那些武器呢,他们就打不过,如果唐军准备使用那些武器……太可怕了,赶紧跑吧。   不得不说,景琼连跟李从嘉对战的勇气都没有,就直接带着人抛弃了删丹逃跑,回鹘人的信仰也跟着坍塌了一半,此时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去跟唐军作战。   唐丰这次的功劳捞的有点简单,那些回鹘人能跑的就跑,跑不掉的干脆投降,他们也知道投降了之后,汉人是不会杀降兵的。   李从嘉四处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景琼的踪影,心中一怒,拽过了一个俘虏询问了两句。   那个俘虏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麻木的说道:“可汗已经离开了这里。”   是的,景琼刚刚让那些士兵去迎敌,自己却带着几个心腹收拾了金银细软逃了出去,这些回鹘士兵在发现自己只是可汗利用来拖延唐军的炮灰之后,自然也就一脸的生无可恋。   李从嘉面色一冷,转头对唐丰说道:“回鹘人一个不留,留下一部分人执行任务,剩下的跟我去追景琼。”   唐丰听了之后,抖了抖,颤声说道:“俘虏……也不留?”   “这些人都是马贼,死有余辜,留下来做什么?”李从嘉此时已经处在爆发边缘,释雪庭受伤倒下的画面让他犹如领地被侵犯的雄狮,此时满心暴虐,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不打算留。   唐丰劝道:“殿下,杀俘不祥……”后面的话……全被他自己给咽了回去,因为李从嘉的目光实在是太可怕,唐丰果断认怂:“我这就派人去。”   李从嘉翻身上马,继续向景琼逃跑的方向追逐,景琼也是骑马跑的,不过他的马经历了好几天的奔波,已经有些筋疲力竭,在狂奔了十几里之后,就被李从嘉带人追了上来。   景琼在被包围之后,一改刚刚狼狈模样,扬起下巴姿态高傲说道:“你们不配问我,让唐王来跟我说话。”   虽然被俘虏已成定局,但景琼依旧想要维持他可汗的尊严。   然而在李从嘉眼里,他是完全没有尊严的,他骑马走出来盯着景琼,冰冷的眼神居然让景琼都心生寒气。   景琼开口说道:“你放我一马,我就告诉你埋金之地所在的位置,我保证有生之年再不踏足唐国土地。”   所谓的埋金之地是药罗葛家族拥有的金矿,这个金矿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位置,景琼这么干脆利落的抛弃删丹跑出来,就是因为他还有这个金矿,还有能够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他不会跟李从嘉死磕。   只是如今为了保住性命,他也只能用金矿来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反正药罗葛家族手上不仅仅只有这么一个金矿,还有玉矿,依靠那个玉矿他也能衣食无忧。   李从嘉看着景琼的眼神跟看死人一样,声音不带一点温度地说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说完这句话转头对着唐丰说道:“他也不留,砍了!”   景琼顿时一脸懵逼。   唐丰:坏了,殿下要疯。   作者有话要说:  释雪庭拎着毛笔:殿下知道的成语真不少,我在你身上写几个,殿下来认一认如何?   李从嘉:QWQ能不在菊花上写吗? 第123章   所有人都不相信李从嘉下的命令居然这么干脆利落, 他说完之后就直接翻身上马, 面无表情说道:“快点动手, 还要赶回删丹。”   唐丰有些犹豫,景琼好歹是回鹘可汗, 就这么砍了……也太可惜了,最好是在他身上再问出点什么才好。   李从嘉忽然轻笑一声:“天策上将的命令居然也有不好用的一天。”   唐丰听了之后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说道:“末将遵命!”   杀就杀吧, 天塌下来还有殿下顶着, 他操个什么心啊,而且就算再操心也不能公然违抗王的命令啊。   景琼听了之后顿时喊道:“你不能杀我, 我是回鹘可汗!你杀了我,东洲回鹘不会放过你的!”   李从嘉凉凉说道:“那得东洲回鹘先干掉于阗再说,你说……他们会为了一个死人跟于阗开战吗?”   景琼慌乱说道:“你……你放过我,我还有许多金银财宝,只要你放我一命, 我就全给你!”   李从嘉不为所动, 直接调转马头离开,唐丰一看, 得, 这是铁了心的要景琼的命了。   不过他也留了一手,杀了景琼, 但是他的心腹却留下来了一个,那个心腹劫后余生,整个人都傻在那里, 想到今天上午他们还在计划着穿过于阗,找到东洲回鹘部族之后,用手里的金钱买通关系,先安顿下来然后慢慢招兵买马,早晚有一天卷土重来夺回删丹。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所有族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可汗更是死不瞑目,心腹看着唐丰割下了景琼的人头,瞬间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而此时此刻李从嘉已经快马加鞭去追护送释雪庭的队伍。   半夜的删丹城门紧闭,然而在李从嘉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陷入沉睡的王城瞬间又被惊醒。   李从嘉一路护着释雪庭回到王宫,转头对桃符说道:“传令下去,将领各司其职,朝臣该干嘛干嘛,不用入宫。”   李从嘉失踪了一天,现在回来,朝臣们当然要过来问候一声,然而此时李从嘉并没有心情去应付这些人,说不得内阁辅臣和御史们还要直言进谏一次,然而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听,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发火,那就不好了。   这些大臣跟他虽然名为君臣,但实际上也就是个同事关系,没事儿闲的冲同事发火可不是好习惯。   桃符听了之后看了一眼春生,春生跟着李从嘉时间更久,也敢说话,直接说道:“大家都已经到了宣政殿,您看……”   李从嘉站在释雪庭的增福寺内,看着几个奉御带着他们的学徒进进出出,越看越是心浮气躁,最后没办法说道:“桃符留下,若是有什么立刻禀报于我。”   说完转身去了宣政殿,就算他再怎么担心释雪庭,也不能把那些人晾在宣政殿。   到了宣政殿之后,众人见到李从嘉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韩熙载等人看了一眼周宗,作为最早一批投奔安宁城的人,李从嘉对周宗的容忍度明显很高,所以有些不太好说的话他们都会让周宗先打头阵。   周宗心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李从嘉还没等他开口就说道:“我跟国师外出游玩之时遇到了景琼。”   周宗想说的话还没说出来,顿时一惊,连忙问道:“回鹘可汗景琼?”   李从嘉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让天策长史唐丰将人带上来。”   春生立刻去宣唐丰,唐丰带着景琼那个心腹上来的时候,也是十分担心,毕竟景琼是他亲手砍的,要是朝上这帮大佬不满意,他估计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周宗等人见到那人之后,不由得问道:“这人是景琼?”   李从嘉坐在御座上一手撑着额头懒懒说道:“不是,他是回鹘宰相。”   周宗等人心中十分怀疑,主人看上去傻乎乎的,怎么会是回鹘宰相?或者说,回鹘宰相都这样……那回鹘灭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那人此时回过神来,深深拜服于地,什么都不敢说。   李从嘉抬了抬下巴说道:“人在这里了,刑部的人带下去,据说回鹘王族手中有金矿,好好问问吧,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就不要在这里耗着了,散了吧。”   萧俨忍不住问了句:“回鹘可汗呢?”   李从嘉此时已经站起来都要离开了,头都不回的回答了一句:“砍了。”   众大臣:???????   众人目送李从嘉的背影潇洒而去,愣了好久才转头拽着唐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丰自己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一点都不知道,只能从自己看到信号弹时候说起。   周宗等人听说释雪庭身受重伤,心里立刻明白为什么李从嘉这么反常,在听说李从嘉毫不留情的砍了景琼之后,心中都在猜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不管怎么看,李从嘉跟释雪庭只有两个人,而据唐丰说,当时景琼身边至少有个三四十人,两个人对上三四十人,居然还能全身而退,释雪庭的本事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厉害一些。   然而此时让朝臣们觉得十分厉害的释雪庭,正在被抢救,李从嘉跟众人交代了一声,又匆匆赶回了增福寺。   还好,等他过去的时候,奉御给他带来了一个还不错的消息——箭头已经取出,而且经过查验箭头上并没有毒,现在释雪庭还有些发热,不过这是人体的正常反应,只要注意降温,别感染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松了口气,担心了一整晚,此时听到这个好消息,他再也撑不住,整个人疲惫的不行。   春生和桃符一直关注他,眼见李从嘉闭上眼睛似乎是有些不能支撑的模样,连忙让人将李从嘉送回紫宸殿。   李从嘉原本想要留在增福寺,然而却扛不住春生和桃符的苦苦哀求,他们两个已经快要担心死了,刚刚几个奉御围着释雪庭转,还有几个围着李从嘉转。   虽然李从嘉受的伤看上去不如释雪庭重,然而身上那一道道被树枝划出来的血印子实在是触目惊心。   李从嘉回到紫宸殿直接就遇到了过来看望他的钟太后和周娥皇,钟太后看到他这幅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最后只好恨恨说道:“这次是你命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带人就出去。”   李从嘉也很无奈,他怎么知道自己这么点背的?就是想要跟释雪庭在外面过一次二人世界,免得总在宫里憋屈着,然而他大概跟宫外八字不合,一出去居然就遇到了马贼。   李从嘉恨恨说道:“这里的治安该整顿了!”   钟太后才不管他这个,在钟太后看来李从嘉出门不带人就是不对,虽然马贼可恶,但是他若不是如此不爱惜自己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于是钟太后按着李从嘉灌了一碗安神汤之后,就把人全部轰走,只留下了周娥皇照顾李从嘉。   被留下来的周娥皇和李从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李从嘉才说道:“明日起让大郎去你那里住一段时间吧,这几天我怕是没有心力照看他。”   周娥皇心中一喜,幸亏她控制住了自己,没在面上带出来,只是轻声说道:“现在大郎在学什么?”   “只是打打基础,虽然他的老师已经找好,但启蒙还劳动不到他们,你只要教大郎认认字,读读《三字经》便是。”   周娥皇有些茫然:“《三字经》?那是什么?”   李从嘉实在疲惫,半闭着眼睛说道:“当初我在给赵德昭当西席的时候写的启蒙读物,比较适合小孩子读,春生,去书房把《三字经》拿来给娘子。”   周娥皇有些好奇,她知道李从嘉写诗写词有一手,但是儿童启蒙读物……这东西怎么看怎么跟他不搭调啊。   实际上李从嘉不仅仅整理出了《三字经》还有《百家姓》也整理了出来,只不过目前为止还是《三字经》比较适合让李仲寓去读。   春生回来之后拿来一本薄薄的册子,周娥皇拿到手里看了看,作为儿童启蒙读物《三字经》本身内容并不是很多,周娥皇也是有名的才女,几乎是看完一遍之后就能体会到这本书的好处,不由得称赞道:“郎君大才,这本书的确很适合给大郎读。”   李从嘉轻轻应了一声说道:“等等你去看看大郎,今天宫里有点乱,我担心他会被吓到,你今晚把他带去你那里睡吧。”   周娥皇摇头说道:“我留下照顾郎君?”   李从嘉轻笑:“我受的都是皮外伤,不严重,只是有些累,有春生和桃符在这里就够了,我担心大郎,现在又不方便去看,你去看看他吧。”   周娥皇这才说道:“好。”   周娥皇走了之后,李从嘉这才松了口气,周娥皇在这里他还真不能静下心来休息。   倒不是他不信任周娥皇,主要是他们两个对彼此的了解其实比陌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周娥皇留下来照顾他,估计他别扭,周娥皇也不自在。   周娥皇走了之后,在安神汤的作用下,李从嘉沉沉睡去,然而他这一晚显然睡的不怎么安稳,一直在做梦,各种光怪陆离的梦,甚至在梦里“醒”了过来,然后发现他在千年之前经历过的一切才是他的梦境。   当时李从嘉心里沮丧极了,他对这个时代并没有多少留恋,然而这里有他喜欢的人,回去之后让他去哪里再找一个释雪庭?   李从嘉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一头冷汗的醒过来之后,发现已经是辰时了。   早朝自然是误了,不过朝臣们都知道李从嘉昨天遇险,早就做好了不上早朝的准备,更不要说太后还亲自派人告诉他们说李从嘉要休息。   李从嘉坐起来之后一时之间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回去什么再也回不来,那都是梦,区分梦境和现实的方式也很简单,因为他察觉到了身上伤口的疼痛。   春生见李从嘉要起来不由得说道:“殿下还是多休息两日吧,奉御说殿下身上虽然没有太重的伤,但因为伤口很多,还是要小心一些才好。”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我心里有数,国师醒了吗?”   春生摇了摇头:“尚未。”   李从嘉又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春生回答:“刚刚估摸着殿下差不多要醒来了,我就让桃符先去增福寺问一下情况,殿下放心,那边有两位奉御轮流看守,国师必不会出问题的。”   李从嘉点头:“希望如此,国师是为了救我才受如此重伤,只希望佛祖保佑他。”   春生顿时心里有数,国师舍命救唐王,这个可以传出去了,虽然之前大家也都猜测释雪庭受伤,李从嘉却相对完好,是不是释雪庭拼命护住了他,不过,没有确切消息谁都不敢开口说。   李从嘉洗漱完了之后,坐上了御撵,按耐住了自己急切的心情,先是去钟太后处请安,然后去周娥皇那里见了太子。   小太子还有些懵懂,不过,依旧聪明的将李从嘉送给他的没开刃的小匕首努力递给他说道:“阿爹,打坏人。”   李从嘉微微一笑抱着他说道:“坏人已经让阿爹打跑了。”   李仲寓似懂非懂,周娥皇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看到李从嘉接触李仲寓就担心,这么多年下来,她虽然还有些看不透,但李从嘉这个人对孩子还是不错的。   李从嘉起身说道:“你再带两天大郎,后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周娥皇知道李从嘉肯定是要去增福寺守着的,虽然朝臣和钟太后都觉得李从嘉和释雪庭是君臣相得的典范,然而女人的直觉告诉周娥皇,这两个人可不仅仅是君臣相得那般简单。   不过这样也要,周娥皇一直担心李从嘉娶别的女人生下儿子威胁李仲寓的地位,现在,只要让释雪庭拴住李从嘉十年,不,五年,那时候李仲寓已经长成,就算再有皇子也很难威胁到他的地位。   所以在这方面周娥皇一直帮李从嘉开绿灯,凡是有嚼舌头的宫人全部都处理了,甚至她还在钟太后面前帮李从嘉和释雪庭打掩护。   “国师为郎君受伤,郎君理应去探望,只不过……增福寺到底是寺庙,里面怕是不利于养伤,不如将金花落收拾出来,让国师先去那里休养?”   金花落是紧挨着紫宸殿的一处院落,因为太小也不适合作为宫殿,就成了偏殿的存在,李从嘉每换一座王宫,都要仿照当年大明宫的名称来给宫殿起名字,金花落也是大明宫的建筑之一,就这样被他挪到了这里。   李从嘉心中一动,他怎么会不愿意让释雪庭离自己进一点呢?然而王宫中的寺庙都是有各种规矩的,删丹王宫比肃州大很多,这也就造成增福寺距离紫宸殿比之前更远,如果释雪庭住进金花落……那他们两个不就离得近了,想要见面抬抬脚就能走过去。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金花落那里收拾出一间禅房,再收拾出一座小佛堂,给国师落脚用。”   周娥皇心中石头落地,看来她猜测的没错,自然答应了李从嘉的意思。   李从嘉急匆匆赶到了增福寺,结果桃符前脚刚跟他说:“国师还在昏睡。”后脚就有宫人出来恭敬说道:“启禀殿下,国师醒来了。”   李从嘉脸现喜色,快步走进去,释雪庭此时刚醒过来,趴在床上,双眼无神,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   释雪庭双眼慢慢聚焦,看到李从嘉之后第一句就是:“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受伤了?快回去休息。”   李从嘉听着他虚弱的语气,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坐,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握着他的手说道:“我没事,倒是你,感觉怎么样?”   释雪庭微微一笑:“还活着,自然是不错的。”   李从嘉没有说话,说话费神,释雪庭刚醒过来,还是让他多休息休息。   释雪庭却主动问道:“景琼呢?”   李从嘉嘴角一抽,昨天他都要气疯了,所以直接下令让人砍了景琼,虽然现在他也不后悔,但是景琼那个心腹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如景琼多,到底还是有所损失。   李从嘉没有直说,只是说道:“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把人交给刑部,想必很快就能问出有用的东西,据说历代可汗家族都掌握着一个大金矿,若是找到那个金矿,我们就能跟于阗甚至是喀喇汗国买粮食了。”   释雪庭看了李从嘉半晌,忽然问道:“景琼死了?”   李从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这么问?”   释雪庭闭上眼睛说道:“猜到的,当时那个情况,想必你不会留下他。”   释雪庭多了解李从嘉,一想到昨天那种情况,李从嘉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景琼身上也没背负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李从嘉会留他性命才怪。   李从嘉不会跟释雪庭撒谎,只好闭嘴不言,释雪庭轻轻问了一句:“留活口了吗?”   李从嘉只好说道:“留了一个人。”   释雪庭应了一声:“嗯,那还好,总能堵大臣们的嘴了。”   李从嘉心想他这样还要感谢唐丰,要不是唐丰做主留下了景琼的心腹,估计一个人都留不下。   释雪庭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就又沉沉睡去。   李从嘉不好在这里久留,只好留下桃符照看释雪庭,自己去处理政事,虽然没上朝,但是折子却一点都不少的送了上来。   只是最近因为没有战事,下面人报上来的事情也都很琐碎,大部分都是围绕分田的事情来讨论,以及最主要的回鹘人到底是不是要一视同仁。   其实按照中原王朝的国策来说,一般只要打下来的地盘,成了自己的子民那就自然是要跟汉人一样一视同仁的。   然而回鹘人的情况还不一样,虽然李从嘉占据了王城,然而这些回鹘人还是不死心,虽然都是回鹘人,然而回鹘之中也有各个不同的部族,这个国家根本的行政单位应该是部族才对。   药罗葛一支到如今已经式微,那些部落没有认清唐国的强大,只看到了药罗葛消亡之后,回鹘人再无庞大部族,就有些部族开始跃跃欲试想要搞个分裂自治。   问题是李从嘉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他正缺少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呢,王城之中老老实实的平民百姓他不好动,那些自从唐王入住删丹王宫就跟鹌鹑一样的回鹘人他也不好动,万幸出来几个不怕死的。   李从嘉果断朱笔御批——尽量全部俘虏,若是不行,一个不留!   对付这些回鹘人,温和的儒家手段怕是没用,法家严苛的制度或许才能压制住他们。   李从嘉开始思考之前在安宁城实行的户籍制度,那个时候因为汉人数量少,为了确保汉人的地位,他设置了不同阶层的户籍制度,后来龙王禅位,他算是继任者,总不好把焉耆人都打成低等民,只好将户籍制度放到了一边,现在他的国土之内,有汉人,回鹘人,焉耆人,裕固族还有别的零零星星的一些人数不太多的民族。   可以说整个唐国如今的人员构成非常复杂,这个户籍制度……或许还是应该拿出来讨论一下,而且户籍制度也不是死的,只要回鹘人或者焉耆人肯老老实实干活,不会没事儿闲的造个反什么的,慢慢也是可以跟汉人地位等同的。   李从嘉拽过来一张纸,将户籍制度的粗略写了一些,然而汉人还是太少了,他不由得想到之前跟释雪庭商讨的去买人的计划。   西域进入了一个暂时和平的时期,而此时经历过十分短暂的和平时期的中原,又开始陷入了战争的炮火之中,以前都是周国南征北战,然而如今……周国自己却跟自己打了起来。   李从嘉顺手拿起情报部的一份折子,看完之后,不由得一笑,还真是瞌睡递了个枕头啊。 第124章   李从嘉前一天收到了情报, 第二天南周的国书就递到了他的案头。   是的, 北周, 周国分裂之后划江而治,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他们自己都说自己是正统,不过到了别人那里,就成了北周和南周。   李从嘉抖了抖北周的国书说道:“这个玩意, 大家都看看吧。”   众人看了一眼李从嘉的表情, 就估摸着南周的国书之上没写什么好话。   果然也是如此,与其说是国书, 不如说是圣旨,还是道册封的圣旨,封李从嘉为唐王,这倒是没什么,中原王朝对西域这边历来是有优越感, 无论是归义军、肃州龙氏还是甘州回鹘, 手上都有中原王朝的册封。   这个册封其实也没啥用,就是给个名誉称号, 然后西域政权每年派人过去上贡, 再带回来比贡品值钱的多的赏赐。   实际上西域这些政权肯俯首称臣,一部分为的是这些赏赐, 另外一部分为的就是中原先进的科技生产力。   只不过这一次南周十分不上道,派了使臣,递交了国书, 赏赐却没有,甚至还要求李从嘉出兵攻打北周。   李从嘉特别想知道是不是范质、王峻这些后周名臣是不是都留在了北周,南周到底是什么人在干活,这道国书能够发出来是南周大臣集体脑子进水了吗?   不说大唐现在需要休养生息,就说出兵,还让大唐的兵跟南周合并起来听从调遣,从地理位置上来讲,大唐如今跟南周中间隔着北周、蜀国、荆楚三个国家,想要合兵至少先打出一条道来,谁去打?   南周大臣估计都是傻x,纯种的!   众人看完国书之后,都是一脸的匪夷所思,李从嘉开口问道:“南周的使臣被安排在了哪里?”   韩俦站出来说道:“已经安排在了驿馆之中,殿下可要见他?”   李从嘉摆了摆手:“见什么见?把他捆了给北周送去,唔,等等,捆之前先派人问一下,王峻范质两个人如今是在南周还是北周。”   王峻和范质也算是很有名气的后周大臣,而这个名气是他们用自己的智慧打出来的。   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个王朴很厉害,只可惜王朴死得早,他一死没多久,周国就一分为二,如果王朴还在的话,估计周国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想到前两年郭荣还活着的时候,每次举刀都是对敌人,甚至到后来虽然中原地盘没有全拿下来,但是他已经开始去打辽国,想要夺回燕云十六州。   结果这才几年啊,周国分裂,彼此之间打来打去,倒是让别的政权趁机做大。   李从嘉的感慨没人知道,他能这样想也是因为对郭荣有几分好感的缘故,不得不说,郭荣的确是个厉害的人,可惜了。   不过到了周宗等人那里,倒是很乐于见到周国如今的乱势,毕竟周国之前就是个庞然大物,大家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回中原,但是很多人一想到中原还有个周国,就颇有些夜不能寐的架势。   如今好了,周国自己作死,不仅分裂还互相消耗国力,大唐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每次想到这里,周宗都不由得感慨国运果然是个十分微妙的东西,自古皇帝都称真龙天子,在周宗看来,李从嘉可能真的就是真龙天子,身上有大气运,否则怎么可能如此事事顺利?   当年南唐国力强盛,最终却落得个亡国的下场,若是一开始太子就是李从嘉,是不是南唐如今已经占据中原半壁江山了?   李从嘉不知道周宗的想法,韩俦得了他的命令之后就去找南周的使臣套话,果然王峻和范质都在北周辅佐柴熙谨。   二话不说,李从嘉直接让人捆了使臣去北周,韩熙载忍不住问道:“殿下这是要与北周结盟吗?”   虽然乱世之中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复杂,但是背叛盟友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发生,他们现在完全可以保持中立,没必要趟进这趟浑水。   韩熙载能想到的问题,李从嘉自然也能想到,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只是不想让北周误会我们跟南周结盟,让人写一道国书,告诉他们大唐地处偏远,中原之事鞭长莫及,他们爱干嘛干嘛,别拖我们下水!”   李从嘉说的不客气,但是内阁诸位大臣听了之后反而松了口气,只要李从嘉不会脑袋一热掺合进去就行了,眼看着就要秋收,他们还挺感谢景琼没有拼死抵抗,农作物都保住了,等到收获入仓,粗略估计,至少有了大军半年的口粮,再加上同于阗和喀喇汗国买的,田文这个户部尚书算了算之后着实松了口气。   只要拖过秋收,就算真的要打,他们也有底气了。   结果就田文放松没两天之后,他就被李从嘉喊到了麟德殿。   田文行礼完毕,李从嘉便问道:“秋收过后粮草够大军食用一段时间的了吧?”   田文瞬间警醒地看着李从嘉问道:“殿下要用兵?”   李从嘉说得模棱两可:“不一定 ,看情况吧,不管怎么样都先准备好再说?”   田文将自己算出来的结果告诉他之后就退了下去,等他从麟德殿走出来越想越是不对,最后忍不住跑去内阁办公的地方。   于是李从嘉就看到周宗和萧俨联袂而来,顿时明白肯定是田文说了什么,不由得骂了一句田文大嘴巴!   周宗面对李从嘉的时候就没田文那么小心客气了,直接开口问道:“殿下又要兴兵?”   李从嘉无奈说道:“只是做个准备。”   萧俨再也忍耐不住说道:“如今大唐子民刚刚安定下来,殿下难道是要效仿汉武帝,穷国库之力征战天下吗?”   如果真的能拿到跟汉武帝一样的功绩就好了。   李从嘉脑子里吐槽,却也知道今天不给这两个人一个答案,只怕内阁辅臣要轮流上来劝说,再不行估计还要跟御史组团,这怎么行?   为了早点完工好去看释雪庭,李从嘉只好说道:“我只是担心,我们如今坐看周国内乱,别人也在等,人家在中原,周国越是乱,他们越能得到好处,我可不想周国衰弱了,到时候再来几个虎狼之国……就真的只能在西域混了。”   好像还真是这样啊。   周宗跟萧俨对视一眼说道:“北汉,蜀国,荆南……殿下欲取何处?”   李从嘉仰头说道:“北汉。”   虽然北汉之间跟他们你来我往交易的很开心,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就都不是顾虑,至于交易对象,不是还有蜀国和荆南吗?甚至北周也可以,反正李从嘉的商队出关就是皇商,入关就是普通商队,国家之间的战争,普通老百姓也没办法左右不是?   周宗深思半晌之后说道:“在此之前,党项……要怎么处理?”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不去理会。”   “可是……”周宗有些犹豫,之前能够跟党项结盟是因为他们距离足够远,中间隔着一个甘州,现在土地接壤,这就很微妙了。   周宗的意思是最好让党项臣服,反正大唐如今的人口构成已经很复杂,再加个党项也复杂不到哪里去,而且党项人是天生的勇士,正好可以用来打仗。   李从嘉说道:“当年甘州回鹘最为强盛的时候,党项都没有低头,这个民族,骨子里很硬气,先拿下北汉再说,他们先不管,放心,只要我们不动手,党项不会过来挑衅的。”   也不敢挑衅啊,大唐明显比党项地盘大人口多,最主要的是拿下了甘州之后,明显物资丰富了许多,再加上还有赵匡胤之间占据的几个州,可以说唐国如今的国土比中原内所有国家都大——原本周国能够与之一拼,然而周国自己作死,弄了两个小皇帝出来,一群世家大臣把皇帝当傀儡,生生把一个偌大的国家拆成了两半。   周宗等人走了之后,李从嘉想了想觉得打仗这件事情,其实还是要找专业人士来,只是李从嘉放心的专业人士如今正在床上躺着,哦,不,趴着,剩下的……李弘冀和李景达生怕被李从嘉忌惮,恨不得每天深居简出,问了他们也只会说听从殿下指挥。   搞得李从嘉每天都要按着饭点的骂李璟,文治武功都不行,倒是猜忌自家人无比拿手,弄的李弘冀和李景达都担心李从嘉随着年纪增加染上李璟的毛病。   除了他们两个,李平和朱元,他们两个虽然也是作战的好手,但终究还是有些缺陷,起码大局观不行,也是听命行事不错。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赵匡胤还不错,只不过,自从归附之后,赵匡胤也开始深居简出,在朝上也跟隐形人似的。   李从嘉干脆就让人将赵匡胤喊了过来。   赵匡胤在看到桃符的时候,心中就十分纳闷,不过他心里也有些警惕,生怕李从嘉是要找借口弄死自己,哪怕最近李从嘉对他跟对别的大臣也没什么不同,但赵匡胤就是觉得……不安心。   赵匡胤到了麟德殿之后,李从嘉正坐在御座上看折子,正好看到了刑部的折子,上面写着许多刑事案件,看得李从嘉怒火上扬。   赵匡胤一看李从嘉的小脸黑了一半,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李从嘉一抬头看到赵匡胤之后,表情缓和了些许说道:“来人给紫亭候看座。”   赵匡胤越加警惕,然而警惕过后又觉得没意思,他已经内附,还在宫中,李从嘉就算喊一声让人砍了他,他都不能反抗,再警惕有什么用?   李从嘉将手里的折子往御案上一扔,看的赵匡胤一愣,然后就听到李从嘉说道:“杀母杀妻杀子,简直是畜生!”   赵匡胤这才知道李从嘉表情不好看是看到了这种事情,不由得说道:“殿下息怒。”   李从嘉没有回答,只是开口问道:“依紫亭候看,若是大唐现在用兵,刀锋该指向何处?”   赵匡胤被问得一愣,他来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行,觉得李从嘉大概是想要往夏州等地方派人过去将他的人都替换下来,所以先安抚他,结果没想到李从嘉居然问他这个问题。   赵匡胤回过神来略一思索说道:“蜀国。”   李从嘉略有些惊讶:“为何是蜀国?为何不是北汉?”   李从嘉从来不怀疑赵匡胤的军事素养,他只担心赵匡胤不说实话,毕竟他怎么看都觉得打北汉更加容易一些。   赵匡胤十分坦然说道:“因为盐。”   李从嘉瞬间想到,西域这边是比较缺盐的,虽然守着几个盐碱地,但是终究不够,李从嘉一直忙着发展军功,这方面也没来得及顾忌上提高盐碱地的使用效率这种事,最主要的是就算他有时间也未必知道怎么做。   而蜀国虽然不临海,但是那边有许多地方盛产井盐,也算是一大补给。   而北汉也没什么产盐之地,赵匡胤见李从嘉若有所思,又补充了一句:“北汉与辽国接壤,我们目前不宜跟辽国有接触。”   赵匡胤说得委婉,实际上就是说大唐如今实力比不上辽国,如果干掉了北汉,说不定会引起辽国的警惕。   李从嘉瞬间明白了赵匡胤的意思,这不就是跟他不想打于阗的注意,留着于阗挡喀喇汗国是一个道理吗?   赵匡胤见李从嘉认真听着,顺口又说道:“殿下若是要出兵,还是趁着蜀国没有防备,尽快为好。”   说完之后,赵匡胤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一不小心就说多了,这种建议不该是他来说的啊。   结果他没想到李从嘉长出了口气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原本打算攻打北汉,之前跟首辅商议了一下,明天大朝会再议吧。”   赵匡胤的心放了下来,倒不是因为李从嘉听了他的建议,而是李从嘉跟他说话的神情语气都跟别的大臣一般无二,这样看起来,别的不说,李从嘉的容人之量至少是有的。   最主要的是还能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思索不足,想要打的是北汉,这大概是一个帝王能够给予臣子最大的信任了。   赵匡胤主动说道:“夏州等地刺史官位空悬不是长久之计,殿下还需尽快派人前往。”   李从嘉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之前一直都没有刺史的吗?”   赵匡胤无语,怎么可能呢?只不过那些都是他的人啊,他这不是要避嫌吗?   没事儿闲的谁也不会想造反,赵匡胤都反过一次了,不想来第二次,更何况他跟周宗想的差不多,觉得李从嘉身上有大气运,跟他作对说不定没啥好下场,不如坦诚一点,就算将兵和地盘都献了出去,他也能包住一家老小。   李从嘉见他不说话,就知道赵匡胤在想什么,只是说道:“既然以前有就不要折腾了,三天两头的换人,政策朝令夕改,百姓们也过不踏实,就这样吧。”   赵匡胤听了之后肃然起敬,他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李从嘉,就这份胸襟气度,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李从嘉也是有苦说不出,他的地盘在逐渐扩大,但是他手下干活的官员数量却没跟上,他想派人去也没人能去,这种时候再去猜忌别人,那就等着官员系统乱成一锅粥,然后全线崩盘吧。   更何况李从嘉如今已经有了底气,不像是当年那么患得患失,只要他能稳住,让地盘上的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就算有人想反,老百姓也不同意。   李从嘉又问了赵匡胤最近的生活,想了想说道:“杨新手下的商队又要出发,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托他带回来。”   当然这是托词,只不过是告诉赵匡胤,如果感兴趣就去杨新那里入一股。   毕竟赵匡胤内附之后,家产虽然没被没收,但是收入来源几乎断绝,一时半会也没找到好的门路。   李从嘉的儿媳妇还押在赵家呢,怎么都不能亏待了未来太子妃,再加上赵匡胤够配合,没有再起幺蛾子,他干脆就给赵匡胤指了一条明路。   赵匡胤眼睛一亮,立刻说道:“臣叩谢殿下。”   赵匡胤走了之后,李从嘉还要继续批折子,但是却越来越坐不住,他忍不住想去看释雪庭,可又不好误工,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让春生和桃符抱着折子,直接去了金花落。   释雪庭已经从增福寺搬到了金花落,在这个过程中李从嘉难得强势一次,完全没有询问释雪庭的意见,趁着他服药昏睡之后就把人给搬了过来,等释雪庭醒过来,只能一脸无奈的接受事实。   此时释雪庭已经能够起身略坐一坐,李从嘉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坐在椅子上看书。   “怎么不多休息一下?”李从嘉伸手摸了摸释雪庭的额头,发现对方体温正常,着实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最怕的就是释雪庭伤口感染,虽然有酒精,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更何况每次用酒精给释雪庭消毒,李从嘉都心疼的不行。   如今伤口结痂,想必释雪庭也不必再糟这份罪了。   释雪庭握住李从嘉的手说道:“哪能一直躺着呢?”说完又问了一句:“外面很冷?怎么不多穿一点?手这么凉。”   李从嘉抽了抽手,没抽动,便说道:“等等就暖过来了,你先放开我,别冻着你。”   释雪庭不仅不肯甚至还将李从嘉另外一只手也握在手里,想要帮他暖过来。   李从嘉已经好些时日没跟释雪庭亲近,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他转头看了一眼,春生和桃符立刻聪明的将剩下的宫人都带了出去。   等人都出去之后,李从嘉就凑过去给了释雪庭一个绵长的亲吻。   好在他还记得释雪庭身上有伤,按耐住了蠢蠢欲动的身体,想要退回来,平复一下,结果就感觉到释雪庭的手揽住了他的腰。   李从嘉顾忌释雪庭身上的伤,不敢挣扎,只是说道:“你身上伤还没好。”   释雪庭凑过来咬了咬他的耳垂说道:“我是要帮你。”   李从嘉瞬间脸色涨红,想了想又觉得这是很好的反攻机会,只不过释雪庭身上有伤,让他有点舍不得。   释雪庭见他意动,也不多说什么,一双手东摸摸西摸摸,很快就让李从嘉放弃了抵抗,伸手将释雪庭身上的中衣扯开说道:“你自找的。”   捡日不如撞日,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释雪庭还这么主动,他要是还不上也太不是男人了。   然而释雪庭身体力行证明了李从嘉想的有点多,就算受了伤,国师也还是国师,就算用手都能折腾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事后李从嘉窝在释雪庭身边,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快要风干了的咸鱼,他觉得如果有镜子的话,他必然比释雪庭更像是受伤的那一个。   在察觉到释雪庭的手依旧在他腰臀之处流连,李从嘉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要了。”   释雪庭收回了手只是说了句:“等我伤好……”   李从嘉顿时一个哆嗦,思考着等释雪庭伤好之后,他是不是要几天不能上朝。   为了打消释雪庭的念头,李从嘉开口说道:“知道你精神这么好,今天就不用去问赵匡胤了。”   释雪庭手一顿,问道:“见赵匡胤?问了什么?”   李从嘉将事情叙述了一遍问道:“你觉得赵匡胤说的有没有道理?”   释雪庭略一思索说道:“倒也的确是个问题,如果为了盐的话,的确是打蜀国最合适。”   李从嘉消耗了许多体力之后,昏昏欲睡说道:“那回头再商议。”   释雪庭说了一句:“也不忙,十一郎的商队也有去蜀国的吧?让他帮我带几封信给旧识。若是顺利,或许也能让蜀国效仿周国分裂,到时候也不用浪费太多兵力。”   李从嘉听了顿时一个激灵,抬头看着释雪庭傻傻问道:“你……到底还有多少旧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你受伤了,还是算了吧。   释雪庭:没关系,我有准备,你看这个怎么样?按照我的尺寸做的。   李从嘉:等等……为什么还有尾巴? 第125章   释雪庭忍不住笑道:“怎么这个表情?”   李从嘉摇了摇头没说话, 还能说什么?释雪庭这明显是知交遍天下的节奏啊, 这样的人居然甘愿当个普通和尚, 大神的追求我不懂。   释雪庭把李从嘉拉过来抱在怀里说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昔年同师兄一起苦修,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好心人,也帮过很多人,有一些虽然多年未曾联系, 但去信询问一下应当不成问题。”   释雪庭说的保守, 但是李从嘉才不信会是这么简单,释雪庭从来不做无用功, 他既然说可以找到人里应外合,那就必然能够找得到。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不急,等回头大家商议出个结果再说吧。”   释雪庭也没有坚持,李从嘉又问道:“哎……其实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你比我适合当王啊。”   李从嘉真的是不懂, 他以前以为释雪庭只是武功高超, 所以有自知之明愿意辅佐他,为的就是还天下一个太平, 只是在一起的时间越长, 他就越是觉得释雪庭身上具备着皇帝最基本的素养。   至少他懂的东西很多,李从嘉都自叹不如。   释雪庭有些无奈:“怎么好端端的又说起这件事情来了?若我真的想要取而代之, 你当如何?”   李从嘉有些奇怪:“我?我怎么了?当年大唐在阿爹手上已经亡国,任谁看我在西域建立一个唐国都是苟延残喘,你顾忌什么?”   释雪庭十分直白的问道:“我当了王, 那你要做我的辅臣吗?”   李从嘉听了之后认真想了想,最后摇摇头说道:“大概不会吧,我也没啥别的本事,可能就是找个安稳地方隐居,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算了。”   释雪庭便说道:“如此,我倒宁愿扶你上位,至少还能留在我身边。”   李从嘉有些纳闷:“可是当初……你不是为了这个吧?”   当初释雪庭坚持要辅佐他并且什么都不要的时候,还是刚到西域,他们两个还没发展出特殊的感情,释雪庭这个顾虑……不怎么成立啊。   释雪庭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   李从嘉吃惊:“难道那个时候你就……”   释雪庭认真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潜意识的想法吧。”   藏的够深的,知道释雪庭早就喜欢自己,李从嘉顿时眉开眼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锁骨说道:“好啦,就是随便说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累了?释雪庭低头看着李从嘉若有所思说道:“你倒是好像不怎么累。”   谁说不累的,刚刚他连移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从嘉见释雪庭不怀好意的模样,忍不住伸手糊了他一脸说道:“我今天的折子还没批完呢。”   释雪庭问了句:“没批完就过来了?”   李从嘉十分坦然:“嗯,想你了。”   然后……坦然的结果就是,今天的折子最后都是释雪庭帮着批的,别说,他模仿起李从嘉的字体来,还真是惟妙惟肖。   第二天一早,李从嘉从金花落直接去的宣政殿,路上的时候李从嘉下令谁都不许乱说。   毕竟虽然整个王宫都是他的,但是睡在哪里也是有讲究的,李从嘉可以在紫宸殿睡,可以在含凉殿睡,剩下的就算去也不能过夜,这是他不近女色,如果有其他妃嫔的话,一早从别的妃子那里起来上朝,被御史知道了说不定又要没事儿找事。   如今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情,都是一些有关民生的琐事,不过今天比较意外的是内阁辅臣集体反对李从嘉提出的户籍制度。   宋齐丘苦口婆心说道:“殿下,以少数统治多数本就不易,收揽民心还来不及,此户籍制度一出岂不是让外族百姓与朝廷离心离德吗?”   李从嘉颇为头疼:“可是不这样还能如何?”   韩熙载站出来说道:“老臣说句公道话,如今朝中重要位置皆由汉人担任,若是有什么事情,自然会偏帮汉人,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没必要大张旗鼓的提出来,不仅不能提出来,殿下最好还要安抚百姓,告诉他们不管什么民族,只要是大唐子民就是一家人。”   李从嘉心中总有些担心,又问道:“若是安史之乱重现又当如何?”   内阁辅臣中一直比较背景板的徐铉听了之后毫不客气说道:“安史之乱其时朝廷已经日渐衰弱,若是我们将这里也治理的如同当年的中原,何谈争霸天下?”   好吧,你们说的有道理,李从嘉摸了摸鼻子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重新议定户籍制度吧,不过还是要分,杨新已经跟北汉以及北周达成了协议,不日将有一批流犯被押解前来,这些人单立一个户籍。”   周宗有些不以为意:“不如何必如此?直接入奴籍就是。”   李从嘉摇了摇头:“奴婢放良太过苛刻,这些人虽然说是流犯,但是里面恐怕也少不了遭受冤屈之人,这样的人完全可以让他们在西域过普通日子的,没必要盘剥过甚。”   李从嘉这个说法众人倒是接受无碍,毕竟这里面也很有一些仁者思想。   眼见有关户籍的问题众人达成一致,李从嘉又说道:“除了这个,还有个问题需要大家商讨一下。”   虽然说是商讨,但是李从嘉基本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攻打后蜀,所以他这等同于是通知,只不过文臣的想法是需要顾及的,李从嘉就让他们去讨论粮草等后勤问题。   虽然李从嘉现在坚持军政分离,然而武将和文臣之间并没有太大的隔阂,李从嘉将赵匡胤喊过来商讨完之后,就很有一些人得到了风声,当然这个风声是赵匡胤放出去的,他在这里也算是初来乍到,总要跟朝臣们交好才能继续混下去。   李从嘉倒是乐得看到文臣武将一家亲,他心里清楚,出了个枢密院,文臣武将的晋升渠道完全不同,谁都决定不了,两边没有了利益冲突,应该能够和平共处。   攻打后蜀的计划定了下来,不过最快也要明年初才能出兵,毕竟快要入秋,西域太冷秋冬都不适合出兵。   李从嘉转头就让李弘冀他们制定好战略战术和行军路线,这种事情李从嘉没什么天赋,干脆就交给下面人去做,他也不担心李弘冀他们忽悠他,毕竟他身边还有释雪庭啊。   就这样本来一直在征战不休的大唐忽然就停了下来,不打仗之后百姓们才感受到和平的可贵,再加上朝廷制定的赋税并不高,整个西域颇有些欣欣向荣的意思。   被刑部拉去各种大刑伺候的景琼心腹倒还真知道不少,比如说他知道景琼还有一只秘密军队,以及回鹘王室世代掌握的金矿玉矿玛瑙矿也知道一些。   不过那个心腹知道的终归是少数,饶是这样李从嘉也十分满意,这些矿产看样子还能开采一段时间,本来就是王室私有,李从嘉想了想干脆也划拉进了自己手里。   大臣们对李从嘉这样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御史也没站出来让李从嘉将矿区充公,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室的确是需要自己的钱袋子,这样才不会打国库的主意,更何况国库里的东西曾经大半都是李从嘉的私产。   只不过拿到这些矿之后,李从嘉着实为难,之前景琼派去那里开采运输的人他肯定是不会用的,但是他自己手上……还真没什么人啊。   当初他手上的人现在都成了唐国的军人,他手上最多也就是这些伺候他的宫人算是他的私有奴隶。   李从嘉现在十分迫切的需要自己人来管理这些矿区。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柳宜。   对于柳宜,李从嘉的感觉也是很复杂,柳宜对他的忠心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这个人……不知道该说他天真好还是糊涂好,有些看不清形势。   好在现在宫中李从嘉一人独大,里里外外也没人能够动摇他的地位,再加上李从嘉一直在晾着他,柳宜最近这段日子倒是老实了不少。   不过好歹是柳三变的父亲,看在柳永的面子上,李从嘉愿意再给柳宜一个机会。   柳宜本来以为自己要边缘化了,不过他倒是没有埋怨过李从嘉,只觉得是自己太不清醒,贸贸然的就掺合进了宫斗之中,他一个外臣,掺合进去还能落到什么好?   万万没想到他还有重新被重用的那一天,虽然是让他去管理矿区事宜,但是他看得出这些矿区对王室而言十分重要,李从嘉让他来管理,已经说明了他的信任。   李从嘉十分明白说道:“这件事情不需要你多么圆滑多么有才华,只要循规蹈矩就行了。”   柳宜自然应声,而后小心翼翼问了句:“殿下……可要招一些矿工?”   不招不行啊,现在他就一个光杆司令,就算他肯自己去当矿工有能挖多少呢?   李从嘉微微一笑说道:“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有人了。”   柳宜带着满腹的疑惑离开了这里,很快他就知道了李从嘉的意思——北汉押来的第一批流犯已经出关了。   现在大唐需要干活的地方太多,这些人其实并不怎么够,不过,李从嘉还是让柳宜从里面挑了一些忠厚老实,看上去能干重体力活的人,当然如果这些人有家人也一并收下。   剩下的事情都不需要李从嘉去管,不过他还是特地告诉柳宜一声:“不要太苛刻了,每天上工四个时辰就够,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柳宜十分吃惊:“四个时辰?会不会太短了些?”   李从嘉摆了摆手:“已经不短了,时间再长容易出人命。”   毕竟都是重体力活,连续干八个小时,这已经算是剥削了。   柳宜满腹疑惑,想了半天还是说道:“若是这样,产出只怕……不尽人意。”   李从嘉笑道:“我知道,我手上有当年回鹘可汗的账本,知道大概多少,我会给你一个数字,只要每个月不低于这个数就行。”   柳宜见李从嘉做了决定也不再多说什么,急匆匆的回去处理那些流犯,哦,出关之后,这些流犯有了新的称呼——堕民。   见过柳宜,李从嘉再次打包了奏折跑去金花落,反正在那里能够跟释雪庭在一起,就算批折子都显得不那么枯燥,如果释雪庭不老实的话,最后还要帮他批奏折,也没什么不好。   李从嘉见到释雪庭说道:“我手上的金矿回头分你一个。”   释雪庭反射性的要拒绝,李从嘉摆手说道:“先听我说,你的增福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重新修葺,或者还有别的地方需要用钱,手里有钱总比没有的好,虽然我也有私库,但是那些御史你也知道是什么德行,就算我用私库,说不准他们还要说我铺张奢侈,你用自己的钱他们管天管地也管不到你头上去。”   释雪庭顿时失笑,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也就没有再推辞,他也看得出来,李从嘉是想要对他好的,然而对一个人好除了关心爱护之外,这些俗物也是必不可少的,释雪庭若是坚持不要,李从嘉心里总会觉得不安,既然如此他收下便是,更何况他倒也想再收几个小和尚,增福寺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也不是回事。   释青松他们虽然是国师的师父师叔,但是终究没有资格住进皇宫,李从嘉给他们找了座庙,让释青松当主持去了。   李从嘉也看得出来,释雪庭跟他这个师父之间要说没感情是假的,但是心里有芥蒂也是真的,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离得远些好了,而且将来说不定他们就要回中原,释青松既然是这里寺庙的主持,自然不能轻离,相隔那么远,释青松就算再怎么作死也影响不到释雪庭。   释雪庭今天倒是没折腾李从嘉,至少抱着他温存了一会,两个人就并排坐在书案之前开始批折子。   结果李从嘉刚刚说完那些御史喜欢没事儿找事,就真的来了一个找麻烦的。   李从嘉扫了一眼那个折子,皱眉扔到了一边,释雪庭十分意外说着:“怎么回事?”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去拿。   李从嘉反射性的按住了释雪庭的手,就他这一个动作,释雪庭就知道这件事情大概跟自己有关。   李从嘉看他一脸了然的模样,无奈松手,释雪庭拿过来一看,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人说释雪庭贵为国师久居宫中不合礼制,应当在宫外则一福地修建国师府。   坦白经这个御史还真不算针对释雪庭,他说的也有道理,别说没有国师的朝代,就算有也很少有将国师留在宫中的。   能当上国师必然是对国家有过大功,赐宅邸自然也是赏功的一个方式。   然而无论是释雪庭还是李从嘉都不领情,在宫里他们两个想黏糊在一起还要小心翼翼避开耳目,若是释雪庭搬出宫……他们两个想要幽会难的很?   定了定神,释雪庭理智回炉开口说道:“以后这样的折子肯定还会有,若是都留中不发,怕会引起猜忌。”   李从嘉将毛笔放下没好气说道:“那怎么办?难道要我直接写朕甚喜国师,所以留下国师夜夜抵足而眠?”   释雪庭听了之后笑个不停,李从嘉从来没有自称过朕,因为他一直也不把自己当皇帝,估计也就是因为现在就他们两个在这里,李从嘉也不掩饰,随口就说了出来。   李从嘉被释雪庭笑得心里发毛,推了他两下说道:“喂,别笑了,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行不行?”   释雪庭直接把人抱过来亲了一口说道:“重光,你怎么这么可爱?”   李从嘉……一口气噎在胸口,也不知道该发怒还是该笑,半天才拍了拍释雪庭的脸说道:“跟你说正经的,你这什么反应啊?”   释雪庭认真说道:“其实搬出去也不是不行。”   李从嘉脸色一变,半晌之后才叹了口:“原本以为就算要搬也要等将来回中原再说的。”   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不过也还好,至少现在没人发现他跟释雪庭的关系,也没人非要拆散他们。   释雪庭说道:“住到宫外也没什么,实在不行不也能修地道吗?”   李从嘉瞪眼,一方面因为释雪庭脑洞奇大,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和尚的手又不老实了。   释雪庭见李从嘉躲躲闪闪,不由得凑到他耳边说道:“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哦,伤好了,所以可以浪了是吧?李从嘉从这句十分正经的话里听出了很不正经的意思。   然而听出来也没用,他完全抵挡不了释雪庭的攻势,到了后来,甚至被逼出了眼泪。   想要求饶,释雪庭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并且理直气壮的说道:“搬出去之后再没有这般方便,总要先做个够才行。”   于是等李从嘉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第二天早上醒来,李从嘉揉着酸疼的腰,忽然想起来,就算建国师府也要好一段日子才行啊!   释雪庭因为养伤憋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是开了荤,眉梢眼角都是明朗的笑意,李从嘉见到他这个样子,又揉揉自己的腰,觉得……建国师府也挺好的,真的,腰好,他也好。   第二天李从嘉就同意了建国师府的要求,众人十分意外,之前暗搓搓流传着的王和国师不得不说的故事也都渐渐消弭。   大臣们着实松了口气,这俩人没搅合到一起就好,要不然他们真担心李从嘉以后不会纳妃了——论相貌,能够比释雪庭还好看的女子真的是凤毛麟角,就连当今王后也比不上,若是让这么一个人常伴王的左右,那以后想要入宫的女子从先天上就斗不过了。   李从嘉坐在御座之上不动声色的将众人的表情收进眼底,他发现释雪庭昨天要求搬出去可能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或许他早就料到了有人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亏欠释雪庭,虽然两个人在一起,付出不可能是完全对等总有一个人付出得多一点,但是李从嘉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付出。   这也是释雪庭折腾他的时候,他一直都纵容对方的原因,因为他也没什么好给对方的了。   国师府的选址距离王宫并不远,几乎是挨着王宫的,也算是体现出了国师的身份地位。   不过这一次不是李从嘉争取,而是这些大臣自动自发的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当然他们想的跟李从嘉想的不一样,这些人就是要捧着释雪庭,他们也看得出来,如今朝上能够领兵的大将并不算多,将来若是真的要定鼎中原,说不准释雪庭就要披挂上阵。   别的不说,就释雪庭带兵从无败绩这一点,就足够大家对他有信心。   然而朝臣们也面临跟李从嘉一样的窘境,没有别的好办法让释雪庭心甘情愿的出兵了,正好现在要建国师府,那必须将国师府建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选址出来之后,释雪庭很满意,甚至还亲自画了图,李从嘉看着他手上的图纸,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你这画的是什么结构啊?”   释雪庭坦然说道:“地道啊。”   李从嘉:……   你还来真的啊?   就在释雪庭拉着李从嘉讨论地道该从哪边走比较近的时候,春生送来一条军报,李从嘉看完当时就愤怒的吼道:“一群废物!孟昶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释雪庭:地道里面加个屋子吧。   李从嘉:干吗用?   释雪庭:放点道♂具。 第126章   李从嘉的怒气来的太快, 就连释雪庭都愣了一下, 眼见对方眼睛都气的发红, 释雪庭连忙拉着他的手说道:“怎么回事?怎么气成这样?孟昶?蜀国皇帝?他又怎么了?”   李从嘉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怒火, 哑声道:“孟昶派兵攻打秦州,若不是相信大家,我都要怀疑朝廷里出内奸了。”   释雪庭微微皱眉, 蜀国突然出兵攻打秦州虽然让人意外, 但也不至于让李从嘉气成这样,他又问道:“然后呢?没守住?”   李从嘉鼓了鼓脸颊说道:“哪里是没守住, 秦州刺史压根就没去守!”   释雪庭微微惊讶:“弃城了?”   李从嘉闷闷应了一声,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气不气,只是弃城……总还能打回来的。”   “不仅如此。”李从嘉脸色阴沉说道:“这个废物在逃跑之前,还掳了孟仁裕的一个妾!孟仁裕一怒之下,屠杀百姓近万!”   这才是李从嘉发怒的原因, 弃城就弃城吧, 大不了再打回来,既然是赵匡胤手下出了问题, 那就让他去打, 拿不回秦州就别回来了。   然而秦州刺史胆小贪色,却害了当地百姓, 这才是李从嘉不能容忍的。   释雪庭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问了一句:“蜀国突然出兵,是不是也跟这个妾室有关?”   李从嘉哼了一声:“具体情报还没有, 不过,之前没听说蜀国有调兵的举动,可见此次是孟仁裕冲动出兵,估计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了,一个两个为了美色致使生灵涂炭,真是够可以的!”   释雪庭当初受伤的时候,李从嘉也很生气,并且砍了一堆人,然而那些人大多都是回鹘高官贵族,有一个算一个被砍了都不算冤枉。   不过,稍一冷静李从嘉就知道之前孟仁裕为了爱妾出兵攻打秦州州城,孟昶一开始可能也不知道,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骑虎难下,孟仁裕是他亲弟弟,当时都占据秦州了,他不跟着派兵将那里稳住,还能怎么办?就算他说跟他没关系,唐国也不信啊,只能将错就错。   李从嘉将手中的情报一收转头看向桃符说道:“通知内阁和枢密院,宣政殿议事!”   桃符立刻躬身应是,转身一路小跑就去通知大臣们议事。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说道:“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走吧,一起去。”   释雪庭没有意义,他可以高姿态的拒绝任何封赏,但是并不代表他喜欢隐居幕后,甚至他更喜欢站在李从嘉身边的感觉,也正是因为他是国师,不算朝臣序列,所以他才有这份殊荣。   李从嘉到了宣政殿的时候,诸位大臣都已经到齐,他扫了一眼就知道大家应该是知道这个消息,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有关秦州之事,想必诸位已经有所了解,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李从嘉话音一落,赵匡胤就直接出列跪倒在地,帽子一摘就开始请罪。   李从嘉没好气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丢了就再打回来,你辞官挂印对方就能把秦州还回来了?”   赵匡胤一脸惭愧:“是下官识人不明,愧对殿下信任。”   赵匡胤也是将秦州刺史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说起来他也冤枉,这个秦州刺史并不是他选拔出来的,而是为了照顾亲戚才给了这么一个刺史之位,而这个亲戚……也是很远了,是他一房爱妾的表叔家的儿子,而那个表叔跟他爱妾的血缘关系其实已经很远,只不过人聪明会侍奉,再加上秦州刺史书读得的确不错,赵匡胤手下武将能数出一个排,擅长文治的却少之又少。   赵匡胤考了他几道题目,一看还行,就你了,去吧。   之前这人在秦州也算是兢兢业业,政绩不算太突出,但也还可以,赵匡胤也就放任他去,谁知道这货这么坑呢?   李从嘉的情报部早就将那位秦州刺史的各种资料甚至黑历史都放在了他的案头,李从嘉看完就觉得……亏了释雪庭没什么亲戚了。   “行了,废话少说,秦州是一定要拿回来的,不仅要拿回来,蜀国既然敢惹我们,那孟昶也别想睡安稳了,之前制定好的计划都提前实施吧。”说完之后,李从嘉又补充了一句:“幸亏过了秋收。”   赵匡胤见李从嘉没有要问罪的意思,顿时安心,眼睛一转主动请战说道:“此乃臣之过,还请殿下许臣将功补过。”   李从嘉有些犹豫,原本的计划之中,攻打蜀国是没有赵匡胤什么事儿的,他需要做的是跟重新整理之后的军队磨合,现在赵匡胤跟他手下的紫亭军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样冒然上战场必然吃亏。   李弘冀见李从嘉犹豫,转头看向赵匡胤问道:“紫亭候兵练得如何?”   赵匡胤微微一笑:“请肃国公放心,吃饭的本事,丢不了。”   李从嘉见赵匡胤胸有成竹,想了想说道:“也好,国师受伤不能远行,枢密院重新规划吧,内阁将后勤准备好,大家或许还不知道,孟仁裕已经开始屠城了,我们早一日出兵,就能多救两个人。”   内阁辅臣算是临时受命也不慌乱,各自分派好了任务之后就退了出去,留下李从嘉和枢密院的人在这里做讨论。   说是讨论,只不过从头到尾李从嘉都在那里听,说他一点不懂也不是,反正以他的经验来看,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李从嘉见众人开始讨论行进路线忽然问道:“蜀地多山,辎重怕是不好运输。”   “所以只能要求一个字快。”谈到军事,李弘冀也不再一言不发。   李从嘉皱眉:“可是敌人比我们更熟悉山间地形,又不能将树都砍了。”   李景达笑道:“殿下切莫忧心,对于此种情况,我和大郎都有经验。”   李从嘉瞬间松了口气:“那就好,既然如此,诸位就多做准备吧,估计婶婶和阿嫂又要骂我了。”   众人说笑了一会,这才散去,虽然表面上看大家都很放松,然而实际上无论是谁心里都有些紧张,毕竟太仓促了。   李从嘉带着释雪庭回到了紫宸殿,他转头看着和尚问道:“这次不让你带兵,你不要不开心,等将来打长安的时候,我让你去。”   释雪庭失笑:“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开心了?”   他怎么会不开心?他的功劳其实已经不小,朝中也没人能够忽视他,不去就不去吧,还能留下来跟李从嘉温存,否则这一走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次,岂不是要憋死人?   李从嘉见他并不勉强这才说道:“这次倒是能够好好看看赵匡胤带兵的能力了。”   释雪庭有些意外:“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李从嘉一脸莫测高深说道:“你不懂,当对手跟当队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释雪庭无语地看着他,李从嘉嘿嘿笑道:“也不知道孟仁裕那个爱妾到底是什么样的国色,让文人知道了,估计又要说一句红颜祸水了。”   释雪庭定定看着他半晌问道:“你很想见她?”   李从嘉茫然了一瞬,这才明白释雪庭说的是那个爱妾,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立刻说道:“我见她做什么?若是秦州刺史同那个小娘子一起被抓,到时候也就是个死的下场,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释雪庭语气淡淡说道:“殿下倒是怜香惜玉。”   李从嘉察觉到释雪庭身上似乎冒出了酸味,心中十分无奈,这都吃的哪门子的醋啊?   他只好说道:“算不上,除非是那个女人勾引秦州刺史,然后从中作梗让孟仁裕攻打秦州,否则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所谓的红颜祸水,大部分都是男人管不住二两君,咦,你说……会不会这个女人只是孟仁裕的一个借口啊?”   李从嘉原本只是想要安抚释雪庭,让他不要随便吃醋,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娘子都能让他打翻醋坛子,这日子还能过?   结果说着说着就打开了脑洞,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秦州刺史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就算再怂,当初能够过了赵匡胤那一关,应该也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他怎么就弃城而逃了呢?   释雪庭认真思考一下说道:“若是情报部都找不到的话,其他人也未必知道,唔,正好我还没有写信,不如让人打探一下吧。”   李从嘉摇头:“算了,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是真的对接下来的局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别让你朋友冒险。”   的确,就算派人去问,知道了结果也不过就是满足了一下李从嘉的好奇心而已,实际上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蜀国之前是真的设计秦州刺史也好,假的也罢,都已经无所谓。   甚至如果是真的,李从嘉还有点瞧不起孟仁裕,就算是施展美人计也想方设法送给与自己地位相当的人啊,一个秦州刺史,最多也就是送给他们一个州而已啊。   李从嘉批折子的节奏被打断,回来之后苦着脸发现今天大概又忙不完。   释雪庭十分善解人意的将奏折拿过来一半,而且他也有分寸,拿过去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的军国大事还是留给李从嘉去处理。   两个人一直忙到了天擦黑,这才堪堪批完所有折子,李从嘉擦了擦手,伸了个懒腰说道:“这么一点地方就这么多事情,真要是一统天下……岂不是要忙死?”   释雪庭说道:“所以重光要学会分担压力,这里面很多事情内阁自己都能做决定,没必要再让你给指示,无论是政权还是军权的确不能轻易放手,但也不能都抓在手里,适当分些任务出去,也能让大臣们感受到你对他们的信任,对不对?”   李从嘉转头笑道:“当然,所以说,你要是当皇帝肯定比我合格。”   释雪庭失笑。   朝廷这个庞大的机器一旦全速运转起来,就会产生惊人的效率,在李从嘉收到秦州陷落这个消息的第七天,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并且粮草辎重初步到位,需要出兵的将领甚至早早就住进了军营,就等大军开拔。   因为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战役,所以李从嘉并没有亲自去送,然而为了表达他的重视,他却让释雪庭带着太子李仲寓去城外送行。   李仲寓已经五岁,还是个小豆丁,虽然年纪小,但是这孩子的身份贵重,大家也都乐得趁这个机会,给这个小太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过最让大家印象深刻的却是释雪庭带着李仲寓,虽然释雪庭本来就是李仲寓的老师,但不是哪个老师都有这个资格携同太子前来的。   之前已经确定自家王跟国师没有一腿的人,又开始想入非非,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不敢说出来,只能思考找哪个同僚去聊一聊:殿下这么死命捧一个和尚是为啥?   如果说是因为殿下信奉佛教,可是也没见他将佛教设为国教,甚至他对佛教下手还挺狠。   李从嘉不知道他跟释雪庭的关系已经让众人觉得扑朔迷离,现在他正在看柳宜递上来的账本。   柳宜有些担心,说实话,最近这几个月的矿产开采情况并不是很好,本来技术就不够先进,李从嘉还非要让那些堕民保证休息,结果账面上就不是很好看,至少比起这几座矿在回鹘可汗手里的时候,产量低了很多。   然而此时李从嘉算完之后却是十分满意的,除了商队之外他又多了一份收入,怎么可能不满意?   至于柳宜担心的东西,他觉得完全没必要,能够保证除去人工有的赚就行了,矿产这种东西,总量是固定的,采的快枯竭的也快,没啥用。   李从嘉放下账本勉励了柳宜两句,然后就等到了从城外回来的释雪庭和李仲寓。   李从嘉看着李仲寓牵着释雪庭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李仲寓见他笑了,松开了释雪庭的手就冲过来抱着他的腿甜甜喊了句:“阿爹~”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小红脸问道:“脸怎么这么红?外面太阳很烈吗?”   李仲寓摇了摇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李从嘉问道:“阿爹,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大伯一样骑大马穿盔甲啊。”   李从嘉挑了挑眉:“大郎想要骑马?”   李仲寓用力点了点头,李从嘉笑道:“你将书背好就能骑马了。”   李仲寓立刻拍着小胸脯说道:“儿子一定好好背书!”   李从嘉本来是想立刻答应他,不过李仲寓实在太小,他又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不知道现在合不合适,所以就先这么说,若是可以,回头他就让人去选一匹小马,让李仲寓慢慢学就是了。   李从嘉摸了摸李仲寓的脑袋说道:“你阿娘早早就给你准备了杏仁羹,去吃吧。”   李仲寓到底是小孩子,听到有好吃的更加开心,不过他还是规规矩矩给李从嘉和释雪庭行礼之后,得到答复这才带着人去了含凉殿。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回头我让人选马,你来教大郎骑马吧。”   释雪庭听了之后也不觉得意外,他能猜得出,李从嘉是让他在跟李仲寓尽量熟悉,培养感情,将来纵然李仲寓长大知道父亲和这个和尚的关系,也能最大限度的接受他们。   更何况李从嘉觉得,李仲寓应该能接受,毕竟多一个后爹和多许多个兄弟之间选,他应该会选前一个,看周娥皇怎么做的,不就明白了?   释雪庭坐下来说道:“大郎如今还小,太早习武的话,怕首辅等人会想办法劝谏。”   李从嘉哼了一声:“我的儿子怎么能不知兵事?”   释雪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从嘉补充道:“将来枢密院枢密使的位置是要给他的。”   释雪庭一惊:“这怎么行?”   李从嘉认真看着他说道:“当然行,我现在就盼着乱世快点过去,盼着他快快长大,那时候我就能跟你去云游四方,若是拖太久,等年纪大了,就走不动啦。”   释雪庭心中一软,亲了亲他的脸说道:“没关系,走不动我们就找个喜欢的地方住下来,只有我们两个人。”   李从嘉笑道:“恐怕不容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们都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有两个人的话,做饭洗衣都要自己来,我可不干。”   释雪庭无奈地看着他,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你说了算。”   李从嘉靠在他身上,看着面前的御案小声说道:“哎,想象总是很美好的,搞得我现在都不想干活了。”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拎起了一本折子,结果看了两眼之后不由得坐直身体说道:“咦?最近出关的人变多了,这是怎么了?除了两周,没听说还有哪里开战啊。”   释雪庭问道:“变多?多很多吗?”   “能够让户部这么郑重其事的报上来,必然是不少的。”李从嘉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之后说道:“这些人……居然还是出关定居,这就稀奇了。”   李从嘉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谁都知道西域苦寒,当然李从嘉可以作证其实也挺好,只不过在许多人脑海之中,西域这地方就是贫瘠的代表,一般中原人很少有出关定居,反而是西域人有机会都会想要入关。   事反常即为妖,李从嘉立刻派人好好去查一查,最主要的是查查里面有没有别的国家派来的探子。   李从嘉亲自下令,这件事情很快就查了个水落石出。   这事儿说到底还要跟之前李从嘉大批量的买人有关系,那些犯人之前在听说要被流放西域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然而等真正踏足这片土地,发现这里其实也还不错,最主要的是虽然他们身上依旧不算是良民,而是堕民,可是生活却比以前好多了,起码干活有饭吃,还能吃饱。   这些犯人感觉就好像从地狱回到了人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操作的,居然让远在家乡的亲人都得到了消息,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都收拾收拾东西出关。   不过这些肯出关找生活的人一般都是在家乡活不下去,或者是流离失所的人,这些人就算离开也没人会在意。   李从嘉倒是很开心,他现在就是缺人,有人就有一切啊,唯一麻烦的就是这些人的户籍要弄清楚,如果实在弄不清楚就重新做户籍,并且先列为重点关注之人,三年之内若是无作奸犯科之举,就转为正常户籍。   当然这只是李从嘉的初步构想,剩下的……就交给户部去忙吧,就跟释雪庭说的一样,这么大的国家,他不可能事事都去管的。   写完之后,李从嘉对着释雪庭感慨:“乱世对普通百姓的影响太大了,有点风吹草动就跑,可见世道崩坏成什么样了。”   简单来说就是这些百姓所在的国家并不能给他们安全感,所以她们就要寻找能够有安全感的地方。   大唐不是最强大的国家,但是百姓也不傻,一想西域那么偏,估计也没人要去争夺那里,听说那里还有地种,那还等什么?去吧。   李从嘉感慨完之后,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打天下不是最难的,治理天下才是最难的啊。   就在李从嘉开开心心的迎接着那些走投无路,只能出关讨生活的百姓的时候,第一封战报递到了他的案头。   第一场战斗双方都是试探性的打了一下,然而饶是如此,死亡的士兵的数量也有些多。   李从嘉看了一下之后皱眉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夜凉军战损比例那么高?”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说好的禁欲系和尚呢?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花样?   释雪庭:你不知道么?佛教亦有欢喜佛。   李从嘉:……   释雪庭:今天我们试试竹林吹箫如何?   李从嘉:QAQ 第127章   夜凉军此次由赵匡胤带领出征, 李从嘉倒是没觉得赵匡胤故意让他们送死, 就算赵匡胤心有反意, 也应该是尽量收拢军心,再图谋其他, 怎么也不可能先干掉这些士兵。   李从嘉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询问释雪庭,毕竟释雪庭也没跟着出征, 他也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结果释雪庭拿到军报之后, 还真看出了点问题,他对比了一下赵匡胤部和李景达部的战损数据之后, 忽然说道:“的确有问题,若我没记错的话,夜凉军中大部分都是焉耆人和回鹘人。”   李从嘉一想还真是,这些兵都是新招上来的,就交给了赵匡胤去带, 当然李景达手里也有西域兵, 只是不像是赵匡胤那里一水的西域兵。   “问问李景达,他那里具体战损情况。”李从嘉有些纳闷, 是, 现在他们手下的军队西域人比中原人多,然而这战损比例不对啊。   李从嘉没有冒然去质问赵匡胤, 现在他跟赵匡胤之间的君臣信任感其实很脆弱,别看老赵归顺之后似乎很老实,然而李从嘉知道一旦把他逼急了, 说不定就处心积虑来个“陈桥兵变”了。   李从嘉不想当“李后主”,更不想当“周恭帝”,所以有关于赵匡胤的事情他都会小心谨慎。   李景达收到了需要详细战损数据的指示,心里多少有点慌,还以为是手下有人为了吃空饷谎报数字被李从嘉发现,于是连忙将手下梳理了一遍,将详细数字报了上去,空饷什么的……不敢继续折腾了,李景达可是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带兵机会。   否则继续边缘下去,他的子孙纵然有宗室的尊荣,也只能是外强中干,以前的宗室好歹还有私产田庄,然而随着南唐亡国,他手上那些田产都尽数化作乌有,虽然到了西域之后也有封地,李从嘉也分给了他们庄子,可一大家子都锦衣玉食惯了,这里的田又不够肥沃,气候也不怎么样,想要维持生活,必须还要再努力才行。   李景达的危机感非常浓厚,结果他这里一清洗,一传十十传百,搞得赵匡胤那里也有些疑神疑鬼,不过他还好,手下都是新兵,他新近归顺,也不敢做的太过火,手里倒是很干净。   他们两个这一折腾连远在删丹的李弘冀和李平以及朱元都得到了风声,吃空饷这种事情严格说起来每个军队都有,一般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想要清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也亏了如今的大唐建国时间短,李从嘉还镇得住,结果就因为李从嘉的一个问题,搞得全军上下开始大清洗,倒是让整个军队都焕然一新。   情报部的消息递过来的时候,李从嘉看得哭笑不得,他倒是不生气,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在某些事情上不较真,更何况想让人给你卖命,只依靠洗脑怎么够?没有好处谁干啊?   李从嘉将消息放到了一边,拿起李景达报告的数据,伸手扣了扣书案说道:“果然,四叔那边也是西域兵战损的比例高,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释雪庭手里也拿着一份报告,他递给李从嘉说道:“赵匡胤递上来的,看看吧。”   李从嘉拿过来看完之后,整个人都有点傻,他之前想了很多可能性,也觉得西域兵死的这么多,很可能是因为李景达和赵匡胤跟他们沟通不良,或者是压根不怎么在意他们性命的缘故。   然而万万没想到,虽然说是战损,然而西域兵大部分并不是战死的!   他们都是病死的!   这年头的人一生都难走出自己的家乡,像是李从嘉这样从南边跑到西边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也就是他不把跨越地域当回事,这才突发奇想跑到了西域,一般人估计还下不定这个决心,毕竟十里不同俗。   所以西域人天生就适应这里的干燥气候,蜀地潮湿,他们就不习惯了,一开始还好,只是些微的水土不服,时间长了之后就开始生各种病。   李从嘉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古代打仗都喜欢在当地招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而且赵匡胤还只出了最重要的一点——快要到冬天了,蜀地的冬天绝对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温暖湿润。   当然湿润是有了,就是湿的有点过头,一到降温的时候十分阴冷,西域兵估计也不适应。   李从嘉看完之后匆匆拿着报告让桃符出去传话,直接去了枢密院。   此时李弘冀跟李平他们正在碰头讨论空饷问题,虽然从头到尾都是他们揣测上意才这么干的,然而真的查完之后,他们发现吃空饷的比例的确挺大,而敢这么干的大部分都是汉人军官,西域军官反而不敢,毕竟他们现在虽然不算是受压迫,但也不敢太过放肆。   李弘冀跟李平他们讨论的就是民族和民族之间应该平等一些,不给任何一个民族特权,也不让任何一个民族受压迫,否则以后这种事情肯定多得很。   “想要一碗水端平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殿下不是苛刻的人,他这么干还不是因为咱们人少,在这里容易受欺负?一旦让西域人当了大将坐稳了位置,你说他们会不会颠覆江山?”李平叹气说道:“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说让他们当文官,这些人……读书又不行,不压着他们以后容易出问题。”   李弘冀感慨:“还是要早点回中原啊。”   结果刚感慨完就听到李从嘉亲自过来的消息,两个人不由得一愣,第一反应是——难道殿下看到吃空饷的数字生气了,亲自过来骂他们?   于是李从嘉到了枢密院之后,就看到以李弘冀为首的枢密院官员都一副“我有罪,我认错”的沉痛表情,不由得十分纳闷:“你们知道消息了?”   知道了就想解决办法啊,这个表情是怎么个节奏?   李弘冀作为唐王的亲哥哥,李从嘉钦点的枢密副使,这时候必须顶上去。   “已经知道,还请殿下息怒。”   李从嘉更茫然,息什么怒?   释雪庭站在李从嘉后面,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大概是误会了,眼看李从嘉hi阿没反应过来,只好站出来说道:“紫亭候新上了一本折子,殿下看完之后十分忧心,特来与诸位相商。”   忧心?李弘冀立刻反应过来应该跟空饷没啥关系,知道有吃空饷的直接收拾了就行,哪里用得着李从嘉忧心?   李弘冀问道:“不知紫亭候说了什么?”   桃符立刻上前一步,将赵匡胤的折子给了李弘冀,李弘冀躬身结果扫了一眼之后,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个折子他也没继续往下传,这是给王看的,李从嘉给他看已经是特例,不好给所有人看。   李弘冀整理了一下语言,将赵匡胤报上来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数字。   众人听了之后也都一愣,顿时都有点懵逼,这个情况……之前没想到啊!   的确,虽然在坐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能掐能打的良将,然而这些人真正征战的范围并不广,李弘冀等人就不说了,一直就在长江以南的一亩三分地折腾,释雪庭还是到了西域之后才大规模带兵。   就连赵匡胤虽然也横跨了南本,然而河南跟江南的气候差别远远不如蜀地跟西域的气候差别大,不过他到底是经验丰富,所以首先发现了这件事情。   李景达……李景达到现在还在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李从嘉在敲打他呢!   李从嘉头痛说道:“都说说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吧。”   李弘冀皱眉道:“这样的话,应该让水土不服的士兵撤回,然后在当地募兵才行。”   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然而,若是李弘冀跟李景达在外面的话,李从嘉肯定能够放心大胆的让他们去募兵,可赵匡胤在外面……给李从嘉八十个胆子也不敢让他自行募兵啊,万一这一募兵,他又反了怎么办?   李平似乎看出了李从嘉的犹豫,开口说道:“殿下也不必太过忧心,实在不行就让赵匡胤先行撤回,毕竟他手下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在甘州招募,若是将这些人遣回,他手下也没多少人能用了。”   李从嘉摇了摇头,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前脚将人召回来,后脚就派人去蜀地募兵,这不明摆着是在防备他吗?   这样一搞就算没有异心也要生出异心了。   李弘冀忍不住说道:“赵匡胤家眷都在删丹,应该没有那么大胆子。”   李从嘉眉头舒展,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需要安抚的不仅仅是他,他也要给留守的人一个交代,毕竟在外征战的都能自行募兵了,留下来的人还要带着那些老兵来训,而且将来回中原的时候,这些兵能不能派上用场还是两回事。   李从嘉又说道:“近日有许多人出关来大唐讨生活,其中不乏青壮,虽然河套地区被称为小江南,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江南,也没有那么广阔的土地,很有一些人会分到比较贫瘠的土地,想要养活家人,这些青壮就要服兵役,你们着手挑选一下吧。”   李弘冀有些犹豫:“不必挑选了吧?现在我们缺人啊。”   仗打了这么多年,死的人多,人口也就下降的厉害,现在招兵基本上就是只要能拉进伍的就都拉进来,甚至很多政权都会强制招兵。   对比而言,李从嘉的服兵役制度反而是比较人性化,大家也都同意这个制度,可是他那个挑选的标准,就让人很难接受,独子的不让从军,父子皆在军中的让其一人归家,年纪太小的不要,太大的也不要,身体瘦弱的不要,身高不达标的还不要,这是选兵还是选美啊?   这样下去他们能招到多少人?   李从嘉知道他们的难处,却不准备松口,只是说道:“这个标准已经很宽松,太小和太大的体力跟不上,这样的人上战场就是去送死,若是用人命堆来的胜利,我宁可不要,家里青壮都在军中的总要回去一个照顾老弱妇孺,否则他们战死沙场,将来要怎么活呢?这样的招兵有伤天和啊。”   不得不说,有伤天和这个说法让众人比较能接受,眼见李从嘉不肯退步,他们也只好就此作罢。   当然李从嘉也没一点不退,起码对身高的要求就放宽了,对身材的要求自然也跟着放宽,身高这个……谁也不能保证矮子不能打仗,至于身材……只要不是特别过于瘦弱的,入伍之后军中伙食不错,总能补回来,至于那些很胖的,李从嘉就不信经历过入伍之后的训练,这些人还能胖的起来!   确定了在当地招兵的可行性之后,李从嘉直接就下了旨意,允许赵匡胤和李景达在当地募兵,并且让他们便宜行事,如果觉得手上人手不够打的,那就可以暂时守城。   也亏了他们手上有各种大杀器,否则李从嘉肯定不敢让他们这么干,毕竟已经仗已经打起来,你想打就打,你想停就停?也要问问蜀国孟昶同不同意啊。   不过现在李从嘉觉得有火器军在,至少坚守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李从嘉觉得应该再多派些火器军的士兵过去。   李从嘉手里的火器军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们并不会以军为作战单位行动,一般都是派出几个排或者一个营去某个将领手下打下手。   一开始是因为火器军太过特殊,不想让他们出风头,抢普通士兵的功劳,后来则是李从嘉舍不得,火器军总是要冲在前面,这些士兵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死一个他都心疼!   更何况,李从嘉想要将火器军培养成皇室手中的精锐力量,有了这个军队,就算臣下想要反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干的赢这一支军队。   这样火器军里面的人员构成以及手上的武器都必须是最精良的!   当然这些都是李从嘉为了子孙后代做的准备,哦,他没有子孙后代,那就……李仲寓的子孙后代,反正是为了这个王朝的以后做的准备。   这样的军队死一个人都是很大的损失!可是还不能不给,李从嘉一边派人过去,一边让他们小心别热血上头,毕竟这次有一些士兵是初上战场,一般第一次上战场的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吓傻了,一种是兴奋傻了。   不管是哪种,李从嘉都不想看到他们被自己蠢死!   李从嘉的圣旨到李景达和赵匡胤手上的时候,两个人的心都落到了肚子里,甚至还生出一种感动。   李景达是确定李从嘉没有猜忌他,也明白了之前李从嘉询问数据可能就是知道了西域兵水土不服的问题。   而赵匡胤则是终于觉得李从嘉没有太过忌惮他,这样他也能放心给李从嘉卖命,为自己的女儿增添筹码。   不管怎么说,李从嘉允许他们募兵这真的是天大的信任,否则,李从嘉完全可以跟中原其他政权买人,然后稍加训练就给他们送过来。   “唐王做事的确大气。”赵普如今依旧在赵匡胤帐下当个参军事,他对李从嘉一直都不太看得起,当然他更看不起李璟,相比起李璟,李从嘉还算是可以的。   如今他才算是真正服气,就冲这份大气,他就知道赵匡胤的选择没错。   赵匡胤微微一笑:“我与他纠缠这许多年,也是头一次发现,他也算是不错了,如此则平还要隐世不出吗?”   赵普拱手说道:“当初我自请入侯爷麾下,如今就算再想去,怕也难入朝臣序列,更何况如今内阁六部都有人,我又不适合进枢密院,怕是又要让侯爷失望了。”   赵匡胤笑道:“你是担心殿下不高兴?大可不必如此,至于你说的没有位置,也不需要担心。”   赵普沉吟半晌说道:“等此次回去再议吧。”   赵匡胤也没有再劝,只是想着等回去找机会跟李从嘉提上一句,当然这个前提是他有足够的功劳。   赵匡胤这么推赵普,一个是因为赵普从一开始就跟着他,这些年劳心劳力,是个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第二就是如今他在朝中的关系网还没有铺开,跟诸位大臣的关系也仅止于同事,他需要自己的心腹,虽然不一定要结党,但也总要有个帮他摇旗呐喊的。   赵匡胤和李景达接到旨意之后都开始着手安排将水土不服的将士送回关外的事情,而与此同时,李从嘉正坐在书房里生气。   生气的源头依旧是情报部报上来的消息,因为西域士兵死伤者众,这种事情不能隐瞒,至少要通知他们的家人。   结果这一通知就坏了,邻里街坊一看汉人死的比他们少很多,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水土不服,毕竟中原在这些人脑子里就是两个字而已,最多再加上一个地大物博的印象,至于地盘多大,他们根本没有概念。   所以很多西域人理所应当的觉得这是李从嘉在借战争的手减少他们的人数,为的就是平衡汉人和其他民族之间的人数比例。   于是就开始有人暗搓搓的说李从嘉从来没把焉耆人和回鹘人当百姓,那些汉人就是把他们当猪狗在用,打仗的时候先让西域人去顶到前面。   别说,这样的话还真有人信,毕竟这年头大家都信奉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句话。   李从嘉气得在书房快要将面前的御案给掀了,释雪庭的安抚都不能让他冷静下来,站在那里咆哮:“我给他们的抚恤少了吗?阵亡将士家里的优待还少了?他们是没长脑子吗?这种话都信?”   是啊,抚恤不少,并且战死战士的后代也有优待,然而总有战士没有后代就战死了,更何况……补偿再多那个人也回不来了。   李从嘉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最烦的是前面在打仗,后面有人扯后腿,以前在南唐的时候,他努力想要挽回一把,结果发现扯后腿的太多,再加上李璟不算什么英主,就算他类似估计都搞不定,干脆就跑了。   现在也有人开始扯他后腿,李从嘉恨不得把传谣言的人抓起来!   然而不能抓,如果真的抓了反而会激起百姓的逆反心理,李从嘉只能说道:“既然他们都觉得不好,那就以后招兵不招西域人了。”   释雪庭顿时哭笑不得:“胡闹!”   李从嘉认真看着他说道:“还真不是胡闹,西域人对中原的气候不适应,就算招来了也派不上用场,还要让四叔他们在当地招兵,既然如此要他们何用?”   释雪庭无奈:“西域这里也要有人守啊。”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那也简单,这些西域兵就交给龙十三好了,反正当年我承诺过他,若有一日我回中原,肃州依旧是他的。”   释雪庭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一茬,只好说道:“那也还太遥远。”   李从嘉摸下巴:“反正开始减少西域兵的比例好了,我们好歹也占据了中原好几个州呢!”   释雪庭干脆不再劝,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这个谣言,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当没听到没看到。   然而放任的结果就是真出了事,而且还是大事,最坑爹的是事先就连情报部都没有收集到什么消息,李从嘉完全不知道。   反而是党项的李光睿给他写信通篇下来只有最后一句话最重要:小心回鹘人!   作者有话要说:  释雪庭:重光,我做了碗汤给你,尝尝看。   李从嘉:味道有些奇怪,什么做的?   释雪庭:虎鞭。   李从嘉:????   释雪庭:我已经喝了一碗。   李从嘉:今晚你这是不想睡了吗?   释雪庭:想啊,想睡你啊。 第128章   对于李光睿的来信, 李从嘉并没有太紧张, 在他看来回鹘人最多也就是造个反什么的, 虽然很烦,但也不是应对不了, 毕竟那些回鹘人并没有火器。   然而李从嘉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来势汹汹,虽然都是贫民,但看上去并不像是乌合之众, 反而颇有些调配有度的意思。   这些都是李弘冀传回来的消息, 李从嘉早在收到李光睿的书信之后,就让情报部重点排查, 然后发现一些边缘地带果然有异动。   说实话,不能发现也不怪情报部,西域这地方有人烟的地方少,当初李从嘉能够从马贼逆袭,不就是因为这个地方幅员辽阔, 人烟稀少, 无论什么政权都很难管理得到吗?   就算如今他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依旧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这些反贼李从嘉还真没怎么放在心里, 他本来以为对方纵然有些门道也很有可能是原来的回鹘将领在带领, 结果李弘冀吃了败仗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李从嘉一时之间都不怎么敢相信。   李弘冀在大唐虽然算不上定海神针级别, 但也算是常胜将军,当初在面对归义军的时候李弘冀都没吃过亏,这次居然败了?   李从嘉没有怀疑李弘冀, 而是第一时间去找释雪庭,毕竟情报部现在让释雪庭在管。   释雪庭见到李从嘉之后就知道他的来意,直接说道:“只是小败,伤亡不多,主要还是轻敌的缘故。”   李从嘉皱眉:“阿兄不是会轻敌的人。”   释雪庭点点头:“的确,不过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对面人数比我们之前打探到的要多一些。”   李从嘉问道:“人多了?什么情况?他们召集到了更多人?”   释雪庭摇头:“不,多出来的人都是士兵,不是普通平民百姓。”   这些反贼打的是农民起义的名号,但是真正没有上过战场的农民和上过战场的肯定不一样,这一点情报里面特地说了出来。   李从嘉瞪眼:“你能不能一次说完,别吊我胃口?”   释雪庭无奈:“因为还没有完全查清楚到底是哪里的人,所以本来也没想告诉你。”   李从嘉仰头盯着房顶半晌才问道:“如果不是回鹘人的话,应该也不会是汉人,毕竟没人千里迢迢出关跑这里来打仗,唔,当然有别的政权插手除外,只不过北周南周如今打的不可开交,北汉跟我们的距离比较远,蜀国现在估计也腾不出手来,荆南……他们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这样数下来……大概也只有于阗。”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问道:“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李从嘉问道:“你说党项吗?不会是他们,不说李光睿给我写信,就说李彝殷就不是个拎不清的人,大唐已经初具规模,他们不会轻易动手。”   毕竟现在的党项还没有足够建国的实力,只有在乱世之中左右逢源想办法自保,才能一点点使自己强大起来。   释雪庭无奈,他怎么会不知道党项没有这个实力?   “不是党项,是吐蕃。”   卧槽!   李从嘉倏然一惊:“他们从高原上下来了?”   释雪庭说道:“现在还不太确定,但是现在还有余力的也只剩下吐蕃了,最近喀喇汗国异动频频,刀锋所指正是于阗,于阗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招惹一个强大的敌人。”   李从嘉难得鸵鸟一次:“还没有结果那说什么?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不是他想鸵鸟,而是实在不希望吐蕃插手,因为吐蕃如今也陷入了整体崩溃状态,混乱的不行,其中王系就有四个,更不要提各种割据政权,甚至还有奴隶起义。   按照道理来说,吐蕃如今比中原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样是烽火连天,互相征伐确定正统地位扩大地盘还来不及,应该没有精力插手大唐的事情,然而此时他们的确是派人来支持了起义军,要说目的很可能就是瞄准了李从嘉手上这一片肥沃的土地。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不尽人意,李从嘉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宣政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不行,自李从嘉到下面的大臣,每个人都面色凝重,这是小朝会,来的都是比较有分量的朝臣,所以他们知道吐蕃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群野蛮人,虽然现在是分裂状态,但也不能小觑。   换句话来说,能够在这种时候还抽出手搞事情的肯定是实力比较强大的政权。   别说如今的大唐,就算是当年南唐如日中天的时候,也不敢去招惹吐蕃,然而如今吐蕃来招惹他们了。   李从嘉看着大家一言不发的样子,微微扬起下巴说道:“都别不说话,说说吧。”   李从嘉都开口了,众人就不能不说话,周宗作为首辅,位高权重的同时在这种时候也要冲上去挡枪。   好在周宗也不是没有准备,他略一思索便说道:“吐蕃既然只是派人来支持起义,就证明吐蕃并不想明着来,只要我们查清楚到底是哪个政权所为,再做防范也不迟。”   李从嘉点了点头:“四个王系,哪一个都有可能,就算去查,查出来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万一他们彼此之间栽赃嫁祸呢?”   周宗心里一突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李从嘉冷着脸说道:“我能有什么意思?看起来大家都想息事宁人,那就继续派兵将起义军给灭了,然后重点防备雅隆觉阿王。”   韩熙载问道:“雅隆觉阿王?殿下觉得是他?”   李从嘉伸手叩了叩御案说道:“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将军队派近的大唐境内,吐蕃政权必然离我们不远,那么条件就限定死了,地盘比较大,人口比较多,距离我们还很近的……除了吐蕃雅隆觉阿王,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当然也不是完全想不出,而是不记得,在李从嘉的记忆力,历史上这附近的吐蕃政权强大的好像就这么一个,其他的都已经随着时间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既然连名字他都不记得,那就是不够强大。   至于为什么是想起历史上的记载……主要是现在太乱,大家忙活着自己一亩三分地都不够,哪里有心情去管吐蕃?   更甚至中原了乱成这样,大家自然也希望吐蕃跟着乱,这样可以保证少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宋齐丘忍不住开口说道:“殿下,不能再兴兵事了。”   李从嘉气笑了:“是我要兴兵事吗?还不是他们来挑衅?”   宋齐丘无奈:“退一步海阔天空,有的时候总要吃点亏,如今的大唐支撑不住三线作战。”   李从嘉淡淡说道:“我没说现在要打他们,我只是让大家尽量防备。”他看到诸位大臣都松了口气的模样又加了一句:“如果吐蕃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的话,你们也别想让我忍了。”   萧俨皱眉说了句:“国虽大,好战必亡。”   李从嘉冷冷说道:“我只是不想当第二个石敬瑭。”   石敬瑭?儿皇帝?   刚刚劝李从嘉的几个人都有些坐不住,他们只是不想让李从嘉热血上头去打吐蕃,怎么还跟石敬瑭联系起来了?而且退一万步讲,现在起义军占据的地方乃是青海附近,青海跟燕云十六州没有可比性啊。   李从嘉见大家都有些坐立不安,这才语重心长说道:“不是我不想退,而是不能退。”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有些无奈,内阁众臣都知道,哪怕他们在这里说的再多,只要王跟枢密院那边达成一致,基本上就没有他们反对的余地,只是,李从嘉说的也的确有道理,在经历过失地亡国的一系列剧变之后,这些大臣们也不想让出一丝一毫的国土,哪怕那里没有人也不行!   然而……跟吐蕃打……他们谁都没有信心。   李从嘉甩甩袖子离开,回到紫宸殿之后,释雪庭说道:“诸位辅臣都是好意劝说,你又何必发火?”   李从嘉说道:“谁发火了?”   释雪庭挑眉看向他,虽然李从嘉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大喊大叫,但是释雪庭多了解他,知道他心里肯定憋着一股火气。   李从嘉坐下来说道:“哎,我只是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别总想着维稳,现在的大唐正是需要展现肌肉的时候,现在退一步将来就有人想让我们退十步!”   释雪庭其实明白李从嘉的意思,他只是不想被老臣压制,现在朝堂上的大臣年纪一个个的都很大,这些人彼此之间还都很熟悉,这样就给李从嘉带来十分大的压力,比如说刚刚,几乎是所有辅臣都反对出兵,当然李从嘉也并不是叛逆到了那些大臣说什么他都反对的地步。   而是无论怎么看,这一步都不能退,更何况如今的吐蕃也不是当年的吐蕃,或者更确切一点说,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吐蕃,吐蕃王朝早就灭亡不复存在,就算是雅隆觉阿王在李从嘉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的威胁还不如蜀国带来的大!   李从嘉不满意的就是这些人听到吐蕃的名头就先害怕,这怎么可以?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人继续去调查到底是不是雅隆觉阿王搞得鬼。   结果这边还没调查出一个结果,反而是李景达那里送来了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蜀国似乎要与南周联手!   内阁诸位辅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又开始游说李从嘉:不能跟吐蕃打啊,好好好,你说他们不是吐蕃他们就不是,不管他们是谁都不能打了啊,南周跟蜀国联手,我们压力会非常大。   李从嘉冷笑:“就他们会找同盟啊,我给北周写国书!”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一点李从嘉还是十分明白的,他不仅仅给北周写了国书,甚至还给荆南写了!   说起来荆南也是苦,能够在乱世之中建立起一个政权,并且存活至今,实力自然也是有的,只是这个实力还不算很强,荆南之所以能够在那么一片狭小的地区自给自足,完全是因为这个政权占据着交通要道,高季兴任荆南节度使的时候就是靠着打劫过路的各国使者起家。   现在李景嘉想要打蜀国,一开始并不打算跟荆南借道,只是如今南周跟蜀国联手,那么大唐的战略战术就要变更,必然要跟荆南打交道,既然如此那就发个国书承认他们的国际地位好了,只要能借道不拖后腿一切好说。   李从嘉在某些事情上的确没什么节操,然而他肯写国书,大臣们也不肯同意啊。   荆南算什么?就那么一点地盘,那么点人也能算作一国?   李从嘉看大家都反对的样子,干脆说道:“荆南占据交通要道,你们说怎么借路吧?”   众大臣略一思考,不得不说到:“那便写封信就是。”   李从嘉笑了:“是我们有求于人,还摆这么高姿态真的好吗?”   周宗苦口婆心说道:“殿下,如今我们才是正统,您怎么好承认别人也是皇帝呢?”   就算称帝了也要称作伪帝啊,哪怕这个称呼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总要表现出自己的立场。   李从嘉想了想历史上荆南投降北宋的原因和时间,干脆说道:“那就先拿下荆南吧。”   众人:??????   我们让你姿态高一点,不是高成这样啊!   以前也没觉得殿下这么好战,怎么最近总想打别人呢?能不能当个安静的美男子?   李从嘉见众人一脸生无可恋,摸下巴说道:“就算要荆南也不好强攻,这样吧,让白国公或者紫亭候派人携重金去荆南借道,若是荆南同意,趁机控制江陵,让高继冲投降!”   李从嘉还真不是一时兴起,主要是现在的荆南属于后继无人的情况。   高继冲是高保融的长子,然而高保融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所以高保融让自己的弟弟高保勖继位,结果高保勖刚继位两年也去找他哥哥团聚了,高保勖病逝之后只能是他继位。   高保融去世的时候,高继冲刚十五,今年也不过十八岁,他本来算不得出色,手下也没有什么能人,打他主意的不仅仅是李从嘉。   只不过之前大家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平衡,没有人主动去动荆南这块蛋糕,不过可以预见的是,李从嘉如果拿下荆南的话,肯定会遭到南周和蜀国的反扑,毕竟有了荆南,大唐进可攻退可守,他们会变得十分被动。   李从嘉这个提议倒是比较能让人接受,毕竟这个方法比较兵不血刃,现在许多人的想法就是能不动手就别动手。   既然大家都觉得这个方法好,李从嘉就很开心的将事情交给了大臣们,反正他就是去个出主意的。   这个主意并不难,难就难在要怎么控制江陵,毕竟江陵也算得上是高家的大本营。   对此李从嘉倒是略微指点了一下:先占据城巷。   这个主意让释雪庭都不由得有些惊讶,他从来不知道李从嘉居然对荆南这般熟悉,据他所知李从嘉好像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吧?   释雪庭所想也是大臣们的想法,最后许多人都觉得李从嘉肯定是早就打那里的主意,所以提前做了功课,至于多早开始打主意,谁都不知道,他们唯一能确定的是李从嘉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主。   李从嘉知道大家的看法之后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哪里是走一步看十步啊,根本是因为这个方法有人用过罢了,想到这里李从嘉颇有些感慨。   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这个时候北宋已经建立,并且开始逐步一统中原,结果李从嘉横空出世,如今中原还陷在战乱之中,北宋的开国皇帝……正在外面给他卖命呢!   有的时候李从嘉也觉得他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不是他,现在中原的百姓应该大部分都已经结束了战乱流离的日子,开始渐渐休养生息恢复生产。   可是细细想来,李从嘉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争霸天下的念头,他就是想要活下去,不当违命侯而已啊,万万没想到居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周国没有分裂的时候,李从嘉偶尔也会想一想要不就在西域窝着好了,后来周国分裂,中原再无一个强力的帝国能够一统中原,这才让李从嘉更加坚定信心回归中原。   可是他终究觉得愧对天下百姓,只可惜,这份愧疚他只能深藏心里,就连释雪庭他都不能说。   只不过李从嘉的感慨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之前大唐算得上是腹背受敌,如今也渐渐占据了主动,李从嘉交给李弘冀了一个营的火器军之后,那所谓的农民起义也就有了结果。   让李从嘉意外的是,李弘冀在战报上声称之前见到的那些吐蕃人,一个都没抓到!   对方到底是来干嘛的?如果真的是要捣乱,这边眼看着不行,就立刻去别的地方继续煽动百姓啊。   反正要是李从嘉的话,他就这么干,毕竟总有对朝廷不满的人,集结起来纵然不能对大唐产生多大影响,也能牵制住大唐,甚至还能够占据一部分大唐的国土,而大唐也不会过多的反击——实在是现在的边境线太模糊,就连李从嘉自己都说不好大唐如今的国界线在哪里,他说哪里都有道理,也都没有道理,毕竟也没办法跟别人约定国界线。   怎么就跑了呢?这些人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李从嘉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干脆就放在了一旁,他现在的精力主要就放在了对蜀国的战争上。   北周那边的消息回来的很快,李从嘉想要联合他们打蜀国,他们当然也想联合李从嘉打南周,只不过,毕竟是两个国家,如何作战,行军路线怎么规划,占领的城池如何分配这都是问题。   当然最主要的是,北周还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唐国能够将火药卖给他们一些。   是的,北周之所以能够这么痛快的答应结盟,主要就是看上了大唐火器军的武器。   李从嘉知道,只要火器军出现在中原,那么就不可能隐瞒火器的存在,而一旦让人知道了有这样的大杀器,肯定会有人打这个主意。   北周这还算是客气,毕竟没有想过强取豪夺,对此李从嘉的意思是:卖给他们!   萧俨有些忧心忡忡:“卖给他们,只怕不妥吧?”   李从嘉狡黠地笑道:“我说卖给他们,可没说要将那些都卖给他们啊,他们也没说想要买哪个,我看雷盒就不错。”   雷盒是李从嘉一开始鼓捣出来的,这玩意当初看着杀伤力很大,但是如今看来弊大于利,再加上有真正的工匠开始各种改良,雷盒基本上已经从唐军的武器库中退役了。   而之前制作好的一些雷盒已经很久都没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废物利用卖给北周!   反正北周那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都有什么样的武器,最多也就是知道火药,至于其他……开玩笑,李从嘉的火器军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每一个进来的恨不得八辈祖宗都查了一遍,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忠心和紧密型,别的军队的想接触他们都不容易,还想打探情报?做梦去吧。   而且就算是他们淘汰下来的东西,也不代表质量不好啊,他们的军工做的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就是……这玩意对使用环境挑剔了一些,不知道北周能不能开发出更多的使用方式哦。   萧俨听了之后顿时放心:知道他们的王这么不要脸,不不不,是这么狡猾,他们就放心啦!   北周在收到李从嘉的回信之后,一时之间从上到下都放下了心,他们要卖火药一个是眼馋大唐的这种新式武器,第二就是想要试探,如果唐国不肯卖,那就说明唐国进军中原包藏祸心,如果肯卖,那就说明唐国无意跟北周争夺天下。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什么时候唐国又想要打仗了,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手中也有了那种很好用的武器,谁怕谁啊?   就这样,一个卖的欢天喜地,一个买的喜笑颜开,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这些被李从嘉视为废物的雷盒卖出了天价,李从嘉知道之后开心的三天脸上笑容都没消失过。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李弘冀送来了消息:雅隆觉阿王派来了使臣! 第129章   李从嘉十分纳闷, 在别人家里搞事之后还派使者上门, 这是什么操作?真不怕他一生气就把使臣给砍了?   不过再一想, 还真是,对方并没有明着来, 所以就算李从嘉气成球也不能真的把使臣给砍了。   不过姿态还是要高一点的,直接打发韩俦去跟使臣交涉,看看雅隆觉阿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结果韩俦带来的消息让李从嘉觉得很有趣, 雅隆觉阿王派使臣来主要是示好, 而示好的方式居然是……告状?   雅隆觉阿王的使臣给出了亚泽王派人暗中支持回鹘人起义的证据,李从嘉看着那份所谓的证据颇有些哭笑不得, 那是几封信,亚泽王跟那个所谓的义军首领的通信。   李从嘉不觉得这些信是真的,亚泽王跟雅隆觉阿王虽然都是吐蕃皇族之后,但他们本身就是竞争关系,雅隆觉阿王送来这些信有很多可能性, 最大的可能性大概就是为了借刀杀人。   当然也有可能这些信是真的, 然而就算是真的又能怎么样?   李从嘉当初说得强硬,但是心里也明白, 现在的确不是个开战的好时机, 尤其是吐蕃跟大唐之间还隔着各种山脉,从行军上来说就很艰难, 而李从嘉的目的一直都是中原,如果将来有能力了可以打一打吐蕃的主意,如今这一片地方他是不会想要的。   释雪庭将这些书信整理起来之后说道:“也未必没用。”   李从嘉抬头看向他挑眉问道:“什么用?”   释雪庭笑道:“把这些书信给亚泽王送过去啊。”   李从嘉眨了眨眼, 顿时笑道:“这倒是个好方法,表面上是质问,暗中则是告诉他雅隆觉阿王出卖他或者是栽赃嫁祸他,让他们两个狗咬狗去好了,吐蕃的事情,我们不插手。”   释雪庭听了之后不由失笑,自从李从嘉当上唐王之后,这么接地气的话还真是很少听到了。   李从嘉直接将这件事情交给释雪庭,至于雅隆觉阿王的使者……就让韩俦去应付吧,应付的差不多了估计对方也就要回去了。   李从嘉转而问道:“荆南那边怎么说?来消息了吗?”   释雪庭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李从嘉一看他这样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问道:“难道有变?”   这一瞬间李从嘉首先想到的是怎么打下荆南,毕竟秘密控制荆南这件事情不被高家知道就算了,若是被他们知道,借道什么的就别想了。   只是,不应该啊,李从嘉为了万无一失特地让赵匡胤去办这件事情,毕竟赵匡胤这个人十分狡猾,李景达是不是狡猾不好说,然而这种不太光明的事情总不能让自家叔叔去做。   释雪庭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荆南倒是已经控制住了,只不过过程……有些意外。”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你别吓我,荆南实在是太重要,若是让他们投靠南周或者蜀国,到时候我们会非常艰难。”   释雪庭说道:“赵匡胤此人……面善心冷,高继冲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   李从嘉:????什么玩意?   看到李从嘉震惊的目光之后,释雪庭无奈说道:“他并没有听从你的意见,倒也不是他公然违抗军令,而是他跟白国公商议之后,觉得那个计划太过简陋,想要控制城巷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就算控制住了,对方也能随时向蜀国或者说南周求救,并不一定非要归顺大唐。”   李从嘉一想好想还真是这个样子,历史上北宋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荆南,主要是因为当初北宋几乎已经占领了荆南周围所有的地方,而当时北宋已经是中原最强大的国家,荆南就算想要投靠谁都没有选择,只能选择归顺。   现在却不是这样,大唐的实力在西域已经让许多人闻风丧胆,就连于阗都不敢轻易对大唐动手,但是在中原,只怕还没有什么人知道大唐的底细,荆南也未必会把大唐放在眼中,更何况他还能随时找别人当盟友。   李从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果然惯性思维害死人,如果不是脑子里有这段历史,只怕他也不会随便出这么一个主意,也幸亏了赵匡胤没有听他的。   “赵匡胤是怎么做的?”李从嘉十分好奇。   释雪庭说道:“赵匡胤买通了高家的厨子,在接风宴上下毒。”   接风宴自然就是高继冲为了款待赵匡胤设下的宴席,李从嘉听了之后有些意外:“他把高继冲毒死了?”   释雪庭摇头:“不,他是给自己下毒。”   李从嘉震惊地问道:“给自己下毒?他不想活了?”   那可是毒药,不管什么毒药,就算有解药解毒也需要一定时间,如果没有掌握好时间的话,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释雪庭叹气:“当时的确是很危险,不过他挺了过来,然后就顺理成章的派兵打下了荆南。”   李从嘉皱眉:“既然打下来了,高继冲该如何发落应该交给朝廷,他怎么能私自下手呢?”   “不是,是高继冲自己点了王宫,王宫付之一炬,等火灭的时候只剩下一片灰烬了。”   李从嘉目瞪口呆,这一波操作有点夸张了吧?   不过想想也是,历史上高继冲归顺之后能活下来是因为跟北宋其实没有太大冲突,至少没有人命官司。   而这一次,虽然赵匡胤没死,可他意图谋害大唐重臣是真的,就算他说没有做过,谁信?   李从嘉坐在那里半晌,才笑着说道:“这个赵匡胤……”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赵匡胤,不得不说,能成大事的人,不管性格如何,节操还有没有,这份决断的本事却是一般人都比不上的。   若不是李从嘉运气好,估计还真别想让赵匡胤归顺大唐,是的,李从嘉一直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运气好。   想了一会之后,李从嘉扯过一张信纸就写信把赵匡胤骂了个狗血淋头,重点骂他不爱惜自己身体。   这样一封信,虽然明面上看是在斥责赵匡胤,实际上却是在关心他,只要赵匡胤脑子没问题就不会想不明白。   李从嘉写完信之后,想了想说道:“赵匡胤也算是立下了功劳,我记得私库里还有几根百年人参,选两根给他送过去吧。”   这样为了事业连命都不要的小弟必须安抚,哪怕不是赵匡胤,没有什么本事,这样的人也难得啊。   同时李从嘉也很纳闷,赵匡胤这是抽了什么风呢?这件事情就算是换成李景达这么做,他都比较理解,赵匡胤不像是这么忠心的人啊。   是的,在李从嘉心里,赵匡胤从来就跟忠心没啥关系,无论是历史上的“陈桥兵变”,还是这个时空的背叛周国,从哪里看都看不到赵匡胤的忠心,这又是在搞什么?   还能是搞什么?怕你借机搞事啊。   赵匡胤做这件事情也是逼不得已,他在前线收到指示的时候,当时就觉得不行,荆南的情况太复杂,若是大唐已经占据了中原的半壁江山,这样做或许还行,现在可行不通。   可是他又不敢写折子,为将者最忌讳的就是对上司的决定指手画脚,可这是明摆着行不通的,他唯一能够做的大概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想办法搞下荆南!   然而赵匡胤也知道自己在李从嘉心里大概也不是什么忠诚的人,他担心如果用自己的方法搞下荆南之后,会被李从嘉怀疑他要据地自守,毕竟荆南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否则高家本来也没什么能人,哪里能够把持荆南这么多年?   赵匡胤并不想再继续弄个割据政权,不说劳心劳力最后可能还一无所获,就说他全家都还在删丹呢!他总不能不顾妻子儿女吧?   赵匡胤只能出此下策,明摆着就是告诉李从嘉,为了大唐江山他可以不要性命,所以他没有反心。   当初赵匡胤要冒险,他手下所有人都不同意,脾气火爆的甚至又说让赵匡胤造反的话,赵匡胤当时按下了所有人一意孤行,他心里还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借着这件事情将他跟李从嘉之间的那些隔阂抹去。   毕竟从头到尾,他跟李从嘉之间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冲突,却从来没有生死大仇,他作为将领领兵在外作战,最怕的就是君主的不信任,他必须将这种危险消弭于无形。   事实证明,哪怕没有了当宋太祖的机会,赵匡胤依旧是赵匡胤,他赌对了!   无论赵匡胤之前做过什么,历史上对李后主做过什么,至少现在李从嘉不想再怀疑他,毕竟人家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还要求什么?   赵匡胤没有等来圣旨,反而是等来一封信,看到信上李从嘉激烈的措辞,赵匡胤摸着胡子嘿嘿笑了两声。   再看到李从嘉送来的各种解毒药材的时候,赵匡胤的心就落在了胸腔里,他知道只要这次的仗打的漂亮,他在大唐的地位就再也无人能够撼动,甚至还能更进一步。   外姓王现在不敢想,毕竟就连李从嘉现在也不过称王,还不敢自立为帝,但是国公什么的……总能想一想吧?   实在不行,能够让侯位世袭罔替也行啊,是的,赵匡胤身上这个爵位如今是降等袭爵,等到他儿子继承爵位的时候就是伯爵了。   赵匡胤精神抖擞,之前毒药对他造成的损害似乎一瞬间就不见,整个人又生龙活虎的跳起来说道:“来人,备车去大营,我要与白国公商议军情。”   赵匡胤去找李景达,李景达是一点也不敢怠慢他,敢对自己下毒的狠人,惹不起惹不起,而且不管怎么说李景达年纪已经不小,就算能带兵估计也没几年可以熬了,可他的儿子只有最小的那个继承了他的一些天赋,剩下的当个纨绔子弟还可以,别的就别指望了。   李景达觉得很有必要跟这些年轻一辈的将领打好关系,只不过……李平和朱元比他也小不了多少,李弘冀是自家侄子,释雪庭……他是个和尚,并且长时间住在宫里,走的太近恐怕还会被怀疑探听宫中秘闻,所以看来看去,也就赵匡胤合适了。   所以赵匡胤在李景达这里得到了礼遇,赵匡胤也很客气,两个人客气过之后,赵匡胤便问道:“国公,您看我们要不要多招些兵马?”   李景达摇头说道:“现在数量已经很不少,在多招也都是新兵,训不过来的。”   赵匡胤搓了搓手说道:“不是,您看啊,蜀国跟南周是接壤的,殿下会不会在拿下蜀国之后,一鼓作气将故土打下来?”   李景达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继而深深看了一眼赵匡胤,他居然都忘了这一点,难道李从嘉这次这么激进的打蜀国,为的就是打下南周?   李景达思考半晌之后才说道:“不妥。”   赵匡胤一脸了然:“末将也知道不妥,只是……担心殿下心有执念啊。”   毕竟是故国旧土,不是谁都能放得下的。   李景达叹息说道:“我会试着劝劝殿下的。”   赵匡胤顿时放心,他过来找李景达,为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一直在揣测李从嘉为什么定准了蜀国,当然有一部分是因为这里有井盐,跟蜀国太嚣张也有一定的关系,但李从嘉也不是没忍过,当年在西域他忍了多久?可见不是不能忍的人,这次不再忍肯定是有原因,赵匡胤觉得南唐故土可能就是李从嘉的执念。   不过这个话他不好跟李从嘉说,毕竟南唐的灭亡也有他的努力,这个话说不好就会让李从嘉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这种事情他能不出头还是不出头的好。   只是在这里商议的两个人根本没想到,李从嘉压根就想过先打南周,跟李景达想的一样,他也觉得不太合适。   北周比南周强大很多,留着南周还能消耗一下北周,把南周打下来,到那个时候南唐已经经历了很多大战役,国力肯定也不如现在,到时候面对北周几乎没有优势。   所以李从嘉的想法是拿下蜀国,如果可以的话,就再打下南汉,如果不合适那就休养生息。   蜀国虽然跟南周结盟,但是李从嘉一点也不担心,南周不可能倾尽国力去帮蜀国打仗,他们还要防备北周呢。   而且……李从嘉开始思考,北周拿到了雷盒,肯定是要对付南周的,如果让他们那么快拿下南周,北周的兵力几乎没有消耗,那怎么行?要不要也援助南周一波?   可以卖给他们雷盒,但是让他们不要插手大唐跟蜀国之间的恩怨?   李从嘉觉得这个可以有,至于之前交恶的事情,人与人之间还有缓和的时候呢,更不要说国与国了,毕竟南周跟大唐现在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李从嘉将想法跟释雪庭说了一下,释雪庭问了一句:“南周之所以跟蜀国结盟或许就是在忌惮大唐。”   李从嘉茫然:“为啥啊?”   释雪庭说道:“你看看舆图,南周现在的国土与当年大唐几乎一模一样,南周自然要当心你打下蜀国之后会打他们的主意。”   李从嘉恍然,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也巧了,释雪庭刚说完这个话,李景达的折子就递了上来,里面正是说关于南周的事情,千叮咛万嘱咐让李从嘉不要冲动,只要稳扎稳打,将来总有回去的一天。   李从嘉看完之后有些无奈,怎么这么多人都觉得他在打南周的主意呢?   不过这份折子来的正好,他需要用这份折子去跟文臣说明跟南周做交易的原因。   内阁辅臣对这个结果倒是比较能接受,他们虽然也很想回归故土,但是如果以天下为志向的话,先放弃南周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南周那边对大唐的突然示好有些不解,当然李从嘉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理由,大唐不希望南周插手他们跟蜀国之间的战争,为此不仅愿意卖武器给他们,甚至还能定下君子协定,互不侵犯什么的,为了取信于南周,李从嘉甚至承诺若是能将蜀国收入囊中,届时便于南周划定山河疆界!   南周满腹疑惑,纵然有这么一个理由,他们也觉得西唐的态度转变有点快,嗯,是的,在这些人眼里,大唐就是西唐。   然而李从嘉的诚意是真的,南周如今也的确骑虎难下,当初跟蜀国结盟之后,北周就一直在跟他们虎视眈眈。   当然南周也不是没有明眼人,朝臣江兴说道:“如此,西唐果然志在天下,他将武器卖给我们,不过是让我们与伪周互相消耗,到时天下西唐一家独大,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与他一直看不顺眼的李维说道:“西唐如今偏居一隅,志在天下?你未必也太看得起他们,更何况,就算西唐不怀好意,他们的武器可是已经卖到伪周了,我们不买,到时如何抵抗伪周进攻?”   江兴咬牙说道:“这就是西唐的阴谋!”   李维一甩袖子说道:“就算是西唐的阴谋,我们如今占据天时地利,西唐有什么?西域有什么?西唐能够制造出的武器我们就弄不出?先买来,到时候让匠人研究就是,江侍郎太过杞人忧天!”   江兴瞪着李维说不出话来,是啊,现在南周无论从哪里看都比西唐要好,他们何必担心那么多?   无论南周的朝堂上吵得多么热闹,到最后李从嘉到底是达到了他的目的。   孟昶在发现南周不会给他任何支援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从嘉用了什么手段,为此他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南周写国书写信,各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然而南周都没有回应。   孟昶心都凉了,他也不明白,南周为什么会突然变了态度,南周那边也没有给他解释,总不能说为了一点武器,他们就掉节操的撕毁盟约了吧?   不过,南周那边装模作样的站出来要调节大唐和蜀国之间的纠纷。   李从嘉知道的时候,险些笑喷,南周从上到下都是哪个窟窿里钻出来的逗比?当自己是世界警察呢?还调节纠纷?   不过这么一点小事,李从嘉也懒得去管,反正蜀国肯定要打,军费都花了那么多了,在当地也招了许多兵,怎么可能不打了?就这样停下来,高继冲简直是死不瞑目啊!   李从嘉不仅没有让赵匡胤他们停下脚步,甚至还多给他们拨了一些军费过去,然后又让吏部选人去接管荆南,再三强调不能惊扰当地百姓,最好能够让百姓快点继续劳作生产,现在南边正是丰收的时节,耽误了那就相当于丢了好多粮食啊!   要说地盘大了也不好,李从嘉现在时常都要考虑到西域跟中原气候的不同,然后再判断要怎么处理,一想到中原地大物博……还有一个大理独立在外,李从嘉就觉得任重而道远,一定要快点把李仲寓培养出来!   可说是这么说,李从嘉又舍不得让李仲寓太过早熟,这孩子又不是没爹没妈,他爹也不是窝囊废,远不用让他这么辛苦,只要保持正常学习进度就好了吧?   然而李从嘉所谓的正常学习进度却被太子的老师们一致批评,都说李从嘉对孩子太过放纵,最后李从嘉每次带李仲寓去玩的时候,都被这些大佬们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仿佛他带坏了孩子一样。   就在李从嘉为了李仲寓的教育头疼的时候,李景达传回来一封八百里加急告诉李从嘉:赵匡胤真的快要把自己玩死了!   李从嘉:?????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昨天作者说我肾亏,我觉得为了男人的尊严,我需要证明一下自己!   释雪庭:唔,听说有个词叫马震……   李从嘉:亲爱的,又给词叫柏拉图式爱情,要不我给你解释一下?   释雪庭:先上马再解释吧。   李从嘉:QAQ 第130章   李从嘉接到信的时候还在纳闷:赵匡胤最近没干什么吧?   他转头看向释雪庭:“赵匡胤最近又在作死?”   释雪庭难得有些茫然:“什么?”   李从嘉将折子递给了释雪庭, 释雪庭拿过来扫了一遍之后, 无奈说道:“白国公这是怎么了?这信写的没头没尾的。”   李从嘉将信放在御案上说道:“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真的是大事就不是写信而是写折子, 李从嘉也就没在意,毕竟白国公这封信更多的是跟李从嘉聊家常。   是的!李从嘉从来没想过李景达居然是这么一个接地气的人, 居然给他写信聊家常,不过到最后重点就是:多找几个女人吧,好歹多生两个孩子啊。   李景达也是操碎了心, 如果李从嘉的儿子太多, 他也要担心将来皇子们争位,现在只有这么一个独苗, 他又担心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要传位给谁啊?   李从嘉看过之后也不生气,李景达也是一片好心,只可惜,他这个愿望李从嘉注定达不成。   李从嘉也不是没想过李仲寓挂掉的可能性,哪怕历史上李仲寓活的时间还不算短, 也不代表现在没有变数, 只是再生一个儿子什么的……这种事情释雪庭同意,他也不可能同意, 万一真的给他弄来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结果他对着人家硬不起来,这是要出事情的。   李从嘉现在唯一能够坚持的就是深情人设, 他就说自己对周娥皇一往情深了,谁能说不行?至于为啥没有孩子……这个问题李从嘉觉得自己也不用回答,谁爱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去吧, 反正不会觉得是他的身体有问题,毕竟李仲寓这个证据还在呢。   李从嘉没放在心上,结果过了没两天释雪庭就一脸凝重的告诉他:“赵匡胤身受重伤,白国公下令封锁了消息。”   李从嘉抬头看着他半晌才问道:“身受重伤?被偷袭了?不是暂时没打?”   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不着急打蜀国,等到赵匡胤和李景达两个人将手上的兵训练好之后,再出兵,怎么会现在就身受重伤?难道是被蜀国偷袭了?   释雪庭摇了摇头说道:“白国公说的没错,他还真是自己作死。”   李从嘉心里十分好奇,伸手接过了释雪庭递过来的密折,打开看了一遍之后,半天没说话。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神奇,高继冲因为赵匡胤用手段谋取荆南,悲愤之下自焚而死,在许多人心中高继冲的怨念肯定大的很,如果变成鬼也应该是厉鬼。   只不过一般人谁也想不到这里,可偏偏前些日子有传言说在王宫的废墟之上曾经见过高继冲的鬼魂,说得煞有介事,一时之间整个江陵人心惶惶,都担心昔日的皇帝过来报复他们。   赵匡胤原本只是当个笑话听的,但是当他手下人真的在废墟之上看到了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高继冲之后,就算是赵匡胤也不由得不信了。   白国公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就找到赵匡胤说道:“此事必定有人在背后搞鬼,说不定就是高家后人,还是当不知道吧。”   白国公之言老城持国,赵匡胤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觉得对方可能就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情来攻心,只要将他们手下的兵搅的夜不能寐,就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这其中肯定有蜀国的手笔。   只是这个主意在赵匡胤收到高继冲的亲笔信,邀他在王宫见面的时候做了更改。   赵匡胤觉得对方既然这么有恃无恐的要见他,说不定还真有点猫腻,他决定去看一看,顺便揭发对方。   而李景达当然不愿意他去,对于鬼神之说李景达是相信,相信却并不是那么敬畏,李景达觉得这件事情不去理会是最好的方法,只要赵匡胤去了废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相当于进了人家的套,这种事情当然最好不要发生。   可是赵匡胤的好奇心却是被勾引了起来,作为武将,他自认身上煞气足够,高继冲活着的时候他不怕,死了就更不怕了!   不过赵匡胤并没有马上过去,而是找来了在军中散播小道消息的那个士兵,本来那个士兵被抓起来之后是要严惩的,只是那个士兵信誓旦旦的说道:“我以前见过高继冲,上次我偷偷去王宫废墟看了一眼,真的是他!若有假话,遍让我天打五雷轰!”   这年头对于赌咒发誓还是很相信的,就算是骗人一般也不会这样发誓,赵匡胤听了之后心中越发好奇,更是要去看看,谁劝都不行。   于是赵匡胤去了,他倒是没有傻到非要跟信上说的一样独自赴约,自然是带着自己的亲兵去的,而且人数还不算少,足有六个人。   一群人算上赵匡胤有七个,无论是壮胆还是随机应变都已经足够,最主要的是事先赵匡胤已经派人将那里搜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之人,并且派人将方圆几里围了起来,确定当晚不会有人偷偷摸摸进去。   做足了万全准备之后,赵匡胤去赴约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对方就算想要搞鬼估计也进不来,这一次说不定就是白跑一趟。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到了那里之后,居然真的看到了人们口中那个披头散发,身着白衣的高继冲!   高继冲在见到赵匡胤之后冷笑着说道:“我信上明说要将军独自前来,将军若是怕不来便是,何必又带这许多人?既然将军不遵守约定,那么……你们就都去死吧!”   对于高继冲放狠话,赵匡胤一点也不在意,只是打量了半晌之后说道:“你是活人,你没死?”   高继冲没有说话,只是一甩袖子,赵匡胤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对方大概是要下毒,瞬间后退,然而那毒烟居然飘散过来,沾染到皮肤上之后,赵匡胤头脑一昏,等到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国公那张满是焦急的脸。   赵匡胤睁开眼睛之后想要说话,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嘴,想要动一动身体,身体也僵硬的不行,根本不听指挥。   赵匡胤瞬间有些慌乱,这毒简直闻所未闻!   那个大夫听了之后立刻说道:“这毒乃是高家所特有的毒,名为“棺材”。”   李景达问道:“棺材?何解?”   “据说高家曾有分支世代看守皇陵,这毒就是给盗墓者所准备,中毒之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李景达立刻问道:“可有解药?”   大夫犹豫一下说道:“解药应该是有,只是需要时间配好。”   需要时间……也就是说赵匡胤一时半会并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如果是短时间内李景达还能帮着隐瞒一下,这么长时间……赵匡胤手下带的那些兵只怕会有疑问。   李景达无奈只能通过情报部将消息递给李从嘉,让李从嘉去搞定,并且又派人去抓“高继冲”,希望从他手上能够拿到解药。   在知道整件事情之后,就连释雪庭都觉得十分离奇,神鬼之说大家都信,然而真正见到的没有几个,赵匡胤不仅见到了,还中了鬼下的毒,这就让人十分好奇了。   然而李从嘉的重点却不在这里,他觉得所谓高继冲的鬼魂,或许根本就是假的!   当时的情况因为赵匡胤和他带去的卫兵都已经中毒,所以没有人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然而李从嘉却说道:“如果是鬼魂,为什么能用阳人所用的毒?”   释雪庭挑眉问道:“那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那人到底是谁?”   “是高继冲啊。”李从嘉淡定说道。   释雪庭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说道:“不要卖关子。”   李从嘉笑道:“次高继冲非彼高继冲。”   释雪庭看着他,李从嘉说道:“你们的重点都在高继冲身上,却忘了他还有个弟弟了!”   释雪庭顿时恍然:“是他弟弟冒充他?可就算是兄弟,除非是双生,否则长相不可能一模一样,那个士兵信誓旦旦的说见到了高继冲,这本身就有问题,或者那个士兵也已经被收买?”   李从嘉一脸高深莫测:“可以说是冒充,也可以说不是。”   释雪庭觉得手有点痒,于是顺着李从嘉的衣领衣摆探进去。   李从嘉握住他的手瞪眼说道:“说正事呢!”   释雪庭淡定说道:“你继续说,不耽误我听。”   李从嘉顿时磨牙,这和尚真是越来越不要脸!   然而他在面对释雪庭的时候,抵抗是什么?能吃吗?   他知道估计是自己卖关子卖的太厉害,让释雪庭失去了耐心,只好快速说道:“高保融的第二个儿子就叫高继充!”   释雪庭手指灵活挑逗,脸上却一本正经问道:“什么意思?”   李从嘉喘息一声,干脆靠在他身上说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同音不同字啊。”   要说高保融也是坑爹,两个儿子一个叫高继冲,一个叫高继充,如果只是叫名字不写出来的话,估计喊一个人两个都会答应!   李从嘉说完之后,将高继充三个字写在了纸上,只不过那三个字写的有点扭曲。   释雪庭看完之后瞬间恍然:“也就是说那个士兵说的是高继充,而不是高继冲?”   李从嘉点了点头,此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剩下什么,不由得看了一眼外面说道:“天还亮着。”   释雪庭凑到他耳边轻轻咬了一下说道:“白日宣淫,殿下做的还少吗?”   李从嘉双目湿润,瞪了他一眼,这和尚还好意思说!   这一眼的威力有点强,释雪庭居然不废话了,无论李从嘉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   等到完事之后,李从嘉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说道:“赵匡胤中了毒,看样子短时间内好不了,阿兄还在西南那边防守边境,你说……派谁去好呢?”   到底还是缺人啊,大唐的西南方就是吐蕃,虽然现在吐蕃分裂的厉害,但也不能不防,所以现在朝中只剩下了李平和朱元,可京城防卫,李从嘉是交给李平的,他绝对不能走。   朱元又有些不合适,赵匡胤毕竟是紫亭候,比朱元官位高,让朱元去领导赵匡胤带的兵,那些兵并不一定听话。   释雪庭拦着李从嘉的腰,听了之后转头亲了亲他的额角说道:“我去吧。”   李从嘉有些犹豫,他对释雪庭倒是十分放心,然而虽然之前想着让释雪庭出趟差什么的,好给他时间养养自己的肾,可真到了需要释雪庭出马的时候,他又有些舍不得。   儿女情长终归没有国家大事重要,更何况又不是以后见不到,当然让李从嘉最终下决定的是释雪庭开口说了句:“棺材这个毒,我以前只是听说,还真没见过,倒也想去见识一番。”   李从嘉说道:“毒药有什么好研究的?”说完之后,他突然就想到了生化武器,下毒从来都是最快速的赢取战争的方式,当然前提是有合适的毒药和合适的手法。   不过,就算是李从嘉这种不信鬼神的人,他都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太极端太阴损了,他纵然不在乎青史留名,却也不希望将来人们提起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恶毒武器的发明者。   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高继充还没抓到,他手上有这样的毒药终究是个祸患,若是能够提早配出解药,我们也好放手去抓捕高继充。”   李从嘉转头抱住他说道:“那你小心一些,等等我让人给你收拾出点药材来,带过去,荆南那里都是靠抢劫发家,未必有多少好东西。”   释雪庭应了一声说道:“不用担心,一旦有了解药,我就将兵权交还紫亭候,快马加鞭赶回来。”   李从嘉眼睛转了转说道:“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去个地方,探探路?”   李从嘉这个要求很突兀,然而释雪庭跟他同床共枕也算不短的时间,对他十分了解,没等他开口便说道:“你是说京兆府?”   李从嘉用力点了点头:“我不太在乎江宁府和江都府,若是让我选的话,我会优先选择京兆府。”   京兆府就是长安所在的行政区域,李从嘉对于长安这个诚实是非常有感情的,毕竟这里见证了大唐二百九十年的强盛兴衰风风雨雨,这个城市有着不一般的象征意义。   不过,到了大唐后期,长安作为京城已经有些不合适,人口太多,生活环境大不如前,所以才有了陪都洛阳。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长安的粮食运输不太方便,可这些都无法阻止李从嘉收复京兆府的心,可以说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并不是蜀国,而是京兆府。   释雪庭说道:“现在不宜动手,京兆府如今在北周手中。”   李从嘉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让你去探探路,以游方僧人的身份看看那边的城防什么的,我们与北周早晚要兵戎相见,若真到了那一天,京兆府是首要拿下来的地方。”   释雪庭干脆说道:“可以。”   他答应的痛快,李从嘉却又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说道:“算了,让情报部派人去吧,你别去了,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释雪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是……不信我?”   李从嘉眨眼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承受任何风险,如果你出了事情,我怎么办?”   释雪庭笑道:“今天嘴这么甜?唔,折子批的差不多了吧?我们回去?”   李从嘉脸上一红:“不是刚刚才……”   释雪庭在他的腰上摩挲说道:“我这一走短则一两月,多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说不定还要跟蜀国交锋才行,走之前自然是要……”   李从嘉无奈说道:“也不怕肾亏?”   释雪庭顺口说了句:“求肾亏。”   李从嘉果断闭嘴不说话,毕竟如果真的挑衅的话,恐怕最后肾亏的还是他。   释雪庭出发的准备工作做了三天,这三天他可以说是每天都春风满面,相对应的就是李从嘉开始数着日子盼他先离开一段时间,毕竟释雪庭再不走,他的腰估计就要断了。   好在释雪庭也有分寸,折腾归折腾,一点也没让李从嘉的工作受到影响,反而还帮着处理了许多事物。   大臣么不知道这俩人胡天胡地了好几天,只是看李从嘉每天都一副倦容,偏偏折子都批的很认真,而且一般当天递上去第二天都会有回复,这个工作量可不小,要知道以前李璟的时候,一个折子递上去,三五天之后有指示就算是快的了!   所以难得的,辅臣们有志一同的劝李从嘉:“殿下虽然年轻,也要保重身体才是,有些事情并不着急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心说,有本事你们去跟释雪庭说啊,让他保重身体,他保重了我才能保重!   当然这句话是不能说出来的,所以到最后李从嘉只好微笑说道:“现在事情不算太多,只不过快到冬天了,整个人都变得提不起劲来。”   别说,他这个说法倒是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尤其是韩熙载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臣,到了冬天之后就觉得精神不好。   李从嘉说完这句话没两天,萧俨就病了。   李从嘉在知道的时候顿时心中一紧,秋冬交季的时候老年人最是容易出事情,萧俨的年纪放到后世都算是高龄,更不要说这个年代。   而内阁辅臣有一个算一个,失去了都是大唐的损失,而且李从嘉现在根本找不到能够替代萧俨的人!   于情于理,李从嘉都应该关心一下萧俨,于是,李从嘉不仅亲自去看望了萧俨,还派奉御过去给他看病,甚至宫中珍藏的药材也赐下了不少,为的就是能够挽留一下这位老臣的生命。   萧俨倒也争气,居然真的渐渐好转,然而就算好了,萧俨的身体也是大不如前,上朝的时候,李从嘉一眼就能看得出他脸色中的灰败。   李从嘉心里十分清楚,萧俨现在不适合再操劳,如果回去安心修养,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就算大唐如今再怎么缺人,李从嘉也不忍心这样压榨一位可以说为了曾经的南唐和现在的大唐都鞠躬尽瘁的老人。   可他不能主动劝退,只能跟周宗说道:“萧卿身体看上去像是没有大好,我心中的着实不安。”   周宗十分欣慰,从萧俨的事情上可以看得出来,李从嘉是个十分多情的君主,多情而又不优柔寡断,给他打工完全不用担心一句话说错,或者是什么事情做错就掉脑袋,只要不过分,他都能容忍。   周宗说道:“我去看看萧翁吧,问问他什么意思,哎,他家中子侄类他者少。”   李从嘉瞬间就明白了萧俨为什那么还在朝堂上屹立不倒,主要是他的儿子孙子,甚至侄子侄孙都没有一个出彩的!   李从嘉立刻说道:“我记得萧卿的幼子萧幼安文采不错,不如让他来跟周晔做个伴吧。”   周晔现在是李从嘉中书舍人,当然这个中书舍人跟唐朝时期的想必,地位已经没有那么高,以前的中书舍人不仅仅需要起草诏令,还有参与机密的权利,而现在的中书舍人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秘书,帮着写写文书什么的。   然而这样的职位却是足够清贵,也是晋身的好台阶,许多官宦子弟削尖了脑袋都想来当个中书舍人。   李从嘉给了萧家一个晋身的台阶,萧俨也就不再坚持下去,他清楚就算自己继续坚持也没什么用,子弟不争气,他若是活着,就算退了休,看在他的面子上萧家也在大唐有一席之地,若是他死了,那就真的要泯然众人了。   萧俨上书乞骸骨,李从嘉跟他演了三留三辞的戏,然后让萧俨风光退休。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萧俨走了,就代表着内阁空出了一个位子,下面人盯着这个位子眼睛都红了,居然还让李从嘉看了一场好戏。 第131章   萧俨乞骸骨之后, 李从嘉并没有想过再加一个辅臣, 内阁辅臣对皇权是一种制约, 一开始李从嘉将这些人都收进内阁也是不得已。   周宗都做到首辅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比周宗有资历有本事, 只是李从嘉也不能因为他们来了就要周宗让位置,那就干脆都来当次辅吧,哪怕这些人不满意也有限度。   所以就形成了现在内阁辅臣跟批发一样的情景, 在李从嘉的设想之中内阁最多不超过四个人, 人数太多了容易出现党争,人数太少又容易形成一家独大, 出现势压君王的权臣。   然而下面人不知道李从嘉不想再选次辅,一个个的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且这些人有个特点,他们大多都是李璟带来的人,李从嘉选上来的人……好吧, 这些人因为年轻, 所在的位置都还不够机要,想要参与都不够格。   李从嘉很腻歪这种内斗模式, 如果是太平盛世的话, 大家没事儿干,肯定是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然而现在内忧外患一大堆,还特么争!   这些人争权有个特点,那就是喜欢让御史打头阵, 各种揭发黑历史,一瞬间朝堂之上仿佛除了内阁辅臣就再没有好人一样,李从嘉坐在御座上懒洋洋的听着御史慷慨激昂的话语,仿佛不处理他参的人,李从嘉就是昏君一样。   然而让御史失望的是,李从嘉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众人心里都很纳闷,给李从嘉打工这么多年,这些人多少也摸到了李从嘉的脉,知道李从嘉最恨的就是贪腐和欺压平民。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无法禁止,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李从嘉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那些太过分的……对不起,早死早超生吧您呐。   这次御史参的这些人都正好踩在李从嘉的炸点上,李从嘉刚开始听的时候也的确有些生气,只不过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等到下面那些参人的御史都下台一鞠躬之后,李从嘉就确定这特么是有人想要把他当枪用。   李从嘉似笑非笑地扫了一下面一眼,一点回应都没有,只是平淡的处理了一些比较急的国事,然后让那些御史上折子就干脆退朝。   回去之后,李从嘉反射性的想要找释雪庭吐槽,结果等他推开书房的门之后才想起来,释雪庭此时已经在去往蜀国的路上。   李从嘉颇有些意兴阑珊,坐在御案之前改了一会折子,就心浮气躁什么都不想做,忍不住想释雪庭现在到了什么地方?路会不会很难走?这个时节关内关外天气都不暖和,他有没有穿上自己给他准备好的僧衣?   李从嘉很有一股冲动将释雪河喊过来,之前情报部门交给了释雪庭,释雪庭如今离开,只能找人暂时代理,而释雪庭很是内举不避亲的举荐了自己的师兄,毕竟之前那些日子,释雪河一直帮着释雪庭处理各种情报。   如果说那群和尚之中还有人跟释雪庭比较亲近的话,也就释炎烈和释雪河,不过释炎烈为人粗犷,不适合做情报工作这种细致活,倒是释雪河上手很快。   李从嘉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让桃符将释雪河喊来,不过,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假公济私,他还真有事情让释雪河做。   释雪河来了之后,李从嘉给了他几份折子说道:“折子上参的这些人,以及上折子这些人,他们的情况我要知道。”   想了想李从嘉又补充了一句:“只要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违法行为就可以了,那些私密事情不用去查。”   李从嘉建立情报部的初始就是为了让自己眼明心亮,但并不想建立起锦衣卫那样的机构,具体情报部要怎么改革他心里也没有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有哪一天情报部有向锦衣卫转变的意思,李从嘉不介意砍掉这个部门。   释雪河也不多问,拿了那几份折子对着李从嘉合掌表示知道。   李从嘉这才问道:“怎么样?国师不在,压力大吗?”   释雪河认真想了想之后才说道:“还是有一些的,很多事情师弟出马,那些人就卖他的面子,我的面子……还没那么贵重。”   这倒是真的,释雪庭毕竟是国师,而且简在帝心,别说现在住在宫里,就算将来搬到国师府,那也是距离宫城最近的府邸!   被释雪庭盯上的人都会努力表现,生怕释雪庭在李从嘉面前告状,到了释雪河这里就没那么高的待遇了。   李从嘉轻笑一声:“这样也好,他们越是轻视你,说不定你越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释雪河会意:“贫僧知晓。”   李从嘉这才问道:“国师有消息传来吗?他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释雪河笑道:“殿下与师弟真是有默契,刚刚才收到师弟一封信。”   李从嘉:……   早知道释雪庭写了信,他还拐弯抹角的干什么?   李从嘉从释雪河手里接过信之后说道:“以后有关国师的事情优先禀报!”   释雪河含笑应了,李从嘉略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却还撑得住只是说道:“好了,我也不耽误你做事,去吧,有结果了就派人通知桃符,我会尽快召见你。”   这就是不同之处了,释雪庭有了消息,想过来就过来,当然就算没有消息,他想过来也没人敢拦,释雪河就不行,他必须先打报告才行。   释雪河心里清楚自己跟师弟不同,也不想争什么,合掌躬身退出了书房。   释雪河离开之后,李从嘉就迫不及待的撕开了信,释雪庭写的东西不多,照常是问候李从嘉的身体,并且叮嘱他不要睡太晚,不要挑食,记得每天吃那些补品。   李从嘉看的又是暖心又是无奈,好不容易写一次信,就说这些废话吗?就不能说点甜言蜜语?   事实证明,国师这一次还真没有打算说甜言蜜语,因为叮嘱之后,他就说了比较重要的事情:他要离开大部队,偷偷先去蜀国一趟!   当然表面上大部队还是要装出他依旧在队伍中的模样。   李从嘉知道,他去蜀国肯定是要找他之前的朋友,只是李从嘉开始怀疑,能够让释雪庭冒着风险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   蜀国现在正是战争时期,肯定会比平时森严,释雪庭和尚的身份能够掩护他,但是一旦被人发现……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李从嘉不知道释雪庭的朋友是不是真的靠得住,只是他现在收到这封信,也就代表着释雪庭可能已经离开了队伍,他只是通知李从嘉而已,并不是征求李从嘉的意见。   李从嘉将往御案上一扔,气鼓鼓地坐在那里,脑子里莫名其妙就想起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句话。   当然释雪庭并不适用于这句话,只是如果释雪庭在这里的话,李从嘉肯定会反对,他甚至觉得,释雪庭刚走没多久就给他写信告诉他这件事情,说不定早就有了想法,但是怕他不同意,所以打了个先斩后奏的主意。   李从嘉默默地掏出记账本,给释雪庭单开了一页,准备等释雪庭回来之后再好好跟他算账。   既然释雪庭不在,李从嘉自然也不用回信,回了他也看不到。   不过,他转念一想,释雪庭有信给他,按照常理,他肯定是要回信给释雪庭的,如果写都不写肯定会被认为是有问题,要么是释雪庭失宠,要么就是释雪庭那里有了别的计划。   这两种情况李从嘉哪个都不想看到,所以他还是给释雪庭写了一封信,只不过那封信上只有一页纸,并且上面只写了四个大字:朕不高兴!   李从嘉现在尚未称帝,就算称帝按照现在的习惯也可能并不会自称朕,只不过,他跟释雪庭玩某些情趣游戏的时候,就会这么自称,偏偏释雪庭还很吃这一套。   李从嘉想了半天,觉得写我不高兴的话,或许会显得有些眼中,这封信释雪庭早晚能看到,若是让他看到了再提心吊胆就不好了,所以他就换了一个自称。   第二天,李从嘉将释雪河喊过来让他将信快马加鞭送去给释雪庭,结果正好赶上释雪河整理好了一堆人的黑历史,李从嘉对他这个效率表示十分吃惊。   释雪河见李从嘉有些惊讶的样子,不由得苦笑道:“这些东西,还真不是我们查出来的。”   李从嘉不由得挑眉:“不是你们查出来的?那是怎么来的?”   释雪河无奈说道:“是有人主动送到我们手上,后来我们又进行了核实,那些明显是栽赃嫁祸的就扔到了一边,剩下的都比较真实。”   李从嘉瞬间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人猜到了李从嘉没有当庭发火,自然是要下了朝让人去查,情报部并不是一个隐藏的部门,而是光明正大位列五部之下,甚至有替代兵部跟另外五部组成新六部的趋势。   这些人估计是把情报部当成后世的纪委,当面告状没用之后,就整理了黑历史继续向情报部告状。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他们对李从嘉的脾气很了解的份儿上,对此李从嘉也不生气,他并不像是有一些帝王一样,以让臣子看不透摸不清为乐趣,下面人喜欢揣测上意就让他们去,如果这样能够让他们聪明一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想要踩地雷之前先想一想值不值得踩,这样李从嘉或许还能少生些气。   李从嘉让释雪河将东西放下,等释雪河退下之后,就开始看他收集来的这些黑历史,当然主要看的是那些御史的黑历史,李从嘉想的很简单,你们就是吃言官这碗饭的,想要严于律人,那也要严于律己才行,要不然回头举报别人贪污受贿,然后他们自己也这么干,御史台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不过这一看,李从嘉顿时笑了,大唐建国时间不长,这些官员的臭毛病却一点也不少,估计都是从南唐时期带来的,要不怎么说李从嘉不喜欢用南唐的那些官员呢?   然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唐虽然换了地方,但李从嘉还是坚持自己是李唐正统,那就代表他还是承自南唐,这些人过来哪怕不给他们官复原职也必须给他们留下一席之地。   可是这些御史的黑历史还真不少,当然也不是没有清白的,然而那些真正清白的这一次压根就没卷入到大唐开国之后的第一次党争之中!   李从嘉将这些资料都看过一遍,发现释雪河选出来的这些,如果都是真的,那么这些人被参还真不是很冤枉,但是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要不要把人削成白板,全凭李从嘉的心情。   如果让李从嘉自己来的话,他肯定是想要将这些人开了回去吃自己的,可是这上面粗略数一数至少十来个人,还都是比较重要的位置,让他们都回家的话,一下子空出来的这些缺没人补上,朝廷的运转哪怕还能继续,也要受到一些影响。   李从嘉盯着那些人的名单眼神很冷,就让这些人再蹦跶一段时间,等师行一教的学生成长起来,这些人都别想落好!   他将这些黑历史收起来,选了几个比较过分的,打算跟内阁商议一下怎么处理。   周宗他们也是等了很久,之前内阁如今剩下的四个人都在等李从嘉的指示,他们之前也互相讨论过谁比较有可能入阁,只是以他们的目光来看的话,现在的六部尚书没有人有资格入阁,如果非要论资历论功绩,李平倒是有资格,然而他是武将,隶属枢密院,那是跟内阁并驾齐驱的部门,李平自然不可能跑内阁来做辅臣。   四个人都很好奇,不知道李从嘉想要怎么做,在听到李从嘉找他们开会的时候,几个人从各自的办公房间出来,对视一眼,知道很可能有了结果。   到了宣政殿以后,李从嘉直接将几份折子递给周宗他们说道:“这上面的人,让大理寺看着办吧。”   周宗知道这是对之前那一拨朝臣互相攻讦下的定论,他看了一眼,发现李从嘉并没有趁机大肆牵连,而是挑出了一些实在太过分的人准备收拾。   既然人不多,内阁众臣也就放下了心,周宗定了定神,知道作为首辅,这时候又该他上去顶枪了:“殿下,萧大夫已退,不知次辅人选如何选定?”   萧俨是退休,李从嘉当然要给他一个名誉称号,他手一挥就将光禄大夫升为了正一品,赐给萧俨一个光禄大夫的称号,所以现在都称呼他为萧大夫。   李从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现在内阁忙吗?”   周宗若有所觉只是说道:“若说忙,倒也尚能支应。”   李从嘉点头说道:“若是诸位压力不大的话,内阁就先这样吧,内阁辅臣不比其他,不是随便就能入阁的,而且我本意内阁辅臣不超过四位,如今也算是正好。”   众人瞬间明白,萧俨退了之后,内阁估计就不会再出现有五位辅臣的情况了,之前那是李从嘉对老臣优待,所以让他们集体入阁,说实话如果认真选的话,内阁辅臣本来也就应该四个人,徐铉此人在政治上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之前如果说对重选一个内阁次辅这件事情有压力的,也就是徐铉了,毕竟估计他也只有文采和资历可以压一压下面的那些官员。   可是他们的王并不重视文采!而且若论文采,有自信说比李从嘉文采更好的至今估计还没出现,李从嘉“写”出的那有限的几首诗词,已经让众人心服口服。   现在听说没有新人进来,徐铉就知道自己的位置大概是稳的,他对李从嘉十分感激,他在政治上的建树不够,但是因为他学问好,在读书人中间很受追捧,他说的话也更让人信服。   所以徐铉说李从嘉好,那么就给现在的读书人留下一个当今唐王是个明君的印象。   一个君主在读书人之中的口碑还是比较重要的,这意味着他是名留青史还是遗臭万年,没见秦始皇焚诗书,坑术士转头就被骂成了焚书坑儒,一骂就是几千年吗?   李从嘉虽然不太在意这个,不管这些读书人说什么,他都会按照自己的既定目标走,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听到这些人称赞他,他还是很开心的。   而内阁辅臣不会增加的消息散播出去之后,李从嘉本来以为大家会消停下来,结果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李从嘉目瞪口呆之后也反应了过来,估计这些人是没办法退的,毕竟之前为了入阁都撕破脸了啊,这还怎么退,不把对方弄死,以后永无宁日啊。   本来政治斗争这种事情,李从嘉也知道无法禁止,干脆就让他们去,只要不耽误干活就行,结果他发现不管的话居然愈演愈烈,甚至连内阁辅臣都要被影射。   李从嘉终于是忍不住炸毛:“你们有没完了?天天就盯着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什么都不管了是吗?你们知不知道外面还有十几万大军在拼命?是不是一个个闲得都没事儿干了?看来是官位太多养的闲人太多了是吧?行,从今天开始,调整官制!”   众官员:?????!!!!!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他们就是想要打击一下政敌,怎么一不小心就要被炒鱿鱼了呢?   李从嘉说干就干,官僚体系日益臃肿对以后的发展肯定是没好处,尤其是他现在把文武分家,可是文官那里本来有一些文武都能兼任的官职体系并没有去掉,也就造成了平白多出了许多官职,李从嘉早就想下手,但是却一直没有好机会。   很好,这次这群坑爹货们倒是给了他一个好理由,一个个估计真的是太闲了!   所以虽然看上去是李从嘉突然发火,但实际上这件事情无论是李从嘉还是内阁,早就有一个共识,李从嘉发完火之后就让内阁去搞方案,然后内阁居然在两天之内就拿出了一个初步的方案。   李从嘉又把那些互相攻讦的朝臣挂了墙头:“看看内阁的效率,再看看你们!以往真是太放纵你们了!”   众位大臣:……   大家也不傻,官职体系这种东西发展到如今是随着政治制度一点点完善起来的,所谓缩减官位也不是简单粗暴的一刀切,这之中需要考虑到各种平衡关系,这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搞定的事情,内阁能够在两天之内拿出这份方案,只能说这件事情早就在李从嘉和内阁的计划范围内。   如今大臣们为了次辅你争我夺的事情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借口而已。   以往李从嘉有什么主意,大臣们不希望实行还会找内阁做靠山,然而如今内阁都站在了李从嘉那边,六部九卿也绝对不会跟李从嘉和内阁作对,毕竟什么都能少也少不了他们。   于是,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整个朝野居然都很平静,当然大家私底下都有些焦急,尤其是低级官吏,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辞退。   李从嘉发过火之后,也算是安抚了释雪庭好几天没有消息带来的焦躁。   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但是今年显然又不能跟释雪庭一起过,李从嘉表示十分不高兴。   结果新年一过,李从嘉就收到了一个让他猝不及防的消息:蜀国国主孟昶在正旦日与民同乐的时候,当众被皇后割喉!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朕不高兴,朕有小情绪了,朕要国师的亲亲才能行。   释雪庭:好,亲到你高兴。   李从嘉:……等……等等……你在亲哪里? 第132章   李从嘉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释雪庭这次玩的有点大吧?   然而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难道释雪庭所谓的故友是蜀国皇后张太华?等等……蜀国皇后?   李从嘉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这不对吧?张太华这时候不应该早就死了吗?历史上记载应该是南唐升元五年就死了, 算一算应该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这特么难道是诈尸?   李从嘉赶忙让人去查张太华的事情, 以前他没关注过这些,毕竟就算他关注也应该是关注孟昶,没事儿打听人家皇后做什么?   释雪河仿佛知道李从嘉会问一样, 轻声说道:“蜀国皇后在二十一年前的确在丈人观曾遭雷击而亡, 只是在数十五年之后,丈人观道士李若冲偶遇张太华阴魂, 张太华向他求救,李若冲便找到了他师父唐洞卿,唐洞卿便让李若冲在中元节为她修长生金简,能够救她脱离苦海,李若冲是如此做, 而后张太华殒命之处忽然地动山摇, 房舍倒塌,露出了一间地下囚室, 囚室之中居然放着张太华的遗体, 并且在李若冲修完长生金简之后,便又活转回来。”   李从嘉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不转弯了, 这特么……是什么神展开?他穿的不是历史频道而是灵异频道吗?难道一直以来他走错了路线?   而且……十五年之后,保大十四年,这特么不就是他穿过来的那一年吗?原本应该死掉的张太华复活, 他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李煜,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李从嘉抬头看向释雪河问道:“国师识得张皇后?”   释雪河合掌说道:“当年少林遭逢大难,师弟外逃之时曾经路过蜀国,张太华藏身之处便是师弟找到。”   藏身之处?找到的?不是复活?   李从嘉顿时心中松了口气问道:“张太华……到底是怎么回事?”   释雪河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我亦不知,想必师弟是知道的,只能等师弟的消息才是。”   李从嘉点了点头,他现在确定释雪庭所说的故友就是张太华,怪不得当初他有信心通过故友来改变蜀国的形式,皇后都是自己人啊!   可就算是故友,也不可能释雪庭让张太华杀了丈夫,张太华就干吧?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李从嘉第一个想法就是张太华对释雪庭有意,毕竟和尚什么都不用做,就那张脸在配上那样的气质,有多吸引人李从嘉十分清楚。   李从嘉知道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先分析一下张太华杀了孟昶,会导致什么后果,是劝降蜀国还是直接让李景达兴兵进攻?   然而他脑子里总会闪过释雪庭跟一个女子窃窃私语的模样,李从嘉干脆将毛笔往旁边一扔,觉得今天这活的确是没办法干了。   他没办法干,那就让别人去动脑子,这个消息完全可以告诉内阁。   实际上,就算他不现在告诉内阁,内阁那边早晚也会知道,他们也有他们的消息渠道,很多大臣家人还在南边呢,也有不少人逃去了蜀国。   内阁辅臣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第一时间也是不怎么敢相信,若说历史上杀死皇帝的皇后……应该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都不会做的这么大张旗鼓,就连韦庶人也是悄悄下毒,只不过被人发现了而已,这位皇后干脆当着民众的面直接杀掉了皇帝。   这……这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啊?而且皇后这么做,她是不想要命了吗?这样做不值得吧?   内阁稀奇了一会之后,这才集体开始讨论到底要怎么做,他们还没讨论出个结果,李从嘉就让他们去宣政殿。   李从嘉也没办法,他脑子里想法太多干不了活,但也不能真的就放任自流,他怕一不小心自己会忍不住去蜀国见释雪庭!   不能真的让美色误国啊,李从嘉只好去见见内阁众臣。   因为之前内阁辅臣都讨论了一番,见到李从嘉之后,韩熙载直接说道:“蜀国如今自然是方寸大乱,殿下可以让白国公领大军压境,为他们制造压力,若是顺利,或许能够收到降书。”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也只能这么做,不过还没等他给李景达下旨,李景达的折子已经递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释雪庭的信件。   在看到释雪庭的笔迹的时候,他本来还以为释雪庭是写给他的,还在纳闷怎么通过白国公给他,结果一看发现是释雪庭写给李景达,让他配合大军压境的!   李从嘉抿了抿嘴,知道给李景达写信都不知道给他写信!   等释雪庭回来他肯定要好好收拾对方!   李从嘉恶狠狠地盯着信件,搞得内阁辅臣都有些心惊胆颤,因为李景达还没等李从嘉下命令就已经囤兵蜀国边境,势压蜀国,他不仅仅是做个样子,还意思意思的打下了两个小城来,真真假假,让蜀国不知道该如何分辨。   只是不知道蜀国那边到底在做什么,李景达连续打下了五个小城,蜀国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别说递降书,就连派兵防卫的措施都没有,至于蜀国的百姓……刚开始还有些惊慌失措,等到李景达接受城池之后,百姓发现唐军并不可怕,不会烧杀抢掠,只是会对当地一些世家富豪动手,普通百姓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之后,他们也都淡定了。   这烽火连天的年月,百姓对于国家的归属感并不是很强,只要能够让他们安居乐业的统治者就是好样的,他们也并不十分在乎到底是谁在控制这片土地,不配合的只有世家和富豪,然后李景达对付他们的经验也算是足够,没等李从嘉指示,他就把能砍的都给砍的差不多。   李景达想的很清楚,他这样做的确会被世家骂,但是他被骂好过李从嘉被骂,不想被骂就要跟这些世家低头,李景达也算是吃过世家的苦,当初南唐朝廷智商世家子弟居多,结果是个什么样子?   还不如他现在把骂名背了,然后将那些不合作的人清理干净,剩下一些识时务的,等李从嘉接手的时候正好可以施恩。   可以说李景达在用自己的名声换李从嘉的名声,也换李从嘉的感恩。   对于李景达这样简单粗暴的作风,李从嘉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想了想,觉得依照目前的官职而言,李景达的地位已经到达一定程度,再这样继续下去以后他立功就封无可封,还要担心功高震主,会不会被清算。   于是李从嘉只是给李景达写了一封信,然后转头给李景达的第二个儿子加荫职。   毕竟李景达虽然是国公是未来的亲王,可是能够袭爵的就只有嫡长子,剩下的儿子总要努力一把,所以不想让李景达封无可封,那李从嘉就只能将李景达的功劳分到他剩下的儿子身上。   这样也算是变相替他们分了家,也省的李景达的儿子将来为了世子之位争个你死我活。   李景达知道之后很是开心,他现在有六个儿子,两个儿子的前程不必担忧,剩下的儿子……他还是要再努力一把的。   李景达一边努力守住夺过来的城池,一边开始思考如果蜀国真的不打算递降书,这个时候他要怎么做?   不得不说,现在整个大军全靠他来指挥,看上去位高权重,实际上指挥这么多人很难不说,身上的担子也很重啊。   蜀地多山,想要灵活就不能大部队行动,在这种情况下,十几万大军至少要两到三个将领分别划下一块地盘,然后相互配合比较好。   李景达开始思考要不要让朝廷继续派人,李弘冀是个很好的人选,李平和朱元也不错啊,打如今的蜀国,也用不着多么厉害的将领。   就在李景达给李从嘉写折子的时候,就有人过来禀报说:“紫亭候醒了!”   李景达立刻停手,起身去看望赵匡胤。   赵匡胤也是命大,终于拖到了大夫找到解药,此时他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毕竟不能言不能动,吃的东西都只能是流食,若是毒再解不开,只怕他整个人都要废了。   赵匡胤现在整个人还有些虚弱,李景达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再让他提枪上阵,只好问道:“紫亭候不如上书一封,回去休养吧。”   赵匡胤怎么可能同意?他出来是来打仗,是来立功的,然后仗没打,先把自己给差点作死,现在还要回去休养,整个就是一个笑话!   如今胜利才能洗刷掉这个耻辱,所以赵匡胤脸色苍白微笑说道:“国公不必担心,给我七日,不,五日时间,定当恢复如初。”   李景达自然知道赵匡胤的想法,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总是要禀报殿下的,你能不能留下来,还要看殿下的意思。”   赵匡胤略一犹豫问道:“可否稍等几日?若是我身体实在无法恢复,自然也不敢在这里耽误大军的。”   李景达一想也没什么,反正现在战事也并不吃紧,赵匡胤的事情瞒几天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他同意了。   赵匡胤顿时精神一振,接下来几天,他严格按照作息生活,锻炼身体,吃的东西也都是精心配制。   李景达看着赵匡胤为了身体恢复做的训练,都不由得咋舌,觉得此人真是心狠,对自己都能这么狠,还真就用了五天的时间,将身体恢复的差不多,虽然无法到达巅峰时期,但他作为将领,也并不是时时要冲锋陷阵的。   李景达看他这个样子也差不多,干脆就去给李从嘉写了折子。   李从嘉接到折子一看就知道他们打了个时间差,赵匡胤解了毒肯定要休养,如今李景达却说他状态很好,赵匡胤自己呈上来的折子也做了忏悔,并且想要戴罪立功。   对此李从嘉倒是无所谓,他也能理解赵匡胤的想法,既然李景达都为赵匡胤背书,那至少说明赵匡胤现在的确可以带兵打仗,那就让他去,把那个乐不思蜀,哦,应该是乐不思唐的和尚给叫回来!   从孟昶被割喉到现在,李从嘉没有收到释雪庭的任何消息,信没有一封,甚至连口信都没有!   李从嘉整个人都很闹心,不知道释雪庭到底在搞什么,他甚至都在担心,释雪庭是不是也陷在了孟昶被杀一案里面回不来。   李从嘉越想越是可能,否则就算释雪庭变心,他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总要给李从嘉一个交代,现在这种一声不吭就消失无踪的行为基本不会出现。   想到释雪庭可能被蜀国抓了起来,李从嘉就有些坐立不安,他很想立刻下旨让李景达和赵匡胤尽快攻打到江陵,好把人给救出来。   可是李从嘉又不敢随便指挥,他担心李景达和赵匡胤明知道这件事情不能那么做,为了完成李从嘉的任务还要咬牙上,到时候可能会耽误军机,这也就算了,万一过多折损士兵,只为了救释雪庭,李从嘉心里恐怕会很愧疚。   就算是释雪庭估计也不会开心,在他眼里,众生总是平等的,没有谁的生命更高贵一些,哦,李从嘉大概是例外。   李从嘉坐立不安许久之后,还是将李平喊了过来,秘密询问了一番,毕竟李弘冀还在巡视边境,如今枢密院中有经验有脑子的将领也就剩下了一个李平。   李平听了之后,略有些犹豫说道:“若是殿下心急,可以让白国公劝对方投降,若是蜀地坚持不投降的话,再打过去也无妨。”   李从嘉一想也是,既然对方不投降,那不打还等什么?   于是李从嘉直接就给了李景达一个旨意,不过,在旨意里他强调了好多遍小心行事。   李景达接到旨意瞬间会意,立刻写了一封信交给信使,让他送到蜀国。   赵匡胤在知道之后,一发狠连续打下了三座城,他也是没办法,万一蜀国认怂直接投降,他还去哪里找军功?   现在三座小城虽然不多,但是好歹也算是有一点军功,至少能够让他将功补过的。   然而谁都没想到,李景达的书信居然石沉大海,蜀国那边任何消息都没有,唯一的消息居然是孟玄喆灵前继位成为蜀国皇帝。   李景达估摸着李从嘉的耐心,觉得大概差不多了,跟赵匡胤商议一下,便兵分两路,打算直取江陵。   一开始他们打的很是小心谨慎,推进也不快,就怕蜀国打算投降了,结果他们打的太快,没给人家投降的机会,这就不好了。   结果过了一段日子,李景达收到消息,就说蜀国要向北周俯首称臣!   李景达顿时觉得有些不能忍,凭什么是北周啊?北周又没有给他们造成压力,难不成他们还想引北周的兵来打自己吗?   不忍了不忍了,直接打下来算了!   就在李景达生气打算收拾蜀国的时候,李从嘉收到了一个惊喜快递大礼包——国师一枚。   李从嘉在看到风尘仆仆的释雪庭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这才多久啊,释雪庭怎么就回来了?   释雪庭看到李从嘉之后,明显松了口气,整个人气势收敛,坐在李从嘉身边抱着李从嘉说道:“总算是回来了。”   李从嘉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光头问道:“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每天走多少里啊?这么快?”   释雪庭笑道:“紫亭候既然已经清醒,我就不留在那里了,不如回来。”   李从嘉看他一脸疲惫,咽下了到嘴边的许多疑问,直接拉着他说道:“先去沐浴,然后好好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别的问题都先放一边。”   释雪庭心中熨帖,他知道李从嘉肯定有很多事情想问,然而他一个都没问,只是催着他去休息,只能说明他这个人比那些事情都重要一些。   释雪庭也没有废话,他是真的累了,从蜀国一路赶回来,一共就用了十天,整个人都快要跑散架,现在也的确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因为太过疲惫,就连沐浴都没有不老实,洗完之后匆匆吃了点东西,就抱着李从嘉沉沉睡去。   李从嘉仔细打量他半晌,这才确定,和尚真的瘦了一圈,之前的愤怒又化为了心疼,深觉释雪庭大概就是他的克星。   释雪庭睡下的时候天还亮着,李从嘉本来不睏,然而被他抱在怀里,感受着释雪庭的温度,被他身上的檀香味包围,李从嘉居然也渐渐染上了睡意,然后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亏了今天是休沐日,大小朝会一律没有,李从嘉心安理得的抱着释雪庭赖床。   释雪庭抱着李从嘉不撒手,细细密密的亲吻着他,李从嘉被他撩拨的有些意动,结果释雪庭自己却停了下来。   一时之间李从嘉颇有些不上不下的意思,忍不住瞪了释雪庭一眼。   释雪庭笑着帮他解放了一次,这才说道:“幸好你还在我身边。”   李从嘉一脸茫然:这是又抽了什么风?   哪里是抽风呢?   释雪庭这是感慨啊,他曾经听说过孟昶与张太华有多恩爱的,结果最后怎么样?   李从嘉见释雪庭主动提起,不由得问道:“张太华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死而复生?”   李从嘉很纠结,十分想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超出了科学解释的范围,如果是真的,他需不需要试探一下张太华?   结果释雪庭却说道:“不是,张太华并没有死,当然,当时的确是有人想她死的。”   李从嘉第一反应:“有人想她死?后宫还是朝臣?”   释雪庭说道:“都有。”   李从嘉瞬间明白,也不去问到底是谁想要张太华的命,只是问道:“那她也算是死里逃生?”   释雪庭点头说道:“当时她没死,却无法再出现,毕竟当时所有人都坚持她被雷劈死,尸骨无存,张太华无奈只能苟延残喘。”   李从嘉有些惊奇:“所以她等了十五年?这也……”   释雪庭微微一笑:“机缘巧合罢了,她用了几年才跟自己家里联系上,只是想要重新出现在人前,总要有个恰当的理由,然而她已经死了,这个理由很不好找,我与李若冲曾有过些许交情,就跟他合谋给张家出了主意,这才有了皇后的复活,只不过……”说到这里释雪庭顿了顿,脸上难得的十分感慨:“只不过,就算她活过来了,依旧做了皇后,却已经物是人非。”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也有些理解,毕竟过去了十五年,孟昶身边有了花蕊夫人,当年再怎么恩爱如今也被新人替代了。   “所以他们这是貌合神离?”   释雪庭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孟昶还有意废后。”   毕竟张太华经过那么多年的蹉跎,青春不在,美貌也不在,怎么都比不上花蕊夫人费贵妃。   李从嘉说道:“可是这也不至于让她杀了孟昶吧?”   释雪庭摇头说道:“不仅如此,孟昶还想废太子,这才是张太华所不能容忍的。”   蜀国太子孟玄喆,孟昶嫡长子,在没有大过错的情况下,废太子?这不可能吧?   李从嘉一脸不可思议,却也能理解,当初李璟是为什么死的?李璟的做法比孟昶还委婉一些呢,钟太后都已经无法忍受,更不要提孟昶要废太子!   李从嘉摇头说道:“就算是这样,张太华的手段也太极端了,她这样没准还会连累孟玄喆。”   释雪庭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高深:“张太华杀的,并不是真正的孟昶。” 第133章   李从嘉瞪大眼睛, 觉得今天这信息量有点让他消化不了, 不是真正的孟昶?不是说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割喉?怎么可能不是真正的孟昶?   释雪庭见李从嘉一脸茫然, 忍不住亲了亲他才说道:“孟昶喜欢打球骑马,也喜欢走访游历, 只是他身为皇帝不好经常出去,张太华回宫之后就替他寻到了一名长相有八分相像的替身,正旦当日, 孟昶突发奇想要去民间亲自看看百姓是否富足, 张太华未曾劝阻,反而表示愿意配合替身, 孟昶不以为异,带人微服私访。”   李从嘉顿时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当天张皇后杀的是孟昶的替身?”   释雪庭点头,李从嘉又问道:“只怕这位替身已经做过好几次替他出面的事情了吧?”   释雪庭笑道:“若非如此,他怎么会这般轻易就同意让替身跟皇后一起出行?”   李从嘉……李从嘉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样是宫斗, 当许多人将同是女人的妃嫔们当成敌人的时候, 张太华已经开始思考怎么解决这一切的源头了。   他可以想象得到张太华在找到这个替身的时候,就已经对孟昶起了杀心, 或许一开始张太华是想利用替身来替代孟昶, 只是这件事情显然不那么容易做,孟昶身边总是有人跟着, 张太华不可能轻易下手。   所以张太华就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式,让孟昶“被死亡”。   或许会有人觉得既然是替身被杀了,那么找回真正的孟昶不就行了?   然而张太华既然出手就不可能还给孟昶回来的机会。   李从嘉问道:“真正的孟昶已经死了?”   释雪庭说道:“失踪了, 下落不明,只不过孟昶当时身边只带了四个侍卫,如今已经找到了三个侍卫的遗体,只剩下一个人,孟昶未必还能活着回来。”   李从嘉笑道:“就算能活着回来也没用,等他回来,他的死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张太华完全可以一口咬定他才是那个替身!只不过,张太华诛杀孟昶……这是要被治罪的吧?”   释雪庭说道:“有理由的,虽然大家都知道张太华之前根本没死,而是东躲西藏了十五年,但百姓却大多相信她乃是死而复生,张太华的理由便是她死而复生为的就是诛杀不义之君孟昶。”   李从嘉咋舌,张太华也算是将自己身的所有底牌用的淋漓尽致了,这样就算大臣们都不相信,却也不会过分为难她,当然也会有保皇党想要为难,只不过张太华能够做成这件事情,背后如果没有张家和别的家族的支持,李从嘉才不信她一个人就能搞定,所以孟昶能不能回来就看保皇党能不能打得过这些捆绑在一起的利益集团了。   李从嘉又问道:“你既然回来,就是说那边已经稳定下来了?”   释雪庭摇头:“没有,只是接下来的事情我再留在那里也没用,说来我应该去大营的,只是紫亭候既然已经痊愈,我就写了封信,让他们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不必管我,我先回来。”   李从嘉捏着他的下巴说道:“你啊,之前不敢让你去,怕赵匡胤他们觉得你失去抢功劳的,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你居然放弃了。”   释雪庭握住他的手亲了一口说道:“功劳够用就行,我如今已经是国师,位份随着国家的强盛兴衰而走,若是我功劳再大,你又要发愁如何封赏我了,不如不去。”   李从嘉失笑说道:“有什么不好封赏的?你立了功劳,我就帮你传道如何?”   岂知释雪庭当即摇头:“不好,我本来就志不在此,更何况你若为我传道,说不定千百年后,又要有人走上郭荣的老路,要灭佛了。”   李从嘉一想也是,不过他嘴上却说道:“其实无论是什么宗教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总会随着当地的情况改变,中原佛教自西传来,如今已经与天竺本土佛教有了许多差别,你完全可以将自己的心得传播出去嘛。”   李从嘉本来就是顺嘴一说,结果释雪庭却认真思考之后说道:“如此也好,唔,篡改佛教教义并不容易,倒不如自创一教,引导民众。”   李从嘉顿时震惊:“你要干啥?”   释雪庭说道:“百姓愚昧却也固执,尤其是一些读书人,并不是朝廷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比较起来,他们似乎更信世家大族的话,如今大唐破而后立,倒是也能抑制世家话语,然而只怕经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世家很快就能恢复活力,到时候想要统领他们依旧并不容易,倒不如趁着世家元气尚未恢复,创建国教。”   李从嘉正色说道:“你不是没读过史书,宗教跟朝廷捆绑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好事,总有一方要压制另外一方的,为什么要灭佛?为什么要抑道?还不是这些宗教的行为已经损害了国家的利益?这种事情你不要沾,否则,我怕将来我也保不住你啊。”   释雪庭见李从嘉着急,不由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莫慌莫慌,我还没说完,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被针对的根本原因则是他们超脱于政治体系之外,若是国教一开始就隶属于朝廷领导呢?”   李从嘉摇头:“佛教和道教也受朝廷领导的,但是随着信众的增加,人数的增加,宗教是能够跟政权掰掰手腕的。”   释雪庭摇头:“那是因为受到的约束还不够,若是从一开始就制定好,按照律法走,也没什么不行。”   李从嘉听了之后心中一动,这样看来国教似乎更像是国家机构下的一个部门,只是他还是有些犹豫:“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拿出一套完善的制度,总是要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更改,若是将来国教继承人不再满足于只是当个传话筒呢?”   释雪庭失笑:“那是以后的事情,千百年之后你我都是黄头一抔,你现在就担心那么久远的事情做什么?更何况你担心有用吗?你怎么知道没有国教,会不会出来个别的什么教会?你怎么知道你定下的规定子孙后代不会更改?目光长远是好事,但是患得患失是大可不必的。”   李从嘉眉头舒展:“是我着相了,只是这件事情不好做,一旦你做大,而世家发现你对他们的威胁,恐怕会反扑的非常厉害。”   释雪庭问道:“有心算无心,难道我还抵挡不了他们?”   李从嘉缩在他怀里说道:“我只是担心自己将来不能保护你。”   释雪庭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不要担心,我会守护你,守护你的江山。”   李从嘉怔怔出神半晌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着手去做吧,不过……你是不是要还俗了?”   释雪庭笑道:“我如今还俗与不还俗有什么区别呢?谁还将我真的当成和尚了?”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光头说道:“我只是担心,你做出成绩来之后,佛门弟子就想来摘桃子了。”   释雪庭无所谓说道:“那就还俗。”   李从嘉仰头看着他笑道:“那你可以把头发先蓄起来了。”   释雪庭说道:“随意吧,反正也没人规定只要是光头就都是佛门弟子。”   李从嘉也随他去,反正释雪庭怎么样都好看。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之后,终于是良心过不去,觉得不能继续虚度光阴,洗漱之后,李从嘉忽然问道:“不对啊,刚刚怎么转话题了,我还没问,你回来的时候,张太华都没有给你一个准信吗?蜀国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到底投降不投降?赵匡胤可是磨刀霍霍,他们再不表态,赵匡胤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也没办法拦着他啊。”   释雪庭一边帮他擦脸一边说道:“张太华自然是愿意的,并且她表示只要给他们母子一个容身之地就可以,只是蜀国的那些大臣都不同意。”   “不同意?”李从嘉挑眉:“行啊,想打一场?还挺有骨气。”   这样有骨气的蜀国臣民,是怎么让花蕊夫人失望到吟出“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的诗呢?   释雪庭摇头说道:“他们是打算向北周称臣。”   原来是在思考向谁投降啊?真是高看他们了!   李从嘉不服气:“我们哪里不如北周了?北周还求着我们的武器呢!”   释雪庭沉默了半天没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无论从哪里来看,他都不能昧着良心说现在的大唐比北周更富有。   别的不说,就说北周占据着中原北方最为辽阔肥沃的平原,那不是删丹周围这所谓的西域江南能够比得上的,再加上北周和南周虽然分裂,但北周继承了周国原本大部分国库,无论是钱财还是粮食,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都十分充足。   而大唐……大唐之前还在为这次出征蜀国的粮草发愁好嘛?   李从嘉见释雪庭不说话,心里想了想觉得哪怕带着有色眼镜,也没办法硬说大唐比北周强,只好一个人生闷气。   他打蜀国的注意很久了,结果北周现在来摘桃子?就算是无意的也不行啊,那他多没面子?   李从嘉跳起来说道:“不行,我要给四叔和赵匡胤下旨,让他们快点打到江陵,我就不信兵临城下了,蜀国的那些大臣还能犹豫向谁投降好!”   当然最主要的是,现在不赶快投降,等到北周收到了蜀国的依附请求,并且同意之后,那大唐再打就相当于打的是北周,就算李从嘉暗搓搓的也在打着北周的主意,也不代表他现在就想跟北周起冲突。   释雪庭慢悠悠的跟在李从嘉身后去了书房,到那里之后他一边磨墨一边说道:“南周应该也不会坐视蜀国对北周俯首称臣。”   李从嘉拿着毛笔仔细想了想之后,不得不承认释雪庭说得对,比起大唐,蜀国向北周称臣,南周反应会更加强烈,毕竟那样的话,南周就相当于被北周包围了起来,不管怎么看都会变的很被动。   别说什么长江天堑,北周不好进攻,南唐就是个例子,如果真的不好进攻,现在的南唐应该还在。   当然如果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走的话,现在南唐应该也还苟延残喘,只不过李从嘉也不知道是哪个蝴蝶翅膀没扇对,直接把南唐给扇没了。   李从嘉给李景达和赵匡胤去了信,信上特地强调必须留下孟玄喆的性命,他没有提张太华,虽然张太华大他许多岁,都可以当他妈了,但是在旨意中特地点出别国皇后,很容易被误解,君不见隋炀帝的萧后比李世民大多少岁都没能阻止后人YY她跟李二凤。   当然这也跟李二凤是个美女都不放过的属性有关,他的后宫组成太复杂了,一个连掘自家祖坟的仇人的女儿都要收了的人,节操估计都碎成沫了。   不过李从嘉觉得,既然他让留下孟玄喆的性命,只要李景达和赵匡胤不抽风,应该就不会杀张太华,否则那就是跟孟玄喆结成死仇的节奏。   将旨意发出去之后,李从嘉想了想还是让桃符去将辅臣们喊到宣政殿,蜀国不打算投降,或者说不打算向大唐投降这件事情,他还是需要听听老臣们的判断。   不得不说,经历过宦海沉浮的老臣,的确比李从嘉沉得住气,李从嘉在听说蜀国大臣的意向之后,还会生气,他们居然只是眨了眨眼,很平静的就接受了这件事实。   宋齐丘说道:“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让白国公和紫亭候出兵了。”   李从嘉摸了摸鼻子说道:“旨意我都已经写好了。”   是的,他将老臣们喊过来的原因就是需要跟这些人达成一个共识,好让他们给自己的圣旨盖章!   就算是李从嘉,写下的旨意如果没有经过内阁盖章的话,就算能出去也不能生效,想一想也是挺惨。   李从嘉很明白帝王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约束,毕竟现在就连他都觉得有些不方便,然而这样的约束是十分必要的,因为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坐在王位上的人脑子一热一拍头就下达个莫名奇妙的命令,给大家没事儿找事儿干。   如果只是没事儿找事还是简单的,最怕的是在重要时期做出错误的决定,真是那样的话,大家就等着集体抹脖子吧。   周宗等人也不觉得李从嘉写好圣旨有什么不好,既然蜀国不识相,自然是要打的。   结果圣旨发出去之后,没过两天,大捷,露布至京。   李从嘉接到消息之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呦嗬,这俩人还学会狼狈为奸,先斩后奏了哎。”   可不是嘛,他的旨意前脚刚到,后脚这些人的捷报就送了过来,中间的时间差算一算也就是三五天,三五天……打下六座城池?这效率是不是也太高了点?糊弄鬼呢?   不过,李从嘉知道这也是李景达和赵匡胤在变相的向他坦白,露布至京之后,李从嘉按住了给他们的表彰没有发,难得的内阁也没劝李从嘉,这里面的猫腻谁都能明白。   这两个人既然搞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就必须要敲打敲打才行,李从嘉只是按住了他们的上次,没有降罪也没有写信骂他们就不错了。   李景达和赵匡胤也是心虚,根本不敢说什么,本来已经准备自掏腰包为将士们庆功,结果没想到李从嘉转眼就送来了酒水食物,还让李景达和赵匡胤认真核算战功,当然是从中级军官往下的人,才有奖励。   也就是说李从嘉并没有迁怒到那些士兵身上,只是不满李景达和赵匡胤两个人和他们的那些属下。   好在李从嘉也不是真的不给他们奖赏,等到李景达和赵匡胤又下一城之后,连着先前的奖赏,就全部都送了过去。   李景达和赵匡胤两个人顿时松了口气,知道李从嘉并没有小肚鸡肠的记他们黑账。   李景达尤其高兴,直接请赵匡胤吃酒,席间喝大了说道:“不是我说,今上比先帝好多啦。”   赵匡胤本来也是微醺,听了不由得问道:“先帝?先帝我知道,论天赋,是比今上差着一点,不过更多的是气运不及啊。”   李景达摆摆手说道:“这人的气运啊,跟眼光脾气都有关系,跟老弟你说句实话,这次咱们办的事情,若是放到先帝时期,打死我都不敢这么做,也就是今上大气,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否则……嘿……”   赵匡胤也喝得有点多,听了之后点点头说道:“今上的确心胸宽广,却也有一点不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凑到李景达耳边说道:“跟国师走的太近了。”   李景达听了之后顿时酒醒了一半,连忙捂住赵匡胤的嘴,四下看看,发现别的将士都在互相找人喝酒说话,并没有注意他们两个,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你以后记住啊,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今上脾气好却也不是什么老好人,你也不想想,惹过国师的人……有好下场吗?”   赵匡胤心中腹诽:当然不是什么老好人,李从嘉若是老好人,他用得着反周吗?   不过听到最后一句之后,赵匡胤心里琢磨了一下,顿时警醒,尼玛还真是啊,就赵匡胤自己知道的,惹到李从嘉倒是没什么,惹到释雪庭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好过,最惨的大概就是景琼,命都没了!   赵匡胤默默的夹了块黄瓜压压惊,决定关于这件事情他再也不说什么了,李景达仿佛怕他还说出什么来,便说道:“如今也好,虽然今上膝下只有太子荒凉了些,却也好过将来夺嫡之争。”   赵匡胤一想也是,只有一个太子,大家也不用思考站队问题了,这样看来,就算再有别的皇子,最好也等太子再大一些比较好。   李景达和赵匡胤喝完酒第二天,两个人都当前一天什么都没说过,开始商讨接下来怎么打。   李景达说道:“国师似乎与孟玄喆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是孟玄喆到底年轻,无法掌控朝堂,只怕还要等一段日子。”   赵匡胤嘲讽道:“孟玄喆还小?比殿下都大!”   李景达一怔,掰着手指头算一下,还真是啊,李从嘉跟孟玄喆是同一年出生,而孟玄喆要比李从嘉大上几个月。   两个人比较一下,出身差不多,拼爹的话……不是李景达看不起哥哥,而是李璟真的还不如孟昶,拼妈……这两位女士倒是差不多,只可惜生出来的儿子差距太大。   李景达感慨了一句:“幸好殿下是生在大唐。”   这要是蜀国有这么一位太子,大唐……哦,也没大唐什么事儿了。   感慨完之后两个人该干嘛干嘛,这个时候从蜀国传来消息,孟玄喆到底没有扛过朝臣,张太华能够干掉孟昶,却也无法左右朝臣,到最后蜀国还是选择向北周投诚。   李景达和赵匡胤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都险些气胖一圈。   赵匡胤一拳砸在案几上恨恨说道:“蜀国简直是欺人太甚!”   李景达冷冷说道:“既然他们想死,成全他们就是。”   赵匡胤迅速冷静下来说道:“也不必赶尽杀绝,留下孟玄喆母子,如果孟玄喆识相也可以给他一点好处,他想要保下的官员可以留下,那些提倡投诚北周的……哼。”   李景达看着兵图说道:“该动手了,殿下之前催促我们动手,想必就是不愿意现在就跟北周起冲突。”   赵匡胤点了点头,两个人迅速调兵遣将,打算按照之前设定好的行军路线开始进行急行军。   然而谁都没想到,北周居然拒绝了蜀国的投诚!   李从嘉得到消息十分惊诧地问道:“北周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明天是圣诞节!我们去过节吧!   释雪庭若有所思:生蛋节?你喜欢玩这个吗?我去找人做些玉蛋。   李从嘉:…… 第134章   李从嘉已经催李景达和赵匡胤两个人快点拿下蜀国, 就是因为他觉得北周不会放弃将蜀国纳入版图的机会, 同时他还准备给南周写信。   在这种乱世之中, 朋友和敌人的界限十分不分明,可能之前两边还在互相攻击, 一转头两边又结盟了。   自从带着一群人在西域开荒之后,李从嘉觉得自己的节操也掉的差不多了,什么是非黑白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 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之前都能卖武器给南周了, 写信给南周联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如今北周拒绝了蜀国的投诚,那他这封信是不是不用写了?   李从嘉一脸诡异的放下毛笔, 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吗?”   释雪庭摇头:“没有,不过……我倒是能够猜得一点。”   李从嘉挑眉:“你能猜到?难不成是北周大臣集体抽风?”   释雪庭轻笑道:“不,也可能是他们现在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不想在添上大唐这样一个敌人。”   李从嘉问道:“水深火热?北周内部似乎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释雪庭点了点舆图的东北方说道:“不是内部,而是外敌。”   李从嘉看到释雪庭落在舆图上的手指, 第一个反应就是释雪庭的手真好看, 然后才看到了他指得是什么地方,瞬间恍然:“契丹?”   释雪庭应道:“没错, 契丹, 之前郭荣在世的时候,与契丹打的不分上下, 后来他去世,周国也算是继承了他的遗志,继续跟契丹对峙, 只是后来两周分裂,南北周互相攻讦,就再没有跟契丹对峙的实力,边境防线也开始慢慢收缩,所有的风险都转嫁到了北周身上,之前契丹一直没动,怕也是在休养生息,现如今正是冬天,关外苦寒,他们的日子不好过,自然想要来中原抢一抢的,既然要抢,就干脆连北周一起打算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叹了口气:“都是石敬瑭这个卖土求荣的货,燕云十六州若是没有落到契丹手里,北周或许还有一道屏障,不至于这么被动。”   释雪庭却说道:“若是周国手里有燕云十六州,郭荣当初也不会放着北汉南汉荆南和蜀国不管,非要先去打契丹。”   李从嘉有些纠结:“如果契丹打北周的话,我们怎么办?”   释雪庭明白李从嘉是在问他们要不要出兵,他没有回答,只是问道:“难道大唐还有多余的兵力可以派出去?”   其实是有,而且西域兵去南方或许会不适应,在北方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释雪庭见李从嘉犹豫说道:“若是从大局来看,最好不要插手,若是北周真的不敌契丹,这正是收伏北周的好机会。”   李从嘉依旧纠结:“可是真那样的话,中原的百姓要遭殃了呀。”   释雪庭又问道:“你有心帮忙,北周会愿意你帮忙吗?他们不会担心你是借机图谋什么?”   因为按照正常思路来分析的话,这种时候李从嘉就应该坐山观虎斗,等到两头猛虎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手才是利益最大化,如果一开始李从嘉就要介入,只怕北周还会提防他。   李从嘉瞬间明白了释雪庭的意思,有些无奈说道:“这年头当个好人真不容易。”   释雪庭……释雪庭无力吐槽,多新鲜呐,真要是好人,你别偷荆楚,别打蜀国啊,前脚刚借着借道的名义占了荆南,后脚就要出兵帮北周打契丹,从地理位置上看,唐军想要跟辽军交战,自然是要穿越北周的,北周还担心你一个抽风把开封给占了呢!   李从嘉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他的确是有些悲天悯人的心思,只不过在条件不允许的时候,他还是要以本国为先。   他嘿嘿笑道:“蜀国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也不知道他们那里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啊?蜀国君臣都已经慌神了,被朝臣压制太过厉害的孟玄喆终于是爆发了,他一改往日上朝绝不多言的习惯,直接对着众大臣咆哮:“我早就说向唐国投降!北周和唐国能够相差多少呢?若是按国土来算,唐国反而比北周更加强大,你们偏偏觉得北周才是强国,现在如何?人家强国根本看不上我们蜀国!”   蜀国司空李昊心里也是苦不堪言,他怎么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本来他们计划的是先投降,等北周将唐军打回去之后,他们再反北周,毕竟如今的北周实力大减,反就反了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可惜北周压根就不接受他们!   李昊看了一眼毋昭裔,毋昭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跟唐军一战了。”   孟玄喆快要被气疯了:“若是能打早就打了,哪里还用得着向北周称臣?唐军推进速度十分之快,距离成都已经很近,马上要兵临城下,如今你们说要跟他们打?”   兵都没多少怎么打?用头打吗?   朝臣们一个个都安静如鸡,不敢开口说话。   李昊苦哈哈说道:“如今之计,只能向唐国投降了。”   得,绕了一大圈又绕了回来。   孟玄喆冷冷说道:“你们当唐国国王很好说话吗?”   尼玛,从一国皇子沦落到马贼,然后拿下了西域三个政权,转头又杀了个回马枪回到了中原,这样的人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朝臣们有些不适应孟玄喆的犀利,心中纳闷,他之前不就是个摆设吗?   孟玄喆是摆设是因为之前抗不过这些朝臣啊,因为要向北周投降的那些大臣之中,很有一些人在北周有关系,人家算是有背景的,否则为什么非要选北周?   只可惜如今这些人的关系大概没办法继续支撑他们,孟玄喆自然有了底气,然而这个底气……还不没有!   一众大臣在朝会上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孟玄喆下了朝转头就去找他妈。   张太华听了孟玄喆的吐槽之后,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事情能够让她有所波动。   孟玄喆有些意兴阑珊:“只怕真要等城破了。”   张太华这才说道:“不必,我与唐国国师有些交情,等等我去写封信给他,让他劝劝唐王,你也不必担心,我们母子的处境唐王未必不知,更何况,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成都,唐王又有什么不乐意的?”   孟玄喆问道:“那我……我会如何?”   张太华摸了摸孟玄喆的头说道:“只要你聪明一点,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唐王若有容人之量,自然也有你发挥作用的地方。”   孟玄喆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如果可以他自然是不愿意投降的,好不容易登上皇位,却在转眼间又失去,这种落差常人无法体会,若是脆弱一点的只怕要崩溃。   孟玄喆没有崩溃纯粹是因为他已经被之前亲爹亲妈之间的一系列变故给惊到了,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尘埃落定,他亲妈“杀了”亲爹,人生观都坍塌了一半,什么皇位之类的也就……随缘吧。   于是蜀国的降书就摆到了李从嘉的案头上。   李从嘉看了一眼问道:“这份降书是不是李昊写的?”   释雪庭愣了一下:“好像是,怎么了?”   李从嘉笑道:“没什么。”   他问这句话主要是在历史上前蜀后蜀的投降书都是他起草,因为这件事情,甚至有人在他家门上写了几个大字“世修降表李家”。   当时学到这里的时候,李从嘉还感慨李昊的运气不好,可是如今再一想,连续两次为自己的国家送葬,只怕李昊心中也有些悲苦吧。   蜀国投降了,李从嘉算算自己的地盘如今也不算小,心情不由得大好,虽然中原更多地盘是在南北周手里,不过没关系,慢慢来,他有的是耐心。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内阁辅臣联名上了个折子,提议迁都!   李从嘉忍不住将人都喊到了宣政殿说道:“迁都不是小事情,诸位为何突然要求迁都?”   周宗说道:“西域毕竟偏僻,成都物产丰富适宜迁都。”   李从嘉坐在御座上慢条斯理的说道:“删丹偏僻,成都也偏僻啊,迁都影响太大,稍后再议吧。”   众人:?????   成都偏僻?蜀中平原,天府之国,怎么都算不上偏僻?更何况大家以后是要将目光对准中原的,去成都总比在删丹强。   韩熙载劝道:“西域苦寒,而且也有各种不方便,殿下还是迁都吧。”   韩熙载所说的不方便自然就是指他们每天都要担心西域的百姓暴动,推翻他们的统治,如果回到中原那就省心很多了,中原的百姓都是汉家人,没有民族上的冲突。   李从嘉说道:“可是迁来迁去太麻烦了。”   迁来迁去?还想迁到哪里去?   众人疑惑了一会之后,才有人渐渐明白,宋齐丘轻咳一声问道:“殿下是想迁都长安?”   李从嘉坦然点头:“对,我对长安志在必得。”   虽然长安如今在北周手中,但李从嘉一直都在暗搓搓的打着那里的主意。   众人瞬间恍然,而后都有些兴奋,长安对于大唐的意义是成都所无法比拟的,哪怕那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可依旧无法掩盖当初它作为国都的时候,大唐盛极一时。   周宗忍不住说道:“北周如今与契丹颇有龌龊,此时倒是出兵的好时候。”   李从嘉瞬间一惊:“不是吧?北周在抵御外侮,我们现在出兵是不是……”   韩熙载有些奇怪地看着李从嘉问道:“那又如何?”   李从嘉顿了顿,想想好像也的确不算什么,乱世之中,这些东西已经不是那么重要,能够一统天下才是最重要的。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还是先让北周消耗一下契丹的兵力吧,我们再休养生息一段时间,若非蜀国事出突然,我也不愿意冬天让士兵们出去御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周的兵力纵然不如之前,能够跟契丹抗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大唐只要趁着这机会出兵,目标肯定是让北周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那将来就会直面辽兵,辽兵一向凶残,在这之前多做准备怎么都不会有问题。   徐铉皱眉说道:“北周如今未必还是契丹的对手,若是让契丹南下,届时只怕真要生灵涂炭。”   李从嘉笑道:“北周拿了我们的武器,还不是契丹的对手吗?更何况契丹皇帝耶律璟也不是什么明君,用兵也不怎么样,北周不至于一点抵御能力都没有,还是先安抚好蜀国的百姓吧。”   众人一想也是如此,便该干嘛干嘛去了,蜀国地方可不算小,再加上一想富庶,大唐的资源分配还是要重新规划一下。   这个时候,之前被收拾了一顿的御史学乖了,干脆上书称李从嘉有“尧舜”之功,请李从嘉称帝。   李从嘉在看到折子的时候脸都要绿了,尧舜之功?这特么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释雪庭看到之后反而说道:“你不称帝大家也不放心,而且以后也不方便。”   毕竟无论南周北周甚至契丹,在称呼自家老大的时候不是陛下就是圣人,到了李从嘉这里变成了……殿下?感觉瞬间矮了一头啊。   李从嘉说道:“随随便便称帝也没什么好的,跟他们说,什么时候拿下长安什么时候登基。”   释雪庭看了李从嘉半晌才无奈的摇摇头,古往今来不着急做皇帝的大概就是这么一位了。   李从嘉放下手里批好的折子说道:“今晚你该回去睡了吧?”   释雪庭如今已经搬出了王宫,住进了他的国师府之中,国师府建的很漂亮也很庄严,只不过李从嘉总觉得里面实在没有人气,而且只住着释雪庭一个人,别说他一个,就算把他整个师门都放进去也不会显得拥挤,如今就更是空旷。   释雪庭伸手捏住李从嘉的下巴说道:“怎么?想赶我走了?”   李从嘉正色说道:“谁说的?只是你既然已经有了府邸,自然不好长时间留在宫中,要不然那些御史又该有话说了。”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如果李从嘉说话的时候没有揉腰,大概会更有说服力。   释雪庭也不在意,他想要李从嘉的时候从来也没看过时间地点,想了就求欢,李从嘉不愿意就算,不过一般时候李从嘉都是愿意的。   “地道该修好了。”   李从嘉听到释雪庭这句话之后不由得囧了一下,他没想到释雪庭居然真的这么干,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些工匠你打算怎么办?”   他有点担心,这个地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最好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那些工匠作为知情人……在历史上都是要被处死的,可是李从嘉有些舍不得,释雪庭找来的都是手艺极好的工匠,这些人是能够将现在的技艺传承下去,不至于使技术失传的人。   释雪庭奇怪问道:“什么怎么办?”   李从嘉问道:“你要怎么处理他们?”   释雪庭这才明白李从嘉的想法,他笑了笑说道:“这些人我会送走。”   李从嘉又开始担心:“他们不会说出去吧?”   否则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给释雪庭扣上一个谋反的帽子,那可就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什么?不是谋反?不是谋反为什么要修一条地道通往王的寝宫?   王同意的?那王为什么要同意呢?   到时候为了不让释雪庭被杀,李从嘉都要曝光他们的关系,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地震。   释雪庭应道:“不会的,而且你也不要太在意,你也说了早晚是要去长安的,这里只不过是临时居所,就算他们知道也无妨。”   李从嘉哭笑不得,释雪庭对他倒是有信心,虽然他嘴上说着想要长安,但实际上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长安这种地方经过大唐两百多年的发展,人口稠密,交通便利,哪怕不作为国都,也是一个赋税大地,谁拿都会好好守住。   大唐想要拿下长安,十分不容易,至少现在李从嘉就在发愁。   当然最主要的是,长安的城池建设不是一般的城池能够比得上的,绝对的易守难攻,当然强攻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们手里的武器很好,可是那样城墙绝对会破损严重,李从嘉舍不得。   见他发呆,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先走了。”   李从嘉回过神来,又有些心疼他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国师府,便说道:“不如让杨新搬过去和你住吧。”   释雪庭愣了一下,李从嘉见他意外便说道:“杨新是你的弟子,跟你住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对,反正他家里也没什么人,住在外面,每天跟田家人打交道,看上去跟入赘似的,不如让他去跟你住了。”   最主要的是也让一些人长长眼,别没事儿找杨新麻烦。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李从嘉一直想要给杨新封个国公什么的,好歹也是前朝遗孤,李璟太作孽,他怎么也要善待杨新,更不要提杨新的功劳也不小,只是他太年轻,官位不好升而已。   现在封国公肯定不适合,毕竟就连李从嘉的叔叔哥哥也不过是个国公,至于之前没有封侯,李从嘉是想一步到位,这是对遗孤的优待,如果现在封侯,将来随着他称皇称帝,杨新也未必能够当上国公,反而是等一等,直接封国公比较好。   在这种时候,李从嘉的意愿重要,但是杨新背后有没有人支持也非常重要,毕竟封地就那么多,给了他总有人会少。   让杨新跟释雪庭住在一起,也是让那些人眼睛放亮一点,不提杨新的身份和功劳,就凭他是国师弟子的身份,李从嘉将不能继续给国师的封赏给他的弟子,也没人能够说出什么来。   释雪庭听了李从嘉的解释之后,略有些犹豫:“十一郎到底已经成亲,他们拖家带口的住进来,怕是有些不便。”   田五娘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人啊,释雪庭虽然是杨新的师父,实际上才比他大两岁,比田五娘也就大个三四岁的样子,瓜田李下,总有人会说什么。   李从嘉挑眉:“那又如何?田五娘又不是后宅妇人,她平时也跟十一郎同进同出要上班的,更何况国师府那么大,唔,如果实在不行,你多收几个弟子算了,国教的事情你也可以开始着手做了。”   释雪庭见李从嘉坚持也不多说什么,其实他不怕流言蜚语,那些流言蜚语并不能影响到他,而且有脑子的都知道不能直接攻击他,他担心的是李从嘉会误会。   他可记得之前休息过来之后,李从嘉好好质问了一下他跟张太华的关系,最后释雪庭身体力行的表现了自己的清白——一折腾就是一晚上,如果真的在外面有什么,肯定没有这持久力。   李从嘉这才老实了,但是释雪庭也不想再有什么误会,有的时候吃醋是情趣,但是有的事情就必须解释清楚才行。   说到蜀国……释雪庭忽然问道:“蜀国国库丰盈,你真不想过去?”   李从嘉微微扬起下巴说道:“现在已经没有蜀国了,只有蜀州,我在这里,那些东西就要跟着送过来,为什么要我过去?”   释雪庭看他这个傲娇的模样心里喜欢的紧,凑过去亲了亲他说道:“幸亏北周没有接受蜀州的投诚,恐怕他们也不知道蜀州如此富饶。”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也不知道北周跟契丹打的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北周都快被契丹给打死了! 第135章   李从嘉想过北周打契丹可能不太好打,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那么弱不禁风。   真的是弱不禁风, 李从嘉得到消息的时候, 契丹已经将北周打的节节败退,直接打到了太原府!   这才过了几天啊, 李从嘉回过神来,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北周不是拿到了雷盒?他们拿过去是为了卖萌吗?”   释雪庭说道:“或许是不会用。”   李从嘉一怔,仔细想了想也的确是有可能, 毕竟武器这种东西总是有各种运用方法, 李从嘉卖武器只会卖一些简单的说明,雷盒很简单, 不简单的是炸药的稳定性,配方才是关键。   至于怎么用那就看北周自己的了,可就算再怎么不会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做得到吧?总不至于输的这么快?   不过很快他就又得到了消息,北周打不过契丹纯属是因为根本没有用最新的武器, 他们也不傻, 知道雷盒这种东西最好是提前埋起来,或者是远远投掷, 然后他们把买来的雷盒全部埋在了跟南周对峙的地方!   李从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回过神来就想掀桌子,周国这是怎么了?别管南周北周, 感觉郭荣死了之后就开始各种不正常,就算是郭荣雄才大略,可总也有大臣襄助才能得到今天这样的成就吧?怎么就抽风成这样了呢?   哪边才算是强敌你们不知道吗?   夭寿哦, 买了武器先来坑自己人,李从嘉真是服气了。   生气过后李从嘉对桃符说道:“去将大家喊来宣政殿!”   当然这个大家特指的是内阁和枢密院的大臣,普通大臣也轮不到去宣政殿商议国事。   李从嘉阴沉着脸坐在御座之上,众人进来一看就知道北周要倒霉。   果不其然,等人到齐了之后,李从嘉开口就说道:“都商议一下,怎么打长安吧。”   妈的,什么君子作风,什么不能趁火打劫,都一边玩去吧,再让北周这么折腾下去,长安就要落到契丹手里了!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就知道了李从嘉的意思,李平说道:“是否要召回白国公和紫亭候?另肃国公还在巡行边境,是否也召回?”   李从嘉忽然问道:“孟玄喆是不是快到删丹了?”   周宗一怔这才说道:“据说已经在路上,大约再有半月就来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他记得孟玄喆的弟弟孟玄珏似乎在打仗方面很有天分,孟玄喆……李从嘉有些犹豫,他好像不太稳定,历史上宋攻打后蜀的时候,孟昶让孟玄喆带人去守剑门关,结果孟玄喆还没跟对面打,就觉得守不住,带着人跑了。   这一跑就坑了孟昶,剑门关地势险要,是个十分重要的关卡,失去了剑门关后蜀面对宋的攻击再也没有还手之力,最后只能投降,但是投降宋朝之后,孟玄喆曾经几次跟着赵匡胤出生入死,替他打仗,又十分不错,无论攻还是守都有章法,弄的李从嘉也搞不明白这家伙到底能不能行。   保守起见李从嘉决定见见他再说,他手上的将领太少,或许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名将并不是特别多,但一个国家想要四处征战,并不是那几个就够了的,卫霍那样的还是太少。   韩熙载隐隐能够摸到李从嘉的想法,他说道:“孟氏兄弟名声不显,怕是并不合适。”   李从嘉笑道:“这次肯定是不会派他们去,国师走一趟吧。”   内阁辅臣们心下一顿,都有些异样,他们知道李从嘉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问题,毕竟现在朝中能够派出去的大将都已经派了出去,李平和朱元两个人在南唐的时候都未曾独当一面,现在也当不了行军总管,在朝的人从资历上数一数的话,似乎也只有释雪庭能够胜任。   他们倒不是怀疑释雪庭的能力,而是觉得以李从嘉对长安的看重,将来肯定是要定都长安的,这样一场战役说是载入青史也不为过,这样一锅汤,结果谁都没捞着?   内阁辅臣也会替出征在外那些大将遗憾好吗?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拟旨,召紫亭候回来,让白国公和肃国公换防。”   蜀州是很重要的地方,李从嘉不可能放任李景达在那里太长时间,但又不想让他参与攻打长安,倒不是怕这个叔叔没有那个本事,主要是……真的打下来了,这份功劳要怎么算?将来李景达肯定是个亲王,他再有这样一份功绩,李从嘉到时候也只能给他更多的封户,可是跟功绩不匹配啊?   而且李景达过去,他和释雪庭谁主谁次?让谁当小弟都不好,干脆就让李景达去巡视边防好了。   他不知道的是李景达早就巴不得赶紧离开蜀州,尼玛,这里太富裕了,他以为以前的南唐就已经很富有,万万没想到蜀州居然更厉害,孟昶用的夜壶居然都是七宝所制,更不要提他平时吃穿用度,这么一对比,他侄子的生活简直朴素的让人同情。   这样富裕的地方,不好多呆,蜀国的朝臣们为了保住一家老小,尤其是那些之前提议向北周投降的臣子,为了不被清算卯足了劲的贿赂他跟赵匡胤,赵匡胤那里还好一点,谁都知道他的出身,也都知道他的经历,觉得他可能不被李从嘉信重,所以走他门路的不多。   然而李景达就不一样了,王的亲叔叔,还被委以重任,一看就是十分信任亲近的人,这样的人不去贿赂要贿赂谁呢?   李景达斟酌着收了一部分,他所收的那一部分都是他觉得这些人应该不会被清算,当然就算收了他也没敢用,都封存起来,准备跟李从嘉报备一声,可是自己的帽子能摘掉,他手下的兵……总有不怕死的,他还真担心时间长了,有人看他不顺眼给他扣上一个纵兵掠民的帽子!   李景达在收到旨意的时候笑道:“总算是没我什么事儿了,赵老弟,一起走吧。”   赵匡胤无奈,他跟李景达年纪相差不算太大,不过因为女儿被是未来的太子妃,所以他跟李从嘉是一辈的,李景达现在喊他老弟……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不过他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疑惑道:“殿下这是又要有什么动作了吗?”   李景达刚刚还在高兴终于能够走了,说实话蜀国真的是个能够消磨人的锐气的地方,来这里没几天,李景达已经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整个人都过的十分悠闲了!   此时此刻赵匡胤提出来之后,李景达才嗅到某些不同的地方,让他回去并不是休息,而是换防,也就是说要接受之前李弘冀要做的事情,而李弘冀被调到了蜀国,到这里都还算正常,然而问题是赵匡胤却只是被召还回朝,没有提到任何他的工作,这就让人疑惑了。   这次出兵蜀国,虽然赵匡胤出了点问题,但并没有对大局造成什么影响,唯一的影响也就是让国师跑了一趟……不过,这个……应该不算什么吧?   赵匡胤有些吃不准,忍不住请李景达给他分析分析,李景达想了想说道:“殿下并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召你回去或许还有别的任务给你。”   别的任务?赵匡胤有些不信,这次攻打蜀国没有耗费太多国帑是运气,也亏了孟昶被杀,后来蜀国被北周拒绝也没有硬抗,然而大军一动需要的粮草就不少,蜀州自然是能够补充许多,但是如今蜀州尚未安稳,依照李从嘉的个性不可能现在就等大肆横征暴敛。   回去……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就在赵匡胤猜测的时候,李弘冀已经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删丹。   将近一年未见,李弘冀脸上风霜之色颇重,可见外面的生活并不怎么好过,李从嘉见了他之后就留他一起吃饭,还细细询问了一下边境的情况。   李弘冀斟酌说道:“这边的情况太复杂了,于阗那边还好,与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划定了疆界他们总不会太过分,但是吐蕃那里就有些难,那些小政权今存明亡,就算有所约定也没什么用,只能打回去,而如今大唐并不适合再大规模用兵,这就必须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又不敢太放松,怕他们尝到了甜头,到时候变本加厉,这其中的度不太好把握。”   李从嘉忍住了咬筷子的冲动,点头说道:“四叔应该是有分寸的,回头你跟四叔交接一下,然后就去蜀州吧,那里虽然是新下之地,如今正是气候宜人的时候,你过去也不用太操劳,好好养一养。”   李弘冀含笑问道:“真的什么不用管吗?”   李从嘉瞪眼:“什么叫不用管?只是让你不要太操劳而已,你到那里的主要任务是打击世家!蜀州拿下来的太容易也有隐患,那些世家都完整保存了下来,这其中肯定有不太配合的,或者是以世家身份而傲人,这些你都想办法给我收拾了,如果收拾不了就记下来,告诉我,我去收拾他们。”   李弘冀无奈:“也不知道你怎么就看世家不顺眼。”   李从嘉叹气:“没办法,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家,在遭逢国难的时候,这些人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家族,其次才是国家,他们的族人世代读书做官,无论是哪个掌权者都不可能完全不用,这就是他们的倚仗,这次蜀州为什么这么容易拿下?还不是那些世家大臣觉得打不过,所以不愿意耗费国力耗费自家的青年才俊跟国家捆绑。”   李弘冀说道:“殿下这样说又是偏颇了,世家弟子也是有忠臣义士的。”   李从嘉眨眼:“我当然知道,只不过,出现的几率太小了,否则那些忠臣义士为什么会被记录下来千古流传?不就是因为这样的品质太美好,这样的人太少,世人需要这样的榜样才会名留青史?”   李弘冀翻了个白眼:“总是你有道理,我说不过你,不过,你把四叔召回来就算了,赵匡胤怎么也召回来了?我看他也算是老实了,既然是未来太子妃的父亲,你对他也不要太防备了。”   李从嘉笑道:“这次召他回来自然是有好事。”   李从嘉将事情说了一遍,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瞒得住的,所以哪怕知道李弘冀肯定会失望,他也不会隐瞒。   李弘冀听了之后怔忪半晌才问道:“这就……去打长安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有点快,只是北周那边未必能够抵挡契丹多久,中原不能落入契丹手中,所以我们只好努力继续推进了。”   李弘冀果然是有些失望的,李从嘉见他这样意有所指说道:“赵匡胤回来就是给我卖命的,长安攻打下来要面对北周的反扑,甚至还要面对契丹人,这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打下来不是重点,守住才是重点,可惜现在能用的人太少了,只能让四叔和阿兄辛苦一下,不能让蜀州和边境出问题。”   李弘冀很快就回转过来,他心里多少清楚,李从嘉对他们是有防范之心,却也不是很重,只是想要将所有可能出现的事情扼杀在萌芽,否则他如果真的有心除掉他们,直接就让他们去收复长安,让他们功劳盖世,将他们捧得高高的,等他们忍受不住得意忘形的时候,就是李从嘉对他们举起屠刀的时候。   李弘冀现在能够清醒分析,并不代表他在有了权柄之后还能一如既往,所以他现在反而觉得留在蜀州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据说蜀州富庶,李弘冀私心里还有点想要那里做封地。   反正李从嘉现在就一个儿子,也不存在给别的儿子留好地方准备分封的想法,以他的功劳,把蜀州给他也是可以的吧?而且说是封地,也不过就是讲税收给他而已。   唯一不太清楚的就是李景达会不会也想要蜀州,毕竟那里是他打下来的,这就不好说了。   实际上李从嘉现在还没有想过将来分封的问题,反正真到那个时候,怎么都不可能少了封地。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安抚,安抚李弘冀,安抚李景达,让他们不要因为不能去攻打长安而遗憾。   李景达比李弘冀更加豁达一点,他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会本能的选择保护自己,现在还没等他开口,李从嘉就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这就说明李从嘉是有保全他的心思的,所以他将收到的贿赂直接上交之后,就打算带兵去镇守边境。   李从嘉同样留了他一顿饭,不过这次就不是单独吃了,释雪庭,李弘冀,赵匡胤三个人都在。   李从嘉看都没看那个账本,只是说道:“四叔一路也辛苦了,既然她们有这份孝心,四叔收下就是,若是四叔担心,就当我赏给四叔的,等等内库做个记录就好。”   李景达本来想要拒绝,在听到李从嘉说是赏赐给他的,并且细心的表示会做好记录,顿时整个人都舒畅许多,嘿嘿笑着也没再推辞。   李从嘉又说道:“这次四叔不是自己去,您带着朱元也走一趟,我看他在删丹快要憋出毛病了,之前在街上还差点跟别人打起来。”   李景达不由得说道:“他跟李平还算是有些天赋,李平比他好在就算不打仗还能做做文职,他……大老粗一个,怕是做不来细致活,这一辈子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   李从嘉点头说道:“这个我也知道,只不过朱元年纪也不小,戎马一生,我希望他也能善始善终,他的功劳也不小了,特别危险的前线就不让他去。”   李景达没再说什么,李从嘉心里有数就行,他跟朱元也没什么交情,纯粹是看李从嘉对他颇为优待的份上才会说两句。   李从嘉不能不优待朱元,李平和朱元是最早跟着他打天下的,甚至他们的兵马就是李从嘉最初的班底。   李从嘉跟李景达说了两句话之后,抬头看着赵匡胤,结果赵匡胤乖觉,也递上了一本账本,只不过看厚度远不如李景达的。   李从嘉一挥手:“都赏给你们了,不用给我看了。”   赵匡胤心中一松,不由得暗中对李景达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李景达了解李从嘉啊。   就在他佩服李景达的时候,就听到李从嘉说道:“我有意让紫亭候跟随国师前往邠州为攻打京兆府做准备。”   赵匡胤手里的筷子险些都掉了,他盯着李景达和李弘冀羡慕的目光,咽了口口水说道:“殿下要打长安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跟他们说了一下北周的情况,对于北周的行为,赵匡胤和李景达也颇为无语,怎么能这么目光短浅呢?北周的班底是郭荣朝的大部分老臣,怎么会这样呢?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猜测,北周就是这么干了,谁也没办法,李从嘉干脆什么都不管,按照自己的步调来。   当然虽然说是要打,也不是立刻就打,毕竟现在已经是春天,正是那边青黄不接的时候,到时候若是粮草不足想要就食当地都不可能。   赵匡胤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也会被喊回来了,想想这是天大的功勋,虽然有危险在内,但只要打下来就会有足够的好处。   而且赵匡胤估摸着,李从嘉到现在都没称帝是真的能沉得住气,现在看来恐怕早就在打长安的注意,准备到长安再称帝,反正如果是他的话,他就这么干。   哎,想当初他连邠州都打下来了,眼看着下一步就是京兆府,结果阴差阳错并没有来得及去打,现在也算是圆他一个心愿了,只可惜……以往想象中的荣光并不完全属于他。   赵匡胤看了一眼李从嘉,觉得人和人的气运真是大不同。   这一顿饭,吃的还算是成功,至少大家都很满意,李弘冀在看到李景达和赵匡胤收到的东西之后,就确定这次的确是个肥差,按照李从嘉的脾气,就算有人贿赂,只要过了一遍明路,他大概不会太过苛刻,反而会帮你将这份钱财走一个过场,变成合法收入。   李弘冀觉得这样也不错,他这样拼命建功立业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一分家业,现在也算是殊途同归。   而李景达也没觉得被忽视,毕竟还有个朱元跟着他,足见李从嘉对边境还是很看重。   赵匡胤就更不要说,他大概是最满意的一个。   搞定了这些人之后,李从嘉松了口气,觉得皇帝真是不好当,并不是每个皇帝都能无视属下的感情,人和人毕竟是相互的,哪怕是君臣,彼此之间也要有点人情味。   攻打长安的阵容初步确定,接下来他首先要做的是接待张太华和孟玄喆!   关于孟玄喆的地位,李从嘉觉得,他跟赵匡胤应该没什么区别,都封侯就好了,只不过封号他思考了许久,之前封赏的时候,因为大唐的地盘大部分在西域,所以封地也大多在西域,如今他们在中原虽然算不上占据半壁江山,至少也有三分之一,封地是不是还要选择西域,这让李从嘉有些为难。   最后跟内阁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定在西域,毕竟赵匡胤这个例子在这里,如今赵匡胤屡立战功还没有得到中原封地,孟玄喆初来乍到也不适合。   李从嘉这才决定封孟玄喆为悬泉侯,张太华自然就是悬泉侯太夫人。   见面的时候,李从嘉和孟玄喆都觉得彼此很年轻,十分新奇,然而却是一军一臣,孟玄喆心里十分复杂,他对李从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佩服,毕竟如果他是李从嘉,当初可能并不能那么果决的远走西域。   冲着李从嘉这份决断,孟玄喆决定向他端正行礼。   然而就在他行礼的时候,正好亮出了背后的随从,之间那个随从忽然一抬手,李从嘉就看到一个反射着光亮的东西向他飞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释雪庭便一步上前,袖子一甩一卷,一阵布料撕裂声之后,一柄锐利的青锋小匕便掉在了地上。   整个麟德殿瞬间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国师,你这次……是真的断袖了啊。   释雪庭:那殿下也断一断吧。   李从嘉:等……等等……不要撕,衣服很贵的! 第136章   麟德殿的安静只持续了一秒钟的时间, 继而就听到春生和桃符在旁边声嘶力竭的喊着“护驾!护驾!”   而其他人都一脸的惊慌失措, 不明白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哦,释雪庭一点都不惊慌, 他现在已经出离愤怒,正在用仅有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去拧掉那个人的脑袋,至少问清楚为什么行刺再说。   而作为当事人, 李从嘉却从头到尾一个字没说, 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此时那个行刺的人已经被拿下, 诸位大臣看到李从嘉依旧稳稳坐在御座上之后,不由得有些惭愧,同时也有些安心,只有这样临危不惧的君主才有一统天下的气魄啊。   实际上李从嘉哪里是临危不惧啊,他是根本没反应过来, 俗称吓傻了!   到他如今这个地位, 能被放过来见他的人都是经过许多层检查,就算他自己不注意, 也有一堆给他打工的人要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好不容易遇到了个明主,回头再被人弄死, 他们恐怕会被气死!   在这种情况下,李从嘉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   此时的孟玄喆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他如果真的有反心, 何必千里迢迢的跑来删丹?等到了人家的地盘再反,脑子有毛病吗?   可是事实胜于雄辩,现在估计也没什么人会相信他。   李从嘉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压下去审问,择日再宣。”   这就代表着孟玄喆必须再在鸿胪寺住上一段时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之前他到鸿胪寺,那里的人对他还是很客气的,只是现在……他到了鸿胪寺之后,许多人对他都爱答不理,这样还算好的,没往他的饭菜里吐口水就不错了。   李从嘉被簇拥着回到了紫宸殿,他一直在说自己没有事情没有事情,结果那些人非要让奉御来给他诊脉,好像是那把根本没到他面前的匕首带着什么剧毒,只要靠近人对少尺的范围内就会中毒一样。   奉御过来的时候已经了解了情况,一诊脉,张嘴就是殿下连日操劳又受惊吓,适宜静养,顺手还给他开了个安身的方子。   李从嘉:……   MMP,没受伤还要喝药,最坑爹的是中药苦啊,这个仇结大了!   为了让大家安心,李从嘉撑住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捏着鼻子喝下了一碗药,等人走了之后顿时脸一垮,然后就蹲在地道的入口边上等着释雪庭。   释雪庭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了王宫之后就回到了国师府,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只不过转头他又从自己的房间一路回到了紫宸殿,这恐怕就是大家所没有想到的。   释雪庭回来之后,李从嘉看到他便笑道:“怎么都没换件衣服?”   释雪庭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碎的袖子,尝尝出了口气,然后将李从嘉抱进怀里。   李从嘉察觉到释雪庭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不由得环住他的腰说道:“怎么了?不要担心,我不是没事情吗?”   释雪庭说道:“可若是我不在你身边呢?”   李从嘉想了想,如果释雪庭不在自己身边,卧槽,那还真说不好了啊。   释雪庭将人越抱越紧,最后说道:“攻打长安我不去了。”   李从嘉立刻说道:“那怎么行?”   释雪庭闷闷说道:“我不放心。”   李从嘉只好说道:“除了孟玄喆,我也见不到什么外人了,而且你放心,经过这一次,大家一定会十分小心的,那个人……估计跟孟玄喆有点什么关系,这才有人疏忽了。”   释雪庭冷哼说道:“不管为什么原因,那个人都要付出代价。”   李从嘉知道负责检查这些人随身物品的那些人恐怕要完,但他又不好开口说赦免,因为的确是那些人玩忽职守,毕竟连匕首都没搜出来,都是干什么吃的?   李从嘉任由释雪庭抱着他半天之后,才摸着他的光头说道:“真的不用担心,不会出问题的。”   释雪庭没说话,只是开始解李从嘉的衣扣,差点失去李从嘉这件事情让他想想都十分后怕,他需要证明李从嘉还好好的在他身边。   李从嘉这次什么都没说,释雪庭做什么他都配合,好在这次释雪庭也没折腾他,做了一次之后就停下来,把人小心的抱在怀里说道:“我去帮你训练一些死士吧。”   “死士?”李从嘉一愣,略有些犹豫说道:“这样……不好吧?”   死士这个名字就透露出不详,而被选为死士的人……日子其实是十分不好过的,为了李从嘉的安全剥夺那么多人正常的生活,李从嘉觉得有点不忍心。   释雪庭却坚持:“没什么不好的,死士影卫都需要,以前是我的疏忽,我这就让人去民间寻一些活不下去的孤儿,我们也不抢好人家的孩子,我们也算是给那些孤儿一条活路。”   李从嘉见释雪庭坚持,只好说道:“那好,不过不用太多人,剩下的如果也有学习不错的孤儿,可以送去书院,师行一先生应该会很开心的收下他们的。”   释雪庭应了一声,没有再提有关行刺的事情,却决心在他走之前将影卫和死士的事情吩咐下去,具体怎么做他不会再问李从嘉,在他看来李从嘉总会在一些很特殊的地方心软,而释雪庭……他觉得自己可能没有李从嘉那么悲天悯人,他只要自己在乎的人好好活着,其他没什么不可以做。   涉及到行刺君主,审讯流程就变的很快,第二天李从嘉就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孟玄喆的父亲孟昶!   李从嘉在知道这个答案的时候,深深觉得孟昶也是个神人,在几乎是众叛亲离,许多人都在追杀他的情况下,居然还能逃出来,并且混进了孟玄喆的觐见队伍。   不过后来,李从嘉才知道,并不是孟昶神通广大混进来的,而是孟玄喆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知道孟昶怎么跟他说的,孟玄喆一个心软,就让孟昶留在了自己身边。   只要是孟昶不太过分的要求他都能答应,唯独反叛大唐,孟玄喆一直死咬着不松口,实际上他也没办法松口了,李景达和赵匡胤两个人老奸巨猾,在拿下蜀州之后就将蜀州原有的兵全部整顿了一遍,许多士兵都被遣散,掺杂进了他们在当地招募的士兵,可以说如今整个蜀州的将士基本上都是听命于大唐的,反叛?只怕孟玄喆刚松口就要被干掉了。   虽然目前,他也在担心自己被干掉,哪怕他将事情的真实情况都说了,也可能被当成是推脱,万一唐王一生气他的人头就要落地啊。   此时六神无主的孟玄喆只能去求助张太华,张太华听闻之后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面上却不见怒火,只是说道:“你糊涂!你父皇已经驾崩,如何还能出现?为今之计只能将你知道的都说出去,甚至连孟昶跟你说过什么,你也说出去,实在不行就只能我亲自去拜见唐王,顺便见见孟昶了。”   孟玄喆唯唯诺诺的应了,转头准备去找鸿胪寺卿再沟通一下,而张太华看着儿子慌张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转身带着侍女走到了另外一间比较偏僻的房舍,张太华身边的侍女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间的门,房间很小,里面摆着一张床和贵妃榻之外就再无其他。   此时贵妃榻上正坐着一个貌美柔弱,面容哀戚的女子,那个女子在见到张太华之后连忙敛了脸上的哀戚,站起来对着张太华盈盈下拜:“见过娘子。”   张太华微微抬起下颚说道:“我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娘子,你也可以不用这般多礼。”   女子身体微微一颤,低头说道:“娘子总是主母,妾不能不识礼数。”   张太华冷笑,当年可没见她多么知礼,这女子倒是会审时度势,张太华没再说其他,只是说道:“孟昶来了。”   女子十分震惊,抬头看向张太华,张太华仔细分辨可以确定她并不知情,便缓缓说道:“孟昶试图行刺唐王失败,如今已经被关押收监,费氏,这些年来圣人待你不薄,也到了你回报他的时候了。”   费氏,便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费贵妃,亦称花蕊夫人,一句诗就将蜀国所有将士羞辱了一遍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确算的上是国色天香,否则孟昶也不至于宠爱她那么多年,甚至在张太华回来之后,也隐隐被费贵妃压制。   费氏目光盈盈看着张太华说道:“娘子让妾做什么?只要能够救出圣人,妾什么都愿意做。”   张太华挑了挑眉,难得的没有讽刺费氏,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真的面授机宜。   其实很简单,说穿了不过是美人计,张太华不是孟玄喆,虽然初来乍到,但也算是将删丹的情况了解了一遍。   她知道唐王李从嘉如今只有一个王后,并且对王后用情至深,哪怕只有一个独子也未曾再临幸别的女人,就这一点,张太华对李从嘉的观感就很好。   然而观感好并不代表她放弃给李从嘉送女人,其实孟昶留下来的妃妾并不止费氏一个,但是其他人都没有费氏那么嚣张,至少在张太华面前,其他人都保持了小老婆对嫡妻应有的尊敬,只有费氏,没有当皇后的命却偏偏有当皇后的心。   说起来如今张太华作为胜利者,对费氏也有些怜悯,孟昶的确宠爱费氏,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却也没说过要将费贵妃扶正的话,或许在情浓的时候透露过一二,然而转头却再也不曾提及。   费贵妃却还做着遥不可及的梦,可以说是孟昶骗了她。   然而同情归同情,并不代表张太华不会坑她,张太华当然不是想要救孟昶,她要救的是自己儿子,只要费氏出面,她就可以将事情全推到孟昶和费氏身上。   具体她还要操作一番,不过在这之前她需要跟释雪庭联络上。   原本在蜀国这件事情上,张太华虽然也是为了自己,却也算是卖了释雪庭一个人情,原本张太华还在想释雪庭是唐国国师,地位够高,并且深受唐王宠信,这个人情将来或许会有大用处。   结果万万没料到居然现在就得用上,张太华心中气愤可想而知,心中对孟昶更加恨之入骨。   张太华想要往国师府送信也并不容易,也亏了释雪庭当初给她留了一枚腰牌,这才让她的信送到了国师府,释雪庭看完信之后,很不想原谅孟家人,但是张太华里面写的的确有道理,如果对孟玄喆太苛刻,那么依附孟家的那些人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叛逃,这样对大唐并不是非常有力。   释雪庭拿着新去找李从嘉,李从嘉看过之后说道:“其实我还算理解孟玄喆,毕竟从头到尾都是他父母之间的恩怨,他一直在被动承受这些,只是完全不追究也不好,干脆就降位伯爵吧。”   李从嘉说的十分开心,他正心疼那些税收呢,就有人撞上门来,倒不是他小气,只不过留下来那些封户还能给自己人,干嘛非要便宜孟玄喆呢?若是孟玄喆真的有本事,李从嘉自然也会给他相应的奖赏。   释雪庭略一叹气:“也只好如此,不过,孟昶必须死。”   这次李从嘉没有再反对,孟昶就是个疯子,之前李从嘉也纳闷,孟昶既然能跟孟玄喆接上头,干什么不先去弄死张太华?   结果后来让人一问才知道,孟昶觉得是李从嘉手下的人勾搭了张太华,两个人狼狈为奸,他当然也恨张太华,但若是他先杀了张太华,必然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而若是先杀了李从嘉,张太华也活不成,所以孟昶便“忍辱负重”跑过来行刺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颇为无语,他手下的官员都觉得孟昶是受了刺激脑子不正常,然而李从嘉却知道,孟昶这个想法还真没错,毕竟朝臣们没人知道释雪庭跑出去一趟到底做了什么,只看到他忽然跑了出去又忽然跑了出来,但因为他不算是在正经官员序列所以也不好问。   李从嘉在孟昶那里拉仇恨拉的太足,自然也不想继续留着他,只是孟玄喆和孟玄珏……李从嘉觉得有点可惜,本来他还想斟酌着用用这俩兄弟,然而当他让人砍了人家的父亲之后,这俩兄弟心里会不会有想法,李从嘉就不确定了。   释雪庭听了之后说道:“他们不会有想法的,就算有,悬泉侯……不,悬泉伯太夫人会让他们明白事理的。”   李从嘉一想也是,孟昶死了,孟玄喆受到他影响的变小,或许会好一些,可惜孟玄喆已经太大了,若是年纪小一点更好。   “先看看再说吧,北周那边如何了?”李从嘉开口问道。   释雪庭冷笑:“还能如何?快要被打到晋州了!”   李从嘉看着舆图说道:“耶律璟也不算傻,知道不碰灵州。”   契丹这次攻打是全面推进,几乎跟北周接壤的地方都在打,而灵州就是大唐少有的跟契丹接壤的地方,比起灵州旁边的夏州,灵州可以算的上是非常平和,契丹人几乎没有过来挑衅过。   李从嘉看着舆图掰着手指头算算说道:“如果再等到秋收,是不是有点晚了?”   释雪庭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现在才春天,你要拖到秋收?北周拖不了那么久啊。”   李从嘉伸手扣了扣御案问道:“南周没有动作吗?”   释雪庭面无表情说道:“南周趁机夺下了徐州,看样子还想去打宋州。”   李从嘉:……   这时候还在打内战,真是服气,不过淡然了,说不定南周还觉得拿下北周之后,自己能够跟契丹人一决雌雄呢。”   “不等了,先囤兵邠州吧!”李从嘉翻了个白眼,他真是太高看周国那些大臣的节操了。   不过也是,能够在老板的长子挂了的情况下,一边拥立一个来打擂台,怎么能相信他们的智商?   释雪庭略有些犹豫,他走了之后李从嘉身边的护卫……说实话,在他看来一个都不合格!而他想要训练的那些,虽然已经找到了几个十来岁的少年,但训练总是需要时间,这个过程中要怎么办?   就在释雪庭犹豫的时候,赵匡胤及时发现了李从嘉现在的险境,犹豫了一下找到释雪庭说道:“国师走后,殿下身边空无一人,怕是再有危险难以抵挡,我这里倒是有人,也愿献于殿下,只是不知道是否合适?”   释雪庭略有些意外:“你手里有人?”   赵匡胤笑而不语,赵家不算是小家族,他的父亲曾经是护圣都指挥使,家庭底蕴就不一般。   当然再不一般,其实也比不上李从嘉的出身,然而李璟将家底都败光,搞得李从嘉没有一点底子,白手起家,这种资源自然也是没有的。   释雪庭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说道:“把你的人给我带来,我看看再说。”   赵匡胤也是下血本,直接送来了两个影卫,比起护卫,影卫更加贴身一些,这也是赵匡胤犹豫的原因,如果真的送出去,李从嘉一旦出点什么事情,估计都跟他脱不开关系。   然而赵匡胤也真的是担忧李从嘉的安危,李从嘉必须不能出事,一旦出事大唐的基业会受震荡不说,赵匡胤会觉得很迷茫,他是想要做一番事业的,而不是当一个偏僻国家的侯爷。   也不知道释雪庭对那两个影卫做了什么,反正第二天李从嘉就收到了两个打包的影卫,并且告诉他是赵匡胤孝敬的。   李从嘉:懵逼.jpg   说实话,有个影卫藏在房间里真的不怎么方便,李从嘉在批折子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一样,当然,实际上也是在盯着他,影卫要保护他,注意力当然都在他身上了。   李从嘉甚至思考依照释雪庭跟他在一起极其容易擦枪走火的状态来看……到时候岂不是让人围观他们的激情现场?   这不是闹呢吗?   然而还不等李从嘉推拒,释雪庭就说道:“你收下大家都安心。”   李从嘉气得直拍案几:“我不安心!”   释雪庭轻笑一声说道:“放心,他们懂得什么时候该回避。”   李从嘉震惊地看着他:“你都告诉了他们些什么?”   释雪庭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李从嘉……李从嘉觉得心很累,需要国师出征才能缓过来。   然而等释雪庭又走了之后,李从嘉站在城墙上目送他们远去,又恨不得带兵御驾亲征!   嗯,他决定,只要前线遇到一点挫折,他就提出要带兵御驾亲征!必须让下面人知道,当年他也是很能打的!不能因为现在他深居简出就无视他!   最主要的是,释雪庭不放心他,他也不放心释雪庭啊,他们两个人还是在彼此的视线范围内最安心。   释雪庭走了之后,孟玄喆的爵位下来,与之配套的相应的东西也都搞了下来,当然最重要的是府邸,也亏了户部早就准备好了许多府邸用来赏赐,他们直接划拉了一块不好不坏的府邸给孟玄喆一家。   孟玄喆乔迁之后设乔迁宴,帖子居然还给李从嘉送来了一份。   李从嘉看着手里的帖子,想了想决定还是过去一趟,除了那次不太愉快的见面之后,李从嘉基本上就没有见过孟玄喆,更不要提张太华,如果这次再不去,对蜀国投降过来的人来说,很容易产生一种李从嘉要抛弃他们的错觉,会出事情。   更何况,李从嘉对张太华还是很好奇的,有过那样传奇经历的女人……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然而就是在这个宴会上,李从嘉不仅见到了张太华,还见到了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在听到花蕊夫人表示对他才情的佩服,看到她眼中隐隐的倾慕的时候,李从嘉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幸好国师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我们是不是被围观了现场?   释雪庭:刚刚不是抱着你检查了一圈?你都在看什么?   李从嘉:那个时候那么刺激,哪里还有精力去检查!   释雪庭:要不再来一次?   李从嘉:QAQ我不…… 第137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李从嘉总觉得费氏对他的感情来的莫名其妙, 费氏跟孟昶的感情应该不错, 至少这一次不是孟昶投降,她也不用再写什么“十四万人齐解甲, 更无一个是男儿。”这种诗了。   当然只是这样的情况李从嘉也不放在心上,不是他自恋,凭着他现在的年纪长相地位, 有人会喜欢他再正常不过, 只是让他没先到的是,费氏居然跟周娥皇很投缘, 周娥皇经常让张太华带她到宫里来,李从嘉偶尔带着李仲寓去含凉殿总是能碰上费氏。   一次两次这样,到了第三次李从嘉就察觉出了不对。   为了李仲寓的身心健康,李从嘉时不时会带他去看周娥皇,至少在李仲寓面前, 他们两个表现的算不上多么恩爱, 却也相敬如宾,但次数到底不太多, 每次都能碰到费氏, 谁要说没问题那纯属糊弄鬼。   李从嘉终于抽时间找了一次周娥皇,这不是他们两个约定好的时间, 所以李从嘉突然过来让周娥皇意外,也不算意外。   李从嘉也没带李仲寓来,这就点事情毕竟不适合让个小孩子在旁边围观。   李从嘉开口说道:“娘子甚喜费氏。”   周娥皇含笑说道:“费家娘子才貌无双, 我见犹怜。”   李从嘉淡淡说道:“无论如何,悬泉伯太夫人与她都是寡居之人,不好常常出入皇宫。”   周娥皇认真看着李从嘉半晌才问道:“殿下真的不动心?”   李从嘉有些无奈:“天下好女甚多,我为何要对她动心?”   周娥皇不依不饶:“就算是有好女也未见殿下动心。”   李从嘉笑了:“怎么?我不喜欢还不好吗?”   周娥皇垂眸说道:“只怕百年之后,娥皇只留下一个善妒之名。”   李从嘉倒是看得开:“若我有成,大郎亦聪敏,那百年之后只会说你我二人情深义重,若我无能,大郎是昏君……你自然就是妒妇,所以不要试探我对谁喜欢,对谁不喜欢,若我有想要的人,自然会知会你。”   周娥皇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只怕殿下只一心一意待国师。”   李从嘉也直言问道:“有什么不好吗?”   他居然承认了!周娥皇有些震惊,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李从嘉否认的准备,结果没想到李从嘉居然就这么默认了?   周娥皇更加有些不安,她问道:“殿下与国师……”难得周娥皇也有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   李从嘉摆摆手说道:“你只管教导大郎管好宫中事务便是,我与国师之事,你就不要多管了。”   周娥皇目送李从嘉的背影,一时之间心里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以前她觉得李从嘉跟释雪庭搅在一起挺好,至少不会有威胁到她们母子的存在,而如今……她对那个和尚居然有点羡慕和嫉妒。   费氏每次见到李从嘉都极尽勾引之能,她深知男人喜欢什么样子,那种含蓄的若有若无的暗示最能打动人心,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然而李从嘉没有任何反应,就让她很意外了。   张太华旁观着费氏作死,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跟费氏说过有关于孟昶的事情,甚至没告诉费氏孟昶已经被处死,只不过因为身份不能曝光所以隐瞒下来而已。   费氏犹不知情还在想办法拯救孟昶,只是她也没有别的本事,除了利用自己的才貌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感觉到在周娥皇那里,费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她思索半天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走错了路线,如果说李从嘉跟周娥皇真的感情那么好,在周娥皇面前李从嘉自然是注意不到她的,费氏决定从另外一个人那里下手——杨新的妻子田五娘。   田五娘在贵族阶层算是另外一种存在,她的出身不算高,而杨新……如果论祖上的话,出身还不错,只是他的成长经历也算不上贵族,在这种情况下,若不是他们跟李从嘉关系匪浅,只怕还真混不进这个圈子。   只是田五娘显然也不愿意跟那些贵妇人混,那些人都觉得田五娘一个小娘子整天不是练兵就是打仗,实在太过粗鄙,不仅自己不想与她结交,就连自家的女孩子都不愿意让她们见田五娘,生怕孩子受到田五娘的影响。   当然这些人做的也没有那么明显,只是在她们的宴会一般不怎么请田五娘,田五娘开宴她们也都推脱不到而已,这样的冷暴力让田五娘越发的深居简出,要么在家里当宅女,要么就是去兵营练兵。   这种情况杨新也知道,也颇为心疼,然而他也没什么办法,敢给田五娘脸色看的女人都是高官之女,他就算是国师的徒弟也管不到人家啊。   费氏了解到这种情况之后,果断决定从田五娘下手,她知道这样的人不管有没有钱,有多高的地位,内心都是寂寞的,非常好接近。   田五娘对于费氏一开始因为不熟也是冷冷淡淡的,然而费氏柔弱美貌,又着实是朵解语花,认识没多长时间,田五娘就已经开始邀请费氏去她那里做客了。   田五娘本来也有些犹豫,费氏是寡居之人,还是孟昶的妾室,让她登门似乎有些掉价,本来他们夫妇已经被人瞧不起,还做这种格格不入的事情,她倒是不怕自己被非议,怕的是杨新被人看不起。   对此杨新只跟她说了一句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让人看得起凭借的是本事,而不是卑躬屈膝的去讨好他们,更何况他们算哪棵葱?”   杨新虽然官位不算高,也不算朝上的重要任务,但是心气却十分高,他给自己的目标是入阁,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书读的不算好,武艺也就那样,最会的事情就是赚钱,然而当宰相并不是只能赚钱就够。   所以杨新最近颇有些卧薪尝胆的意思,一直在刻苦读书,还感慨当年李从嘉逼着他读书的时候,他还十分不服气,结果……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进的水!   也亏了大唐之前选拔人才都是靠的推举制,这才让他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否则依靠现在的科举制,杨新觉得自己大概要投胎重来才行了。   这样的情况下,杨新就算努力学习世家子的做派也不一定能够融入那个圈子,干脆他就剑走偏锋,反正他有释雪庭和李从嘉做后盾,有什么好怕的?   田五娘见杨新真的不在意,心中安定,转头就跟费氏来往频繁,费氏跟她交往多了,忽然发现杨新职位也不算低,而且能跟李从嘉说上话,若是能够跟杨新搭上也不错,当然这是最次的选择,哪怕是为了孟昶,费氏也觉得李从嘉并不是一个让人难以忍受的对象。   田五娘毫不知情,对费氏也算是不错,不过田五娘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跟费氏交往也没落下张太华,不使张太华心生不满。   而张太华此时也很纠结,之前费氏不论用什么手段,她都能冷眼旁观,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费氏居然能够勾搭上田五娘!   虽然在上层圈子田五娘是个隐形人,但张太华心中有数,就凭杨新跟田五娘能够住进国师府,就能说明很多事情了。   而且仔细打听一下就知道李从嘉对杨新一直都关爱有加,虽然现在看起来并不长管,然而简在帝心还不够吗?   她能想明白,估计费氏也想得明白,所以费氏可能是想要走田五娘的路线,可是田五娘不发现还好,若是让她发现转头跟李从嘉告一状,怕是要给府里惹来祸事啊!   毕竟到现在为止费氏还是孟昶的妾室,出去头顶的就是悬泉伯府的人的标签。   张太华又不能说太明白,只好接着一次宴会,趁着田五娘出去更衣的功夫,也跟着出去说道:“杨家娘子。”   田五娘有些惊讶:“太夫人怎么在这里?”   她家地方大,更衣的地方有的是,哪里用得着都挤过来?   张太华说道:“我是有事情想要与你商议。”   田五娘更加纳闷:“是什么事?我年轻,恐怕出不得什么好主意呢。”   张太华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这附近哪里有不错的地方能置个庄子。”   田五娘说道:“删丹周围都还不错,我记得户部那里也留了许多不错的庄子,太夫人若是想完全可以去买。”   张太华叹息说道:“不用那么好的庄子,只要能住人就成。”   田五娘越发觉得奇怪:“太夫人要这样的庄子做什么呢?”   谁家置产不是为了投资啊,怎么会……能住人就行?   张太华说道:“唉,还不是费氏。”   田五娘立刻拉着张太华的手说道:“这是怎么了?您要把她送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话题终于步上了正轨,张太华瞬间松了口气,她怕的就是田五娘不搭话,只要搭话就一切都好说。   张太华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半晌才小声说道:“我看你是个实诚人,与她关系也不错,我与你说,你切不可说出去啊。”   田五娘正色道:“这是自然,今日之话出太夫人之口,入我之耳,绝不外传。”   张太华这才一脸忧愁说道:“自从费氏见过殿下之后,虽然她不说,但是我也看得出,她……她是心仪殿下了,我若问起,她也不承认,只是她自己画了许多殿下的画像,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我也不要她性命,只想将她远远送走,好过留在这里,闯下祸事!”   田五娘略有些吃惊,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半晌才说道:“太夫人先不要急,此事也记不得,我看费氏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既然不肯承认就还知道藏着。”   张太华说道:“我就怕她哪天藏不住,之前她一直往王后那里凑,我就十分担心,如今看上去虽然清醒了,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又昏了头呢?”   田五娘这才说道:“我回头会帮忙留意,太夫人也不必太过焦急,我们出来这许久,宴上的人恐怕也担心了,回去吧。”   张太华达到了目的,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只要田五娘心里有数才行。   田五娘的确心里有数,等宴会散了之后,她就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提着刀去找费氏说个清楚。   杨新见田五娘表情不好,便问道:“又有人给你脸色看了?如果不喜欢下次就不要弄这些了,我也不用你靠着夫人外交给我铺路,相信我吧。”   田五娘闷闷说道:“我才不是因为这个,主要是……我原以为那费氏与我结交是真心,却不料还是利用。”   杨新奇道:“她能利用你什么?”   田五娘将事情跟杨新说了一遍,她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却粗中有细,张太华将事情跟他一说,田五娘很快就能联系起费氏当初为何一直努力接近她,田五娘还道她心肠好,也觉得费氏跟她也有些同病相怜,当然最主要的是田五娘对上费氏还是有些优势的——起码她是正妻!   谁知道费氏的目的根本不是跟她结交,而是看中了她丈夫的身份!   杨新听了之后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这个……也不一定吧,就算她别有用心,可她自己都混到王后身边了,哪里还有我们什么事呢?我们也不能让她见到殿下啊。”   田五娘皱眉思考半晌才说道:“这我哪里知道?难道……难道她是想通过你的路子,见到殿下?若是你献上的女子,殿下……”   杨新脸上一木,一摆手:“别别别,若是让我师父知道我居然还给殿下送女人,等他回来怕是要打死我。”   在杨新眼中,释雪庭就是风骨的代表,特别的有世外高人范,作为他的弟子,做不到师父那样的视名利如粪土就算了,还为了名利做这种让人不齿的事情,想要凭借裙带关系往上爬,恐怕不仅仅是要被打死,还要被逐出师门!   杨新和田五娘都没想过费氏有可能转移目标,他们现在想的就是让远离费氏,别被她利用。   费氏察觉到田五娘的疏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肯放弃田五娘,哪怕跟田五娘交往也没有多出见李从嘉的机会。   费氏当做看不出田五娘的疏远,依旧按照之前的节奏来往。   然而没过两天,她就被人找上了门,来找她的人是在半路堵住她的,费氏心中慌乱本来想要求救,却听到那人说道:“你若想要入宫为妃,最好跟我合作,杨新不会将你献给殿下的。”   费氏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费氏还肯开口问,并不是立刻相信此人,而是看到此人身上穿着价值不菲,家里非富即贵,这样的人当街拦阻她,如果真的心存不轨,她除了拖时间找机会逃跑也没别的什么办法。   那位锦衣华服的郎君拱手笑道:“在下冯鹤荣。”   费氏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冯鹤荣这个名字她并没有听过,冯鹤荣见她不解也不奇怪只是说道:“家祖乃是已故宰相冯延巳。”   费氏恍然,冯延巳是谁她并不很清楚,不过敢在删丹说出这句话,冯鹤荣的身世应该没问题,否则……怎么刚在国都冒充宰相家人?   费氏说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冯鹤荣看着费氏明媚的脸庞颇有些心痒难耐,顿时说道:“不如小娘子与我找地方叙上一叙?”   按照道理来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都不合适,然而费氏此时却没有这个顾虑,她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干脆就跟着冯鹤荣走了。   冯鹤荣将她带到万里香食肆,笑着说道:“别小看这食肆,当初殿下到了西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食肆,你要多了解殿下,才能成为他的心里人。”   费氏坐下来之后,略一打量包房的环境便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又凭什么说能帮我?”   冯鹤荣说道:“结盟。”   费氏立刻明白,朝臣与宫妃结盟之事不少,现在冯鹤荣投资她,那么将来若是她得宠,自然也要回报冯鹤荣。   费氏又问道:“为什么选我?你又为什么知道我想入宫?”   太简单了,冯鹤荣的妻子之前也在宴会的受邀之列,张太华虽然跟田五娘说得小心谨慎,实际上她们都没有注意旁边有没有人偷听,结果就正好被冯鹤荣的妻子听到,匆匆回去跟冯鹤荣一说,冯鹤荣一拍桌子,决定干了!   他解释完之后笑道:“并不是只选了你,只不过是觉得你很有机会而已。”   冯鹤荣既然想走这个路子,手上自然调教好了许多美貌小娘子,只不过那些美少女跟费氏比起来就差着许多了,那些人比不上费氏美貌,也比不上费氏有风情,若是冯鹤荣,他肯定是选择费氏的,想来李从嘉的审美也不会比他差。   费氏问道:“你家里既然已经沦落至此,又怎么能让我入宫?殿下对王后用情至深,许多年未曾纳妾,宫中王后一家独大,你又能如何?”   费氏一边说着一边嫉妒周娥皇,她不嫉妒张太华,却真的嫉妒周娥皇,费氏作为女人怎么可能没想过做人正妻呢?又怎么没想过想要个专情于自己的如意郎君呢?   可惜如今这样的如意郎君出现,却是别人的。   冯鹤荣见费氏不信,不由得含笑说道:“你只说愿不愿意便是。”   费氏一咬牙:“赌了!”   冯鹤荣说道:“既然如此,你总要给我留下点什么当证据,否则你飞上枝头转头反悔……我岂不吃亏?”   费氏问道:“你想要什么?”   她这句话问完,就冯鹤荣用淫邪的目光打量着她,费氏顿时明白了冯鹤荣的意思,她也不局促,大大方方任由冯鹤荣看,反正她也不是小姑娘,有些事情总要付出代价。   只是费氏完全没想到,冯鹤荣不仅趁机占她便宜,居然还让人在旁边作画!   费氏被侍女牢牢按住,只能恨恨盯着冯鹤荣,冯鹤荣这才笑道:“都说要留证据,这事只是你知我知,又能如何作为证据?”   费氏没有说话,只是咬牙承受,冯鹤荣却有些失了态,冯家这些年过的实在太过压抑,李璟当年信重的人,李从嘉基本上没用几个,就算启用的也都是能力超群之辈,冯延巳本身能力的确很强,只是冯延巳已死,冯家人再没有什么出色之人,想要往上走也不可能。   冯鹤荣作为家族被寄予厚望的青年,却完全得不到李从嘉青睐,时间长了只能选择剑走偏锋,如今他在费氏身上耕耘,心里却想着自己提前给李从嘉带了绿帽子,一时之间兴奋异常。   自那天之后,费氏就没再去找过田五娘,而是回家专心等着冯鹤荣的消息,过了没几日,冯鹤荣就派人来接她去参加韩熙载的寿宴。   等去了之后她才知道,李从嘉也参加了韩熙载的寿宴。   李从嘉不仅仅来参加,还留到了最后,为的就是酬劳韩熙载劳苦功高,他用这种方式向大家传达一个信号——韩熙载是他非常信任的重臣!   不过留到最后的问题就在于他回不去了,宵禁法令是他亲自颁布,总不好自己知法犯法,再加上他喝的有点多,只能住在韩熙载家里。   结果第二日早上醒来一出门就看到了昏倒在他门外的费氏。   李从嘉:……   作者有话要说:  释雪庭:听说有美人宁可睡在你门口也要自荐枕席?   李从嘉:这是哪儿飘来的陈年旧醋的味道?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释雪庭:你猜,老实等我回去……   李从嘉:我觉得……我也是受害人QAQ 第138章   风风雨雨走到如今, 李从嘉也算是经历过不少事情了, 但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晕倒在自己门口, 这种事情他还真没经历过。   也亏了他身边伺候的人不少,一出去大家都看到了, 否则……估计他满身是嘴都说不清。   费氏为什么会出现在韩家,又怎么摸过来,最后如何晕倒在这里, 李从嘉总是要一个答案的。   趁着韩家人没来, 李从嘉让春生和桃符守住门口看住费氏,是的, 他都没给费氏挪个地方,就让人家躺在冰凉的地上,然后关上门说道:“出来吧。”   一阵风吹过,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   李从嘉问道:“你做的?”   黑衣人简短有力地说道:“是。”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我记得……你叫那个……亢金?”   “是。”亢金的回答依旧简洁。   李从嘉点头道:“说说吧,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亢金虽然有些惜字如金的意思, 但是叙述事情却还是很清楚的, 李从嘉知道费氏将桃符春生引走,差点摸进他房间的时候, 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尼玛, 这年头的女人真是不能小看,一不小心就会落入她们的陷阱。   只是……费氏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 若是没有人带她进来,她也休想踏进韩家一步,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带费氏进来的那个人是谁?   韩家人应该是先排除的, 首先他们没有动机,其次……也没什么其次的,李从嘉自认无论是对韩熙载还是韩俦都不算差,韩俦的确是接受过许多危险的任务,然而他得到的回报也足够多,李从嘉对他比对杨新也不差什么了。   更何况韩家没有傻子,真想下手除掉李从嘉还选择在自己家?傻疯了吧?   就在李从嘉思考着到底是谁的时候,韩熙载赶了过来,他只好开了房门,让韩熙载进来。   韩熙载一进来就跪下请罪,李从嘉连忙将他扶起来说道:“韩次辅不必如此。”   尼玛,韩熙载今年都快八十了,四舍五入都算得上是人瑞,哪怕李从嘉是皇帝,年纪大的普通老百姓见到他还不用跪了呢,更不要说韩熙载可是国家重臣。   韩熙载一脸懊悔:“是微臣监管不力,让殿下遇险,微臣愧对殿下信任。”   韩熙载心里也十分恼火,从古至今皇帝夜宿臣子家的记载寥寥可数,而记载下来的下来的无不是君臣相得,君主对臣子宠信有佳,韩熙载自己也很得意,觉得自己当初过来就投靠李从嘉这步棋走的真是再正确不过。   可是如今出了这种事情,韩熙载立过再大的功劳都要打个折扣——这不仅仅是有女人胆子大敢爬床的事情,而是暴露了韩家对李从嘉安全保卫不足。   韩熙载也猜得出费氏晕倒在李从嘉门外,应该是李从嘉身边的暗卫之类的人给扔在那里的,韩熙载心中松了口气,幸好李从嘉身边有人,否则……他就等着以死谢罪吧。   这种事情被政敌知道了,非要给他扣上一个意图行刺的帽子,他不死还能怎么办?   费氏被人抬了下去,李从嘉起身说道:“还有折子每批,我就先回去了,韩次辅留步,这次的事情我心中有数,不必挂怀。”   韩熙载见李从嘉似乎并没有迁怒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气,以往他遗憾李从嘉没有史书上那些明君的果决霸气,如今看来……没有好,没有他们这些朝臣才能安心过日子啊。   李从嘉带着人回宫,一路上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告诉释雪庭,最后想了想他决定还是算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不过……李从嘉转头去了周娥皇那里,跟周娥皇将事情说了一遍。   周娥皇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费氏居然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好歹当年也是皇妃,怎么能这样?   李从嘉见周娥皇意外,便说道:“无论费氏把谁招出来,她都是不能再留了的,你……你去跟悬泉伯太夫人说一声吧。”   周娥皇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大概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否则就应该是刑部出马,而不是她这个皇后去通知了。   李从嘉说完又问道:“你这里有人?”他看到周娥皇案几上放着的是两副茶杯。   周娥皇转头说道:“都不是外人,出来吧。”   李从嘉有些纳闷,一转头就看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身穿碧绿襦裙,明眸皓齿的少女。   李从嘉微微一笑:“原来是二娘来了。”   这个二娘说的自然就是周嘉敏,周嘉敏落落大方的给李从嘉行礼后,虽然如今的周嘉敏还是个小小少女,但是李从嘉心里总是觉得怪异,毕竟历史记载上真正的李后主跟自己的小姨子早就眉来眼去,大周后生病的时候,姐夫和小姨子就勾搭在了一起。   为了避嫌,李从嘉很少跟周嘉敏多说什么,此时他恨不得刚刚什么都没问,只是说道:“大郎应该放课了,我去瞧瞧他。”   说完便走,周嘉敏本来就在偷偷看李从嘉,此事件李从嘉匆匆而去,不由得一脸失落,转头看向周娥皇问道:“阿姐,殿下是不是不喜欢我?”   周娥皇也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李从嘉似乎一直在有意回避周嘉敏,此时也只好安抚妹妹。   李从嘉本来以为自己躲着周嘉敏,不跟周嘉敏有过多来往,或许周嘉敏就不会迷恋“李煜”。   结果过了没两天,他就听说周娥皇生病的消息,当时就十分惊讶,周娥皇身体一向不错,怎么突然生病了?   他带着李仲寓过去看周娥皇的时候,周娥皇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复杂,李从嘉此时已经问过奉御,得知周娥皇是急怒攻心,心中奇怪,却没有多问,只是开口安抚周娥皇说道:“没什么事情解决不了,你也不要太着急,慢慢来,把自己气病了,大郎会难过的。”   周娥皇面色复杂地看着李从嘉,半晌才说道:“二娘她……她跑了。”   李从嘉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她跑哪里去了?”   周娥皇摇了摇头:“不知道。”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她一个人跑掉的?”   周娥皇点了点头,李从嘉不解:“这是……离家出走?为什么?”   周娥皇低声说道:“家父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她不愿意。”   李从嘉一愣,歪头算了算之后说道:“二娘今年……才十四吧?还太小,的确不适合出嫁,不愿意就不愿意,她喜欢谁就是谁,若是首辅不好张口,大不了你来做媒,王后亲自做媒难道还不成吗?”   周娥皇定定看着李从嘉半晌才说道:“只怕那人不会同意的。”   李从嘉略有些吃惊:“她还真有心上人?谁啊?有那么难吗?”   李从嘉对周嘉敏了解不算很多,但是从外表上来看几乎是没什么可挑剔的,而且出身也不低,她若喜欢什么人,除了身份十分不相称的那种,周宗不应该搞不定啊。   李从嘉想到这里又问道:“不会是哪个穷小子吧?”   周娥皇无奈笑了出来,李从嘉这才放心,他也觉得依照周嘉敏的身份地位,想要结识穷小子都有难度。   周娥皇见李从嘉眉头舒展,只好说道:“二娘……二娘倾心于殿下。”   “啥?你说啥?”李从嘉一脸的风太大我听不清的表情,让周娥皇又好气又好笑。   她之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如今既然说了出来,她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气,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李从嘉依旧是一脸懵逼,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和尚要两个符,这烂桃花也太多了吧?   继而他想起来,想要符得去找道士!   李从嘉沉默半天说道:“她年纪还小,还不懂事,你们也不要逼迫太紧,小心适得其反。”   问题是已经适得其反了!   周娥皇摇了摇头没说话,李从嘉觉得周嘉敏是一时兴起,但是周娥皇却知道,能够为了反抗跑出家门下落不明,周嘉敏这是铁了心了。   最让周娥皇伤心的是,周嘉敏在一时冲动之下居然说出了:“阿姐除了大郎未有所出,我去帮帮她又有什么不好?若是生下皇子还能襄助大郎,更何况给殿下当妃子也不算辱没!”   听听听听,她想的还不少,可无论她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事实上都是在跟周娥皇抢丈夫,但凡李从嘉身边三宫六院女人不少,周娥皇都不会这么寒心,然而事实就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李从嘉对周娥皇“用情至深”!   李从嘉见周娥皇面色黯然,只好说道:“若是找到她,我来亲自跟她说。”   家里人阻止一万遍也只能激起少女的叛逆心,倒是心上人的拒绝才可能让她偃旗息鼓,等过一段时间之后,或许就会自己走出来。   周娥皇面对李从嘉难得的有些愧疚,这种事情……原本就不该让李从嘉操心的,他应该关注的是天下大事,尤其是现在前线正在积极备战。   在李从嘉而言这倒不是什么事情,回去之后他就忍不住给释雪庭写信吐了次槽,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不过想一下想,历史上似乎周嘉敏就是沉溺在李煜的才子人设之中,李从嘉现在广为人知的诗词或许不如真正的李煜多,但都是千锤百炼,经过时间验证的经典。   想到这里,李从嘉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造孽啊,早知道就什么都不写了。   释雪庭的信回来的很快,让李从嘉意外的是,他之前的信只写了周嘉敏的事情,结果释雪庭连费氏的事情都知道了。   看着释雪庭在信上写让他多干活少勾搭小娘子,不由得微微一笑,抬笔写下了一句:那你就早点打下长安回来陪我吧。   这句话刚写完,春生便过来说道:“殿下,审讯结果出来了。”   李从嘉放下手中的笔问道:“如何?”   春生说道:“是冯鹤荣将她带进去的。”   李从嘉难得的有些茫然:“冯鹤荣?那是谁?”   春生回答:“冯鹤荣乃是已故宰相冯延巳之孙。”   李从嘉瞬间恍然:“哦,是他们啊,人抓起来了吗?”李从嘉对冯延巳没什么好印象,就冲着他跟陈觉那帮人结党,他无视这个家族已经是便宜他们了,结果没想到人居然还敢撞上门来。   春生说道:“冯家人已经被控制了大半……只是……”   李从嘉问道:“只是什么?”   春生小声说道:“冯鹤荣失踪了。”   “失踪?”李从嘉冷笑说道:“是跑了吧?派人去天牢告诉冯家,若是供出冯鹤荣所在,我就只追究冯鹤荣一人罪责,若是不说……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春生应了一声叉手退了出去,李从嘉没把这件事情太当回事,本来他以为冯家人肯定会选择牺牲冯鹤荣,毕竟无论冯鹤荣再怎么有才华,跟这一大家子人比起来,还是可以牺牲的。   世家的德行李从嘉知道的清清楚楚,只不过,李从嘉说的只追究冯鹤荣的罪责,却并没有说会放过冯家,冯家的黑历史那真是不要太好找,想要给他们定罪根本用不上这次的事情。   然而让李从嘉万万没想到的是,冯家居然一直硬扛着没有说出冯鹤荣的下落。   他在知道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冯家在密谋什么?”   春生说道:“刑部审讯出来的结果是连冯家人都不知道冯鹤荣做的这件事情,甚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的。”   李从嘉冷笑:“当大家都是傻子?没人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知会家里?更何况韩熙载的寿宴,若是没有他父辈帮忙,就凭他也能踏入韩府?”   毕竟大家族一般数一数都有姻亲关系,冯鹤荣的父辈好歹是冯延巳的儿子,在冯延巳以往的老同事那里或许有几分薄面,所以才能参加寿宴,否则……韩府可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然而李从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冯家这样死保冯鹤荣到底有什么用意,想了半天他只好说道:“审,不管刑部用什么方法,只要审出来就行。”   这个时候他就不得不感慨,幸好冯家现在只是普通平民百姓,否则李从嘉肯定不敢下这样的命令,当然如果他们家不是普通百姓的话,此时应该进的就是大理寺而不是刑部了。   刑部有了李从嘉的命令自然不会手软,后来李从嘉只到冯家有几个郎君熬不住死了,什么都没供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李从嘉还真有些相信冯家人不知道冯鹤荣的下落了,毕竟就算有人坚持护着冯鹤荣,但是冯家旁支未必会死保冯鹤荣,更何况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有几个人能够选择保全别人牺牲自己?   李从嘉实在得不到冯鹤荣的下落,干脆也不执著,毕竟这个人也没那么重要,失踪就失踪,如果他还想报仇早晚会跳出来,只是李从嘉不认为他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至于冯家,李从嘉本来的想法是放掉,然而却被刑部尚书严肃拒绝,人家的理由也很正常:冯鹤荣没抓到,冯家就有包庇嫌疑,而且冯鹤荣之前等同于意图行刺,说是送女人,李从嘉想要什么女人需要他送吗?更何况还是在别人家送过去的,这样处心积虑,说没问题谁信?   刑部给冯鹤荣定了最就是意图刺杀,这个罪名就很大,本来就是要夷三族的事情,冯家还在“包庇”他,什么都别说了,一家人谁都别想活。   倒是李从嘉心软说道:“不必如此严苛,冯家主支流放,旁支入奴籍便是。”   李从嘉说完也闭嘴,在如今的大唐想要流放实在是太容易了,西域这片广阔的戈壁很适合流放犯人,而且……这样的地方流放出去,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而因罪入奴籍,依照现在的律法是世代都不能脱籍的,也就是说冯家人一夕之间从人间到了地狱也不为过。   这样的生活比起一刀被砍,李从嘉也不知道哪个更好一点,这也就是给冯家人一个选择,不想活的自然会想办法死,想活的那就继续挣扎下去吧。   冯家的败落让跟这个家族有过牵扯的人都很唏嘘,但是更多人没什么感觉,更甚至他们在冯家人的身上确定了李从嘉的一条底线:朝臣决不能结党营私,抱团互相攻讦政敌更是不行。   否则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过。   李从嘉和气的时候是真和气,然而惹到了他之后,他也会让对方痛不欲生。   就这样经历过之前的大裁员,再加上这次冯家人的例子在前,朝臣们一时之间居然都很老实,老实的快跟鹌鹑一样了,要不是内阁辅臣们依旧如初,李从嘉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让人心惊胆寒的事情了。   冯家事情扔到一边,李从嘉还要去抽空搞定周嘉敏的事情。   是的,周嘉敏的下落终于是找到,或许也不能说是被找到,而是给李从嘉透露了消息。   透露消息的那个人是杨新,周嘉敏这次离家出走居然也没有走很远,只是去找了田五娘!   周嘉敏跟田五娘在某些方面也算是相像,两个人都是敢爱敢恨的主儿,只是以前来往不够多,周家娘子总怕女儿受田五娘影响会变得不淑女。   于是周嘉敏就出人意料的来到了田五娘家里,她也不傻,知道在西域这边,一个小娘子孤身上路很有危险,她也没打算早走,只是不想让家里人轻易找到她罢了。   然而涉及到王后的妹妹,无论是杨新还是田五娘都不敢隐瞒不报,于是杨新就过来偷偷跟李从嘉说了一声。   李从嘉沉吟半晌说道:“你先不要告诉周家,等我去问问娘子吧。”   于是李从嘉转头就找到了周娥皇,周娥皇此时病已经好了很多,剩下的都是对妹妹的担心,现在听说周嘉敏的下落已经知晓,不由得松了口气问道:“殿下打算如何?”   李从嘉苦笑:“我还能如何?怎么两个过去看看她,我顺便跟她将话说清楚,她还小,总能遇到她的良人的。”   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了,直接让周宗或者是周晔上门抓人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样周嘉敏说不定还会跑出来,这次再跑想要抓到就很不容易了。   周嘉敏猜到杨新可能会去告密,等她看到姐姐姐夫一起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心虚地低下了头,当然,哪怕心虚她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在她眼里,那些什么年轻俊彦根本比不上她姐夫一根手指头!   李从嘉很温和的安抚了周嘉敏,然后说道:“承蒙二娘错爱,只是我心中已有挚爱,只盼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再接受你,无论对你还是对他都是亵渎。”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话对于小少女来说非常的有杀伤力,别说对少女,就算是对周娥皇都很有杀伤力,哪个女孩子不想要一个能够厮守一生的如意郎君呢?   周嘉敏哭得惨兮兮,李从嘉示意周娥皇好好安抚一下,自己则转身离开那里,顺便逛起了国师府,国师府他就来过一次,当时看的并不是很仔细,现在看看,倒是盖得不错。   李从嘉看了释雪庭做早课的地方,练武的地方,甚至是卧房都逛了一遍,走出国师府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就感觉到心脏一阵乱跳,不由得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正在思考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就看到李平一路跑过来跪地说道:“殿下,前线急报。”   李从嘉心头预感更加不好,结果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撕开看了一眼,顿时一阵晕眩,险些倒在国师府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国师走了,空虚寂寞冷。   释雪庭:就知道你会这样,去我房间里找那个箱子,有你喜欢的东西。   李从嘉:这什么鬼玩意?   释雪庭:还记得当年你穿女装挺好看的。   李从嘉:滚蛋! 第139章   李从嘉扶住国师府的大门, 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 这才哑声说道:“回宫, 去枢密院。”   春生见到他的脸色惨白,不由得略有些抖, 连忙备好马车载着李从嘉一路狂奔回宫。   李从嘉这次急到直接去了枢密院,都等不及让春生将人喊到宣政殿。   此时枢密院还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李从嘉自己兼任枢密院枢密使, 所以信件直接到了他的手上, 李从嘉到了枢密院的时候,李平跟李景达正一人抱着个茶壶喝茶聊天兼午休。   他们两个在看到李从嘉脸色十分不好之后, 心里咯噔了一下。   李从嘉坐在上座平缓情绪,将那封信递给李景达,李景达看完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凝重,转手交给了李平。   李从嘉见李平也看完, 便开口说道:“说说吧, 如今怎么办。”   李景达斟酌着说道:“殿下如今也不必太过担心,国师只是失踪, 还未有定论, 赵匡胤尚在前线,他经验老道, 不会轻易自乱阵脚。”   问题是李从嘉现在就是担心释雪庭的安危!   释雪庭驻扎的地方比赵匡胤还靠后,之前大家商量的就是让释雪庭率领一直隐军,在赵匡胤与契丹交锋的时候, 趁契丹不备,释雪庭选择对方薄弱的地方进行偷袭。   然而现在居然告诉他释雪庭先被偷袭了?   李从嘉心里一半火热一半冰冷,冰冷是因为信上说的是释雪庭大败,人也不知所踪,而火热则是被气得!   他勉强收拾起纷乱的情绪,开口说道:“对方既然连国师所在方位都知道,说不定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意图,赵匡胤那里也未必安全,而且,之前我们并不像过早跟契丹交锋,如今看来,怕是要被逼出手,我们若是与契丹交锋,北周必然不会作壁上观,说不定还会趁机偷袭我们,所以此次只能胜不能败,我决定……亲自出征。”   李从嘉之前的长篇大论就是为了亲自出征这件事情做准备,他也知道大臣们肯定都不会同意,所以这一次他要想办法硬抗,首先要搞定的就是李景达和李平,只要他们两个被搞定了,那么内阁那里不同意的时候,李从嘉完全可以拉着他们两个站街。   李景达和李平一听差点没吓死,虽然是打了败仗,但是也没到非要让李从嘉亲自出征的地步啊,在李景达而言这样的败仗是正常的,算不上大败,也没有一溃千里,前线现在灭有其他急报过来,证明赵匡胤还稳得住。   这种情况下根本用不着李从嘉出马,如果真的到了需要李从嘉出马的时候,那就代表着前线战事岌岌可危,士气低迷到无以复加,需要李从嘉亲自出马鼓舞士气的时候,这才哪里到哪里?   如果李从嘉这时候亲自出征,反而会让百姓人心惶惶,觉得前线是不是要顶不住了。   李景达和李平都一阵头疼,他们两个也算是了解李从嘉,知道李从嘉的你敢发只要说出了口,基本上就不会更改,除非你有更加强大的理由。   李景达沉默半晌,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李从嘉对前线这么失望,居然要火急火燎的跑过去。   李平看着李景达,李景达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殿下,你如今过去,只怕军心容易不稳。”   李从嘉现在感觉自己的魂都该飞到邠州去了,然而他还是分出一缕心神询问道:“为何我去反而容易军心不稳?”   李景达将自己的理由一说,李从嘉淡定说道:“哦,那就告诉大家,契丹偷袭我们让我非常生气,我要亲自带兵打回来,这又有什么不可以?”   李平看着李景达,心里满是着急,他听得出李景达大概是以为李从嘉咽不下这口气,才要带兵过去,所以说的那些理由根本没有到点子上!   李平对李从嘉和释雪庭的事情略微知道一些,他觉得与其说李从嘉不忿契丹偷袭,倒不如说他在担心国师安慰。   契丹只是偷袭而已,这件事情根本没有谁对谁错,当年的肃州龙氏,归义军,甘州回鹘,做的事情比契丹过分的多得是,也没见李从嘉这么生气,所以跟那个根本没关系!   李平见李景达似乎无法让李从嘉一直动摇,只要张口说道:“殿下,臣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从嘉知道李平也是要劝他,非常想说一句,不知道就不要讲了,然而对方是大臣,还是功臣,他不能这样不客气,只要十分不情愿地说道:“李爱卿有话直说吧。”   李平开口说道:“我刚刚看那封八百里加急,发现上面虽然写了国师下落不明,然而却并没有写那五万兵马的事情,臣斗胆猜测,这些兵马可能还跟在国师身边,殿下不如再等一等,若是前线找到了战败的散兵,那么殿下再思考出征的事情。”   李从嘉脸上的表情十分关切:“你是说……国师可能是躲藏在某个地方吗?”   李平惭愧说道:“国师用兵如神,臣不敢妄加揣测。”   虽然李平这么说,但是李从嘉的心却多少安定了下来,只要知道释雪庭可能并没有遇害,那他就能够等。   而且他一想信上的确没说释雪庭麾下士兵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忐忑,不知道下一封军报什么时候来。   不管怎么说此时他已经冷静许多,冷静下来之后,他的理智自然也跟着回炉,他盯着御案想了半晌之后,开口说道:“国师是秘密行军,契丹人是怎么知道他的行动的?难道……是有内奸?”   李景达和李平听了之后,满心震惊,他们不约而同的对望一眼,心中一沉,如果真的有内奸的话,这个内奸的品级还不低,否则怎么可能知道释雪庭的行军路线?   李景达和李平都有些坐不住,李景达是枢密副使,李平虽然官职没那么高,在枢密院里品级却也不低,现在李弘冀人在蜀州,赵匡胤领兵在外,可以说枢密院中除了李从嘉,就他们两个说话管用,平时也是他们两个在管理枢密院,现在忽然出现了内奸,这岂不是说明他们两个监管有误?   李从嘉长长出了口气说道:“两位这些时日辛苦一些,查一查,枢密院内有没有人跟契丹有关系的,若是实在怀疑又找不到证据,就去找释雪河。”   释雪庭这一走,情报部就又交给了释雪河,不过李从嘉让杨新过去帮释雪河的忙,他已经开始培养杨新,当然主要也是杨新开窍,不再像以往那样混日子。   李景达和李平满头冷汗的答应下来,李从嘉这才站起来缓缓离开了枢密院。   虽然李平的猜测很好的安抚了李从嘉焦急的心,然而一天没有找到释雪庭,他就有一天提心吊胆,这种担心让他就连批折子都必须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而一旦工作完之后,他就很容易陷入发呆的境界,甚至在睡梦之中都会梦到释雪庭一身是血的来跟他道别。   然而前线的消息一直都没过来,李从嘉心里急的不行,却又不敢催,生怕赵匡胤那里情势危急,他若是催促,容易让赵匡胤心生不安。   最主要的是,这样的担心李从嘉谁都不能说,于是短短几天,人就瘦了一圈,精神看上去也略有些不好,弄得朝野上下都有些担心,内阁甚至还在反思,是不是他们对李从嘉的期望值太高,给他的压力也太大了?   是的,最近内阁也在有意将工作量转移到李从嘉身上,倒不是他们偷懒,而是他们想让李从嘉适应一下,内阁辅臣们都知道自己的年纪已经不小,出现意外的情况也不低。   尤其是韩熙载,萧俨之前乞骸骨的时候,他就察觉自己的年岁也不低,身体也越发不好,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估计用不了多久也要致仕。   之前李从嘉说过,希望内阁只有四位辅臣,而如果韩熙载厉害的话,内阁就剩下了三个人,然而如今遍观朝中上下,能够接替他位置的几乎没有!   大唐的人才断层已经显现了出来,如果内阁补不上来,那么很多事情就需要李从嘉来做决策。   的确,李从嘉能够从无到有创下这一篇家业已经不容易,然而还不够,至少作为一个以一统中原为目的的君主,他还需要磨练。   结果他们刚有意给李从嘉多出一些难题,李从嘉就肉眼可见的在消瘦,搞得内阁辅臣们也有些心惊胆颤,生怕李从嘉一个扛不住一命呜呼。   于是他们几个老头子又开始努力干活,给李从嘉减轻压力,然而就算如此,李从嘉还在往下瘦!   很多人都在担心李从嘉是不是得了什么疾病,然而宫中传出来的却是李从嘉忧思过重,并没有其他病症。   这个小道消息很有可信性,因为是周娥皇传达给家里的。   大臣们也都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每天例行公事的让李从嘉多休息多注意身体。   李从嘉心中憋闷,却也知道他们都是好意,只能答应一定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然而实际上……他现在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已经过去整整十天了,若不是现在中原春暖花开,释雪庭就算在野外也不会因为冻饿而亡,李从嘉早就坐不住了。   他这里没有等到消息,枢密院那里现在也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李景达和李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查出那个内奸是谁,不仅仅是他们,就连情报部搜集上来的大臣们平时的交往情况也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似乎并没有什么内奸,可是消息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难不成还闹鬼了?   一时之间李从嘉只觉得似乎什么都不顺,就在他暴躁的打算偷跑的时候,赵匡胤终于是发来了最新的消息,并且上面还有释雪庭亲笔所写的一封很简单的平安信,真的是简单,因为上面就写着平安二字。   而赵匡胤的信则是用密码写成,李景达和李平在看到之后,就知道赵匡胤大概也在怀疑军中是不是出了奸细,否则也不至于这么迂回。   等他们将信件翻译完毕之后,李平顿时松了口气,十分高兴地说道:“国师果然有苍天保佑。”   在李平来看最好的消息莫过于释雪庭安然无恙,并且还能收拢部族,让偷袭者以为他已经遇难。   而李景达更加注重赵匡胤所说的将计就计,释雪庭本来就是一条隐藏的线,之前还要秘密行军,现在好了,直接就给对方一个释雪庭一部全军覆没,只要对方相信,将来总能出其不意。   李从嘉得知释雪庭安然无恙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十分疲惫,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带来的后遗症似乎一时之间就凸显了出来,他直接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刚想跟他商量一下如何答复赵匡胤的李景达和李平:……   亏了赵匡胤经验老道,已经将前线的事务整理的井井有条,并不着急让朝廷下命令。   李从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傍晚,差点没把宫内宫外的人都吓死,他睁开眼睛之后,发现钟太后、周娥皇、李仲寓、李景达都围在他床前,差点没把他吓死!   大家差点被他吓死才是真的!李从嘉忽然就趴在桌子上睡着,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昏过去一样,此时不仅仅是这些李家人围在这里,外间还站着李平和内阁辅臣们,以及他的中书舍人们。   在奉御给李从嘉诊脉之后说殿下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并且开了方子灌了李从嘉两碗中药之后,众人总算是散去了。   不过李景达和李平却没走,李仲寓也被李从嘉留了下来。   李从嘉说道:“之前那封信,是不是还有别的,我有些记不清了。”   李景达有些无奈说道:“紫亭候说偷袭国师的并不是契丹人,而是北周。”   李从嘉:?????   如果不是确定李景达不会跟他开玩笑,他简直就要笑出声了好吗?   北周?在这时候偷袭他?有病吗?不管大唐是不是对北周的国土有意图,现在北周已经是腹背受敌,可以说只要李从嘉一天不出兵,他们就不应该主动找李从嘉的麻烦,不仅不能找,正常的做法应该是跟李从嘉交好,必要的时候让出一部分利益,只为争取李从嘉的支持!   现在可好,他没打北周,北周先来招惹他了!   北周是疯了吧?北边有契丹,南边有南周,西边再惹个大唐,东边……呵呵,他们东边是海!   李从嘉是真的服气,然而就算偷袭者的身份不一样,也不能掩盖另外一个事实——到底是谁将释雪庭的行踪泄露出去的?   李从嘉坐在那里思考半晌,缓缓说道:“这个人必须揪出来,否则我寝食难安。”   别说他,李景达和李平也是这么想的!然而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那个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一样,否则就算他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情报部还没遇到过这种人!   李景达心中没有把握,却还是说道:“臣一定尽心竭力追查到底!”   李从嘉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这样查也没用,现在都查不到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留下来的线索会变得越来越少,想要追查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平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开口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将他引出来!”李从嘉目光坚定,不管是谁,给释雪庭带来生命危险的人,都必须干掉!   李景达问道:“如何引?”   李从嘉微笑说道:“我秘密亲往前线如何?”   李景达差点从坐塌上摔下去,此时他也维持不住自己谦虚朝臣的身份,对着侄子吹胡子瞪眼:“不行!太危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怎么能冒这个险?”   李从嘉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是想去看看释雪庭到底怎么样,只好说道:“这样最能看出那人的身份,我秘密出行知道的人必然不会多,届时搜检范围也会变小,这样比较容易。”   李景达没好气说道:“臣宁愿复杂一点。”   李从嘉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们,李景达一看他这个样子就一阵头疼,后悔刚刚让内阁那群人走的太顺利,应该把他们留下来的!   李平有些撑不住说道:“殿下离京乃是大事,如今大唐事务繁多,殿下离京,谁来处理诸多事务?”   李从嘉很放心地说道:“有内阁和枢密院在,又何须我时时看顾?更何况若有不决之事,便加急呈报上来,又有何不可?”   李景达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劝,转头就说道:“如此,殿下还要与内阁商议才行。”   李从嘉一看就知道李景达是在找内阁来拖着,他也有些心虚,然而……总要试试才知道,而且他自己也算是看明白了,虽然自己现在还没到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地步,但一天不见到释雪庭,他就担心释雪庭会不会又遇到什么危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内阁众人对于李从嘉要亲征的事情抵触并不是很强烈,周宗只是问道:“殿下要秘密出行?难道是要效仿孟昶吗?”   李从嘉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周宗说的是孟昶微服私访那件事情,如果孟昶没有选择微服私访,或许他也需要投降,然而至少还活着,并且史书中记载的死亡方式不会那么的离奇。   李从嘉说道:“可是想要将人引出来,不这样又当如何?”   周宗说道:“光明正大出行,但行军路线未必要昭告天下,如此也能测出。”   李从嘉一想也行,这样也能避免如果他在外面出什么事情,朝廷会很被动的情况。   一旁的李景达快要急死了,他把内阁辅臣也拖下水为的是阻拦李从嘉啊,这群人怎么拦都不拦?   跟李景达想的不一样,内阁其实早就讨论过,收复旧京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一战李从嘉最好是露个脸,哪怕是最后快要打赢的时候过去也是一样的,至少到时候要祭拜先祖——无论李从嘉到底是不是唐皇室的真正后裔,既然他祖父说是,那么他就得去祭拜历代祖先!   虽然说现在李从嘉过去早一点,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话收复旧京的功劳就是李从嘉的,也不用担心哪个大将有这么一个功劳将来不好封赏。   置于危险,争霸天下哪里会没有危险呢?郭荣怎么样?眼看着当初已经有了一统天下的气势,结果早亡,大儿子也夭折,只留下小儿子继位,然后短短几年,中原最强大的周国就一蹶不振。   内阁相信的是李从嘉的气运!看看大唐如今的版图,能够想象当初李从嘉来西域的时候还只能当马贼?更何况这才几年啊?   内阁对李从嘉的出行研究的十分小心细致,几乎是方方面面都想到,而后宫自然是最后知道的。   周娥皇对于李从嘉要亲征的事情心情十分复杂,只好带着李仲寓来找他说道:“我知道我劝不住您,我也没资格要求您什么,只求您在前线的时候能够多想一想大唐。”   李从嘉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周娥皇是在隐晦的提醒他,别为了释雪庭发疯,就算发疯也别把自己搭进去。   李从嘉要是被搭进去的话,别人说不好,周娥皇母子生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惬意,哪怕有周宗支持,也不代表李仲寓一定能够登上王位,毕竟李仲寓今年也不过八岁,比柴宗训登基时仅仅大一岁而已,若李从嘉有什么事情,说不定他就是第二个柴宗训。   李从嘉低头看看仰头看他的李仲寓,想了想,转头就让人把周宗喊来说道:“我出征之时,太子监国。”   周宗:??????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释雪庭:再唱下去死人都要让你唱活了。   李从嘉:算了,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好了。   释雪庭:想清楚哦,如果你喜欢打野战的话……这里的确比西域气候好一点,在外面也不怕冻着你。   李从嘉:????? 第140章   周宗很想问问李从嘉是不是脑有疾, 七岁的太子, 监国?   这是在逗他吗?   李从嘉看周宗十分惊讶的表情, 叹气说道:“天有不测风云,若是有个万一……至少大郎登基也能少些阻力, 届时就靠首辅辅佐大郎了呀。”   周宗听了差点给李从嘉跪下,他有些不淡定地说道:“殿下不看好此行吗?若是如此,殿下何必执意过去?”   李从嘉见周宗情绪不对连忙说道:“我只是预防, 预防, 完事不算胜先算败才比较有退路,孤注一掷是逼不得已时的选择。”   周宗低头看了看李仲寓说道:“太子殿下……尚且年幼, 监国……”   李从嘉微微一笑:“我只要他出现在政事堂,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你们多教教他,言传身教,我自己都没有经验, 做的不好, 自然要仰仗你们了。”   周宗眉头舒展,在他看来李从嘉这是在借机给李仲寓刷存在感, 顺便让李仲寓接受一下内阁政事氛围的熏陶。   他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然而其他人……   周宗决定去替李从嘉说服一下内阁其他大臣,然而让他意外的是, 其他人居然都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其中韩熙载是最赞成的,他也有自己的想法,眼看着他就要致仕, 他致仕之后,韩俦现在算是韩家官职最高的,然而韩熙载也说不好他能不能入阁。   入阁这种事情不仅要凭借本事,还要有一点点运气,现在大唐看上去似乎能够入阁的人不多,但那是因为李从嘉自己就很年轻,他自己的人还没培养起来。   在过个十几二十年,他的人成长起来,正好跟韩俦竞争,到时候韩俦能够走到什么高度不好说,而韩熙载也因为致仕并不能给他帮助,甚至如果那个时候他已经去世,就更加没用。   冲着他的面子,韩家在李从嘉这一朝能够得到一些优待,然而等将来李仲寓登基,韩家若是没有出彩的人,那就只能越来越边缘,韩熙载准备趁着太子年幼,先刷刷好感度,至少让他能够想起韩家这个家族。   其他人想法也跟韩熙载差不多,大概就是提前投资,他们也看出来了,李从嘉的继承人如果不出大意外那就肯定是李仲寓,而李从嘉对李仲寓的培养也十分尽心,既然如此不趁着太子年幼投资感情,还等啥时候?   李从嘉让李仲寓监国的事情传到了周娥皇那里,周娥皇不得不亲自来找了他一趟说道:“殿下为何让大郎监国?他毕竟还小。”   李从嘉对她就没有那么多解释,只是说道:“内阁那边已经同意,你也不要担心,至于其他……不要多管,我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区别,跟以往一样就行。”   周娥皇心里一突,她听出了李从嘉话里的警告之意,然而她没想明白的是,李从嘉在警告什么?她自觉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周娥皇的疑问是周夫人回答的,毕竟是亲妈,直接就说道:“殿下是在告诉你,别以为太子年幼你就可以母后临朝。”   周娥皇心跳加快,母后临朝这四个字让她有些激动有些紧张,似乎有些想去做,却又不敢。   周夫人到底了解女儿,低声说道:“别做傻事,回头若是连累大郎,得不偿失。”   周娥皇冷静下来,这才想到李从嘉只是出征,并不是……政事她依旧没有插手的余地,只能平静一下心情说道:“我之前从未做出过这种事情,他居然如此防我。”   当然这句话是对周夫人说的,她跟李从嘉的关系……李从嘉不防着她才奇怪,现在她唯一欣慰的就是李从嘉跟李仲寓感情很好,或许李从嘉真的把李仲寓当成了儿子也说不定。   周夫人果然不疑有他,只是安抚说道:“殿下这也是先……嗯,先说清楚也是对你有维护之意,若是你行差踏错做出这种事情,到时候纵然他不怪罪你,朝臣也不会放过你的。”   周夫人本来想说李从嘉这是先小人后君子,但是后来想了想觉得这句话对李从嘉不太尊敬,只好换了一种说法。   周娥皇心中没什么想法,只要李从嘉对她儿子好,她什么都可以忍。   李从嘉的出行仪仗让他自己削了又削,直削到礼部几乎满地打滚的不同意,就连内阁都抗议才罢休。   礼部因为这个加班加的都快想死了,李从嘉也不是折腾他们,主要是之前这些人制定出来的各种礼制什么的,比之皇帝也差不到哪儿去了,虽然谁都知道,李从嘉就等着拿下长安登基为帝,但现在毕竟不是,所以李从嘉就用这个理由开始砍。   刚开始大家也觉得是那么个意思,然而李从嘉大概是砍上瘾了,就差他轻车从简出行,那怎么行?好歹唐王出行的仪仗代表的是唐国的脸面好吗?不能让人看扁!   李从嘉无奈只能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他也不是不好面子,如果不着急,他也会希望怎么华丽怎么来,怎么撑气场怎么来。   然而之前的仪仗,李从嘉看完之后觉得,估计走半年他都到不了前线,或者是等他到那里了,仗都打完了!   那他带着军队是过去干嘛的?西域到中原多日游?   现在勉强看着出行人员数目没那么庞大,不会太拖累行进速度,那就可以。   出行人员不多,需要准备的时间也就没那么多,然而李从嘉划下的七天时间也是要了礼部各人的老命,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干活!   李从嘉也很感慨,七年前他刚到西域的时候,想要去什么地方,说了就直接带人走,现在居然还要准备那么长时间!   不过更让他感慨的是,穿过来眼看着就快十年了,就连这具身体都快要奔三,时间过的也是很快。   他还没感慨多久,礼部终于是过来告诉他,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就等他触发了。   出发的时候还有一套仪式要做,等都搞定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拖着大队没走多远就要停下来扎营,毕竟在西域并不适合赶夜路,一旦太阳落山,昼夜温差足以冻死人,必须赶日落之前搭好帐篷,弄好晚饭吃完该休息的休息,该巡逻的巡逻。   李从嘉这次出征带的是杨新和周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他是要重点培养的,不过很多人都不把杨新当做对手,实在是杨新的短板很明显,他缺失的童年教育不是后来想补就能补上来的,对比起来周晔似乎更加有竞争力一点。   然而他们谁都没想过,只要周晔没有特别逆天的功劳,李从嘉都不准备让他入阁,如果周宗仅仅是首辅,那么周晔入阁也没问题,然而他们还是国戚,周晔跟李仲寓是表兄弟关系,这就不好了,周家一脸两代恩宠,容易出事情。   韩俦也不行,韩俦偏向性太明显,他适合做外交官,并不适合做阁老,其实李从嘉还是很看好杨新的,除了这几个人之外,他最看好的是师行一的一个小徒弟罗子言,只不过如今罗子言官位太低,李从嘉想要用他,就必须让他按部就班的升职刷履历。   不过罗子言的出现让他心情很好,罗子言是个代表,这代表着师行一那个书院的学生已经开始慢慢步入朝堂,过不了多久,就能成为朝上的中坚力量。   李从嘉正在琢磨着若是韩熙载乞骸骨的话,他要不要再调个人入阁的时候,一直坐在他下手看书的杨新忽然问道:“殿下,我师父……是真的没事了吗?”   杨新都快要把自己憋死了,释雪庭的来信只是报平安,具体什么都没说,而杨新因为地位的关系,连这一句报平安的话都没有看到,作为弟子,杨新怎么会不担心释雪庭?   只是之前看李从嘉不像是很紧张的样子,他就忍了下来,现在营帐之中就他们两个人,哦,还有春生和桃符,不过他们两个也是熟人了,杨新也就不藏着掖着,果断问了出来。   李从嘉放下手中的毛笔,接过春生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手之后笑道:“我以为你已经不担心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   杨新抓了抓头说道:“之前大家都忙,而且我问了也都告诉我不会有事情,可是再问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我就……”   李从嘉无奈说道:“不要怪大家,实在是……就连我都不知道国师如今在什么地方,他只说自己平安,不说在哪里,若是告诉我,或许我还能判断一二。”   好在杨新也并不是非要知道释雪庭的位置,只要知道他平安就好。   不过李从嘉跟释雪庭似乎总是有一种默契存在,他刚说不知道释雪庭的位置,释雪庭就给他寄来了一封信,并且是私人信件,告诉他自在哪里。   李从嘉拿到信之后,发现这次的信件并不简短,除了告诉他自己在哪里之外,还告诉了李从嘉,不要费心费力的在枢密院中找奸细了,因为他已经知道是谁告密。   那是个李从嘉之前万万想不到的人——冯鹤荣!   李从嘉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一阵茫然,冯鹤荣?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释雪庭的行军路线?   就算冯延巳还活着都未必能够知道这些东西,冯鹤荣身上没有任何官职,纨绔子弟一个,怎么会知道这些?   然而释雪庭既然已经给出了结论,那么他肯定早就调查过,李从嘉继续看下去之后,才知道,冯鹤荣的确是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然而冯家总还有些门生故旧,李从嘉也不可能一刀切的将跟冯家有关的家族全部都赶出朝堂。   冯鹤荣要知道消息就十分容易了,后来的事情也很简单,冯鹤荣眼见事情不好,直接抛下了家族里的其他人,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一路跑到了北周,北周还有冯家分支,到了那里之后,冯鹤荣凭借着自己知道的情报在北周还混了个官当。   释雪庭的行军路线自然也就不再变的隐秘,甚至北周也知道,之前唐国摆出来要跟辽国死磕的架势都是假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想要的是长安!   虽然长安如今有各种不便利,地形和漕运都不好解决,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北周不可能轻易让出来,而且跟契丹打他们打不赢,合计一下打西唐还是有把握的,所以就直接打了。   李从嘉看完信之后,心里对冯鹤荣恨得不行,觉得之前对冯家的处理也实在是太过轻松。   他坐在案几前半晌,抬头对杨新说道:“来,帮我拟旨。”   杨新听了差点把手中的书扔出去:“什……什么?”   李从嘉挑眉问道:“我没说清楚?”   杨新连忙摆手:“不……不是,我是想说,我去把周舍人叫来吧。”   李从嘉看了一眼沙漏说道:“不必了,时间不早,他想必已经睡下,明早还要赶路。”   杨新苦着脸说道:“可是我不会啊。”   李从嘉只好说道:“旨意都是有固定格式的,用词也有讲究,并不难……”他说到一半,想到那些讲究的用词,杨新还真未必会知道,毕竟很多词语表面上看是一个意思,实际上是另外一个意思,他只好说道:“这样,我说,你记,明早交给周晔重新整理一份。”   杨新顿时松口气,他现在的确是在补文化课,然而拟旨这种事情太高端,他还没补到那里。   好在杨新现在的书法倒也还不错,书写速度也跟得上,李从嘉试探了两句之后,就放心一边思索一边说,完全不再去顾虑杨新的写字速度。   他这次下旨主要就是让枢密院继续严查,虽然释雪庭说这次的奸细并非出自内部,但是在李从嘉看来,这也是枢密院内部监管不严。   什么是机密?机密就是父母妻儿皆不能言,除非有一天这件事情不再是秘密,否则就必须烂在肚子里,隐瞒一辈子!   冯鹤荣那么轻易就能得到消息,别人是不是也能得到消息?这年头,叛徒并不是只有那么一两个,只要有国外势力想要得到消息肯下本钱挖,总会有人抵挡不住诱惑,说出去。   李从嘉倒也没要求枢密院所有人都能做到守口如瓶,然而至少中高层是必须能够做到的吧?要不然李从嘉开那么高的工资,难道是为了养奸细玩?   必须整顿!而且要马上整顿,并且不能耽误东征,这个要求不低,不过李从嘉没有要求期限,也没有硬性规定,至于怎么做那就看李景达他们的了。   李从嘉语气严肃,要求却松也不是因为他心软,而是他忽然良心发现,想起来自己好像才是枢密院枢密使,出现这么大的事情,他的责任首当其冲。   李从嘉略有些心虚,甩锅这种事情不是他的习惯,但又不好跟臣下承认错误,只好严厉批评然后轻轻放下。   这份旨意写完之后,李从嘉拿出了舆图,杨新看着他忍不住说道:“殿下,时间不早了,就寝吧。”   李从嘉笑道:“我是无妨的,在车上总能补眠,你先去睡,我再看看国师的位置。”   杨新一听也不想走,跟着挨挨蹭蹭的想要看释雪庭如今到底在什么地方。   释雪庭信上说如今他是在华州境内,确切点说是直接沿着秦岭山脉到了华山附近!   李从嘉对释雪庭翻山越岭的能力十分佩服,也不知道他怎么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深入到敌后的!   是的,释雪庭现在如今身处的地方是北周境内,按照道理来说,他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过冒险,其实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及时收拢部族,跟赵匡胤汇合,然后商量怎么攻打京兆府。   不过,李从嘉觉得自己隐约能够猜到释雪庭的想法——不就是想要半路截住北周过来的援军吗?   只是凭着释雪庭手上的五万人马,想要彻底拦截住对方的援军怕也是不容易,李从嘉觉得自己有必要帮释雪庭减轻一些压力,于是第二天,他就下令,让潘美带五千兵马绕至同州,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拿下义仓,阻截河道!   潘美在听了之后,颇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国师说了要这样打吗?”   李从嘉挑眉:“你不信我?”   潘美立刻低头,他当然不敢明着质疑李从嘉,然而私底下忍不住还是嘀咕两句,谁都得承认李从嘉在文治上的确有一手,官员体系的制定,还有税收,甚至研发武器也勉强能算,然而这都是文职啊,他的领兵履历比起诸位大将来其实也就那样。   而潘美实际上是赵匡胤手下有名的将领之一,在赵匡胤依附大唐之前,潘美已经名声在外,他也的确有资格怀疑李从嘉的军事素养。   然而李从嘉凭借的并不是他在军事上的眼光,他凭借的是自己跟释雪庭的默契!   当然这种事情是不能说出去的,李从嘉直接说道:“我让你去,你去就是,国师届时自然会配合,我也会下令让紫亭候配合,我不是让你去送死,这点你记住就可以了。”   潘美还是有些不安心:“若是国师……没有此意呢?”   李从嘉含笑不语,心里想的却是,如果释雪庭跟他连这点默契都没有,那他就过去啃死释雪庭算了!   潘美带着满腹疑惑走了,就算他再怎么有功劳,李从嘉都给他下了命令,他也不可能真的违抗。   而与此同时,李从嘉人还没到就给赵匡胤发下了命令,当然并没有特别详细,他只是让赵匡胤在接到潘美已经动手的消息之后就开始攻打京兆府,趁着对方援军尚未完全到位,先拿下来再说。   至于李从嘉……他决定要去华山一趟!   本来他出来就是为了去见释雪庭,现在有了对方下落,更是有了理由。   杨新跟周晔都快要吓哭了,他们本来以为李从嘉就算是过来也是坐镇邠州,然而万万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要带人去华山!那是敌人的地盘好吗?要是让人知道李从嘉来了,那些援军估计也不用去京兆府,直接冲来这里将李从嘉直接带走就赢了!   可是他们两个都劝不住李从嘉,李从嘉出来一共带了一万人,五千人给了潘美,他甚至还分出了三千人去帮赵匡胤,就这么带着两千人要去敌人地盘上进行武装旅游!   真是要给他跪了,杨新和周晔也的确是跪了,李从嘉根本不管他们那些,周晔狠狠给李从嘉记上了一笔,决定回去跟他爹告状,以后让大伙把李从嘉留在京城,别出来抽风!   杨新和周晔苦逼兮兮的跟着李从嘉走,更过分的是,李从嘉居然还让他们化整为零,在山岭之间穿梭,这简直是要了周晔的命!   周晔虽然也算是经历过国家兴衰的人,然而他自小到大其实没吃什么苦,而这一次基本上把他没吃过的苦全都吃了,最坑爹的是,李从嘉这个应该比他更养尊处优的人比他还适应丛林生活!   杨新就更别提,周晔怀疑他是猴子转世,到了山林之间他更加游刃有余!   李从嘉想要见释雪庭的心非常的迫切,根本来不及体谅周晔,只好让周晔尽量跟在后面,如果跟不上就带人找个地方等他。   周晔自然不愿意被落下,做臣子的怎么能让君主深入险境而自己躲在一旁苟且偷生?   于是他毅然决然的跟上了,也幸好是跟上,才让他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141章   李从嘉久违的想到了当年跟释雪庭一起逃亡的日子, 那个时候只觉得人生都十分灰暗, 现在想想却觉得也是很美好的回忆。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当年发生的事情, 忽然就听到身边跟着的高怀德说道:“殿下请停步。”   李从嘉停下步伐,就看到高怀德吩咐人往四周散开, 同时说道:“殿下,我刚刚听到了些声音。”   李从嘉点头说道:“去查查吧。”   他知道高怀德这么说肯定就不是普通小动物弄出来的声音,想必是有人经过, 不过李从嘉也不担心, 他们这么多人呢,李从嘉身边人不多, 很多人都被分散出去清山,本来高怀德还想封山,被李从嘉拦住了。   本来他们就在敌人的地盘上,就不要这么嚣张了。   李从嘉在原地静静等了等,高怀德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完毕之后, 高怀德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殿下, 没抓到人。”   他只是说没抓到人,并没有说他听错, 李从嘉也没追究, 只是说道:“那就走吧,找一篇开阔的地方扎营。”   高怀德也是佩服李从嘉,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看上去很弱鸡的主公居然体力这么好!走到现在,他都有点累了,李从嘉居然还精神奕奕。   扎营的时候, 周晔实在忍不住问道:“殿下,你……一直都在练武吗?”   不这样说不通啊。   李从嘉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微笑着说道:“我现在比之前可差多啦。”   周晔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李从嘉看他一脸疑问,补充了一句:“当初不凶一点打不过马贼啊。”   周晔:=口=!   说着李从嘉就有些怀念当初带着队伍四下扫荡抢劫打马贼的时候,那时真的过的十分惬意啊,至于为什么这么多年他的体力还能保持的这么好,李从嘉总觉得这个大概要归功于释雪庭了。   李从嘉出来之后心情一直都不错,干脆就带着杨新和周晔去外面溜达,反正周围都已经被清查过,估计也没什么危险。   周晔跟着李从嘉往外走,满脸都是新奇,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种经历呢!   杨新一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心痒难耐,就开始给他科普当年他跟着李从嘉释雪庭要么逃难要么当马贼的经历,各种故事自然是夸大了说,忽悠的周晔一愣一愣的。   李从嘉走在前面听着听着,忍不住就笑着想要纠正杨新,结果刚转头,就感觉一阵劲风迎面而来,伴随着那道风过来的是一个黑影。   李从嘉会退一步刚想跑,就感觉到腰上一紧,下一刻整个人都腾空而起。   李从嘉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地面,心脏快速跳动,然而下一秒在闻到那股熟悉的檀香味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放松无比,一转头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等李从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一棵树的粗壮树干上,然而再粗壮也无法掩盖他现在距离地面至少四米的高度,顿时整个人都紧张的不行。   释雪庭轻笑一声:“带着这么点人就敢往秦岭闯,你不是胆子很大吗?”   李从嘉抬头瞪了他一眼:“怪谁啊?”   释雪庭挑眉:“我不是说了让你在删丹老老实实呆着?”   他就怕李从嘉坐不住,这才又给李从嘉写了一封信,否则按照他如今的情况,其实是不适合跟删丹那边有过多沟通,毕竟山长路远,万一路上信被劫走就不好了。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李从嘉还是过来了!   李从嘉淡定问道:“要不我回去?”   释雪庭……释雪庭十分头疼,来都来了,还回去?更何况谁知道回去的时候会遇到什么事情?万一也遇到危险怎么办?   李从嘉见释雪庭一脸无奈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腰,凑过去亲了亲他说道:“别这样,难得我能说服那些人跑出来,下次想要这样的机会或许还没有了呢。”   释雪庭只好抱着他说道:“话都让你说了,看来我只能让你没办法说话了。”   释雪庭一边说着一边加深了这个吻,李从嘉抱着他,只觉得在这样的高空接吻实在是有些刺激,虽然两个人脚下也有树干,但是李从嘉总有一种自己即将站不稳摔下去的感觉!   释雪庭松开他的唇低笑道:“你不认真。”   李从嘉紧紧抱着他说道:“我……我恐高。”   释雪庭倒是觉得他这样紧张的模样十分可爱,又多逗弄了一会。   两个小别重逢的人在树上调情看,完全忘记了跟在他们身后出来的杨新和周晔。   刚刚他们两个只觉得上一刻还在跟李从嘉说话,结果下一刻李从嘉人就没了!   周晔当时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哪怕他从小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此时也很想喊一句:有鬼啊!   杨新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当时就跟周晔挤在一起怂成了一团,然而李从嘉人不见了,他们总要去找一找,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去喊人啊!多么大的事儿!   周晔和杨新两个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杨新比较勇敢,颤颤巍巍喊了一句:“殿下?殿下?”   周晔在一旁听的更加心慌,忍不住推他一把:“你叫魂呢?”   杨新脸色一变:“呸,别乱说话!”   周晔也默默给了自己一嘴巴,刚想说什么,忽然就被杨新捂住了嘴,周晔当时就瞪大眼睛看着杨新,十分担心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杀人灭口。   结果他听杨新说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杨新虽然这么问着,但是因为太紧张,捂着周晔嘴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用力,周晔都快被他给捂死了!   周晔握着他的手腕挣扎着仰头想要躲避,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在树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当时整个人都定格在了那里。   杨新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心中越来越没底,结果一转头发现周晔也跟中邪了似的定在了那里,顿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放开了周晔的嘴,然后就看到周晔还是维持着那个仰头望天的动作,眼睛一动不动。   杨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反应,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也没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杨新特别想要转头拔腿就跑,这地方有点邪性啊!   不过好在杨新撑住了没跑,绕着周晔转了两圈,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抱在一起啃的两个人。   杨新顿时也当场石化,他一直以为自家师父只是跟他家殿下关系比较好而已,然而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个关系!   有那么一瞬间,杨新脑子里就闪过了一个想法:怪不得除了太子之外殿下再没有其他儿子了,联想一下他师父跟殿下相识的时间……他觉得自己之前大概是头猪!   杨新比周晔有出息一点,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回过神来,而后伸手一把捂住周晔的眼睛,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别看,刚才看到的你也给忘了吧!”   这一连串跟绕口令一样的东西成功唤回了周晔的理智,周晔回过神来之后,就想挣脱杨新的束缚,结果杨新跟着释雪庭学武很多年,力气比他大很多!   周晔气的满脸通红,最后才说道:“放手!我又不傻!”   知道你不傻,可谁让你是王后的弟弟呢?   杨新放开周晔,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半晌,思考着要不要弄死这货。   结果周晔被他看的浑身发毛,一想到杨新是国师的亲传弟子,就忍不住有点想歪,捂着胸口说道:“我……我有未婚妻的。”   杨新顿时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老子还已经有老婆孩子的呢!”   周晔:……   两个人对视半天,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最后周晔说道:“那什么,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杨新也跟着低头看地面说道:“不然呢?你还要将整个大营的人喊来围观吗?”   周晔思考了一下,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估计他会被李从嘉打死,所以果断蹲下来说道:“那就等吧,不过……国师真的会法术吗?怎么弄的啊?”   杨新对于周晔的好奇心也是无语,不过,不管他是装的故意转移话题,还是真的神经这么大条,只要不去讨论李从嘉跟国师的二三事,杨新就会十分配合,他也跟着蹲在周晔身边说道:“有绳子吧,估计刚刚我师父是荡着绳子下来,然后带走了殿下,又荡到了那棵树上。”   周晔听了之后十分佩服说道:“国师真乃神人。”   他这是一语双关,谁都知道李从嘉眼高于顶,之前多少美人都没能俘获他的心,亏他还以为自己姐姐位置十分稳定,谁能想到释雪庭不声不响的就撬了墙角呢?   只是在涉及到家族的时候,周晔自然不会那么蠢,他发现如果是释雪庭也没什么好,首先释雪庭不能生孩子,其次……还有什么其次?李从嘉最多也就是给释雪庭一个国师地位,后宫是不可能有释雪庭的位置的,他姐姐的王后位置依旧稳如泰山。   至于感情……周晔不得不承认,论相貌……他姐姐还真比不上释雪庭,或者说他也算是见过多少美人,没有一个比得上国师,国师貌美程度已经超越了性别。   而且周晔也的确是佩服释雪庭,刚刚杨新的猜测大概是最接近事实的,虽然杨新说的简单,然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没有点身手估计是做不到的,如今朝中大将有一个算一个,论单挑,估计还真没有人是释雪庭的对手。   只是万万没想到,国师居然深藏不露啊。   周晔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一时之间没有再说话,他旁边的杨新……此时心里更乱!   论政治他比周晔还是差这一点道行,他担心周晔因为姐姐而敌视他师父,实际上周晔很快就想明白释雪庭威胁不到王后母子的地位,所以他虽然替自己姐姐惋惜,但也没有多么生气。   反而是杨新,觉得一时之间有些不能接受,之前没发现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发现了之后想一想李从嘉跟释雪庭的互动,尼玛……这俩人大概是早就勾搭成奸了吧?   杨新忽然想起之前释雪庭曾经提醒过他,做事情要从细微处着眼,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的确是眼瞎,这么多年居然没发现!   两个人无声的蹲在那里,仿佛两个大号的土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李从嘉觉得再跟释雪庭亲近下去,可能要走火,所以决定先让释雪庭带着他下去。   然后落地之后就看到周晔和杨新两个人蹲在那里如同便秘的表情。   李从嘉和释雪庭对视一眼,知道刚刚他们到底是有些情难自己,没克制住自己。   当然释雪庭知道自己更加过分一点,谁家正常的君臣关系会搞这一套啊?当着臣子的面掳走君王哦,怕是不想要脑袋了。   李从嘉安抚的凑过去亲了亲释雪庭,他也不在意,杨新是他和释雪庭一手教出来的,估计早晚瞒不住,而周晔是他的中书舍人,一天到晚也算是陪在他身边,早晚也瞒不住,知道就知道了,只要这俩孩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行了。   李从嘉先行一步,释雪庭跟在他后面走到那两个“土豆”面前。   “地上有什么东西让你们这么着迷?”李从嘉背着手站在那里,一时之间觉得颇为好笑,这一个两个都跟天塌了一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周晔和杨新动作一同的抬头看向李从嘉,在看到李从嘉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的时候,顿时一个激灵,顿时理智回炉,站起来干笑着说道:“没什么。”   李从嘉也没多说,他做什么事情不需要向人解释,至少周晔和杨新还没有资格让他解释。   他直接带着释雪庭回到了营地,杨新恍惚的对着释雪庭行礼之后,也默默的跟在后面,他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他能想到的问题,释雪庭不会想不到,李从嘉也不会想不到,他们既然还做出了这种选择,就是说他们要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要么就是有应对的方法。   作为弟子,杨新觉得自己的确应该支持师父,可是他又很纠结,总觉得这毕竟是不对的,他的师父怎么能……以色侍人呢?   就这样三个人出去散步,回来了四个人,这样的情况肯定会引起大家的警觉,高怀德身为护卫统领自然也要过来看一看,在看到释雪庭的时候,高怀德十分意外,更让他意外的是周晔和杨新明显不正常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工夫多想,因为李从嘉说道:“虽然夜已深,但是国师前来,还请高将军过来一叙。”   高怀德立刻跟着李从嘉去了中军大帐,进去之后,李从嘉让释雪庭说说他的想法,正如李从嘉所料,释雪庭的确是想要提前截断北周的补给,这个方法很危险,但若是能够成功,长安可以说是必定落入他的囊中。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同州这里。”释雪庭伸手指了指舆图。   高怀德忍不住佩服地看了一眼李从嘉,心中觉得以后再也不敢小看这位殿下了,虽然他不算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但到底也有两把刷子。   释雪庭看到高怀德这样不由得问道:“高将军有何意见?”   高怀德立刻拱手说道:“末将只是佩服殿下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李从嘉看了他一眼心说,谁说带兵打仗的都是大老粗来着?明明很会说话嘛。   释雪庭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看向李从嘉,李从嘉微微扬起下巴,矜持笑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派潘美带人去同州了。”   虽然李从嘉语气平淡,脸上也没什么得意的样子,但释雪庭总觉得自己依稀看到了李从嘉背后正在摇晃的尾巴,那矜持的小模样仿佛在说“来夸我,来夸我吧。”   毕竟是有人在这里,释雪庭忍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转头说道:“既然殿下已有安排,我便无后顾之忧,后日就可让人布下埋伏。”   李从嘉看着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正好让你教教北周那些人到底如何使用雷盒。”   释雪庭跟他对视:“知我者殿下也。”   一旁的高怀德只是感慨这样君臣相得的场面殊为难得,不知道的是周晔和杨新觉得自己的双眼都快要被闪瞎了。   被喂了一嘴的狗粮之后,他们两个觉得……好像还有点羡慕,杨新还好,跟田五娘历经磨难,早就有足够的默契,这种程度的心有灵犀也有过。   还是个单身狗的周晔,就不得不感慨,如果他的未婚妻也能……等等……打住,为啥想到未婚妻,脑子里闪过的是女人脸男人身?这特么是要出问题吧?   李从嘉半夜把高怀德弄过来只是让他见见释雪庭,顺便让释雪庭跟他粗略说一下,看如何配合,不过真正的站前会议肯定是要等明天白天再说的。   高怀德见说的差不多,行礼退了下去,准备休息,周晔和杨新两个人纠结了半天,发现无论是李从嘉还是释雪庭似乎都没有解释的意思,最后只好心情复杂的也行礼准备退下。   杨新和周晔两个人原本住在不同的地方,但是杨新觉得有必要替他师父解决潜在的“敌人”,所以杨新低声说道:“五郎,今夜去我那里?”   周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杨新也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对味,又补充了一句:“我有话要跟你谈。”   周晔当然知道杨新要跟他谈什么,想到那两个人就忍不住往大帐看了一眼,结果恰好看到了熄灯之前,那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投影,顿时恨不得戳瞎自己双眼。   杨新也看到了,他接受的倒快,反正从小也没人给他讲什么仁义道德,他如今只是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却也不会生出别的情绪。   杨新跟周晔回到帐篷之后,杨新就开口说道:“那个……五郎,虽然你是殿下的妻弟,但是你也知道……殿下身份特殊,这个……有些事情,还是当不知道的好,虽然我也知道这样有些对不住王后和太子,但也总比再多几个人来跟太子争位好吧?”   我擦,我在说什么?杨新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刚想再说两句收尾,就听到周晔十分淡定说道:“这些道理我还用你说?”   杨新看着周晔忍不住狐疑:“你不在意?”   周晔面无表情说道:“殿下不曾碍着任何人,在意与否又能如何?更何况就如你所说,少几个人,太子也轻松一些。”   杨新见他说的并不勉强,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洗洗睡吧。”   等杨新走了之后,周晔才一把瘫倒在床上,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太裂三观。   就在周晔默默拼凑自己的三观的时候,李从嘉正强忍着喉头的呜咽之声,承受着释雪庭激烈的冲撞。   一段时间不见,释雪庭大概是憋狠了,把他折腾的够呛,等两个人终于停下来之后,李从嘉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虚脱。   也不知道是不是累到极点,任由释雪庭帮他清理完之后,李从嘉反而有些睡不着,窝到释雪庭怀里,小声说道:“睡了吗?”   释雪庭抱着李从嘉声音低哑性感:“还没,怎么?还想要?”   李从嘉顿时觉得腿有点软:“别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啊。”   释雪庭轻笑,李从嘉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问道:“有把握吗?”   释雪庭却说道:“有没有把握都要动手,而且越快越好。”   李从嘉顿时一惊,仅有的一点睡意也消失无踪:“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呜……不行,太高了,放我下去,别,下面有人!   释雪庭:宝贝,放轻松点,别夹那么紧。 第142章   释雪庭把他又拽回来说道:“这么紧张做什么?”   李从嘉问道:“你刚刚语气那么严肃, 我怎么可能不紧张?”   这是关乎成败的事情, 他们现在看上去似乎很安逸, 实际上危险的很,一旦出什么事情, 就算赵匡胤立刻前来救援都不一定来得及。   释雪庭说道:“不用太紧张,虽然多少会有点影响,但也不是太多。”   李从嘉面无表情:“你能不能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乌古叛辽。”   李从嘉听了之后先是一愣, 闭着眼睛回想了一遍, 这才叹气说道:“还真是有点麻烦。”   释雪庭说道:“也不是很麻烦,只是内部矛盾, 乌古虽然为大部族,却也无法跟整个契丹抗衡,契丹也未必会为了平叛而放弃对中原的侵略。”   李从嘉没说话,心说,你不知道, 这次契丹是败了的, 而且率军征讨乌古的详稳僧隐直接阵亡,等到明年耶律璟命枢密使雅里斯为行军都统, 虎军详稳楚思为行军都监率军征讨, 这才让乌古部害怕,杀了他们的酋长投降。   所以在详稳僧隐兵败之后, 整个契丹的战争中心肯定是平叛,李从嘉想到这里说道:“先睡吧,明天商议一下, 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长安。”   释雪庭感受到李从嘉隐隐的焦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我们已经不再给北周提供武器,反而是南周还在交易,南周与北周势不两立,北周更加防备他们。”   李从嘉心中安稳,倒不仅仅是因为北周跟南周的对峙,而是他想起来自己的武器比北周好很多,他们现在之所以会深入敌后,为的就是能够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没办法,他们人少,死不起啊。   李从嘉闭上眼睛,不一会就沉沉入睡,释雪庭抱着他看着外面的月色,总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之前只是有些担心李从嘉会冲动,然而他心底却觉得,李从嘉如今的身份想要冲动肯定也会有一堆人拦着,万万没想到,李从嘉居然真的就过来了。   之前释雪庭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也是想要确认李从嘉真的在他身边,否则,在军营这种地方,他不应该做这种事情的,周晔和杨新知道也就知道了,然而再多人知道就不好了。   只是李从嘉的纵容总是让释雪庭把持不住,释雪庭微微叹口气,也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李从嘉特比不想起来,感觉从腰往下都用不上力气,可是今天还要跟释雪庭部汇合,不走也不行,李从嘉只能苦着脸起床洗漱。   释雪庭凑到李从嘉身边问道:“要不我背着你?”   李从嘉一把推开他的脸,没好气说道:“得了吧。”   真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昨晚做了什么事情吗?要知道之前李从嘉一直都活蹦乱跳,连比他小很多岁的周晔都有些吃不消,而他还能跟高怀德一起指点江山,结果见了释雪庭之后就萎了,真当大家眼瞎看不出啊?   释雪庭只好帮李从嘉揉了揉腰,在差点揉出事之后,李从嘉终于是觉得好一些,不过今天他走路就矜持了许多。   也还好,释雪庭囤兵的地方不远,他选的地方也不错,是一处小山谷,山谷之中不仅地势平坦,居然还有个湖,这样饮水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然而李从嘉过去之后发现释雪庭居然还让他们开垦了田地!   李从嘉目瞪口呆地问道:“你这是……要在这里扎根吗?怎么还种上地了?”   释雪庭笑道:“之前带的粮草有限,若是让赵匡胤往这边运送的话又容易曝光,干脆就种点易熟的小菜,在加上打猎,总能减少粮草的消耗。”   李从嘉之前险些忘了这件事情,听了之后十分服气,汉族人民真是将种地这种事情写进了基因里吧。   不过他稍微一想就知道释雪庭这段日子肯定也在跟着士兵吃苦,顿时心疼的不行,皱眉说道:“这样下去不行,我带来的粮草也有限,不如开辟一条粮道吧。”   释雪庭说道:“不用急,你都来了,赵匡胤也可以开始动手,只要他动手,北周有了反应,我们也就不用再隐藏多久。”   李从嘉说道:“周晔,写道手谕紫亭候送过去,让他赶早不赶晚。”   释雪庭为了消除李从嘉的隐有,带着他在营地转了一圈,发现士兵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之后,李从嘉才微微放下心来。   最让李从嘉意外的是,释雪庭住的地方居然还是一栋木屋,并且看样子十分眼熟。   李从嘉站在木屋前看了许久之后,才笑着说道:“当初你给我盖的那一栋,跟这个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栋木屋比较小一点,释雪庭问道:“你还记得?”   李从嘉说道:“当然记得,这才过了几年?”   “八年。”释雪庭回答道。   李从嘉听了之后颇为感慨:“是啊,已经八年了。”   他穿过来也八年了,对穿越之前的事情,记得的也越来越少了,否则也也不至于释雪庭开口说了之后,他才想起来乌古叛辽的事情,他开始思考要不要趁着自己还没完全忘记,将事情都记录一下?   可是转眼又觉得没必要,无论记录在哪里都十分不保险,哪怕是用简体字也不排除有比较聪明的人能够破译出来,更何况如今历史改变的已经太多,北宋已经是没了,这就已经影响到了很多事情,他记得的那些也未必有用。   李从嘉跟着释雪庭进了木屋,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精神也有些不集中,释雪庭趁着没人的时候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他一下,这才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李从嘉回归神来,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疯啦?”   释雪庭放开他的下巴笑着不说话,李从嘉无奈说道:“行了,舆图呢?你之前说已经布下了埋伏,都在哪里的?”   李从嘉问完就觉得自己多余问这种事情,反正释雪庭就算说了他也听得似懂非懂,如果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这个话题一点也不好玩。   释雪庭倒是没有鄙视他,立刻让人拿来了舆图,李从嘉想了想让人将高怀德也喊了过来。   释雪庭将他布置的几个点详细叙述了一下,他做的布置,李从嘉怎么听都觉得很好,不过他也担心是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于是转头看看高怀德,在看到高怀德脸上毫不掩饰的佩服之后,李从嘉就知道释雪庭再一次没有掉链子。   于是,只等赵匡胤和潘美动手,这两个人谁先谁后都无所谓,潘美是比较着急想要赶快做完任务,然后回去找李从嘉,他这次出来有多一半的原因是要保护李从嘉,结果李从嘉把他弄到这里来了!   万一李从嘉在半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就算他是领命离开怕也吃不到好果子!   结果潘美没想到,赵匡胤居然比他还着急,他这按刚布置的差不多,就听到赵匡胤兵出京兆府的消息,并且这一路推小城推的极快。   不快也不行啊,赵匡胤心里着急,想要赶紧打下长安将李从嘉接回来,不过再着急他也稳扎稳打,打下一个地方,就将那个地方的档案归拢,官员豪绅抓起来等待李从嘉的发落。   他这一路无论敌我都不曾造成很大伤亡,在打仗之前先叫阵,对方如果怂了就自然会开城门迎接他们进去,如果坚持不投降,那赵匡胤就会让人先把城墙给炸了,当然只炸一面,都炸了以后轮到他们修的时候,这都是钱啊。   就算一面城墙被炸,炸完之后,城里想不投降也不行了,有些有骨气的北周官员直接殉城,惜命一点的就被抓到了大牢里等待发落   不得不说,长安周围的城池建设比别的地方要好一些,不过却也有限,毕竟这里因为不方便,已经好多年不是都城。   赵匡胤一路推进,兵临长安城下的时候,李从嘉和释雪庭也跟北周短兵相接了一把。   李从嘉颇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去沙场杨威,却被释雪庭给按住了说道:“你就别给大家添乱了。”   高怀德听了之后虎躯一震,没想到释雪庭居然敢这么不客气的跟李从嘉说话,顿时一低头,当做自己不存在的样子,心里还纠结,若是李从嘉生气了,他要不要给释雪庭求个情?   通过这几天的短暂相处,高怀德对释雪庭已经十分佩服,在他看来,这位国师如果不是出家人的话,枢密院副使必然有他一个位置,毕竟眼光独到用兵老辣,比之赵匡胤也差不了什么。   然而释雪庭跟赵匡胤却是差着十二岁的!   李从嘉没有让高怀德纠结太久,他十分遗憾的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们早去早回啊。”   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不现实,所以释雪庭不让,他也就不强求了。   释雪庭最看不得他失望的样子,然而让李从嘉失望和让他置身于危险之中,释雪庭还是选择了前者,他想了想说道:“不如过些时日,我派人护送你去与紫亭候汇合吧。”   这样李从嘉在那里坐镇,到最后攻打长安的时候,在确保己方胜利的情况下,李从嘉可以带兵去将长安拿下,顺便给他刷一刷声望值。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的意思,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我在这里就好。”   李从嘉又不需要军功来做些什么,至于青史留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李从嘉觉得史书上肯定会有他几行字的,若是真的能够一统天下,那就不是几乎行字的事情,而是直接给他单独立传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需要扬名,也没必要跟臣下去抢功。尤其是之前攻打蜀国,赵匡胤虽然表现也不错,但是因为中毒而躺了许久,毕竟让这份功劳有了些许黑点,他现在比较需要功劳来稳定他的地位。   李从嘉有自己的想法,释雪庭也没多劝,反正只要不上前线,你爱干嘛干嘛。   而李从嘉等高怀德出去做准备的时候,就拉着释雪庭到了自己的卧室之中开始脱衣服。   释雪庭被他吓了一跳:“重光?”   以往李从嘉并不喜欢在白天做啊,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难道就因为他不同意李从嘉上战场?   李从嘉没说话,外衣脱下来之后,露出了里面的金丝软甲,他将金丝软甲也脱下来递给释雪庭说道:“穿上。”   释雪庭微微冷静下来,并没有接只是说道:“你脱下来做什么?快点穿回去。”   李从嘉摇头:“我在这里安全的很,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你,身上没有护甲怎么行?”   释雪庭哭笑不得:“我也有的。”   他好歹也是一军主帅,户部做这些内甲的时候也有他一份,别的不说,大唐对于在外征战的将领还是很照顾的。   李从嘉坚持说道:“不如我这个。”   那肯定是不如的,金丝软甲十分珍贵,做这么一件就要花费许多人力物力,一般的大臣都穿不上这玩意。   李从嘉见释雪庭还推辞,便说道:“如果我在这里也有危险,那必然是你回不来了,那我还留下来有什么意思?你穿上它,若是遇到危险也保你一命。”   释雪庭推辞不过,只好将金丝软甲穿在身上,依稀还能感受到李从嘉的体温。   李从嘉拎起外衣准备穿回去,结果就被释雪庭拉到了床上,不仅没有穿回去,连里面的都给脱了下来。   好在这次释雪庭比较克制,两个人很快就从房里出来,中间也没什么人找他们,这才没有露馅。   当然也可能是有人来找,但是被春生挡了回去。   用过午膳之后,释雪庭带着人离开,李从嘉坐下来开始批奏折,他对那些大臣也是服气,他都躲到了山里面来,居然还能派人将奏折送过来让他批阅。   不过,如今的奏折之间还会夹杂着李仲寓所写的书信,李从嘉每次都是先看他的信,仔细思索写完信之后再批阅别的奏折。   对于李仲寓的教育,李从嘉其实一直都很茫然,他没有养过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尤其是要教一个未来的帝王,最主要的是他自己也没接受过什么帝王教育,根本就是一路摸索着在做,很多他的经验未必适用于李仲寓。   因此,除了一些既定功课之外,李从嘉从来不会用命令的口气要求李仲寓如何去做,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写出来,交给李仲寓去选择。   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作为未来的唐王,如果运气好一点,李仲寓将来就是皇帝,他需要自主独立的思考方式,而不是单纯的听父母的话。   李从嘉将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交流方式更加开放一些,这也让李仲寓对他更加亲近。   周宗等人不止一次觉得李从嘉这样是对李仲寓的溺爱,他倒是没觉得不好,只要李仲寓心性不变坏,将来只要做个守成之君也足够。   李从嘉写完信之后,正好释雪庭的捷报也送了过来,对北周援兵拦截的任务十分顺利,现在就看赵匡胤的,毕竟北周会源源不断往这边派人,而释雪庭他们未必能够支撑多久,他们只能拦截一时,过了这几天,恐怕就要回去找赵匡胤汇合。   李从嘉看了释雪庭送来的战报之后,略一思考说道:“让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北周对长安比他想象中更加看重,从先头部队来看,后面估计还有许多人,李从嘉不愿意用这么点人跟北周死磕,干脆让人去释雪庭指定的地点打好埋伏,然后迅速将军队撤走。   释雪庭回来的时候,李从嘉已经做好了撤离的准备,几乎是他和高怀德刚回来稍作休整,就跟着队伍一路往长安去。   释雪庭受了些轻伤,李从嘉直接冠冕堂皇的让他跟自己同乘一辆车,在车上的时候,释雪庭显得心情不错:“我们走的时候,顺便派人去拦截了对方的粮草,只可惜不能带回来,只能一把火烧了。”   李从嘉十分惊讶:“什么?你们还把他们的粮草给烧了?”   释雪庭点头:“没有粮草,他们的大军不敢轻举妄动,估计已经往同州去了。”   同州那里有义仓,如果释雪庭是北周官员,肯定会让军队就近去同州义仓运粮,毕竟从开封再往这边运或者从别的地方调都不如这里快。   李从嘉拽出一封书信说道:“正好,刚刚潘美发来消息,同州的义仓,或者说是义仓里的粮食都已经落入他手中了。”   释雪庭看了一遍之后,十分欣慰:“我之前还在想要怎么派人去同州而不被发现,幸亏你想到了。”   “那是,别的我看不出来,你在这里的意图如果还看不出来的话,我估计要退位让贤了。”   释雪庭看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   两个人一路讨论着这些,李从嘉觉得又多学到了许多知识,只不过这些知识大多都是纸上谈兵。   等他们到了扶风的时候,赵匡胤正好在对攻打长安做最后的部署。   赵匡胤将所有策略跟李从嘉讲过一遍之后说道:“具体如何,还请殿下指正。”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摇了摇头,赵匡胤的军事能力在如今的大唐,说他第二估计也没人敢说自己第一,他既然已经都设定好,释雪庭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更何况他也没看出哪里不妥。   李从嘉笑着说道:“紫亭候既然已经做好准备,那便放手施为吧。”   赵匡胤松了口气,这份方案是他连夜做好的,自从他接到了李从嘉和释雪庭要来的消息之后,他就起来开始思考怎么弄,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他很担心李从嘉会让释雪庭来抢功劳。   之前他一路打一路安抚,眼看着就要胜利到了,再冲出个人来拿走了最大的果实,赵匡胤估计能够气死,哪怕不能反,以后他也不会为了大唐尽心尽力了。   所以他先弄出了这个来试探李从嘉,看李从嘉是不是怕他功劳太大不好驾驭。   好在李从嘉并没有这种意思,就连赵匡胤请李从嘉前去督战都被李从嘉拒绝了。   李从嘉开口说道:“我这次过来只是在删丹坐不住,找个借口过来看看,你们不用管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我相信大家不会让我失望。”   赵匡胤顿时喜上眉梢,连连保证一定会顺顺利利拿下长安。   赵匡胤带兵走,李从嘉和释雪庭就留在了军营之中休息,其实李从嘉还真有心让释雪庭跟赵匡胤一起去拿下长安的,只是释雪庭自己不想出这个风头。   赵匡胤也的确不负众望,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将长安打下来,稍微休整一番之后,就派人过来迎接李从嘉进城。   李从嘉站在长安城门前的时候,看着高大巍峨的城墙,心中难免有些激动,进城之后虽然街道都略有些萧条,但因为规划得当,他的心情依旧不错。   只可惜这份不错的心情在看到大明宫的废墟之后,瞬间消失了一半。   他还是来晚了,大明宫早就被付之一炬,他如今看到的只不过是一片断壁残垣,若是他能往前再多穿几十年一百年,说不定还能见证大明宫最后的辉煌。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他可能就遇不到释雪庭了,在大明宫和释雪庭之间,李从嘉觉得他还是选择释雪庭,至于大明宫……地基还在,人还在,总能重建!毕竟这才过去多少年,找一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当年的图纸!   释雪庭见李从嘉脸上的唏嘘,不由得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立刻召集劳役,重建大明宫。”   李从嘉轻轻应了一声说道:“听说九成宫还在?我等等住到那里好了,重建的事情也不要太过着急,别逼迫百姓。”   毕竟是新下之地,安抚还来不及,如果先弄一堆徭役,怕是要有人反的。   只不过,很快李从嘉就得到了下面人的答复:对不起啊,亲,大明宫不能建啦。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我一出来怎么感觉你就放飞自我了?   释雪庭:我搭的树屋你不喜欢?还是嫌弃东西少了?唔,我还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的。   李从嘉:…… 第143章   李从嘉在听说重建大明宫有难度的时候, 难得的有些生气, 板着脸问道:“为什么不能重建?”   他心里想着如果这群人告诉他什么风水不好之类的, 谁说的他揍谁!   赵匡胤听了之后连忙说道:“不是不能重建,是暂时不能重建, 为今之计还是先修缮九成宫为要紧。”   李从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不是一个意思吗?反正就是不能建,总要有个理由吧?”   赵匡胤见李从嘉不高兴,果断看向释雪庭, 这时候谁上去谁撞枪口, 殿下跟国师关系好,嗯, 还是让国师上吧。   释雪庭开口说道:“主要是木材问题。”   李从嘉微微一愣:“木材?”   释雪庭看了一眼周晔,周晔立刻搬上来一摞文书,李从嘉拿起来看了之后一脸懵逼的问道:“这是什么?大索貌阅的数据?”   上面都是人口数量,还有……干柴消耗数量?   释雪庭说道:“这些都是长安附近居民消耗的干柴记录,虽然有些粗浅, 但也看得出大体数字, 殿下术数一向好,随便算一算就能算出来, 长安周围的树木……已经不能支撑宫殿的修建了。”   李从嘉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也没再去看那些数据,仰头想了一会才想起来, 当初做研究的时候,的确提出过随着关中人口的增多,对木柴木炭的消耗增加, 树木砍伐过度,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使得长安附近的环境也变的越来越糟糕。   还有就是随着污水排放过多,污染到了地下水,使得地下水变咸,也是后来大唐迁都的原因之一。   李从嘉将文书往书案上一扔,郁闷地说道:“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乱,人口已经减少不少,居然也不行吗?”   释雪庭只说了一句话:“修葺九成宫能够做到,但是完全重建大明宫就很难。”   是啦,随着关中人口锐减,这里对树木的砍伐也变得没那么严重,然而如果没有人为的维护,要大自然恢复也是需要很长时间的,更何况修建宫殿所用的树木至少都是百年以上。   李从嘉问道:“从蜀中运呢?”   赵匡胤有些犹豫,蜀州多山,能够用的树木自然也多,只是蜀道难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从蜀州往这边运,人力物力都会消耗很大。   赵匡胤觉得遇到事情他总是退缩也不行,该说就要说,李从嘉毕竟年轻,有些地方想不到也是正常,若是李从嘉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还要他们这些大臣做什么呢?   正当他心一横打算劝谏的时候,就听到释雪庭问了一句:“为了一个大明宫,你要劳民伤财到什么地步?”   卧槽,英雄!   赵匡胤原本也只是想要委婉的劝谏一下,结果没想到释雪庭说的这么不客气!   更让他意外的是李从嘉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只是遗憾说道:“那就先放放吧,反正国库也没多少钱。”   赵匡胤看看李从嘉再看看释雪庭,开始思考要怎么跟释雪庭打好交道,尼玛,释雪庭就相当于一个免死金牌啊,当然这么说可能会比较夸张,但是李从嘉对释雪庭的容忍度高大家也是看得到的。   赵匡胤一开始想不明白,后来他才想到,大概是因为释雪庭对李从嘉无所求,因为无所求所以看得开,也更肆无忌惮。   当然他还不知道这俩人的关系,所以也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释雪庭见李从嘉遗憾,又有些心疼,想了想说道:“长安历经战乱,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不如趁现在重新将长安城规划一下,该修的一起都修了,也免得将来还要重新修整。”   李从嘉一想也行,不过现在长安的规划他已经很满意,简单明了,也容易管理,在这个没有电脑的年代,以坊为单位更方便管理一些。   李从嘉又重新高兴起来:“也好,唔,长安现在的规模还是小了一些,扩建吧。”   赵匡胤和释雪庭都有些纳闷,就现在这么点人口,能够充满如今的长安就不错了,还要扩建?到时候城池那么大,人却少,也太没有一国国都的风范了吧?   赵匡胤说道:“殿下的意思我们明白,只不过如今长安还不是适合作为国都。”   所谓国都,有其象征意义,哪怕不是在整个国土的正中间,也不可能会设在前线啊,现在他们只是打下了长安,接下来为了巩固战果,需要将战线往北再推进一些,然而北周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还有的打。   李从嘉却说道:“没什么不好,这里比删丹要强吧?”   虽然李从嘉在西域已经生活了七年左右,但他始终不太习惯那里,也没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所以他才心心念念的回归中原,拿下蜀州之后又开始打长安的注意。   赵匡胤苦口婆心:“这里太危险了。”   李从嘉顺嘴说了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有什么不对?”   这两句说的本来是永乐帝迁都和崇祯殉国,不得不说十分振聋发聩,赵匡胤听了之后都怔怔地看着李从嘉,一时之间觉得有些不认识他。   然而李从嘉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惭愧,他的思想或许还没达到这个层次,更何况人家是与外敌对峙,他这……还是汉人自己内讧,无论如何都拔高不到这个程度。   李从嘉轻咳一声说道:“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九成宫不用太过大动干戈,能够住人就行,长安城修建好之前,我不打算让人都过来。”   赵匡胤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太危险,李从嘉敢留在这里,因为他有自信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也能跑的掉,但是如果太后、王后、太子还有内阁全都过来的话,到时候要怎么跑?难道要效仿李璟当年?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更何况内阁老臣们也未必还能经受住一次长途跋涉。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等这里稳定下来之后,再将职能部门搬过来,现在……放在删丹也没什么不行的嘛。   李从嘉开始思考要不要从删丹调几个人过来,只不过,这个需要慎重,因为一旦调过来就谁都知道这些人日后有很大的可能性能够入阁。   李从嘉给内阁诸位写了道手谕,让他们弄个名单上来,李从嘉也不怕他们有私心,有私心也无所谓,只要人有本事就行,至于其他方面……李从嘉觉得他也快要被现实同化了,只要不是特别没有节操,他都能忍。   而且就算他们弄出了名单,最终拍板的还是李从嘉。   只不过释雪庭在知道李从嘉的想法之后,开口说道:“他们不会同意的。”   李从嘉略微一愣:“你说谁?首辅他们吗?”   释雪庭点头,李从嘉笑道:“怎么可能,这也算是提前做人才储备,他们为什么不同意?”   释雪庭耐心说道:“你这样很容易让朝廷不稳定,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王不在国都,但是却又不带走重臣,手下还有新提拔的大臣,这样久而久之,恐怕会形成两个朝廷。”   李从嘉听他这么说之后,立刻想起了明朝的两京,那个时候不就是南北都有六部,谁也不服谁,经常掐架吗?   不得不说,释雪庭的确是有远见,如果他不提,李从嘉险些忽略这件事情。   李从嘉有些头疼:“难道还要回删丹?”   来都来了,不干脆拿下北周,他都不想回去啊。   释雪庭说道:“你不会去,自然是大家都过来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九成宫距离长安还有一段距离,如今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而且那里地方也不小,房舍也都有,环境也好。”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笑道:“你这个听起来……怎么像是给九成宫做推销的?”   释雪庭有些茫然:“推销?”   哦,这时候大概还没有这个词,不过不妨碍李从嘉给释雪庭解释,释雪庭听完之后颇觉好笑,只是问道:“那你怎么想?”   李从嘉耸肩说道:“商量着来吧,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更何况,都搬过来了,算不算迁都?如今长安城尚未建好,这样就迁都是不是太过草率?这都需要商议。”   释雪庭果断说道:“那你就回去。”   李从嘉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外人,直接抱住他的腰说道:“我不,我不要离开你。”   释雪庭顿时满头黑线:这是又抽的什么风?   李从嘉说道:“不用想那么多,那些人肯定愿意来的,反正我是王,又不是皇帝,不用要求那么高。”   释雪庭冷笑:“刚刚谁自比天子的?”   李从嘉抬头看看释雪庭,后知后觉发现释雪庭大概是不喜欢他说的那两句话。   的确,释雪庭听了心里是不舒服,他知道这样的情操很高尚,如果换成别人,他会很佩服,然而换成李从嘉……他就自私的宁愿李从嘉不要那么高尚,他只想对方长命百岁,然而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太过自私,所以只能将不高兴压在心里。   可是李从嘉终究是察觉了出来,并且伸手抱着他说道:“我只是那么一说。”   释雪庭微微叹了口气:“无心之语,才能体现出你真正所想。”   李从嘉有些崩溃,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没办法解释了,那两句话历经千锤百炼,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的,李从嘉脑袋上的才子光环头一次让他有口难言,如果他文学造诣不是那么高,或许大家还会相信这两句话不是他说的,然而……现在连释雪庭都觉得是李从嘉的肺腑之言!   李从嘉只好凑过去亲了亲他说道:“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现在是我守在这里,等将来天下大定,十年,最多也就是十年的时间,逐鹿天下也该有了结果,到时候就该让大郎去守国门啦。”   释雪庭微微一愣:“你……你还记得?”   李从嘉瞪眼:“我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所以啊,我现在拼命,都是为了将来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厮守。”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要逼迫自己,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需要,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虽然李从嘉说的信誓旦旦,但是释雪庭却并没有真的相信,他不是不信李从嘉,只是相信世事无常而已。   如真相李从嘉所说,十年之后天下大定,他作为天下共主,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大的责任,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更何况纵观史书,有多少皇帝能够毫不留恋皇位的?事到如今,释雪庭唯一希望的就是将来他们两个不会因为各种政治因素而不得不分开,甚至反目成仇。   也正因为这样,释雪庭越来越少参与到政治中,平时闲聊或许会说,然而那些并不会作为左右李从嘉的依据。   李从嘉心里没有释雪庭那么阴暗,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不是天真,只是他对自己的能力心里有数,管理现在的国土已经有些吃力,如果不是他手下有一堆能人,就西域那片地方,只怕就要三天两头的造反。   如果真的打下来,在最初的稳定之后,李从嘉就要看情况是不是退位让贤,不过他现在说再多估计释雪庭也并不十分相信,所以说一次之后,李从嘉也不再提。   不过正如释雪庭所言,内阁那边收到李从嘉的手谕之后,直接就集体上表请求北归,他们也很想回中原啊。   李从嘉想了想,干脆大笔一挥,都过来吧。   不过在过来之前,他们要安抚好删丹的百姓才行,不过,到时候可能会有很多之前过去的汉人拖家带口的回来,繁荣的删丹还能不能维持住那份繁荣就说不定了。   “不必担心,删丹依旧是通往西域必经之路,以后商队什么的总要经过那里,可能不如现在人多,却也不会没落下去,而且说到底也算是龙兴之地。”释雪庭安慰他半晌之后又问道:“北周的事情,你想怎么处理?”   李从嘉听了之后,表情变得无比纳闷:“北周……这算是要求和吗?”   释雪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的粮草大约也是供应不上,至少要等秋收才可能再跟我们继续对峙。”   李从嘉哭笑不得:“他们这求和方式也够特别,居然要卖给我们木材。”   是的,北周那边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李从嘉要建皇宫,然后缺少木材,北周就派人联络赵匡胤表示要出售木材。   赵匡胤也是哭笑不得,如果真的要服软,难道不应该是臣服之后送贡品前来吗?卖木材算怎么回事?   他腹诽归腹诽,还是将事情报了上去,等李从嘉的决定。   李从嘉虽然也吐槽北周,但是想了想,既然对方肯低头,那么他也没必要非盯着那点好处,北周需要休养生息,他们也需要啊,更何况李从嘉还要筑城。   北周本来也担心李从嘉非要跟他们打个你死我活,现在听说李从嘉肯买木头,十分干脆的用极低的价格卖给他,而且还负责运输,当然李从嘉也不会让他们运送到国内,基本上就是到两国交界处就行了。   只不过北周能够提供的木材也有限,更多的可能就要跟南周去买。   李从嘉很淡定说道:“能买就买,别砍我们境内的树,就算砍也要补种!水土流失不是闹着玩的!”   很多人不知道李从嘉为什么这么坚持,不过既然他吩咐下去,这些又不是大事情,如果非要说发生的大事情,大概就是以周宗为首的内阁上表要求李从嘉登基。   大家都觉得李从嘉也该登基了,毕竟连关中平原都纳入了囊中,半个中原都已经在李从嘉的掌握之下,完全有资格登基称帝。   李从嘉却按住了这份奏折留中不发,内阁众臣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十分焦急,不知道李从嘉在想些什么,他们以前看到的都是急不可耐称帝的人,怎么到了李从嘉这里就三推四阻了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释雪庭也有些意外:“真的不急?”   李从嘉点头:“不着急,还不到时候。”   释雪庭说道:“什么时候算是到时候呢?你总要给大家一点盼头,大家都在等着你称帝呢。”   李从嘉刚开始还有点纳闷,很快就想明白,合着是都等着分蛋糕呢,李从嘉不升级,他们也没办法升级,而一旦李从嘉称帝,别的不说,至少自己的亲叔叔亲兄弟要封王吧,剩下的也要提一提吧?   有爵位的往上提一级,没有爵位的就扒拉一下自己的功勋,看能不能拿到个爵位什么的。   一想到要给大家分钱,李从嘉立刻就说道:“国库没钱啊,不着急不着急,办大典还要钱呢。”   释雪庭险些笑喷,他还真没看到过李从嘉这么守财奴的模样,李从嘉语重心长说道:“人多了,队伍不好带了啊,哪儿哪儿都要钱,要是放以前当马贼的时候……”   “咳咳。”释雪庭轻咳两声说道:“这事儿以后就不要提了。”   尼玛这种黑历史,给别的皇帝都恨不得从大家脑海里删除,你可好,居然每天还提起来。   李从嘉笑眯眯说道:“这不是在跟你说话吗?哎,过两天他们就到了,九成宫这里地方不算太大,咱们两个的悠闲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释雪庭凑到他耳边说道:“既然你也知道,那我昨天想到的那个游戏,今晚是不是……”   李从嘉略有些犹豫:“不好吧?太刺激了吧?”   释雪庭摩挲着他的腰线:“过两天想要刺激恐怕都没机会了。”   李从嘉想了想同意了,然而等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瘫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才想起来,特么怎么会没机会呢?九成宫比删丹王宫大多了!释雪庭的国师府也早就弄好,他们两个有的是地方幽会!   李从嘉恨恨的咬了释雪庭一口,代价就是当天直接告病,并且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等他养好之后,钟太后带着内阁众臣也到了这里,李从嘉亲自出迎,等钟太后安顿好之后,就将事情全部交给了周娥皇。   李从嘉直接给朝臣们放了三天的假,让他们安顿好家里再来上班,反正事情那么多,多这三天也不一定干的完。   然而让李从嘉没想到的是,这些家伙都特别的敬业,就连之前说要致仕的韩熙载第二天也跑来上工,并且跟内阁组团一起问李从嘉:您到底准备啥时候登基?   李从嘉拗不过他们只好说道:“大明宫正在重建,等大明宫建城之日吧,九成宫到底小气了一些。”   众人无语地看着李从嘉,没想到李从嘉的目标居然这么远大,如果之前他说要等重建大明宫之后再登基,大家肯定会把他喷回去,现在……长安已经回归大唐了,李从嘉再这么说,也算是人之常情。   周宗皱眉问道:“如此便也罢了,不过,殿下……诣陵了吗?”   李从嘉脸上一僵,哦豁,居然给忘了!   周宗所说的诣陵自然是祭拜唐朝先祖,虽然大家都知道李从嘉这个李唐后人的身份可能有点水分,然而既然他父祖都说是了,那就一定是!   内阁大臣们心说幸好他们来了,就知道殿下不靠谱!   李从嘉苦逼的被拉去各个陵寝那里上香祭拜,最坑爹的是这些陵寝距离还很遥远,并且有些已经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他还要从自己本来就不丰盈的国库中拿钱出来修缮!   好肉疼啊!李从嘉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为了钱发愁,想当初释雪庭将宝藏交给他的时候,他还想过总有一天要双倍奉还,现在可好了……那份宝藏大概是肉包子打狗,呸呸呸,他才不是狗!   李从嘉诣陵之后脸色怏怏,看上去情绪不高,倒也应景。   不过,跟他比起来,赵匡胤的表情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他过来找李从嘉说道:“殿下,刚刚从北周送来的那些木材之中,发现了有些木材不太对,搜查之后……发现了些东西。”   李从嘉问道:“是什么?”   赵匡胤没回答,只让人将一根原木抬了上来,李从嘉很轻易就能看出那根原木是被一剖两半,然后又被合到了一起。   赵匡胤让人打开之后,李从嘉看着从圆木中空的内里掉出来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第144章   李从嘉看着满地的金锭银锭, 一时之间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人名:张献忠。   当年张献忠沉船发现用原木运送金银锭的事情还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当然也未必只有他这么运输过, 只是他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罢了。   好在李从嘉也不是没见过钱的,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然后问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赵匡胤说道:“从木材里发现的,数量还不少,总共大概有三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黄金。”   李从嘉听了之后纳闷说道:“北周这是什么意思?”   他都已经答应暂时休战, 北周为什么还会给他送钱?最主要的是你送钱送的这么悄咪咪是干什么?就算怕丢人也要提前说一声吧?这是指望着收钱一方自己发现呢?   赵匡胤笑着说道:“不知道,反正这些都是真金白银没错。”   李从嘉果断说道:“先不要声张出去, 谁都不许说,把钱清点一下收进国库,看北周那边的反应。”   北周的反应还能是什么?送木材的官员过来要钱呗,他们声称是用来保存金银的木材被不慎运到了这里,让大唐原物归还。   李从嘉信才有鬼!   哪家用圆木存金银?也只有需要运输的时候才会这么做!现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北周想把这么多金银运到什么地方, 当然最让人疑惑的就是这种纰漏是怎么出的, 装有金银的木材跟真正的木材重量绝对不同,他们的人在搬取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吗?   疑点重重之下, 李从嘉直接否认木材之中有金银, 十分不要脸的表示根本没看到过什么金银,让北周不要借题发挥影响两国关系, 否则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就不好说了。   简单来说就是,不给你钱, 你非要跟我要,我就打你了!   北周从上到下都只能瞪眼,他们原本以为李从嘉好歹算是个君子,现在他们总算是领教到了,只能说真是君子估计早就憋屈死了,也不可能还能从西域卷土重来。   赵匡胤对这个局面一点也不意外,看着北周官员跑到自己家里拉关系,发现自己不理会他们就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觉得颇为好笑。   李从嘉是君子?都是假的!   这货典型的小事好面子,大事不要脸,这些年来坑蒙拐骗,挑拨离间,他哪条没干过?赵匡胤自己就深受其苦,他是没想到北周居然还会这么看待李从嘉。   就冲北周如今这群官员还看不清李从嘉为人这点来看,赵匡胤觉得,北周必输。   李从嘉拒绝了北周官员的要求之后,暗搓搓的让人去查这批金银到底是怎么来的。   结果根本没查出什么来,过了两天还是赵匡胤带来了消息,这个消息也是他在北周内的一些旧相识过来投奔他说的。   赵匡胤说道:“这些金银原本也不是北周所有,而是北周一个做木材生意的商人所有,这个商人生意做的很大,也得罪了一些人,这次我们跟北周买木材,北周也是要跟那些木材商人买,不过这个买的价钱就很不给人家活路了,好多商人都提前关了店门,不巧这个商人得罪了一个官员,这个官员就准备强制征用他的木材,他自知事情不好,就将金银藏在了木头里面,准备借着运送木材的机会溜走,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被抓住,安了个罪名,家产被抄,这些木材就顺便给送了过来。”   李从嘉有些疑惑:“北周在运送的时候都没发现吗?金银重啊。”   “这个商人很小心,分了好几车,木材都是中空,只不过有的放置的是金银,有的放的丝帛,这样重量大体就差不多,只不过那些放置丝帛的木材被打开的时候,里面的丝帛已经被啃得不成样子,只剩下这些金银。”   李从嘉恍然,知道真相之后,不由得啼笑皆非:“还真是合盖我们发一笔横财,之前正头疼钱不够用,重建大明宫的事情要放一放。”   谁说不是呢?赵匡胤也十分感慨,他现在就觉得人不信命不行,虽然李从嘉也不是没吃过苦,然而打他自立以来,基本上也可以说是一帆风顺,那些磕磕绊绊都被他无知无畏的闯了过来,等他慢慢明白了,知道慎重思考了,他身边也有了帮忙的人。   就连在钱财上老天都在帮忙。   乱世之中的君主赵匡胤也算是看过不少,就连郭荣当年都没有李从嘉这么顺利,赵匡胤甚至觉得,如果弄得好,李从嘉说不定能在三十岁之前就一统中原!   就在赵匡胤对李从嘉充满信心的时候,南周翻脸了,所有商道切断,甚至还偷袭了蜀州的几个小城。   而且南周不仅仅是自己挑衅,还带着南汉北汉一起找事儿,李从嘉在知道之后没有生气,只是问道:“南周又皮痒了?”   周宗看了李从嘉好几眼,发现他这次居然没有炸,实在是太稀奇。   李从嘉现在也是淡定,战乱时期不就是这样,政权与政权之间不存在友好相处,今天是朋友明天可能就是敌人。   之前他们跟北汉交易频繁,两个国家关系的确好,但是在李从嘉拿下长安之后,那就什么都变了,毕竟如今大唐跟北汉接壤,历数一下大唐的扩张步伐,北汉有危机感是真的。   这样的想法南周和南汉估计都有,毕竟如今他们都跟大唐接壤,李从嘉只是觉得好笑,南周和南汉就算了,北汉你跟着起什么哄?   如果李从嘉想要动手的话,首先对付的就是北汉!为什么?人少啊!   北汉地盘在河东,有十州之地,也称作太原府,听上去似乎挺大,实际上地盘只是后世山西省的一部分,人口在盛唐时期拥有将近二十八万,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乱,现在大概也就是三万多不到四万人,人口锐减相当厉害。   大唐如今人也不算太多,可如果真的算一算的话,人口也当有三十多万,几乎十倍于北汉,在这种情况下,北汉居然跟着南周混?   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们没脑子了。   北周不好打,南周不好打,南汉和北汉还是可以打一打的。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想要修个大明宫怎么就这么难?一打仗又要停工了。”   赵匡胤十分意外:“攻打北汉……还不至于影响到大明宫的修建吧?”   李从嘉摇头:“凡事都有意外,钱花出去了短时间就没办法再弄回来,还是留着去买粮草吧。”   赵匡胤没有再说什么,扪心自问如果是他自己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能够舍得不修建大明宫,反而先把钱给军队买粮草用,谁不想住更大更好的房子呢?更何况大明宫修成之日,就是李从嘉登基称帝之时,谁不想早点登基?   可李从嘉就是忍得住!   对此周宗忍不住抱怨道:“殿下也是异想天开,徭役就是徭役,为何要给服徭役的人发钱?”   是的,李从嘉遵循了后世的习惯,给来建大明宫的工匠每人都发钱,算是工资!   这样的想法很多人都不习惯,要知道以往征发徭役,朝廷是不会给百姓钱的,反而百姓必须服徭役才可以,若是躲避还要被罚,服徭役的期间最多给百姓一点吃的,还不会给太好,而且或许一开始朝廷要给的伙食还不错,这之中却有人中饱私囊,比如说粥,稀一点也是粥。   为了最大程度避免下面人偷奸耍滑,李从嘉直接定死了钱数,当然也有人为了多拿点钱,就多报上来人数,就跟吃空饷一样,对此李从嘉也无所谓,反正人数和工期是挂钩的,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布置的任务,还不会过度奴役百姓,他们多报一些就多报一些吧,水至清则无鱼,这一点李从嘉还是知道的。   照理来说,发钱这种事情周宗他们是不同意的,然而李从嘉坚持,内阁又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李从嘉掐,最主要的是内阁年纪都大了,而李从嘉还年轻,谁都不想因为这个惹李从嘉不高兴,导致家族里的年轻人也被压制。   不过,到了李从嘉下旨说不能继续修建大明宫的时候,之前的那些百姓居然自动自发的表示可以暂时不要钱,先把宫殿修完,至于工钱晚一些时日发也无所谓。   工人们也都清楚,以往徭役是不给发钱的,如今李从嘉不仅发钱,而且还管饭,反正也是农闲时节,哪怕不要钱,只要工作不是特别繁重,管的饭还不错,他们都乐意过来,毕竟有时候还能拖家带口的过来吃饭。   最主要的是之前发钱都很痛快,老百姓一听是有人来打大唐,大唐要出兵,要保证军队的粮食供应,大家就开始盘算,这年头人口少,所以几乎每家都有壮丁在军队里,大唐的军队待遇不错,管理也人性化,再加上谁都不想让自家孩子饿肚子打仗,干脆就打算先白干,反正朝廷应该不会亏待他们这么多人。   内阁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所有人都十分惊讶,周宗感慨了一句:“民心可用。”   李从嘉微微一笑:“老百姓虽然读书不多,但是活得好不好,日子过得有没有奔头,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吃饱穿暖,不会每天担心家园被战火焚毁,他们是会用脚投票的。”   周宗等人只能服气,同时心里也纳闷,老百姓真的这么好说话?   当然不是真的啦,这里面还有释雪庭的功劳呢,释雪庭如今手下人不少,说的不是他管着的情报部,而是他手下信众!   如今他不参与政事,偶尔去各个寺庙与僧人论法,渐渐的名声也就打开,关中的老百姓或许不知道释雪庭就是那个僧将军,却知道有一个漂亮和尚,佛法高深,能够解人疑惑。   释雪庭的活动范围从寺庙一点点扩展到了民间,渐渐的他传播的道也隐隐有了变化,而在传教的时候,他也没少夹带私货,赞扬李从嘉。   许多信奉雪庭法师的人渐渐也就被洗了脑,再加上现在日子的确过的安稳,李从嘉在民间的名声好的不行。   本来内阁对释雪庭这样高调传道的事情颇有微词,他们很担心弄出第二个少林寺来,然而如今一看释雪庭行事颇有章法,并且他也没有随便收徒弟,至今一个亲传弟子还在朝廷体制内,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有释雪庭的宣传,配合李从嘉的仁政,这才让李从嘉用最快的时间稳定住了关中百姓的心,才有了愿意无偿修建宫殿的这一出。   李从嘉特地让人提高了工地上的伙食待遇,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美滋滋的发现按照现在的进度,到明年他就可以在新宫殿里过年了。   这一算李从嘉心情颇为不错,南周为什么抽风他也不想去管了,有什么好管的呢?难道还要跟对方去讲道理吗?   事到如今,李从嘉加强军队建设,每天催着工部研究新武器,尽量给士兵最好的装备,可不是为了跟这些家伙讲道理的,既然亮了刀子,那就看看谁的刀子更加锋利一些吧。   至于南汉,李从嘉直接任命潘美为潭州防御使,让他伺机攻打南汉。   说实话,南汉比北汉和南周都好打,北汉人再少,人家政权体系比较清晰,南周就更不要说了,至少还继承了周国的官僚体系,只有南汉……出了一个奇葩的君主。   这个人就是南汉后主刘鋹①,刘鋹原名刘继兴,是刘玢的儿子,刘玢死后继承皇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玢自己就得位不正,是杀兄谋反上位,整天疑神疑鬼杀完兄弟杀大臣的缘故,刘鋹的脑回路也不太正常。   他重用宦官和宫女已经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因为他觉得大臣们都有子孙,会为了子孙对朝廷不够忠心,所以要做南汉的官,必须先自宫才行!   到了如今,南汉宦官就有两万多人!都特么是为了做官把自己给阉了的货!   不说这些货本身有没有本事,就这个没节操的劲儿,能治理好国家?更何况刘鋹如今只知道在后宫跟波斯女子淫乐,政事都交给一个女人处理。   当然李从嘉也不歧视女人,实际上如果是厉害的女人,比一些没有节操的政客还要有用,然而刘鋹任用的这个女人她……她原本就是个女巫啊!   就这样南汉女巫掌大权,宦官宫女处理国事,到现在还没有灭亡完全是因为天下太乱,各个政权一个比一个差劲,再加上南汉地理位置比较偏南,粮食也比北方产量高,所以如今还能苟延残喘。   如果不是他们不长眼,李从嘉还真不想理会这个国家,反正早晚都会自取灭亡,现在既然他们也跟着凑热闹了,那么就一起收拾了吧。   潘美临行前,李从嘉告诉他不必太过着急,到了潭州之后先管理好潭州当地兵事,是的,潘美只带着自己的亲兵去赴任,毕竟南汉地理位置比较偏南,气候湿热,关中士兵到了那里只怕又要水土不服,只能从当地调兵。   潘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反而很激动,李从嘉摆明了是让他去当攻灭南汉的主将,这是殊荣,只要能够打下南汉,就算不去管升官赏赐这些,他至少也能赚个青史留名。   赵匡胤看着之前的手下高怀德、潘美这些人一个一个的被重用,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这些人毕竟是一直追随着他的,他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这些人被猜忌。   更主要的是,如果如潘美这样的领兵之将李从嘉都不再忌讳的话,那么赵普作为文臣,李从嘉更不会对他太过苛刻。   赵匡胤觉得赵普的本事是有的,只不过大唐文臣并不少,不像是武将那么匮乏,所以一直以来都没出头,如今赵匡胤想要推荐他一下,不推荐也不行,眼看潘美他们一个个立功升官,赵普还是上牧副监,严格来说就是个养马的,这些怎么行?   赵普之前不愿意赵匡胤过分推荐他,他也不是视功名如粪土,主要是赵匡胤不站稳脚跟,他们这些旧臣就都别想好过,不过这次赵匡胤再提,他就默认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赵普也发现李从嘉不是个量小的君主,这样他就没什么顾忌。   赵匡胤在跟李从嘉说起赵普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李从嘉居然还记得赵普。   李从嘉当然记得他啦,大宋的宰相呢,这样的名臣怎么可能不记得?之前不提主要是因为不好直接给赵普一个重要位置,他知道赵普是宋朝宰相,为人很有能力是一回事,朝臣们对赵匡胤的旧臣有隔阂是另外一回事,他只能放任两边一点点磨合,所以哪怕知道赵普被扔到了上牧监,他也要当成不知道。   如今赵匡胤提出来了,李从嘉就顺理成章的将赵普的资历在内阁那里提了一提,说起来,赵普这个人真的是做什么都认真,哪怕只是让他去养马,他也不嫌弃官位低,让干什么干什么,事情做的漂亮不说,跟上司相处也很好,跟他比较相熟的人,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   李从嘉没有让内阁过多讨论,果断拍板让赵普去做了秦州刺史。   秦州如今虽然算是下州,但好歹也是从四品,之前赵普的品级可是正六品,一下子提两级,不可谓不看重他。   赵普来谢恩的时候,李从嘉特地安抚他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朝中如今不宜大动,正好你出去历练一番,将来回到中枢也能避免许多问题。”   赵普是个聪明人,李从嘉说的话听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安抚之语,但是他却听出来李从嘉对他是有安排的,只要他不抽风犯错,将来的官图自然是一片坦荡,当然在这之前他要证明自己,也证明李从嘉的眼光,否则李从嘉吃饱了撑的非要提拔他。   赵普走了之后,李从嘉看着赵匡胤曾经手下的那些名单,十分感慨宋朝的开国功臣如今好多都不在大唐,一部分在北周,一部分在南周。   想要将这些人才收集起来也不容易,当然李从嘉也能培养自己人,只不过,终归不如用外挂来的省心,那些他知道的人做过什么,有什么样的本事,史书里都写的清清楚楚,为人如何也多少有所涉及,哪怕不是百分百正确,也让李从嘉能够少走弯路。   不过李从嘉再怎么眼馋也没用,他首先要搞定南周或者北周才行。   南汉让潘美去,北汉李从嘉就让高怀德去搞定,直接给高怀德五万兵马,他也不想搞什么以少胜多,只要要求高怀德速战速决。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高怀德居然还吃了败仗,战报呈上来之后,李从嘉眉头紧皱:“为什么北汉那里会有契丹人?北周是干什么吃的?契丹人都能到中原腹地来?”   要知道契丹和北汉之间可还隔着一个北周呢,而且如今契丹和北周是敌对状态,北汉内的契丹人还不少,或者说至少有将近五千人在这里,因为交战的地方吃平原,高怀德一时轻敌,失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被李从嘉质问的北周如今的确是在忙,北周的官员在忙着跟南周谈判!   过了没几天,当高怀德终于凭借着武器赢了契丹人,发来捷报的时候,释雪庭给李从嘉带来了一个消息。   李从嘉看完之后特别想要骂娘。   作者有话要说:  释雪庭:今天我们试个新玩具。   李从嘉:你……你放了什么东西进去,怎么还会动?   释雪庭:别慌,太极丸而已,舒服吗? 第145章   李从嘉将消息往案几上一放, 忍不住说道:“周国这是有病吧?”   释雪庭沉默, 不仅仅他沉默, 就连内阁大臣心里也都想说一句:真的有病。   不仅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之前因为政治理念不同分裂了, 现在眼看着分裂之后谁都打不过,北周南周一商量,居然要统一!   早知道今天你们当初分裂干什么呢?最主要的是李从嘉都能想到一系列的问题, 比如说当初就是为了谁做皇帝, 当然他们争帝位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当初就没谈拢,现在经过两边这么长时间的对峙,朋友都能变成敌人了,他们的利益能够统一?   他们敢说李从嘉都不敢信啊,而且两边统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估计北周南周的朝廷最近都会围绕着这件事情来扯皮, 那么契丹那边怎么办?   北周知不知道现在契丹人还对他们虎视眈眈呢?你们好歹也是先把契丹人打回去,然后再商量这些啊?   李从嘉有些头疼地说道:“算了, 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我就不信这两边的人还真能和谐统一,顺便盯着一点契丹人的动向。”   李从嘉估摸着契丹大概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契丹居然真的没有趁机出兵。   就在他觉得意外的时候,释雪庭过来说道:“有北周的人跑到大唐来, 带来了一些消息。”   李从嘉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什么消息?”   释雪庭表情也十分严肃:“北周跟契丹已经言和。”   李从嘉问道:“契丹肯同意?”   释雪庭抿了抿嘴说道:“北周将邢州、齐州、青州以北之地尽皆割让,并且进贡白银黄金万两。”   那一瞬间李从嘉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释雪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饶是李从嘉脾气再好也忍不住骂了句:“我可去他妈的吧!”   李从嘉实在是忍不住,两周重新统一,他也只会觉得两边都是神经病,但是向契丹人投降并且割地还朝贡这事情做出来,李从嘉没炸真的是涵养好了很多。   这特么跟俯首称臣有什么区别?   更坑爹的是石敬瑭献了一回燕云十六州,已经让北方基本上没有了任何屏障,毕竟过了燕云十六州,再往北就是一片平原,东边还有点山,现在可好,东边也献出去了一部分,这特么是在给契丹一统中原做铺垫吗?   李从嘉十分气愤说道:“派人请内阁辅臣和枢密院诸位去宣政殿!”   这件事情必须商量一下,别的不说,哪怕将来他们打赢了北周南周,依旧还要面临契丹这个心腹大患。   李从嘉可是记得历史上终北宋一个朝代都在跟燕云十六州死磕,也一直在跟契丹打仗,他可不想让大唐沦落到跟北宋一样!   李从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去之后,李景达问道:“可是北周献都献了,又能如何?”   李从嘉暗搓搓问道:“能搞破坏吗?”   周宗轻咳一声:“就算能也是小道,更何况若是北周诚心向契丹臣服,我们从中作梗,惹恼了契丹,只会让北周割舍更多的土地,得不偿失。”   李从嘉脸色黑的不行,最后说道:“让人在河套那边多设立一些马场,开始训练骑兵!”   李景达问道:“我们不是有骑兵?”   李从嘉摇头:“我们之前的骑兵大部分都是西域人,让他们长线来中原或者去契丹作战是不现实的,而我们的骑兵……比起契丹来还是有些差距,大部分都是步兵骑马而已,总之现在重点就是训练骑兵,唔……大明宫的工程……还是停了吧,短时间内可能都没有办法给匠人们发钱了。”   李从嘉也是十分遗憾,怎么建个大明宫事情这么多呢?还是说老天也觉得他现在并不适合登基称帝?   释雪庭多少也能猜到李从嘉心里的想法,等大家都散了之后便说道:“好事多磨,更何况营建宫殿的钱还是有的。”   李从嘉有些意外:“在哪里?”   释雪庭拉着他的手说道:“我有啊。”   李从嘉立刻摇头说道:“不行,重建大明宫不是小事情,而且这个连着的是重建长安城,需要的数目绝对不小,怎么能让你出?”   释雪庭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长安附近的百姓都特别穷?”   李从嘉认真想了想说道:“没觉得特别穷,但也都是普通人家的样子,怎么了?”   释雪庭淡定说道:“这些日子我收到的香油钱都要赶上大唐半年的税收了。”   李从嘉震惊地看着他,释雪庭如今有两个地盘,一个是国师府,一个就是白马寺,经历过兵荒马乱的寺庙之前为了保护百姓死了不少和尚,方丈也死了,他们来的时候白马寺只剩下了一个小沙弥,释雪庭可怜那个小沙弥,也为了弘扬白马寺的义举,就兼任了白马寺的方丈。   还俗这件事情自然也就只能往后推,他名气又大许多人之前想要见他而不可得,现在终于找到了门路,就死命的捐钱,普通百姓只是为了求个心安,但是更多的是富户有其他目的,毕竟释雪庭是能够得见天颜的。   人家说是香油钱,释雪庭也不好直接拒绝,就这么几个月下来,释雪庭算了算香油钱,也有些被吓到。   看来乱世之中,受到影响比较大的也就是普通老百姓。   李从嘉听了之后十分警觉的问道:“这些人是不是想要求你做什么?这个钱不能要,他们的要求我们也不会答应。”   李从嘉想的很明白,这些人既然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来接近释雪庭,事情必然不简单,李从嘉一点也不想给他们开后门。   释雪庭问道:“为什么不能用?他们想求,就能求得到了吗?他们自己也说了是香油钱,既然是香油钱自然是敬献佛祖,表达对佛祖的尊敬,至于我拿来做什么那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李从嘉被他的无赖惊呆了,半晌才说道:“你这样那些人若是知道怕不会再来给你贡献香油钱。”   释雪庭比较无所谓:“不来不是正好?你不是担心他们会让我找你说情?”   李从嘉还是有些纠结,从他起家开始用的就是释雪庭的钱才坚持下来的,那份宝藏毕竟是他祖上留给他的,现在释雪庭攒点私房钱大概也是不容易,就这样全用了,释雪庭跟两袖清风也差不多,李从嘉舍不得。   释雪庭知道他什么想法便说道:“就算你跟我借的好了,将来若有富余便还我。”   李从嘉歪头看向他:“若是还不上了呢?”   释雪庭笑得意味深长:“那就只能用人来抵了。”   李从嘉也笑:“那你赔了,不早就是你的了吗?”   释雪庭叹气:“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心甘情愿为你盖宫殿。”   主要是一想到李从嘉生活的地方是他出钱盖的,释雪庭就有一种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   李从嘉问道:“你说,我之前还说要停建大明宫,现在又开始重建,是不是……有点出尔反尔?而且要练骑兵,钱却用来盖宫殿……”   释雪庭挑眉说道:“我用我的钱来盖,谁敢有意见就来找我啊。”   李从嘉对着他默默比了个大拇指,这实在是个很好的方法,因为释雪庭的钱是他自己的,最多大家也就是劝他拿出来给国家用,却不能强制性。   不过,很快李从嘉耳边就充斥了一种不和谐的声音:下面有人觉得释雪庭敛财太甚,仗着国师身份为所欲为。   释雪庭也光棍,直接站出来说道:“香油钱都有专门账目记载,若有人觉得后悔可以拿回去。”   这句话一出,之前说酸话的不好继续说,因为那些卷了香油钱的开始骂他们了,毕竟不管是信众也好,还是别有目的也好,捐出去了肯定不会再拿回来,更何况捐都捐了,再拿回来,这不是得罪人吗?   释雪庭手上的钱一分没少,还平息了一次风波。   然而李从嘉知道既然有人看不惯,他们早晚还会找释雪庭的麻烦,释雪庭又不是真的佛祖,把他惹毛了……李从嘉还真担心释雪庭一怒灭人全家,这和尚其实有的时候三观也挺歪的。   可是这次事件他不好出面,只能任由那些人散布谣言,说国师怎么怎么骄横跋扈,也还真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相信,一些御史居然借机弹劾释雪庭。   李从嘉拿到折子之后,当场就把这些人骂了一顿,然后明确说了一点:“国师不算是朝廷序列之中,就算把他给参下来了你们也别想当,并且自开始到现在,国师未曾拿过一分钱俸禄,你们参人都先想好,想参想要拿掉他的头衔也行啊,按照国公待遇给算俸禄吧,你们算算看欠了多少?”   御史们听了之后还没来得及跟李从嘉据理力争,就被户部给喷了回去,户部最近看着银子哗啦啦的流出去,都发愁心疼的不行,如果不是之前他们坑了北周一波,户部早就跳脚哭穷,现在……什么?还要给国师补俸禄?哪怕不多,蚊子腿也是肉啊,能节约就必须节约!   御史不敢得罪户部,或者说敢得罪户部的御史这次压根就没出面,不过通过这次事件,他们再一次确定李从嘉是真的信重释雪庭。   对于不明真相的群众,周晔和杨新只想摇晃着他们,将他们摇醒,就凭李从嘉和释雪庭的关系,他也不可能相信释雪庭真的打着国师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更不要说释雪庭将手里的钱都拿出来重建大明宫!   李从嘉环视朝堂只说了一句:“如今外患甚多,我希望不要在没事儿找事儿搞出一堆内忧,周国当初多么强大?如今却只能向契丹俯首称臣换来一时苟延残喘,契丹狼子野心,他们会就此收手吗?不会,他们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休养生息,等到他们缓过来之后,契丹人的铁骑就会再次踏足中原,该怎么做都自己想想吧。”   众人被李从嘉说的低头,其实李从嘉也知道政斗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避免,哪怕现在大唐还在扩张时期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也是一样,总有人想要爬上来,可是上面有人占着位子怎么办?简单,那就把人拉下来就行了。   这种事情李从嘉不能管也不能要求大家都无私奉献,不计较个人得失,他只希望这些人做事情的时候多想想这个国家,顾虑大局,这样就算大家是在争斗,大唐也不会四分五裂。   李从嘉心中十分忧愁,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他总是在想自己能不能管理好这么大一个国家,一想到他就是知道一些历史资料,如果站在宏观上来说,他能说出每个朝代的一些政权弊病,但那只是站在历史的角度上来看,如果真的落到现实生活中,哪怕他知道很多制度很先进,也不能用出来。   毕竟时代在这里摆着,若是他将土地大部分都收归国有,等待他的就是下一轮的农民起义了。   李从嘉眉头紧锁,释雪庭看了之后说道:“不必担心,他们奈何不了我。”   李从嘉摇头:“不是为了这个,而是觉得……力不从心,国家越来越大,要管理的事情越来愈多,可是这些之前我都不会啊。”   释雪庭说道:“跟你会不会没关系,还是人太少,内阁辅臣虽说都还不错,然而一个个都上了年纪,六部尚书……许多都是平庸之辈,如赵普之流还要再历练一些年才能顶上来,这中间有个空白期。”   李从嘉唉声叹气:“是啊,想要点人才怎么这么难呢?”   释雪庭微微一笑:“也不是很难,或许很快就有了。”   李从嘉问道:“你说科举吗?春闱虽然快开了,但是这些人选上来之后要做的是先观察朝廷,学习怎么做官啊,短时间内根本派不上用场。”   释雪庭摇头说道:“不是,是有人来要投奔大唐。”   李从嘉问道:“谁?”   释雪庭说道:“有好几个,其中一个你必然认识,范质。”   李从嘉顿时瞪眼:“等等……你说谁?范质?是我知道的那个范质吗?”   释雪庭问道:“世界上有几个北周范质呢?”   李从嘉抹了把脸说道:“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不会是假的吧?你别骗我!我会当真的!”   释雪庭哭笑不得:“这种事情我怎么敢骗你?”   李从嘉问道:“范质为什么会来南唐?”   释雪庭说道:“殿下对北周的做法气愤不已,范质作为宰相想必会更加心寒,他一向是对契丹主战派,可是这一次却输给了主和派,只怕心里也苦,相应的还有许多北周臣子离开北周,想要来大唐,毕竟如今中原比较强大的政权也就剩下大唐了,北汉南汉他们不想去,大理……大理也未必要他们。”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也不是很奇怪,每逢乱世想要要求这时候的人忠心耿耿,并不是特别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范质他们大概真的已经心灰意冷,否则怎么会离开北周?   当然也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这些人在南周和北周融合的过程中,失去了话语权。   其实想想也很简单,南周实力不如北周,所以一直被打压着,然而如今北周跟契丹战乱连绵,而南周则惹上了大唐,虽然如今的大唐看上去似乎并不如契丹,可是对于南周和北周而言,都算上是庞然大物,所以两边才决定重新合二为一,就是为了对抗大唐和契丹。   可是北周在跟契丹打仗的时候,已经算是元气大伤,现在的情况反而是南周实力更加强悍一些,所以南周官员占据上风,北周官员被百般刁难也是在情理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能走的都走了。   李从嘉想明白之后就问道:“除了范质还会有谁来?虽然范质的确不错,但是他年纪也不小了啊。”   李从嘉很清楚记得,如果范质的寿命没有被蝴蝶的话,也就是这两年的时间了,李从嘉可不想好不容易提拔了一个人结果转头挂了,他还要重新寻觅人才。   不过,范质的儿子范旻听说也很有才干,应该可以用起来。   释雪庭也不太知道具体,只是说道:“据说除了范质,还有刘温叟、郑仁海以及王诜。”   李从嘉一听不由得喜上眉梢,范质这个人就不说了,有名得很,刘温叟和郑仁海两个人在历史上也是宋朝的开国功臣,他们有一个特点都是厚重方正,遵循礼法,廉洁却又不迂腐,之前北周能够跟契丹周旋那么久,全靠这些大臣撑着,如今这些人一走,北周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而这些人肯来大唐,李从嘉真是要倒履相迎,哎,没办法,全靠同行衬托的好。   只不过王旻……这个人李从嘉就不太待见了,说起来他的父亲其实挺厉害,就是写下了《平边策》的王朴,然而此时王朴已经去世,而王旻本身的能力不太清楚,李从嘉只记得历史上他曾经开口激杨业出兵,还没有及时救援,导致杨业兵败自杀。   而杨业……就是戏文中杨家将那个杨继兴。   不过他不能表现出对王旻的排斥,毕竟有那样一个父亲,值得让他受到一些礼遇,只不过李从嘉决定小心一点,这个人就不要往枢密院那里送了,好在他现在军政分离,王旻这种根本不懂军事的人不至于还能够对大将指手画脚。   想到王旻,就想到杨业,李从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杨业如今还在北汉做他的建雄军节度使,不由得连忙给高怀德写信,让他尽量招揽杨业,不过,当初北汉投降北宋之后,杨业就归顺了宋朝,到了大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李从嘉正在想怎么将这么一员大将领回家的时候,之前一直不抱希望不着急的南汉却先来了消息。   潘美到了那里之后集结了当地的武将士兵,训练了两个多月,就决定出兵攻打南汉,其实按照道理说这样很仓促,可是潘美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南边,想要赶紧拿下南汉赶紧走人。   而他手下那些武将大多都是归顺而来,也想立点功劳跟朝廷表忠心,两边一拍即合,就这么出兵了。   一开始潘美心里还有些忐忑,结果没想到南汉那边居然……不攻自破!   刘鋹在得到消息之后就命女巫樊胡子派人出击,结果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照面,南汉士兵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毕竟有这样一个奇葩君主在,南汉的军队也是乌烟瘴气惨不忍睹。   刘鋹发现根本打不过大唐之后,就挑了十几艘船,装满了金银珠宝准备带着妃嫔逃亡,结果还没逃跑呢,船就被他深信的那些宦官宫女以及卫兵盗走了!   刘鋹一看傻了眼,没有船他也跑不掉了啊,无奈之下,刘鋹也只好投降。   跟历史上一模一样的方式让李从嘉不得不感慨,就算他这个蝴蝶的翅膀扇的再大,也总有人会不受影响继续自己的作死轨迹,唯一区别就是历史上南汉是向北宋投降,而如今是向大唐投降。   虽然刘鋹投降了,李从嘉还是下了一道旨意,让潘美不要着急回来,先带人将那些船给他找回来!   毕竟船上载着的都是金银珠宝啊,南汉能够让刘鋹这么作,国库之充裕不是大唐能够比得上的,李从嘉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些金银珠宝从他手里溜走? 第146章   潘美追击的结果就是最后只能带回刘鋹装船珠宝的五分之一, 剩下五分之四一部分是因为海上起了风浪直接沉船, 那些金银珠宝自然就贡献给了海龙王, 而另外一部分则是被樊胡子带到了越吴朝!   李从嘉也是服气,南汉的船是从崖州走的, 也就是后世的海南岛,之前无论是李从嘉还是潘美都以为他们会往吕宋岛或者琉球开,毕竟这是距离最近的海岛, 结果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开的船, 居然往回走,然后从越吴朝登陆。   李从嘉看着舆图, 一直在做思想斗争,他是很想把越吴朝也给拿下了,毕竟那么多钱。   释雪庭有些头疼的发现他家猫头鹰好像要钻进钱眼了,忍不住问道:“打越吴用的钱比那些钱多多了!”   李从嘉一抬头发现内阁辅臣都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不由得轻咳一声说道:“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钱, 越吴本就是大唐的领土, 他们的王城古螺就是当年的安南都护府,早晚都要拿回来的。”   理由真是充足, 为了那点钱也真是难为你了啊, 殿下。   周宗无语,韩熙载最近生病没来, 宋齐丘只好顶上说道:“那里地处偏远,就算要拿回来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主要目标还是周国啊, 殿下。”   李从嘉嘟囔了一句:“现在又变成周国了,他们当初到底在折腾个什么?”   谁知道呢?如果从大唐的角度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周国这像是在自己削弱实力,给李从嘉让路,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捧高李从嘉的嫌疑,然而周国这事情的确是匪夷所思,纵观历史也没见到过这分了又合的国家,一般都是分了就彻底分了,哪怕兵败被灭也不会再重新合为一家,毕竟攸关很多人的利益。   不过,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知道北周和南周到底是怎么商量的了——从这两个国家跑出来许多大臣携家带口的来大唐求收留。   李从嘉一开始还很开心,来的人越多他就越轻松,反正都是来给他干活的,但是随着人越来越多,李从嘉就开始发愁——尼玛,来的都是大佬啊,他没那么多位置给他们啊!   李从嘉头发都要愁白了,忍不住对释雪庭吐槽道:“周国是不是疯了?这些老臣多么珍贵啊,他们这是把人全赶跑了吗?再来我收不下了啊。”   释雪庭赶紧顺毛:“怎么会放不下呢?韩次辅快要致仕,正好也给六部来个大调整,实在不行……谁也没说他们来就有高官厚禄不是?”   李从嘉忧愁状:“可那样的话,这些人大概又说大唐傲慢,说我不够礼贤下士,那些人的嘴可毒。”   释雪庭说道:“一些年纪大的老臣,干脆就让他们去书院吧,你辛辛苦苦创办的书院总不能就这么边缘化了。”   李从嘉一想这也是个办法啊,那么多年纪大的老臣,用他们吧,整个朝廷断层就更加明显,不用吧,又觉得可惜,他们的官场经验,治理国家的经验都无比丰富。   释雪庭倒是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只不过这些人……李从嘉比较担心他们愿不愿意去教书。   释雪庭说道:“不愿意的话,就只能让他们的子孙出仕,反正不能都堆在朝上。”   这倒是真的,如果都用了的话,李从嘉一想到每天上朝,下面站着的都是一溜的中老年,朝上最年轻的反而是他,他就觉得画面太美。   李从嘉看了一眼手上的名单,越看越是觉得不得了,别的不说其中三个人就很有重量了:范质,王溥,魏仁浦。   范质不说了,有名的清风宰相,不过他年事已高,不适合再操劳,若是他肯去白鹿书院教授,能够无形之中影响到那些学生,李从嘉能笑疯。   更不要说王溥是史学大家,不过王溥今年年纪还不算很大,正是从政的黄金年龄,李从嘉还舍不得把他扔到书院,最主要的是他有入阁的资格!   魏仁浦跟范质一样大,他们两个都去书院才好,师行一年纪已经太大,如今已经不太能教授学生,都是他的弟子在教授,但是那些弟子的水平……反正有水平的都让李从嘉拉来当官了,剩下的这些教出来的学生能不能行,让李从嘉很不信任,现在好了,只要能够说服范质和魏仁浦,他的书院肯定能够教出合格的官员。   是的,他要的是合格的官员,反而对能不能教出正人君子无所谓,当然能够教出圆滑而又不失原则的人自然更好。   相对于李从嘉的开心,朝中大臣压力就很大,其中压力最大的大概就是周宗。   周宗知道自己若不是有了一个从龙之功,这首辅的位子他只怕早就要退位让贤,毕竟他虽然自认能力不错,但是跟范质王溥这些人比起来就差得远,跟魏仁浦比起来……就差更多了。   要知道魏仁浦出身贫寒,非大才不足以走到今天,更不要说除了这三个还有薛居正和吕胤。   实际上不仅仅是周宗这个首辅压力大,其他次辅除了韩熙载压力也很大,只是没他那么夸张而已。   周宗这些时日明显操劳许多,内阁其他人也跟着埋头苦干,他们都这样,带动的整个朝堂上下都有了一种危机感,觉得自己不努力可能就会被开除回家吃自己,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他们这位殿下当初精简官员,直接开回去多少人?   韩熙载心情悠闲,他想的很清楚,只要李从嘉有重用这些人的意思,他就直接退位让贤,上书乞骸骨,他能利用的也就是这个了,用自己的退休再在李从嘉那里刷一次好感度。   不过现在他还没退休,就只能跟着干活,内阁其他人都开始当拼命三郎,这就让韩熙载有些吃不消,找了个时间,他跟众人说道:“你们最近这是怎么了?都不是毛头小伙子,怎么一点都沉不住气呢?殿下看了会怎么想?”   周宗一顿,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脖子说道:“韩太傅说的的确有道理,然而……最近风声您也知道,怕将来日子不好过啊。”   宋齐丘和徐铉心有戚戚然,宋齐丘也好一点,他年纪也不小,觉得实在撑不住也退休算了,不过他有点舍不得,他不像周宗,有个周晔在李从嘉身边当中书舍人,也不想韩熙载,有个韩俦为李从嘉立下过汗马功劳,他那个儿子宋怀杰实在是太过平庸。   徐铉的儿子虽然也平庸,但是他有一个能干的弟弟,还能提携一把,真是为了儿孙,心都要操碎了。   韩熙载摇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纵然这些人再怎么天纵英才,他们与殿下并不相熟,短期内点下还是要重用你们的,而且殿下性情敦厚,自然不会让我们这些人没了下场。我眼看着也要致仕,就多说一点,周老弟啊,你不用太出头,只要保个不争不失就行了,太过锋芒毕露,对王后和太子都没好处。”   周宗脸上一僵,这才想起来,他不仅仅是首辅,还是外戚,李从嘉现在看起来对他没有任何防备之心,对周晔也很亲厚,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喜欢看到外戚做大,他现在还能坐在首辅位置,李从嘉已经很给他面子,若是他再想去争点别的什么……   周宗长长出了口气,站起来对韩熙载一揖及地:“多谢韩太傅指点。”   周宗不傻,韩熙载跟他说这些已经算是掏心掏肺了,一般人不会轻易说这些的,毕竟弄不好反而会让周宗反感。   韩熙载摆了摆手说道:“这都不算什么,就算没有我说,你也能想明白,只是如今一时着魔罢了,大唐会越来越好,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都能占据高位,善始容易善终难啊,说起来,当年逃离南昌的时候,我可没想到还能有今天。”   韩熙载也是有感而发,他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能够混个善始善终,看上去家族也能维持一段时间,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遗憾了。   宋齐丘听了之后,想了想,干脆也不想那么拼了,他这一把年纪这两天过的也挺够呛,只是问道:“殿下如今到底是什么章程呢?”   所有人都看向周宗,周宗毕竟是李从嘉岳父,或许能够得到一些消息。   周宗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殿下心情很不错是真的,最近听说又在整顿书院,改了个名字叫什么文曲书院。”   徐铉若有所思说道:“你们说殿下对那个书院到底是什么安排?是不是以后管院选举都是在书院中进行?”   “未必。”韩熙载喝了口茶说道:“那个书院每年都有很多人……那叫什么来着?毕业?对,就是毕业,可并不是每年都有那么多官位空出来啊。”   周宗要头:“胥吏还是有的。”   韩熙载笑道:“殿下花大力气培养的人,最后让他们去当胥吏?你觉得殿下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周宗沉默不语,这种情况的确也是有些不可能。   宋齐丘忍不住说道:“你们没发现吗?这个书院将来就是一张网啊,从书院出来的人他们都称呼什么来着……都是同学,对,做什么的都有,到时候这些人一抱团,那是多么大的势力?”   韩熙载立刻警惕:“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呢?他一向讨厌党争,如今这样岂不就是在培养党争?”   周宗慢悠悠说道:“如果朝廷之中大多数都是那个书院出来的人呢?不也没什么用了?”   宋齐丘说道:“虽然这么说,但是殿下对书院肯定有安排,回头我啊,把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孙子送过去,看能不能让他们变老实一点。”   周宗有些吃惊:“宋老要把令孙送去?”   宋齐丘笑了笑:“是啊,家学他们不好好上,就换个地方试试,殿下的书院,肯定不会给他们面子,这两个小东西欠收拾了。”   另外三人一脸若有所思,谁都不信宋齐丘的孙子会淘气到在家学混不下去,他们都嗅到了某种味道,想了想李从嘉最近经常往书院跑,顿时恍然大悟,他们的儿孙跟李从嘉见面的次数还没有书院的学生多,如果送去书院,若是表现得好,能够给李从嘉留下些印象,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冒然将孩子们送过去,他们还担心会被人怀疑,毕竟他们这些人的家族保存的比较好,家里一般都有家学,好好的家学不学,非要送到文曲书院,这不是摆明了有问题?   好在很快他们就有了借口——范质和魏仁浦同意去文曲书院教书!   这两位无论是学问还是做官水平其实都比他们要高,将孙子送过去不吃亏!   于是内阁辅臣打头申请自家子孙也能去文曲书院读书,李从嘉都没想到他们这么热情,他还在为说服了范质和魏仁浦而开心,还在思索给王溥安排一个什么位置。   在收到申请的时候,李从嘉笑着说了句:“这些人都是属狗的,鼻子一个比一个灵,看到我刚找来了两位好老师,就要将孩子送过来。”   释雪庭问道:“你不就是想让他们把孩子送过来吗?否则干嘛这么用心?”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就算他们不送过来我也照样用心,我还要在书院里选几个人,给大郎来上课呢。”   释雪庭惊讶:“大郎如今不是有老师?”   李从嘉摆手:“年纪都太大啦,最年轻的就是你,你还要时常陪着我,大郎跟那些老兔子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教的刻板,学的也严肃,我可不希望他将来成个小老头,所以需要年轻一点的来教教他,不过人还是要好好选选,唔,就教术数或者格物吧。”   释雪庭提醒:“小心被大臣们劝谏,说这是不务正业。”   “什么算正业什么不算?这个世界未知的东西那么多,大郎作为未来的王,不要求精通,至少不能被人一说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明白,而且我的儿子我想怎么教,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他们真那么会教孩子的话,就把他们家里跟大郎差不多年岁的带出来比一比,看谁比大郎强?”   别的李从嘉不敢说,在李仲寓的问题上,李从嘉真的是尽心尽力,李仲寓在知识面这一方面完爆同龄人。   释雪庭摇头失笑,也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正如李从嘉所说,那是他的儿子,想怎么教他心里有数,更何况那些大臣真那么厉害,为什么现在王位上坐着的是李从嘉,而不是其他人呢?   李从嘉又说道:“这个王溥……我之前刚跟大家说内阁规矩是只有四个人,现在若是再把他安排进去……会不会太打自己脸了?”   释雪庭问道:“除了入阁没别的地方安排他了?”   不能够吧?大唐的官僚体系那么发达,不可能这么紧张。   李从嘉叹气说道:“可是让他去做六部尚书,我又觉得太委屈他,或者先给他一个名誉称号?”   释雪庭问道:“什么名誉称号?”   “唔,内阁参知政事?这样既不是首辅也不是次辅,也算是内阁官员,不过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矮人一头?真是太为难了。”李从嘉有些纠结,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将王溥安排过去,只不过他怕如果开了这个先河,之前他规定的内阁人数就基本作废了,后世皇帝没有先例也要开先例呢,有了现成的例子,万一他们肆无忌惮的增加辅臣数量怎么办?   若是内阁势大,压制君王,想要扩大自己的地盘,所以用这个例子逼迫后世君主吸纳更多的人进来充斥内阁,又怎么办?   开先例的事情,如果明显能够看出来会出问题,那能不用就最好不用。   于是,就这样,范质和魏仁浦两个人已经开开心心的到了书院教书,王溥的任命还没下来,所有人都很奇怪,周国来的其他人能安排的几乎都安排了,为什么这么一条大鱼反而放在了一边。   只有内阁几个人看得出来,李从嘉是在犹豫,犹豫到最后如果实在舍不得,估计就会打破自己的规矩,他们几乎可以想到所有打破这个规矩会产生的后果,并且比李从嘉想的更加深远一点。   韩熙载一看这个情况,得,他现在赶紧上书吧,如果等李从嘉亲手罢相,那别说好感度了,能不被讨厌就不错了。   于是韩熙载乞骸骨的折子就递到了李从嘉的案头,李从嘉在看到这个折子之后,不得不感慨:“韩熙载真是个聪明人啊。”   这人别的不说,察言观色手段一流,李从嘉的确是在辞退韩熙载和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两天摇摆,毕竟韩熙载也是跟着他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他还有功劳,李从嘉实在做不出卸磨杀驴的事情。   韩熙载主动请辞那意义就不一样了,李从嘉跟他来了个再三挽留,刷够了君臣相得佳话的传承度之后,李从嘉大笔一挥就同意了韩熙载的退休要求,顺便还给了他好多退休金,而韩熙载身上的太子太傅的头衔也没有去掉,让他有精神照旧来东宫教导太子。   别的不说,只要李仲寓从韩熙载身上学到几分知进退,李从嘉就满足了——谁说皇帝就不用知道进退分寸的?明明皇帝更加需要!   韩熙载看到自己退休的这个待遇,心中放下心来,当初萧俨可没这个待遇,顿时知道自己是拍到了李从嘉的穴位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要知道他乞骸骨这个决定也是做的很艰难的。   韩熙载走了,内阁就剩下了三个人,缺一个,从六部尚书升上来的那些平章事盯着这个位置眼睛都要发绿了,就在他们即将上演当年为了争内阁位置所做出的事情的时候,李从嘉手一挥,根本没有经过正规程序,就直接让王溥进了内阁。   期待的众人:妈的!   谁都没想到居然天降一个人来填补了这个位置,把他们都拦在了内阁门外,他们原本以为王溥一直没被安排要么是不受李从嘉喜欢,要么就是等着选出一个人来入内阁之后,空出来的那个位置留给王溥。   结果谁都没想到,空出来的那个内阁的位置就是给王溥准备的!   许多觉得自己就差临门一脚就能进内阁的人,暗搓搓的想要找机会将王溥拉下来,只不过一时半会还不行,比几个王溥是新来的,想要犯错也需要一段时间,反正这些人可以说就在等着王溥犯错,甚至还有人思考怎么给王溥下绊子,故意让他犯错,当然这个绊子还不能太低级。   如果低级到让李从嘉一眼看出来,那到时候倒霉的就不是王溥,而是下绊子的人了,谁都知道李从嘉对党争深恶痛绝,谁敢开头就抽死谁,从来不带犹豫的,他们必须小心谨慎的行事。   对此,王溥心里十分清楚,只不过他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他本来都没想过李从嘉会重用他,如今他也有一点佩服李从嘉,就凭这个魄力,大唐能有如今的规模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实际上李从嘉也很清楚,不过他对王溥是真的欣赏,也不打算让这个人刷什么资历了,而且有他在总能撑到赵普入阁。   当然主要是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儒雅美大叔一枚,有这样的人就算是摆在朝堂上也是赏心悦目的。   冲着这份赏心悦目,李从嘉决定提醒他一下,所以他跟王溥单独见面的时候说道:“我知道有人对你不满,只不过我能帮你的不多,一切都还要王卿你自己来了。”   王溥也很大气,行礼说道:“臣多谢殿下看重。”   李从嘉忍了半天没忍住问道:“周国到底出了何事?为何诸位爱卿不惜千里迢迢远离家乡?” 第147章   李从嘉是真的想不透, 他之前觉得周国合二为一, 肯定会有人混不下去离开, 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大规模,尤其是像王溥一样的老臣居然都走了, 就算周国那些人脑子再有病也不可能将这些顶梁柱都赶走吧?   说到周国,王溥脸上略有些黯然:“耻于与国贼为伍!”   李从嘉愣了一下,国贼?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估计是对契丹投降的事情戳到了这些老先生们的炸点。   李从嘉想了一下, 这几位老先生真的能算得上是正人君子,十分有气节, 估计北周投降也是将这些老先生气得够呛。   他叹了口气说道:“真的是……没想到啊。”   王溥也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   他转头看向李从嘉问道:“殿下为何不登基?”   呦豁,大家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嘛。   李从嘉很坦然:“大明宫还没修好呐。”   王溥深吸口气:“殿下所谋者大。”   李从嘉笑道:“人总要有点情怀的,否则我就窝在西域不回来了。”   情怀?王溥有些意外,这个词他还真没怎么听说过, 此时不由问道:“情怀?殿下的情怀是什么?”   李从嘉认真回答:“天下大定, 宇宙澄清。”   这个回答其实严格说起来非常的书面化官方化,如果是释雪庭他们肯定会随便听一听算了, 但是这样的话最能说到正人君子心里去,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果然王溥听了之后, 眉眼柔和许多:“如此,老臣放心了。”   李从嘉笑道:“与君共勉。”   王溥大笑三声拍拍屁股就去干活了,李从嘉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释雪庭过来伸手在他面前晃一晃,这才回过神来。   “还看?”   李从嘉一抬头就看到释雪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忍不住笑道:“哎呦,我的国师,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醋?”   释雪庭微微扬起下巴:“胡说什么呢?”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不舒服,虽然看年纪王溥的确不小,但是他现在正处在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样貌好,拥有人生经验,整个人都沉淀下来,看王溥进宫时那些小宫女一眼一眼的瞄他就知道这人多有吸引力了。   李从嘉抱着他的腰说道:“好好好,没事没事,就是特别感慨啊,周国一把好牌怎么就打到如今这个样子了呢?”   释雪庭捏着他的下巴一边亲吻一边含糊说道:“国赖长君是有道理的。”   李从嘉说道:“唔,我也不是长君!”   释雪庭无奈说道:“专心点行不行?长君只是个代指,周国乱想根本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强力君主,其他的臣子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周国再强大也只有四分五裂的结果,若是我没猜错,这次合二为一很可能也是因为北周和南周朝廷发现他们对地方的控制力下降。”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觉得如果真是这样,就更不应该合并,而是先搞定内部的那些不听指挥的人,然后再说其他。   结果事实证明,释雪庭看得还是很准,过了没两天传说李继勋带兵出去平乱的时候,走到赤水发动兵变,众将以黄袍加在李继勋身上,拥立他为皇帝,而后他带兵回开封,京城守将直接开城门迎接,胁迫小皇帝柴熙谨退位让贤。   范质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气晕过去,王溥连说了好几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释雪庭看了李从嘉一眼,那意思大概就是我说的没错吧?   李从嘉……李从嘉正在思考,这个桥段好像很眼熟,这特么不就是陈桥兵变吗?   只不过是主角换了,地点换了,整个事件还是那么回事!   看来果然是没有赵匡胤也会有“李匡胤”,李从嘉眼神十分复杂地看了一眼赵匡胤,看得赵匡胤莫名其妙,心里有些纳闷,难道李从嘉这是觉得他也会这么干?   不可能啊,李继勋能够成事是因为北周军权都在他手上,他再将手下全部笼络,想要发动政变真是再容易不过,而在大唐,军权都在李从嘉手上!   而且李从嘉还搞了个什么科普,平时不打仗的时候,就教授给士兵一些知识,而其中很多知识都是洗脑让士兵为皇帝效忠,告诉他们部队的最高指挥是皇帝,在这种情况下,领兵大将想要拉拢士兵,让士兵忠于自己不算难,然而想让这些人跟着自己谋反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李从嘉不知道赵匡胤心中想的什么,他刚刚想的很简单,如果不是他这个意外出现,赵匡胤此时此刻只怕已经当上周国的皇帝了,哦,不,是已经开创宋朝。   不过现在再思考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李从嘉将这个想法抛到一边,问道:“李继勋既然叛变成功,那么南周和北周……只怕不容易合二为一了。”   周宗有些犹豫:“未必,现在李继勋大权在握,北周兵在他手上跟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或许会促进合并步伐也说不定。”   李从嘉冷笑:“李继勋?别看李继勋现在风光,他想要坐稳这个位子可不容易,而且他算是开了一个坏头,南周那些有实力的藩镇看到这个情况,若是纷纷自立北周又能如何?”   王溥铁青着脸说道:“殿下所言极是,李继勋这个皇帝做不安稳的。”   周宗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不过很快他也想明白,的确,李继勋坐不稳位置,因为他可以反,别人也可以反啊,什么?有皇帝禅位?那就让李继勋再禅位一次好了。   李继勋这时候搞“陈桥兵变”毕竟不如当初赵匡胤那时天时地利人和,历史上赵匡胤起兵的时候,柴荣刚驾崩不久,周国军队战斗力还在,政治情况也没那么复杂。   如今经历过南北周分裂,两边都是幼主,主少国疑,许多人为了给自家抢好处抢地盘,偌大一个国家搞得像是一盘散沙,他们能够苟延残喘那么多年,一个是契丹之前没有出兵,第二就是李从嘉回归中原之前,中原真的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你说说是指望孟昶啊,还是高继冲?或者是指望刘鋹?   北汉刘钧就更不要说,连契丹人都投靠了,还指望他?   所以之前南周北周还能过,如今李从嘉归来,契丹也对中原虎视眈眈,他们立刻有些撑不住。   李从嘉之前本来还担心,李继勋登基之后,好歹北周也算是有了一个正经君主,跟以往那种多头政治不一样,过来的人或许会有回去的心思。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时常痛骂李继勋,李从嘉一想也是,正人君子最看不得的就是以下犯上,没看赵匡胤如今在大唐位高权重,他们过来之后都不好好搭理赵匡胤吗?   以前李从嘉总是觉得君子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说一个人君子很可能这个人就很迂腐刻板,现在王溥等人刷新了他对君子的认知,说来也是坑爹,南唐这些大臣之中,或许有政治素养还不错的,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称得上是一句正人君子,搞得这些人来了之后,李从嘉立刻就对比出了不一样的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同样是政斗,别人可能会不择手段,有什么办法用什么,但是这些人不会,他们多少会有一些原则,而且还会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党争,朝廷上鸡毛蒜皮的事情越来越少,李从嘉也是越来越舒心,都恨不得感谢北周那些将王溥等人赶出来的人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李从嘉也不打算停止对北周的谋算。   正如他之前所猜测,李继勋废掉小皇帝自立之后,或许是担心什么,很快废帝就因为失足在祭天的时候摔落祭坛摔死了。   李从嘉知道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震惊,他看着释雪庭说道:“李继勋这简直是肆无忌惮啊,居然赶在祭天的时候动手,这种场合不应该极力避免出问题吗?他的手下都不拦着点他?”   释雪庭也很意外:“李继勋不应该这么没脑子吧?”   实际上李继勋还真不是没脑子,更进一步的消息过来之后,他们两个都无语了:废帝还真是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死的,并不是李继勋动手,不过虽然不是李继勋动手,但李继勋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老天爷坑了他一把而已。   是的,在祭天的时候前任皇帝死了,李继勋这口锅是背定了,估计谁都要怀疑是他动的手,他解释都没用。   而废帝的死也让更多本来在观望的人纷纷收拾东西携家带口离开北周。   于是来大唐的人越来越多,没办法,这年头能够找个安稳过日子的地方并不容易,北汉那里正在被揍,南汉已经投降,南周……自从李继勋反了之后,仿佛给南周那些藩镇割据政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大家纷纷翻身做主,都卯着劲的去国都让小皇帝禅位。   亲哥哥已经被弄死的南周小皇帝日子过的心惊胆颤,生怕有一天就有哪路兵马攻进都城,让他下禅位诏书,然后再弄死他。   结果担心着担心着,他就忧思成疾,眼看也要活不久。   这种情况下,这些人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来大唐,只不过他们再来的时候,就没有当初范质他们接收到的待遇了。   毕竟这次这一批都是能力比较中庸的人,没那么出彩,但是说差也没那么差,可是这样的人大唐也一抓一大把,早就把位置填满了,他们想要取而代之只能慢慢来。   不过最让李从嘉意外的是,居然还有武将肯来投奔,要知道在北周或者南周,稍微有点兵权的武将现在过的都很滋润,毕竟现在乱的不行,手上有兵就没人轻易敢惹,这些人怎么会投奔大唐?   李从嘉后来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做臣子的料,让他们去当皇帝当王还真不适应,一向杀伐果断的武将也会犹豫,眼看着世道越来越乱就带人过来求收留了。   这其中有一个人李从嘉十分熟悉——韩令坤。   韩令坤也是个能人,领兵打仗算得上是历史上赵匡胤手下少有的大将之一,这个人的到来可以说是如虎添翼,李从嘉很开心的让他进入了枢密院。   说实话,李从嘉最近一直都在发愁,大唐现在文官其实已经不缺,但是武将缺的厉害,或者说是能够做主帅的武将很缺乏。   韩令坤的到来多少弥补了一下这个缺陷,李从嘉有些遗憾说道:“如果石守信他们也能过来就好了。”   释雪庭有些意外:“北周那么多武将,你怎么就盯着这几个?”   李从嘉心说:你不知道,这些人都是经过宋太祖验证的好用,其他人都说不好了。   而且虽然已经将“宋太祖”收入麾下,但若能将他手下的大将也收来,多么能满足虚荣心的事情,就算是李从嘉也免不了俗,希望能够达成这个愿望,毕竟这些人很好用啊。   韩令坤来了之后对大唐如今的政治格局十分有些不适应,他还没遇到过这么奇葩的官制,更让他不习惯的是领兵之将对士兵没有彻底的统治权,也就是说只有在战时他们才有领兵的机会,平时训兵的都是中低层武官,而这些武官流动性也十分大,就算今天跟他交好了,可能后天他就调到了别的地方。   这让掌兵掌惯了的韩令坤十分郁闷,他到这里之后认识的人不多,一来二去跟赵匡胤就熟悉了,赵匡胤也乐得跟他交流,毕竟之前来的那些文臣对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搞得他也很尴尬,现在有了一个韩令坤,至少可以告诉朝臣以前他在周国的时候,人缘还是不错的。   韩令坤借个机会找到赵匡胤问道:“殿下这不是乱来吗?若是长此以往,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怎么打仗?”   赵匡胤听了之后笑道:“这你还看不出来吗?看看隔壁李继勋,殿下这就是防着武将坐大,而且别的不说,殿下也算是深知打仗的精髓,做主帅的更多是制定策略,而带着士兵冲锋陷阵的都是基层军官,所以训兵的都是这些人,而且训兵方式都是统一的,几乎抹杀了所有的个人特色,这样按照章程无论是什么人,调到什么地方,都能够最快上手,大唐的王,不可小觑,你以后就知道了。”   韩令坤郁闷说道:“哎,兄弟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饭碗都被弄丢了,心里有点别扭。”   “听我的,你吃饭的东西是你打仗的本事,只要这个还在,殿下不会为难你,而且如今这样也有好处,至少我们不用担心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会来个什么鸟尽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至少能得个善终,殿下……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韩令坤心中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来,但是看赵匡胤对李从嘉十分推崇的态度,他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说起来,殿下怎么还是个王?这……连李继勋都称帝了啊。”   赵匡胤说道:“急什么?最近大明宫正在重建,等大明宫建好就是时候了。”   韩令坤听了之后微微一愣,不由咋舌:“大明宫啊,就凭这个李继勋就比不上殿下了。”   赵匡胤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所以你以后是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的,殿下有鸿鹄之志啊。”   韩令坤微微一笑:“这我也知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这里,早就自立为王了。”   赵匡胤端起酒杯说道:“哎,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俩还有并肩作战的一天,来,喝酒!”   韩令坤举起酒杯,心眼也开始转悠起来,这一顿酒喝完之后,韩家跟赵家就成了亲家。   韩令坤的女儿嫁给了赵匡胤的弟弟赵匡美。   说起来韩令坤只比赵匡胤大四岁,他们两个应该算是一辈人,然而赵匡胤没有年纪合适的儿子,就只能让弟弟顶上了。   李从嘉知道之后还给一对新人赐了贺礼,毕竟联姻也算是韩令坤融入大唐的一种手段,而且若非他当年跟赵匡胤也算是熟识,根本不可能跟赵匡胤结亲。   就在赵匡美成亲之后,李继勋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给柴熙谨的谥号终于是商议了出来,号恭皇帝,这个谥号原本应该是他哥哥的,结果阴差阳错成了他的,也是让人唏嘘。   柴熙谨的谥号出来之后,作为弟弟的柴熙让也终究是被攻破了国都,石守信本来想要直接杀了柴熙让,结果被人劝阻,似模似样搞了个禅位,只是禅位完毕之后就秘密杀害了柴熙让,还说柴熙让本来就病入膏肓,此时坚持不住也是情理之中,然后给了个哀帝的谥号。   北周和南周的两位小皇帝,一个北周恭帝一个南周哀帝,听上去都很讽刺。   王溥等人知道之后,哀恸不已,连续休假好几天在家里祭祀,有人趁机参他们,说他们心怀故主。   李从嘉干脆明面上给这些人放了假说道:“心怀故主又有什么不对呢?这说明诸位爱卿乃是磊落君子,否则他们根本不必如此的,不仅是他们,就连我也怜惜那两位皇帝呀,他们年岁与大郎相差不大呢。”   李从嘉这一手玩的极其漂亮,宽宏大度而又极富情义,王溥等人就吃这一套啊,请了几天假,伤心几天之后就又老老实实回来上班了。   当然李从嘉这也并不完全是为了沽名钓誉,他是真的可惜,虽然立场不同,但是他跟郭荣还真没有太大的矛盾,或者说是双方武力值不成正比,恨都恨不起来,只能遗憾自己没有那种实力。   可纵然郭荣再怎么天纵英才,也没办法跟命争,他年纪比较大的儿子不是早夭就是被汉隐帝所杀,只剩下这几个幼子,他又去世的早,搞得这几位幼子完全没有依靠,柴宗训被刺杀而死,柴熙谨和柴熙让都被人杀死,这样一来郭荣直接绝了后!   怎么可能不让人唏嘘呢?   可是唏嘘过后,李从嘉又不得不承认,北周和南周如今被搞的乌烟瘴气,正是他下手的好时候,北汉那边虽然有契丹帮忙,但毕竟是引狼入室,他们也不敢让契丹人大规模进入北汉,而且哪怕是契丹人在面对大唐的武器的时候,也完全没办法应对。   李从嘉现在唯一需要纠结的就是到底是打北周还是打南周呢?这两边衰弱的程度差不多,不过论地理来说,北周好打一些,因为李从嘉手上没有水军!   做好决定之后,李从嘉让枢密院去筹备,而此时正好赶上了韩令坤母亲的八十大寿,韩令坤特地过来请李从嘉参与寿宴,李从嘉一想韩令坤家的宴会上肯定少不了那些从北周过来,目前还没得到重用的人,平时他也不可能特地见这些人,这次正好过去稍微爱抚他们一下,要不然这些人闹起来也很烦,于是便欣然同意。   他不仅自己去,就连钟太后和周娥皇都出息了寿宴,看过的人都说韩令坤得李从嘉看重,发达之日不远,说不定下一次出征,他就会被委以重任。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是因为韩令坤结了一门好亲,有赵匡胤帮他说项,想不发达也难。   结果谁都没想到,钟太后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不仅是她,就连李从嘉都差点折在了韩家。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要是有水军就好了。   释雪庭:现在组建也来得及。   李从嘉: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上热搜要趁早,抢头条也不容易啊。   释雪庭:?????? 第148章   李从嘉和钟太后身份特殊, 并不会跟着一起挤在大堂上, 而是由几位重臣陪着在后院的精致小厅里欣赏歌舞, 钟太后自然是跟韩家老太太一起。   事发之初太过突然,李从嘉只觉得上一秒自己还在喝酒, 下一秒就被释雪庭拽过去,一路拖到了一根柱子后面掩藏,等他反应过来一脸疑惑的抬头之后才发现释雪庭脸上居然有一道血痕!   而此时外面弩箭破空之声和诸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夹杂在一起, 让李从嘉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 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释雪庭从腰间抽出软剑递给李从嘉说道:“重光你在这里等,我去外面调兵, 韩家这是要造反!”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李从嘉可以轻易的感觉到释雪庭的杀气。   李从嘉第一反应就是拽住他:“不行,现在这么乱,外面人有弓弩,你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释雪庭目光坚定:“等我回来。”说完就挣脱他的手从旁边的窗子跳出去, 追随而去的还有几枚弩箭, 看的李从嘉心惊胆颤。   李从嘉站在柱子后面拎着软剑,面沉如水的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家为什么会反?还是说有人在韩家动手想要借刀杀人?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后面那个想法, 韩家就算是新来的,也不可能放任别人在自己家里搞埋伏还一无所知, 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韩家本身就有问题。   李从嘉思绪纷乱,觉得实在人不下去, 拎着软件就出来,此时外面已经倒了一批人,不过他也没有堂而皇之的走在外面,而是选择依靠柱子掩护迅速移动,顺便看看外面情形到底如何。   就在这时候一枚弩箭朝他而来,正好打到了他的心脏部位,然而李从嘉除了皱眉后退两步之外,并没有鲜血涌出,甚至那枚弩箭都掉在了地上。   李从嘉一抬头就看到一人手持弩箭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李从嘉心中一冷,那是韩令坤的长子韩庆朝。   韩庆朝发现李从嘉在看他,瞬间慌乱,手忙脚乱的给弩箭上弩,李从嘉看了一下发现从外面射进来的弩箭已经没有,直接拎着软剑冲了过去,韩庆朝看到他过来,瞬间魂飞魄散,转头就想跑,结果正好被李从嘉从背后刺了一剑。   韩庆朝惨叫一声,正好被刚进来的释雪庭听到,他看到李从嘉面如罗刹拎着剑四处追砍韩庆朝的样子,就知道李从嘉估计要气疯了,连忙上去三下两下放倒韩庆朝,将他交给下面人,并且拦着不依不饶的李从嘉喝道:“殿下!”   李从嘉目光转移到释雪庭身上,释雪庭这才发现李从嘉衣服的胸口位置对了一个破孔,顿时心中一紧,如果不是李从嘉今天穿了金丝软甲……释雪庭简直都不敢想下去。   倒是李从嘉冷静下来开口问道:“外面如何了?贼人可都已经抓获?”   释雪庭点了点头,说道:“紫亭候已经将人全部抓获。”   李从嘉又问道:“伤亡如何?”   想到这里,李从嘉只觉得韩令坤简直是丧心病狂!想杀他就算了,还连累这么多人!今天来祝寿的大臣只怕很多都遭到了韩令坤的打击。   释雪庭还没有开口回答,就听到从后院传来哭声,不由得一愣,继而脸色十分不好看:“不好,太后和娘子还在后面,走,过去看看。”   到了后院之后,发现这里更是重灾区,毕竟无论是释雪庭还是赵匡胤首先想到的就是李从嘉,至于钟太后和周娥皇,在这种时候基本上没几个人想的起来他们。   李从嘉匆匆到了那里之后,就看到周娥皇哭红了眼睛,哽咽说道:“殿下,太后……太后……”   李从嘉看到周娥皇怀里的钟太后胸口中了一箭,眼睛紧闭,面色青白,顿时说道:“来人,立刻护送太后回宫,宣奉御!”   李从嘉上马车之前转头对释雪庭说道:“国师留在这里,相关人员,一个都不许漏过!”   释雪庭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看着载着李从嘉的马车远去,转头看向赵匡胤冷冷说道:“紫亭候,殿下命你我处理此事,还望你不要徇私。”   赵匡胤面色一紧,默默地点了点头,韩家谋反应该是板上钉钉了,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韩令坤是北周派来的刺杀李从嘉的?可韩令坤未必会听李继勋的话,除非之前韩令坤跟李继勋的不合都是装出来的!   赵匡胤回想着之前北周过来的那些人所带来的情况,觉得除非从一开始李继勋跟韩令坤就在演戏,否则这件事情说不通。   赵匡胤想破了脑袋都没想明白,只能先把人抓起来审问。   而与此同时,李从嘉正一脸铁青的站在蓬莱殿外等消息,周娥皇坐在一边紧紧抱着李仲寓发呆,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吓到了她,周娥皇从小到大哪里见到过这个?现在想起来就一阵后怕,不过她更担心的是李从嘉迁怒。   钟太后受重伤,可她却完好无损,当时在场的女眷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只有她没事,如果没有钟太后受伤,这也只能说明她运气好,但是如今……   周娥皇十分不安,忍不住紧紧抱住李仲寓,李仲寓被她抱的不舒服,再加上李仲寓今年都八岁了,自觉已经长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母亲搂进怀里还有点不好意思,刚刚周娥皇情绪不好,李仲寓为了安慰她忍着没动,现在终于是忍不住了,李仲寓挣脱了周娥皇跑到了李从嘉身边。   周娥皇愣了一下,抬头看到李从嘉摸了摸李仲寓的头,正在跟他轻声说话,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但语气却十分和煦。   周娥皇突然生出一种危机感,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李从嘉抢走了她的儿子。   就在周娥皇忍不住想要过去将李仲寓拉回来的时候,一直在里面救治钟皇后的奉御们出来哗啦啦跪了一地,嘴上说着恕罪的话。   周娥皇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李从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惊呼,一转头连忙说道:“快点救治王后!”   奉御们在王后昏过去的一瞬间都觉得有救了,天知道他们刚刚发现救不回钟太后的时候,一个一个都以为自己死定了,虽然李从嘉并没有干过迁怒的事情,可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呢?   奉御还都在纳闷,怎么出去吃个寿宴,钟太后就中箭而亡?   李从嘉让人将周娥皇送回含凉殿,转头开始处理钟太后的后事,虽然说是处理,但他却只是发了讣告,然后停灵,并没有选择陵寝将钟太后下葬,首先因为还没有选好陵寝位置,李璟早就驾崩,钟太后之前看着也康健,李从嘉就让人慢慢选地方,总要选中合适的地方。   虽然李从嘉对李璟没什么感情,也不想给他太好的陵墓,但是他对钟太后的印象很好,更何况钟太后还帮了他一个大忙,不管如何,除掉李璟算是帮李从嘉扫清了一个大障碍。   李从嘉觉得现在让钟太后下葬,只能以王后规制下葬,跟皇后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怎么也要等大明宫建成,他登基之后再说,反正停灵也正常。   李璟去世的时候,李从嘉是用了作弊器,钟太后的葬礼,李从嘉是真的红了眼眶。   释雪庭见他伤心,也格外的守规矩,没有再这种时候再拉着他做什么,最多也不过就是抱着他轻声安慰。   周娥皇也没什么大问题,她战战兢兢两天之后,发现李从嘉根本没有迁怒她的意思,不由得放下心来,开始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从嘉也在等结果,可等来的却是赵匡胤过来负荆请罪。   李从嘉看到赵匡胤过来往下一跪,直接就摘帽子当时就吓了一跳,不知道赵匡胤这是在做什么,等他看到赵匡胤呈上来的供词之后,眼前一黑,险些没气死。   释雪庭看到他这个样子,连忙过去给他顺气,赵匡胤跪在下面身体俯低,心中恨的要死。   李从嘉将供词丢给释雪庭,让他看,整个人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释雪庭拿过来之后,看完之后饶是一向心境平和,也不由得出现了波动。   韩令坤真是……太该死了。   这次谋反还真没什么人指使他,也不是因为李从嘉怠慢他,只不过是因为他不习惯。   北周过来的臣子已经很久没有一个正经的君主发号施令,韩令坤已经习惯了有什么需要就去找管这一方面的臣子,然而到了大唐之后,找在那个位置的官员根本没用,就算是官员同意了,上面还有内阁,内阁商议出来最后还要李从嘉点头才行。   韩令坤表示很难受,但是这种难受他还没办法说出口,后来他才知道赵匡胤的爱女已经被选为了太子妃,想了想如今小太子的年龄,发现跟恭帝和哀帝差不多,正是好控制的时候。   韩令坤就想着联合赵匡胤干掉李从嘉,扶持李仲寓上位,然后赵匡胤争取到枢密使的位置,这大唐岂不就是他们两个的天下了?   甚至等到时机成熟,直接让小皇帝禅位,扶持赵匡胤上位,他女儿至少也是个王妃,甚至他再给儿子求娶赵匡胤的女儿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之前的接触,韩令坤觉得赵匡胤对李从嘉似乎很是忠心,话里话外都十分推崇李从嘉,韩令坤一想这样也不行,干脆就决定先自己干了,等李从嘉死了,肯定是李仲寓上位,赵匡胤对李从嘉的忠诚应该没有延续到李仲寓身上,到时候他再去说服赵匡胤岂不容易?   正好他母亲到了寿辰,用这个借口去请李从嘉,李从嘉看在赵匡胤的面子上估计也不会拒绝。   韩令坤来大唐多少也带着一些兵过来的,他直接让士兵埋伏在家里,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就下手,而且他还鉴别了一下对李从嘉特别死忠的那些大臣,把他们都跟李从嘉安排在一个厅,等到动手的时候就全部干掉,空出来的人完全可以让他们的人顶上。   实际上韩令坤险些就成功了,他儿子韩庆朝差一点就杀了李从嘉,如果他瞄准的是李从嘉的头的话。   不过他们没想到李从嘉会身穿金丝软甲,韩庆朝一箭没有得手,就只剩下被李从嘉追着砍了,不过这也就是韩庆朝比较怂,如果是韩令坤在的话,李从嘉就算有金丝软甲只怕也会被打死。   不过起初韩令坤父子被抓住之后两个人谁都不肯承认,后来赵匡胤还是在韩令坤的妻子身上撬开的口子,等得到口供之后,他还不太相信,特地去询问了韩令坤父子,韩令坤一看大势已去,他老婆都招了,估计还有别人也会招,就特别干脆的承认了。   赵匡胤当时也是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就抽刀砍了韩令坤!   他肯让赵匡美跟韩令坤的女儿成亲,根本原因就是觉得韩令坤也算是有本事,赵匡美娶他的女儿不算吃亏,而且他在大唐也是需要盟友的,文官就不要想了,武将……现在看看根本没有人会成为他的盟友,人家都有自己的立场,甚至谁在大唐的资历都比他高,他只能投资潜力股。   韩令坤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赵匡胤也没有提防,可谁也想不到会有人千里迢迢跑过来造反不是?你这么想要自己当家做主何不自立为王?   赵匡胤愤怒地问了这么一句,韩令坤的回答也十分无耻:“纵然我自立为王,又哪里及得上大唐繁华广阔?”   赵匡胤忍了半天才忍住了直接将人砍了的冲动,拿着口供回去之后发了半天呆,在找李从嘉之前他想了很多,当初李从嘉肯跟他定下娃娃亲很大一部分是想要招安他,如今他对李从嘉已经没有了威胁力,只不过李从嘉信守承诺,不会轻易再更改太子妃的人选。   可是这次事情太大,赵家跟韩家是亲家,而且韩令坤做这件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赵匡胤得到的好处更多,说赵匡胤不知情?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李从嘉完全可以凭借着这件事情将他定罪,顺便收拾整个赵家,再解除婚约!   可事到如今赵匡胤还能有什么选择?造反?他的兵早就被打散了,就凭着手上这点亲兵能做什么?认罪?似乎也只能认罪了。   所以这才有了赵匡胤脱冠跪地请罪这一幕。   李从嘉恨恨说了句:“狼子野心,简直是狼子野心。”   生气之下,什么赦免也不可能有了,韩家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砍头,十五岁与女子全部充奴,遇赦不赦。   本来李从嘉是想要废除奴隶制度的,毕竟不符合他的三观,但是现在看起来奴隶这种东西必要时候还能让他出口气,虽然为了自己名声着想也不能干掉韩家,但是一想以后韩家时代为奴永不得翻身,李从嘉多少还是出了口气。   赵匡胤对于这样的判决心里早就有谱,说实话,他觉得李从嘉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若是他,哼,杀了也不解恨,干脆就剥皮充草,也算是以儆效尤。   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情去管韩家死活,他在等着自己的审判,这一刻他的心情十分平静,归根结底是他自己走错了这一步,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对李从嘉……或许会有怨气,然而那都不重要了。   李从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匡胤,思索半晌之后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两天休息一下,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了。”   赵匡胤听了之后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李从嘉,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那些废话就不用说了,这种蠢事也不是你能做得出来的。”   如果真是赵匡胤是幕后主使,那么这个计划不可能这么粗糙,首先赵匡胤不可能不知道李从嘉身穿金丝软甲,也不可能不知道他身边的释雪庭武功高强,想要干掉李从嘉,得先干掉释雪庭再说。   这两点是最大的难点,如果解决了这个才有可能解决掉李从嘉。   赵匡胤一瞬间欣喜若狂,只不过想到李从嘉死了娘,也不敢笑,只好重重磕头说道:“我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的。”   李从嘉点了点头,看到赵匡胤退出去之后,长长出了口气,才说道:“老赵,哎,他也真是倒霉。”   摊上这么一个亲家不是倒霉是什么?   李从嘉说完这一句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得转头看向释雪庭,发现他的脸色依旧黑如锅底,无奈说道:“好啦,不要生气了,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接下来还要统计一下大臣受伤数目,怎么着都得安抚他们啊,啧,又要破财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释雪庭脸色稍微缓和一些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来以前是我们太过疏忽,从今以后宫内六局必须整顿。”   李从嘉有些意外:“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释雪庭说道:“万一有人想下毒呢?”   李从嘉无语,对释雪庭的脑洞表示佩服,同时说道:“在这之前,你先去找能够模仿人笔记的人,我有用。”   释雪庭有些意外,不过在看到李从嘉的确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之后,这才点头答应。   李从嘉的确已经没有那么生气,毕竟处理都处理了,再怎么生气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想想怎么利用这次的事情扭转局面,否则传出去李从嘉被自己的臣子刺杀,简直不能更丢脸!   李从嘉肯定不会让别人在这种事情上嘲笑自己的,只好努力将事情影响降到最低。   在这之前他需要安抚人心,说来钟太后倒霉,还有一个人也很倒霉——韩熙载。   韩熙载受的伤不如钟太后重,但是他年纪实在不小,回家之后虽然家人都尽力救治,李从嘉甚至还派了奉御过去,都没能挽救韩熙载的性命。   李从嘉十分愧疚,他知道韩熙载之所以回去是因为他去了,否则韩令坤只怕还请不到韩熙载过去,这位老人家操劳了一辈子,终于退休享福了,却落得这么一个结果。   李从嘉在得知韩熙载时日无多之后,特地过去看望他。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韩熙载看上去精神很不错,在看到一脸愧疚的李从嘉之后,韩熙载很是豁达地笑道:“殿下不必伤心,人皆有生老病死,老夫命当如此罢了,唯一的遗憾是不曾亲眼得见殿下君临天下。”   李从嘉难得有些伤心,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韩熙载说道:“殿下以后可要小心,人才难得,可是只有才干也是不行的啊。”   李从嘉用力点了点头,人品这种东西太重要了。   韩熙载握着李从嘉的手说道:“我……我也没什么能够教给殿下的了,有周首辅和王次辅他们在,我……我也能放心。”   李从嘉忍不住开口说道:“韩卿不必担心儿孙,韩俦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我自会照看他的。”   韩熙载得了李从嘉的承诺,一颗心落地,知道韩俦就算是守孝,等三年期满也会被重新重用,而后再没说什么,闭上眼睛溘然长逝。   整个韩府一瞬间哭声震天,李从嘉连着参加两场丧事,心里压抑的不行,就回去之后就跟内阁商议,赠韩熙载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谥号文献。   商议完此事之后,李从嘉便冷着脸说道:“韩令坤此事,周国总要有个做法的。”   众人都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这……怎么跟周国扯关系? 第149章   正人君子们觉得这件事情不好操作, 李从嘉这个没节操的却觉得不是事儿, 当天就让徐铉写了一份檄书, 檄书上指责周国派卧底刺杀大唐国王,挑起两国争端, 大唐绝不姑息。   反正话里话外就是告诉李继勋要么投降,要么就准备打吧。   内阁辅臣对于李从嘉的大脑洞已经习以为常,事实上他们之前也猜到可能会这么做   李继勋……李继勋接到这份檄书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懵逼, 他压根没准备跟大唐开战, 他想的是先把南周的石守信打服了再说!   虽然之前两周要统一,但是随着北周恭帝和南周哀帝的驾崩, 两边顿时又成了分裂状态,之前说的合二为一似乎成了一个笑话。   李继勋慌忙召集自己的属下商议对策,其中有智囊拿着个羽毛扇说道:“唐国如今正与北汉交战,纵然嘴上说的厉害,实际上未必愿意出兵, 俗语有云国虽大, 好战必亡,范质他们都在大唐, 不会放任唐王乱来的, 只要我们强硬一些,自当无碍。”   这个……说得好像有道理, 尤其是这些人都被范质等人压制过,一提起这几位老先生都觉得牙疼,这些人一致认为李从嘉肯定是在虚张声势, 他们现在不忙着应对,应该先观望一番。   李继勋最后拍板说道:“先等一等吧,不过还是做好准备,万一唐王发疯呢?唐国王太后可是真的死了啊。”   众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一边商议增加边境军队一边打算观望。   然而就算是这样李继勋也没有将主力全部调到与大唐接壤的地方,更多的是放在了跟契丹接壤的地方,毕竟对李继勋而言契丹更加强大也更加有威胁力一点。   于是他们就等来了北汉投降的消息,北汉投降的时候李继勋十分意外,之前北汉还很嚣张,并且引来了契丹的骑兵,还一度赢过大唐,几乎是破了大唐的不败神话,怎么转眼就投降了呢?   尤其是北汉晋阳地形险要,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就连百姓都善戎马,而且个性彪悍十分难以掌控,这样的国家怎么那么会那么容易就投降?   难道是唐国用了什么手段?   实际上这次高怀德也的确是用了计策,因为李从嘉给他下了死命令,要在一个月内攻破晋阳城,说实话,这个命令十分不近人情,若是别的国家知晓估计还要趁机骂李从嘉是昏君。   倒是高怀德没有任何怨言,也没办法有怨言,之前他兵败,损失了将近两千的兵马,当时朝中上下对他的能力都有所怀疑,甚至有人提出将高怀德调回,派肃国公前去攻打北汉,当时李从嘉硬是压下了所有人的反对,明确表达出了对高怀德的信任。   就冲着这一点高怀德就甘愿为李从嘉卖命,更何况这次李从嘉给他划定了时间却也不是完全不管情况,直接调过来了多门火炮,火药雷盒更是资源充足,如果拿着这些东西还不能在一个月之内攻下晋阳,高怀德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脱冠请辞了。   而且高怀德也知道,九华宫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李从嘉心里肯定窝着火,不能马上找周国的麻烦,自然就要搞北汉。   实际上正如李继勋等人所想,李从嘉也不敢轻易双线开战,别说王溥他们也有劝说,就算不劝说他也不会在彻底拿下北汉之前跟周国对上。   高怀德收到命令之后,想了想也没有立刻就大张旗鼓去攻打,反而是散出谣言,说因为之前高怀德都守城不出,唐国朝廷不满,现在逼他出兵,高怀德无奈只能带着五千人马攻打晋阳城。   五千人马……还不到晋阳人口的四分之一,真的是百姓随便上都能打得赢,毕竟晋阳人都弓马娴熟,刘继恩得知之后,就仰天大笑说道:“天助我也,五千兵马,我不用契丹兵也能打败,让他们看看我们汉家儿郎的风采!”   刘继恩是真的很开心,之前将契丹兵引进来,他也承受很多压力,也担心是引狼入室,最主要的是,汉人之间的战争却引别族来掺合,刘继恩非常担心自己的名声,儿皇帝石敬瑭被唾骂至今的例子摆在那里呢。   于是刘继恩就真的带着两万兵马来应战了,两万对五千,如果不发生奇迹的话,刘继恩自然是稳赢。   事实上,还真就是发生了奇迹,高怀德带的五千兵马……全特么是火器军!各种火器轮番组合上阵,刘继恩刚跟高怀德打了个照面就被打蒙了,在看到火器的威力之后,想起了之前的传言,顿时面如土色,带着兵立刻退回了晋阳城。   不得不说,刘继恩的确是个很果决的人,如果他再犹豫一点,只怕今天带出来的所有兵马都要折在这里。   高怀德见刘继恩跑了之后,十分遗憾,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用再隐藏什么,直接带着兵马追了上去,火器军移动比较缓慢落在了后面。   高怀德觉得火器就这点不好,不够灵活,好在还有火铳,高怀德带着人拿着火铳追击了一会,发现就算是火器军骑在马上拿着火铳那个准头也不怎么样,反而有些浪费,干脆就让人停下来,等大部队过来之后,再一点点向前推进。   此时刘继恩已经跑回了晋阳城,晋阳城门关闭之后,刘继恩就放下心来,自觉以晋阳城的坚固,对方肯定打不破。   回来之后他跟属下开了个会,探讨了一下大唐的火器,然后众人都发现大唐火器虽然厉害,却也有个弊病,那就是不够灵活,刘继恩十分遗憾说道:“若是早知如此,就带着骑兵包抄,以快打快,他们必然不是我们对手。”   北汉宰相说道:“圣人不必担忧,此时知晓此事犹未晚,高怀德不知深浅已经追到了城外,是时候迎头痛击了。”   刘继恩微微一笑:“的确,吩咐下去,让二郎们整装,我们再去会会高怀德!”   结果他这句话刚说完,下面就有人过来报告说道:“报,敌军开始攻城,东城门和北城门已经有些坚持不住。”   刘继恩顿时大吃一惊:“来的这么快?不对,怎么会坚持不住?”   开玩笑,当然坚持不住了,如果刘继恩带着整个晋阳城的人在前面都骑着马狂奔,火器军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可能有限,然而他们既然缩在城里,那这个城池必然是守不住的,火炮别的不行,但绝对是攻城利器,更不要说还有新研制出来的实用猛火油的喷火器。   如今的城池大门大部分都使用的是木头,哪怕刷了桐油也并不能抵挡火炮的攻击,几轮下去,城门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破裂声。   而此时城墙上的士兵再怎么用力往下丢石头泼热水,甚至泼粪也没用,因为唐军压根就没站在城墙守军的攻击范围之内,火炮的攻击范围十分之远,至少在城门被攻破之前,他们不用动手。   甚至城门攻破之后,他们也不用怎么动手,毕竟城门就那么大,从里面跑出来的话,一枚炮弹过去,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靠近唐军二十尺范围之内。   高怀德坐镇后方,看着北汉军队无奈只能从城门上跳下来,沉声说道:“大唐的儿郎们,该去会会他们了!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本来高怀德现在手上的火炮完全能够支撑他一字排开去炮轰那些北汉军,只不过,这样做终究有点不美,那些士兵都被火炮弄死了,军功算谁的?难道都算操纵火炮的操作兵?   可是不都算他们的,要怎么算?平分?这样对火炮操作兵又不公平,高怀德干脆也不用了,直接就让手下上去砍人,当然这样可能会牺牲一些士兵,然而当兵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事情,哪里有不冒险就能拿到的军工呢?   而且高怀德觉得,这样还能剩下一些炮弹,他觉得那些炮弹应该比士兵的抚恤还要贵一点,当然他肯定不敢当着李从嘉的面这么说,毕竟李从嘉对人命更加看重一点。   高怀德想起之前李从嘉写给他的手谕,耳提面命告诉他,不用节省,东西没了还能再造,大唐现在缺人,死一个就是损失。   他叹了口气,完全不死也是不可能的啊。   不过此时的北汉士兵已经被打的没有了心气,他们还能冲出来完全是因为平时习惯使然,等唐军以逸待劳的等他们冲过来,然后跟他们撞到一起之后,他们发现之前看不起的唐军,真实实力一点都不弱!   甚至唐军的骑兵也很厉害,而且他们的马更好一点!   北汉的马大多都是从契丹购买而来,契丹马和西域马哪个马种更好更适合作战不好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契丹绝对不会把最好的马匹卖给北汉,然而现在大半个西域都是李从嘉的地盘,他完全可以让人去研究那些马匹哪里更适合做运输用,哪里的更适合用来作战。   而大唐军本身因为李从嘉舍得花钱的缘故,一个个素质也比北汉军队强上许多,从装备到个人体力完全碾压,北汉军很快就被打没了心气。   此时已经站在城墙上的刘继恩惨白着脸,他完全没有想到会败的这么快,明明之前跟高怀德还对峙了许久,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败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刘继恩才意识到,之前高怀德所谓的带着五千兵马被迫出兵,根本就是谣言,就是他的一个计谋,他甚至觉得高怀德之前守城不出,也是为了麻痹他,让他认为大唐的实力不过如此,从而轻敌。   如今他就吃到了轻敌的苦头——晋阳城都要守不住了,而晋阳若是守不住,他还能有什么地方可去?再往北走是契丹,刘继恩十分清楚,如果投降,看看之前的龙王和赵匡胤,就知道他在大唐应该还能安稳当个侯爷,或许没有实权,但是只要老实一点,混个善终是不成问题的。   而契丹,契丹人之前之所以跟他合作,是因为他是北汉皇帝,能够给契丹人提供各种便利,一旦他兵败,那些契丹人可能会第一时间翻脸,甚至将他赶出契丹,当然在赶出去之前,他身上带着的东西,契丹人也不会给他留下一点。   正因为甚至契丹人的行事方式,刘继恩做出了投降的决定,他拿着降书披头散发的走出城池的时候,他身后的晋阳百姓爆发出了哭声。   高怀德顿时觉得无比棘手,这些百姓对刘继恩十分有感情,大唐就算拿下晋阳,恐怕这些人也不会对大唐多么顺从,而要安抚这些人,将这些人真真正正变为大唐人,恐怕需要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才行。   高怀德将捷报和自己的奏折送了上去。   李从嘉得到高怀德的捷报之后,露出了这些天来唯一的一个笑容,释雪庭看过之后心中着实松了口气,他真怕李从嘉积郁成疾,然而人家亲娘死了,伤心也是在情理之中,就算是他也只能流于表面的劝慰,更何况释雪庭从来都不能感同身受。   高怀德拿下了北汉,李从嘉立刻召集内阁开始作战后抚恤工作,以及对新地盘的统治。   王溥看了高怀德的折子之后说道:“殿下,高将军所言极是,北汉臣民怕是会不服啊。”   李从嘉说道:“高怀德之前打下来的城池已经安抚的差不多了,真正的老百姓只要你让他们过上平静日子,不用担心随时会被拉去参军,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产会被人抢夺走,那就足够了,不过,晋阳情况特殊,那里估计都是刘继恩的死忠,想要安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晋阳城因为是国都,生活在那里的百姓应该比北汉其他地方的百姓更加好一些,受到北汉各种政策优待也会多一些,现在北汉投降之后,晋阳从都城沦落成一个普通城池,以前的优待也没有了,这里的百姓很容易搞事情。   对此,大臣们都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方法。   李从嘉见大家都没说出什么,摸了摸下巴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周宗躬身:“还请殿下指示。”   李从嘉十分干脆说道:“搬!”   宋齐丘问道:“搬?”   剩下三位内阁辅臣面面相觑,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李从嘉点头说道:“没错,将晋阳百姓全部迁出,分散打乱安排到各地,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个方法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释雪庭见诸位大臣有些犹豫,便替他们问道:“若是如此,这恐怕是个很大的工程,更何况……把人都搬走之后,那里就是空城了,晋阳地理位置不错,易守难攻,放弃可惜啊。”   李从嘉说道:“当然不放弃了,那么大的一个城池怎么可能放弃呢?我的意思是,那里现在距离契丹太近,不如就作为边城,将守卫边疆的士兵和他们的家眷迁过去,晋阳的生活环境也并不十分差,那些士兵有家眷在当地,守卫当更加用心一些。”   释雪庭瞬间了然,这倒也是个方法,这年头基本上就是流水的军官铁打的兵,一般很少会换防,更何况就算换防也并不难。   李从嘉想要在边境多打造这样几个城池,基本设施都差不多,到时候就算换防也容易,让士兵直接一打包就携家带口走人,到了另外一个城镇生活依旧跟以前差不多。   当然这还是他的初步设想,还要跟内阁和枢密院商议之后才能实施,毕竟更换军官容易,只是高层调动,影响不大,可是如果连士兵都跟着调动的话,这一次调动涉及到的可能就是成千上万的人,不谨慎一点不行。   李从嘉见没有人反对他这个意见便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先放在这里,攻打北周的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那周石守信那里如今怎么样?”   李从嘉需要通过石守信的动作来判断一下到底派多少兵马,当然最主要的是水军他正在训练之中,一时半会恐怕派不上用场,石守信如果老老实实在南周地盘呆着,他不介意让他多苟延残喘一段日子。   石守信果然没有要介入北周和大唐争斗之中的意思,甚至他还在长江沿岸增加了布防,在于蜀州的交界地反而防守的没有那么严,不过其实此时的南周的确不太好打,北面有江西面有山东边和南边都是海,想要拿下南周所要付出的代价,跟打北周不是一回事。   周宗有些担忧说道:“这样连连征战……只怕士兵吃不消,尤其是火器军。”   李从嘉坐在御座上懒洋洋说道:“如今我火器军有五万人,每次出征大约也就是几千人左右,最多不过一万人,轮换都够,哪里会吃不消?对付北周,也没必要让火器军倾巢而出。”   周宗看了一眼王溥,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王溥默默坐在一边也不说话,根本就不劝,没办法劝啊,他们谁都不能说李从嘉打周国不对,给自己亲娘报仇不对不是?   就算是周宗也只能委婉的从为士兵着想上劝一劝,实际上他这样也有些逾矩,士兵的事情自然有枢密院去管,完全用不着内阁首辅担心,内阁首辅需要关心的事情是更多是在民生方面。   李从嘉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放心,这次不会跟对付北汉一样划定时间,只要能打下来就行,也不用太过着急,不过也别拖,真的拖时间长了的话,北周有大片农田,再加上是守城,优势还是有的,当然如果能够将大运河沿岸的粮仓抢占过来,我们的压力或许会小许多,不过这些就交给肃国公他们去商议吧。”   李从嘉都说到这里了,他们能怎么办?只能躬身应是,并且尽全力保证大军出征的各种粮草和后勤装备。   户部尚书愁眉苦脸,每次出征要用钱的时候他都这样,也不知道户部尚书这个位子是不是有诅咒,反正坐上这个位子的人,不管原本是什么样的,都会多一条抠门的属性,李从嘉已经十分习惯,干脆也不去管,反正活干好了就行。   而就在这个时候,长安城传来消息,大明宫建好了,当然也不是完全建好,大体已经出来,剩下就是各个宫殿的一些彩绘装修,以及加隔断之类的,这些都是软装修,做起来也十分快,甚至等朝堂上众人商议出搬迁的吉日之后,那些工匠或许已经赶工赶完了。   诸位大臣顿时松了口气,大明宫建好,就意味着李从嘉要搬进大明宫,甚至他们需要准备让李从嘉登基称帝的事情,而登基称帝从来都不是小事,需要精确到方方面面,在这种情况下,大唐可能暂时没有余力去攻打别国。   至于登基大典完了之后,那时候多少大唐也算是休养了一阵子,若是没有更好的阻拦借口,那就只能让李从嘉派人去打了,反正早打晚打都是打,那时候时机比现在好,打就打吧。   就在周宗等人打算跟李从嘉商议这件事情,刚开口说道:“殿下,大明宫已经建成……殿下应当择日登基,以安臣民之心。”   所有人都等着李从嘉下命令,结果他们就听到李从嘉说了句:“登什么基?不登!”   内阁众人:??????? 第150章   诸位大臣为了这事儿操碎了心, 李从嘉只说:“母孝未除。”   周宗听了这个理由险些热泪盈眶, 不是感动的, 气的!   “我的殿下哎,就算现在开始准备, 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也要半年,再加上最近也没有什么黄道吉日,就算登基大典举办也要明年再说。”周宗觉得自己心很累。   李从嘉挑眉:“母孝守三年, 明年也不行。”   周宗转头看向徐铉, 徐铉接棒上来各种引经据典,告诉他守孝跟登基其实没啥大关系, 古往今来没听说过太后死了,皇帝就不登基的,在遇到国家大事的时候,所谓的礼仪是可以稍微退步的。   李从嘉不为所动:“何必着急?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三年还不能等吗?”   然而不是一回事啊!   宋齐丘也觉得心累, 当初在西域的时候, 不登基就不登基吧,反正那时候登基只会让中原各国看笑话, 毕竟被从南国打了出去, 跑到西域建国,怎么都有灰头土脸的意思。   可是如今不一样, 大唐如今国土面积不小,无论是北周还是南周都没办法跟大唐相提并论,然而李继勋和石守信都已经登基称帝, 到了打口水仗的时候,对方言必称今上,到了大唐只能称我王,感觉一下子就被人家盖过了风头啊!   而且现在登基称帝也正好能够给周国带来心理压力,振奋大唐军民,对于到时候出兵攻打北周也是有好处的。   李从嘉看向王溥,这位老大臣从一开始到现在还没说话呢,此时见李从嘉看向他,开口说道:“殿下应以国事为重。”   连王溥都这么说了,李从嘉只好从善如流说道:“那就一年以后再说吧。”   周宗听了之后心都提了起来,再说?再说可不行,必须登基!   李从嘉一直打太极拳,弄的内阁大臣都觉得有些纳闷——这是抽什么风了呢?   最后他们没办法,找上了释雪庭,谁让国师简在帝心呢?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大臣再怎么嫉妒也没用,毕竟他们又跟李从嘉没有过命的交情。   释雪庭一直都在旁边冷眼旁观,他知道李从嘉肯定有想法,只不过,他给自己划过底线,那就是李从嘉不主动提起的话,他就不去过问朝堂上的事情,哪怕他管着情报部,也是将信息交给李从嘉,或者说是将分析出来的信息交给李从嘉,剩下的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释雪庭觉得这是一个健康的界限,一旦他打破了这个界限,或许距离他跟李从嘉相敬如宾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现在大臣们找上门来,释雪庭就有了足够的借口,所以他直接问了。   李从嘉将折子往书案上一扔说道:“登基之后想要退位就太麻烦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登基,这份风光留给大郎吧。”   释雪庭微微一愣,他知道李从嘉一直计划着退位跟他周游天下,只是甜言蜜语这种东西,说的时候都是真心,反悔不认的时候也都是真意,释雪庭从来没有抱过希望,他觉得只要能够陪在李从嘉身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已经不容易,没想到李从嘉已经在考虑以后。   释雪庭问道:“这可是名垂千古的事情,你……”   没等他说完李从嘉就摆手说道:“那不重要,就算我不登基,一样名垂千古,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李从嘉觉得……他干到现在,纵然没有三皇五帝那么牛批,也没有秦皇汉武那么霸道,但如果到了这个地步都不能在史书上有个列传,除非写史书的都是他的黑!   释雪庭轻笑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会出变故?”   李从嘉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说道:“你若是不登基,只要你活着,大郎就只能是王,他想要登基,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服众,然后有了大功绩之后才会有人提出来,更何况,若是过些年打下北周南周,你想不登基大臣们也不同意了,首先来劝你的就是肃国公和白国公。”   李从嘉一想也是嘿,他不登基,李景达和李弘冀就只能是国公,毕竟他自己都只是王啊,如果他登基的话,那么李弘冀和李景达自然是跑不了一个亲王,至于别的大臣,就算不能封王,勋职也能往上提一提,可以说李从嘉不登基算是掐断了一批人的上进之路,他们怎么可能忍得住?   更何况李从嘉之前也说过要在大明宫登基,大家都盼着呢,现在终于建好了,李从嘉居然说不要登基,这也出尔反尔的太快了吧?   最后李从嘉说道:“可以,不过有个要求,必须等北周打下来之后,至少给我阿娘报了仇,这才能不留遗憾。”   释雪庭想了想,一年的时间,如果顺利,北周应该是没问题的,当即答应下来,转头就跟内阁大臣们说:“可以开始准备了。”   周宗一瞬间觉得有释雪庭在真是太好了,之前他曾经很担心释雪庭的存在会让佛教成为大唐的国教,甚至担心会出现政教合一,或者是宗教发展壮大,影响国家税收这种事情。   不过目前看来,释雪庭本身有分寸,最主要的是他能影响李从嘉!   至于为什么,以周宗混迹朝堂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最好不要去探究。   内阁那边听说李从嘉决定登基之后立刻就开始找钦天监去测算黄道吉日,结果测出来的时间无一例外全都是节气,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众人一看顿时笑了,虽然他们心里也有选项,但还是将这个交给了李从嘉去定夺。   李从嘉一看,立春时间太近,立夏太热,立冬太远也太冷,那就立秋吧!   时间定下来之后,几乎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李从嘉再提打周国这件事情大家也没有反对,文臣觉得若是能够打下北周,到时候登基大典可以办得更加隆重一些,而武将则是跃跃欲试想要争取一个名额,若是赢了,等到明年李从嘉登基,给大家集体升官的时候,说不定他们也能拿个侯爵当当,甚至比较心大的还想捞个王位,比如说郡王之类的。   实际上李从嘉心里对这些已经有了腹稿,当然腹稿还是跟释雪庭商讨出来的,内阁的大臣们是不能再升官了,他们已经算是位极人臣,尤其是周宗,剩下的次辅或许还能升任首辅,只有他。   当然也只是说说首辅只有一个,周宗目前也没有犯太大错误,肯定不会撤了他,那这样内阁的文臣只能在勋爵上优待,这一点李从嘉特别把握不好。   释雪庭开口说道:“不要定太高,王位除李姓皇室不应过多开恩,若是现在就将几人封为国公,若是将来天下大定,殿下又要拿什么封赏他们呢?”   李从嘉一想也是,就算打败了北周,还有个南周早晚要拿下,现在就把他们封赏太过的话,到时候只能封王,王位这种东西哪怕是不让他们真的就藩,李从嘉也不愿意封太多。   不过,唯一例外的是周宗,周宗这个国公位置是跑不掉的,毕竟李从嘉登基之后周娥皇就是皇后,皇后的父亲官位要升上一升,好让他们看起来配得上皇家,这是推恩。   国公要封,却可以在封户上做做手脚,至少留出一些余地。   李从嘉拟定了文官的升职,武官却没有动。   释雪庭开口问道:“枢密院那里……不顺便定好吗?”   李从嘉摇头说道:“北周还没打,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现在定好了万一之后还要改怎么办?”   释雪庭沉吟半晌说道:“两位国公如今并不适合再让他们领兵打北周了,紫亭候……最好也不要轻动。”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这意思就是让李从嘉别让他们功劳太过,造成功高盖主的情形,否则到时候李从嘉不动他们也要动,不过李从嘉倒是不担心,如今枢密院的各种规章制度已经很大程度上避免将领拥有兵权,他们就算功劳再高也未必有那个能力谋反。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高怀德和潘美刚回来,也需要修养一段日子,唔,让杨业打个先锋吧。”   释雪庭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李从嘉所说的这个杨业是之前北汉归降时候的一员大将,这个杨业在北汉算得上是悍将,然而论起名声跟大唐的这几位都不能比,释雪庭不明白李从嘉为什么选中了他。   然而从以前到现在的事例证明,李从嘉做的一些事情或许当时看起来让人摸不到头脑,但是时间会证明李从嘉的正确性。   所以很多时候只要不是他一拍脑袋做出的明显不靠谱的决定,释雪庭都不会去反对,事实上他也不会轻易反对。   历史上杨业是杨家将的老祖宗,不过,那都是戏文所写,他真正的实力目前看起来,比起潘美和高怀德自是不如的,就更不要提赵匡胤等人。   让他打先锋也有试探之意,不过,杨业接到这个任务让很多人都羡慕嫉妒,赵匡胤和李景达以及李弘冀情绪还算稳定,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拼死拼活去赚军功了,反而他们需要开始韬光隐晦,只要时不时在枢密院出现刷一刷存在感,别让李从嘉忘了他们就行。   潘美和高怀德之前卯足了劲想要在攻打北周的时候捞个名额,结果最后却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杨业,这让他们颇不服气。   不服气也没用,李从嘉不仅仅是王,还是枢密院枢密使,也就是说军事调动上,只要他不是做出了特别昏聩的决定,那就他说了算。   潘美和高怀德只能叹气,他们两个之前没用过工部生产出来的武器,这次出征用过一遍之后,他们可以确定只要有这些武器,大唐不说无敌于天下,至少在面对北周的时候也能立于不败之地,唯一的问题就是攻打北周需要多长时间。   杨业得到了任命之后就十分认真的准备,也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作为降将,杨业也要思考一大家子的生存,人总要向现实低头,而且现在看大唐已经有一统天下之相,只要唐王别跟郭荣一样早死,那就绝对没问题,而且算一算唐王的年龄,不仅仅是正当壮年,反而是十分年轻!   李从嘉知道杨业会有压力,不过一开始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眼旁观,发现杨业这个人真的挺有意思,对于别人的议论根本不为所动,每天都在勤练武艺,看兵书,为人沉默寡言却十分努力上进。   李从嘉微微放心,觉得杨业应该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与此同时他看向释雪庭问道:“你说,我用什么理由将阿叔阿兄他们留下来呢?”   是的,攻打北周是大事,就让这么一个没人知道有多少本事的杨业去挑大梁,估计谁都不能信服,会有人问为什么不让肃国公白国公甚至紫亭候去,就算不让这三位,那么宣威将军潘美,征南将军高怀德也可以啊。   释雪庭说道:“以边境不稳为理由吧,如今契丹蠢蠢欲动,虽然不是针对我们,但是也难保我们在打北周的时候,他们会趁火打劫跟我们瓜分北周。”   李从嘉一拍桌子:“这个方法好,干脆让潘美和高怀德去巡视边境吧,现在边境那边许多边境小城正在重建,而且还新建了许多小城,让他们两个分不同的方位去走一圈,看看建立过程。”   释雪庭轻笑:“怕会让他们觉得是大材小用。”   李从嘉摆手:“他们总要适应,这个世界上想要打仗自然有打不完的仗,可是真的打下北周之后,我们最多也就是跟南周再打一打,不过在那之前要先休养生息再说。”   释雪庭皱眉:“契丹呢?”   李从嘉也有些踌躇:“契丹……不好说。”   释雪庭忍不住说道:“契丹必须要打,别的不说,燕云十六州必须夺回来,否则没有燕云十六州,大唐对于契丹而言就是一马平川,根本没有任何屏障!”   李从嘉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历史上赵匡胤最大的心病大概就是拿不回燕云十六州,可是宋朝跟契丹打了多久都没拿回来,现在大唐经过连年战争,已经到了极限,百姓也需要休养生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还支撑着去打?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实在不行,契丹就留给大郎吧。”   释雪庭:?????   李从嘉很开心地说道:“嗯,这样也不错,否则我把事情都做完了,大郎就只能守成,做的出彩也就罢了,如果平庸一些,只怕那些史官对他怕是要不留情了,给他一个任务也挺好,若是他能收回燕云十六州,也是大功绩之一。”   释雪庭……释雪庭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还没长大就被李从嘉安排了任务的李仲寓。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心想事成的。   李从嘉现在不想跟契丹对上,契丹却不这么想。   之前乌古部叛乱,搞的契丹也算是元气大伤,在折了两员大将之后,这才将乌古部收伏,同时也错过了攻打北周最有利的时机。   然而眼看就要入秋,草原上的冬天来的早,就算现在契丹占据燕云十六州,但是更多部落还是在草原上生存,他们需要更多的粮食和御寒物资。   可是契丹人习惯了游牧生活,除了放牧他们在种地方面的技能点完全不能跟汉人相提并论,虽然燕云十六州也有汉人为他们服务,可是不够,他们还想要更多。   契丹想要劫掠北周,却也知道大唐已经对北周宣战,若是他们先劫掠了北周的话,唐国打完北周估计就要对他们吹响进攻的号角,耶律璟不傻,只看地形就知道契丹绝对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所以他决定主动出击。   当李从嘉得到契丹袭击延州的消息的时候,一瞬间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什么?”李从嘉看着释雪庭问道:“这个消息确切吗?”   释雪庭放下手中的信说道:“这是下面人先传上来的,估计过几天潘将军该呈上正式的军报了。”   李从嘉咬牙切齿说道:“耶律璟是不是有病?我没去找他麻烦就不错了,他还来找我麻烦?是不是想死啊?”   释雪庭问道:“你打算如何?”   李从嘉脸色一沉:“走,去枢密院。”   李弘冀此时正在枢密院里处理各种文书,一看到李从嘉的仪仗,顿时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派人去请李景达和赵匡胤过来。   李从嘉虽然是枢密使,但是真正来枢密院的次数并不多,然而有限的几次都是有大事发生需要开会。   李弘冀一边放下手中的文书去迎接李从嘉,一边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两天下边也没报上来有什么麻烦啊?   全体都在厉兵秣马,准备选个黄道吉日让杨业出兵,而且攻打的地点都选好了——相州,这是大家集思广益选出来的地方,就连李从嘉也同意了,应该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吧?   很快李弘冀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就算是李景达三个人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在听说契丹铁骑犯边的时候,都有些坐不住。   契丹铁骑的强大天下皆知,以前除了李从嘉和释雪庭估计没人把契丹也写进敌人那一栏,他们甚至都在下意识的逃避。   李弘冀皱眉说道:“契丹……这是要挑起战争吗?”   李从嘉摇头:“具体不知道,等等吧,潘美的奏折该呈上来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潘美的八百里加急就送到了枢密院,正巧李从嘉在这里,也省的枢密院派人再走一趟。   李从嘉打开看了一眼之后挑了挑眉,将信传给了李景达,李景达看完递给李弘冀,最后才是赵匡胤,李平,朱元等人。   李景达等人看完之后都松了口气,契丹人只是掠边,并不是真正要攻打大唐,这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   李从嘉看到他们这个表情,顿时脸色一沉,李景达一抬头看到他沉着一张脸,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他可是十分了解这个侄子,一旦李从嘉脸上出现这个表情,就说明他现在不高兴,十分不高兴。   李从嘉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契丹没有大规模用兵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虽然这是事实,然而所有人都缩在一旁学习鹌鹑,连王叔李景达都不敢吭声,他们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李从嘉说道:“这次要是忍了,那么在这场战争,不,这是单方面的屠杀,在这场屠杀之中,那些平民百姓的仇又该如何?是,死的人不多,然而我们忍气吞声只会让契丹越来越嚣张,这次他们敢打延州,下次就敢打晋州,那么长此以往,是不是他们就能直接打到长安了?”   这时候不能再装死,李景达轻咳一声说道:“殿下不必动气,还没到如此地步。”   李从嘉瞪眼:“当然还没到,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气吞声,人家会看你老实就不劫掠了吗?不会,他们只会越来越过分,长安距离延州才多远?你们敢说我这是耸人听闻吗?大唐如今拥有神兵利器,又何必畏惧契丹?”   李景达吸引了火力之后就坐在一边装死,同时看李弘冀,李弘冀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不是,我们并没有畏惧契丹,只是如今……粮草不能支撑双线作战啊,马上就要秋收了,不能让青壮都去打仗,不干农活吧?若我们的职业军人毕竟少,打北周或许没问题,如果再加上一个契丹……只怕不行,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打北周还是打契丹?”   李从嘉:二选一什么的,神烦!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国师,母孝守三年,你懂吧?   释雪庭:嗯,我能忍得住,你忍得住吗?   李从嘉:你……你别动手动脚我就忍得住! 第151章   契丹的强势介入让北周也跟着有了底气, 就在李从嘉犹豫是打北周还是打契丹的时候, 就有消息传来, 北周向契丹上贡金银数万两,珍珠金贝丝绸绢布无数, 请求契丹出兵。   李继勋觉得契丹出兵的可能性还是很大,至于契丹会不会鸠占鹊巢……李继勋现在已经没有过多的余力去思考了,他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或许有人会说反正都是投降, 为什么不向大唐投降?   可李继勋还想要命啊, 李从嘉已经把刺杀唐王太后的罪名归到了北周头上,北周若是败了他还能活?杀母之仇怎么可能不报?   他如果向契丹低头说不定还能跟石敬瑭一样当个儿皇帝, 虽然名声不好,但命都快没了还想着名声?   李从嘉之前只是想找个借口开战,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借口可能让李继勋狗急跳墙,不过,纵然用别的借口也不代表李继勋不会向契丹借兵。   释雪庭本来以为李从嘉知道之后肯定会气疯, 所以肚子里已经存了一肚子安慰他的话, 只要把人安抚住就行了,然而让他意外的是, 李从嘉十分平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释雪庭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李从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释雪庭笑问:“不生气?”   李从嘉耸了耸肩:“没什么好生气的,李继勋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那么就别怪我不给他留情面了。”   其实历史上李继勋原本也算是赵匡胤手下的一员大将,李从嘉之前还想着若是他肯投降,他也绝对不会亏待李继勋就是了, 别说他,就算是石守信他也一样对待。   结果呢?   李继勋转头宁可去求助契丹,宁可对契丹低头都不肯对他低头,那还说什么?打吧!   释雪庭依旧看着他,李从嘉只好说道:“我真没生气,而且他这样也有好处,契丹肯定会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派兵进入北周,或许还会努力占据几个城池,这样的话,至少他不会再派兵骚扰边境,我们也能避免双线作战,只要对付北周就行了,而且打契丹人总比打汉人来的好,要是手软吧,对自己人不好,要是下手太狠,等将来我还要发愁人口问题,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反正千百年后挨骂的不是我。”   释雪庭见他看得开,这才放心,他倒不是觉得李从嘉生气不对,只不过怒易伤肝,他还是希望李从嘉能够平和一点。   “你……你不打算杀李继勋?”释雪庭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   李从嘉奇怪:“我为什么非要杀他?”   释雪庭觉得这中间大概有什么误会,只好说道:“可是刺杀一案不是他指使?”   李从嘉被逗笑了:“你今天怎么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嘛,韩令坤如果真的跟北周有牵扯我怎么可能放任他来大唐做官?”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他确定韩令坤跟李继勋没什么关系,却忽略了韩令坤本身的野心与贪婪。   释雪庭无奈说道:“可是别人不知道啊,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无论是谁都觉得你不会放过李继勋的。”   李从嘉愣了一下,想了想,卧槽,还真是啊,他还觉得能够放过李继勋呢!   纠结半晌,李从嘉才说道:“这个……其实也不是非要……杀他吧?你看阴世师挖了李家的祖坟,李世民不还是封了他女儿为妃?”   释雪庭一脸看蠢蛋的表情:“男人跟女人怎么能一样?”   李从嘉很想说一句怎么不一样了?但事实上还真不一样,这件事情他自己疏忽,他也认了。   释雪庭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左右看看,发现春生桃符他们都不在,就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不要想太多,就算你不找这个借口,他也会向契丹低头的,这种身上没有一点骨气的人,怎么可能有勇气独自面对我们?”   这倒也是,李从嘉干脆说道:“走吧,去枢密院。”   释雪庭沉吟半晌说道:“我就不去了。”   李从嘉立刻警觉:“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人说了你什么?”   释雪庭顿时失笑:“你又想多了。”   李从嘉……李从嘉不能不多想,释雪庭的身份总是有那么一点敏感,感觉他似乎出现在哪里都合适,也出现在哪里都不合适,李从嘉喜欢让他跟着自己四处走,可是总有人看不惯,他就担心释雪庭会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而纠结,虽然他觉得释雪庭应该也不是这样的人。   释雪庭见李从嘉不说话,就说道:“枢密院毕竟是军机重地,我也不好经常过去。”   李从嘉说道:“你有什么不能去的?你以前……”   释雪庭打断他的话说道:“以前是以前,以前的功劳不能吃一辈子,而且这次本来也我什么事情,我若是想知道问你不就好了?”   李从嘉定定看了他一会,才无奈说道:“好吧,你去吧,别乱勾搭小郎君啊。”   释雪庭满脸黑线,这些日子没收拾他,这货简直是要上房揭瓦!   李从嘉一看到释雪庭的表情,笑得十分鸡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啊,就……想想吧。”   释雪庭凉凉看了他一眼:“一年而已,至多不过三年,我有耐心。”   李从嘉背后一凉,立刻恢复之前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我去枢密院了,有什么事情你派人过去喊我。”   释雪庭温柔一笑:“去吧。”   李从嘉被他笑的浑身发冷,逃跑似的跑到了枢密院,李弘冀看到他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身后有狗追你?”   李从嘉看了一眼李弘冀,开始思考如果出卖李弘冀,是不是能够转移释雪庭的关注点?   李弘冀眼看他似乎像是不怀好意的模样,连忙说道:“今天传来消息,契丹已经开始派兵进入北周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脸一冷:“哼,李继勋这完全是在引狼入室,走吧,我们商议一下。”   李弘冀也十分无奈,之前他刚说服李从嘉不要跟契丹硬碰硬,先拿下北周再说,结果最后还是要跟契丹对上,这都什么事儿!   李从嘉坐在御座上说道:“你们怎么看?”   李景达也冷笑说道:“北周怕是要易姓了,李继勋是汉人的罪人!我们之间是汉家内部的矛盾,怎么能引来外敌?”   李从嘉说道:“他这是贪生怕死,怕输了之后被我杀了呢,呵呵,他以为契丹会饶他一命,也不想想耶律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李景达只是说道:“就算是契丹人也不必担忧,就看杨业这先锋能不能做好了。”   李从嘉对杨业既担心又放心,但他不能说出来,只是说道:“契丹国内并不安稳,据我所知,乌古部反叛不是一次两次,以及燕云十六州到底是汉人居多,他们的统治也不甚平稳,想想办法,从这里下手吧。”   李平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原本交给韩家七郎比较合适,可惜……”   李平所说的韩家七郎就是韩俦,本来韩俦是鸿胪寺少卿,只可惜之前韩熙载被韩令坤误杀,韩俦如今在守孝,不管怎么说都要等一年,而想要让契丹内部出问题,能早下手就早下手,一年之后说不定李从嘉都已经能够派人打到草原上了!   李从嘉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我去问问韩俦吧。”   问韩俦自然是不能把他喊到宫里的,毕竟韩俦身上带着重孝,就算李从嘉不在意,周娥皇可能会在意,而且内阁其他大臣或许也会觉得不合时宜。   所以李从嘉干了一件事情——他微服私访溜达到了韩家!   也亏了韩家的门房认识他,要不然恐怕还要被当成浪荡子被赶出去。   李从嘉的到来将韩家上下都惊到了,他特地跑到韩熙载的灵位前上了一炷香,转头温言对韩熙载的第二个儿子,如今事实上的长子韩伉说道:“最近过的如何?看起来清减许多,不要过分伤心了,韩翁在天之灵想必也不愿意看到你们如此伤心,更何况你还有这一大家子人要照料。”   韩伉有些紧张,他在韩熙载的儿子之中算得上是平庸的,他跟李从嘉见面的时候不算很多,此时得到李从嘉的鼓励,而且话里话外对韩家都很亲近,顿时说话都有些结巴:“回……回殿下,家里……家里一切都好。”   李从嘉微微一笑问道:“韩俦呢?”   韩伉微微冷静下来,知道李从嘉找韩俦肯定是有事情,连忙让人收拾出一间静室,派人将韩俦喊了过来。   韩俦本来还有些意外,在听了李从嘉所说契丹之事以后,不由得十分遗憾:“可惜我如今尚在孝中,否则我就往北走一趟,这种事情岂不是手到擒来?”   韩俦这句话说的有些自夸,不过他也有自夸的资本,胆大手黑,面善心冷,别看李从嘉现在是统治者,如果让他跟韩俦换位的话,他还真觉得自己不如韩俦,韩俦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可能他一件都做不出,所以他没有说别的只是说道:“行了,大唐也不是当年的大唐,用不着堂堂世家子再去冒险,你若有什么得用的手下倒是可以派去那里。”   韩俦略一思索,才说道:“乌古一事,合适的人并不在大唐,燕云十六州那里倒是有人可以去。”   李从嘉有些疑惑问道:“合适的人不在大堂唐?那又在何处?”   韩俦说道:“党项!”   李从嘉问道:“他们?”   韩俦说道:“乌古虽然多次反叛契丹,但是对汉人也充满了警惕,若是派汉人前去,只怕一时半刻,也未必能够得到他们信任。而党项则不同,党项曾经也与契丹起过冲突,让他们去帮助乌古,乌古,也会更容易相信他们。”。   李从嘉略有些犹豫:“若是乌古与党项结合,届时党项坐大又当如何?”   韩俦叹气说道:“所以想要策反乌古并不容易。”   李从嘉便问道:“那就只能从燕云十六州下手,汉家的土地也该拿回来了,你之前所说适合的人选是谁?”   韩俦说道:“只怕我说出来,殿下不会同意。”   李从嘉一听便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什么人会让韩俦觉得他会不同意。   便笑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同不同意?”   韩俦说道:“国师!”   李从嘉略一愣:“他?为何是他?”   韩俦认真说道:“国师僧人身份是个很好的掩饰,而且燕赵百姓被契丹欺压多年,心中苦闷无以排解,佛教想必很好传到道,在这之中,稍微扇动他们一下,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李从嘉瞬间明白,这不就是让释雪庭去那里发展信众,顺便夹带私货。   只是……李从嘉开口问道:“这种事情找一个差不多的和尚道士过去不就可以,何必非要让国师跑一趟?”   韩俦说道:“别人对大唐未必有这份忠心,国师的忠心不容置疑。”   这倒是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就算别人都背叛了李从嘉,释雪庭也绝对不会背叛他,李从嘉对他有这个信心。   只是让释雪庭跑这一趟,他又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件事情太过危险,就算释雪庭死在外面,都不能为他正名。   释雪庭为他冒过的险已经够多,李从嘉怎么舍得让他再去冒险?   韩俦说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说殿下或许不会同意。”   李从嘉长叹一声:“此事让我再想想。”   韩俦安慰道:“殿下不必忧心,以大唐如今国力,纵然不这样做,契丹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李从嘉摇头说道:“这样至少能够最大限度的减少我军人员伤亡。”   毕竟现在开始打仗,李从嘉首先想的不是输赢,而是人口问题。   经过这许多年的战乱,中原人口锐减,总人口数或许只有当年盛唐之时的三分之一,没有人,生产力就跟不上,国家经济自然也就发展不起来。   而最简单的人少,种地的人就少,粮食也就少,那么挨饿的人就多,许多家庭只能达到温饱,对天灾人祸的抵抗力很低,这样的家庭不会安稳,而百姓是一个国家最基本的构成,百姓过得不安稳,国家自然也安稳不起来。   所以李从嘉总是在尽可能的减少己方伤亡人数,只不过这一次,他决定自私一点,他实在不想让释雪庭再去冒险。   李从嘉跟韩俦的对花并没有让释雪庭知道,释雪庭只知道他出去了一趟,问他去做了什么,他又死活不肯说,释雪庭只能先将这件事放下。   李从嘉对释雪庭如此轻易就放过他有些意外,他感觉到最近释雪庭总是早出晚归,似乎很忙的样子。   可是最近除了与北周的战事以外,朝堂上并没有其他大事发生。   释雪庭到底在忙什么?   面对李从嘉的询问,释雪庭略一犹豫,还是说道:“最近情报部有些不对。”   李从嘉立刻有些紧张:“不对?发生了什么事?”   释雪庭开口说道:“我怀疑情报部内部有问题。”   李从嘉面色凝重:“有什么问题?”   释雪庭不答反问:“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大家的消息都很灵通?”   他若不说,李从嘉倒还没有察觉,他这一说,李从嘉立刻想起来,前些时日,他去枢密院开会,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消息,那些人似乎就全都知道契丹派兵进驻北周。   当时李从嘉注意力全在契丹身上,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如今释雪庭提起来他才想到那些人是怎么那么快知道契丹的动向的?   难道这就是释雪庭所说的出了问题,有人泄露消息?   释雪庭见李从嘉面色不善便说道:“之前是我疏忽,在保密方面没有太多要求。”   李从嘉摇了摇头,释雪庭说他疏忽,李从嘉是绝对不信的,情报部有多重要,释雪庭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当初李从嘉也提醒过释雪庭,让他不要放松对消息的保密,现在还能出事情,只能说有人被渗透了。   这件事情李从嘉意外也不意外,毕竟信息。有多重要,谁都知道,多知道一些信息或许就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而说释雪庭监管不力,李从嘉也是有些不信,之前的还觉得释雪庭太过严格,只是万万没想到如此严格,还有人泄露消息。   李从嘉问道:“是什么人找到了吗?”   释雪庭点头说道:“已经查的差不多查,只是查出来之后要如何处理,我还有些犹豫。怕太严格,你无法接受,太轻又不能让那些人因为恐惧,而不敢铤而走险。”   李从嘉听后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就算再心软也是要看事情的,这件事情绝不能姑息,只是他们为何要泄露消息,是我给他们的俸禄不够多,还是因为地位不如其他朝臣?”   释雪庭说道:“或许两种可能都有,毕竟人都是贪婪的,所以才需要法律来约束。”   李从嘉默默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既然已经能够处理,特地说起这件事情,想必还有其他原因吧?”   释雪庭笑道:“知我者,重光也!我只是觉得情报部的人不应该从外面选,而应该自己从内部培养。”   李从嘉连忙点头,他也觉得内部培养比较好,毕竟忠诚有所保障。   只是……他略有些犹豫,问道:“要如何培养?毕竟我们都没有经验。”   释雪庭淡定说道:“有一些培养死士的方法倒是很是合适。”   死士?李从嘉一愣:“这个是不是太过了?”   毕竟情报部成员跟死士还是有区别的,严格来讲,并不需要那么可怕的训练方式。   释雪庭说道:“我懂你的意思,当然我也不会那么严格,届时章程做出来,我会给你看一眼,您若觉得不合适,我们就换。”   整顿情报部,训练情报部学员,这两件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其中选人就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首先是架子并不合适,良家子也有些不合适,最适合的反而是那些孤儿,毕竟那些孤儿在人世间没有别的牵扯,只能忠诚于情报部,才能保证他们的生活。   只是这样的话,原本内阁对于情报部就颇有微词,若成员还都是一些没有身份背景的孤儿。   情报部的人怎么与朝臣相处就成了问题,尤其是情报部的定位在何处?   毕竟这个部门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正经部门。   对此,李从嘉倒是非常看得开,他开口说道:“情报部众人本来就不用跟朝臣有过多接触,这也能避免朝臣贿赂他们,这个部门就算是朝中一个隐藏部门,本来这样职责的部门就不能大张旗鼓。”   释雪庭听了之后就明白了李从嘉的想法,对情报部的发现又有了新的想法。   所以虽然他开始不怎么在大家面前出现,却也在为大唐的建设添砖加瓦。   李从嘉看他忙成这个样子,自然也不好提起,让他前去契丹的话。   结果事与愿违。,兜兜转转到最后释雪庭或许还要跑一趟契丹,区别就是是他派人去,还是他自己去。   最后释雪庭带十个人过去,只是这十个人分散开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任务,并不一起行动。   这也是他整顿情报部之后第一次带领情报部出任务。   而造成这件事的原因则是杨业兵败相州,而且拜兵的理由让李从嘉十分愤怒。 第152章   李从嘉在得到前线战败的消息的时候, 看着战报半天都没说话, 其他人看他不说话, 大气都不敢出,还是释雪庭轻声喊道:“殿下。”   一直低着头的李从嘉这才将战报往桌子上一扔, 深呼吸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来,释雪庭一看到他嘴唇发白,就知道李从嘉气狠了, 心疼的不行, 还不能表现出来,也不管之前说不会主动过问军情的话, 直接拿起战报。   看完之后,饶是释雪庭一向冷静也不得不沉着脸说了句:“泯灭人性!”   释雪庭说完之后就将手中的战报交给了旁边的李景达,然后枢密院众人才一次传看,等大家都看完之后,反而是李景达最冷静。   杨业兵败说起来也并不是他的原因, 主要是契丹人太过无耻, 居然利用汉人百姓,他们占据城池之后, 将汉人百姓驱赶出城, 面对即将到来的大军,而他们的士兵则站在城墙上准备等唐军过来就放箭。   杨业就算手上有再多的神兵利器, 一时之间也难以抉择,这些百姓虽然都是敌国之人,然而却也无辜, 当然杨业也没那么心软,他只是担心。   他当然可以选择无视这些百姓的生命,直接下令攻打,但是万一到时候有仁人义士指责大唐穷凶极恶怎么办?到时候李从嘉若是迫于士大夫的压力将他丢出去以平众怒怎么办?   这件事情但凡换成其他人,或许他们的王都会去保一下对方,可是杨业没有自信,所以杨业直接退兵了,干脆利落的打算写折子承认自己战败。   这样的战败算不上是多么耻辱,反正自己这边的军队并没有太大损失,而且就算要被问罪,这样的罪名也不足以要他的性命,两权相较取其轻,杨业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实际上他这个选择李从嘉也理解,如果当时杨业真的出手了,他反而会觉得齿冷,会想办法将杨业打压下去,这样一个冷血的人,真的上位了对人对己都不好。   可是就连杨业都没有想到,契丹人为了侮辱唐军,居然将那些百姓全部杀掉,而后将人头堆成京观,宣称是斩杀的唐军!   杨业当时险些被其吐血,连夜写了折子上书,告诉大家唐军没有损失一个人,生怕被朝廷误认为他不仅打了败仗还折损了士兵。   契丹人的禽兽行径也是李从嘉生气的缘由,当然他对李继勋更感到生气,如果说以前他还想过放过李继勋,现在出了这件事情,李继勋算是间接害死了一城百姓,那一城百姓具体有多少人李从嘉也并不知道,但绝对不会少。   李景达等李从嘉脸色缓和一些之后说道:“契丹这是在打北周的主意,凡是他们入住的城池,他们都这样残杀一通的话,到最后那些城池就都落入了他们的手中,李继勋……哼,李继勋怕也无力要回那些城池!”   他说完之后,李从嘉更加生气,半晌才说道:“既然他们自己找死那就成全他们,那个城池反正已经没有了汉人,那就传令下去,让杨业全力攻打那个城池!”   然而让李从嘉万万没想到的就是耶律璟居然给李从嘉写了一封国书,告诉他,如果你停战呢,那我们就先相安无事,如果你一意孤行要打,你打下一个城池我就屠临城的人,打一座屠一座,反正我是野蛮人,不在乎你们汉人怎么说,但是唐王你在不在意呢?   李从嘉:我去年买了个表!   李从嘉看了这封国书之后当场就掀了御案,然而耶律璟如果真的这么干,他还真没办法。   他知道耶律璟或许只是找个借口而已,就算他不攻打那些城池,耶律璟也不会放任里面汉人太多,毕竟汉人太多他们的通知就不安稳,燕云十六州当初多少人?、   这些年来中原因为战乱人口锐减,严格来说燕云十六州其实和平的时间比中原任何地方都要多,然而那里的汉族人口锐减的也十分厉害,不就是被契丹所屠戮?   可就算知道了,李从嘉也不能真的再出兵,他不能背这个锅,而且就算他想背,不在乎后人评判,内阁和枢密院也不会同意,他当初设立这两个限制君权的地方,可以说是彻底的限制住了他,就算他现在自己写了圣旨,没有内阁和枢密院的签发,也照样是没用的!   李从嘉忍不住说道:“李继勋是瞎的吗?他请来的援兵在杀他的百姓!”   李弘冀冷笑着说道:“他才不会在乎,他不仅仅不在乎,或许还在帮着契丹人,从杨业报上来的消息看,这些日子北周已经有很多百姓反抗了,然而都没有任何水花就被扑灭,这里面肯定有李继勋的手笔,否则耶律璟就算派援军来能有多少?他们手里有没有我们这样的武器,那些百姓就算不能杀掉他们,总也能逃走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更生气,他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李继勋。   在他生气的时候,石守信开始谴责李继勋,骂李继勋吃里扒外,反正怎么难听怎么骂,然而他也就是骂一骂,从头到尾都没敢提契丹一个字,生怕耶律璟一生气派契丹兵过去打他!   对这两个人,李从嘉是绝望了,估计真靠他们两个,耶律璟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他们的地盘,还让他们俯首称臣!   就在这个时候,耶律璟又派人来掠边,然后还贱兮兮你们杀我辽军一人,我就杀一个汉族百姓,很公平吧?   自从出关到西域,李从嘉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释雪庭眼看他要被气得失去理智,连忙说道:“先不急,我亲往燕赵之地一趟,说不定还能联络上一些人。”   李从嘉转头看着他问道:“你在那里还有认识人?”   释雪庭难得犹豫了一下:“这个……真没有。”   他再逆天也是有限,而且活动范围也跟少林寺的地理位置有关,燕云十六州那边……他还真不怎么熟悉,不过没关系,不熟悉等去了就熟悉了,反正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否则他怕李从嘉会被活活气死!   李从嘉这次也不说什么舍不得了,在家国大事面前,儿女情长总是要放一边,或者说,他们两个谁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契丹人在中原土地肆虐而不会受到任何制裁。   他正色看着释雪庭问道:“你去吧,别断了联络就行。”   释雪庭本来还担心他反对,此时见他同意,不由得松了口气说道:“放心吧。”   李从嘉想了想,还是将韩俦给拽了出来,释雪庭的本事他是相信的,然而让他孤身一人……好吧,也不是孤身一人,他身边还带着情报部的人,可是那毕竟是深入敌后,李从嘉想要给他上一层双保险。   韩俦就是另外一个保险,他们两个凑到一起或许能够加快计划的进度,而且在出发之前他们只能制定一个目标,比如说煽动燕云十六州百姓反叛,他们再进行支援,这中间具体怎么实施,并不能制定一个十分详细的计划,因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这个时候韩俦也不好再拒绝,毕竟是大事,现在不仅仅是李从嘉生气,大唐从上到下都有一种要被气疯了的感觉,国家强盛,国民的自尊心就强,被别人提着刀威胁,谁能咽下这口气?   李从嘉将释雪庭送走之后,转头就对李景达他们说道:“准备一下,我要去巡幸边境。”   内阁和枢密院众人:??????   李从嘉正色说道:“边境那边如今不敢主动出击,只能被动挨打,时间长了是要出事情的,于情于理我都要去安抚一下边境守军。”   李景达连忙说道:“臣去就可以了。”   李弘冀也说道:“臣和四叔一起去!”   这件事情他们也想到过,只不过,这种有收买人心嫌疑的事情他们不好主动提起,就在等一个机会,结果谁都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要自己去。   李从嘉摆摆手说道:“你们谁去都没有我去有用。”   李景达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全白了:“殿下此言有理,可是……边境如今毕竟危险,您过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如何向天下交代?您现在就是天下的希望啊。”   李景达这句话还真不是夸大,如今纵观整个天下,还能够扛起一统天下,结束战乱大旗的人,也就是李从嘉一个了,其他人……李继勋和石守信都已经没了胆气,尤其是李继勋,他现在快要被天下人骂死了!   李从嘉笑了笑说道:“这个我知道,我会注意安全,若有契丹兵马来也不会亲自过去的,大家放心吧,我运气一向很好。”   是的,大家都知道你运气好,你要是运气不好,就不可能在还不到而立之年的时候几乎是赤手空拳大虾了这么一片江山,可就算是他说出花来,大家也不敢放他出去啊。   李从嘉淡定说道:“是你们给我准备,还是我自己去,你们选吧。”   自己去?还能怎么自己去?当然是逃跑了啊!   这个时候无论是内阁众臣还是枢密院众将都特别后悔让释雪庭走的那么早,否则还能让他劝劝李从嘉,现在钟太后不在了,王后深居简出,也就一个释雪庭说的话他还能听一听,结果人家走了!   李从嘉看他们的表情就说道:“不要打国师的主意了,我本来就要等他走了之后再启程。”   呦豁,还是早就计划好的!   众人无奈,却也没有松口,互相一商量,干脆转头就跑到了白鹿书院想要请那里面的老先生去劝劝李从嘉,毕竟无论是师行一还是范质、魏仁浦,李从嘉对他们都很尊敬,或许他们说的话李从嘉肯听呢?   师行一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聚在一起分析局势,他们三个都觉得大唐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然而想要不被动就要让契丹内部出问题,他们多少也知道释雪庭和韩俦的任务,都在观望着这两个人能不能成行。   师行一开口说道:“若是不行,老朽就只能亲自走一趟了,这些年来教书育人,别的不敢说,学生倒是不少的,也有一些学生在燕云十六州。”   范质和魏仁浦一起点头说道:“若是不行,我们也走一趟吧,不能让契丹如此嚣张下去。”   他们对于契丹的禽兽行径是最看不下去的那些人,虽然他们是君子,但也不会迂腐到觉得李从嘉让释雪庭和韩俦去契丹内部搞破坏是不对的。   就在这个时候,周宗他们联袂而来,告诉了这几位老先生李从嘉非要去边境的消息。   师行一等人听了之后,面面相觑半晌,范质才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何愁天下人心不归?”   说完这句话,范质就想到了郭荣,想当年郭荣也是身先士卒,并不是指挥躲在后面,之前他觉得李从嘉很少带兵出战,还在想办法限制将领的军权,这是个隐患,早晚会有人不服气而出问题。   结果没想到,李从嘉比起郭荣胆子也并不小,只不过是因为李从嘉并不善战,所以他很少上战场,在需要的时候,他也会挺身而出。   现在他觉得自己需要站出去,所以他要去。   冷静理智的分析一下,无论是师行一还是范质和魏仁浦,他们都觉得这样做是有好处的,至少能够稳定军心,而且还能将耶律璟甚至整个契丹的目光吸引到边境,从而最大限度的掩盖释雪庭他们的动向。   师行一说道:“若是殿下要去,老朽也豁出这把老命跟着走一趟吧。”   他们去或许在军事上没有什么大用,却能最大限度的为李从嘉造势,只要天下百姓都信服李从嘉,就能为将来统一天下节省很多时间。   周宗等人听了都快哭了,他们过来是想搬救兵去劝李从嘉,结果谁知道救兵直接倒戈了!   范质再怎么优雅此时也忍不住想要翻白眼,抬起手就用手中的羽毛扇挨个打周宗他们的头,他年纪够大,资历够老,声望够高,所以这么做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哪怕周宗已经位极人臣。   魏仁浦是实在人,在旁边解释道:“殿下这么做是对的,你们啊,还不如殿下看的清楚。”   李景达说道:“我们知道,可是……这一路变数太多,边境也太危险,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好?”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范质开口问道:“你们能把他困在宫里一辈子,让他一步宫门都不出?”   “当然不是。”李景达吓了一跳,真要这样跟囚禁帝王有什么区别?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他要敢这样,别人不说,国师转头就能把他们都抓起来,国师手下天策府的战斗力……那不是别的军队能够比得上的。   周宗也跟着解释道:“如今毕竟还是这里安全,将来也是京城比较安全,更何况就算是在京畿周围也比去边境强啊。”   师行一过来补刀说道:“那又怎么样呢?前些日子,殿下不还是差点在诸位的眼皮子底下被刺杀吗?”   周宗等人瞬间无言以对,尼玛,那种事情……谁能想得到啊?真难为几位能够举出这样一个例子啊。   范质做最后总结说道:“殿下此行你们不仅不能拦,还要造势!耶律璟此人刚愎自负,若是他知道殿下亲自前往边境,说不定会亲自带人前来企图活捉殿下,这样他们就能顺利入侵中原,如此,直接在边境一决胜负也是好事。”   众人越听越是心惊胆颤,他们的利益都系李从嘉一身,所以他们不希望李从嘉出事情,而范质则不同,范质看得更多的是大局,只要李从嘉去,至少大唐不会被骂成缩头乌龟。   李景达等人沉痛的离开了白鹿书院,原本想过来请教方法,结果方法没请教到,他们反而要被范质等人说服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第二天,李从嘉又开始催,一连催了好几天,他们见李从嘉决心已定,并且耐心越来越少,生怕李从嘉一生气直接自己点上天策府和火器营的兵直接跑,毕竟这两军都是直属李从嘉管辖的,到时候他们哭都来不及。   于是整个朝廷都运转起来,李从嘉身边带着的人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和安排,力求最大限度保障李从嘉的安全。   这次李从嘉没有再说他们小题大做之类的话,为了让周宗等人放心,几乎是他们的要求,他都答应,包括不要在战争来临的时候没事儿上城墙之类的。   在他们看来,李从嘉到了边境,耶律璟为了挑衅李从嘉,派人过来攻城是十分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李从嘉都答应下来,然后才是最主要的:他要带谁去?   内阁的大臣就别想了,他们要留下来处理政务,实在无法做决定的才能交给李从嘉,甚至李从嘉这一走,他们的任务更重一点。   枢密院倒是能够跟着去,然而却也要有人坐镇,现在杨业还在前线不敢回来呢,虽然一时之间不能再出兵,但也要防止契丹人偷袭攻城啊!   最后李从嘉让李弘冀和赵匡胤跟着他去了,李景达被他留下来看家。   在下面人为了他出行的准备而忙乱不堪的时候,李从嘉说了句:“多准备一些冬装。”   周宗等人差点没被吓死!   “您这是要干啥?”作为最年轻的内阁大臣,徐铉实在是坐不住,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从嘉说道:“别担心,我不是要在边境上停留那么久,反正都是出去一趟,顺便沿途仔细看看大唐百姓如今过的如何,这样一来赶路或许不会特别快,路上花的时间多,等到那里的时候说不定延州那里都已经很冷了,那边天气冷的早,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众人听了之后顿时松了口气,他们恨不得李从嘉只在大唐境内转悠转悠就回来,不去边境更好了,路上耽误时间算什么?多耽误一点,在半路上就得回来才好呢——毕竟过年的时候李从嘉还是要在这里的。   李从嘉不知道周宗等人的想法,他正在点兵,天策府和火器营他直接各带了五百走,在算上李弘冀和赵匡胤两个人的亲兵以及挑出来的一些士兵,整个队伍几乎有两千人左右。   这个数字看上去不多,但是等人真的站在那里之后,就会知道两千人是多么庞大的一个群体。   李从嘉也想得开,反正边境有守军,他带太多人反而容易拖累进度。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的行进速度也不是很快,李弘冀和赵匡胤两个人都很奇怪,火器军守着的那两辆车是什么东西。   对此李从嘉很淡定地说道:“哦,一些雷盒和多炮筒。”   李弘冀差点没被吓死,开口问道:“殿下,您这真是要去打仗的吗?”   李从嘉笑着摆摆手说道:“当然不是,只不过,边境守军那里可能没有多少这样的火器,反正也是过去一趟,给边境守军也送点好东西过去。”   李弘冀和赵匡胤对视一眼,这个……听上去逻辑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弘冀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李从嘉虽然说在路上可能会耽误时间,但等他们到边境的时候也不过就用了两个月左右,到那里的前半个月,李从嘉一直很安分,见见守将,慰问一下边境军官,收货感激崇拜无数,让所有人都放下了心。   然而事实证明,李弘冀放心的太早了!   等他们到夏州的第二天一早,李弘冀去找李从嘉的时候发现王帐已经人去帐空,他转头去找赵匡胤,发现赵匡胤也不见了!   等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两个人的踪迹之后,李弘冀站在王帐之内,整个人都非常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  耶律璟:有本事你来打我啊,来啊来啊。   李从嘉:我看你是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痒,给老子等着!   释雪庭:听说有人等我走了才作夭,大概也是皮痒了。   李从嘉:…… 第153章   李弘冀遍寻不到这两个人之后, 抹了一把脸就开始让人寻找痕迹, 因为不仅仅是李从嘉和赵匡胤走了, 特么他们还把天策府和火器营的士兵也都带走了!   哦,当然也少不了赵匡胤的亲兵, 这么多人一起离开,李弘冀就不信一点痕迹都没有!   等他找到这两个人……等他找到……李弘冀磨着牙想了想,最后决定暴揍一顿赵匡胤!   至于李从嘉, 把他交给内阁!   正在被李弘冀惦记着暴揍的赵匡胤此时正骑在马上眼皮狂跳, 他转头看了看李从嘉,又看了看他们行进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有些怀疑,昨天他是不是被下了降头,怎么就听了李从嘉的话,跟着他跑出来了呢?   这特么回去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节奏吧?   赵匡胤心里十分矛盾,想起昨天晚上李从嘉把他叫到王帐里的时候, 他还在想李从嘉对于边境守城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 结果李从嘉直接给他扔了一个炸弹。   李从嘉当时就说了一句话:“我们带点兵,去打契丹吧。”   赵匡胤当时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虽然明知道不该问, 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您说啥?”   李从嘉十分坦然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又说道:“放心, 我有计划的。”   赵匡胤当时就有些坐不住,这不是有没有计划的事情,这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事情啊, 这要是契丹人知道你深入敌后……不行不行不行,赵匡胤越想越可怕,当时就将脑袋甩的跟拨浪鼓一样。   李从嘉问道:“耶律璟这么嚣张,你不想打击一下他的气焰吗?”   想是很想啦,但是跟你去不行。   李从嘉指着舆图说道:“你看,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是契丹在西南边境安置的三座重镇丰州,东胜州和云内州,其中契丹应天军驻扎在丰州,若是能够占领丰州,那么契丹的西南边防会直接崩溃,那时候我倒要看看耶律璟还坐不坐得住。”   赵匡胤立刻问道:“若是他们屠城怎么办?”   李从嘉狡猾地笑道:“没关系啊,我们扮成党项人去。”   赵匡胤愣了一下: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觉得这样的操作还真可以有,但前提是李从嘉不能去!   赵匡胤又说道:“虽然大唐与党项一向交好,然毕竟是异族,不得不防,我去,殿下就别去了吧。”   李从嘉摆手说道:“我只是跟党项联手而已,并不是真的去见他们,或者说党项并不一定会出兵,我们只是打着他们的名头。”   赵匡胤立刻问道:“若是占领城池,算党项还是大唐的?”   李从嘉反问道:“你觉得我们这点人能够守住西南三州?”   赵匡胤仔细想想说道:“如果后勤跟得上……”   “别想啦,除了我带来的那些之外,剩下我们就要以战养战了。”   赵匡胤:……   所以说你到底是图什么啊?赵匡胤表示心很累。   李从嘉说道:“人这一生总要创造一些辉煌,你不觉得带着队伍纵横草原是很爽的一件事吗?纵横大漠我尝试过了,现在该换成草原了。”   赵匡胤在心里默默吐槽:就算在西域的时候,带着队伍纵横大漠的也不是你啊。   然而不得不说,李从嘉这句话才真的让赵匡胤心动。   李从嘉找上赵匡胤当然是有他的想法的,没有人能否认赵匡胤是个枭雄,哪怕赵匡胤现在注定当不上皇帝,然而某些深藏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抹不掉的。   他天生就带着冒险的基因,李从嘉……说实话李从嘉以前骨子里是没有这个的,之前逃命的时候他最渴望的就是能够安稳生活,然而等他真的生活安稳了,又觉得有些不知足。   这个江山都是别人帮他打下来的,若非他没有一个像李世民那样的儿子,等以后的史书上说不定他能跟李渊一起评选最废柴开国皇帝。   然而李渊废柴吗?   当然不是,只是李唐开国的那些脍炙人口的故事,似乎都跟李渊没什么关系,这里面固然有李世民春秋笔法的缘故,归根结底还是李渊的能力并不十分突出,至少不如他的儿子。   李从嘉现在也面临这个囧境,别人都觉得他从一个亡国皇子又混成了中原第一大国的王很厉害,但是李从嘉自己还是觉得有点不知足,他需要一个可以称之为传奇的标志性事件。   当然这些都是附带,更多的是因为他担心释雪庭,却又不能跟着释雪庭去,干脆就打算从另外一边吸引一下耶律璟的注意。   赵匡胤被李从嘉三忽悠两忽悠就忽悠答应了,不过他还是保持理智问道:“肃国公那里……”   李从嘉十分哈皮地说道:“让阿兄留下来镇守边境。”   赵匡胤忽然就悟了,他就说这次李从嘉出来怎么把他跟李弘冀一起带出来了,当初内阁和枢密院的诸位还以为李从嘉这是小心谨慎,都带上是为了以防万一,大家还很欣慰,觉得李从嘉这么细心应该不会出问题。   现在看来……哪里是小心谨慎啊,分明是大胆激进过了头!   李弘冀压根就是过来帮忙隐藏行踪的!   李从嘉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的话,李弘冀肯定不敢将消息放出去,否则恐怕耶律璟会立刻派人大规模搜索,到时候就真的出问题了。   赵匡胤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一下李弘冀,他完全可以想象李弘冀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多么生气。   事实上李弘冀现在已经没有了生气的力气,他只想先将这事儿给糊弄过去,反正检查完之后,他发现李从嘉带来的那些武器被他自己带走了一半,剩下那一半……明显是留下来贿赂他的。   李弘冀的内心在收下这些武器以及将李从嘉的事情告知内阁的事情摇摆半天,最后唉声叹气的让人封锁消息,就说李从嘉水土不服生病,而赵匡胤……赵匡胤被李从嘉委任了秘密任务!   士兵们虽然也很想知道李从嘉既然都生病了,没什么还能给赵匡胤派任务,然而在面对肃国公黑如锅底的脸的时候,大家机智的保持了沉默。   李从嘉带着赵匡胤就开始搞武装旅游,一出延州,他就让大家换装,换上的自然是党项风格的服装。   赵匡胤一看李从嘉连这种东西都准备的十分充分,就知道他肯定是早就想这么干了,他跟李弘冀完全是被坑过来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能跟着被坑了啊。   出了延州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空旷到让人觉得除了他们这一对人,或许就没有别人的存在。   一开始赵匡胤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轻易的就答应李从嘉,可现在想要回头也不知道改往哪里走了——什么纵横草原,你特么先要认路啊!   赵匡胤有些不放心地问李从嘉:“殿下曾经来过这里?”   李从嘉一脸懵逼:“什么?我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赵匡胤心里咯噔一声:“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应该往哪里走?”   李从嘉笑道:“这三座重镇距离延州并不远,而且因为是军事重镇,所以守卫会比较严格,很容易看到人烟吧?”   赵匡胤抬头看了一眼天又看了一眼地说道:“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到城池在什么地方,殿下,你确定是往这个方向走吗?”   李从嘉见赵匡胤十分担心的样子,终于良心发现说道:“放心吧,不是我领路的。”   赵匡胤满脸问号:?????   李从嘉拍了拍身下的马说道:“老马识途,你没发现我换了匹马吗?”   赵匡胤一瞬间只觉得他们大概要在草原上迷路到死了,老马识途倒是真有其事,然而那是在完全没有办法,不认路的情况下才回去依靠老马来识途啊,他们的王还能不能正常一点了?   李从嘉看到赵匡胤一脸的生无可恋,也觉得十分对不住他,只好说道:“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我有看过地图,我们现在走的方位应该没问题。”   李从嘉这么说着其实也心虚,他是没有卫青那样的人肉导航仪功能,说看地图方向没问题,只是因为他身上带着司南= =   赵匡胤默默的跟在一边掏出了舆图来看,他抬头看看太阳,又看看舆图,再看看手中的司南,然后将舆图合上,声音十分沧桑地说道:“殿下,下次可不能这么乱来了。”   李从嘉微微一笑:“我说这个方向没问题吧?”   赵匡胤说道:“现在还没问题,但是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要转向了,否则我们大概会直接走到契丹的上京。”   李从嘉认真回想了一下地图,发现他不太记得,干脆就说道:“既然你这么有把握,就跟阿拉图一起领路吧,哦,阿拉图就是这匹马,我要不要把它让给你?”   赵匡胤:……   他是造了什么孽,沦落到了跟一匹马当搭档的程度?   他现在很有一种冲动想打晕李从嘉,带着他回去,不过,他不敢,他怕真这么干了,李从嘉回去之后就会把他暴揍一顿,虽然他觉得李从嘉大概打不过他,可是李从嘉能够指使打得过他的人啊!   赵匡胤就这样跟老马阿拉图一起引路,说实话,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实在不怎么好过,草原上的秋天比往常冷,李从嘉带着的人并不多,物资也不是很多,至少比他从长安到延州这一路上的生活水平差远了。   草原上露气重,甚至早晨一觉醒来,李从嘉经常发现被褥已经十分潮湿,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潮湿。   不仅如此,甚至连吃的用的也不比下级军官好到哪里去,这样的生活就连赵匡胤都一时之间不太能够适应,然而李从嘉却能面不改色的该怎么样怎么样,赵匡胤都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来的执着支撑着他吃这份苦。   当然是给国师减少压力的执着了,凡人如赵匡胤,大概是看不明白的。   不过,赵匡胤认路的本事跟阿拉图也有一拼了,十天之后,他们派出去的斥候真的看到了城池,李从嘉和赵匡胤立刻下令停止前进,虽然说现在距离那座城还很远,然而草原上太过空旷,没有地方掩藏,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在远一点的地方驻扎,然后广撒斥候去探一探路,最后再说攻不攻城。   找地方扎营之后,李从嘉跟赵匡胤在帐篷内对着舆图分析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最后赵匡胤说道:“应该没错了,我们前面应该就是东胜州。”   李从嘉看着舆图说道:“如果现在我说我们绕路直接去打丰州,你会不会觉得太疯狂了?”   赵匡胤定定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何止是疯狂,简直是太疯狂!   想要绕过东胜州,就必须完全躲开对方的监视范围,然而作为军事重镇,东胜州几乎没有普通契丹百姓,为了防备党项,东胜州作为距离党项最近的城池,监视覆盖的范围极其广泛,否则他们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扎营。   这一绕路就不知道要绕到哪里,万一到时候迷路了怎么办?   最主要的是到了现在士兵们已经赶了很多天的路,军官们还能骑马休息一下,士兵可不能,再这样下去,好好的军队会被拖成疲惫之师,到时候若是再被契丹人发现,估计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若是能够拿下东胜州,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让大家休整一下,至于接下来……接下来估计就是逃亡,反正赵匡胤并不觉得他们能够守住东胜州。   李从嘉明白赵匡胤的想法,思索半晌之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尽量出手快一点,每个城门都派人过去,我们这次弹药带的很充足,不用节省。”   赵匡胤有些意外:“可也不用这么浪费吧?”   李从嘉摆手说道:“我的目标虽然是将这三个城镇都打一遍,可如果现实不允许的话,我们就直接撤走,能打一波是一波。”   赵匡胤不由得咋舌,李从嘉这次还真是够下血本的,他们带来的那些武器造价可不低,如果只是用来攻打东胜州一个城池,明显是得不偿失。   直到这个时候,赵匡胤才觉得李从嘉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然而他猜不透,也不想去猜,反正他就跟着李从嘉走就是了,回去之后如果被参,最多也就是被参一个没有劝阻的罪名,不会出什么大事。   当然也可能出大事,那就是李从嘉战死在草原上,不过赵匡胤觉得,如果李从嘉战死了,他肯定比李从嘉更早一步战死,所以也不用去思考回去会不会受罚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赵匡胤制定计划,李从嘉虽然也会在旁边听着,但也仅限于听而已,他轻易不会给出太多的意见,以免影响赵匡胤的判断。   要不然他为什么要带赵匡胤出来呢?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要知道当初他说服赵匡胤的时候可是冒着被赵匡胤揭发的危险去的,如果赵匡胤不同意,并且告诉了李弘冀,李从嘉觉得直到大唐一统天下之前,内阁那些人估计都不会想要让他再出京城了。   好不容易把赵匡胤拐了过来,自然要让他出力,说起来大唐能够有如今的规模,跟李从嘉知人善任,并且该插手的插手,不明白的绝对不瞎插手有很大关系,否则再怎么有厉害的手下,也扛不住外行领导内行。   赵匡胤制定的计划充分贯彻了李从嘉要的快准狠,只要能够按照他的计划来,估计半夜的时候,他们就能拿下东胜州。   不过这个的前提是,李从嘉不能亲自带兵去攻打城池!   虽然李从嘉已经出来了,但赵匡胤还是不敢轻易让他上前线,万一一个不小心误中流矢怎么办?这里的医疗条件那么差,李从嘉扛不住怎么办?   他将李从嘉的安全问题思考到了方方面面,好在李从嘉这次十分配合,没再搞事,否则赵匡胤就真的要分分钟撂挑子不干了。   他们选择的时间并不是大家经常选择的半夜,那个时候虽然敌人已经入睡,但是自己人的精神也不会太好,尤其是他们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他们选择的是对方吃饭的时间,这时候相对边防也会松动一些,赵匡胤早早的将队伍分成了五路。   一路留下来保护李从嘉,如果发现事有不谐就让他们立刻护送李从嘉回去,另外四路则是围攻东胜州的四个城门。   这种方法很危险,一般攻城都会选择将大部分力量聚集在一个城门,以此为突破口,而少部分力量分散在各个城门,防止敌人眼看不行就跑路。   不过赵匡胤看看士兵手里威力齐大的多炮筒,他觉得心里十分安稳。   赵匡胤自然是亲自上阵的,他督战的是东门,东门也是他设置的火力比较强盛的一个区域。   李从嘉坐在帐篷里等着结果,他本来以为能够跟以往一样冷静,然而事实证明,他这次是真的坐不住,以往每次出兵,虽然都有危险,但不到一定胜率,他是不会轻易派兵,宁可忍气吞声也不会去冒险尝试。   这次是他第一次做这么疯狂的事情,李从嘉的心从赵匡胤带兵离开开始,就一直不怎么安稳。   他在帐篷里踱步,在听到远远有闷雷般的响声的时候,李从嘉就知道赵匡胤开始动手了。   斥候一遍一遍的前来报告赵匡胤的进度,李从嘉越是听,心中越是安稳,等听说东门已经被轰开的时候,就知道今晚大局已定。   他直接下命令道:“所有人起营,准备支援紫亭候!”   就在他带着人走到半路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有一批人冲着他们过来,李从嘉心中一紧,原本以为是契丹军,还让人绞上弓弦做好准备,等那些人越来越近之后,李从嘉才发现为首的居然是赵匡胤。   李从嘉看到赵匡胤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东胜州兵力很强打不过吗?”   李从嘉以为赵匡胤是兵败而来,结果赵匡胤看到他之后就说了句:“我是来接殿下的,殿下准备入城吧。”   李从嘉这才明白赵匡胤是早就猜到他会坐不住带兵前来,这才过来接他的。   李从嘉说道:“你是长官,不要擅离职守,快回去,不用管我,我紧随其后。”   赵匡胤也没废话,调转马头就去准备继续指挥战斗,李从嘉跟在他后面,只觉得好久没有经历过这么紧张刺激的时候了,上一次有这种心情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认真想了想,想半天才想起来,上一次大概是在江都府反赵匡胤的时候。   这么一想,李从嘉也不得不感慨,人生真是无法预测,那时候估计打死他都想不到会有一天跟赵匡胤并肩作战。   正在思索这些的李从嘉,眼睛余光与忽然扫到远处依稀有几个人影,不过,他也不是很确定,立刻派人前去查看。   结果这一看还真是有一小队人,李从嘉原本以为这些人是从东胜州逃出来的,只是那些人在跟李从嘉打了个照面之后,立刻四散而逃,看到这个作风,李从嘉就知道这些士兵应该是传信兵。   毕竟也只有传信兵才会有这样的作风,为的就是能跑一个是一个,只要有一个能将消息带出去就行了。   而看这些传信兵的装束,估计是从别的城池过来联络东胜州的。   李从嘉当即下令说道:“去追,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掉!”   作者有话要说:  赵匡胤:我家老大打仗居然靠马带路,老大你摸着良心告诉我,这就是你说的准备周全?   李从嘉:不,我们小仙女并没有良心。   赵匡胤:????? 第154章   李从嘉带着人围追堵截那些传信兵, 他之前想着如果打的够快, 云内州或者丰州来不及收到消息的话, 至少他们能够在东胜州休息一段时间,如果操作得当, 说不定还能蒙混住西南招讨司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李从嘉或许还能展望一下去打丰州或者云内州。   然而, 首先他们需要做的是将人抓住。   不得不说, 契丹人在草原上天生就有优势,李从嘉带出来的兵虽然够精英, 然而面对陌生的环境并不能将他们的战斗力全部发挥出来。   到最后一共抓到了八个人,李从嘉看到那八个人之后,开始思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个传信小队到底一共几个人?   赵匡胤十分干脆的说道:“殿下,让人带下去问便是了,我们还是先进城吧?”   李从嘉一想也只能这样, 点了点头, 骑着马跟赵匡胤一起进城,在路上赵匡胤详细说了一下这次攻城的经过, 最后说道:“幸好我们有带多炮筒, 否则只怕城门都不容易打开。”   “啊?”李从嘉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哦, 我们没带檑木。”   可不是么,传统攻城想要从外打开城门,就必须用檑木暴力摧毁城门, 没有檑木就只能是派士兵从城墙上跳进去,然而这个难度实在是太大,一般除非守城士兵战斗力不足一鹅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契丹士兵的战斗力……虽然李从嘉很不想承认,但是综合起来还真比现在的汉人强许多,不仅仅是人种和生活环境的问题,还因为中原战乱这么多年,青壮战死太多太多了,现在征兵都不严格,只要符合条件都会拉进来,而且因为常年的战争,训练时间也不足,只能用战争来磨练,很多人直接就死在了战场上面,此消彼长,怎么可能打的过人家?   李从嘉进城之后,发现唐军正在一点一点的搜罗,将驻守士兵的家眷都赶出来,弄到一起看管。   而此时应天军节度使也已经被唐军所占据,稍微收拾一下之后,赵匡胤就请李从嘉过去,李从嘉到了那里之后问道:“应天军节度使呢?我记得好像是叫……颓刺吧?把他带来见我。”   赵匡胤听了之后一顿说道:“颓刺……怕是没办法来见您了,刚刚有士兵发现了他的尸体,不仅仅是他,就连他的儿子也已经战死。”   李从嘉有些意外,虽然很讨厌契丹人,但还是凭本心说了一句:“真汉子,那……应天军其他的官员呢?”   赵匡胤说道:“我让人去找。”   李从嘉点了点头,在颓刺的府邸转了两圈之后,看着一个小小节度使的家中都如此奢华,忍不住说道:“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大唐子民的血汗钱。”   赵匡胤站在一旁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就闭嘴静静等李从嘉逛完。   李从嘉看完之后,颓刺的属官也找到了,那个人叫也图,乃是应天军的行军司马。   只是当李从嘉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们确定没找错人?这衣服不对吧?”   也图穿的衣服明显是普通契丹士兵的衣服啊。   赵匡胤冷笑说道:“他试图扮成普通士兵逃跑,被人给指认了出来。”   李从嘉若有所思问道:“是被契丹士兵指认的?”   赵匡胤点头,李从嘉瞬间就明白这个人大概跟颓刺面和心不和,否则,颓刺的亲兵不会这么坑他。   也图跪在下面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小心观察上面这两个人,只是通过表面判断,他就知道面前这两个估计是汉人的高官,其中面色稍黑的那一位应该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另外一个看上去略显文弱的英俊书生,他却判断不出。   哪怕那个书生穿着铠甲,也掩盖不住通体的斯文气,或许还有再加上一点贵气,这种贵气他在契丹贵族身上是见过的。   也图见两个人把他拽过来,却只是跟彼此说话,并不搭理他,不由的有些焦急,忍不住伏地求饶。   李从嘉刚跟赵匡胤印证完也图的身份,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也图匍匐在地,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说的李从嘉一脸懵逼。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赵匡胤问道:“他在说什么?”   赵匡胤犹豫了一下:“大概……在求饶吧?”   李从嘉斜眼看着他:“你听懂了吗?”   赵匡胤十分坦然:“没听懂,猜的。”   你可真本事啊,我也知道他在求饶,问题是他说了那么一长串,不仅仅是求饶吧?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说道:“去问问有没有人会契丹语的,我记得之前我提拔的一个小军官应该是会契丹语。”   是的,李从嘉到了延州之后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他也进行了简单的阅兵,然后就看到一个士兵各方面都不错,当即就收进了天策府,现在他特别感谢自己当初的心血来潮的决定,要是没这个决定……他们这个队伍连一个能听懂契丹语的人都没有啊!   显然赵匡胤现在只觉得他跟的上司特别不靠谱,只是后悔当初怎么跟着跑了过来。   那个小兵过来之后站在旁边做同声翻译,李从嘉听了半天才知道这个人真的是在不停求饶,看了一眼赵匡胤,发现他果然一脸,看,我说的没错的表情。   李从嘉决定无视他,问道:“所有有关契丹的军事文件以及布防图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也图听了之后,停止了求饶,半晌才颤抖着说道:“我……我不知道。”   李从嘉顿时笑了:“你不知道?那行,我就找一个知道的人问好了。”   也图:……   也图看了一眼李从嘉,发现他没有开玩笑,只是说道:“这个我真的不是特别清楚,我跟颓刺不是一路人,很多事情他都瞒着我。”   “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别的瞒得住,这个可瞒不住,你是行军司马,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让你知道?”李从嘉会信他才有鬼!   一旁的赵匡胤忍不住问了句:“报纸是啥?”   李从嘉语气一顿,默默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一不小心又说漏嘴了。   不过他十分淡定地看了赵匡胤一眼说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草纸。”   赵匡胤:你大概当我是个聋子。   不过,王说什么那自然就是什么,他聪明的没在这件事情上怼李从嘉,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也图见瞒不过李从嘉,又说道:“我是知道一些,但是不知道全部的消息,至于别的……之前我见颓刺临上战场之前放火烧了一间屋子,说不定那些布防图就在那里面。”   李从嘉忍无可忍抬手就说道:“拖下去,换个能说真话的人来!还烧屋子,他是神仙知道自己一定会打败仗?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战场上,打仗之前什么都不干先把布防图烧了,他神经病?”   赵匡胤在后面十分同意李从嘉说的话,要不是李从嘉还在这里,他估计直接就上去砍人了。   也图见真的要被人拖下去,直接一改刚才懦弱的模样叫嚣道:“小小党项也敢来捋虎须,可汗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从嘉抬抬眼皮说道:“哦?没关系,我等着他呢。”   也图被拖下去之后,李从嘉没让人再找人,只是问道:“刚刚那几个传令兵审问的怎么样了?”   赵匡胤询问了身边的亲兵一句,而后摇了摇头说道:“还没说出来。”   李从嘉挑眉:“都这么嘴硬?”   赵匡胤苦笑:“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李从嘉顿时吓了一跳:“我让你们审讯,你们干嘛杀人?”   赵匡胤无语地看着他,真要审问,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攻心,一种是上刑,他们现在时间紧迫,而且对那些人了解不足,攻心显然是不行的,就只能上刑,上刑厉害了,那些人撑不住可不就挂了吗?   李从嘉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能问出来就问,不能问我们修整两天就走,反正无论是丰州还是云内州,就算是急行军到这里也至少要五六天的时间。”   赵匡胤问道:“那我先吩咐下去,让他们先装些粮草再说。”   李从嘉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哎,等等,我们的人没有会契丹语的吧?他们怎么审问的?”   语言不通,你们怎么知道人家不招?万一招了你们没听懂,然后以为对方没说,结果把对方弄死了,岂不是很惨?   赵匡胤说道:“是汉人。”   李从嘉惊讶:“汉人,这里怎么会有汉人?”   赵匡胤叹气:“是被劫掠之时掳过来做奴隶的。”   李从嘉心一沉,半晌才说道:“虽然你可能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很疯狂,但是我觉得很多迹象都证明,我做的没错。”   赵匡胤苦笑:“当然没错,只是您不该亲身犯险,让我来就可以了。”   李从嘉笑了:“谁来不一样呢?现在看着大唐的国土面积大,但是被契丹这样逼迫还是没有还手之力,如果不赌这一把,说不定我还是要当个亡国之君。”   赵匡胤没说话,只是心里琢磨着这个“还”字是什么意思,李从嘉之前又没做过亡国之君,真正做过亡国之君的是他亲爹!   李从嘉没觉得自己说错话,只是说道:“回头问问那些奴隶要怎么回家,不用告诉他们我们的身份。”   赵匡胤说道:“这个可能不容易,有很多人是全家都被掳来的,早就没有了家,还有一部分是女子……估计回去也……”   李从嘉当时就木了:“那……我们总不能带着他们吧?”   赵匡胤想了想说道:“派人把他们护送到大唐境内,让延州刺史想办法吧。”   李从嘉忽然问道:“那你说……现在延州那边知不知道我们已经不在那里的消息?”   赵匡胤说道:“恐怕已经知道了,肃国公很难隐瞒这么长时间。”   李从嘉点头:“那好,那就让人将那些奴隶带回去吧,或者我……不行,你写一封信给延州刺史,让这些奴隶带过去,想办法让延州刺史安置他们。”   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给延州刺史点了根蜡,安置这些人口恐怕也并不容易。   赵匡胤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有亲兵过来报告,却原来是最后一个传令兵终于招架不住,崩溃的说出了他们还有两个人逃跑的事情。   李从嘉心里咯噔了一声,只觉得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这两个传信兵现在是不能再去追了,茫茫草原,追也追不上,他们能做的只有赶紧将这里的粮草辎重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就毁掉,最好走的时候再放一把火。   赵匡胤趁机说道:“殿下,相信过不两日契丹就得到了消息,不如我们回去吧,无论是挫契丹锐气,还是将契丹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的目的我们基本已经达到,也不必非要去攻打云内州或者丰州。”   李从嘉略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不够,释雪庭过去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的,李从嘉或许并不能给他争取到一年半载,但也能尽量拖住时间。   他想了想说道:“先不着急,看看云内州和丰州的动作再说吧,如果他们真的派兵过来援助东胜州,我倒是觉得可以趁机去偷袭一下其中一个城池,你觉得呢?”   赵匡胤顿时没说话,这个想法很大胆,但是仔细分析一下,他又觉得十分合适,这三州本来就是互为掎角之势,并且兵力充足,耶律璟应该不会往这边派太多士兵,如果他们过来营救东胜州的话,想必自家城池内的驻守士兵会少一些,偷袭也不是不可能。   赵匡胤立刻说道:“这次我带人去,殿下您带着一些人,再带着那些奴隶回去吧,您放心,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李从嘉惊奇地看着他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带着你?因为你认路啊,我的那匹马只认识去契丹的路,回去的路恐怕不太认得。”   赵匡胤十分崩溃,他不记得马记路居然是只记单程,最主要的是,合着他在李从嘉眼里就剩下记路这一个功能了?   好歹他也是常胜将军吧?百战百胜算不上,但是自从领兵以来,他就赢多输少,结果……他现在十分不服气。   李从嘉说道:“而且吧,你也知道,我在领兵方面呢,实在是没啥经验,若是半路上遇到什么契丹人,可能因为一个犹豫就延误战机……而我不发话,下面人估计也不敢随便做决定,到时候……”   赵匡胤只好投降:“好好好,臣知道了,臣不劝你了,反正……都已经出来了,等回去御史参我的时候,您记得帮我挡一挡啊。”   一提到御史,李从嘉不由得十分牙疼,开口说道:“回去之后,估计不仅仅是你被参,我也要被骂了,不过,没关系,别的不提,就冲救了这么多汉人来看,挨一顿骂还是很值的嘛?”   赵匡胤正色道:“我觉得不值,这些奴隶加在一起也不如您重要,这大概是您最后一次任性,以后无论是谁都不会再给您机会了!”   李从嘉狡猾地笑道:“那可不一定哦。”   赵匡胤……赵匡胤顿时无比心塞,他突然想起来,但凡李从嘉想要作夭,他就没有不成功的时候,尼玛,怎么有一种整个朝廷上下都制不住李从嘉的感觉呢?   李从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赵匡胤心里嘀咕:你最好心里有数,否则,咱俩就都别想回去了。   李从嘉跟赵匡胤互相扯皮一会,下面人收拾的也差不多,李从嘉直接挥手让大部分士兵都去休息,剩下一些人看管俘虏,然后再排出几个斥候去四面八方查探一下,避免有契丹兵摸过来他们不知道,毕竟……东胜州的城门都被他们给炸了,之前是挡不住他们,现在也挡不住别人了呀。   李从嘉终于能够睡在干爽的地方,休息一晚之后,感觉自己终于原地满血复活,一早起来吃完饭心情一好,就打算见见那些汉人奴隶。   然后他的好心情就立刻消失无踪,那些汉人过的都十分凄惨,每个人都瘦骨嶙峋不说,身上还大多都有伤,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士兵的衣服,大部分都显得空荡荡的十分肥大。   据说原本这些奴隶基本上没什么衣服,最多身上有一小片布遮掩一下重要器官,至于他们会不会冻死,契丹贵族并不关心,就算死了,他们还能继续去劫掠,又不需要花钱,有什么好关心的?   李从嘉十分心酸,温言抚慰了这些奴隶之后,转头对赵匡胤说道:“你说,如果想要消灭契丹,需要多少年?”   赵匡胤沉默半晌认真回答道:“可能需要很多很多年,也可能穷殿下一生也做不到。”   契丹毕竟是个大国,而且大唐如果真的一统天下,最有可能的就是跟契丹休战,两边都休养生息,将来虽然还有一争也不是他们这一代人的事情了。   李从嘉心中很遗憾,他开口说道:“回去就要跟大郎说,一定要以消灭契丹为己任啊!”   赵匡胤没再说什么,那些奴隶的惨状让他都有些于心不忍。   就在这个时候,有斥候回报说在距离东胜州八十里以外发现了契丹军队的斥候,想必契丹军队也紧随其后。   李从嘉立刻说道:“让大家收拾收拾准备撤离。”   赵匡胤赶忙问道:“那……那些契丹俘虏?”   李从嘉眼神一冷:“杀!”   赵匡胤被他吓了一跳,他还没见到过李从嘉这么杀气重的一面,结果还没等他再问,李从嘉便解释道:“这些契丹俘虏很多人还有战斗力,若是放任他们,等那些契丹军队来了,这些人很快就能跟着一起追击我们。”   赵匡胤当然明白,他不过是没想到李从嘉能这么果断,他本来还想劝一劝的,不过这样也好,有个明白的上司总比有个只会心软的上司好过一些。   李从嘉让人将俘虏杀掉之后,就让人整个反东胜州城付之一炬,这样的军事重镇对于大唐来说始终是个危险,他们既然来了,就最好不要再让这玩意继续留存下去。   烧掉之后,就算契丹想要重新建立西南防线也至少需要个一年半载,在这个时间段之内,估计他们是没有能力再去边境劫掠,就算以后会去,那时候大唐的边界军事城镇应该也建设差不多,不会再被对方轻易得手。   李从嘉和赵匡胤带着人马本来想要往回走,他虽然不太想,但是看着赵匡胤头发都要愁白了的模样,觉得这样冒险下去的确太让人担心,反正他也算出了口气,走就走吧,实在不行大不了让李弘冀跟赵匡胤再来一趟嘛。   不过因为云州的契丹军队已经出动,他们只能绕路走夏州那一边,结果刚走了没多久,就听到斥候回报说另外一边也有一队契丹军队,并且看旗帜应该是应天军!   李从嘉当时就已经:“不对啊,应天军不是已经全军覆没了?”   赵匡胤脸罩寒霜:“或许这一队是派出去做什么了吧,对方人多吗?”   斥候垂头说道:“不敢太靠近,不过看上去人数应该比我们多。”   人数多的话,最好还是不要硬碰硬,毕竟他们身后还有一队追兵呢!   赵匡胤正想要劝说李从嘉绕路,就听到李从嘉十分兴奋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去丰州吧!”   赵匡胤:……   作者有话要说:  赵匡胤:殿下,现在有两队人马在追我们,追上了我们就要完,你有什么想法?   李从嘉:我觉得……我们还能抢救一下,绕个路,比如去丰州什么的。   赵匡胤:什么?你还要去打丰州?   李从嘉:对啊,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随便煮!   赵匡胤:…… 第155章   赵匡胤听到李从嘉要去丰州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货疯了=。   这种时候再去丰州岂不是自投罗网?   李从嘉却振振有词说道:“你这么想他们也这么想, 我们不就能跑了吗?”   问题是谁逃跑不往自己家跑, 而要往敌人的老窝跑啊!   李从嘉又说道:“我们之前不是商议过, 如果丰州真的出兵,现在正是攻打丰州的好时候。”   赵匡胤叹了口气说道:“那就走吧, 只不过,这一去……能不能回来就不知道了。”   李从嘉一抬头十分装X的说道:“怕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赵匡胤……赵匡胤磨了磨牙, 思索这要是他儿子,他非把他腿打断不可。   于是他们两个就这么开启了逃亡生涯, 实际上李从嘉的主意并不是特别高明,毕竟他能想到契丹人也能想到,而且契丹人多,大草原一望无际视线开阔的很,他们干脆就派出斥候各种搜索。   李从嘉他们为了躲这些斥候也是颇为心力交瘁, 在这个过程中, 赵匡胤十分担心李从嘉的身体和心理会撑不住,因为就算真的上过战场的人, 都未必能够抗住这种压力。   是的, 现在所有的压力其实都在李从嘉身上,毕竟他是最高指挥, 赵匡胤唯一能做的就是劝阻,然而当他的劝阻不行的时候,就只能选择听从命令。   没办法, 他就算想要背叛李从嘉都不行,李从嘉带出来的都是天策府和火器营的人,这两个军队对李从嘉都是忠心的不能再忠心,赵匡胤如果听李从嘉的话,这些士兵也会听他的,如果他不肯听,那么对不起……这些士兵首先做的可能就是把他给灭了。   否则赵匡胤早就强制将李从嘉带回去了,哪怕跟应天军短兵相接,大不了就牺牲一些人,只要能把李从嘉安全送回去他就有功无过,至于死了的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不定还能用这个教训一下李从嘉,让他下次不要那么任性!   然而现在赵匡胤只能陪着任性,他也很无奈啊。   每天扎营的时候说实话,没有一个人能够睡得好,赵匡胤明显能够看出来李从嘉在消瘦,自从上次释雪庭出事情,李从嘉因为担心而迅速消瘦之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体重,这次显然比上次还要厉害一点,因为上一次好歹是在长安,就算李从嘉再怎么吃不下,也会有人劝着他吃。   可是如今在草原上,不是不给他吃,而是物资实在不太够,李从嘉一身作则自己都不怎么吃,最主要的还是心理压力大,虽然他一直表现的很云淡风轻指挥若定的样子,但赵匡胤跟在他身边多少能够感受到他的焦躁。   实在是……契丹军队太多了,东胜州原本距离丰州并不远,否则也不可能互相呼应,可他们现在已经足足走了十天!   这十天之中,他们不停的跟契丹军队遭遇,不停的更改方向,到最后就连赵匡胤自己都很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军队?   李从嘉看着舆图说道:“我们接下来不能再避开了。”   赵匡胤抬头看着他,李从嘉指着舆图说道:“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然而我也不太确定,我们再这样频繁的变换方向,到最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迷失在草原之中,而且长期得不到补给也不行,以后若是遇到小一点的契丹军队就打,学习他们的做法,以战养战!”   赵匡胤听了之后着实松了口气,说实话,自从他领兵以来还没这么憋屈过,打个照面就跑,但是他又不能说李从嘉这样是错的,毕竟李从嘉能够这么小心谨慎,他也支持,如果李从嘉真的热血上头冲在前面,他反而要担心。   如今他决定支持李从嘉主要是因为对方是深思熟虑过的,并不是看到人就打,而是选择打劫一些比较小的军队。   赵匡胤思索半晌之后说道:“可若是这样的话,次数多了,契丹搜寻队伍的人数可能会变多。”   李从嘉盘腿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说道:“不用担心 ,现在我们被追击可能是耶律璟下了命令,不过就算他再怎么看重这边,他派了一部分人在相州,还有一部分不能轻动的皇城守卫军,再加上其他各地的招讨司,不可能将所有军队都往这边调,如果契丹队伍合并的话,可能人数并不会减少,而那样队伍数量减少,对我们而言也算是省心,遇到他们的可能性会变得很低,如果再遇到大不了还跑嘛。”   您还真想得开啊,赵匡胤思索半晌,觉得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   李从嘉打了个哈欠说道:“行了,回去睡吧,这俩天都没休息好,希望到丰州……”   赵匡胤听了起身就走,怕听多了脑壳痛,到丰州……他倒是希望到了丰州之后他们还有休息的机会!   李从嘉也不在意,如果不是赵匡胤在,他肯定不会做下这样的决定,他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这个外挂啊,对面军官肯定是打不过赵匡胤的!   李从嘉躺下来看着帐篷顶,也不知道因为夜深了还是累过了,一时之间居然睡不着,也开始思考他这样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赵匡胤当时说可以派别人来,然而这样明显是要送死的事情,只为了帮释雪庭转移契丹的注意力,谁会愿意来呢?就算真的强下命令,说不定人家到了契丹就直接反了,反正都是要死,反了投靠耶律璟说不定还能活!   这种情况下李从嘉能怎么办?他只能自己来,顺便忽悠一个苦力了啊,虽然有点对不起老赵,不过……谁让老赵是他亲家呢?   也只有坑赵匡胤,赵匡胤不会直接反成带路党,剩下给谁都有危险。   只是不知道释雪庭现在如何了?他如果得到了消息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释雪庭都快急死了,他现在思考着要是回去带人营救李从嘉可不可行,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就被他给否决了。   现在耶律璟应该还不知道李从嘉是自己去了,如果知道估计会倾尽全国之力来围追堵截,到时候就真的只能给李从嘉准备后事了,释雪庭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自己加快步伐,如果能够让耶律璟焦头烂额没有功夫去管那边才好,反正现在李从嘉是在假扮党项人。   只可惜要苦了党项人,估计等耶律璟回过神来,就要跟党项宣战了,他如果打不过大唐也没能力再进军中原,不打党项打哪里呢?   释雪庭抬头看着天空,只希望李从嘉能够再撑一段时间,他现在只希望他们还能再见一面,然后……把他拽过来揍!   释雪庭决定这次不再心软,现在大唐已经没有能够制住李从嘉的了,如果他再不管,恐怕这位将来就敢上天入地!   正在被释雪庭惦念着的李从嘉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打完之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要感冒?这破地方真是太冷了,如果真的感冒的话,在这草原上……这是要命的节奏啊。   李从嘉觉得不能作死,所以爬起来将能够找到的衣服都裹在了身上,终于不再觉得寒冷,准备入睡。   结果他刚睡下没多久,就又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李从嘉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努力让自己别生气别咆哮,谁都知道,在睡得最深的时候被吵醒,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估计都会想要杀人。   就在他努力想要睁眼坐起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有人从帐篷外进来,带进一阵冷风,吹得李从嘉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李从嘉坐起来仰头看着已经穿好铠甲的赵匡胤。   一脸焦急的赵匡胤在进来看到把自己裹成球的李从嘉之后,无语半晌才说道:“殿下,契丹偷袭!”   李从嘉当时心中一紧,一边问:“他们怎么会发现我们的?”一边想要站起来,结果因为他穿的实在是太多,挣扎了半天愣是没挣扎起来。   赵匡胤是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把他拎起来之后,一边帮忙拆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边说道:“是契丹军队在行军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运气不好吧,不过士兵们暂时都抵挡住了,对方已经有了退兵的意思,现在就是想要问您……要追吗?”   李从嘉一脸莫名其妙:“半夜行军,他们都不睡觉的吗?”   赵匡胤一脸沧桑:你这个重点不对吧?   好在李从嘉很快回过神来说道:“如果不好追就不追了,黑灯瞎火,草原上还有各种坑,我们赶紧走人就行了,反正他们想在草原上找我们也不容易不是。”   是的,草原上虽然看上去可能是平坦的,然而可能这一秒你还在地上行走,下一秒就掉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坑洞什么的就更不要说,草原上的野兔子非常多,这些兔子打的洞经常坑马,好多马匹都是一脚踩进兔子洞,然后……马腿折了!   最主要的是这样对于骑士的生命也有很大危险,反正草原就是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危险也很多的地方,再加上没有任何参照物,一片绿色看久了也会觉得腻歪。   当然对于无论长在什么地方,最后都能长得差不多高的草原植物,李从嘉也是服气得很。   赵匡胤终于是得了命令,帮李从嘉整理好衣服之后,就把他留给了亲兵,转身出去传令。   李从嘉穿戴好了之后,拍了拍脸颊,走出去让跟在他身边的亲兵收拾东西,这次因为是带兵出来,李从嘉就没让春生桃符跟着,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跟出来就是拖后腿。   他们好歹也跟了李从嘉好多年,让李从嘉放弃他们,李从嘉还是会舍不得的。   走出来之后,李从嘉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进入大草原以来,他通过星星判断方位和时间的能力迅速增长,换算一下,感觉现在大概正是夜里最黑的时候。   李从嘉看着四下黑漆漆的样子,唉声叹气半天。叹的赵匡胤都以为李从嘉要疯了,这才上马走人。   赵匡胤一边走一边跟李从嘉说话,李从嘉一开始还回应一下,后来发现赵匡胤说的话越来越没有营养,甚至连今晚的晚饭好不好吃,明天还要不要继续吃的问题都出来了。   问题是,他们这两天每天吃的东西都差不多一样好吧?物资紧缺的情况下,他们吃什么也没选择啊。   李从嘉最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怕黑吗?这么多话?”   赵匡胤……赵匡胤差点暴起弑君!   他说这么多话还不是担心李从嘉?怕他一时想不开,但又不能开口安慰,毕竟身后那么多士兵跟着呢,李从嘉如果出问题对士气绝对是一大打击,他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啊。   然而李从嘉怎么可能出问题呢?当年在西域,比这个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照样也扛过来了?   赵匡胤被气得一句话不说,李从嘉又觉得有些没意思,开口说道:“要不你还是说说话吧。”   赵匡胤快要被李从嘉气成河豚了。   这个时候天空渐渐有了光亮,李从嘉推了推赵匡胤说道:“哎,没想到还能在草原上看日出,看上去也挺好看的是吧?跟在海边看的感觉不一样呢。”   赵匡胤问道:“海边什么感觉?”   李从嘉奇怪问道:“你没看到过?”   赵匡胤面无表情,之前周国的地盘一般都是在内陆,就算是打南边的国家也没打到海边,后来他反叛之后就更没去过海边了,怎么可能看到过?   李从嘉笑着说道:“等回去了,我给你放假,去南边看看。”   赵匡胤表示首先我们要能回得去。   李从嘉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上一点点升起,等太阳完全脱离地平线的时候,在视线的尽头,他忽然看到了一点点建筑物,不由得指着问道:“那边是什么?”   赵匡胤眯着眼睛看了半晌之后立刻说道:“应该是丰州!”   那明显是个城池轮廓,在草原上的这个方位出现的城池,很大可能就是丰州!   李从嘉立刻下令让大家做好作战准备,就算不是丰州,也是契丹的城池,过去就打没毛病。   赵匡胤得到命令指挥,转头就给后面的军队下详细的作战命令,并且等待斥候带回来更加准确的信息。   斥候回来之后,将看到城池的景象描述了一下,重点说了有重兵防守。   既然有重兵防守,那么是丰州无疑了,李从嘉果断说道:“直接攻城!”   现在太阳刚升起来,丰州城内的人估计还没起来,或者就算起来也是刚起来,未必能够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直接进攻能够最大程度减少伤亡。   李从嘉这次没有选择龟缩在后面,昨晚他们刚被偷营,虽然把人赶跑了,但是对士气的打击是非常大的,因为会给士兵一种连睡觉都睡不安稳的感觉。   毕竟以前只是担心,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大家还能忍受,现在如果心里种下了夜里可能会被偷营的种子,那么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可能谁都不敢休息,生怕偷营的时候自己睡太死,会跑不掉。   这种状态之下,过几天估计人就废了,李从嘉必须给大家找一个发泄口。   现在丰州就是这个发泄口,李从嘉也不害怕,因为他身边……都是重火力队伍,火器营的士兵看这个缩小版的多炮筒把他围在中间跑,基本上对方还没过来,他们就停下来一轮炮打过去了。   丰州城就这样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迎来了一波重火力攻打,无论是守城的还是城内的军民都懵了,就连丰州招讨司的招讨使还躺在小妾的床上没醒来,结果就被叫起来被糊了一脸的恶意。   等招讨使穿好衣服之后,发现城门都特么已经破了!   招讨使想起之前传来的消息,东胜州一个人都没剩下,甚至连城池都被烧成了废墟,他就觉得这帮人都是魔鬼,所以他转头就跑了!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长官就有什么样的属下,他这一跑,他手下的那些大大小小军官也跟着收拾东西跑了。   李从嘉想象中的激烈反抗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打开城门之后,就看到契丹军民四散奔逃,原本还有点样子的抵抗瞬间瓦解,大家都忙着逃跑,甚至因为太乱,逃跑的时候还有把自己人给踩死的!   李从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片乱象,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赵匡胤见过世面,直接指挥人将这些人全部都抓起来,那些跑了的也都追回来,反正现在是大白天,也不怕迷路。   李从嘉回过神来之后,匪夷所思地说道:“他们……把我们当成谁了?怎么吓成了这样?”   赵匡胤心说还不是你太凶?屠城就算了,还把城给烧了,换成胆子小一点的,见到城破,眼看没有了反抗的希望,不跑难道等死?   李从嘉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把人都抓回来之后,将城中物资搜刮一遍,然后不用关城门,派一些人穿上契丹士兵的衣服去守城,其他人休息!”   虽然还是白天,但是鉴于昨天晚上大家都担惊受怕,李从嘉觉得昼寝也不是什么不能饶恕的事情,只有可能睡不安稳而已。   事实上,睡不安稳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大家都累了那么多天,现在有个遮风挡雨,而且一时半会也不用担心会被偷袭的地方,大家都安心许多。   就连李从嘉在安排好了一切之后,都躺倒就睡,什么床舒不舒服,被子够不够软放到了一边,能够讲究这些的那就是还不够累!   等李从嘉一觉睡醒,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李从嘉终于喝上了粥,然而对于配菜是肉干这种事情,他依旧觉得十分绝望。   “冲着这里的吃的,我都想回去了。”   赵匡胤陪着李从嘉吃饭,听到这句话就直接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就等你这句话了,我们现在也算是有物资,而且对方大概已经失去了对我们行踪的掌握,如果我们小心谨慎一点,想要回去还是不难的。”   李从嘉思索半晌说道:“回头看看吧,我们规划一下,丰州这里算是重镇,应该物资不少,能带走的就带走,不能带走的就毁掉。不过……丰州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派这么一个二百五来呢?”   赵匡胤回答道:“之前查过,这个人可能是萧家人。”   后族萧家?李从嘉瞬间明白了,如果是这个家族的,倒也不那么意外,毕竟是后族,而大家族出两个废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赵匡胤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虽然说丰州是军事重镇,实际上只是防备党项,这些年党项过的也并不好,一般都在自己地盘上并不主动出击,所以这里就成了镀金的地方,在这里领兵,当个招讨使,等回去估计就能做将军了。”   李从嘉立刻说道:“如果契丹都是这样的将军就好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还是要仔细斟酌接下来的行军路线。   吃完饭之后,李从嘉盯着舆图半晌,赵匡胤见他不说话,忽然心里就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结果就听到李从嘉说道:“我们……要不再去云内州转一圈吧?”   赵匡胤闭了闭眼,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不意外,真的不意外,他认真问了一句:“您是认真的吗?”   李从嘉理所当然说道:“当然,丰州的管理者都这样,说不定云内州也这样呢?”   赵匡胤面无表情的说道:“好。”   这次换成李从嘉惊讶:“这么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老赵,你这次这么痛快,让我有点不安心啊。   赵匡胤:没啥,就是一想到哪怕死了,也有你陪葬,就觉得挺值得,来吧,继续互相伤害啊~   李从嘉: …… 第156章   李从嘉十分稀奇的看着赵匡胤, 赵匡胤面无表情说道:“我说不行有用吗?”   李从嘉认真想了想说道:“大概……没用吧。”   那我还说个P!   赵匡胤难得的想要爆粗口, 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 他怕自己爆粗口之后,李从嘉暴打他, 他还不能还手,岂不是很吃亏?   赵匡胤看着李从嘉问道:“殿下,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去云内州?”   李从嘉很欢乐地回答:“对啊。”   赵匡胤淡定说道:“那让我们来研究一下怎么翻过长城吧。”   李从嘉:?????   赵匡胤笑得十分温柔:“殿下没仔细看吗?云内州在长城以南啊。”   哦, 擦, 居然忘了这件事情了,李从嘉默默抹了把汗, 现在他看的舆图并没有标注上长城的位置,他都快把长城给忘了!   所以说,在有长城的情况下,还让契丹打进了中原,北周真是能耐。   李从嘉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如果郭荣还在, 契丹估计是不敢出兵的。”   赵匡胤终于是没忍住说了句:“如果郭荣还在, 也没你我什么事儿了。”   说完之后赵匡胤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结果他没想到李从嘉十分坦然说道:“对啊, 如果郭荣还在, 我估计就在西域呆着了,等他挂掉再说。”   这么痛快就认怂的吗?赵匡胤十分诧异地看着李从嘉。   李从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啦, 知道你对郭荣是真爱,然而没有如果,所以……我们先研究一下怎么去云内州吧。”   赵匡胤差点没一把把他甩出去, 这特么真爱是什么鬼?   李从嘉看着舆图一点点将长城的位置标出来,虽然好多年没有画过图,但手感还在,没一会他就画出了长城的大致轮廓,看了半天之后,他忽然问道:“老赵啊,你说……我阿兄会不会带人过来了?”   赵匡胤愣了一下:“什么?”   李从嘉放下笔认真说道:“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得到我们将东胜州给烧了的消息,现在我们打到了丰州,估计过一段时间他也能得到消息,到时候他会不会带人来接应我们?”   赵匡胤本来想说不可能,毕竟他们过来并不是真的来打地盘,而且从头到尾李从嘉根本就没说过要让李弘冀接应的话,李弘冀要做的就是镇守边境,不让敌人越雷池一步。   只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李从嘉,仔细思考万一他们兄弟都这么熊,也不是不可能,虽然李弘冀的历史记录还是不错的,但是一想到李弘冀曾经也诈死跑到西域,然后搞得自己太子之位都丢了,他就觉得这一家子脑回路都不能用正常人去揣测。   赵匡胤皱眉说道:“不如给肃国公传个消息过去吧。”   至少先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算了,随缘吧。”   赵匡胤:?????   这是能够随缘的事情吗?这熊孩子是不是欠揍?   李从嘉又说了一句:“契丹人似乎挺流行养鹰,我们手上只有信鸽,被鹰吃了还好,如果被发现了,岂不是曝光了我们的身份?估计现在耶律璟还以为我们是党项人呢。”   赵匡胤默默放下了挽起的袖子,不得不承认李从嘉说的的确有道理,他们现在联络李弘冀不太合适,可是万一李弘冀真的带兵出来,又怎么办?   李从嘉说道:“算了,不用管他了,他也不是没带过兵,如果遇到了契丹军能打,还能给我们分担一点压力,如果不能打估计也就走了,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翻山,去云内州。”   赵匡胤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能不能问一句,您为什么这么执着去打云内州吗?”   李从嘉遗憾说道:“我倒是想打到临潢府,这不是没那个条件吗?”   赵匡胤心说,幸好你没说要打到辽上京,否则我现在就掐死你算了,省的你带着这么多儿郎一起去送死!   阿米豆腐,自从被李从嘉坑出来领兵之后,赵匡胤觉得自己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弑君了。   可是脑子里真有这个想法之后,又被他抛到了一边,李从嘉再不靠谱,大部分时间还比较靠谱的,总比那些大部分时间都不靠谱的皇帝们强,现在中原就指望着他,如果他挂了,契丹的铁蹄立马就南下。   所以这才是赵匡胤忍到现在都没有喷过李从嘉的原因。   李从嘉说道:“最主要的是,到了云内州之后,我们完全可以趁机想办法断了契丹的粮道,或者劫掠他们的军粮,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麻烦就达到目的了。”   好吧,看在你说得有道理的份上,大家就……继续吧。   赵匡胤二话没说就开始制定路线,当然这个路线只是理想路线,如果半路上不会遇到契丹军队,他们走这条路是最短的,如果遇到契丹军队,而对方比他们强大的话……那就只能先跑掉,然后再根据方位调整他们行进的方向了。   李从嘉跟赵匡胤达成了一致意见之后,李从嘉就又回去补觉了,这些日子他实在是没睡过一个好觉,眼看又要上路,不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他只能尽量现在这里多睡一点,让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   然后等他一觉睡醒,正好遇到赵匡胤过来问他:“走的时候还要烧城吗?”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烧吧,反正我们短时间不会再过来,就算以后拿到这边的地方,大不了重新建城,对了,俘虏了多少人?”   赵匡胤痛快地回答:“没有。”   李从嘉一脸你别驴我的表情说道:“没有?”   赵匡胤点头道:“找到的那一刻,就都砍了。”   李从嘉一脸问号:“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重复一遍。”   赵匡胤说道:“俘虏都砍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你们一个都没留下?”李从嘉震惊地看着赵匡胤:“你这是要学白起的节奏?”   赵匡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这是跟殿下学的!”   李从嘉刚想说什么,结果就想到之前好像是他让人将东胜州的俘虏都给屠了,阿米豆腐,原来根子在他这里啊。   可是,当时东胜州人少啊,俘虏一共没有几个,更多的是被掳过来的汉人奴隶,丰州……如果李从嘉没记错的话,至少应该有个成千上万的俘虏,这些人居然一个不留全砍了?   看来不烧都不行了,否则让契丹军队看到满城的尸体,怕是要疯。   李从嘉立刻说道:“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哦,对了,这里有没有汉人?”   赵匡胤犹豫一下说道:“这里汉人不多,倒是有一个小队,算是契丹军队编制内的,现在求我们放他们一马,让他们回归。”   李从嘉听了之后冷笑着说道:“回归?回哪里?回契丹吗?这些人本来是汉人,但是却在给契丹人卖命,在契丹人的屠刀对同胞举起来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帮凶,回什么?让他们跟着走吧。”   赵匡胤有些意外,他听李从嘉说了那么一通,以为他会让人将那些人全部杀了的,结果让他们跟着?   李从嘉解释道:“我们不是正少人干活吗?让他们继续当奴隶好了,反正我们是党项人嘛,这样做很正常对不对?”   赵匡胤没忍住吐槽:“说汉语的党项人?”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没关系,反正李彝殷他们一直仰慕中原文化,就说我们受他熏陶好了,再说了这些人都是奴隶了,还要我们解释清楚吗?就算他们知道了,难道我会给他们告诉契丹人的机会?”   赵匡胤说道:“我倒是担心他们手上会有引导契丹军队过来的东西。”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这样啊……我记得……我们手上的雷盒还没怎么用吧?”   赵匡胤点了点头,他们最近不是攻城就是跟对方硬碰硬,雷盒这种东西也就是有备无患,甚至很多雷盒都被拆了做成了多炮筒的弹药。   李从嘉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如果这些人真的留下记号就好了,我们扎营之后,就让那些人尝一尝雷盒的威力好了。”   赵匡胤眼睛一亮说道:“在草原上还好掩埋。”   实际上,不用掩埋就行,随便找个坑扔进去,一般人估计都看不到!   李从嘉说道:“行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吧。”   赵匡胤转头出去传令,李从嘉看了看这间屋子,虽然这个屋子比起九成宫来差得远,但现在要走了,他居然十分舍不得,最舍不得的大概就是房间里的床了= =   李从嘉睡醒了,下面的士兵也都睡得差不多,吃过早饭,一行人就离开了丰州。   而在他们走了之后,丰州也成为了一片废墟,赵匡胤看得十分可惜:“丰州建设的还是不错的,选址也很好。”   李从嘉盯着滚滚浓烟看了半晌之后才说道:“再好也是敌人的。”   赵匡胤愣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他刚刚只是从军事观点出发,觉得这里很不错,如果从自身出发的话,那这个地方是敌人的,毁掉也的确是没什么可惜。   一路上李从嘉派人盯着那些汉人奴隶,虽然说他们是奴隶,但实际上也没让他们做什么,最多也就是帮忙搬搬东西,而且因为并不太信任他们的缘故,贵重机密的物品还不会让他们去搬。   监视的结果则是这些汉人很老实,然而李从嘉和赵匡胤依旧没有放松,在扎营之后还是秘密派人在距离他们五里左右的地方埋下了雷盒,除了往云内州方向的方位,四周基本上都埋了雷盒。   当天晚上李从嘉睡着的时候都带着三分的警惕,所以在雷盒爆炸的一瞬间,他立刻就睁开眼睛,起身穿好了衣服,等赵匡胤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穿戴完毕,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赵康胤只惊讶了一瞬就说道:“有契丹军袭营,是从丰州方向来的。”   李从嘉笑道:“这些人还真没让咱们失望啊,现在情况怎么样?”   赵匡胤遗憾说道:“不知道一共多少人,不过应该是跑掉了一部分。”   李从嘉摸下巴说道:“这些人应该会跟踪我们,并且再找机会偷袭,唔,雷盒都先别收,让大家都睡吧,有雷盒在,他们过不来的,哎,早知道之前就这么干了,省的大家提心吊胆。”   赵匡胤无奈说道:“咱们雷盒多也不是这么用的。”   李从嘉摆摆手,直接脱下了外逃钻回了被窝打个哈欠说道:“快回去睡吧,现在能睡个安稳觉真是太不容易了。”   赵匡胤只好转身出去让人将之前那些汉人奴隶给看管起来,当然如果有心力可以去审问一下,能够问出点东西来更好,问不出来……那就等明天李从嘉醒了再处理吧,虽然他本人的想法是直接杀掉就好了,杀了这些人,再解决掉追兵,然后变换个方位,茫茫草原之中,对方想要找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结果第二天一早,李从嘉吃完饭还没等赵匡胤开口就说道:“那些人不用留着了。”   赵匡胤欣慰的表示,虽然他们家的王抽风起来很想让人揍他,但是该靠谱的时候还是很靠谱,没有在不该心软的地方心软。   等赵匡胤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李从嘉正围着一头羊转。   李从嘉抬头看到赵匡胤笑道:“等等让人将这头羊给宰了吧,晚上我们吃烤全羊怎么样?”   赵匡胤看着李从嘉说到烤全羊恨不得两眼冒光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说你图什么,吃个烤全羊就感觉像过年了。”   李从嘉脸色一正说道:“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不知道我如果死了是哪一种,不过我在努力让自己往后面那种发展。”   司马迁的这句话正气凛然,如果是范质王溥这些人听了或许会夸赞李从嘉,但是到了赵匡胤这里……对不起,作为一个节操也没剩下多少的人,他并不吃这套。   所以他对着李从嘉翻了个白眼说道:“您要是不作夭,就已经是后面那一种,反而是这次如果交代在草原上,才是真正的轻如鸿毛。”   李从嘉对着他皱了皱鼻子,没说话,继续研究他的烤全羊。   赵匡胤这时候才回过味来问道:“我们不走?”   李从嘉干脆说道:“不走。”   赵匡胤问:“为什么?”   “守株待兔不也挺好?”李从嘉眯了眯眼说道:“昨天来打我们那队人马今天或许会卷土重来,我们不迎接他们怎么对得起他们?”   赵匡胤不知道李从嘉抽了什么风,不过,李从嘉这个理由在赵匡胤那里,还不如说他想吃烤全羊来的有力。   李从嘉不知道赵匡胤把他贴上了一个吃货的标签,还在思考羊骨头要不要煮汤,分给士兵们一点。   说实话,一只羊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东西,就算给大家分了,估计每个人能够分到一口肉就不错了,还不如煮汤,或者煮粥,好歹也尝个味道。   而赵匡胤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李从嘉居然还会做饭!   至少他做的烤全羊还是很地道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羊肉不太嫩。   李从嘉一边啃的满嘴油一边遗憾说道:“烤全羊最好应该是羔羊的,可惜没有,只能凑活了,等回去,我们……唉,等回去之后我们什么东西吃不到,也不用非要惦念着烤全羊了。”   赵匡胤艰难的咽下一块羊肉说道:“您也知道回去什么都有啊,所以我也想不通,你干嘛非要走这一趟。”   李从嘉不能说他是为了释雪庭,只好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个声音驱使我这么做,总觉得这次错过了,以后或许就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他觉得这个答案实在是太过敷衍,估计赵匡胤又要吐槽他,反正自从他们两个到了契丹这边狼狈……不不,是强强联合之后,赵匡胤跟他说话的时候是越来越不客气。   结果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答案,赵匡胤居然接受了!   古人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迷信思想,而且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胜负或许只是那一刹那的某个念头的事情,赵匡胤遇到过很多次这种事,凭着自己的直觉走到今天,所以他相信。   正因为如此,他也开始揣摩李从嘉如果真的得手了,会怎么样。   其实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三个城池真的都被毁掉的话,契丹估计真的会从中原撤兵,毕竟这三个城池是契丹的西南边防,如果这里出了问题,相当于契丹对党项甚至对其他一些游牧民族是不设防的。   在自家地盘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契丹应该不会一意孤行的攻打中原。   不过,赵匡胤忽然想起来,耶律璟就是个神经病啊,听说过有皇帝不喜欢女色导致绝后的吗?耶律璟就块是了,反正直到现在为止,他一个孩子都没有,不仅仅是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耶律璟会不会干脆不顾一切疯狂攻击中原,他也不敢说。   不过,如果耶律璟的军队敢走出那几个城池倒也好了,这样他们就能直接干掉这些契丹军,多年的南征北战已经让大唐军队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信心,就算说无敌于天下他们都信!   赵匡胤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之后,李从嘉说了句:“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做我们能做的,如果没用,那就想办法应对,哪有事情能够一帆风顺呢?”   赵匡胤顿时放心,他还担心李从嘉冒了这么大的险,结果最后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结果而郁闷,他能想得开自然是最好的。   当天晚上,李从嘉和赵匡胤两个人都等着契丹军的偷袭,结果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到。   李从嘉和赵匡胤两个人都十分意外,他们又等了一晚上,结果还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最后只好一脸茫然的拆掉了能够找到的雷盒,拔营继续想云内州进发——毕竟他们不能为了等偷袭而在这里呆太久。   让他们十分意外的是,这一路上都十分太平,再没有契丹军队来追击他们,甚至连斥候都没发现过。   李从嘉有些疑惑:“不是吧?不就是摆了个雷盒阵吗?这就把契丹人给吓到了?早知道我们还烧城干什么?直接派人守住城池,外面埋下雷盒不就行了?”   赵匡胤心里也纳闷,却还是说道:“契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从嘉问道:“会是什么事?”   赵匡胤无奈:“我也不知道,但是一定是大到需要聚集军队,调兵遣将的程度,否则这些人未必会放弃追击我们。”   李从嘉心里一紧:“我说,不会真让你的乌鸦嘴说中,契丹人把兵力都重新部署在中原了吧?”   赵匡胤瞪眼:“什么叫我的乌鸦嘴,这种事情耶律璟如果没疯是不会出现的,至少追击我们的军队能用多少人?他真的要放弃西南边防?”   李从嘉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一个答案,反而把自己想的脑壳痛,最后还是决定先赶路再说,反正不管契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路线是不会变的,也变不了了,除非他们立刻调转回延州。   十天之后,他们总算是翻越过长城,到了距离云内州不远的地方,李从嘉派斥候去打探。   斥候带回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云内州此时一片缟素,就连在外面巡逻的士兵都穿了一身孝。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耶律璟突然不派人来了我有点方,要不要再挑衅一下?   赵匡胤:你要怎么挑衅?   李从嘉:唔,就跟他说看到这个东胜州和丰州了吗?烧掉都不给你。   赵匡胤:很好,我听了都想打你了! 第157章   李从嘉惊疑不定地看着赵匡胤, 迟疑问道:“契丹的风俗……应该跟中原差不多吧?这样全城戴孝……应该不是招讨使去世能够做到的吧?”   赵匡胤镇定说道:“除非招讨使一家子都不想活了。”   当然了, 还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军民自动自发为父母官戴孝, 然而看看这规模,必然是统一而不是个人行为, 那么也就是说……皇帝驾崩?   耶律璟死了?   李从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之后自语道:“不对啊,耶律璟至少应该还能活三年多。”   赵匡胤在一旁一头雾水,这是……在给耶律璟算命吗?难道国师连看家吃饭的本事都教给李从嘉了?   李从嘉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定问道:“现在契丹……没有皇太后吧?”   他记得耶律璟的母亲好像是二十年前就死了, 所以这一次应该不是为靖安皇后服丧。   赵匡胤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心说:亏得老子当初见机行事比较快,要不然如今坟头草估计也很高了。   想一想李从嘉这些敌人, 在西域的时候打肃州龙氏,老龙王死了;后来打甘州回鹘,回鹘可汗药罗葛仁裕死了;还没回中原,正在打中原注意的时候,郭荣挂了;等他想要打北周和南周的时候, 两个小皇帝一起挂了;现在他准备对付契丹, 于是耶律璟也……   尼玛,这是谁跟他当敌人, 他就给谁套死亡状态啊!   太可怕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命所归?   赵匡胤思维发散半晌之后,才发现李从嘉正一脸诡异地看着他。   李从嘉见赵匡胤回过神来, 幽幽说道:“老赵啊,你对耶律璟……这么有感情的吗?”   赵匡胤:?????   李从嘉叹了口气:“听到耶律璟死了,你都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了呢。”   赵匡胤……赵匡胤开始思考弑君的可能性。   李从嘉见赵匡胤开始磨牙, 不由得倏然一惊:“你你这表情,是要吃人吗?”   赵匡胤咬着牙说道:“殿下,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李从嘉这才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耶律璟真是我的贵人啊,他死的真是时候,虽然他在位的时候也就是个昏君,然而他死了还是会造成一定影响,别的不说,现在契丹的官员肯定人心惶惶,不知道谁会上位,也是我们偷袭的大好时候。”   赵匡胤点了点头承认李从嘉说的没有错,问道:“那……今晚攻城?”   李从嘉抬头看了看天说道:“不要等了,天阴成这样,说不定就要下雨,到时候我们的武器就都不好用,我可不想这么点人去跟对方肉搏,现在就准备攻城吧。”   赵匡胤也看了看天色略有些犹豫,现在攻城并不是很好的选择,毕竟他们长途跋涉,最好就是在攻城之前养精蓄锐,只是李从嘉说的也十分有道理,如果真的下雨,那对他们会十分不利。   李从嘉看他犹豫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思索半晌说道:“实在不行,就想办法骚扰对方,让他们不能好好休息,我们的士兵轮流休息就行了。”   赵匡胤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人少,对方万一追出来,到时候我们反而处于不利的局势。”   李从嘉侧目看他:“那你说个办法好了。”   赵匡胤干脆说道:“那就攻城吧。”   李从嘉气得瞪了他一眼,到最后还不是要按照他说得来?那刚刚废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还不是赵匡胤不想反驳李从嘉?而且他也知道李从嘉的想法,就是想要快点打下云内城,然后进城休息。   其实赵匡胤也不想在外面扎营了,但是他们现在攻城的话,还没有占卜呢啊。   是的,之前虽然李从嘉从来没提过,但是每次攻城赵匡胤都会想办法占卜一下,如果得到的结果好,那么就继续,如果不好,赵匡胤可能会选择劝阻李从嘉。   然而从一开始到现在,占卜出来的结果都还不错,所以他也没有理由去劝李从嘉。   赵匡胤将准备攻城的命令吩咐下去,然后就找出一副卜具开始占卜,然而这次的结果,让他有些举棋不定。   卦象显示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但是其中的过程却有些难以判断,没有办法直接说好还是坏,跟之前的占卜结果都大相径庭。   赵匡胤有些疑惑,如果说过程是不错的,结果不定,他还能比较理解,可能是中间会有什么变数,但是这个过程看不出,结果还不错有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告诉他们无论中间出了什么事情,只要坚持就一定能够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赵匡胤拿不定主意,或许也不是他拿不定主意,而是他没办法自己拿主意,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更加谨慎一些,然而现在指挥是李从嘉啊,他必须跟李从嘉说,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告诉李从嘉,也避免到时候如果出什么问题,李从嘉会迁怒。   当然这种可能性并不高。   李从嘉听了赵匡胤的说法之后,十分惊诧地看着他:“可以啊老赵,你居然还这么迷信的吗?”   赵匡胤顿时瞪眼:“殿下当存敬畏之心!”   李从嘉立刻闭嘴不言,有关于封建迷信这种事情,不好跟土著去争,毕竟双方三观不一样,反正刨除这些大家还能愉快的做朋友,那就不要去说,他们信就让他们去信,只要不影响他们的判断就行了。   李从嘉说道:“行了,不用担心,你不是说了,最后的结果是不错的吗?那就不用担心,最多也就是过程坎坷一点。”   赵匡胤想了想说道:“这个地方好像有个名字叫落凤坡,寓意不好,我们换个地方扎营,然后再占卜一遍吧。”   你可真能折腾,李从嘉是很懒得动了,然而他身边其他人却都同意赵匡胤的说法,李从嘉再怎么也不能表现的太格格不入,只好捏着鼻子同意。   结果换了一个地方之后,赵匡胤就松了口气,虽然说这次卦象显示还有些混沌,但整体却比刚才要好很多。   赵匡胤说道:“果然是那个地方的名字不吉利。”   李从嘉哭笑不得,他忽然就想起来历史上许多大将都会有这样的习惯,如果遇到寓意不好的地名就会选择离开,就……当成是时代特色吧。   李从嘉见下面人都准备好,而天上的铅云也越来越厚重,开口说道:“现在就开始攻城吧,别等了。”   正好对方此时并没有紧闭城门,他们过去如果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还不用去想办法炸城门了呢,说起来,到现在他们也没有檑木,主要是大家觉得炸城门比用檑木去撞城门省时省力,而且檑木的运输也不容易,干脆也就不带了。   对此,李从嘉心说也就大唐能够禁得住你们这么糟蹋了,换个国家,连这东西都没有,看你们不用檑木用什么。   因为是西南三州最后一个,李从嘉决定也过一把上战场的瘾,这次赵匡胤没有拦着他,只是在他身边安排了十多个人,让那些人直接将他围起来,免的对方看到他之后,所有的火力打击都冲着他过来。   李从嘉看看前后左右都是人,一脸懵逼,这样他还上什么战场?   就是不让你上战场啊,那么危险的地方,一个骑术武功都算不上好的人过去是送人头吗?   李从嘉被簇拥着到了一个小山包上去看下面的战斗情况,他只能苦逼的骑着马伸着脖子往下看。   不得不说,赵匡胤的确是敢拼,他现在好歹也是快四十的人了,依旧带队拼杀在第一线,李从嘉看着也颇为动容。   在赵匡胤带着人杀出来的时候,云内州就开始慌忙落城门,只不过他们比较点背,云内州所在的地区多少有些山,赵匡胤带着人随便隐藏就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赵匡胤快到城下的时候,他们的城门刚关上一半!   李从嘉坐在坐骑上,心中的大石基本落地:稳了。   只要不出意外的话,然而李从嘉觉得墨菲定律在古代大概也是通用的,就在他祈祷不要出任何意外的时候,天上忽然一个炸雷下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李从嘉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转头告诉身边的传令兵说道:“你们快点去告知紫亭候,让他放弃攻城,先带人回来。”   传令兵领命而去,李从嘉有些紧张地看着下面,他知道虽然如果硬攻,这个城池应该还是能够打下来的,但是减员的数量可能不会让他满意。   他下这个命令一部分是为了少死一些士兵,另外也是为了那些武器,那些火药万一被火淋湿了,他们就彻底别想再攻城了,现在回来,做好防水措施,避开这一波大雨,等雨停了之后再去打也是一样的。   当然也不排除那个时候云内州已经向契丹发出了求救信号,契丹迅速派兵前来。   不过李从嘉也看得开,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大不了他就带人回去喽,反正他们走这一趟,他的损失并不是很大,而且已经完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没什么不甘心的。   赵匡胤听了李从嘉的命令之后,很果断的就带人撤了回来,他们甚至又换了一个地方扎营,然后缩在帐篷里烤火等雨停。   说实话,深秋的天气,虽然还在下雨,但是那个气温已经低到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地步了,李从嘉裹着裘衣,听着外面的雨声说道:“恐怕还真要放弃云内州了。”   赵匡胤十分意外:“您要放弃?”   李从嘉点了点头:“天不我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继续攻城,这一场大雨过去估计天气会转凉,我们的士兵带的厚衣服不是很多,容易生病,回去就回去吧。”   然而这次不甘心的变成了赵匡胤,他思索半晌说道:“都到了这里,不再打一次只怕士兵们也不甘心,不如等雨停再试试,实在不行就算了。”   李从嘉劝道:“你可要想好啊,说不定契丹已经派兵过来了。”   赵匡胤失笑:“真是没想到居然还有殿下劝我不要冲动的一天。”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我一直都很冷静理智的好吧?”   赵匡胤冷漠脸吐槽:“如果真冷静理智,现在您应该在九成宫处理政务,而不是在这里跟我商量咱们怎么逃回去。”   李从嘉强调道:“是班师回朝,班师回朝!那什么逃!我们打赢了那么多场仗,怎么就逃了?”   赵匡胤不理会他,低头继续看舆图,李从嘉终于是忍不住说道:“也不知道国师那边怎么样了。”   赵匡胤忽然福至心灵:他们殿下这一通神折腾,不会就是为了国师吧?   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十分接近真相,而是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毕竟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跟国师所做的事情估计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过……赵匡胤好像也并不知道国师在干啥。   这场大雨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才下完,天气放晴之后,李从嘉立刻派人检查他们带出来的各种火药,万幸的是他们回来的及时,那些火药并没有怎么受潮。   李从嘉转头看着赵匡胤问道:“怎么?真的要再试一次?”   赵匡胤点了点头,李从嘉也十分干脆说道:“那就将所有物资都带上,去打吧,反正差不多也就最后这一次了,留下一些足够我们回去的就行。”   赵匡胤对着李从嘉行礼,虽然他们的王任性起来让人很头痛,但是只要得到他的信任,你就能够拿到你所能得到的最高等的权利,而不会被猜忌,不用担心会不会被上位者干掉,这一点让赵匡胤尤其感激,也是因为这个,就算李从嘉那么任性,他也忍了下去。   李从嘉这次没有跟过去,就算他跟过去也会被赵匡胤安排的人围在山包上观战,去跟不去有什么区别呢?还不如在这里烤火等结果!   就在李从嘉思考着士兵在外面征战,他在这里补觉是不是不太仗义的时候,他又得到消息,赵匡胤又回来了,并且还带回来一个人。   李从嘉十分诧异,这是怎么了?他刚走了多久?脚程慢的话,这点时间也就够从营地到云内州打一个来回的时间。   李从嘉坐在帐篷内看着赵匡胤一脸诡异的带进来了一个明显契丹装束的人,李从嘉一看到那个人就判断出此人在契丹的职位应该不算很低。   而那个人的自我介绍也印证了他这个想法,那人是新任的西南招讨司招讨使。   李从嘉挑了挑眉问道:“招讨使这又是何意?”   招讨使卑躬屈膝说道:“我愿献上云内州,只求可汗饶我和我麾下儿郎一命,也求可汗放过城中百姓。”   这是……直接投降了?   李从嘉有些拿捏不定,看了一眼赵匡胤,发现赵匡胤的表情依旧十分复杂,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招讨使的确是真的要投降。”   李从嘉颇感兴趣:“招讨使打都不打就投降,也不怕契丹皇帝降罪于你吗?”   招讨使苦笑道:“陛下已经驾崩,新皇尚未登基,朝廷完全无力管理西南军事,可汗一路横扫西南城镇,在下……在下就算继续坚持也没用啊。”   李从嘉又问道:“你叫我可汗,你知道我是谁?”   招讨使低头说道:“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是有如此雄才大略,想必您就是党项首领,就算不是首领,也应该是未来的首领,称一声可汗不为过。”   有心机,李从嘉微微一笑,如果来的真是党项人,无论是李彝殷还是李光睿,他这么说都不会有什么错误,如果是李彝殷的其他儿子,招讨使这一句话说不定就埋下了将来党项争位的种子。   当然他这一句话只能起到这种作用,别的就不可能了。   李从嘉起身说道:“如此,我就暂时放过你,我们先进城,你顺便跟我说说现在契丹的情况吧。”   招讨使心中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这个党项人是个魔鬼,毕竟之前他们这一路走来,杀的人并不少,屠城就算了还烧城,种种恶行简直是骇人听闻。   如果不是李从嘉他们搞这么大阵势,招讨使还真不一定投降,然而他自觉不投降也不一定守得住城,投降或许还以后一条生路,至少自己会有一条生路,至于其他人,他只不过是想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为了百姓忍辱负重的形象,这样如果上京派人来收复云内州,就算要治他得罪,到时候也能从轻发落。   招讨使将事情计算的很好,不过此时他需要做的就是尽量安抚李从嘉,他怕触怒了李从嘉之后,李从嘉下令直接屠城,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将自己的府邸让了出来,还让李从嘉的士兵接管了城防,让契丹士兵都放下武器。   当然这个过程并不十分顺利,契丹士兵天生硬气,有些不想投降的就带着自己的人跟李从嘉的士兵起了冲突,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李从嘉他们怎么可能吃亏?   尤其是火铳用出来之后,招讨使和他的手下脸上忍不住的恐惧表情,让李从嘉十分满意,他趁机问道:“现在契丹国情如何?耶律璟真的死了?”   招讨使说道:“的确如此,现在契丹……不太好,如今西南有可汗,燕云十六州也有一路反贼,再加上陛下驾崩,国内如今比较混乱。”   李从嘉听了之后眼睛一亮:“燕云十六州有人反了?”   招讨使垂头说道:“是。”   李从嘉矜持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却知道着一定是释雪庭。   赵匡胤看他的表情,心里也有了数,等李从嘉将契丹的情况问的差不多之后,他才过来找李从嘉说道:“殿下,如今我们距离燕云十六州并不远,不如,与国师合并吧。”   李从嘉沉吟半晌说道:“先不忙,稳住云内州,现在可以发消息给国内,让他们准备接手云内州,唔,就派人一路打过来吧,我相信他们能够选出一个好人选的。”   赵匡胤这次没有反对,他只觉得……说不定这一次他们真的能够将契丹的地盘夺过来一点,只不过若是真的拿下了,到时候他们是打契丹,还是转头打北周?   如果是赵匡胤,他大概会选择打北周,因为他们现在打契丹的话,北周若是还打算依靠契丹,那么说不定就会跟契丹来个前后夹击,到时候对他们就十分不利。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枢密院那边派人来再说,无论如何,赵匡胤多少放下了心。   李从嘉让他警惕契丹军队,让他将人都关起来,赵匡胤犹豫说道:“这样对降兵降将,不好吧?”   李从嘉十分痛快说道:“担心什么?反正我们现在是党项人啊。”   赵匡胤……赵匡胤忽然有点同情党项人,他们当初答应李从嘉的要求的时候,估计肯定没有想到会背这么多锅。   赵匡胤按照李从嘉所说的做完之后,李从嘉这才放心,觉得今晚大概又能睡一个好觉。   就在他思索着是先回国,还是在这里等枢密院派人的时候,一个亲兵进来说道:“禀报将主,府外有人求见。”   有人求见?见他?   李从嘉很意外:“是谁?”   亲兵说道:“没说,他只是让我将这串佛珠给将主看。”   李从嘉一看亲兵呈上来的佛珠立刻说道:“快快快,将人请进来!”   那串佛珠是当初李从嘉送给释雪庭的琉璃佛珠,来的人不是释雪庭就是跟他有关系的人!   实际上,来的人的确是释雪庭本人,他依旧是一身素白僧袍,外面穿着黑色的斗篷,当他将帽子摘下的时候,李从嘉忍住了冲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含笑问道:“你……你怎么过来的?”   释雪庭微笑问道:“殿下,玩的开心吗?”   李从嘉:……   作者有话要说:  释雪庭:重光,我不远千里跑来看你,感动吗?   李从嘉:不敢动不敢动。 第158章   李从嘉被释雪庭笑得汗毛直树, 本来已经快要站起来的身体默默又坐了回去, 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问道:“国师到来真乃意外之喜, 只是不知国师冒险前来有何要事?”   赵匡胤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算再怎么迟钝此时他也看出来有点不对劲了, 不由得决定先缩到一边看情况再说。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板着脸装腔作势,笑着说道:“当然是有要事。”   李从嘉顿时菊花一紧,想了想他这次的确是挺胡来的, 不过, 赵匡胤还在这里,释雪庭应该不至于做过分的事情吧?   结果他正这么想的时候, 赵匡胤忽然说道:“殿下,国师,我还有要事处理,就先告退了。”   赵匡胤看着释雪庭总觉得他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思来想去觉得为了小命着想, 这个热闹还是别看了, 毕竟谁都知道国师和殿下的关系十分亲近,如果这年头还有人能够劝得动李从嘉, 那就是释雪庭, 至于怎么劝……还是别知道了。   李从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匡胤,刚说有老赵在释雪庭应该不会太过分, 赵匡胤就这么给他掉链子?、   赵匡胤当成没看到李从嘉的表情,果断转身走人,顺便还体贴的把门给关上了!   卧槽!   李从嘉心里默默给赵匡胤记上了一笔, 准备等这一关混过去之后,好好收拾这货!   至于现在,李从嘉一秒变脸,果断起身冲过去抱住释雪庭说道:“雪庭,我好想你!”   释雪庭接住李从嘉,虽然满心无奈,但脸上还是跟刚刚一样,笑容就没撤下来过。   李从嘉越看越是心虚,小声说道:“我有点饿了,最近都吃不饱。”   释雪庭这次有些绷不住,他抱住李从嘉的时候就明显的感觉到人瘦了不少,顿时心疼的不行。   李从嘉敏锐的察觉到释雪庭的气场软化,更加变本加厉:“你陪我吃饭吧,难得有时间能坐下来吃饭,之前都是一边走一边吃的。”   释雪庭收了笑容,板着脸问道:“这还不是你自找的?”   李从嘉看到之后顿时松了口气,释雪庭只要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反而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哄哄就好了,若是跟之前一样一直微笑着说话,这就麻烦大了。   李从嘉凑过去给了他一个吻,等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有些气喘吁吁,他脸颊略微泛红说道:“想你了。”   刚刚已经说过一次,现在又说一次,想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释雪庭没好气说道:“不是饿了?”   李从嘉揽着他的脖子说道:“一起吃也是可以的,反正之后还会饿。”   释雪庭坚持:“先吃饭。”   李从嘉:“不,先吃我。”   释雪庭……释雪庭终于是忍不住,把人抱起来走向了内室。   李从嘉默默的给自己点了个赞,只要能安抚住释雪庭,节操什么的……就当喂狗了吧。   等李从嘉吃饭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整个人已经连拿筷子的力气都要没有,还是释雪庭一点一点喂给他吃的。   释雪庭是按照李从嘉之前的饭量准备的东西,结果李从嘉吃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就摇头说道:“不吃了,吃饱了。”   释雪庭愣了一下,皱眉说道:“怎么饭量都减了?”   吃的不好,没有油水,难道不应该吃的更多一点吗?   李从嘉抱着释雪庭的腰,窝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说道:“东西不多,虽然节省这一点也不算什么,但省下来说不定就够一个士兵支撑一天的了,少吃点也饿不死。”   释雪庭终于是知道他怎么瘦成这样子的,顿时又好气又心疼,他只知道从古至今有为了自己生活舒适饿死手下的,就是没听说过差点把自己饿死的王,哦,那个为了威胁大臣绝食的不算。   “你啊。”释雪庭一边帮他揉腰一边说道:“难道之前就没想到过会很艰难吗?你自己过的艰难,士兵们过的也很艰难,你这次出来折损了多少人?”   说到这个,李从嘉也有些心疼,无论是天策府还是火器营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一次带出来这些人,折了差不多快一千人,他不心疼才怪。   不过李从嘉还是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我在这里若是能够牵制住耶律璟,那无论你在那边做什么都会容易一些。”   释雪庭当然知道他冒险是为了自己,只好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也会担心你,你要相信我,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只有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在前面做我该做的事情。”   李从嘉有些困倦地说道:“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不过以后估计我也没什么机会出来了,日后史书上也能写上一笔,李从嘉曾经带兵打下了契丹西南的三座军事重镇,也算是有可说道的地方了。”   释雪庭抱着他轻声说道:“睡吧。”   李从嘉在他胸口蹭了蹭安稳的进入了梦乡,之前无论在什么地方,他睡觉都是绷着神经,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而一旦惊醒后半夜就很难入睡。   他瘦的这么快,也是因为吃不好还睡不好。   如今释雪庭在这里,李从嘉直接放心大胆的睡着,也不怕出问题,他知道如果有什么事情,释雪庭会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只不过,就算醒了他也显得有点呆,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乏力,只想躺在床上哪里都不想去。   李从嘉开始反省是不是昨天晚上撩拨释雪庭撩拨的有些过火了,毕竟想要灭释雪庭的火,就得他主动一点,结果太长时间没做,估计身体一时之间有点吃不消。   李从嘉起来正准备穿衣服的时候,释雪庭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看到李从嘉的动作之后,赶忙走过来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将李从嘉按回去说道:“起来做什么?再多休息一会。”   ?????   李从嘉满脸疑惑:“还休息?这都啥时候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呢。”   释雪庭柔声说道:“你有些发热,今天就休息一下吧。”   发热?李从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觉得呀。   释雪庭看着他傻乎乎的动作无奈说道:“你自己都感觉不到不舒服吗?”   李从嘉脸颊有点红,小声说道:“我以为是太久没做了……”   释雪庭略有些愧疚,虽然昨晚他也没太过分,但是显然李从嘉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这才很容易就生病,他昨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结果可能是被气糊涂了,都没注意到。   李从嘉看他一脸心疼的模样,微微一笑,拉着释雪庭的手说道:“没事儿,也没特别不舒服,就是没有力气而已,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差不多了,有吃的吗?饿了。”   李从嘉说完就想笑,自从见到释雪庭之后,好像他说的最多的就是饿了。   不过,释雪庭早就猜到了他大概这个时候醒来,给他准备了粥和小菜,不算是丰盛,但李从嘉一吃就知道释雪庭的手艺。   美美地吃了一餐之后,李从嘉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看释雪庭坐在他身边处理各种事物,忽然问道:“你昨天说有要事过来,是什么要事?”   释雪庭看都没看他,冷哼一声说道:“送你回大唐算不算要事?”   李从嘉一秒认怂,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释雪庭没听到他的回答,一抬头就看到李从嘉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脸的:我都这么可怜了,就别欺负我了的模样,顿时失笑。   显然李从嘉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见到释雪庭笑了,就蹭到了他身边,起身偷了个吻,然后又躺下说道:“你这么过来没事情吗?之前我听说燕云十六州那里有农民起义,是不是你弄的?你现在这么走了,他们还能治撑下去?”   释雪庭冷笑道:“他们是巴不得我走,所以我就‘死’了。”   李从嘉十分惊讶:“什么意思?你诈死?他们做了什么?”   释雪庭却没有说,只是说道:“你在生病,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好好养病。”   李从嘉却说道:“也并不严重,你快点告诉我,要不然我都睡不着。”   释雪庭无奈只好将事情说了一遍,其实燕云十六州会有人反是正常的事情,契丹虽然在占领这里之后就一直采取怀柔政策,并且汉族和契丹族采取分治政策,但是因为政治主体是契丹人,所以各种政策什么的都是比较偏向契丹人,汉人的地位终究不高。   普通老百姓或许忍忍就算了,但是那些世家大族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只是他们不敢自己出头造反,就一直想要扶植一个傀儡。   释雪庭过去之后一路走一路传道,经常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慢慢的名声就传开了,两个月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至少让释雪庭摸清楚了燕云十六州的情况,他挑选了被压榨的最狠的一些村落,一边帮忙一边传道,偶尔还会洗洗脑,就有了最开始这一批的跟随者。   人们愚昧无知的时候,生活过不下去,就总需要心中有一点信仰,释雪庭就是他们心中的信仰,释雪庭带着这些人的信仰,一路行善,渐渐他在这些人嘴里大概就成了佛陀下凡。   然后释雪庭就做了件事情,想办法跟当地的官员起了冲突,被关进了牢中,当然这只是个测试,他需要测试自己两个月的时间做到了什么地步,如果这一点信仰还不足以让人们誓死追随他的话,他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   显然他的个人魅力十分不错,他原本以为那些百姓最多也就是为他伸冤,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拿着手里的那些仅有的铁质农具,直接冲到了地牢之中要将他救出去!   被压制的越狠,爆发的也就越狠,释雪庭从牢里出去的时候,小城已经乱成了一片,城里居住的官员和富户无一幸免,都只剩下了一具具尸体,而这些人则抢了金银珠宝,然后准备逃走。   释雪庭知道这种时候其实最好的选择是带着他们躲避起来,毕竟一群头脑发热的农民是没办法跟契丹军队抵抗的,但是在这个时候,释雪庭却选择了煽动这些人继续造反。   他用来洗脑的教义都是曾经跟李从嘉讨论过的,说出来都是非常直接的刺激人心的那一种比如什么打土豪分田地啊,事实证明于是简单粗暴的口号越是吸引人,农民的生活来源都是依靠土地,谁都梦想自己有一大片土地,所以靠着这个口号释雪庭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释雪庭为了给契丹找麻烦,自然也是指挥着大家打了几场胜仗,打了胜仗之后,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一支起义军,有人开始垂涎释雪庭手上这支力量,居然派人来做了卧底,这人是世家出身,却也并不是只会读书,至少在兵法谋略上也是不错。   后来因为来围剿的契丹军队越来越多,起义军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艰难,在这种情况下,这人带着自己的小队左图右进,胜利过好几次,被注意也是正常的事情。   释雪庭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人的身份,只不过没有拆穿,任由那个人开始在起义军中安插亲信——没有人来接手这支军队给契丹找麻烦,他怎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大唐?   更何况起义军搜刮来的金银珠宝,除了用于起义军的那部分,剩下的都让释雪庭用圆木秘密送到了大唐,这些人真的接手了起义军之后,他们就会发现想要养这样一支军队并不容易。   就在释雪庭的权利一点点被架空,基本上就是成为一种象征,并且那人也表示要封释雪庭为国师的时候,他们发现攻击他们的契丹军队变少了,一打听才知道,是西南那里出了问题,据说是党项人突然出兵攻打契丹。   释雪庭一听就有些坐不住,党项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攻打契丹,之前他派人跟国内联络的时候,就知道李从嘉去了边境,综合一下时间,释雪庭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个所谓的党项军队应该是李从嘉带人假冒的。   这次释雪庭干脆就选择了诈死逃走,反正他在义军内部还留下了一两个人监视义军动向,接下来他能做的也不多,那个世家想要做这片土地的主宰,肯定不会偃旗息鼓,一定会跟契丹死磕到底,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就在他直奔云内州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契丹的军队已经从北周撤了出来。   李继勋此时大概要做法事感谢老天了,毕竟原本他因为自己这是引狼入室。   李从嘉听完之后十分生气:“居然敢架空你,那个人叫什么名字?看我回来收拾他!”   释雪庭笑道:“若我不想,他有什么本事能够架空我?我不被架空,怎么回来找你?”   李从嘉一想也是,不过他还是暗中记了小黑本,他都没舍得架空释雪庭,居然有人敢这么干,找揍!   李从嘉问道:“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释雪庭问道:“殿下之前都没有计划吗?”   还……真没什么计划,不过这样说出来估计要挨揍,李从嘉想了想,仗着自己是病人,释雪庭大概不会那么丧心病狂,理直气壮说道:“没有,我本来想的是打完丰州就跑的,结果没想到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够连云内州一起打了。”   释雪庭:……   他没好气地说道:“我看你是欠揍!”   李从嘉凑过去讨好地笑道:“你看,军事上其实我也不太懂,术业有专攻嘛,这不是你正好来了?”   释雪庭问了句:“不是还有赵匡胤?”   李从嘉一听立刻哼了一声:“他除了给我添堵,什么也不会。”   虽然释雪庭这个语气听上去不是吃醋,李从嘉还是决定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面,不能释雪庭有任何想法。   什么也不会你还带着他在敌人地盘上搞武装旅游?释雪庭静静地盯着李从嘉,盯到最后李从嘉才小声说道:“好吧,也有那么一点用的,可是比不上你啊,他毕竟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嘛,而且我们这里距离燕云十六州已经很近,该怎么做还是你来决定吧。”   释雪庭说道:“我去跟紫亭候商议一下,你好好休息。”   李从嘉放心大胆的将事情交给释雪庭,决定自己继续睡一觉,而赵匡胤此时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一看只有释雪庭出来,结合之前听说到的李从嘉生病,不由得脑补了昨天他走了之后,释雪庭揍了李从嘉一顿的画面。   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不高,然而在赵匡胤的印象之中,如果李从嘉是胆大包天的话,释雪庭那就是无法无天,他平时不会做出让你觉得他嚣张跋扈的事情,但是却也会让人觉得在现在的大唐并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住这位国师。   赵匡胤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良心大概还在,忍不住说了一句:“殿下虽然做事冲动了一些,但眼光还是有的,国师不要对殿下太过苛刻了,而且……殿下将来……嗯,大家都知道,国师现在图一时意气,只怕将来有隐忧啊。”   释雪庭有些莫名:“你在说什么?”   赵匡胤索性小声说道:“你……是不是跟殿下打起来了?”   嗯,这是个比较文雅的说法,如果释雪庭跟李从嘉动手的话,谁都能猜到是释雪庭单方面殴打。   只不过释雪庭第一时间就是想到昨天晚上做的太过火,被别人听到了动静,虽然对方想歪了,但是他还是略有些尴尬,只好含糊应道:“也不算。”   赵匡胤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知道你跟殿下感情好,但是该收敛的时候也要收敛啊。”   释雪庭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打转,转移话题说道:“刚刚殿下问我接下来要怎么办,我的意思是让枢密院派人来接手云内州,我们护送殿下回去,以及……也不必继续冒充党项人了,反正契丹人已经从北周撤了出去。”   赵匡胤见说到正事,面色凝重,想了一下同意了释雪庭的说法,不过他却说道:“我还是留下来吧,你护送殿下回京。”   释雪庭也不推辞,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然后就派人将消息传递到国内。   枢密院和内阁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觉得有些意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李从嘉自从到了边关据说就在“生病”,却死活不肯回来,他们就已经猜得到这里面有猫腻了。   内阁和御史台都气咻咻的挽着袖子准备写折子喷李从嘉,必须让他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他的安危不止关系到他一个人!   于是一路上都在被释雪庭“教育”的李从嘉,每天还要看那些从京中送过来的各种劝谏的折子,而据他那个监国的儿子说,这还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书房里,李从嘉看到之后就十分头疼,觉得被这群人说的他不下罪己诏好像就不对一样。   尤其是就连李仲寓都写了折子劝谏他的父亲不要冒险,这孩子顺便还十分委屈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心,生怕父亲回不来。   李从嘉这一路过得苦不堪言,所以就算各项生活水平都不错,他居然还是很憔悴的样子,而释雪庭知道他大概要用个苦肉计也不管他,只要李从嘉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他就不会干涉太多,当然也有不方便,至少李从嘉瘦了那么多之后,抱起来有点硌得慌,还是要想办法等回去之后养起来啊。   然而等李从嘉刚回到长安,做好了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时候,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死了的耶律璟,诈了一回尸。   作者有话要说:  耶律璟:没想到吧?我不仅没死,我还能诈尸。   李从嘉:还有这种操作? 第159章   耶律璟死而复生这件事情别说大唐, 就连契丹从上到下都是懵逼的。   而耶律璟出现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清洗, 将他认为那些摇头摆尾的墙头草全部下狱, 结果这一牵连可就广了,契丹从朝堂到军队许多人都被关了进去。   耶律璟表示:“人走茶凉, 我这刚走,你们就开始怠慢于我,要你们何用?我才走了几天, 朝堂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 你们可真是大辽的肱骨啊!”   哦,这个怠慢指的是给他定谥号庙号什么的。   李从嘉知道之后,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谥号庙号定的不好,完全是你自己作的,谁让你是昏君呢?动不动就杀人,难道还指望群臣多待见他吗?   至于乌烟瘴气,还是你自己作的啊, 你一个儿子都没留下, 兄弟也被你搞的差不多了,你说你死了谁有资格力压他人继位?还不是要争要抢?在这个过程中, 大臣们当然是挑挑拣拣的站位啦。   但是耶律璟一点也不觉得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觉得都是这些大臣们不好,不够忠心, 所以他要把这些大臣都搞死,然后换一批忠心的上来。   这件事情出来之后,大唐朝堂上瞬间风平浪静, 之前喷李从嘉的御史们都安静了。   没办法,这样一对比,他们的王虽然能折腾,但是折腾的都是自己,至少没有折腾朝臣,也没有随便杀人啊!   就连内阁都觉得哪怕李从嘉做的事情太超出常理,也是因为他们跟李从嘉的高度不同的原因,为人君者就是要有这样的魄力,当然这种事情下次还是不要发生的好,尤其是欺瞒朝臣自己偷偷跑掉这种事情,坚决要杜绝!   于是因为有猪对手做对比,李从嘉从无限的劝谏之中苟活了下来。   对此李从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直接喊枢密院的人开会,商讨一个议题:派谁去打北周。   累死累活刚回来的李弘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问:“你要亲征?”   李从嘉一脸茫然:“啥?我啥时候说要亲征了?”   他刚回来还没歇过来呢,亲征个什么劲儿?   李弘冀顿时松了口气:“你不去,那就什么都好说,不过……为什么这么着急?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啊,这时候出征,大家伙就得在外面过年,估计没人愿意。”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没办法啊,现在契丹已经知道是我们动的手了,估计等耶律璟回过神来,肯定要将云内州拿回去,云内州距离北周太近,我不想看到北周再跟契丹人联合了。”   如果李继勋再跟契丹人合作,李从嘉真的就要搞死他全家了,如果是现在……那就搞死他一个人就可以了。   赵匡胤在旁边忽然来一句:“恒州定州距离云内州也是很近的,要不要一起打下来?”   李从嘉欣然点头:“可以啊,这个想法不错,老赵越来越会发散思维了哈。”   赵匡胤:不行,又想弑君了。   李弘冀奇怪地看了一眼赵匡胤,他发现自从赵匡胤跟着李从嘉往北边走了一趟之后,这家伙就特别的放飞自我,说话也没以前那么谨慎,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李从嘉将事情丢给他们去商量,反正他最后签名盖章就行,转身拉着释雪庭就跑了。   李弘冀趁机苦口婆心的跟赵匡胤说:“老赵啊,我知道你跟殿下关系不错,但是你看我是殿下亲哥哥也没跟他那么说话对不对?你这样将来只怕要出事情的。”   赵匡胤重重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不知道……”   赵匡胤说到了一半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李弘冀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又不知道什么了?   然而赵匡胤并不打算说出来,有的事情自己在心里吐吐槽就可以了,如果真的说出来,李从嘉怕不是要暴打他,反正现在回来了,他有的是帮手。   李弘冀看着赵匡胤的背影,心里百爪挠心,真的很想知道他弟弟跟赵匡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李从嘉到底做了什么把赵匡胤折磨成了这样一幅一脸沧桑的模样?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功夫再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李从嘉钦点了李弘冀为行军总管,让他带兵去攻打北周,顺便还让杨业跟着一起去戴罪立功,除了杨业,剩下的军官就让李弘冀自己挑选。   李从嘉这是在变相补偿李弘冀,毕竟之前他跟赵匡胤偷偷溜走,李弘冀也曾承受了很大压力,最主要的是在他自己暴露出来之前,李弘冀从来没有出卖过他,这一点必须点赞。   投桃报李,李从嘉只好让李弘冀再出去拿点军功,当然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让他卖人情,谁都知道经过契丹折腾的北周如今已经元气大伤,过去攻打根本不会费多少力气,基本上大家都是去镀金的,李弘冀完全可以带上自己的儿子。   毕竟李弘冀比李从嘉要大上许多岁,他的长子如今已经十四,完全到了可以刷资历的年纪,亲王的儿子比不上皇子,总要自己努力才能有未来。   李弘冀也十分有分寸,只带了自己的嫡长子,剩下的一些位置就分给了别人,比如说李景达的儿子带上了两个,可惜赵匡胤长子早夭,次子如今才十三,而且还有些文弱,所以想带也没办法,倒是带上了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   李从嘉对赵匡义的观感……收历史记载影响,印象一直不是特别好,虽然赵匡胤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估计也当不了皇帝,所以也不会出现烛光斧影的典故,但万一赵匡义跟赵匡胤的儿子争夺家产呢?   李从嘉不好明着反对,只能直接跑到枢密院去开会说道:“我说,你们都差不多一点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李继勋脑子比较有坑,但是他打仗的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带这么多新手过去,到时候出点什么事情,你们哭都来不及。”   李弘冀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万一真的出点什么事情,他怎么跟大家交代?   但是已经都安排好了,他也不好再把人给刷下去啊。   所以他思来想去说道:“要不,我家大郎,就别去了吧。”   李从嘉心里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个你自己看着办,赵匡义就别去了,让赵廷美去吧。”   他既然这么说了,无论是谁都不会在这件小事上跟他为难,唯一让李弘冀纳闷的是,赵匡义是新手,赵廷美更是新手啊,这换了个人也没有对整个领导系统产生什么影响。   看上去倒像是单纯将赵匡义这个人换下来的一样,难道……赵匡义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李从嘉?   李弘冀思前想后也没得出一个结论,而此时李从嘉正在跟赵匡胤一起吃饭,哦,当然还有释雪庭。   经过跑到敌人地盘上武装旅游一圈的事情,李从嘉跟赵匡胤的关系基本上是突飞猛进,赵匡胤对李从嘉的了解更多,再也不担心自己表现太好会引起李从嘉忌惮这种事情——他们这个王,心大的很,基本上从头到尾就是,你是我手下,那就越牛逼越好,反正是给我打工,反正你们没有兵权我说了算。   李从嘉也摒弃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开口说道:“我把赵匡义给换下来,回头你去给他做做思想工作,我倒不是不想让他立功,我是琢磨着,你们家就这么一个文化人,入内阁不好说,但是日后做个尚书应该还是没问题的,现在军功起家的人不收文官掣肘是真的,但也不能跟文官形成隔阂不是?”   赵匡胤本来也是纳闷,为什么来这一套,不过他比较无所谓,这件事情之中除了赵匡义,估计没有人不满,而且赵廷美还很开心。   对于李弘冀而言,赵匡义和赵廷美都没什么区别,他们身上的标签都是赵匡胤的弟弟,而对于赵匡胤来讲,这两个人无论谁去镀金,将来都是他的助力,一样一样的,对于朝臣来说,那就更无所谓了。   也只有赵匡义不开心,然而是李从嘉亲口所说,赵匡义就算再傻也知道,照这个趋势下去,李从嘉登基为帝是迟早的事情,他哥哥都未必能够跟李从嘉掰手腕,他就算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忍住。   然而赵匡义的心里是十分焦灼的,他今年已经不小,二十五岁,早已成家,也到了该努力立业的时候,可是如今他完全没有找到能够发挥自己一技之长的地方。   别人能够凭借父荫来谋个出身,可是到了赵匡义这里就不行——侯爷是他的哥哥,他的父亲都是追封的,人家要荫职也是给赵匡胤的儿子。   赵匡义只能想办法借哥哥的光弄个职位,可职位不高他还不愿意,他心里觉得他好歹是堂堂紫亭候的弟弟,怎么能去做那种七八品的小官?   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赵匡义除了每天读书,就剩下了每天读书,习武都不怎么勤奋。   这一次他以为自己时来运转,终于能够凭借军功进入枢密院,结果还被拿下来了!   只不过他从来没想过,枢密院是相对于内阁的,文臣以入内阁为荣,武将以入枢密院为荣,而内阁多难入,枢密院就多么难入,赵匡义就算跟着出去镀了一层金,回来也别想进枢密院。   李从嘉怕赵匡义心里不平衡回头报复社会,转头就给他了一个鸿胪寺少卿的位置,这个官位品级不算低,然而想要出彩却也不容易。   毕竟如今大唐的外交……都是棍棒外交,基本上除了跟于阗关系还不错之外,其他跟大唐接壤的国家,都是他们的敌人。   而于阗跟大唐也就是彼此之间相安无事那一种,交往都不多,鸿胪寺这一天天能够清闲出鸟来。   赵匡义总是觉得自己一身本事施展不开,觉得有些闷闷不乐。   释雪庭知道李从嘉所想,虽然他不就明白为什么李从嘉不待见赵匡义,但是经过实践证明,李从嘉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好,凡是他处心积虑收到麾下的人就没有没本事的,而凡是他不待见甚至排斥的,一般都比较没节操。   释雪庭比较信任他家重光,所以特地找到韩俦,让他想办法搞一搞赵匡义,当然也未必是要将赵匡义赶回去,反正只要能让赵匡义心里的戾气消除一点,他是不管韩俦怎么做的。   韩俦听了之后,顿时心里有数,跑过去找赵匡义谈心了。   赵匡义这可算是碰上了对手,韩俦是谁?纵横家传人,之前忽悠过的国君比赵匡胤见过的都多,他一出马忽悠赵匡义,没两天就让赵匡义对他死心塌地,并且深深相信李从嘉把他弄到鸿胪寺是为了锻炼他。   并且结合一下之前李从嘉策曾今对赵匡胤说的话,赵匡义深深觉得,李从嘉这大概是在培养他,为的就是让他进内阁。   李从嘉不知道韩俦已经将赵匡义忽悠傻了,他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把赵普调回来,当初让赵普去当刺史,其实最主要的也是让他去镀金。   都说没当过地方官的人是当不好宰相的,实际上赵普之前也算得上是当过地方官,毕竟在他们没投降之前,赵匡胤的地盘也就那几个州,赵普作为赵匡胤手下的头号智囊,对这些州的管理也算是尽心尽力。   所以哪怕赵普如今到那里还没多长时间,李从嘉还是决定把他调回来,反正是为了走过场刷资历,也就不用那么严格了。   正好礼部尚书这些日子病痛缠身,眼看要不好,李从嘉直接给他放了个超长的假,让他先养好伤,等养完伤再回来,为了安抚对方,他还亲自去了一趟对方家里。   然后转头就将礼部尚书的位置给了赵普,将一位他比较看好的工部侍郎踢到外面去接替赵普的位置做刺史,转头又将赵匡义调过来做工部侍郎。   赵匡义没做多久的鸿胪寺少卿,就直接自从五品跳到了从四品的工部侍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走路都带风。   赵匡胤却看出来,赵匡义这个升迁速度,并不像是能够进内阁的,作为对比,看看赵普,这是现在九卿六部轮着打杂了一遍,然后扔到了外面去当了不到两年的刺史,再回来就是做尚书,估计将六部尚书做的差不多,他也就快能入阁了。   而赵匡义直接从鸿胪寺少卿到工部侍郎,看上去是跳过了中间很多环节,但是在以后评定的时候这些都是短板,属于基本不可能当宰相那种。   赵匡胤看得明白却没有说,首先是不想打击弟弟的自信心,其次他心里也清楚,自家严格来说是外戚,做外戚就要明白一点,有些权利能够碰,有些就不能,而且比起赵匡义在文臣那边打天下,他更看好赵廷美,毕竟赵家是以军功起家的。   李从嘉成功将赵普调回来还消弭了不安定因素,整个人都开心的很,当然最主要是最近他跟释雪庭腻歪的不行。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次他跟释雪庭根本不是小别的事情,而是差点永别,释雪庭在生气过后,整个人变得更加体贴,各种小心谨慎,生怕李从嘉之前吃的苦太多,会落下病根,想着办法的给李从嘉进补。   李从嘉倒是很享受这种关心,如果释雪庭不想办法给他灌药膳那就更好了。   就在李从嘉享受释雪庭照顾的时候,耶律璟总算是搞定了国内,把他认为不忠心的人全部杀掉,提拔了一些他觉得有活力的,忠心的年轻人。   然后就在李从嘉已经做好了跟契丹开战的准备之后,耶律璟宣布要……要攻打党项?   李从嘉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捏着鼻子喝粥,粥里因为放了人参等补药,那个滋味比喝中药强一点有限,结果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嘴里一口粥全都喷了出去。   释雪庭连忙拿丝绢帮忙擦拭,李从嘉一边任由释雪庭帮忙擦嘴一边茫然说道:“耶律璟这是要干什么?他怎么说的?”   “早知道就不跟你说,怎么年纪越大越不稳重了?这是活回去了吗?”释雪庭无奈念了李从嘉两句,发现对方瞪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模样,只好解释道:“耶律璟说党项助纣为虐,契丹决不能忍,所以他决定攻打党项。”   “助纣为虐?他是想说我就是那个纣吗?”李从嘉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不是,在收拾助纣为虐的人之前,不应该先把目标瞄准在‘纣’身上吗?”   释雪庭轻笑:“他没有选择直接打大唐,说明他还没有疯太狠。”   李从嘉听了之后想了半天说道:“这样啊,那……我们主动去打他们吧。”   释雪庭皱眉:“这并不是个好选择。”   李从嘉搓搓手说道:“这次党项是被我连累的,这个……万一他们来求救,我们总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与其等他们来求救我们再出手,不如早打了。”   早点打还能刷刷党项的好感度,反正都要打的。   释雪庭沉默半晌问道:“为什么不能选择等契丹将党项打残之后,我们再出手,到时候正好将党项收入囊中。”   我靠,大哥你这个办法有点黑啊。   李从嘉咽了口口水,不过想了想,虽然这样做可能有点不厚道,却是非常合适的做法,党项也是一个游牧民族,而且还是已经壮大了的游牧民族,等李从嘉跟统一了中原,拿回了燕云十六州,说不定下一步就要跟党项起冲突了。   于阗他不打算动,为了抵挡喀喇汗国,他们并不需要党项去抵挡什么,所以不可能任由这么一个国家在大唐的眼皮子底下,最主要的是,大唐地盘越大,对党项威胁越大,到时候党项跟大唐自然而然会变成比较微妙的对立状态。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党项内附,然后通过民族融合,通婚各种政策,将党项彻底变成大唐的一分子。   虽然从大局出发这是个好方法,但是这么做终归有点不厚道。   李从嘉想来想去,觉得反正他下黑手掉节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干脆就称病不出,说之前在草原感染了湿气,正在排湿。   党项人来了自然也是见不到他的,见不到他,就没办法请求出兵——整个大唐除了李从嘉就没人能够做出派兵的决定!   李光睿亲自过来,见不到李从嘉之后,转头就去见了自己的妹妹,他本来也是怀疑李从嘉有别的什么想法,所以才故意避而不见,结果见到他妹妹之后,得知李从嘉真的最近身体不太好,都不怎么上朝,这才相信李从嘉是真的生病。   不得不说,也是赶巧了,李从嘉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懒散的很,再加上国内其实没什么大事,各地都在发展生产,在努力做战后恢复工作,轻易不会出现大动,那些繁琐的事情都交给了内阁,只有重大事情才需要李从嘉出面做决定,他就整个人都躲了起来,准备好好修养一段日子。   也算是圆了一个谎,最后李光睿实在没办法,契丹的军队不是党项能够抵挡的了的,李光睿接了李彝殷的指示之后,就上书大唐申请内附。   李从嘉得到消息之后很想见见李光睿,但是又不能见,否则就显得之前那个谎言太不高明了,只能忍着迫切的心情,遥控内阁做完了整个内附的流程,封李彝殷为灵国公,派高怀德领兵前去援助党项。   等李光睿跟高怀德走了之后,内阁的有一份上书来了:殿下,该登基了。   李从嘉:咦?   作者有话要说:  耶律璟:天凉了,让党项破产吧。   李从嘉:党项要是顶不住了,就来找我们资产重组吧。   党项:QAQ 第160章   李从嘉十分惊讶:“不是说明年秋吗?现在刚一月早了点吧?”   年都没过呢, 这些人在急个啥?现在就开始催是不是也太早了点?   对于李从嘉的反应, 大家基本上都很绝望, 感觉所有人都在着急,只有李从嘉一个人不急。   就连周娥皇都急着当皇后, 李仲寓都知道皇太子比王太子要身份高贵,只有李从嘉!   这大概就是典型的皇帝不急,XX急了。   大臣们开始掰开了揉碎了告诉他, 我们定好了时间, 但是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啊!所以要散播消息,已经内附的其他民族要想办法派人来观礼, 尤其是比较远的地方,一走好几个月,等他们收到消息,再准备准备送给新皇帝的礼物,然后启程来长安, 这就要几个月的时间, 所以要提前通知啊。   李从嘉算了算时间说道:“那现在也太早了,过了年再说吧。”   众人转头看向释雪庭, 释雪庭只说了一句:“大典还要祭天和祭太庙的。”   李从嘉一拍脑袋, 差点就忘了这件事情,然后他就说出了一句让礼部想要直接撞死的话:“干脆册封皇后和皇太子的典礼一起办了吧, 也别让大家再跑一趟了。”   礼部尚书当时脸都开始犯青,看着李从嘉半天没说出来话,赵普同情地看了一眼礼部尚书, 衡量了一下,觉得他作为工部尚书也能说句话,就站出来说道:“当时只是测算了宜登基的日子,册封皇后和皇太子的日子要重新测算,说不定这日子就跟王后和太子冲撞了。”   李从嘉很好说话:“没关系,找一个合适的日子,喜庆一点嘛。”   大臣们差点没飚脏话,李从嘉压根不管他们脸色,只不过一看到释雪庭脸色不善地盯着自己,顿时认怂,开口说道:“尽量吧,别把日子分的太开,否则我都是皇帝了,娘子还是王后,这算什么?”   众人当然是同意,这都是小事情,哦,这其中册封太子的事情估计还大一点,至于皇后,差不多就行了,反正现在大唐没钱,到时候就算想要盛大也不可能。   李从嘉说完之后,礼部就派人送上了整个登基流程,李从嘉拿着文书跟释雪庭窝在书房看。   李从嘉刚看了第一页,就生无可恋地问道:“咱们就不能搞简单一点吗?”   释雪庭一边继续看一边说道:“不盛大怎么能凸显大唐的气势?这个典礼并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给天下臣民看,让大家安心。”   李从嘉一脸委屈:“可是这在折腾我啊,这一弄就一整天,还只是登基典礼,后续的祭天,祭太庙还要再来一波,那是大礼服啊。”   没有穿过古代大礼服的人,估计根本想象不到那礼服能有多么繁琐,最主要的是一个头冠就能有几斤重,哦,这一点上男性比女性要好很多,女性头上的那些配饰才要人命。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忍忍就过去了。”   说完这句话,饶是释雪庭也不由得忏悔了一下,天底下把登基当任务忍一忍的估计也就他们家这位。   李从嘉将文书放到桌子上,释雪庭见他兴致不高,有些奇怪问道:“你不想当皇帝?不会还是想要让大郎直接登基吧?这个你就别想了,就算我肯同意,大臣们也是不肯同意的。”、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样,只是吧……觉得有点慌张。”   释雪庭不解:“你慌张个什么劲儿?”   李从嘉搓了搓手说道:“你看吧,这个……地位越高责任越大,以后我成了大唐的皇帝,大唐的国土还这么大,万一我干不好怎么办?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啊,要不然我们休养生息几年,先别着急去打南周和契丹?”   释雪庭很想把人拽过来摇晃他的脑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想了半天之后才说道:“不要想那么多,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干活,多想想别人吧,你叔叔和哥哥总顶着国公的头衔怎么都不合适,现在大唐一统天下基本已经成为定局,也是时候提前分赃了。”   李从嘉一想也是,他摸了摸释雪庭的脸说道:“可是一想到你什么都分不到,我就不开心。”   释雪庭轻笑一声:“你若是我的,我就富有四海,你若离我而去,我要那些东西又有何用?”   李从嘉被他说得心花怒放,抱住他说道:“我说真的,说不定找个时间我就退位了,到时候我不是皇帝,也没什么东西,你要养我啊。”   释雪庭亲了亲他的额头当回答,实际上,他倒是巴不得李从嘉什么都没有,靠着他养呢,否则他也不用担心某一天醒来,李从嘉忽然醒悟,告诉他,之前都是年少轻狂,他们两个年纪渐长,也该履行自己的义务了。   如果是这样,释雪庭倒是宁愿什么都不要,这样日后李从嘉想起他,或许会有愧疚,而不是厌烦。   李从嘉不知道释雪庭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释雪庭掩饰的太好,他根本看不出,然而他懂得换位思考,这一段感情之中,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患得患失。   释雪庭什么都不要,若是有一天不喜欢他了,完全可以挥一挥衣袖,直接走人,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让他留恋,所以李从嘉拼命想要给他点什么。   一个想给一个不想要,都是在给自己留退路,不过好在目前为止,李从嘉和释雪庭还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李从嘉即将登基的消息散播出去,党项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咬牙准备了丰厚的贺礼,他们被契丹打可以说是被李从嘉连累,然而更多的却是契丹早就想动他们,否则为什么在西南设下三座军事重镇。   只不过是李从嘉突然冒出来将三座军事重镇都搞残废,契丹咽不下这口气,强行找借口打他们一波,要不然契丹真正应该去打的是大唐啊。   大唐也的确是派兵帮他们赶走了契丹,所以党项对于大唐的感情很复杂。   而肃州和甘州那边就简单许多,李从嘉虽然回到了中原,但这里毕竟也算是龙兴之地,对这里的关注一直都不少,哪怕是少民,在发现有这样一位皇帝能够让他们的日子过的安稳之后,他们也开始渐渐习惯了顺从。   同样于阗也准备了一些礼物,作为邻国,于阗跟大唐的关系还算不错,不远不近,而于阗眼见大唐一点点发展壮大,决定趁机一定要跟大唐打好关系,毕竟他们现在受到喀喇汗国的威胁,两国的实力在伯仲之间,但喀喇汗国的人有一种狠劲儿。   大概是宗教信仰不同,人的思想也就不同,反正于阗国王担心他们会打不过喀喇汗国,提前交好大唐,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搬个救兵。   南周的石守信也准备好了东西,南周富庶,他准备的珍奇异玩无数,主要目的就是让讨好李从嘉,让他先别打自己,虽然谁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可石守信却觉得多当一天皇帝就多享受一天。   至于契丹和北周,李继勋如今已经被折腾的没了心气,首先想到的就是举办登基大典的话,李从嘉是不是要大赦天下?那到时候会不会停下攻打北周的步伐?   毕竟登基那天见血不好吧?   而契丹的耶律璟直接掀翻了自己面前的案几,他最近日子过得很不顺畅,西南防线受到重创已经让他火冒三丈,而燕云十六州变的也十分不安稳,落入敌手的土地越来越多,如今燕云十六州还留在契丹手里的也不过就是六个州。   十个州就这样没了,耶律璟怎么可能开心?在这种时候敌人居然还要当皇帝,日子过得一帆风顺,他不生气才怪!   耶律璟磨了磨牙说道:“你想顺顺利利登基?想得美!到时候我直接派兵打到长安,看你还怎么登基!”   要不怎么说耶律璟是神经病呢,他自己不开心,说打就要打,完全不管这其中难度有多高,只是告诉他挑选出来的那些大将——在明年秋天之前,拿下长安!   将军们哑巴吃黄连,真是有苦说不出,如果长安那么好打,之前他们干嘛还要冲党项下手呢?   问题是如今他们连人家的小弟都没打过,对方手里有那么厉害的武器,现在能够相安无事是最好的状态,只要李从嘉不轻易宣战,他们就不应该去挑衅,结果契丹大臣和将军们都知道的道理,他们的皇帝不知道。   或许知道,但他就是要发疯,反正自从他“死而复生”之后,脾气显得越发古怪,之前他好歹还有一些信任的心腹,结果在他“死”的那段时间,心腹们纷纷转头他人,甚至还有去跟随他所讨厌的大臣的人,这让他受到背叛的感觉更重。   耶律璟现在就处在一种谁也不相信,谁听话就用谁的状态,所有人都被他折腾的苦不堪言,却还不敢不听话,只要不听话就被拉出去砍了。   这个时候,契丹的大臣们就觉得中原那种统治方法也是不错的,就算是昏君要杀人总也要找个借口,找不到借口也不能动,契丹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耶律璟想杀就杀,完全没有任何顾虑。   李从嘉在听说契丹开始屯兵边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没改变,枢密院所有人都反射性地看向李从嘉,心里琢磨着,他们的王是不是又要找借口推迟登基时间了?   不行,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推脱。   结果就听到李从嘉一脸奇怪问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总不能直接跟李从嘉说我们担心你抽风吧?   李弘冀左右看看,开始想念释雪庭,如果释雪庭在这里的话,总能让他出头说话,还不会惹李从嘉不开心。   不过好在还有赵匡胤在,李弘冀见赵匡胤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不由得戳了戳他,赵匡胤不为所动。   李从嘉登基这件事情他是不怎么关心的,反正就算李从嘉登基了,他最多也就是换个好点的封地,不可能升任国公,真要当国公,除非他女儿当上皇后,而那要李从嘉挂在他前面而已。   综合一下李从嘉那活蹦乱跳的身体素质,在综合一下他们两个人的年纪,赵匡胤可是比李从嘉大了十岁,不是一两岁,他觉得他儿子大概能够混个国公当当,他就别想了。   哦,除非他能够再立下大功劳,不过到了如今,能够大到给他提爵位的功劳……除非他打到契丹的上京把契丹灭了,否则难。   所以他有什么好出头的,之前李弘冀说的没错,他最近也是有点得意忘形,跟李从嘉随便惯了,将来说不定就要出事,还是从现在开始就明哲保身吧。   结果他想明哲保身,也要有人愿意让他沉默下去啊。   李弘冀戳他,他不动,一旁的李景达给李平了一个眼色,李平直接一肘子将赵匡胤给戳了出来。   赵匡胤原本是坐着的,结果直接踉跄了两步,站在了中间,一脸莫名地看向坐在他后面的李平。   李从嘉和气问道:“紫亭候有何话要说?”   赵匡胤扫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顿时醒悟:擦,合着你们联手坑我?   赵匡胤果断说道:“臣只是没坐稳,臣没话说。”   你们越让我说我越不说,赵匡胤退了两步准备坐回去,结果坐到一半的时候感觉不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椅子没了!   他就这么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蹲在那里,一扭头发现自己的椅子到了李弘冀身边。   赵匡胤磨了磨牙,这一群一群的都跟他过不去是吧?   李从嘉看得好笑,不过他现在演技突飞猛进,愣是忍住了笑问道:“紫亭候一向直爽,今日怎么吞吞吐吐?”   赵匡胤冷着脸说道:“不是我吞吐,只是大家都担心一件事情,可我并不担心。”   李从嘉问道:“什么事情?”   赵匡胤索性站起来说道:“大家都担心登基大典要改时间。”   众人松了口气,虽然被赵匡胤卖了,但是他说的是大家,法不责众嘛,李从嘉就算记黑账也不会将所有人都记上。   李从嘉瞬间了然,他有些奇怪地说道:“为什么要改时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   赵匡胤从李弘冀那里抢回来椅子,顺便瞪了一眼李弘冀,然后气咻咻说道:“还不是因为耶律璟要出兵攻打大唐了?他发话要夺取长安呢。”   李从嘉冷哼道:“他算老几?他想打你们就让他打吗?难不成大家都是吃白饭的?连长安都守不住?如果是这样还登什么基,干脆我过去准备殉城算了。”   卧槽,怎么连殉城都出来了?这时候再装死是不行的,所以李弘冀和李景达两个人连忙站出来说道:“殿下切莫忧心,耶律璟狂妄自大,我等绝不姑息。”   李从嘉点了点头说道:“不用担心耶律璟,他也蹦跶不了两天的。”   赵匡胤忍不住问道:“殿下又知道什么了?”   李从嘉摇头说道:“没有什么,只是吧……虽然耶律璟扬言要出兵,但是契丹人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形式?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事稳定燕云十六州,丢了燕云十六州,他们就相当于丢掉了一大半的赋税,到那时候他们还想出兵打大唐?开玩笑呢?”   赵匡胤听了总觉得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答案,但是又觉得这个答案很中规中矩。   不过他决定不再继续问下去,谁爱问谁问!顺便,等散会之后,他一定要跟李景达和李弘冀过两招,那么多人,专找他坑,别以为是王的叔叔和哥哥他就不敢揍了,他还是太子的未来岳父呢!   李从嘉这边刚评论完契丹首先要收复燕云十六州,紧接着,占领了那十州地盘的庞家就宣布独立,庞家家主直接登基称帝了!   李从嘉得到消息的时候,十分新奇地问释雪庭道:“不对吧?我怎么记得你说过跟你争权的那一家姓王的?”   释雪庭意味深长说道:“你不是说过吗?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笑得最好的人,显然庞家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   李从嘉顿时明白,说白了就是王家虽然赢了释雪庭,但那时释雪庭有意放水的结果。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释雪庭带人撤走之后,王家以为自己大权在握,却不想庞家不声不响的冒出来,直接把王家的人都杀了个干净,然后掌握了这支军队,开始稳扎稳打的跟契丹军队抗衡。   庞家人觉得差不多了,干脆就直接建国登基,国号就是秀,据说祖上有被封为秀王的,对此李从嘉表示存疑,他脑子里从来没记得有这么一个封号过。   不过,这年头,只要登基都要给自己找个祖宗,也不算是意外的事情。   对此大唐上下其实都挺淡定的,秀国真的是太小了,十个州,大唐根本不放在眼里,所谓的皇帝还不如他们的王有分量。   唯一能够让大唐捉急一点的就是朝臣们想要摇晃着李从嘉的脖子,让他跟秀国皇帝庞谦学习学习,登基这种事情就不要拖延了,看人家多么雷厉风行?建国就登基,大唐到现在都没个皇帝,说起来只能称大王,大家都很委屈好嘛。   庞谦这个人,李从嘉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翻阅一下他的履历,发现这个人年纪也不大,跟赵匡胤差不多大,之前曾经跟随耶律璟左右,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辞官不做了。   李从嘉看完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哇,耶律璟又要发疯了吧?”   之前他诈死的时候,他的人只是另觅新主都被他砍瓜切菜一般的收拾了,这回这个旧臣直接造反自立为帝,耶律璟不疯才怪,就是不知道他是先打大唐,还是先打秀国呢?   李从嘉准备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戏,看耶律璟要怎么选择?当然了,北周还是要打的,而且要快点打。   李继勋被打的不行,转头又向契丹求助,结果派去的人直接被耶律璟给咔嚓了!   李继勋整个人都十分懵比,之前不是合作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因为耶律璟开始迁怒了呀,他觉得最近诸事不顺,所有事情都是从他派兵去北周开始,他甚至开始怀疑李继勋是不是早就投靠了李从嘉,故意来坑他的,毕竟他们都姓李嘛。   李继勋如果知道耶律璟的想法,估计整个人都会崩溃,都姓李也没见李从嘉对他客气一点,反而揍的更加用力。   李继勋无奈,只能写信给石守信,结果没想到石守信也不肯跟他结盟,笑话,石守信现在巴不得窝在一边谁也不要注意他呢。   到最后李继勋就剩下了一个唯一的选择,就是庞谦。   庞谦倒是来者不拒,他如今也算是孤立无援的状态,跟李继勋正好组成一个互帮互助学习小组。   李从嘉知道了还没什么反应,那边耶律璟就真的开始发疯,他发疯的方式也很特别,这次他不扬言要打谁了,开始用檄书的方式疯狂爆料。   耶律璟第一封檄书上面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听说庞谦你翅膀硬了,当年你在我床上的时候,不是挺可爱的吗?怎么回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个料实在太猛,惊掉了一地吃瓜群众的瓜。   李从嘉作为吃的最欢的那一个刚跟释雪庭说了一句:“呦,这俩人有奸情啊。”   然后就受到了耶律璟的无差别攻击:唐王你也小心点吧,别回头你跟你家国师前脚风花雪月,后脚人家转头就拉起队伍把你拉下皇位。   李从嘉:……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来来来,雪庭坐下,我们准备吃瓜看戏。   耶律璟:呵呵,想太多。 第161章   耶律璟真是个深井冰。   这大概是所有能看懂檄书的人的想法, 自古以来写檄书这种东西, 基本上都有个固定格式, 无非就是写一写我们这一方多么正义,对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顺便还要告诫一下对方,如果认怂还是能苟活的。   然而耶律璟偏偏不这么干,好好的檄书让他一写居然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宗十分生气地说道:“蛮夷果然是蛮夷, 如此有污视听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诸位大臣也都很生气, 毕竟有句话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现在李从嘉这是真的被侮辱了,搞得他跟释雪庭好像有什么一样。   释雪庭一直关注着李从嘉的表情,在看到他十分平静之后,就放下了心,知道李从嘉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冲动。   众人吐槽了一边耶律璟之后, 就都看着李从嘉, 等着他表态,当然也有直接出来请战的, 李弘冀就直接站了出来, 表达了自己的愤慨,然后问了一句:打吗?   李从嘉坐在御座上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耶律璟这片檄书……他手下那些人到底是怎么让他过了的?”   众人听了顿时都有些接不上话, 不知道他们家老大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还能是怎么让他过了的?就看契丹最近乱的程度就知道耶律璟是在用杀人震慑大家,那些大臣被他搞怕了,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反正他们是契丹, 是外族,干嘛要遵守中原那些规矩呢?我们的檄书我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对吧?   更甚至,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檄书,耶律璟想要打谁什么时候写过檄书?现在之所以称之为檄书也不过是因为他压根没有想好这玩意叫什么罢了。   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候首辅就要顶上,周宗轻咳一声说道:“殿下有何打算?”   李从嘉反问道:“你们希望我有什么打算?”   众人:????   李从嘉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笑了:“这种事情难道还要去辩驳吗?如果真的立刻打他们,反而像是恼羞成怒,清者自清,让耶律璟自己去发疯好了。”   周宗等人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这种事情怎么解释都有越描越黑的嫌疑,最好的方法就是放到一旁,等大家关注点慢慢降低就行了。   最主要的是李从嘉觉得吧,广大人民群众其实未必关心皇帝喜欢谁,喜欢的是男是女,最多也就嘴上讨论一下,皇帝的性取向估计还不如他们今晚吃什么重要。   释雪庭这次倒是对李从嘉刮目相看:“还以为你会很生气。”   李从嘉笑了笑:“跟个神经病置什么气啊,只要没人指着我们的鼻子骂我们,或者非要让咱们两个走一个,那就都不是事。”   他们两个能够在一起已经非常不容易,最不容易的就是两个人都默认了这种地下情的状态,谁都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搬到台面上来,所以在处理有关他们两个的任何绯闻,李从嘉都要小心翼翼,保持最冷静的状态才行。   释雪庭问道:“那还打契丹吗?”   李从嘉听了之后这才有点不高兴,之前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去打契丹,结果耶律璟开始无差别攻击,搞得李从嘉现在去打他的话,好像是恼羞成怒一样,但是不打吧,可能又要被人拽着说他被耶律璟说中,所以心虚。   反正这件事情怎么解决都很恶心,李从嘉想了半天最后说道:“让他们去打邢州吧,邢州跟恒州紧邻,如今恒州是在契丹人手上,在打邢州的时候,制造点矛盾,反正就是找个借口,我们就可以直接转头去打恒州,你觉得怎么样?”   释雪庭倒是无可无不可,他们的长处在于领兵打仗,至于怎么找借口开打,只要李从嘉有主意,他就很少反对,除非那个主意特别的不靠谱。   李弘冀更是同意,反正都是要打,打谁不是打呢?   不管怎么说,对于李从嘉这次的淡定,大家都欣慰的觉得,他们的王好像长大了。   耶律璟这个不要脸的还在持续爆料,当然他也不是在场独角戏,毕竟还有一个庞谦在给他搭词。   耶律璟之前的檄书,李从嘉可以当做没看到,毕竟只要大唐的臣民没有什么反应,那对他就没有任何威胁,至于说什么释雪庭会造反,连赵匡胤都想笑,他们这些将军手上都没军权没办法造反,释雪庭一个无权的和尚能干什么?   可是耶律璟的话对庞谦的影响很大,他本来就是通过种种不正当的手段干掉了别人上来的,地位还不算很稳,下面可是有一堆人想要取而代之,现在被爆出曾经跟耶律璟有染,这就是道德上的瑕疵,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皇帝?   反正庞谦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只能矢口否认,说耶律璟是在血口喷人。   耶律璟回应也很给力:“寡人的起居注还在呢。”   卧槽,李从嘉当时就精神了,起居注还有这功能?   虽然说是起居注,但这东西基本上就是记录帝王言行的。   顾炎武在《日知录》里描述过:“古之人君,左史记事,右史记言,所以防过失,而示后王。记注之职,其来尙矣。”   所以皇帝跟谁XXOO这种事情,起居注是不管记录的,史官也是官,人家也有气节节操的好吗?记录这些的都是宫廷中人。   只不过耶律璟……看起来是让史官将自己所有的行为都记录到了起居注上,包括他宠幸男宠。   庞谦被逼到了火架上烤,只能避重就轻说道:“我反是因为你残暴不仁,为天下臣民计,无论你我什么关系,我都一定要站出来的!”   耶律璟完全胡搅蛮缠直接隔空喊话:“呦,这是承认了?”   然后转头又把忍不住蹲一边吃瓜的李从嘉拉下水:“看清楚,我就是前车之鉴啊,你还不警醒一点?不如把你国师送给我吧?毕竟伺候完叔叔伺候侄子,功夫应该挺不错的。”   本来已经打定主意无论耶律璟怎么犯贱都不回应的李从嘉,看到耶律璟这样说之后,直接毫无预兆机就炸了。   “传令肃国公,直接去攻打恒州,不用给面子!!!”李从嘉的语气里都能听出具体的感叹号。   他刚刚装完大度,结果转头耶律璟给他来这一手,这尼玛典型是让他自打脸啊,新仇旧恨加一起,李从嘉现在恨不得冲到临潢府直接掐死耶律璟!   周宗等人见李从嘉发怒心里都有点虚,上一次李从嘉发怒后果是什么来着?   反正契丹直接丢了西南重镇,然而过程也让大家十分之不愿意回想,现在他有发怒,不会想要直接带着人打过去吧?   李从嘉还真是这么想的,然而就在他挽袖子的时候,释雪庭把他给拍了回去。   “之前还说让耶律璟随便发疯,不能自乱阵脚呢?你说的话都让自己吃了?”   李从嘉气鼓鼓地说道:“谁爱忍谁忍去,我不忍了!”   释雪庭十分无奈说道:“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李从嘉认真看着他说道:“正因为你不在意,我就更要在意,凭什么呀,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还说他跟谁谁谁有染呢。”   李从嘉说完之后顿了顿,发现想要污蔑耶律璟也没用了,因为之前他自己就爆料了跟庞谦的奸情,这尼玛还能玩?   把释雪庭跟男宠画上等号就是李从嘉的逆鳞,谁敢碰谁死,然而总有那些不长眼不怕死的。   释雪庭垂眸说道:“但凡知道点当年事情的,或许都会这么想,你若随便一听就生气,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李从嘉冷着脸说道:“直接用耶律璟杀鸡儆猴好了,我看谁还敢再说。”   释雪庭轻轻叹了口气,捏着李从嘉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双眼说道:“我不介意,当初在做出那样的选择的时候,我就想过可能不会善了,这件事情会成为一个污点跟随我一生,可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若是我当初没有做出那种选择,怎么可能遇到你?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要让这件事情成为你的心病。”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是这个意思,可是耶律璟那些话实在是太让人恶心,真是圣人听了都要发怒。   不过,释雪庭大概已经不仅仅是佛系,而是佛祖系的,他就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李从嘉的命令连枢密院都没出就被挡住了,还是释雪庭亲自将手谕拿了回来,李从嘉只好让李弘冀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行事。   李从嘉不吭声的行为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怕了耶律璟,耶律璟倒是没这么想,他觉得李从嘉这是在心虚,所以一声不吭。   就在他想继续嘲讽的时候,结果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李从嘉是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契丹的平民佛教徒好像……开始了他们的反抗之路,而大唐的信徒居然还在小心的支援着契丹的信徒?   李从嘉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意外,他知道当初释雪庭到燕云十六州去的时候是靠着传教起家的,但是那个时候他隐姓埋名,甚至连外形都做了些许更改,这些人应该不知道那个已经死了的和尚就是释雪庭啊,这些人怎么会为释雪庭愤愤不平?   事实上,这年头也是存在粉丝这种东西的,虽然现在这年头资讯不发达,但通过人们口口相传有些人的事迹总是能流传出去的,更何况释雪庭一直在努力创办自己的教义,他时不时的就回去给信徒传教,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一直传到了契丹。   释雪庭的教义是他跟李从嘉两个人制定的,严格来说是李从嘉发散思维,结合佛教基督教东正教等等教会的一些符合时下情况的教义,然后释雪庭将其中不合适的剔除出去,最后整理出来的,十分的正能量十分的积极向上,他们两个人干脆称呼这个新的国教为光明教。   这些教义让人觉得未来是美好的,跟着释雪庭走是有肉吃的,这就吸引了很多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还有契丹人也信奉了这个教义。   于是这一次,李从嘉和释雪庭都没站出来,反而是释雪庭的信徒开始为他鸣不平——这样光明磊落,慈悲心肠的一个人,怎么会做那种龌龊事情呢?一定是耶律璟思想太龌龊了!   高层之间的对骂都是看谁不要脸,但是没人会想要去跟老百姓对骂,而一旦被老百姓骂了就证明你这个皇帝十分不合格。   耶律璟本来是想要看李从嘉的笑话,结果一不小心就请别人看了自己的笑话,顿时又犯了疯病,直接将那些有异议的契丹人全都抓来杀掉,最坑爹的是他还采取连坐形式,一旦发现有人是光明教徒,那么全家跟着受牵连就算了,连姻亲家里也不能幸免,不仅仅是姻亲就连邻里街坊都要一起被抓起来砍了!   这一下子就牵连很广,好多村子一抓就直接抓了一村人,甚至还有一些部族,整个一个部族都要被砍头。   这尼玛,大家怎么忍受得了?这下子契丹的所有官员都坐不住了,不能这么干啊,耶律璟现在这么屠杀自己人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可是所有人的劝谏都石沉大海,耶律璟铁了心要办这些人,他还信誓旦旦说道:“这些人虽然名义上还是契丹人,然而他们的心早就跟着释雪庭走了,这样的人我不要!”   李从嘉惊掉了手里的瓜之后,终于站出来指责耶律璟,大意就是:“你想犯嘴贱随便,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我们行得正做得直,你说什么都没用,但是你这样祸害老百姓就不对了,你这样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契丹人要是不想自取灭亡,最好赶紧换个皇帝,否则你们就等着给耶律璟陪葬吧。”   耶律璟也没有心情再去跟李从嘉打嘴仗,他现在心情也是十分不好,跟人打嘴仗结果转头发现自己阵营里面那么多敌人的粉,这种心情要多不爽有多不爽,他不爽的结果一个是杀人,另外一个就……还是杀人。   只不过这个杀人不一样,这一次他直接派出将士去打庞谦,反正早晚都要打,趁着这时候赶紧干掉他们算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庞谦这个人居然还很能坚持,之前他跟耶律璟的事情爆料出来,李从嘉都以为他要被赶下去,不说其他虎视眈眈盯着这个位子的家族,就说庞家本身人也不少,估计想要登上皇位的一抓一把,虽然只有十个州的地盘,但那也是皇帝啊。   然而也不知道庞谦用了什么手腕,居然坐稳了位置,还敢对契丹应战!   唯一让庞谦心塞的大概就是他跟李继勋刚刚结盟,转眼就被拆散。   因为他要跟耶律璟打,而李继勋……再被李从嘉打,他们两个的敌人都不一样,偏偏彼此也不想招惹另外一个敌人,就只能当这个联盟没有。   不过,彼此之间却还是在互通有无的。   耶律璟一边派人去围剿庞谦的秀国,一边继续嘲讽道:“呦,你也用上这什么雷盒了?是从北周拿的还是从唐国拿的?用身体换来的吗?不过,这样的话也只有北周了吧?据说唐国国师生得沉鱼落雁之貌,唐王若是能看上你,说不定就是想要换换口味呢。”   躺着都中枪的李从嘉:我去年买了个表!   这一次饶是释雪庭也开始仔细思考要不要干脆弄死耶律璟算了,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还能不能有点格调?话里话外离不开那些阴私之事,就算让他占了口头上的便宜又能怎么样?他能得到什么?   耶律璟当然不能在打嘴仗上面得到什么,但是他成功将庞谦气到了失去理智,本来之前渐渐的已经很少有人在谈论起他委身于人这个话题,结果耶律璟嫌弃热度不够又来了一次,这次还将北周和大唐的两位国君拖下了水。   北周那边庞谦并不怎么在意,李继勋就算被耶律璟编排估计也是敢怒不敢言,然而大唐那边……若是李从嘉不高兴,转头停止向他提供武器怎么办?   是的,他现在还能在契丹的攻打之下坚持,就是因为从大唐拿到了武器。他现在最担心的也是大唐会因为耶律璟无差别攻击而反悔。   好在这次李从嘉很有理智,现在他就当耶律璟是个小丑,爱说什么说什么,他照旧支持庞谦,甚至他觉得支持庞谦,让庞谦在那里屹立不倒的恶心耶律璟,这就是胜利。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耶律璟还真不是每天只顾着打嘴仗,他居然还在想办法研究大唐的雷盒。   而且还让他给研究了出来,耶律璟给自己的军队也配备上之后,就开始嘲讽中原的各个国家:“都是说汉人发达,我看也不过如此,这般简单的东西居然都制作不出,你们是有多蠢?”   李从嘉听了之后冷笑半晌:“他以为其他国家没有做过雷盒吗?但是大家最后还是选择从我这里买,他怎么就不想想是为了什么?”   耶律璟也在奇怪这件事情,就连庞谦和李继勋都在思考是不是真的如耶律璟所言,这东西很简单,他们不应该买?   当然李继勋没有后面那个想法,他只想也弄出雷盒,虽然不一定马上就能反败为胜,至少能够让己方再坚持一下,他好跟庞谦沟通沟通,两个人想办法抵御这两个十分强大的国家。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李从嘉的军队能够凭借着武器所向披靡了,因为就一个小小的雷盒,就没人能够研制出能够让军队带着走而不会炸的稳定性!   毕竟雷盒的主要成分是炸药,耶律璟让人研制出来之后,甚至都没有经过稳定性试验,就直接兴冲冲的让军队带上去奔赴前线,就连匠作艺人的劝说都没有听。   然后半路就出了事情,所有的雷盒直接全部爆炸,因为当时已经护送到了前线,所以看守雷盒的那些士兵直接全军覆没,一下子就死了几百人,剩下受伤的就算没死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还没开战,己方就损失了这么多人,当然也不算很多,然而这件事情很损伤士气,本来大家以为自己手里也有神兵利器,能够跟对面打一打,结果没想到先把自己人给炸了!   耶律璟当时就怒急攻心,参与研究雷盒的所有匠人一个不留全部砍头,他们的主管官员自然也逃脱不了,唯一好一点的就在于这一次耶律璟没有搞连坐——也没办法连坐,这年头手艺都是家族传承,他要是将匠人的家人都杀了,以后就没人能够给他干活了。   然而这样显然不能让耶律璟发泄心中怒火,于是亲近的人就倒了霉,两天之内打死了五个内侍这种事情,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有哪里惹到耶律璟不高兴。   因为耶律璟这么疯狂的屠杀,好多契丹人居然都忍受不了,跑到了大唐来求保护求定居,内阁直接让人制定出了一些列的政策,对于契丹人说实话没什么宽厚条件,然而这也比让他们在国内战战兢兢,生怕见不到明天太阳要好很多。   李从嘉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得冷笑道:“他把百姓都作到大唐了,真是够可以,不知道耶律璟若是知晓,会不会又继续发疯?”   然而就在李从嘉说完这句话没两天,契丹就再一次满城缟素——耶律璟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耶律璟这么说我们,不能忍!   释雪庭:等等我粉丝多,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   契丹:耶律璟死了。   李从嘉:这也行? 第162章   李从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真的假的?   释雪庭说道:“契丹不会搞出两次这种事情吧?”   李从嘉依旧表示怀疑:“谁知道呢, 耶律璟是个深井冰, 估计他身边的人也病的不轻, 再看看吧。”   然而事实就是,这次耶律璟……是真的死了。   而且是被他身边的近侍弄死的, 近侍们也是没有选择,之前耶律璟干了一件事情,他杀了两个人, 当然这不是重点, 他每天要是不杀人才是奇怪,可是杀人之后还要将人挫骨扬灰, 这是谁都受不了的,今天死的是这两个,明天呢?   耶律璟疯成这样,从上到下都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不到万不得已, 这些契丹人真的是宁可去投奔别的部落, 都不会愿意来投奔大唐的。   然而别的部落也属于契丹,除非再往西, 合计一下也就大唐还行。   可有人能够过来, 更多的人是没办法离开契丹的,终于在忍无可忍之下, 耶律璟的近侍们合伙把耶律璟给弄死了。   当然契丹对外说的是耶律璟暴毙,因为什么暴毙都没说,那几个近侍有没有弄死也没说。   耶律璟这一死, 李从嘉还有些遗憾,耶律璟越是疯也是昏庸,对于大唐来说就越有好处,可是现在耶律璟死了,也不知道上台的是谁。   所有人都在关注契丹新君,李弘冀趁着契丹现在没有皇帝,实实在在的偷袭了几次,对面根本不敢派兵出来打,都是在守城,因为没人知道谁会顺利登上皇位,现在就是少做少错,至少不能让新君登基之后有明显的借口收拾他们。   到时候就算新君看他们不顺眼也只能是一点点让他们退居幕后,命还是能保住的。   当然前提是新君不是像耶律璟一样的疯子。   事实上谁也不想再来一个喜欢杀人的皇帝。   大唐这边就连内阁都在讨论契丹谁会继位,李从嘉没有参与讨论,只是在抱着脑袋仔细想到底是谁继位的。   虽然中原这边的历史已经被他蝴蝶的没办法看,但是契丹……契丹应该没有蝴蝶的太厉害吧,耶律璟去世的年份或许不太对,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而且有能力继位的就那么几个,应该跟历史上没什么区别。   而历史上继承皇位的是辽太宗的次子耶律贤,李从嘉想到这一点之后,转头问释雪庭:“你说,我们能干预契丹新君人选吗?”   释雪庭问道:“你想让谁继位?”   李从嘉略有些犹豫,先知这种事情就算最亲近的人也最好不要说出来,他想了一下才说道:“契丹的新君越是昏庸,对我们而言岂不是越好?”   释雪庭有些吃惊:“你真的想要打下契丹吗?”   李从嘉仔细想了想,还真有些犹豫:“这个吧……也不是很想,只是想把燕云十六州拿回来,这就跟契丹有冲突,说不定就……”   释雪庭淡定说道:“现在燕云十六州也不是在契丹手里,或者说不是全部在契丹手里,你急什么?放任庞谦做大,到时候再打庞谦总比打契丹容易。”   李从嘉说道:“难道庞谦想不到这一点吗?”   释雪庭解释道:“庞谦唯一不能确定的大概就是你对燕云十六州的执着,之前我与他相识的时候也曾论政,他的看法是大唐首先要拿下的应该是北周和南周,燕云十六州都要往后放放,而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他已经站稳脚跟,就算是大唐也未必能够轻易拿下,毕竟燕云十六州的地形还是有优势的。”   李从嘉挑了挑眉:“他还真想错了,北周和南周就这样了,除非他们能够出来一个十分英明的君主,不过就就算再怎么英明,各种限制在那里,如今大唐已经步入平稳阶段,最近我们没着急打他们,主要是想要休养生息,再这样下去,估计老百姓先撑不住了。”   释雪庭点头说道:“所以就看你了。”   李从嘉认真思考半晌之后说道:“开会吧,不要只听我的,我本来就不怎么会打仗你也知道。”   释雪庭听了之后忍不住就想笑,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基本上只有手上有兵的人才能够登临帝位,而手上有兵却不会打仗的,估计他们家这是头一份。   过了没多久,契丹就选出了他们的新皇帝,李从嘉想要干涉也干涉不到,没办法,根本来不及布局也来不及安插人手,耶律璟死的真是太突然,毕竟看他之前那活蹦乱跳的劲儿,李从嘉觉得他至少还能再作十年。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就这么把自己给作死了,李从嘉之前问释雪庭也没抱多大希望。   如今契丹的新皇帝果然是耶律贤,李从嘉也只能遗憾的将契丹放在计划外,毕竟无论是耶律贤还是他的老婆萧绰都不是耶律璟那样的疯子。   哦,现在萧绰还不是耶律贤的老婆,毕竟耶律贤娶萧绰,主要是萧思温为他继位立下了汗马功劳,耶律贤投桃报李,自然要娶他女儿。   耶律贤的登基大典办得十分快,人家皇帝死的突然,新君登基都那么迅速,大唐这边都已经喊了好几年了,结果他们的王还只是王,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李从嘉。   李从嘉被他们盯得受不了,只好说道:“我不是都同意了吗?是日子选的靠后,找我干什么?”   内阁没有被他转移仇恨,谁都知道要不是大家坚持,李从嘉估计就又要以同时册封皇后和太子节省时间的理由来推迟登基的时间。   也不知道他们老大到底在想什么,别人都迫不及待当皇帝,除非条件十分不允许,否则一旦时机成熟,所有人都会选择登基,只有他们的王,大家都要怀疑李从嘉是不是有登基恐惧症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李从嘉表示为了让登基大典上好看一点,北周就拿下来吧,也为将来他们去打燕云十六州打通道路,他可不想到时候运送粮食的车队被北周打劫,虽然李继勋也未必有这个胆子。   李继勋此时也在可惜耶律璟的死亡,耶律璟活着的时候,大唐忙着找契丹的麻烦,都没有怎么打他,当时李继勋就把耶律璟当成了他的贵人。   现在耶律璟死了,耶律贤登基之后也对大唐表现出了缓和的态度,两国的关系一下子从剑拔弩张进入了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那大唐的目标自然会转移到他身上。   李继勋本来想要尝试着求助契丹,毕竟耶律璟之前发疯拒绝他的投诚,现在耶律贤不至于也发疯吧?   然而事实就是,耶律贤的确不会发疯,但耶律贤也不傻,看唐军囤兵的地方就知道大唐对北周势在必得。   现在契丹内部已经一团乱,根本不适合继续扩张,他现在整顿内务都来不及,因为一个北周跟大唐对上然后再打仗?   耶律贤拒绝的比耶律璟还彻底,李继勋只好心急火燎的再去找庞谦。   然而此时庞谦也不想再跟李继勋纠缠下去,之前庞谦被耶律璟打的够呛,现在正趴在一边苟延残喘,耶律贤刚登基,诸多事务还没有理顺,所以对于燕云十六州这边也算是没有时间搭理,庞谦巴不得趁着这个时间缓口气,然后收拾一下内部那些反对势力,也不因为一个北周跟大唐对上。   更何况他们也真的打不过大唐啊,就那个武器,耶律璟用了那么多人都没有研制出来,研制出来了稳定性也不行,直接将自己人都炸死,只凭这一个,大唐的胜率就很高,再加上据说还有别的,不敢惹不敢惹啊。   李继勋这次是真的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他想了想,干脆给石守信写了降书!   石守信收到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他也没啥雄心壮志,只希望李从嘉别太早打南周的主意,让他多当两年皇帝,可李继勋这一搞,万一唐王生气了怎么办?连南周一起打了怎么办?   石守信火速给大唐去了信,表示大唐跟北周的纷争他不会理会。   李继勋恨铁不成钢,老子都要对你称臣了,你怎么就这么怂了呢?当初跟老子争地盘的时候,你不是挺能的吗?   石守信:对不起,宁可要神对手也不想要猪队友啊。   最主要的是,敌人太凶残,精英怪就别试图跟终极BOSS比了好吗?   李继勋只能含恨自己上,虽然他求这个求那个都没人理他,但这也不代表北周好打下来,毕竟底子在那里,李继勋本人调兵遣将的能力,以及他手下的人的能力都是不错的。   再加上李弘冀带着一群刷资历镀金的人去,打的也是有些艰难,到最后李弘冀都忍不住写信给李从嘉吐槽:这些人自己没本事还偏偏心比天高,以后一个都不能用!   当然他吐槽的是一些中低级官员找关系塞进来的人,至于像是李弘冀、李景达以及赵匡胤他们送进去的人反而谦虚谨慎,跟着学到了不少东西。   李从嘉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能够快点打下来,谁特么想要搞那么长时间的拉锯战?当粮草不花钱的吗?武器不花钱的吗?   李从嘉觉得李弘冀大概也不太好做,于是直接给李弘冀写了手谕,手谕特别简单粗暴:不听话的人统统送回来,以后也不会再启用。   这个不会再启用的意思就是,无论你老子是谁,这辈子你都只能当个白身,想要当官,不好意思,皇帝的小本本上记录着呢,尤其是这位皇帝还算年轻,比很多走关系塞进去的人年纪还小,想要打着熬死他好出头的主意的人都要掂量一下彼此之间的年龄差。   别说,李从嘉这一封手谕还是很管用的,那些人都知道李从嘉是个说话算话的狠人,一个一个都老实不少,之前暗搓搓觉得李弘冀是李从嘉兄长早晚被猜忌的人,一瞬间都宛如鹌鹑,再不敢说话——未来的皇帝都光明正大站在自己哥哥这一边了,谁还敢想别的啊。   李弘冀调兵遣将顺畅许多,这一下子李继勋就被打的够呛。   李弘冀在跟李继勋对战的时候无数次派人游说:你又赢不了,还不投降,负隅顽抗有意思吗?   李继勋:对不起,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因为我特么想活着啊,投降就真的要死了。   李弘冀知道之后,想了想给李从嘉写了封信问了一句:李继勋能不死吗?   李从嘉直接把内阁众人都召集起来说道:“我觉得……李继勋还是可以留一条命的,你们说呢?”   周宗立刻会意:“殿下为百姓计,舍个人恩怨,乃是天下臣民典范。”   好样的,老周,就知道你靠谱!   李从嘉美滋滋地给李弘冀写了封信:去招安李继勋吧,告诉他,如果他肯投降,我就不杀他,哦,如果他能找到一个替罪羊那就更完美了。   李弘冀和李从嘉之所以想要招安李继勋,除了不想再继续打下去,不想白白损失那么多条人命之外,多少也有些惜才的心思,李继勋当皇帝是不合格的,当个将军却十分不错,打仗风格大开大合,倒是大唐这么多将军之中少有的那一种。   至于李继勋的人品,李从嘉现在也想开了,朝堂之上那么多人,想要大家都白璧无瑕是不可能的,只要有十分严重的人品问题,李从嘉也不想再去较真。   李继勋收到信的时候,还有些怀疑,只不过在发现里面有李从嘉的手迹,以及李弘冀的暗示之后,他这才想明白:对啊,他完全可以找个替罪羊,就说韩家是别人派去行刺的,他根本毫不知情不就可以了?   李继勋手下也不是铁板一块,他想要找替罪羊也并不困难,只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制造一些罪证才行,否则他空口白牙就污蔑别人要行刺唐王,这也不好。   李弘冀得到了李继勋的答复,接下来就没有再跟对方有过大的战斗,都是互相游走,偶尔小范围接触一下,也尽量不少杀伤人命——这是李继勋要求的,他不想让他找的替罪羊提前发现不对,所以在这之前,大唐和北周还是要象征意义的打一打。   李从嘉知道之后嘴角一抽:“他对北周的掌控也真够差劲的,真要想找替罪羊,随便抓一个不就是了?除非他想得罪的人能够随时推翻他的统治才需要这么干,不知道这个能人是谁哦。”   过了没两天,李从嘉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一个名叫谢桦的人。   此人文韬武略算不得出众,名气也不是很大,但是他在北周却说话十分有用,因为他是谢家子弟。   是的,就是那个世族谢家,虽然如今王谢两家都已经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际上依旧能够对很多地方产生十分深远的影响,尤其是他们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自然会有人高看一眼。   谢桦在文治方面也算有点本事,然而他吃亏在不会领兵,手下也没多少兵,身边又不像李从嘉一样有释雪庭这样的超级外挂,所以当皇帝的不是他。   俗话说得好,不想当皇帝的宰相不是好权臣,谢桦就一直想要取而代之,可李继勋手上有兵啊,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也不是没有道理。   谢桦在李继勋之前就一直想要跟大唐接触,只可惜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他原本不是周国的官员,是后来游历到此,李继勋当了皇帝之后才把他提拔起来,那时候李继勋也缺人啊,谢桦就把自己的一些兄弟全部喊了过来。   谢家别的不提,文盲是没有的,这样的人才对于当时的李继勋而言也十分重要,如果是李从嘉肯定会想过平衡一下自己和权臣之间的势力对比,然而李继勋脑子里没有这根弦!   李继勋将谢桦的兄弟都安排好了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发现有些政令不通,他的一些旨意根本连皇宫都出不了,就算出了执行力度也不大,他就知道出了问题,然而此时谢桦其势已成,就算是李继勋也只能咬牙忍受,并且还要跟谢桦虚以逶迤。   没有一个君主能够忍受被架空的感觉,尤其是李继勋,他就想趁着这次机会借刀杀人,让李从嘉干掉谢桦,既除了眼中钉,又能保全自己性命,何乐不为?   哪怕李继勋知道就算杀了谢桦,等他投降之后也不可能再统治这里,他也不想再看到谢桦这个人!   李弘冀留了一个心眼,提前问了李继勋他要坑谁,等知道之后就报告给了李从嘉。   李从嘉派人一查不由得土包:“怪不得李继勋整天投降,原来在北周他也没多少实权!”   释雪庭却说道:“这个谢桦看起来也算是有点本事,若是他们君臣二人但凡多些信任,北周就不是今天的北周。”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他能走到今天还真是因为他跟释雪庭都无比信任彼此,否则但凡他多些猜忌之心,释雪庭多点野心,大唐也不是如今的大唐了。   李从嘉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释雪庭说道:“要不怎么说我命好呢,身边有个独一无二的你。”   释雪庭这样的帮手真的是千载难寻,朱棣虽然有一个道衍和尚,但是道衍和尚的本质就是个神棍,对朱棣本质上的帮助没多少。   而李从嘉没有释雪庭,这世上估计早就没有这个人了。   李从嘉越想越觉得自己运气好。   然后顺口说了一句:“李继勋看起来也就那样,谢桦这人但凡换一个聪明一点的君主,他都混不到如今这个程度。”   释雪庭略有些意外:“怎么说?”   李从嘉详细分析:“李继勋都要用谢桦当投名状了,可谢桦如今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至少证明他对李继勋身边人的掌控力不足。而且李继勋是智障吗?他手上有兵啊,真的看不顺眼直接干掉就行了吧?手上有兵的人被文臣给治住了,我看他是脑子有病!”   李从嘉说的十分有道理,然而释雪庭忽然就想起了李从嘉当年最厉害的技能:乌鸦嘴。   只不过他这次把两个人都吐槽了一遍,也不知道谁会中招。   为此释雪庭和其他内阁枢密院的人居然还打赌!看这次谁被李从嘉奶死!   李从嘉:你们过分了啊,怎么觉得我这地位比李继勋也好不到哪里呢。   过了几天之后,李继勋告诉李弘冀万事俱备,他现在已经开始写降表了,顺便跟李弘冀讨价还价一番,无非就是想要趁着现在给自己争取一些好处。   有些东西李弘冀自己就能做主,所以就答应了,有些比如爵位他就做不了主,只能交给李从嘉。   李从嘉一想到又有好多封户赋税不再属于自己就一边肉疼一边让人准备给李继勋封侯的圣旨。   结果李继勋的各种礼服常服还没做完,李弘冀就传来了消息:不用做啦,李继勋已经挂了。   众人:似乎完全不意外呢。   李继勋是被谢桦买通了身边侍从才弄死的,谢桦承诺李继勋死,他登基绝不会向大唐投降。   李从嘉知道之后忍不住吐槽:“他手上连兵都没有,哪来的信心能够顺利登基?他问过手下那群将军了吗?”   打赌赢了的释雪庭默默又给谢桦下了一注。   于是一个月过后,北周果然传来了谢桦也挂了的消息,而且谢桦挂的方式无论是谁都没想到! 第163章   李继勋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他本来想用谢桦当投名状, 结果却被谢桦用来当投名状, 然后谢桦大概也没想到, 他终于干掉了顶头上司正在思考是被招安还是自己抄家伙干的时候……地震了!   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啊,大梁的一场大地震, 城内建筑物直接倒塌了八成,唯一还算完整的就是皇宫!   然而谢桦倒霉就倒霉在,他还没登基, 典礼没举办, 他为了合乎礼仪,就没住进皇宫, 而是在自己家里!   照理说谢桦的家建的也不错,用料都很结实,结果也是邪了门,别的地方都还好,就他的房间塌了, 直接把人给埋在了里面, 等挖出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   李从嘉知道之后目瞪口呆了半天,然后才问道:“给谢桦建房子的人是跟他有仇吗?就他的房间是豆腐渣工程?”   释雪庭本来不理解豆腐渣工程的含义, 但是想了想豆腐渣的样子, 就觉得李从嘉这也算是神比喻。   不过这件事情吧,释雪庭总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李继勋有兵却玩不过文臣,在弯弯绕绕上不行,谢桦争权夺势厉害, 但是手里没兵,然后还被地震搞死了。   李从嘉纵然一直不怎么迷信,现在也觉得有点信了。   他想了想忽然喃喃自语说道:“总觉得今年当皇帝的都很危险啊。”   众人:?????   “耶律璟把自己作死了,李继勋被手下干掉了,谢桦……还没当上皇帝就……我说要不……”   众人异口同声说道:“不行!”   李从嘉:……   他这次真的不是想要推时间啊,就是觉得这日子不吉利而已,为啥所有人都一副你别驴我的表情呢?   李从嘉表示心很累。   周宗等人看向释雪庭,释雪庭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对于李从嘉登基这件事情他是比较无所谓的,反正早晚都要当皇帝,这些人着急,他又不急,每次都让他来当救火队员,还天天防备着他的光明教做大。   这些人真把他当佛祖?佛祖都不带这么好说话的!   周宗见释雪庭装死,只好出卖了自家队友——钦天监监正。   钦天监监正只好站出来说道:“此前别国国君之亡多乃德行有亏,为上天所不容,殿下乃天命以为王,使理群生,怎是这等宵小之徒能够比拟?”   简单来说就是你别推辞啦,这是老天都在让你当皇帝。   李从嘉十分震惊,这些人为了让他当皇帝这还是脸都不要了吗?那两句是《五经通义》里面形容帝王封禅的!现在用到他身上,这尼玛是要直接让他封禅的节奏?   不过只有他一个人震惊,钦天监监正的话让其他人都十分赞同,表示就是这样哒,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当皇帝,别搞事了吧?   李从嘉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句话就让大家反应这么激烈,回去之后忍不住问了释雪庭一句:“这到底是谁做皇帝啊?”   释雪庭面无表情说道:“这也就是你了,换一个人,估计下面早有人受不了自己要上位的。”   李从嘉嘿嘿一笑:“他们不敢。”   当然不敢了,新招进来的士兵都特么快要让你给洗脑了,见天的让人念叨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天大地大王最大,哦,以后就是皇帝最大,这样的忠诚度谁敢造反?敢造反的……参考一下韩令坤吧,说实话韩令坤当时已经无限接近成功,然而……他遇上了李从嘉。   突如其来的大地震让李从嘉需要重新调整自己的计划,看北周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然后他才能想办法应对,本来他是想要直接让李弘冀开打的,然而后来通过各种渠道来的反馈信息,让他忽然有点下不去手。   大梁现在的情况是真的惨,李从嘉不知道震级有多大,或者说这年代还没有震级分类,也没什么人去研究地震,毕竟都认为这是凶兆,可是通过情报,李从嘉就知道这次的地震不会小于六级。   毕竟皇宫虽然没有倒塌,但也都裂缝,而且只是主体建筑没有塌,其他像是宫女宦官们住的地方,基本上都倒的差不多,死了一片人。   宫里尚且如此,就不要说平民百姓 ,据说这一场大地震影响到的地方很多,死亡人数初步估算大概是要在十几万左右。   整个北周一共也就几百万人口,一下子死了十几万已经不算是小数目,而且还是初步预估,更准确的数字还没出来,一般灾难发生过后,还会因为各种别的原因导致死亡,尤其是这个年代,救灾力度不够,防疫措施也不够,再加上现在是秋天,天气还有些炎热,很容易就疫病频发。   李从嘉知道作为一个国家的领导者并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心软,可他就是觉得北周惨成这样,群龙无首,老百姓们还新经历了灾祸,再去攻打北周,相当于在给老百姓加重压力,他有点不忍心。   可是这样的理由他也有点说不出口,整个大唐准备了那么久,大家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将北周拿下来,现在因为他心软,让大军箭在弦上而不发?   这话李从嘉都说不出口!   所以之前在笑话过谢桦之后,他整个人就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虑状态,打吧,感觉良心上过不去,不打吧,感觉良心上也过不去。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李从嘉才知道,虽然经过这么多年,实际上他心软的毛病还是没怎么改过。   李从嘉没有把自己纠结的地方告诉释雪庭,但是释雪庭却敏锐的察觉出了他的犹豫不决,等了几天发现李从嘉没有要说的意思,就干脆开口询问道:“你在犹豫什么?”   李从嘉长叹一声说道:“我忽然不太想打北周了。”   释雪庭略有些意外:“为什么?”   李从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然后感慨道:“感觉还是太天真了,理智上告诉自己该怎么做,实际上却又……”   释雪庭倒是马上就理解了李从嘉的想法,实际上就算是他在知道北周如今的惨状之后,也有些于心不忍,那无关乎国家之间的恩怨,只是站在同为人族的立场上。   “把内阁大臣和枢密院诸位都喊过来吧,你怎么想就怎么说,这算不上天真,也没什么不好。”释雪庭倒是觉得,到了如今李从嘉还能保有这一处内心的柔软,总比变成一个为了权利野心不择手段的人要好。   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释雪庭或许就不会这么喜欢李从嘉了。   没有任何人的爱真的可以永恒,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改变,而到如今释雪庭对李从嘉的感情没有变浅,一直在加深,更多的是因为李从嘉一直都很清醒,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   李从嘉得到了释雪庭的鼓励,他对释雪庭或许有一种盲从的心里,总觉得释雪庭都没有反对的事情,那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所以他放心的将众人都喊了过来,准备开个会。   众人本来都在担心他们家老大这次不会又是有什么奇怪借口不想登基吧?   每天都担心上司不肯登基的估计全世界也就只有他们这些人了,想想也是心酸。   等听了李从嘉的意思之后,众人居然都松了口气,不是拒绝登基就好,别的都好说。   李从嘉虽然觉得自己的心软很不合时宜,不过其他人对这件事情的接受度还好,尤其是王溥,作为整个大唐唯一一个在道德上几乎没有瑕疵,心中也有着些许悲天悯人情怀的人,王溥对于李从嘉这个说法接受度很高。   他也觉得,现在大唐再继续打北周,跟之前所说的报仇什么的都已经无关,而是在压榨百姓。   赵匡胤干脆说道:“如今北周群龙无首,不如这时候劝降吧,降了一切都好说,不降那就不能怪我们了。”   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李从嘉仰头想了想之后问道:“之前北周除了李继勋以及谢桦,还有别的能拿出手的人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居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实际上,在李继勋反叛自立为帝之后,北周原本的许多官员都离开了那里,这些人或许在之前南北周要合二为一的政治交锋之中并没有落到下乘。   但是李继勋上台之后就不好说了,当然表面上这些人肯定是要表现出自己对造反之人的不屑。   这样李继勋手下都是依靠着他那些老兄弟在撑着,否则也不会让谢桦趁机而入,如果不是这次李继勋将谢桦退到了前台,李从嘉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谢桦这个人是谁!   李从嘉见大家都没有回答的意思,干脆说道:“既然如此,估计此时他们也没时间回应要不要投降这件事情,干脆就让阿兄带着人去一城一县的问吧,愿意归顺大唐的,就算他们是大唐人,给他们登记造册,以后就算北周再有什么人站出来,这些地方也不属于他们了。”   这个方法倒也行,虽然没有人头算功劳,但兵不血刃也算是最好的方式,而且只要拿下那些地方,就都算这些人的功勋,还没有什么危险,挺好。   于是李弘冀就得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命令,不过他也不笨,想想也知道了现在的情况,他意思意思的给北周发出了警告信号,然而北周这个时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就按照李从嘉所说,开始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走。   其实别的人都觉得李弘冀这一次应该很顺利,然而实际上还真不怎么顺利,北周的地盘很大,被地震波及到的地方也是有限,李弘冀从北面的邢州开始收复,这里基本上没怎么受到影响,而这里驻守城池的是李继勋的铁杆粉丝。   虽然李继勋现在已经死了,但人家也想过过当皇帝的瘾啊,甚至他还觉得大梁那里乱成这样,说不定他努力一下就能直接带兵进京,拿下皇位!   在这个时候让他投降大唐?门都没有!   李弘冀也是有耐心,一连问了三遍:你确定不投降吗?   对方回答的很硬气:投降你母亲。   这一句彻底点燃了李弘冀的怒火,真是许多年不出手,这些人就当他是软柿子了?   于是本来以为很和平的收复工作,让李弘冀硬是搞出了腥风血雨的既视感。   李从嘉目瞪口呆半天之后,对于过来报信且略有些忐忑的李仲寓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李仲寓如今现在也算是半大不小,皇家的孩子成熟的早,纵然他有李从嘉宠着,可是接触的人多,给他灌输的思想就多,他也就知道的越多。   李仲寓问道:“阿爹会罚伯父吗?”   李从嘉挑眉:“谁跟你说的?”   李仲寓认真说道:“没人跟我说,是我自己想的,之前阿爹不是说不想对北周用兵?”   李从嘉微微一笑将李仲寓抱到腿上说道:“并不是不想用兵,而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但是显然对方并没有理解我的一片苦心,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你伯父做的没有问题,说吧,谁让你来问的?”   李仲寓吐了吐舌头说道:“是伯父家的五郎担心伯父会被罚,阿爹,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怪,他只是担心自己的父亲而已,就是你们懂得还不够多,还要继续学习才好,很多事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以后你们慢慢会了解。”   北周的坚决抵抗不仅仅让李弘冀意外,让李从嘉也很意外,他本来以为北周现在情况应该很不好,但是显然,这个不好也是分地方的,很多地方的刺史之类的正好就借着这个时候脱离北周掌控。   有的军阀觉得自己实力足够,就准备自立为王,有的军阀琢磨着自己实力比较弱,就干脆找人结盟,甚至还有人对庞谦俯首称臣。   一时间偌大的北周四分五裂,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   对此李从嘉也是唏嘘得很,不过既然北周不领情,他也不会圣母到对方不愿意还要用爱感化,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么对不起,我们就不给你们面子了。   李从嘉直接给李弘冀了一道手谕让他便宜行事,意思就是能用嘴就不用拳头,能怀柔的就怀柔,不能的就直接揍,没啥好说的。   李弘冀本来之前还有些放不开手脚,生怕自己做的过火惹李从嘉不高兴,现在估计朝中很多人想要替代他,他当然是不想回去的。   现在李从嘉给了他这道手谕,李弘冀瞬间放心大胆的开始干,他也将李从嘉的意思落实的很好,能够说服对面投降的,他就努力说服,不能说服的就直接打,几天下来,邢州就直接落入了大唐的手中,而原本的邢州刺史……不好意思,你都带上未来天子的母亲了,那么必须不能留。   李从嘉看着李弘冀的战报微微一笑说道:“阿兄还真是能干,通知内阁选一些人去接手邢州吧,我记得他当初走的时候,没带多少能够直接上任的文官。”   事实上,根本就没带,毕竟能不能打下来还两说,带点文官过去是用来拖后腿的吗?当然不能带他们了。   而且打下来以后再让人过去也是可以的。   然而就在内阁选人的时候,李弘冀又派人发来一封信。   李从嘉本来还在纳闷,捷报刚刚发过来,有什么事情不能一起发?或者在发捷报的时候,还没有出事?可会出什么事呢?难道邢州那边有反复?   李从嘉赶忙拆开信,结果拆开之后看了一眼开头就知道,邢州大概是没有出问题,接着往下看之后,他才明白出问题的是契丹。   本来这件事情也不值得李弘冀专门给李从嘉写一封信,可问题就在于,李弘冀在拿下邢州之后,又收留了小黄室韦这个部族!   而小黄室韦之所以会跑到大唐,则是因为他们已经反了契丹,表示自此跟契丹势不两立!   这让李从嘉十分不解,之前耶律璟在的时候,怎么没见小黄室韦反契丹?现在耶律贤上位了,小黄室韦反而跑了出来,这说明什么?难道耶律贤比耶律璟还神经病?   不应该啊,他记得耶律贤算是契丹少有的明君,他执政期间契丹出现过中兴之相,可惜的是他身体不好,死得早,导致契丹的中兴几乎是昙花一现般的存在。   不管怎么说,耶律贤也不像是会将手下人逼到造反的人。   小黄室韦造反之后发现打不过契丹,一转头就跑过来找李弘冀求庇护求投喂,并且甘愿做大唐人,以后都不会再回契丹,大唐给他们安排到哪里就是哪里。   这样的姿态不可谓不低了,李弘冀当时就很茫然,难道在大唐的生活比你们在契丹的生活还舒服吗?   他想让投降的,人家不投降,他压根没想过的,却跑来找他,李弘冀只能给李从嘉写了信,信上的重点其实是:契丹已经派军队过来捉拿小黄室韦的人了,我们管吗?   李从嘉无奈,管啊,怎么能不管?你都把人收留下来了,摆明了就是要管了好吗?   打契丹跟打如今的北周不可同日而语,现在的北周那些军阀在各方面都没有办法跟李弘冀带的军队比,但是契丹的话……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李弘冀,所以派出来的将领应该不简单,再加上物资充足的话……李从嘉决定再给李弘冀调送一批物资过去。   他想了想顺便又让杨新以个体商人的身份带些粮食之类的去大梁,看能不能帮助一些人,不管怎么说,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李弘冀拿到物资之后,十分哈皮的转头就跟契丹军掐了起来,结果一大照面,对面就被大唐的远程火力给打懵了。   想契丹人一向擅长骑射,以往跟中原人打仗都是他们骑在马上搞远程打击,弄的中原人无法回手,什么时候变成了他们被中原人的远程武器打的抱头鼠窜?   是真的抱头鼠窜,最坑爹的是就算跑也不一定能够跑的过对方。   耶律贤比耶律璟的好处在他比较正常,不那么疯也不那么神经病,一看到事不可为,立刻就跟大唐议和,表示我们不打了,以后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小黄室韦的事情我们不再追究,你们愿意收留就收留吧。   李从嘉本来想要趁机跟耶律贤要点好处,毕竟他们算是战胜国啊,怎么能不要好处呢?结果被以释雪庭为首的诸位大臣给打了回来:眼看就要登基大典了,你就别抽风了好吗?   是的,马上就要举办典礼,到了如今整个朝廷从上到下的想法就是:别出事,让这个典礼顺利完成比什么都强,基本上各地都出在一种维稳的状态。   李从嘉十分遗憾地跟释雪庭说道:“哎,我们打赢了哎,凭什么不能要东西?”   释雪庭面无表情说道:“不要想那个了,这里有杨新送回来的信,这个或许你更感兴趣,看看吧。”   李从嘉接过来说道:“杨新最近过的怎么样?之前我让他过去后来想想还是太危险了,万一那里有瘟疫怎么办?不管他说了什么,等等你给他写信,让他赶紧回来,实在不行就留下几个人,多给他们一些钱和药材,当然尽量别让自己人留在那里了。”   释雪庭微微一笑:“你看完再说吧。”   李从嘉挑了挑眉嘀咕了一句:“神神秘秘的。”   结果等他拆开信,读完了之后,抬起头就是一脸的茫然:“这……这是啥意思?” 第164章   释雪庭接过信看了一眼笑道:“这不是好事吗?”   李从嘉一脸怀疑:“可我怎么总觉得这里面有套呢?北周百姓主动向大唐投降?”   是的, 杨新些回来的信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其实除了这封信还有一个跟万言书似的东西, 上面是不知道谁写的愿意投降的话,下面全是一些签名, 不会签名的就按的手印。   李从嘉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白吃的午餐,想想之前李弘冀劝降的时候,北周的将领都义正言辞不肯投降, 就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其实不小, 现在杨新不声不响就搞了这么个东西出来,让李从嘉很怀疑这傻孩子是不是被人骗了。   要么就是他把别人骗了, 只不过这个可能性……李从嘉决定暂时先放到一边。   释雪庭对自己的徒弟倒是有信心,见李从嘉实在怀疑,只说道:“再等等吧,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第一封信从来不会说到重点, 等他回来该好好收拾了。”   李从嘉点头, 问题就在于这货这么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需要再写一封信打补丁, 不知道这年头信件传递不易吗?就算他们有专门的通道, 两封信间隔时间也很长,等的都要急死了。   李从嘉暗搓搓说道:“下次他再这样不一次把话说清楚, 就让他自己送信,比信使慢就揍他!”   释雪庭:……   你真的确定不是想要趁机揍十一郎吗?   好在杨新的第二封信也就慢了几天,这一次他比较机灵, 直接检讨了自己之前犯得错误,然后详细解释了一下,说现在北周是老百姓希望向大唐投降,但是当官的不愿意。   老百姓的反应也算是反应了官员们的不作为,在大梁遭遇地震之后,北周并没有像李从嘉想象的那样开始救援,而是诸位官员自扫门前雪,先把自己家里值钱的东西往外运,并且举家离开大梁,至于老百姓?他们才不管这些人的死活。   官员都这样做,剩下有能力的那些富商们也都纷纷效仿,最后震区留下来的就都是那些老百姓。   杨新在信里形容如今的大梁已经是人间地狱,到处都是纷乱倒塌的房屋,死去的人被草席一裹就匆匆下葬,活着的人仿若行尸走肉,为了活下去,甚至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景象。   杨新从小生活也不太好,吃不饱穿不暖也是有的,然而人吃人的事情从来没见过,后来跟着李从嘉和释雪庭,连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都少,见到这样的情景直接被刺激狠了。   于是他差点把自己的口粮都捐献出去,亏了他手下人还有理智,阻止了他自杀式的行为,避免他饿死在北周。   然后杨新就打算大批量的掉粮食赈灾,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体内的理性基因代替了感性基因,开始思考就这么用大批粮食赈灾,大唐得不到任何好处,李从嘉应该不会同意。   不不不,李从嘉或许会同意,然而他的同意估计都走不出内阁。   于是杨新就搞出了这么一个万言书,反正现在大梁那边已经没有什么官员留下来,老百姓现在是只要有人能够救他们,那就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一般的存在。   李从嘉看着手里的这份万言书,抬头看着释雪庭说道:“这事儿……有点麻烦。”   岂止是有点麻烦,是非常麻烦,如果想要去赈灾大梁,首先李从嘉就要再派个人去打,毕竟他们跟大梁中间还隔着一个河南府。   河南府如今还有军阀统治,并且拒绝臣服大唐,这种情况下除了去打也没有别的办法,然而想要调兵至少要先通过枢密院,大家达成一致之后再出兵,然而调兵运送粮草这都是一个过程,赶路也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之中,大梁要死多少人?   毕竟杨新在信中说道了瘟疫的事情,那边瘟疫已经初现威力,就算杨新已经努力在预防,可是他一个人在这样的灾害面前,最多也就是救那么几个,没有太大作为。   就在李从嘉让桃符和春生分别去通知内阁和枢密院的时候,范质和魏仁浦就联袂而来,一进来就老泪纵横的请求李从嘉救救北周。   李从嘉被他们哭的一阵发懵,俩忙说道:“两位老先生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质和魏仁浦两个人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地摸出了两封信,李从嘉接过来看之后,才知道是这两位老先生留在那里的门生故旧写的,叙述了一下大梁那边的惨状。   李从嘉对比了一下杨新所写,发现杨新见到的居然还不是最惨的那些人,可能因为杨新有人拦着他不让他去危险的地方有关系,毕竟在大地震之后,紧接着又来了几波余震,原本岌岌可危的房子这次全部倒塌,许多人被埋在了下面。   而这个年代被埋在下面基本上就疼痛与被判了死刑。   李从嘉看的无限唏嘘,还没说什么,就看到春生和桃符回来报告说诸位大人已经在宣政殿等候。   李从嘉起身说道:“两位老先生过来一起吧。”   范质和魏仁浦对视一眼,也跟着到了宣政殿,李从嘉拿出了刚刚范质他们的信以及杨新搞出来的万言书说道:“诸位看看吧。”   刚刚范质和魏仁浦没有看到万言书这个东西,李从嘉拿出来之后他们两个直接接过来看了看,一旁的周宗只能无奈站在一旁等着,他是首辅又怎么样?首辅也要尊老爱幼啊。   范质看完之后立刻说道:“殿下天下归心,如此正是收复北周的最佳良机啊。”   范质以前对北周还是有些感情的,之前也觉得如果李从嘉手段太过激进他就要劝劝,现在看来,还不如把北周划归大唐呢!   大唐也并不是一直都风调雨顺,但是只要有了灾情,朝廷的反应都是非常快的,而且李从嘉对于赈灾物资这一块非常看重,基本上只要是敢伸爪子的,都给剁了,不仅剁爪子,还剁头。   内阁和枢密院对于这件事情通过的很快,反正早晚都要打,这样王师也算是师出有名。   问题就是让谁去,这一次李从嘉不肯在让那些镀金的过去,毕竟前线打完了估计还要救灾,让一群少爷兵过去,到时候出了问题算谁的?   好在这次大家都比较明白,没有非要跟着去的,李从嘉直接让潘美带队,高怀德负责监运粮草,至于李弘冀那里也没让他闲着,反正都是不同的军阀,现在北周四分五裂,都要分着打才行。   李从嘉部署完之后就给杨新写了封信:给老子回来!   救人是要救,但是不能搭上杨新,更何况杨新留在那里也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杨新这一次乖乖的回来了,回来之后就给李从嘉带来一个问题:国库如今是不是要缺钱了?   李从嘉之前还没想到这个问题,他这一提,这才将户部尚书叫过来询问,结果户部尚书险些痛哭流涕——终于有人关注这件事情了。   之前户部尚书已经好几次都想哭穷,可是没地方哭啊,李从嘉不是奢侈的人,有内阁和枢密院在也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他一拍脑袋做劳民伤财的事情,每次需要用到钱的地方,都是朝廷决议出来,哦,上次李从嘉带着人横扫三州的时候不是。   可是那一次李从嘉也没带多少物资,更多的是他抢劫别人。   户部尚书心里苦啊,哪怕眼看要秋收也不能让他缓解一些焦虑。   李从嘉没有看账本,事实上这么大的国家,一本账本肯定是记不过来的,只能大致看一下数字,看完之后他搓了搓手说道:“那个……要不然登基大典……”   他还没说完,户部尚书就开口来了句:“不行!”   李从嘉顿时哭笑不得:“我还没说完呢,我是说要不简单一点?”   户部尚书问道:“如何简单?不不不,这件事情殿下不能跟我商议,还是把大家都喊过来吧。”   李从嘉:……   众人过来之后,一听李从嘉又要在典礼上搞幺蛾子,一个一个的都特别心累。   李从嘉小声说道:“不是,我就是想能节省就节省,比如说有些不太重要的金器,能不用就不用,非要用……我们可以用铜器来镀金嘛。”   周宗眉头一皱:“若是这样做,被别人知道,岂不是贻笑大方?”   李从嘉很光棍的表示:“他们爱笑笑吧,面子里子我们总得要一样,我是比较想要里子的,至于面子……现在是契丹敢笑还是南周敢笑?”   敢笑话我,老子就打你,老子省吃俭用为的就是强军和强民,就不信搞不定你们。   更何况,李从嘉还真没觉得自己受亏待,这年头的东西就那样,衣食住行受到科技发展的限制,再怎么奢华也就那样。   有那个钱,还不如让人赶紧将抽水马桶给搞出来,他来了这么多年都不习惯这里的马桶。   众人对视一眼,略有些无奈,总觉得他们这个模式有点另类,自古以来读到的史书都是皇帝想要更奢华的宫殿,更盛大的典礼,更精致的食物,然后各种大臣轮番上阵劝谏,怎么到了他们这里反过来了呢?   可是李从嘉说的也有道理,北周若是打下来之后,别的地方还好,大梁这里赈灾是需要一大笔钱的,相当于他们自讨苦吃给自己找来了一个包袱,可在场的人都说不出不管大梁的话来,毕竟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   而且李从嘉也没有要在祭典上克扣,他的意思是将那些纯粹用来摆放给大家看的器具用铜器镀金,这些也算是无伤大雅。   王溥转头问户部尚书:“如果按照殿下所言,那些器物换成镀金,能够节省多少?”   户部尚书心里自然有一本账本,算了一下之后,飞快的报出了一个数字,而这个数字基本上已经是十个州一年的税收总和了。   如此大的差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最后内阁到底是同意了李从嘉的意思,出了宣政殿之后,周宗特地找到户部尚书耳提面命说道:“除了定下来的那些,别的不许掺水!殿下仁爱,我们也不能欺负殿下年少!”   户部尚书苦哈哈答道:“您放心吧,别的东西我也不敢做手脚啊。”   别的不是祭天的就是李从嘉用来祭祖的,如果真出了问题,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   等人都走了之后,释雪庭看着李从嘉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李从嘉正在批折子,听了之后抬头问道:“什么?”   释雪庭说道:“如果是以往,真的钱不够你是会开内库补的,这一次你却从头到尾都没提这件事情,只是要削减大典用钱,必然是有想法的吧。”   李从嘉说道:“这也没什么吧?我的内库虽然钱不少,但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更何况还要留着以后咱们两个浪迹天涯用呢。”   释雪庭听了之后不由得失笑:“你想要多少钱,我都能帮你弄来。”   李从嘉挑眉:“你这是贪污香油钱贪污上瘾了?”   释雪庭坦然说道:“那些钱本来就是给我的,就算我不用也没别的地方用,更何况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算是挺好。”   李从嘉摇头:“一个朝廷的运转必须形成一个良好的循环,不能没钱就指望着别人来给,这样只会养出一堆贪官,反正总有人会给钱的。”   释雪庭坐在他身边一边帮他磨墨一边说道:“别转移话题,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李从嘉无奈只好放下朱笔说道:“我的确是有想法,省下来的那些钱,一部分用来赈灾,当然更多的是在民间筹款,让那些富户什么的都捐一捐,也能缓解一些压力,如果她们肯捐款的话,捐款多的朝廷给发牌匾表彰,没啥实质影响,不过却有着好名声,相信会有商人愿意的。”   “剩下的呢?”释雪庭问道:“剩下那些钱你打算做什么?”   李从嘉犹豫半晌才说道:“水军。”   释雪庭一脸了然 :“果然如此。”   李从嘉侧目看他:“你猜到了?”   释雪庭点头:“北周如今已经没有太大威胁,其实不过早晚的事情,接下来你的重点大概就要转移到燕云十六州或者是南周,燕云十六州怎么都要北周划归大唐,并且安稳之后再说,而南周的问题比燕云十六州也难一些,那边水多,没有水军只怕是不容易打。”   李从嘉点头:“我们现在也不是没有水军,只不过一直以来的战术战略让我们对水军的投入不够,拼人的二话肯定是我们多,但是我不希望用人命去填,最好是用最小的代价拿下南周,现在人命太珍贵了,尤其是青壮。”   释雪庭说道:“你想让谁去练兵?”   李从嘉心里没有人选,然而释雪庭既然问出来了,就一定有他的用意,所以李从嘉问了一句:“你有人选?”   释雪庭略一犹豫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天策府的两个主簿?”   李从嘉点头:“记得,一个魏子航,一个柴原嘛,怎么了?”   释雪庭说道:“魏子航对水战颇有研究,可以让他去试试。”   李从嘉十分意外:“我说……西域那里……好像没有水多到能够打水战的地步吧?”   释雪庭笑道:“他只是感兴趣,天策府中有许多兵书流传下来,其中有一些就提到了水军的训练。”   李从嘉了然:“纸上谈兵?”   释雪庭一歪头:“比那个好一点吧,反正只是练兵,也不是直接让他上阵打仗。”   李从嘉点头:“那就让他去吧,不过,到时候水军会单独成建制,那时候他就不能再隶属于天策府了。”   释雪庭点头:“这个我知道,他就是对这个很感兴趣,一直在钻研,既然要弄了就给他一个发挥的地方。”   李从嘉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要枢密院通过,那就没什么问题。   事实上枢密院枢密使就是李从嘉自己,他的想法只要不是特别异想天开,看上去就不靠谱的那种,怎么可能有人不同意?   水军的建制提上了日程,李从嘉直接取名淮南军,从名字看它们的职责就不言而喻。   李从嘉也不管石守信知道了这个会不会觉得心慌,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准备登基大典。   说实话,如果让他来的话,最好是稳定了北周,哦,现在不能喊北周,反正就是稳定了河南府开封府那些地方,拿下燕云十六州以及南周之后,再登基比较好。   不过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再往后推谁都不愿意,李从嘉也只能顺从民意。   新做的龙袍送到了他的手上,李从嘉个人喜欢黑红配色,感觉比较大气,所以登基大典的龙袍也是黑袍绣金龙。   释雪庭看到那套衣服之后忍不住心中一动问道:“不试试吗?”   李从嘉面无表情说道:“我看到它就觉得腿软。”   龙袍从来都不是一件而是一套,这一套衣服穿上……李从嘉已经开始思考从现在开始锻炼身体来不来得及了。   释雪庭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说道:“总要先适应一下的,来吧,我帮你。”   李从嘉有些纳闷,不知道释雪庭为什么这么执着,不过还是听从了释雪庭的建议,穿上了这一套衣服试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李从嘉看到镜子里那个玄色龙袍的男人的时候,这才惊觉他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十年了。   十年的时间,把他从一个只看重文物的考古工作者变成了如今的身着龙袍的帝王,人生的际遇果然十分奇妙。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眼神逐渐变得狂热,狂热到了连出神的李从嘉都完全不能忽视的地步。   不过,很快他又冷静下来,接下来的几天,李从嘉都没怎么见到他,不过他们两个的确都在忙,李从嘉忙着搬家,毕竟登基大典是在大明宫举行的,而释雪庭则忙着祭天的事宜。   在这之中,李从嘉还纠正了一下大家的称呼,这年头大家称呼皇帝都喜欢喊“圣人”,李从嘉直接表示:别了,你们还是喊陛下吧。   剩下半句他没说出来,他不想当圣人,也当不了圣人,别人不知道他的想法,不过只是一个称呼问题,反正喊了殿下那么多年了,换个字也没啥,只要老大肯当皇帝,那就一切好说。   登基大典当天,李从嘉起了个大早,先是遣官员告天地宗社,然后他自己也没有直接穿龙袍,而是穿一身孝服告几筵,这个东西上面摆着的都是贡品和祖先神灵的牌位,等告知大家他要登基为帝之后,他还要回去换衮服冕冠!   李从嘉之前看流程的时候就吐槽过,还要换一次衣服,皇帝的孝服……穿脱也不容易啊。   可这是礼仪,并且还是已经稍微简化过的,李从嘉就必须去按照这个流程走。   李从嘉被簇拥着换衣服去的时候,一踏进房间就愣了一下——释雪庭居然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不是去告天地宗社了吗?”   是的,历史记载都是让官员去告祭,但是李从嘉干脆就让自己的国师去了,反正这事儿交给他也算是应景,只是没想到释雪庭居然回来的这么快,最主要的是回来了你不上前面去准备下面的典礼仪式,跑这里来干啥?围观他换衣服?   释雪庭面色严肃宝相庄严,走上前来一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说道:“我来为陛下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等等就要举行大典了,你别乱来。   释雪庭:没什么,我只是想体会一下亲自帮你穿上衮服再亲自帮你脱下来的感觉。   李从嘉:你晚上要干啥?   释雪庭:你啊。   李从嘉:…… 第165章   李从嘉第一反应就是:别吧, 影响不好。   然而释雪庭的表情太正经太严肃, 周围人看上去也没别的想法, 感觉只有他一个人想歪了的样子。   李从嘉站在那里,任由释雪庭一点一点将他身上的孝服除下, 虽然之前释雪庭也不是没帮他脱过衣服,但那时候都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现在……旁边还有一圈人围观呢, 真特么刺激。   李从嘉尽量板着脸, 不让旁边人看出端倪,也幸好今天这个场合足够严肃, 否则这表情都跟他以往的人设不服了。   释雪庭动手很仔细认真,渐渐的李从嘉以为他真的只是来帮忙的而已,就放松了心情,反正里面的亵衣是不会换掉的,但是当释雪庭趁着帮他解腰带的机会摩挲他腰侧时, 李从嘉就知道这货肯定没安好心。   李从嘉低低哼了一声, 不满地看着释雪庭,释雪庭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 手又不轻不重的擦过胯部。   李从嘉被他撩拨的简直要把持不住, 脸上已经控制不住的戴上了些许红晕。   释雪庭一看他眼含春水的样子就知道不能继续下去,否则等等估计要出事, 只好停手正正经经地帮他穿好衮服,在带冕冠的时候,凑到李从嘉耳边说了句:“今晚继续。”   一瞬间李从嘉腰都要软了, 只好瞪了一眼释雪庭之后,转身跟着司礼监的监正出门继续进行大朝会。   是的,在登基这一天还要象征性的开一次大朝会,这代表着确立君臣之分,然后还要进行赐宴等等。   只能说大家伙赶上好时候了,如果是李璟死而李从嘉继位的话,什么奏乐赐宴都不会有,毕竟有国丧,许多东西都要减掉,现在……礼部是扣着各种典籍将能搞的步骤都搞上了。   李从嘉一出门就听到了轻微的惊呼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释雪庭说道:“陛下,是天虹。”   天虹?不就是彩虹吗?你们都这么惊讶干啥?   李从嘉纳闷的抬头一看,结果整个人也愣在了那里,天上的彩虹实际上是虹云,整片云彩仿若一条龙在天上飞翔,而云彩的周边形成彩虹奇观,看上去的确是挺好看的。   对李从嘉而言,这充其量就是一次神奇自然景象而已,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在这个日子出现这样的神奇景象,足够大书特书。   释雪庭直言:“天命所归。”   他说完就看了李从嘉一眼,心情……略有些复杂,之前他跟李从嘉商量登基大典事宜的时候就曾经询问过,要不要搞一点神迹出来,咳咳,是的,释雪庭一直在研究这个,他觉得李从嘉身上神话色彩不少,再好好包装一下搞不好是能媲美三皇五帝的存在。   不过这个建议被李从嘉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他就不需要了,毕竟后世很多时候遇到喜欢装神弄鬼的皇帝,他们都要调侃一下,他可不希望自己因为这事儿调侃。   而且这都要登基了,他是自己一点一点打下来的江山,地位无比稳固,哪里还需要这种东西来给他增加筹码呢?   还不好操作,不要不要。   结果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很奇特的自然现象出现了。   旁边的司礼监监正低声提醒:“陛下,吉时快到了。”   李从嘉收回目光淡定的站到了皇城的城墙之上,宣布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而后改元为元羲,这就是元羲元年。   当然大赦天下也是分人的,有一死刑犯人不在大赦天下的范围之内,站在城墙上接受百姓的山呼朝拜之后,李从嘉下了城墙又要回到宣政殿。   这次是要回去开大朝会。   李从嘉一路走到御座之上,虽然之前他也是坐在高位,然而无论是西域的王宫还是九华宫跟大明宫都是无法比拟的,别人大概都喜欢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感觉,然而李从嘉坐上去之后,却有着强烈的不安。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在抗拒登基这件事情,登基之前他跟众臣还能说是个同事关系,登基之后上下尊卑再明显不过,李从嘉忽然就有一种很孤独的感觉。   不过他看了一眼旁边,李仲寓站在他的左手边,而释雪庭站在他右手边,这让他心里好过了许多。   第一天的大朝会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基本上就是象征性的,而且报喜不报忧,报忧也不能挑这个日子啊。   大朝会之后,李从嘉还要回去换一套衣服,毕竟晚上赐宴是不能穿着这一身衮服,否则他就别想吃饭了。   晚上的宴会让李从嘉莫名的想到了当初在南唐的时候,那时李璟或者李景遂每次开宴会,人数场面或许不如现在这个,但是食物的精致方面一点也不输这一次。   然而他这是登基大典,那只是李璟他们一次平常的宴会,李从嘉不得不感慨,就算江南富庶,也禁不起这样的奢靡。   宴会上李从嘉难得的多喝了一点,其实不仅仅是他,其他人喝的也不少,谁都知道李从嘉上位了,接下来给皇后太子正位,然后追封一下父祖,接下来就是给大家分红利。   不管怎么说不能升官,在场的基本上也都能得到爵位,就算拿不到爵位也有散官,大家都十分开心。   晚上回去之后,李从嘉带着些微的醉意回到了紫宸殿,半醉半醒之间,他感觉到有人在解他的腰带,一抬眼看到释雪庭顿时一个激灵,酒都醒了几分。   李从嘉握住释雪庭的手低声说道:“明年还要上朝呢。”   今天的大朝会是走个形式,明天才是正式大朝会,而且他还要宣布各种旨意,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出纰漏,至少今天晚上不能怎么浪。   本来释雪庭也没想那么多,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李从嘉什么情况,如果真的醉狠了,只怕还要他看着灌一碗醒酒汤才行,否则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痛。   结果一听到李从嘉带着些许鼻音的绵软语调,在加上他不自觉的用朦胧水润的目光看着自己,释雪庭觉得今晚喝下去的酒一瞬间似乎全变成了火席卷全身。   释雪庭深吸一口气说道:“那我先走了,你等等记得喝醒酒汤。”   释雪庭说完转身就走,十分干脆利落,不干脆利落也不行啊,今晚他也喝酒了,万一把持不住怎么办?   李从嘉没想到释雪庭今天这么好说话,站在原地歪着头眨了几下眼睛,发现释雪庭是真的走了之后,才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真走啦。”   然后……然后就在春生和桃符的帮助下脱了衣服,转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大朝会上,李从嘉又一次全套披挂上阵,直接穿了衮服上朝,然后给大家分了蛋糕,这让所有人都很意外,他们本来以为怎么都要等皇后和太子的册封大典之后。   不过,李从嘉觉得他都是皇帝了,皇帝的叔叔和哥哥还是国公,这就不合适了,皇后和太子的册封大典还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之内不给这些人升位不太好。   好在现在地盘也算大,李从嘉直接封李弘冀为蜀王,李景达为楚王,赵匡胤为秦国公,周宗为邓国公。   剩下的就是各自有散官位置,对于这样的结果,众人心里早就有所觉,也不是不能理解,李从嘉对于爵位一向卡的很严,他不想出现开国之初爵位跟批发一样,而且还都能世袭,这是在后来的皇帝,所以除了李家人,剩下的就是有功之臣,甚至普通的有功之臣还没用。   而没有被封爵的也没办法有怨气,因为带兵打下这个天下的那几个人都已经有爵位了,两个亲王一个国公,首辅也被封了国公,剩下的次辅,萧俨封侯,不过他已经致仕,并且不世袭,这个爵位有跟没有也就那样。   这样看起来,李从嘉的封赏更多是从各种关系上来的,叔叔哥哥是亲王,自己的岳父和亲家是国公,都是有成例的。   当然这也不是说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拿到爵位,但必须有相配的功勋,然而北周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想要凭借军功封侯,只剩下了南周和燕云十六州。   比较起来南周比燕云十六州还要困难一些,毕竟水战没几个人熟悉。   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李从嘉不声不响的又做了一件事情:确定了光明教的地位,也就是说光明教以后就是朝廷认证的教派,传道不会再收到任何制约。   李从嘉这神来一笔让所有人都有点懵逼,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释雪庭的功勋大家有目共睹,这一次如果不是他出马,燕云十六州未必会反的那么快,契丹也就不一定会陷入如今这种纷乱的局面。   可是他已经是国师,李从嘉能登基 ,其他大臣能够封赏,只有他,不能再提,最多也就是加个头衔,可是头衔这种东西,除了听着好听,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李从嘉如果忌惮释雪庭,那就给一个头衔就算了,然而并不是,他跟释雪庭关系还很好,所以他干脆就直接认证了光明教,算是送给释雪庭的一份封赏。   释雪庭这次没有推辞,站出来坦然接受,内阁瞬间就开始担心以后光明教成为第二个少林寺怎么办?   封赏之后,就是处理一些比较常规的事物,李从嘉开口问道:“之前派人去接触庞谦,现在有消息吗?”   韩俦环视一圈,发现大佬们都在看着他,便站出来说道:“回陛下,庞谦似是有些犹豫不决。”   李从嘉冷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必然是要投靠一方的,否则无论是大唐还是契丹都不可能留下他。”   韩俦没说话,李从嘉想了想说道:“如今北面不怎么安稳,就先接触着,如果庞谦还是不做任何反应的话,就准备派兵吧。”   又被重新调任到户部尚书位置的田文站出来问道:“陛下,最近国库并不宽裕,是否休养生息一两年,再图谋燕云之地?”   李从嘉沉声说道:“我们休养契丹也在休养,耶律贤看起来比耶律璟要高明许多,现在耶律贤还没在契丹彻底站稳脚跟,等他彻底掌握了契丹上上下下,那个时候想要再拿回来,必然要付出比现在多得多的代价。”   田文没有继续说话,在这方面他如今已经比不上李从嘉,或者说他自己多少也清楚,然而他很担心,国库如今是没有空,可是如果真的到空了的地步,整个国家的运转可能都会出问题,到时候……   李从嘉问道:“现在国帑是否还能支撑到秋收之后。”   田文心里算了算之后说道:“今年年景不错,若是秋收之后再发兵,粮草或许并不会成为很大的问题。”   李从嘉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不行就去买粮食,于阗南周甚至契丹,都可以作为交易对象嘛,于阗以西也不是不行,这点你们看着办吧。”   他精力有限,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观察到,只能下指示然后让手下人去做。   不过如今也只能这样,亏了李从嘉之前从大典中省下许多钱,要不然恐怕连商队的本钱都没有。   这个大朝会开到这里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别的重要的事,李从嘉干脆利落的退潮——他赶着回去将这一身衮服给换下来。   今天比昨天要热一点,身上穿那么多层,还是黑色的十分吸热,简直是不能更痛苦。   李从嘉直奔浴堂殿而去,结果等他到那里的时候,发现释雪庭已经等在了这里。   李从嘉十分意外:“你怎么比我还快?”   释雪庭轻笑道:“你还要跟内阁六部交代一下,我又不需要,就提前过来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释雪庭后半句是跟春生和桃符说的,春生桃符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躬身就退了出去。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走过来笑道:“你把他们都赶走了,谁来帮我脱衣服啊,这衣服超级难脱。”   释雪庭挑了挑他的下巴说道:“不是还有我吗?来吧,我的陛下。”   李从嘉毫无所觉得笑着张开双臂说道:“国师请吧。”   释雪庭眼神一沉,慢条斯理的开始一点点将李从嘉的衣服一层一层脱下来。   一开始李从嘉还没什么感觉,但是在释雪庭刻意的时不时擦过他的脖颈腰间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了不对,等他在看到释雪庭那双黑亮的眼睛,顿时整个人都有些紧张起来:“那什么……先洗澡,别乱来啊。”   释雪庭将他的衣带解开,笑的略有些暧昧:“洗澡怎么就不能乱来了?”   李从嘉咽了口口水,很想抓住胸口的衣服转身就跑,只不过真这样做的话,第二天估计他就要成为整个长安城的谈资了。   李从嘉放下胳膊后退了两步说道:“我这两天很累了。”   释雪庭坦然说道:“那正好,我给你好好按一按,帮你舒舒筋骨。”   真被你按了,那就是彻底的舒筋骨了——怕是要舒过头。   李从嘉伸手抓着仅有的亵衣说道:“不行不行,这里不行。”   以往的浴堂殿跟大明宫的浴堂殿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这里太过空旷,甚至他跟释雪庭说话都能听到些许回音,在这种情况下,李从嘉会有一种被人听墙角的感觉,实在是有些放不开。   释雪庭凑到李从嘉耳边说道:“昨晚你说今天有大朝会,所以我放过了你,可是明天是没有朝会的。”   李从嘉顿时一惊:“什么?现在才中午,你要折腾多久?”   释雪庭只是笑没说话,李从嘉后退了两步,开始思考这个澡要不就别洗了,否则只怕还没洗完他就去了半条命了。   释雪庭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问道:“你脱不脱。”   李从嘉瞪着他,一个不字还没出口,就被耐心耗尽的释雪庭一把抱起来,走向了水池。   李从嘉抱住释雪庭的脖子,小声说道:“别太过火了。”   释雪庭识趣的没说实话——过不过火这种事情,有的时候是控制不住的。   后来李从嘉算是体会到了在温泉里的玩法,简直是太过刺激,热水给他带来的感觉比起一些道具来说丝毫不差,到后来他甚至都担心自己的叫声是不是传了出去。   这个澡一洗就是一个半时辰,等李从嘉手软脚软的出来,觉得自己总算是还留着一条命之后,回到紫宸殿他就又被释雪庭拽上了床,更过分的是这次释雪庭居然还将他的衮服铺在了身下,还说什么他的皮肤白,泡过之后白里透红,被黑色的衮服映衬得更加好看。   李从嘉简直被他的丧心病狂给吓到了,开始怀疑释雪庭是不是隐藏属性的制服控。   反正到第二天的时候,李从嘉趴在床上思考明天的小朝会是不是也请个假——感觉他整个人都已经快要废掉了。   释雪庭的特殊口味得到了满足,就围着李从嘉各种献殷勤,从吃饭到擦身都不假他人之手,搞得春生和桃符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失业了。   等李从嘉缓过一口气来之后,庞谦那边就有了回应——庞谦表示可以归顺大唐,但是他要求成为燕云诸州刺史。   李从嘉一听就笑了,庞谦是真的敢想啊,大唐的一贯习惯就是绝对不留降将在原本的土地上,看赵匡胤内附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夏州等地方,虽然那些地方也不怎么样,但无论是他还是赵家其他什么人,都不可能成为那片土地上的主要官员。   庞谦就更不可能,否则燕云十州可能表面上是臣服于大唐,但实际上还是在庞谦的掌控之中,一旦庞谦觉得时机成熟,不再畏惧大唐或者契丹,他随时会反,反了之后如果不行,那就再投降,然后再讲条件。   这种手法契丹的那些部族是用过的,现在庞谦的情况跟那些部族其实也差不了太多。   然而李从嘉是不可能同意他的要求的,打下来的地方他都要求要完完全全属于大唐,不能为任何人所左右,当然如果极端一点的说这些地盘都是属于皇帝的,别人谁也别想当成自己的,他也不反对,他就是这么霸道,那又怎么样?   既然庞谦提这个要求,在李从嘉看来对方就是没有诚意,那还说什么?打吧。   庞谦也想过大唐可能不会同意他的要求,不过他提这个要求本来就是抱着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反正能够拖延时间就好的心态。   然而他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这么果决,前脚说了不同意,后脚就派了大将高怀德带兵过来,做出了进攻的样子。   庞谦当时整个人都十分震惊,也有些羡慕,他知道自己的缺点就是缺少这份果断,而李从嘉身上最让人羡慕的就是他觉得该做能做的事情,那就果断出手去做,从来不会优柔寡断。   庞谦羡慕嫉妒恨之后,赶忙联络他认识的之前的北周官员。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搞乱大唐内部,他觉得李从嘉虽然很果断,但是他看事情却不够全面,北周本来就是新下之地,现在大唐最重要的就是安抚北周,将北周一点一点的纳入自己的掌控,而不是还没有站站稳脚跟,就盲目出兵攻打别的国家。   事实上李从嘉怎么可能不想到这一点?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好嘛,而且这个打算必然能够让庞谦十分惊喜了、   然而正在得意的庞谦一点也没觉得惊喜,他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作者有话要说:  释雪庭:来穿上衮服外衣就好。   李从嘉:拒绝!   释雪庭:穿上吧,这件衣服你穿起来特别好看。   李从嘉:可你让我只穿一件衮服外衣就很有问题了!   释雪庭:嗯,做起来比较带感。   李从嘉:…… 第166章   全世界的人都在看大唐什么时候攻打秀国, 然而等来的结果却是契丹先出兵了?   将大部分兵力都调到了定州为的就是防备大唐的进攻, 结果现在告诉他契丹出兵了?   李从嘉: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庞谦只能崩溃的开始继续调兵, 还不敢撤掉定州的兵,手上的兵不够了怎么办?继续征兵啊。   一时之间整个秀国都有些怨声载道, 让李从嘉意外的居然是还有很多人想念释雪庭。   杨新此时已经从大梁回来,在被各种消毒隔离观察之后,才被放到了李从嘉面前, 一见到李从嘉就笑嘻嘻说道:“陛下, 这次出征我能不能跟着去?”   李从嘉看都没看他,一边低头看折子一边说道:“国师, 看好你徒弟啊。”   释雪庭只好说道:“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你是会指挥还是能当前锋?”   杨新敏锐的察觉到这两位大佬之前的气场不太和谐,于是十分明智地说道:“没啥,就是听说他们都去了,我就……想去看看。”   “都去了?”李从嘉听了之后抬头问道:“都谁去了?”   杨新有些莫名地看着李从嘉,谁去了他不应该知道吗?   释雪庭也觉得有些不对:“你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有人去了?”   杨新有些不乐意, 什么叫狐朋狗友啊, 然而他怂,不敢争辩, 只好说道:“是啊, 很多人都去了,我前两天还给他们送行来着。”   杨新说完就想捂嘴, 前两天他应该还在隔离阶段,不能随便见人,主要是怕他身上带着瘟疫, 现在这年头的治愈率太低,长安人口还不少,一旦爆发瘟疫那就是一死死一片的节奏。   只不过前些日子杨新觉得自己已经被隔离十来天,就算有疫病也差不多该犯病了,现在他还很健康,所以应该没事儿,于是他就溜号跑去给朋友送行。   释雪庭一看李从嘉脸色不好,立刻说道:“谁准你出去了?越来越无法无天,回去面壁思过!不让你出来不许出来!”   杨新:……   杨新蔫头耷脑的走了,释雪庭转头看向李从嘉,李从嘉冷笑道:“看来是有人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释雪庭只好说道:“说不定只是想要培养下一代。”   李从嘉斜眼看着他说道:“你以为我傻?”   释雪庭居然还敢直接点头:“是啊,别人求着你登基,还削减登基大典的规模,也从来不要国库的钱,有你这么当皇帝的吗?你说你是不是傻?”   李从嘉听完之后直接笑了:“好像也是哎,人家都是千里当官只为吃穿,我可好,当了皇帝还抠门的要命,可是吧……就觉得少一点也不会影响到什么,但是放到别的地方可能影响就很大了。”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没事儿,傻的挺可爱的。”   李从嘉一把拍掉了他的手说道:“少给我转移话题,这帮人我不收拾他们,他们大概要上房揭瓦了,他们是看准了自己品级高,高怀德带兵不敢轻易拒绝是吧?一个两个都膨胀起来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唐还没得天下呢,就算得了天下又怎么样?他们现在就敢搞这套,将来就敢逼宫了!”   李从嘉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的就是:他总算知道了赵匡胤为什么要杯酒释兵权。   释雪庭没有说话,李从嘉最后那一句严格说起来也算不上是危言耸听,这些贵族子弟进了军队之后,肯定不是上来就能当军官的,就算是当军官也是从底层军官当起。   众所周知现在大唐的情况就是底层军官才是真正有兵权的人,虽然也都被分散开来,每个人拥有的兵权并不多。   但是这也架不住世家人多啊,哪怕不是世家,大唐这些高官哪个家里没有一堆亲戚,自己没有一堆孩子的,这些人分散到军队里,联合起来也是一股势力。   这股力量甚至足以推翻当权者的统治,当然他们想要推翻李从嘉的统治肯定是做不到的,问题就在于李从嘉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也不想就维持他这一朝的短短几十年的时间。   更甚至,他还计划着早点退休跟释雪庭去浪迹天涯呢,谁耐烦在这个位置上被捆绑一辈子?   释雪庭说道:“就算知道又如何?这件事情本身就无法避免,除非有更好的制度。”   然而现在他们并没有想出更好的制度来,或者说制度这个东西本身就是通过不断的失败才会一点点进化,李从嘉现在用的已经十分超前,再超前的话,估计时下的人就接受不了了。   本来李从嘉能够建立起如今的制度就是因为他几乎可以算是白手起家,后来这些人来的时候,李从嘉已经找到了足以栖息的地盘,而且从一开始兵权就被李从嘉牢牢握在手里。   李从嘉靠在椅背上莫测高深地说道:“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释雪庭看着他,李从嘉微微一笑也没说,转头就召集枢密院的官员开会。   许多官员都有些意外,因为在他们看来最近并没有什么需要开会的事情。   倒是赵匡胤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有数,毕竟这次攻打燕云之地,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塞了人进去,虽然每一家塞的不多,但是这么多人集体塞进去的话,估计就很明显了。   赵匡胤琢磨着李从嘉这次大概要炸毛,事实上给他,他也要炸毛的。   可总有人不明白,李平就凑过来问赵匡胤:“赵公,您说陛下为啥突然要开会?”   赵匡胤一脸高深莫测说道:“大家都小心点吧。”   李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实不只是他,包括李景达都不知道李从嘉要干啥,倒是李弘冀若有所思。   毕竟这些人都是当了一辈子的臣子,思维方式跟李从嘉不一样,赵匡胤和李弘冀不同,他们两个一个当过小地盘的土皇帝一个当过太子,都有为君的思维。   只要他们用这个思维方式一想:对哦,之前都提醒了这次打仗比较重要,所以不能随便再塞人,结果转头他们就不听话的继续塞,给他们,他们也要炸的,这是要造反吗?   李弘冀和赵匡胤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毕竟他们两个也送了人进去。   其实也不是他们非要跟李从嘉对着干,主要是他们只有这么一个机会给自家子弟捞好处了,燕云十六州只要打下来,大唐就会进入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估计十年之内都不会再有太大的战事,到时候想要军功只怕都难。   什么?你说南周?   问题是打南周更多的是需要水军,李从嘉已经着手开始建立水军了,跟他们都没关系,他们的子弟也没有一个会打水战的,而且打南周的意义不如打下燕云十六州来的大。   南周基本上已经是囊中之物,而燕云十六州不是,这地方还必须拿下来,不拿下来大唐就相当于北方没有任何阻挡,随时可能迎来敌人的入侵,李从嘉怎么可能放任这么大的破绽?   李从嘉到了枢密院的时候,就看到从李景达开始,一种枢密院的官员站的笔直笔直的,都如临大敌一般看着他,不由得挑了挑眉,看来这些人心里还是有数的。   当然他不知道,心里有数的其实只有两个,剩下的只是被这两个人传染了而已。   李从嘉坐下之后,也没有立刻发脾气,只是说道:“都坐吧。”   是的,虽然已经登基,但他也没有自己坐着让大臣们站着开会的习惯。   李从嘉见到众人坐下之后也都是紧张版本的正襟危坐,看上去一群大佬跟小学生似的险些笑场。   李从嘉开口问道:“今天十一郎过来跟我说前些日子去给他朋友送行,然后我就知道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我的口谕,感觉没有任何约束力呢。”   李从嘉特地提到了杨新,主要是想要把高怀德给摘出来,杨新只是无意中提起这件事情,而且这些人就算记恨也没办法,换成高怀德……这些人想要让高怀德难受的方式太多了,但凡高怀德有还手之力,他也不可能真的就带着那么多人去,连句话都不敢说啊!   李从嘉说完之后仔细地看着在场之人的表情,发现只有两个人算是心里有数的。   赵匡胤&李弘冀:来了!   众人听了之后也知道李从嘉这次开会所为何事,顿时也都紧张起来,可李从嘉是占理的,人家早就提醒过了,结果是他们自己偷偷摸摸的塞人,结果没料到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   众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起身请罪:“陛下息怒。”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哎呀,这是干什么?别吧?都这么客气干什么?谁知道我还能当几天皇帝呢?万一过两天这个位子上就换人做了,你们岂不是要记仇?到时候我多惨?都坐都坐。”   您老都这样说了还坐什么啊?连敢站着的都没有了,呼啦啦就跪了一地。   李从嘉坐在上面,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赵匡胤胆子大,趁机瞄了一眼,发现李从嘉已经从原本的笑容满面变成了没有表情,顿时心里松了口气。   肯发脾气就好,这要是不发脾气就过来跟他们说两句,那么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就等着挨收拾吧。   李从嘉微微扬起下巴说道:“现在都知道错了?当初做事的事情能不能带带脑子?但凡有机会我都会想着你们,结果你们还来这套?真是让我心寒。”   李弘冀只好说道:“是臣等目无君上,请陛下责罚。”   李从嘉说道:“这次也的确是该给你们个教训,回头我会写一道手谕,让高怀德把之前没在名单上的人全部给我送回来,然后……这些人终生不得录用,无论是六部还是枢密院。”   众人听了之后顿时虎躯一震,心里后悔的不行,终生不得录用这就代表着这个人基本上是废了,天子口含天宪,不可能跟他们开玩笑,而且他们也看得出李从嘉这次是十分生气,只不过他很克制,并没有大声咆哮,却给了他们难以遗忘的教训。   说白了,能够让这些人冒险将人送出去也要蹭点军功的子弟无一不是家中比较有才华的,现在李从嘉一句终生不得录用,无论是文是武都断了道路,他们就相当于少了一个未来的极有潜力的苗子啊。   然而没人敢开口求情,毕竟李从嘉没打没骂,人家只是不想用不听话的人,谁能说出什么来?   赵匡胤等人十分想念释雪庭,如果释雪庭在场他们还能让国师帮忙求情,实际上有的时候释雪庭比李从嘉还好说话一些,然而今天释雪庭压根没来。   所以此时此刻,赵匡胤忽然醒悟,反正大家都没有兵权,排挤释雪庭干什么呢?依照现在大唐的情况,释雪庭基本上已经不可能领兵出征了,他们应该留下释雪庭,至少在这种时候有人能说得上话,能帮忙求情啊!   于是一直到现在,这些人的就没想过曲线救国——去找首辅周宗啊,他不行就让他女儿上,他女儿是正儿八经的皇后!   结果这些人只想着后悔把释雪庭赶走,压根没想过这些!   这次的会大概是李从嘉开过的最简短的会了,然后这群大佬们散会之后一个碰头,走吧,去国师府看看吧。   于是释雪庭就一次性招待了长安国师府建成到现在最多的一次客人,简直是创了单次接待的高峰。   他在知道这些人来的本意之后,顿时有些无奈:“你们又不是不了解陛下,别的事情都好说,涉及到军队……一向说一不二,只要他说了,这件事情基本上就没得更改了,你们想免罪,几乎是不可能。”   赵匡胤立刻说道:“不不不,我们没想免罪,就是……众生不得录用这个惩罚实在是太重了,能不能改成有年限的?”   反正这年头也不是没有大器晚成的人,就算前面不能当官,只要死命刷声望,等年头到了,或者做出了比较利国利民的事情,李从嘉一个高兴赦免了呢?   虽然说终身不得录用也能这么搞,但不如有年限来的有盼头啊。   释雪庭沉默不语,等着众人说尽好话,并且狠狠宰了肥羊们一笔之后,才一脸慈悲说道:“如此,我去试试吧,哎,你们这次是真的伤了陛下的心了。”   众人只好连连忏悔,释雪庭将人送走之后,转头就悠然的去了宫里。   李从嘉此时正在紫宸殿闭目养神,听到释雪庭的脚步声,都不用春生他们提醒,就开口问道:“他们去找你了?”   释雪庭走过来自然而然的坐在李从嘉身边,帮李从嘉开始揉捏各个穴位。   “没错。”   “想脱罪?”   释雪庭笑道:“他们倒也没敢这么说,只是要求时间短一点,别众生不得录用。”   李从嘉冷哼一声:“他们还有脸去找你?”   释雪庭说道:“这些人脸皮厚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这个惩罚的确是重了点。”   李从嘉十分傲娇地表示:“不重点他们就不知道谁是皇帝了,一个个的都想造反吗?”   释雪庭忍笑:“他们可不敢。”   “他们不敢,你敢啊。”李从嘉瞪了他一眼说道:“说吧,他们是怎么贿赂你的?”   释雪庭坦然的将杨新做好的账本拿了出来,上面都是那些官员送来的各种奇珍异宝。   李从嘉瞄了一眼之后,撇嘴说道:“一个个的,比我都有钱。”   释雪庭低声说:“现在这些不就都是你的了吗?”   李从嘉听了之后忍不住一笑:“哎,感觉找到了一条发财的路子,以后我一生气,他们就去找你说情,然后给钱给珍宝,我们就存起来,将来用,不错不错。”   释雪庭听了之后顿时哭笑不得,皇帝和国师联合起来敲大臣的竹杠,这也太掉价了吧?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感觉的确挺爽的,毕竟也不用做什么就有钱拿。   李从嘉到底还有些节操只是说道:“唔,算了,这件事情先放一放,他们问你,你就说已经在努力了,怎么能他们给了钱就立刻赦免呢?总要让他们知道疼。”   释雪庭问道:“拖几天?”   李从嘉仔细想了想之后说道:“唔,过两天我再开个会,到时候再说吧。”   释雪庭一听就知道李从嘉肯定是有什么主意了,也不多问,只是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枢密院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成为秘密,当天内阁六部就传了个遍,文臣们瞬间也都被敲了警钟——这种事情并不是只有武将会做,只不过武将的机会不多,所以比较集中,结果就被李从嘉抓到了。   他们是在持续的做这种事情,李从嘉现在没说估计是一直在忍,现在看起来他是不打算忍了,直接就先拿武将开刀,接下来是不是就是文臣?   事实上历朝历代在开国之后都会有这么一个过程,皇帝会尽可能的消减功臣的权利和影响力,比起之前的皇帝,李从嘉的做法已经十分温柔,并且师出有名。   文臣们都开始小心翼翼的清理自己的把柄,他们可不希望自家子弟也终生不得录用。   最主要的是,这年头的文臣还没有后世那么清高,他们不会鄙视武将,更甚至他们希望自家子弟中在内阁六部有人,在枢密院也有人。   于是文臣那边也有不少人将子弟塞给了高怀德,结果……就被一起打包给送了回来,这些人走的时候多么意气风发,回来的时候就多么垂头丧气。   他们也是有理想的人,不管本身有没有本事,却有一颗想要上阵杀敌的心,倒并不都是过去拖后腿镀金的,只可惜生手太多,高怀德就算再厉害也带不起这个队伍啊。   高怀德本来还不敢说,本来已经做好了试探性的大一仗,如果不行,就宁愿小败一场,负荆请罪也不能带着大家去送死。   现在李从嘉发现了,最高兴的就是高怀德,不过他还是意思意思的写了个折子请罪,并且在折子中列出了几个人,这些都是他比较看好的人。   而这些人里面居然没有一个赵匡胤的家人,也没有李弘冀的儿子。   李从嘉看着名单感慨说道:“虎父无犬子这种说法,看起来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的。”   释雪庭说道:“这都是虚的,这些人被你吓唬的差不多了,别太过了。”   李从嘉想了想也是,估计这段日子这些人都挺饱受煎熬的,送出去的人回到了家里肯定心情也不好,最明显的是现在朝堂上大家都沉默寡言了不少。   李从嘉是想给他们警告,却并没有想过直接把人的嘴给堵上啊,于是他开口说道:“好吧,走走走,通知枢密院和内阁开会。”   释雪庭有些意外:“内阁?”   李从嘉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次的事情只是枢密院的官员干吗?你没看到名单?内阁六部很多人都没拉下,上次我只敲打了枢密院,这些人还真以为他们能够躲过一劫?”   释雪庭闭嘴不言,反正李从嘉也最多就是骂骂人,该赦免的还是会赦免,他也不用多说。   枢密院在得到去宣政殿的消息的时候,众人都抱着满怀希望,希望是国师说服了皇帝。   而内阁就有些紧张:他们是不是也要挨骂了?   事实上李从嘉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然后就宣布了一个决定,直接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老虎不发威,拿我当hello kitty?   释雪庭:老虎?你喜欢老虎皮吗?唔,在这上面做也不是不行。   李从嘉:求求你正经一点好吗?   释雪庭:球?前两天我让人弄了一些表面有刻痕不平整的玉球,你大概会喜欢。   李从嘉:…… 第167章   李从嘉先是说了一句:“既然有人求情, 那就这样, 名单上的人十年以内不得录用。”   众人听了之后着实松了口气, 虽然十年时间也不短,但也比终生强。   李从嘉见大家表情很放松, 又说道:“此外还有一件事情,你们回头去办一下,我准备再成立一军。”   众人:????   为啥又要添建制?之前不是刚添的水军?现在的建制基本上已经够了, 多添也不过就是给某些人吃空饷的机会啊。   李景达和李弘冀转头看向赵匡胤, 赵匡胤无奈只好说道:“陛下,不宜再添了。”   李从嘉摆手说道:“我还没说完, 你们急什么?添一个羽林军,负责拱卫京畿。”   羽林军?众人满脑袋问号地看向李从嘉,很想知道这个羽林军跟御林军有什么关系。   李从嘉敲着扶手说道:“羽林军选良家子入,日后文武百官有子弟愿参军为国效力,便先入羽林军, 在羽林军之内经过提拔, 可调入其他军,唔, 你们就当时个青训营吧, 哦,就是青年训练营。”   众人:!!!!   原来搞了半天这玩意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李从嘉带着些许戏谑地看着下面, 你们不是想让家里的儿孙参军吗?参就参,我也不堵着孩子们的上进道路,只不过你们就别跟普通老百姓去争那点名额了, 干脆给你们搞一个地方,都跟彼此差不多出身的比才有意思啊,而且也不是一辈子让他们老死在羽林军,也是有机会成为其他军的军官的,只不过没本事的那些……就别想着争夺别人的军功来给自己镀金了。   谁都没想到李从嘉会来这么一手,就连释雪庭一开始都没想到!   李从嘉事先根本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突然就抛出了这么一个概念,然而仔细想想却也不错,至少从统治者的角度来说是不错的。   至于其他人,其他人现在脑海里就两个字:养蛊。   把这么一帮少爷兵扔到了一起,谁也不服谁,谁有本事谁没本事自然是能够看得出的。   不过也有人想得到,就算是在羽林军里也不是绝对的公平公正,有人家里势力大有人家里势力小,势力小的自然会受到欺压,只不过世界上也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他们也不好控诉李从嘉的做法不近人情。   而且进了羽林军也算是有了出身,有这样一个晋身的阶梯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于是,李从嘉就直接让兵部去统计一下第一批羽林军的人数,谁想来就报名,当然第一期人数不会太多,也就是收个一千人,先送去训练,训练合格了才算是羽林军的一员,如果不合格……对不起,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李从嘉给所有人扔下一个难题之后,甩甩衣袖就愉快的走了。   释雪庭跟在他身后说道:“怎么想出这么一个办法的?”   李从嘉说道:“大郎日渐长大,之前我一直想着要怎么给他培养一些得用的人,忽然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释雪庭说道:“不怕出问题?”   李从嘉嗤笑:“能出什么问题?只要报名的,就被拉到一个地方进行为期一年的训练,训练期间不许回家,训练内容老子说了算,中间夹带一点私货,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郎,正是热血冲动的时候,多给他们讲讲前辈的英勇事迹,想要洗脑真是太容易了。”   释雪庭倒是持有不同的看法:“未必能够让他们放下家族。”   李从嘉摇头:“谁让他们不顾家族了?连自己的亲族都不顾的人,何其冷血,要来干嘛?我只是要让他们有个忠君爱国的思想,再有点集体荣誉感,这就齐活了。”   释雪庭依旧对李从嘉的想法表示怀疑,李从嘉也不说话,兔朝已经用实际例子证明了这种方法的可行性,军队等同于整容医院不是开玩笑的,去过再出来的人,精气神是完全不一样的。   李从嘉跟释雪庭说说笑笑的回到紫宸殿的时候,留在这里的桃符一溜烟的过来说道:“陛下,娘子来了。”   周娥皇?   她来干嘛?   自从搬进大明宫之后,因为整个宫殿占地规模较大,紫宸殿和蓬莱阁之间的距离绝对不是当初能够比拟的,李从嘉和周娥皇基本上就不怎么见面,周娥皇也聪明的没事儿不会来找他。   只不过她每次来都会带来一些麻烦,久而久之她在李从嘉眼里基本上就是麻烦的代名词,一听说周娥皇来了,李从嘉就觉得头疼。   头疼也要见啊,哪怕全世界人都知道皇帝皇后貌合神离,也不能表现的太过火,至少还要为天下臣民做表率的,否则明天就要有御史给他上谏言了。   李从嘉进去之后,果然看到一身珠光宝气的周娥皇端坐在那里,见李从嘉来便起身行礼:“陛下。”   李从嘉问道:“娘子可是来看大郎的?”   他问的比较委婉,毕竟不能直接问你是来干嘛的,那样太生分,就算彼此之间知道他们不算真正的夫妻,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周娥皇微微叹气说道:“妾此来是为了九郎他们的事情。”   九郎?李从嘉一瞬间有些懵圈。   好在周娥皇似乎知道李从嘉不记得,隐晦解释道:“陛下的两个弟弟年纪不算小,该开蒙了,不知陛下可有人选?”   李从嘉这才恍然:卧槽,我那个便宜老子还给我留了两个比儿子还小的弟弟呢!   李从嘉努力算了算之后,发现这两个弟弟年纪相差不多,今年都要六岁了,之前钟太后活着的时候,这两个小子就是钟太后的职责,后来钟太后薨逝,就变成了周娥皇的职责。   这也没的说,长嫂如母,虽然周娥皇不算是长嫂,但她丈夫是家主,还是天下之主,所以她就要担起这份责任。   实际上,对两位小皇子,周娥皇养的比当年李仲寓还要精心一点,搞得李仲寓经常吃叔叔们的醋——谁让他阿娘对别人比对他还好?   之前周娥皇一直觉得李从嘉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所以她也没提过给两位小皇子启蒙的事情,只是随着时间的流失,眼看着这两位越来越大,李从嘉不提也不见,周娥皇总算是坐不住了。   如果等着大臣们上书说这件事情,那就等同于职责指责李从嘉对弟弟不上心。   然而让周娥皇没想到的是,李从嘉似乎还真不记得这俩人了!   李从嘉略有些尴尬,想了想说道:“唔,娘子准备一下,过两日把他们送去书院好了。”   对这两个弟弟李从嘉是没什么感情的,毕竟他们的存在总是能提醒李从嘉他那个便宜爹干的事情,尤其是一线高还要给这两个小子封地,哪怕不让他们就藩那也是实打实的赋税啊,都是从他的口袋出去的,能不心疼?   可他还不能不管,就想着把这俩小子扔到书院,学好学坏都无所谓,只要别教出一个纨绔来就行,不过想想现在学院有范质和魏仁浦坐镇,师行一萧俨都在那里,这些人脾气上来了连李从嘉的面子都不给,才不会管这俩小子的身份是什么呢,该收拾就会收拾,应该也教不出太差劲的学生。   周娥皇得到了确切的回答之后,看了一眼释雪庭就走了。   出了紫宸殿,周娥皇就站在门口回首看着闭紧的大门,隐约听到了李从嘉跟释雪庭的说笑之声。   时至今日,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遗憾还是难过,一开始她的确是心系自己原本的丈夫,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深的感情也慢慢变浅,甚至周娥皇有的时候都觉得是不是自己错了,李从嘉就是李从嘉,从来都没有变成过另外一个人。   然而争辩错与对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她虽然有着一身荣耀,但是在李从嘉心里或许皇后另有其人,还是个男人!   李从嘉没管周娥皇的想法,他现在正在被释雪庭训。   释雪庭的中心思想就是:那是你弟弟,还那么小,多关心一下,教好了将来就是一大助力,为什么要把自己人推开呢?   释雪庭倒并不是真的觉得李从嘉不兄友弟恭就是不对,他只是察觉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羁绊,李从嘉对别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感情。   对自己兄弟没什么感情也就算了,就连对李仲寓看上去都是一种公式化的好,那种好很像是大人对待别人家的孩子,又或者首要条件就是李仲寓是李从嘉唯一的继承人。   再说说李弘冀和李景达,他对这两个人也不能说是不好,满朝文武都不能说他们的皇帝是个没人情味的皇帝,然而释雪庭还是觉得这种好太浮于表面,李弘冀和李景达识相,他固然开心,这两个人犯错,他也不见得生气。   李从嘉生气最多的就是在国家大事上面。   释雪庭一直觉得这样下去李从嘉很符合道德经里面那句“太上忘情而至公”,没有任何感情,所以能够公平公正的做任何事情。   可是这样真的好么?至少释雪庭觉得,没有感情就不能称之为人,只要是人,就逃脱不了感情的支配。   只依靠他们两个的感情来维系李从嘉和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危险。   李从嘉乖乖地坐在那里听着释雪庭的各种念叨,在一起这么多年,他隐隐也听出了释雪庭的意思,可是李从嘉怎么告诉释雪庭,这些人跟他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于他而言不过是熟人,而且还是三观理念不太合的熟人。   这样的人就算是在现代社会的时候,李从嘉也就是维持一个表面的人际关系,不会深交。   唯一比较坑爹的就在于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也没办法跟谁深交,除了释雪庭。   释雪庭说完之后,见李从嘉垂眸一言不发,就觉得有些不对,他不安地问道:“你是因为先皇所以迁怒于九郎十郎吗?”   李从嘉抓了抓头:“有一点吧,也不是很严重,哎,他们还那么小,我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所以才不重视的。”   释雪庭微微放心,哪怕是讨厌谁也是有明显的感情倾向,否则,他还真担心李从嘉什么时候飞升成仙了——虽然他之前说不愿意让大家称呼他为圣人,他一点也不想当圣人,然而实际情况就是他越来越像个圣人了。   “不喜欢就算了,当我没说。”   李从嘉有些懵逼地看着释雪庭,他都已经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对,释雪庭现在告诉他当做没说过?这是抽什么风?   这次李从嘉也有点不安,开口问道:“你……你这是怎么啦?我最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怎么就……这么反常呢?   释雪庭摇了摇头,开始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对自己的预感一直都很有信心,其实以前就有一种李从嘉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感觉,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李从嘉曾经死而向生,然后将这种感觉压在心底,可是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李从嘉见释雪庭缓慢的捏着手里的念珠,就知道他又在测算着什么,如今释雪庭已经很少这样做,还是当年他们在西域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释雪庭做过这些事情。   这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李从嘉也开始认真沉思,可是想想最近事情都很顺利,他们两个之间也没出任何问题啊,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释雪庭对李从嘉的影响很大,大到了第二天李从嘉上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溜号,在被周宗喊了三次回神之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我这些日子有些累,如果没什么事就退朝吧。”   众人:?????   最近有什么值得您累心的事情吗?   释雪庭看了李从嘉一眼,决定回去跟他谈一谈,结果还没等他俩谈,李从嘉回到紫宸殿首先见到的就是他儿子李仲寓,以及李仲寓身后跟着的两个正在哭哭啼啼的豆丁。   李从嘉看到他们这个组合十分稀奇,于是问道:“这是怎了么?”   李仲寓苦着一张脸说道:“九叔十叔闹着不要去书院了,阿娘没办法,就让我带他们来见阿爹。”   太子又怎么样?太子遇到撒泼打滚往他身上抹鼻涕的叔叔也没辙啊。   李从嘉皱了皱眉,问道:“不想去书院?为什么?被欺负了?”   不是吧?虽然这俩团子的亲爹已经挂了,但是他们好歹还是皇帝的弟弟啊,谁这么不长眼还敢欺负他们?   李从谦和李从信两个委委屈屈抹眼泪的团子,结结巴巴含含糊糊地说道:“是……是先生。”   先生?   李从嘉奇怪问道:“哪个?”   李从谦回答:“是范先生。”   范先生……整个白鹿书院就一个姓范的,那就是范质!   李从嘉几乎已经肯定范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那么问题就出在这两个团子身上。   李从嘉看他们哭得实在是惨只好先让春生桃符把他们带下去擦擦眼泪洗洗脸,然后转头看向李仲寓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李仲寓无奈说道:“昨天两位皇叔因为写错了名字被罚抄,然后没写完,今天又被加了罚抄数,所以就……”   被罚抄……这简直是每个学生心中的痛啊,李从嘉莫名的有些同情两个便宜弟弟,尤其是想了想这俩人的名字,李从信还好一点,笔画比较少,李从谦……这名字简直就是在坑孩子,尤其是在写着繁体字的今天。   咦……繁体字?   李从嘉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虽然他自己觉得写着没什么问题,但繁体字到底是不利于扫盲,不如……推行一下简体字?   只是简体字为的是容易学习,一旦容易学习,学的人多了,容易对现在的利益集团形成冲击,所以哪怕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只怕也很难推广。   李从嘉思索这个事情的时候,两个团子已经被洗干净送了回来,两个人委委屈屈地看着哥哥。   这俩团子上学几天别的没学会,倒是被先生们洗脑成了李从嘉的迷弟,他们现在十分迷信李从嘉是万能的,所以李从嘉一定能够让他们不上学。   李从嘉问道:“先生为什么罚你们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问你们,会写名字了吗?”   两个团子赶紧点头,能不会吗?简直是刻骨铭心了,要不是这名字是他们亲爹起的不能换,他们都思考要不要换一个名字了。   李从嘉便说道:“行了,别哭了,走吧,我们去见见你们范先生。”   两个团子脸上明显出现了畏惧的表情,但还是乖乖跟着李从嘉过去了。   范质一看到李从嘉身后跟着一中两小就知道这三个估计是去告状了,他倒是很淡定,李从嘉对他一向客气,而他也不认为自己做的不对。   李从嘉坐下来之后直接说道:“九郎十郎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啦,范先生就不要难为他们了。”   范质有些不满地说道:“陛下怎可如此溺爱他们?”   李从嘉认真看着范质说道:“我不反对你用一些特殊的方式让他们对学过的知识更牢固一些,只是先生,你是不是忘记了去思考这些学生的承受能力?这两个孩子并不是要逃避惩罚,而是实在写不完,这个时候你应该做的不是继续罚,而是思考他们为什么学不完,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做老师应该灵活多变一些,否则只是按照固定的那些内容来教,只知道让学生死记硬背,罚抄罚写,那我又何必请名师大儒来呢?”   范质看着李从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如果两方辩论,大概他还真不是他们这位陛下的对手。   当然李从嘉也并不是非要范质承认错误,所以不等范质说话就继续说道:“我不给他们要特权,只是希望做先生的也量学生的力而行,坦白讲,就算我将他们都送来书院,也并不是要他们的学问多么出类拔萃,作为我的儿子和弟弟,这都不是重点,他们只要不是文盲就可以,剩下的东西很多并不是从书本上学到的,范先生需要做的应该是调整一下教学方式。”   范质……范质因为罚了两个团子,就被李从嘉怼了一遍,偏偏李从嘉说的还很有道理,教导太子和皇子跟教导普通学生的确是不一样的。   范质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想的明白,是我没想明白。”   李从嘉直接让人将三个小孩子带下去,然后说道:“其实我还有个想法。”   范质有些意外:“什么?”   有什么想法是需要跟他说的?   然后李从嘉就说了想要推广简化字的事情,顺便还做了示范,反正基本上所有的简化字都在他脑子里,随便一个就能做示范。   范质震惊地看着李从嘉——真是万万没想到您为了不让弟弟被罚的太狠连这种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啊?这算是什么?杀鸡用牛刀吗?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最让范质震惊的是李从嘉脑子里真的有货!   让老先生震惊的李从嘉见范质发呆,忍不住搓了搓手问道:“那个您看……这样可行吗?”   范质觉得自己有点晕:“那个……陛下……我……能找人商量一下吗?”   李从嘉挥手说道:“不用你们来,我就问影响会不会很大。”   范质这时候才回过神,想了想说道:“很大,推广也很难,或许要很多年。”   李从嘉坚定说道:“用多少年无所谓,只要能推广就行了,而且这种字体学习起来也比较容易。”   范质:……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退休了。   李从嘉询问范质没有被无情的打回,心中就有了点底,准备回去再跟释雪庭商量一下到底怎么操作。   结果就在他因为弟弟的教育问题思考着折腾所有读书人的时候,秀国的庞谦也不甘示弱的跑出来刷了一遍存在感:“大唐若不立刻撤兵,我就杀了你们的皇弟。”   李从嘉:??????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听说最近昆明都很冷,大概是没有地方能够避寒了。   释雪庭:冷吗?来,我帮你暖一暖,就怕你等等热的受不了。   李从嘉:…… 第168章   李从嘉得到这个消息之后, 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向释雪庭:“我怎么又多了一个弟弟?这年头还有凭空攀亲戚的吗?”   释雪庭也有些意外, 赶忙让人去查, 结果查完之后才带着一脸的匪夷所思说道:“是李从善。”   李从善?前南唐太子?   李从嘉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不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之前我派人找过他啊,他怎么跑到了庞谦手上?”   李从嘉虽然对兄弟们不是特别关心, 却也没有漠不关心到放任他们去死的地步,尤其是李从善这个孩子也算是挺倒霉的,原本轮不到他当太子, 但是李弘冀犯了众怒, 李从嘉又悄悄跑路,结果他就只能迎难而上。   当然李从善可能也比较愿意当这个太子, 但是他一定不愿意当一个亡国太子,还是一个皇帝跑路把他扔下拖延时间的亡国太子。   所以李从嘉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李从善,之前周国分裂他已经让释雪庭派人去找了一圈,结果据说是周国动荡的时候李从善就被杀了,一开始李从嘉也并不怎么相信, 只不过后来反馈来的消息都是李从善已经死亡, 他这才放弃寻找。   结果现在告诉他李从善在庞谦手里?   李从嘉当时就觉得无比头疼,如果是在国家有危难的时候, 他完全可以不用管李从善的死活, 直接让手下攻打,然而现在的问题就在于, 他打燕云十六州在目前看来并不是分迫切。   也就是说如果李从嘉一味要打,很可能就会有人觉得他穷兵黩武,好大喜功, 连亲弟弟死活都不顾,是个冷血怪物。   实际上如果可以,李从嘉也不想漠视李从善的生命,只是他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燕云十六州,哪怕都拿不下来,至少拿下来一半,这样大唐多少还有些屏障,能够阻挡契丹入侵,否则只怕以后就会跟历史上的宋朝一样,多少年都对燕云十六州念念不忘,却多少年都拿不回来。   李从嘉郁闷地说了句:“李从善到底是怎么跑那边去的?他也真有本事,既然能跑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   不过还没等释雪庭说话,他自己就解释道:“大概是不信任我们了吧。”   实际上李从善不信任的应该是李璟,只不过在李从善眼里,李从嘉作为既得利益者,大概也不值得信任。   “开会吧。”   就算停手也要跟大家商量一下,顺便想想怎么营救李从善,不过这个估计要跟秀国那边打口水官司,所以李从嘉想了想直接将内阁也给喊上了。   众人落座之后,李从嘉坦然说道:“大家也知道秀国那边的情况了,都说说想法吧。”   周宗等人对视一眼,结果却是王溥站了出来,李从嘉有些意外,以往大家都会注意论资排辈让周宗先说两句,然后才是下面的人继续说,今天怎么王溥先开口了?   就在李从嘉纳闷的时候,他就听到王溥说道:“启禀陛下,哀太子李从善早就薨逝,秀国所在的那位一定是假的。”   哀太子是李从嘉上位之后给李从善的追封,毕竟他也是正经被李璟立为太子过的,李从嘉不可能无视他的存在,不过他也的确倒霉,所以就给了这么一个谥号。   李从嘉听完王溥的话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啥玩意?   他茫然地看了一圈,然后就听到周宗开口说道:“伪帝庞谦如此手段当真令人不齿,陛下怎么被他迷惑?”   周宗这是察觉到了李从嘉有退兵的意思,其实除了李从嘉之外,其他人都担心他会退兵,站在国家的立场上来讲,燕云十六州比李从善重要的多,不过也正是因为李从善不是他们的家人,所以他们能够这样客观理智的看待这件事情。   他们唯一担心的是李从嘉感情用事,从他以往的行为来看,对兄弟还是不错的,听说前两天还因为弟弟要搞什么改革。   李从嘉这时候才明白,这些人这是打算……不认账!   管他是不是真的李从善,反正他们就咬定了是假的!哀太子的追封都给了,活得也得变成死的!   李从嘉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干脆利落,半天才小声说道:“可是……可是如果真的是六郎……”   “陛下!”李弘冀站出来说道:“为江山计,为天下苍生计,您都不能冲动啊,七郎英年早逝,我也痛心,却不能因此被小人利用!”   李从嘉看着李弘冀半晌,才梦游一般地说道:“那……那……就劳烦徐次辅去写檄书吧。”   徐铉慨然应道:“必不负陛下所托!”   等所有人都走之后,李从嘉回去跟释雪庭说了今天的事情,半晌才问了句:“你说……他们意见这么一致,是不是早就决定放弃七郎了?”   释雪庭说道:“诸位也是为了国家着想。”   实际上之前释雪庭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毕竟他不怎么相信那帮人的节操,在面对国家大事的时候,只要能够达到他们的目的,这帮人可是要多流氓有多流氓,不过之前释雪庭没好意思跟李从嘉直接说,总觉得如果真的说了,就好像是他在说别人坏话一样。   而且让李从嘉亲自感受一下也不错,只是释雪庭到底是了解李从嘉的,虽然李从嘉没说出口,但是释雪庭也察觉得到他有了危机感。   李从嘉的危机感就是这些大臣如果合起伙来想要逼他做什么决定,只有他一个人或许还真抗不过这些人。   怪不得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喜欢讲究制衡,不愿意让大臣全部抱团,这真要报团,一旦皇帝跟大臣有了什么意见分歧,皇帝估计就会很难受了。   只不过李从嘉也就是想一想,他对自己手下那些人的节操底线还是有信心的,不管他们怎么掉节操,首要立场估计都是大唐不能吃亏。   只要这一条底线守住,李从嘉觉得他让一点步也没关系。   “算了,让他们去搞吧,我还是弄我比较擅长的东西好了。”   李从嘉不用猜都知道,徐铉这一封檄书写完,估计能把庞谦骂到想吐血。   实际上徐铉也是很不客气,首先就指责了庞谦的卑鄙下流,居然利用死人做文章,一点都不知道尊死者讳,其次就开始声明哀太子李从善已经陪葬中宗皇陵,庞谦不知从哪里随便找来一个人居然就敢冒充哀太子,这是对大唐的冒犯。   总结起来就是:小子,我们是不吃你的威胁的,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老子过两天就去打你。   李从嘉看完檄书之后觉得十分满意,徐铉很能抓住重点,并且还将他个人形象拔高了一些:上面居然写他因为哀太子被人利用而伤心的也夜不能寐。   实际上李从嘉也的确是夜不能寐,不过原因才不是因为李从善,而是他发现简体字的推行……一点都特么的不简单!   首先后世的那些简体字不仅简化了笔画,甚至很多字合并成了一个字,这就出现了字同音不同的多音字,这些多音字意义自然也就不同。   然而现在字大部分还是分着的,所以要简化,并不是将他脑子里的那些简体字搞出来就行的,他要重新的,系统的对这些文字进行分析,哪部分需要简化,哪部分不能简化,具体怎么简化才能效果好。   李从嘉只是这样大致考虑一下,就觉得脑子都要炸了,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够搞得定的。   李从嘉想了想,反正最近大唐除了打燕云十六州,别的都处在一种休养生息的状态,没有比较大的政事,所以除了象征性的上一上大朝会之外,他最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往书院跑。   结果李从谦和李从信就十分苦逼,之前他们两个就是学院内小霸王一样的存在。   这座学院虽然学生在老师面前是比较平等的,但是学生和学生之间是绝对不平等,这俩人是皇帝的弟弟哦,别说没人敢找他们麻烦,就算他们找别人麻烦,别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而这俩货从小到大又被周娥皇给宠坏了,毕竟周娥皇知道自己未来的位置在什么地方,总担心带不好这两个孩子,会被指责没有资格母仪天下,皇后的位子多少小娘子红着眼睛盯着呢,她不想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丢掉后位。   于是这两个小霸王天天欺负欺负这个,抢抢那个,学院的先生很多也因为他们做的事情并不过分,是很多小孩子都会做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自从李从嘉开始往学院跑之后,这两位小霸王的同学简直是要喜大普奔,小霸王不敢欺负人了!   然后……李从嘉就多了一群的迷弟,至少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够压制欺负他们的人,李从嘉就足够强,更不要说每次偶尔遇到李从嘉,李从嘉还会和颜悦色的跟他们说话,偶尔还能给他们两块糖吃,好人,大大的好人啊!   范质对李从嘉这么频繁的跑过来也是十分意外:“我那日以为,陛下只是心血来潮。”   李从嘉笑道:“这个主意可能是心血来潮想出来的,不过我还真想试试,能够简化一些,哪怕对于将来记录也会容易很多。”   范质认真想了想说道:“自古以来,文字就一直是不断变化的,陛下想要简化,这不是问题,但是我看了陛下提出来的一些简化范例,这个是不行的。”   李从嘉有些不服气:“为什么不行?”   这是经过我大兔国几十年验证的,至少扫盲率达到了很高的比例,你跟我说不行?开玩笑呢?   范质说道:“我们现在的字很多都是从甲骨文中演变过来,其字形很多能保证学生在看到这个字之后,就能想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简化之后……我就联系不出来。”   李从嘉听了之后说道:“您是说象形文字?”   “象形文字?”范质重复了一遍之后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嗯,这个词的意思很准确,就是这个意思,你把它给改了,学生学的时候只会更困难。”   李从嘉听了之后十分纳闷,当年他学的时候也没觉得十分困难啊。   想当初他学前教育的时候……卧槽,当年他学的时候先学的是汉语拼音!   众所周知的是汉字这种存在,是出了名的难学,拉丁语系基本上都是那种你会说就能写出来的存在,但是汉字不是,所以汉语拼音的出现基本上也算是间接降低了学习的难度,至少知道了读音,总要容易许多。   现在的学生没有汉语拼音,只能通过字形去理解字义,甚至有很多还要死记硬背,可不就难学?   想到这里,李从嘉有点怂,简化文字他是可以去做的,因为毕竟是在当前文字的基础上简化,但是汉语拼音这种东西……就算了吧。   大唐当年跟西方国家虽然有交流,但是文学交流并不是特别多,更多的是别国仰慕大唐的文化来大唐学习。   更重要的是唐朝没落之后,到五代十国这许多年间,中原跟外界的联系几乎没什么,就连西域联系都不那么多,就不要说更远的西方国家。   在这种情况下,之前就算有人摸索过西方语系,只怕也没几个,甚至已经断了传承。   李从嘉这个最远也就是到过沙州的人,忽然搞出拉丁语系的拼音,这尼玛谁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好吗?到时候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要掉马甲啊。   可是李从嘉又有些不甘心,简化字的好处是有的,至少扫盲会简单一些,他想了想说道:“这个也不急,既然如此,不如就找一些专家来研究一下怎么尽最大的努力简化一下这些字吧,还有一些比较生僻的字,就专门写一本生僻字大全,上面记录下来各种意思,能不用的就不用了,如果将来有人在史料典籍上看到这些字不明白意思,就让他们去生僻字大全里去找释义如何?”   范质颇有些心动,之前他就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对,作为大儒,人生在世怎么能没点追求呢?   谁都知道他当官当的不错,这些年来也都是尽忠职守,然而后世提起他来最多也就是周国的一位官员,他投降大唐之后的记载都未必有,若是能够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列传不敢想,但怎么也能混一个名垂青史吧?   李从嘉这一次的提议并没有被打回来,范质表示要跟别人商量一下,李从嘉直接把徐锴也给掉了过来,扔给范质和魏仁浦打下手。   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上魏仁浦未必能够帮上多少忙,不过他跟范质曾经同朝为臣,又是一起过来的,总不好厚此薄彼,具体怎么去弄就让范质头疼吧。   回来的时候李仲寓问道:“阿爹,我听先生说,现在弄简化字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学会?”   李仲寓没记住扫盲这个词,只好用自己的理解来形容一下。   李从嘉有些意外连李仲寓都知道这件事情,不过这事儿也没保密,所以他便点头说道:“是的。”   旁边的李从谦问道:“阿兄,简化之后是不是就很好写了?”   如果是之前李从嘉还敢说的确是这样,不过到如今,李从嘉也不敢确定只好说道:“要看最后的结果如何,不过肯定比现在的简单一些。”   这个他是能保证的,如果这个都不能保证的话,那这件事情进行的就毫无意义。   李仲寓忍不住问道:“如果想让更多的人读书,为什么要简化字呢?直接让那些人也能去书院读书不就好了?”   你是猪啊,都说了简化之后就能少写一点了! 李从谦和李从信对李仲寓怒目而视,太子又怎么样?太子也是他们的侄子!   李从嘉有些意外地看着李仲寓,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个推广义务教育的好苗子啊,这想法很不错,李从嘉欣然决定先记下来,将来让李仲寓去做这件事情。   不过现在他要解释一下。   李从嘉说道:“让所有人都去上学读书是不现实的,很多人的学习条件不太好,学习时间也有限,大部分人都是因为文字学习太困难所以放弃,如果简单一点,首先能够让更多的人认识他,而且如果真的让大家都去书院读书也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去哪里找那么多书院呢?”   李仲寓瞬间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道:“是儿子想的简单了。”   李从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以后想到什么办法之前先去想想有没有不完善的地方。”   李仲寓认真点头,李从嘉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有将最核心的问题告诉李仲寓,当然这也跟李从谦和李从信在旁边有关。   实际上不推广义务教育,主要是担心会引起士大夫阶层的反弹,现在是简化文字,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减负,如果他不说,或许并没有太多的人能够想到这事为了让老百姓更容易认字。   而推广义务教育,这就是在给广大士大夫阶层增加竞争对手,他们必须不同意,纵然李从嘉是皇帝,在士大夫都集体反对,或者是暗中抵抗的情况下,这个计划也只能胎死腹中。   兔国为什么能够成功?那是因为兔国经历过破而后立,所谓的贵族世家已经几乎消失殆尽,当时人才极其缺乏,比李从嘉现在少多了。   偌大一个国家迫切的需要人才来发展,哪怕是学者阶层也没办法抗拒这种事情,而且那段时期的学者也更希望有更多的学者出现,来发展国家。   如今的大唐并没有面临那么严峻的情况,可以说这些年的征战,真正遭受很大损失,难以恢复的是老百姓,士大夫阶层基本上得以保存。   给李从嘉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大摇大摆的告诉这些人,老子要拆你们的利益去分给老百姓,如果真是这样怕大唐刚安稳下来,就又要有人造反了。   所以他只能一点点来,从简化文字开始,反正文字一旦简化到一定程度,学习起来容易了,那么去学习的人就会多,这样也算是间接达成了李从嘉的目的。   至于让天下人都识字这种事情……在扫盲率那么高的后世兔国都做不到,他就不要再去挑战自我了,留给后人挺好的,比如他就很看好李仲寓。   不过让李从嘉在意的是范质提出来的一些文字的传承,李从嘉脑海里的那些简化字的确已经精简到了极致,其实文字也是一个不断淘汰的过程,如果有的文字的确不适合再使用,那么淘汰它们李从嘉也不会觉得多么可惜。   他只是忽然由这件事情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从古至今许多史料和传承的丢失有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文字,而是因为战火的损毁,毕竟总有那么一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一旦占领了宫殿什么的,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火,这一把火,就不知道烧掉了多少典籍。   民间就更惨一点,传承的断绝是因为没有记载,然后人死的太多,许多手艺也会失传,如果能够推行简化字,让这些人将自己的手艺记录下来,那么将来就算再遭遇战火,总也有保存下来的可能。   李从嘉让范质他们去搞简体字的总纲之后,他转头就发布了一个命令:他要收集天下书籍,不论类型! 第169章   说实话要不是讨论简体字讨论到了有关书籍的记录, 李从嘉很可能就想不到收集天下亡书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了, 他立刻就准备写诏书, 这年头的书都很珍贵,但是再珍贵也挡不住老百姓不认识字, 然后将很珍贵的孤本什么的拿去垫桌脚啊,烧火啊。   这种事情真的有还不少,李从嘉写完诏书想了想就把这件事情扔给了礼部去搞, 这种事情要交给专业的来。   李从嘉现在开始琢磨的是土地问题, 不得不说,历代王朝的更迭基本上伴随着土地问题的改革, 一般也正是因为朝廷对土地的控制力度逐渐减弱,然后出现军阀割据,这才是天下大乱的主因。   说实话,朝廷加强对土地的控制,全天下的土地都归国有, 然后租借给老百姓或许才是最有力的控制, 然而……李从嘉想了想觉得他是做不到这一点的,除非他能把所有的爵位全部废除, 并且以后都不再封爵, 然后他自己手上的那些地盘也都交出来。   不过,这个办法李从嘉也就是从脑子里过一下, 连认真想一想都不肯,他没兴趣牺牲自己改变世界,尤其是就算牺牲他自己或许也做不到这一点的时候。   兔国的土改是建立在一种破而后立的基础上的, 他现在达不到那样的条件,就别作死了吧。   这样的话,土地怎么分就是问题了,其实李从嘉很想收回有功名能够免税这个特权,但是又怕被怼,想了想决定从最低等级的秀才修改一下,秀才就等同于基层公务员,考试难度降低,但是不能在减免田税。   不过这是个大事,不能他一拍脑袋就干,至少要跟内阁商议一下,内阁在听说李从嘉要动秀才的利益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淡定。   李从嘉之前已经稍微透露出过对于特权人士免税的有些不满。   增加名额同时免去这部分特权,这都是一体的,就算读书人不满意也没用,他们要不要做官?做官就必须考秀才,有本事你啥都别考啊。   王溥对这件事情也接受良好,只是问道:“陛下不怕天下离心?”   李从嘉笑道:“离心?为什么离心?只是秀才不免田税了而已,别的没有改,有本事就继续往上考,读书人怎么能没有当进士的梦想呢?”   周宗无奈说道:“这些人的嘴可都很利的。”   李从嘉很光棍:“爱骂就骂去吧,千百年后总有人知道我这么做的好处。”   “不怕他们跑了?”徐铉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从嘉反问:“往哪里跑?契丹?还是南周?南周岌岌可危,如果他们觉得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过去就能够帮助南周反败为胜,我这位子干脆让给他们算了。”   众人瞬间闭嘴不说话,李从嘉既然已经这么坚定,他们也觉得这样改革没什么不好,反正现在国家百废俱兴,虽然国号为唐,却也并不是完全传承唐朝的各种制度,破而后立正当时。   就是破的没那么厉害而已。   李从嘉见大家没反对,很开心的跟大家开始讨论税收问题,首先是鼓励大家种田,老百姓的田税可以适当降低。   结果他这句话一说出来,直接就被拍了回来,现在国库本来就不充盈,再降低税收,日子还过吗?   他们制定的税收已经不高了啊。   李从嘉十分遗憾,觉得有必要鼓励商业了,现在这个时代整个国家都是靠着田税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税收来维持,不过田税是主体,所以想要改这一方面很难。   于是李从嘉开始迂回,他制定了一些列的商税,只不过他原本对商税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能提出一个大体的框架。   只是现在的商人太少了,毕竟国家刚刚稍微安定一点,商人们还不是很多,再加上长途行商路途太遥远,之前又没什么保障,一般人都选择了做些小本买卖。   可是小本买卖能交多少税呢?税收的大头在关税和一些其他的手续费契税啊。   李从嘉盯着自己的小本子,觉得十分纠结,释雪庭看他这个样子只好说道:“苛捐杂税不宜太多,秦二世而亡,隋二世而亡,这都是前车之鉴。”   李从嘉叹了口气:“我就是不想给农民加重负担,这才想要搞商税,可是商税也要有商人啊,头疼。”   释雪庭说道:“路途不便,除非修路。”   李从嘉听了之后,灵光一闪说道:“对哦,修路,为什么没想到呢?”   释雪庭赶忙拦着:“你别犯傻啊,修路要怎么修?得花多少钱?现在需要休养生息,让百姓吃饱穿暖才是真的,尽量最大程度的避免花钱。”   李从嘉看了一眼户部送上来的账本,乐观地说道:“我看了,钱还是不少的,反正先规划着啊,至少将京城通往各个比较重要藩镇的道路修好,然后再连接小一点的城镇,一点一点的辐射开来,我也没想一口吃个胖子。”   释雪庭无语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马上要给先帝重新选定陵寝位置,建完之后,就要为你营建皇陵了啊。”   李从嘉瞬间一脸呆滞:擦,把这件事情忘了。   回过神来之后,他很想说建什么建啊,建那么好等人盗墓吗?找个风水不错的地方,把他喜欢的几件东西当陪葬,往里面一埋得了,搞那么隆重干什么?   然而就算是对着释雪庭他也不敢说出这么一句话,毕竟古人事死如事生的想法根深蒂固,而且这里面还掺杂着给李璟修陵这件事情。   他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己的父母啊,当然李璟纯属是占了钟皇后的光,如果只是李璟一个人的话,李从嘉肯定要压制他的陵寝规模,只要达到皇帝标准就可以了,别的……谁愿意给他那么多好东西。   可惜钟皇后还是不错的,李从嘉并不像亏待钟皇后。   李从嘉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找个差不多的位置,也不用奢华,嗯,薄葬吧,毕竟现在老百姓日子都不好过,就不要大肆修建了,你也说了秦二世而亡就是前车之鉴,始皇帝的陵寝规模宏大,但是也劳民伤财,我们就别这么搞了。”   释雪庭有些纳闷,一般来说,皇帝对自己的身后事应该都很看重的,对于陵寝更加看重,毕竟那是在另一个世界的宫殿。   怎么李从嘉这个样子,看上去还有点不愿意?   李从嘉问道:“陵寝的事情我怎么还不知道?”   释雪庭说:“他们还在抠典籍呢,首辅他们还想推陈出新,不愿意都照着旧有的规章制度来。”   李从嘉:……   好吧,大家这么认真这算是从另一方面表明对他的认可,他应该高兴才是,只不过,他是不是应该告诉大家,别太过了?   于是第二天,周宗他们就收到了李从嘉的劝说:“别搞太复杂了哈,我就以身作则,薄葬就行了,后世皇帝谁也不能超过我的陵寝规模,也不能修陵扩大规模。”   众人抱着正在讨论要给多少陪葬的话题一时之间无语凝噎。   李从嘉说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之前也有皇帝是要薄葬的,但是架不住后代想要奢华陵寝这件事情,然后那个后代就把父祖的陵寝全部都扩充了一遍,使父祖的墓看上去比自己的豪华一些,然后就心安理得的带着一堆珍贵器物陪葬。   所以他必须把这个定死,日后的皇帝最多也就是跟他一个规格等级,不能超过。   反正就算后代皇帝再有什么大功绩也未必比他这样一统天下更大了,至于下一个王朝……那他就管不了人家了。   是的,他也没想过大唐能够千秋万世,事实上就没有一个政权能够千秋万世的,他只要尽最大努力打好基础就行了。   周宗看了看他们手里的一些备用选项,得,这些都跟薄葬没有任何关系,可以扔到一边了,然后他们还要继续讨论。   偏偏李从嘉还要给他们增加工作量,非要讨论修路相关。   周宗忍不住问道:“陛下,没钱啊!”   李从嘉摆手:“有钱!”   众人:????   不是吧,你的内库这么有钱了吗?国师到底是什么属性?财神转世?皇帝的内库比国库还有钱,这让他们的脸往哪里放啊?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招商修路。”   招商修路?众人消化了一下这才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宋齐丘摇头不赞同地说道:“商人逐利,就算是朝廷号召也未必有人来。”   李从嘉笑眯眯地说道:“怎么没有利益呢?可以建收费站啊。”   众人:啥玩意?   李从嘉将收费站的概念解释了一遍之后说道:“可以按照现在那些路的人流量粗略估算一下一天的收入,然后按照这个大致收入去算年限,在某个年限之前,他们都可以一直收费。”   宋齐丘脑子灵活,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那怎么保证商人们不会赔钱?赔钱的生意谁干?”   李从嘉说道:“那就看他们自己了,这条路走的人越多,收的钱也越多,反正我们签订的合同都是有年限的,在年限到达之前,就算他们早就将本钱收了回去,并且赚了很多钱,朝廷也不会不管的,只不过到了年限之后就必须拆除,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所建道路的养护也要让他们来。”   这是一个非常新颖的点子,然而这件事情本身的不确定性太多,在这个比较保守的年代,他们觉得愿意冒险的人并不会很多。   李从嘉却不这么认为,商人做的本来就是有风险的事情,并不是所有生意都稳赔不赚,只要给他们一个赚钱的可能性,他们就主动过来。   当然修路的事情也并不是全靠商人的,至少各个城镇之内的道路都是朝廷来修,其他就是比较长的路才会让商人来。   李从嘉见大家都持保留意见,干脆说道:“选一条路,我们实验一下就是了。”   李从嘉选定了一条长安到咸阳的路,这条路不远不近,而且联通两个人口比较多的城市,来往人口比较多,他先是让人勘定了一下路的大致位置,然后将这条路的走向,路过什么地方,都给定死。   这些当然都是要朝廷来的,商人修路就只能按照他们给出来的条件修。   很多人都不怎么看好李从嘉这个操作,李从嘉这次干脆也没有公开竞标,直接暗箱操作,让释雪庭找人去修路,而且用的是最高标准,雇人来用最好的石料去修——这年头还没有普遍使用水泥,李从嘉一时半会也搞不出来,就只能先修石路。   反正这条路也不算长,将来大不了翻新用水泥,这个钱他还是搞得起的。   李从嘉更绝的是让释雪庭在路两边竖起了广告牌,上面就画上了万里香的图标,然后配上几个招牌菜,也没有文字。   没办法,这年头的文盲太多,就算写上字也有人因为不认得而不知道这是什么广告。   图像就简单很多了,只要见过的基本上就有印象,不过万里香自从在西域的时候,就一直走的高端路线,所以除了万里香,李从嘉还弄了一个下属的子品牌江南岸,这个食肆主要走平民化路线,一样修建在了路边的广告牌上。   路修好之后的刚开始,那条路来往的人并不多,毕竟能够走的地方多了,干嘛非要去花钱呢?   所有人都觉得李从嘉这次是失败了,然而只有李从嘉自始至终都十分淡定,他跟释雪庭说道:“总会有人吃螃蟹的,不要急。”   他就不信了,在这个年头运送货物这么困难的情况下,有方便整洁的大路不走,偏要走费时费力的小路?而且那条小路还绕远?   别开玩笑了。   不得不说,李从嘉大概是真的被上天眷顾,修完路没两天,随着雨季的到来,就连长安和咸阳的降雨量都开始变得多起来,一下雨,那些小路就泥泞不堪,别说带着货物,就算不带走起来也十分不容易。   那条路上的人逐渐增多,说实话,李从嘉采取薄利多销的方式,制定的过路费并不多,也就是两个铜板,毕竟他修路都没花多少钱,人工极其廉价,石料也不贵,整条路最贵的特么就是那几个广告牌!   人们在感受到新路的便利之后,不缺钱的都开始走新路了,李从嘉趁机推出了月卡和年卡模式,能够打折过路费,对于经常走这条路的人来说是十分划算的。   然后趁机又揽回来一批钱,过了两个月之后,李从嘉算了一下,呆滞的发现,他修路的钱几乎全部赚了回来,当然广告牌的钱还没回本,但是这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他这条路的收费年限可是十年,而且这只是最近一年的年卡月卡,等往后几年的年卡月卡,那基本上就是纯赚啊!   李从嘉趁机开始在路边修建一些茶馆食肆,江南岸就开到了路边,然后还请了人每天清理道路上的垃圾,保持道路的干净整洁。   他甚至还在那里搞了一个安全站,直接派人沿着路来回巡逻,避免出现各种违法犯罪的事情。   这样一条路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整个就是一个良性循环,一传十十传百,走的人自然会多,而江南岸的名气也打了出去,李从嘉的荷包又肥了一圈。   最近朝臣们每天都能看到李从嘉和蔼的笑容,私下一打听,周宗等人彻底是服气,同时也很后悔,怎么他们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所以,他们这位陛下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修路这件事情被证明是可行的,李从嘉干脆让众人继续去划定全国范围内的主要干线,然后选定出一些比较重要的去招商,当然自己人想要瓜分也是可以的,唯一的就是要符合朝廷的标准,至于朝廷的标准——基本上就是李从嘉个人的标准了。   不过修路致富这种事情被大家发现是可行的,所以所有人的热情空前高涨。   李从嘉赚了一笔之后,这件事情就彻底撒手不管,释雪庭问他要不要继续投标的时候,他就摇了摇头,如果释雪庭派人继续投标,大家都知道要跟他竞争,只怕到时候就没人敢来了,反正他赚钱也并不指望着修路,能起个示范作用就可以了。   然后李从嘉开始琢磨军改。   当然这件事情他跟谁都没说,甚至连释雪庭都没说,他需要想的更加完善一些才行。   之前招兵的时候,基本上只要是青壮就都收,从来没有过什么筛选,现在天下已经算是比较安稳,南周那边,李从嘉决定如果能够怀柔的话,就怀柔,不能再说,最好不要再打仗。   如果不打,他就能够折腾一下现在的军队系统,首先是将一些老弱病残都先裁下去一批,当然这些人的安置问题也要思考到,然后再精简一下队伍,对于那些来当兵就是为了吃饱饭混日子的,也请他回家吧。   这样估计能够裁下去很多人,这些人回到家乡之后,给他们分田,现在大唐不是没有田,而是田太多没人种!   如果有退伍的士兵愿意去比较荒凉的地方开荒,那就有各种优惠,反正大家的生活一定要保证。   等精简完之后,李从嘉就要开始逐步建立职业化军人的体系,然后就是特种兵,不过,特种兵反而比职业化要容易一些。   李从嘉的想法是让天策府逐渐转变,毕竟如果都是一样的兵种,天策府的地位太过崇高很容易引起大家的不适,转变一下兵种,让天策府的地位变得不同,这才是重点。   毕竟这是李从嘉留给释雪庭的,天策府里的人也都更认可释雪庭是他们的首领,唯一需要纠结的就是,将来释雪庭要选谁当继承人?   杨新这个徒弟就算了,倒是田五娘可以发展一下,只不过田五娘现在似乎也开始更注重自己的家庭,开始相夫教子,这让李从嘉觉得有些遗憾。   他也支持过田五娘,田五娘也争气,可惜到最后,田五娘并没有能做出跟这个时代不一样的选择,当然他也没办法指责田五娘,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   那么或许只能从天策府里面选,更甚至……直接让释雪庭带着李仲寓去那里混脸熟,毕竟天策府在名义上是归天子管的,李仲寓继承释雪庭的遗产……好像……也算可以?   李从嘉试探的跟释雪庭提了一嘴,释雪庭微微一笑说道:“你儿子就相当于我的儿子,让他来管也是天经地义,否则将来,这样强力的一支队伍,你交给谁放心?天子手上总要统御一支比较强壮的兵马,这样才能够震慑宵小。”   李从嘉这才放心,然后开始让下面人去搞精兵的事情,等搞完这件事情,他就要将重建边防提上日程了。   毕竟大唐周边从来都不安全,除非有一天大唐能够占据整个亚洲,这样才能稍微放松一下边防,否则就必须小心再小心,至少要防备契丹和于阗。   至于远处的大理,说实话,对大理李从嘉是虎视眈眈的,他很想将大理也拿回来,毕竟在他的心里,这也是祖国的地盘。   结果还没等他思考怎么拿下大理,释雪庭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十分让人惊诧的消息:秀国皇帝庞谦被逼宫,下落不明,新皇已经登基。   而新皇的人选,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第170章   李从嘉看着新的唐国, 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这是怎么搞的?从两国交战变成了争夺正统?   然而这个正统……还真不好争, 每个人都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正统,毕竟李从善是太子, 李从嘉也是太子呢,而且他这边还有个李弘冀,嫡长子!以前也是太子!   有本事比哪边的正统太子多啊, 最主要的是, 李从嘉手里握着废太子的诏书,也幸好当初按照流程走了, 先废太子,再立太子。   当然这个诏书就不用告诉大家了,反正他们从头到尾都不承认李从善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人是假的, 所以如果李从嘉站出来表示我才是正统, 这就相当于无形中承认了李从善,这怎么行?   不过李从嘉一直没想明白的就是, 李从善是怎么做到逼宫庞谦的?庞谦能够在秀国激烈的争权夺势之中获胜, 证明他本人或者他身后的势力至少在秀国是十分强大的,李从善就是个阶下囚, 他能逼宫?   “他会不会是被扶起来当傀儡的?”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   释雪庭反问:“如果是你,你会立李从善当傀儡吗?”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这事他肯定不干, 现在的秀国压根就没什么正统,也不存在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那还要傀儡干啥?自己上位比什么都省心。   立了傀儡为了舆论当臣下的也不能太过分,还要给那个傀儡行礼?不干不干。   李从嘉十分诧异地说道:“难道他还真是凭着实力上去的?问题是……怎么可能?”   这年头想要拉起一支队伍至少要有钱有人,李从嘉当年有钱也有人起步还那么难呢,李从善有什么?   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李从嘉是不信的。   释雪庭见他出神,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别想太多,我让人去查了,秀国四下都是窟窿,好查的很。”   李从嘉回过神来,纠结说道:“我就是……哎,七郎,七郎也是命苦,如果能救我还是想要救他的。”   跟别人不一样,李从嘉对李从善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当初如果不是他跑了的话,李从善不会被推上太子之位,然后转眼就被扔在了京城里抵抗敌军。   而且不是李从嘉吹,他觉得如果当时留下的是他,或许还能力挽狂澜一把,但是换成李从善……李从善从小就不是被当成太子培养的,他本身也是一个比较文弱的青年。   释雪庭安慰他道:“我尽量吧。”   李从嘉立刻说道:“别,如果有机会再说,没机会就不要冒险了。”   至少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的愧疚就搭上那么多条人命,而且李从善就算被救回来也得隐姓埋名的过一生,因为在正经记录上,他已经是个死人,并且陪附皇陵,死人是不能复活的。   释雪庭一听就心中有数,知道李从嘉不会下死力气去保李从善,这样他就放心了。   过了两天,释雪庭带来的消息就是,李从善手下还真有几个能用的人,只不过那几个能用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汉人,至于秀国的其他大臣,居然还有不少支持李从善的。   而他们支持李从善的原因也特别简单,因为觉得庞谦跟耶律璟有过不得不说的关系,所以担心庞谦是契丹人的走狗!   李从嘉:?????   耶律璟都死了你们才想到算账?之前都在干什么啊?你们不支持庞谦,他能那么跳?   释雪庭冷笑着说道:“就是耶律璟死了他们才敢对付庞谦。”   李从嘉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想明白,这些人大概是欺软怕硬,生怕搞了庞谦,耶律璟就立刻打过来,现在耶律璟挂了,而且是被侍从给杀的,新上位的耶律贤看起来也没有给耶律璟报仇的兴趣,只诛恶首,其余不论,秀国诸位心里就都有数了。   李从嘉觉得……这个国家建立的真是……太魔幻了,想想要是他手底下那些,估计就算知道了他跟释雪庭的关系,也会当成不知道或者帮忙遮掩,当然,他们现在也未必完全不知情,然而大家都很默契的不去谈论这件事情。   秀国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家老大跟别国皇帝有染,不过,在这样众叛亲离的情况下,庞谦还能逃得一条命,李从嘉也是服气。   只是秀国出了这种事情,大唐和契丹都有些茫然,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   尤其是契丹,之前是跟大唐达成了君子协议,两边同时开打,能拿到多少各凭本事,现在这个上位的摇身一变就变成了李从嘉的弟弟,虽然李从嘉矢口否认,但若是这个李从善决定向大唐投降,那么契丹再动兵岂不是要跟大唐对上?   在现阶段无论是契丹还是大唐都不想跟彼此起很大的冲突,大唐百废俱兴,而契丹则处在一个很重要的关键点,一旦处理不好,可能整个国家都会崩溃,本来这个国家就是多民族构成,并且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信仰和生活方式,分裂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而大唐这边则是在看李从嘉,之前虽然内阁直接表示否认了李从善的身份,但是万一李从嘉抽风,想要认回这个弟弟呢?   好在李从嘉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只是说道:“如果秀国还坚持那个人是李从善,才是大唐的正统继承人的话,也没必要跟他废话,等他们被打残就知道谁是正统了。”   众人瞬间松了口气,转头开始紧锣密鼓的继续筹备北征事宜。   而此时李从善还在不停的谴责李从嘉,说李从嘉才是冒充的,之前已经确认李从嘉失踪,才立他为太子。   李从嘉看着就觉得好笑,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就算是真的,难道李从善还指望李从嘉将皇位让给他吗?就算李从嘉同意,也要问问李从嘉手下的人同不同意啊。   释雪庭也有些无语,转头问道:“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李从嘉觉得这个假设大概压根就不成立,如果他是李从善的话,根本不会等到城破被抓走,当初他见到事情不好就溜之大吉,还指望他为李璟守城?他可能会先把城中的百姓疏散一空,然后就直接带着自己的人远走高飞了。   不过真的把他放到如今的李从善的位置上的话。   李从嘉认真想了想说道:“先跟大唐和解,承认是兄弟之盟也好,愿意成友邦也好,反正就是先稳住大唐,同时稳住契丹,然后巩固自己的地位,干掉那些试图操控我的人,不过说实话……这个不太容易,不如直接对大唐俯首称臣了。”   释雪庭十分惊讶:“如果是你,也会选择俯首称臣吗?”   李从嘉耸了耸肩:“不知道。”   当然他这么说只是觉得直接承认有点不要脸,实际上如果他在李从善这个位置,他可能真的就向大唐俯首称臣了。   毕竟面子值多少钱,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更何况看看地形图就知道,无论是契丹还是大唐对燕云十六州都是志在必得的,契丹若想南下,不拿下燕云十六州,那么南下就是个空话,大唐不拿下燕云十六州,整个北方都处在一种毫无防备的状态下。   这样一个重要的地形,谁给他们的勇气还想自立?   所以李从善说什么李从嘉都不再理会,他现在一心扑在军改上,只要国家强大,军队强大,弱小的国家最多也就是嘴上严厉谴责之类的,实际上他们敢惹强国吗?   只不过,他这边正在让下面人做计划,转头就有人告状告到了御前。   告状的人还是朱元,这位也算是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老人了,朱元这个人一向大大咧咧,也不是很爱说话,李从嘉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所以对于他,李从嘉还是很关注的,至少在知道朱元有可能受了委屈之后,就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让朱元进来。   朱元进来的时候情绪挺平静的,他也知道李从嘉现在日理万机,再加上他也不会拐弯抹角,于是一开口就直奔主题:“陛下,现在需要修的那几条道路,朝廷不允许商人参与。”   李从嘉愣了一下:“啊?”   朱元又重复了一遍,李从嘉顿时有些奇怪:“之前不是都已经下了诏书?春生,你去把田文喊过来。朱大你先坐。”   朱元在家里排行老大,李从嘉觉得喊老朱大概有点不太合适,所以干脆就改成了朱大,至于官职……一般李从嘉在非正式场合很少直接称呼官名。   朱元坐下之后,李从嘉问道:“你怎么想到过来说这件事情了?”   据他所知朱元家里没有人去经商,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朱元解释道:“是投靠到臣门下的一名商人,本来在知道又要修路之后,就立刻想要参与,结果给户部许多人送礼之后,却发现户部压根没有把这几条路的修建权放给商人,他们也不敢在别的地方修路,怕违反律法,这就求到了臣头上,臣……臣一时不忿就……”   朱元说到这里抓了抓头又补充了一句:“臣也不知道怎么跟那些文臣打交道,而且这件事情陛下一直很重视,所以臣就直接来告知陛下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心中特别纳闷,田文自从当上户部尚书之后一直兢兢业业,让往东不敢往西,怎么这次就敢阳奉阴违?还有他手下的人,居然还学会收礼了,当然李从嘉也不是让所有人都不收礼,只是拿国事来做筹码,这是不行的。   李从嘉不由得脑补到了因为商人们送的礼没有满足这些人的胃口,所以户部就不肯把修建权放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李从嘉就开始思考要不要建立一个交通部,将这件事情从户部剥离出来,交通部全权管辖这件事情。   李从嘉刚思考完,那边田文就火急火燎的过来。   李从嘉直接问道:“听说现在修建权还没卖出去是怎么回事?是不好卖还是不想卖?”   田文一听顿时头上就开始冒汗,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很难瞒住李从嘉,只好老老实实说道:“启禀陛下,此事内阁商议觉得修路这件事情,还是由朝廷来办比较好。”   李从嘉一脸奇怪:“不是早就说了承包出去,为什么又要由朝廷来?”   田文这才说道:“现在众所周知修路还是能赚钱的,而朝廷国库空虚,所以……”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哭笑不得,居然是这个原因导致户部不肯卖修建权。   一旁的朱元听了之后立刻说道:“哎呀,田老哥,你这……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开始就不应该放出风声啊,现在很多商人都知道朝廷要将修路权交出去,你又反悔,这岂不是让朝廷失信于人?”   朱元人虽然直爽却不傻,知道有国库空虚这个借口,田文肯定是不会有事情的,而他这一状就相当于得罪了人。   朱元不怕得罪文臣,反正现在这些文臣也奈何他们不得,但是他怕李从嘉对他有意见。   田文也很无奈,他也不想这样啊,问题是内阁紧急喊停,他有什么办法?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们都先回去吧,该干嘛干嘛,不要多想。”   后面那句话李从嘉是为了安慰田文的,然而此时无论是朱元还是田文都一头雾水,依照李从嘉对这事儿的看重程度,他居然就这么轻轻揭过了?这不对吧?   两个人带着满心的疑问走了,李从嘉转头就让桃符将内阁辅臣们喊过来,出了一个留守的宋齐丘,其他人都过来开会了。   宋齐丘是知道自己快要退休,所以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往二线退,现在他唯一不太清楚的就是他退了,谁会补上这个位子。   众人来到宣政殿之后,李从嘉说了一下修路的事情,内阁众人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国家要发展,不想办法弄点钱怎么行?反正他们都是为了国家,又不是把钱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李从嘉很干脆:“这样,这也不是个小事情,我们再成立一个交通部,专门管这个。”   国家这样大,需要修路的日子都在后面,成立一个部门也是很有必要的,都扔到户部,很容易使户部的官员越来越多,户部的编制多了,其他部门是不是也要增加?然而有一些部门并不需要那么多人,这样回形成许多闲岗。   李从嘉不打算养闲人,所以单独成立一个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修建权,李从嘉狡猾地说道:“之前只是试验,因为试验很成功,所以从下一条路开始,修建权就采取拍卖的形式,谁出的价格高,就能得到朝廷授权。”   周宗说道:“可是这样也未必有朝廷直接派人去修路,然后收费来的好。”   毕竟拍卖的费用只是一次性的,而收费却是细水长流。   李从嘉说道:“这样,找人一点点的将全国路况勘探一遍,然后规划各种路线,主干线是由朝廷修建,支干线承包出去,这样还能加快修建速度。”   李从嘉说完之后,自己都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勘探土地适不适合修路,这特么是需要地质工作者的啊,现在……地质工作者都在哪儿呢?   当然古代是有地质工作者的,但是这样的工作者遇到战乱的时候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而在这个时代他们也不在朝廷首要保护的名单上,所以很可能就……过的不怎么样,现在等国家重新建立起来了,再想找这些人,实际上并不是特别容易。   李从嘉觉得很头疼,只好一边让人筹备交通部的成立,一边让人去招收有经验的地质工作者。   周宗等人一看添了交通部,还需要人去勘探,这就代表着大唐公务员行列又要多很多人,这些都是要工资的啊!   所以钱还没赚到,他们就又搞出去了一笔,而户部那边也有点压抑,谁都知道户部是最有肥水的部门,而现在最值钱的莫过于那些道路的修建权,结果咔嚓一声,现在不属于他们了,属于新的交通部。   最坑爹的是,李从嘉趁机又给朝堂做了调整,来了一次乾坤大挪移,直接把田文扔到了交通部做尚书,然后赵普扔到了户部做户部尚书。   田文整个人都是崩溃的,他本来还觉得终于不用跟这些路打交道了,结果转头成了专门管这玩意的官,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该退休了?   李从嘉才不管田文是不是要崩溃,他现在除了抓道路修建,剩下的就是在疯狂搜刮脑子里还残余的记忆力,想要将之前知道的一些特种兵训练方法给写下来,然后先去训练一波。   说实话,他穿过来都十年了,除了一些专业因为上学时期背的太牢还记得以外,剩下一些不太重要的基本都只记得一个模糊的大概,毕竟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他还会去搞特种兵!   真是愁死人了。   其实华夏大地自古以来就有各种特种兵,只不过在这个时代,特种兵一般都是精锐骑兵担任,在这片土地上,有一队强力的骑兵基本上可以所向睥睨,当年太宗皇帝李世民就是靠着手下的玄甲,势如破竹无坚不摧。   只不过如今到了李从嘉这里,情况还有点改变,因为作战方式变了!   火药这种东西一旦被制造出来,被用于在军事上,那么普及速度会变的很快。   说实话李从嘉对于这个年代的保密是不太有信心的,虽然他已经弄了一套流程,但很多时候都防不胜防,更有甚者许多文人都喜欢著书立说,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写出来给大家传阅,并不知道这些东西传到别的国家会对自己的国家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李从嘉必须从后世借鉴经验,用来应对以后的全民火药时代。   这样培养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以及爆破兵是非常有用的,如果可以,李从嘉甚至能够派一个人去炸了契丹皇宫,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其中操作难度太大,就不列入正常考虑范围了。   李从嘉将一些项目给搞出来,剩下的决定让枢密院去看着搞,毕竟小弟收来不就是压榨的吗?这跟搞科研一个道理,老板负责提出科研方向,手下的人就负责加班加点干活。   而李从嘉这个想法对于赵匡胤他们来说,还是有些超前的,尤其是花那么大心血去培养一批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人,可这样的人怎么舍得用?死一个都是损失啊!大唐死不起人了啊!再死人谁去种田?还怎么吃饭?   李从嘉直接拍了回去:“日后需要打仗的地方并不是很多,慢慢休养生息,人口会多上来的,种田的问题……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反正先把章程搞出来,实在不行就先用天策府实验一下,反正我养的起。”   赵匡胤只能含泪去加班,与此同时李从嘉正擦着冷汗思考怎么促进生产,说实话这个时代不搞职业军人,很多时候是因为生产力低下,人口不多,多了养不起,人少了种的田少,产出的粮食少能够养活的人也就少,这样一个恶性循环。   只不过,李从嘉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记得有什么能够提高作物产量的方法。   杂交水稻?首先他需要找到一个像袁先生一样的大德鲁伊!   李从嘉看着户部给上来这一年赋税大概数目的文书,整个人都十分发愁,他都怀疑古代皇帝命短是不是因为愁的!   就在这个时候,释雪庭走过来递给李从嘉一样卷帛说道:“看看这个。”   李从嘉想也没想接过来一抖开顿时被吓了一跳:“卧槽,血书?哪儿来的?” 第171章   释雪庭也很无奈:“半夜有人扔进我家的。”   扔进……他家?   国师府?   李从嘉转头看着释雪庭说道:“你的国师府……守卫是不是太松散了?这幸好扔的是血书, 万一扔的是炸弹怎么办?”   释雪庭:……   “你就不能想点好吗?我有那么招人恨吗?”释雪庭觉得心有点累。   李从嘉嘿嘿笑道:“你最招人爱, 不过呢, 这只是我的想法,至于别人……你去问问那些被你干掉的人啊。”   释雪庭忍不住捏着他下巴说道:“皮痒了?”   李从嘉挣脱出来说道:“不开玩笑了, 我看看这都写的什么。”   合着你刚刚只顾得开脑洞,根本没有仔细看人家写的什么?这血书大概是白写了。   李从嘉低头认真看完之后,抬头看着释雪庭的表情一脸震惊。   释雪庭也不觉得奇怪, 因为他已经看过这封血书的内容了。   “你怎么看?”   李从嘉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七郎真是……忍辱负重。”   释雪庭挑眉:“你怎么知道他是忍辱负重?万一他对耶律贤是真爱呢?”   李从嘉歪头说道:“如果是真爱, 这会难道不应该麻溜的俯首称臣,将自己的地盘拱手上交吗?”   释雪庭问道:“如果是你, 你会怎么做?”   李从嘉拍了拍桌子说道:“你可以了啊,今天怎么一直在问我会怎么办,要是我压根就不会出这种事情。”   释雪庭没再说话,李从嘉低头看着说道:“你说这封血书到底是谁写的?”   释雪庭说道:“他不是约了地点?我去看看便是。”   李从嘉反射性说道:“不行。万一他设了埋伏怎么办?”   血书上写的是他还知道更多的事情,但是要让释雪庭单独去见他, 李从嘉当然不愿意让释雪庭冒这个险。   释雪庭失笑:“难道我就不会带人过去?”   李从嘉低头看着血书说道:“既然都写血书了, 证明他比我们着急,先不急, 等一等吧, 而且我也奇怪,这个人为什么来找你?”   释雪庭说道:“他的目的当然不是我, 而是你。”   李从嘉点头:“所谋者大啊,算了,你别着急去, 最好是让他们主动出击,我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绕过防备往国师府扔东西的,找出原因之后,你那里该换人的就换人。”   释雪庭倒是无所谓,李从嘉既然这么说,他也不是执着的非要去冒险,更何况他也很奇怪,国师府的防御是他一手规划的,不说苍蝇都飞不进来,也是非常严密,对方到底怎么做到的?   一连三天,对方都毫无反应,就在李从嘉和释雪庭以为对面写血书不过就是为了刺激眼球的时候,第二封血书到了。   李从嘉看到释雪庭手里拿着跟之前相差无几的血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无语。   “他们那儿来的这么多血写血书啊,用的猪血吗?”李从嘉一边打开血书一边吐槽。   这一次血书上只有一句话:我有秀国布防图。   李从嘉看完之后,一拍桌子说道:“我觉得我知道是谁了。”   释雪庭轻笑:“我好像也知道了。”   李从嘉抬头说道:“这么孜孜不倦想要搞死李从善,除了庞谦,应该没别人了吧?”   释雪庭点了点头:“也或许是他的死忠,但应该就是他们。”   李从嘉又问道:“这次知道他们是怎么扔血书的了吗?”   说起这个,释雪庭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他们是让带着扔过来的。”   李从嘉:……   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看来下次……你不仅要防着人,还要放着鸟。”李从嘉说着就想笑。   释雪庭正色道:“该防备的不是我,而是你,这次他是心怀善意,想要依靠我们报仇,所以只是选择国师府,若是心怀歹意的,目标直接是皇宫怎么办?”   李从嘉认真想了想说道:“放心吧,依照现在的技术,除非他能操控一群乌鸦……”   李从嘉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释雪庭捂住嘴。   “这样的话你最好还是别说了。”   李从嘉一把拍掉他的手,佯装愤怒:“瞎担心什么,我才不诅咒自己呢!”   释雪庭轻笑一声,然后说道:“布防图……有必要拿到吗?”   李从嘉靠在椅背上,思索半晌问道:“特种兵那边训练的怎么样了?”   释雪庭了然:“想让他们去?”   李从嘉点头:“布防图虽然有用,当时如果真的打起来,秀国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直接碾压就是,何必让你冒险去拿这个布防图?如果是让特种兵去的话……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训练的时间太短了,我培养他们,姐不是让他们去送死的。”   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头说道:“放心吧,他们比你想的更强。”   实际上哪怕没有特种兵训练计划,天策府也是所有军队中最强悍的军队,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增加了一些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训练,训练量上倒是没怎么增加,他们也吃得消。   至于特殊任务,说实话,他们还很跃跃欲试,毕竟家里衣食无忧,他们就有了更高的追求,能够被选入第一期特种兵队伍的,都是比较优秀的人才,这样的人不甘于平凡。   李从嘉直接将血书交给释雪庭说道:“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释雪庭问道:“不通知内阁和枢密院?”   李从嘉斩钉截铁说道:“不必了,这件事情跟内阁没有关系,而枢密院……你忘了我之前搞出了一个保密守则?不该问的就别问,该让他们知道的我会让他们知道。”   释雪庭附身亲吻了他一下应道:“是,我的陛下。”   李从嘉揽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至于释雪庭到底要怎么做,他并没有去问,反正只要知道最后结果就行了。   三天之后,释雪庭拿来了一张布防图,李从嘉抬头看向他:“庞谦呢?”   释雪庭说道:“我把他安排在了别的地方,他这个人做皇帝虽然不行,但也不算是没本事,用不用他就看你高不高兴了。”   李从嘉有些犹豫:“我可不想他来了之后把朝堂上高的乌烟瘴气。”   释雪庭轻笑:“党争也有党争的好处,或者不必培养党争,只是需要不同的意见,内阁现在太抱团,宋齐丘估计是快要致仕了,赵普在户部历练一段时间之后也可以入阁了吧?”   李从嘉点了点头:“嗯,赵普的资历差不多,你怎么忽然说起他?他跟其他辅臣不合?”   “也不算是不合,就是观点不太一样,比起这些人,赵普显得更激进一点。”   对这个评价,李从嘉是十分同意的,赵普骨子里有种赌徒的性质,当然不是不顾一切的那种,反正跟现在内阁的一片安逸不一样,也不知道他进入内阁之后会有什么作为。   释雪庭说完宋齐丘要致仕没两天,宋齐丘就不能上朝了,据说是感染了风寒。   李从嘉对于老臣一向比较优待,直接又是赐药又是派奉御,奉御回来的报告都很一致的表示宋次辅是累的。   李从嘉干脆就给宋齐丘放了个假,宋齐丘也知趣,现在大唐看上去平和,实际上事情很多很杂,少他一个人,其他人的工作就会变的很多,然后宋齐丘就让儿子直接写了乞骸骨的折子上来。   照例是三请三辞,李从嘉一边挽留一边吐槽说道:“也不知道谁发明的,非要搞这么麻烦,假惺惺的有啥意思?又不是他犯错了我等着他自己请辞。”   然而这种形式还是要走一走的,毕竟要表现出君臣相得的样子,所以李从嘉等到宋齐丘第三个折子的时候,这才顺手准了,然后转眼就把赵普提进了内阁,同时田文回去继续做他的户部尚书,交通部则交给了徐锴。   朝堂上对于这样的人事变动没有过多的反响,其实早在赵普被扔到户部去做尚书的时候,大家就若有所觉。   之前所有人都在猜测下一个内阁辅臣是谁,也谁都没有把赵普列在名单内,说实话,当时的赵普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了谁都不觉得他有入内阁的资格。   后来李从嘉让他去当刺史,去的也不算是上州,然而从这里开始,赵普就跟开了挂一样,一年半的时间,原本是中等州的地方愣是给弄到了基本能够争一争上等州的名额,而且辖区内部也算是平稳安定,所有人这才发现他们小瞧了赵普。   等赵普回到中枢之后,几乎将六部轮了一遍,大家心里就明白李从嘉这是准备把赵普当下一个辅臣培养。   可是所有人都很纳闷,李从嘉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培养赵普的?   难道从让他当刺史开始?说实话,如果按照赵普当时的履历,让他去当刺史是有点勉强的,只不过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李从嘉是没有什么人可以用了,才让赵普去。   现在看来,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培养赵普了?   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总结了一下,武力值,李从嘉不行,排兵布阵,也不行,开国之君这两点最重要的属性他没有,他唯一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就是识人之能。   似乎他总能在对方尚未发迹的时候将人找出来,给他最合适的位置,然后就等待这个人一点点发光发热来回报他。   于是,硬生生的就从一个马贼寨子,搞到了现在富有天下。   没人知道李从嘉识人的依据是什么,只知道从开始到现在,李从嘉几乎没有信错过人。   这样看起来,从古至今能有识人之明的君主,比起能领兵打仗的君主可是要少上很多啊。   于是,李从嘉还活着,关于他的各种神奇段子就开始各种流传,大唐的语言环境很宽松,李从嘉原本连避讳都不想要的,结果是内阁坚持,他才同意。   然而问题就在于,要避什么字?   他本名是李从嘉,之前为了遮掩身份说自己是李煜,于是天底下都知道他是李煜,甚至知道他是李从嘉的人都不多了。   到最后李从嘉顺水推舟就给自己改了名字,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李后主的词,大概是不能广传天下了,毕竟他没有亡国,也没有被赐毒酒,真写出那些词来,估计天下人还要怀疑他是不是被权臣控制了!   感慨完之后的李从嘉,转头就开始思考怎么增加粮食产量。   这个是最迫在眉睫的事情,说实话,虽然自从穿过来之后他的生活水平一直都还不错,但是他也知道,汉唐盛世只不过是针对当时整个世界的环境而言,如果真的比拟的话,这个时代比起后世差太多太多了。   至少百姓还是连温饱都无法保证,更不要说挑选食物和服装的权利。   可在这个年代,想要增加产量很不容易,上等田有限,平原上能够开荒的地方基本上都已经派人去,现在唯一土地比较富裕的地方就是南方。   当然这个南方还不包括南周,南周这个地方,李从嘉暂时不想打,缓口气再说。而南周几乎占据了南方平原最多的地区,剩下的地方多山多河。   李从嘉想了想,在这种地方机械农具什么的就别想了,除非他能解决燃料问题,所以他只能往后面的朝代去思考,毕竟在工业革命之前的东西,在技术上复原没什么难度,唯一就是缺乏头脑风暴。   于是李从嘉又进入了疯狂的设计阶段,他将设计的目标定在了明朝,再往后的话,清朝基本上是整个社会文明的一个大退步,就不用去思考,也只有明朝的东西最合适。   而在这之中,李从嘉唯一还得的就是五种“木牛”和“代耕架”,当然还有灌溉农具拨车、风力水车以及谷物脱壳的稻床。   木牛和代耕架都是利用杠杆原理,从现代人的角度去看,这些东西实在是笨拙,然而这些玩意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需要耕牛,尤其是五种木牛都能对应不同的田地情况,山地水田平地,都有应对的方法,代耕架就比这五种木牛还要好用。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玩意的制作成本虽然不太高,但是很容易坏,变相的就让这东西变的不那么实用。   现在整个大唐还处在一种小农经济的状态,李从嘉就算想要转变也那个机会去推动转变,所以只能思考怎么做的更加结实。   然而想要结实就只能用金属,李从嘉想了想直接将工部的人找来,询问他们能不能制造出坚硬的合金。   只是用金属的话,这个价格就更高,李从嘉将代耕架的图纸给众人,然后转头就找杨新,让他去给自己买地。   杨新知道之后大吃一惊问道:“您……没事儿吧?”   不说皇帝,就说普通的富商买地也是挑着平坦的肥沃的土地买啊,他家陛下这是抽了什么风,要去买山地?而且是一买一大片,这要干啥用?   李从嘉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   杨新吐了吐舌头,想了想说道:“我帮您去注意一下吧。”   李从嘉说道:“只要水源充足就行,别的要求不高。”   杨新越想越觉得奇怪,觉得陛下大概脑子坏掉了,于是转头就跑去跟他师父告状。   释雪庭对这事儿倒是无所谓,李从嘉一旦有什么抽风举动,就证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可能还不成熟,或者是他自己都要实验其中的可能性,所以才会弄出这些让人意外的命令。   不过,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释雪庭还是过去找了李从嘉问道:“你又想做什么了?”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我搞出了几种农具,不知道好不好用,想要去实验一下,有些农具适合在山地的,所以就让人去买地了,杨新这臭小子是不是又跟你告状了?”   释雪庭忍不住笑道:“他觉得你去买山地有些奇怪。”   李从嘉哼了一声说道:“此等凡人怎么能体会我的想法?这孩子怎么就是学不会听话呢?”   释雪庭坦然说道:“他要是那种别人说什么都会听的人,你敢用?”   还……真不敢,李从嘉的确需要听话的人,但是更需要的是有脑子,知道提醒上司别犯傻的人,毕竟他有的时候脑子一根筋,想到一方面就不去管另外的方面。   释雪庭没再跟李从嘉讨论杨新,他倒是对李从嘉所说的那些农具很感兴趣,他拿起李从嘉设计的图纸看了一遍之后问道:“真的可以?”   他不是质疑李从嘉,只是觉得奇怪,李从嘉从小就是皇子,之前也没见他鼓捣农具,怎么就能设计出这东西来?   李从嘉感受到释雪庭怀疑的目光,镇定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前梦到的,不知道好不好用,也不敢推广,就想自己先试试,你也没做过什么农活,所以我就没想问你。”   这个解释如果给现代人听,就觉得太扯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能改进工具?那你一天睡个十二小时,岂不是能上天了?   然而在这个时代,这样的说法是有市场的!释雪庭就信了!   反正李从嘉身上神奇的事情也不止一件,这也不算什么,他只是问道:“想要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找有经验的木匠或者农户来看?何必自己试?”   李从嘉解释道:“我要试的不仅是它好不好用,更多的是想要试一试这个能用多久,毕竟就算是好用的工具,如果用的时间不长,那么是推广不出去的,因为普通百姓用不起它,至于那些富户……雇佣人比这个农具还便宜,他们为什么要多花钱呢?”   释雪庭问道:“如果使用时间不够长你要怎么办?”   李从嘉顿时有些为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东西很好,但是推广不出去,这就很纠结了。   让他说,很简单,用金属啊,木头易腐朽,那就用金属好了,可问题就在于,现在有了炸药,开采原矿石变得十分容易,但是金属冶炼技术却没跟上,或者说金属冶炼技术也不算完全不好用,只是从事这方面的人才太少!   李从嘉就决定在实验改进这些农具的同时,招会冶炼金属的人才,再实验一下用煤和石油哪一个做冶金燃料更加好用。   反正现在的石油从国外弄过来并不贵,留着也是留着,没办法保存,或者说他们并没有保存的条件,能用就用吧。   李从嘉罗列了一下需要的人才,最后决定下道诏书,让有用的人才都过来应聘,毕竟他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万一等他将来需要用到某方面的人才,结果发现没招来,还要现招?麻不麻烦?   至于养这些人的费用,反正他们也不是官,也不会给他们官做,最多扔到学院里去开几个学科,需要花费的钱并不多,李从嘉一个人就完全养得起!   李从嘉这一道诏书下去,也算是在民间激起了千层浪,很多喜欢研究偏门左道的人都喜极而泣,觉得自己有了出头之日,然后相约去长安碰碰运气。   然后刚刚经过一次科举的长安居然又有了科举之前的氛围,唯一不同的就是之前路上都是文人互相行礼打招呼,现在路上都是各种外地人打招呼,并且还伴有你是研究什么的这种问候。   因为这次召集人才的广泛性,李从嘉接到名单之后就发现了各种身怀绝技的人,有唱歌能把鸟引来的,有能在人手掌心上跳舞的,还有能把自己塞进罐子的,更甚至还有人上了供上了一瓶丹药,称其为长生不老丹。   等李从嘉看到那黑漆漆散发着莫名气味的丹丸的时候,整张脸都绿了。   最坑爹的是,他又开始收到了朝臣们的各种劝谏。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雪庭,这次来的人什么都有啊,还有一个表演吞香蕉!   释雪庭:吞香蕉?   李从嘉:就是用嘴将香蕉皮完整的剥下来,不损坏香蕉分毫,再吐出来,他们可真行。   释雪庭:哦,想试试吗?   李从嘉:有话好好说,解腰带做什么?! 第172章   李从嘉看着那些奏折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没想过要找道士炼丹啊, 也没想过什么长生不老好吗?你们都这么激动是干啥?   其实也不怪大家反应激烈, 实在是太多皇帝栽在这上面,无论多英明神武的皇帝, 一旦遇到跟寿数有关的事情,就跟脑子进水一样,相信有长生不老丹的存在, 结果把自己给吃死了。   这些老臣基本上都是看着李从嘉一点点成长起来, 说句比较犯上的话,感觉就跟看着自家子孙似的, 怎么也不能让他沉迷到这东西里面啊。   当然,如果是有人跟他们说有长生不老药,或许这些人也会试一试,同样一件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总是会更清醒一些。   李从嘉只好出来说道:“我只是下令召集人才,没想到会连道士也招来啊, 我不会让他们过来炼丹的, 他们有什么本事?如果真有想法,我就去找国师了啊, 国师比他们强多了。”   国师?   释雪庭?   这里还隐藏着一个啊!   感受到众人不善的目光, 释雪庭在心里已经开始思考回去怎么收拾李从嘉。   当然他还要站出来解释一下说道:“我不是道士,不会炼丹。”   对不起, 我不是那个专业的,这事儿不归我管,倒是让皇帝延年益寿的办法有——多做做运动嘛。   李从嘉轻笑一声说道:“好了好了, 这件事情就翻篇吧,我不需要长生不老,秦皇求长生是因为他有大抱负,想要亲眼看到自己的国家在自己手上一点点强盛起来,对这个问题吧……我没那么执着,我把我能做的都做好了,剩下的不是还有大郎吗?所以,现在重点是怎么把大郎培养起来啊。”   李仲寓:?????   这话题就这么歪楼到了李仲寓身上,李从嘉成功脱身,回去之后他就划定了召集人才的范围,直接定在了格物和术数的范围,学遍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嘛,只不过化学这个学科,到现在并不是没有,只不过是还没有详细的划分出来,很多都归类在格物里面。   李从嘉将范围划定了之后,长安城中的人……依旧没有减少,很多人都抱着碰碰看的心情,觉得就算自己所擅长的不符合朝廷的规定,但是万一走运被欣赏了呢?就算不被皇帝欣赏,遇到一个达官贵人也不错。   李从嘉倒是乐于见到长安城如此繁华,作为一国之都,说实话,之前的长安寒酸到了让他心酸的地步,人少,建筑物也不够多,整个城市根本没有国都的气息。   释雪庭见李从嘉这两天一直在挑选那些人呈上来的文书,就问道:“那么多人你自己去看要看到什么时候呢?”   李从嘉扭了扭脖子说道:“知足吧,周晔他们看的更多,我这里还是他们筛选过后的。”   释雪庭有些奇怪:“你就是想要改进农具,为什么要招揽这么多人才?这些人似乎并不擅长。”   李从嘉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很多东西都是通用的,而且有备无患嘛,除了农具之外,我还想弄个别的东西。”   释雪庭对于李从嘉忽然化身研究狂魔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以前李从嘉也看重这些方面,但是没有现在这么疯魔啊,这是发生了什么?   对此,李从嘉的解释十分淡定:“之前没有这个条件,毕竟还在四处征战的时候,哪里有那么多财力去搞这些?无论想要研究什么,都是要一点点的实验,而做实验……是要钱的。”   释雪庭无奈笑道:“给你赚的那点钱都不够你折腾的。”   释雪庭压榨徒弟给李从嘉赚钱,本意是想让李从嘉过的舒服一点,虽然全天下都是皇帝的,但皇帝想要要点什么奢侈的东西,大臣们还会劝谏,尤其是动用国库的钱给皇帝做点什么的时候,大臣们首先做的就是劝皇帝节俭。   凭什么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难道还不能享用了吗?必须不能让李从嘉也那么憋屈,结果他没想到的是李从嘉除了在吃饭的口味上比较挑剔之外,其他简直就是漫不经心!   李从嘉笑了笑也没说话,只是说道:“你知道之前为什么前唐后来的皇帝几乎不再长安停留了吗?”   释雪庭愣了一下才说道:“不是说粮食运输不方便?”   李从嘉点头:“只是其中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这里的水质变化了。”   释雪庭重复了一句:“水质变化?”   李从嘉应道:“对啊,水变咸了,这让很多人无法忍受,所以能搬的都搬走了。”   释雪庭问道:“水质变咸,你知道什么原因?”   李从嘉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怕我说出来,等等你就吃不下东西了。”   释雪庭十分干脆说道:“说。”   李从嘉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因为水被各种污染物污染了啊,其中最多的大概就是排泄物吧。”   释雪庭:“……所以?”   李从嘉很欢快地说道:“所以想要搞个沼气池啊,我跟你讲,这个沼气池好处多多。”   李从嘉直接就列举了沼气池的好处,首先是能够改善环境是一定的,其次就是能够节省很多能源,沼气是个好东西啊,只是这个东西要根据不同的情况设计出不同的类型,比起化粪池要有难度。   释雪庭听李从嘉说完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不是,咱们能够研究点正常东西吗?”释雪庭有些崩溃,谁家皇帝整天研究粪便怎么利用,这是一个皇帝该干的事儿吗?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为啥受不了,只好轻咳一声说道:“我就是有这么一个想法,但是我肯定没时间去研究这个啊,招来的人这不就是有用了吗?”   释雪庭……释雪庭只想去念一卷清心普善咒来让自己冷静一下,看看到底是他的问题,还是这个世界不对。   李从嘉觉得跟释雪庭谈论这些好像是有点煞风景,虽然这货现在没有之前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但……也没接地气到这个程度啊。   于是他直接转移话题问道:“说起来,这段日子庞谦在做什么?”   释雪庭愣了一下:“不知道。”   李从嘉:“你……你都没去管他的吗?这么放心?”   释雪庭无力地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一下子招来了那么多道士,首辅他们都怕你步上始皇帝后尘,所以让我来劝你啊。”   李从嘉沉默,这些人真是太能脑补了,十个他加起来也比不上始皇帝好吗?所以他并没有信心去学习始皇帝。   “回头你去看看庞谦吧,这个人对李从善的恨意那么大,我怕会坏事。”   毕竟他跟李从善是兄弟,而且李弘冀跟李从善也是兄弟,万一庞谦转移仇恨了呢?这就是个定时炸弹啊。   释雪庭见李从嘉似乎有些担心,想了想也的确是应该去看看庞谦,至少知道这个人到底以后有什么打算。   结果等释雪庭过去之后,就看到庞谦在院子里烤鸡喝酒吃的不亦乐乎。   那一瞬间释雪庭觉得李从嘉的担心很多余,他来的更多余,人家明明过的很滋润!   庞谦看到释雪庭之后,一拍大腿说道:“我就说今天早晨抬头就看到喜鹊在叫,当有贵客到,果不其然,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邀请一个和尚……吃烤鸡?换一个和尚怕是要打爆你的头哦。   庞谦好像也意识到有些不合时宜,连忙说道:“我去给你做点素菜。”   结果还没等他起来,释雪庭就坦然坐在他对面撕了一条鸡腿咬了一口说道:“唔,味道不错。”   庞谦:……   有那么一瞬间,庞谦都开始怀疑,大唐的皇帝是不是被这和尚给欺骗了?看这动作的熟练程度,似乎不像是长期吃素的啊。   释雪庭问道:“公安乐否?”   庞谦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还行。”   释雪庭又问道:“日后当如何?”   庞谦十分洒脱说道:“日后?日后再说日后,何必现在杞人忧天,更何况像我这样的人,能得个善终已经是上天垂帘,若能见到李从善伏诛,我也就了却执念了。”   释雪庭笑问:“你这倒有些看破红尘的意味,难不成还要出家?”   庞谦连忙摇头说道:“不不不,出家就算了,去研究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吧。哦,说起来,我说……你们这个长安城建的还不错啊,就是感觉排水设施不太好啊。”   释雪庭一脸茫然:“啊?”   庞谦说道:“我之前看了一下,感觉设计不太合理,你等等我啊。”   庞谦说着就站起来跑回屋子里,等出来的时候就拿着一叠纸递给释雪庭说道:“这个是我根据长安城的布局设计的,你可以带回去给唐皇看看,如果他看不懂就让懂的人来看吧。”   释雪庭拿着图纸低头沉思:现在皇帝……都这么不走寻常路的吗?   李从嘉喜欢改进农具,改进农村的生活环境,庞谦喜欢……设计下水道?   这意思难道是没有点别的本事是当不了皇帝的?   释雪庭带着满心的匪夷所思回去了,李从嘉听说之后也十分吃惊:“庞谦还会这东西?”   释雪庭将图纸递给他说道:“你自己看吧。”   李从嘉接过图纸来之后,半晌就放下了图纸说道:“让工部的人看看吧。”   释雪庭十分稀奇:“你看不懂?真看不懂?”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学这个的,为啥能看得懂?”   当然,主要是这个时代的画图方式跟后世不太一样,起码比例尺就不一样,李从嘉当然算是门外汉。   释雪庭听了之后又问道:“简化字那边如何了?”   李从嘉十分发愁:“这件事情,有点难啊,范先生带着一群先生已经研究很多天了,就卡在了怎么让这个字简化,还能让大家看到它就能联想到它的读音和意思,太难了。”   这个时候,就真的体现出了汉语拼音的好处,然而李从嘉……要怎么把汉语拼音搞出来还能合情合理不被怀疑?   实在不行,他是不是只有装神弄鬼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李从嘉左思右想决定,如果进展再这么缓慢的话,那他真的就要上托梦大法了,反正……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可以用。   释雪庭安慰他说道:“这件事情你也不要太着急,范先生他们估计也是太过慎重,才会进展缓慢,不过只要找对思路,或许也没那么难。”   李从嘉心中叹气,他手上有好多字的简化字啊,直接扔出去完全可以抛砖引玉,将那些他们认为不能删的字照着这个方向改一改,但是偏偏那些人觉得他弄出来的简化字……简化到了根本不认识的地步!   李从嘉十分郁闷,偏偏这个他还不能强硬的下命令,事实证明跟文化人对着干是没什么好处的,李从嘉只能让他们先去鼓捣,他就担心等他的那些沼气池都弄好了,这简化字还没有什么进展。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庞谦的下水官道的一系列设计还真的被工部的人认可了,他们还在询问李从嘉这图纸是谁画的,他们想要跟这个人交流一下!   李从嘉整个人都十分惊讶,难不成庞谦还是个隐藏属性的技术工?   虽然释雪庭觉得他跟庞谦都是技能发展有点多的类型,然而李从嘉知道,他自己的技能其实没点多少,就是知道的多,然后能够提供一个大致方向,真正的技术攻关不是他做的,而是下面那些人做的啊。   因为这件事情,李从嘉第一次见到了庞谦。   当然这也是庞谦第一次见到李从嘉,他很早就知道李从嘉,甚至在成为敌人之前,他还很佩服李从嘉来着。   等真正见面的时候,庞谦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毕竟李从嘉看上去实在是太过年轻。   这个时候庞谦才意识到李从嘉如今刚到而立之年,对于大唐来说是非常好的消息。   至少避免了大唐跟周国一样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只要不出意外,李从嘉至少能够为大唐保驾护航几十年,到时候完全有能力平稳过渡到下一任君主手上,而那个时候下一任君主应该也已经成熟。   庞谦在面对李从嘉的时候十分心平气和,他个人跟李从嘉没有什么恩怨,之前那是立场不同,现在他只是个普通人,还要求什么呢?   李从嘉让庞谦坐下之后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庞谦愣了一下,十分不适应李从嘉这直来直往的方式,顿了顿才说道:“尚未想过。”   李从嘉说道:“大唐如今正缺乏人才,国师说你对各种城池设计工程很感兴趣,要不要去工部试一试?”   庞谦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从嘉问道:“工部也算是重要部门,陛下就不怕我外传?”   李从嘉问道:“你能传到哪里呢?秀国吗?没关系,过不了多久,秀国也是大唐的一部分。”   庞谦:你还真有自信啊。   然而他没办法反驳李从嘉,他连秀国的布防图都交给李从嘉了。   想到这里,庞谦忍不住问道:“陛下就没怀疑过我?万一我是秀国派来设置陷阱的呢?”   李从嘉笑道:“你是说布防图?说实话,那张布防图我们都没放在心上,也没有因为这张布防图而改变打法,也就是说之前我们打算怎么打,现在还打算怎么打。”   庞谦:……   在这种绝对的实力面前,可能任何阴谋诡计都没用。   一瞬间庞谦有些羡慕李从嘉,他如果也有这样强大的国家,不过,他想了想李从嘉的经历,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很可能就步上李从善的后尘,毕竟不是谁都能放弃优渥的生活和皇子的身份远走他乡,去一个一无所有的地方当马贼的。   庞谦总觉得李从嘉当时这个选择,简直是不可想象。   庞谦没有再纠结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只是干脆说道:“好。”   于是李从嘉就把庞谦扔到了工部。   或者说,如果庞谦进入朝堂的话,也就是工部最适合他了,别的地方,无论是哪里他原本的身份都会对他造成一定影响,但是工部不是啊,这里面就是一群技术宅,他们只关心自己专业方面的问题,根本不关心对方的生活过往。   当然也会有关心的,只是这里的生存环境算是最平和的了。   庞谦也的确有本事,去了之后,迅速跟那些技术宅打成了一片,在李从嘉提出沼气池这个概念之后,庞谦就双眼放光的表示他想参与这件事情。   对此,释雪庭只能表示,他是真的不能理解这年头的皇帝了——庞谦就算没做多久皇帝,那也是曾经当过皇帝的人!   李从嘉见庞谦在工部混的如鱼得水,而且原本李从嘉因为一些技术问题,觉得沼气池有点难,想要改成化粪池,结果庞谦过去之后,就不眠不休的跟人讨论研究了好几天,最后跟李从嘉拍着胸脯说道:“陛下放心,一定能够做出沼气池的。”   站在一旁的释雪庭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倒是李从嘉身边的那些秘书们,对于庞谦这样毫无负担的称呼李从嘉为陛下,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你特么身为皇帝的骄傲呢?   对此,庞谦表示:那是什么?能吃吗?   而且庞谦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才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对这些东西的热情比之前当皇帝打天下的多多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有过系统学习的世家子跟那些依靠着自己的理解一点点摸索出来的人差距就出来了,这些人可能模模糊糊知道一些东西,但是让他运用他是用不出的,然而庞谦脑子里很清楚知道那些东西的原理,以及可以运用的地方,所以用起来特别得心应手。   李从嘉观察了他好几个月,最后果断决定:任命庞谦为工部尚书。   满朝文武的眼睛要脱出来了,他们现在十分想要知道这个消息如果传到秀国,那边是什么反应。   只可惜这年头的信息传播速度太慢了,大家一等就是一个多月,才听说庞谦在大唐成为工部尚书,在秀国那边引起了非常大的反响。   李从善直接说庞谦乃是秀国的叛徒,他原本就是大唐的人,所以之前才做出了那么多不合时宜的举动,然后以此证明他登位的正确性,他是为了秀国才背上逼宫的罪名的。   对此李从嘉翻了个白眼,觉得李从善这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要蹦跶出来的毛病大概是不会好了,李璟是真的不会教太子,李从善身上没有任何一国之君应该有的气度和思维方式,至于另外一个太子李弘冀……李弘冀打仗的确是把好手,但他做皇帝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李从善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国家的强大不是依靠打嘴仗得来的呢?   有本事你们的人看到唐军别怂啊,打不过就直接跑路,城都不守,还好意思强调自己正统?   就算是正统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了,也算是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他怎么还是不懂什么叫成王败寇?   这一次李从嘉压根没管李从善说什么,只是下令给高怀德:用最快的速度推进,最好一年之内能够让秀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而这件事中的另外一位当事人,压根就没关注这件事情,仿佛不知道一样,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更甚至在李从善跳着脚的污蔑他是唐国的奸细,为的就是毁掉秀国的时候,他还给李从嘉带来了一个惊喜。 第173章   李从嘉在看到庞谦给他带来的东西的时候, 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周围, 压抑住了自己扑过去抱着庞谦哭的冲动——这货真特么太可爱了,居然通过他那干巴巴的描述, 把马桶给搞出来了!   是的,就是后世的那种冲水马桶,虽然现在这个看上去黄不拉几土不拉几, 一点也没有后世那种高档, 但是……它是冲水马桶啊!   自从穿过来之后,李从嘉就被迫入乡随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算是迎娶白富美,走上了人生巅峰,然而却还在用着十分原始的卫生系统,谁敢信!   李从嘉本来也就是随口一提, 结果庞谦似乎挺感兴趣的样子, 就详细问了一遍,李从嘉要是知道马桶怎么做他就不用忍这么多年了!   说完之后, 李从嘉思考了一下应该不会从这玩意上推断出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然后就麻溜的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真是万万没想到庞谦居然真的给弄出来了,唯一的缺憾就还是太简单, 然而已经有了雏形,就继续改进呗。   李从嘉现在觉得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让庞谦去了工部,这样的人才真是百年不遇啊。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秀国那边发来国书说希望大唐遣返庞谦,因为庞谦是“罪人”。   当然是不是罪人还不是当权者一句话的事情吗?就算是之前李从嘉都不可能轻易把庞谦交出去,现在……现在更不可能了啊,他还准备跟庞谦多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把生活水平再提高一下呢!   大唐压根不搭理秀国的国书,秀国也没办法,李从善现在十分有一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他是当过太子,也接触过国家政务,只不过他当太子的时候,南唐已经每况愈下,更何况李璟还在,再加上他一共也没当多久的太子,对于处理政事这方面,其实他非常的不擅长。   更不擅长的就是争权,下面的人每一个都比他有势力,也亏了现在这些人谁也不服谁,所以才让他在皇位上坐着,否则只要有一个占到上风,再无敌手,那天就是他的死期。   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李从善每天睡不好吃不香,每次又听说大唐怎么怎么样,他心里就难受的很,许多时候他都在心里狂喊:那都应该是我的!   实际上在他的潜意识深处,也十分明白大唐从头到尾都跟他没关系,那是李从嘉自己跑到西域打下来的,可是凭什么?   都是李璟的儿子,李从嘉不知所踪到了西域还能打下一个地盘,李弘冀死了都能复活,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了蜀王,偏偏只有他,沦为阶下囚,现在好不容易混到了个皇帝当当,却又当的不安稳,随时可能会死 。   嫉妒已经让李从善的心变的无比扭曲,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疯狂爆料李从嘉的事情。   然而他跟李从嘉正经八百的相处也就是十来年,而那十来年是李从嘉最温和的一段日子,看书写词,享受生活,父母宠爱,夫妻恩爱,根本没有什么别的什么可供他爆料。   李从嘉看李从善跳脚也不反驳,也不嘲讽,就跟当没听到一样,毕竟每次李从善发疯都伴随着秀国有城镇落在大唐手中。   李从嘉看着舆图说道:“按照这个节奏下去,大概明年,高怀德就能打到幽都府了。”   幽都府是秀国如今的国都,不过李从嘉更喜欢喊它北京,看着北京成为别人的国都,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   释雪庭摇头说道:“契丹不会坐视不理。”   李从嘉掐指一算,皱眉说道:“让潘美带些人去巡视边防吧,又快到冬天了,说不定契丹人又要趁机偷袭。”   契丹的游牧部落依旧很多,这些部落有的并不一定十分听从耶律贤的话,不过,李从嘉表示他是不会去管那么多的,只要边境有契丹人偷袭,他就直接算到耶律贤头上,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努力将契丹赶出关外。   释雪庭说道:“如果你能等,现在最好不要硬来,大唐如今刚刚有些起色,若是再大兴战事,怕是朝野上下都要反对的。”   李从嘉反问道:“南周我都不着急打下来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释雪庭无奈说道:“或许大家更希望你去打南周。”   李从嘉摇了摇头,南周就算放在那里不打,对大唐的影响也不大,但是燕云十六州不趁着契丹现在不够强力把它们拿回来的话,怕是以后大唐都要提心吊胆的担心契丹会不会某一天就南下,而距离契丹近的百姓更是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李从嘉有些奇怪:“你怎么会突然说这些?”   之前释雪庭也是很支持他的,这次突然过来跟他说这些难不成是有人跑到他那里去敲边鼓,然他来劝劝自己?   释雪庭说道:“是蜀王担心,怕你顶不住朝臣的压力。”   武将们经常会有这种担心,比如说之前计划的很好要打哪里打哪里,皇帝也表示很支持,结果文臣在旁边一扯后腿……完蛋。   虽然说现在军政分离,但是粮草归人家管啊!   李从嘉在知道他们的担心之后,摸着下巴说道:“这件事情还真是我疏忽了,也是时候在一些军事重地建立粮仓了,这些粮食就专门是军队系统使用。”   释雪庭连忙说道:“你别乱来啊,这怎么分?每年给军队分多少?多了怎么办?少了怎么办?而且还有义仓呢?”   李从嘉一想也是,这个的确不是很好分。   思前想后,他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死扛到底。   其实李弘冀他们也就是要李从嘉表个态,只要李从嘉决定支持,那么这件事情就没悬念。   不得不说李弘冀的确想的很长远,第二天就有御史上书说李从嘉让潘美带兵巡防边境是劳民伤财,毕竟之前李从嘉已经花了大力气去建设边防,在大家看来边防已经足够牢固,再派人去巡视岂不是多此一举?   对此李从嘉直接反问了一句:“花你家钱了?”   翻译过来就是,老子有钱,老子乐意花,户部都没站出来说话,你废话什么?   御史:????   这不是正常套路啊,这种时候就算是皇帝难道也应该解释一下啊?你上来就怼御史这是什么节奏?   众人都被李从嘉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给弄的有些懵逼,习惯性的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发现释雪庭没在。   大家瞬间恍然大悟,国师不在他们的皇帝就开始放飞自我啊。   李从嘉见所有人都没人说话,然后说道:“我宁可多花点钱,也不希望到时候再听到契丹人南下,我们又死了多少多少的百姓。”   一瞬间朝堂上都没人说话,他们还能怎么说呢?难道要说我们不应该管那些百姓的死活,我们就是不派兵?   算了算了,所有人都知道在军事这方面,只要李从嘉认定了,那就谁都别想再去插手,也别想去劝说他。   就连之前御史上折子说的也是你不能花这么多钱,而没有直说你不能派人去,结果没想到李从嘉的反击这么的……不走寻常路。   李从嘉喷过御史之后也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正御史这个职位本来就是各种挑刺,有事儿没事儿就要过来刷一把存在感,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们一般都不会跟你死磕。   巡视边防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周宗等人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反正他们很淡定,只要李从嘉不说他要去,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如果李从嘉说要亲自去,那别说了,挽袖子劝吧。   李从嘉虽然也很想去,但估计别说朝臣,就连释雪庭可能都不会再放他去了。   结果李从嘉刚把潘美派出去,回到枢密院就看到赵匡胤脸色凝重过来说道:“肃州甘州反了。”   李从嘉脚步一顿,神色如常的说了句:“哦,领头的是谁?”   “龙午,之前龙王的弟弟。”赵匡胤本来想说前任龙王的弟弟,结果想了想他们家老大好像也当过龙王,但是说前前任好像又不合适,干脆就模糊了一下,反正大家都听得懂就行了。   李从嘉轻笑一声:“这个人……隐藏的很深嘛,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   赵匡胤详细说了一下,这事儿不算小,毕竟那边也算的上是龙兴之地,原本应该是很受重视的地方,可是因为在关外,距离长安太远,所以想要全部控制有点难,只能时不时盯着一点。   结果赵匡胤他们已经很小心,知道那边少民多,对那边的军队看管的很严,朝廷派过去的官员也都是比较平和不找事儿的那种,结果没想到大唐刚稳定下来没多久,那边就反了!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看着李从嘉的表情,想要根据李从嘉发怒的情况,来判断这件事情到底是该怎么做。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安抚,如果安抚不行再剿匪,能不打就不打。   李从嘉面色如常,他对西域那边的确也是有感情在,但也知道那边情况复杂,所以说道:“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肃州刺史参与叛变了吗?”   肃州刺史其实就是之前的十三王子,李从嘉基本上也算是兑现了自己测承诺,让十三王子成为了肃州的王——刺史在那个地盘上可不就是王,而且他给十三王子的权利已经很不小。   赵匡胤连忙说道:“肃州刺史并没有跟随叛乱,只不过龙午叛乱的时候首先攻进了刺史府,刺史夫人殉城,刺史带着长子出逃,如今下落不明。”   李从嘉转头看着赵匡胤说道:“派人去找,五天内平叛,做不到的话我就亲征。”   赵匡胤:???????   五天?军队还没到那里呢,你想过去就直接说啊!   李从嘉说完之后就高冷转身,心中开始盘算着自己要带点什么,其实在登基之后,他就应该巡幸塞外的,毕竟那里是龙兴之地嘛,也去稳一稳人心。   结果他的信誉不太好,这群人估计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出去了,那他只好想办法再找机会。   然而他宁愿再等一段时间,也不希望出来这样的消息,无论是哪个皇帝,听到有人反他都不会开心,哪怕李从嘉理智上明白,感情上也做不到理解。   所以他回到紫宸殿之后,脸上就不是刚刚那一脸淡然的表情,变得气咻咻去找释雪庭吐槽。   结果他见到释雪庭之后,还没开口就听到释雪庭说了句:“听说你今天上朝又搞事情了?”   搞事情这三个字他还是从李从嘉嘴里学到的,觉得用在李从嘉身上算是十分合适。   李从嘉一脸问号:“我干什么了?”   释雪庭长叹一声说道:“你没干什么,御史能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管一管你手下的人啊,不要没事儿就往我这里来告状,找我干什么?”   除了干他们皇帝,他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李从嘉摆手:“不用理他们,没事儿找事儿还不许我喷回去了?凭什么做皇帝就要忍受他们劝谏啊?老子就不,爱怎么写怎么写,反正我也没指望自己成千古名君。”   释雪庭敏锐地察觉到李从嘉的气场有些不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从嘉将事情说了一遍:“这次谁都拦不住我,那个龙午是觉得我不在西域,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还敢追杀我派过去的刺史?心里怕是没有一点数。”   释雪庭立刻说道:“我去。”   李从嘉刚想拒绝,想了想又说道:“那就一起去吧。”   平叛之后还能再慢悠悠的来个蜜月旅行,反正他们两个自从在一起之后,还真没什么时间在外面玩,现在大家都那么忙,李从嘉也不好意思将事情都丢给内阁,然后说自己要去玩,现在总算是有机会,走起。   释雪庭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李从嘉对于平叛这事儿,其实并没有那么看重,毕竟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龙午起事也不过就带了几千人。   李从嘉一边让人去天策府和火器营选人一边吐槽说道:“肃州刺史也是个废柴,亏我当初还那么信任他,将肃州全部交给他打理,结果居然被人翻盘,他这样的就算当上龙王也坐不稳王位!”   释雪庭看着他做准备问了句:“内阁那边知道了吗?”   李从嘉停下手,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我能不能先带兵去然后再告诉他们?毕竟救人如救火,那边……”   释雪庭忍不住拍了他一下说道:“别找事,你这样下次就真的别想再出去了。”   李从嘉……李从嘉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老老实实让春生去通知内阁。   内阁的第一反应就是:什么?皇帝又要跑路?不行不行,一定得把他留下来。   内阁众臣的理由也很充足:现在大唐武将不少了啊,你随便选一个过去就行了,何必自己冒险过去呢?   李从嘉理直气壮说道:“我去安稳人心啊,自从回了中原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总要回去看看的啊,我想去看看安宁城不行吗?”   所以,最后这个才是你的目标吧?   内阁众人想了想觉得,李从嘉也的确是应该回去安抚一下人心,如果他亲征能够让龙午不战而降那自然就更好。   反正这一次大家都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再加上国师还跟着,多少能够约束他一下,这也不是不能商量。   于是……约法三章,李从嘉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翻白眼,他算是发现了,其实做皇帝才是最不自由的,做个普通富家翁,他想去哪里去哪里,何必还要跟这么多人商量啊。   这种感觉在李从嘉看到那些人给他准备的仪仗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说……准备完这些东西,我感觉当地那些人要么自救成功,要么归顺龙午,我们去的意义是什么?”   等这个仪仗走过去,不顺着龙午的人估计尸体都凉了!   周宗看着他说道:“陛下只负责安抚人心便好。”   李从嘉:“你是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过去露个脸?”   周宗满脸问号:???不然你以为呢?难道你还真指望着领兵打仗?别开玩笑了,指望谁也没指望过你啊。   李从嘉感觉到了周宗的鄙视,只能委委屈屈的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准备,毕竟周宗说这些仪仗其实也起个震慑作用,让他们知道大唐天子的威仪。   李从嘉:威仪?我要是在真有威仪,这仪仗是绝对不会用的。   然而他也只能想想,反正就当是跟释雪庭迟来的蜜月好了。   李从嘉出发之前特地将李仲寓喊过来语重心长说道:“你如今也不小了,我这次离开,让周宗等人辅佐你监国,可以跟着诸位辅臣多学一学,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虚心请教知道吗?”   李仲寓:我也想出去玩啊QAQ   然而他得到的只是他爹十分无情潇洒的背影,留下他一个未成年在家里跟着一群老头监国。   李从嘉走到半路的时候,跟着一同来的朱元终于察觉到了煎熬,然而他还不能提前走,毕竟他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李从嘉。   好在李从嘉比较善解人意,直接让他先行快马带着人去肃州和甘州,至于保护……释雪庭在,天策府在,其实也用不到朱元和他手下的兵马。   朱元虽然心里很想快点走,却还是说道:“臣不敢擅离职守。”   李从嘉干脆说道:“那行,你别去了,让国师去。”   朱元:……他就不该嘴贱,跟李从嘉这种人谦虚个什么劲儿呢?   李从嘉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一声说道:“少废话,快滚!”   于是朱元麻溜的滚了,李从嘉一转头就看到释雪庭意味深长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错误的选择,现在整个队伍之中级别最高的除了他就是释雪庭,剩下的人还都是他们的心腹,这……事情有点不妙啊。   就在释雪庭光明正大的走上龙辇的时候,李从嘉连忙说道:“我们今晚是在野外扎营,还是赶去下一个城镇?”   释雪庭奇怪说道:“当然是去城镇。”   李从嘉出门之前路线基本上都规划好了,没有出大意外的话,沿途的城镇都已经做了安排,他还问这个干什么?   李从嘉得到回答之后麻溜的从龙辇上走下来,让人把他的玉花骢牵过来说道:“那时间也不多了,我们还是先赶路过去先住下再说,做龙辇太慢了。”   释雪庭皱眉:“不行,不要任性。”   平时在野外也就算了,进城的时候必然是有仪式的。   皇帝不坐龙辇不仅仅是有失身份,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对臣下的不满和怠慢,这是他登基之后第一次巡幸,怎么能乱来?   就在李从嘉想要跟释雪庭商量一下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有快马极速飞奔而来的声音,转头发现是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兵,他根本没来得及松口气,就不由得心头一跳:“这又发生什么事了?”   他现在满打满算离开长安还没有两百里呢,什么事情用得着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兵来?   事实上,这件事情还真值得传令兵跑一趟,大家都等着李从嘉的主意呢。   李从嘉拿到信之后看到信上的内容,忍不住咬牙切齿说了句:“李从善怎么变得真么无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释雪庭:这个龙辇是根据你的要求做的,据说隔音性也不错。   李从嘉:隔音性?为啥会有隔音性这个东西?   释雪庭:你说呢?   李从嘉:大庭广众,不好吧?   释雪庭:不是很刺激吗?   李从嘉:…… 第174章   李从嘉说完就生气的将信递给释雪庭, 释雪庭拿过来看了一眼之后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李从嘉冷笑:“他当自己是谁呢?我若顾念兄弟之情, 岂不是要对不起许多将士?”   释雪庭没说什么, 这件事情还真只能李从嘉下决定,谁能想到李从善为了不让大唐攻打秀国, 自己跑到前线,并且站到城墙上呢?   如果换成其他人这么主动,只怕高怀德还会很高兴, 直接一箭射死得了。   可是换成李从善, 高怀德必须留个心眼,所以他直接下令停止攻击, 然后给朝廷去了奏折,问一问:我这是打还是不打啊?   于是李从嘉就收到了这一封差点把他气炸的信,李从嘉跟释雪庭说完就气咻咻的准备去写手谕,告诉高怀德不要管李从善,能活捉最好, 不能活捉就随缘。   结果李从嘉这个信还没发出去, 释雪庭就通过情报部得到了一条消息,他转头跟李从嘉说道:“你这手谕……写不写都行了。”   李从嘉有些纳闷:“怎么了?李从善从城墙上掉下来摔死了吗?”   释雪庭:……   你这一天天想的够美的!   李从嘉当然想得美, 只不过他看到释雪庭带来的消息之后, 就不美了,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最后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释雪庭。   释雪庭淡淡说道:“看来他们都挺了解你的。”   李从嘉一瞬间就觉得十分微妙,毕竟他这里手谕还没写,那边内阁已经跟枢密院商量直接让高怀德去打, 不用顾忌李从善。   他想了一会之后问道:“我是不是给他们的权利太多了?我自己的命令需要跟内阁商议之后盖章才能生效,他们的命令没有我的允许就这么出去了?还是他们直接搞了矫诏?”   这一个个的都嫌自己命太大是吧?   什么,说有太子?   太子那只是监国,并不是有全权处理的资格!   李从嘉收起写好的手谕说道:“等回去之后再说吧。”   现在他在外面,什么都不好处理,不过这件事情他的确是记下来了。   释雪庭见李从嘉一脸冷怒地模样,就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动气并且记仇了,事实证明让李从嘉记仇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至少被李从嘉记仇过的最后下场都……   然而这件事情释雪庭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主要是他也很生气,李从嘉对这些人都是很信任的,所以对他们宽容,给了他们自己能给的最大的权利,结果到头来,这些人联合起来直接忽视了他?   这特么以后是要欺上瞒下的节奏吗?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所以两个人都决定暂时不理会,有什么事情等从肃州回来再说。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谋反,释雪庭认真思考了一下之后,觉得可能不会,大唐的尖兵利器没有皇帝加枢密使的双重印章是调动不了的,而那个印章的印泥是释雪庭秘制而成,别人都不可能做的出,就算有人作假也瞒不过各军军主。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各军军主也跟这些人联合起来,打算推翻李从嘉的统治,然而那是在皇帝失去民心的情况下。   当年大秦建立之后刑法那般苛刻也没人敢在始皇帝还活着的时候找事儿,李从嘉还没做过那种事情呢,怎么可能就万众一心的要搞垮他?   李从嘉带着一身的低气压赶路,连带队伍都气压低了很多,再加上天策的服装以黑红为主,于是整支队伍在行进的时候除了脚步声没有其他声音发出,跟鬼似的,白天都能吓死人,若是到了晚上更可怕。   李从嘉这边不高兴,实际上长安那边也有点方。   周宗等人要说有反心那是不可能的,各人都有自知之明,就冲着李从嘉这一路以来的运气就就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更何况李从嘉将兵权握的那么紧,谁敢谋反,谁能谋反啊?恐怕刚起事就被按灭了!   当高怀德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周宗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李从嘉对李从善应该也那么多的感情,更何况李从善这摆明了是要跟李从嘉对着干,李从嘉在这种时候是不会姑息的。   大家都知道正常流程是他们传消息给李从嘉,然后李从嘉写手谕过来,他们直接加盖枢密院的公章,内阁再粮草调运方面也发一个公文,然后再将命令发给高怀德,高怀德再领兵去打。   然而大家一算,李从嘉都跑出去很远了,这一来一回至少四五天的时间,战场瞬息万变,而且等那么多天粮草也会消耗很多,他们一合计,干脆就一边给李从嘉发消息,一边让枢密院给高怀德发布命令,让他直接打,不要顾及太多,能抓就抓抓不了就算。   周宗他们是觉得等李从嘉手谕过来,再把这份手续给补上就行了,这不也是为了节约时间吗?   结果李从嘉的手谕一直不过来,那边高怀德都快把城给攻下来了!   周宗这个时候有点慌,不仅是他,内阁集体都有点慌,不明白李从嘉这次是什么了,为什么放着这件事情不给指示?难道他不想伤害李从善?   内阁众人商议一下之后,试探性的又给李从嘉去了一个折子,求指示。   李从嘉收到折子的时候冷笑了一声,特别想回一句:你们不是做了决定吗?挺好的,还问我干什么呢?继续啊。   然而他知道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打下肃州,不能让将士们发现皇帝跟权臣起了争执,这样容易让大家心生不安,有什么事情都要等回到长安再说。   李从嘉又扣下了这个折子不发,这个时候内阁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了,他们思前想后都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他们想不出办法之后,转头就只能去找枢密院。   枢密院中李景达、李弘冀和赵匡胤三个人都过的挺滋润,也不用他们在外奔波征战,他们的功劳足以让他们剩下的时光安然度过,李从嘉走之后,他们的事情就更少了。   结果还没悠闲两天,晴天一道霹雳下来,他们三个都被劈傻了。   李景达反应快一点,在李弘冀和赵匡胤还发呆的时候,追着问了一句:“你是说,之前陛下根本没有手谕发过来然后你们就下了命令?”   周宗和徐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李景达瞬间差点没跳起来:“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你们……你们这是要犯上作乱吗?”   周宗和徐铉两个人也被吓了一跳,周宗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我们就是……想节省一点时间。”   李景达恨不得把他们打出去!   “在什么地方节约时间都不能在这里节约,你们是日子过得太顺,非要给自己找点事吗?”   李景达快要被气死了,作为被李璟猜忌了半辈子的人还小心翼翼活下来的人,李景达对这种事情看的很透彻,就算再大度的君王都不可能容忍臣下的越俎代庖。   周宗此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心,顿时一个激灵,问道:“陛下……不会知道了吧?”   赵匡胤在旁边冷笑着说道:“必然是知道了,否则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表态,没准他只是想等西征回来再说。”   徐铉咽了口口水:“陛下……陛下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么做的呢?”   李弘冀有些忍不下去问了句:“你们是不是觉得国师手上的情报部是个摆设?”   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内阁辅臣的?还特么有一个是首辅!情报部在别人手上能够忽略,在释雪庭手上你也敢忽略?你怎么就不想想他都干过什么呢?   周宗面色凝重:“现在当如何?”   李景达一甩手:“那是你们内阁的事情,跟我们枢密院有什么关系?”   周宗很坦然说道:“你们枢密院不也是听从了内阁的命令吗?按照流程来说,其实应该是陛下的手谕直接发到枢密院吧?你们枢密院根本不用听从内阁的命令。”   李景达脚步一顿,顿时脸色也有点不好看,真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啊,他们这些武将已经习惯了以前的形式,宰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周宗这个位置虽然不叫宰相,实际上的权利也差不多。   结果枢密院这一次就被内阁给坑了。   李弘冀没好气说道:“行了,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你们又问过陛下了吗?”   徐铉苦着脸说道:“上了折子,陛下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赵匡胤补刀了一句:“我记得他好像有个文本,专门记录一些人名,现在写在上面的人……坟头草都很高了,你们祈祷吧。”   众人顿时对赵匡胤怒目而视,他们几个人里面,赵匡胤是最不可能被牵连的那个,因为他在枢密院的职责不够高,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他的事情,他就是打了次酱油围观而已。   所以他现在说这句话,众人就很想把他打出去了。   赵匡胤也觉得自己的仇恨拉的有点足,只好说道:“你们还商量什么啊?陛下心里什么都清楚,你们现在难道还想糊弄他吗?恐怕他现在已经觉得朝廷的管理有漏洞,想方设法在弥补了,你们还不请罪,真等他回来再说?”   最主要的问题就在于,等李从嘉从西域回来之后,很可能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愤怒就下降,更可能因为时间够长,而在这段时间之中内阁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李从嘉怒气值越来越高,等他回来……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交代几条人命。   在这之中,赵匡胤最同情的大概就是高怀德,高怀德就怕一不小心担责任,都不惜停下进攻,等着李从嘉的指示了,结果一不小心还是被内阁给坑进了沟里。   不过,如果李从嘉不迁怒的话,高怀德又打了胜仗,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赵匡胤想了想决定回去就给高怀德写一封信,让高怀德自己小心一点,最好不要打败仗,除了这种事情再打败仗的话……估计神仙都救不了他。   周宗等人对视一眼,觉得这时候也只能写请罪的折子了,最好老实一点,给李从嘉的怒火降降温,顺便冷静一下。   李景达深呼吸了口气说道:“你们内阁……还有谁知情?”   周宗嘴里有点发苦:“就我和徐铉。”   剩下的两个一个王溥一个赵普,都不是他们的人,或者说不是他们一个利益集团的,现在内阁已经只剩下周宗和徐铉两个人是原来南唐的旧人。   周宗虽然坐在首辅的位置上,然而他一直都有些不安,自家事情自家知道,他是明白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成为整个大唐首辅的,实际上在李从嘉进军中原开始,他的能力就已经不足以管理这么大的国家了。   只不过因为手下总有能干的人,再加上之前内阁人数也不少,大家商量着事情也就能搞定。   现在内阁人数减少,再加上李从嘉提拔了两个跟他们并不是很熟的人,内阁内部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争权现象,周宗跟徐铉是老相识,在内阁的时间也足够长,资历足够高,想要排挤一下新人实在是太容易。   然而这一次,他们两个做下这种事情,却是要整个内阁背锅,所以必须告诉王溥和赵普。   李景达十分不客气地说道:“做好一个心理准备吧。”   他没说太明白,但是周宗却听到了潜台词,那就是李从嘉很有可能罢相。   一个不听话的宰相要来干什么?当然重点也不完全是不听话,更多的是他根本就是胆大包天!   再加上周宗身份敏感,皇太子的外祖父,这将来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赵匡胤想了想这样的人,如果是给他,他是不会继续留着的,这李从嘉得心多大才能继续留着他们?   当然也正是因为两拨势力的争权夺势,所以才会让周宗出了这样一个昏招。   李景达叹了口气:“走吧,写折子去。”   周宗和徐铉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也转身回了内阁,他们需要跟王溥以及赵普沟通一下。   王溥和赵普的反应跟李景达差不多,这些都是直接受害人,还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那种,等到现在快出事了他们才知道!   之前周宗一直没有拿出手谕王溥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只不过那时候他也就是怀疑了一下,以为李从嘉是写了手谕直接给了太子,反正周宗是太子外祖父,提前知道没什么不对。   现在才知道,特么这两个人压根就没收到什么手谕啊,真是要被坑死了!   徐铉忍不住说道:“不如,补一道太子手谕吧。”   周宗皱了皱眉还没说什么,赵普就愤怒地说道:“你自己犯错不够还要把太子拉下水吗?”   太子的手谕有什么用?哦,这是告诉李从嘉现在大家已经听从太子的命令,太子的手谕等同于皇帝的手谕。   这特么不是在告诉皇帝大家都等着你挂掉,然后好拥立太子得一个从龙之功吗?   能不能别这么蠢?就算皇帝目前只有这一个儿子也不能这么做啊!   周宗这次脑子还算清醒,立刻否定了徐铉的建议,只是说道:“我上书请罪,准备致仕,以后内阁……就拜托二位了。”   王溥和赵普……也是被搞的没有了力气,他们两个也是想要多点权利,然而正常情况下谁也不希望出这么大的问题啊,更何况他们两个也别想跑掉。   得啦,一起跟着请罪吧,这都什么事儿呢?   就在大唐高层集体写请罪折子的时候,李从嘉已经出了关,到了关外之后,李从嘉就放开手脚让将士们四处去找马贼练手顺便补贴一下军资。   结果没想到的是此时正在甘州的龙午在听说李从嘉亲征之后,前脚还在发动甘州回鹘反抗李从嘉的统治,等大家群情激昂之后,他在李从嘉到来的前期居然跑回了肃州。   还十分理直气壮的表示那些甘州回鹘本来就是他召集过来当敢死队的。   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肃州阻挡李从嘉的进攻!   甘州回鹘:?????   不得不说龙午走了一步臭棋,就算他团结甘州回鹘都未必能够挡的住李从嘉的攻击。   更不要说现在又给自己找了个敌人。   是的,甘州回鹘在发现龙午跑了之后就反应了过来,一瞬间都有些出离愤怒。   他们被李从嘉统治也就算了,毕竟打不过,可这么一个什么都算不上的东西都跑过来坑他们一把,他们就不能忍了。   于是本来正在试探性的攻击甘州,准备通过甘州的战斗力来决定派多少人,要不要分兵的时候,就收到了一个消息:甘州回鹘请降。   李从嘉瞬间无语,这什么节奏?这么快就认怂你们这是在耍我吗?   现在知道打不过了,早干嘛去了?   李从嘉很想不管不顾就去打甘州回鹘,毕竟有一就有二,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安分的,只要觉得有机可乘,那就要搞一波事情,等事情搞大了,他们觉得打不过,就麻溜投降。   反正他们是少民,中原的皇帝不会一屠屠一个部族的。   李从嘉其实真的恨不得把他们都搞死算了,但是又忍了下来,于是他直接表示:想让我不追究可以,你们去将功折罪吧,如果你们表现的好,我就赦免你们,连首领的罪都不追究。   那些部落首领听到了最后一句自然要带着族民去努力一下。   实际上李从嘉还真不需要他们去打仗,他只不过是借刀杀人,打仗哪里能不死人呢?更何况火器他们又不会用,李从嘉也不会给。   于是原本等着甘州回鹘去当前锋的龙午懵逼的发现这帮人居然转头来打他了!   也幸好龙午之前就做好了各种准备,于是一边继续布置一边骂甘州回鹘骨头软,不遵守约定,听到唐皇来就快被吓死了。   他的手下没人说话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老大,当初人家也没跟你商量好啊,是你一厢情愿想让人家拿挡箭牌!   龙午骂完之后说道:“大家都收拾一下,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被他封为军师的人一摇手上的扇子说道:“若要撤,唯一能去的就是于阗。”   龙午立刻说道:“那就去于阗。”   众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次估计是扛不住的,于是抵抗的时候也没卖力气,见火器实在厉害,根本无心恋战,毕竟不拼命还能跑,一拼命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龙午计划的很好,然而他们没料到李从嘉早就做好他们会跑的准备,提前跟于阗打好了招呼,于阗派人在边境也跟着围追堵截。   龙午等人被这么追击也是苦不堪言,最后他最信重的军师一想这样不行,于是跟几个人合计一下,直接趁着龙午睡着的时候捆了他,转头就去找李从嘉赔罪。   李从嘉:……   早知道你们这么怂,我跑这一趟干什么呢?   就在李从嘉准备处理这些人,顺便让人努力去找一下肃州刺史的时候,长安那边的请罪折子就排着队来了。   李从嘉气鼓鼓说道:“现在知道犯错了?早干什么去了?罢免罢免,全都罢免!”   释雪庭连忙说道:“先查清楚再说。”   他倒不是要给谁说情,只是……一口气罢免两个内阁辅臣,两个枢密副使?这是让大家不要过年的节奏啊。   李从嘉将折子往旁边一放说道:“明天再说!”   结果第二天释雪庭就告诉他:“昨日我夜观天象,发现月犯填星,在轸。”   李从嘉:??????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这群不把我放在眼里的货,记小本本!   释雪庭:已经用不着记了,恭喜陛下功力见长。   李从嘉:…… 第175章   李从嘉在脑子里扒拉了一下这个星象的说法, 然后整个人都卧槽了。   月犯填星, 在轸, 有大丧。   这个大丧并不会具体到什么地方,但是只要发生就一定是大事。   当然李从嘉以前研究历史的时候对这种东西一直都比较存疑, 觉得星相一说也不是很靠谱,但是现在……他都穿越了,还有啥不信的?   释雪庭见李从嘉表情凝重, 不由得安慰道:“如今大唐并没有不安稳的迹象, 这星相也未必是在指大唐。”   李从嘉当然也是这么想,然而做普通人的时候他可以这么开解自己, 让自己当个鸵鸟,等事情发生了再说,可现在这么大一个国家,如果他再鸵鸟的话,恐怕到时候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来不及了。   可是就这样一个模糊的星相, 李从嘉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快回长安。   释雪庭也同意:“我看见了,那么钦天监应该也已经看到, 你再徘徊在外面的话, 可能会让朝臣心生不安。”   毕竟能够称得上大丧的事情没有几个,但是皇帝驾崩绝对是其中之一。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了, 亏了龙午够怂,把朱元留下来继续,顺便将郭树良也留下, 让他跟朱元配合将肃州和甘州都整理一下,等回去之后再重新商议肃州刺史和甘州刺史的人选。”   释雪庭着实松了口气,李从嘉很少离开王都,结果一离开就出了那么大的纰漏,牵扯到的人着实不算少,而那些人的请罪折子上来之后,李从嘉一直没有表态,释雪庭是真的担心这些人狗急跳墙,当然,只要智商够,估计没人会这么干。   实际上,释雪庭的担心并不多余,的确有智商不够,或者说是被贪婪蒙蔽双眼的人。   这个人就是周宗的弟弟周庆。   周庆名不见经传,跟哥哥比起来,他的确是没什么才华,不过在朝中当个闲散官职还是可以的。   周庆明白他们一家的荣华富贵都是从侄女来的,如今周娥皇不如先前受宠,已经不是秘密,唯一让大家放心的就是李从嘉到现在都没有再纳妃,没有别的儿子,而李仲寓经历过两次监国,地位已经无比稳固。   可是这次周宗做出来的事情,让周庆心里很是打鼓,他或许没有别人看的清楚,但是他却知道周宗既然已经做好了致仕的准备,那就是说最好的下场就是致仕,如果更严重一点……罪同欺君!   然而周宗如果现在因为这样的罪名下来,影响不是一般的大,或许连周晔都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周家必然会一蹶不振。   之前周庆还没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唯一想的也就是让周娥皇找李仲寓,去跟李从嘉求求情什么的,毕竟看李从嘉对李仲寓还是很宠爱的。   然而当钦天监观测到的星相不是秘密之后,周庆不由得怦然心动。   李从嘉如果死在外面,岂不就是应了大丧的星相?到时候李仲寓扶上位,他们周家只会更上一层楼,反而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在这个念头,一般人是不会想要谋反刺杀皇帝的,所以这个想法在周庆脑海闪过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个半死。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从嘉一直没有回音,据说已经在返程的路上,而周宗已经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周庆就有些忍不住,觉得不如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周庆没有直接找周宗说这件事情,只是用讨论的语气说道:“月犯填星啊,陛下现在还在外面……真是让人担心。”   周宗立刻喝道:“休得胡说,此星相定是昭示燕云伪国命不久矣,怎么会跟陛下有关系?”   周庆舔了舔嘴唇说道:“阿兄,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你觉得就伪国的皇帝,值得星相示警?再退一步讲,他也算是皇帝?”   周宗沉默不语,在他心里李从善自然也是没有资格,只不过这个星相太吓人,周宗宁愿是应对的李从善,都不希望李从嘉出什么事情。   从这一点上来讲,周宗对李从嘉的忠心其实是不必怀疑的。   周庆又补了一句:“国师可是跟在陛下身边的,肃州和甘州那边还没有处理完毕,陛下就匆忙往回赶,必然是国师看出了什么,这事儿……”   周宗阴沉着脸说道:“闭嘴!此事休得再讨论!”   周庆低声说道:“最后一句,就一句,我看你啊,还是先做好准备,有个万一……蜀王和楚王可还在呢,楚王年事已高,但蜀王却春秋正盛。”   周宗瞪着周庆,眼睛都要竖起来了,周庆脖子一缩,转头就溜。   周宗指着他的背影说道:“管好你的嘴!”   周庆出去之后,转头就找之前在外面认识的一些游侠儿,当然他也没指望这些游侠儿做些什么,他想要的是更加厉害一些的武林高手,去刺杀李从嘉!   李从嘉正在回来的路上,还在跟释雪庭讨论这个星相到底会不会应,结果在走到一条山涧之前的时候,释雪庭突然停下说道:“让人去前面探探路。”   李从嘉抬头看了看两边的山峰笑道:“怎么了?怕人偷袭吗?不至于吧。”   释雪庭一脸严肃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从嘉倒是无所谓,随释雪庭去找人前去探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探子去检查的时候居然还真的在山壁上发现了蛛丝马迹。   探子们看完之后初步估计是有人在山上布下了陷阱,至于什么陷阱,除了推石头什么的,估计也别的方法。   李从嘉皱眉说道:“为什么会有埋伏?是什么人?”   释雪庭冷着一张脸说道:“抓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让天策府长史唐丰直接带着飞鹰队去两边的山上抓人——飞鹰队就是之前李从嘉设立的特种兵。   这些杀手也是倒霉,周庆在雇佣他们的时候只是说了要杀的是个高官贵族,压根就没说要刺杀皇帝。   他自然是怕说实话这些杀手就不接这一单,当然他也存着李从嘉一死,他就将这些杀手推出去当挡箭牌的注意。   这些杀手也不傻,本来都已经埋伏好了,远远看到长长的队伍迤逦而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偷袭的准备,只是队伍越走越近,他们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了——这年头老百姓大概都不识字,但是却绝对不会分不清等级森严的服饰装饰制度。   别的不说,就那辆车看上去就不像是普通高官能够做的,感觉至少是皇亲国戚才能乘坐。   再加上周围守护这辆车的都是黑衣黑甲的武士,整个大唐穿这身装备的只有一个军队那就是天策府,天策府乃是天子亲军,能够让天策府守护的人绝对不一般,不是那两位亲王,就可能是天子本人。   杀手们这时候是绝对怂了,他们事先并没有做好杀皇亲国戚的准备,程度是不一样的,杀了高官,他们拿着那笔不菲的佣金远走天涯,过一段时间可能就没有人再会追究这件事情,但是如果杀的是李家的人……   恐怕他们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问罪!   这也是那些探子过去检查的时候,上面已经布好了各种陷阱,却根本没动手的原因。   本来杀手们还希望这些人没发现这些陷阱,赶紧过去,他们也跟着撤退,回去将钱退了,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好了。   然而杀手首领一看到队伍停在那里,并且有一队人马脱离了大部队,就直接一拍大腿说道:“坏了,风紧扯呼!”   赶紧走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那些人自然是来抓他们的。   杀手首领十分机智:“所有人分开走,这里丛林虽然不算茂密,但是散入山中他们也未必能够找得到我们,更何况这些士兵也未必能够追多久。”   轻视飞鹰队的下场就是,杀手首领被活捉,并且在他打算吞药自杀的那一刻,就被卸下了下巴,将嘴里的毒药搜了出去。   杀手首领十分茫然,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熟练。   废话,当然熟练了,李从嘉脑洞开的那么大,后世的时候有关于杀手佣兵各种等组织的传说一箩筐一箩筐的,虽然不知道那些传说的真实性,但是并不妨碍李从嘉相信他们,并且用这些来教育飞鹰队。   杀手首领被抓住之后,回去就发现他们这次来的人几乎都被抓来了,首领看了一眼,还是微微松了口气,毕竟总有几个没有被抓到,这样那几个回去之后,好歹也能把他们的家眷带走。   结果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那边一个军官说道:“启禀陛下,还有几个往山中去了,我已经派人去追击,两天之内必然能有个结果。”   有结果的意思就是抓到还是没抓到,他们都会回来。   李从嘉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告诉大家不必勉强。”   反正他只要一个结果,询问处幕后黑手就可以了,只希望这些杀手别那么硬气。   释雪庭站起来说道:“我去吧。”   李从嘉犹豫了一下说道:“让他们去审问吧。”   释雪庭摇头:“他们未必能行,而且有些东西他们未必能够想得到。”   李从嘉只好说道:“那小心点,别把人弄死。唔,反正天色也不早了,干脆就现在这里扎营吧。”   是的,他最担心的就是释雪庭气狠了一发疯,直接把这些人弄死,到时候那就什么消息就得不到了。   释雪庭点了点头,起身就让人将杀手们待下去。   而杀手首领此时人都已经傻了,他现在恨不得自己耳朵是聋的,这样就能没听见刚刚那些人的对话。   陛……陛下?当今天子?   杀手首领觉得自己遇到的最多也就是个亲王,结果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当今天子,意图行刺亲王,可能就死他一个,但是意图行刺当今天子,那就是死全家的节奏啊!   而且看这些人的架势,估计他们那些还没被捉到的兄弟,估计一个都跑不了,到时候他们这些人的家人,算下来只怕要牵连达上百人!   杀手首领对周庆的恨到了最顶点,如果周庆之前说清楚,或许他就不会接这一单,就算接了也会计划的更加完善一些,而不是这么轻易就被抓起来。   毕竟论武艺他们肯定不是职业军人的对手,他们唯一能够称道的就是灵活和速度,出其不意致命一击这才是杀手。   然而如今,他的杀手之路只怕是走到头了。   杀手首领回归神来之后,看着释雪庭那张漂亮的脸在火把的映衬下看上去跟阎王似的,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问道:“我若是说出是谁指使我们,能不能求陛下开恩,赦免一家老小?”   释雪庭坐在那里慢条斯理说道:“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胆敢行刺皇帝还想活着?真是想得太美了。   杀手首领咬牙说道:“我们并不知道要刺杀的是陛下,他只说是一个贪官!”   杀手首领如今正在努力为自己脱罪,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不是吗?当然意图刺杀官员本来就不是小罪名,但是这个罪名却不会株连九族。   释雪庭轻笑一声说道:“杀人犯法,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快说吧,说得痛快些还能给你留个全尸,至于你的家人,自有唐律来制裁。”   站在一旁的唐丰十分着急,觉得释雪庭实在是太直白了,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哄开口,这样一上来就把所有的路都堵死,对方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说出来?   杀手首领也的确是十分绝望,一瞬间他也什么都不想说了,毕竟总是要死的,他为什么还要说实话呢?   不过释雪庭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开口问道:“你说那个人骗了你,那么你就甘心被他骗得失去性命,而他依旧逍遥法外吗?毕竟他才是罪魁祸首,你不肯说,死了,他反而放心。”   杀手首领转念一想,对啊,他凭什么放任那个始作俑者逍遥法外?他都要死了,那个人还什么事情都没有?   就算是国丈的弟弟又怎么样?意图行刺天子,谁的弟弟只怕都不管用!   杀手首领心一横说道:“那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只求他死在我们前面!”   这个倒是没关系,反正这些人都要死,只要对李从嘉有威胁的,释雪庭一个都不会让他们留在世上,就算那个人背景很强大,最后逃过死劫,释雪庭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杀手首领痛痛快快的就把周庆给出卖了。   释雪庭一边听他说一边记录,记录完之后就让人拿给杀手首领看,问他是不是这样,不过,供词递过去之后他就后悔了——这人都未必认识字,给他看有什么用?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杀手首领居然真的认识字,而且还认识不少,至少这通篇的证词都看明白了,然后一脸青白的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没错,我这里还有周庆的随身玉佩。”   释雪庭让人从杀手首领的身上搜出了玉佩之后问道:“这个是他给你的?”   杀手首领坦然说道:“不是,他怕落人口实,不肯给我任何信物,这是我从他那里偷来的,有了这个,我才放心一些,否则怕是要狡兔死,走狗烹。”   这个理由倒是十分强大,释雪庭点了点头,将供词看完一遍之后,转头就去找李从嘉。   刚一走近李从嘉的帐篷,释雪庭就冷冷说道:“周家果然狼子野心。”   李从嘉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便的十分惊诧:“不是吧?周家?”   释雪庭将供词递给他说道:“看看吧。”   李从嘉接过来仔细的从头到尾看完一遍,略一思索说道:“这件事情……似乎只是周庆的手笔,跟周宗没有关系?”   释雪庭问道:“你觉得可能没关系吗?周庆为什么这么做?最后得益的人是谁?而且周庆这个人平时都老老实实,并不像他兄长那般出色,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要买凶行刺你?”   这样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李从嘉将供词放在案几上,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之后说道:“我哪里对不起他们了?”   无论是谁听说有人想要杀自己,恐怕心情都不会好,这是标志着他做人的失败,因为不待见他,所以才要想办法杀掉他,可李从嘉自认为对待朝臣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为了减少贪官的产生,俸禄也是尽最大努力给。   怎么到这种程度,周宗依旧不满意?还是说,一个首辅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野心了?   释雪庭走过去将李从嘉抱在怀里说道:“就是你对他们太好了,所以才助长了他们的野心,只是我没想到,楚王没这么做,蜀王也没这么做,首先动手的居然是内阁首辅。”   李从嘉抱住他的腰一时之间并不想说话,把脸埋在释雪庭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檀香味,渐渐安心之后,才说道:“走吧,这件事情回去再处理,那几个人先别杀,留着还有用,唔,还有气吧?”   释雪庭说道:“放心,他们配合的很,根本没用我动手就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据说他们也是被骗的,因为周庆从一开始就没说要行刺的是天子。”   李从嘉冷笑说道:“他们当然不敢明说,若是说出来,这些杀手只怕就不敢走这一趟。”   释雪庭顺了顺他的毛说道:“不要想那么多,周宗和周庆再怎么样也都是文臣,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给他们三十年估计也难,等回去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李从嘉忽然问道:“你说,月犯填星,是不是就预示着这件事情?”   释雪庭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星相既出,就代表着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如今你也算是化险为夷,跟大丧搭不上任何关系,恐怕不会是这件事情。”   李从嘉郁闷说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老天也不给点指示,算了算了,不想了。”   李从嘉抱着释雪庭不肯放他走,之前虽然手下的人都是足以信任的,李从嘉也注意跟释雪庭的分寸,轻易不会让释雪庭留宿。   然而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伤心,所以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把人留下来,抱着释雪庭不肯放手。   他只知道,就算全世界都想要杀他,他身边这个男人也会保住他的性命。   这样看,他这些年为之劳心劳力的那些东西,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用,到最后他唯一拥有的也就是释雪庭而已。   李从嘉闭着眼睛说道:“不想当皇帝了。”   释雪庭知道他肯定钻了牛角尖,拍了拍他的头说道:“想想百姓吧,现在刚刚缓过来一点,他们已经无法再经历任何战乱的摧残了。”   李从嘉长长叹了口气,就这么闷闷不乐的一路回到了长安。   在长安的周庆听说李从嘉回归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吓死了,他不知道那些杀手是压根就是骗子,还是失手被抓,到了如今,他倒更希望那些人是骗子,如果被抓,而李从嘉一直按兵不动……那……   周庆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来想要跟哥哥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说出口,他要怎么跟周宗说?难道说我找人去杀皇帝,但是皇帝没死,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被抓起来了?   到时候只怕先死的就是他!   做贼心虚的周庆不敢说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那些杀手联络,最后只好收拾了一些东西,悄悄离开了长安。 第176章   李从嘉回到长安之后, 十分平静的先是处理了堆积的事物, 然后将枢密院的两位枢密副使全部处罚了一遍——削封户, 罚俸,正好这些封户可以回收税收到国库, 不错。   当然这也是李从嘉知道李景达和李弘冀两个人算是半躺枪,要不然就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处罚了。   而赵匡胤和李平两个人则是罚俸,他们两个属于被连坐的那个,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 他们都没掺合,也没有那个权利跟着掺合, 然而愤怒中的李从嘉……他表示想罚就罚了,谁敢说废话,那就也跟着削封户好了。   赵匡胤和李平两个难兄难弟只能执手相看泪眼,蹲一边去郁闷。   不过,他们这些已经被明确处罚的人, 也算是一颗心落在了地上, 还有一波人在忐忑不安呢!   内阁算是这一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等着自己的处罚结果, 这其中最担心的无异于会被踢出内阁。   王溥和赵普两个人比较镇定, 他们已经收集到了足够有利的证据证明这次的事情跟他们两个没有关系,最多就是一个懈怠军机的罪过, 不过,自从文武分治之后,这个罪名其实也安不到他们头上。   周宗和徐铉就难过一点, 其中周宗有大部分责任,他知道这一次如果李从嘉一般生气,那就是从首辅变成次辅,如果是比较生气,那就是直接踢出内阁,如果十分生气……那他也就只有致仕。   只是周宗不想致仕,他现在刚五十多岁,正是搞政治的黄金时期,无论是谁得到了权利就不会再舍得放手。   最主要的是,如果现在致仕了,以后还能不能被启用,就只看李从嘉的心情,如果李从嘉不用他,那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周宗也不是没想过会被贬谪到地方,只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毕竟没有前例。   李从嘉处罚枢密院是在大朝会上,在说完之后,停顿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略有些莫名,站了出来应道:“臣在。”   李从嘉说道:“我这里有一份供词,你且看看吧。”   释雪庭等李从嘉说完之后,便向前几步,将一份供词递给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心中疑惑,等他展开来看了几行之后,瞬间脸色煞白,颤抖着手,半晌才说道:“这……这……好大的胆子!这是要谋反吗?”   释雪庭冷冷说了一句:“行刺皇帝,与谋反何异?”   “什么?”之前还很安静的朝堂瞬间哗然。   释雪庭说道:“这次王师回归路上,陛下曾遭遇刺杀。”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确定了李从嘉被刺杀之后,所有人都一阵后怕,也有些想不通,在他们看来李从嘉应该没有结下过什么仇人啊,怎么会有人要刺杀他?   李景达立刻问道:“敢问陛下,贼人何在?”   李从嘉说道:“已经拿下,并且那些贼人也供出了幕后主使。”   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看了周宗一眼,周宗心中一凛,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在他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大理寺卿说道:“周庆何在?此人如此倒行逆施,理应速速拿下!”   释雪庭也盯着周宗说道:“这恐怕要问周首辅才可以,日前我派人捉拿周庆,发现他家早已人去楼空,不知周首辅可知周庆行踪?”   周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顿时骇然说道:“什么?阿庆?他?怎么会是他?陛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阿庆是万万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李从嘉冷着一张脸说道:“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有什么误会?若是他没有做贼心虚,又何必举家出逃?大理寺卿,即刻发布对周庆的通缉令,务必将他捉拿归案,退朝!”   李从嘉一点也不想听到周宗的解释,先是周宗无视他,直接下命令给枢密院,后有周庆行刺。   李从嘉就算心再大,此时都要怀疑周宗的目的。   毕竟文武分治,内阁权利虽大,却没办法指挥枢密院,周宗就敢这么做,谁知道他是不是有野心也想要问鼎九五?   周宗看着李从嘉大步离去,他本来想要追过去,只是释雪庭往他身前一站,周宗不得已停下了脚步,而后大理寺卿走到周宗身边,面无表情说道:“还请首辅跟我走一趟吧。”   行刺,罪同谋反,那是要株连九族的,只不过周宗的九族成分比较复杂,现在就只能先把他弄到大理寺去。   饶是周宗再怎么镇定,此时也有些六神无主,他嘴里一直重复着:“阿庆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等到了大理寺之后,大理寺卿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询问,当然主要就是问周庆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异常之类的。   周宗这才想起来,之前讨论星相的时候,周庆曾经说过的话,然而那个时候他以为周庆只是口无遮拦,难道……周庆真的有了反心?   可是为什么呢?之前也没有什么察觉,退一步讲,如果周庆真的有这个想法,那么周宗肯定会想办法打消他这个想法的——只凭着几个杀手就想杀掉李从嘉?这也太天真了,别的不说,只怕那几个杀手连释雪庭都打不过!   大理寺卿一直在追问周宗,问到最后,发现从他的经验来判断的话,周宗好像真的是不知情。   然而怎么可能?   什么是宗族?宗族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周宗作为如今周家的家长,周庆做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通知周宗一声?   而且这件事情若是成功,直接受益者不是周庆而是周宗,无论给谁看,都应该是周宗指使才对。   大理寺卿思索半晌,又让人将徐铉请来。   因为徐铉跟周宗关系很不错,再加上这一次虚传圣旨的事情跟徐铉也有关,他有没有参加谁都不知道,不过这是个大案,大理寺卿宁可得罪徐铉也要问清楚,毕竟如果问不清楚到时候却爆出跟徐铉也有关,那么他就等着回家吃自己吧。   大理寺连续将两位内阁辅臣带走,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都有点人心惶惶,毕竟高层就这么多人,再加上这时候大家族的人结婚都找同阶层,这就导致站在朝堂上的人,随便拽出两个可能都有拐着十八道弯的亲戚关系。   所有人都怕跟周家扯上关系,所以也都在忙着撇清跟周家的关系,除非是娶了周家女儿或者嫁给周家儿子的人家实在没办法,只能认栽。   于是到了这个时候,对于内阁而言,行刺案跟假传圣旨案其实就已经合并到了一起,这也能解释的清,因为周宗觉得李从嘉回不来了,所以他就无所顾忌,假传圣旨,至于为什么觉得李从嘉回不来,自然是因为他派了杀手去刺杀啊。   十分完美的逻辑链,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大家找不到周宗这样做的原因,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想要推外孙上位。   而这是最有可能的理由。   不仅仅是朝臣相信,甚至就连太子李仲寓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他今年周岁已经十岁,在后世可能还是个猫嫌狗憎的年纪,但是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位子上,他已经懂的足够多。   所以在听说消息之后,李仲寓二话没说,直接跑到了紫宸殿。   李从嘉刚回到紫宸殿,还没来得及跟释雪庭商量一下这件事情到底是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还是闹大一些,就听说太子在外面求见。   李从嘉有些无奈,他对李仲寓一直很纵容,虽然皇室需要礼仪,但是李从嘉觉得父子之间不需要那么生分,所以李仲寓来他这里的时候,只要提前派人说一声,就可以直接进来,根本不用等在外面再让人禀报一次。   可是这一次李仲寓选择规规矩矩的等在外面,李从嘉直接让人把他带进来。   李仲寓进来之后,李从嘉还没来得及对他说什么,就看到李仲寓麻溜的往地上一跪,委屈地喊了一声:“阿爹。”   李从嘉颇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作什么?起来说话。”   李仲寓已经具备了最基础的察言观色技能,发现李从嘉看着他的时候跟以往没什么不同,顿时放心,听话的站起来,跑到李从嘉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又喊了一句:“阿爹。”   虽然李仲寓很想剖白自己,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最好不要明着说出来。   哪怕大家都知道周宗行刺李从嘉的原因何在,李仲寓也要当成不知道,毕竟他姓李而不姓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跟周家分割开来,然而周家又是他外祖家,周宗还是内阁首辅,前些日子他还一直监国,想要跟周宗做分割都不行。   李仲寓只能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忠心。   此时此刻,一直顺风顺水的李仲寓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以前这种感觉他是没有的。   毕竟他是嫡长子,他的父亲还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他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太子,外祖又是内阁辅臣,可以说地位十分稳固,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   然而如今,若是一不小心让李从嘉误会自己也有反心……他的父亲还年轻,再生一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从嘉摸了摸李仲寓的头问道:“这些日子怎么样?都学会什么了?跟阿爹说说。”   李从嘉知道这件事情跟李仲寓肯定没关系,这孩子从小到大也没吃过苦什么的,他也一直很注意李仲寓的心理状态,应该不至于长成一个心理阴暗的变态。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在十岁的时候就想杀掉自己的老子。   但是李从嘉又不能直接说我知道跟你没关系,有些事情需要心照不宣,所以李从嘉直接将这件事情抛到一边,按照以往的方式跟李仲寓交流。   李从嘉没有任何改变的态度很好的安抚了李仲寓,他也认认真真跟父亲汇报自己的成果,只是在这过程中,周宗是个绕不过去的人物。   李从嘉听完之后说道:“大郎,你要记住,朝臣都有自己的立场,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坚持本心,不能被他们带着走,当然也不能太固执,要虚心,能够听得进别人的劝谏,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当然这并不容易,所以需要以后你自己慢慢去摸索。”   李仲寓笑道:“有阿爹在,我能学会的。”   李从嘉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桃符蹑手蹑脚走进来说道:“陛下,娘子来了。”   周娥皇?   李从嘉了然,周娥皇在后宫也不是完全闭塞,更何况周家肯定要想方设法给她传递消息,让她来说情的,所以之前李从嘉就想到周娥皇或许会来。   李从嘉没有将周娥皇拒之门外,他需要从周娥皇这里得到一些讯息——周宗到底有没有反心?   周娥皇进来之后,李从嘉就愣了一下,以往周娥皇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华贵大气,艳光四射的那种,她的妆容精致,身上的配饰大到法簪项链,小到手上的指环都是精心挑选。   然而今天周娥皇去了那些华丽的簪环,穿得十分朴素,进来之后,看到李仲寓被李从嘉半搂在怀里,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盈盈拜下说道:“启禀陛下,臣妾自知无德无才,请陛下恩准臣妾自行下堂。”   李仲寓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爹再看看娘,然后……也跟着跪到了周娥皇身边。   哪怕他是太子,他娘跪在地上,他也不能站在一边看着啊。   李从嘉面无表情说道:“娘子为何突然如此?大郎,快快将你阿娘扶起来,有什么话先坐下再说。”   李仲寓凑到周娥皇身边小声说道:“阿娘,起来吧。”   周娥皇并没有起来,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李从嘉说道:“臣妾自知家中出了天大祸事,如今臣妾也无面目再见陛下,臣妾愿自请下堂,只求陛下不要牵连大郎,大郎对此事真的不知情。”   李从嘉微微俯身问道:“大郎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   周娥皇摇了摇头:“臣妾亦不知,只是……只怕臣妾这么说,陛下也未必相信。”   李从嘉坐直身体微微扬起下巴说道:“这件事情大理寺那边尚未有任何定论,你何必如此心急?回去吧,先禁足半月。”   半个月的时间,大概已经足够大理寺审出一个大概了,毕竟释雪庭之前已经将大致的来龙去脉都问的差不多,现在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周庆到了哪里,以及到底有多少人牵涉到了这件事情之中,最重要的是周庆的目的何在?   周娥皇平静地看着李从嘉半晌才点了点头说道:“臣妾知道了。”   李从嘉一瞬间有些迷茫,她知道了?到底知道什么了?   李仲寓就更加迷茫,只不过作为周娥皇的亲生儿子,他从来没见到周娥皇这样心如死灰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害怕,低声喊了一句:“阿娘。”   周娥皇摸了摸李仲寓的头,眼中充满了不舍。   李从嘉见状便说道:“大郎,送你娘先回去吧。”他想了想又对周娥皇说了一句:“你不要多想,记得自己是李家妇就是。”   周娥皇深深看了他一眼,躬身行礼带着李仲寓离开了紫宸殿。   等他走了之后,李从嘉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对着一直没说话的释雪庭抱怨道:“我就知道这事儿肯定会越搞越大。”   释雪庭走过来帮他一边按摩头部穴位一边说道:“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能藏着掖着,必须要明正典刑。”   李从嘉沉默了半晌问道:“你觉得……周宗是不是真的不知情?”   释雪庭反问:“你觉得到了现在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李从嘉问:“不重要吗?”   释雪庭看着他没说话,李从嘉半晌才无奈说道:“好吧,不重要了。”   跟谋反沾上边,基本上这一家子就废了,然而李从嘉并不想搞这种连坐,只可惜他这个想法是不能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了恐怕在释雪庭这里都过不去,更不要说在别的地方。   毕竟当初修改唐律疏议的时候,就对这方面做了很细致的规定,反正各种情况都提前预料到,周宗这个就等着走完流程之后,然后再判,当然具体是流放还是问斩,就看李从嘉的心情。   如果李从嘉想要网开一面,那就是流放,如果不想,那就……   李从嘉非常想知道周宗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就是想要放他一条生路,别说流放没杀人,流放都是往荒山野岭,反正什么地方不适宜生存就往什么地方流放,人真的到那里,就算能活下来也要减寿,说不定等不到赦免那一天就挂了!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周宗好歹也是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我也不想他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释雪庭摇了摇头:“路是他们自己走出来的,剩下的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   李从嘉看着窗外半晌说道:“徐铉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目前看起来是没有关系的,只不过……还要留着他吗?”   李从嘉十分头疼的表示:“这一下子内阁少了两个人,还少的是首辅,这特么是在逗我吗?我去哪里找人啊?”   释雪庭轻笑道:“想要找总能找到,多少人等着入阁。”   李从嘉面瘫着一张脸说道:“想要入阁,他们也要有这个本事啊。”   释雪庭问道:“田文?”   李从嘉略有些犹豫,半晌之后才叹气:“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是他了,可惜……”   释雪庭有些奇怪:“可惜什么?”   李从嘉说道:“可惜十一郎年纪太小,要不然也让他入阁算了,别的不提,至少他听话。”   释雪庭没好气说道:“你又异想天开。”   李从嘉轻笑一声,认真思考半晌说道:“实在不行,就只能请范质和魏仁浦重新出山了。”   释雪庭说道:“他们?未必会愿意。”   李从嘉无奈:“可是剩下的人都太年轻,这么年轻就入阁,以后要怎么走?在内阁一呆几十年?这不合适吧?”   内阁这种地方,并不适合大臣一直呆在这里,李从嘉想的是到一定年龄能力不错的人,就提拔进内阁,等干几年之后就直接让他们退休,按照如今的平均寿命,其实四十五以后就可以想办法入阁了,除非遇到寿命超长的人,否则,在这个位子上是做不了几年的。   若是三十几岁就进来,在内阁一呆一二十年,这就是个不安定因素!   这样看来,之前就退居二线的范质和魏仁浦就很合适,至于教书的人选,徐铉和徐锴兄弟两个不是很正好吗?   就在李从嘉为了内阁辅臣的人选头疼的时候,逃跑的周庆在企图逃往契丹的路上被抓了回来。   大理寺十分看重,三番四次审问,周庆一开始咬死了是周宗指使他的,并且企图给自己脱罪,只是大理寺卿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并没有立刻相信,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审问,到最后周庆整个人都有些疯魔,甚至说出了让李从嘉去死,让太子登基的话来,还说周宗早就有此意,就因为他假传圣旨,怕东窗事发才让他找人去刺杀!   大理寺觉得这是最接近真相的解释,于是就将供词送了上来。   在供词到达李从嘉手里的第二天,蓬莱阁侍者过来禀报:皇后周娥皇自缢而亡。 第177章   什么?   李从嘉刚刚吃完早膳, 听了这个消息, 感觉所有的东西都横亘在了胸口, 一时之间定在那里整个人都难受的不行。   他转头看向一边的释雪庭,张嘴又闭嘴, 半天才说了一句:“她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李从嘉特地安抚了周娥皇,就是怕她有什么想法,当然之前他担心的是周娥皇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他, 毕竟就他遇到的干掉皇帝的皇后就有两个了, 其中一个是亲妈。   万一周娥皇跟婆婆学习怎么办?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周娥皇没有打算杀他, 而是自杀了!   李从嘉立刻让人将李仲寓喊过来,此时李仲寓还没有得到消息,过来之后,听到了周娥皇自杀的消息,整个人也傻在了那里。   无论李仲寓平时表现的多么成熟, 此时此刻他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李从嘉把他拉在身边说道:“你现在跟我一同去蓬莱阁。”   李仲寓紧紧握着李从嘉的手, 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习惯性的依靠李从嘉, 实际上……他也没有别的人好依靠了。   李从嘉带着李仲寓到了蓬莱阁, 此时周娥皇已经被放在了床上,状态……不太好, 毕竟是自缢而死,这还是整理后的结果。   李仲寓看到之后,先是静了一下, 继而扑到床上嚎啕大哭。   此时此刻的他,什么太子风范,什么礼仪都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夜之间就离开了自己。   李从嘉看到李仲寓哭的伤心,眼圈也有些发红,转头看向周围跪在地上的一圈人,发现平时一直跟在周娥皇身边的侍女小巧正跪在那里抹泪。   李从嘉走到小巧面前哑声问道:“皇后好好的怎么会自缢?”   小巧刚刚还只是啜泣,此时此刻却是放声大哭:“奴婢……是奴婢的错,娘子昨晚没有留人守夜,等今早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娘子已经……已经……”   李从嘉仰头看着房梁半晌才说道:“不可能,娥皇不是这样的人,此事必有蹊跷!”   小巧听闻之后立刻劝道:“陛下,娘子已经去了,她在天之灵想必也不愿看到您如此伤心,您……”   李从嘉转头看着小巧半晌之后冷冷说道:“你的话太多了,来人,带下去问!”   李仲寓伤心的几乎哭晕过去,然而他作为皇位继承人的素养此时多少也发挥了作用,听到李从嘉让人将小巧带下去审问之后,就抹着眼泪起来说道:“没错,昨天儿子送阿娘回来的时候,阿娘还一切如常,怎么会突然就……一定……一定是有人谋害阿娘!”   李从嘉走过去将李仲寓抱在怀里说道:“放心,阿爹已经给你娘找一个公道。”   公道要找,可是人已经去了,丧事也是要办的,毕竟是国母薨逝,自有相应的规章制度,首先要做的就是通知礼部,这些东西都归他们管啊。   于是过了没多久,朝中所有人都知道皇后逝世的消息。   李从嘉原本的想法是周娥皇死的蹊跷,所以不想让史官记录下来,然而在检查过后,奉御们都异口同声的说的确是自缢而亡,并非他杀,所以只能记录。   李从嘉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史官只记录下来死亡的原因时间地点,其他什么猜测性的语言一概不许写。   然而就算是这样也拦不住大家都觉得周娥皇是畏罪自杀。   李仲寓作为儿子,是要给他母亲守灵的,李从嘉安抚了他好半晌,等这孩子没那么呆滞之后,这才叮嘱人看住他,自己回了紫宸殿。   释雪庭在紫宸殿等着他,李从嘉回去之后,释雪庭就问道:“真是自缢?”   李从嘉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却还是说道:“怎么可能?”   释雪庭问道:“怎么不可能?”   李从嘉摇了摇头:“你不了解她,她不是笨人,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自杀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会连累到大郎。”   释雪庭的确是不了解周娥皇,然而听到李从嘉这么说,他心里多少有些异样,他将这股异样抛到一边问道:“你觉得她不可能自杀?”   李从嘉坐在御案后面缓缓点了点头,周娥皇这些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很艰难的局面,当年她看出李从嘉不是原本的李从嘉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王妃,并且儿子十分幼小,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相信她的感觉。   那个时候周娥皇的处境其实比现在还要危险,毕竟整个王府上下都听从李从嘉的,但凡李从嘉有恶意,她和她的儿子都别想活。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周娥皇硬是跟李从嘉周旋到底,尽最大可能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保存下来。   还有后来李从嘉跑去西域,其实这个时候周娥皇完全可以选择不跟着去,直到现在李从嘉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不管怎么说,当时那种情况留在南边肯定去比西域要舒服很多,说不定她还能再嫁。   然而周娥皇还是带着儿子去了西域,可以说周娥皇的直觉非常敏锐,她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生存方式。   这次周家谋反的案件的确影响很大,然而会不会牵连到皇后,那就是李从嘉一句话的事情,只要李从嘉相信她,那么最后被重判的可能也就只有周家或许还要牵连上周家的几家姻亲。   李从嘉昨天就担心周娥皇会多想,所以提醒周娥皇,严格来说她现在应该姓李,纵观中原封建王朝上下,就算是某某家谋反,基本都不会牵连到外嫁的女儿,夫家就更不会被处罚,当然真的在这之中掺了一脚的除外。   唯一的区别就是,周娥皇身份特殊,因为她会成为既得利益者。   可是李从嘉相信周娥皇应该是有更好的应对方法,自杀是下下之策,而且她自杀之后几乎是将周家钉在了谋反者的位置上。   更何况就算她真的参与谋反,最重其实也不过就是废后,以后的日子或许不太好过,然而总比现在要好许多。   李从嘉怎么想怎么觉得周娥皇不应该这么蠢,而且她身边的人也很可疑,如果皇后是畏罪自杀,就那么她身边的人一个都别想跑,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干掉,当然官方比较文明的说法就是殉葬。   至于殉葬的理由,当然是这些人为了表示忠心,事实上,跟着周娥皇自杀或许是痛苦最小的方式。   然而整个蓬莱殿除了周娥皇,再没人丢掉性命,这些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李从嘉在这里思索周娥皇的死因,那边释雪庭提醒道:“太子那边,你要多注意一下。”   李从嘉顿了顿,觉得头更疼了。   如果周娥皇真的只是单纯的自杀,那么这件事情就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在这件事中受影响最大的三个人,李从嘉、周娥皇、李仲寓,然而他们三个都很无辜,李仲寓一瞬间就从千娇百宠的太子成为了谋反者之子,母亲也因此自缢而亡,父亲也可能跟他离心。   李从嘉还要担心李仲寓心里有了隔阂,担心他会不会心心念念要给母亲报仇。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好不容易把儿子养熟了,结果转头就出这种问题。   李从嘉心再大也不得不怀疑一下,他闭上眼睛想了想之后才说道:“等结果吧。”   无论是谁,对李从嘉非要审问周娥皇身边的人都表示了不理解,因为周娥皇自杀有理由有动机,为什么还要审问?   大家一致都认为是李从嘉伤心的痴了,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所以才找别人的麻烦。   许多人都还很同情李从嘉,也感慨造化弄人,帝后感情这么好,结果出了这种事情。   只有释雪庭知道,李从嘉此时非常清醒,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   过了两天,小巧终于熬不住,吐出了实情。   周娥皇的确是自杀,然而却是有外因的,周娥皇自从知道了周家谋反的事情之后,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焦虑状态,一开始她自然是不相信的,然而随着周庆被抓,供词接连出现,周娥皇心中最后的一点希冀也消失了。   本来昨天李从嘉已经很好的安抚了周娥皇,然而坏就坏在了周娥皇身边的人上,小巧一直有意无意的在周娥皇身边说着一些诸如“陛下会不会猜忌太子啊?”“太子已经监国两次了,陛下应该是十分信任太子的,可是这次之后……要怎么办呢?”这些话。   周娥皇本来就已经身处在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中,听到小巧这样说之后,十分担心会牵连到李仲寓,这个时候她已经隐隐有了自杀解脱的想法,毕竟她死了李仲寓就只是李从嘉的儿子,不会再受到母亲的影响,她活着,李从嘉处理了周家之后,总要担心她会不会教唆李仲寓报仇。   小巧就这样一点一点用语言将周娥皇逼到了崩溃边缘。   李从嘉觉得,周娥皇基本上是属于冲动自杀,她只是当时走进了死胡同,想不出别的办法,或许过一段时间,或者当时她身边有李仲寓,周娥皇未必会选择这条路。   然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李从嘉和周娥皇之间是没有信任的,他们两个的相处一直都是类似陌生人的相安无事,然而这种相安无事在平时没有问题,一旦遇到这种生死存亡的大事,就很麻烦。   周娥皇不信任李从嘉,哪怕李从嘉给了她口头上的保证也没用,事实上这样的保证也的确没用,如果朝臣都觉得皇后不合适,要废后,就算是李从嘉又能抗住多久?   李从嘉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自然不会隐瞒,直接公布,然后在看到李仲寓的时候,他把李仲寓拉到怀里,摸了摸他这两天明显消瘦不少的脸颊叹了口气说道:“我对不起你娘。”   这一句话他说的真心实意,但凡他跟周娥皇之间的关系再缓和一些,哪怕是互相信任的朋友,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然而并不可能,李从嘉或许能够接纳周娥皇成为他的朋友,但是周娥皇并不能接受,她需要的是一个爱她的丈夫,如果不能,那就当一个陌生人。   李仲寓抱着李从嘉埋头大哭,小巧的供词很好的将李仲寓的仇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现在的李仲寓恨着周庆恨着小巧,对李从嘉却没有多少恨意,或许李从嘉应该庆幸的是李仲寓如今已经不算小,也算是能够明辨是非,至少他的仇恨是被转移了。   周娥皇的丧事并不算很盛大,在这个过程之中,李从嘉迅速处理了周家,其中周庆直接问斩,周家直接流放,周家的几家姻亲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不过一般都是品级降了降,真正伤筋动骨是没有的。   在这个过程中,太子李仲寓一点求情的话都没有说,他真的想不明白,周家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不是已经确定此事跟他没有任何牵连,他这个太子可能也已经被废掉了。   李从嘉发现在最初的悲痛过去之后,李仲寓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他身上少了一些天真柔软,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或许那就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应该有的气质。   对于这一点,李从嘉很遗憾,他本来希望李仲寓能够过的不那么累,至少不给他太大压力,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件事情过后,李从嘉直接将范质和魏仁浦调到了内阁,自此,内阁之中再没有南唐旧臣,然而却没有人能够说这两个人资格不够。   李从嘉思前想后还是将首辅给了范质,毕竟范质更加适合一些,赵普到底还有些年轻,而且在内阁的资历也不够,以前也没当过丞相,不过,李从嘉最看好的还是他,基本上就把他当成了范质的继承人。   只要赵普别中途抽风就行,他现在算是怕了,周宗……好吧,周宗或许没抽风,是周庆抽风,可是周庆这个风抽的也是莫名其妙。   周娥皇的死其实也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就证明之前星相显示无误,皇后薨逝,自然是大丧。   只要不是皇帝,怎么都好。   朝堂上压抑了几天之后,就回归了正常状态。   范质虽然之前没有怎么接触过朝政,但是到底有治理过周国的底子,想当初周国的地盘也不小了,基本上就是差那么一点就能一统中原,结果就……   范质上任之后跟李从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管是南周还是燕云十六州,要打最好尽快。”   李从嘉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你们这个……不一样吧?   之前周宗在的时候,每次李从嘉说要打燕云十六州,周宗首先就是反对,怎么到了范质就变了?   范质的理由十分充足:“趁着现在百姓还有血性,也习惯了之前战争生活,能打的就打了,日后天下进入平稳阶段,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了。”   李从嘉果断就下命令让高怀德继续带兵打,之前的事情搞的高怀德也战战兢兢,他毕竟是开打了,结果回头告诉他是内阁那帮人下令,皇帝都不知道?他也跟着成了谋反的一员?   这种情况下,就算让高怀德打,他都没办法心无旁骛的去带兵继续攻打。   等这次的事情基本上尘埃落定之后,高怀德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并且上报:李从善好像跑了。   李从嘉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在意,他就知道李从善是不可能有那个勇气去死的。   反正给李从嘉,他是不会这样轻易去死,只不过跑了的李从善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不知道秀国那些人到底会怎么对待他。   高怀德这次直奔儒州,结果让他意外的是,如今守在儒州的居然不是秀国人,而是契丹人!   高怀德进宫的脚步被抑制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毕竟之前大唐跟契丹已经形成了攻击同盟,也算是变相的约定了地盘的归属,结果现在契丹居然偷偷摸摸的打到了儒州?   如果是之前高怀德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就打,不过换成现在……他想了想还是没敢直接出兵,而是写折子请示。   李从嘉看到折子之后直接说道:“高怀德这是怎么了?他以前不是这么小心翼翼的人吧?遇到契丹人还等什么?直接打过去,跟契丹讲道义?之前就是说着玩啊,两边都心照不宣,只不过之前咱们这儿事儿多,没来得及腾出手让他们占了便宜。”   释雪庭说道:“高怀德是担心吧,之前的事情,换成谁都要担心一下,你没看这两天楚王和蜀王都在称病?”   李从嘉无奈说道:“他们都这样,潘美还在西域,只有高怀德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要不然……国师啊,只有你能为朕分忧了。”   释雪庭有些无奈:“朝中那么多人,何必我来?”   李从嘉摇头说道:“不行,他们估计都被吓破胆子了,这些家伙还是武将,怎么一个比一个怂啊?我现在还在长安呢,谁能直接越过我下命令?怕什么?”   释雪庭一脸莫测高深说道:“若是真想要弄死谁,也不是没办法,他们也有自己的顾虑,蜀王和楚王功劳不小,怕是担心功高震主,其他人的话……还有个人可用,那就是杨业。”   李从嘉听了之后有些纠结:“杨业……之前他遇到契丹打过败仗,我怕他有心理阴影。”   释雪庭一脸莫名:“什么心理阴影?”   李从嘉解释道:“就是担心他惧怕契丹人。”   释雪庭哭笑不得:“只是败过一次,还是因为轻敌,这又算得了什么?谁能保证自己战无不胜?”   李从嘉捧着脸说道:“你就是啊。”   释雪庭:……   释雪庭多少也明白李从嘉的意思,这是要立个典型,让大家不要担心,他不会牵连太多人。   于是释雪庭整装待发,李从嘉顺便给他了一个便宜行事的命令,释雪庭这才恍然大悟,估计李从嘉是觉得高怀德他们每次都要写折子请示,这样太浪费时间,很可能在等回复的时候,战机就稍纵即逝。   然而对于别人,李从嘉现在都保持着怀疑状态,通过周家他就觉得这些臣子或许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对他那么忠心。   他需要再观察一下,不安分的就收拾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释雪庭。   释雪庭带着李从嘉的命令离开了长安,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在关键时刻李从嘉最信任的就是释雪庭。   对此李仲寓有些不明白,李从嘉总不好跟他解释自己跟释雪庭的关系,于是只好说道:“国师超然物外,就没有利益瓜葛,也不会因为权势而背叛。”   李仲寓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回去想了半天,只能归结为他爹跟国师感情深厚,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李仲寓也算是真相了一把。   李从嘉忽悠完李仲寓之后,就收到了释雪庭发来的信件,因为释雪庭不是朝臣,所以他也不用写折子。   李从嘉本来还纳闷,算着时间现在应该是刚到啊,怎么这么快就写信过来,难道是想他了?   结果打开之后,李从嘉看到上面写着李从善已经向契丹投降,秀国分裂,契丹人派出女真人来受降。   李从嘉顿时脸色阴沉,高怀德当时怎么没打死李从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仲寓:遍翻史书能有阿爹和国师这般君臣相得的也就只有汉武帝和卫青了。   李从嘉:儿子,你这样就让我没办法直视这俩人了。   李仲寓:将来我也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就留下千古佳话。   李从嘉:?????? 第178章   李从善的事情让李从嘉对小巧的来历都没那么关注了, 唯一还关注这件事情的就是李仲寓。   李仲寓想不出为什么小巧会对周娥皇说那些话, 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到最后总算是查出来,小巧家与周家有仇, 不外乎就是当年周家曾经抢占土地,逼死平民,小巧的祖父和父亲都死在了周家的手上。   后来能够进宫当侍女也是机缘巧合, 而且她跟在周娥皇身边时间已经不短, 至少在周娥皇还在当王妃的时候,她就已经入了王府。   这些年她一点一点终于熬到了留在周娥皇身边的地位, 然而发现周娥皇成了皇后!   谁都知道国家对帝后的保护是方方面面的,什么下毒下药,只要食物之中有点冲克的东西存在都会被问罪!   小巧只能咬牙继续等,等一个合适的时间,她并不想报个仇还把自己搭进去, 结果终于让她等来了这么一个机会, 只用三言两语就将周娥皇逼上了死路,而且她也能十分完美的脱身, 毕竟周娥皇是自缢而亡, 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结果万万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这么敏锐,从那么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之中都能查出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小巧肯定是没办法活了, 这种罪名足以杀她全家,只不过她全家如今也只剩下了她,在父祖去世之后, 她的母亲弟弟也跟着去世,这也是小巧为什么这么恨周家的原因,这是家破人亡了啊。   有关于小巧的判决,李从嘉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他很同情这个女孩子,但也只能同情,就算他想要赦免小巧,估计下面的人都不同意,这相当于变相的奴仆弑主,如果李从嘉都开恩赦免他,以后那些奴仆还怎么用?说不定就因为一点小事情,他们就要杀掉主人了!   李仲寓报告完了之后,就屏息站在一边,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很能明白爹娘是不同的,而且老师以及书院的一些同学都隐晦的告诉过他,没了娘,他就得让自己招人喜欢,否则……废太子的理由太多了。   然而他看李从嘉半天脸色都没缓过来,此时此刻国师又不在,好像也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李仲寓小声问道:“阿爹,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   李从嘉察觉出李仲寓的小心翼翼,深吸口气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契丹真是……欺人太甚。”   李仲寓有些奇怪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这才说道:“契丹派女真去接受李从善的投降仪式。”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磨牙,然后继续说道:“女真受降仪式有个名字叫牵羊礼。”   这个时候女真这个部族还并不强大,中原对他们的了解远远小于对契丹的了解,所以李仲寓并不明白什么是牵羊礼。   李从嘉只好跟李仲寓解释了一下,所谓牵羊礼就是他们把投降的人脱掉衣服,拴上草绳像牵羊一样牵着走。   李仲寓听了之后也十分生气,这样的仪式无疑是极其侮辱人的,他并不关心李从善是不是被侮辱了,他只知道契丹必然是故意的,他们知道女真有这个习俗,所以就让女真来受降,否则李从善是对契丹投降又不是对女真投降,为何要派女真前来?   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侮辱李从善,或者说并不完全是要侮辱李从善,这是在变相侮辱李从嘉啊!   李从嘉跟李从善虽然已经算是决裂,但他们两个终究是一母同胞,如今女真用牵羊礼,侮辱李从善就是只羊,是个畜生,这不是变相在骂李从嘉吗?   骂了李从嘉,李仲寓也被骂了啊。   给谁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李从嘉真是宁可当初李从善死在高怀德手里,都不想出现这样的局面,这是将李家祖宗八代都一起侮辱了!   实际上这样的仪式有很多人都接受不了,所以会直接自尽,并不给对方机会。   然而李从善并没有这样的勇气,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或许他还真有成为枭雄的潜力,毕竟以他的出身,还能忍受这样的屈辱,不得不说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了。   李从嘉没有回信,释雪庭只是简单的写信而不是正经报告,就代表着他心里有了处理的方案,李从嘉多少能猜到一点——不外乎就是打的凶一点,你们敢侮辱我们皇帝,我们就杀你们全家。   所以李从嘉气过之后,只能祈祷李从善被释雪庭带回来或者直接干掉,否则以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只不过当他发现李仲寓气的晚饭都没吃之后,就开始了对儿子的教育。   “你怎么能不吃饭呢?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啊。”周娥皇已经不在,李从嘉就开始疯狂给他儿子灌心灵鸡汤。   李仲寓有些懵逼地看着李从嘉,这样的说法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李从嘉继续说道:“你想想你在这里因为不吃饭饿坏了,契丹会有什么影响吗?并不会,反而他们会很开心,兵不血刃就让大唐的太子病倒了啊,所以为人君者,要有点度量,这个度量并不仅仅指代对臣下的容忍,也有对这种坏消息的容忍,只有保持冷静,才能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李仲寓慢慢恢复了以往的状态,问道:“阿爹现在生气吗?”   李从嘉坦然点头:“生气啊,我当然生气,只不过生气也没用,还不如趁着这个时间,想办法多给前线调一些粮草过去,让他们狠狠地打,打疼了他们自然会低头。”   李仲寓认真点头,表示自己好像又学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等把李仲寓送走之后,李从嘉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忍了半天才忍住了掀桌的冲动。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肯定有很多人都在诅咒他,也会骂他侮辱他,然而那些人都不敢当着他的面来,所以他也就当成不知道,否则真的天天去想这些,也太神经病了一些。   然而现在契丹是光明正大的在打脸啊!   李从嘉没给释雪庭回信,但是他可以给高怀德下令,之前释雪庭过去之后,高怀德基本上就退居二线,做一些辅助工作,乖乖的听从释雪庭的领导。   本来李从嘉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然而现在看起来……高怀德手上的兵纵然不如释雪庭带出去的天策府和火器营,也大部分都是精锐,就这样跟在后面打实在是太委屈,干脆分兵好了,他真是给契丹脸了!   李从嘉这一封诏书直接下给了高怀德,内阁和枢密院什么都没说,说实话他们也很生气,骂他们老大是畜生,岂不是把他们全体都骂了?   这样的人不打是留着过年吗?   高怀德收到这份诏书之后,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摩拳擦掌的打算大干一场。   之前那些日子是真的把他憋屈坏了,要是他压根没有领兵出征也就算了,结果领兵出征了还要小心翼翼不敢主动出击,眼睁睁看着许多合适的机会从眼前溜走,暗中感觉简直能把人逼疯。   后来释雪庭来了,高怀德本来是不太信任释雪庭的,然而……皇帝信啊。   什么都比不上简在帝心四个字,高怀德已经做好了好几套方案,都是以释雪庭不靠谱为前提做下的,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委婉的说服国师按照他的想法来。   虽然之前听说过释雪庭打仗也不错,然而释雪庭距离上次带兵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之前去燕云十六州做卧底,大家也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反正只知道他出去一趟,契丹就被分裂,然后弄出来了一个秀国。   于是等释雪庭到这里之后,先是找高怀德以及两边的中级军官开了一次会,这次会开完之后,高怀德就将自己之前设定好的方案一二三四全都嚼吧嚼吧吃了——这位的军事素养只比他高不会比他低,再加上经验丰富,他就老老实实跟着走就行。   可是他手下的兵比起天策府和火器营来差的有点远,所以能做的事情并不多,这让他的落差感有点大。   现在好了,皇帝的圣旨让他去打别的地方,赶紧走,看国师那架势跟要把契丹打下来一样,再不走他估计连口汤都喝不到!   李从嘉只是让高怀德选一个地方去打,最好能够跟释雪庭形成呼应,两边别距离太远,否则到时候很容易出问题,至于具体打哪里,李从嘉并没有给出指示。   这样的圣旨无疑让高怀德舒心很多,至少他知道李从嘉对他应该是没有什么猜忌之心,否则也不会给他这么大的权利。   放开了的高怀德整个人都特别的放飞自我,那边释雪庭还在思考要不要打雁门关,他就已经帮释雪庭做好了决定——这个地方必须要打。   雁门关是长城上最重要的关隘,原本是用来抵御游牧民族的,然而如今它却落入了游牧民族的手中,而因为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之前晋国周国都曾打过雁门关的主意,然而到最后却都无功而返。   释雪庭对于打雁门关也不是特别的有把握,有的时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并不是人类能够媲美的,哪怕他手上有火器。   然而他还没犹豫多久,就听到高怀德摔兵进攻倒马关的消息,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雁门山东西两翼长城绵延起伏,往东走就是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   这些关隘基本上都是联动,一旦有一个关隘收到攻击,其他关隘都会收到消息,并且进行支援。   高怀德手上的兵不多不少,能够打下倒马关,或许还能打一下紫荆关的主意,然而在面对雁门关和平型关的时候,就会显得十分疲软。   释雪庭只能转头直奔雁门关,既然要打,就将那个最难打的先啃下来,剩下的自然会变的容易,什么平型关紫荆关以后再说吧!   雁门关遇袭的事情让耶律贤有些坐不住,这个地方是中原的门户,又何尝不是契丹的门户?可以说雁门关在谁的手里,谁就占据主动权,哪怕西汉之后几乎没有哪个中原王朝会主动攻击游牧民族,然而有没有雁门关,契丹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耶律贤在听说李从嘉派出了大唐最精锐的部队去攻打雁门关的时候,立刻也开始调兵遣将,打算用契丹最精锐的部队去守住雁门关。   只是契丹人更擅长的是平原上的战争,他们最精锐的军队大部分都是骑兵,雁门关在雁门山上,不说守城他们擅不擅长,就说释雪庭身上带着的火器就不是他们能够抵御的了的。   然而雁门山阻拦的不仅仅是契丹,释雪庭也很头疼,他手上有火器是没错,可是想要在山地上打,有一些笨重的火器根本派不上用场,火炮这种大概也只能放在山下听响,吓唬吓唬契丹人,真正能够带上来的也就是火铳。   火铳倒是便携了,可它对城门的攻击力几乎为零,雁门关可以算的上是古代的良心工程,东西门都以巨砖叠砌,十分巍峨,也十分坚固。   城门就更不用说,释雪庭估计如果不能用火炮,他打雁门关至少要多废很多力气,这也是之前他为什么犹豫的原因,他原本想着先将别的地方拿下来,休整一下,然后再去打雁门关,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让高怀德被李从嘉放出去撒欢了呢?   释雪庭十分生气地给李从嘉写了封信,指责他太纵容手下。   李从嘉收到信之后吐了吐舌头,然而……自然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甚至在释雪庭提出火炮没办法上山之后,李从嘉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有坦克就好了。   只是在他将这个想法落实到纸面之后,他前脚写完后脚就将这些东西团吧团吧扔到了一边——科学技术并不会因为一个穿越者就直接过渡到工业时代,尤其是这个穿越者还是个文科专业,凡是他懂的理科知识都是后世比较大众的那一种。   果然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吗?   李从嘉十分忧郁的发现,学好数理化,特么穿越都有优势啊!   李从嘉感慨完了之后,转头就去搞别的事情,毕竟不擅长就不擅长了,非要硬逼着自己去干只能把手下人累死,更何况他已经在书院有意识的开始鼓励格物和术数的发展,只要能够消除人们的偏见,或者说是消除只有学文才能做官的现象,这些东西……就交给以后的人去发愁吧。   当然首先,李从嘉需要将李仲寓的兴趣给培养起来,皇帝的意向对于整个国家的发展是非常有用的,比如说后世最了解的辫子朝,本来在康熙的时候对西洋文化的接纳算是比较开放的,什么西洋钟表,眼镜之类的都用过,结果到了后面居然就闭关锁国了!   李仲寓很乖,基本上李从嘉让他学什么他就学什么,虽然李从嘉从来不给他太大的压力,然而他还是会自动自发的将所有的学科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学好。   李仲寓本来就不笨,再加上努力,他的知识面在迅速扩展,李从嘉其实已经没什么能教他的了。   对于一个十岁孩子来说,李从嘉总觉得这样的压力太大,想要让他别太辛苦,结果这孩子答应的好好的,转头该怎么学还是怎么学,李从嘉觉得他大概是世界上第一个担心自己儿子学习太累的家长了。   果然无论在什么年代,做家长都不容易。   李从嘉正在感慨呢,转头就遇到了在后世时候经常遇到的事情——催婚。   李从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在下面有人说一国之母不能空缺的时候,他当场就炸了毛:“娘子尸骨未寒,你们便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周娥皇去世满打满算还没有一个月,这个时候提醒他该立后了?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啊?在这个时候,妻子去世,丈夫好歹也要意思意思的守孝一段时间,就算再娶也要等几个月之后,如果有顾及自己孩子感情的,那么就会等到一年之后。   最主要的是李从嘉根本没有再娶的心思啊!   李从嘉开口之后,在场基本上没人说话,大家都不好说你老婆是因罪自缢,所以你不守也没关系的。   朝臣们还都觉得李从嘉跟周娥皇感情好,跟他这么说这不是找事儿呢吗?   最先说出这句话的人,让李从嘉直接给贬到了外地,理由就是:不守礼。   没的说,这个人肯定是被李从嘉和李仲寓两个人一起记到了小黑本上。   不过李从嘉心里清楚,这个人或许只不过是被当枪用了,真正瞄着后位的……谁都有可能,毕竟之前周宗可是做到了内阁首辅,虽然下场不好,那也是他们脑子抽风,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要?   其实他们都没搞明白,李从嘉用周宗,是因为当时他手里只有周宗最合适,后来发展起来之后,周宗的能力也足以应付,资历也够,这就让李从嘉根本没办法将周宗撤下去,毕竟人家没犯错。   但这并不代表皇后的亲爹或者亲弟弟就有资格入阁甚至当上首辅,想要入阁行啊,你有能力就可以,没能力就算是皇后的家人也一边呆着去吧。   没看到释雪庭的师父师兄们大部分都在寺庙里过着舒适的生活吗?只有一个智商合格,各方面都在水平线以上的释雪河跟在后面处理一些事情。   因为皇后的事情,李从嘉不开心,李仲寓也不开心。   李从嘉不想娶,李仲寓不想他爹娶,而这之中,李从嘉还好一些,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不必再因为利益捆绑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李仲寓就惨,他不能左右他爹的选择,万一他爹给他娶一个继母进门,再生一个弟弟,弟弟外祖家再给力一些,这特么就是一出悲剧啊。   李从嘉将要让他选后的人拍回去之后,又有人站了出来,这一次不是别人,居然是范质。   李从嘉觉得十分意外,他原本以为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内阁辅臣,结果……还真是让他意外。   范质很坦然说道:“陛下不愿立后可以,但总要广选淑女充实后宫。”   李从嘉:擦,你连老子娶不娶妾都要管?当皇帝这么惨的吗?老子儿子已经很大了,没必要为了生儿子再选妃吧?   范质见李从嘉隐隐有发怒迹象,连忙说道:“如今后宫之中再无主位,宫中事务无人料理,难道都要让您亲自来吗?这种事就是放到普通人家,也不是长久之计。”   范质也是服了,李从嘉这个皇帝实在是太特立独行,别的事情或许都能不生气,就连之前周家谋反案都是心平气和的在大朝会上公布的,除了跟外交有关系的事情,很少见到他发怒。   然而只要是提到有关于他后宫的事情,无论是谁,提一次他就怒一次,真是从无例外。要不是李从嘉很正常,跟皇后生了一一个儿子,他们都要怀疑李从嘉是不是跟耶律璟一样不近女色了。   李从嘉被噎的半晌没说出来话,范质的理由太强大了,强大到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半晌之后,李从嘉才看着范质认真说道:“老范啊,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如今无妻无妾,什么皇后妃嫔都没有,等过年再放一批宫女出去,后宫到底有什么需要管理的,你给我说说?”   范质:…… 第179章   范质十分绝望的发现他们的皇帝是真的不按套路走, 你这样清心寡欲是打算当和尚吗?   咦?   范质突然想起他们的皇帝跟国师感情十分要好, 难道……   他突然一个激灵, 开始思考要是他们皇帝非要出家当和尚怎么办,虽然目前看来还没有这个迹象, 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啊。   否则,正常人能够忍受妻妾都没有的日子?就算不娶,身边有个宫女什么的消消火也没什么问题, 然而……能够一直跟在李从嘉身边伺候的都是男人啊。   范老先生觉得自己是理解不了他们皇帝的想法了, 随他去折腾吧,看起来这位也不像是要换太子的, 他们不如努力把太子教的正常一点了。   李从嘉搞定了范质也没有觉得放心,毕竟皇后之位一日空缺,就肯定有大臣会打这个位子的主意,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头疼,然而这是躲不过去的, 就看大臣和皇帝谁更有耐心。   李从嘉想了想, 转头就告诉大家:都别想了,皇后之位就空出来, 我的后宫也没有啥需要管的, 你们就别跟着操心了。   至于大家都很关心的外命妇问题,这个其实根本不是问题, 外命妇的品级是跟着丈夫走的,只要丈夫品级到了,那么朝廷会发给配套的外命妇待遇, 唯一需要纠结的就是……到了年节的时候,谁来主持宴请外命妇的问题。   这个太简单了,那就……不宴请了嘛,其实如果让李从嘉选择,他宁可不办什么宴会之类的,这种活动吃也吃不好,观赏歌舞也就那样,参加的人累,举办的部门更累,然而这是一种形式,想要完全取消还不可能。   那就取消一半吧,等以后李仲寓长大了,娶了太子妃,就让太子妃接手了,现在……外命妇们就在家里先呆着吧。   李从嘉这种搞不定就扔到一边的办法让所有人都瞪眼睛,却又不能死命催,没看到上一个催的已经被扔到荒山野岭了吗?   哦,算不上荒山野岭,但也是万年贫困的地方,到了这种地方想要回到长安,除非有十分出色的政绩,然而那人之前就是个御史啊,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写写折子最在行,让他去管理民生,怕是要连自己都饿死在那里。   大家虽然有救世济民的情怀,但是也不愿意就这么被扔到偏远山区,更何况这明显不是历练而是惩罚,如果是历练的话,皇帝是会给臣子撑腰的,惩罚的话……自己想吧。   李从嘉的耳根子清净了一些,只是很快,没有皇后的麻烦又来了。   党项首领李彝殷病逝,李光睿自然是继承他父亲的位置,只不过,因为他们也是大唐的子民,所以就算他已经获得了党项内部的认可,还是要等朝廷的册封,并且还要来长安跟李从嘉联络一下感情,顺便送点土特产再带回去许多赏赐。   其实按照汉人的习俗,带着重孝是要守孝,不好四处跑,更要避免去别人家,甚至别人来自己家的次数都会减少很多。   然而谁让人家是少数民族呢?人家不兴这套,于是李从嘉就见到了李彝殷,然后一个问题就来了——李彝殷的老婆谁接见啊?   是,李从嘉是可以两个人一起见,只不过终究是有些不太方便,也好在人家少数民族作风也很开放不太在意这个,想一想若是换成臣下述职,如果是封疆大吏,一般皇后是要接见外命妇的。   于是大家又开始苦口婆心,陛下,不立后,也立个皇贵妃怎么样?   就算太子娶了太子妃,那个时候太子妃年纪也太小,这样的重任交给她,怕是不合适啊。   赵匡胤听了顿时有些不乐意,本来李从嘉立不立后的事情他完全不关心,他也没有什么妹妹能够送进宫里去,就算有也没可能的,除非他的女儿不做太子妃,然而在妹妹做皇妃与女儿做太子妃之中,赵匡胤觉得脑子没病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只是现在人家看不起他的女儿,他自然不高兴,不过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心里算了算,李仲寓今年十岁,他的女儿跟李仲寓年纪相仿,这样的话……卧槽,如果李仲寓结婚早,那么他女儿能在家的时间没有几年了啊。   而现在他女儿学习的进程……好像的确应付不了这么大的场面,想当年就算是周娥皇,刚当上王后的时候也手忙脚乱了一番,亏了当时有钟皇后在,能够带一带儿媳妇。   现在赵氏小娘子可是没有婆婆带了!赶紧的回家告诉老婆,多教教女儿这些事情!   至于李从嘉会不会重新立个皇后影响他女婿的地位,以赵匡胤跟李从嘉作对外加并肩作战多年的了解来看,难。   李从嘉这个人外表看上去十分随和,并且一般的时候也很好说话,然而一旦他下定了主意,简直比驴都倔!   所以教育好女儿才是正经事。   李从嘉感受到了皇后不在的各种麻烦,不由得又把周庆给诅咒了一遍,这货要是不抽风,他至于少个皇后吗?   不过,有事儿没事儿就盯着皇帝的后宫,李从嘉确信大家应该是闲的太厉害了,也该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于是,李从嘉下了一道命令:下月初一开始进行大索貌阅。   大索貌阅其实就是古代版的人口普查,大唐建国时间也不算短了,之前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所以一直都没做这种事情,天下战乱了这么多年,当年的典籍早就随着战火消失无踪,就算有留下来的也不准了。   这条命令没有人会反对,也该好好梳理一下大唐的内部情况,让大家心里有个底了,而且有些嗅觉敏锐的人直觉李从嘉进行大索貌阅,是想要从根本上更改一下土地的分配。   土地的重要性几乎已经刻在了汉家人的基因之中,只要是跟土地有关系的事情,大家都会变的十分积极上心。   只不过,皇帝到底要怎么分地呢?以前大家拥有的地怎么算,总不能将所有人手里的土地都扒拉出来重新划分吧?   说实话,没有人能够跟上李从嘉那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内阁更是十分担心,怕李从嘉一拍脑袋就直接下命令,回头把大唐的大好基业都败送。   这可不是开玩笑,纵观历史,历朝历代的更迭实际上就是对土地的争夺。   大索貌阅一直持续了两个月的时间,毕竟李从嘉要求的严格,需要的数据比较精确,当然那些藏在山里谁都找不到的人……就没办法了,这些基本上与世隔绝,别说现在,就连后世都有可能找不到他们。   在大索貌阅的过程中,释雪庭还给大唐又划拉出一片土地。   雁门关的确难打,然而再难打,释雪庭也将它给打了下来。   拿下雁门关对于大唐的意义大概仅次于收伏北周,只不过收伏北周的过程太无厘头,从头到尾大家都充斥着一种,发生了什么的茫然感。   从头到尾好像都是北周人自己在作死,外加老天爷也不帮他们,直接一个地震就干掉了即将登上皇位的人,然后还搞散了北周那些投机倒把的大臣。   而雁门关不同,雁门关是大唐士兵真刀真枪打下来的,最主要的是在这场战役之中,大家发现契丹人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在面对大唐的火器的时候,他们的人和他们的马也会十分害怕。   虽然之前已经打败过契丹军队,然而那时候遇到的并不是契丹真正的精锐,这一次耶律贤为了保住雁门关,几乎派出了能够派出的所有精锐部队,可惜到最后雁门关还是失守。   消息传到临潢府的时候,饶是耶律贤上位以来一直以中原人的儒雅为目标,让自己变得更加文明一些,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将报信的人一刀砍死。   “马上去人给我把雁门关夺回来!”耶律贤难得的失控。   他也是有野心的人,如今契丹内部的矛盾被他压制的差不多,整个契丹都开始一点点向好的方向转变,耶律贤已经忍不住畅想日后能够入主中原的情形。   他们曾经拿下过燕云十六州,现在也占据着六个州,他为什么不能想?   然而李从嘉兜头就泼了他一头冷水,雁门关失守代表着契丹想要进军中原会变得十分困难,当然也不是不可能,可最难打下来的雁门关让大唐拿下了,剩下的那些关隘,对于如今气势如虎的大唐士兵来说,会有困难吗?   如果这些关隘,或者说整个长城都被大唐夺回去,契丹损失的就不仅仅是一点土地的问题。   耶律贤十分着急,他开始盘算手上能派出去的所有士兵,魏王萧思温听闻之后,立刻赶来宫中说道:“大汗,万万不可!”   耶律贤红着眼睛看向萧思温沉声问道:“你怕了?”   萧思温立刻说道:“契丹儿郎从不会怕,可是大汗若是要将大部分士兵调过去,臣是万万不敢赞同的,我们已经丢了西南三州,若是将大部分兵力放到雁门关,党项便可趁机进攻,那时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李煜!”耶律贤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两个字,他可没忘记西南三州军事重镇是怎么丢的。   不得不说,萧思温的话的确阻止了耶律贤发疯,毕竟党项也是不可忽视的部族,更何况现在党项已经臣服于大唐,完全听从大唐的命令,他们也可以跟唐军配合攻打契丹。   耶律贤往铺着虎皮的御座上重重坐下问道:“你说当如何?”   萧思温看了看耶律贤,发现他多少已经冷静了下来,微微松口气说道:“以微臣之见,最好便是议和。”   耶律贤皱眉:“议和?”   萧思温说道:“没错。”   耶律贤摇了摇头:“大唐皇帝野心勃勃,他未必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萧思温却说道:“可是就算他再怎么想,他的臣子也未必会支持他,如今契丹需要休养生息,其实大唐比契丹还需要,毕竟他们可是实打实的从西域一路打回了中原,如今刚刚安定一些,比起我们,他们更不愿掀起战乱。”   耶律贤想了想也是,契丹如今国力衰弱纯属是他堂叔作的,底子多少还在,如果真的要拼个鱼死网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到时大唐,如果继续打下去,国力未必能够支撑得起,更甚至,打仗他就需要招揽更多的青壮,到时候百姓若是忍受不了,怕还是要揭竿而起的。   只是耶律贤有些忍不了就这样议和,议和是可以,但是将燕云十六州给契丹就好。   萧思温一听耶律贤的条件,顿时无语,他觉得大唐的皇帝如果看到这样的要求,肯定会觉得耶律贤完全没有议和的诚意。   燕云十六州,现在至少有八个州是在人家的手里,现在议和也是因为契丹战败,人家战胜国凭什么要把自己的地盘再让给你?脑子有病?   不过,萧思温决定不继续劝阻,毕竟今天他已经反驳耶律贤反驳了许多次,就算是大汗的岳父也不行啊,他想来想去,干脆就将这件事情交给女儿萧绰来。   萧绰也是个能人,耶律贤身体不好的时候都是她在处置政务,所以对于劝阻耶律贤这件事情她更有心得。   在萧绰的努力下,耶律贤终究是勉强同意了以现在的疆域划定议和,至于还在分裂中的秀国,契丹从头到尾都没把他们当回事,直接就划归了自己的范围之内,准备等议和之后就将秀国拿下来。   身在长安的李从嘉此时还沉浸在拿下了雁门关的兴奋之中,如同耶律贤喜欢畅想入主中原一样,他也会想想将来把契丹直接拿下的情形。   或许会有人觉得关外苦寒,也很贫瘠,没什么占领的必要,然而……如果真的贫瘠怎么可能建立起一个偌大的辽国?   更何况能拿就拿下来呗,那片土地上也是有很多美味的,就冲着这些吃的,也要划拉到自己的手里啊。   就在李从嘉思考着要不要给释雪庭写信,让他再接再厉继续以雁门关为依凭,直接打到契丹的时候,契丹的议和书来了。   李从嘉一看对方写的议和书,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中原战乱许久,这是给了契丹一个错觉,明明是战败国,现在送上来的应该是投降书,而不是这种恨不得是命令口气的议和书!   李从嘉将议和书往桌子上一扔扬起下巴说道:“不把他们打疼,看来是不长记性,让国师继续打吧。”   从内阁到枢密院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唐如今的实力已经让他们渐渐有了盛唐之时的气魄,不顺眼?那就打!   耶律贤没有等到想要的回复,或者说这个回复原本就是他想要的,他根本不想议和,他想打!   于是一言不合,两边继续开打,也幸好释雪庭压根就没放弃过对契丹的警惕。   就在契丹继续争夺雁门关的时候,李从嘉收到一份很奇特的国书——大理国王段思聪发来国书,要带人来长安朝贡。   李从嘉一时之间有些茫然,说实话他也打过大理的主意,毕竟那也是个好地方,然而他也只能是想一想,毕竟在中原战乱的时候,大理一直都算是比较置身事外,根本没有怎么插手过,李从嘉就算想要打大理都没有合适的理由。   如果真的想要拿下大理的话,估计还是要怀柔。   只是大理如今突然要来朝贡,绝对是有问题。   李从嘉看完国书之后转头问范质:“我记得大理如今真正掌权乃是相族高氏?”   范质有些惊讶地看了李从嘉一眼,没想到他对大理这样的小国都有关注,惊讶之余,他觉得自己似乎多少摸到了李从嘉的想法——这货肯定对人家不怀好意。   不过这也无所谓,没有野心的皇帝怎么能当好一个皇帝呢?   范质点头说道:“如今大理相国高子珺权倾朝野,段思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李从嘉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没记得有高子珺这个名字,不知道是自己不记得,还是历史上没有记载,更甚至……因为他的蝴蝶,所以导致大理相国也换了人?   他将这个放到了一边,弹了弹手上的国书轻声笑道:“可惜了,没人愿意当傀儡,所以段思聪大概是想要找外援了。”   范质点了点头,突然来大唐朝贡,大概就是想要找一个强势的靠山,至于这个靠山会不会引狼入室,段思聪大概已经没有机会去想那么多了。   说起来之前段思聪也不是没有寻找过外援,只是之前寻找的那位实在是不行——他找的是南汉皇帝刘鋹,这位皇帝比他还不靠谱呢,手里的权利都把持在巫女手中,怎么可能对他有所帮助?   所以他这一等又是几年,等大唐渐渐稳定下来,甚至敢跟契丹叫板之后,段思聪觉得时候到了。   至于南周……他压根就没考虑,他虽然斗不过高氏拿不回权柄,但也看得出来石守信是早晚都要归顺大唐的,他也就是这两年还能做皇帝过过瘾了。   李从嘉准许了段思聪的请求,正好借机多了解一下大理国,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原本说要过来的段思聪并没能成行,最后派了儿子段素顺前来。   段素顺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这速度还不算慢,而在这一个月之中,释雪庭一直坚守在雁门关,搞的李从嘉十分后悔当初把释雪庭派出去,这眼看就被钉在那里回不来了啊!   而且眼看就要入冬,雁门关那里更加寒冷一些,李从嘉十分担心他在那里吃不饱穿不暖。   然而怎么可能?释雪庭好歹是最高指挥官,下面的人又服他,他的日子当然不会不好过,唯一让他觉得不好过的就是……战争进行的并不顺利,如果顺利的话,此时他们应该已经能够拿下朔州,可现在他们却还在跟契丹争夺雁门关。   这倒不是说释雪庭不行,而是耶律贤其实……也是个疯子啊。   李从嘉虽然担心,但是在见段素顺的时候还是保持了应有的风度,让段素顺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像是大唐皇帝一样,也让他坚定信心一定要争取大唐的支持。   段素顺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个女人,据说是他的姑姑段素素。   李从嘉现在听到女人两个字都头疼,他十分担心段素顺带这个女人来的目的就是瞄准了他后宫空虚。   倒不是他自恋,实际上段素顺千里迢迢带着自己的小姑姑过来,目的是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   这一下子倒是有很多人看李从嘉的笑话,当年党项也曾这么干过,然后李从嘉让李弘冀娶了党项公主,如今他可是没有另外一个兄弟能当挡箭牌了。   段素顺也的确把自己的目的说明了,而且他们为了人选也是煞费苦心,段思聪也没想占李从嘉便宜,所以选了自己的幼妹。   李从嘉十分绝望,他很想知道这妹子如果收进来,他碰都不碰一下的话,是不是就相当于公开出柜了?   其实李从嘉对于出柜没啥心里阴影,反正他是皇帝还有儿子,想任性也没关系,但是他顾及释雪庭,怕千百年后,释雪庭被后人谈论的不成样子。   结果李从嘉还没想好要不要出个柜,那边释雪河就匆匆忙忙来找他说道:“陛下,那个大理公主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范质:我家皇帝会不会出家当和尚啊?什么?你说他性取向有问题?不可能不可能,他身边颜值及格线以上也就是国师了,国师会是屈居人下之人吗? 第180章   李从嘉听了之后十分淡定问道:“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释雪河沉声说道:“手下有人听到她与一位随行女官说话, 说是……”   李从嘉对于释雪河的停顿十分奇怪, 追问道:“说什么?有话直接说, 别吞吞吐吐。”   释雪河咬牙说道:“大理公主说只要您让她入宫,她就在入宫第二天自尽。”   李从嘉:?????   释雪河看着李从嘉震惊的样子, 抓了抓头,其实他也不太相信,因为这位公主之前在见到李从嘉的时候, 表现的那叫一个温婉柔顺, 而且还面带绯红,一脸的一见倾心。   怎么转头就变成贞洁烈女了?嗯, 这么说也不对,毕竟李从嘉并没有要逼迫她,而是她的兄长要将她送来和亲。   释雪河看着李从嘉半晌不说话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心急:“陛下?”   李从嘉此时正被雷的外焦里嫩,不知道为什么, 在听到公主说要自尽的时候, 他脑子里直接就想起了一段旋律:你是风儿,我是沙……   这剧情……特么很像啊, 一般如果不是有心上人的话, 很少会有公主不惜以自杀来反抗和亲,毕竟到了和亲的地步, 她们就只有政治价值,个人的感情就被放到了一边。   实际上为了爱情就作夭的公主并不多,毕竟公主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不会让她们无视自己国家的利益, 当然脑子有包的除外。   李从嘉觉得现在他大概就碰上了一个脑子有包的公主,要是一个不小心他儿子脑子也有包的话,或许会因为所谓的同情心而帮助继母逃跑,然后往他头上套个绿帽子!   唔,不过李仲寓的情况跟电视剧里还不一样,他如果帮段素素逃跑,那一定是不想让这位继母留在宫里,这样也能避免段素素生出其他皇子来分薄他的资源。   李从嘉脑补了一连串的狗血大戏之后,回过神就看到释雪河一脸担心的模样,那表情仿佛在说:完了,我们家陛下被气傻了。   李从嘉抹了把脸说道:“你……你派人去问问段素素到底什么意思,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她想入宫?问过我了吗?”   谁家的公主都能往皇帝的后宫塞?当皇帝这里是垃圾桶吗?如果是契丹这种规模的国家,为了两国邦交,皇帝忍也就忍了,一个小破国家的公主,皇室还失去了权柄,她凭啥觉得自己一定能入宫?   当然李从嘉完全可以直接拒绝,并不需要让人去审问,皇帝不想娶,还需要什么理由,然而李从嘉很怀疑段素素是不是被大理的高氏买通了,更甚至她的心上人就是高氏,然后她……难道是被洗脑了?要为了破坏段氏和大唐的联手而献出性命?   释雪河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不过在他去问段素素之前,李从嘉还是要正式再宴请段素顺和段素素一次。   宴会上,李从嘉看着段素素一直若有若无的往他这里看,如果一不小心跟他对视上,还会害羞的转移视线,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看得人十分分裂。   他觉得自己应该收回之前的那种想象,段素素明显不仅仅只有恋爱脑,她或许想要为了心上人守身如玉,然而国家交给她的任务她也打算完成。   反正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大家都看得出大理公主对皇帝有意,只要李从嘉收了她,她若是死在宫里,那就必然是大唐负了大理,谁能想到倾心于皇帝的公主会在嫁给皇帝之后就自杀呢?   就算是自杀肯定也是皇帝或者是宫里其他人的原因!   李从嘉下了个评语:这位公主至少脑子还没有太进水,而且……演技堪比影后级别,要不是他之前长了个心眼让释雪河带人看住了鸿胪寺驿馆,估计到时候就是一大口锅从天而降,还是摘都摘不下来的那种。   然而这样的话,之前的猜测似乎又被推翻了,李从嘉没有再浪费脑细胞,他觉得只要等一个结果就行了。   宴请过后,释雪河就找时间直接派人将段素素带了出来,李从嘉本来的意思是将这件事情闹大,到时候正好他就不用娶大理公主了,毕竟是人家不愿意嫁给他啊。   不过释雪河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毕竟如果真的派人去了,这不代表大唐派人监视大理使臣吗?这是得罪人的活计,而且释雪河牢牢记着释雪庭曾经告诉过他的话:情报部只要能隐居幕后,那么就不要走向前台。   毕竟他们做的事情其实挺见不得人的,而且也有时候回去监视朝臣,当然不会那么过分,只有李从嘉看不顺眼或者觉得他们有问题的朝臣,才会去监视。   然而无论如何,若是让朝臣知道自己的生活都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情报部肯定会被人对立起来,现在大家都知道情报部的存在,却没有人针对情报部,主要就是因为之前情报部带来的情报大多都是敌国的,这样看起来这个部门的建立更像是针对其他国家,而不是针对自己人。   如果只是这样,那就不会产生任何矛盾,然而情报部现在不说在全国布下了天罗地网,势力也不算小,毕竟有李从嘉的支持,他们的金钱来源几乎都是李从嘉的金库。   释雪河偷偷将大理公主段素素带走,转头就跑去跟李从嘉请罪,毕竟李从嘉的要求可不是偷偷摸摸的做这件事情。   李从嘉在听了之后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做吧。”   嗯,他不好意思说这件事情是他没过脑子,只想到了怎么样才能不娶段素素,却忘了会影响到众人对情报部的看法。   当然这也是因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在李从嘉而言,大理并不值得他费心,毕竟只是一个小国,历史上大理能够保存,根本就是赵匡胤不想再兴兵戈,所以才划定了疆域。   如今在李从嘉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大理要是不来招惹他,他也不会去动大理,大理既然主动送上门,那为啥不收呢?   更何况,李从嘉其实一点也不想帮助段氏,段氏能够让高氏将权柄夺走,只能说明他们的手段不行,就算借助外力将高氏搞下去,以后还会有别的氏族崛起,段氏自己不能出现中兴之主,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对于释雪河逼问的口供,李从嘉也不是那么关心。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段素素放到后世大概是能够做地下党的那一类存在,就算是被掳走,到了一个极其不利的地步,她居然也死咬着不说,就说自己倾心于大唐皇帝,并没有任何心上人。   释雪河一时之间也有些麻爪,本来他的想法是迅速问出段素素的心上人,然后将段素素交给段素顺去解决,大唐尽量不沾这件事情。   然而如今段素素什么都不肯说,他就不能将段素素送回去,否则段素素已经知道了情报部的存在,不一定会说出什么来。   李从嘉听了释雪河的禀报之后说道:“继续问,问不出来就不送回去,至于大理公主失踪……你去做点痕迹,表现出她是自己走的那种,顺便派人去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出她的心上人是谁。”   栽赃嫁祸嘛,你能干我也能干啊,真以为当皇帝的人都光明正大,风光霁月,小手段都不会用吗?   可是即使释雪河威胁段素素,段素素依然冷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喜欢的人只有大唐的皇帝陛下,没有其他人,你们若是非要栽赃于我,那我也只有以死明志了。”   释雪河:……   这女人特么的属河蚌的吗?嘴这么难撬?   与此同时,段素素的失踪也让大理使团十分意外,本来段素顺是想要控诉大唐的治安不好,以及派出来保护他们的人玩忽职守,然而释雪河派来的人的确很给力,把现场打理的仿佛真的是段素素自己跑了一样。   李从嘉都没出面,鸿胪寺就直接反咬了一口,说大理公主自己勾结外人,里应外合跑掉了,他们大理没有任何诚意和亲。   段素顺也十分迷茫,他一点也不明白段素素为什么会跑。   在这个过程中,释雪河派了人过去跟进这个案子,当然,就算他们真的把长安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段素素的,这些东西还都是释雪庭教给释雪河的,释雪河依样用出来,倒也十分好用。   段素顺一而再再而三保证段素素不会自己逃跑,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李从嘉:我知道啊,因为她就在我们手上呢。   然而让他奇怪的是,释雪河派出去追踪这件案子的人也好,段素素身边的侍女也好,从各个信息来看,段素素从来没有跟任何男人走得十分亲密过,就连跟自己的兄长弟弟们来往也并不是很多,更不要说其他男人。   李从嘉听了之后越发觉得奇怪:这什么意思?没有心上人?还不愿意嫁给别人?这孩子别是独身主义者吧?   当然最后这句话纯属玩笑,毕竟这年头基本上就没有独身这个概念,真正终生未娶终生未嫁的一般都各有各的理由,而且那个理由都十分悲惨。   更何况身为大理公主,她的作用不是出去联姻就是嫁给权臣之子笼络权臣,怎么可能独身?   还是说……这妹子其实是在嫌弃他?   李从嘉对着镜子认真看了看,觉得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算得上是钻石王老五了吧?有权有势,而且不要脸的说一句长得还是可以的,人到而立身材也没怎么走样。   除非……这妹子嫌弃他年纪大,否则这也不成立啊。   嗯,是的,大理公主其实今年才十八岁,李从嘉整整比她大了十二岁,然而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年龄差基本上就不算什么事儿!   原本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李从嘉,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大概是他最近也很闲,释雪庭那里唯一需要他操心的就是释雪庭的吃穿用度问题,高怀德……跟释雪庭相互呼应,基本上也很听释雪庭的话,所以也不用他操心。   剩下粮草之类的又有手下人去管,他需要做的就是给外面征战的士兵尽可能的多争取一些物资,其他事情就没啥了。   所以李从嘉很闲,闲到了他很想去见见段素素,问问她的想法。   不过,他想了想,释雪河都问不出来的,他可能也问不出来,最主要的是,他如果去见了,段素素无论说不说实话,那么都不可能再活着回去。   如果他没去见,释雪河他们一直是隐藏在幕后,到时候无论怎么说,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从嘉十分纠结,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给释雪河添乱。   然而让李从嘉没有想到的是,段素素居然要求见他!   不过想一想也是,这年头能够在鸿胪寺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绑出来还不让人找到的,除了大唐的官方机构,那就是李从嘉手下那些见不得光的势力。   段素素年级是小,却不傻,所以直接提出了要见李从嘉的意思。   并且在释雪河冷漠地说跟皇帝没关系的时候,段素素轻笑了一声说道:“别骗我了,如果不是为了他李煜,你们怎么可能敢把我从鸿胪寺里劫出来。”   释雪河沉声喝道:“大胆,居然敢直呼陛下名讳。”   段素素昂头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了,喊喊他的名字怎么了?”   释雪河:……   事实证明,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段素素摆出这幅不要命的架势,就连释雪河也觉得很棘手,无奈之下只能去报告李从嘉,他甚至有些自责——如果是他师弟在的话,一定能将这件事情解决好,根本不必劳烦陛下。   李从嘉听了之后,倒是觉得这妹子的脑子很清楚,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说出那样的话,他略一犹豫,便说道:“那就见见吧。”   于是李从嘉就去见了段素素,释雪河虽然将段素素抓来,但是也没对她做什么,甚至还好吃好喝的招待,最多也就是动用一下心理攻势,企图让她开口。   只是万万没想到段素素的嘴那么严,做事情也那么隐蔽,到现在谁都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段素素在见到李从嘉的时候,开口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杀了我吧。”   李从嘉:?????   你三番五次的想要见我,为的就是说这句话?有病吗?   段素素昂起头微微一笑说道:“你猜的没错,我的确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你比不上的。”   如果是普通的直男,估计这会肯定要追根究底,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别人。   然而李从嘉却知道,喜欢这件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就比如他喜欢释雪庭,如果他只是看重释雪庭的脸,那么这么多年估计也要审美疲劳了,身边应该早就换人。   可他没这么做,他依旧只喜欢释雪庭,并且哪怕遇到比释雪庭还好看的人,他也没动心过。   所以他很冷静地说道:“你喜欢谁与我无关,你若不想,大唐和大理联姻便由此作废,你与你的心上人双宿双栖去,何必拉别人下水?”   段素素面色微微一变,咬了咬唇说道:“不,我……我们永远不可能的,你不要我,我就只能死。”   李从嘉差点被气笑:“就算我娶了你,你不还是想死?”   段素素面上一红,低声说道:“我就是……我们当时在吵架,毕竟之前他答应要留下来陪我的,可是后来……他又说不想看我和别的男人相依相守,所以要回去。”   李从嘉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留下来陪段素素?李从嘉肯定不会同意随随便便留下一个大理人的,就算是再优秀也不可能。   如果不是李从嘉留下,而是那个男人私自留下的话,怎么可能是陪着段素素?   不不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段素素之前说,她在跟心上人吵架才说出去的这句话。   而之前释雪河过来报告的时候说当时段素素是在跟身边的女官说话……   李从嘉觉得这道题好像有点超纲。   他看了一眼释雪河,发现释雪河也在发愣,忍不住心里啧了一下,如果是释雪庭在这里,此时此刻他肯定会开口问,根本不用等自己暗示。   可如今的情况就是,就算他暗示了,释雪河也没接到,反而还在那里发愣,看起来似乎一时半会都没转过弯来。   李从嘉不得不开口问道:“我先说,我不是很关心你的心上人是谁,只不过……我听说那天晚上,你的房间里只有另外一个女官?”   段素素眨了眨眼,仿佛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她一昂头说道:“没错,我喜欢的是熙熙,所以不是你的问题,反正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李从嘉觉得没毛病,他怎么也不可能跟女人的生理构造一样,所以怎么比得上那个女官?   释雪河回过神来之后,转头看着李从嘉,生怕李从嘉生气。   结果没想到李从嘉却如释重负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商量嘛。”   段素素&释雪河:??????   李从嘉看了一眼释雪河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公主说。”   释雪河一开始有些不放心,但是想一想段素素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检查一遍,身上没什么利器,段素素本身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应该不至于对李从嘉造成什么威胁。   释雪河放心的退了出去,李从嘉转头看向段素素问道:“你是不是只想跟她厮守,而不在乎什么形式?”   段素素迟疑地点了点头,李从嘉说道:“那正好,我需要一个皇妃,你需要一个身份来掩盖,也算是你我的运气。”   段素素捂着胸口说道:“我是不会跟你入洞房的。”   李从嘉:你们大理的姑娘都这么奔放吗?   他心很累的说道:“没,我也不会碰你,事实上你求我碰你我都没那个心思。”   段素素听了之后却没有生气,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你没毛病吧?”   李从嘉直接站起来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段素素立刻跑过来拦着他说道:“没没没,我没说不同意啊,只不过……我都失踪了,怎么还好出现?还有,熙熙怎么办?”   李从嘉表示这个太简单了,不就是缺个剧本吗?来,老子给你写,至于你的心上人,大不了一起娶了,正好一个皇后一个皇妃嘛。   于是段素素失踪了几天之后,又重新出现在天坛上,并且手里拿着一张纸,据她说是被几个契丹人掳走之后,有神仙搭救,言她命中注定乃是大唐皇后。   众人对此都将信将疑,只不过她手上拿着的那张纸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因为没人看得懂上面写了什么!   当然那张纸是李从嘉写的,而且他写的还不是普通的英文,而是德语,根本没人看得懂,实际上就连李从嘉都快忘了什么意思了。   这张纸大家都看不懂的纸被供了起来,李从嘉欢欢喜喜的宣布要娶妃,并且还一次娶两个大理女子,搞得天下人都在思考大理女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一连入宫了两个。   因为是入宫为妃,所以手续就非常简单,段素素和她的心上人高熙先后入宫,段素素为皇贵妃,高熙为熙妃,后宫也总算是有了点人气。   就在这个时候,释雪庭的捷报也来的十分应景,又给长安城增添了一抹喜色。   李从嘉看到释雪庭说雁门关已经彻底守住,并且拿下了朔州之后,开心的很,直接让他准备班师回朝,不过为了防止释雪庭误会,他又写了封信将事情解释了一下,并且派信使送了出去。   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信使出发的第三天,释雪庭就出现在了李从嘉面前。   于是,刚回来的释雪庭就知道了李从嘉一连娶了两个女人的事情。 第181章   李从嘉在看到释雪庭的时候, 第一反应是高兴, 第二反应是……不对啊, 怎么这时候回来的?捷报不是刚发过来吗?   然而等到他看到释雪庭面色不善之后,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从嘉拉着释雪庭的手问道:“我写了封信派人给你送了去, 你遇到了吗?”   释雪庭垂眸说道:“未曾。”   李从嘉:=口=!   李从嘉连忙说道:“这件事情你听我说,我可以给你解释。”   释雪庭很平淡地说道:“不用说了,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毕竟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马贼寨子的寨主, 你总是需要个女人来给你撑门面的。”   李从嘉险些哭出来:“不不不,不是这样, 我娶她只是因为她最合适,她有心上人的!”   释雪庭脸色一冷,他最近一直在前线,整个人都转变成了战时的状态,一旦摆出这个表情, 顿时煞气四溢, 就连李从嘉都有一种躲墙角的冲动。   释雪庭冷冷说道:“她居然还有心上人?你居然容忍她如此侮辱你?此女留不得!”   李从嘉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好几层意思,当然那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就在于释雪庭要干掉段素素, 这就很麻烦了。   情急之下,李从嘉抱住释雪庭的腰, 释雪庭浑身一僵,低下头看着李从嘉,还没等李从嘉说话, 他便说道:“你……算了,我知道了,你既然如此喜欢她……”   李从嘉哭笑不得:“你等我说完啊,我也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更甚至她根本不喜欢男人啊。”   释雪庭:???????   李从嘉见释雪庭稍微冷静下来,这才将事情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们两个是最合适的,她有喜欢的人,我成全她们,变相的她们也成全了我们,没有皇后,好歹还有贵妃,如果有必要,立她为后也不是不行,我真的真的不喜欢她啊。”   释雪庭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面部表情变得柔和,李从嘉见他这个样子,十分机智的先下手为强,扬起下巴说道:“国师,你让我很失望,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居然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枉我一腔真心,唉。”   李从嘉说完便一脸失望的打算转头就走,释雪庭听了之后难得有些愧疚,伸手把人拽回来抱住说道:“别生气,是我昏头了。”   李从嘉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又逃过一劫,感觉自己萌萌哒。   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就感觉释雪庭的手开始不老实,不由得问道:“做什么?”   释雪庭坦然说道:“道歉啊。”   李从嘉满脸不可置信:“你就这么道歉?”   释雪庭轻咬着他耳朵说道:“不想我吗?”   这个……还真有点想,但是你这个道歉方式也太奇葩了吧?   李从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再也没有精力去思考释雪庭到底有没有诚意的问题。   等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也没力气去追究,只想睡觉,并且明天请假。   第二天醒来之后,李从嘉后知后觉的发现,整件事情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啊摔!释雪庭这谦倒的没有任何诚心!   等李从嘉回过神来之后,这次轮到释雪庭先下手为强,略带责备说道:“你这样也太鲁莽了,虽说如今皇贵妃与皇妃两心相悦,但若有个将来呢?她们若是想要孩子呢?”   李从嘉:???这么没节操的吗?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可能这么没节操啊,毕竟在古代,两个男人互相喜欢也不耽误他们娶妻生子,像是李从嘉和释雪庭这样的实在太少,也亏了李从嘉是从后世穿越而来,释雪庭是个和尚。   原本释雪庭的思维也是跟这个时代的主流思维保持一致的,然而跟李从嘉在一起这么多年,渐渐的他也被灌输了一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思想。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说道:“怕什么?她们两个女人还能翻天?不过是皇贵妃,又不是皇后,更何况也没有母族给她们撑腰,段素素如果不是个明白人,那么就注定活不长了。”   李从嘉自认为已经给段素素找了一条生路,至少不用结婚第二天就自杀,如果这样段素素还不满意,还要搞事情,他为什么还要心软?   释雪庭摇了摇头:“皇贵妃倒是没什么,高熙是高氏女,你怎么知道她对段素素也是有一样的心呢?”   李从嘉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而后说道:“高氏女又如何?她什么都没有,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释雪庭刚想反驳,忽然想起来他家陛下后宫生态跟别的皇帝不太一样,别的皇帝如果没有皇后,后宫的女人为了权柄能够争破头,到了他家皇帝这里……对不起,就算真的给你媲美皇后的权柄,你也跟什么权柄都没有是一样的,唯一能够管理的就是宫女,连特么宦官都没有!   这么一想,李从嘉的后宫简直是畸形,恨不得花木都是雌性,而且现在的规定是宫女进宫干三年就放归,一般宫女十五进宫,这样出去也不会耽误成亲。   释雪庭一想到这一点,干脆就不再说话,反正是李从嘉的后宫,他爱怎么搞怎么搞吧,到时候如果真的出事情,大不了他来收尾。   这件事情在两个人这里几乎就属于翻了页,然而就在他们两个准备讨论一下别的事情的时候,就听到春生进来禀报:“皇贵妃和熙妃求见陛下。”   李从嘉略一皱眉,抬头看了一眼释雪庭,发现释雪庭安安稳稳坐在旁边看文书,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然而……他那半天都没翻页的文书出卖了他。   明明很在意,却还装的不在意,李从嘉也是服了他,不过……不在意也好,就算是装的也好,至少他的老腰不用遭罪。   李从嘉让人将段素素和高熙带进来,两个人进来之后看到坐在那里的释雪庭愣了一下,对视一眼之后段素素问道:“陛下,这位是?”   李从嘉说道:“此乃我大唐国师,前些日子带兵出征,近日才回。国师就不必多礼了。”   释雪庭放下手中文书,稳稳坐在那里双手合十对着段素素两人一点头。   高熙脸上闪过一抹不虞之色,觉得就算是国师,这样无礼也是怠慢了皇贵妃,然而刚刚是李从嘉发话,高熙就留了一个心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段素素微微点头:“妾身见过国师。”然后转头就对李从嘉说道:“陛下,我有要事与您商议,还请陛下摒退左右。”   李从嘉:卧槽,我的形婚老婆要赶我真正的老婆出去,这是要完的节奏。   李从嘉用眼睛余光看了一眼释雪庭,发现释雪庭坐在那里一脸不关他事的模样,不由得牙疼的哼哼一句:“有什么事直说就好,我这里没有不可信之人。”   释雪庭似笑非笑地看了李从嘉一眼,李从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段素素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也觉得好像……不太对的样子。   不过没等她想明白,李从嘉便问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段素素看了释雪庭一眼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若是陛下愿祝我段氏去除高氏之祸,大理愿向大唐称臣。”   李从嘉听了之后抬头看向段素素问道:“你能代替段氏做决定?”   段素素妩媚一笑:“以前或许不可以,但是现在可以了。”   李从嘉瞬间明白,不就是身份不同带来的话语权加重吗?   只不过……想要大理就要搞定高氏,李从嘉抬眼看了一眼高熙问道:“你是高氏女,难道也赞同?”   高熙冷冷说道:“我跟高氏早就没有了任何关系,我姓高乃是因为我父母都姓高。”   咦?有故事哎,李从嘉忍下了八卦的心,直接说道:“若我想要大理,又何必与段氏联手?直接派兵不就是?”   段素素斩钉截铁说道:“可那样终究是劳民伤财不是吗?若是能够兵不血刃,陛下为何执意要动兵?”   李从嘉反问:“那你们段氏能够给我什么保证?你们本来就不是高氏的对手,我就算帮了,你们也未必是高氏的对手。”   说实话,李从嘉对于段氏其实是没啥希望的,正因为段氏从根本上就没什么实力,所以李从嘉才能放心大胆的让段素素来当皇贵妃,因为如果段素素出了什么问题,打比方就如同释雪庭所说,她们因为想要孩子而出什么幺蛾子的话,李从嘉就算处置了他们,大理那边都未必敢开口。   之前李从嘉或许还会顾虑一下高氏,如今就连高熙自己都说了跟高氏关系不佳,他还有什么顾虑的?   段素素有些愤愤不平:“无论如何,我家终究是大理皇族!”   皇帝能被逼退位出家的皇族?李从嘉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说道:“你的这个提议不错,但是到底怎么实施去好好想想吧,以及,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出面,如今已经是大唐人了,还是让段素顺出头比较好。”   段素素愣了一下,继而想起来自己今时今日的身份比较尴尬,深吸口气说道:“好,我让大郎来找你!”   李从嘉没有说话,根本没提醒段素素,现在因为她是皇贵妃,李从嘉给她这个面子,所以她能见到皇帝,段素顺?就算是皇贵妃的侄子也没那个本事想见皇帝就见皇帝啊。   段素素带着高熙走后,释雪庭问道:“你不想插手?”   李从嘉点头,释雪庭有些不解:“你不早就说大理是个不错的地方?如今为何有对那里没有了兴趣?”   李从嘉放下手中的朱笔说道:“不是对那里没有兴趣,而是对段素素的提议没兴趣,如果我想要大理,肯定不会介入到大理的政治斗争中去,那样太麻烦了,不如找个理由直接派兵攻打,如果大理识相的话,就直接投降,不识相,那就看谁厉害便是。”   释雪庭微微摇头:“内阁未必会同意。”   李从嘉忍不住得意笑道:“早就想到可能会出这种事情,所以我才搞出军政分离啊,至少在最大程度上减少内阁对我的掣肘。”   释雪庭沉吟半晌问道:“如果……我们在大理有可用之人呢?”   李从嘉看向释雪庭挑眉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释雪庭这个人从来不乱说话,就算他说如果,也基本上是成了既定事实。   释雪庭坦然说道:“我派人在潜伏在了高氏那里,如今地位也不算低,当然目前并不算完全打进了高氏内部,如果想要怀柔的话,估计还要等几年。”   李从嘉一脸诧异:“你说什么?你啥时候干的这事儿?”   你居然还有闲心去给大理下绊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闲呢?   释雪庭微微一笑:“你之前不是念叨过吗?我就尝试着派去了几个人,能有用处自然是最好的。”   说实话,李从嘉自己都不记得当初什么时候跟释雪庭念叨过有关大理的事情,可能是很久以前顺口说了一句,毕竟那里是春城,是他一直都很想去的地方,什么昆明啦,苍山洱海啦,只不过因为工作繁忙一直没时间去,穿越过来之后又因为种种原因也不能去。   然而释雪庭就因为他随口一句,就放在了心上,给他提供了一个可能性。   李从嘉凑过去环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说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释雪庭伸手环住他的腰说道:“那我们今晚是不是……”   李从嘉脸色微微一变:“别,年纪大了,再这么搞下去,腰都要断了,为了可持续发展,你还是别乱来了。”   释雪庭听了之后也不着恼,轻笑一声说道:“好,听你的。”   李从嘉干脆将释雪庭当成了人肉垫子,靠在他身上问道:“契丹那边怎么样了?”   释雪庭说道:“还能怎么样?自然是要议和了。”   李从嘉哼了一声说道:“如果还是要按照之前那个方式议和,那就算了吧。”   释雪庭说道:“他们要是还跟之前一样,我又何必回来?”   李从嘉掰着手指头说道:“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割地赔款,废话少说,燕云十六州是一定要拿回来的,至于赔多少钱,就看内阁的良心了。”   释雪庭摸着他的头问道:“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情?”   李从嘉有些茫然:“什么?”   释雪庭叹息:“李从善啊。”   李从嘉顿了顿问道:“他还活着?”   释雪庭说道:“虽然之前你已经表现出了不管他的意思,但是对于契丹来讲,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派上用场了,都当羊牵了,多养一只羊又有什么问题?”   李从嘉顿时咬牙切齿:“凭什么我们受降不能用牵羊礼?”   释雪庭说道:“契丹为了不落人口实,都让女真出马受降,这是女真特有的礼仪,我们又没有女真可以派出去。”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那……西域那边的少民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受降仪式?”   释雪庭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别想那么多,内阁不会同意的。”   李从嘉有些怏怏:“这些老学究,我就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行吗?”   当然不行啦,你是皇帝啊,天下人之表率,就算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啊。   就如同李从嘉并不想救李从善,可是为了面子还是要捏着鼻子将李从善接回来。   更让李从嘉郁闷的是,李从善接回来之后,他可能还要养着对方。   虽然他的确也不缺那点钱,可是总觉得……哎,算了,就算是当初他坑了李从善一把,现在补偿他吧。   然而契丹那边并不想要放掉李从善,或者说是不想那么轻易放,如果大唐要李从善的话,就不许打燕云十六州的主意,就按照现在的边境线分,大唐已经占有十六州之中的十个州,剩下六个州就归契丹所有。   李从嘉听了之后气的想打人,他指着御案上的文书怒极反笑:“合着我劳心劳力,付出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就是为了李从善去打的吗?”   契丹不想割地赔款还只意思意思的给一点,就是要把李从善塞给他,就当成是战败的赔偿了?   想得有点美啊。   释雪庭见他气成这个样子干脆说道:“那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到了这个时候,他必须支持李从嘉,无论李从嘉做什么决定,他都不会说个不字,毕竟比起声望之类的东西,他更在乎李从嘉的心情。   有释雪庭给他做后盾,哪怕在朝堂上并不能真的帮他说话,李从嘉也觉得底气十足,直接在大朝会上拒绝了契丹的要求,并且强硬说道:“不把燕云十六州还给大唐,那么就继续打吧。”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从嘉这么强硬,范质出列问了一句:“那伪帝李从善又当如何?”   李从嘉冷冷说道:“他被抓是因为他反出了大唐,自己又打不过契丹,对于大唐而言他就是叛臣,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若是契丹愿意将他放归,少一点赔款也是可以的,否则,就当我没这个兄弟吧。”   什么兄友弟恭,都去他大爷的吧,老子就是要地盘,至少要将中原的门户拿回来,这样才对得起为了保家卫国流血牺牲的将士们,如果最后只得到一个李从善,那些将士们九泉之下若是知道,怕是会恶心的活过来!   内阁这次二话没说就照着李从嘉的意思给谈判使下了命令,他们也算是摸到了一些规律,如果李从嘉表现出比较在意内阁的态度,那么就代表着这件事情有商量的余地,那么他们就可以表现的强硬一些。   如果李从嘉表现的很强硬,并且是二话不说就下命令那种,那么大家就别硬抗了,乖乖听话就行。   好在李从嘉这样的时候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跟别的国家有关,为的也是大唐的利益,基本上跟内阁的目标一致。   耶律贤在知道李从嘉的态度之后,将文书往案几上一放,居然很欣赏地说道:“唐皇真乃当世枭雄,你说是不是啊,秀国的皇帝陛下。”   耶律贤问的人正是被抓来的李从善,此时李从善正坐在他身旁,身上居然穿着一身类似舞姬穿着的粉色轻纱,白皙瘦削的身体若隐若现,只不过他脸上诚惶诚恐的表情让那张原本算得上是清秀的脸变得不那么好看。   李从善低下头没有说话,眼中满是怨毒,这一刻的他恨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耶律贤见他不说话,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问道:“怎么不说话?告诉我,你愿意会大唐,还是愿意留在契丹?”   李从善别的不会,察言观色的技能点大概是已经点满了,他小心翼翼说道:“我对大汗忠心可鉴,自然是愿意留在契丹的。”   耶律贤微微一笑,伸手拽下他身上的轻纱欺身上去说道:“既然你对我如此忠心,不如便替我做件事情如何?”   李从善忍住身体的颤抖,任由耶律贤动作,紧张地问道:“我……为什么都不会,大汗让我做什么?”   耶律贤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回大唐,给我送来你能得到的一切消息。”   李从善倒抽一口气,这是让他去做奸细的意思?可是……就连耶律贤都觉得李从嘉乃当世枭雄,他做这些若是被李从嘉发现……   然而这是李从善唯一一个能够逃离契丹的机会,李从善咬牙说道:“好!” 第182章   李从善以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 结果没想到耶律贤下一句就是:“那就把这个吃下去吧。”   李从善看到那个药瓶之后心一沉, 颤抖问道:“这是什么?”   耶律贤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知道当初你哥哥是怎么得到肃州的吗?”   李从善摇了摇头, 耶律贤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说道:“就是这个东西,他用这个东西控制了当时还是太子的龙雷, 让龙雷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   李从善咽了口口水,虽然耶律贤没有说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好哀求道:“大汗, 之前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了,我对您忠心耿耿, 一定不会背叛您的。”   耶律贤将药瓶摆在他面前说道:“你连这个都不愿意吃,还说对我忠心耿耿?你放心,龙雷最后是不得不死,毕竟他挡了你兄长的路,现在你我之间不存在这个问题, 我会每个月派人给你去送解药。”   李从善垂眸说道:“我们之前也没什么兄弟之情了, 我若回去可能就是被囚禁,大王的人又如何给我送药呢?”   耶律贤笑了笑说道:“你连我的人都接触不到, 又怎么传递消息呢?”   李从善也不傻, 一瞬间就明白了耶律贤的意思,不就是说他如果不能给契丹传递大唐的消息, 那么他的存在也没什么意义,若是他因为这颗药而死,那么因为李从嘉用过这个药控制别人, 所以其他人只会怀疑是李从嘉下的毒手。   从头到尾他都不过是耶律贤手中的一个工具而已,直到这个时候,李从善才会觉得,或许当初在南昌殉城反而是最好的选择,那样的话或许他会随着李从嘉的上位而流芳百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到最后或许也只能在史书上留下来寥寥几行字。   然而如今的李从善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就算他拒绝,也会有人来“帮助”他吃下去。   李从善接过药瓶,心如死灰地将药吃下去,耶律贤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让人将李从善带下去做准备。   过不两日,李从嘉就收到了契丹那边的回答,称愿意割地,只是秀国的土地,对不起,您老自己去想办法吧。   李从嘉忍不住吐槽说道:“耶律贤也是可以,秀国都四分五裂军阀割据了,他居然到现在都没打下来?契丹不是很牛气的吗?”   释雪庭无语的看着他:“我们好像也没打下来。”   李从嘉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我们去打契丹了啊。”   说得好像契丹没有跟你打一样,不过在这个时候,释雪庭知道不能跟李从嘉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只是说道:“李从善要被送回来了,你要怎么处置他。”   李从嘉很干脆地说道:“让内阁去办吧,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就行了,我没啥意见。”   李从嘉敢这么干脆的放手,也是因为之前他派人去攻打秀国的时候,朝中上下基本上都往里面塞了人去,然而打仗不是儿戏,总会有人员伤亡,然后就有人家里的孩子回来的时候残了,或者有干脆没回来的。   高怀德有李从嘉保着,而且还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他们肯定不敢把怒气发泄在高怀德身上,甚至也不能埋怨释雪庭,现在李从善这个前秀国国君回来了,大家肯定不会对他客气的。   什么王位,李从善就不要想了,能有自由活动的空间就已经是大家对他开恩。   果然,到最后内阁给出的办法就是幽禁别院,其实给出这个意见的时候,范质等人很担心李从嘉反对,经过这段时间,他们也算是了解李从嘉的脾气了,这位根本没有外界传说那样宽容大度温和友善,虽然算不上小肚鸡肠,却也不会做出以德报怨的事情。   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李从嘉可能并不想留李从善的性命,之所以把他接回来可能很大程度上都是不想让李从善留在契丹那里,被耶律贤用来恶心他。   李从嘉同意之后,大家就都将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反正严格算来就是一个反王而已,临近年关,大家事情多得很,何必再他身上浪费心思?   于是李从善回来之后,根本就没见到李从嘉就被扔到了别院去幽禁,别说,龙首原上还真有这样一座荒凉的庭院,就是专门用来装那些犯了罪被幽禁的皇亲国戚用。   李从善也不吵闹,很安静的过去,只是跟李从嘉派来的人说了一句:“耶律贤让我吃了曾经李煜给龙雷吃过的药。”   看守士兵喝道:“大胆,居然胆敢直呼陛下名讳。”   李从善微微一笑:“反正已经命不久矣,我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看守士兵沉思半晌之后,转头就派人去向上面禀告。   李从嘉听了之后有些疑惑:“耶律贤怎么会有那种药?”   自从释雪庭给龙雷用过之后,李从嘉对这方面看管的就很严,一方面是禁止种植罂粟,另一方面就是对种植罂粟的人收取高昂的税收。   其实这样的看管非常简陋,后世那样严防死守都守不住,现在李从嘉的手段估计更不容易制止,唯一需要庆幸的就是现在的人更多是将罂粟当成观赏和药用植物,并没有用来当毒品吸食。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用,只不过没有传播广泛而已,李从嘉就算想要制定严格律法,因为并没有实际例子,就算用龙雷来举例,也因为是孤例而无法说服内阁。   释雪庭也跟着皱眉,当初他跟李从嘉说过,这种药除了他师门之人,并没有其他人能做,现在耶律贤手上也有同样的药物,他第一反应就是释青松派人送过去的。   只是……释青松这些年一直都老老实实呆在长安的寺庙之中,很少踏出寺庙,就算有也是下山给人看看病之类的行善积德,当然也不排除有契丹人假扮香客去找释青松。   只不过,释青松这样做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毕竟最近这些年,释雪庭跟他们的相处已经慢慢找回了当年在寺里的感觉,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轻松一些,毕竟已经没有人能够管得到他,他对释青松他们管的也不多,而且因为有着国师师门头衔,他们得到的香油钱也不少,这一些释雪庭从来没去管过。   释青松脑子有病才会放着安稳悠闲的晚年生活不过,跑去投靠契丹,契丹能给他什么?   释雪庭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回头我去问问我师父吧。”   李从嘉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道:“问问也好,不过很可能并不是青松大师。”   释雪庭微微松了口气:“你也觉得不是他们?”   李从嘉笑了笑说道:“他们又不傻。”   除了之前释青松佛心有瑕,被利益引诱,对李从嘉做出不明智的举动之外,释青松一直都很理智,后来跟着到了西域之后,他就老老实实呆着,再没有找过麻烦,所以到现在他还能安安稳稳的活着。   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有什么隐秘的理由,李从嘉是不相信他会将药方透露给契丹的。   释雪庭点头说道:“我觉得,耶律贤或许并不知道阿芙蓉真正的功效,只是将他当成了普通的毒药。”   李从嘉听了之后,想到当初他们为了控制龙雷,一脸好多天都在龙雷的饮食中下药,可以说就算有释雪庭手里的那个药丸,只吃这一次也不可能成瘾,或者会有轻微上瘾症状,但是想要戒断,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释雪庭去询问过释青松之后,一脸复杂的回来说道:“我师父说那个药他曾经做过另外一种,少放了一些阿芙蓉,但是药的名字是一样的,不过这个药主要是为了给病人镇痛用。”   李从嘉听了之后了然说道:“也就是说,耶律贤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到了这瓶药,并且还知道我用过,然后就给李从善吃了这也太凑巧了。”   的确是十分凑巧,就连释雪庭都有所怀疑,然而事实就是如此,释雪庭可以不相信释青松说的话,但是他不会不详细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除非释青松能够瞒天过海,逃过情报部的追查,不过释青松如果有这个本事,恐怕就不会老老实实呆在那座庙中了。   李从嘉看释雪庭眉头不展的模样摸了摸他的脸说道:“别想太多了,就算耶律贤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他也不知道用法,不管是想要让用李从善来威胁我也好,想要栽赃陷害也好,这件事情都不成立,而且他既然知道我们用过这个药,难道他就想不到我们手上会有解药吗?”   李从嘉觉得十分费解,哪怕用契丹宫廷秘制的毒药恐怕都比这样靠谱。   释雪庭沉声说道:“耶律贤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李从嘉刚想说什么,结果就看到春生碎步进来禀报:“启禀陛下,幽凝宫那里好像有些不好。”   幽凝宫就是囚禁李从善的地方,虽然名字好听,但是那里荒凉的程度估计跟鬼宅都有一拼。   李从嘉愣了一下继而问道:“是什么情况?”   春生坦然说道:“跟当年龙雷的情况很相似。”   春生跟在李从嘉身边多年,对于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少,所以他也没掖着藏着。   李从嘉瞬间恍然:“这一路上,相比李从善也吃过不少解药了,唔,不用管他,时间还不长,应该还能戒掉。”   实际上就算戒不掉李从嘉也不会给李从善吃这东西,这玩意迟早能吃死人,而且死的时候瘦骨嶙峋,回头搞得跟他虐待李从善一样,有什么意思?   李从善知道李从嘉对他不满,然而他没想到李从嘉居然真的要冒着杀掉同母兄弟的恶名也要除掉他,居然真的不给他解药,他当初将这件事情告诉李从嘉,为的就是得到解药。   然而李从嘉不仅不给他,反而让人在他犯病的时候将四肢捆绑起来。   那一瞬间李从善是真的恨极了李从嘉,并且破口大骂,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不是因为他们两个别说祖宗十八代,就是祖宗二十八代都是一样的,恐怕他们的祖宗也要遭殃。   比派去给李从善送饭送东西的人却十分生气,回来就告诉了春生,春生一开始还不想那这件事情去烦李从嘉,结果李从嘉自己知道了,   因为范质亲自过来劝慰道:“陛下当初若是不收留庶人李从善便罢,如今既然已经收留,就不要再虐待他,你跟他呕什么气呢?不过是个亡国之君罢了。”   李从嘉十分奇怪地问道:“首辅是从哪里听说我虐待李从善的?我哪里有那个时间去想怎么折磨他?”   是的,李从善现在连让李从嘉折磨的资格都没有,毕竟他可是很忙的,就算不忙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跟释雪庭腻在一起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何必跟李从善较劲?   范质轻咳一声说道:“曾有人路过幽凝宫,听闻里面有李庶人惨叫之声,以及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李从嘉恍然,估计是李从善戒断毒瘾时失去神智的嚎叫之声被人听到了,不过,如果只是嚎叫之声的话,估计范质也懒得管,可能是有人听到李从善骂的太过难听,范质知道之后自然是要劝慰李从嘉的。   李从嘉仔细跟范质解释了一下李从善中毒的事情,并且说道:“我现在可没有让他去死的想法,只有这样他才能不依赖那样药物,否则他以后只会变成阿芙蓉的奴隶,如果这样我还救他做什么?”   范质听了之后重点立刻转移到了别的地方:“阿芙蓉果然有如此功效?”   李从嘉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当然龙雷的事情就不用跟范质举例了,他还是需要保持一下自己的形象的。   范质骇然说道:“此风不可长。”   李从嘉从善如流说道:“所以我让大家不要种,并且制定了税收,要不然怎么制止他们?”   范质摇了摇头说道:“还是要更强硬一点为好。”   李从嘉没说话,心说当初还不是你们不重视,还不肯听我的话,现在知道厉害了?   不过想一想李从善当一次反例也不错,至少能偶让内阁中人重视一下这件事情。   李从嘉:“这件事情就交给几位了,趁早商议出一个章程来,趁着大家都还没有种植这东西,先将规定制定好,将来必然会变得好管理许多。”   范质开始认真思考李从嘉的提议,不过,李从嘉似乎并不想让他们闲着,他下了一条让所有人都十分吃惊的命令:收天下古董,并且营建博物馆!   这个提议很突兀,之前他还在关心军队改革关心民生,怎么一转眼就搞出这么一件事情来?   以及……博物馆是什么东西?   很多不明白的人转头就去问释雪庭,然而释雪庭也不知道啊,不过他方便在能够去问李从嘉。   李从嘉跟释雪庭解释道:“你就看成是我收藏古董的一间屋子吧,只不过这间屋子有资格的人可以进去随便看,但是不能摸。”   释雪庭问道:“有资格?什么样的人有资格?”   “秀才吧,普通人又不认识字,童生也未必懂这些。”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日后还有其他针对秀才以上的读书人的各种福利政策。”   释雪庭十分茫然:“你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李从嘉说道:“税收该改一改了,以后秀才不免税,官员免税有限额,超过一定限额也是要交税的。”   释雪庭一听顿时有些坐不住:“限额?你打算限多少?不是,你就不该限额,你这样搞会出问题的。”   李从嘉说道:“别急别急,我不是简单粗暴的就是要收税,这个限额肯定是划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这次大索貌阅我不仅仅普查了人口,顺便普查了一下大家的收入,个例不管用,那么大数据总是有用的,会给一个合理的范围。”   释雪庭只是执着的问道:“你说你不是简单粗暴的要收税,那么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李从嘉搓了搓手说道:“我打算建立一个医疗体系和养老体系,所有人都可以每年投钱,然后若是看病的话,就按照一定的数目报销,哦,报销就是能够减免费用,只要他拿着到正规医馆那里看病的收据就可以,养老体系就是一样,前多少年可以交钱,满足年限并且满足岁数之后,就不用再交,并且每个月都会给他发例银,剩下的章程需要大家一起商议一下。”   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嘛,这就是福利啊,秀才以上就可以入,普通人的话,李从嘉倒是想要推一推,但是估计普通人也不会对这个感兴趣,而且国家财政也可能支撑不下去,只能一点点来。   释雪庭很崩溃的发现,李从嘉说的这些话分开看,他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感觉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李从嘉只好将这些东西掰开了一点点解释,反正早晚他也要向朝臣解释,现在理顺一下思路还是不错的,反正他觉得这种社会福利出就比不出好,而且又不是不收钱,那些钱收上来国家能做许多事情,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就算是社会福利,在这个年代也是要分出一个三六九等的。   不过,李从嘉是在用这个东西削弱秀才这个阶层会带来的反弹,并且也给未来全民收税打个基础,只要大家习惯了交养老钱和医疗保险的钱,以后逐渐增加一些税收额度,应该是没问题的。   问题就是现在怎么推出去,李从嘉是想要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并且提前做好安抚工作。   释雪庭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我大概是明白了,那个养老的……还好,只不过是交钱,另外成立一个部门来管理这个好了,可是医疗你又想怎么弄?这个是很复杂的事情。”   李从嘉搓搓手说道:“其实也不复杂,我打算让书院开个医科,当然这个是远水救不了近渴的,所以我决定将这件伟大的事情交给你,国师,去查查整个大唐组靠谱的医馆都有哪些吧?有牌子并且有分号的悠先,这些可以直接纳入医保体系,唔,换一种方式,想要进入这个医疗体系的医馆,除了要有合格的资质之外,剩下的就是要必须多缴纳一部分费用。”   释雪庭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虽然表面上看,这些医馆加入医疗体系是不划算的,毕竟还要交钱,可是从另外一方面想来说就是只要医保能够推行开来,那么那些有医保的人就必然要找在这些医馆去看病吃药,要不然别的地方是不给报销的。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李从嘉,不知道这货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想起这种办法?虽然目前还需要大家去讨论才决定做不做这件事,可是李从嘉设定出来的这个框架已经初具雏形。   李从嘉说干就干,直接将人着急过来询问,李从嘉这个想法对于内阁来说不啻于一颗定时炸弹扔了下去。   内阁一共一四个人,居然还产生了两种不同的意见,魏仁浦和王溥都觉得李从嘉这是在动摇国本,反而是范质和赵普觉得这样倒是可行。   于是内阁先吵了起来,在他们还没吵出一个接过来的时候,南边突然来了一个消息:益州都虞候夏爽起兵谋反,自立为王! 第183章   李从嘉在知道消息的时候, 一瞬间:我是谁, 我在哪儿?我身处什么时候?   现在居然还有人敢起兵谋反?嫌弃自己活的太长了?   当然, 虽然说是夏爽谋反,实际上并不仅仅是他, 而是那一圈军功集团,他们将知州牛冕赶走,然后干掉了不肯跟他们同流合污的钤辖和符昭寿, 紧接着就自立为王。   李从嘉十分生气, 这眼看就要过年了,谁都不想在年头再发生点什么事情, 结果转头就给他起兵造反?   等他回过神来扫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一脸淡定的坐在那里之后,他就有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一个一个的都这么冷静是几个意思?   哦,你们还已经商量上了派谁去平乱?   甚至那边已经基本商量出了一个大体的方案,李从嘉抹了把脸问道:“你们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反吗?”   赵匡胤一脸见怪不怪地说道:“总有人脑后张反骨,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弘冀也表示:“知道原因有什么用呢?如果是平民还可以招安, 夏爽为都虞候,知法犯法, 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然是抓起来干掉了!   李从嘉问道:“潘美如今在西域, 高怀德还在朔州,唔, 派杨业去?”   赵匡胤说道:“杨业多在北方,对蜀地怕是不熟悉。”   李从嘉一想也对,益州虽然是蜀地最大的平原, 但也多山多水,必须熟悉南方地形才行,杨业的确并不太合适。   “那你们商议的结果是什么?”李从嘉在心里将一些人选都过了一遍,心里有了几个人选,却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定,所以就想要听听赵匡胤他们的意见。   赵匡胤想了想说道:“雷有终或许可以。”   正好这个人是在李从嘉备选范围里的,只不过却不是第一选项,他总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或者说是记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史书上有所记载。   最主要的是李从嘉还不记得这个记载是好是坏,他想了半晌之后决定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发现李弘冀和李景达都觉得合适之后,就直接下旨派雷有终去平叛,哦,顺便查一查,这群人到底是抽什么风?   李从嘉自认为登基以来也没骄奢淫逸,更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有的时候头脑一热就有点不合时宜的想法,然而全被打回来了啊,根本就没有付诸实践,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   更何况蜀地可以说是李从嘉回归中原之后,除去赵匡胤本来的地盘,他最早打下来的一个地盘,当初他怎么拿下蜀地的那些人是忘了吗?   雷有终得到命令之后十分兴奋的带队出发,现在武将们都知道天下基本上已经快要进入一个和平的时期,跟契丹一时半会不会掐起来,燕云十六州那里等文书签订之后,自然会派人去打,不过很可能是高怀德带领。   剩下就是南周,不过现在看起来,对南周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可能性并不是特别高,以后枢密院的主要职责就从开疆拓土转移到了保卫国土上面,所以武将想要立功会变得特别不容易,现在有机会能捞军功那简直是天赐良机。   雷有终带人到了那里之后,没有着急去打夏爽,而是派人先去了解了一下当地的情况,顺便看能不能打听出来夏爽叛变的理由。   本来雷有终是没有抱希望的,结果他居然真的问了出来,当然这并不是他多么厉害,而是当地老百香似乎都知道,随便问一问就能问出来。   问出来的结果让雷有终十分无语,他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给李从嘉写折子,最后决定也不写那么多华丽词藻,直接有啥说啥吧,这件事情本来就很让李从嘉生气,他再废话,保不准李从嘉就把他调回去了。   当然李从嘉只要不抽风,就不会这么做,实际上在看到雷有终的折子之后,他印证了一下情报部那边得来的情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抬头看向释雪庭:“夏爽是脑子有包吗?别人觉得我要收回军权,他就觉得我一定会这么做?最主要的是,这年头军权不都是在我手上的吗?我用得着回收?”   释雪庭也有些无奈:“可他就是相信了,而且还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蜀地周围的那些州县都知道陛下开始针对有功之臣,还说什么狡兔死走狗烹。”   李从嘉恨恨说道:“狡兔死,走狗烹?如果真是这样,枢密院那些人一个都剩不下!”   释雪庭说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你最好先写一份皇榜昭告天下,稳住那些中层军官的心,否则就真的要乱了。”   李从嘉扯过一张纸一边写一边说道:“这下可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这是真跑断腿啊,毕竟是要人去传送邸报的,李从嘉最烦的就是这种,之前情报部报告上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相信,觉得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事实证明,没有最蠢只有更蠢。   夏爽就能因为这么一个谣言就造反!   释雪庭听了之后却说道:“我倒觉得不是,或许他早就有反心,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这次这个谣言被扩散开来,很可能背后就有他的推波助澜,这样至少他算是有自己的理由,毕竟为了保命,谋反又有什么?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死的轰轰烈烈!   李从嘉的皇榜张贴出去之后,多少也算是安抚了大部分中级军官的心,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里面没有跟夏爽一样天生反骨的人。   并且李从嘉信誉一直都很好,很多事情他要么不说,要么不答应,一旦答应就绝对能够办到,现在他说不会针对军官回收兵权,大家也就信了。   不过,看得比较清楚的,譬如赵匡胤、李弘冀、李景达等人,他们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李从嘉不可能还耍手段去收回军权,这些中级军官也没有在一个地方干到老死的传统,到了年限之后大部分都会被调离原来的岗位,为的就是减少这些军官的影响力。   当然李从嘉没有那么简单粗暴,这些离开原本岗位的军官一旦考核合格是去升官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不乐意的,在一个地方当土皇帝固然有意思,然而身为男人怎么可能会满足于此呢?   皇榜张贴出去之后,李从嘉这里得到的反馈就是大部分军官还是十分老实的。   既然如此,他干脆就将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开始着手完善建立各种福利体系。   说实话,李从嘉的这个建议反对的人多,赞成的人少,毕竟这个福利体系对于国家财政来说有非常大的压力,或许有人会说是先要让那些人先交钱的,然而就算先交钱,在这个年代,能够做的投资实在是太少,钱滚钱这种事情很难发生。   严格来说,现在的商户大部分都是靠建立起来的口碑卖东西,奢侈品当然也有,只是李从嘉并不打算在这之中掺一脚。   只不过大家反对的并不是那么严重,毕竟李从嘉之前搞出来了修路这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赚钱事件,或许这个福利体系收上来的钱完全可以用来修路之类的。   当然用医疗和养老这部分钱去修路的话,修路的选择就必须靠谱,不能是特别偏僻的地方,至少收的那些过路费之类的不能太少。   李从嘉想的很开,建立国有钱庄啊,提供抵押贷款服务,按照一定比例收取利息。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方式,只不过很多都不适合这个时代。   想要适应时代,那就必须让这个时代的人去搞,李从嘉最多也就是给他们开拓一下思维,恩,反正他也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将这些事情都丢给大佬们好了。   大佬们对自家老板的任性简直是十分绝望,他们的思想观念到现在还没有转变过来。   一个政权,能够保持合理的税收政策,不搞苛捐杂税,尽量减少徭役,那就是一个很有前途的政权了,只要能保持下去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可是他家老板不仅不想着怎么盘剥百姓,还要给百姓送钱?这什么道理啊?   转变不过思想的人还有一个释雪庭,不过他比较随意,别人就算质疑也就是在私下嘀咕,他是直接找到了李从嘉去问。   释雪庭问道:“你这样做岂不是助长了百姓不劳而获的气焰吗?”   是的,在他们看来,等到百姓后期给他们发的钱,至少有一半是朝廷出的,那这些人岂不是不劳而获?   李从嘉有些奇怪地反问:“不劳而获?怎么算是不劳而获呢?他们之前是要交钱的啊。”   释雪庭又问道:“可是你给出的规章,朝廷要负担很大一部分的钱财,他们交的根本不够。”   李从嘉忽然发现释雪庭或许在政治上很有天赋,但是在经济上面经常转不过这个弯。   他只好细细解释说道:“不是的,咱们这么看啊,我之前提出的钱庄能够借钱,有利息的借钱,你先别考虑收不回钱的情况,谁敢跟朝廷对着干那就是要造反,直接抓没别的说的,除了亡命之徒应该没人会做这种事情吧?那好,我们就算一下,一个人从一开始交的钱,到给他发例银开始,他这些钱借出去赚回来的利息,比我们发给他的钱多对不对?”   释雪庭挑眉问道:“你这是按照平均寿命来算的,若是有人活的时间特别长呢?”   李从嘉挠了挠脸说道:“这个吧……你也要想想,或许还有人等不到拿例银那一天呢?这都是充满不确定性的,但是总体看来是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会赚钱,而且你们没有发现,我这个保障只停留在士大夫阶层吗?只有考上秀才的人才有这个资格啊。”   释雪庭福至心灵问道:“所以下一步就要让秀才跟百姓一体纳粮了?”   李从嘉点头说道:“没错,不过一开始的时候肯定没有人愿意,因为这基本上就是个养老保障,避免他们晚景凄凉,但是刚开始,年轻一些的体会不到,肯定会觉得这两项都算不上是什么福利,所以一开始的话,那就登记在案的老秀才,如果能够一口气缴纳清所需要的费用,那么之后每个月就可以开始拿例银了,我们还需要树立一些典型。”   释雪庭对李从嘉所说的这些觉得还需要适应一下,毕竟这个理念实在是太过超前,这年头养老都是个人的事情,甚至都认为养儿防老,谁会指望朝廷帮自己养老呢?   过了一会,释雪庭忽然问道:“如果有人贪渎怎么办?”   毕竟这么一大笔银钱,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手的。   李从嘉顿了顿说道:“这个估计是没办法完全避免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只要不造成损失,小数额就不要追究,如果数额巨大,对不起,等着被抄家吧。”   李从嘉以前对于贪污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实际上就算是现在也是一样,然而没办法,水至清则无鱼,李从嘉想要让整个朝廷稳定,有的时候就必须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学朱元璋?   这个……李从嘉又觉得有些矫枉过正,反正他现在已经走的就是高薪养廉的政策,只不过这年头高薪给的不是钱,而是各种替代品。   其实李从嘉觉得后世的纸币挺好的,至少节约金属资源,只不过,想想明朝时期的宝钞,就知道这个东西必须要控制住印刷数量。   那么问题来了,以现在的印刷技术,能够完全避免私人印刷吗?   是,现在印刷的成本很高,基本上没什么私人会去搞这个,然而问题就在于,这个印出来就是钱啊,总有人会铤而走险搞这个。   李从嘉想要推行纸币就必须从上层开始一点点往下推,而且还要做好防伪,他仔细想了想之后,转头问道:“杨新现在在户部,万里香还有商行交给谁来管了?”   释雪庭回答道:“之前收养的几个孩子之中有一个比较有天赋,我让十一郎带带他,如今已经上手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说道:“那个孩子今年十八岁,如果你觉得他年纪小靠不住,我也可以出去找成手。”   李从嘉摆手说道:“不是这个意思,唔,他也管了很久了吧?我看出息跟之前十一郎在的时候差不多,年纪不是问题,只要能信得过就行了。”   释雪庭含笑说道:“信得过,那孩子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好好干,争取有朝一日能够陛见。”   李从嘉顿时笑了:“呦,这还是我的粉吗?”   释雪庭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不由得失笑摇头,在这个皇帝大如天的朝代,大部分平民百信基本上都是皇帝的粉吧?又或者说,哪怕不是特别崇拜皇帝,但是如果有能够见到皇帝的机会,他们也会比较兴奋,谁让皇帝是个稀有物种呢?   在这之中开国皇帝的粉会更多一点,毕竟这个皇帝至少让大家过上了平稳的生活,而且本身就具有传奇色彩。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现在商行的规模如何了?”   释雪庭问道:“我只记得一个大概,我去跟阿容要文书看看?”   李从嘉摇头说道:“有个大概就行了,我也只想知道一个大概,你把文书给我拿过来说不定我还懒得看。”   释雪庭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基本山大一点的城镇商行都开过去了。”   然后释雪庭就历数了一下商行遍布的城镇,等他说完之后,李从嘉无语地看着他问道:“你这还是只知道一个大概?”   知道的这么详细,这叫一个大概吗?   释雪庭淡定说道:“对啊,商行如今的账目流水我知道的就不是特别纤细。”   李从嘉觉得释雪庭所说的详细,大概是要具体到每一条账目,真是要给大佬跪了。   李从嘉算了算之后说道:“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吧,你去告诉那个……阿容是吧?你去告诉他,这两个月之内尽量扩展商行,能扩张多少扩张多少,当然是在不赔钱的基础上的,以及商行售卖的物资齐全一点,如果干得好,过年的时候我就见他。”   释雪庭十分茫然,刚刚不是还在研究养老吗?怎么这一会就开始研究商行了?李从嘉的跳跃式思维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跟得上的。   “为什么要着急扩张?年货的话,还没开始大规模售卖吧?”释雪庭有些不解,主要是他不知道李从嘉又想做什么幺蛾子。   李从嘉搓了搓手将纸币的概念跟释雪庭说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其实不太容易,回头我让书院那边研究一下,今年过年我就自讨腰包给大家发发福利,不过福利就是购物券,纸质的!这个购物券能够在商行买东西,以及有购物券的可以打折,反正等大家习惯了购物券的存在,慢慢的就可以开始推行纸币,或者说购物券可以直接代替纸币。”   释雪庭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你想这么做,直接下令推行,怎么都比这个快吧?”   李从嘉点头:“我知道啊,但是我担心的是这个模式行不行,就是想要先做个试验,如果试验都没做,就直接推行,到时候引起货币体系的崩塌,那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释雪庭放弃了跟他说这些:“你有时间,多问问魏次辅吧,我看他对这些似乎很有研究。”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笑道:“哎呦,终于有你不会的啦?”   释雪庭瞪眼,觉得十分郁闷,他对这些不是完全不懂,现在商行相当于也是控制在他手里的,可问题就在于,李从嘉这些理念都实在是太过超前,神仙才能跟得上他的思路啊!   这又是纸币又是养老体系的还有那个医疗体系,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仔细思考的话,李从嘉做的这些似乎都是在保障百姓的生存。   不这样做也不行啊,现在的平均年龄简直是让李从嘉无法直视,内阁现在初步设定出来的缴费年限就是最少十年,往上交的越多,到时间之后给的例银也就越多。   而能够缴纳的年纪从二十岁开始,能够领例银的年纪则是从三十岁开始。这样设置主要是因为他们面对的群体比较特殊,如果刨去普通百姓,那么这个平均年龄是会上涨的,毕竟士大夫阶层的生活水平总要好一些。   李从嘉看着这个年龄设置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三十岁就能退休这种好事情他怎么赶不上?他现在就快三十岁了啊,他能退休吗?   当然是不行的,就算李从嘉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这句话,都差点被大臣们用眼神杀死。   大臣们也很心累,每天跟着一个不是抽风就是想退休的皇帝,感觉自己的头发掉的都多了,好多大臣都开始担心过两个月秃了怎么办?   当然现在还好,李从嘉还没有将养老体系惠及妻子这个议题给提出来,否则估计这帮人又要疯,不过李从嘉倒是觉得,妇女也要一定的保障体系才行,这个养老体系出的其实很不公平,然而在时下却所有人都觉得公平。   最后李从嘉决定年前就不给大家添堵了,所以这件事情就没说出来。   不过没有了这件事情,还有别的事情添堵——雷有终中了夏爽的陷阱,损失六千人,退邻城闭门固守。 第184章   李从嘉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 脸上浮现出十分不可置信的表情, 实际上不仅仅是他, 枢密院的大小头头都十分意外。   毕竟这是大唐建国之后第一次有人谋反,或者说是军队系统中有人谋反, 不管是为了杀鸡儆猴也好,还是为了速战速决,枢密院给雷有终的兵马都不少, 粮草自然也是跟得上的。   粗略算下来的话, 雷有终带的人还比对方人多,就这样还输了?   真是圣人都要发怒, 只不过李从嘉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在最初的怒火上升之后,他又问道:“到底是怎么输的?”   李弘冀看了一眼军报说道:“是他轻敌了,夏爽接到消息之后佯装败退,他就直接带着人进了城, 没想到夏爽早就在城中设下了埋伏, 也亏了雷有终手上的武器比较好,最后冲了出来, 否则只怕要全军覆没。”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这么智障的计谋他也上当?这么大意的吗?”   众人对视一眼, 觉得吧,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现在大唐的军队几乎就是所向披靡的代名词,就算是碰到契丹也基本上能够用武器来碾压,这就造成很多将领都喜欢速战速决, 毕竟这样能够显得他们更加厉害一点。   李从嘉很快也反应过来,心中默默骂了句娘,生气地说道:“大唐发展军工,研发各种武器,不是为了让武将变的越来越傻的,如果凭着武器就能碾压的话,我还要武将干什么?随便找个人,带着一队士兵,看到敌人就直接轰好了,问题是这样能行吗?雷有终是不是傻?他有武器,夏爽也有,就算夏爽手里的不怎么样,但是他知道这些武器的威力,怎么可能不做防范?”   枢密院大小头头都垂着头在那里听训,肚子里把雷有终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听李从嘉说了这样一连串,他们就知道李从嘉是真的生气了。   当然这一次暴露出来的问题也的确很大。李弘冀偷偷看了一眼李从嘉,发现他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之后,左右看了看,然后后退一步,一脚就踩到了赵匡胤脚上。   本来李弘冀以为这一脚下去,赵匡胤肯定会有动作,只要被李从嘉看到,就要被点名,他们几个武将的想法其实都差不多,就让赵匡胤去当个代表好了。   然而事实就是他想的很美好,问题在于赵匡胤并不配合,这货居然硬生生忍住,一动都没动,并且还给回头看他的李弘冀一个鄙视的眼神。   李弘冀一挑眉,他就不信赵匡胤的脚不疼!结果就在他想继续的时候,就听到李从嘉说道:“阿兄可有话要说?”   李弘冀:?????他一扭头,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顿时明白大概是自己刚刚的动作太大,在一转头果然看到赵匡胤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弘冀磨了磨牙,被点名的他还是站出来说道:“陛下不必太过担心,如雷有终这样的将领毕竟是少数,更何况有前车之鉴,大家必定会心中惊醒,就算是雷有终只怕也记住了这次教训,下次应该不会再犯。”   李从嘉沉吟半晌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不要临阵换将?”   李弘冀一脸懵逼,他没这么说啊,只是……李从嘉都点他的名了,他不这么说能怎么说?   但是现在他的皇帝弟弟好像从他的话里解读出了其他意思,他到底要不要解释一下?   临阵换将也是要看情况的,像是雷有终现在这种情况,朝廷不信任他也是正常的。   结果就在他打算出列解释的时候,身后的赵匡胤朗声说道:“臣觉得蜀王言之有理,现在换将说不定也会贻误军机,不如让雷有终戴罪立功。”   李弘冀听了之后鼻子险些被气歪,他怎么就言之有理了?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好吧?赵匡胤这是在找事儿吗?   赵匡胤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找事儿,他的确是想过给雷有终求情。其实雷有终还是有才华的,否则当初大家也不会让他去领兵,结果谁知道上来就出了这种事情?   当然赵匡胤突发善心主要是因为雷有终当年也算是跟着他出生入死过,好歹是老交情,在这种时候能帮就帮一把。   结果赵匡胤说完就收到了来自皇室兄弟两个的目光扫射,顿时安静如鸡的站在一边不再说话,反正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雷有终的运气吧。   李从嘉心里也有些矛盾,他很想将雷有终调回来,但是如果再派个人过去,赶路都要一段时间,说不定还真会贻误军情。   最后李从嘉松口说道:“既然秦国公求了情,就让雷有终戴罪立功吧。”   赵匡胤微微松了口气,亏了李从嘉没有气昏头,否则估计就要把他扔到益州去了。   虽然赵匡胤也不怕打仗,然而这种给人收拾烂摊子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   李从嘉从枢密院回去之后,就看到释雪庭抱着书在看,再仔细一看居然是《管子》中的《侈靡》和《治国》。他不由得问道:“怎么想起看这些了?”   释雪庭放下手里的书说道:“你不说了,活到老学到老,之前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书了,很多东西都已经遗忘,现在抽空再复习一下。”   李从嘉有些不解,他当然没想到是因为之前思维跳跃的太厉害,释雪庭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于是开始给自己补课,他们两个还有未来很多年呢,总不能李从嘉说什么他都听不懂吧?   然而释雪庭补课的成果……也不怎么样,虽然的确学到了很多,但是从这些书中一点也摸不出李从嘉的思维脉络,他的那些点子仿佛凭空出现一样。   只不过释雪庭没有气馁,觉得一定是自己看的书不够多,所以他直接让人给他准备了许多种类的书,最多的就是有关于国家经济。   可惜的是这种书实在是太少,就算有经历过战火,也有很多书都已经失传,释雪庭想要自学都不容易,除非能找到那些孤本,他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也去书院上上学?   不得不说,有一个皇帝伴侣,真是让人亚历山大。   然而李从嘉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释雪庭的压力,他凑过去亲了亲释雪庭的额头说道:“随便看看就好啦,别让自己那么累。”   释雪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道:“我听说之前收集天下古董的事情已经开始有序鉴别了,不知道有没有送来什么有用的?”   李从嘉说道:“好像已经鉴别出了一部分,总体而言,假的多真的少。”   释雪庭问道:“有多少真品?”   李从嘉喝了口茶说道:“不足两成。”   释雪庭十分吃惊:“差这么多?”   “嘿。”李从嘉笑道:“这两成之中如果真品率能达到九成就不错了。”   释雪庭奇怪问道:“为什么这么说?这次请来判断的都是大学者,难道还会出现赝品?”   李从嘉说道:“古董这个行业,是有人能够将假的模仿成比真的还像真的,所以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释雪庭想了想说道:“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假的也就只能当真的了,毕竟谁都看不出,岂不就是真的?”   李从嘉扬起下巴说道:“谁说看不出的?这不是还有我吗?”   释雪庭一点也不信李从嘉能够比那些大学者还厉害,但是他又不会愿意吐槽李从嘉,只好转移话题说道:“这些古董里面孤本的书多不多?”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这是不太信任他,只能皱了皱鼻子说道:“好像是不少的样子,怎么,你现在怎么对这些书籍感兴趣了?”   释雪庭心说:还不是因为你?   释雪庭发现在金钱方面,他大概是跟不上李从嘉的脚步,所以在了解了一部分,保证自己不会听不懂李从嘉说什么之后,他就转头去研究别的东西——比如说医馆。   释雪庭师从释青松,释青松在行医问药方面还是很厉害的,释雪庭跟着他也学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如今李从嘉想要规范出医馆的章程,虽然能够等朝廷去查,但是释雪庭始终不放心。   有些事情经手的人越多越容易走样,这原本是件好事,但是如果下面人想要投机取巧,到时候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所以释雪庭打算自己去开个医馆了解一下,不过他学医还是很多年前,这些年虽然算不上退步,但是也算不上进步,而且还有很多东西都被遗忘,释雪庭现在既然重新开始看书学习,自然也要将这个捡起来。   李从嘉见释雪庭喜欢就直接让人将鉴定好的一些古籍都带过来,不过这也不容易,毕竟在这个年代能够称之为古董的典籍,大部分都是竹简类型的!   主管这个的柳宜带着人搬了好几趟才搬了少一半过来,就这样都快将李从嘉的书房填满了。李从嘉第一次从现实中理解了汗牛充栋的意思。   他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现在要怎么搞?要不我给你换个地方?”   反正宫里房子多,他后宫就两个妃子,撑死占了两座宫殿,剩下的都在养蚊子,不如专门开辟出一间来放这些书简供释雪庭读。   释雪庭一看这样不行,赶忙说道:“别忙了,这些书简都放在哪里?我亲自过去看吧,这样搬来搬去对古籍也不好。”   释雪庭当初住在宫里的庙中都被人看不惯,最后不得不弄出了国师府搪塞众人,搞得他跟李从嘉亲热都恨不得要走地道。   现在李从嘉如果真的开辟出一间宫殿来给他看书用,下面人不定要说什么了。   柳宜听了之后有些为难地看了李从嘉一眼说道:“存放这些竹简的地方环境不是很好。”   当然不好了,那些收上来鉴定好的竹简很多状况都不好,需要一点点修复,现在柳宜搬过来的都是状态不错,或者修复好的,而竹简修复的过程中可能需要用到许多药物,现在这个年代的条件不是很好,提取方法什么的都很粗略,那里面的味道的确不好闻。   李从嘉低头想了想说道:“找人去抄书,这些竹简只要鉴定出来是真品,是要好好保存起来的,有些竹简是孤本,也不好失传,找人来抄书吧。”   刚刚柳宜说不方便搬取的时候,李从嘉才想起来让释雪庭拿着竹简看书也十分不方便,还不如找人来抄书,反正以后也能印刷。   柳宜听了之后二话不说转头就去忙活这件事情,李从嘉转头看着释雪庭笑道:“看来你这两天还看不了这些书了。”   释雪庭淡定说道:“不看书又不是没事情做!”   释雪庭特地将做那个字咬了重音,听得李从嘉一阵脸红,感觉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这脸皮好像也没被锻炼出来。   就在释雪庭学习不忘调戏李从嘉的时候,雷有终收到了李从嘉的斥责诏书,让他安心的是并没有要将他押解进京去问罪,而是让他戴罪立功。   本来已经胆颤心惊的雷有终顿时满血复活,只要这一次能打赢,就算不给奖赏也没关系,至少能够保住他现在的官位而不会受罚。   雷有终转头就将自己手下清点了一遍,而后跟县令李惠商讨半天,发现益州城不太好打,但有个好方法就是围城,毕竟益州不算很大,而且城内并不能自给自足,很多东西都要从外面运进去,谁让这里人多呢?   可如果围城等着对方投降,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而且这样的胜利感觉也没意思,更何况雷有终目前是戴罪立功,必须速战速决,拖久了上面的耐心消失,那就等着被收拾吧。   雷有终最后决定强攻,并且在打开城门之后也没有收手。   正在研究着怎么搞养老和医保的李从嘉,刚刚推动了工作的进展,转头就收到了消息——雷有终赢了,并且还斩首一万余级。   李从嘉听了之后松了口气说道:“这个年应该能过的安稳了。”   一边说着李从嘉一边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叛党?而且斩首这么多,也就是说夏爽跑了之后,这些人还跟着他跑了?   当初下面报上来跟着夏爽造反的那些将兵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数,所以打的时候没多少人阵亡,也没人投降?   这不科学吧?这些人到底是多恨朝廷?   李从嘉开始思考要不要派人去益州走一趟,查一查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如果说夏爽叛变是因为听信谣言,可是这些士兵抵死不降就很有问题了。   就在李从嘉思考是派人去还是让情报部努力的时候,释雪庭脸色很不好的过来跟李从嘉说道:“雷有终斩首的一万余级其中有五千是平民百姓。”   李从嘉:!!!!!   他刚刚就觉得不对!还真以为那些跟着夏爽叛变的有革命党人风采呢!   李从嘉十分平静地问:“春生,让赵匡胤派人去益州,将雷有终给老子带回来!”   春生听了之后忍不住抖了抖,心里默默给雷有终点了根蜡,觉得这位为了军功真是豁出去了,居然用平民人头来冒充,真当山高皇帝远,他们陛下就不知道了?   如今负责军事法庭的赵匡胤本来整日都是悠闲度日,春生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拿着个紫砂陶壶看花喂鸟,在听了春生的话之后,赵匡胤吓得手里的紫砂壶都掉下去摔了个粉碎。   然而两个人没有功夫去管那个紫砂壶,赵匡胤忍不住问道:“雷有终真的这么干了?他为什么这么干?”   春生苦着脸说道:“谁知道呢?斩首五千功劳已经不小了,他……哎,如今陛下生气的很。”   赵匡胤反射性问道:“国师在不在?”   春生一脸庆幸:“在啊,要不然就不是我过来,而是陛下亲自过来了。”   赵匡胤抖了抖,虽然平时他偶尔能跟李从嘉没大没小插科打诨,然而到了正事上,赵匡胤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畏惧李从嘉的。   就从这次的事情来看,他这个法官还没有收到消息,李从嘉已经知道了,他都不敢去想李从嘉手上的情报部到底延伸到了什么地方。   赵匡胤一边在心里骂雷有终脑子有坑,一边派人准备去将雷有终带回来,不过,因为刚打了胜仗,为了不让下面人心惶惶,赵匡胤决定不采取强制措施,当然就算雷有终不配合他也有别的办法。   只不过雷有终似乎对这件事情早有预料,他不顾规矩直接在益州开了庆功宴,然后就等到了赵匡胤派来的人,冷静的跟着他们离开了益州。   雷有终一回来就被扔到了军队监狱,过了两天,李从嘉就知道了雷有终杀那么多人的原因。   说起来夏爽在益州也算是有名望,至少有老百姓肯为了他跟朝廷作对,之前雷有终之所以会那么轻易就中陷阱,主要是因为设下陷阱的都是百姓,他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而且也因为是百姓,所以雷有终当时因为没有命令不敢下手,这才导致他损失了那么多士兵。   这一次重整旗鼓,夏爽大概是尝到了甜头,还打算这么干,而百姓因为自信朝廷不会对他们举刀,所以肆无忌惮。   一开始雷有终打的束手束脚,后来他也干脆放开,不去管那么多。   他之所以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想打胜仗,而是因为他们对百姓手下留情,但是那些百姓对他们可从来没有留情过,多少士兵都是死在百姓手里的。   他们拿着那么好的武器,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了自己守护的百姓手中,雷有终接受不了,所以他明知道可能会被问罪,也还是下了杀无赦的命令。   李从嘉在看完之后整个人都是懵逼状态,他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我这么不得人心的吗?”   释雪庭淡定说道:“敢跟朝廷叫板的百姓你觉得是普通百姓吗?我之前查了一下,大部分都是游侠儿,夏爽许诺了他们许多好处,他们才这么做。”   游侠儿,李从嘉甚是服气,这样一来这件事情就变得十分棘手,雷有终这个选择可以说是被逼无奈,所以怎么处置他就成了一个问题,毕竟在现有的律法之中还没规定过这玩意。   因为这件事情是李从嘉所关注的,赵匡胤也没有去审案,而是等着李从嘉的指示。   结果还没等李从嘉想好怎么搞的时候,就有御史按耐不住,说雷有终人面兽心,居然对百姓动刀,一定要严惩。   李从嘉听了之后脸色一沉,站在前排的大佬们顿时心也跟着一沉:这尼玛是要发飙啊!   不过李从嘉并没有替雷有终说话,他只说了一句:“你们懂什么叫各司其职吗?”   就这一句就将御史剩下的话堵了回去,军政分家不是开玩笑的,枢密院内部有审判审查机构,用得着你来上蹿下跳的指手画脚?   御史属于文官体系,实际上,再有了稽查院之后,李从嘉一直思考着要不要把御史台给取消,只不过内阁一直都在反对,所以他才将这件事情放了一放。   李从嘉正被这件事情弄的生气,这货就来刷存在感,什么都不说了,走你!   于是蹦跶的御史就被开回家吃自己了,偏偏这事儿还没办法求情,毕竟这是按照律法来的!   李从嘉处置完御史之后,仔细思索了半天,直接将雷有终扔到了雅州去当都虞候,虽然这个官职也不低,但对雷有终来说确实是贬谪,更何况在雅州……那么偏南的地方,在众人看来跟流放也差不多了,估计这辈子也难回中枢。   对于李从嘉这样的处置,没有人反对,然而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李从嘉见了雷有终一面,然后告诉他:“去了好好练兵,顺便盯着点大理。” 第185章   雷有终本来以为自己大概要老死在雅州, 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有任务, 而且他也算是了解李从嘉的风格, 李从嘉让他盯着,那就代表着早晚有一天会打大理, 到时候按照本朝派兵习惯就近派兵,肯定有他的机会!   雷有终顿时满血复活,老老实实的跟着赵匡胤取了几天经, 然后欢欢喜喜地带着家小去赴任。   本朝军政虽然分家, 但是文武关系都还不错,雷有终走的时候还有人去送他, 本来大家都准备好了要好好安慰安慰他,结果雷有终脸上不仅没有失意颓废,反而容光焕发,面带笑容,搞得来送别的人都颇觉毛骨悚然:这货不是扛不住, 疯了吧?   然而雷有终举手投足之间也没什么不对劲, 说话思维也很正常,让大家十分意外。   倒是有人猜到了一部分, 觉得雷有终这次被罚也是有点冤, 而李从嘉从来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不过军法在这里摆着, 就如同御史所说,游侠儿也是百姓啊,此例一开, 下次还有人杀平民百姓冒领军功,被发现就说那些人是游侠儿怎么办?   不过,他们想到之前李从嘉见过雷有终,说不定跟他说了什么。   这样一想,也就想的通了。   这些大佬们都没想到李从嘉是为了打大理做准备,却被后宫的一个女人给看出来了。   段素素气势汹汹的找到李从嘉,本来想要质问他,结果连书房都没进去,春生就守在门口不许进。   段素素被堵了两次,只能委委屈屈地回去,转头就听说先后经常想去找李从嘉就去,从来没被堵回来过,心里更加委屈。   然而委屈也没用,妾和正妻能一样吗?   更何况她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春生不把她堵回去,难道要让段素素看着李从嘉跟释雪庭亲热?到时候他怕是要被打死!   好在第三次段素素终于是敲开了李从嘉的书房门,不过,这是因为释雪庭出门做法事了!   李从嘉抬头看着已经平静许多的段素素问道:“怎么了?”   他算是发现了段素素要么不找他,只要找他就是有麻烦事。   不过,被挡了几天,段素素已经算是消了火气,只是问道:“你要打大理?”   李从嘉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谁说的?快过年了,大唐没有军事行动。”   “那雷有终是怎么回事?”   李从嘉笑了:“消息很灵通嘛?”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高熙,他对段素素和高熙的限制并不是很多,这两个人想要出宫,只要说一声就可以出去。   不过,段素素的智商不至于将雷有终跟打大理联系起来,倒是高熙……他到现在都有点摸不透。   段素素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高熙,而后说道:“我们只是在街上听来的。”   李从嘉将文书往书案上一放说道:“有人说雷有终是去打大理的?”   谁这么脑洞大?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还真想知道知道。   段素素一窒,想到人家的确没说,只是说讨论雷有终可能另有任务,只不过是高熙跟她分析出来的。   李从嘉见段素素没说话,只好说道:“不要听风就是雨,雷有终是被贬谪到那里的,我若真想打大理,会让他降职?”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就在段素素仔细思索的时候,高熙上前一步问道:“那您的意思是不会对大理用兵吗?”   李从嘉看着她说道:“我不能做任何保证,段氏对大唐亲近并不代表高氏对大唐亲近,以及……你们两个身份特殊,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否则肯定会有御史上述弹劾后宫干政。”   高熙咬了咬嘴唇,没有得到确定的回答让她有些不安心,但是她们两个如今就如无根之萍,李从嘉不肯说她们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之前只是她的猜测,所以段素素也只好跟高熙一起回去。   等她们两个走了之后,李从嘉开始思考,等过完年,雷有终如果真的动兵,这两个女人会不会在后宫闹起来?   李从嘉倒是不怕她们闹,就是会觉得有些烦,他不想每天朝上劳心劳力,回头还要跟这两个女人斗智斗勇。   这样一想,历朝历代那些后宫三千佳丽的皇帝真是不简单,朝上不省心后宫也不省心,短命真是正常的,当然昏君不在讨论范围之内。   释雪庭回来之后听了李从嘉所说,不由得摇了摇头:“是你太纵容她们了,当初就应该说好互不干涉,既然放不下大理,为什么不回大理呢?又想要自由,又想保全自己国家,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世事从来两难全,这个道理她们还不懂吗?”   其实李从嘉也觉得这样不对,于是下了命令,以后段素素想要见他可以,但是必须派人通禀,不能直接就冲到他的书房来,毕竟他的书房算是前朝,他也会在这里接待大臣的,段素素说来就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段素素觉得李从嘉过分,却又申诉无门,只能郁闷的跟高熙吐槽。   一时之间宫内宫外都知道这两位基本上算是失宠了,当然宫里的宫女知道的更多,自从段素素和高熙进宫以来,李从嘉压根就没在她们的房中休息过,联想一下这两位妃子的身份,大家都觉得李从嘉娶她们或许只是为了安抚大理。   不过,并没有人替她们说话,宫女们觉得没有这两个人,或许将来她们运气好还能翻身呢,至于宫外,只要皇帝不是要废后,没有因为宠妃而耽误朝政,谁会管皇帝喜欢哪个小老婆啊,都不喜欢更好,他们也有女儿啊,万一能进宫呢?   简单来说就是段素素就算闹也闹不起风波,李从嘉顿时十分放心,大理是一定要打的。   至于他下定决心的原因,还是跟释雪庭带回来的消息有关。   之前李从嘉总觉得夏爽这反造的莫名其妙,就算是听信谣言,也要先看看李从嘉是不是真的行动了,毕竟李从嘉如果真的想要收回兵权也应该是从品级比较高的武将开始,怎么会上来从基层搞呢?不嫌麻烦吗?   后来李从嘉才知道,所谓的听信谣言,其实不过是夏爽的一个借口,他打的主意就是如果打不过,那就投降,到时候说不定还能逃得一命,大不了就是个坐牢,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用钱就能赎罪。   结果没想到自己玩脱了,雷有终直接炸了,根本没有给他投降的机会,连游侠儿带他一起灭。   至于夏爽造反的真正原因,就是高氏跟他联系,许诺了他一堆好处,并且是在夏爽自立的情况下,也就是说高氏要支持夏爽立国,他们的根本目的就在于拖一拖李从嘉的脚步。   至少夏爽如果造反,李从嘉肯定是要先平叛,而没有多少时间去管大理,然后高氏就可以专心对付段氏,段氏既然向大唐求助,而大唐皇帝收了段素素,那么高氏就不能坐以待毙。   事关生死存亡,高氏决定直接把段氏搞下去,干脆他们自己当皇室算了。   这也是段素顺回去之后就音讯全无的原因。   李从嘉估摸着段氏估计打不过高氏,说不定过不了多久高氏就要变成大理的皇族,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段素素和高熙是否还能恩爱如昔?   雷有终到了雅州之后,李从嘉就给了他一道密旨,让他招募士兵,顺便给了他一份练兵之法,就是特种兵的减弱版本,里面甚至包含了水兵的训练方法,雷有终拿到之后兴冲冲的去练兵。   这种事情或许能够瞒过大理,但是绝对瞒不过本国的高层,哪怕文官也是一样,只不过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雷有终已经招收到了三千士兵。   这个数量不多,但是李从嘉也没让他一口气就招收太多,否则大理只要不傻都能看得出大唐对大理心怀不轨。   雷有终将雅州的详细情况通过情报部报告给李从嘉,李从嘉看着十分开心,算了算说道:“哎,这样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拿下大理了,雪庭,到时候我们去昆明住一段时间啊,那边环境很不错的。”   释雪庭递给他一份文书说道:“你先……看看这个吧。”   本来释雪庭想要先把这份文书给李从嘉,但是想了想还是将那一份文书先给了他,基本上这就相当于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之中选一个,只不过释雪庭并没有给李从嘉选择权。   李从嘉看到释雪庭这个表情,当时就觉得事情大概要不好,果不其然,等他打开之后整个人顿时怒不可遏。   “这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李从嘉直接站起来。   释雪庭怕他又掀御案,连忙按住他说道:“别激动,已经把这些人都抓到了。”   李从嘉愤怒地说道:“抓到又能怎么样?墓已经被挖开了啊!”   释雪庭忍不住说道:“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释雪庭说完之后就有点后悔,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他不怕李从嘉发怒,但是他心疼李从嘉发怒伤身。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李从嘉听了之后居然冷静下来,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真的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会为了古董去盗挖古墓!”   是啊,其实就连释雪庭都没想到,谁能想到呢?之前李从嘉只是觉得有些古董如果在百姓手中,保存不当很可能对文物是个很大的损坏,而且李从嘉也没有强制购买,更多时候是提倡捐献,会给一些奖励,但是绝对不会太多,至少不会超过古董本身的价值,可能就是一些安慰的银钱。   李从嘉这时候才回过味来,对啊,他并不是要买古董,现在进了国库的那一些大部分都是别人捐献的,所以这些人盗墓是图的什么?   李从嘉一边纳闷一边直接召集人,还好他职业病比较重,之前就成立了文物保护组,他跟这些人说了一下情况,就直接让这些人去了洛阳。   是的,这次被盗掘的是洛阳的墓葬,李从嘉记得洛阳那边的墓葬基本上都是大型墓葬,如果不是实在走不开,他是真的想过去看看那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然而让他纠结的是这个年代的保存技术真的不过关,想要控制温度湿度需要很大的成本,是,李从嘉自己是搞得起,毕竟他有钱,但是这并不代表李仲寓以及他的后代会持续性的为这些东西出钱,万一遇到一个喜好享受的,根本不管这些文物,到时候要怎么办?   李从嘉直接成立这个组织,为的就是将来最好能走朝廷的拨款,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如果皇帝都不喜欢,别的部门肯定也不愿意有人来跟自己抢经费,说不定就没有人会再去管了。   所以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盗掘的程度不深,这样直接将外围封土加固一下,然后找人看管,这个比较省钱也是比较好的选择。   李从嘉让人去了之后,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我是真的奇怪,他们为什么要盗掘?应该是为了买卖吧?”   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盗掘古墓,然后转头近乎无偿献给朝廷吧?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释雪庭拍了拍李从嘉的头说道:“你是傻了吗?这些人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他们盗掘是因为有高官肯买啊。”   李从嘉挑眉:“你想说是我挑起的文物收藏热吗?”   其实这样一想也成立,毕竟皇帝可以说是走在流行前端的,只要皇帝表现出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下面的大臣一般都会去了解一二,为的就是能跟皇帝说上话,毕竟就算是君臣,也有偶尔聊天联络感情的时候,比不是每天都只有冷冰冰的公事。   释雪庭摇头:“也不全是,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是你说的,所以现在收藏古董并没有形成趋势,只不过是因为有的官员想要通过这个入你的眼罢了,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有人捐献了十分贵重的物品,比如说西汉时期的博山炉,你知道之后或许就能记住这名官员,上面的官员需要,那么下面的官员自然会想尽办法去送。”   李从嘉顿时觉得十分头疼,这种官场形态,真是中华上下五千年,从来不变样,后世不也一样吗?   说实话现在他倒是真的想要学习朱元璋,可是又担心矫枉过正,毕竟这是人家互送礼物,而没有贪渎……咦,等等,会想办法收下属礼物的,会不贪渎吗?   李从嘉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你那里有多少资料?”   释雪庭跟他颇为心有灵犀立刻问道:“你想要什么人的?”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先来四品以上的,唔,主要是看各地刺史之类的,京官的话,四品估计还没这个胆子,从三品以上查吧。”   释雪庭听了之后顿时哭笑不得,李从嘉这一句话恨不得就把他们未来好几年的工作预定了,这事儿是那么简单的吗?想要确定一个人有没有贪渎,不仅仅是情报部私下查,还要有稽查院帮忙啊。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的表情,没等他抗议就说道:“别担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让你将所有的证据都查找出来,主要是看有没有这个机箱,如果确定有就收集一部分交过来就行,然后我让稽查院去,唔,武官那里有吗?算了,你先查查稽查院和军事法庭那些人吧,我还真担心这些货监守自盗。”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事情倒是并不难。   释雪庭忍不住提醒道:“还有一个半月就快过年了,确定现在来吗?”   李从嘉顿了顿,他本来是不想拖的,但是他可以不去管那些犯罪的官员,但是只要一动手,必然会人心惶惶,这年头谁还没受过别人的礼呢?多少算贪渎只看皇帝的心情,一旦皇帝不开心,设定的数值很低,估计一大半人都要中枪,这些人还想过个好年?   估计到时候就连李从嘉都别想过个好年了,因为如果查出来的人不少,他担心自己会气成河豚,大过年的,他都已经计划好了过年封笔那些天跟释雪庭怎么过。   在这个平均寿命三十岁的年代,他跟释雪庭过了年之后就超过了,真的是过一年少一年,都说七年之痒,然而到了李从嘉这里,时间越是流逝,他就越是珍惜这段感情,生怕某天一个没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从嘉不想让他跟释雪庭难得的假期受到打扰,只能不甘不愿地说道:“那就让他们再过一个安稳年吧,年终奖还要给他们发,啧。”   是的,这才是重点,李从嘉才不舍得给他们发那些东西!   释雪庭失笑道:“发就发了,如果真的查出来有问题,到时候还不是要让他们吐出来?而且所有家产都要抄没的,你担心什么?”   李从嘉一想也是,转头就把这个放在一边,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阿容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释雪庭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点头说道:“已经准备好了,按照你说的,一五十一百四个额度各三万张,够吗?”   李从嘉也不知道啊,毕竟他也是新手,不过这个货币是他先建立的,所以这玩意的价值完全是他说了算,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感觉按照现在的物价,这一两银子很可能相当于后世的千把块钱,这样算的话,十二万张的确是不够。   不过好在现在是李从嘉说了算,他只好自己建立一个体系,想了想之后他说道:“按照最简单的来,告诉阿容一块钱的就相当于一贯钱,以此类推好了,话说,真的确定能够不会被仿印?”   说到这个,就连释雪庭都十分佩服:“是的,绝对不会被仿印,因为钞票上面的印泥是特制的,商行的各个分行都有自己的鉴别手段,之前也有人想要测试一下,发现根本不知道那个印泥怎么制作,也就无法仿制。”   李从嘉听了之后就觉得,科学技术不是特别发达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他暂时不用担心假钞的问题,就是……钞票从释雪庭的嘴里说出来,他怎么觉得那么有违和感呢?   因为阿容做的不错,李从嘉决定见他一见,也算是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原本以为应该是个小郎君的阿容,居然是个小娘子!   还是个长相十分清秀文静的小娘子,不得不说,如果只是看外表,估计谁都看不出这小娘子做事那般干净利落,而且手段超高。   李从嘉惊叹于阿容的年轻,阿容也觉得李从嘉十分年轻,毕竟她认识的人里,凡是人到而立的人,一般都是一脸沧桑,日子好过点的也都显得太过成熟,跟这些人比起来,李从嘉身上有着成年男人的沉稳,也有着少年人的活力,这十分难得,搞得阿容更是崇拜李从嘉,觉得他可能找到了传说中的不老神药。   然而事实上就是心里境界不同,这个年到到了而立之年,给大家的感觉就是已经很大了,然而在后世,三十岁还年轻的很,甚至可以说人生才刚起步,他根本不觉得自己老啊,而且他的审美也跟时下有些不同,至少他还保持着很好的身材,也没蓄须,可不就显得年轻。   李从嘉并没有阿容年轻而看低她,跟她细细了解一下商行的状况之后,就知道自己的决定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于是,元羲元年年末的时候,正准备封笔回家过春节的各位大臣就收到了除了法定的年终奖之外皇帝额外给的一份大红包。   然而收到红包的人,表情都不太美妙——这大过年的,咋还送纸钱呢? 第186章   纸钱的问题, 李从嘉还真没有考虑到, 这尼玛谁能想到这帮人联想这么丰富啊。   面对赵匡胤嫌弃的眼神, 李从嘉一挽袖子:“不要拿回来。”   结果那货飞快的将纸币揣进了袖口里,李从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这货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能这么皮。   实际上拿到额外年终奖的人,虽然觉得纸币的形式很奇特, 但是好处是实实在在的, 毕竟他们也了解过,用这种特定的货币能够买到商行中不对外开放的商品, 而这些东西一般都是从西边运过来,比较珍贵的东西。   李从嘉不仅要给大臣们发红包,还要给后宫发红包,反正李从嘉现在最不喜欢过年,一过年他就要损失很多, 哪怕下面人也会给他送礼, 可是入不敷出啊。   释雪庭看着人前大方人后心疼的不行的李从嘉,也是没了脾气:“那点钱对现在的你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了, 你这是什么样子?过年开心一点。”   李从嘉抱着他的腰说道:“哎, 我就担心以后大郎被坑。”   释雪庭认真想了想,觉得还……真有可能啊, 并不是每个皇帝都有这种赚钱的能力,或者说是有能赚钱的手下,不过, 阿容也就比李仲寓大五岁,应该还能帮一帮。   除夕晚上的时候,李从嘉象征性的赐宴,外命妇就交给了段素素,然而后续反应就是外命妇们对段素素基本上都不太满意,觉得这位小国公主就是不大气,举手投足,说话做事都缺了一点什么,比起周娥皇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段素素也不算很傻,当场就感受到了众人的冷淡,心中有些委屈,却又只能跟高熙说,然而高熙除了安慰她还能做什么呢?   到了这个时候,段素素又羡慕历史上那些宠妃了,至少那些宠妃被人挤兑的时候,皇帝会站出来给宠妃撑腰。   而到了李从嘉这里,李从嘉只说了一句:“你要习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实际上,李从嘉之前也觉得让段素素接待外命妇不太妥当,外命妇虽然按照品级上来讲可能不如段素素,但人家都是正经的当家主母啊,要不是段素素是皇贵妃,李从嘉连犹豫都不用犹豫!   后来还是范质等人劝他,外命妇也要宴请一下的,李从嘉对于内阁这种管家婆属性也是服气,然后……外命妇们就集体让段素素过了一个不开心的年。   当然这也是因为大家都发现李从嘉对皇贵妃那真是相敬如冰,如果段素素真是宠妃,她们大概还会给一点面子。   李从嘉转头对着释雪庭吐槽道:“女人的事情……还真是麻烦,哎,想念皇后啊。”   释雪庭知道李从嘉纯粹是因为觉得周娥皇办事情他放心才这么说,然而他还是借题发挥说道:“真这么想念吗?”   李从嘉迅速自救:“不,我最想你啊。”   释雪庭含笑问道:“每天都见面,有什么好想的呢?”   李从嘉对着他眨了眨眼:“那也想呀。”   释雪庭淡定说道:“满足你。”   李从嘉:……感觉好像……把自己给坑了!   于是除夕夜,李从嘉就真的一整夜没睡,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入睡,而释雪庭趁他睡着的时候,居然还跑出去以他的名义施粥!   李从嘉睡醒之后,天都快黑了,释雪庭看着他笑道:“醒了?正好吃点东西,继续下一场。”   李从嘉本来正在揉腰,听了这句话差点没背过气去,气鼓鼓地瞪着释雪庭,本来他想说再来一场,估计就要驾崩了,然而过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他倒是无所谓,释雪庭十分在意这件事情,所以他只能用眼神控诉释雪庭。   释雪庭觉得,他大概也是没救了,居然会从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身上看出可爱两个字,他俯身亲了亲李从嘉说道:“好了,吃点东西,休息一晚上,明天你不是说还要出去狩猎?”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眉开眼笑,能够出去放风自然好,他觉得自己现在比前世还宅,好歹前世还需要自己出门买果蔬日用品之类的,现在……这些东西哪里还用得着他费心?可不就每天两点一线。   结果狩猎还是没去成,因为契丹居然要派使臣来,想要同大唐结两国之好!   李从嘉听了之后险些抓狂:“这大过年的,他们就不能消停一点吗?不见不见,什么两国之好,都是虚的,说得好像他们真的不再进犯一样,前些日子不还是有契丹人犯边?”   当然,来犯边的契丹人都被打了回去,亏了李从嘉大力建设边疆,使得现在那边不跟铁桶一样也差不了多少。   李从嘉生气完了之后,内阁那边就自觉过来开会了。   李从嘉一脸无语,转头对释雪庭说道:“我没跟他们说要商讨这件事情吧?大过年的,都不休息吗?这么自觉的?”   释雪庭表示:“这说明辅臣们都比你有责任感。”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只能闷闷不乐的带着释雪庭一起去开会,是的,带着释雪庭,本来释雪庭是不想去的,现在他基本很少再插手政治和军事,然而李从嘉怎么可能放任他去休息?回头他休息够了,晚上一想明天没什么事情,跑来折腾他怎么办?   到底不是年轻时候,折腾一夜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换成现在……一夜不睡,第二天他恨不得睡一天!   到了内阁之后,没人对释雪庭的出现产生异议,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告诉李从嘉。   范质直接将一份文书递交给李从嘉说道:“陛下,这是契丹的要求。”   还有要求?李从嘉心中想着那些契丹人怕是没被打疼!   他一边心里吐槽一边看了一眼文书,看完之后差点鼻子没气歪:“这些人就盯着后位不放了是吧?”   范质连忙安抚李从嘉说道:“陛下,如今太子已经长成,若是能用后位换契丹五十年不犯边,也是值得的。”   李从嘉反问道:“我们怕他们吗?他们这两年不都是来了就被打跑?还用后位去换五十年和平?我看干掉契丹,我们以后都和平了!你们这是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了?”   大过年的,李从嘉本来不想说这么过分,然而这已经不是一次,只要契丹那边想要议和,大臣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点头同意,也不看看现在优势是在谁那里。   李从嘉现在觉得整个大唐意识形态十分分裂,在武将那里恨不得是天不怕地不怕,所以雷有终这才一不小心就中了埋伏。   而文臣们胆子就很小,只要一涉及到对外战争,尤其是对契丹,他们就不自觉的气弱。   按照道理来说也不应该这样啊,这些年大唐不说所向披靡,也是胜多败少,他们这是怕什么呢?   范质等人被李从嘉骂,脸上也毫不变色,只是说道:“陛下,纵然不怕,两兵交战也是耗费国帑,您这些年没有去打南周,不就是想要和平演变,不想兴兵吗?对契丹,自然也当如此。”   李从嘉十分不给面子:“你们真当我是等着石守信自己投降呢?怎么可能?只要大唐不打他们,石守信皇帝做的那么滋润,怎么可能投降?我是在等我们的水军成长起来啊,毕竟之前……唉。”   当初南唐的淮南水军也不错来着,然而却因为一个不靠谱的皇帝外加一群乱命之臣,硬生生的将淮南水军全部葬送,说起来李从嘉就心疼的不行。   魏仁浦见范质已经抵挡不住李从嘉的火力,连忙上前说道:“听闻契丹公主姿容艳丽,不输大理公主,陛下何必如此抗拒?”   李从嘉心想,你以为我娶段素素是因为她好看?怎么可能!   当然这句话是不能说出来的,所以他只是说道:“大理公主怎么能同契丹公主相提并论?”   简单来说,大理不够给力,所以段素素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李从嘉还担心真的娶过来一个契丹公主做皇后,他碰都不碰人家一下,人家一生气一委屈转头跟契丹皇帝告状,那不还是要打吗?   众人见实在说服不了李从嘉,不由得对视一眼,也并没有多失望,毕竟之前他们就知道李从嘉不会这么轻易妥协,于是话题很快就转变成了:如果不同意,那么要怎么回复,契丹如果觉得受到了侮辱,想要打仗怎么办?   李从嘉本来已经做好了王溥赵普都上阵劝说的准备,结果这些人迅速转换了话题,看的李从嘉一阵发懵——合着你们就是过来讨价还价的吗?一看不行就立刻转换下一个话题?   李从嘉对这些人也是服气,看着这些人煞有介事的在那里讨论,他伸手敲了敲御案说道:“你们都担心什么?回家过年去,有本事就让契丹来,看他们敢吗?这大过年的,你们过来加班也没有加班费的!”   四位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什么事加班费,范质听后一脸欣喜表示:“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了,其他事情就拜托陛下了!”   李从嘉:?????   为什么感觉这几位就在等李从嘉这句话?不是,这不对吧?内阁好歹要留下一个值班的啊,之前不是已经排好工作表了?你们是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光明正大翘班?   李从嘉深深觉得,什么契丹公主要当皇后,什么契丹要打过来,这些人也不是很在意,他们更在意自己能不能去休假!   李从嘉立刻反应过来:“该值班的值班,否则扣俸禄!”   结果四位大佬一致谴责抱怨李从嘉太抠门,听得李从嘉哭笑不得,直接把人都轰走,转头看着释雪庭认真问道:“你说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释雪庭说道:“是想来说服你的。”   李从嘉茫然:“可是他们没太用力啊。”   释雪庭反问:“还要多用力?该摆出来的条件都摆出来了,你同意那就是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若是换成太子,你看他们会不会继续死磨硬泡。”   李从嘉啧了一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皇后的位置这么吃香?”   释雪庭说道:“吃香的不是皇后之位,而是太子之位,大郎年纪大又怎么样?年纪大有的时候反而不是优势,尤其是皇帝身体很好的时候,太子常年是太子,总是容易出问题的,他们嫁一个公主过来,大唐未来的皇帝就可能拥有契丹血脉,这不是很值得赌一赌吗?”   李从嘉听完之后认真看着释雪庭半晌,就在释雪庭以为李从嘉会认真跟他讨论的时候,就听到李从嘉认真问道:“你这次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吃醋了?别担心啊,我说了不会再立后了,要不……干脆我立你为后吧?你觉得怎么样?”   释雪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在这里认认真真跟李从嘉讨论,结果李从嘉转眼就开始没正形,还封后……不说有没有可能,只要一想到后代历史上他好好一个国师沦落到了要跟后宫妃嫔争宠,他就不能忍!   还不如如今这样超然物外,更何况他当皇后去领导外命妇?哪家大臣特么愿意让老婆跟一个和尚混一起啊,哦,立后之后就不是和尚了,那要还俗!   释雪庭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这两天太体贴,所以李从嘉还有精神琢磨这些不靠谱的事情。   李从嘉见释雪庭表情不善,立刻说道:“我就……开个玩笑。”   释雪庭挑眉:“你觉得我们的感情是个玩笑?”   李从嘉一边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一边说道:“没有没有,我是真的想让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百年之后也葬在一起嘛。”   释雪庭走过来一把扛起他淡定说道:“百年之后跟你合葬的是周娥皇,你立谁为后也没用。”   李从嘉顿时蔫了,小声说道:“一整晚真的不行。”   释雪庭忍住笑直接带着他去了浴堂殿,然后李从嘉就体会了一把侍儿扶起娇无力。   两个人腻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短,春节过去之后,各个岗位刚一恢复工作,李从嘉案头上摆的第一份折子就让他大开眼界。   倒不是坏事,只不过是因为有个地方的老人上书想要求个官,为什么呢?因为要拿俸禄养父亲和哥哥。   如果只看这一句话,只能说这个人异想天开,然而这个老人家已经七十五岁,他的父亲已经九十多,而两个哥哥也八十多了。   之前都一直是这位老人在养着这三个,然而随着老人年纪增大,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家中生活水平直线下降,眼看着一家四口就要饿死,老人忍不住就求到了父母官头上。   父母官是个心软的,一看九十多岁的老人,再活一活就是祥瑞了啊,于是一封折子就递了上来。   内阁那边其实已经给出了意见,自然是同意,这年头对于高寿的老人,朝廷还是会是不是赐下一些东西,用来保障老人的生活,毕竟这年头出现这样的高寿几乎可以说是个奇迹。   尤其是这一家子最大的那个几乎经历了整个五代十国的战乱时期,就在这种情况下,不仅活下来还将几个孩子都养大,甚至连儿子们都高寿,不得不说是个有福气的人。   李从嘉一边同意了这份折子的申请,一边继续开始游说:“你们看,你们现在搞的那些根本落不到实处啊,所谓的赐给高寿老人的东西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怎么可能养活的了一家子?要是有养老体系就不一样了,实行之后,以后的人到了这个年纪,有例银可以领,怎么会拮据到这个地步?”   内阁辅臣一阵无语,赵普跟赵匡胤学坏不学好,跟李从嘉也是十分随便,张口就说道:“这个东西您之前不是说只有秀才以上的人才能参与吗?普通百姓不还是没有?”   李从嘉坦然说道:“是你们觉得现在人数太多,不利于推行,所以才这么说的啊,如果你们愿意,全面推行也不是不行,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后一个暂时不容易达到,至少我们可以先努力达到前一个嘛。”   范质等人跟看神经病一样看李从嘉,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皇帝居然还有一个世界大同的梦想啊。   是的,梦想,读书人都知道世界大同这种事情想想就可以,真正实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文化水平越高,对现实的理解就越深刻。   不过,不得不说,哪怕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却也没办法批判李从嘉,因为至少李从嘉在努力,而且还真让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内阁被李从嘉磨得不行,就开始讨论这件事情,虽然还没有彻底落实,但是李从嘉已经很满意,觉得这件事情也差不多了,毕竟政策这种东西不可能是一拍脑袋就决定,总要经过再三讨论,形成一个最佳方案再说,而李从嘉之前提出来的那个实在是太粗略了,如果真的要推行,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   李从嘉让下面人去伤脑筋,只要这项政策一开始推动,等收上来钱,然后这些钱拿去搞投资,形成了一个良好的循环之后,这些人自然能够尝到甜头,而这样国库的收入就可以减少对农民的依赖,如果商人再多一点,就可以逐渐将税收重点转移到商人身上,到时候农税进一步降低,老百姓能够支撑得起,他们自然就不会再找秀才举人什么的投身。   毕竟百姓依附有功名的人,就是变相的将自己由良民变成了奴隶,自己的土地也变成了别人的土地,一点保障都没有,但是为了躲避高额税收,还是有不少人这么做。   如果李从嘉双管齐下,一边提高免税的要求,一边降低农业税收,甚至完全免除,那用担心隐户吗?   李从嘉越想越觉得可行,等到养老体系出来一个大概的框架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十分开心,然而转头他就开心不起来了。   元羲二年,春三月,霪雨不止。   之前几年,中原多多少少都有点旱,所以在今年春节祈福的时候,李从嘉特地祈祷希望今年别再旱了。   结果没想到今年的确不旱了,他改成涝了!   李从嘉愁的真是头发都要白了,这雨要是再这么继续下下去,估计庄稼就全完了。   于是,李从嘉开始遣使臣去祈晴。   然并卵,老天仿佛就是诚心再跟李从嘉作对,无论他派了多少波人过去祈晴,老天都没有一点要开眼的意思。   搞得内阁都开始迷信的整天拜龙王,希望龙王能够放他们一马,虽然去年粮食囤的多,但是总不能都用来赈灾啊。   最让李从嘉生气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个十分恶劣的案件——有愚民为了祭龙王,居然想江中投放童男童女,加起来有十好几个孩子,那一整个村的新生儿快都被扔到河里淹死了!   简直是……李从嘉被气得不行,直接给为首的人判了重刑,等他发完飚,一抬头看到内阁摆放的龙王像,忍不住生气的走过去将龙王像拿下来说道:“弄走弄走,拜他有什么用?除了草菅人命什么用都没有!”   内阁大臣差点被李从嘉给吓死,神仙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从嘉这是在渎神啊。   范质等人连忙过去想让李从嘉消消气,结果李从嘉一转身手里一滑,龙王像直接掉下去摔了个粉碎。   内阁一瞬间鸦雀无声,下一秒一道惊雷落下,炸的众人心魂不宁。   就在李从嘉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殿前都指挥使跌跌撞撞跑过来,一脸惊魂未定地说道:“启……启禀陛下……刚刚有巨龙落于含元殿广场气息全无!”   李从嘉:什么鬼? 第187章   李从嘉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你特么在逗我?   然而等他看到殿前都指挥使一脸惶恐茫然之后, 又觉得除非他火的不耐烦, 否则不可能开这种玩笑来消遣自己。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几位辅臣, 别说他,就连辅臣们的表情看上去都十分奇异: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又觉得很可能是真的。   范质很快回过神来请示道:“陛下,何不前去查看一番?”   李从嘉低头看了看碎了一地的龙王像,一时之间心里也有点方, 不过他撑住了自己的表情, 至少看起来还是很镇定的,只是在去之前他转头吩咐了一句:“去将国师请来。”   尼玛, 早知道会出这种奇葩事情,他就应该拖着释雪庭过来的!   众人一直等到释雪庭不紧不慢的赶过来,这才往含元殿广场走去。   此时含元殿广场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都是殿前都指挥使调过来守着那个所谓巨龙的。   李从嘉快步走过去,众人见他过来, 宛如摩西分海一般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不过谁也没人敢让他靠的太近, 虽然刚刚已经确定这条龙已经死亡,但凡是都有个万一, 谁都担不起李从嘉受伤的风险。   李从嘉站的远远的看到那个生物的时候, 顿时满头黑线:是不是龙先放在一边,你们的巨跟我认知里的好像不太一样啊?就这个体长, 最多也就是二十尺,你们就告诉我是巨龙?   对于这帮人夸大其词的本事,李从嘉算是再一次领教到了。   李从嘉仔细看了一下, 发现这东西……他还真没见过,之前他以为是什么鸟类掉下来,被人误认为龙,这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只是这个头上长角,体型纤长,有脚有翅膀的生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李从嘉凑到释雪庭身边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是架不住周围人都一脸八卦的竖着耳朵等着听呢,因为不认识,所以这些人倒是觉得这玩意跟传说中的龙有几分相似,却又不是特别像,最主要的是众人简直有些不可置信啊,李从嘉前脚刚将龙王像摔了,后脚就死了条龙?   这不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好吗?   被众人围观的释雪庭淡定说道:“此物说是龙也没错。”   李从嘉:????什么玩意?   释雪庭无视李从嘉震惊的表情说道:“此物乃是龙九子之一的螭吻,在佛经中乃雨神坐下之物,此物出现于此,想必跟近日霪雨不止有莫大关联,如今此物既然已被陛下降服,想必过不多久便会雨消云散,臣恭喜陛下。”   李从嘉目瞪口呆地看着释雪庭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胡诌,一时之间居然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人已经跟着释雪庭一起恭喜他了!   这特么都什么事啊!   李从嘉轻咳一声说道:“螭吻……只存在于传说中,之前从未见到过,到底是不是还有待研究,来人,将它搬走找个地方放起来,然后去寻一下是否有对这种生物有了解的人……”   李从嘉还没说完,就被内阁集体反对,范质说道:“国师所言甚是,此一定是螭吻。”   李从嘉转头看着范质,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好的君子不语怪力乱神呢?你们这样合适吗?   李从嘉刚想说什么,旁边的释雪庭便上前一步说道:“不如便先送去大相国寺,请人为其铸就金身,再任由百姓参拜。”   范质一听就知道释雪庭这是在给新建起来的大相国寺造势,不过他也没反对,反正送到庙里去至少比被李从嘉丢给不知道什么人去研究好多了。   于是一群人完全无视李从嘉的意见,直接就将那玩意运走,并且请李从嘉回内阁他们继续议事。   李从嘉:……   这些人能不能有点科学精神了?他是真的想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啊?难道你们都不好奇吗?   范质等人还真不太好奇,这个世界上没办法解释的东西太多了,也就是李从嘉生活在一个什么都讲究科学的年代才会有这么强烈的求知欲,众人如今得到了一个答案,跟他们认知中的大差不差,这也就差不多了。   李从嘉无奈只能偷偷找释雪庭问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你派人去看看啊,而且怎么死的?从外表上来看也没有任何伤痕,难道真是飞着飞着自己掉下来的?”   释雪庭看了他一眼说道:“是被雷击而死。”   “咦?你怎么知道?”李从嘉想想之前那一道炸雷,还真是有可能。   释雪庭说道:“你没闻到一股焦糊味道吗?   李从嘉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说道:“我就闻到……焦香味了。”   是的,就是焦香味,那股味道很是鲜香,要不然李从嘉怎么会想要研究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很想知道到底能不能吃啊,毕竟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释雪庭一看就知道李从嘉心里在想什么,他思索了一下之后说道:“我会让人偷偷弄块肉回来的。”   反正铸金身本来也是要留骨去肉,不如想办法弄过来给李从嘉解馋!   李从嘉轻咳一声说道:“先研究一下有没有毒啊。”   释雪庭点头应了一下,等李从嘉跟他分头一个去大相国寺一个回内阁,走到一半的时候,李从嘉才想起来他刚刚是想让释雪庭找一找有没有人仁德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转头就变成了他们两个研究这个怎么吃了?   李从嘉十分绝望,只能回去继续研究之后要怎么赈灾。   说实话,本来释雪庭说的什么螭吻是雨神坐下之物,什么杀了螭吻天就能放晴,谁都没放在心上,范质等人虽然觉得这件事情很邪性,却也没多去想。   可谁都没想到,就他们议事的空雨就停了,甚至等他们走出房间之后,发现外面居然已经艳阳高照,不仅如此,还出了彩虹!   李从嘉:=口=!   难道还真让释雪庭说中了?李从嘉现在特别想知道,释雪庭到底是真的算出来了还是蒙的。   虽然心里也犯嘀咕,但是李从嘉觉得这应该只是个巧合,毕竟那个东西怎么看怎么不像龙,更像是一种未知生物,更何况,哪里有被雷劈死的龙?   众人默默的在心里给李从嘉贴上了一个不能惹的标签,什么是天子,这就是天子啊!还有比这个更得老天眷顾的吗?   李从嘉见众人眼神都不太对,顿时十分心塞,他希望自己在史书上是凭借实力上位的,可不希望后世在提起他的时候,更多的都是研究围绕在他身边的种种神迹。   然而事实证明,大家对这种事情更加感兴趣,就连他回去见到释雪庭的时候,都发现释雪庭表情比较复杂,看到他就说了句:“天晴了。”   李从嘉十分崩溃:“我知道,这只是巧合而已啊,你这是把自己也给忽悠了吗?”   释雪庭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忽悠人呢?”   李从嘉当场被镇住问道:“难不成还是真的?”   释雪庭一摊手:“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个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呢?”   李从嘉: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认真的!   他心有些累的抹了把脸说道:“研究的怎么样了?能吃吗?”   释雪庭:所以……还是吃比较重要?   李从嘉看他眼神不对,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什么,我也好奇龙肉什么味道啊。”   释雪庭无力吐槽,只好面无表情地说道:“已经让人去做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弄。”   说道吃李从嘉立刻来了兴趣,一挽袖子说道:“这有什么难的?煎炒烹炸,每样都来一点嘛,不都试试怎么知道什么样的好吃?”   释雪庭认命的去通知下面人都多做一点,说起来,煎炒烹炸,这煎炒还是李从嘉搞出来的,也不知道这货为什么对吃那么执着。   下面的人也兢兢业业,这可是龙肉啊,估计这辈子也就有这么一次机会烹饪龙肉,以后说出去都是资本。   所以为了表达自己的尊敬,尚膳监的御厨们将龙肉放在案台上,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这才开始动刀。   一时之间整个尚膳监都变得十分严肃沉重,仿佛在举行什么仪式一样,搞得过来查看的春生都不敢大声说话。   不止他们,就连李从嘉都被他们唬住了,主要是这些人上菜的时候都充满了仪式感,搞得比国宴都严肃郑重,弄的李从嘉半天愣是没敢下筷子。   释雪庭是那个最从容的人,他伸出筷子将每一样都尝过一边之后点评道:“闻着味道香,口感一般,肉太老了,汤倒是不错。”   释雪庭说完之后李从嘉刚好将嘴里那块肉费劲巴拉的咽下去,然后喝了口汤,发现的确不错。   李从嘉一边喝汤一边问道:“这次来出使的契丹大臣是谁来着?”   你到底都记着什么?释雪庭无奈说道:“宋国王耶律休哥。”   李从嘉听了之后默默同情了一下历史上的赵匡胤,他给自己的国家国号起为宋,结果契丹就出了一个宋国王,这不是故意添堵,李从嘉都不信!   好在如今大唐并没有这样的顾虑,他果断拍板决定:“过两日用螭吻肉宴请耶律休哥。”   释雪庭十分惊讶:“你居然舍得?”   李从嘉纠结了一下说道:“是有点舍不得,要不……就弄点汤给他喝得了,毕竟这东西珍贵。”   虽然李从嘉不认为这是真正的螭吻,但是一点也不妨碍这东西的贵重程度,毕竟这玩意真的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下次想要再来一只,就看老天爷还赏不赏脸了,说很珍贵也没什么毛病。   李从嘉有些遗憾,这年头的保存一般般,否则这玩意估计能保鲜很久,存起来慢慢吃,做别的不好吃还能煮汤啊。   耶律休哥到了大唐已经有一段时间,只不过李从嘉之前借口公事繁忙,身体不舒服之类的,硬是没有第一时间见他。   下面的人对李从嘉这样任性的行为也很无奈,然而却没办法只能帮李从嘉遮掩。   耶律休哥也不急,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他将整个长安都逛了一遍,想要对比一下长安跟临潢府的区别。   本来他以为长安经历过多年战乱,如今刚刚建好,肯定是不如临潢府的,结果越看他就越是惊奇,整个城池设计的十分规整大气,最主要的是长安没有露天的排水渠!   是的,这年头的城池很多排水渠都是露天,这就导致城市内的另类的空气污染比较重,可是长安整洁的让耶律休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驿馆内那种他从来都没用过的马桶,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这两天他也听说了李从嘉猎杀螭吻的消息,是的,虽然那玩意是被雷劈了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但是到了拥戴李从嘉的百姓嘴里,就成了李从嘉不满老天霪雨不止,所以亲自出手干掉了过来布雨的龙之子螭吻。   耶律休哥听到这个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在他心里,中原人吹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两万兵马吹成二十万的时候都有,他信才有鬼!   结果到了晚宴的时候,他就被案几上一道闻起来十分鲜美的汤所吸引,那汤十分简单,什么没有,乳白色的汤汁看上去十分美丽。   李从嘉矜持说道:“前些日子一不下心猎到一条螭吻,正好近日与诸位一同品尝。”   耶律休哥:不吹牛你能死?   不过看在李从嘉长得好看的份上,耶律休哥没有直言不讳,只是喝了一口汤,发现的确味道鲜美,而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鲜美的汤。   然而耶律休哥怎么都不信这是螭吻肉,便问道:“敢问唐皇陛下,既然是螭吻肉汤,为何只见汤,不见肉?”   李从嘉笑道:“自然是因为此肉十分鲜嫩,入水即化,自然找不到肉了,不过宋国王若是感兴趣,我倒是可以让你见见螭吻之骨。”   当然真实情况是肉太老了,影响口感,李从嘉宴请耶律休哥是为了装X,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不完美存在?   耶律休哥会质疑他早就想到了,于是他就放出了杀手锏:那个怪鸟的骨架!   是的,因为有翅膀,李从嘉干脆就将它认为是鸟类。   耶律休哥跟身旁一个巫师打扮的人对视一眼,将信将疑说道:“看来我此行倒是要大开眼界了。”   李从嘉直接让人将塑了一半金身的怪鸟抬上来,不得不说,露着骨头的怪鸟更加有说服力一点。   李从嘉就看到耶律休哥脸上的惊讶,耶律休哥绕着怪鸟走了一圈,转头又看了一下身边那个眉清目秀的巫,巫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耶律休哥内心已经是惊涛骇浪,表面上却依旧十分镇定的感谢李从嘉让给他大开眼界,并且以无可挑剔的礼仪从头吃到尾。   其镇定自若的态度让李从嘉都十分欣赏,不得不说契丹能如此强大,跟它本身也拥有很多优秀人才有关系。   回到驿馆之后,耶律休哥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尾随那个巫一起去了他的房间。   李从嘉得到消息之后,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贼眉鼠眼:“咦,这个耶律休哥,跟那个孩子有一腿啊。”   “孩子?”释雪庭不屑的笑了笑:“你嘴里那个所谓的孩子估计比你还大!”   李从嘉顿时震惊:“怎么可能?他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啊。”   释雪庭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男子应该是契丹的太巫。”   太巫?李从嘉从脑子里搜寻了一遍,这才想起来这个人的地位就相当于是契丹的国师啊,不对,这个人的权利比释雪庭大多了,毕竟契丹的宗教化程度很高,什么伦理道德、社会制度、权利维系之类的都跟巫教有关系。   而巫教之中权力最大的那个就是太巫,只不过,李从嘉记得到了太巫这个级别一般不会轻易走动,而这次这位太巫……居然冒充普通巫跟着耶律休哥来了大唐?   他们难不成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李从嘉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释雪庭的判断,他仔细算了算,忽然就发现了一件十分惊悚的事情:“不对啊,如果契丹的太巫没有换过人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年纪不仅仅比我大,甚至跟范质都差不多了啊,我擦,他是会邪术吗?”   四五十岁的人看起来跟十五六岁的人差不多,这特么已经不是逆生长的问题,这尼玛是逆天的节奏啊。   释雪庭不置可否:“的确是这样没错,只不过你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你不应该先关注他到底为什么过来吗?”   李从嘉十分坦然说道:“猜不到,不想猜,反正派人看住就行了,别让他们四处乱跑,他们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释雪庭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要小看巫,尤其是太巫。”   就在释雪庭提醒李从嘉的时候,被他们讨论的太巫也在跟耶律休哥说:“不要小看大唐国师,也不要小看唐皇。”   耶律休哥挑眉:“大唐国师很厉害?唐皇很厉害?”   太巫垂眸说道:“大唐国师的确很厉害,但是终究年轻,至于唐皇……我看不出。”   耶律休哥脸色一变:“看不出?什么意思?”   太巫很坦然:“就是表面的意思,这么多年我看不出命数的除了死人,就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死人已经没有了生命,自然看不出命数。   耶律休哥脸色一变,他知道太巫的意思是唐皇属于后面一种,这就让他十分为难,开始思考怎么劝说耶律贤别再作死。   然而事实上,李从嘉的情况还真是属于前一种,真正的李从嘉无论是在这个时空,还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早就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命数。   可他现在还是个活人,所以耶律休哥跟太巫十分有默契的给耶律贤写了封信。   耶律贤收到信之后,心里压力变得十分之大,还是萧绰当机立断,将耶律斜轸的女儿封做公主,给耶律休哥送去,同时告诉他:也不求什么皇后之位了,只要大唐和契丹永结秦晋之好就行。   当然如果真的要争取大唐皇后的位子的话,他们送来的就是真公主了。   本来只是想搓一搓契丹锐气的李从嘉: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过感受到契丹示弱的李从嘉十分硬气的打算拒绝联姻,范质等人简直要操碎了心:反正收一个也是收,收两个也是收,你后宫那么空,多个人吃饭又怎么啦?知道你跟皇后感情好,现在人家也不要当皇后了,你怎么这么别扭呢?   李从嘉十分义正言辞说道“我的后宫,岂能都是些外族女子?”   范质等人:我们可以帮你选大唐美人充实后宫啊。   李从嘉:当皇帝真没意思,居然也会被逼婚。   李从嘉觉得不能拖下去,反正直接拒绝就行了,反正他刚“屠”了龙,就不信契丹那种从上到下都十分迷信的国家能够无视这一点强行起兵。   而且因为别人不娶你们的公主就打仗,难道不嫌弃丢人吗?   范质苦口婆心地说道:“陛下,陛下……这位公主的陪嫁中有上好的马匹啊。”   李从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为了几匹马你们就要卖了我?咱们西域那边的马也不错啊!”   就在李从嘉准备硬抗的时候,他没想到释雪庭居然过来劝他说道:“既然如此,就收了吧。”   李从嘉:????? 第188章   释雪庭在劝说李从嘉的时候, 李从嘉只有一个反应:离婚!   结果这俩字还没说出来, 释雪庭就很淡定地说道:“皇贵妃和熙妃太闲了, 该给她们找点事儿做。”   释雪庭对段素素之前有事儿没事儿就过来找李从嘉有些反感,他知道段素素之所以有恃无恐, 不过是觉得自己掌握了李从嘉的一个大秘密,所以有意利用这个威胁李从嘉,虽然她没说出来, 但是却已经下意识的表现出来。   释雪庭觉得这样放任下去也不行, 需要给段素素找一个对手,让她心里有一点危机感才行。   李从嘉愣愣地看着他, 觉得释雪庭这是不是把他的后宫当蛊给养了?那些公主什么的都是毒虫,直接扔进去看谁厉害?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用担心太多,反正只是联姻而已,如果契丹真的想要起战事的话,肯定不会顾及这么一个公主, 同样, 他们也不会因为一位公主受到了委屈就起兵,真因为这个原因就打的话, 只能说明他们想打了。”   李从嘉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而且契丹的存在一直让李从嘉如鲠在喉,感觉指不定说什么时候对方就来找事, 虽然说除非他能统一亚洲,否则不可能有绝对的安全感,甚至就算统一了亚洲, 还会有别的国家。   既然如此,倒不如给彼此一个借口,让他跟契丹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到时候内阁应该不会再劝他不要穷兵黩武了吧?   唯一让李从嘉觉得比较对不住的就是那位契丹公主,只不过无论是什么事情,一旦上升到政治的层面,良心这种东西有的时候甚至会成为一种制约,李从嘉只能在有限的范围之内保住自己的良心了。   李从嘉转头就同意了契丹联姻的要求,弄的内阁辅臣们都没了脾气,如今就连御史都知道,如果想要劝皇帝什么事情,最好就将国师也拉到跟他们同一立场来,然后让国师去说服皇帝,否则,他们就别想说服皇帝。   说实话,他们是真的好奇国师到底怎么说服皇帝的,然而御史不敢去问,毕竟因为他们总找事儿,释雪庭从来不给他们好脸色看。   可是御史不敢,内阁大臣们敢啊,他们必须找到一个办法,要不然事事都靠国师?他们这些大臣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四个人一碰头一商量,转头就去国师府找释雪庭。   释雪庭面对内阁辅臣组团而来也是十分惊讶,范质十分快人快语,直接问道:“国师与陛下交情非比寻常,只是不知是如何说服陛下的?”   释雪庭:合着你们是来取经的?   然而……这种事情让他怎么说?难道要直说他跟李从嘉都是先讲道理,讲不通道理就“体罚”?   释雪庭只好双手合十说道:“贫僧不过是去陛下面前卜上一卦罢了。”   范质等人一脸不信,他们皇帝什么人?看到龙都想要研究一下到底什么构成,这样的人你说他信卦象?给谁谁信啊。   释雪庭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信,笑了笑说道:“陛下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讲情理,只不过诸位都太过君子,在想办法说服他的时候,说的都是大义,大义虽好,有的时候却不足以成为绝对的理由。”   范质问道:“哦?那依国师看当如何?”   释雪庭说道:“很简单,将这样做的好处告诉陛下就行,只要是对国家有益的事情,他是会退步的。”   魏仁浦说道:“非也非也,此次联姻,明明对大唐有益,陛下一开始不也一样不同意?”   释雪庭摇头:“他不同意只能说这件事情的好处并没有让他退步的意义。”   王溥问道:“那他又为何同意了?”   释雪庭反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劝说吗?”   赵普若有所思问道:“另外一个角度?比如说这次的事情,怎么从另外一个角度来?”   联姻是很复杂的事情也是很简单的事情,还有什么角度呢?   释雪庭轻咳一声说道:“陛下对契丹的观感一直都不太好,契丹想要占领中原,而陛下对此深恶痛绝,一直想要平了契丹,好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你们是知道的,只不过大家都不同意,所以他在按耐下来。”   范质点头说道:“契丹狼子野心众所周知,然而……国虽大好战必亡,我们总要吸取教训,就算要打也要等国家稳定之后再打。”   释雪庭微微一笑说道:“的确是这样没错,如此,我就告诉他,娶了契丹公主,也不妨碍他什么,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难道大家还会管他喜欢哪个妃子吗?若是契丹公主觉得委屈,契丹因此起兵,也只能说契丹早就有起兵的打算,他不就正好有借口了?而且大家还不会反对。”   内阁四人:还能这么解释??????   范质深深看了释雪庭一眼,觉得这位真是个混朝廷的好材料,不当官真是可惜了,然而谁也没兴趣搞个政敌过来,就算释雪庭不配当他们的对手,他们总要为子孙后代着想啊。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释雪庭所说的这个理由,李从嘉根本没有说出口,全是释雪庭猜出来的!   毕竟在一起那么久,很多时候李从嘉转一转眼睛,释雪庭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魏仁浦轻咳一声说道:“如此……终究有违道义。”   魏仁浦觉得这样忽悠皇帝好像良心上有点过不去,但是要说忽悠也并不完全是忽悠,这件事情从这个角度看也行啊。   问题是谁家娶妾是为了跟妾室家里干仗啊!咱们能不这么奇葩吗?   释雪庭坦然说道:“陛下一向灵活多变,只要理由足够,他还是会同意的。”   内阁四人带着慢慢的信息量各回各家,各找各老婆,释雪庭的理由让他们有些消化不良,总觉得这件事情就跟白发非马一样,整个道理似是而非,然而偏偏他们的皇帝吃这一套,要不……下次他们也这么干?   内阁组团取经这件事情,释雪庭没有瞒着,直接跟李从嘉复述了一遍,李从嘉听了之后当即惨叫:“你要不要这么坑啊?以后他们都这样来忽悠我怎么办?你果然不爱我了!”   释雪庭失笑:“怕什么?你觉得是硬抗他们所谓的大义容易,还是跟他们辩驳这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容易?”   李从嘉认真地看着释雪庭说道:“都不容易,这些人口才都超级好,真要跟他们吵起来,我除了撒泼打滚,骂都骂不过他们你知道吗?”   释雪庭笑得不行,真是万万没想到李从嘉居然会这么看待自己。   李从嘉面无表情地看着释雪庭笑,等他笑完了就说道:“反正下次他们要是忽悠我,我就放你出马。”   释雪庭清了清嗓子说道:“别担心,他们想要找这样的理由也不容易,尤其是以后……一旦联姻在他们的意识里认为跟别的国家联姻等同于你要跟那个国家开战,想必他们也不会再轻易建议你娶别国公主了。”   李从嘉顿时瞪大眼睛看着释雪庭,他现在开始怀疑释雪庭当初在劝他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释雪庭劝了他一次,然后几乎一劳永逸?这货脑回路是怎么想的?   不得不说,李从嘉瞬间觉得轻松许多,这年头也不是谁家都有公主要嫁给唐皇的,如果是别国公主,大臣们还能打着为国家好的旗帜游说他娶了,如果是本国小娘子——你们连皇帝后宫都敢管,是要造反吗?   李从嘉十分哈皮的让人将契丹临海公主耶律特里古抬进了大明宫,并且封耶律特里古为敏妃。   当夜李从嘉本来不想去耶律特里古那里,反正他也不打算跟耶律特里古同床,但是总觉得还是要说清楚才好。   李从嘉到了耶律特里古那里之后,发现耶律特里古脸上没有任何和亲公主可能出现的哀怨落寞,反而一切如常。   跟柔美的段素素艳丽的高熙不同,耶律特里古可能长得并不如她们好看,但却自有一番草原女儿的英气勃勃,如果她不是李从嘉的妃子的话,李从嘉可能会更欣赏她一点。   耶律特里古跟李从嘉行礼之后,李从嘉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他两辈子都没学会怎么跟女人相处,尤其是当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妾室的时候。   李从嘉沉默半晌才说道:“若有什么要求可以让人去找春生或者桃符,不过分的我都会同意,你远道而来也不容易,趁早休息吧。”   耶律特里古看着李从嘉半晌之后才说道:“陛下不必担心,我明白的。”   李从嘉一脸问号:“你明白什么?”   耶律特里古很平静地说道:“明白我是不可能得到陛下欢心的。”   李从嘉有些好奇:“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不成这小娘子还玩以退为进?要不然解释不通啊,毕竟耶律特里古看上去就不像是个认命的人。   耶律特里古微微一笑,她笑起来别有一番风情,而且十分爽朗,让李从嘉觉得很舒服——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李从嘉很少见到这么毫不掩饰自己明朗笑容的少女了。   耶律特里古说道:“陛下心中已有心爱之人,我处处不如他,又何必奢望?”   李从嘉以为耶律特里古说的是周娥皇,心中颇觉对不起周娥皇,他跟周娥皇没啥感情,可到了现在周娥皇还在为他挡枪。   李从嘉一时之间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早点休息吧。”   李从嘉从后宫回到紫宸殿的时候,一进去就发现释雪庭居然在这里,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释雪庭明显心情不太好,听了之后说道:“看来陛下是不愿意见我了,如此,臣告退。”   李从嘉连忙拉住他说道:“我只是意外好吗?你闹什么别扭?当初劝我娶的人是你,现在不高兴的还是你,你怎么那么难伺候?”   释雪庭听了之后顿时翻了个白眼,他就说了一句话,结果招来了李从嘉一连串的嫌弃。   释雪庭权衡再三,琢磨着这么好的夜晚浪费时间解释似乎没什么意思,便说道:“今日也算是陛下新婚之喜,春宵苦短,不如我们……”   李从嘉顿时求饶:“明天还有大朝会呢。”   释雪庭拉着李从嘉一边往室内走一边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李从嘉侧头看了看释雪庭,发现他的确心情不太好之后,就闭上了嘴。   李从嘉多少也是明白的,换位思考的话,他可能也会劝释雪庭娶了对方,只要不碰就可以了,在爱人和国家大事面前,李从嘉的底线也能变得很低,然而明白并不代表真的能毫无障碍的接受。   李从嘉觉得自己无法接受,那么释雪庭估计也接受不了,那就只好想办法安抚对方了。   第二天一早,李从嘉腰酸背疼的起来之后,释雪庭观察他的脸半晌,微微一笑说道:“陛下今日脸上有喜气,想必是有好消息的。”   李从嘉没好气地说道:“好消息?你要给我生个皇子了吗?”   释雪庭凑过来摸了摸他的肚子说道:“要生也是你生啊。”   被调戏多了,虽然还有些害羞,李从嘉却懂得回击直接说道:“别了吧,回头大臣们把我当妖怪怎么办?”   释雪庭斩钉截铁说道:“放心,有我呢。”   李从嘉抖了抖:“停停停,别胡扯了,说得好像真能生一样,快点说有什么好消息?”   释雪庭一边帮他穿外衣一边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有好消息,却不知道有什么好消息。”   李从嘉被他说得好奇,大朝会上一直在等着下面报告。   下面的大臣被李从嘉的目光扫射的有些扛不住,忍不住互相对视,想要交头接耳却又怕被记录上。   于是李从嘉等了一整个大朝会都没有听到什么好消息,当然也没什么坏消息,他心里嘀咕着如果释雪庭跟他说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一定要揍释雪庭,不许释雪庭还手的那种揍!   回去之后,释雪庭看着李从嘉气势汹汹地样子就说了句:“今天还没过完呢,你急什么?”   李从嘉顿时一窒,默默的坐在御案后面批折子,然而他心里总想着释雪庭所说的那个好消息,一直抓耳挠腮,过了一会之后直接将笔一扔说道:“我不看了,你来!”   释雪庭无奈:“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坐不住了?”   李从嘉怒目而视:“我坐不住怪谁啊?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要告诉我?这不是故意看我着急吗?”   毕竟到了李从嘉如今这个地步,普通的好消息已经不能算是好消息了,真正的好消息大概就等同于契丹要内附大唐这样的消息才算,当然李从嘉也知道这个他也只能梦里想一想了。   释雪庭很坦然地说道:“因为我也很想知道,但我不想一个人着急啊。”   李从嘉愤愤说道:“就知道你不爱我了,离婚!”   释雪庭眯着眼凑过去说道:“又找事儿?腰不酸了是不是?”   李从嘉哼了一声:“再皮就别想上龙床了知道不?”   释雪庭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春生站在外面语速极快地说了句:“启禀陛下,敏妃将皇贵妃丢进了太液池!”   李从嘉当时就惊了,他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好消息?”   释雪庭有些不确定:“应该……不是吧?”   无论从哪里看,这都算不上……好消息吧?   李从嘉没有跟释雪庭废话,赶忙往后宫跑,释雪庭只能一个人留在紫宸殿等消息。   李从嘉到了段素素所住的绫绮殿,进去之后就看到站在那里依旧十分沉着冷静的耶律特里古,以及……跑过来跪在他面前哭诉的高熙。   李从嘉觉得……高熙是值得佩服的,别看她哭哭啼啼,却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他听着高熙说道:“契丹女丝毫不懂规矩,贵妃好心教她,却险些被她害死,陛下,你可要为贵妃做主啊。”   李从嘉轻咳一声问道:“贵妃如今如何?”   高熙继续哭着说道:“奉御说要等到明天才能知道是否有后遗症。”   李从嘉挑眉说道:“也就是说没有生命危险是不是?”   高熙听了这句话,心中有个不太好的预感,急忙说道:“妾不懂,还要听奉御如何说。”   高熙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一样跪在旁边的奉御。   奉御立刻说道:“启禀陛下,贵妃如今昏迷不醒,能否活转全看天意。”   李从嘉听了之后只说了一句:“想清楚再说,若是贵妃有三长两短,你就为她陪葬,懂吗?现在说,贵妃的伤情如何?”   高熙和奉御顿时都在心里卧槽了一声,高熙知道李从嘉的性向,本来她以为李从嘉对耶律特里古应该没什么感情,这女子就是被硬塞过来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站在李从嘉的立场上,难道不是找个借口弄死她最适合吗?   为什么现在高熙把借口都送到李从嘉手边了,他的口气听上去还是站在耶律特里古那边?   奉御不敢立刻反口,只好说道:“陛下容臣再去看看。”   李从嘉颔首:“去吧。”   奉御立刻滚过去,过了一会才回来一脸庆幸的说道:“启禀陛下,贵妃吉人天相,已经无碍。”   李从嘉轻飘飘的“嗯”了一声,搞得高熙和奉御心中都有些七上八下。   李从嘉开口说道:“既然贵妃已经安然无恙,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现在……谁能完完整整的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熙刚想说话就被李从嘉制止道:“你刚刚既然已经说过,就让敏妃来吧。”   高熙:那你还问什么谁能啊?   耶律特里古坦然说道:“贵妃管的太多了,她还让我对她下跪,若是她是皇后我自然跪的心甘情愿,她又不是,凭什么?更何况陛下都没让人见他就下跪,贵妃何德何能?”   高熙听了之后连忙说道:“你乱说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连最基本的礼仪都能出错,为了避免你以后为此犯下大错,贵妃好心教导于你,你居然敢动手!陛下要为贵妃做主啊。”   李从嘉还没说话,耶律特里古便冷冷说道:“就算要教我礼仪也该是陛下派人来,更何况我该学的也是大唐礼仪,而不是大理礼仪。”   高熙面色一变厉声说道:“你休得胡说!”   耶律特里古昂头哼了一声说道:“我当然没胡说,若非她太过分,我怎么会出此下策?陛下,贵妃分明是恃宠而骄,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李从嘉默默在心里给耶律特里古点了个赞,虽然这两个人说的不是很清楚,但他也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估计段素素就是先要给耶律特里古一个下马威,毕竟大理和契丹严格来说地盘是差不多的,而段素素是真正的公主,耶律特里古原本也只是契丹臣子之女,出身上就差着一层。   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踢到了铁板上,耶律特里古压根不跟她们废话,直接武力碾压!   此时高熙心中也十分后悔,她原本以为耶律特里古是那种能动手就不废话的人,她之前表现出来的也的确如此,谁知道此时此刻她又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呢?   李从嘉正想说点什么,春生便从外面跑起来说道:“启禀陛下,鸿胪寺卿有要事禀报。”   李从嘉听了之后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释雪庭说他今日有喜事临门的样子。 第189章   李从嘉对着春生挥了挥手, 示意这个问题等等再说, 然后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拭泪的高熙, 再看看站在那里一脸平静的耶律特里古,皱眉说道:“敏妃娇蛮任性, 罚禁足两月。”   高熙止住哭声,抬头看着李从嘉,一脸的不可置信:“陛下!”   李从嘉一甩袖子:“此次事件贵妃无理在前, 念在已经受到惩罚的份上, 就不予追究了。”   高熙跪在那里看着李从嘉,感觉这个男人就差明晃晃的将偏心写在脸上了, 禁足跟差点丢命有可比性吗?要知道耶律特里古可是直接将段素素按在水里差点被淹死她!   要不是高熙喊来了侍卫,估计现在她真的可以给段素素收尸了。   她心里十分不明白,李从嘉不是一向视契丹为眼中钉肉中刺吗?难道李从嘉喜欢上了这位契丹公主?   这怎么可以?若是李从嘉真的喜欢耶律特里古,那么段素素的贵妃之位迟早不保,甚至说不定耶律特里古还能成为皇后!   大理跟契丹的确是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 但是段素素是后宫之首, 跟后宫有一位皇后的概念是不一样的,至少她们两个的生活质量会下降许多!   至于她们之前认为李从嘉喜欢男人这件事情, 高熙并没有放在心上, 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的,喜欢男人也不耽误皇帝找女人不是?   高熙聪明地没有再对李从嘉进行哭诉, 如果李从嘉真的喜欢耶律特里古的话,她的哭诉只能让李从嘉更加心烦。   等李从嘉走后,高熙站起来冷冷看着耶律特里古说道:“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总有你哭的时候。”   耶律特里古微微一笑:“现在我还能笑,自然要开怀的笑,这样等到哭的时候才不会后悔,更何况……我倒是觉得你哭的日子会比我更多。”   高熙冷哼一声:“得意什么?你真以为陛下会喜欢你?他早有所爱,否则你入宫那晚他为何没有留在你那里?”   耶律特里古撇嘴:“你管的倒是很多,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以及……你所说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陛下喜欢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高熙瞪大眼睛:“难道你也……”   耶律特里古挑眉:“什么?”   高熙摇了摇头,她可以确定耶律特里古喜欢的应该是男人,这是直觉,虽然不能当做证据,但高熙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甘心?”   耶律特里古看了她们一眼说道:“有什么不甘心的?我需要这个身份,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个身份,陛下愿意给我这样一个身份,我已经感激不尽,至于其他……太巫无所不知,早就跟我说过,所以你不要觉得你掌握的那些信息能够打击我。”   高熙也曾经听说过契丹的太巫,只是没想到太巫连这种事情都能看出来,一时之间颇有些将信将疑。   耶律特里古才不管她们怎么想,吹着口哨就走了,高熙听到她吹口哨差点没惊讶的连眼睛都瞪出来!   李从嘉走在路上的时候也觉得处理的可能有失公正,想了想让人给段素素那里送了些补品过去。   然后就有人告诉了他高熙跟耶律特里古所说的话,李从嘉一时之间也有些怀疑,那个太巫……真的看出什么来了?   回到紫宸殿,释雪庭正在认真的帮李从嘉批折子,抬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从嘉轻笑着说道:“段素素和高熙两个人找耶律特里古的麻烦去了,结果踢到了铁板,任由她们两个说什么耶律特里古都不回应,后来段素素想要让人制服耶律特里古教育教育她,结果那些人全被耶律特里古撂倒,段素素还让耶律特里古按在了水里,要不是耶律特里古手下留情,现在估计就要给她发丧了。”   之前高熙和耶律特里古都没有将事情说的太清楚,还是回来的路上打听清楚的桃符跟李从嘉复述了一遍,才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出来。   释雪庭有些意外:“争宠?”   李从嘉也觉得纳闷:“应该不至于啊?她们何必呢?”   她们两个跟耶律特里古本来就不是一个路线的啊,两国也没什么冲突,毕竟隔得远,何必这么上赶着去找事儿?   谁都看得出来段素素和高熙是想要给耶律特里古一个下马威。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我之前以为这两个女人会是比较随遇而安的那种,现在看来是我判断失误啊。”   按照道理来说,段素素和高熙两个苦命鸯鸯找到一个能够相亲相爱的安身之地应该安安静静过日子才是,反正如果是李从嘉的话,他肯定就这么做,什么事儿都不出头,能猫着就猫着,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少插手。   之前段素素和高熙两个人高调,李从嘉姑且认为她们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出头,这个嘛……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彼此之间立场不一样,李从嘉或许烦段素素不懂事没规矩,但是却绝不会说段素素这份心不对。   可她们现在针对耶律特里古就很有问题了,这是怕大理的敌人少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他们两个都不了解女人,也不明白段素素和高熙在做什么,只是说道:“刚刚鸿胪寺那边将一份国书递到了内阁,你猜猜是谁写的?”   李从嘉搓搓手说道:“难道是耶律贤吗?他想要归附大唐了?”   释雪庭忍不住吐槽:“现在天还亮着呢,醒醒!”   李从嘉面瘫着一张脸说道:“想睡觉的时候从来没觉得你还在意过白天晚上。”   释雪庭淡定说道:“毕竟天亮的时候你比较害羞,会夹得比较紧。”   李从嘉:????   这是一言不合就开车?他明明很正常的在说睡觉这个问题好吧?并没有说特指意义的睡觉啊。   不过李从嘉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毕竟万一开车开过头,那可就收不回来了。   “别卖关子,不是耶律贤到底是谁?难不成是大理?”   释雪庭无奈:“你眼睛里就这两个国家了?是不是忘了南边的南周了?”   李从嘉一拍脑袋,还真把这个国家给忘了啊,毕竟比起大理和契丹,南周最近夹着尾巴做人非常老实,根本不敢跟大唐起任何冲突,搞得李从嘉都没注意过他们了,这么一想,比起大理,真正聪明的应该是南周啊。   李从嘉问道:“石守信递国书?说的什么?”   释雪庭将国书递给他说道:“自己看吧。”   李从嘉接过来扫了一眼,有些茫然:“石守信要投降?这是为什么?”   李从嘉倒不是不愿意对方投降,只不过现在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狡猾,他担心对方投降只不过是一种手段,是想方设法再坑大唐。   李从嘉问完这句话之后,立刻问道:“南周最近跟大理有没有往来?”   若是南周跟大理狼狈为奸的话……那李从嘉只能把他们一起收拾掉了。   释雪庭摇头说道:“没发现南周跟大理有什么接触。”   李从嘉一脸的匪夷所思:“也就是说南周是真的主动投降?石守信这是抽了什么风?”   释雪庭问道:“他也不是无条件投降的,而且他投降你还不乐意?”   李从嘉摇头:“不是,我只是担心有诈,我们最近跟南周一向是相安无事,在这种情况下南周突然说要投降,石守信的要求不过是想要做个亲王,封地就在南边,坦白讲,这个要求其实不算很高,虽然我不会答应。”   释雪庭想了想也是这个意思,有皇帝不当,投降别的国家去当亲王?或许还是个什么权利都没有,以后只能混吃等死的亲王?   “我派人去查查,南周那边的人最近是越来越懈怠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李从嘉没说话,情报部都是归释雪庭管的,释雪庭怎么去管理是他的事情,反正李从嘉只要结果就行了。   李从嘉将国书扣下暂不回话,内阁那边也没什么反应。   过了没几天,释雪庭带着消息回来说道:“怪不得那边的人没有得到消息,这封国书……是石守信自己写了发的!”   李从嘉顿时吃惊:“什么?南周不是也有三省的?他自己写的国书……那上面的章是怎么来的?”   释雪庭哭笑不得地说道:“石守信也真是个人才,他……他自己懂雕刻,偷偷自己雕刻了几枚印章备用,他们三省用的印泥跟皇帝用的是一样的!”   李从嘉:……   这该怎么说?活久见?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国书是皇帝自己偷偷发出来的,全国大臣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国书,抬头问道:“那这怎么算?我们是当成真的还是假的?”   释雪庭说道:“如果是我,肯定劝你当成真的,反正国书到我们手里了,管那么多呢?不过……你最好还是请范首辅他们商量一下吧。”   现在的内阁跟当初不一样,范质他们都是出了名的君子,万一不愿意耍赖皮呢?   李从嘉也明白释雪庭的意思,只好十分遗憾的将内阁副沉闷请到了宣政殿,然后将这件事情说了一下。   内阁四人听了之后也是一脸的惊诧,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居然还能出现这种事情。   虽然说皇帝这么做肯定是太过无礼,但是皇帝能成功这本身就代表着整个朝廷体系有漏洞啊,如果是李从嘉……大家仔细想了想,李从嘉就算自己刻了印章也没用,因为一道圣旨想要走出这座皇宫,需要走许多程序,不是说盖几个章就能完事的。   更何况这是国书啊,国书还要送到别的国家去,在这整个一套流程中,居然没有大臣发现他们的皇帝写了国书,这……真是要说一句智障。   李从嘉看着内阁辅臣们难得的一脸愚蠢的表情,内心十分平衡,笑呵呵问道:“诸位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赵普反射性地说道:“国书既然已经递到了我们手上,谁管他们是不是知道呢?万一他们是想要反悔才这么说的呢?谁家国书是皇帝一个人能够偷偷送来的?一定是借口!”   李从嘉听了之后默默在心里给赵普点了个赞,这个理由可真是特别棒呢,不愧是跟赵匡胤混过的人,果然十分狡猾。   赵普说完之后,这才发现他因为太吃惊,结果忘了范质还没说话,领头的没说话,下面的小弟就强着说话这在官场上可是大忌啊。   赵普偷偷看了一眼范质,结果发现范质居然十分赞赏地看着他?   范质一脸严肃地对着李从嘉拱手说道:“赵次辅所言甚是,南周说送国书就送国书,想要反悔就反悔,岂不是不将大唐放在眼里?对此,大唐绝不能姑息!”   行了,释雪庭真是白担心了,李从嘉松了口气想道。   只是让他很意外的是范质居然摆出了一副你们不认账我们就打你们的态度,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实际上因为契丹和大理以及南周这三个国家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之前李从嘉带着人去打契丹,大家虽然觉得他不对,那也只是觉得李从嘉贵为皇帝如此冒险是对天下臣民的不负责,却没人觉得打契丹不对,毕竟那是抵御外侮。   后来契丹老实了,李从嘉还想打那就不对了,你这是要扩张领土啊,虽然也不能说错,但大家更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想继续打仗了,所以必须遏制,大理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也担心李从嘉变成了战争疯子,那是真的要命。   但是南周不一样啊,这些老大臣们一直是将南周视为囊中之物的,之前要忙的事情太多,而且大家都不想多兴兵事,只好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现在好不容易南周自己将把柄送上来,不用白不用!   李从嘉见大家意见达成一致,十分放心地说道:“既然如此,便去回复石守信吧,封王是不可能的,大唐不封异姓王,我会在江南富饶之处选一地封他为世袭国公,此乃之前未有,已是优待。”   范质听了之后顿时放心,他还真担心李从嘉顺着就来一句:既然他们不承认,那我们就去打他们吧。   事实证明,李从嘉不是不想打,但是一想到长江,他就觉得怂怂的,水军练了这几年也不知道作战能力如何。   他也知道不上战场的话,队伍是不可能练出来,但是他又担心如果吃了败仗会打击大唐的信心。   当然他自己是不怕的,他唯一怕的就是有人会退缩。   释雪庭听了他的担忧之后嗤笑一声说道:“你觉得枢密院中有哪个是胆子小的?是蜀王还是楚王亦或是秦国公?不提他们,就连李将军朱将军杨将军都不是受不起挫折之辈,你担心什么呢?”   李从嘉一听还真是,顿时豪气干云直接一拍桌子说道:“那就揍他们!”   释雪庭被吓了一跳:“你别冲动,还是等结果吧。”   结果就是……南周的大臣居然真的这么认死理,就是死活不承认石守信那封国书的有效性。   李从嘉十分震惊:“他们这是抽什么风?”   投降的话,其实臣子受到的损失并不是很大,毕竟在哪里当官不是当呢?而且有本事的或许还能升官,所以一般只要不是对这个国家特别有感情的,都不会特别介意这件事情,尤其是世家,有句话不是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吗?   只要世家存在一天,他们就能受到优待,所以他们是最不怕改朝换代的人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家中子弟会在改朝换代的过程中折损太多。   所以……石守信都不在意,这些大臣到底在意什么呢?   李从嘉忍不住又问道:“南周跟大理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释雪庭眯了眯眼:“不要只看大理,这样看倒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李从嘉觉得这倒也解释的通,他低头看着御案上的国书半晌笑道:“这还真是……但凡出身寒门以武将起家的人,总是守不住江山。”   释雪庭倒不意外只是说道:“或许是因为他们不懂得什么叫作平衡吧。”   李从嘉心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制衡,所以我把他们给拆了,十分简单粗暴好用的办法!   李从嘉想了想直接把枢密院的人喊过来开会,开口就说道:“淮南军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   李弘冀和李景达对视一眼,就知道李从嘉这是要做准备打南周,跟内阁不同的是,他们是不可能反对李从嘉这个决定的,毕竟最近这两年除了之前雷有终带人去平了一次叛之后,大唐十分和平,搞得这些武将忽然有了些无所事事的感觉。   以前打仗的时候,武将也希望有一天能够不再这么兵荒马乱,但是真的和平下来他们又觉得没事儿干了。   李景达知道自己年纪差不多,现在能够当着枢密副使不过是因为李从嘉优待皇叔,所以没有打算出头。   倒是李弘冀跃跃欲试,却又纠结着不敢毛遂自荐。   李从嘉说完之后,见没人反对便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阿兄,淮南军暂由你统领。”   李弘冀眼睛一亮:“臣必不辱命!”   李从嘉选李弘冀最大的原因就是李弘冀打过水仗,而且打的还不错,尤其是当时在面对本来的淮南水军已经全军覆没,他领导着一群东拼西凑起来,根本没什么军事素养的所谓的淮南水军,也能打的有模有样,其天赋由此可见一斑。   倒也不是说别人没这个本事,然而李从嘉不想冒险,能够安稳拿下来南周就好,在南周上损耗太多兵力的话,到时候契丹估计又要不老实。   李从嘉对耶律特里古的印象还不错,不希望有一天会被臣下要求把她拉出来祭旗,不得不说,每到战争最先倒霉的总是这些被送去和亲的女人。   当然李弘冀不可能是一个人去领导淮南军,李从嘉直接让杨业也跟着去,毕竟让别人给李弘冀打下手也不是特别合适。   李弘冀带着静淮军日行百里,一路赶到长江北岸,到了那里之后,李弘冀也没着急进攻,反而是扎营开始测量长江的风向之类的,毕竟在水上打仗跟在陆地上不同,大唐的武器如今很先进,但是造船业一直都那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大部分造船厂都在南周,李从嘉纵然有先进的想法,但是没人有办法能落实啊。   或者说他有先进的想法,但是因为太先进,所以必须结合现在的造船技术进行改进,然而问题就在于……没几个人能够理解李从嘉那半吊子的造船知识。   李从嘉之前也担心船不够好,但是大唐的船的确不先进,却也在这个年代的水平线上,应该也不会表现太差。   李弘冀正在观察风向,估摸着什么时候能够过江的时候,就收到了斥候的报道:“南周好像……自己打起来了啊。”   李从嘉知道之后一脸懵逼:“什么玩意?不会石守信死了吧?”这次他可真的没有打算祥瑞石守信啊,更何况石守信是投降派,应该祥瑞不到他,就算祥瑞也是祥瑞主战派啊!   释雪庭看着手中的文书愣神了半天,都没理会李从嘉的问题,李从嘉凑过来说道:“什么东西让你看的这么入迷?”   等他凑过去看了一遍之后,也不由得一脸古怪:“马桶?”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以后说正事的时候别一言不合就开车好吗?   释雪庭:开车?那是什么?   李从嘉:就是不要说少儿不宜的话。   释雪庭:哦,不让说,意思是……让直接做吗?唔,放心我不打扰你批折子,你看你的折子,我做我的怎么样?正巧之前我师兄他们配出了一种新的膏药,据说不错,来试试吧。   李从嘉:????? 第190章   释雪庭放下文书一脸费解:“这东西很重要?”   李从嘉认真思索, 想了想有马桶和没马桶的日子, 然后重重点头:“很重要!”   没有马桶生活质量下降太厉害, 李从嘉一想到之前那么多年用的马桶,就忍不住郁闷, 这还是他呢,除了逃命的时候,一般生活水平都不错, 这要是换了生活水平不那么好的人, 你让他们用上了马桶,再用回以前的蹲坑试试?   可是谁能想到为了马桶还能打起来呢?   是的, 南周的内讧起自于马桶,这事儿还是杨新干的,自从李弘冀带着杨业走了之后,杨新就直接让在南周经营商行的人全部撤了出来。   李从嘉手下的商行一直以来什么都卖,只要能卖钱的就没有找不到的,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大型百货商场。   只不过这年头市场经济尚未兴起, 很多小农户都自给自足,所以来商行买东西的一般都是中产阶级以上, 然而在这个时代, 中产阶级总是少数,所以商行的确赚钱, 但也没有特别赚。   然而自从马桶问世之后,因为是李从嘉和庞谦研究出来的,也就不提什么上交给国家的事情, 李从嘉这个人想要让大唐变得越来越好的心是有的,却不会将什么都给国家,不留一丝余地,毕竟就算是皇帝也需要留点私房钱。   为了这点私房钱李从嘉甚至还把专利法给搞出来了!   当然这个东西的出现让许多人都十分意外,这年头哪里有什么专利的说法啊,还不许别人用?   如果换一个人这事儿肯定是没门的,然而李从嘉是皇帝……天底下他最大,他说要这么干,只要不是特别罔顾人伦的事情,谁都点头啊,更何况是这点小事儿。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李从嘉准备的那么充分,居然连各种条款都写出来了,礼部拿到这个什么专利法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懵圈的,这一条条冷冰冰的条款跟他们认识的李从嘉好像不太一样啊。   实际上李从嘉给他们的还是精简后的就结果——不精简也不行,李从嘉又不是专门学法律的,哪里还记得那么多?他就记得有着这么个东西,能够有这个册子还是跟释雪庭讨论出来的!   礼部的人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是等他们看了一下这些条款之后,职业病就犯了,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写的实在是太不专业了,而且还有很多漏洞。   李从嘉看到有人上折子之后,乐得将事情丢给这些人去做,术业有专攻,交给专业人才还是比较放心的,而且这些人能够针对国情弄出最适合的东西来,总比李从嘉浪费脑细胞想到一条首先要思索这个东西适不适合强。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个东西之后,大唐国内如果有仿制的那就都必须给李从嘉钱才能做,如果不给钱……对不起,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吧。   这一次李从嘉忽然感受到了当皇帝的好处,毕竟这样的话,估计没人敢跟他抢生意,当然他跟庞谦两个人联合办起来的厂子也没办法供应整个大唐,哪怕很多人用不起马桶也是一样,所以李从嘉收取的费用并不是很高,他现在只是想给时下的人灌输一个思想,那就是发明科学技术是有钱赚的。   之前李从嘉想过提高各种发明创造的赏钱,然而他想了一下,感觉如果提高的太多的话,内阁肯定不会同意,而且多少是个头?感觉无论多少都比不上读书做官给人的希望大,但是一个国家没有什么都不能没有人才啊。   必须告诉大家,这年头致富不仅仅是做官经商才可以的,就算是发展科学技术一样能行,国家会保护这些人才的。   先是搞定高科技人才的吃饭问题,然后再慢慢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不管怎么说这些人也是知识分子,不应该被人看不起当做另类。   不过这也苦了礼部,这东西很麻烦,毕竟发明创造不太好判定,什么样的算是发明创造?什么样的能够申请专利?如果有人拿前人做出来的东西来申请怎么办?这就需要国家有一个庞大的资料库能够进行审查。   然而这并不容易,毕竟经过战乱,很多书籍都损毁了。   对此,李从嘉想了想说道:“之前不是收集天下书籍收集了不少?找人分门别类,跟格物有关的书籍全部抄一遍,然后再详细划分放起来,如果有人来申请就去对应的地方寻找,还有一些大家都知道,但是书本没有流传下来的也找人编纂成册,到时候有人来申请相应目录的专利就去寻找,没有的就给录入。”   至于前人有没有发现过,如果在国家资料库都找不到的话,那么就不要钻牛角尖的好,毕竟没有资料证明,那就直接判定人家这个专利是可以申请的就好了。   这次李从嘉胡搞内阁没有再去反对,毕竟这些大佬眼界也不窄,没有贬低格物学门人的意思,只不过千百年的思想根深蒂固,大家还是觉得千里做官只为吃穿,以及朝廷给的奖赏的确不是太多,可朝廷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现在好了,申请专利的人要向朝廷交钱,然后别人使用他的专利就要支付给他专利费,既鼓励了大家发展格物,朝廷还能赚钱,一举两得啊!   当然还是要批评的,堂堂皇帝怎么能钻进钱眼里呢?全天下都是你的啊!   对此李从嘉只好跟释雪庭吐槽说道:“真是胡扯,全天下都是我的?我要是用国库的钱修建宫殿你看他们同不同意?这年头还是自己赚钱才行,比如说我们能够生产马桶,现在因为马桶没有了,南周的人就对那些不肯投降的大臣产生怨怼,继而起义,说明科学技术多么重要啊。”   李从嘉十分遗憾,被大臣这么劝谏过之后,他就不好再去注册别的专利,毕竟如果想要注册,他能够注册一堆的专利,到时候只要有人用就必须给他钱。   可是李从嘉想了想还是算了,给别人一点活路吧,简单的东西就别搞了,倒是万有引力什么的……李从嘉不打算自己搞,他打算让别人去搞,比如说他的那两个弟弟李从谦和李从信。   是的,为了防止将来这两个孩子被别人利用,李从嘉把他们送去书院,对他们的教育是全方位的,还让人观察两个孩子喜欢什么,为的就是培养出他们的兴趣,减少他们跟李仲寓争夺皇位的可行性。   别说他们还小没可能,世事无常就是说的皇家,想一想,汉景帝的原配大概也没想过自己会带着儿子们一起赴死活生生成就窦太后,这还是生了四个儿子的都这样了,李从嘉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现在毕竟这两个孩子还小,怎么教导就时候李从嘉说了算。好在老天算是偏疼李从嘉,这两个孩子都不是天生反骨的主,其中李从谦继承了李璟的文采,对诗文十分感兴趣,而李从信则对格物感兴趣一点。   李从嘉决定以后多多培养李从信,然后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一点点引导着李从信发现,这样既保全了他,也算是给他留了个能吃饭的本事傍身。   至于李从谦……他应该找的是学院里的大儒,别找李从嘉,李从嘉最近这些年都不写诗词了,别人都以为他是每天在忙着处理政务没时间,实际上根本就是他没有办法写!   真正的词帝那些词要么是他还没当皇帝时候写的,要么就是亡国之后写的,哪个都不合适,干脆别写了吧!   反正现在李从嘉最关注的事情还是南周,之前李弘冀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然后……南周自己打起来了,李弘冀当场就有些懵圈,所以他们是要打还是要撤?   如果换成赵匡胤大概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打上去了,但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李弘冀不敢这么干,所以他老老实实写了折子。   李从嘉没让李弘冀撤回来,南周打就打呗,如果他们打的太嗨,说不定到时候李从嘉能够找到更好的借口去打南周呢,反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从嘉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把李仲寓带在身边,他这样一来是为了逐渐培养李仲寓,二来就是……为了防止释雪庭突然兽性大发。   毕竟之前释雪庭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年吃肉太多上火,动不动就调戏李从嘉,等把李从嘉调戏的面红耳赤就开始动手动脚,一开始李从嘉倒也是享受的,只不过次数多了,难免觉得身体发虚,最主要的是释雪庭最近爱上了在书房玩各种花样。   李从嘉实在吃不消,这地方舒适度不足,所以他就想尽一切办法抵抗释雪庭的骚扰,把李仲寓带在身边是最好的办法,而且还能安抚一下少年人敏感的心。   李从嘉的折子会给李仲寓看,批完之后也会给李仲寓看,让他学习一下。   李仲寓实在忍不住问道:“南周那些人……真的是为了马桶打起来的吗?”   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啊亲,哪怕你们说为了一个美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比这个靠谱吧?为了马桶?你们这些人认真的?   李从嘉放下笔认真说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李仲寓一脸茫然,这算什么回答?   李从嘉说道:“其实跟我们一样,那些人或许也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而且他们起兵并不是为了大唐,也没说过要向大唐投降,只不过是两个利益集团发生了冲突而已。”   李仲寓若有所思:“所以说这只是一个借口?”   李从嘉点头:“没错,如果大唐跟南周的实力调换一下的话,这些人可能就不是打内战而是来打大唐了。”   李仲寓又问道:“那大伯为什么不用回来?”   李从嘉在折子中没说太明白,只是让李弘冀别急,先等一等,毕竟大家都比较有默契了,只要李从嘉这么一说,李弘冀应该也能明白。   李从嘉有些犹豫要不要跟李仲寓说明白一点,只不过这样好像显得他有点太无耻啊,虽然国家之间的交锋有的时候就得无耻一点,但李从嘉不想影响自己在李仲寓心中的伟大形象!   一旁的释雪庭放下手中的书籍说道:“陛下之所以不让蜀王殿下回来不过是担心这些人会以互相追赶的名义入侵大唐,到时长剑沿岸没有任何防备,怕是会被偷袭。”   李从嘉默默在心里给释雪庭点了个赞,他算是再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黑的说成白的。   李仲寓对释雪庭的插画承受度很高,毕竟自从周娥皇薨逝之后,李从嘉就开始了自己的洗脑大业,倒是没想让李仲寓成为释雪庭的脑残粉,但至少让他接受释雪庭的超然地位,不至于心生排斥就好。   不过李仲寓在的时候,释雪庭一般都能够保持分寸,不是帮李从嘉圆话不会轻易开口。   李仲寓听完之后恍然大悟,李从嘉又留他了一会就让他去休息,哪怕是太子,该玩耍也要玩耍的。   等李仲寓走了之后,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你说……我要不要亲征?”   释雪庭一脸纳闷:“亲征?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李从嘉搓了搓手说道:“那里毕竟是当年父祖创下的基业,这许多年来都没有拿回来已经是不孝,现在有机会总要亲自去拿回来的好,而且这也算是……衣锦还乡?”   你这衣锦还乡的程度厉害了点吧?释雪庭看着他问道:“您觉得大家能同意吗?”   李从嘉叹了口气:“不同意?不同意的话那就只能打完之后再去巡幸了。哼,我亲征怎么啦?我打过败仗吗?”   没怎么,就是你亲征太吓人了,每次都搞事情,就没正正经经打一次仗过!   李从嘉心里苦,他要是不剑走偏锋怎么赢啊?什么行军布阵他统统不会,只能靠这个了啊!   释雪庭见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就知道这货肯定指望自己给他出主意,忍不住说道:“你就不要想着亲征了,蜀王不是去了吗?有他在也是一样的。”   实际上李弘冀才是正经的长子嫡孙,他去也很符合礼制了。   李从嘉继续看着他不说话,释雪庭这才问道:“你这又是想要出去玩了吧?”   李从嘉抓了抓头:“哎呀,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就是……想出去走走了。”   想当年在后世的时候虽然忙,但每年也是有机会去旅游的,结果现在穿过来成了天下人的头头,富有天下了,却发现自己能去的地方有限,想要去哪里还要内阁同意。   其实李从嘉也没那么想要旅游,但是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让干什么就越是想干什么,只要到了不冷不热的时候,李从嘉就想要出去玩一玩。   释雪庭想了半天之后说道:“这个也不难,秋天的时候不是会有使节前来上贡吗?到时候直接去狩猎好了。”   李从嘉愤愤说道:“狩猎有什么意思?”   他又不会这玩意,只能坐在看台上看着别人狩猎,想要去骑马兜风都不行,毕竟要维持皇帝威仪,至少不能让那些使臣发现大唐的皇帝马术贼一般吧?   而且他是想去旅游啊,就是想翘班不干活的意思,带着使臣狩猎那不还是干活吗?有什么区别?   释雪庭被他搞的受不了,又没什么好办法,打死他也不敢带着李从嘉偷偷跑出去了,想当年他们两个偷跑出去一回,结果转眼差点就交代在外面,释雪庭可不想让李从嘉再次涉险。   释雪庭干脆说道:“你还是想想怎么搞契丹大理吧。”   李从嘉无语地看着他,还能怎么搞?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拿下来的,除非耶律贤也死,而且就算耶律贤死了还有萧绰呢,实际上萧绰是个比耶律贤更适合当皇帝的人,契丹也就是在她手上才续了命,否则按照之前几代君主那么作,耶律贤的身体又不好,契丹估计迟早要完。   咦?   李从嘉开始低头沉思,萧绰跟耶律贤不同,她现在还不是太后,甚至连儿子都还没生出来,若是能够废掉甚至杀掉萧绰,那么就相当于废掉耶律贤一臂,甚至是断送了契丹日后的国运。   只是坐在皇城之中谋划他国皇后,李从嘉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他纠结了一下,转头看向释雪庭说道:“如果我说……契丹皇后对大唐威胁很大,你信吗?”   释雪庭面不改色:“信,为什么不信?”   李从嘉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算计人,如果你觉得这个人没什么威胁,而李从嘉要动手了,那就说明李从嘉又知道了什么,对于李从嘉这种特殊的能力释雪庭一直都装作不知道,他也不好奇,毕竟这世界上奇人异士太多,李从嘉这个也不算什么。   李从嘉又纠结道:“可是别说萧绰是皇后,就算是普通小娘子,身处别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释雪庭略一犹豫说道:“这件事情也不是没办法,自古以来最简单的莫过于美人计。”   李从嘉摇头:“这才是最难的,你怎么知道送过去的小娘子正好是耶律贤喜欢的?而且谁知道要等多久呢?”   释雪庭失笑:“你急什么?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长时间才可以,难道现在你能立刻去打契丹?既然不能那就做两手准备。”   李从嘉问道:“万一送过去的小娘子身份暴露怎么办?”   释雪庭反问:“你是说要送过去一个普通小娘子吗?”   李从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手上有人?”   释雪庭垂眸说道:“有。”   李从嘉奇怪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训练这些人了?”   释雪庭却问道:“你还记得你当初在云内州等地救回来的那些小娘子吗?”   李从嘉眉心微动:“你是说……”   释雪庭微微闭目点了点头:“就是她们,那些小娘子中有一些尚且年幼,虽然你让人给她们重新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周边人不知道他们的过去,但是这些小娘子已经没办法再过正常的生活,对契丹人的恨也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她们,她们想报仇,却徒有想法没有途径,我派人再三确认之后,就开始训练她们。”   李从嘉叹了口气,虽然人都觉得既然有机会就应该好好过日子,试图报仇除了会把自己的命搭上也没别的好处,但是不身处其中很难体会到那些人的感觉。   李从嘉忽然问道:“是不是就算我不说想要对付萧绰你也会这么做?”   释雪庭说道:“的确,不过可能目的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的目的是为了对付耶律贤,现在的目的就变成了萧绰,这其中是有差别的,反正听李从嘉的意思耶律贤估计活不长,换个目标也没什么。   李从嘉说道:“尽量保住她们的命,哪怕任务没完成也没关系,努力就行了。”   释雪庭冷冷说道:“任务完不成,不是一句努力就行了能解决的。”   李从嘉皱眉:“她们毕竟不一样……”   “她们没什么不一样的。”释雪庭打断李从嘉的话:“她们不希望会有人觉得她们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李从嘉瞬间闭嘴,最后只好憋出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   释雪庭轻笑一声刚想安慰他,就听到有鸽哨声音响起,不由得说道:“有消息来了,我去取来。”   李从嘉目送释雪庭出去,心中叹了口气,他还真是宁可每天研究粮食亩产,研究马桶沼气池,都不愿意去想国与国之间的那些较量,累心。   结果老天到底是不想放过他,释雪庭从外面走进来快速说道:“刚收到消息南周的起义军中有倭国人。” 第191章   倭国人?   哦, 现在其实已经可以称之为日本人了, 在前唐初的时候倭国就因为这个名字变的有贬义而申请改名, 只不过中原人还是习惯性的称他们为倭国。   现在虽然中原经历了战乱尚未恢复,却也避免不了提起倭国时内心的不屑, 这是源自于骨子里的骄傲。   然而作为一个穿越者,李从嘉对日本这个国家的感情十分复杂,如今一听到南周的战乱之中有日本插手, 李从嘉就忍不住皱眉, 他懒得搭理日本,日本居然主动找送上门?   释雪庭察觉到李从嘉的愤怒, 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到头脑,在他看来这件事情的确是让人生气,但是没到让李从嘉都产生杀意的地步吧?   李从嘉压下自己内心翻腾不休的杀意,垂眸问道:“是谁跟日本人有勾结?”   释雪庭将纸条递过来说道:“南周兵部尚书左玉杰。”   李从嘉闭上眼睛镇定了一下,告诉自己现在是一千多年前, 不是后世, 所以他不用将日本太放在心上,真的看不惯那就打呗。   安慰了自己半天之后, 李从嘉才睁开眼睛问道:“日本离南周可不算近, 他们居然还插手南周的事情,咦, 现在日本是哪位天皇在来着?”   李从嘉仰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没等他想出来,释雪庭便说道:“是宪平天皇。”   宪平天皇?李从嘉从脑子里搜索了半天才想起来, 这位就是冷泉天皇,不过,冷泉这个名号是等他去世之后根据他所住的宫殿上的谥号,所以现在他还是宪平天皇。   冷泉天皇的话,那么现在的日本应该是平安时期,这个时期应该算是日本各种意义上的大转变时期。   李从嘉问道:“知道这里面有谁的手笔吗?不应该啊,现在他们的皇室跟贵族之间争权争的很厉害,而藤原氏和源氏彼此之间也不合,怎么还能抽的出手来管南周?”   李从嘉自言自语说完一抬头就看到释雪庭跟看神仙一样看着他,顿时知道自己好像说漏了,不过他十分镇定地问道:“怎么了?”   释雪庭收回目光说道:“知道的不少。”   李从嘉轻笑道:“我还是皇子的时候,也遇到过日本人,日本政治斗争由来已久,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释雪庭说道:“我派人去了解了,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不,不是差不了多少,而是根本不会差,而且李从嘉还知道日本之前几百年的学习中国文化的热潮已经过去,现在已经逐步步入了“国风时代”,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平假名开始出现的。   而且也是在这个年代,日本诗歌开始形成自己的风格,不在效仿中国,出现了全部使用平假名的诗歌。   李从嘉总觉得日本的平安时期颇有点像中原百家争鸣这个阶段,不过比起百家争鸣差远了,毕竟中原的老祖宗们是自己悟道,而日本人则是从中原学习效仿之后才开始有自己的风格,一个有基础一个没基础,差别当然大。   释雪庭见李从嘉难得的发呆,心中有点不安,感觉李从嘉自从听到日本两个字之后就表现的有些不太正常,虽然他在极力掩饰这种不正常,然而释雪庭却感受得到他气场的转变。   “重光?”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额头,很担心他是被什么冲撞了。   李从嘉回过神,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先让他们打吧,日本怕是对南周有想法,不过没关系,让李弘冀做好准备,如果开战的话,对日本人不用留情,有什么问题我抗。”   释雪庭有些惊讶于李从嘉对日本的冷血,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春生用了一个眼色,春生立刻会意,对着李从嘉将他刚刚的吩咐说了一遍之后,确定李从嘉不再更改命令也没有别的命令,这才退下去枢密院宣李从嘉的口谕。   当然口谕是不能作为证据的,所以等等会有李从嘉的秘书们将他的口谕写成书面形式,然后李从嘉盖章,枢密院再盖章,这样才能给李弘冀发过去。   枢密院在接到这样的旨意之后,心里都在嘀咕:这个日本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的皇帝,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留。   按照正常程序,面对国外势力,一半是不会退缩但也不会主动挑衅,尤其是日本这样的国家,毕竟隔着海,只要把他们打回去就行了,哪里有时间去管他们?   只不过李从嘉既然说了,他们也没反对,不过是日本而已。   李从嘉很庆幸这个时代跟后世不一样,后世是能不打就不打,而如今这个时代是不开心就打,真是……让人觉得爽快。   李从嘉见命令走出了枢密院,顿时心情舒畅,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释雪庭说道:“你选一些光明教的人,去日本传教吧。”   释雪庭:??????   李从嘉见他有些纳闷,便说了一句:“文化输出还是很有用的。”   日本之所以不再学习中原,是因为如今的中原经过战乱已经并不比他们强大多少了,他们觉得自己的文化已经足够,所以不学习,所以开始产生自己的文学体系。   只不过如今这种文学体系还比较脆弱,任何东西在刚诞生的时候都很脆弱,尽管日本不再来学习,但根深蒂固的观念还会让他们觉得中原依旧强大,就如同后世哪怕自己国家的各种科学技术已经很发达,却还是有人认为日本的东西比较好一样,这样的观念不好改变。   历史上的宋朝并没有太在意日本,所以日本自己发展的轰轰烈烈,可惜李从嘉不会给他这种机会,他要尽可能的将日本人继续同化,最好将日本收归囊中,至于岛上的人……对于李从嘉来说就跟一根毛笔没什么区别,能用就留,不能用就扔。   为此李从嘉不惜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让释雪庭选中的人带过去,比如说马桶。   李从嘉现在算是发现了,高科技的武器只会让高层关注,老百姓更关心自己的生活水平,马桶是个好东西啊,咦,说不定日本这次插手南周就是为了马桶呢?   李从嘉觉得自己的脑洞开的实在是太大,不过,他旁边有比他脑洞开的还大的。   刚刚释雪庭只是意外李从嘉为什么要派人去日本,如今虽然还是不明白李从嘉为啥要对日本这么上心,但是李从嘉想做的事情就是他要做的,他一向都无条件支持李从嘉。   不就是派过去一点人么?这算得了什么?   释雪庭不懂李从嘉说的文化输出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李从嘉想要做的不过就是想要在思想上控制日本人,完全没问题,他不仅要派光明教过去,还要派佛教徒过去!   “佛教?”李从嘉想了想说道:“不太合适吧?现在日本那边佛教式微,他们本土的神道教开始崛起,僧人过去或许没什么用。”   你又知道了,释雪庭看了李从嘉一眼,对于李从嘉在有些方面几乎是无所不知的状态,他已经很习惯,并且不去询问,所以他只是回答道:“就因为佛教式微才要派人过去,如果佛教鼎盛怎么有用?让人过去帮助那边的佛教徒,或许还能在暗中帮助我们的人,光明教毕竟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宗教,就连在大唐,光明教如今也无法跟佛教相媲美,到了日本接受度可能也不是很高,派佛教徒势在必行,唔,或者可以先派佛教徒过去,等有人在那边扎根之后,再派光明教徒过去。”   李从嘉眨了眨眼问道:“你觉得光明教能站住脚吗?”   如果光明教能站住脚,那么作为光明教大本营的长安,就完全可以打造成日本光明教徒眼中的圣城!   释雪庭坦然说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有必然的把握,只能努力,不过如果那边现在真的很乱的话,也未必不行,更何况我们是带着东西过去的,只有我们的信徒才能用上这个东西,有意见?有意见不要用嘛。”   李从嘉赞美的对着释雪庭竖起了大拇指:“知道你这么无耻我就放心了。”   释雪庭挑眉:“无耻?”   李从嘉立刻一边躲着释雪庭的爪子一边投降说道:“不不不,我是说你灵活多变,别~”   释雪庭含笑说道:“那就让你再感受一下我的灵活多变好了。”   最后还是桃符过来拯救了李从嘉,桃符带来了两封折子,其中一封请罪的折子,嗯,李弘冀写的。   李从嘉有些纳闷,李弘冀又干了啥弄到要请罪的地步?   等他打开一看,发现李弘冀老老实实写道:南周内乱纷争不休,又有倭国趁机插手,虽有他国之别,但终乃大汉民族子孙,又有此乃我父祖固守之地,被倭人糟蹋实不忍心,是以臣私自违抗军令率军出击,此乃臣一人之错。   这一封是请罪的,然后另外一封就是请功的——淮南军初上战场表现不俗,杀敌千余人。   杀了一千个虽然听上去不多,然而想想这是水战,本来就不像陆地上那样方便割下敌人的头颅,所以实际上淮南军杀的人应该比这个还多,最妙的是这其中还有几十个倭人。   人数不多,但是日本派来的人可能本来也不多,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混到了被南周高层信任的地步,相方设法让南周内部分裂,开启了战争模式,结果这些人就被大唐灭了一半。   李从嘉十分开心,要不怎么说是亲兄弟呢?这默契真是绝了,毕竟李从嘉的命令刚发出去,这时候估计还没跑出长安县的范围呢!   李从嘉问道:“桃符,这两封折子有人看过了吗?”   桃符摇了摇头:“这封折子到了枢密院就被送过来给您看了。”   枢密院中李从嘉就是最大的头,不像是内阁还有个首辅,首辅有资格看折子,并且还可以对一些无关紧要的折子直接作出批复,而不用经过李从嘉。   当然这个无关紧要也是有范围的,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李从嘉不用特意提醒范质也能守好本心。   李从嘉放心的将这两封折子放在御案上说道:“哦,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这两天忙,折子太多,还没看。”   李从嘉打定主意拖一拖,拖到算着李弘冀差不多收到旨意的时候,过一过再将请功的折子拿出来鼓舞民心,估计也就是拖五六天的事情,这也不难。   简单来说就是李从嘉不想给李弘冀定罪,或者说不想给李弘冀那些手下定罪,李弘冀的话其实无所谓,他已经是蜀王,再给他封赏也就是加一些封户,如今商行有一点李弘冀的股份,赚的钱封户的税收多多了。   不夸张的讲其实现在封户对于李弘冀来讲也只不过是一种象征意义的荣耀,当然如果连封户都没有,那这个王爷当的就实在是太惨,皇帝得多不待见他。   所以该拿的李弘冀还是会拿,不过李从嘉给不给加封户,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了,所以他才敢带着队伍直接就去打,才敢写折子请罪,大不了就将功折罪么,反正如果到时候李从嘉碍于朝中其他大臣,不得不用他的功劳抵他的罪过,到时候私底下也会补贴他一点的。   跟着皇帝弟弟干不吃亏!   只不过淮南军里的那些军官则心里在嘀咕,生怕被这位胆大妄为的蜀王殿下坑到山沟里去,尤其是折子上去之后,京城好几天都没动静,这些人就更坐不住了,虽然有罪,但是我们打胜仗了啊,就算不赏我们,好歹也告诉我们功过相抵了不是。   就连李弘冀也纳闷这一次李从嘉的反应怎么这么慢,结果等来等去,最后等到了李从嘉近乎野蛮的一封旨意,之所以说野蛮是因为这旨意虽然写的骈四俪六辞藻华丽,但是掩盖不住字里行间的那种给老子狠狠打那群王八蛋的意思。   跟李从嘉当了许多年兄弟,李弘冀这才明白李从嘉为什么扣了那两封折子这么久,合着这是在给他脱罪啊?   李弘冀当场就笑了,转头就告诉将士们:等着吧,不日就有朝廷的封赏下来了。   不过李弘冀根本没等朝廷的封赏下来就又带着队伍出去了一趟,直接将长江南岸占据的差不多,成功拿回江都府,正摩拳擦掌的想要将江宁府也拿回来。   李弘冀在看到江都府那被改的面目全非的王宫之后,忍不住就匍匐在地哭了一场,比起李从嘉是为了世人眼光以及想要出门外才要亲自来收复江都江宁二府,李弘冀的感情就真实的多。   虽然还没有将江宁府拿回来,但是江都府都已经这样,那么江宁府更不用说,只会更惨一点。   毕竟无论是哪个皇帝在跑到之前皇帝的地盘上之后,无论是从政治角度看还是封建迷信角度看,都会尽可能的消除前朝皇帝存在的痕迹,皇宫这种东西不能随便拆,但是能改啊。   李弘冀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人生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这里度过,对江都府的感情不可谓不深,虽然后来经历过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可他是一直跟随在胜利者身边的,所以他可以尽情的去怀念自己的小时候,而不必想起来就陷入仇恨之中无法自拔。   李弘冀哭过之后,就开始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太牢之类的东西祭天,祭天之后,他正要鼓舞一下士气,让大家争取迅速拿下江宁府。   其实不仅仅是李弘冀,将士们也都很着急,他们之中很多人并不是南方的,也跟南唐没啥关系,所以对于江宁府感情一般,但是他们知道江宁府是大唐前国都,如今已经沦落敌手近十载,虽然他们的皇帝没说,但是看蜀王就知道,皇帝对江宁府很重视。   既然重视,那么他们如果能够尽早拿下江宁府那就是大功一件啊。   大家在这么寒冷的天气出来打仗,为的不就是军功吗?他奶奶的,谁说江南就不冷的?感觉比北方还冷,赶紧打完了回家!   只是让他们意外的是李弘冀在动员完了之后居然没有立刻带兵奔赴江宁府,而是选择停留了一段时间,因为李从嘉的旨意过来了。   李从嘉在得知李弘冀拿下江都府之后,就立刻下旨,让他先别着急去打江宁府,先去拿下苏杭二州以及越州。   李弘冀刚开始不明白李从嘉的意思,等看到李从嘉下一个命令之后他就恍然大悟——李从嘉让他将这些州府的港口全部控制起来!   李弘冀知道李从嘉控制港口为的其实就是阻止日本人继续登岸,反正遇到一个就遣返一个,除非他们身上有大唐同意来往的文书,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大唐建立之后日本还没派人来朝贡过,可以说两国还没有建交,李从嘉压根就没有给日本文书过,至于南周的文书,谁认呢?   当然如果日本人选择从别的海岸登岸而不选港口,那他也没办法,毕竟李从嘉不能在那么长的海岸线上全布上人,不过他能做的就是自己的地盘严加看管,路引一定要有,抓到就遣返,他就不信日本派人过来是为了体验野人生活的!   当然除了这个之外,李从嘉还给了李弘冀一个秘密任务,那就是护送释雪庭的手下出海去日本,毕竟有自己人帮忙的话,可以就近准备许多物资,然后还能神不知鬼不觉。   李从嘉甚至给这些和尚一批经费,他原本以为他们会十分高风亮节的不收,毕竟这也算是去传播佛教文化,然而这些和尚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全收下了,不愧是释雪庭师兄师弟们!   是的,释雪庭这次在师兄师弟之中选出几个脑子比较清楚,比较能言善辩的人去日本,毕竟这些人他都是熟识,仓促之间让他去找别人,他也未必能够找到。   然而让李从嘉和释雪庭十分意外的是这些年来一直深居简出的释青松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居然也出来表示要去日本传播佛教文化。   李从嘉差点没吓死,没等释雪庭说话他就当即摇头说道:“青松大师年事已高,我实在不忍让你为大唐操劳奔波,你还是留在大相国寺颐养天年吧。”   释青松听了之后深深看了一眼李从嘉,躬身行礼之后转身离开,李从嘉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瑟缩。   或许是因为释青松很明白,李从嘉不信任他吧。   李从嘉现在的确可以无视释青松当年做过的事情,原谅一个人有的时候并不难,尤其是当这个人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多的困扰的时候。   但是李从嘉却没办法完全信任他了,万一这老和尚一抽风,到了日本就开始忽悠日本跟大唐对立怎么办?   李从嘉派人过去为的就是和平演变,毕竟他想要打仗,估计内阁和枢密院总会有人不同意,除了先文化入侵,然后再一点点派人过去侵占,他也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   李弘冀战战兢兢的将这些和尚送上船之后,着实松了口气,他猜不到李从嘉的意图,不过他也不想去猜,没事儿就猜皇帝的想法那是要命的事情,李从嘉从来不是那种喜欢玩你猜我猜游戏的皇帝,他如果想让你知道,那么你就会知道,他不想,你猜不到最好,猜到了也要装成不知道。   李弘冀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转头继续谋划怎么拿下江宁府,毕竟江宁府的防御措施不是江都府能比的,李弘冀至今都对父亲当年弃城而逃有怨念。   然而他的计划刚做一半,刚刚升任南周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的左玉杰派人来传口信:我警告你不要打我,你打我……我……我就挖你家祖坟!   李弘冀:我去年买了个表! 第192章   惊世骇俗!真的是惊世骇俗!   李从嘉穿越过来这么久, 就听说过两军交战, 一方不支就要挖另外一方祖坟的!   当然一般也不会出现强势的一方祖坟在弱势一方手里的情况, 李从嘉他们这个……着实特殊。   然而挖人祖坟是要遭天谴的,一般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会有人这样做。   现在南周好像就到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左玉杰也算是发了狠,你们不让我当皇帝,那我让你们李家的江山也坐不稳!   毕竟这年头还笃信风水, 当初眼看着周国都有一争天下之力, 而南唐只能抛家舍国的跑掉,李从嘉更是跑到西域当野人, 然而人家居然三混两混混出头了,李璟没死的时候,李从嘉还只是肃州的王,李璟死了之后,李从嘉的步伐开始变得越来越快。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因为李家祖坟冒青烟, 那么烈祖的坟墓肯定也至关重要!或许这个地方就是不旺李璟而旺李从嘉呢?   左玉杰坚信哪怕不从孝道上来说, 李从嘉也不可能放任他去挖李家祖坟,一时之间不由得得意洋洋, 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被孤立——一个不择手段连死人都不放过, 完全不顾礼仪道德的人,是不可以与之相交的, 一时之间,原本还算团结的南周朝臣之间慢慢出现了裂痕。   驻扎在江都府的李弘冀气的胸膛起伏,半晌说不出话, 被别人用祖坟威胁的感觉并不好,当然更不好的是李弘冀不知道怎么跟李从嘉说这件事情!   这尼玛要怎么写折子啊?难道要说他擅自用兵,一不小心就打过了头,搞的对方要挖自家祖坟?   是,李弘冀知道就算他不写折子李从嘉也会知道这件事情,然而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他们兄弟知道就可以的,至少也要让满朝文武知道啊,要不然日后朝廷上觉得是时候可以去打南周了,李弘冀要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李弘冀继续苦哈哈的写折子请罪,他发现南边大概跟他犯冲!以后再也不来了!宁可跟着和尚们去日本!   李弘冀写折子的时候,李从嘉已经通过释雪庭知道了这件事情,跟李弘冀预想的不同,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十分镇定,只是问释雪庭:“你怎么看?”   释雪庭没有回答,只是观察李从嘉半晌才说道:“你不在意?”   李从嘉无奈:“我在意有用吗?其实如果真的论起来的话,我家祖坟还真不在那,那里只是我祖父的陵寝。”   李从嘉姓李,自称唐皇室后代,那么他的祖坟就在咸阳一代,只不过就算是祖父陵寝也不能不管啊,就算是李从嘉也觉得头疼。   释雪庭被李从嘉吓了一跳,他真担心李从嘉盛怒之下来一句“让他们随便挖。”那就坏大发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从嘉给释雪庭的感觉就是这么胆大包天,无所畏惧,那些神神鬼鬼的他似乎一点都不信。   不过这件事情无解,这个“人质”太特殊,没办法解救!   就在李从嘉和释雪庭两个人相顾无言的时候,李弘冀的请罪折子来了,这一次李从嘉不能再藏起来当成没收到,他现在需要借助大家的智慧。   他没有选大朝会,大朝会上乌央乌央好几百人,这件事情说出来不定会乱到什么程度,说不定还要来个群情激奋,这就免了,李从嘉现在不需要有人跟他同仇敌忾,他需要有人来帮他解决问题,内阁六部就不错,这些人年纪足够大,经历的事情足够多,说不定能打开着个死结。   然而让李从嘉意外的是这封折子给内阁众臣看了之后,范质当即就气的双目圆瞪,儒雅斯文的老先生当即就险些掀了御案。   李从嘉目瞪口呆地看着群情激奋,不得不说文化人骂起人来都特别的斯文,斯文到了李从嘉都要转了转脑子才能明白这些人是把左玉杰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李从嘉咽了口口水,更深切的明白了什么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感觉这些人分分钟要冲出去打死左玉杰的样子。   “你们……冷静一点。”李从嘉后悔了,这要是把老先生们都气坏了,他找谁赔啊?   李从嘉真是太小看这件事情了,事实上左玉杰的确过分,老先生们当年也算是跟他同朝为臣过,现在……真是耻与此人为伍。   等大家都冷静下来之后,李从嘉才说道:“我有意派人将祖父骸骨迁出。”   范质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李从嘉问道:“只迁骸骨?”   李从嘉点头:“没错。”他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如果只是迁骸骨的话,派人过去或许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来,别的只怕是没办法了。”   范质皱眉说道:“如此……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呢?当年大唐偏居一隅,所以祖父只能葬身于江南,如今我富有四海,自然要为祖父挑选一块风水上佳的地方做陵寝。”   赵普忍不住说道:“可是那些陪葬的器物……”   李从嘉摆手:“都是一些身外之物,我如今已经能够弄到比那些东西更好的陪葬物品,祖父会喜欢的。”   魏仁浦严肃着一张脸问道:“陛下,您的一言一行都是天下表率,臣希望你能三思。”   李从嘉也很严肃:“就是因为我三思过了,才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否则怎么样呢?就此停滞不前?今日左玉杰能够用祖父陵寝威胁我们不能出兵,明天他们就能用这个做理由占领我们的城池,难道我要一步一步退下去吗?”   众人一时语塞,想一想,左玉杰既然已经没有节操了,那么这种事情他或许还真干得出来。   范质恨恨说了一声:“小人行径!”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很多时候往往小人更能得逞。”李从嘉笑着说道:“我不想让将士们的血白流,不想让他们的努力前功尽弃,祖父生前最是爱惜将士,他为大唐开疆拓土,知道打天下的不易,想必是不会怪罪我的,更何况,我就是请他老人家搬个家,搬到一个更加富丽堂皇的地方去,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户部尚书扭了扭身子,看了看几位辅臣,辅臣们也都互相看看,他们都有些惭愧,让皇帝不得不将祖父的陵寝迁出来,还是要偷偷摸摸的迁出来,别的陪葬物品一概不敢要,这已经是他们的失职。   李从嘉看他们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他已经退步到这个程度了,为什么大家还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他静静地看着众人思索半晌,忽然灵光一闪说道:“这次陵寝迁移,就不花费国帑了,我来出,不过就算是我想要以一人之力建一座陵墓恐怕也不容易,这样吧,我的陵寝不是正在修吗,让大家快一点,就给我祖父用吧,至于我自己,回头在父祖身边找一块地方,足矣,不必再兴师动众了。”   李从嘉刚刚才想到,重新修建一座帝陵对于大唐的财政来说是非常大的负担,李从嘉的陵墓已经开始建造,并且看规模都十分宏大,之前李从嘉曾经拒绝过,然而大家都不听他的。   无论如何,李从嘉都是开国之君,不管他是偶尔抽风也好,有各种各样奇葩的想法也罢,他的功绩无法遮掩,这些东西不会流传下去,到时候史书上只会记载下一位雄才大略的开国君主。   所以李从嘉的陵寝必须规模宏大,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些人心里门清,只要不出大差错,自己将来说不定要陪附皇陵的,皇陵都那么寒酸的话,他们的坟墓能好到哪里去?谁都不愿意自己的身后事变得太寒酸。   于是,李从嘉的陵寝规模几乎可以与乾陵相比,对此李从嘉可以说是目瞪口呆,只是抗争不过,他也就随大家去了,若是真的能跟乾陵一样无法打开,留下一个千古谜团想想也不错。   只是除了李从嘉的陵寝,现在还要再负担一个陵寝的费用,这些大佬们就有些不愿意了。   作为李从嘉的祖父,李从嘉要表现孝道,至少不能让祖父比他的陵寝差,以前李昪的陵寝不够好就算了,毕竟已经下葬,没理由再去惊扰亡者,李璟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还在西域的,搞得钟皇后都不得不跟着葬在西域。   然而如今……两座帝王陵寝同时开工,这日子怎么过?   要知道,李从嘉自己的陵寝都不仅仅是用赋税,而有很大一部分是他自己负担的。   众臣听了李从嘉的话之后,十分惭愧,纷纷跪地请罪,他们刚刚的确是在发愁这个。   不过李从嘉并不介意,如果不是为了入乡随俗,他都不会让这些人营建那么大的陵寝,毕竟那些可都是赋税啊,一想到这些人差点效仿武帝时期,将天下赋税的三分之一用来修建陵墓,李从嘉就觉得肉疼。   这陵寝只要李从嘉还活着一天,就要修下去,然后每年三分之一的赋税都用来修建,这陵寝规模该有多大?该多遭贼惦记?   李从嘉宁愿死后太太平平长眠地下,如果能跟释雪庭合葬最好,一点也不希望有人惦记着他的陵寝中到底有多少好东西。   现在好了,那个陵寝给李昪用,等再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营建他的陵寝的时候,估计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李从嘉可以将营建陵寝的赋税使用占比降低一点。   范质等人见李从嘉似乎真的不在意,不得不暗中赞叹,李从嘉别的不说,就这份气度实在是可以的,如果换成别的皇帝,早就火冒三丈了。   郭荣也算是一代枭雄,如果他不死,这天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然而就算是郭荣似乎也不及李从嘉心胸宽广。   又被大臣们点赞一波的李从嘉让侍者将大家搀扶起来,范质起来之后问道:“陛下想要迁出烈祖骸骨,可有人选?”   李从嘉本来是想要去找释雪庭的,这种事情他手下的那些杀手特工什么的不出动,让谁去?   然而见范质这个样子,李从嘉就知道他有话说,不由得问道:“首辅有想法?”   范质微微一笑说道:“蜀王殿下不是俘虏了许多南周将士?不如就用这些将士换回烈祖骸骨。”   光明正大的交易,虽然这样似乎有对亡人不敬之嫌,但却是范质想出来的最有用的办法,总比偷偷摸摸派人过去强吧?万一那些人不靠谱呢?   最主要的是,烈祖的陵寝一定有各种防御措施,左玉杰只是想要挖祖坟,根本不想开坟,所以无所畏惧,可是如果是李从嘉派人去,除非能够找到原来建造陵寝的图纸,否则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将李昪骸骨带出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从嘉听了之后看向范质,略有些犹豫,他有个想法,但是怕说出来这几位老先生生气。   范质看李从嘉没说话,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仔细想想自己的办法也算不上很差,为什么陛下看起来那么犹豫?   坐在一旁的赵普冷不丁说道:“不妥。”   范质有些意外,赵普一向比较尊老,别说当着皇帝的面反对自己的意见,就连私下都很少,现在他忽然这么说,想必是有别的想法。   赵普环视一圈慢慢说道:“若是左玉杰也这般做呢?用我军的俘虏让我们选一个,又当如何?”   范质一愣,他瞬间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还真是挺大的,毕竟左玉杰连脸面都可以不要,一点读书人的气节都没有,难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李从嘉默默在心里给赵普点了赞,不愧是赵匡胤培养出来的,关键时刻就是能顶上用场,刚刚他想说的就是这一点。   但是吧……他担心范质等人觉得他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一点,节操估计也不必左玉杰强多少,作为皇帝,可以有瑕疵,毕竟人无完人,但是在道德品质上的瑕疵还是越少越好。   李从嘉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刚刚就是觉得左玉杰不太可信所以迟迟没有答应,果然还是赵爱卿足智多谋。”   赵普嘴角抽了抽,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做会给人一种这个人思想不够君子的错觉?毕竟正人君子是想不到这种可能性的,他们怎么会知道卑鄙无耻的左玉杰怎么做?   可是当臣子的可不就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刚刚他可是看到李从嘉一脸为难的样子,一开始还不明白,还是后来才想到的,由此可见,李从嘉的节操比起左玉杰来也就那样,毕竟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范质等人叹了口气说道:“如此……还请陛下做主吧。”   范质不打算过问这件事情了,派人去“偷盗”李昪骸骨,这件事情肯定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刚刚李从嘉已经十分坦白,他完全可以不管所有人,直接派人过去的,只不过他还是通知了一下内阁,这让内阁几位朝臣都心中有数,这就够了。   范质等人唉声叹气的走了,李从嘉也回到了书房,此时释雪庭已经等在了那里。   释雪庭问道:“他们同意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你找来的人可靠吗?”   释雪庭想了想说道:“应该没问题。”   李从嘉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没自信?”   释雪庭苦笑:“棺椁太重,只能尽量保证万无一失,这世界上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   李从嘉摆手:“带什么棺椁,直接把……遗体带出来就行了。”   释雪庭难得震惊地看着李从嘉,他怎么都没想到李从嘉所谓的别的什么都不要,居然这么彻底,这可真的是……什么都不要,只要一堆骨头了啊。   李从嘉坦然地看着他:“这就是在你面前了,我就直说了吧,祖父的陵寝固然重要,然而在我眼里还没有将士们的血肉重要,左玉杰现在可以威胁我不让我出兵,日后就能威胁我不让我还手,如果保持名声的代价就是让大家去送死,那这破名声不要也罢,不忠不孝就不忠不孝吧。”   释雪庭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李从嘉磨了磨牙说道:“之前我嫌弃游侠儿太多容易引起社会动荡,现在我倒是希望,若是能有游侠儿做杀手多好,干脆买凶干掉左玉杰好了。”   当然没有左玉杰还会有右玉杰,上玉杰,他做出了这种事情,就代表着他那一个利益集团都这样了,根本没救,杀掉那么多人是不可能的,李从嘉也只能想想。   释雪庭不愿意让李从嘉这么郁闷,只好说道:“我会选好人手的,你不要担心,南周那边有我们的人,唯一就是……他们对陵寝并不熟悉。”   李从嘉叹了口气,陵寝这种东西……除了当时建造的工匠,谁敢说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你想要图纸?醒一醒,这东西怎么可能有图纸流传下来?为了让后人去盗墓吗?   李从嘉一想到为了李昪一个人的骸骨,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一时之间颇有一种,啊,让左玉杰随便去挖吧,挖的动算他的本事。   其实对待左玉杰的威胁,这样的回应最有效,一旦用来威胁别人的东西威胁不到了,那么这个东西也就失去了价值,没有价值的东西不会有人多看一眼,或许这才是保存李昪陵寝的最好方法。   然而李从嘉不敢说出来,就按照刚才那些人愤怒的模样,他觉得说出来之后,自己就是他们发泄愤怒的对象了。   释雪庭匆匆忙忙跑出去选人,李从嘉一个人坐在御案后面发呆,连折子都懒得批,直接扔给了儿子。   李仲寓一点怨言都没有,战战兢兢看完之后,将一些十分重要的递给李从嘉,同时小心翼翼看着李从嘉的脸色问道:“阿爹,如果……我是问如果,我们不答应左玉杰的要求,他真的会去挖太爷爷的陵寝吗?”   李从嘉拍了李仲寓的头一下,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正常人去揣测精神病人的想法?算了算了,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李仲寓还想问什么,见到释雪庭从外面走进来,连忙闭嘴,起身行礼准备退下,他还要回去写功课呢。   李从嘉叮嘱他别学太晚,等李仲寓走了之后,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怎么样了?”   释雪庭点头:“已经找好了,三日之后我们便出发。”   李从嘉立刻抓住了重点:“我们?”   释雪庭嗯了一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跟着不放心。”   李从嘉立刻拉住他的手说道:“这怎么可以?你怎么能去?这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头说道:“比这危险的事情我都做过,这并不算什么。”   李从嘉还是反对:“不行,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谁都不要去了!”   释雪庭顿时哭笑不得,这……这完全是不讲道理嘛。   还没等他说话,李从嘉就说道:“与其让你去冒险,我还不如自己努力把左玉杰咒死呢!”   这都急成什么样了,释雪庭好笑地安抚他说道:“别乱想,真的没事。”   就在释雪庭想办法想要说服李从嘉的时候,鸽哨声音响起,释雪庭走过去从鸽腿上抽出细细的信笺,打开来看完之后,抬头一脸复杂地看着李从嘉说道:“左玉杰……真的死了,你……”   李从嘉一脸懵逼:“我不是,我没有,我就随口一说!真的!” 第193章   左玉杰的死还真不是李从嘉给咒的, 虽然李从嘉当初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想过, 这货怎么不去死?但是李从嘉就是觉得左玉杰的死是凑巧。   而且左玉杰这一次纯属自己作死, 从他说要挖李从嘉祖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这个结局。   毕竟钦陵那里可不仅仅是李昪一个人的陵寝, 无论哪个皇帝陵寝旁边都会有陪葬墓,而且这些陪葬墓一般都是高官侯爵。   南唐的确是被打败过,但是周国针对的只是南唐皇室, 而南唐的那些官员除了宁死不屈的, 大部分都得以保存。   只要不是特别野蛮的外族,都不会做出将大臣都赶尽杀绝的事情——人都杀光了, 他们要找谁来干活呢?   于是南唐的官员没跑的基本上都保存了下来,这里面好多人家都有祖辈葬在钦陵周围,虽然左玉杰说要挖的是钦陵,但是万一没有挖对,把他们家祖坟给挖了怎么办?   这事儿谁能干?   然而没人敢反对, 因为反对的人都被左玉杰杀死了, 石守信至今还没死,主要是因为石守信手里还有兵, 势力基本上能跟左玉杰抗衡, 只不过马上能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石守信现在除了手里的一点兵权, 剩下的全被架空。   为了自己小命不敢出声反对,但是并不代表这些人认命,祖坟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没有人能够不在意,于是这些人就聚集起来,密谋推翻左玉杰,毕竟左玉杰这种做法已经触及到大家的底线了。   只是左玉杰如今在南周可以说是一手遮天,想要干掉他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最容易的就是物理上的消灭。   于是,李从嘉之前刚刚想的找游侠儿买左玉杰的性命,转头就被南周的官员付诸行动,他们更加了解左玉杰的习惯和作息,所以他们成功了。   只用了两个游侠儿,就将左玉杰置于死地,而左玉杰死了之后,整个左家也早到了灭顶式的打击,他的那些拥趸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毕竟之前那些人还在对左玉杰俯首称臣,转头就翻脸,谁都没有准备,甚至……死的并不仅仅是左玉杰一个人。   李从嘉看着情报部发回来的详细情报,对着李仲寓说道:“看到了吗?这就叫一步错步步错,左玉杰就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所以导致他众叛亲离。”   李仲寓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儿子知道了,这就是说一定要做个端方君子。”   别别别,你要是当个端方君子,这世界就没大唐什么事儿啦!   皇帝,可以腹黑,可以平庸,但就不能是个君子。   李从嘉连忙教育儿子:“不,这是告诉你不要去试图挑战大多数人的利益,尤其是不要把人逼到死角,当然这不是让你退缩,如果实在退无可退,那也不用惧怕什么,只不过在做之前记得想清楚后果,最好做到万无一失。”   李仲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李从嘉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去玩吧,别忘了把太傅他们留的作业写完。”   李仲寓乖乖行礼退下,李从嘉心里数着数,数到一百的时候,就看到释雪庭从他屋子里的柜子中走了出来——那柜子压根就是个摆设,实际上是通向地道的遮掩。   释雪庭一出来就发现李从嘉看上去似是有些发愁,不由得十分意外:“怎么了?”   左玉杰死了,南周重新陷入混乱,现在没人敢再用祖坟威胁李从嘉,他怎么看上去还是那副样子?   李从嘉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是担心大郎被他们教成君子。”   释雪庭爽朗一笑:“你担心什么?这些朝堂上的老狐狸怎么可能教出一个傻子?”   李从嘉歪头看着他问道:“说不定就有人希望有个傻子皇帝呢?”   释雪庭淡定说道:“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有这种想法,如果有这种想法的,那是反贼,就算皇帝不是傻子他也会尝试挑战一下。”   李从嘉也觉得自己的担心可笑,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说道:“哎,教育孩子这种事情真是太难了,总是担心有什么地方教不到,担心他的思想跑偏,实际上我自己都还有缺点呢。”   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头说道:“你已经做的足够好,大郎跟我知道的任何一位太子都不同。”   李从嘉伸了个懒腰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想了,现在南周已经没有了威胁,拿下来是迟早的事情,燕云十六州还有六个州在契丹人手里,这让我耿耿于怀。”   释雪庭说道:“然而现在你还不能动手。”   是啊,至少要等萧绰被废或者被赐死才行,李从嘉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耶律贤到底是什么时候挂的,仔细算一算,耶律贤至少还有十几年好活。   当然这是在不出意外的前提下,如今历史已经被篡改的面目全非,李从嘉也不确定耶律贤是不是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不过想想当年耶律贤重病缠身还能活那么久,现在没有听说他身体不好的消息,应该能活更久吧?   如果让李从嘉来看的话,耶律贤对大唐的威胁远不如萧绰,所以先干掉萧绰才是最主要的,萧绰或死或废,就想办法弄死耶律贤,如今耶律贤的儿子都还很小,到时候幼主继位,有没有强有力的外祖家帮忙,契丹内乱可期。   李从嘉告诉自己别着急,别着急,治大国如烹小鲜,急是急不来的,有这个时间他不如想办法发展一下国内。   有关于土地分配的问题被摆在了台面上,之前所有的官员,包括李从嘉都在回避这个问题,说实话,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自古以来凡是农民造反,都跟土地有关。   唐初的均田制一开始看上去还不错,然而等到人口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显现出这种土地分配制度的问题。   人多了,土地不够,就要开始争抢,于是就出现了乱世,乱世之后人口变少,土地分配就又变的容易很多。   李从嘉之前不是不想搞土改,而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搞,那个时候国内千头万绪,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比这个重要,毕竟现在百姓都有土地耕种,甚至还有大片的土地没有人去耕种,没办法人少。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李从嘉的“吝啬”。   李从嘉是“吝啬”的,他很少封赏爵位,现在整个大唐一共两位亲王两位郡王,国公也只有两个,从侯爵开始多了一些,然而也就是一些,整个大唐有爵位的人不超过三百。   对比一下前唐刚开国之初大肆封赏爵位的情况,如今的大唐的确是很小气。   然而没有人说什么,因为大唐的爵位不世袭,小一辈想要爵位就要自己去努力,当然也不是不能继承,如果有人得到爵位之后够努力,那么他的爵位就可以变成降等继承,或者三世后降等继承等等。   就算是皇家亲王享受的待遇也不过是五世之后降等袭爵。   这在以前历朝历代都没有存在过,只有追封才会这样,有人劝过李从嘉,李从嘉态度很坚硬。   没有人敢表达不满,也没人敢反叛,因为火器的制作方法只有李从嘉的死忠才知道,或者说是最先进的火器制作方法,现在工部那些随便一个官员都能接触的,都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最主要的是李从嘉自己都没有多少庄园土地!作为皇帝,他手上的庄子估计还不如石守信的大,听起来让人觉得心酸,却很有效的让下面人闭上了嘴。   可是只是一味的苛待功臣是不行的,国家的发展其实就跟小家一样,刚搬进新家什么东西都不多,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东西会慢慢变多。   朝廷也是一样,现在李从嘉控制着爵位不肆意封赏,但是总有人会立功,比如说赵匡胤,他的爵位就已经变成了世袭,没有降等,除非家里出现大逆不道的人丢了爵位。   李弘冀和李景达因为特殊亲王之位也是世袭,以后难免还有这样的情况,李从嘉必须提前想好,前唐已经用鲜血警告了他,他一点也不敢怠慢。   范质等人也不敢怠慢,他们听说李从嘉要动土改的脑筋,就不由得劝道:“陛下,不可操之过急。”   李从嘉摆手说道:“我只是未雨绸缪,没有今天说了明天就干,现在我只想知道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大唐的人口增加了吗?”   一说起这个,户部尚书脸上的喜色都止不住,站出来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如今人口数已经是一年前的两倍了!”   李从嘉没有立刻高兴,反而问道:“新生儿占多少?”   “启禀陛下,新生儿占七成!”   大家都知道李从嘉的意思,之前因为搞了养老保险,收回了秀才的特权,但是同时也增加了秀才的名额,下面的反抗情绪并不是很激烈,毕竟当了秀才之后收下那些农户也是为了积攒钱财,现在只要考上秀才,每年只要缴纳一点点钱,后半辈子都不用发愁,而且当上了秀才,如果想要继续深造,去书院读书还有补贴,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满意的是那些富户出身的秀才,满意的是那些穷苦出身,这个世界上总是穷人多富人少,这也是李从嘉敢这么干的原因之一。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扩出了好多农户,所以李从嘉才问新生儿的占比。   听到这个数字之后,李从嘉瞬间通体舒畅,新生儿就代表着未来,现在可没有计划生育。   李从嘉敲着椅子上的扶手说道:“我有意将土地收归朝廷所有,然后再实行承包制。”   众人一头问号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说道:“土地最好都在朝廷手里攥着,想要盖房种地都需要跟朝廷买年限,到了年限之后,这些土地依旧归属朝廷,想要怎么做都是朝廷的事情。”   赵普倒抽一口气:“这个……只怕不行吧?”   李从嘉坚定说道:“没什么不行的。”   兔朝已经用自己的经验告诉李从嘉,这样是可以的。   然而还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就是世家当如何。   自古以来世家都占据着大片的土地,不过到了李从嘉这里,经过隋朝唐朝两个朝代坚持不懈的打击世家,在经过几十年的乱势,世家不说凋零殆尽也差不多了。   只不过李从嘉知道这些世家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如果不管的话,不出十年,他们就能恢复元气,到时候就能来继续祸害大唐了,李从嘉必须从现在开始就抑制世家。   世家是什么,不就是世卿世禄?而想要世卿世禄不读书是不行的,读书需要钱,钱从哪里来?在这个年头,土地是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李从嘉要的就是抑制他们手上的土地,土地不再私人化,而且要严格规定,宅基地是宅基地,耕种地是耕种地。   这很难,李从嘉知道,但是再难也要去做啊。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我尽最大努力不想给后世子孙留障碍,诸君与我共勉吧。”   内阁众人拿着李从嘉搞出来的章程,越看越是纠结,到最后范质问道:“可是陛下,这样依旧没有解决人口过剩的问题。”   是的,这一群人居然在讨论人口多了土地不够怎么办。   李从嘉舒舒服服地往御座后背上一靠问道:“岭南是个好地方。”   魏仁浦苦笑着说道:“那里可是著名的烟瘴之地啊,我的陛下。”   岭南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那个地方出了名的湿热,而且还有烟瘴,虽然名义上说是归属大唐,然而那里山太多,土人也太多,大部分都是土人自制,只有几个土人首领每年意思意思的过来上贡,表示臣服,其他时间都属于游离在大唐政治体系之外的存在。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这件事情我会交给书院的医学生去搞,这个不用担心。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没有人去,如今中原的土地已经被耕种了几千年,已经没有那么肥沃,而江南的土地一年却能熟两季稻子,这么好的地方,还是要去开发一下的,至于那些野人,肯归化的一视同仁,不肯归化就代表着他们心有反意,就按照反贼处理吧。”   开疆拓土总是避免不了流血牺牲,如果可以李从嘉不想杀那么多人,可是没办法,土人头领应该不会太听话。   范质等人一想到两季稻就不由得心热,以前他们阻止李从嘉打契丹,主要是因为契丹并不能给大唐提供多少物资,相对于中原,那个地方还是贫瘠的,要不然契丹为什么总是想要南下?   但是岭南不一样,更何况打岭南不算是侵略,而是平叛,毕竟岭南已经是大唐的土地,只不过是那片土地上的人不听话而已。   只要能够解决烟瘴问题,那就什么问题都不是!   李从嘉回到书房之后,释雪庭慢条斯理地说了句:“其实你还有别的办法。”   李从嘉问道:“怎么说?”   释雪庭抬头看着他说道:“你完全可以收税,大不了就是让那些岭南土人多交一些税,那边产粮多,粮食总是够用的。”   李从嘉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可那片土地始终都不完全属于大唐,这让我不安心。”   “这可不像你,你一定有别的想法。”释雪庭说的十分笃定。   李从嘉嘿嘿笑道:“知我者雪庭也,岭南的确不错,但是岭南的西南方,越过大理还有更好的地方,那里的人没有大唐的百姓这么勤劳,但是却能够轻易收获粮食和各种农作物,那里才是真正的好地方。”   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后世泰国那里便宜好吃的各种水果,忍不住就想流口水。   人都是贪婪的,李从嘉现在真的是看到好地方就想收归囊中,毕竟现在这些地方都是弱小的,不拿过来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释雪庭不知道李从嘉从哪里得知这些,然而他一点也不怀疑李从嘉,而且李从嘉的描述让他都忍不住怦然心动,好地方谁都喜欢。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说道:“说这些为时尚早,你现在需要解决的是大唐境内的事。”   大唐境内?大唐境内有什么事?现在虽然说不上海清河晏,但也算是天下太平,还能有什么事?李从嘉没把释雪庭的话放在心上,但是很快他就知道释雪庭是什么意思了。   他的土改到底是遇到了阻力,而且阻力十分大,别的地方都还好说,只是相州以东就再也推行不下去,那边的人反扑的厉害。   李从嘉看了一下舆图就知道为什么会反扑这么厉害,现在没有省的概念,但是李从嘉知道,相州以东那一片地方就是山东。   山东,齐鲁之地,自古以来就是孔家的地盘,而那里有着依附着孔家形成的大大小小世家无数,隋唐时期就算再怎么打压也没用,甚至到了晚唐时期,这种看法更加根深蒂固,山东士族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提其他王侯。   想当年前唐李氏真真正正世家出身,但就是因为有胡化之嫌,山东士族都敢不把李二凤放在眼里,如今的李从嘉……虽然说是李唐后裔,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们家跟陇西李氏根本没什么关系,他的祖父甚至是个乞儿,在这种情况下山东士族自然更看不起李从嘉。   以前李从嘉也不在意,爱看得起看不起,老子又不指着你们过日子,别找老子麻烦就行,最主要的是,他完全可以让这几家绝迹于朝堂,反正他是开国之君他说了算,到现在朝堂上愣是真的没有崔卢李郑王这几家的人,当然同姓会有,却跟他们没有关系!   这几家早就不满,现在李从嘉又要土改,他们态度自然更加恶劣。   李从嘉盯着奏疏的目光很冰冷,他现在已经明白皇权代表着什么,这些人是觉得他真的好说话?   只是怎么处理也的确让人头疼,几百年门阀,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是不可能的,只能一点点分化,想要让一个大家族分崩离析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让这一家子中最愚蠢的人当上家主。   可是这不是李从嘉说了算的,李从嘉有些烦躁的在书房之内走来走去,一转头就看见释雪庭坐在那里看着他,李从嘉忍不住问道:“我能把他们都干掉吗?”   释雪庭忍不住皱眉:“重光,制怒,你没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暴戾了吗?”   李从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叹了口气说道:“有这些人在我能冷静才怪,他们眼中只看得见自己的家族,根本不管国家和百姓的死活,这样的人要来何用?”   释雪庭也觉得棘手,他知道李从嘉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然而偏偏就来了。   那些门阀士族十分硬气的拒绝李从嘉的每一条命令,甚至还逐条反驳,表示他们所作所为才是符合礼教,另加根本就是胡来。   就在李从嘉被气得肝火旺盛,每天都要吃苦瓜败火的时候,一个更加让他心焦的消息传来:秋七月,蝗蔽天下。   就在李从嘉忙着想办法消灭蝗虫赈灾的时候,一封万言书流传天下,其中俱是指责李从嘉多么残暴不仁,从举例商纣暴虐到唐末烽烟,从天人感应到帝王失德,还说蝗虫就是上天给李从嘉的惩罚,他们唯一没有攻讦的就是李从嘉的阴私事。   这下子李从嘉真的被气成了河豚。 第194章   李从嘉一脸冰冷的坐在御座之上, 下面的大臣也没有一个人有好脸色, 无他, 山东士族把他们一起骂上了!   如果说李从嘉就是商纣,这些人就是助纣为虐!   李从嘉坐在御座上环视四周, 发现没人肯说话,便问道:“除了山东,还有地方出问题吗?”   众人愣了一下, 他们都在等着李从嘉发脾气, 然而李从嘉没有,只是冷冰冰的提出了问题。   户部尚书犹豫了一下出列说道:“回陛下, 除了山东和关外以及岭南,其他地区都推行顺利。”   关外和岭南……唔,这两个地方都是少民多,民风彪悍,对朝廷一向不感冒, 也不认为自己是大唐人, 就算每年朝贡也不过是怕大唐找他们麻烦。   只不过……山东那边好好的汉人居然跟少民一个德行,真是让人心寒。   岭南那边先不管, 李从嘉已经做好准备收拾这些土人了, 想要搞一国两制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至于西域……李从嘉冷笑,他现在正需要杀鸡儆猴, 看来上次他对待西域反叛还是太宽容了,让这些家伙又开始嚣张,之前他还想着充分尊重少民的生活习俗和意见, 现在看来……尊重个屁!   反正这个时代也没什么人权的说法,正好拿他们来杀鸡儆猴!   李从嘉轻飘飘地看了户部尚书一眼说道:“抗旨不遵该怎么处置,难道还用我说?”   户部尚书一个激灵,当时就有点慌,他慌的不是李从嘉说西域抗旨不遵,他担心的是李从嘉下一句就把山东跟西域等同!   当年李世民再强硬也没强硬过山东士族,李从嘉要是敢这么干,估计下场可以跟秦始皇比一比了,甚至……步隋朝后尘也说不定!   好在李从嘉只是说道:“此次西征任命楚王为行军总管,便宜行事。”   朝臣们顿时倒抽一口气,便宜行事的意思就是说西域任由李景达随意祸害,只要不过分,李从嘉就不会问罪,这……这明摆着是要给西域一个教训啊!   不过,也就是李景达了,换成其他大将肯定不会得到便宜行事的旨意。   “岭南之地多山,且烟瘴横行,暂且不提,至于山东……”李从嘉看着御案上的万言书,故意停顿了一下。   下面的大臣都屏气凝神等着李从嘉的决定,李从嘉看了一眼发现很多人都颇为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用说,这些人肯定跟那些山东士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从嘉停顿了好一会才说道:“他们不是说有逆耳忠言无法直达天听吗?我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派代表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忠言,还有……下令全国捕杀蝗虫,若有人拜蝗虫者按律罚,入档。”   众人抖了抖,罚款什么的是小事,入档这才是大事,大唐如今每个人都有专门的档案,如果没有档案那就是黑户,什么都做不了,而被犯法入档之后,也会很不方便,比如说贷款就会被拒绝。   只是……捕杀蝗虫……历朝历代都这么说过,哪儿那么容易啊,老百姓愚昧,只会认为是天降灾难,根本不敢去杀蝗虫!   李从嘉下了朝之后直接将杨新喊来说道:“之前让你去西边买粮食如今运过来了吗?”   杨新立刻说道:“商行已经都准备好了。”   李从嘉这个时候庆幸不已,他之前准备这些粮食是想要打契丹和岭南用的,他当时就是赌这一口气,如果内阁那里不肯拨粮食的话,那他就自己花钱买粮食支撑大军去打,契丹不好说,反正岭南那里若是能够搞定绝对是一本万利。   结果万万没想到,还没打岭南,就发生了蝗灾,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了。   李从嘉对杨新说道:“你回去就准备一下,用粮食换蝗虫,要干蝗虫。”   杨新当时就傻了:“啥?”   这样的赔本生意都做?陛下不会是被那些山东士族给气傻了吧?   李从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说道:“你是不是傻?蝗虫不仅可以吃,还可以入药,别告诉我你小时候连蝗虫都没吃过!”   李从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很虚,因为他……就从来没吃过这玩意!   不过李从嘉这句话算是勾起了杨新的回忆,他小时候……还真吃过这东西!毕竟吃不饱的时候只要是能入嘴吃不死人的就都能吃,不过那时候他是烤着吃,听说炸着吃很好吃。   杨新立刻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不过要怎么换?”   李从嘉也有些犹豫,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如果干蝗虫换等量的粮食……会不会太苛刻了?”   释雪庭也没有这个经验啊,只好说道:“据说现在蝗虫铺天盖地,应该很好抓,这个算不上苛刻。”   李从嘉对释雪庭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既然释雪庭都说可以,那他就这么做好了,反正到时候如果不合适就再更改,只要帮助老百姓把这一关给渡过就行了。   杨新匆匆忙忙的就去布置,毕竟这些粮食都放在仓库,运送到各地也需要一段时间,还好,这次蝗灾主要集中在关中,运送并不是很难,更何况李从嘉曾经就吩咐杨新花大价钱买了船,有了这些船运送粮食也不会是太大的问题。   李从嘉的商行遍布大唐,就连小一点的城镇都有,而且这些商行一般都有存粮应该能够支撑到新的粮食运过去。   李从嘉这次没有让阿容跑,现在外面太乱,蝗虫造成的损失已经不可避免,虽然老百姓未必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说不好就有人会浑水摸鱼,趁火打劫,一个小娘子在外面终究不安全。   全国三百六十家商行一同行动的阵容是巨大的,朝堂上一瞬间就知道李从嘉自己买了粮食要补贴给百姓,只不过是要用蝗虫来交换。   范质知道之后,看了看手中的饭碗,叹了口气说道:“明日开始,家中留一些够吃的余粮,其他都捐献出去吧。”   范娘子有些不情愿,他们家已经捐献了不少了,生活水平严重下降,现在居然只留一些余粮?谁知道这灾荒什么时候是个头?万一外面粮价飙升呢?   范质听了范娘子的话斥责道:“糊涂,你也不看看全国最大的商行在谁手里,陛下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出现的。”   范质猜得没错,李从嘉正在抑制粮价,一边强制命令商户不得大幅涨价,一边催着阿容继续去西边收粮食,并且让杨新去岭南买粮食,不过这些地方知道关中遭灾,所以也趁机涨了粮价。   李从嘉气的将书房里的御案都掀了几回,弄的释雪庭每天都给他搞一些清火的食物,生怕他被气病。   粮价进价就涨,卖价不可能降下来,就算李从嘉下命令也不行,李从嘉只能硬挺着让商行平价卖粮,这样做事赔钱,不过他也趁机将纸币推行了出去。   想要来商行买粮食?可以啊,有纸币就行,没有纸币也可以用铜钱换,不过每人每天有定量,所以大部分农民还是依靠抓蝗虫来换粮食。   不得不说,能够换粮食激发了大家的热情,再加上这东西能吃,什么蝗神,拜了半天也没用,还是皇帝心疼他们,硬是赔钱也要给他们粮食,至于蝗虫换粮食,大家都认为李从嘉这是可怜那些勤劳的农民,所以给他们一些优待。   李从嘉看着阿容送过来的报表,就短短几天的时间,李从嘉赔的钱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数目,阿容十分坐立不安,虽然命令是李从嘉下的,但是赔成这样……万一他不高兴怎么办?   不过好在李从嘉脸上神色如常,看完之后居然还一脸欣慰的说道:“比我想象中要好一些。”   阿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李从嘉抬头看着阿容清瘦了不少的小脸,笑了笑说道:“最近辛苦你了,等灾年过去给你放假!”   阿容甜甜笑道:“我喜欢做这个,陛下,您不知道,每天都有人跪倒在商行门口山呼万岁,看到这样的景象我就不觉得累了。”   李从嘉眉头舒展,只要老百姓领情,知道感恩,他就没白赔钱。   说实话,这些钱他还真不放在眼里,商行一个月的流水都比这些钱多,花一点钱,能够救许多许多人命,挺划算的,而且他也没到赔点钱就吃不起饭的地步不是。   范质来的时候看到李从嘉情绪似乎还不错,松了口气说道:“陛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号召百姓捐粮吧。”   范质总觉得这样下去,李从嘉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商行会崩溃,这个商行现在是大唐重要的税收来源之一,虽然整个大唐不可能指望着一个商行的税收活着,但是如果商行倒了,税收会少许多,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李从嘉摇头说道:“指望他们捐粮食能捐多少呢?早就开始发动了,然而捐的那点是杯水车薪。”   这不是后世,大部分人在温饱线上,所以可以做做善事,现在能够捐粮的毕竟是少数,而那些该死的商贾……他们还想用粮食来卖钱呢,哪里管其他人死活?   李从嘉再次三令五申不许涨幅过高,可他们就是跟没看到这命令一样,还商量好了一个统一的进价售价,反正怎么糊弄朝廷怎么来。   李从嘉也是被搞出了火气,这群发国难财的王八蛋,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去当畜生,既然如此,老子也不用给你们活路了。   于是才有了平价卖粮,虽然每天限量供应,但是也是按照人头来的,一家子节约一点绝对够吃,这些粮商一时之间门可罗雀,谁没事儿闲的去买高价粮食呢?他们想要卖粮食就必须降价,但是李从嘉知道他们进价多少,所以制定的价格卡得很难受,想要卖出去那么就要赔钱。   许多粮商都不知道商行是李从嘉的,只觉得这个商行就算再厉害粮食也有用尽的一天,等到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将粮价再升高一个层次。   然而他们等到的是连续的失望,从一开始蝗虫将庄稼都啃掉,到最后蝗虫被捕杀的差不多,也没有出现他们预想中的情况。   不过粮商也没着急,毕竟关中粮食还是被蝗虫祸害了大半,现在稳住不算什么,到了冬天才考验人。   这也是范质过来找李从嘉号召大家捐粮的原因,范质说道:“按照以前的惯例,捐粮可获爵一级。”   李从嘉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他这么辛辛苦苦的抑制爵位分封,连许多功臣的爵位都不高,现在随随便便捐个粮食就有爵位?   是,现在捐粮食就等于救人,但是这样的话爵位也太不值钱了。   李从嘉淡定看着范质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太担心,我自有解决办法。”   范质有些担心,反射性的看向释雪庭的位置,结果发现释雪庭居然不在,出去之后想去国师府看看,被告知国师没在国师府,一时之间范质有些纳闷,同时也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释雪庭的确是不在皇宫和国师府,他甚至不在长安!   李从嘉之前还说岭南的问题可以放一放,然而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黑心商人这么多,亏他还觉得大唐百姓淳朴,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如今只依靠买粮食来渡过难关自然是不够的,他一边下令调粮赈灾,一边让释雪庭带着三千人走了。   是的,李从嘉只给了释雪庭三千人,全是天策府和火器营的精英,他们这三千人就是去岭南占领地盘去了,或者说是将那些土人全部打服,然后再让他们种粮食,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李从嘉粗略算了一下,岭南不仅能种两季稻,还能种三季稻。   只不过土地肥力有限,所以三季稻反而不如两季稻产量高,不过现在过去的话,如果抓紧时间还能种一茬粮食,正好能够支撑一下关中百姓这个难捱的冬天。   释雪庭这一去就是一千多里,而且带的人也不算多,岭南那边烟瘴又多,说李从嘉不担心是假的,可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让人去打岭南,否则山东士族只怕又不知道要骂他什么。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派信鸽保平安的信,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释雪庭也是命不好,从小国破家亡,一直在压抑中长大,后来又遇到周世宗郭荣灭佛,安稳日子又没有了。   遇到李从嘉之后也是危险不断,现在又要为了他四处奔走,也就是释雪庭也有着想要看到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心愿,李从嘉还能心安理得一点,否则,只怕要愧疚死了。   不过,释雪庭走了,许多事情也能放开手脚去做。   李从嘉将蝗虫和赈灾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之后,这才见了山东士族的代表,其实山东士族代表早就到了长安,只不过李从嘉故意晾着他们。   李从嘉说只见代表,结果崔卢郑王这几家家主全来了,李从嘉知道这些人是想要向自己施压,但他不怕,他跟李世民不一样,前唐李家是想方设法想要让自己进入世家行列,却不被人家承认,然而越是这样就越给天下百姓一个假象——连皇室都求而不得,世家一定很牛逼。   李从嘉从一开始就没想让自己的就家族进入什么世家行列,进去怎么样进不去又怎么样?不仅如此,他还要搞掉这破玩意,拆大家化小家,小家承受风雨能力差劲,这样才能更加紧密的依附朝廷。   之前李从嘉一直不知道怎么下手,也没找到机会下手,如今总算是有人送上门了,只不过,李从嘉担心释雪庭会阻拦他,释雪庭再怎么厉害毕竟也是这个时代的土著,对世家有着天然的钦羡,话里话外许多时候都会向着世家说话。   李从嘉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跟释雪庭起冲突,所以他把释雪庭搞走,然后准备收拾这几家人。   李从嘉是在大朝会上见这些人的,崔士吉以为李从嘉肯定会私下见他们,这样无论是起冲突还是低头和解都有转圜的余地,然而万万没想到,李从嘉居然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崔士吉知道之后就冷哼一声,对于皇帝他没有任何敬意,只觉得李从嘉是运气好而已,他崔家传承几百年,岂是一个土鳖皇帝能够比拟的?   虽然之前李从嘉坚持自己商行卖平价粮食,并且为了杜绝倒卖时间而用特殊的信物定量发售,让他很佩服,但是为了家族,就算是佩服他也不能表现出来。   上殿面圣的时候,四家人一个一个礼仪完备,行礼甚至比朝堂上的大臣还要标准,处处都透露出世家的风度。   然而这些东西在李从嘉眼里还抵不上一粒大米,李从嘉给了他们辩驳的机会,崔士吉虽然用着敬称,却毫不客气。   李从嘉坐在御座上耐心的听他指责自己,当他听到崔士吉说道:“蝗虫就是上天降给陛下的惩罚啊,可是陛下居然毫不悔改,还命人捉拿蝗虫,这是要触怒蝗神的!百姓何辜,陛下怎么能为一时之气就致他们于死地?”   “哦?蝗神?”李从嘉一脸好笑,打死他都不信崔士吉会相信蝗神这种东西,然而为了打击他,崔士吉居然连蝗神都抬了出来。   崔士吉见李从嘉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也不怕,毕竟李从嘉看上去太年轻,他的年纪足以当李从嘉的祖父!   “陛下您这是在渎神!”   李从嘉见他死不悔改,只好拍了拍手,诸位大臣就看到一队漂亮宫女走上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之中的蝗虫炸的金黄,一路走过香飘一路,将许多人的馋虫都勾引了出来。   李从嘉捏起一个蝗虫,忍着恶心吃了一口,结果发现味道的确不错,以前只是因为这东西外形不好看他就不爱吃。   “唔,味道还不错,谁来尝尝?这东西也算是滋补之物。”李从嘉让人将盘子端下去。   崔士吉脸色铁青,李从嘉没有反驳,然而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脸,最主要的是李从嘉估计早就知道他会拿蝗虫说事,所以早就准备好了油炸蝗虫,根本不是临时准备的!   能够站在这个大殿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李从嘉的死忠,李从嘉一张嘴,有许多人为了自己的前程踊跃报名尝试这个东西,范质更是说道:“之前在古籍上曾经看到过以蝗虫为食,老臣还不信,如今一尝果然味道鲜香。”   范质这话说的比较违心,他以前哪里吃过蝗虫,至于古籍上说蝗虫能吃……他也只是记个大概,真的要问他估计也不记得是什么书,可是他还是吃了,这种需要站队的时候,就算蝗虫再恶心也要吃啊,更别提李从嘉放了不少香料味道还真的不错。   范质他脑子很清楚,经过隋唐两代不停的打压世家,现在的世家已经大不如前,也就是山东这种地方还能看到强大世家的影子,其他地方世家的影响已经降到最低,而李从嘉作为皇帝也不可能放任山东士族看不起皇帝或者威胁皇帝。   当然,最主要的是在他记忆里,凡是跟李从嘉作对的不是遇到天灾就是遇到人祸,反正没有人好,所以……虽然范质也不愿意迷信,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愿意迷信一次。   崔士吉狠声说道:“陛下就不怕蝗神怪罪吗?”   李从嘉听了之后放声大笑,笑完扬着下巴说了句:“抬上来!” 第195章   释雪庭嘴里叼着一颗不知名的野果坐在树下休息, 他转头看看身边的士兵, 可以看得出这些人大部分都已经很疲惫了, 甚至还有许多人受了伤,幸好他再走的时候带足了药物, 否则只怕这些受伤的士兵真的会交待在这里。   岭南的土人一直都被视为未开化的人种,中原人在说起他们的时候都带着优越感,也的确, 中原上的科学技术发展比这边快许多, 然而这并不代表岭南土人就真的一无是处。   至少他们在山林的熟悉不是中原人能比得上的,释雪庭早就开始收集跟岭南有关的资料, 他看得出李从嘉的掌控欲越来越强,要么不是他的,如果是他的就必须完全效忠于他,像是岭南这种说是大唐领土,却又游离在大唐体系之外的地方, 他早晚要动手。   然而事实证明, 收集的资料再多,不亲身经历一下也是白搭。   释雪庭知道如果自己在来的时候先根据资料多勘察勘察地形, 伤亡不会这么多, 至少能够下降三成,只是他等不及, 中原的百姓也等不及。   现在如果将这些土人收服开始种地,还能在冬天的时候收获一季,这样能够大大缓解关中遭灾对朝廷的压力。   岭南的确是个好地方, 这里漫山遍野都是野果,各种可以吃的东西,物种之丰富就连释雪庭都有好多不认识,也难怪李从嘉心心念念的要开发这里,若是搞得好,或许将来就可以不用依靠北方产量了!   当然他这么心急更是因为他不放心李从嘉,山东士族图穷匕见,他们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李从嘉哪怕不是孤军奋战也差不了多少,满朝文武不钦羡这些士族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若是被崔卢郑王这几家收买,串通起来向李从嘉施加压力……释雪庭都不敢想象李从嘉的日子该有多难熬。   在这种时候他应该陪在李从嘉身边的,可是没办法,李从嘉把观众百姓的希望放在他身上,他不想让李从嘉失望,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只能是尽快搞定这里,然后早点回去。   释雪庭吐掉果核,低声问道:“都休息好了吗?”   回答他的是大家无声的点头,释雪庭点了点头说道:“走!”   他手下的士兵崇拜地看着释雪庭,虽然释雪庭从头到尾都没有穿盔甲,看上去不像是一队士兵的统领,然而只要打起来他每次都身先士卒,大家都受伤,释雪庭受的伤更多!   释雪庭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这柄长枪是李从嘉特地找人给他量身打造的,从重量到长度都按照他的习惯来,可以说对他帮助良多。   虽然已经尽量小心,但是释雪庭依旧听到了有土人口里喊着奇怪的调子往这边来,释雪庭无奈只能应战,他本来是想要偷袭的,然而这些土人对森林真的是太熟悉,只要有一点动静,他们就知道是什么人还是野兽在这里。   既然不能躲,那就只能冲上去了,不知道重光现在在做什么,还在为了粮食发愁吗?释雪庭一边一枪戳翻一个冲上来的土人,一边想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眼皮在跳,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重光……重光现在没有为粮食发愁,他正准备手撕山东士族,如果说之前为了表现的礼贤下士,他对山东士族还有些客气的话,现在可以说就是完全撕破了脸。   李从嘉的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之意,站在含元殿的人都能听出来。   崔士吉顿时对李从嘉怒目而视,他一点也不畏惧什么皇权,事实上作为士大夫,能够直言进谏才是美德,甚至如果因言获罪还能收获别人的尊重,当然他现在只是个白身,这一次跟李从嘉作对,更多的就是因为大唐这块蛋糕,山东士族一点都没分到!   山东士族都觉得李从嘉欺人太甚,他们自认为比朝廷上那些官员要高明百倍,无奈皇帝眼瞎,现在也是时候对皇帝亮一亮铁腕了。   当然如果在亮铁腕的过程中换一位皇帝就更好了,毕竟经过这件事情,皇帝和山东士族就算找到了相处的平衡点,两边也已经有了罅隙,说不定皇帝什么时候就要找事,所以这次在上京之前,山东士族已经商量出了一个结论:必须废帝!就算不废帝也要架空皇帝!   所以这才有了崔士吉如此强势的一幕,他知道自己越是强势,皇帝就越摸不透他们的底细,说不定就会退缩。   然而李从嘉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随着他一声令下,巨大的闪着光芒的骨架被抬上来。   范质等人激动的满脸发红,无论看到这龙骨多少次,他们都觉得自己跟随着一位了不起的主君,有生之年居然能够见到龙,哪怕这条龙已经死了,然而从这具骸骨上依旧能够看出来,这龙生前有多么的庞大威猛。   看到这具龙骨,李从嘉的死忠们顿时心就放下了多一半,连龙都死在了他们的皇帝手中,山东士族再强能够强的过龙吗?   龙骨从殿外缓缓而入,大明宫的含元殿面积十分大,毕竟能够容纳几百上千人大朝会的地方,不可能不大,然而这么大的地方,巨大的龙骨抬上来的时候,至少有一半人给它让地方。   以崔士吉为首的山东士族震惊地看着巨大的骨架,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骸骨,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庄子的逍遥游,只不过逍遥游上的鲲鹏似乎比这还要巨大。   崔士吉用逍遥游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不敢再去看这具骸骨,鲲鹏他没见过,但是这具骸骨看上去真的很凶,尤其是两对尖锐的角和口中的尖牙。   他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被李从嘉的气势压住,刚刚李从嘉已经被他压制住了,他没办法对付自己,所以只能借助外物,这具骸骨就是他借助的外物。   给自己打半天气之后,崔士吉这才重新恢复平静。   范质等人看到他们的蠢样,心中十分鄙夷——就这还是见多识广的世家?龙骨都没看到过,还好意思自称传承几百上千年!   是的,虽然很多人对世家是钦羡的,但在心里他们也有淡淡的嫉妒,世家倒霉他们也乐于见到,毕竟这些人有很多都被世家子弟抢过资源,不恨才怪了。   李从嘉站起来从御座上走下来,绕着被刷上金粉,闪亮闪亮的巨大骸骨走了一圈,而后面对崔士吉拍着骸骨肋骨的部位说道:“这个东西你们没见过,但应该听说过,今年啊,是大唐多灾多难的一年,开春的时候霪雨不止,当时所有人都担心会发洪水影响收成,所以从上到下都在拜龙神,就连内阁都不例外,可是龙神好像没有听到大家的请求,继续下雨,所以我盛怒之下就杀了一条龙,喏,就是这条,据说是螭吻,哎,还真别说,杀了之后雨就停了,你说这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从嘉伸手指了指巨龙旁边那个小侍手上的陶瓷碎片说道:“哦,这个就是我们当时祭拜的龙神,被我一怒摔了个四分五裂,然后这条龙就从天上掉下来啦。”   崔士吉看了看李从嘉又看了看那个巨大的龙骸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虽然可以说李从嘉在胡说八道,但是人家连证据都摆出来了,由不得他不信。   李从嘉凑到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所以啊,什么蝗神,我连龙神都杀了,还会在意区区蝗神?敢祸害我大唐百姓,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我也照杀不误!”   崔士吉倒抽一口气,这年头的人还是十分畏惧上苍的,像是李从嘉这样肆意妄为的人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   他也没办法再指责李从嘉渎神,人家压根就不怕!   李从嘉慢条斯理的走会御座坐下来说道:“这些个什么神啊,我给他们脸,他们就是神,我不高兴,他们就是我的盘中餐!哦,这条龙的味道其实不错,可惜你们来的不凑巧,已经吃完了,不过在场很多人都吃过,契丹的耶律休哥甚至是他们的太巫都尝过,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他们。”   崔士吉如今退无可退,正在思索如何应对的时候,忽然听闻外面狂风大作,转头一看外面阴云密布,崔士吉脸上一喜,指着外面说道:“看到了吗,这是对你不敬上天的惩罚!”   李从嘉失笑:“下雨就是我不敬上天?那需要下雨的时候就骂一骂它岂不是很有用?更何况,你对上天就很尊敬吗?你敢说你崔家就没有做过欺男霸女的不法之事?”   范质听了之后顿时一惊,有情报部在,他一点也不认为李从嘉会随口胡诌,他手上肯定有什么证据。   然而崔士吉怎么可能承认,他满脸通红,身边的小儿子崔统站出来双手高举仰头冲上喊道:“苍天啊,你何其不公!我崔家世代诗礼传家,耕读不辍,从无恶迹,为何要遭此羞辱!让我与此等虫蚁为伍,还不如就此落下神雷将我击成灰烬!”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脸色一沉,这特么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虫蚁啊。   不仅仅是李从嘉,大殿上的官员也都十分气愤,看着那些人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崔统一句话将满朝文武得罪了一个遍。   不过他们也不在意,早在他们决定用蝗虫做文章的时候,就已经遇见了这个结局。   头顶响起隐隐的雷声,崔统听到之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转身跑到了广场之上,抬头看着天空喊道:“来吧,苍天,用雷电发泄你的愤怒吧!要么劈死这个昏君,要么就把我带走吧!”   李从嘉从上面走下来凉凉地说了一句:“之前那条龙也是死在这个广场上的。”   崔士吉冷哼一声,看着儿子的眼中带着惋惜,然而却没有阻止,谁都知道在这样的天气中,站在空旷的地方很容易被雷击,崔统的命运几乎已经写好,但是他死了,却能给山东士族博来一线生机,顺便还能将李从嘉钉在耻辱柱上。   更甚至……他们完全可以用皇帝亵渎苍天,致使苍天不满来反抗李从嘉的通知,届时说不定他们崔家也能问鼎九五之位!   如此只是付出崔统一个人的性命,的确划算。   李从嘉猜得出崔士吉的想法,心中不由得十分厌恶,当年山东士族手中有人有粮却固守不出,不敢跟任何一个军阀对抗,后来中原大地四分五裂,他们也不敢出头,等到现在李从嘉将这些人都收拾干净了,他们跳出来想要争位,还妄图用神来糊弄广大百姓。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最先惩罚的就应该是这些罔顾人命的士族,可是他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并且能够跟他叫板,这就说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仙。   李从嘉看着崔统跑到一处假山那里,他倒也聪明,假山那里有水有树,的确很容易招雷击。   不过李从嘉怎么可能让他得逞,他转头看着春生说道:“去搬个梯子来,他们想赌,我就陪他们赌,就看看今天这雷能不能劈死我。”   范质等人一惊,顿时跪下说道:“陛下三思!”   几百个人喊着陛下三思的声音比天上的雷声都要大,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别担心,我就是上去看看,说不定等等还能从天上弄下俩雷公电母呢。”   范质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从嘉,不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还是为了气崔士吉等人,然而如果只是为了气他们,如果真出一个万一……   大臣们拼命的拦着李从嘉,然而拦不住,李从嘉武力值不高,可是他有死忠啊,这些死忠是释雪庭留给他的,完全不会质疑李从嘉的决定,哪怕李从嘉做的事情看起来特别的找死。   不过这些人虽然不会反对,却十分死心眼,那就是李从嘉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现在李从嘉要上房,那他们就跟着过去揭瓦。   范质劝了两次之后就闭嘴不严,他作为臣子的义务已经尽到了,陛下一意孤行,他也没办法。   当然他不耗费这个力气纯粹是因为对李从嘉太了解,李从嘉或许会自己去冒险,但是他绝对不会带着身边的人去冒险,如果这是一次必死的旅程,他是不会让别人跟着他一起去的。   如今他让别人跟着他,就说明这一次可能真的没什么危险。   李从嘉登着梯子上了含元殿的房顶,说实话在上去的时候他就腿有点抖,尼玛,这房子太高了,他还有点恐高,上去之后往下一看都觉得眼晕,已经开始发愁等等装完X怎么下去的问题。   站在树下的崔统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从嘉爬上房顶,他有些不甘心,走过来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上去!”   谁都知道站在房顶上挨雷劈的可能性更高一点,当然崔统倒是希望李从嘉被劈死,只不过,他担心他不上去的话,到时候范质他们完全有别的理由,然后推李从嘉儿子上位。   崔统也站在了李从嘉身边,李从嘉看着他浑身发抖的模样,顿时心理平衡了许多,虽然朕腿也抖,但是朕抖的大家看不出来啊,你抖成这样,怕不是得了帕金森吧。   崔统抬头充满希望的看着天空,李从嘉则看了看庑殿顶正脊两端的正吻,心中也有些忐忑,这两个正吻头顶上都多了一节直击避雷针,只不过跟后世的避雷针不同,这两根避雷针可能达不到后世那样的规范,却是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最完美的避雷针了。   避雷针隐藏在正吻的嘴里和角上,脊兽那里也有,反正就是避免大殿遭遇雷击,有这些东西,说实话如果还被累劈的话,那真是八辈子缺德没干好事儿了。   李从嘉站在房顶上,抬头依稀能够看到在云层之中穿梭的雷电,心脏开始不争气的狂跳,深呼吸好多次也不管用,而他旁边的崔统已经开始紧张的咽口水。   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李从嘉开始胡思乱想,不过想来想去脑子里就那么两句话:不知道雪庭现在到什么地方了,有没有危险?带的干粮药品够不够?唔,回头一定要下封口令,让所有人都不要将事情告诉他,免得他又要收拾我,哎呀,今天是该死的大朝会,封口不太容易啊……   第一道雷劈下,巨大的雷声差点将李从嘉震翻在地,不过好在他稳住了,或者说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帮他稳住了,至于春生和桃符,此时正站在他身后瑟瑟发抖,感觉随时能够厥过去的样子。   那道雷落下之时直冲左边那个正吻而去,崔统站在那里,本来已经做好了被雷击的准备,结果雷电拐了个弯就劈到了正吻上面。   崔统愣了一下,却没有想到是避雷针的问题,他根本也不知道什么事避雷针,只以为这次是运气不好,是的,没劈到他或者李从嘉,就是他运气不好。   李从嘉站在房顶上十分后悔,不是每个人看着雷电在自己身边狂舞都能安之若素的,如果一个不小心……就真的是装X遭雷劈了啊。   不过,这些年风风雨雨让他好歹没有坐在房顶上颤抖,而是站在那里说道:“雷公已经开始了,等结束之后,就是治尔等大不敬罪之时。”   崔士吉心中也很忐忑,这次他们真的是用全族的生命在赌。刚刚那些话已经将李从嘉得罪死了,如果不能证明李从嘉是真的得罪神明被上天厌弃,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   可是没用啊,崔士吉无数次的希望那道雷能够劈到李从嘉身上,哪怕劈不到李从嘉身上,劈到崔统身上,他们崔家也能扳回一城。   然而没有,雷电矿物之中,李从嘉站在房顶上高高在上的样子,给下面的人极大的心理压力,朝臣们除了工部的人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大家都只见到那些雷电都避着李从嘉走,仿佛也在畏惧李从嘉一样——至于崔统,大家一直认为是沾了李从嘉的光。   李从嘉站在上面祈祷这一场雷暴赶紧过去,因为他已经站的累了,这房顶不是平的,站在上面还要保持平衡,还要注意姿态,装X真的是个技术活啊!   李从嘉运气不错,这一次基本上是干打雷不下雨,雷打完了,乌云也渐渐散去,刚刚到了后来,崔统开始跟神经病一样的跳,就希望能有雷劈死自己,他已经不指望能够劈死李从嘉了,那么劈死他自己也是好的,有他前面说的话打底,劈死了他,就说明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不愿意让他这样高尚的人留存世间,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一定能把握好机会。   然而等他跳的身上力气都没了,雷电也一道都没打到他身上,等乌云散去之后,太阳露出来,碧空如洗,仿佛刚刚那惊心动魄的雷暴不曾存在一般。   李从嘉确定雷暴已经过去,便准备下去收拾这些人,还好还好,就是有点腿软,不算太丢人,毕竟他身后的春生和桃符都已经尿裤子了。   崔统直接跪坐在屋顶上嚎啕大哭:“苍天无眼!”   崔士吉也在下面哭嚎:“苍天无眼!”   李从嘉此时耳朵被震得有点不灵便,感觉耳边还充斥着雷声,却不妨碍他听到崔士吉的哭嚎,他冷漠地低头看着崔士吉说道:“正因为苍天有眼才没有让你这等卑鄙小人得逞!若是苍天有眼,第一个要劈死的就是你这个枉顾百姓性命,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崔士吉!”   李从嘉说完刚想让人搀扶他下去,结果就听到一声雷在耳边炸响,一抬头就看到一道晴空霹雳从天而降,直接劈到了崔士吉身上!   李从嘉:=口=! 第196章   李从嘉目瞪口呆的抬头看天, 天上此时已经是艳阳高照, 只有那么一两朵云彩漂浮着, 他实在想不通这道雷到底是从哪里下来的。   崔士吉被劈个正着,在他周围的几个人也被劈到, 而再外围的一些人则是被吓的晕了过去,于是含元殿广场上直接倒了一片人。   还在房顶上不肯下来的崔统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阿爹!”然后就连滚带爬的准备往下跳,李从嘉立刻让人去接他。   崔士吉已经被上天一道雷劈成了黑炭, 那么他儿子就绝对不能再出问题, 否则他找谁去算账呢?   范质等人心惊胆颤地看了一眼李从嘉,李从嘉尚未安抚好狂跳的心脏, 只能勉强说道:“崔士吉为上天不容,降雷劈之!”   范质立刻带头跪倒山呼万岁,至于昏倒的山东士族众人以及哭嚎的崔统,已经成为了背景,映衬的李从嘉更加让人不敢直视。   李从嘉抬手让众人起来, 看了一眼范质, 范质立刻会意,并且让人将崔士吉的尸身收敛, 又将来的那些山东士族全部压下去。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他有些犹豫, 按照道理说此时此刻他应该趁热打铁,将范质等人留下来商量一下接下来要怎么收拾这些山东士族, 反正他们的名声已经跌倒谷底,接下来李从嘉直接派人各种查抄就可以了。   只不过刚刚那一场雷暴,这些老爷子们也陪着他在外面任性了一次, 李从嘉都被吓得够呛,这些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最主要的是刚刚雷劈崔士吉的时候实在是太过突然,朝臣们跟他们站的不算近也不算远,这一道雷劈下来,崔士吉首当其冲,别的人也多少受到了牵连,胡子焦了的一大堆,再把人留下来好像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啊。   为了手下这些大臣的身心健康着想,李从嘉决定让他们先去休息。   至于这些山东士族,自然是要将他们下狱,于此同时,李从嘉还将释雪河喊过来,提笔就写了几句话,让他去找人帮忙传播,上面写的自然是跟崔士吉被雷劈有关的事情。   释雪河看着那花样百出的说法,这里面有真话还有假话,甚至还有黑李从嘉,隐隐说他是被上天厌弃,所以恼羞成怒将那些世家子弟全部投入大牢的话。   释雪河有些忐忑,问道:“陛下,真的要这样做?”   李从嘉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次我就教你一个乖,流言这种东西就不能众口一词,这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肯定有人在背后操控,反而是这样真真假假,那些躲在后面的人反而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想要浑水摸鱼都不容易。”   释雪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李从嘉搞出这些流言并不是想要宣传自己多么厉害,而是断绝山东士族通过流言来逼迫朝廷就范的后路。   现在那些人如果还有后招的话,除了造反就是开始广传流言蜚语,他们肯定会试图将李从嘉钉在耻辱柱上。   始皇帝前车之鉴犹在,李从嘉怎么可能不小心行事?   释雪河带着命令下去,李从嘉想了想觉得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剩下的可以慢慢来,于是便打算好好去休息一下。   他之前想过今天可能会无比艰难,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想到居然还要玩命。   当然如果他不想玩命谁也不能强迫他,可问题就在于当时他要是不玩命的话,后续可能就没这么简单,或许还要废很大力气。   归根结底就是那几根避雷针做的十分合格,装的也很到位,李从嘉开心之下决定赏赐这些人,嗯,明天就让工部将名单报上来,看看是谁做的,一定要好好奖励,要不是这些人做得好,今天他就要交代在房顶上了!   李从嘉本来想要给整个朝廷放两天假的,虽然蝗灾的影响还有,但是最初的慌乱过去,现在已经逐步走上了正轨,最初的慌乱过去,百姓发现他们还能买到粮食吃,有一些甚至家里还有存粮,顿时心放在了肚子里,也就不用太着急。   事实上现在着急也没用,反正又不是整个朝廷都不运转了,只是给参加大朝会的官员放两天假。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不要假期,除了几个实在被吓到的大臣,其他人第二天都按时上班,范质等人甚至已经做好了处罚山东士族的准备。   李从嘉对于这些人的敬业还是很佩服的,不得不说,开国之初的那些大臣在一定方面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李从嘉看着范质送上来的折子,点了点头说道:“准了。”   这个折子主要是奏请查处卢郑王家的不法之事,李从嘉当然要准,没有这个借口他怎么收拾这几家人?   当然他手上有一堆黑料,只不过,现在就拿出来搞得好像他处心积虑要对世家动手一样,虽然事实是这样,但还要遮掩一下,所以就派人先去查一查,万一能查到之前没查出来的呢?   至于崔家……那是魏仁浦送上来的另一份折子的事情,李从嘉看了一下那份折子,十分怀疑昨天他让这些老头子们回家去休息,这帮老头根本就没休息,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处理方法搞定,就等他同意了?   李从嘉拿着折子半晌没说话,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人催李从嘉,他们都知道,李从嘉可能是在为难。   李从嘉也的确在为难,这份折子上给出来的处理方案十分简单粗暴,崔家十五岁以上男丁处斩,十五岁以下充奴,女眷打入教坊司。   这样的惩罚是在是太严厉,崔家是个庞大的家族,十五岁以上的男丁不下百人,李从嘉这笔要是下去,这一百多人的性命就没了。   虽然这些年东征西讨,死在大唐军队手上的人无数,但是李从嘉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过,当然也有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崔家如果这么处理了,那么剩下三个世家也一样要这么处理,每个世家人数都不少,连上世家的那些家奴,这一下子就是几百上千人。   李从嘉压力不大才是怪事。   他沉思半晌将手中的折子放在御案上问道:“这样的惩罚是不是重了一些?”   当初周家那是实打实的谋反,也不过就是流放,崔家这个抗旨不遵,程度总是比谋反要轻的。   魏仁浦就知道李从嘉会这么说,便说道:“陛下仁慈,只是……百年世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们的复原能力是极强的。”   魏仁浦没有说的太露骨,但是李从嘉已经明白,如果不彻底灭掉这几家,他们也不过就是元气大伤罢了,过个一百年,甚至几十年或许就能恢复元气,到时候一样能够跟朝廷叫板。   李从嘉联想到后世山东那个地方的各种风气,顿时深以为然,孔夫子的精华没留下,倒是经过那些儒生歪曲的各种糟粕都被传承了下来,而且地方保护十分猖獗。   如果死一些人能够改变的话,李从嘉倒也不怕背上这一口锅。   想到这里,李从嘉的心变得坚硬起来,抬手写下朱批。   李从嘉写完之后说道:“尽快派人去捉拿他们,并且严加核实,不要走露一人。”   李从嘉一点也不希望有漏网之鱼,隐忍生活积蓄力量,若干年后跑来复仇,嗯,小说电视看得多,脑洞就是这么大。   实际上就算他不说,也没人敢私自放人,除非派去做事情的有崔家的内应,然而刑部知道皇帝对这件事情很看重,还敢做手脚的话,那么从上到下就别想有一个人好过。   崔家人被关入死牢的消息李从嘉也让释雪河放了出去,于是最近长安城中十分热闹,各种流言八卦满天飞,李从嘉当初为了显得这些八卦真实可信,特地弄了几条黑自己的,大多都是说他鼠目寸光啦,放着世家人才不用,哦,还有说他出身不正的,当然这个出身不正主要说的是李昪。   毕竟真的往上数祖辈的话,李从嘉的曾祖父是谁都说不好。   然而他没想到老百姓的关注点压根就没在这上面,他们都在讨论皇帝站在含元殿上都没被雷劈,反而是崔士吉站在下面被雷劈死了,结合一下那些流言,大家纷纷表示老天真的有眼,皇帝仁善,所以不劈皇帝,崔士吉一定是十恶不赦之辈,否则怎么会被劈死?   李从嘉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走向,他已经做好了会有人趁机浑水摸鱼黑他的准备,也让释雪河想办法引导民间言论,不是他吹,操控舆论这件事情,他一个能打崔士吉八个!   结果压根就没用得着他引导,大家都在猜测李从嘉的来历,甚至有人说他是真龙转世!   毕竟这年代的精神娱乐太少,是一个故事能够从爷爷讲到孙子的年代,而无论什么年代的人都会喜欢听这类传奇一点的故事,李从嘉这一路的经历实在是太符合大家的胃口,甚至还有说书先生编成了段子!   释雪河报告之后,李从嘉都不知道摆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件事情,释雪河也有些忐忑,自古以来,百姓莫论政事,现在可好,百姓虽然不议论政事,但是他们居然开始议论皇帝!   释雪河觉得自己有些失职,师弟在的时候从来没出过这种事情,师弟一走就……   李从嘉看释雪河一脸黯然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做的不错,大唐不因言废人,他们爱说就说吧。”   释雪河瞬间放下心来,只要李从嘉不怪罪他,这件事情就不算个事。   释雪河走了之后,李从嘉十分哈皮地继续看折子,看完就开始看情报部送来的消息,只是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到释雪庭的消息,不由得十分担心。   就在李从嘉思考着要不要给雷有终去一道密旨让他配合释雪庭便宜行事的时候,就看到李弘冀匆忙过来,春生还没禀报,李从嘉就喊了一句:“进来吧。”   李从嘉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是普通事情,李弘冀估计不会这么慌张。   李弘冀进来之后行礼说道:“陛下,山东士族斩杀使臣,拥兵自立了。”   李从嘉先是意外,后来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开口问道:“为首的是哪个世家?”   “是卢家。”   李从嘉点了点头说道:“给内阁那边送去消息了吗?”   李弘冀见李从嘉一点慌乱都没有,稍稍冷静下来说道:“已经派人送去了。”   李从嘉深吸口气:“走吧,开会。”   李从嘉带着李弘冀到了宣政殿,此时内阁辅臣和赵匡胤李平都在了这里。   李从嘉坐下之后说道:“可以告诉下面人不用去收集这些人的罪证了,现在已经确定的有卢家,剩下三家都确定参与了吗?”   李弘冀点头说道:“他们都已经参与,甚至在山东大大小小的士绅都参与其中。”   李从嘉冷笑:“挺团结的嘛。”   范质立刻说道:“为今之计要迅速派人前去平乱,山东也遭遇了蝗灾,他们又要起兵,只怕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李从嘉撇嘴:“他们才不会在意老百姓的死活,他们只在意自己的家族,传令下去,命秦国公为行军总管前往山东平叛,杨业为副总管,恶首随从死活不论!”   赵匡胤躬身应是,虽然李从嘉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从他的命令来看,肯定是被气狠了。   赵匡胤得了命令之后转头就下去开始做准备,顺便通知杨业,虽然杨业如今官职也不低,但是如今这个规格的会议他还不够资格上。   赵匡胤走了之后,李从嘉转头对刑部尚书说道:“关押在地牢内的四家人也不必留了,斩立决!”   本来被关进死牢的只有崔家人,毕竟从头到尾都是崔士吉和他儿子出头,其他人就是站在后面摇旗呐喊,就算治罪这些摇旗呐喊的人也不会跟崔家同等罪名。   只是当初谁都知道,这些人是早晚都要进死牢的,只要李从嘉派去的人将所有事情查清楚的时候,就是他们命丧之时。   从古至今,凡是能够发展起来的家族,哪一个没有一点龌龊,都是表面光鲜内里各种挑战人想象力的事情,只不过披着世家的皮能够掩盖的很好,一旦他们那些不法之事被抖出来,家族覆灭就在旦夕,而且所有的族人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哪怕有人侥幸逃脱,后代也不敢光明正大以本家人自居。   原本这四家趁国难的时候对李从嘉发难,就是在赌博,只不过他们觉得这一场豪赌他们胜算比较高,所以才义无反顾,然而可惜的是他们失败了,他们没有了退路,左右都是个死,所以只好选择另一条路——自立。   四家在山东经营日久,基本上已经算得上是山东的土皇帝,更甚至有些山东百姓可能不知道当今皇帝是谁,但是绝对不会不知道这四个世家的家主是谁。   所以这些人起义还是很顺利的,唯一让他们觉得棘手的就是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他们可以说李从嘉是昏君,然而昏君在何处呢?   皇帝手下的商行宁可亏本也要平价卖粮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就冲着这一件事情,李从嘉的声望就被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在老百姓最感激最拥戴李从嘉的时候,起义反抗他,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选择,然而他们没有了退路。   于是李从嘉压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将这些人砍瓜切菜一样的四家留在长安的那些人全砍了。   都造反了,夷九族的罪名,还留着他们做什么?不过他们的家人既然选择了造反,就说明已经放弃了他们。   自从长安重新成为大唐都城之后,几乎还没有出现过这么大规模的斩首事件,四家人被推到刑场上的时候还在对李从嘉破口大骂,只不过迎接他们的却是臭鸡蛋菜叶子,甚至还有老百姓的口水。   从头到尾没有人可怜他们,反而还觉得这些人污了长安的地。   李从嘉知道之后就对范质说道:“所以说皇帝当得好不好,朝廷好不好,老百姓心里很清楚,他们可不仅仅都是愚民。”   范质躬身说道:“陛下此言极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范质便问道:“敢问陛下,国师这些时日何在?”   李从嘉顺口就说道:“国师正在闭关参悟佛法,怎么?找他何事?”   范质呵呵笑道:“如今这里没有外人,陛下又何必隐瞒?国师不在,天策府和火器营士兵也少了一些,只怕是跟着国师走了吧?”   李从嘉挑眉看向他:“怎么?内阁还要过问一下枢密院的军事安排吗?”   范质无奈说道:“并非老臣要干涉枢密院的命令,而是……鸿胪寺那里最近收到了大理发来的国书,声称雷有终联合岭南土人无故侵犯大理,要向咱们找说法呢。”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一愣:“大理?跟大理有什么关系?”   范质看了一眼鸿胪寺卿,鸿胪寺卿立刻将国书呈递上来,春生接过来之后递给李从嘉,李从嘉看到一半就确定大理所说的这个什么岭南土人,应该就是释雪庭他们。   只是……他们怎么打到大理去了?雷有终还掺合了一脚?   李从嘉伸手叩了叩御案,这才说道:“岭南之地虽有烟瘴,气候却十分适宜种植粮食,只是那里土人横行,视朝廷于无误极难管教,所以我让国师带些人过去跟土人沟通一下,看能不能让他们种植一些粮食,若是顺利,冬天的粮食就不用发愁啦。”   范质倒是也同意李从嘉的说法,岭南那边是不是真的很能产粮食他不知道,但是那些土人不服管教,的确很烦,之前的朝代都是尽量拉拢,连分化都做不到,那些土人也团结的紧。   “国师此次前去危险重重,只是雷有终私自用兵……到底不妥。”范质看着李从嘉有些发愁。   李从嘉问道:“打到什么程度了?”   范质说道:“具体不知道,还要等下面人报上来。”   李从嘉点头说道:“等看看具体情况再说吧,唔,雷有终擅自用兵,罚俸一年。”   魏仁浦嘴角抽了抽,罚俸一年?私自调兵就这个处罚?皇帝偏心太没明显了,这要是换成另外一个将领,别说私自带兵去打人家,就是随便带兵去别的地方转转,估计都要被参到死,不解职没人会放过他。   不过,李从嘉已经这么明显的表现出了偏心,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一切都等下面的消息回来再说。   正规渠道的消息来的很慢,倒是释雪河带来了释雪庭给他写的信。   李从嘉打开那封信之后,还没看内容,第一反应就是:“这字不是国师的!”   释雪河十分诧异地看着他说道:“陛下看得出?”   李从嘉抬头看着他问道:“发生了什么?这字这么扭曲,一看就不是他的手笔。”   释雪河轻咳一声说道:“这个还真是师弟写的,只不过师弟右手受伤,这是他用左手写的。”   右手受伤?李从嘉立刻心中一紧:“严重吗?”   释雪河摇头说道:“似乎不是很严重。”   李从嘉没有继续追问,将信看完之后,一脸无奈的抬头说道:“春生,去通知内阁让吏部选出一位刺史,顺便将他的属官都配齐。” 第197章   今天内阁值班的是赵普, 赵普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又有哪个刺史不长眼睛惹到皇帝了?   不过再一想也不太可能, 崔士吉被雷劈死的事情过去还没多久呢, 谁这么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非要找事情?难道是有刺史跟山东士族牵连不清?   赵普感觉自己一脑袋问号, 山东那边好几个州的刺史要么向那些士族投降,要么坚贞不屈的被弄死了,连战区的刺史都这样, 难道真的有想不开的争取混一个从龙之功?   赵普一边脑洞大开一边跑来求见李从嘉, 准备询问一下具体事宜,连选什么地方的刺史都不说一下, 这活要怎么干?   这年头不是适合当刺史就能随便扔的,也要看个人的履历和能力,不得不说,内阁之中,在大唐当过刺史的也就是赵普一个, 他想的也就比别人多一些。   李从嘉头都不抬的让赵普进来, 赵普进来之后行礼问道:“陛下,是哪一州的刺史犯了事吗?”   就算真的犯事也应该走正规渠道啊, 李从嘉这个命令下的真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李从嘉放下手上正在看的折子说道:“没有人犯事, 只是我们又多出来一个州。”   赵普第一反应就是:“山东那边?”   山东出这么大的事情,将来事情平息了, 肯定是从上到下的大清洗,刺史和属官肯定都要换。   李从嘉摇头说道:“不是那边,赵匡胤速度还没那么快, 是国师,他……他带着雷有终把建昌府给打下来了。”   赵普一脸懵逼:“什么?”   李从嘉看到赵普这么惊讶的样子就放心了,想当初他也是这么惊讶的,之前大理发来国书他还以为是因为那些土人四处逃窜,释雪庭是在追逐他们的时候才跟大理起了冲突。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从嘉才没打算理会大理的诉苦,结果谁能想到释雪庭直接将建昌府拿下来了呢?   李从嘉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释雪庭好好的怎么会跑过去打建昌府呢?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一点也不妨碍李从嘉就此将建昌府划归己有,都打下来了当然就是我们的了!   至于大理发来的国书……还是等释雪庭的解释来了之后再说吧。   释雪庭没让李从嘉等太久,很快写了一封信给他,李从嘉不止一次觉得释雪庭不肯进入朝廷序列是非常聪明的一件事情,否则他就得给自己写折子,而折子是会被内阁那些人看到的,看到之后是赏是罚,就不是李从嘉说了算的。   李从嘉拆开之后发现释雪庭依旧是用左手写的,上面详细写了一下经过,原来之前释雪庭到了岭南之后也没有上来就打打杀杀,主要是对土人进行了拉拢分化,李从嘉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皱眉,大唐……不,不仅仅是大唐,之前历朝历代对岭南基本上都采取的是拉拢的态度,分化也做过,但是成效并不明显。   释雪庭带着人和武器过去在高压之下,肯定是释雪庭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可是等释雪庭走了之后,他们自然还会故态重萌,所以拉拢分化根本没用,只能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就算不杀也要给他们换一个地方才行。   李从嘉皱着眉继续往下看,结果看着看着他就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他发现他还是小看了释雪庭,就说嘛,释雪庭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对岭南土人只是单纯的拉拢没有用呢?   释雪庭的确没有单纯拉拢土人,他直接用糖衣炮弹腐蚀土人!   土人因为在当地能够自给自足,就算给钱也未必能够买到什么东西,所以对金钱是十分淡漠的,然而他们能够抵抗得了金钱,难道还能抵抗精美的器物和衣服?能够抵抗精致的食物?   有了这些东西开道,释雪庭到了那里最先做的并不是打架,而是拜访首领,并且说道:“大唐对待各个民族都一视同仁,甚至在某些方面少数民族还会得到一些优待,你们在山林里躲藏了这么久,缺衣少穿,守着这么大的宝地想要吃饱都不容易,为什么不愿意走出来呢?”   土人首领对释雪庭很客气,第一因为释雪庭长得好看,第二就是……释雪庭武力值高,土人首领看到释雪庭的时候,就很想将人抓过来,结果一连派出去了好几个高手,都被释雪庭撂倒,然后他就看到了释雪庭带着来的那百十来个人高马大的随从,在看看自己身边瘦小的护卫,当时就十分后悔,好在释雪庭是个和尚,看起来还很和气。   土人首领桑杰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我知道你们中原富庶,但是我们已经习惯了在山林中生活,祖祖辈辈都是如此,我不会破坏祖辈流传下来的规矩的。”   论打口水仗,释雪庭从来没怕过任何人,他微微一笑说道:“祖辈的规矩也是他们自己制定的,难道首领就甘于一生平凡?若是首领能够让族人吃饱穿暖,想必百年之后,也会和你们的祖辈一样被供奉起来,被世世代代的族人纪念。”   桑杰听得怦然心动,不过他看了看释雪庭身后的人,还是保守说道:“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你们想要的,我也不打算跟汉人合作。”   释雪庭不在乎他的拒绝说道:“大唐想要的很简单,就是想让你们帮忙种粮食而已。”   桑杰明显不信,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只要帮忙种粮食?更何况,这大山里面怎么种粮食?这群汉人一定都是骗他们的!   桑杰一怒之下就准备将这些外人全部打出去,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世世代代的生存方式,只要不面临很大的生存威胁,他们是不会愿意改变的。   然而释雪庭就是他们的生存威胁,好言好语的劝没用,那就打吧。   基本上许多国家都已经知道火药的存在,然而岭南人不知道,所以在听到爆炸声的时候,这些山猴子险些被吓尿,好多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冲着大山磕头。   就连桑杰都不例外,释雪庭大为意外,过了一会才明白,这些土人还停留在一个非常原始的状态,遇到不知道的东西,他们只会认为这是山神爷的愤怒。   释雪庭让人停止攻击,桑杰傻傻地看着释雪庭问道:“刚刚那是山神打鼓?您是山神?您是来试探您忠实的奴仆的吗?”   释雪庭倒是很想直接承认,毕竟这些人信仰山神,那么对山神的话绝对是言听计从,只不过,释雪庭一想到冒充山神的结果可能就是将来被供奉在破旧屋子,或者是某个土地庙中,他就觉得算了吧。   释雪庭摇了摇头,没说话,桑杰咽了口口水:“那您是……山神的使节吗?”   咦?这个可以有,释雪庭微笑着,依旧没说话,反正无论怎么样都让对方去猜就行了。   山神使节比大唐皇帝使节的身份好用多了,于是桑杰老老实实,连他手下的土人都老老实实。   于是释雪庭就开始顶着山神使节的名头开始招摇撞骗,他将这些人全部忽悠出来,找了一块平原,然后让手下一个校尉看着这些人建城!   其实岭南也不是没有城池,只不过释雪庭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那些地方,毕竟想要都打下来,仅凭着三千人不可能,他不如先找一些荒山野岭,建城,然后让土人开垦田地,至于吃的用的,手中有密旨,还怕周边那些城池不配合?   就算这些城池不配合,雷有终可是在雅州的。   城池建设跟荒地开垦几乎是在同时进行,只不过,总有一些土人不吃他这一套,毕竟不是所有的土人都崇拜山神,有一些部族是崇拜火神和水神的,释雪庭既然已经成为了山神使节,想要冒充火神水神基本不可能,那就二话不说直接开打,打完之后,这些土人就是奴隶。   只不过有一个部族比较狡猾,他们压根就没打算跟释雪庭死磕,人家在听说释雪庭已经连扫了十个部落之后,转头就带着人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跑就跑到了建昌府。   释雪庭带着令牌前去建昌府要人,让他意外的是建昌府的官员居然十分强硬,不仅不交人,还试图将释雪庭捉拿起来,嘴里还叫嚣着:“我们公主是皇帝宠妃!”   释雪庭:……   是皇帝的妃子没错,但是宠这个字大概是可以去掉的。   只是虽然心里知道是这么一个情况,释雪庭还是很不爽,尤其是跟李从嘉分别许多天之后,转头就听到有人喊着段素素是李从嘉宠妃,他心里能痛快才怪。   他不痛快了自然也要对方更不痛快,只是他手上现在连三千人都不到了,不管天策府和火器营的士兵多么厉害,也不可能做到打仗无伤亡,只不过伤亡比较少而已。   所以释雪庭冲冠一怒就找到了雷有终,雷有终看到释雪庭的时候十分惊讶,一直以来他都不算大唐军功阶层最顶级的那一批人,对于释雪庭了解不多,只知道释雪庭救过皇帝,至于释雪庭打仗很厉害的事情,他也只是听说过,如今见释雪庭身负重任,他想了想,如果不是李从嘉昏了头,那么就证明释雪庭的确有本事。   当然这个猜想在知道释雪庭已经连续重新建立了三座小城之后就得到了证实,雷有终变得对释雪庭十分尊敬,尤其是当释雪庭说道:“兵力够吗?去打建昌府。”的时候,雷有终整个人都兴奋的喘粗气。   他来这里时间并不长 ,将近一年而已,然而见识过繁华之后来到这样偏远的小城镇,哪怕有着将来能够建功立业的信念支撑,对于雷有终来说也十分难熬。   如今总算是能够见到曙光,雷有终怎么可能不兴奋?只不过,经历过那么多之后,雷有终也学聪明了,在最初的兴奋之后,他问道:“没有旨意,私自出兵,只怕上面要降罪,而且罪名不小,不如我们先请旨?”   请旨?别闹了,释雪庭多了解李从嘉,他敢请旨,李从嘉就敢直接拍掉所有反对意见,直接派兵来攻打大理!   现在山东士族的事情说不定还没解决完,李从嘉再用兵,岂不是给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儒生送去把柄?释雪庭怎么可能拖李从嘉的后腿?   释雪庭果断说道:“不必如此,我身负密旨,能够便宜行事,若是雷将军担心的话,不若雷将军招来一二心腹协助我,你就不要出面了,届时就说我挟持你威胁他们听从我的吩咐?”   雷有终:……   这个方法其实很糟糕,但终归是个借口,如果雷有终怕担责任的话有这么一个借口在,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出去。   雷有终十分纠结,功劳谁都想要,但是他之前犯过一次错误,现在被贬到岭南虽说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如果一个弄不好……在惹恼了上面,恐怕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释雪庭也没催他,这个决定的确不容易做,他也不能给雷有终什么承诺,因为现在谁都说不好打建昌府会不会顺利,打肯定是能打下来,但是打的过程中会损失多少士兵就说不好了。   最终雷有终咬牙说道:“国师,我是个老粗,说话比较直,你也别太在意,这些兵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我跟你去!”   释雪庭问道:“就算可能会被问罪?”   雷有终咧嘴一笑:“富贵险中求,人生有选择的机会不多。”   “好!”释雪庭这才说道:“冲雷将军这句话,日后若是上面怪罪下来,我定会保雷将军不被牵连。”   雷有终知道释雪庭的承诺分量多重,反正这些年来,但凡他承诺过的,到最后都一一兑现,只不过能够得到他承诺的人很少而已,雷有终肃颜站起来拱手说道:“多谢国师。”   释雪庭说道:“这次我来带了不少火器,想来对付一个建昌府还是可以的,打铁需趁热,不如我们现在就研究一下如何攻城。”   雷有终直接让人将舆图搬了上来,释雪庭一看到那张大理全境的舆图以及上面那些用来定位的磁石,就知道雷有终怎么打大理研究许久了。   释雪庭虽然不认为自己的军事素养不如雷有终,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不过雷有终对大理可能更了解一些,所以他只是安静听着雷有终说。   “不瞒您说,建昌府几乎可以说是大唐攻打大理国的必经之路,大理这一年一直在修建昌府,想来也是在预防,不过就我看来,有火器在几乎不是问题。”   是的,以前打仗最难的就是攻城,尤其是遇到防御措施比较好的城池,攻城几乎就是用人命去填,现在却是守城一方的噩梦。   释雪庭看了一下雷有终打算派的人数以及攻打方式,忍不住问道:“你是想要将大理都打下来吗?”   雷有终抓着头憨笑:“既然打了,就……”   释雪庭不为所动:“不要另生枝节,打下建昌府就可以了。”   打建昌府还有理由说对方包庇人贩,如果继续往大理打,那就是……趁火打劫了,反正先拿下建昌府,如果想要继续打呢,李从嘉自然会派人过来,如果不继续打,那也给大唐拿到了一座边陲重镇。   释雪庭和雷有终本来以为建昌府可以说是手到擒来,只是攻打一个城池的话也没带太多人,然而在攻城的时候,释雪庭发现火器对于城墙的损坏十分有限,不由得微微皱眉。   雷有终有些傻眼:“这……这不对啊,火器怎么就这点威力?”   释雪庭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道:“大理这是早有防备,外墙和城门都灌注了铁水,我这次带过来的火器便携居多,火力多少有些不够。”   毕竟释雪庭就带来三千人,而且还是秘密行军,一路上几乎没有惊动地方,怎么可能带很沉重的火炮之类的?最多也就是带点多炮筒。   雷有终有些发愁:“这样的话,我们手上的火器不够啊。”   为了安全着想,地方军手里几乎没有火器,有也是最基础的那种,基本上就是大唐有新的更强悍的武器研究出来了,旧的威力稍弱的才会慢慢普及全军,基本上地方军队手里的火器跟李从嘉手里火器营用的至少差两个档次。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防止地方做大,可现在问题来了,雷有终手里的火器威力不足,想要轰开城门就要用更多的火药才行。   释雪庭也不慌,直接让雷有终搞来了原料,他知道之前最原始的火药配方,虽然说跟现在的没办法比,终归也比没得用强。   建昌府的官员死守城池,本来想要派人出城去求救,结果释雪庭和雷有终压根都没打算给他们求救的机会,直接坏心的将四个城门全部堵住,每个城门都有火器瞄准,只要有人试图出城就会轰上去,而东城门则是主要攻击地点。   建昌府的官员此时十分绝望,他们原以为释雪庭跟那些土人只不过是部落之间的斗争,结果谁知道居然惹到了大唐的官员?   他们就算再傻也看得出释雪庭肯定跟大唐官员有所关联,否则他怎么可能有火器?更不要提都是大唐官兵在攻打建昌府!   有了释雪庭临时配置的火药,建昌府城破也是理所当然。   释雪庭在信上详细说了整个作战过程,并且将所有责任都扛了起来——他也不怕扛责任,他无官无职,不过是个国师,就算降职还能降到什么地步?   李从嘉将他剩下说的那些十分肉麻的话给留下,然后捏着这封信去给内阁看,毕竟内阁已经在怀疑释雪庭为什么要打建昌府,甚至怀疑是李从嘉暗中让释雪庭去找大理麻烦的。   对此李从嘉觉得很冤,他只是让释雪庭去搞定岭南啊,他们顺便搞定了建昌府他也是没想到的。   内阁四位辅臣看完长信之后,一时之间都颇为无语,他们深深觉得以前真是看错释雪庭了,他们本来以为释雪庭应该是比较冷静自持的那种人,结果没想到发怒起来更可怕,李从嘉也不过就是过过嘴瘾,这位直接付诸行动了啊。   王溥看了看另外三个人,发现范质和魏仁浦正在头疼,赵普资历不够不敢说话,于是他直接说道:“陛下要派何人去?”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建昌府跟大理接壤,人选一定要仔细。”   范质等人无力吐槽,那是跟大理接壤吗?人家原本压根就是大理的城池好嘛?   李从嘉见没人反对便说道:“建昌府不如也同其他边境城市一样,弄成驻军之城,里面不留百姓,百姓全部迁出来。”   魏仁浦问道:“迁出来?要迁到什么地方呢?”   岭南那边因为山多城池不多,迁到别的城池的话,他们还要担心这些大理人会跟原住民起冲突,到时候要怎么管?   李从嘉很淡定说道:“国师不是建了三座小城吗?把他们打散迁到小城里面,让他们去种地!表现好的会给大唐户籍。”   赵普有些疑惑:“种地?为何要种地?”   “咦?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岭南那边的稻子可以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现在种上还能赶在冬天之前收获一次,要不是为了这个,我怎么会让国师带人去岭南?”   范质等人一脸懵逼:所以,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就因为你们两个想在岭南种粮食?   就在李从嘉思考建昌府要不要重建城墙的时候,鸿胪寺卿急匆匆赶来说道:“陛下,高丽发来国书,要讨论有关山东诸州事宜。”   李从嘉:????? 第198章   李从嘉听了之后挑眉问道:“山东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鸿胪寺卿也很茫然啊, 突然就收到了这么一封国书。   李从嘉见他不知道便问了一句:“国书是何人带来的?”   高丽并没有遣使臣来访, 或者说没有通知大唐要派使臣前来, 突然就送来一封国书,这是想找事儿吗?   鸿胪寺卿立刻回答道:“是高丽来大唐游学的学子带来的。”   呦豁, 好歹也是国书,不走官方途径提前通知就算了,居然还只是拍一个学子当信使?既然高丽不按照规矩来, 大唐凭什么搭理他们?   李从嘉干脆说道:“把那个学子抓起来……关了。”   李从嘉差点说抓起来砍了, 不过想想虽然表面上这是个普通学子,说不定这个人在高丽的身份不一样呢?还是让人多审问一下为好。   鸿胪寺卿听了之后松了口气, 他收到这封国书的时候也觉得十分纠结,因为不是走官方正规渠道,谁也说不好这封国书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不确定,所以他找人将国书上面的印鉴什么的全都鉴定了一边, 顺便派人去查了一下这个学子的身份。   学子身份很普通, 至少在大唐的官方档案中很普通,国书也没有任何问题, 鸿胪寺卿思前想后, 决定还是报上去,无论上面什么决定, 他做了他该做的就行了。   李从嘉见鸿胪寺卿要退下,便说道:“等等,把那封国书留下。”   鸿胪寺卿恭恭敬敬的将国书递给桃符, 而后行礼退下,李从嘉从桃符手中接过来之后打开看了两眼,冷笑一声就将国书递给了范质等人。   “高丽这次还挺牛气啊。”李从嘉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说了句。   范质等人此时还没有看完国书,只不过等大家都看完之后,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国书写了很多很长,然而中心思想提炼出来就一句话:高丽国王很施舍的表示如果大唐不打山东的话,愿与大唐共治山东。   李从嘉要不是觉得自己看完之后还应该给大臣们看看,早就将这封国书给揉吧揉吧扔到垃圾桶了。   范质看完之后皱眉问道:“高丽是如何得知山东诸州最近反叛的?”   李从嘉一顿,这才想到这个关键性问题,除非山东那里有高丽人在,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这封国书就当没看到,他们要是还敢来挑衅,就想办法收拾他们吧。”李从嘉也没把高丽放在心上。   中原内乱这几十年,高丽没有受到波及,现在是觉得大唐实力不足,所以他们也想抖一抖威风?   真是不长记性,知不知道高句丽当年是怎么被灭的?   是的,现在的高丽跟唐初的那个高句丽根本不是一回事,高句丽早就在唐初就被李二凤给灭了,当时民间对高句丽的简称就是高丽,现在这个高丽继承了高句丽的名字,看起来也很想继承一下高句丽的命运。   李从嘉不在意,但是内阁却觉得不能不在意,他们需要想好应对政策,当然很可能到最后最好的应对政策就是开战,不过,内阁是觉得能不开战就不要开战的好,毕竟现在大唐属于多线作战——如果国师那边也算上的话。   李从嘉刚决定不搭理高丽,李平就过来求见,进了宣政殿之后,李平干脆利落地说道:“启禀陛下,秦国公派人来报,山东出现高丽士兵,初步怀疑是崔衡渡海前往高丽求援所来。”   李从嘉眯着眼睛笑道:“可以啊,一边装模作样的发国书,一边直接派士兵登岛,高丽这一手玩的可真是漂亮。”   这样看来高丽倒是没有觉得凭借着一封国书就能让大唐跟他们谈山东的归属问题,他们只不过是想要麻痹大唐朝廷,然后趁机派兵打大唐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他们到底忘了,山东曾经是大唐的一部分,虽然现在被四大世家把持,可山东还是有他们的人的。   李从嘉转头看向春生说道:“去把雪河法师请来。”   情报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互相对视一眼,他们知道释雪河是现在情报部最大的头,基本上只要释雪庭不在,他就是情报部的头头。   对于这一点,朝臣们都觉得有些不安稳,情报部好歹也算是朝廷正经部门,虽然做的事情比较隐秘,但交给一群和尚打理算怎么回事?   只是他们都不敢说,因为情报部太敏感,他们说出来是要交给谁呢?交给自己人只怕是要被李从嘉怀疑的,所以就算心里有点不满,也只能先放在肚子里不敢说出来。   释雪河还是第一次直接来宣政殿,虽然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还是将要给李从嘉过目的一些信件全带上了。   到了宣政殿之后,李从嘉问道:“有高丽的消息吗?”   高丽?释雪河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有。”   李从嘉点头道:“说来。”   今天的消息都装在释雪河脑子里,他直接说道:“今早接到的消息,高丽军队从登州登陆与卢星有所接触。”   李从嘉又问道:“崔家跟高丽有接触吗?”   释雪河连忙说道:“崔家日前有人出海,不知去向,但看方向应是高丽无疑。”   赵普忍不住说道:“如今看来,这四家都跟高丽有所接触,难道说他们已经投靠了高丽?”   释雪河老老实实说道:“具体消息已经派人去探查。”   李从嘉摆手说道:“是他们投靠了高丽还是高丽在拉拢他们都无所谓,查清楚高丽来了多少人,告诉赵匡胤需要多少兵马报上来。”   高丽不找事儿他还准备等周边国家都收拾的差不多之后再去搞高丽,现在高丽还敢搞事情?正好一锅端了吧。   不过李从嘉总觉得,就算他想打高丽,内阁估计也不会同意,毕竟跟高丽接壤的檀州现在是属于契丹的,到时候要怎么管理高丽?除非将檀州拿下来,否则跟高丽隔着海岸,根本不好治理。   如果拿下檀州的话……那岂不是又要跟契丹开战了?   李从嘉十分遗憾地看着舆图,刚刚散会之前,范质特地让李从嘉三思,不要轻举妄动,估计就是在委婉的劝他别随便开战。   李从嘉将图纸收起来之后,抬头看向释雪河问道:“国师如今还在建昌府吗?如果那边事情差不多了,他可以回来了吧?”   释雪河说道:“启禀陛下,师弟说那三座小城之前只是建来遮风避雨的,很是简陋,现在有了建昌府,那三座小城就不合适了,他正在选址建新城。”   建……新城……   李从嘉一脸懵逼,这货是跑到岭南去搞基建了吗?   就在他茫然的时候,释雪河拿出一张牛皮纸,上面是岭南的舆图,比李从嘉手上全国舆图要详细一些。   李从嘉看着舆图上画出来的三个红圈,其中一个红圈是建昌府,另外两个红圈跟建昌府互成犄角之势。   李从嘉若有所思地看着舆图,又看了看大理,挑眉问道:“这是……要效仿西北边陲三镇?”   他嘴里的西北边陲三镇就是之前从契丹手里拿来的云州、东胜州和丰州。   现在释雪庭选的城址一看就是这三州的翻版,防备的自然就是大理。   李从嘉叩了叩御案说道:“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在那边多放一点火器,唔,我给国师写封信吧。”   李从嘉这封信真的是想到什么写什么,释雪庭收到的时候就对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十分详细的了解,详细到了仿佛他没有离开长安一样,只是李从嘉最后一个命令让他很意外——李从嘉让他想办法选个地方建立一座地下城池。   这个时代建立地下城池是一件非常费力的事情,除非找到一个天然的地下洞穴,然后加以修改。   释雪庭看了之后知道李从嘉是想要在这里建造一座能够制造军火的城池!   现在大唐能够生产军火的地方一共有三个,一个是西域的安宁城,另外一个在秦岭深处,还有一处则是在蜀中。   这三个地方不约而同都是在深山老林,毕竟军火这种东西总是有危险性,在深山老林一旦出现什么问题不会牵连到百姓。   一般军火调运都是按照就近原则,比如说释雪庭这次出来其实就是先到蜀中提出了需要的军火,然后才运送到的岭南。   按照道理说蜀中和岭南距离并不怎么远,在这里建造军火库目前看来更像是针对大理的一系列举动。   难道大理按耐不住,准备动手?可是最近建昌府隔壁的会川府十分安静,看起来并没有要打仗的意思。   释雪庭将信放下有些无奈,他本来还在想让李从嘉弄过来几个工匠,设计这里的城池,然后派人过来监工,他就可以顺利回去了呢,反正建昌府有雷有终,自从拿下建昌府之后,雷有终整个人都意气风发,每天都尽职尽责的带人巡城,让他守在这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不过如今李从嘉又给了他新的任务,释雪庭只好再等一等才会去,只不过……他现在怀疑李从嘉这是把他拖在岭南,不知道又要搞什么事情。   释雪庭思考着要不要找时间迅速回长安一趟,就他自己轻车从简,打个来回也用不了多久,反正他在这里主要是选址和监工的作用,一旦工程进入正轨,他走几天也不是不行的事情。   他倒不是想要偷懒,主要是……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事实证明,释雪庭不安心也是对的,没有他在旁边制约劝说,内阁四个老臣加起来都不是李从嘉的对手——李从嘉不仅仅是皇帝还是枢密院枢密使啊。   全天下的军人都归枢密使管,皇权军权得到了高度统一,想要让李从嘉大小想法,内阁只能劝说,以前还能联合一下诸位将军一起劝说李从嘉,文官跟武将也并不是天生就对立的,事实上,到了李弘冀赵匡胤他们这些人的地位,思考的就不仅仅是军功,他们的军功已经足够,也不会像以前那么激进。   可问题是现在李弘冀李景达赵匡胤三个能够在李从嘉面前说得上话的全出去打仗了,李平一向是跟着李从嘉走,寡言少语一般不掺合事。   至于朱元……朱元这家伙就是老天赏饭吃,天生的会打仗,平时都不动脑子的,李从嘉要是说打,他就旗帜鲜明的支持,就算李从嘉不说打,大臣们担心他会动手,想要劝,他也会傻傻的来一句:那就打啊。   只不过李从嘉对于内阁的劝说一向都比较听,只要他们说不合适,那李从嘉一般都会打消念头。   只是这一次,李从嘉似乎铁了心的想要打高丽,谁劝都没用。   诸位内阁辅臣都很奇怪,这次李从嘉怎么这么气性大?他国插手大唐内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日本不还参与到了南周内乱之中吗?   那一次在大唐打南周的时候,日本还在使绊子,当时大唐只是将留在中原的日本人一个都没放过,至于日本……李从嘉的确跃跃欲试想打,只不过在大家劝说之后,他就冷静了下来。   这一次又是怎么了?高丽插手,就将高丽派来的人全杀掉,然后给他们一个警告就行了,怎么就宁可不惜跟契丹开战也要打高丽?   面对范质的各种分析,李从嘉听完之后只有一句斩钉截铁的话:“高丽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范质心很累,转头看向魏仁浦等人,魏仁浦当仁不让的站出来问道:“陛下,为何非要打高丽?如今我们多线作战,只怕粮草要吃不消的,您为了粮草都让国师去岭南种地,怎么就又要开战了呢?”   李从嘉听了差点笑出来,让国师去岭南种地……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虽然实际上也差不多,但释雪庭过去只不过是为了收拾当地土人啊。   不过,看内阁辅臣们都一脸的不说清楚我们就不给粮草的样子,李从嘉只好咬牙切齿的说道:“高丽人简直不是人!”   王溥一脸奇怪:“此话从何说起?”   李从嘉直接让春生将释雪河之前给他的一沓情报拿过来,扬了扬下巴说道:“都看看吧,我之前只是觉得你们年事已高,不适合再看到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如今你们既然非要一个答案,那就尽量保持冷静吧,这些畜生还等着我们去收拾呢!”   范质等人心中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们拿起那些情报看完之后,一个个的脸色苍白,范质木偶一样坐在板凳上,半晌才喊道:“畜生啊!”   喊完这位老人家直接就向后倒去,李从嘉顿时吓了一跳,真的是跳起来过去跟魏仁浦一起扶住范质,而后连声喊道:“去宣大奉御来!”   桃符连忙跑出去寻找大奉御,而李从嘉则让侍卫将范质抬到含元殿的偏殿之中休息。   魏仁浦看着躺在床上的范质,转头问道:“陛下,此事当真?”   李从嘉沉着脸说道:“刚开始我也不敢相信,派人再三核实之后才得到的消息,就为了这个消息,情报部足足折损了三十个人!”   魏仁浦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王溥冷着一张脸说道:“这些高丽人……居然如此对待我大唐百姓,真是死不足惜!”   李从嘉冷哼一声,死?真是太便宜他们了,只是让他们单纯的死去,恐怕那些百姓的在天之灵都无法安乐。   他真的没想到,能够在一千多年前就看到熟悉的三光方式,杀光烧光强光,山东诸州有一半都遭到了灭顶式的打击,大唐的百姓本来就不多,山东因为有世家大族盘踞在那里,而这些世家见风使舵的本事一向不错,所以保存的还算完好。   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在天下大定之后,发生这样的惨事。   李从嘉当时看到的时候只觉得怒气上涌,对于那些投靠高丽的世家和整个高丽国都产生了恨意,说实话,到了他这个地位,很少再去恨一个人,或者说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让他恨。   然而高丽国王做到了,真是不简单。   只是,李从嘉怎么都没想到范质居然直接晕了过去,他看了看范质,再看看剩下两个一脸颓然的辅臣,四个辅臣之中,只有赵普的脸色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范卿这是怎么了?”   魏仁浦苦笑说道:“山东叛乱发生的太过突然,我们几家都有一些家人还在那里尚未逃出来,之前担心他们贸然逃离会引起叛匪的警惕,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先保护好自己,万万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李从嘉这才了然,虽然这年头有着某地某氏的说法,比如说陇西李氏,但是这些世家子弟并不会只在本家所在的地方停留,不管是游学还是做官,都会出现在全国四散的情况。   王溥一脸黯然说道:“范相的从子范晞正好在登州,也不知有没有逃过一劫。”   登州,是首当其冲的地方,高丽军就是在登州上岸,上岸之后就直接将登州抢了一遍。   李从嘉叹了口气,也难怪范质反应这么大,范老先生一辈子只有一个独子,然而范家人丁似乎都不怎么兴旺,从子也就是侄子也只有两个,范晞就是其中之一。   这两个从子是被范老先生当成儿子培养的,如今范晞生死未卜,范老先生自然接受不了。   赵普低声说道:“我还听说之前范晞是有机会逃出来的,只不过范老先生写信严厉斥责了他,让他在当地保护好百姓,说反贼是不会爱惜百姓的,让他尽量反抗,最好能够撑到朝廷大军过去,范晞……就留在了那里。”   李从嘉心中惨然,这就相当于是范质自己一手将能够跑出来的侄子送进了虎口啊,也难怪他反应这么大。   宫里的奉御还是不错的,至少在他用了金针之后,范质出了一口长气,而后悠悠转醒。   李从嘉握着范质的手说道:“范卿莫急,我这就派人去寻找范晞,想必他吉人天相,不会有大碍的。”   范质的眼睛难得变得有些浑浊,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一样,握着李从嘉的手老泪纵横:“陛下……”   李从嘉心中也觉得十分难受,想了想如果是李仲寓,只怕他也会忍受不了,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他可能会十分自私的要求李仲寓自己赶快回来。   他注定不能像范质这样的人一样伟大,他们为了大唐真的是在鞠躬尽瘁。   李从嘉让人将范质送回家里,叹了口气说道:“我负范卿良多,若非我意气用事……”   魏仁浦连忙说道:“陛下何错之有?为天下计,为百姓计,土改都势在必行,山东士族鼠目寸光,目无君父,理应受到惩罚。”   李从嘉长叹一声,觉得十分黯然,转头回到了书房,坐在书房里,一时之间,他十分想念释雪庭。   之前他怕释雪庭不同意他打高丽,所以想办法把释雪庭留在了岭南,如今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自己之前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他需要从释雪庭身上汲取力量,却发现自己依靠惯了的人并不在身边。   李从嘉发了一会呆之后,拍了拍脸让自己振作起来,这么多年来经历了那么多,他怎么可能被这么点小事情打倒?   “去将雪河法师请来。”李从嘉觉得还是要让情报部去勘察一番,或许这些人已经提前逃离了呢?   释雪河进来之后,双手合十对着李从嘉说了一句:“阿弥陀佛,陛下喊我所为何事?”   李从嘉瞬间毛骨悚然,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谁?” 第199章   释雪河微微一愣, 继而恭谨地低下头问道:“陛下怎么了?”   李从嘉起身在“释雪河”身边绕了一圈, 而后退了两步说道:“不用装了, 说吧,雪河法师被你怎么了?”   “释雪河”站直身体笑着问道:“陛下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从嘉认真打量他半晌说道:“高丽人?雅言说的不错。”   “释雪河”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异, 然而脸上依旧是微笑表情,使得整张脸看起来都特别扭曲。   他问道:“陛下如何看出来的?”   李从嘉冷笑一声说道:“你就算易容的再怎么像,生长过程中留下的根深蒂固的习惯也很难改变, 不过这也只能说明你不专业罢了。”   “释雪河”有些不解, 他不明白李从嘉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然李从嘉也不会告诉他,就是从对方的肢体动作上看出的, 高丽人跟中原人不同,总是习惯性的含胸驼背,那个姿态用李从嘉的话说就是感觉走路的时候都能随时跪下一样,日本人也有这个毛病,只不过日本人就算是弯腰, 腿也是直的。   释雪河是什么人?释雪庭最信重的师兄, 情报部就算再怎么边缘也是一个朝廷的部门,他在情报部中地位只在释雪庭之下, 生杀予夺早就培养出了上位者的气质, 释雪河在面对李从嘉的时候是谦恭,绝不是卑微。   更何况释雪河虽然现在还是一副和尚造型, 但据说是因为他头发根本长不出来了,这才继续当和尚,否则他都将佛门戒律全部破了一遍了, 怎么可能还开口就阿弥陀佛?嘲讽自己吗?   “释雪河”看着李从嘉淡定自如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陛下不害怕?”   “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害怕?深入龙穴的你……才应该要害怕吧?”   “释雪河”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不喊人吗?哦,你门外的侍卫已经喊不来了,其他侍卫应该在比较远的地方,你现在喊一喊他们应该也能听到。”   李从嘉坐回御座说道:“你我距离这么近,喊或者不喊都是一样,你若动杀心,要么你死,要么我死,更何况我还想知道释雪河的下落,不过,你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道你是谁,说说吧。”   “释雪河”说道:“我名韩玄城,只是个小人物,说了您也未必知道,比起这个,您不应该更像知道我是如何进来的,又有什么目的吗?”   韩玄城此时内心有点绷不住,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绑架过别人也刺杀过别人,却从来没有遇到过面对危险还能这般谈笑风生的人,更坑爹的是他之前想好的所有的威胁的话似乎都派不上用场,还特么要自己提醒对方应该问什么问题,整个绑架的节奏都被打乱了!   或者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坐上九五至尊之位?   李从嘉不知道韩玄城心中的迷茫,他现在只想拖延时间,对于韩玄城的提醒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对你的目的不感兴趣,你既然没在一照面的时候就杀了我,就说明你有求于我,就算我不问你也会说,比起这个我当然更想知道释雪河的下落。”   韩玄城定定看着李从嘉半晌,这才笑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如果换一个时间地点,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李从嘉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谁要跟你当朋友?想当我朋友的人多了,你够格吗?”   韩玄城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冷哼一声说道:“皇帝又怎么样?你不还是落在了我手里?”   李从嘉伸手拍了拍御案说道:“醒醒,我还在自己的书房呢,怎么就落在你手里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废话这么多!”   韩玄城鼻子差点没被气歪,现在说他废话多了,刚刚不是你东拉西扯吗?   韩玄城咬牙切齿说道:“我劝陛下配合一些,否则你的得力助手怕是回不来了!”   李从嘉十分无辜地看着他:“你让我配合什么你倒是说啊?并且,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吧,都出鼓包了,看着就别扭,你们这水平真是太差。”   韩玄城默念了好几遍:他还有用,我不能杀他。这才按耐住了冲动,他发誓只要达到目的一定在第一时间杀了这个狗皇帝!   韩玄城将脸上的面具揭下来,李从嘉看到他的脸之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韩玄城注意到他这个表情不由得问道:“怎么?陛下怕了?”   李从嘉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我怕什么?”   韩玄城问道:“见到我你不怕?”   李从嘉嘴角一抽:“我又不认识你,怕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丑到我了。”   那一瞬间韩玄城忍不住抽出了藏在腰间的软剑,亏他以为是李从嘉认出了他这才表情异样,结果只是因为他丑?   李从嘉看了一眼韩玄城的软剑,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国王真是的,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都不能给你好一点的兵器吗?这把剑一看就不够锋利。”   韩玄城咬牙说道:“杀你足够了!”   李从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是吗?我死了,你的目的不就落空了?”   韩玄城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李从嘉嗤笑:“你的脑子是真的不好用,我们两个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了,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动手,必然是有需要我的地方,要不然杀手都你这么废话多,还怎么做杀手?”   韩玄城深呼吸,他之前听大唐百姓都说他们的皇帝怎么仁慈怎么温柔,现在仁慈温柔他没感受到,他只觉得这家伙真的欠揍!   韩玄城怒极反笑道:“我知道你是在拖时间,等你的护卫赶过来。”   李从嘉眨了眨眼:“呦,这都知道?嗯,我现在相信你比狗聪明一点了,好了,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上,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如果不过分的话,或许我会同意也说不定。”   韩玄城阴沉着脸说道:“立刻撤兵!”   李从嘉立刻说了一句:“你搞错了吧?我没有派兵打高丽,撤什么兵?”   “撤掉你们派去山东的兵!”   李从嘉就知道他的目的在这里,不由得冷笑:“山东跟你们高丽有什么关系?爪子也伸得太长了吧?”   韩玄城强硬说道:“卢月安已经向我皇投诚,我皇已封他为胶东王,山东自然也该是我们的。”   李从嘉差点笑出声!   见过脑洞大的就没见过脑洞这么大的!   还封胶东王,不是你家的土地,就敢封?真是脸大胆大。   很奇特的,李从嘉居然没怎么生气,大概是已经对这个民族有了彻底的认识,只是问道:“你皇?我记得当年周世宗曾经封王昭为王吧?怎么?这么快就称皇了?问过大唐了吗?问过契丹了吗?”   韩玄城听到这里脸色阴沉地盯着李从嘉,将手中软剑一甩,李从嘉桌上的紫檀木笔架便一分为二,韩玄城盯着李从嘉恶狠狠问道:“退不退兵?”   李从嘉看着韩玄城半晌才说道:“你怎么会以为我说退兵就会退兵?看来你对大唐一点都不了解,大唐的臣子一向有气节,就算你绑架了我,用我的生命来威胁他们,只要他们觉得会危害到大唐的利益,他们也不会向你妥协的。”   韩玄城:?????   这尼玛整个大唐朝廷都是疯子吗?皇帝的命都不在乎?   李从嘉看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便说道:“不信?不信你试试就就知道了。”   韩玄城冷哼说道:“如此,我就把你带走,看他们会不会真的不管你!”   李从嘉忽然站起身抡起椅子砸向韩玄城喝道:“就怕你没这个机会!”   韩玄城的剑法的确不错,至少那柄软剑在他手里舞的还挺好看的,他躲过椅子,顺手将椅子劈碎之后,看着李从嘉冷笑道:“皇帝陛下的身手可不怎么样啊。”   李从嘉还没说话,韩玄城就听到一个宛若洪钟的声音声音响起:“大胆贼子,纳命来!”   伴随着这个声音,李从嘉书房中的书柜柜门瞬间四分五裂,从里面大踏步的走出一个铁塔般的和尚,和尚一出来就直奔韩玄城而去。   李从嘉有些无奈地看着随后走出来的释青松等人,很想问一句:你们就不能好好走出来吗?柜门是可以从里往外推的啊,这柜子是紫檀木的很贵的好嘛?   然而人家来救他,他只能忍住了吐槽,对着释青松说道:“有劳青松大师和诸位法师了。”   释青松对着李从嘉双手合十说道:“贫僧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李从嘉笑道:“不迟不迟,来得正好。”   释青松看了一眼冲过去的释炎烈,躬身说道:“陛下,此地已非久留之地,还请陛下移驾。”   李从嘉看了一眼释炎烈大开大合的风格,顿时深以为然,估计释炎烈将韩玄城抓到的时候,也是这个书房报废的时候,估计又要重新装修。   李从嘉表示……略心疼。   李从嘉被释青松等人簇拥着回到了紫宸殿,同时今天值班的殿前都指挥使也过来请罪,皇帝在宫里差点被行刺,他快要被吓死了!   不仅殿前都指挥使到了,内阁辅臣以及李平朱元全都赶了过来,皇宫里出现刺客把这些人吓得够呛。   等他们都到的时候,释炎烈已经像拎着鸡仔一样将韩玄城拎在了手里,他还对着李从嘉笑道:“陛下,这人有点意思,他脚下居然踩着高跷。”   李从嘉一看发现韩玄城本身的个子并不高,至少比释雪河要矮上两个头,想要扮成释雪河,当然要踩着高跷才行了,高跟鞋都拯救不了他。   然而李从嘉却笑不出来,他低头看着已经半死不活的韩玄城问道:“释雪河在什么地方?”   韩玄城闭着眼睛不说话,李从嘉目光一冷,抬头说道:“送到刑部去,想办法让他开口!”   尼玛,这一个不注意释雪河就生死未卜了,释雪庭回来李从嘉要怎么跟他交代啊?毕竟释雪河算是整个师门内跟释雪庭最亲近的人了。   释青松见到李从嘉脸上不见刚刚的轻松,全是一派凝重便问道:“陛下为何如此忧心忡忡?”   李从嘉叹了口气:“雪河法师下落不明,我是真的担心。”   释青松念了一声佛号说道:“陛下不必如此忧心,想必雪河若有机会定能脱身。”   李从嘉没敢说出来,他记得曾经在什么书上看到过,有些丧心病狂的人易容的话,是将要易容的那个人脸上的皮取下来做成人皮面具,这样最逼真,李从嘉是真的怕释雪河被剥皮,当然如果人还活着就好,万一……   一想到这里,李从嘉觉得他真是一息的时间都忍不了,就想马上派兵弄死高丽。   既然大臣们都来了,李从嘉就直接转战宣政殿,坐在正殿御座上,李从嘉还没开口说话,下面就跪了一圈请罪的。   李从嘉顿时无比头痛:“你们这是做什么?刺客来不来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起来都起来,有这个时间不如商量一下谁去统领水军。”   众人松了口气,当然只是以内阁为首的文官松气,毕竟他们的确是没什么太大的责任。   只不过李从嘉最后一句话让他们都面面相觑,却谁也没再说出反对的话,高丽都派刺客打上门了,他们若是还继续忍下去,那下次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派刺客上门刺杀!   然而打高丽的话,从陆地上暂时行不通,除非他们能够将檀州拿下来,这样就只能走海路。   李从嘉觉得世界上的因果真是挺有意思的,他之前训练水军原本是为了打南周用的,结果南周自己崩盘,几乎没有怎么动用水军的实力,大部分水军都以为今后再没有出路,当时就连李弘冀和李景达都来问要不要裁撤这一军。   毕竟大唐如今实行的是专业兵制,只要开始服兵役,除非到了年限,否则是不能回家种地什么的,而军队的各种待遇和例银在李从嘉的要求下十分优渥,养一军也非常烧钱。   当然这也是李从嘉的“阴谋”,他有钱,所以他就任性的多给士兵一些钱,这样等大家都习惯了之后,就算是想要造反的人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养不养得起这些兵,想要降低士兵生活水准?可以啊,就是会有多少人追随就说不准了。   当时李从嘉坚持没有裁撤水军,因为他的目光一直都不仅仅困于亚洲大陆,他还想展望一下非洲美洲呢,毕竟这年头还没有的东西比如说玉米辣椒西红柿这些都在那片大路上,有机会肯定要去看看的。   现在这不派上了用场?内阁见李从嘉铁了心的要打,转头就开始去筹备粮食,然而清点之后,他们是真的担心,之前李从嘉为了不让关中百姓因为蝗灾而家破人亡,除了一些固定数目的军粮没用,其他几乎全用来赈灾,而现在这些军粮……实际上已经不太够了。   李从嘉看到魏仁浦发愁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算上山东了吗?”   最近因为范质生病,魏仁浦就成了内阁顶梁柱,此时听了李从嘉的询问不由得苦笑:“陛下,没办法算了。”   李从嘉顿了顿才想起来,山东那边已经被高丽祸害了个够,顿时怒从心头起,转头看向身边的释炎烈问道:“那个人开口了吗?”   释炎烈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黯然,他现在也觉得释雪河可能凶多吉少。   李从嘉叹了口气,紧紧握拳锤了一下御案说道:“那就先等等,无论如何,先将山东拿下再说!”   魏仁浦和李平对视一眼,都觉得心中十分愧疚,他们心里都清楚,李从嘉是妥协了,至少到明年有收成之前,李从嘉不会对高丽动手,这是让皇帝忍一年的节奏,太委屈他了!   可是没办法,李从嘉就算这辈子再怎么一帆风顺,也总要面对这些无奈,当然对于高丽派人来刺杀他这件事情吧,他其实还挺理解的,如果是他手下有这么一个人……咦?高丽都有这样的人才,难道大唐就没有吗?   李从嘉转头对释炎烈说道:“无论如何都要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雪河法师的下落,若是能够从他嘴里知道他那易容术到底如何操作就更好了。”   释炎烈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最近就是他在跟进,刑部那边自然是没胆子拖,可韩玄城到底有几分骨气,死活不肯说,刑部又不敢真的弄死他,他似乎也知道大唐不会真的杀了他,所以颇为有恃无恐。   李从嘉觉得刑部真的不太行,难道就没有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刑罚?如果这些人不知道的话,李从嘉还真想告诉他们,想当年后世的什么老虎凳、辣椒水之类的,除非这人有地下党一般的信仰,否则李从嘉就不信他能撑过去!   只不过作为皇帝,李从嘉的形象必须正面,哪怕谁都知道他可能没那么光明,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他只能遗憾的将自己知道的闷在心里,转头郁闷的给释雪庭写信。   之前跟山东士族以命相搏的事情他是不敢跟释雪庭说的,那个自然能拖就拖,而且他没出事就不算有问题,但是遇刺这种事情必须在第一时间跟释雪庭说一下,免得他道听途说听到谣言,尤其是……释雪河还没找到。   李从嘉写完信之后反射性的想喊释雪河,结果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释炎烈,他不由得有些惆怅,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释雪庭师兄弟们那么多,他偏偏只看重释雪河了。   论能力,剩下的和尚真的比不上释雪河,释青松为人太过狡猾,李从嘉也可能完全相信他,释炎烈……不说他更相信释青松,更愿意听释青松的话,他就一根筋,除了练武之外,其他都不怎么感兴趣,让他管理情报部?怕是情报部门都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李从嘉发愁啊,释雪河之后,下面不是没有人,只是都不曾独当一面,李从嘉很难相信他们。   好在送信的信使还是能找到一个的,只是最近没有情报部的各种消息,李从嘉变得十分不自在。   就在这个时候,释青松忽然找到释炎烈,让他通知李从嘉说:“释雪河找到了。”   李从嘉顿时一脸惊喜问道:“他还活着?怎么样了?在哪里找到的?”   释炎烈唉声叹气说道:“灯下黑啊,就是在他自己房间找到的,现在状态不是很好,若是再晚两天,只怕就要被活生生饿死了。”   李从嘉追问道:“除了这个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伤?”   释炎烈摇了摇头:“身上有一些轻伤,不过不碍事。”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说道:“那我给释雪庭的信可以改一改了,幸好已经找到,否则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国师交代。”   释炎烈冷哼一声说道:“小兔崽子学艺不精,自己着了道还险些连累陛下,若不是看在他身体虚弱的份上,真应该罚他去面壁思过!”   李从嘉此时整个人都十分放松说道:“人能找回来就好了,只不过……那人武功看起来的确不错,居然能潜入国师府,唔,国师府也该加强守备了,要不回头炎烈大师去跟国师商量一下吧,看能不能选出几个伸手好的法师去国师府。”   释炎烈顿时喜笑颜开问道:“陛下看我行吗?”   释炎烈是真的喜欢国师府,首先国师府清净,第二演武场够大,器械够全。   李从嘉说道:“这事儿要看国师。”   他这句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什么事?” 第200章   李从嘉挠了挠下巴, 转头看向释炎烈笑道:“我刚刚好像出现幻听了, 居然听到了国师的声音。”   释炎烈看了看门口咧嘴笑道:“就是国师回来了。”   李从嘉迅速转头, 因为用力过猛还将脖子给扭了,只好一边捂着脖子一边看向门口一脸风霜之色的释雪庭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释雪庭走过来, 对着释炎烈双手合十行礼,而后抬手揉了揉李从嘉的脖子,将扭到的筋给正了回来, 同时嘴里问道:“怎么?陛下不愿见我?”   释炎烈看着释雪庭跟李从嘉之前随意的语气和动作, 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离开了,他刚刚还担心释雪庭私自回来, 李从嘉会不高兴,现在看起来……应该是高兴的快疯了。   哎,他这个师侄还真是圣眷正浓啊,皇帝的脖子那是谁都能随便碰的吗?哦,应该说真正有权利的皇帝的脖子, 那是不能随便碰的, 至少要经过皇帝允许才行。   可是释雪庭刚刚进来之后,二话没说抬手就揉, 皇帝也没有表现出不满, 有这样的信任,君臣之间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尤其是释雪庭还不是朝臣,不会出现跟皇帝争权的现象。   释炎烈一边告退一边思考回去怎么跟释青松说一下,跟小辈低个头也没什么, 他们两个老头子无所谓,但是总不能让门下弟子都跟着吃苦吧?   释雪庭真正重用信任的目前也只有一个释雪河,其他人就算达不到释雪河的高度,至少也能让他们跑跑腿什么的。   释炎烈离开之后,李从嘉立刻抱住释雪庭亲了一口问道:“怎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释雪庭低头看着他问道:“提前告诉你,好让你做好准备毁尸灭迹?”   李从嘉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毁尸灭迹?毁什么尸灭什么迹?”   释雪庭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看着他,李从嘉眼睛转了转,试图转移话题:“岭南那边建城没有你盯着行吗?雷有终不像是个细心的人啊。”   释雪庭依旧看着他不说话,李从嘉只能悲剧的发现转移话题失败,只好嘟囔着说道:“又是谁给你告密的?”   释雪庭伸手捏着他的下巴问道:“怎么?知道了是不是还要打断他的腿啊?”   李从嘉立刻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挺好的,省的我给你写信了,那天刚想给你写信就来了个刺客,这不到今天信都没寄出去。”   释雪庭脸色一变:“刺客?”   李从嘉愕然:“你不知道?”   释雪庭怎么可能知道,他根本就是听说李从嘉在雷暴天气里爬到房顶去表演活人自杀,这才急匆匆从岭南赶过来的,李从嘉被刺杀的时候他正好在路上,这时候接受讯息十分不方便,当然当然不知道李从嘉遇刺这件事情。   释雪庭来不及跟李从嘉算账,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从嘉这才跟他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幸好之前在我这里装了一个机关。”   说起来这个机关还算是李从嘉跟释雪庭之间的一点小情趣,其实很简单,就是连同了一个铃铛,李从嘉在这边按下机关,国师府那边就能听到,而这个机关只有杨新和田五娘知道,毕竟他们两个是知道释雪庭跟李从嘉的关系的。   释雪庭告诉他们原本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不在的时候,李从嘉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有人响应一下,当然释雪庭当时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他若是不在,李从嘉估计是不会按下这个机关的。   结果谁能想到这一次就用到了呢?李从嘉当时在那里跟韩玄城东拉西扯,根本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自若,韩玄城以为李从嘉在逗弄他,实际上李从嘉只不过是在拖时间!   当然也是给杨新一个警示,他按下那个机关之后,杨新好奇就自己过来,只不过还没有爬上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李从嘉跟另外一个不熟悉的人在对话,他侧耳倾听一会之后就发现事情不好,连忙屁滚尿流的跑去相国寺求援。   杨新这也算是粗中有细,知道李从嘉和释雪庭大概都不喜欢别人知道这个地道的存在,所以找的和尚们来救命,和尚们至少现在跟国师府是利益共同体,哪怕知道了也不会随便说出去,比鱼龙混杂的左右武卫要安全的多。   这才有了和尚们从柜子里钻出来的一幕。   释雪庭听了之后也有些后怕,抱着李从嘉说道:“幸好杨新知道,否则……”   否则他都不敢想象会出什么事情。   李从嘉当然也不会没脑子的去问如果我出事了你要怎么办,他只是摸了摸释雪庭的光头说道:“别担心,比起杀死我,那个刺客更想挟持我让大唐退兵,毕竟只要有点脑子,了解一下大唐的朝廷构成,就知道死一个李从嘉,或许会暂时打乱朝廷的阵脚,但是这些有能力的老臣们肯定会反扑的更加厉害。”   释雪庭亲吻着李从嘉的锁骨,他现在更想确认一下怀里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如果不是他无意中将铃声的来源告诉了杨新,此时此刻他回来或许只能面对李从嘉冷冰冰的尸体,只要一想到这一点,释雪庭就忍不住后怕。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能够让他觉的害怕的事情已经太少了,而这无疑是最可怕的一种。   李从嘉抱着释雪庭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他感受得到释雪庭的恐惧,准备趁着释雪庭冷静下来之后,再跟他商议一下其他的事情。   只不过,目前看来想要让释雪庭冷静,只怕要运动一番才行。   可是这里是宣政殿啊,李从嘉再没节操和下限也做不出在这里乱来的事情,只好趁着释雪庭还没太过分打断他说道:“我们回去,别在这里。”   释雪庭稍微冷静下来,起身跟着李从嘉走,结果李从嘉直接把他带到了浴堂殿说道:“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先洗个澡。”   释雪庭眼睛错都不错的看着李从嘉,似乎生怕挪一下眼睛,李从嘉就不见了,李从嘉被他看的无奈,只好跟着也一起泡了一次澡。   结果洗到一半的时候,释雪庭就渐渐陷入沉睡,李从嘉心疼的亲了亲他的额头,估计释雪庭这一路真的是太累了。   不过让李从嘉一个人将释雪庭弄回去也是不可能,只好喊人进来帮他擦拭身体。   春生和桃符两个人都很卖力,他们两个现在可以说是胆颤心惊,李从嘉遇刺并不像是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除了那个被抓到的刺客如今生不如死之外,左右武卫被清理了一遍,殿前都指挥使也已经被撤换。   毕竟就算是释雪河进宫也是要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核对腰牌和人,李从嘉都能认出释雪河不是原本的那个,当天的宫卫居然都没发现,自然是一个都跑不了。   李从嘉虽然也觉得他能看出来主要是因为他跟释雪河接触很多,比较了解,但是下面人都是按照大唐律法定得罪,为了维护皇室威严,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李从嘉说了算的。   不过春生和桃符两个人他到底是保了下来,理由是当时李从嘉没让他们两个在眼前伺候,他们被轰出去了当然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是已经牵连了很多人,春生和桃符两个小虾米也用不着拿来杀鸡儆猴。   释雪庭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晚上,李从嘉都不知道他这是多久没睡,不过,在这个时间内李从嘉顺便查了一下释雪庭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事情的,结果就知道还是万能的情报部发挥了作用。   李从嘉只能无奈的将这件事情扔到一边,然后继续看下面的情报,发现释雪庭为了赶路,已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只是依靠着吃东西维持精神。   然后就被李从嘉带到了浴堂殿,泡进热水之后可不就是再也撑不住了吗?   释雪庭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窗外晚霞漫天,一瞬间有些失神。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从嘉一边吩咐春生去拿一碗粥。   释雪庭长出一口气问道:“我睡了多久?”   李从嘉脸一板:“整整睡了两天一夜!差点吓死人了,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释雪庭抬眼看着他说道:“谁让有人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呢?嗯,你这次是真的上房了。”   李从嘉略有些心虚:“我那不是没办法吗?想要彻底压制住那些人,不动用雷霆手段怎么行?”   释雪庭沉声说道:“雷霆手段也不必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们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屈尊降贵去死磕?”   李从嘉说道:“我当然是有把握才这么做的,活的好好的谁没事儿找死啊?”   释雪庭有些无奈:“总而言之以后不许这样。”   李从嘉笑道:“除掉这几个顽固分子,以后也的确没什么值得我这样了,先不说这个,吃点东西吧。”   释雪庭吃完之后,精神恢复,李从嘉见他一时半会睡不着,然而他今天已经忙了一天,为了避免被折腾一修的命运,李从嘉决定消耗一下释雪庭的精力——他拉着释雪庭开始讨论公事!   释雪庭也的确有许多事情要跟李从嘉通个气,毕竟他在岭南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依着自己心意来的,压根没有通知过李从嘉,当然当时那个情况也没办法通知,实在是太远,真的要等李从嘉的命令过来,什么都晚了,更何况李从嘉也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让他做决定也未必正确。   不过就算他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瞒着李从嘉,所以他直接事无巨细的将岭南情况说了一遍。   李从嘉听了之后问道:“那边的城建的怎么样了?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后世受国情影响,李从嘉对基建总是很感兴趣,他之前甚至想过若是能够确定岭南在自己手上的话,那就可以开始开发岭南了,首先就是公路。   释雪庭拿起笔随手画了两笔,给李从嘉看了一下城池的大致模样,李从嘉比划了一下,按照比例尺换算之后,不由得皱眉说道:“这么小?”   释雪庭应道:“嗯,也没办法太大,在那边不太好打地基,最后大部分都是按照当地风俗建立的房屋,只有城墙是下过力气的。”   李从嘉有些茫然,后世他去南方的时候也没觉得跟北方的建筑有什么太大差异,如果非要说那就是风格上的区别,别的……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啊。   不过,这年头各种工业基础材料都没有,估计受限制于材料,对此李从嘉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他一个文科狗,只能提出一个方向,如果这个东西已经有了雏形,或者只是差一步就能出现,那些专业大佬们一听可行,那就没问题,如果是让那些大佬们觉得异想天开,这事儿多半 没用。   果然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啊。   李从嘉一边感慨,一边听释雪庭给他介绍概念图,不得不说,比起李从嘉,释雪庭的脑洞才是真的大,他居然想继续建城,新建的两座城池跟建昌府是防御性质,其他城池则是专门农业话,这里放一些奴隶和罪人去种地!   毕竟现在大唐人少,那些犯罪的人关在牢里还浪费粮食,不如直接扔去岭南种地,还能为国家做一点贡献。   李从嘉听完之后问了一句:“可问题是流放岭南是大罪啊,无论什么样的罪犯都扔过去的话,只怕又要有人找事。”   释雪庭说道:“以前只是因为人们无法对付烟瘴,如今烟瘴之事已经解决,更何况岭南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烟瘴,否则那些土人如何过活?日后流放可以选择关外,而岭南则作为惩罚罪犯的地方。”   李从嘉摸了摸下巴说道:“你等我想想啊,这事儿要仔细计划一下,这样吧,明天是小朝会,你跟我一起来,我们看看能不能将政策变一下。”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一拍脑袋就决定,总是要借助一下那些老臣的智慧。   释雪庭将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之后,便问了一句:“刑部问出什么了吗?”   “嗯?你是说那个刺客?”李从嘉摇了摇头:“那倒是个硬骨头,什么都没问出来,幸好青松大师他们提前找到了雪河法师,否则……只怕再见到雪河法师的时候,就是一具尸体了。”   释雪庭冷哼一声:“刑部都是一些酒囊饭袋吗?居然到现在都没问出什么来。”   李从嘉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可问的,为什么行刺已经很清楚了,雪河法师也已经找到,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他到底是怎么易容的,不过这东西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唔,回头跟刑部尚书说一声,没什么价值的话就处理了吧。”   释雪庭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明天下了朝,我去刑部看看。”   释雪庭怎么都要会会那个刺客的,一个小小刺客险些让他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还有他最信任的师兄,他能放过对方才怪。   李从嘉没有问释雪庭想要怎么对付那个人,只是说道:“时间不早了,我累了,你要是睡不着就回国师府去见见十一郎吧,那天多亏了有他,只不过,这件事情他最好不要掺合进来,所以我就没有怎么见他,你去替我看看他。”   释雪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凑过去咬了他耳朵一口说道:“怕了?”   李从嘉一挺胸膛:“为了多活几年,必须限制一下你了。”   释雪庭挑眉:“我刚回来,什么都没做。”   李从嘉哼了一声:“等你开始做,怕是我明天就别上朝了。”   释雪庭想了想说道:“嗯,后天是休沐日,今天放过你好了。”   李从嘉顿时双肩一塌,这特么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节奏啊。   释雪庭亲了亲他转身离开了皇宫,李从嘉看着他的背影,深深觉得自己这两天应该喝点十全大补汤,要不然怕是要死在床上。   第二天释雪庭出现在朝会上让所有人都十分意外,他们没有人知道释雪庭已经回来的消息,不得不说,释雪庭作为情报部的头头,在保密这方面做的的确很到位。   李从嘉处理完日常事务之后,就提起了岭南那里的事情。   范质问道:“那边的稻子真的可以一年三熟?”   释雪庭点头说道:“那边找到合适的地方,温度湿度都适宜,种三季稻不成问题。”   范质一脸的劫后余生,连声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毕竟大家都在发愁粮食,天灾人祸谁都不想,然而却不能阻挡,今年是蝗灾,谁知道明年会不会风调雨顺?中原经常不是干旱就是洪涝,年景好的时候不是没有,越来越少,岭南那边或许会有洪涝,干旱应该很少发生。   范质开始盘算着要怎么大力加强岭南的开发。   李从嘉开口说道:“三季稻虽然好,但是如果真的想要产量多可能还是要两季才行。”   魏仁浦问道:“为什么?少了一季,怎么还会多?”   李从嘉认真说道:“因为土地的肥力是有限的,气候适宜的话,土壤也要适宜啊,如果土壤不够肥沃,长出来的粮食反而会少的,不信你们去试验一下。”   内阁辅臣都很意外,李从嘉应该比他们还娇生惯养,居然知道还真知晓农事?不过联想到之前他搞出来的那些农业用具,感觉似乎也不是很意外。   李从嘉说道:“现在岭南那边缺人,地方大,当地土人就算都用上也未必能够开垦那么多荒地,所以我和国师商议一下,日后有需要长时间坐牢的最烦完全可以送到岭南去种地,唔,这就叫劳动改造,如果表现的好能够减刑,如何?”   王溥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日后流放一罪……要怎么制定?”   李从嘉笑道:“还是流放岭南啊,让他们去种地,如果表现的好或许还能赦免。”   对此范质倒是很同意,毕竟这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废物利用。   这件事情自然是要跟刑部一起制定,因为这已经涉及到律书上的更改,毕竟整个律书之中罪名繁多,有哪些可以通过劳动改造减刑,哪些不行必须分出来。   李从嘉只强调了一点:“被判斩首的,不能减刑!”   这年头斩首是非常重的刑法,甚至都要皇帝核实再复核之后才会判,可以说不是罪大恶极是绝对不会被判斩首的,所以对于这样的罪人,李从嘉自然是不想放过。   以前的时候遇到大赦天下这些人还有可能走出牢门,现在李从嘉直接规定死了,凡是死牢中的犯人遇赦不赦!   李从嘉习惯性的将事情丢给下面人,转头就想跟释雪庭去过二人世界,结果却发现找不到释雪庭的人了。   问了春生之后才知道释雪庭直接去了刑部,不知道为什么,李从嘉忽然就有点同情韩玄城,落到释雪庭手里,他真是……想不说都不行了。   等李从嘉看完最后一份折子,狠狠将找事儿的御史批了一遍之后,释雪庭总算是回来了。   李从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知道这货跑回去换了一套衣服,不由得说道:“问出什么来了?”   释雪庭一脸严肃地说道:“自然是问出了你想不到的答案。”   “想不到?”李从嘉好奇问道:“是什么?”   释雪庭说道:“韩玄城并不是高丽人。” 第201章   李从嘉听了之后一脸茫然地看着释雪庭:“什么?不是高丽人?”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韩玄城的各种行为动作, 感觉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高丽人, 怎么一转头就不是了?   释雪庭点点头说道:“你猜猜他是哪里人?”   李从嘉第一反应:“日本人?”   释雪庭摇了摇头, 李从嘉又问道:“契丹人?”   释雪庭还摇头,李从嘉这次真的彻底茫然, 试探着又问了一句:“渤海人?”   在南唐建国十年前,渤海国就被契丹灭了,后来渤海人大部分都进入了高丽, 反正他现在也只能想到这一点。   释雪庭说道:“现在渤海人已经快被高丽人给同化了, 还分什么?”   李从嘉伸手拍了一下释雪庭的光头说道:“快点说,别卖关子。”   释雪庭说道:“韩玄城是大理人。”   李从嘉……李从嘉一脸的问号, 大理?尼玛,高丽跟大理隔着十万八千里,这两个国家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来往,怎么会出现大理人冒充高丽人的?   最主要的是这个刺客本身也是再为高丽谋福利,除非这个人已经被高丽策反了!   李从嘉想不明白, 释雪庭倒是一针见血:“大理真正的目的是让你驾崩, 然后栽赃给高丽,这样大唐的怒火只会烧到高丽身上, 而不会影响到大理, 大理反而会得利,说不定段素素能掌权呢?”   李从嘉冷笑:“他们做梦呢?段素素算什么?只不过是个皇贵妃, 我有太子呢,除非他们把太子也……”   李从嘉想到这里忍不住皱眉,他们连皇帝都干杀, 杀个太子有什么不行的?只不过段素素到底是个妾,就算要从皇室其他孩子中选出一个继承人,也未必要通知她,到时候段素素和高熙最好就是被赶到某一处宫殿终老,差一点估计就要到外面的尼姑庵里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了。   释雪庭问道:“后宫那两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对于这两个人,释雪庭是真的有些烦,他倒不是对李从嘉的妻妾有什么意见,只是跟耶律特里古一比,这两个人就真的是太蠢了,如果当时李从嘉不是急需一个挡箭牌,释雪庭肯定不会让她们进宫。   当然烦归烦,释雪庭却没觉得这两个人到了该死的地步,补充了一句:“无论怎么处理,都别伤了她们性命就是。”   李从嘉淡定说道:“还怎么处理?降位打入冷宫。”   反正这俩人只要在一起就行了,冷不冷宫的对她们而言没啥区别,最多也就是供奉不如之前,那就不是李从嘉能管的了。   释雪庭忽然说道:“他能这么顺利进宫,不知道跟她们两个又没有什么关系。”   李从嘉一时之间有些迟疑,他本来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一想到段素素掌握着后宫权柄,以前他觉得反正自己的后宫根本没几个人,就算给段素素最高的权柄也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想想这真的是个大漏洞。   李从嘉拍了拍脑袋说道:“这事儿怪我,不过……这个问题你肯定已经问过了吧?”   释雪庭既然想到了这一点没道理不去询问,李从嘉才不信他真的没问。   释雪庭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当然问了,的确是跟皇贵妃没有关系,只不过想要提醒你一下,下次做决定不要这么仓促,无论是任何权柄都不应该轻易与人。”   李从嘉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转头就让人收了段素素的贵妃印玺,段素素之前只知道李从嘉被刺杀,并不知道刺客的真实身份,或者说她以为刺客真的就是高丽人,没想过跟大理有关系,所以李从嘉收走她的印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茫然过后,段素素自然是想要问个清楚的,不管她喜欢谁,只要是人,手中有过权利,再被收走,谁都会难以接受,哪怕这个后宫没几个人。   更何况段素素就凭借着自己位份高有权利,时不时就踩一下敏妃耶律特里古,哪怕大多时候都是小事情,耶律特里古也不打算跟段素素一般见识,可是段素素就十分担心,她丢了后宫权柄之后,岂不是耶律特里古想要踩她就踩了?   这次段素素没有冒然闯李从嘉的书房,上次的教训已经足够深刻,这次她只是让人给李从嘉带个话,只说不知道哪里惹了李从嘉生气,先请罪。   李从嘉也没瞒着,毕竟收走贵妃印玺在前,降位在后,必须有个正当理由,所以他直接让人告诉段素素,刺客乃是大理人。   段素素知道之后当时就惊呆了,那一瞬间因为恐惧,她甚至在瑟瑟发抖,高熙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在看到段素素已经六神无主之后,不由得低声说道:“素素,振作起来,不要自乱阵脚!”   段素素看着高熙,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我们两个怎么命这么苦?无论如何都逃不开那个枷锁,现在怎么办?大理派刺客来刺杀陛下,这大唐哪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高熙却用最险恶的用心揣测李从嘉:“说不定只不过是大唐给大理随便栽赃呢?明明那个刺客之前已经确定是高丽人了,现在突然又是大理人,如果真的是大理子民,此时此刻皇帝恐怕就不仅仅是收走了你的印玺那么简单了。”   段素素听了之后微微冷静下来:“所以,这只是大唐想要打大理找的借口?可是大唐如今有内乱,跟高丽关系也势同水火,好像同日本关系也不太融洽,他们会在这个时候跟大理开战吗?”   高熙冷笑着说道:“只有个借口就可以了,只要这个借口在,什么时候开战主动权不在大唐吗?”   段素素咬着手指甲说道:“那……岂不是要告诉阿爹,先下手为强?”   高熙有些犹豫:“可是……若唐皇为的就是让我们跟大理通信,挑拨他们提前动手怎么办?这样他们就能名正言顺攻打大理。”   段素素一愣,不由得气闷道:“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   高熙也不由得叹气,归根结底还是大理太弱小了,不敢擅自开战,如果大理有大唐这样的国力,哪里还会被人威胁?   高熙沉吟说道:“如今之计,我们能做的只有退让,去找唐皇澄清一下,顺便自请降位吧。”   段素素有些犹豫:“陛下只是收走了我的印玺,一切待遇还是如常,如果我自请降位真的降位了怎么办?”   “看来你皇贵妃做的很开心。”高熙淡淡说道。   段素素连忙拉着高熙的手说道:“我不是贪恋这个位置,我只是担心……若是我们都跟敏妃平起平坐了,到时候她找我们麻烦又当如何?”   高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你现在自请降位,或许还能跟敏妃平起平坐,若是不主动的话,或许我们两个以后见到敏妃都要行礼!”   段素素被吓了一跳,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找李从嘉将她们两个摘出去,若是一直不说话的话,李从嘉当成她们默认岂不是很惨?   反正这件事情跟她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段素素叹了口气说道:“或许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跟陛下修复关系。”   高熙敏锐地问道:“修复关系?你想怎么修复?”   段素素说道:“我们刚入宫的时候那样不是很好吗?就像是陛下说的那样,唔,对,就是互相合作。”   高熙微微松了口气说道:“我们入宫之后,他跟我们的合作几乎就已经终止了,不过……还是努力一下吧。”   于是段素素就求见李从嘉,李从嘉本来不太想见段素素,只是想了想,他把人家两个小娘子弄到宫里当挡箭牌,别管她们两个是不是相爱,总要承她们一个情。   李从嘉见了段素素,段素素来见他的时候,簪环全卸,素面朝天,一进来见到李从嘉就盈盈下拜说道:“罪妇段素素见过陛下。”   李从嘉被她突染转变的风格吓了一跳,不由得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段素素哽咽说道:“启禀陛下,有关刺客一事……罪妇虽不知情,却是我出身的国家所为,所以我来向陛下请罪了。”   李从嘉微微皱了皱眉,他沉吟半晌说道:“你跟你兄长可还有联系?”   段素素立刻说道:“有的,只不过……如今我兄长已经被高氏架空,几乎形同软禁,若不是我态度强硬,只怕高氏不会给我跟兄长联络的机会。”   李从嘉立刻问道:“也就是说,这次刺客的事情很可能是高家所为?”   段素素有一瞬间的犹豫,她知道如果自己点头,高熙很可能会被牵连,只不过她转念一想,只要能保住她的贵妃之位,高熙就算是被降位,有她照顾也不会受到委屈。   若是他们两个都被牵连,而失去权柄,以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普通皇帝的后宫就算被降位了,还能努力一下看能不能东山再起,到了李从嘉的后宫,这几乎是个奢望,段素素不敢赌,只能咬牙应道:“是的,不过,具体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熙熙她……她一向被高氏所不容,她跟高氏也没什么联系。”   段素素到底是帮高熙说了句话,不过她说的倒也不是谎话,高熙跟她要好,并且一直在为段氏说话早就被高氏族人看不惯,她被送到大唐之后,高氏族人的确试图联络她,只不过都被她自己躲掉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说道:“此事虽与你二人没有太大干系,但是传出去只怕总有人会针对你们,所以我收走你的印玺,并且将你降为素妃,高熙降为夫人,以后你二人的待遇还是与以前一样,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段素素心中一紧,想要求情,却又不敢开口,生怕惹李从嘉厌烦。   最后她还是盈盈下拜,谢李从嘉不杀之恩。   她从紫宸殿出来的时候,回首看向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忽然觉得她以往过的真的是浑浑噩噩,毕竟她以前一直都站在距离这个权利最高点最近的地方,可是她自己却不在意,如今醒悟,却也晚了。   皇贵妃到妃,这中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之前她还乐观的觉得自己最多被降为贵妃,如今却只能当个妃子,虽然物质待遇一样,但是那又有什么用?   不,现在还不算晚,段素素给自己打气,总有翻身的机会的,她就不信李从嘉对释雪庭真的那么死心塌地,更何况男人年少时候长得漂亮也是有的,但是随着年岁增长面容变化肯定不如少年时,李从嘉喜欢那时候的释雪庭,却未必喜欢到了中年的释雪庭。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还年轻,怎么能这么快就放弃?   虽然说大臣不能干涉后宫,但是后宫有所变化是瞒不住的,更何况后宫妃子的一些在正规场合用到的东西都需要通过礼部,所以必须跟礼部通个气,这一通气,大家就都知道了。   韩玄城是大理人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朝野哗然,谁都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大理的事情,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刺杀皇帝这种事情足以让大唐子民十分愤怒。   很多人都觉得李从嘉太过仁慈,大理公主掌管后宫,权柄不小,想要安排一个人进宫还不容易吗?韩玄城那么容易就混进皇宫,其中肯定有她的手笔!   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段素素和高熙,好像李从嘉不将这两个女人处死就不足以平民愤。   弄的李从嘉都很意外,虽然他之前已经有点不待见这两个女人,觉得她们经常欺负耶律特里古很不地道,但是这一群大老爷们针对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作为始作俑者的大理他们反而不去追究?   李从嘉心下怀疑,就让释雪庭找人查了一下,结果发现这里面有一部分是被处罚的那些宫卫的家人,并且这里面还隐隐有着内阁的影子。   李从嘉比较理解那些宫卫的家人,毕竟这次的事情可是掉了很多人的脑袋,那些家人心中悲痛,又不能怨恨李从嘉,自然需要一个宣泄的地方,大理太远,正好大理有两个“人质”在这里,就她们了!   可是内阁……这又是跟着凑什么热闹?   以前李从嘉一直都在隐藏情报部,就是不想让大家对情报部产生畏惧,不过这一次他决定不忍了。   于是在小朝会之后,李从嘉直接将内阁辅臣全部留下,开口就是:“你们最近是不是很闲?跟两个女人过不去?”   内阁这四个人听了之后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点也不在意李从嘉的嘲讽,范质直接说道:“大理狼子野心,这两个女人真的不能留啊。”   李从嘉有点烦:“你们什么时候能不拿女人说事?有国难了怪女人,亡国了怪女人,什么时候能够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这件事情究其根本是大理那边,大唐如今只能杀两个女人出气,大理碰都不敢碰了是吗?”   魏仁浦见李从嘉表情不好,心中一沉,谁都不会觉得李从嘉是妇女之友,只会觉得大理这两个女人迷惑了李从嘉,李从嘉对她们十分宠爱这才会硬扛着不处罚她们。   魏仁浦直接说道:“如今的确不是处理大理的好时机,但是再留她们在宫里,只怕早晚要出大事。”   李从嘉皱眉:“皇贵妃已经降为素妃,她手中的印玺我也已经收了回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宫中自由禁制,如果连普通妃子都能随随便便放进人来,那我真的要怀疑左右武卫是不是该收拾一下了。”   魏仁浦倒抽一口气,李从嘉这是不嫌事儿大要扩大打击面?这两个妖女能量也实在是太大了吧?居然能让皇帝对她们如此信任!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李从嘉从头到尾相信的都不是段素素和高熙,他相信的是释雪庭!   因为释雪庭说这件事情跟那两个女人没关系,所以他就坚持跟她们没关系,只是这件事情他不会说出来,所以就造成了一个误会。   李从嘉越是反对,内阁辅臣甚至朝中重臣越是觉得不能放任这两个妖女继续迷惑他们的皇帝,有多少皇帝都是坏在一个色字上了,年轻时候英明神武,到了中晚年就开始沉迷花丛,荒废政事。   李从嘉目前没有这个趋势,可是谁能说得准呢?更何况在他们看来,宠幸两个外族女子怎么行?若是外族女子有了孩子,太子的地位岂不是要不保?   不得不说,大唐的臣子们脑洞都很大,官位越高的脑洞越大,他们越脑补越担心,尤其是内阁辅臣,他们几乎都跟太子有师生之谊,太子长得好看,人有礼貌还聪明,小小年纪已经有了明君之相,如今跟皇帝也是父慈子孝,这样的皇家是所有人期盼的,所以有碍事的必须除掉。   于是内阁辅臣没再说什么,李从嘉本来以为自己说服了他们,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结果过了没两天,就收到御史的谏言,让他将段素素和高熙送到尼姑庵!   李从嘉看到这个折子的时候忍不住一拍脑袋:“这些人是闲的没事儿干了吗?非要抓住这件事情做文章?他们不想打大理暂时就不打,先搞搞高丽好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死心眼呢?”   释雪庭见李从嘉一脸烦躁,不由得说道:“他们或许只是觉得你被美色所迷惑吧。”   虽然听上去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是李从嘉心中立刻拉响了警铃,转头就抱着释雪庭亲了一口说道:“就算是被美色所迷,我也只被你的美色迷惑啊,她们两个算什么?”   释雪庭顿时哭笑不得,回了一个吻,等这个吻结束之后,两个人都颇有些意动,最后还是李从嘉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说道:“不行,我还有折子没看完。”   释雪庭只好遗憾的将他被扯开的衣领合拢,声音略带些沙哑说道:“快一点。”   李从嘉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转头就将那份折子扔到了一边,他本来以为过一段时间这些人就会被新东西转移注意力,结果没想到他没有批这份折子,那些御史见李从嘉没有回音,就开始锲而不舍的继续上折子,几乎是整个御史台都在攻讦段素素和高熙。   只不过段素素和高熙自从来了大唐,也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之前在后宫也一直比较老实,御史们找不到什么理由,最后将这两个人欺负耶律特里古以及这么长时间未有所出都算成了罪名。   李从嘉看得那叫一个哭笑不得,真觉得这些人是有病,只不过,他也算知道了,别人针对段素素和高熙,他越是反抗,那边反弹的越厉害。   释雪庭直接说道:“这里面估计有许多人想要成为外戚呢。”   李从嘉冷哼:“我又不会立后,就算当外戚也是山寨的!”   李从嘉可以不理会御史的折子,但是段素素和高熙却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后宫并不是完全得不到消息的,尤其是这次的事情闹到了这么大。   段素素思来想去,觉得她总要冒个险,于是,某天晚上段素素将高熙哄去了她自己的寝殿之后,就挑了一套几乎全是纱的衣服,亵衣一概没穿,然后让人去跟李从嘉说一声,说有重要事情跟他说。   本来李从嘉都要睡下了,之前跟释雪庭胡天胡地搞了太久,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但是段素素这么晚过来说不定真的有什么事情,所以他就见了段素素一面。   结果见到段素素之后他整个人都后悔了,这尼玛衣服不对啊。   段素素见到李从嘉之后十分开门见山的就说了一句:“陛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我了,请你给我一个孩子吧!” 第202章   李从嘉看着段素素深深觉得这个女人的脑子大概坏掉了, 当初说好了互不干涉, 只是各取所需, 现在你告诉我你想要个孩子?   就在李从嘉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他耳朵动了动瞬间心中喊了一句不好。   然而已经晚了,段素素在看到释雪庭打开书柜门走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释雪庭一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穿着暴露的段素素楚楚可怜地站在那里, 不由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从嘉。   李从嘉伸手扶住额头,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   段素素见李从嘉一脸头疼不想说话的样子,鼓起勇气说道:“国师, 陛下子嗣艰难,绝非大唐幸事,为大唐计,您也要劝劝陛下才是。”   卧槽,你想死吧?   李从嘉没好气地说道:“住嘴, 你现在回去, 我当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段素素眼泪流了下来:“陛下,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没有孩子, 我只怕是再也无法在大唐立足了。”   李从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不乱来就不会有事,现在……就要看我心情了。”   释雪庭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这件事情严格说起来是李从嘉的私事,可以说跟他有关也可以说跟他无关。   段素素苦苦哀求道:“陛下,我什么都不要, 只要你给我一个孩子,哪怕把我打入冷宫都可以,至少给我一个活下去的动力吧。”   李从嘉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有人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原来只有孩子才是你活下去的动力吗?!”   卧槽!   李从嘉连忙让春生把人放进来,果不其然,就看到高熙身形狼狈的模样,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一脸的如丧考妣,没办法,高熙要硬闯,他们自然不能让她进去,但又不敢碰触高熙,好歹这是皇帝的妃子,结果就……   李从嘉淡定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侍卫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退出去,李从嘉扫了一眼,发现释雪庭刚刚在侍卫进来的时候居然躲在了衣柜里,现在还没出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就这么两个女人,把他心爱的人给逼到了柜子里,凭什么?   李从嘉走过去将释雪庭拉出来之后,冷冷看着她们说道:“你们现在滚回去,我就当所有事情都没发生,否则……你们肯定不喜欢那个后果。”   高熙也冷冰冰看着段素素,半晌之后才说道:“我明白了。”   段素素赶忙拉着高熙的手说道:“熙熙你听我说,我这都是为了我们的以后啊。”   高熙居然笑了:“为了我们的以后?那是不是我也应该给陛下生个孩子?”   段素素立刻说道:“那怎么可以?你相信我,只要我有一个孩子,我们就都不会有事情了。”   李从嘉在旁边听的一脸问号,这个女人是把他当精子银行了?   高熙静静看着段素素半晌才说道:“都是借口。”   段素素瞪大眼睛,还是那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以前高熙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但是现在她发现这些都是假的。   她平静的又说了一句:“承认吧,你爱上他了。”   段素素立刻慌乱地说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只是……”   高熙摇了摇头退了一步说道:“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她说完转头看着李从嘉行礼说道:“近日擅闯是高熙不对,高熙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李从嘉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同情高熙:“你先回去。”   高熙又福身行礼,转身离开了书房,段素素想要拉住她却被她挣脱了。   李从嘉原本以为段素素会追出去,还在思考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结果万万没想到段素素居然还敢留下来。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你不去解释了?”   段素素转过身摇了摇说道:“没关系的,熙熙会理解我,我这都是为了我们啊。”   李从嘉这才知道高熙刚刚为什么那么平静的就离开了这里,她到底是更加了解段素素一些,可能已经对这个女人绝望了吧。   段素素根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做的事情都是对自己有利才会这么做,然而在做的时候还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现在想一想,李从嘉忽然觉得当初段素素非要说什么要自尽的话,可能就是在敷衍高熙,或者也想引起李从嘉的主意。   段素素还想说什么,李从嘉却什么都不想听了,直接抬手制止住她说道:“来人,将素妃带回去禁足!”   段素素哀哀求着李从嘉,她觉得只要将自己身为女人的全部优势都展现出来,再表现的可怜一点,李从嘉不应该不动心,至少她的父亲就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更何况李从嘉比她的父亲还要心软。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李从嘉的心软只在可以心软的时候出现,他总能清楚的判断出来什么时候可以手软什么时候不行。   段素素被带出去之后,李从嘉转身抱住释雪庭,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本以为她们两个是真的相爱的。”   释雪庭揽着李从嘉的腰说道:“很多感情都禁不起利益的诱惑。”   李从嘉很郁闷:“段素素不能留了,但是还不能我下令处死,否则那些御史肯定又要得意的。”   这倒不是李从嘉故意跟御史过不去,他只是不希望给下面人一种皇帝很软弱的错觉,如果是在政事上就算了,李从嘉退步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是在有关于内宫家事的时候,他不想外臣插手太多,否则他的后宫迟早要被塞满。   释雪庭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高熙或许会愿意帮忙的。”   李从嘉吃了一惊:“不会吧?刚刚高熙那个样子,明显只是不想再跟段素素有什么牵扯,怎么会愿意亲手杀掉段素素?”   释雪庭微微一笑:“高熙表现的太冷静,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她根本没那么喜欢段素素,第二个就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或许她更希望亲手杀死段素素,也不愿意段素素爬上你的床。”   卧槽,这就是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的变态想法?   李从嘉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也不一定吧?高熙如果真的不愿意,刚刚为什么自己走了,而不是将段素素一起带走?”   释雪庭轻笑一声将他抱到床上一边亲吻一边说道:“那是因为我在这里,她知道段素素得不了手。”   李从嘉揽着他的脖子半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嗯,所以,真正得手的是你啊。”   释雪庭咬了他一口说道:“这还用说?看来今晚我要卖力一些,不把你伺候好点,怕是一转眼就要被勾跑了。”   释雪庭卖力的后果就是李从嘉第二天早上差点没起来,只不过就算起来了,在朝上的时候,他还在思考怎么解决段素素的事情。   他要杀段素素并不是因为段素素有野心想要生皇子,只不过是因为她知道了地道这件事情,书房那个地道如今知道的人很多,然而紫宸殿这个却没多少人知道,国师府有通往皇帝书房的地道,这件事情大家可以当成不知道,或许这在风水上有什么说法呢?又或许李从嘉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个保险呢?   从书房有机关可以通知国师府这件事情可以看得出来,或许李从嘉只是以防万一用的。   所以朝臣们知道了也当不知道,李从嘉也可以不解释,可是国师府的地道还能通往李从嘉的寝殿,这就说不过去了吧?肯定有问题啊。   段素素既然知道了就绝对不能留,因为这个女人……李从嘉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蠢,至于高熙,高熙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会随便乱说,至少她比段素素更能看清形式。   等下了朝之后,李从嘉刚到书房就看到春生急匆匆进来说道:“陛下,素妃……薨逝了。”   “什么?”李从嘉一脸茫然,他现在已经进化到了意念都能杀人了吗?他只是有这么一个念头,还没有下定决心啊。   春生前脚刚来,高熙后脚就跟着过来了,她穿了一身白,身上什么首饰都没带,连妆都没化素颜朝天,进来之后就盈盈下拜说道:“段素素是被我绞死的,陛下治我的罪吧。”   李从嘉:……   他发现在看人方面,如果没有已知历史做向导的话,他大概真的比不过释雪庭。   他以为高熙只是对段素素失望,只有释雪庭看得出来高熙是下了狠心,现在还真的被印证了。   李从嘉沉默一会才说道:“这件事情我不想弄的天下皆知,素妃自缢而死,如此就好。”   高熙听了之后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李从嘉:“陛下不意外?”   李从嘉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她的确做的过分了。”   高熙听了之后,眼眶一红,过了没一会泪珠就滚滚下落:“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我早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却总在自欺欺人,可是这一次我真的害怕了,以前在大理,那些所谓的青年俊彦也不过如此,素素不可能会喜欢上他们,可是陛下……陛下乃真龙天子,我知道素素真的是喜欢你的。”   李从嘉张了张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现在就觉得这件事情太……太让人猝不及防,赶快过去是最好的。   高熙大概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哭够了之后说道:“陛下放心,日后我便长伴青灯古佛,不会再给您找任何麻烦的。”   对高熙,李从嘉还是放心的,他觉得段素素之前过来肯定是没有跟高熙说过,否则高熙不会让她做出这种事情,然而什么都晚了,段素素对自己太过有信心,导致她跟高熙之间感情崩盘,高熙又不能容忍,她干不掉李从嘉就只能干掉段素素。   释雪庭过来的时候,李从嘉忍不住跟他说了一下这件事情,释雪庭说道:“她们两个之间的积怨只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李从嘉愣了一下:“可是之前……没发现啊。”   “因为这段感情中高熙付出的更多一点吧。”释雪庭也有些感慨,他总觉得高熙跟段素素可能沟通不良,导致高熙最后做出这么过激的举动。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释雪庭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哪有什么闲心去管高熙跟段素素到底出了什么感情问题?反正他跟李从嘉感情稳定就可以了,别人的感情也不是能管的。   李从嘉也将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对外就说是段素素自缢而亡,至于为什么自缢,大家总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不过,李从嘉却顺便借着这个机会清理了一下御史台,他直接将段素素的死给扣到了朝中大臣的头上。   上朝之后,他就说道:“我记得上一次被这样群情激奋要求处死的还是杨贵妃,我还真没想到素妃居然也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一个一个是都太闲了不知道干什么了吗?既然不干正事儿,朝廷也不留!”   要说元羲朝最危险的两个职业一个是给李从嘉当老婆,一个是当他的御史,毕竟他总能找到借口去处理御史,御史台的御史跟走马观花一样,最勤快的时候几天一换都有。   李从嘉也不在意,有了稽查院,御史的存在就很尴尬,因为很多职能都被稽查院代替,所以他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就开始各种找麻烦。   李从嘉不能退,至少不能让御史觉得自己好欺负,所以如果御史没达成目的,那就算了,如果达成目的,对不起,谁都别想留下了。   至于给李从嘉当老婆这个梗……完全是因为前有周娥皇后有段素素,这两个人都是自缢身亡,至少在官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搞得大家都很怀疑,不知道是不是小娘子进了宫,她们的家族就风水不对,总会出现奇奇怪怪的事情,导致小娘子在宫里混不下去。   如果只是被处罚就算了,最可怕的是到最后除了自缢之外,好像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搞得到现在李从嘉后宫又只剩下了一个敏妃,还有一个形同隐形人的高夫人。   名利再好也要有命去享受啊,李从嘉后宫变得空虚之后,跟上一次总有人提醒他要娶妻纳妾不同,这一次朝堂上所有人仿佛都无视了这件事情,装聋作哑,提到不提一句。   毕竟送女儿入宫跟送女儿送死是两回事,送女儿入宫是希望她能过好生活,谁也不愿意把闺女扔火坑啊。   李从嘉本来已经做好了跟朝臣硬抗,并且打算再有人拿他后宫说事儿,他就开始找人麻烦,后宫算是他的私人领地,他不喜欢再进来几个了。   然而没想到大家居然都不提了,这让他十分不适应,释雪庭知道之后微微一笑说道:“若是高熙和耶律特里古再出什么事情,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人再要送人进来了。”   李从嘉刚想反驳,然而想了想又觉得……这个事情吧,还真有可能。   高熙毕竟是大理高氏女,若是高氏真的彻底掌权大理,到时候大唐跟高氏一起冲突,嗯……高熙只怕也危险。   耶律特里古就更不用说,在李从嘉心里,跟契丹肯定是早晚都有一战的,西方伊斯兰国家的铁蹄已经开始东征西讨,他不把自己周边全部搞定之后,根本没办法放下心去主要对付那些国家。   为了这个,李从嘉甚至跟于阗商定了很多宽松的条件,包括不在出口外国的那些武器,都放宽政策给于阗,当然前提是于阗不能再转卖,若是李从嘉发现于阗有转卖的迹象,那以后就不出口给于阗了。   事实上,于阗还真的没工夫倒卖,如果没有大唐的支撑,现在他们可能已经不是喀喇汗国的对手了。   李从嘉看着从于阗传来的消息说道:“看来我还有时间。”   释雪庭不知道李从嘉为什么对喀喇汗国这么如临大敌,不过鉴于他看重的东西一般都不平常,释雪庭决定问一问:“要不要去摸摸喀喇汗国的底?”   李从嘉嗤笑道:“别想了,别的国家或许能够派人混进去,但是喀喇汗国不行。”   释雪庭有些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不行?”他训练的人手怎么可能不行?   李从嘉认真看着他问道:“你真的了解过喀喇汗国吗?”   释雪庭还真了解过,毕竟李从嘉对这个国家还算是看重的。   李从嘉说道:“既然你查过,那就应该知道他们的国教是伊斯兰教,这个宗教排外性很强,攻击性也很强,他们觉得所有异教徒都是需要烧死的存在,除非你能找到两个信仰这个教派的人去,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当然你也可以选出两个演技好的,去装成是这个教派的信徒,不过啊……我更担心他们过去会被洗脑。”   释雪庭几乎在听到前面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国家绝对不适合用温和手段来使他们屈服,对于这样政教合一的国家,除了直接消灭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李从嘉说道:“算了,现在还不是跟喀喇汗国起冲突的时候。”   毕竟国内的事情都还没掰扯明白呢,还有跟高丽的冲突,为了在这个,李从嘉甚至连大理都先放到了一边。   不过山东那些反贼就算有高丽支撑也没用,大唐的补给线十分健全,而且随时能够调兵,高丽想要派人过来都要先渡海,哪怕离得近,海上的危险也比陆地上高很多。   后来高丽人发现他们根本没办法帮山东那些氏族抵抗大唐的官兵,所以十分干脆利落的转头就走,再也没有给这些人任何帮助过。   那个被高丽王封为胶东王的家伙彻底被抛弃了,后来的结果也不用说,毕竟这世界上有句话叫书生造反三年不成。   而这些氏族就是典型的书生,他们会的兵法大部分都是纸上谈兵,毕竟族中子弟没有几个经历过的。   后来当登州被彻底打下来的时候,那些氏族子弟再也不依附自己的家族,全部散开来,四散逃命。   然而如今大唐的户籍制度十分严格,李从嘉还搞出了类似于身份证的东西——现在叫身份牌,每一个人的身份牌都是经过特殊材料制作的,个人很难仿制——其实这个特殊材料就是合金,搞不清楚比例的话根本做不出来。   每个地方都有居民档案,然后在长安有一份全国人民的档案,在没有计算机的年代,这样的数据很庞大,可是正是因为这样庞大的数据才让大唐的犯罪率直线下降。   这些人身上真实的身份牌自然是不能出示的,想要说谎丢失了,就让回原籍补办,并且还会有官差遣送,确定你的确是什么地方的人才行。   在这样严格的制度下面那些外逃的人也都被抓了回去,大概只有襁褓里的孩子逃过一劫——有些人狠狠心就将孩子丢在了某些大户人家的门口,这样小孩子就是孤儿,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运气好是能够活下去的,而且不是以罪人的身份。   整个山东的造反运动一共持续了两个月,两个月过后,李从嘉手上就有了一份厚厚的名单——这上面详细记载着那些反贼的各种情况,李从嘉看都没看,也不用看,因为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他来做出决定,他只需要通过大理寺按照律法决定下来的刑法就好。   于是,李从嘉朱笔一勾,近千条人名就这样消失无踪。   勾完之后李从嘉心情实在不太好,除了变态之外,无论谁一下子让近千人失去性命都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释雪庭拿着消息卷轴进来的时候,见李从嘉兴致不高,犹豫了一下,本来想不那么快告诉他的,结果李从嘉自己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别瞒着我。”   释雪庭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第203章   李从嘉没好气地看着他:“你怎么也来这一套, 还好消息坏消息, 你随便说一个不就行了, 反正总要听的。”   释雪庭慢悠悠坐下说道:“那多没意思。”   李从嘉崩溃地看着他,觉得这货也跟着学坏了。   释雪庭这才一笑, 之前段素素的事情让李从嘉好几天都不开心,好不容易被他哄的回转一点了,结果山东那边战事平定。   这算得上是好事情, 可是后来一笔下来就有许多脑袋落地, 就没那么美妙了。   李从嘉倒不一定是多么为那些反贼难过,他是为人口难过啊!后世为了计划生育什么魔幻政策都出来了, 后来人口下降发现扛不住这才打开了二胎的大门,还只是二胎,不让放开了生。   可是到了李从嘉这里,却是恨不得大家都多生点孩子,虽然有点对不起女人们, 可是国家人口太少, 真的是什么都发展不起来,大唐土地面积这么大, 人不多开发不过来啊!   这就导致很多偏远地区没有人烟, 总会被邻国打注意,虽然那些地方是荒山野岭, 但在国土这个概念上,李从嘉十分小气,是自己的就不会给别人, 哪怕没有人空置在那里也不给别人!   这样一想李从嘉倒也理解为什么每逢大战之后国家建立,都会有一项人口税是十五岁到三十岁不嫁的女子要交高额的税赋。   不过李从嘉就算再怎么希望人口增多也不会制定这种税收,甚至他连人口税都取消了,如果想要钱他自己会想办法赚,或者是掏周边国家的口袋,或者是掏富商的口袋,反正不能把压力都施加到普通百姓身上。   也正是因为每逢大战之后人口锐减,李从嘉现在看着这个数字就很心疼,哪怕他们是必须要消灭的世家,是反贼,李从嘉也不由得嘀咕了一声:“没事儿闲的造什么反,把一家子都造进去了吧?”   尤其是在看到大索貌阅的新数值之后,不由得又唉声叹气,然而在这个时候来了两个消息,释雪庭不得不将这两个消息换一种方式告诉李从嘉,才能一边将李从嘉自忧愁里拽出来,一边不让他那么生气。   李从嘉见释雪庭坚持玩这个游戏,只好说道:“那先来坏消息吧,不要来铺垫了,直接说,我撑得住。”   释雪庭笑了笑,想起当年李从嘉不是这个样子,总是得过且过,只要生活无忧他会本能的对坏消息逃避,然而如今他不是这样,他开始选择迎难而上。   释雪庭说道:“高丽选择开战,而契丹成了他们的助力。”   奇异的李从嘉知道之后并没有多么生气,只是嗤笑一声问道:“契丹能给他们什么助力?我们打高丽肯定是从水路走的,契丹除了提供钱和粮食还能有什么?”   契丹是彻底的内陆国家,草原的平坦让他们的骑兵天下第一,但是在海上开战,这些人在船上能不能站稳都是一回事,所以契丹对高丽的支援只能是粮食钱财。   可这两样也是契丹的短板,如果契丹真的足够富足,哪里会时不时过来打劫大唐?   所以对于这样的坏消息,李从嘉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早就知道契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在历史上契丹怕宋朝跟高丽关系太好会威胁到它,就不停的给高丽送各种东西,现在也是一个路子,只是契丹会给高丽送东西,却不会帮着高丽打仗,这一点李从嘉十分确定。   这样一想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说说好消息是什么?”李从嘉盯着释雪庭,他决定如果释雪庭的好消息也这么没意思的话,他就让释雪庭回国师府自己睡!   释雪庭轻轻一笑说道:“好消息就是你之前心心念念的那个什么福船已经初具模型。”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眼睛一亮:“试航过了吗?”   释雪庭说道:“听说是试航过了,估计过两日就有正经的奏折上来了,这一次,书院的学生出了不少力。”   李从嘉愣了一下:“书院的学生?”   释雪庭点了点头:“按照你之前划定的方法,最早一批进入书院学习的学生已经毕业,准备参加春闱了。”   李从嘉脸上刚浮现出一抹喜色,忽然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好像太早了,他抓了抓头说道:“书院学生参加春闱,感觉好像就没别的学生什么事情了啊。”   释雪庭微微一愣:“你对他们这么有信心?”   李从嘉放下手中的朱笔说道:“当然有了,这些年我对书院的监管一直就没放松过,你也不想想,有多少有识之士被我送进去当老师了,这些学生天生比一些只知道苦读书的孩子眼界宽广,当然或许在诗词歌赋上可能会比不过地方学府的孩子,可是我的习惯你是知道的,诗词歌赋考的不多,甚至只能算一个加分项目,如果基础分值达不到,就算有了加分项也不会录的,所以这些孩子天生就比别人有优势。”   释雪庭正色说道:“此非长久之计。”   李从嘉明白释雪庭的意思,这样的不公平是会让社会动荡的,农民吃不饱饭会造反,士大夫阶层发现自己的利益无法维护也会造反,所以李从嘉就必须想办法不要让他们造反。   李从嘉问道:“这次毕业的学生有多少?”   “三十二个。”释雪庭开口说道。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只有三十二个人,就算都录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释雪庭苦笑着摇摇头,如果是按照李从嘉所说,这三十二个会把前面的名次全部占满,怎么会不出问题?   李从嘉说道:“是时候对书院进行改革了,唔,现在管理书院的好像是师行一的长子吧?”   本来管理学院的是范质来着,结果周家搞出了大事,李从嘉不得不把范质和魏仁浦从书院拽回来帮忙,如今朝堂上已经离不开这两位,而他们也没有那个心力再去管理书院。   而对于师行一的儿子李从嘉还是很信任的,这一家子人感觉跟卖给李从嘉一样,而且除了在教育方面有时候跟李从嘉有分歧,大部分时间都跟着李从嘉走。   以前师行一的书院根本没有什么格物算学的学科,然而他却接受良好,李从嘉说开就开了。   释雪庭见李从嘉要改革书院,就知道他根本没把高丽放在心上,想了想也是,当年太宗皇帝说灭高丽也就灭了,虽然花费了很大的代价,但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李从嘉不可能还重蹈覆辙。   李从嘉很多时候都是个行动派,他想出来的办法也简单,不是说不公平吗?那就公平一点,书院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勋贵子弟自小就能入读的初等书院,一个是每年都面向整个大唐招收学生的高等学院,想要进入学院学习就必须考试。   李从嘉觉得可以将这个看成是一个小型春闱,唔,朝廷正经的选材考试是在春天,干脆学院入学时间就定在秋天吧。   在教书育人上,李从嘉觉得自己没啥本事,但是有关于学校职能方面的设定,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毕竟后世从小学一路读到研究生,人生大半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度过。   说实话,李从嘉也希望能够跟后世一样建立那么多所学校,让大唐文盲率降低到一个很低的程度,然而这也只能是想想。   以前他还会觉得都算是开国之君,兔太祖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应该也能做到,现在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有些事情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兔太祖打天下的经历太过艰难,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有了一种破而后立的局面。   李从嘉就不一样,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就想要什么都照搬后世,现在他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会去多考虑。   释雪庭担心不公平,别的学子会不开心,可是高等学院一视同仁的考试又会让勋贵不满,于是李从嘉干脆就换了一种方法,你们的子弟从小就能入初等学院。   一流的师资力量培养着,如果这样还比不过那些学府出来的寒门学子,这些人趁早都该干嘛干嘛去吧,为了保持勋贵的高人一等,李从嘉特地设定了初等学院非四品以上大员家子弟不能入,当然这是以家族论,如果一个贵族家中连个四品大员都没有,那么这个家族……也算不上什么大家族,进不了初等学院也是正常。   李从嘉一边写一边叹气,不搞特殊化真的不行啊,勋贵总能有比寒门学子更加宽广的路子走,哪怕他们不参加考试,通过父祖余荫也是能够站在大唐的顶端阶层的。   李从嘉不能跟整个时代作对,那就只能尽全力为那些寒门学子开启一个不那么艰难的道路,当然像是明朝那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出现的。   明明在唐朝的时候科举就已经出现了很多学科,可以说是包罗万象,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传着传着就成了只看文章辩论,到了明朝更是只有八股文。   八股文本来只是一种议论文的格式,倒也没什么对错,只考八股文那就是朝廷有问题,这样的国家思想不僵化才怪,没有了别的发挥的地方,不争权夺势还干嘛呢?真正的人才也都被埋没了呀。   李从嘉只是将规章写了一个简略,然后抬头对释雪庭说道:“是不是也该办一个军事学院了?”   释雪庭愣了一下:“军事学院?”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劝,跟诸子百家的学问不一样 ,这些学问大家都想着怎么传播自己的思想,越多人学习他们越高兴,但是兵法不是,兵法在这个年代就是吃饭的本事,一代一代传男不传女,连自家人都这么苛刻,那些老将会愿意传给外人?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问道:“你愿意将你会的传承下去吗?”   释雪庭微微一愣,忽然就心头一热,他之前收弟子一般都是收的俗家弟子,教授的也都是一些官场上或者其他方面的知识,至于自己的衣钵能不能被继承他也不是很在意,更何况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衣钵可言。   可是如今李从嘉问他想不想传承下去,释雪庭必须承认他是真的想。   其实传给李从嘉的儿子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他注定不会有妻儿,但是李从嘉的儿子只有一个,将来是要当皇帝的,所以李仲寓只需要了解而不必知道太详细。   释雪庭又不想再收弟子,毕竟如果真的是关门弟子,不好好教就是害了孩子,可是如果是学院就不一样了,他只需要将自己的学识教导给那些孩子,剩下关于孩子品性的问题,完全可以交给德高望重的老者。   只不过,军事学院……要怎么搞?   就在释雪庭犹豫的时候,李从嘉已经笔走如龙将想法都给写出来了,在一起这么多年,哪怕释雪庭不说话,他有怎么会看不出来释雪庭这是心动了?   军事学院成立其实也没那么难,其实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学科,只不过这个学科下面会有细分,毕竟如今大唐有水军和陆军之分,还有陆军特战军,就跟文学院分好多门一样。   反正现在大唐有文武两种科举,这样学子们的出路又会多,而且在招生的时候,对于生源的要求其实跟文学院差不多,只不过是需要考生的体能也达到一定程度罢了,先天身体条件不好的就算了,只要能达到普通人水准,军事学院也是要的。   只不过军事学院现在的问题反而是能不能找到老师,释雪庭见李从嘉在那里努力想着各种章程,不由得说道:“你这样就不怕教出只能纸上谈兵的将领吗?”   李从嘉回过神来笑道:“不要担心,理论肯定是不能缺少的,前一年教导理论,等到他们的理论知识足够就让他们去各个军队中进行实习,日后我还要弄一些军演,要不然只是简单的操练也达不到强军的目的,演练的时候让他们去试试就行了。”   释雪庭对军演也不是没有理解,毕竟从古至今都有这样的推演,只不过简单的军演能够锻炼?   李从嘉跟他简单说了一下军演,释雪庭听了之后才知道,李从嘉所谓的军演就是尽可能的还原战争的各种因素。   释雪庭觉得很难,但是李从嘉却又说得简单,后来他干脆也不管了,反正李从嘉需要的话他就去教学生好了。   李从嘉写了一个大概之后,就让人通知枢密院,准备开会,如今出征在外的将领们都已经回来述职,虽然谁都知道高丽那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是国内的战事已经平定,他们必须回来述职。   枢密院本来以为李从嘉开会是要讨论有关东征高丽的事情,结果没想到李从嘉居然抛给他们一个要建立军事学院的话题。   赵匡胤等人面面相觑,今天开会的规模很大,什么杨业这一级别的军官基本上都到,粗略数一数足有一两百人。   李景达作为李从嘉的叔叔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轻咳一声说道:“陛下,怎么突然想起建立军事学院了?”   李从嘉扫视了一圈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觉得兵法心得是传家宝,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但是你们怎么不想想孙膑孙武难道都比你们差,人家不也著书立说?其实无论文武道理都是一样的,这东西都看天赋,甚至行军打仗比读书更要看天赋,读书就算再怎么笨的人只要下苦工总会背下来,然而兵法需要灵活应对,敝帚自珍绝对不可行,当然此事我绝不勉强,你们不愿意就不建,大不了我让国师收几个弟子教一教就是了。”   李从嘉这一番话绝对推心置腹,不过最后两句却让人心中一惊,释雪庭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他的弟子也都很出色,杨新就不说了,谁都看得出来这位日后绝对是掌管户部的好人选,至于释雪庭另外一个女弟子也是做生意的好手。   虽然释雪庭没有教过弟子行军打仗,可是释雪庭若是想收弟子,别说外面的寒门子弟,就是一些低级将士都恨不得将自己的孩子送过去,不仅仅能学到东西,还能在天子面前混个眼熟,这么好的事情谁不想?   当然将门也都清楚,释雪庭如果大肆培育弟子,按照李从嘉记仇的习惯,日后他们族内的子弟想要在时候想要在枢密院掌握话语权估计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情。   李从嘉根本不怕他们,毕竟兵权都在李从嘉手里,他们将门想要跟李从嘉抗衡太难了。   赵匡胤直接说道:“陛下何出此言,臣绝对支持建立军事学院!”   杨业震惊的看着赵匡胤,之前跟着赵匡胤一起打天下的潘美等人一听立刻也麻溜的支持赵匡胤,虽然他们想不通赵匡胤为什么这么痛快就同意,但是他们知道赵匡胤是绝对不会吃亏的,跟着赵匡胤走肯定没错。   李弘冀立刻也说道:“若是有需要,我也去当个先生便是,我这辈子还没想过有一天能够教书育人呢。”   李从嘉开心的将任务布置下去,反正他一直都是这样,自己提出一个设想,跟高层开个会发现能行,那就把任务布置下去,让他们去完善这个章程,他最后把关就行。   反正那么多人,他干嘛费时费力的自己搞?   散会之后,杨业就追在赵匡胤后面问道:“公爷,您能不能给末将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李弘冀和李景达也在看着他,虽然这两位是亲王,但是赵匡胤也没打算留面子,他直接说道:“你们啊……都傻了,只觉得自己吃饭的家伙不想外传,怎么就不想想那些学生都是我们的弟子呢?你看看书院那些学生就知道,陛下是不可能把傻子收进书院的,只要能考进去必然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说句实在话,如果各位家里的子侄不成器,不还是要找弟子传承衣钵吗?现在有现成的人选还犹豫什么?”   潘美比较大大咧咧直接说道:“可是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弟子啊。”   赵匡胤拿扇子拍了一下他的头说道:“鼠目寸光,别人都能进学院就相当于我们的孩子也能进去,这是多么庞大的人脉?”   众人瞬间恍然大悟,李景达喃喃说道:“就知道陛下不会忘了我们的,果然是在为我们找出路了。”   一直担心没有仗打枢密院会敌不过内阁的诸位将军一瞬间都被感动的一塌糊涂,而被他们感激着的李从嘉其实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他只是很单纯的想要让更多学生进行系统学习罢了。   后世兔朝的教育方式总有国人诟病,但从实际上来看成材率的确高,甚至连国外到后来都会采用这种方式来教育孩子,现在李从嘉也想稍微复制一下,不求全部复制,只要能够给大唐培养出更多的人才来就可以了。   李从嘉要建军校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文官那里,不过大唐的文官到底是大气的,虽然他们的第一反应也是军工集团会更加抱团,但是第二个反应就是:他们的子弟是不是也能进军校?   毕竟这是一个对武将还没有过分贬低的时代,这也是一个将出将入相视为最高荣誉的时代。   李从嘉见学院分等和军校建设都在平稳进行,一个开心转头就跟释雪庭说道:“走吧,我们去长乐府。” 第204章   释雪庭愣了一下:“长乐府?你去那里做什么?”   李从嘉说道:“还能做什么?去看船啊, 我记得船厂就在那边, 好多研究也是在那边进行的吧?”   释雪庭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们是不会放你走的。”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说的应该是内阁不会同意, 只不过他很淡定的说道:“我是去办正事又不是游山玩水,到时候还要带着枢密院的人去, 这是为东征高丽做准备,凭什么不同意呀?”   释雪庭没再说什么,他觉得李从嘉大概又是坐不住了, 算一算他也被憋在长安好久, 上战场没他的份,从大唐还在西域草创的时候, 上战场就没李从嘉什么事儿。   只不过那个时候李从嘉可以随便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李从嘉想要出宫门去长安城逛逛没问题,长安城的治安大家还是信得过的,但是出远门, 就很让人担心了, 尤其是李从嘉好好的在皇宫里都会被刺杀之后,他的安全问题就更让人发愁。   李从嘉对此的回答也很简单:“反正我在皇宫里也会遇到刺客, 那跟出去有什么关系?更何况, 战船的改进是我提出,我自然要去看看他们改进到了什么地步, 只是凭着这些书面报告有什么用?”   反正说来说去李从嘉就是要出门,谁都拦不住,当然拦不住也没人会死命拦。   大家都知道如果是可有可无的事情, 内阁辅臣强硬一点,李从嘉大概就会打消念头,但是一旦他打定主意,那理由真的是五花八门,甚至还会胡搅蛮缠,如果到了这个地步,内阁辅臣就知道不能争执下去,再争执下去李从嘉就要强硬的下命令了。   自从李从嘉登基以来,他很少下强硬的指令,只是一旦他决定这样做,那真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甚至还会绕过朝廷自己去干,比如说上次的契丹之行,想到这个大家就觉得后怕。   老头子们觉得还不如他们同意了然后跟李从嘉有商有量的把事情办完,也省的他们担心。   李从嘉开始准备行囊,李仲寓只能嘟着嘴看着李从嘉很哈皮的准备出去玩,然后把他给扔在家里。   李从嘉批了一会折子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一抬头就看到李仲寓一脸哀怨地看着他,李从嘉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李仲寓跑过来抱着李从嘉胳膊说道:“阿爹,我也想出去玩。”   李从嘉瞬间满脸严肃:“胡说什么,阿爹是为了公事出去的,谁说是去玩的?”   李仲寓继续用幽怨的包子脸看着李从嘉,之前李从嘉跟释雪庭商量去哪里吃正宗的肠粉水果海鲜什么的,他都听到了!还说不是去玩!他也想去吃好吃的!   李从嘉含笑摸了摸李仲寓的狗头说道:“想去玩?”   李仲寓渴望地点了点头,李从嘉便说道:“那就等吧。”   李仲寓一脸疑惑:“等?”   李从嘉点头:“对啊,等你长大,有了儿子,并且你的儿子已经有足够的能力监国的时候,你就能像我一样出去了。”   李仲寓一张小脸顿时垮下来,李从嘉又伸手呼噜一下他软软的头发说道:“快点回去做作业,别以为跟我胡搅蛮缠就可以不做作业了。”   李仲寓垂头丧气的走了,走的时候还碰到了过来的释雪庭,释雪庭看着李仲寓没精打采的跟他打招呼,心中十分奇怪,进来就问道:“太子这是怎么了?”   李从嘉嘿嘿笑着说道:“他说他也想跟着我们出去玩。”   释雪庭很自然地说道:“那就带着他去啊,就算让他监国又能有什么效果?真正做决定的还不是你和内阁?”   李仲寓今年刚多大啊,说是太子监国只不过是李从嘉在强调太子的地位稳固而已,真正让他做决定这国家要完了。   李从嘉唉声叹气说道:“我倒想呢,小孩子就是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增长见识,可是我这次出去就是据理力争来的,内阁那些老臣肯定不会让我把大郎带走的,他们现在就在防着我把大郎带坏。”   李从嘉越说越委屈:“我教的儿子哪里不好啦,小小年纪知书达理,尊老爱幼,聪明伶俐,他们干啥不让我教。”   如果是别人可能就要顺着李从嘉说了,然而释雪庭十分不客气地说道:“得了吧,太子礼仪无可挑剔知书达理也是太师太傅们的功劳,你自己连论语都背不下来,礼仪方面你能气死礼部尚书,到现在范相经常怀疑你少年时期教你礼仪的夫子是不是都是酒囊饭袋。”   其实对李从嘉,释雪庭也觉得很奇怪,论肚子里的墨水,朝上诸公好像都能碾压他,可是偏偏写诗作词谁都比不过他,一句一句信手拈来,都不用怎么改,这样的人说他连什么《左转》《论语》通通不会,估计没几个人信吧?   可偏偏就是这样,释雪庭也疑惑过会不会是别人所做被李从嘉拿出来,不过他觉得依照李从嘉平时的行事作风,节操应该还没掉成这样,而且释雪庭如今也算是博览群书,毕竟他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喜欢看书,也没看到那些诗作的出处,最后他只能将这个归结为天授。   打死释雪庭都想不到李从嘉是穿过来,那些诗词歌赋都是被应试教育逼得背下来的,脑洞再大也没人能够想到这一点。   李从嘉撇了撇嘴,没办法,他次出去就是据理力争的结果,想要把李仲寓带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从嘉收拾好之后就直接奔赴长乐府,长乐府所在之处就是后世的福建,其实原本将船厂放置在扬州或者苏杭是最好的,只不过,这个船厂建起来的时候,目的就是造些先进的船去打南周,而那个时候扬州等地都在南周手里,所以只能安置在长乐府。   后来扬州回到了李从嘉手里,但是长乐府船厂已经出具规模,所以李从嘉一边在扬州等地继续建船厂,一边继续让长乐府船厂继续承担造船任务。   这一次就是长乐府的船厂做出了他一直希望能够做出来的福船。   真正历史上的福船是在明代出现的,明代的时候因为有火炮,所以战船上会专门开辟放置火炮之类的地方,而如今大唐的武器虽然达不到明后期的那种程度,以前的战船也已经不能使用,必须重新设计。   当年挖出福船来的时候,李从嘉曾经参与过复原,脑子里清清楚楚记得那个福船的大部分构造,他只需要将构造之类的东西大致一说,至于图纸……那不是有工匠吗?   如果福船能够制作出来,李从嘉甚至可以说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海上都没有国家能够跟大唐媲美,如果没有福船,那么火药想要放置在船上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就算放了也不能放置太多,起到的作用也就有限。   李从嘉很想快马加鞭的去看看那艘船,然而他想轻车从简也没人同意,毕竟这些年他也算是仇人满天下,在层层护卫之下说不定还会遇刺,还少带人?就算他身边有高手也不行!   释雪庭这次直接将自己师门几乎全带了出来,这些和尚自从到了长安,过上了和平日子之后每天没什么事儿干就是练武,朝廷千挑万选为李从嘉选出来的侍卫什么的在他们面前根本走不了几回合,一开始这些侍卫对于李从嘉身边围着一群和尚还很不高兴。   皇帝身边一共多大的地方啊,大家都很想去刷刷脸,哪怕一次不行,次数多了陛下记住了他的脸,以后有点什么事情也能想起来他们啊,现在弄一群和尚算什么?   结果在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手完全不敌那些和尚之后,这些侍卫就乖乖的守护在最外围,并且心里暗暗发狠一定要勤加练习。   因为有和尚们围着,李从嘉再也不允许释雪庭在车架上对他动手动脚,甚至他还会把释雪庭赶下去,国师有国师专用的仪仗,前朝历代都没有过国师,或者说是没有过像是释雪庭这样地位高的国师,所以这些仪仗之类的都是礼部的人一点点研究出来。   释雪庭的仪仗那是比亲王还要规格高,几乎等同于太子,李从嘉原本想要让礼部将释雪庭的仪仗弄的跟皇后差不多的,他不能给释雪庭真正的后位,在这些地方弥补一下也不错。   结果礼部死都不从,甚至超过太子都不行,之前超越亲王他们就不肯,只不过在李从嘉强压之下,想了想只是个国师,还不是世袭什么的,也没有弟子能够继承,仪仗规格高一点就高一点,但是想要超过太子等同皇后,他们就准备以死相谏了。   李从嘉只能遗憾作罢,后来只要有机会他就会给那些礼部官员穿小鞋,倒也不会太折腾他们,后来还是释雪庭哭笑不得的制止了他这样的幼稚行为。   释雪庭坐在自己的车架上十分遗憾,之前他用的借口是贴身保护陛下,只不过在他习惯性的调戏李从嘉之后,李从嘉担心他的师父师兄们听到声音,十分坚决的把他赶下了马车。   搞得释雪庭总觉得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前李从嘉根本不会在乎,因为那些侍卫没有那么灵敏的耳目。   这一路李从嘉用了最快的速度,一路上都是赶路状态,到了休息的时候,如果路过城镇那就住在城镇之中,如果在外面赶不上,那就驻扎在外面。   这一来就辛苦了沿途的那些城镇,做好了十二万分的准备打起精神准备迎接皇帝,结果说不定当天就出现点什么意外,皇帝来不了,或者来了又急匆匆走了,只是路过,让许多官员和百姓都很失望。   李从嘉坐在车上无聊地说道:“看起来现在各地建设也还不错了,就是路还是修的不够多。”   释雪庭一边给他削水果一边问道:“这还不够多?这么庞大的队伍,这个行进速度已经让人很惊讶了,你还要怎么样?”   李从嘉张嘴咬住释雪庭送到他嘴边的一片梨肉,一边嚼一边含糊说道:“如果有一天,人们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能几乎走直线这样最短的距离,那个时候我就满意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的速度还能提高,现在我们多少还是会绕路。”   释雪庭畅想了一下那样的蓝图,的确是很美妙,然而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说道:“这件事情急躁不得,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殷鉴不远,你不要重蹈覆辙。”   李从嘉感慨地说道:“是啊,他开凿大运河的想法是好的,可惜太着急了,唔,我只希望百年之后,我说的是真的一百年之后,能够出现我想象中那样的蓝图。”   后世兔朝大概用了六十年时间,就将整个铁路公路网铺开,虽然也没有完全达到李从嘉想象中的那样,然而理想之所以是理想,就是因为想要实现的时候充满了艰难。   李从嘉也指望在很短的时间内实现,兔朝用了六十年左右,大唐如今人口不多,科学技术也跟不上,但是李从嘉已经将很多东西的种子都播种了下去,希望能够促进大唐的科学技术发展,毕竟人们对于世界的认识更多时候只是需要一个点。   可惜了他一个坑爹文科生,能够做到的并不多。   释雪庭见李从嘉陷入沉思,就知道李从嘉肯定又有了新的想法,有的时候他都很奇怪,李从嘉是怎么会出现各种稀奇古怪想法的?   李从嘉清醒过来之后,往外看了一眼,顿时趴在车窗边说道:“雪庭,来看海啊。”   释雪庭凑过去看了一眼,纳闷地看着李从嘉说道:“你又不是没看过,这么激动做什么?”   李从嘉从小是在南边长大的,扬州作为南唐的陪都他去过不止一次啊,海肯定看过,现在这是抽的什么风?   李从嘉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这有多少年没往南边来了,都快有十年了!”   释雪庭无奈说道:“那也别这样,被外面的侍卫看到了成什么样子?而且这里看海也看不尽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海面反射的阳光,等到了长乐府,你想怎么看都行。”   李从嘉想了想还真是,缩回身体转身抱着释雪庭说道:“哎,太子什么时候能长大啊,他长大了我就能退位,然后跟你一起去环游世界了。”   释雪庭亲了亲他说道:“不要急,有点耐心。”   太子能继位至少还要等五六年,如果不够成熟的话,甚至十年也有可能,释雪庭只将李从嘉所谓的环游世界当成了周游大唐和周边列国,他不知道他们的世界是个圆球形,也不知道在他们的对面还有别的大陆。   李从嘉没有跟他说过这些,这些东西都太骇人听闻,他不想被当异类烧掉,唯一能够证明的方法就是让人驾船出海绕地球一圈然后回来,只不过现在的航海技术……让人出海绕地球一圈跟让人去送死没啥差别。   这一路紧赶慢赶半个月之后才到了长乐府,到了那里之后,李从嘉本来是着急想要去看船,结果却被当地刺史拦住了。   刺史是书院最早一批的学生,或者说是师行一的学生,很苦逼地说道:“陛下,如今船厂在进行最后的调试,还没有完全弄好,您一路风尘仆仆,不如先休息两日如何?”   之前上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充分计算了朝廷的执行能力,奏折到长安怎么也要用一个月,朝廷接到奏折之后再批复,讨论,按照原本的流程四个月能过来人看就不错了,不过鉴于最近可能要对高丽用兵,所以他们将时间缩短到了三个月。   刺史因为也算是自己人,递上了折子之后,生怕朝廷那边不注重,特地走情报部又上报了一遍。   没办法,他带着一群师弟们在这里扎根好几年,就为了研究船,之前也不是没有成果,但是一直都没有达到李从嘉的要求。   如果是别人,他们可能会觉得那么困难的要求都是无稽之谈,但是李从嘉一向信用良好,他说能弄出来的,那就一定能弄出来,这是兵部这么多年做出来的总结,而这一点朝廷上下几乎没人知道。   这些年长乐府的船厂几乎就是个赔钱货,然而朝廷一直没有短缺过长乐府船厂的钱,或许不能说是朝廷没缺过钱,没有成果,朝廷也不愿意再多给长乐府船厂钱,李从嘉没办法让户部多给钱,就直接从自己的内库拨一部分维持船厂运转,对此长乐府船厂上下对李从嘉真的是感激涕零。   可一直拿不出成果,刺史压力也很大,现在终于有了希望,他自然不愿意被别的消息埋没。   结果没想到朝廷反应这么迅速,皇帝居然亲自来了!而且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   之前李从嘉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消息传到长乐府,长乐府刺史在知道李从嘉出了长安城的时候就疯狂催大家加班加点的干活,本来除了最后的一些数据校验,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打算趁着朝廷派人来之前休息一下,结果没想到皇帝要来了,别说了干活吧。   可是之前预定了三个月的工程不可能一个月就搞定,所以长乐府刺史只能苦逼兮兮的接待李从嘉,并且努力让李从嘉先吃吃玩玩。   不过李从嘉知道,他派来长乐府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从学院毕业的,学院毕业的学生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务实,一般不会弄这些官场上的虚伪招数,难道说到了长乐府这些年他们被其他官员同化了?   长乐府刺史发现李从嘉眼中有怀疑之后,只能苦逼兮兮的和盘托出,李从嘉听了之后忍不住大笑说道:“看来朝廷以后还是要提高办事效率啊。”   知道了理由之后,李从嘉也就彻底放松下来,他虽然着急看船,但是也知道估计这帮人是想要呈现给自己一个完美的作品,也就不去催,安安心心的开始吃吃喝喝。   好多年没到海边,在关中跟本吃不到海鲜,所以别看他现在是皇帝,生活水平可能还不如后世的普通小康家庭的水平。   后来李从嘉甚至带着释雪庭四处闲逛,就带几个和尚,护卫都不带,毕竟这些护卫穿着的都是制式轻甲,眼镜不瞎的看到他们的就知道李从嘉的身份了,那李从嘉还微服私访个屁啊。   不过和尚们跟着就行了,虽然这个组合有点怪异。   李从嘉喜欢走大街小巷,这个时候的长乐府没有后世那么繁华,因为海边土地大多都是盐碱地,这年头海鲜也不可能运到很远的地方赚钱,而大唐经过战乱刚刚恢复一点,海上丝绸之路也几乎是断绝状态,这里的人只能靠海吃海,看上去也就比小渔村强一点。   李从嘉逛一圈之后,觉得投资船厂这件事情做的真是再对不过了,只有拥有强力的船只,才有可能将大唐的货物卖到世界各地,海上丝绸之路那就是黄金铺成的航海线啊!   就这样又过了十天左右,刺史终于是顶着黑眼圈请李从嘉去码头看船。   码头那里参与过战船设计的人和制作的人都在,乌压压站了一片,李从嘉看到的时候愣了一下,觉得海岸上的人有点多,据报上来的数字说大概有个一千人左右。   李从嘉觉得就算这艘船再怎么精密高大也不至于用这么多人吧?结果等他看到海港之内停着的船的时候,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第205章   李从嘉用尽自己的想象力也就觉得这些人最多也就是做成了一艘普通福船, 然而他现在看到了什么?他看到的是一整个战列舰啊!   打头的福船应该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大福船, 大福船有三重柁楼, 底尖上阔,首尾高昂, 这家伙最少能够容纳百人。   “陛下。”长乐府刺史见李从嘉都有些惊讶的样子,忍不住笑的见牙不见眼说道:“请上船。”   李从嘉在众人的护卫下登上了这座大福船,上去之后先是绕着甲板走了一圈, 整个福船被护板包围, 长乐府刺史说道:“陛下,此船护板以茅竹所制, 竖立如垣,敌人想要上船难之又难。”   李从嘉问道:“吃水能达多少?”   长乐府刺史立刻说道:“能达十尺半。”   李从嘉在心里换算了一下,觉得差不多,走到舰首问道:“这是给玄武炮留下的位置吗?”   长乐府刺史点头说道:“是的,不仅舰首有舰尾也有, 还有给火铳留下的位置。”   李从嘉点了点头, 刚刚转了一圈之后他就发现了,整座船几乎就是一个移动的堡垒, 有坚硬的外壳, 还有庞大的武器环绕。   长乐府刺史继续介绍说道:“陛下,大福船一共四层, 最下层是压舱石,第三层放置淡水和食物,第二层是士兵住所。”   李从嘉问道:“需要的武器报上去了吗?之前有没有将武器的重量计算到里面?”   长乐府刺史说道:“已经报给枢密院了, 只是还没批下来。”   李从嘉点了点头,又走了一圈,在这个时代这艘船估计就是最高的,李从嘉可以想象得到等到开战的时候,所有士兵俯瞰作战,从高处打击,是真真正正的海战利器!   李从嘉拍着长乐府刺史的肩膀说道:“干得不错,怎么想到做这样一艘船的?”   长乐府刺史咧嘴笑道:“陛下之前不是念叨过吗?那个时候您说这船不好做,让我们把福船做出来就行了,后来我们把福船制作出来之后,就觉得大福船不就是福船放大了吗?也没啥难的,干脆就一起研究着做了。”   李从嘉失笑,他知道长乐府刺史虽然说得轻松,但是大福船可不仅仅是福船放大了的结果,这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当初李从嘉只让他们制造福船,就是因为担心技术跟不上。   毕竟福船是明代时候的战船,跟现在相距四百多年,这四百多年的科技发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搞定的,结果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给搞出来了。   不过,李从嘉也看得出来,受限于现在的火器种类没那么多,船上留下来的位置比较单一,甚至还留出了弓箭兵的位置,不过根据实际情况的改变他还是比较喜闻乐见的。   李从嘉从大福船上下来,又到普通福船上走了一圈,基本上跟后世的福船没有太大的区别,他这才放下心来。   实际上能够有这样规模的列战舰,李从嘉已经很满意,像是后世那种分几种等级的军舰什么的,在目前这个时代有些太过奢侈,当然如果真要分也能分出来,可是火炮战舰和普通战舰不是一个等级,也不可能勉强组成舰队。   接下来就是试航,试航这种事情没有人敢让李从嘉亲自来。   李从嘉从船上下来之后说道:“试航的事情先放一放。”   长乐府刺史的笑容僵在脸上,连忙惶恐问道:“陛下可是对什么地方不满意吗?我们可以改的。”   李从嘉摇头说道:“不是,只是漆料味道太重,这些东西对人身体不好,我不希望士兵还没有上战场就倒在漆料之下了。”   长乐府刺史有些茫然,不明白那些漆料怎么了,只不过只要不是皇帝对他们的船有不满就好了。   虽然下了船之后,李从嘉还觉得被那些漆料和木料味道包围,可他还是很开心,回到下榻的行宫,释雪庭看着他笑道:“怎么就高兴成这样了?”   李从嘉整个人泡进池子里说道:“当然高兴,这些家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有这样的舰队还担心什么高丽啊。”   释雪庭失笑摇头,不过刚刚他在看到这些战舰的时候内心也是十分震撼,万事开头难,既然第一艘大福船已经做了出来,那么就会有第二艘第三艘,只要金钱跟得上,以后海战将,大唐即将无敌于天下。   就算是释雪庭一想到无敌两个字也不由得悠然神往,更不要说李从嘉。   李从嘉凑到释雪庭耳边说道:“大福船不仅仅能够作为战舰,也可以作为远洋货船!”   释雪庭顿时说道:“远洋货船?这样的货船除了朝廷之外还有谁敢用?”   当然最主要的是大福船上最大的威慑力是各种火器,这种东西朝廷把控的很严,地方军备库一般都只有最基础的那些军火,或者说是全军基本普及的那种,怎么可能给普通商人用?   李从嘉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但是朝廷的战舰不作战的时候可以出租啊,平时战舰的养护费很高的,只依靠朝廷的拨款只怕很难,如果遇到比较困难的时候,可能这笔钱就拿不出来了,必须让船队有自己的收入才行。”   释雪庭立刻想到重点:“大福船出租的话,只是出租船中的货仓位置吧?”   “那当然,整个大福船还是要在水军管控之下的。”   释雪庭又问道:“让军队承担运输的责任是不是有损军威?”   李从嘉嗤笑道:“军威?军威是靠战胜外敌得来的,而不是靠跟自家人耍威风的来的,运个货就有损军威了?那海军的军威也太不值钱。”   释雪庭就喜欢他这傲娇的小模样,忍不住把人抱进怀里说道:“这样也是个办法,只是只怕不太容易。”   李从嘉有些纳闷:“为啥不容易?”   让军队自己赚钱还不好?只怕户部那些人能开心死哦。   释雪庭只说了两个字:“漕运。”   李从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海运不发达甚至是几乎断绝的时候,漕运就是中原的运输大头,南北来往货物很多都是依靠漕运,如果大力发展海运的话,势必会影响漕运,到时候也会影响许多人的生计。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像是杭州等依靠漕运的地方也能依靠海运,真正会触动的是许多贵族的利益,因为许多贵族都会投资漕运。   实际上只要不是干那种特别天怒人怨的事情,稍微改变一下老百姓的生活习惯,老百姓除了会抱怨两句并不会有太大的反响,反而是这些贵族。   李从嘉很淡定的说道:“这简单,他们既然可以投资漕运,难道就不能投资海运吗?”   释雪庭问道:“你不是要让军队承接运输?”   李从嘉摇了摇手指说道:“不不不,水军是可以有一部分进行运输,这是为了贴补战舰的修整费用,实际上如果海运真的兴起,港口吞吐量达到一定程度,水军的那点运输可以说是杯水车薪,想要完成所有的运输量就必须有别的海运团队。”   释雪庭问道:“那我们要着手做准备吗?”   李从嘉犹豫了一下,果断决定说道:“不,海运方面我们不插手,人不能吃独食,现在大唐境内最大的商行就是我们,甚至在契丹于阗我们的商行势力也不小,已经让很多人眼红了,这也就是大家都知道这是皇家生意不敢动手,否则早就有人想办法吞并我们了,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对爵位这方面看的太紧,当初分好处的时候大家满意,但是随着国家安定,家族发展,他们会变的不满意,这时候就必须给他们找点事儿干,否则只怕要形成山东士族那样抱团的大家族。”   释雪庭也无所谓,现在他们对于钱财的概念已经仅仅是一些数字,人就算再怎么奢侈,吃穿用度都用最上等的,又能用多少钱呢?   释雪庭见李从嘉烦恼爵位的问题就说道:“你只有太子一个儿子,没有那么多亲王分薄他们的利益,短时间之内他们不会有什么不满的。”   李从嘉说道:“我知道我现在严格了一些,但是我宁愿现在严格,也不想等安定下来之后还要想办法给他们找罪名拿掉他们的爵位。”   释雪庭说道:“现在很多大臣最担心的不过就是高丽一战之后,大唐估计会有许多年没有战事,一旦大唐没有战事,武将想要立功将会变得非常难,他们又没办法学文臣,实际上现在枢密院那边就已经很紧张,因为枢密院并不会禁止文臣家子弟进入,现在很多文臣都会挑选出比较有天赋的子侄,让他们习武学习兵法,为的就是将来进入枢密院。”   李从嘉轻笑:“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他们担心这些文臣子弟一旦进入枢密院,文臣就能够插手枢密院的事情,哪怕文臣不能对枢密院指手画脚,但是他们能够影响自家子侄,可是他们怎么就不想想,我也没禁止武将家的人进入文臣系统啊,内阁不好入,难道枢密院就好入了吗?他们完全可以让子侄去习文啊,让子弟进入文官序列,将来他们不就能够影响内阁了吗?怎么都这么想不开?”   释雪庭轻笑一声:“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样是费力不讨好。”   李从嘉有些惊讶:“嗯?怎么说?”   释雪庭抱着他往后一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无论什么都是有圈子的,文臣有文臣的圈子,武将有武将的圈子,文臣想要控制枢密院,但是枢密院现在坐镇的是谁?枢密使是你就不说了,枢密副使是楚王和蜀王两位殿下,骨干是秦国公等人,他们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他人侵占?可以说无论是哪个文臣家的子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进入军队系统之后,都会被打压的厉害,想要进入枢密院简直是痴人说梦。”   李从嘉一想也真是,文臣荫职子孙的话不会有武职,所以想要当将军就要从最低等级的小兵做起,家里再有门路也要走这一趟,打压一个小兵难道还不容易吗?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文臣和武将区分开,两边互相掣肘,有利于朝堂平衡,但是对于李从嘉来说这就很纠结了。   他现在掌控枢密院,也能压制住内阁,这样一切都好说,但是万一子孙后代有软弱的压制不住呢?会不会就出现明朝那种武将地位极其低下,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情况?毕竟论起结党营私之类的,武将似乎怎么都比不上文臣。   他们不抱团,李从嘉担心,他们抱团李从嘉还担心,皇帝啊,就不是个好做的职业。   李从嘉决定,就这样了,只要军权牢牢掌握在皇帝手里不被架空,那就万事好说,那些文臣想要打压武将,有皇帝撑腰,武将也能撑一撑。   当然如果子孙后代有不成器的丢了军权,那……李从嘉也没办法,他不可能一眼就看到几百年之后,也没有太好的办法防止这种事情,毕竟李从嘉现在坐在皇帝的位置上都是一路头破血流的走过来的,其中犯错不断,经常被内阁老臣和释雪庭教育,他哪里有本事管那么多呢?   他尽其所能,后代的事情让后代自己去搞定吧。   一想到这里,李从嘉就十分放心的准备睡觉。   入睡之前李从嘉说道:“我要在这里呆到试航结束。”   释雪庭顿时问道:“试航结束?之前你出来的时候不是说看完船就回去吗?”   李从嘉闭着眼睛含含糊糊说道:“是啊,但是看完之后担心他们是摆出个样子来给我看,实际上船没那么好,所以我要等他们试航,这不是很正常吗?”   释雪庭:你就直接说你不想回去不就行了?   李从嘉见释雪庭不说话,往他怀里缩了缩说道:“回去记得帮我说话呀,我觉得内阁那几个辅臣好像更喜欢你的样子,你说他们若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会不会遗憾你没当上皇帝呢?”   释雪庭拍了他一下说道:“别乱说,老夫子们对你要求严厉是因为想要辅佐出一代明君,若你不成器,你看他们会不会这样严厉?”   李从嘉打个哈欠说道:“什么明君不明君的,回头我让他们想办法改进一下大福船,看能不能弄的更厉害一点,然后让他们一点点做,争取将来我们两个一起出海去做海盗!”   释雪庭失笑:“好好的皇帝不当去当海盗?什么毛病?”   李从嘉嘟囔了一句:“乐意。”然后就没有了声息。   释雪庭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就知道他已经入睡,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对于李从嘉所说的将来的海盗生涯,居然还真生出了一点期盼心思来。   以前李从嘉说过无数次想要退位跟他周游世界,但释雪庭总觉得那是不可能的,李从嘉身上的责任太重,怎么可能早早离开?可是如今他被李从嘉说动了,居然也开始盼着太子快点长大,快点成熟起来。   因为李从嘉不让新船马上试航,所以试航的日子又拖了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大福船带着几艘福船扬帆出海,一路行驶到杭州,然后再从杭州折返。   这一来一去就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等福船回来的时候,李从嘉满意的发现各项指标都在期望值之上,只不过这是最初步的试航,接下来还要将武器装上,再让水军上船习惯这样的作战方式。   因为要适应,所以对于高丽就不能马上动手,现在李从嘉完全耐得住性子,反正他这次是打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直接将高丽打平打散,也不屠城,剩下的高丽人全部迁徙,不让他们留在故土,然后将汉人迁移一部分过去,不过那个地方是不能作为农业城市的,干脆就直接弄成工业城市。   嗯,高丽还没打下来,李从嘉已经将那个岛屿的职能都想好了。   倒是高丽,之前战战兢兢,生怕大唐会打过来,各种封锁海岸,甚至还派高丽人在大唐活动,然而这些人都被情报部一个不剩的全揪了出来。   结果等了一阵子之后,发现大唐似乎没有动静,就又抖了起来,满世界趾高气昂的表示大唐皇帝怕了,不敢打高丽,还大言不惭的说要让大唐给高丽上贡。   李从嘉知道之后就嗤笑一声,早晚要让这些人知道厉害。   当然高丽王王昭还是有点脑子的,正经的官方国书上面措辞谦卑恭谨,口口声声说要跟大唐重修于好,至于私底下的话……嗯,跟那些无知百姓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这都是情报部探查出来,根本没办法当成证据。   李从嘉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内阁那边真的被高丽说动,想要跟高丽重归和平,不再打仗,那他这张脸往哪里放?   不过很快李从嘉就放心了下来,因为首辅范质很严厉的斥责了高丽背信弃义的行为,同时还是将之前刺杀李从嘉的刺客扣上了高丽人的帽子。   现在不适合打大理,干脆就让高丽再背一次黑锅,等打完高丽之后,看情况,如果大理还是不知死活,就么就将查出来的真相公布,那时候高丽已经败了,木已成舟,也没人会来指责他们。   哦,最多也就是契丹会表示不满吧,不过李从嘉压根也没在意。   武器装上之后,整个舰队进行过一次演习,海上的演习也不需要什么对手,反正现在的武器也没有什么准头可言,大部分都是扩大打击面,远程打击完了之后,再派士兵上去收割,这个收割还是为了让士兵拿军功,毕竟这年头军功还是算人头的,否则连收割这个程序都不必,直接炮轰就好,反正大唐又不是用不起。   军演的结果让李从嘉很满意,这样一艘大船在海上简直就是神鬼辟易,因为船头是尖的并且包上了铁,那真的是坚硬无比,如果结实程度不如大福船,大福船这一个撞过去,对面肯定粉身碎骨。   李从嘉满意之后,就给了一只调令,让舰队去登州做准备,而他……在长安众人的期盼之下,总算是回程了。   李从嘉从长安来长乐府的时候就已经是深秋,这一呆两三个月,回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在飘雪,如果不是因为快要过年了,他估计还要在长乐府停留一段时间。   回去的路上,因为是往北走,越走越冷,哪怕走的慢,哪怕准备了很多东西,李从嘉一时之间也有些不是有那个,恨不得躲到长乐府等开春了再回来。   释雪庭见他怕冷,只好有机会就充当人肉暖炉,李从嘉十分羡慕嫉妒恨,练武就是好啊,都不怕冷的。   然而再冷,在路上的时候,李从嘉也会时常跑到一些小村镇去查看一下大唐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也不期望致富什么的,但是总要吃饱穿暖吧?   可是李从嘉发现就连这么简单的要求似乎都不能达到,大冬天,好多人家里都只能烧柴取暖,什么暖气之类的一概没有,穿的衣服虽然看上去厚,可是并没有多暖和。   李从嘉深深叹了口气,十分怀念后世的棉花,这年头的大唐居然只有木棉,就连木棉的产量都不高!   今年春天时候旱,秋天有蝗虫,整个天象都十分诡异,就现在这个温度,李从嘉总觉得今年会特别冷,说不定就会有许多人会被冻死!   李从嘉愁眉不展,思索了一下集中供暖的可行性,就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技术对于现在来说还是太超前了,就水循环这个问题就没有办法解决。   李从嘉忍不住想后世的时候都有什么保暖方式,羽绒服?唔,这年头布料不行,估计没办法解决钻毛的问题,或许……羊毛制品会是更好的选择。   释雪庭见李从嘉盯着舆图看,忍不住问道:“你盯着契丹那里看很久了,又想做什么?”   李从嘉抬头对释雪庭笑道:“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或许不用打仗就能削弱契丹的实力了。” 第206章   兵不血刃拿下契丹?   一瞬间释雪庭只觉得不可置信,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 他大概会一笑了之也不在意, 但是如果这是李从嘉说的,他就必须过问一下, 因为他很想知道李从嘉又想到了什么。   李从嘉说道:“你还记得在西域的时候,到了冬天我们会有一些羊毛衣物吗?”   释雪庭点了点头,在西域的时候这种衣服又便宜又保暖, 他们穿的不少, 但是回到中原之后他们就很少再穿羊毛衣物,毕竟有比羊毛衣物更加保暖更加贵重的皮草之类的衣物可供选择。羊毛制品又粗糙又不好看自然就不在选择范围内。   李从嘉说道:“我现在发现, 如果老百姓有羊毛衣物,或许能更好的过冬,而不必担心冻死。”   没办法,棉花原产地在印度和阿拉伯,现在还没传到大唐, 李从嘉想要就必须派人出海, 但是出海寻找种子,再带回来培育, 不知道要经过多久才能普及, 只能利用现成的羊毛纺织技术。   实际上,中原的羊毛纺织起步的确比较晚, 但是在草原上早就在使用羊毛制品作为防寒保暖的衣物,甚至羊毛纺织技术也在往中原传播,只是传播速度太慢而已。   释雪庭摇头说道:“这不可能, 中原不适合。”   李从嘉问道:“为什么中原不适合?”   释雪庭说道:“中原人多,羊少。”   李从嘉点了点头,没错,这也是限制羊毛纺织在中原传播的原因之一,有平整的土地老百姓首选是种地,谁会去放牧啊。   李从嘉伸手在契丹甚至到蒙古都画了一个圈:“所以我要让契丹变成我们的牧场,变成羊毛供应地。”   释雪庭大吃一惊连忙说道:“这怎么行?契丹若是不同意便罢,若是同意了,整个中原的羊毛供应都依靠契丹,若是他们想要做些手脚,大唐岂不受制于人?”   李从嘉笑道:“他们能做什么手脚?撕毁合约?等有一天羊毛的收入占据契丹收入的大部分,他们的国民大部分都依靠这项产业的时候,他舍得吗?”   释雪庭问道:“耶律贤可不是耶律璟,你能想到,难道他想不到?”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如果是毫无征兆就要大量收购羊毛什么的,他肯定会心中起疑,但是如果找好借口就没太多问题,至于后续……后续就要看运气了。”   释雪庭瞬间明白了李从嘉的想法:“你是想趁着现在要打高丽的机会,跟契丹言和?”   李从嘉抓头:“有这个想法,还是回去跟内阁商议一下吧。”   释雪庭对于经济方面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也知道一旦成功,契丹就算不投降,也会变的受大唐辖制,大唐若是想要灭契丹简直不要太省力。   毕竟中原需要的羊毛随着人数的增长会变多,羊毛这个东西跟羊不一样,它是可以再生的,到时候契丹的牧民为了赚钱要不要多养一点羊?契丹贫瘠的种不出粮食的地方要不要用来当草场放牧?   一旦契丹进入到全民养羊的阶段,那这个计划基本上就已经成功。   李从嘉之前只是有一个初步的计划,跟释雪庭说完之后发现,只是进口羊毛好像不怎么保险,还要努力消耗契丹的羊肉,这样契丹会更加迅速的进入他的圈套之中。   回到长安之后,李从嘉先是慰问了一下内阁辅臣,看了一下李仲寓,最后直奔枢密院。   枢密院的大佬们都知道李从嘉这次是去看船,回来肯定要开会,所以早早就等在了枢密院。   李从嘉来了之后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东征的事情可以准备起来了。”   李弘冀等人呼吸一窒,继而开始变的兴奋起来,之前打山东的时候这些人可没这么兴奋的样子,不过想想也是,就算平定山东也有功劳,但是打自己人哪里有开疆拓土让人激动?   李从嘉详细说了一下战船的事情,然后说道:“因为这次是海战,比较特殊,所以我拟让蜀王为行军总管。”   李弘冀立刻说道:“臣定不辱使命!”   李景达有些羡慕地看着李弘冀,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陆地上或许还行,再去海上搏命显然不太合适,可惜了他的儿子没有一个继承了他打仗天赋的,否则这一次也跟着去一趟,回来什么前途都有了。   只是李景达认老,总有人不认老的,赵匡胤凑上来说道:“陛下,不如让臣也跟着一起去吧,臣还没打过海战呢!”   李从嘉看着赵匡胤没好气说道:“你以为打海战很简单吗?最主要的是万一你晕船怎么办?别捣乱!”   赵匡胤这个级别的,如果跟着李弘冀过去,至少也是个副手,可是这个副手万一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那不是坑爹吗?李从嘉宁愿用一个熟悉船只,熟悉大海的人,哪怕那个人的官职不是很高。   赵匡胤搓搓手说道:“臣不要指挥权,臣就去感受一下行不行?只要让我上船就行。”   李从嘉戏谑地看着他:“只要上船就行?那让你去看管粮食你干不干?”   赵匡胤一脸严肃说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此乃重中之重,为何不干?”   李从嘉当时就被镇住了,觉得……历史上赵匡胤成功真是一点都不奇怪,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不成功才怪。   李从嘉只好说道:“散了散了,该干嘛都干嘛去啊。”   赵匡胤有些失望,他很想跟着去看看,现在在长安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枢密院的事情也不算多,再不出战感觉整个人都要生锈了。   李从嘉从枢密院出去之后,又去了内阁,范质看到他之后有些意外,毕竟刚刚在城外接驾的时候就已经将最基本的工作汇报完了,剩下就等李从嘉休息两天然后在进行更详细的汇报。   现在他们的皇帝这是……等不及了?不应该啊,他们最近没什么大事儿。   就在几位老臣都疑惑的时候,李从嘉开场说道:“我这次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各地看了看,发现以前被长安的富庶迷惑了,现在还是有很多地方吃不饱穿不暖……别,先别请罪,我没要怪谁,天下太平也没几年,马上就要求大家致富奔小康也不现实,只不过这冬天实在是太难捱了,之前在西域的时候我记得有人用羊毛织成衣物来保暖,我们大可以也发展这种,毕竟比皮草之类的要便宜很多,比较适合老百姓。”   范质看着李从嘉一脸的忧国忧民,第一反应就是皇帝又要作妖,他现在也学聪明了,如果是李从嘉直接说的事情,那他的关注点就是在这件事情本身,如果李从嘉是绕着弯说这件事情,那么就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从嘉见众人都一脸防备的样子,忍不住叩了叩案几说道:“都说说啊,今年这么冷,总要给老百姓找点活路啊。”   赵普忍不住吐槽说道:“已经入冬了,现在去做也来不及了。”   李从嘉轻咳一声:“今年来不及还有明年啊,以后的冬天都不过了吗?”   范质诚恳地看着李从嘉说道:“陛下,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李从嘉只好搓搓手说道:“这个……就是我一个想法,能不能行你们商量一下,看着办啊。”   见众人洗耳恭听,李从嘉才将他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就等其他人的反应。   众人沉默一会之后,魏仁浦打破了沉默说道:“这倒是个好方法,而且运用好了或许还能分裂契丹,羊毛就是我们手中的一张网!”   李从嘉莫名地看着魏仁浦,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可以分裂契丹。   结果就看到王溥也微笑着说道:“没错,如此倒是希望耶律贤拒绝我们的订单,这样再派人去契丹的其他部族之中宣扬一番,契丹皇族很富有,但是契丹贫穷的部族绝对比大唐贫穷的老百姓要多得多,皇族拒绝了我们就是拒绝了钱财,在这些部族看来就是不管他们的死活,到时候我们稍微对他们许诺一些,就可以让他们来中原或者去西域,甚至让他们带着草场投奔我们也不是没可能嘛。”   李从嘉:=口=!   他之前想法很简单,就是稳住契丹,然后尽量不让契丹发展农业工业,让他们的发展局限在畜牧业上,然后依赖大唐的订单,这样如果契丹有任何不轨之意,大唐只要切断订单,就够契丹受的了。   赵普也接过话来说道:“如果真的可以,中原对于羊毛的需求量增多,也是加强对西域诸部控制的一个好方法。”   李从嘉往后面一靠懒洋洋地说道:“行了,既然诸位觉得这个办法好,就着手开始实行吧,跟高丽的战争快要开始了,但是这也是一次战争啊,大唐文武双管齐下,我就不信契丹和高丽真的能扛得住!”   李从嘉这是在安抚文臣,毕竟武将又去开疆拓土,这是名留青史的好事,等打下来之后对于将士的封赏肯定少不了,文臣多少会有些羡慕嫉妒恨,李从嘉只能也给他们布置任务,这件事情如果能做成,可能在当代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后世看历史的时候就会知道这些文臣多么厉害,将周边国家和本国内部的少民玩弄于股掌之上。   李从嘉一向都是自己提出一个大概方向,然后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做,不得不说这样的放权还是比较有利于大唐发展的,他知道自己很多地方不擅长,避免了乱下命令这种事情的发生,而大臣也觉得李从嘉对他们信任,于是更加卖力,当然此举只适合在比较强势的君主在位时做,李从嘉本人算不上强势,但他手里的军队很强势是真的。   李从嘉回到紫宸殿,就看到释雪庭已经在等着他,看他过来,释雪庭一边帮他脱下外面的貂裘一边问道:“怎么样?”   李从嘉跟他叙述了一遍内阁辅臣的话之后不由得说道:“他们想的比我想的完善多了,回头你去告诉阿容,最近多收一点羊毛,最好是多收一些山羊毛。”   释雪庭有些意外:“不应该是绵羊毛吗?”   草原牧民更加喜欢用绵羊毛来织成衣物,山羊毛短又少,完全无法跟绵羊毛比拟。   李从嘉摆摆手说道:“绵羊毛是面向普通百姓的,这个是朝廷的生意就不要去抢了,我们只要山羊毛,因为山羊毛有更加珍贵的东西。”   释雪庭问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李从嘉嘿嘿笑道说道:“山羊毛贵重的地方并不在于外面那层羊毛,而是掩藏在山羊毛根部的薄薄的细绒,入冬长出开春脱落,这东西很保暖,而且轻柔适合做成贴身衣物,反正是很不错的,只不过产量太低,所以就只能走高端路线。”   释雪庭一听到最后几个字,他就知道李从嘉又在打富户们的主意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是做生意,只要有市场,什么不可以做呢?   释雪庭又问道:“这个东西……现在有人用吗?”   李从嘉还真不了解牧民那边有没有发现羊绒很好用的,不过,之前在西域的时候反正是没发现过,便说道:“应该没什么人知道。”   释雪庭挑眉:“所以……这个羊绒纺织城布还要我们自己研究?”   李从嘉连忙说道:“不不不,羊绒不要织布,先纺织成羊绒线,然后再将羊绒线加工成衣物比较好,我就知道这么多,剩下怎么搞,你找专业的来吧,我又不是研究这个的。”   释雪庭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李从嘉微微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的眼光真是好到家了,要不然去哪里找这么知情识趣的伴侣?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很多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有的时候李从嘉也知道说出来对自己没好处,只会让人怀疑自己,但是不说出来吧,又觉得自己白穿过来这一趟,什么贡献都没有,而且如果不趁着自己还有记忆将知道的东西弄出来,将来不记得了岂不是哭都来不及?   而释雪庭从来不会去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只会默默去做。   李从嘉抱着释雪庭在他脸上蹭了蹭之后才说道:“这次跟我跑了这么久你也累了,要不要给你放两天假?”   释雪庭亲了亲李从嘉的额头说道:“我又没什么事情做,每天都是放假,又哪里需要特地放假的?”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等内阁那边研究出方案之后,只怕情报部是不可能闲着的了,分化契丹,拉拢对契丹不满的部族,到时候可能都要你来过问,我怕你累坏。”   释雪庭说道:“这件事情只怕急不了,我们可以趁着这次跟契丹签订文书契约,但是具体使用还是要慢慢来,牧民织出来的布太粗糙,可不符合汉人的审美。”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紧紧进口羊毛不行,还要进口几架织布机才是,不过也不用太多,这玩意没啥技术含量,回头扔到书院去,让书院改良一下,最好能做到织的更快更好,这样羊毛制品就能快速普及。”   释雪庭按住李从嘉的肩膀说道:“前期必然是一个赔钱的过程,欲速则不达,你不要压力太大,既然大家都觉得这个办法好,就说明这个方法是对的,而且如果真的能兵不血刃的就分裂契丹,购买织机羊毛的钱总比打仗要用到的钱少的多,更何况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李从嘉忍不住笑道:“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范老他们为了不让我派兵攻打契丹,只要我不提出特别过分的办法,他们都会同意的样子。”   释雪庭无奈:“这本来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说起利国利民,刚刚我收到岭南那边的消息,城池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大理最近也很老实,你看现在关押的犯官和罪犯是不是弄一些去岭南种地?”   李从嘉哦了一声说道:“这个之前内阁问过岭南的进度,只不过那个时候城池还没建好我就让他们不要着急,据刑部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流放去岭南的犯人,但是岭南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他们快要养不起这些人了。”   李从嘉一边说一边想笑,如果不是岭南需要人的话,这些人早就该坐牢的坐牢,该流放的流放,毕竟在大唐流放的地点并不仅仅是岭南,而且自从知道岭南盛产各种农作物之后,那边已经开始进行开发,从流放地上面去掉了,现在大唐流放犯人的地方不是西域就干脆是海外,直接给一个小舢板,往远海一放,自生自灭去吧。   对于这样的行为,李从嘉觉得太浪费了,干啥要流放啊?坐牢养不起?让他们去劳动改造啊,种地去吧。   甚至以后一些被连累的女眷也可以不用被贬为奴婢或者弄进教坊司,而是让她们进行劳动,做什么?纺织啊,大唐的丝织品受原材料的影响,不需要那么多人来纺织,但是羊毛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绵羊毛,如果成规模的养,产量还是很高的。   不过李从嘉知道,这也就是大唐刚开国,人手不够才会让罪犯来做这些事情,等大唐发展的越来越快,这些产业会逐渐变成私有化,那时候这就是一份工作,而朝廷也不需要那么多罪犯来做这些事情。   实际上,内阁对于罪犯去做这些工作还是有异议的,尤其是那些犯了大罪又不够格砍头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人品德有瑕疵,种出来的粮食也不适合君子吃。   李从嘉对此表示都是惯的毛病,真到了没有饭吃的地步,有点米粒就不错了,还纠结这些粮食是谁种的?   释雪庭听说犯人已经都准备好便说道:“可以让刑部把人带过去了,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等人过去垦荒呢。”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为了避免意外,还是让朱元找人走一趟吧。”   刑部都是捕头,他们所做的更多是破案,或者是追捕犯人,说实话,李从嘉总觉得刑部也应该并到枢密院中来,但是又觉得不太妥当,而且内阁估计也会不同意,所以就没有提过。   释雪庭说道:“也好,免得这些人中途逃跑。”   这些人有不少都是穷凶极恶之徒,那些捕头没准还真不行。   释雪庭刚让刑部把罪犯一点点的往岭南迁没两天,岭南那边就给朝廷这边送来了规划图,那些画出来的水田让内阁都很开心,毕竟面积真的不小。   然而刑部尚书看完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发配过去的犯人开荒这么一大片地的话,恐怕不够吧。”   李从嘉看了一眼图说道:“慢慢来吧,有人在游说当地土人。”   如果关中人多,李从嘉完全可以下旨让关中人去岭南垦荒,会给很优惠的政策,只不过现在关中也没那么多人能过去啊,而且家里有地谁愿意背井离乡?   范质见李从嘉又在感慨土人都是傻的,这么好的天然条件不知道利用,不由得说道:“陛下,其实……咱们也不是没有人啊,只要您一纸令下,至少有成千上万的人回去帮忙开发岭南,到时候您需要担心的就是岭南的城池不够多,或者是岭南的地不够多,而不是人不够多的问题了。”   李从嘉有些茫然地看着范质:“哪儿来的人?你说的是高丽人吗?”   范质微笑摇头:“当然不是。”   李从嘉刚想继续问,就听到魏仁浦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如此甚好!堪称德政啊!”   王溥也拍巴掌说道:“不错不错。”   甚至连赵普都笑着说道:“还是范相经验足,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李从嘉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四个打哑谜,特别想问一句:你们特么到底在说啥? 第207章   最后还是赵普厚道, 见李从嘉黑着张脸盯着他们, 上来解释说道:“陛下是忘记流民了吗?”   李从嘉愣了一下, 继而才想起来,他怎么忘记这一茬了?   毕竟每逢战乱, 肯定有一些不愿意打仗,原来的家园又活不下去的人入山当野人,虽然进山之后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但是留在原来的地方是肯定活不下来的。   而这些人失去了田地, 新的王朝重新建立之后,大索貌阅也没有他们的记录, 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分田,久而久之就只能继续当流民。   并且流民的数量应该还不算少,李从嘉直接说道:“这有何难?直接写一份《赦流民书》便是,只不过流民的安排可不能在哪里就是哪里,就让他们去岭南吧, 国师选的城址不错, 他们到了那里会喜欢的。”   范质等人都很无所谓,本来就是流民, 难道还要给他们分上好的田吗?当然是弄到岭南去开垦荒地了, 至于流民喜欢不喜欢,那就不是他们会考虑的事情。   李从嘉倒是松了口气, 之前一直往岭南拉罪犯,他就很担心那些城池变成了罪犯的天堂怎么办?虽然有军队看管,但是一个城池, 军队只要执行最基本的职责,保障百姓安全,保障社会安全就可以了,如果军队的职责变成了看管城民,那这个城池本身就是畸形的。   现在好了,能够在大山中生活几十年繁衍生息的流民肯定也不是善茬,把他们送去岭南正好,反正那些罪犯也没有真正穷凶极恶的人,唯一担心的就是以后这几座城池会不会变得民风彪悍。   李从嘉让秘书丞写了一份十分华丽的《赦流民书》,范质等人十分满意,李从嘉十分不满意。   李从嘉直接说道:“回去再写一份!”   魏仁浦有些不乐意,不能因为你文盲看不懂就否定人家的工作啊。   为了不让大家继续误会自己,李从嘉忍不住说道:“知道你们这封诏书的受众是谁吗?流民啊!这些人中十个能有一个认识字就不错了,你们写这么复杂,他们看得懂吗?这份诏书传抄天下用,再去写一份真正给各州府的文书来,让他们照着那个文书去宣传,记得我只要求四个字,老妪能解!”   魏仁浦顿时有些汗颜,他刚刚光顾着欣赏这封诏书的文采,忘了这诏书是干什么用的了,实际上他们这些有工作经验的人更知道,那些流民别说十个里面有一个认识字的,就是一百个里面有一个认识字的就不错了。   赵普给老魏解围说道:“陛下,认识字的那么少,就算写的再直白也没用,到时候还是需要公差去宣讲才行,要不然他们也还是看不懂的。”   李从嘉看着赵普说道:“你是觉得公差文化水平都很高是不是?”   赵普默默闭嘴,反正他们这位陛下诡辩本事一流,没有道理的时候也能讲出道理,更不要说他现在有道理了。   当然李从嘉也不会再这件事情上面太过计较,只是被老先生们批评不学无术之后的恼羞成怒而已。   李从嘉回去跟释雪庭说了一下对新城的担忧,释雪庭却说道:“凶一点也不错,毕竟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是大理。”   李从嘉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想到了以后鸿胪寺可能会收到许多大理发来的谴责国书,一时之间不由的有些头痛。   “你说,会不会有人听说要去岭南垦荒,不肯出来的?”李从嘉有些担心,觉得说不定就有些人,宁可不出山当黑户,也不愿意去岭南。   释雪庭说道:“如果他们想要世世代代当黑户那自然就不会出来,但凡会为子孙后代做打算的,应该不会畏惧,毕竟到了那里就有地种,而且前五年免租,岭南什么的地方?一年能种两季,总比他们在山里当野人强。”   李从嘉深深点头,如果是以前他说不定觉得在山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总觉得山里什么都有,但是自从他跑路在山林穿梭过之后,他就知道在山里生活真是看运气,吃穿就不说了,勉强能够糊口,万一遇到猛兽,那真是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释雪庭的解释让李从嘉心中安定了许多,诏书下达之后五天,就统计上来无家可归的流民之数居然有三万!   这还是第一波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日子过的实在艰难,感觉分分钟要过不下去的那种,一听说现在赦免了流民的罪责,立刻就从山里出来,至于去岭南种地,反正只要不会让他们继续去山里过活,怎么都好说。   而有了这三万打底,李从嘉顿时放心下来,就算之后那些流民不肯出来,有这三万也比他预期要好得多,而且释雪庭建的城池更多的功能是来防备大理,所以并不是很大,每一座城池最多也就是容纳十万人左右,刨除士兵和家眷的安置,两座城最多也就能够容纳六万人左右。   可是谁也不能一开始就安置到上限,毕竟这些人以前生活的不好,现在拖家带口过去,自然是要繁衍生息,大唐又没有计划生育什么的,等到十年二十年后,那座城池怕是放不下这么多人了,不过,李从嘉想的也很简单,反正岭南那边人烟荒芜,地广人稀,实在不行就扩建啊,重新建城,或者将城池扩张出去,也没什么不行。   就是现在,李从嘉看着长安城就觉得早晚会不够用,他早就已经对着舆图将长安城扩张之后的样子都画出来了。   只是李从嘉想到了人口问题,想到了民风问题,偏偏没有想到各种生活配套的设施问题,那边要有商人供应生活必需品,还要有大夫,就算不多也要有,甚至还需要有先生或者官学。   李从嘉看着下面报上来的那一连串的人员调动,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想了想问道:“之前流放到岭南的那些官员应该都还有名单吧?都能找到?”   这方面是归王溥管的,王溥立刻说道:“只要是没报死亡的就都能找到。”   李从嘉手一挥:“让他们去!”   这年头的读书人,或者说能够考上来做官的读书人几乎都是全才,一般都会一些医术,当然都是简单的,不过这年头简单的就已经足够,更加深奥的……李从嘉能知道个消炎药已经很不错了,然而这个消炎药副作用还很大。   范质之前就知道李从嘉肯定会让那些犯官过去,毕竟之前大唐精简了一下官员体系,现在整个官员系统都十分紧凑,每个人都各有分工,无论把谁扔到岭南去都不合适,干脆就废物利用吧。   只不过几位老臣一想到那两座新建好的城池以后里面的居民除了罪犯就是犯官要么就是流民,就不由得有些头痛,感觉那里的官员一定要十分有能力才可以,否则怎么能镇得住这些人?   李从嘉听了之后笑道:“放心,我让雷有终暂代建昌刺史之职。”   范质听了之后瞬间警铃大作,他们文臣想要打入武将内部,除了一个赵普,目前还没人成功,赵普还是因为跟赵匡胤有旧,赵匡胤比较照顾他才有可能,其他人想都别想,结果现在当兵的就来当刺史了?   王溥也表示了反对:“雷有终从未做过亲民官,只怕难以胜任。”   李从嘉说道:“建昌刺史不同于别的地方,这里民风彪悍,最主要的是他们不讲理啊,咱们的文官都是读书人,一个比一个讲理,过去岂不是挨欺负?先让雷有终将那里捋顺了再说,反正我只是让他暂代,将来若是一切步上正轨,自然会选择有能力的亲民官过去,或者你们现在就多加留意,若是有合适的人也可以派过去。”   王溥:……   不得不说李从嘉的理由十分充足,那个地方就不是好人能去的,好人过去怕是要被活活气死,穷山恶水出刁民,那地方现在算不上穷山恶水,但过去的人却都是十足十的刁民啊。   一想到这里,大家也不跟李从嘉争执,当务之急就是看看有没有厉害人物能够过去代替雷有终,出将入相在本朝是绝对行不通的,也最好不要出现!   李从嘉见他们不反对之后,转头就给了雷有终一个便宜行事的密旨,没有这道旨意李从嘉担心雷有终不好放开手脚,万一被那些人制住鸠占鹊巢岂不是麻烦?   对于李从嘉的担心,释雪庭嗤之以鼻:“你能不能想点有用的?你以为朝中诸公都是傻的?不是所有的罪犯都能去岭南的,那些本身有问题,或者是天生反骨的早就被剔除了。”   李从嘉哼了一声:“我这是居安思危!”   释雪庭说道:“先别居安思危了,来看看这个。”   李从嘉看到释雪庭递过来一个盒子,不由得奇怪说道:“这什么?好端端的送我礼物干啥?”   释雪庭示意他先打开看看,李从嘉打开之后不由得眼睛一亮:“这是……毛线?”   盒子中放置的是两端很短略却很细腻的细线,线是最原始的生成色,看上去有点丑,然而李从嘉却如获至宝。   释雪庭说道:“你之前说的羊毛纺线是可行的,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没办法纺织出你说的那样很长的线,想要织成衣物就更不可能,现在他们正在研究。”   李从嘉笑着说道:“能够有进展就不错了,什么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又不懂这些,只能告诉他们可以这样做,具体怎么实施就看他们了。”   释雪庭点头说道:“他们也在奇怪你怎么还知道这东西,都问我你是不是从哪里看到过,若是有,他们好过去取取经。”   李从嘉脸上一僵,继而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没看到过,我就是有这么一个想法,也亏了他们能弄出来啊。”   释雪庭没有再问,他心里清楚的很这种事情不可能随便一个想法就能成功的,如果真的是随便一个想法,为什么李从嘉没有把注意打在山羊毛上,而是选择山羊绒?   只是李从嘉明显不想说,他也就识趣的不再多问。   释雪庭就是过来告诉李从嘉羊绒线是可以弄出来的,只不过就是需要时间,然后就转身去忙自己的,他的事情也不少,情报部外加光明教,还有佛教弟子时不时来找他。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早就清楚自己暴露的太多了,以前的火器还能说是自己突发奇想,毕竟烟花这东西早就出现了,火炮只不过是将其中的各种配料的分量改了一下。   然而总有露馅的时候,以前的就不说,福船加上羊毛足以让人心中起疑,李从嘉不是不想告诉释雪庭他的来历,只是担心释雪庭没办法接受。   毕竟装神弄鬼是一回事,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事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从嘉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烦躁,鸵鸟的想释雪庭既然没有追问,那他不说也是可以的。   只是他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想办法说出来的话,这件事情就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坎。   李从嘉唉声叹气的批折子,随手一拿就是枢密院那边请战的折子,李从嘉再定睛一看居然是赵匡胤的,他有些无奈的让人将赵匡胤喊过来问道:“你这么执着去海上漂是图什么啊?”   赵匡胤见书房除了春生和桃符没有别人,顿时放松下来,嘻嘻哈哈说道:“听说高丽盛产青瓷什么的,我打算过去看看能不能抢来一点好给闺女当嫁妆啊,毕竟是要嫁给太子,可不敢太寒酸。”   “你少来!”李从嘉没好气说道:“赶紧说清楚理由,如果理由足够,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   赵匡胤凑过来问道:“理由充足还只是同意?”   李从嘉扬起下巴说道:“当然了,我总要对士兵负责啊,不能让你这个生手带着他们去送死不是?”   赵匡胤还真没什么话说,他对海战真不怎么熟悉,想要夸海口都没办法,只好认真看着释雪庭说道:“家父曾被高丽人所辱,忧愤许久,直至去世仍然耿耿于怀,为人子者,这些年都未能帮父亲报仇,实乃一大遗憾。”   李从嘉见赵匡胤说的认真,本来很想问问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父亲记这么久,不过想想,这应该也算是赵家的耻辱,没必要非刨根问底,于是便说道:“这样吧,过不几日,元羲舰队就到登州了,你跟着蜀王提前过去看看,其实不仅仅是你,就连阿兄也要去适应一下,回头能不能行我会问阿兄,如果可以,你就跟着去。”   赵匡胤顿时眉开眼笑:“谢陛下恩典!”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好好一句话被他跟唱戏一样说出来,听着就让人想要踹他一脚,不过李从嘉腿刚抬起来,赵匡胤就十分有眼色的滚蛋了。   李从嘉好气又好笑,又不能找他麻烦,只能继续低头批折子。   晚上的时候李从嘉等释雪庭来,结果释雪庭没过来,只是派人过来说他在忙。   李从嘉担心他是因为自己不肯坦白而生气,但又觉得释雪庭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想得太多。   只不过,当李从嘉连续两天见不到释雪庭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不淡定,他忍不住找来释雪河问释雪庭最近在做什么。   释雪河抓了抓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师弟在做什么,他这两天一直在城东的宅子那边,好像是在弄什么木匠活吧,哦,今天据说是找一个民间的老木匠去了,他找那个老木匠已经好几次,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好像不太搭理他。”   木匠活?释雪庭?李从嘉十分纳闷,释雪庭什么时候开始沉迷木匠活了?他怎么不知道?城东的宅子又是什么?   李从嘉越想越是坐不住,干脆起来说道:“走,你带我去看看?”   释雪河顿时有点怂,担心师弟怪他什么都说,因为他之前听人说起过,城东那宅子里面似乎有好几个女人,李从嘉跟释雪庭的关系虽然没明说,但释雪河还是清楚的,他本来想要替释雪庭隐瞒,不过,他总觉得释雪庭只是两天没来,李从嘉就问起说不定已经掌握了什么还证据,毕竟以前释雪庭也有忙到没工夫进宫的时候,别说两天,三四天都有过,那个时候李从嘉也没有追着问过释雪庭的行踪。   那一瞬间释雪河想了许多,越想越是担忧,干脆咬牙将实情说了出来,果不其然李从嘉就要求过去看,看看李从嘉不是特别意外的样子,他总觉得对方可能知道更多。   李从嘉压根想不到自己心虚之下追问释雪庭的行踪让释雪河脑补这么多,他只是单纯的好奇释雪庭在做什么,就算知道了那个宅子里有女人,在拿到确切证据之前,他也不会随便给释雪庭定罪。   释雪河为李从嘉准备了马车,李从嘉将手上的折子批完就直接出了宫。   李从嘉也就在长安比较自由,想出宫带上侍卫就走,如果不想暴露身份甚至还能让那些侍卫隐藏在人群里,不用跟在他后面。   他坐的马车看上去略有些普通,被释雪河带着一路走也没人觉得这马车里坐着的就是皇帝。   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李从嘉不由得问道:“你不是说释雪庭一直在城东?现在怎么在往南走?”   李从嘉倒不怕释雪河带着他乱走,别说释雪河不可能被买通,就算被买通了,他身边还跟着至少六个高手,都是释雪庭亲自挑选出来的,释雪河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他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释雪河十分自然回答道:“那栋宅子是在城东,但是师弟这两天拜访的人是在城南啊。”   李从嘉不由得更加意外,虽然长安是国都,这里生活着大量的高官和富户,但也不代表没有穷人,城南就是贫民生活的地方,这些贫民承担着这座城市最肮脏的那些工作,说起来长安最离不开的就是他们。   城南的兴化坊可以说就是个贫民窟,这样的地方突然出现一辆马车足以吸引人的目光,哪怕李从嘉为了低调坐的是最简单的那种马车。   当然最主要的是马车只能到坊外,坊内各种违规建筑层层叠叠,原本宽阔的马路都被占据,成为一些人的房屋所在地。   看到这样的一幕,李从嘉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心酸,贫民窟这种东西在任何时代都杜绝不了,哪怕是经济科技都很发达的后世也不可能,而且越是发达的城市,越会存在贫民窟。   李从嘉下了马车之后,兴化坊的其他人看向李从嘉的眼神都带着一些畏惧,李从嘉的穿着气度已经将他和这个地方区分开来。   释雪河有些尴尬地说道:“郎君,要不……我先进去找师弟,您在外面等一等吧。”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算了,直接进去吧。”   整个长安城他逛了不是一次两次了,然而这个地方却从来没有来过,想来也是可笑,他只看到了那些人愿意给他呈现出来的长安,却没有看到过真正的长安是什么样子。   兴化坊内的环境真的十分差劲,坊内的河流散发着恶臭,李从嘉顺着一路走过去,脑子里有着无数种改变这里的方法,却只能想一想,贫民窟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不能创造什么价值,如果要休整就只能依靠朝廷财政,朝廷也不可能无休止的投入在这里。   所以这个地方最多也只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但是跟同时代相比总是最脏乱差的地方。   唯一让李从嘉好受一点的就是这里的人看上去没有那么绝望麻木,似乎还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这就还有救。   释雪河停在一间破烂砖瓦房前小声说道:“就是这里了。”   如果不是一路上已经看的够多,李从嘉都不敢相信长安还有这么破旧的房子,他示意释雪河敲门,结果释雪河伸手刚拍了一下,木质的大门便不堪重负的应声而倒。   门内的庭院中释雪庭站在一个老人面前弯腰行礼,而那个老人居然举起了手中的木棍打在了他的背上!   李从嘉:?????? 第208章   一句住口到了嘴边, 又硬生生的被李从嘉咽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释雪庭没有任何反抗的承受了那一棍。   凭着多年对彼此之间的了解,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这般逆来顺受,他对这个老人这么恭敬肯定有他的道理。   更何况那个老人看起来年纪真的不小, 应该也没什么力气,大概也不会很疼……吧?   老头打完了释雪庭,一抬头看到门倒了, 瞬间眉毛直竖, 中气十足的吼道:“哪里来的瓜皮,得想乃打?!”   李从嘉顿时被镇住 , 觉得自己应该推翻刚刚那个猜测,什么年纪大了没有力气,根本不存在,就冲这吼声就知道这老头精神得很!   释雪河站在旁边觉得很棘手,按照道理说李从嘉被人骂了, 他就应该冲上去教训那个人, 但是现在释雪庭站在那里,李从嘉也没表示, 释雪河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释雪庭见到李从嘉也十分意外, 走过来问道:“怎么来这里了?”   李从嘉面无表情:“好奇,雪河大师说你在这里, 我就过来看看。”   当然主要是想看释雪庭有没有金屋藏娇,不过这破地方……他还不如直接去城东看来着!   释雪庭一看李从嘉的表情就知道他不高兴,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那我给你介绍个人。”   释雪庭还没说完, 那边的老头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说道:“你们两个瓜皮,赔我门!”   李从嘉眉毛跳了跳,转头看向释雪河,释雪河二话不说直接掏出十几枚元羲通宝递给老头说道:“喏,给你,绰绰有余了吧?”   老头吼道:“你什么意思?有钱了不起吗?”   李从嘉:????????   这特么是有病吗?让他们赔门,他们赔了,这还不满意?   李从嘉眯着眼睛看向释雪庭说道:“给你十息时间解释,解释不清楚就等着我回去收拾你吧。”   释雪庭颇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你别生气,这位就这样,你之前不也说有本事的人大多脾气不好吗?”   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会住在这种地方?   李从嘉还没提出他的疑问,那个老头忽然说道:“咦,你这个牛牛娃,来头不小的哩。”   李从嘉干脆说道:“换个地方说话。”   这地方他真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说完他也不管释雪庭转头就走,至于释雪庭说的这是什么高人,他是不太信。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破房子连扇门都没有了,在这里说话实在是不安全,尤其是谈比较机密的事情,那就更不安全了。   那个老头瞪着眼睛伸手指着李从嘉说道:“这……这瓜皮……”   释雪庭对着老头合掌一礼说道:“老丈莫怪,此乃我家郎君,人是娇气了一些,却是个说话算数的,之前你不是一直不信我吗?现在正好跟我家郎君亲自谈吧。”   老头狐疑地看着释雪庭半晌,才手一背说道:“走就走,老汉光杆一个,怕谁的哩。”   释雪庭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等他出去之后就看到释雪河站在兴化坊门口无奈说道:“陛下去了万里香。”   释雪庭点了点头刚想带着老头走过去,就看到李从嘉身边的一个侍卫驾着一辆马车过来说道:“国……法师,郎君命我带两位过去。”   释雪庭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走过去的话这老头脾气一上来不肯去了,那就很麻烦了。   到了万里香之后,李从嘉本来想要去自己的特定雅间,反正那个老头也不一定能够看得出来都是怎么回事,但是想一想,还是去了普通雅间,他实在不想听到那个老头在来一句“有钱了不起啊”这种话。   李从嘉坐在包厢里等,过了没一会释雪庭就带着那个老头过来,李从嘉想象中的那个老头看到雅间里面豪华陈设变得小心翼翼的情况没有发生,那位站在门口环视一遍,然后就大大咧咧走进来坐下就说道:“肉呢?酒呢?还有上两碗臊子面!”   李从嘉目瞪口呆,这特么是什么人啊?这么不见外的吗?你这样倚老卖老真不怕被丢出去吗?   释雪庭生怕李从嘉炸毛,赶忙进来安抚他说道:“我来介绍一些,这位老丈复姓公输,擅长制作织机。”   织机?李从嘉想到释雪庭之前说道的羊毛放置卡在瓶颈上,难道是为了这个来找这个老头的?   公输老头听到这句话之后哼了一声说道:“织机一途,长安城内再无他人是我的敌手。”   李从嘉忍不住皮了一下:“长安之外呢?”   公输老头瞪眼说道:“长安乃是大唐国都,最好的人才都汇集在这里,我在长安没有敌手,外面自然也没有敌手。”   李从嘉忍不住抬杠:“那可不一定,万一有山野遗贤呢?”   公输老头撇嘴说道:“那就是朝廷无能,如此人才都不能收拢过来,朝上诸公都是废物吗?”   李从嘉莫名其妙就被骂了废物,问题还是他自己找人家抬杠,一瞬间特别想起身就走。   释雪庭跟李从嘉坐在同一张案几之后死死按着他,笑着说道:“这也说不定,毕竟如今大唐百废俱兴,老人家,今年冬天如此寒冷,老人家难道你真的不看在苦苦挣扎的百姓面上出山吗?”   公输老头忽然问道:“天下百姓?你们确定羊绒毛线这东西纺织出来会重视?”   李从嘉问道:“这件事情不劳您关心,我更关心您是不是真的可以弄出合格的织机?”   这个时候正好小二上了一坛酒,公输老头闻到酒味瞬间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等小二倒了杯酒之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摇头晃脑的连声说道:“好酒,好酒啊。”   李从嘉……李从嘉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的淡定,这老头干出什么事儿来他都不会再生气,只是静静看着他,思考用什么方式把他轰出去。   释雪庭低声对李从嘉说道:“之前一直没有办法纺织出真正的羊绒线,后来还是用了公输先生改进后的织机才稍微织出了一点。”   李从嘉偷偷问道:“除了他别人都弄不了吗?”   释雪庭微微摇头:“之前我也曾经去工部找过人。”   李从嘉心里骂了句MMP,表面上却还是耐心的等着那老头喝酒喝个够,对于有本事的人他的耐心总是很充足,否则早在公输老头一开始横眉竖眼的时候,他就转身离开了。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存着这老家伙喝醉了可能就好说话的想法的!   公输老头喝了两杯酒之后,脸上泛起红晕,鼻头更是红得发亮,李从嘉低头看了一眼酒坛子上的度数,哦豁,居然写着六十五!   当然这个六十五度跟后世的那个六十五度标准肯定是不一样的,他们具体怎么设定的度数,李从嘉也不太清楚,但是这个度数绝对是很高了,李从嘉清楚记得自己曾经被一杯七十度的给酒给撂倒过,当时只觉得这特么不是酒,是酒精!   公输老头两杯下去,人看上去还算清醒。   李从嘉主动给公输老头倒酒,一边倒一边说道:“公输先生既然有大才,窝在小小的兴化坊实在是太委屈了一些,先生若是能够改进织机,无论您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能尽量满足。”   释雪河有些意外地看着李从嘉,又看了看释雪庭,发现释雪庭静静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要说话的意思,不由得将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他就觉得李从嘉这个承诺做的有点大。   毕竟李从嘉身份不同,他能给的东西太多了,若是老公输想要官位呢?想要爵位呢?   公输老头听了之后,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李从嘉含含糊糊说道:“没用,没用的,我知道,你们啊,就是现在觉得有希望了才会承诺,一旦进展不如意,你们马上就会翻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这东西很简单吗?这个世界上的工具哪个不是工匠长年累月探索才能发展进步的?可是啊,总是有那么些人没有耐心,怕投入,说的在好听我也不信,不信!”   李从嘉看着公输老头一边吼一边拍桌子,无奈的确信这位大概是真的喝多了。   早知道就不让他喝酒啊,这还怎么谈事情?   释雪庭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发展,只好低声跟李从嘉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吧,你先回去?”   李从嘉摇了摇头:“找人把这位老先生先送回去吧,你留下来也谈不出什么,哦,给他买一些酒菜衣物之类的,一个能匠过的如此寒酸,的确是朝廷的失职。”   释雪庭看着公输老头抱着酒壶不停嘟囔着什么的样子,也觉得他这个状态好像没办法谈事情,只好同意了李从嘉的说法,派人好好将公输老头送回去,然后跟着李从嘉回了皇宫。   回去的路上李从嘉问道:“你知道他的来历吗?是不是公输家族的人?”   释雪庭说道:“我本来以为他是那个公输家族的人,但是他自己却否认说不是,只是恰好姓公输而已。”   李从嘉想了想:“姓公输,对织机有所了解,说他跟公输家没有关系我都不信,公输家族不一向擅长这些机关之类的吗?”   释雪庭说道:“或许机关跟织机还是不同的。”   李从嘉摇了摇头:“无所谓,他愿不愿意承认是他的事情,只要他是大唐良民就可以,等等……他是良民吗?”   兴化坊那边住着的一般都是操持贱役的人,李从嘉很担心这老头犯过罪,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就是这老头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很独的样子,到底能不能让他出力啊。   好在释雪庭将这些事情都打听清楚了,直接说道:“不,他住在那里只不过是因为毫无积蓄,并且那里的房子最便宜罢了。”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他没有家人?”   释雪庭摇头:“无妻无子,一辈子都在研究工具,他不仅仅研究织机,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说水车之类的,都是有益民生的东西,只不过因为囊中羞涩,空有理论,能够实践的时候不多,这也是为什么新织机只能织出一小段的原因。”   李从嘉不由得肃然起敬:“他是个纯粹的人。”   释雪庭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他今天说的话大概也是因为喝醉了才说的,之前我已经上门请过他好几次,他都不同意,明明之前帮我们修改织机什么的都出手了,现在请他去专门研究反而不去,我也很意外,现在想来……只怕以前也有人请他出山过,只不过短时间内没有出成绩,和主家发生了不快吧。”   李从嘉叹了口气:“无论什么时候,埋头研究的人都过得艰难啊。”   从公输老头身上,李从嘉想到了之前自己东跑西颠的考古研究东西的日子,赚的很少,别提结婚养家糊口,能养得起自己就不错了。   李从嘉忽然问道:“听说……你在城东金屋藏娇了?还藏了不少?”   释雪庭听了之后一愣,一脸莫名其妙:“谁说的?”   李从嘉摆摆手:“你别管谁说的,就说有没有。”   释雪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问了句:“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李从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按照他以前的想法这时候应该是回答合则来不合则散,反正他们两个也一起度过了很开心的一段日子,互相扶持着走到了今天,如果释雪庭真的有了更加喜欢的人,他应该放手,两个人还可以做朋友。   然而事实上,李从嘉张嘴就来了句:“如果是真的,就没收作案工具,我倒要看看你有一屋子美人又有什么用?”   李从嘉说的很严肃,然而释雪庭回应他的却是爆笑,顺便还抱住他亲了一口,李从嘉被他亲的懵逼,不知道这货又抽什么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很想问一句:兄弟,你没事儿吧?听到要被阉这么开心的吗?   释雪庭抱着李从嘉含笑说道:“别乱想,那些不过是织娘而已。”   李从嘉顿时知道自己这个醋吃的毫无水平,顿时老脸一红,瞪眼说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怎么不早说?”   释雪庭就在那里笑也不说话,李从嘉无奈之下只好说道:“不要在城内了,在城内不安全,我记得我还有一个庄子,咱们也不怎么去,干脆就……”   “你的庄子都是皇家登记在案的,忽然搬进去一堆女人,怕又要有御史找事了。”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用杨新的名义去弄一座庄子,然后顺便将公输老头需要的工具都先买好。”   释雪庭问道:“你这么确定他会来?”   李从嘉嘿嘿笑道:“原本不会来,但是我们把他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他还会不来吗?放心,没有一个工匠能够抵挡有一间这样的作坊的,就好比你的师兄弟们看着你的演武场很羡慕一样。”   释雪庭本来不明白,但是等李从嘉举例之后,他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李从嘉又问道:“知道他都需要什么吗?”   他刚刚才想起来释雪庭又不是研究这个的,很可能对这方面并不是特别了解。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不知道啊,但是我可以去工部问一问,他们这样的工匠需要的东西都差不多吧?实在不行能在工部拿的我就直接拿,不能的就请人去定做。”   李从嘉果断说道:“定做的先不急,能拿来的先拿来,至少先把那老头勾引过来再说。”   释雪庭深以为然。   第二天释雪庭就跑到工部去打劫,搞得工部尚书都跑来找李从嘉哭诉,李从嘉忍笑说道:“别急,国师给钱了吗?”   工部尚书苦逼兮兮说道:“给是给了,但是那些东西都是我们需要用到的,没有了就要专门定制,国师若是需要,我让人去定就是,何必来抢呢?”   是的,释雪庭干脆就当了一回强盗,当然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没给工部留,否则工部尚书早打上国师府了。   李从嘉只好说道:“是我让国师去拿的,国师另有用途,你们不要闹,先去找人定制好了,钱不够就从内库走。”   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回去,朝堂上就开始有了皇帝喜欢做木匠活的流言,刚开始还好,后来愈演愈烈,就连内阁辅臣看着他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从嘉看他们憋得难受干脆说道:“国师在民间发现了一位奇人,那些东西都是要给奇人用的。”   范质松了口气,皇帝没有喜欢当木匠就好,魏仁浦问道:“是哪位奇人?为何不干脆将他吸纳进朝廷,直接去工部嘛,工部的东西岂不是更全?”   李从嘉撇嘴:“奇人总是有点脾气的,他要是愿意进,我又何必如此迂回?国师之前无论如何说情,对方都未曾点头同意,我只好先出此下策,若是此人能够成功,说不定过些年之后,大唐百姓在苦寒天气里就能保得一命!”   众人都很好奇,然而李从嘉却怎么都不肯说,毕竟现在羊绒线八字还没一撇,只是出来一个很小很简单的雏形,现在嚷嚷的满天下都是,万一短时间内无法纺织成型呢?那他的脸岂不会很疼?   跟朝臣们解释完毕之后,李从嘉回去就愤怒地对释雪庭说道:“都怪你,我让你去工部要,你干嘛要抢啊!害得我还要跟大家说我不想去做木匠,没打算不务正业!”   释雪庭一脸无辜:“我也不想啊,工部尚书就是个饕餮,我按照市价的双倍价格给他,他都不给我,那我只好抢了。”   李从嘉……李从嘉深深怀疑释雪庭如果不当和尚,是不是去当土匪更合适?   释雪庭见李从嘉鼓着一张脸不说话,只好说道:“已经都布置好了,织娘们跟公输先生在一个庄子却不在一个院子,相隔很远,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另外我选了两个聪明伶俐的童子,打算回头送给公输先生,供他驱使,如果公输先生看得上,受这两个童子做徒弟也不错。”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选出来的人肯定是从收养的孩童里选中的,这些孩子天然就向着释雪庭,公输老头如果肯教他们,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李从嘉批完折子之后直接就跟着释雪庭又去了一遍兴化坊,公输老头家的门板已经重新装上了,依旧很破,李从嘉这次学乖了,死活都不肯碰那个门板,准备等释雪庭敲门,结果释雪庭敲都没敲居然直接进去了?   李从嘉跟着进去之后,发现公输老头正在拿着一把刻刀在雕刻着什么,抬头看了一眼释雪庭和李从嘉,放下手中的活计面无表情地说道:“之前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想做什么自己自然会做,你们让我做的东西我未必愿意做,回去吧。”   李从嘉笑着说道:“我知先生为何心忧,我也不说那些大话,只请先生跟我们走一趟,说不定到时候您就改变主意了呢?”   公输老头头都不抬地说道:“不去。”   释雪庭开口说道:“先生走这一趟必不会后悔。”   释雪庭之前都称呼公输老头为老丈,现在也跟着李从嘉改了称呼,不过他觉得也没什么问题,达者为先,称呼公输老头一声先生也算不得什么。   公输老头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有酒吗?”   释雪庭合掌说道:“美酒管够。”   公输老头立刻说道:“走!”   为了美酒他走一趟也就走一趟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一趟就直接出了城,如果不是最后看到了那座不小的庄园,他都要怀疑这两个人把他带到一个偏僻地方威逼利诱了。   公输老头在见到那一整个专门为他定制的院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那些工具他都知道是什么,也知道怎么用,可是却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是消耗品不说,价钱奇贵,并不是他能买得起的。   李从嘉等他回神才说道:“古有三顾茅庐,如今我和法师加起来也算得上是三顾茅庐了,当然除了这一点之外,我觉得诚意也很重要,我让你看这个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怕时间长,只要你愿意研究,我就能够提供最好的条件给你。你若不相信,我们完全可以签订文书,先签个十年怎么样?当然文书条款需要细细研究,最粗略的就是我为你提供场地和工具,你研究出来的东西归我所有,如何?”   李从嘉说完看了一眼公输老头,发现这老头居然已经热泪盈眶了,李从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天释雪庭,释雪庭刚想说什么,那边公输老头就一擦眼泪转头对李从嘉恶狠狠说道:“我要求一日三餐有酒有肉!”   李从嘉一口答应:“没问题!”   公输老头直接坐在院子里说道:“那我今天就不走了,文书什么的也不用准备,我看不懂!”   李从嘉:这……这就行了?你们搞科研的都这么干脆利落的吗? 第209章   公输老头进入工作状态的速度快的惊人, 李从嘉只说了一句没有的直接说, 能满足的都满足, 公输老头就开始查看各种工具,顺便还把李从嘉跟释雪庭从院子里轰了出去, 理由是怕他们什么都不懂,弄坏工具?   李从嘉站在院子的月亮门外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释雪庭站在旁边说道:“既然他同意了, 我明天就让那两个童子过来。”   李从嘉沉思了一下说道:“还是让他签订一份文书吧, 直接把织机的专利买下来,对他对我们都有好处。”   释雪庭点了点头, 回头看看那个院子说道:“之前那个织机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公输老头给弄出来的,依靠都是他手里那点有限的工具,现在东西齐全了,进度应该不会慢。”   李从嘉有些疑惑:“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你?”   释雪庭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边说道:“他哪里是帮我?他帮的是那些织娘,之前我招手艺娴熟的织娘的时候, 因为名额有限, 那些织娘险些打起来。”   李从嘉皱眉:“长安城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释雪庭摇头:“只有兴化坊,别的坊的织娘都有稳定的客源或者是本身就为大的布行织布, 兴化坊的那些织娘许多年纪都比较大, 手艺比不上外面的,自然收入也不行。”   李从嘉点了点头, 倒是没觉得释雪庭找这些人有什么问题,毕竟羊绒纺线是一种全新的东西,其实只要熟悉织机就行, 应该也不需要特别特殊的手艺。   李从嘉看了看天色说道:“希望公输老头动作能快一点,这样羊绒纺线能够加大产量,也能招收更多的织娘。”   释雪庭说道:“公输先生再快今年也用不上这东西了,只能明年开始推。”   李从嘉笑道:“谁说的?大唐这么大,总有更冷一点的地方,关外不就是很好的推广的地方吗?”   释雪庭一想也是,中原的春天来得早,而越往北的地方越是寒冷,他觉得如果不是担心契丹发现羊绒能保暖,李从嘉甚至会想在契丹先推广。   李从嘉盘算着大概用两年的时间打开市场,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羊绒足够的基础上,现在就看鸿胪寺那边够不够给力了!   期盼鸿胪寺能够跟契丹谈好价格做好引进准备的李从嘉,一回去就被糊了满脸的恶意。   “什么?契丹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你们给的价格太低?”李从嘉有些诧异,契丹这是抽什么风?   鸿胪寺卿苦着一张脸说道:“不知道,契丹那边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同意。”   李从嘉皱眉,总觉得不应该,难道耶律贤是觉得签了文书就要跟着大唐走了?怎么可能?都不是小孩子了,国与国之间哪个不是一边脸上笑嘻嘻,一边手里拿着刀子?   必要的时候说翻脸就翻脸,契约这种东西不过是表面上的和谐而已。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也不用太着急。”   反正现在还没打算去打高丽,毕竟是冬天,那边因为地处渤海湾跟外海交界处,所以天气很冷的时候海也是会结冰的,而且这么冷的天不适合打仗,就算不管高丽人,李从嘉还心疼自己人呢。   李从嘉回去之后跟释雪庭商讨了一下,释雪庭忽然说道:“到了开春的时候或许他们就会同意了。”   李从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啊?”   释雪庭说道:“我只是猜测,羊毛这种东西对于牧民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用处,甚至可以说是废物,但是你现在去收羊毛,牧民只会觉得大唐想要让他们将羊毛都剃掉,间接导致羊被冻死,这样的打击对于牧民来说太大,契丹再怎么强盛也抵抗不住。”   李从嘉:=口=!   他都没想到这一点!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他直接让春生去通知鸿胪寺卿,让他们先跟契丹签订文书,至于羊毛的交付时间可以延迟到明年天气回暖之后。   鸿胪寺有些奇怪李从嘉为什么加了这么一条,在他看来这样一条其实很无足轻重,因为到现在羊毛和羊绒也没有出现成品,本来他们也没打算立刻大批量买进来。   鸿胪寺重新派人去跟契丹商议,结果让鸿胪寺意外的是契丹这次居然同意了,在签订契约的时候还意外多说了一句:“陛下说了,这次大唐与高丽之间的纷争契丹不会再插手。”   李从嘉听了之后不由得微微一笑,他就知道无缘无故跑去买羊毛和那边的织机,契丹人肯定会起疑,但是如果在这个时间点的话,耶律贤反而会觉得大唐是担心契丹会从中作梗,所以在用钱财贿赂——买一些没用的废羊毛回去,不是贿赂是什么?   最主要的是价格在耶律贤等人看来十分高,有一种大唐在给他们送钱的感觉。   李从嘉没有着急要羊毛,只是先让契丹将织机送了过来,然后直接送到了庄子上,交给了公输老头。   公输老头最近在研究纺织羊绒线的织机,这两种织机类型不同,李从嘉还担心让他扔下研究到一般的织机他会不高兴,无论是谁工作到一半被打断估计都不会太高兴。   然而公输老头却很好说话,直接收下之后还兴高采烈的说道:“我还没见过这种织机,让我先研究研究。”   李从嘉这才放心,然后就放心的开始准备东征事宜。   这次东征跟以往不一样,以往都是在陆地上,毕竟这次是海战,准备的物资需要特别注意,唯一的好处就是省下了后期辎重队伍,毕竟粮草都跟船走了。   李从嘉在他们准备粮草的时候特地说道:“多准备一些青桔。”   户部尚书十分疑惑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说道:“长期呆在穿上容易患坏血病,虽然高丽距离咱们这里不远,但是也准备一些吧,而且水军大部分时间都在穿上,这个以后算上军需必备。”   户部尚书习惯性的又去问了问郎中,得知的确会有怀血症,但是青桔是不是管用他们就不知道了。   户部尚书知道会有怀血症就决定按照李从嘉所说的去做,唯一需要发愁的就是青桔这东西……现在没有啊。   李从嘉知道之后想了半天说道:“没有的话,苹果也行。”   他之所以说是要青桔,主要是因为柑橘类的水果维生素比别的水果更多一些,如果实在没有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东征高丽的准备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粮草大批量的从南方往北方运,李从嘉干脆就启用了海运,因为是军需,并没有影响到普通人的漕运,所以一开始根本没人反应过来,或者说也没人关注这个。   李从嘉看着下面报上来的数据说道:“这个速度比走运河或者长江黄河都要快一些,可以准备开始宣传了。”   李从嘉所谓的宣传其实就是最简单的四处散播各种流言,而且是各种不一样的流言,说实话,李从嘉其实对于舆论战其实不怎么熟悉,然而就他知道的那一点拿到这个时代就足够将民众的舆论往他想要的方向引导了。   于是快要到囤年货的时候,整个大唐比较发达的地区都知道海运比陆运要方便,尤其是那些沿海州府,当然李从嘉主要针对方向就是沿海州府,毕竟就算再怎么跟内陆老百姓说海运的便利,他们也只是有一个浅薄印象,并不会有多么深刻的了解。   但是沿海州府的百姓就不一样,海运能够将南方的东西运到北方,除了粮食之外还有很多他们没见过的食物水果,不过征战高丽在即,李从嘉只能将这个任务先布置下去,剩下的都要等打完仗之后再说。   高丽跟大唐隔海相望,却并不知道大唐如今已经有了强力的战舰,他们还在趾高气昂的给大唐发国书。   王昭甚至亲自写信给李从嘉表示:“你只要将山东诸州割让给我高丽上国,我可以饶恕你们的罪过。”   李从嘉看到这句都没把信看完就直接丢到了一边,他真的很奇怪高丽人这种自我膨胀是哪里来的,怎么能无知到这个地步?   释雪庭知道李从嘉的疑问之后便说道:“这件事情说不定是契丹给他们传递了错误的信息。”   李从嘉有些疑惑地看向释雪庭:“契丹?”   “我们跟契丹订购羊毛的举动被他们误认为是大唐畏惧契丹插手,契丹或许告诉了高丽这个讯息,所以王昭才认为我们畏惧海战。”   李从嘉觉得真有可能是这个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真的有动手脚的空间。   李从嘉抓起笔来写了一封看上去十分外强中干的信,释雪庭在旁边一边看一边笑:“你这是要做什么?”   “还能是做什么?让王昭更加膨胀一点,让他觉得我们更加畏惧他们一点,这样他们派出来的水军就可能不是很多。”   释雪庭有些不以为然:“依照我们现在的装备,哪里还用得着示敌以弱?”   装备这个词还是释雪庭跟李从嘉混久了学会的,李从嘉听了之后说道:“能减少一些损失总是好的,哪怕省一些炮弹呢。”   释雪庭被李从嘉这守财奴一样的口气逗得不行,只好说道:“你确定王昭会信?”   李从嘉把信交给他说道:“如果是国书他肯定不会信,但是如果是私人信件,那么他肯定会信。”   释雪庭对此倒是没有异议,反正李从嘉这封信写的其实挺强硬的,但是在不同的人眼中看到的就是不同的信息,他们觉得是事实,但是换成高丽那边或许就觉得是虚张声势。   今年新年,李从嘉照旧是额外发了一些纸币,大唐官员都已经十分习惯,至于大过年发纸币这种忌讳自然也是没有了,现在纸币在上层社会几乎已经快要替代通宝,只是在普通人之中还没有太推广开。   李从嘉正在思索怎么在平民之中推广的时候,阿容忽然找来说有重要事情,对此李从嘉很意外,阿容这孩子很害羞,虽然说很崇拜李从嘉,但是一般不会来找李从嘉,就算跟着释雪庭过来,除了工作汇报之外也不会说多余的话,李从嘉如果跟她多说两句话,她还会脸红。   李从嘉立刻意识到肯定是出了大问题,否则阿容肯定不会跑到皇宫来求见。   李从嘉立刻让人把她带进来,阿容一进来,李从嘉就发现她居然一头汗,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容平复了一下呼吸说道:“陛下,元羲币出现了假币!”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又觉得有些情理之中:“不要着急,没什么大不了的,假币在哪里?给我看看。”   阿容有些惭愧,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还是偶像比较镇定。   李从嘉看着阿容递上来的假币,看到一瞬间就笑了:“这造假技术可不行啊。”   元羲币几乎可以说是用现在大唐最高级的印刷技术印刷出来的,用纸也十分讲究,当然这种纸币现在对外的称呼还是提货币,毕竟还没有正是成为真正可以流通的钱币。   现在这个假币其实就是用最简单的雕版印刷给印出来,纸张十分劣质,几乎是看一眼就能分辨出这纸币是假的。   然而李从嘉看着这个假币却仿佛看到了绝世美人,阿容有些意外地看着李从嘉,不明白为什么出现假币李从嘉会这么高兴。   李从嘉问道:“下面没有人分辨不出来吧?”   阿容立刻回答道:“我已经安排了专人对各地的掌柜小二进行训练,让他们掌握辨别真伪的方法,不过目前看来,这种纸币还不能欺骗到我们的人,就是担心以后会出现更加相像,无法分辨的假币。”   李从嘉对此一点都不介意:“不用太担心,我们手上的技术总是走在最尖端的,他们想要模仿都模仿不了。”   阿容忍不住问道:“您为什么在笑?”   李从嘉说道:“因为我觉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阿容不懂,却也没有再问,她只以为是自己学的太少,还有很多东西没学会所以才听不懂。   实际上换成别人来或许也不明白李从嘉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唯一了解他的大概就是释雪庭。   释雪庭看到假币的一瞬间挑眉说道:“嗯?比我预估的要早一些。”   李从嘉笑呵呵说道:“所以你的眼光是真好,阿容这孩子很不错。”   释雪庭说道:“既然已经出现了假币,那么就证明使用提货币的人增多,提货币成为正统货币的日子不远了。”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你说,如果日后将大臣的俸禄改成发放元羲币如何?”   释雪庭沉吟:“这件事情只怕还要从长计议。”   李从嘉也不敢贸然就动,现在官员的俸禄还是在发粮食,当然发的是陈粮,一般将就一点的官员都会将陈粮卖出然后再去买新粮来吃。   如果换成纸币的话,这些陈粮的去出还要找出来。   李从嘉觉得只靠自己一个人想肯定是不行的,转头就去了内阁顺便将户部尚书拽过来开会,中心主题就是能不能改用纸币发俸禄。   范质十分坦荡问道:“陛下想用这种纸币代替的话,那么数量要如何计算呢?总不能让大家吃亏才行。”   李从嘉从来没有见到过要好处要的这么光明正大的,不过这是他们的权益,李从嘉直接说道:“按照市价将他们原本应得的粮食换成等额纸币,当然这个市价是指精粮的市价。”   范质等人听了之后就知道李从嘉这其实是变相的在给官员涨俸禄,或许是为了纸币的推广,然而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肯定不会因为一点俸禄就高兴,他们需要考虑的更全面一些。   “不知这种纸币的印刷量如何?可否能够跟得上消耗?”   李从嘉说道:“纸币是流通的,不算是消耗品,虽然会在一定的时间增发,但是如何增发总是要大家商量着来,我的意思是不能随便增发。”   无论什么钱币如果一遇到经济危机就增发的话,除了让货币贬值,使国内开始通货膨胀之外,再没有其他可能性。   不过好在如今这个时代货币还没有成为一个数字游戏,想要监管也没那么难。   魏仁浦问道:“那通宝又当如何?”   因为金银压根就不是主要流通货币,只是作为一种单位,大家更多的时候还是在用通宝,所以魏仁浦更关心这个。   李从嘉说道:“逐步收回,或者是两种货币并行,但是渐渐降低通宝的价值。”   说是话李从嘉更希望一点点回收通宝,毕竟那都是铜钱,而且降低通宝价值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通货膨胀,这样的话贸然推行纸币很容易让老百姓手里的通宝变得不值钱,从而产生大规模的破产。   现在大唐还没有恢复元气,其实是经不起这样的震荡的。   但是回收通宝则会造成物以稀为贵的情况,让通宝价值大大增加,尤其是在朝廷不再发行通宝的情况下,这时候通宝很可能会超过它本身的价值。   李从嘉就是担心这一点,他本身也不是学经济学的,学历史的时候对于古代经济有一些了解,却也是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从来没有当成经济特点去研究过。   户部尚书说道:“此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陛下,万不可操之过急啊。”   李从嘉说道:“我知道,所以我只是让你们心里有个数,用纸币比用通宝有好处。”   毕竟通宝是用铜,这年头私铸通宝的人不是没有,只要有模范就可以了,朝廷就算严厉禁止,如果人家自己有铜矿,在深山老林铸造通宝,谁还能管得到?   然而纸币就不一样了,这个纸币目前除了李从嘉手里的那些人,或者说是除了他手里的印刷工具之外,在没有人能够印刷出来!   毕竟谁都不知道那个能在阳光底下变色的颜料是从哪里来的,只有能够变色的才是真正的纸币,这一项专利技术已经被李从嘉买了下来,而掌握他的人也卖身给了李从嘉,反正根本不会有人能够有机会私自印刷纸币。   范质等人开始沉思,历朝历代都会更换钱币的模样这大家都是知道的,而且一般还会更换比例,毕竟铜钱并不是真的用全铜,一般会掺杂一些其他金属,但是这么多年来铜钱的模样都大同小异,现在直接将货币更换一个形式,这种挑战简直是前所未有。   然而者却让内阁十分兴奋,他们这些人没有赶上大唐开国那一拨,想要青史留名就必须做出更大的成就,目前这个货币置换就是能让他们影响子孙后世的东西。   在内阁兢兢业业研究到货币到底要怎么做到最小代价的更换的时候,春风已经吹来,李从嘉换下自己的貂裘的第二天,就送走了李弘冀。   李弘冀带着数万名水军准备东征高丽,对此哪怕李从嘉知道己方的什么都先进,却也忍不住担心。   只不过这种担心在第一份捷报传来的时候,让李从嘉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结果他还没高兴完,耶律贤居然在这个时候发了一封国书过来,李从嘉直觉认为肯定是跟高丽有关,结果打开一看……那一瞬间,李从嘉真的很想派兵把契丹一起打下来得了! 第210章   “耶律贤脸很大啊。”李从嘉将国书往案几上一扔, 怒极反笑。   释雪庭不太明白这句话, 但是并不妨碍他理解李从嘉的意思, 他拿起来看之后说道:“耶律贤想要高丽?也不是不可以啊,我们打下来, 让他用同等的地盘换不就行了?燕云还有六个州在他们手上呢,再加上点别的地方,唔, 真要换的话说不定他们的上京和东京都要给我们了。”   李从嘉没好气说道:“没看到人家怎么写的吗?直接就要啊, 还一副施舍的语气,怕我们远地不治, 老子用他担心啊?”   释雪庭仔细看了看之后说道:“我倒是觉得耶律贤只不过是来调侃你的,他是真觉得大唐打不下高丽吧,这国书都没按照正是格式写!”   李从嘉凑过来看了看之后,发现还真是这样,刚刚只顾着生气了, 都没仔细瞅格式, 这样的国书完全可以当成没有看到!   李从嘉:MDZZ!   释雪庭将国书放下说道:“不过远地不治的确是个问题,我们跟高丽隔着海岸, 打下来之后治理只怕不是很容易。”   其实李从嘉也在发愁这件事情, 如果是在内陆的话,觉得实在是太远不好控制, 完全可以效仿兔朝形成自治区,但是高丽这个位置,形成自治区之后, 刚开始可能会因为实力不足没办法反抗,但是等他们缓过气来之后很容易造反啊。   李从嘉叹了口气:“要是能建一座大桥直通高丽就好了。”   释雪庭……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的眼神仿佛在看神经病,毕竟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异想天开。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从嘉还真不是异想天开,后世的时候跨海大桥算什么,海底隧道都有啊,能跑车的那种!   释雪庭说道:“实在不行,为了稳住契丹,就只能同意置换。”   “置换?”李从嘉撇嘴:“契丹那边的土地那么贫瘠,有什么好换的?”   虽然说高丽的土地也就那样,并不适合农业发展,但是那边靠海啊,那么多海鲜等着呢!   释雪庭说道:“问题就在于拿下了高丽之后,我们跟高丽之间隔着一个契丹,如果你是契丹可汗,你会不会觉得早晚有一天隔壁会打过来?”   这是自然的,无论是谁,跟自己的领土中间隔着一个,不是飘在外面的地盘被人家拿走,就是直接吞并了这个国家变成自己地盘。   李从嘉看着舆图说道:“换?你觉得换什么地方好?”   释雪庭手指在舆图上圈了一下说道:“这里就很好,外加上他们手上的燕云六州。”   李从嘉一看发现是鞑靼人所在的地方,几乎包含了整个阴山山脉,从面积上来说,比高丽还要大一点。   李从嘉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释雪庭的意思:“这里水草茂盛,到底确实个好地方,只不过契丹最好的草场几乎都在这里了,他们肯换吗?”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草原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他根本,再加上燕云六州,这个条件……李从嘉总觉得有点困难。   释雪庭很淡定说道:“燕云六州是一定要拿回来的,剩下的地方都可以商量,你说的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李从嘉忍不住笑出声,这么烟火气的话从释雪庭嘴里说出来,反差可真大。   李从嘉在舆图上将地方勾出来之后就先放到了一边,这些都要等跟高丽的战争结束之后再说,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而此时李弘冀和赵匡胤两个人都觉得十分无聊,在他们的印象中,海战还是敌我双方驾船,互相荡到对方船上进行砍杀,哪边能赢就看哪边的士兵足够勇武。   然而火器的出现直接改变了作战方式,或者说改变了大唐舰队的作战方式,这次出战,哪怕是大唐最小的福船都比高丽的最好的船要强,李弘冀和赵匡胤两个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看管士兵不要烧杀掳掠,这都什么事儿!   赵匡胤看着外面高丽人被炮火轰的哭爹喊娘的情形不由得说道:“陛下之前还以我不熟悉海战为由不让我出征,这他娘的还需要熟悉?”   李弘冀面无表情说道:“来又有什么用?这样的情况怎么计算战功?”   现在大唐的战功是依照人头或者人耳来判定的,现在海战这种情况……一炮轰下去对面不是死了跑了就是失踪了,还特么的去哪里找人头啊!   赵匡胤嘿了一声说道:“我不管,来这一趟就站在大福船上看风景也实在是没意思,我去找条小船去见识一下高丽人。”   李弘冀看着赵匡胤转身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杀才。”   虽然吐槽,但是他也羡慕赵匡胤,毕竟赵匡胤只是副手,灵活性比较高,而他是主将就必须坐镇大福船,观察各个船只的动静。   只不过唯一有一点就是想要凭肉眼观察实在是不容易,幸好现在舰队不算很大,福船一共十来艘,如果按照李从嘉的想法以后要扩大舰队,那么要怎么管理这些船只?   李弘冀想到这一点转身就回去写了一封奏疏,让人坐上巡逻船交给岸上的官员让他们呈上去。   奏折发出去之后,李弘冀一想到自己在战争之中居然还有时间去写奏疏,还觉得文辞不优美改了一遍,不由得深深惆怅,这种战争真的没意思啊。   然而没意思规归没意思,他却知道这样的战争是己方士兵的福气,就减少伤亡率这一条就足够李从嘉被万世称颂。   被李弘冀认为会万世称颂的李从嘉在翻开他的奏疏之后忍不住说道:“这俩人是太闲了吧?一个跑到福船上去作威作福,另一个居然还在思考以后舰队的问题?”   释雪庭一边给他剥石榴一边说道:“这不是挺好的?证明他们是真的很顺利,没有瞒报。”   李从嘉嘿了一声,大唐从开国到现在,什么时候打仗有敢瞒报的?中途被发现的坟头草都很高了。   不过李弘冀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在茫茫大海上,船与船之间的距离是有规定的,人力战舰比轮船还好一点,如果是轮船距离就更要大一些。   想要主将观察到尾的话,李从嘉咬着笔杆想了想,要求大家势力堪比鹰眼好像也不合适,那只能……咦?   释雪庭正在检查下面情报信息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声巨响,一抬头就看到李从嘉蹭的站起来说道:“我怎么忘了这个呢?”   释雪庭被他吓了一跳,问道:“你手不疼吗?”   刚刚那声巨响就是李从嘉用力拍了一下案几,他刚刚是太激动,现在释雪庭问起来他才回过神,而后龇牙咧嘴的甩着手。   释雪庭一边帮他揉手一边问道:“你又想起什么了?”   李从嘉嘿嘿笑道:“望远镜啊。”   释雪庭惊讶说道:“望远镜?那是什么?”   李从嘉仔细想了半天之后才解释道:“就是你拿着那个东西,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千米之外,毫厘可见。”   李从嘉说完之后觉得好像有点夸张,但是后世的高精度望远镜的确是可以达到这个程度。   释雪庭第一反应也是不信,然而看着李从嘉的表情,他知道对方是认真的,只要是李从嘉认真的事情,那么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会成功,就算再怎么匪夷所思,也是可能实现的。   释雪庭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望远镜是什么做的?”   李从嘉说道:“玻璃啊,哦,就是琉璃。”   释雪庭看了看李从嘉桌子上的琉璃镇纸说道:“这东西?”   李从嘉低头看了看,这才想到这年头的玻璃带着各种颜色气泡,根本不是透明的,自然也没办法做望远镜。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先弄个窑……吧,具体到时候再看。”   释雪庭十分无语,也就李从嘉才能这么随心所欲的想要弄个琉璃窑就弄了,毕竟琉璃这东西不是陶瓷,目前而言还是十分珍贵的东西,甚至整个大唐也没几个烧制琉璃的窑口。   释雪庭让人去找了半天居然都没有找到,当然也不完全是没找到,只是人家根本不卖!   李从嘉无奈之下只好说道:“那咱们自己来吧。”   释雪庭惊讶地看着李从嘉:“自己来?”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应该也不是很难,走吧,去书院看一看。”   现在书院几乎就是整个大唐的高科技中心,甚至工部都已经比不上学院那边,只不过是学院那里许多技术都不成熟,李从嘉当时规定必须经过多次试验得出准确数据之后才能申请。   李从嘉去了学院晃了晃,发现学院根本没有人研究琉璃,他一瞬间就觉得学院还是比较瘸腿,这么重要的项目……好吧,在许多人眼里玻璃就是个奢侈品,对于工业什么的没什么用处,所以学院压根就没将这个放在重要位置。   回去之后,李从嘉就让释雪庭去找资料,他准备自己搞一个窑口,去烧制玻璃。   释雪庭忍不住问道:“你会吗?”   李从嘉认真想了想说:“我不会,但是我大概是知道怎么弄。”   最早的玻璃就是石英砂岩再加上天然苏打烧制出来的,只要石英砂岩里的二氧化硅纯度足够,就能烧制出比较透明的玻璃,如今大唐的玻璃制品都是各种各样的颜色,主要原因就是石英砂岩的品质不够好,而从国外传来的好只不过是人家那里的矿产适合。   其实中原也不是没有适合的地方,只不过是这些人没找到。   就李从嘉所知距离长安最近的神木地区就有品质不错的石英砂岩,当然这是要找专门的地貌,李从嘉当初的导师的一个朋友就是专门研究古代玻璃艺术品这个方向,只可惜那个时候他只是粗略了解了一下,不记得具体在哪里,只不过石英砂岩的地貌很特殊,只要有人知道就一定能够找到。   好在学院里对于地质的研究也开展了起来,还真有一个人知道石英砂岩,当然这时候这玩意还不叫这个名字,大家只称呼它为砂岩。   李从嘉拜托此人去寻找高品质的石英砂岩之后,释雪庭问道:“你确定那里有?”   李从嘉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又暴露了,只好说道:“那里很大可能性会有,但是不是真的有我也不太确定,雪庭,我脑子里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般时候想不起来,只有在用到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至于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现在还不能说。”   释雪庭见他说的认真,便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知道,你别想太多,我没有介意,就如同大家所说你是真龙天子,自然与众不同。”   李从嘉嘴角一抽,很想说他的情况跟老天爷没有半点关系,然而如果真的这样说了,他还要想办法继续解释,索性最后干脆就默认,反正让释雪庭认为他神神叨叨的也好,这样将来如果实在没办法,必须说出自己来历的时候,也能最大程度的减少释雪庭对他的……恐惧?   释雪庭不想在这方面多说,转移话题问道:“我觉得还是先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们没找到,你要怎么办?”   李从嘉干脆说道:“找不到就用沙子好了。”   释雪庭有些意外:“沙子?”   李从嘉点头说道:“对,用沙子也能烧制出来,只是效果不怎么样,品质不好而已,不过也能凑活用。”   既然有替代品,释雪庭也就不怎么着急,实际上就算是李从嘉也不着急。   望远镜是个好东西,但是这玩意必须让朝廷管控起来,其实这件事情应该让工部去做,只是前唐时期的工部是个比较清闲的部门,而到了李从嘉这里,工部绝对是最繁忙的部门没有之一,每天都要忙活着研究各种新武器,新的农具。   还要让他们承担李从嘉时不时的突发奇想?李从嘉真怕这些技术宅会过劳死!   当然最主要的是如果让工部去研究琉璃制品的话,这些人可能不会了解琉璃有多大的用处,万一误会李从嘉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变的奢靡无度就坏了,这个锅他不打算背。   所以李从嘉打算先由自己搞出玻璃来之后,然后再将剩下的研究工作交给工部,工部自然会跟学院合作,这一点李从嘉一点都不担心。   在李从嘉满世界找石英砂岩的时候,李弘冀和赵匡胤终于顺利登岛,他们是从全州登陆,在船上憋屈了很久的步兵们上了岛就打了鸡血一样涌向高丽的东京。   只不过这些士兵在海上漂泊的时间过长,一时半会还没有找回状态,一个一个恨不得走路都晃悠,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感觉自己好像还飘在海上一样。   李从嘉知道之后恍然想到他们之前总觉得水军缺点什么,却一直想不起来,现在才知道缺的是陆战队啊!   很多时候海战的最终目的就是登陆,而登陆之后水军掌握的那些作战方式很可能不能使用,这个时候就必须派出陆战队,如果陆战队的实力上不去,也相应的拖低整体实力。   李从嘉之前一直忘记建设这么一支军队,现在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实际上水军陆战队要求也挺严格的,因为要随舰队出征,只是在打海战的时候用不到他们,所以他们也同样要接受在海上生存的训练。   这件事他转手就交给了朱元,朱元也算是大唐的元老级人物,只是因为他只会打仗,所以在中原战乱平息之后逐渐变的边缘化,这次出征高丽,他就十分遗憾自己不会带水军,不能打水战,现在李从嘉决定让他去训练一支陆战队出来。   虽然目前来说需要从海上征服的只有高丽一个国家,然而李从嘉的目光从来不仅仅局限于亚欧大陆,毕竟这个地球上陆地还有那么多,海洋还那么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跟亚欧大陆以外的人打交道,学过近代史的学生都知道闭关锁国的痛,而李从嘉自然要想办法走出去。   更何况现在别的大陆国家可能还很弱小,不趁着这个时候打劫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朱元兴高采烈的接了这个任务,决定自己也去训练一下海战,毕竟学到老活到老。   李从嘉对于朱元的精神头十分佩服,毕竟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搞这些,好像每天的政务都已经消耗掉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李弘冀和赵匡胤会彻底占领高丽,李从嘉从来没有怀疑过,可他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到了。   从登陆到占领全岛一共用了……两个月?   李从嘉看到捷报的时候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这是高丽人都没有抵抗吗?连王昭都抓到了,他们动作怎么这么迅速的?”   释雪庭轻笑道:“高丽人还真是没怎么抵抗。”   “嗯?”李从嘉有些疑惑,这份捷报之中只是告诉朝廷他们打了胜仗,至于具体过程还要等李弘冀和赵匡胤的奏疏才可以,不过有释雪庭在,李从嘉总是能更早一些知道内情。   释雪庭说道:“他们两个在海上打的太野蛮了,高丽的战船几乎没有留下几艘,高丽人引以为傲的海上防线不曾拦截住他们,所以在他们登岛的时候,所有贵族平民都在逃跑,甚至包括士兵。”   李从嘉:……   这意思是说高丽人都被吓破胆了?只是……李从嘉想不明白,不抵抗是死,抵抗也是死,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努力抵抗一样,说不定还能发生奇迹呢?   当然这也就是大唐赢了他才会这么想,如果高丽真的拼死抵抗,他大概又要生气高丽让大唐损失太多士兵,现在这样也挺好。   释雪庭很了解李从嘉的想法便说道:“那些高丽人很多都直接逃到了契丹,契丹应该是会收留他们的,所以他们也未必没有出路。”   哦,对,李从嘉这才反应过来,他忘记契丹这个国家了。   想到契丹,他就想到之前释雪庭说的换地,不由得立刻让春生将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请到宣政殿,他要开会!   内阁辅臣已经收到了战胜的消息,对此他们也十分欣慰,哪怕他们现在不主张随意起战事,却也知道军队越是强悍,国家就越是安稳,尤其是这强悍的军队被牢牢掌握在皇帝手里的时候,只要皇帝不是昏君,这个国家繁荣昌盛就留指日可待。   李从嘉坐下之后说了一下释雪庭之前的观点,当然他也不可能直接说这是释雪庭想到的,既然他也同意了释雪庭的想法,就直接说成了是自己的观点。   对此赵普这个比另外三位老臣多了一点平民生活经验的次辅就立刻问道:“羊毛布有进展了?”   李从嘉笑着点了点头,别说,公输老头是真的厉害,他改进了一下契丹那边过来的织布机,现在居然能够织出毛呢,就李从嘉看来,那个毛呢质量比得上后世的华达呢!   李从嘉让人将毛呢织物拿过来一片,给众人传递看了一下之后,所有人几乎都第一时间发现这玩意手感柔软,保暖性能也不错。   对此范质就说了一个字:换!   冲着羊毛也要换,尤其是还能将燕云六州换回来,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契丹并不会同意。   李从嘉直接让下面人写了一封国书给耶律贤,并且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结果没想到耶律贤除了不想将燕云六州还回来之外,对于阴山那一片地方居然一点都不反对的愿意换给大唐!   李从嘉: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第211章   鸿胪寺在跟契丹扯皮燕云六州的问题, 契丹恨不得把燕云十六州都拿在手上, 燕云六州肯定是不愿意给的, 他们居然宁愿多划过去一点都不愿意用燕云六州来换。   李从嘉看契丹那边给出来的置换条件,发现这尼玛都快要划到后世的乌兰巴托那里了, 这一片地方比高丽可是要大多了!   “耶律贤居然有这么好心吗?”李从嘉看着舆图说道:“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释雪庭问道:“如果是你,是愿意要这一片地方还是要燕云六州?”   李从嘉果断说道:“燕云六州啊,那边很多地方都是戈壁, 我要来干什么?”   释雪庭一脸的你看, 就是这样的表情,李从嘉这才说道:“不是, 我是说,我之前觉得契丹很可能只愿意把这一片草原给我们,燕云六州肯定是不给的,现在他们虽然也不给燕云六州,但是居然还要补偿土地, 物反常即为妖, 肯定有问题!”   释雪庭说道:“不要管有没有问题,反正燕云六州不能放, 不趁着这次机会拿回来, 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了。”   李从嘉坦然说道:“怎么没机会啊?不爽了就直接打啊!”   释雪庭:……   怎么就变得这么暴力了呢?   李从嘉和释雪庭在这里讨论再多,鸿胪寺也要跟对面扯皮, 关于领土问题在后世都会扯皮很久,甚至还天天各种对骂,就不要说在这个什么都不发达的年代了。   实际上, 李从嘉总觉得要不是大唐军队就驻扎在高丽土地树上,契丹人很可能就直接打过去强行占领摘桃子了。   然而就算是契丹现在也知道硬拼是拼不过大唐的,以前他们还能仰仗自己的骑兵,现在面对火炮骑兵直接废了,还能怎么办?大唐不想着打他们就不错了。   耶律贤比耶律璟聪明就聪明在他能够审时度势,能够强硬的时候就强硬,知道不行直接就低头,什么面子都没有保住里子来的重要。   实际上他这次同意的这么痛快,契丹朝堂上也不是没有反对意见,甚至反对意见很多,但是都被耶律贤强硬的压制下去。   他的皇后萧绰知道之后亲自过来找他说道:“大汗,您是在喂养唐国的野心,现在他想用高丽换我们的草场换燕云六州,或许等某一天,他们连换都不会再换了!”   耶律贤皱眉说道:“如果现在他不想换你有办法吗?”   萧绰说道:“不能让唐国成长起来,趁着它还只是个雏鹰,就应该折断它的翅膀!”   耶律贤没说话,坐在他身边的柴淑仪轻声细语说道:“当年在西域的唐国才是雏鹰,如今它已经成长起来了呀。”   萧绰对她怒目而视:“我和大汗说话,你插什么嘴,来人!”   “够了!”耶律贤烦躁地拍了一下案几说道:“阿柴所说并非全无道理,此事我自有定夺,皇后且先回去照顾好文殊奴吧。”   萧绰咬牙恨恨看了一眼柴淑仪,把柴淑仪吓得躲在耶律贤身后瑟瑟发抖。   萧绰走了之后,柴淑仪才低声说道:“陛下,刚刚是我的错,我不该多嘴,等等我便去领罚。只是……我家就是因为唐国才家破人亡的,与唐国为敌多年,唐国如何我们心知肚明,如今我只有这么一个家了,我是真的不想看到契丹也步我柴家后尘啊。”   耶律贤伸手揽住柴淑仪的腰,勾起她的下巴说道:“好好的怎么哭了?不用担心,契丹不会就此败落,一时的蛰伏只是狩猎的一种手段而已。”   柴淑仪一脸崇拜地看着耶律贤说道:“陛下雄才大略,必然不是李煜那个无知小儿能比得上的。”   耶律贤哈哈一笑,抱起柴淑仪转身进入了偏殿,过不多时,男女低低的喘息声在偏殿内交织。   柴淑仪回到后宫的时候,正好碰到萧绰派来的女官,那个女官面无表情地看着柴淑仪,刚想说话,结果就看到柴淑仪捂着嘴干呕,顿时脸色一变,想要做什么,却又估计柴淑仪身边的侍女,只能咬牙看着那几个侍女去请大夫,然后见证了柴淑仪有孕这一“好消息”。   惩罚什么的自然也是没有了,女官只能急匆匆地跑去报告给萧绰。   柴淑仪表现得十分高兴,等到独自一人时又显得有些忧心,思前想后,她还是在半夜的时候用特制的墨水写下消息,让早就被驯养好的老鼠带了出去。   两日之后,释雪庭收到消息,顿时眉头紧锁。   他看消息的时候正好在李从嘉身边,李从嘉见他这样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释雪庭说道:“派去耶律贤身边的女子有了身孕。”   李从嘉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释雪庭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担心这个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会更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从而会危害大唐的利益。   对此李从嘉倒是看得很开,他说道:“不用想那么多,她有了孩子也是好事情,为了她的孩子,她都容不下萧绰,只可惜没办法让她投在萧氏门下,否则,说不定她还能拿下皇后之位,她的儿子也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契丹皇帝。”   释雪庭松了口气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我们的目的在于萧绰,而不在其他,剩下的就让她自己想办法吧,如今她和萧绰已经势成水火,低头是不可能的,只能再找外援,唯一能做的就是干掉萧绰,让耶律贤迎娶其他萧氏女。”   李从嘉有些遗憾,契丹皇族和萧氏联姻实在是太雷打不动了,不管皇帝有多少嫔妃,这些嫔妃给他生了多少孩子,皇后必然是萧氏,皇帝也必然是跟萧氏女所生的儿子,其他女人生再多儿子,儿子再聪明厉害也没用,除非将来谋反。   然而母家不显的皇子谋反都不可能成功,因为萧氏不会支持!   不过李从嘉之前也只是想要让萧绰被干掉,甚至到现在萧绰能不能死他都已经不是那么关心了——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个人的智慧有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用,这个女人再会打仗有什么用呢?除非契丹的武器比大唐还要强。   想到这里,李从嘉忽然问道:“那个女人知道很多机密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没有,因为不需要她刺探情报,所以只是培养了她某方面的一些技艺。”   李从嘉顿时放心,想想也是,真要派卧底也不应该派一个女人去皇宫卧底,别的不说,皇宫的看管那么严,想要往外传递消息十分艰难。   也就是释雪庭找到了一个人才喜欢养各种鼠类,还养的都很听话,这才能依靠老鼠传递,否则人力不可靠,鸽子什么的分分钟会被打下来,还怎么传递消息?   既然不知道很多事情,日后还会达到目的,李从嘉根本就不去管,他更关心燕云六州的问题,如果契丹死活不换回来,那是打还是不打?真是想想都头痛。   李从嘉都开始思考要不要给契丹写国书,具体商量一下,燕云十六州加在一起才能起到一个屏蔽作用,无论是对契丹还是对大唐来说,只有几个州屏蔽作用并不是很大,还不如都给大唐呢。   只不过他这个想法被打消了,因为耶律贤提出归还燕云六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大唐给他们大量的粮食和金银财宝。   对于耶律贤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李从嘉很是意外,他第一反应就是:“耶律贤这不是打着先坑我们一笔,然后再把燕云六州打回去的注意?”   释雪庭问道:“你会给他这个机会?”   现在只要是周边国家都会避免跟大唐起冲突,毕竟火器的威力大家都已经了解了,现在不吭声的一般都在闷头发展自己的火器,比如说大理。   当然契丹或许也打着将来总有一天能够拿回来的注意,毕竟他们也开始研究火器。   李从嘉说道:“先看看他们要多少东西吧,如果用粮食和钱就能换来土地的话,我能把整个契丹换下来!”   释雪庭:怕是要疯。   当然实际情况就是当李从嘉看到契丹提出来的条件的时候,直接拍桌子说了句:“想得美啊!”   释雪庭在旁边忍不住说了一句:“谁说能把整个契丹都换下来的?”   李从嘉险些七窍生烟:“这么狮子大张口,他们真敢啊。”   要的粮食赶得上大唐一年的产量了,还是有了岭南补贴之后的产量,就更不要提那些金银珠宝的数目。   李从嘉十分坚决地说道:“不行,就算是买这个价钱也太贵了,我坚决不同意!”   释雪庭说道:“你不同意他们就不换给你啊。”   李从嘉直接挽袖子:“你到底站在哪边的?”   释雪庭连忙握住他的手腕说道:“别动手,我说的是事实,现在是我们想要燕云六州,而契丹不给,你就当是我们有求于契丹,而且契丹表现出想要换的意愿,就说明他们不想跟大唐起冲突,否则他们直接拒绝就好了。”   李从嘉挑眉说道:“也未必如此,万一他们只是想要拖延时间呢?领土这种事情扯皮起来可以纠结几年,等几年之后……到底是谁家的还说不好呢。”   释雪庭点头:“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性,所以还是要商议。”他低头看了看契丹摆出来的条件之后说道:“其实契丹提这么高的要求,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么是没有诚意不想换,另外一个就是他们有别的目的。”   “别的目的?他们还能跟大唐要什么……”李从嘉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抬头看向释雪庭。   释雪庭微笑着说道:“看起来我需要去看看最近有关于契丹的情报,看他们有没有打大唐武器的主意。”   李从嘉嘀咕说道:“武器?大唐怎么可能跟他们换武器?最多也就是粮食财宝啊。”   释雪庭没有说话,只是让人将最近有关于契丹的情报全部送过来,然后他一点点查看。   最后果然发现契丹最近一直在进行新武器的实验,雷盒现在几乎是所有国家的标配,当初还没有一统天下的时候,李从嘉为了雷盒曾经卖给过其他中原国家。   这些中原国家不乏有跟契丹关系不错的,契丹得到雷盒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有了雷盒,他们肯定想要在这个基础上继续发展。   然而李从嘉虽然对很多原理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一些东西都是天朝几百上千年研究的精华,如果仔细看大唐武器的研究方向也进阶方式的话,就可以看出雷盒之后的武器跟雷盒其实根本没有多少相似性,除了弹药的成分都差不多之外。   契丹不知道大唐武器是怎么制作的,大唐跟契丹动用最多的就是火炮,而这种大家伙对于冶炼工艺有着极其高的要求,哪怕是现在也有随时炸膛的危险。   契丹研究了半天,火铳研究不出来,火炮也研究不出来,投入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就算耶律贤脾气再怎么好也有点想要杀人了。   可是研究不出来就是研究不出来,李从嘉的脑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比得上的,更不要提契丹原本在科学技术这方面就落后于中原。   李从嘉立刻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他知道契丹不会坐以待毙,但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开始研究武器。   这个年代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意识特别淡漠,别说现在就是后世的时候,知识产权的保护意识也是一点点深入人心的,亏了他之前搞出了专利法,也亏了这年头不怎么讲究人权,如果发现不太对的就直接抓,否则李从嘉还真担心会有人偷了大唐武器的资料去卖给契丹。   李从嘉一边加强了对于资料的看管,一边跟鸿胪寺说:“粮食财宝都可以商量,其他任何条件都不能答应。”   鸿胪寺那边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李从嘉要强调这一点,当他们发现契丹在试探性的跟他们说可以用别的东西换,比如说一些武器之类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李从嘉的意思。   对此魏仁浦说道:“其实也不是不能换,将我们淘汰掉的一些武器换给他们不是正好吗?”   虽然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李从嘉总是觉得不放心,释雪庭一直站在一旁,见李从嘉无法说服内阁辅臣,便开口说道:“只怕契丹并不仅仅是想要武器来用,而是想用来研究。”   魏仁浦等人没说话,武器现在研究到了什么程度说实话他们都不知道,毕竟他们也不了解这方面,最后赵普说道:“还是让工部尚书来说吧。”   虽然热武器的起源是在李从嘉手上,但是除了雷盒之外,剩下的武器都是别人研究出来的,李从嘉提供的资料都有限,最多是一些小细节方面的制定,所以这方面只能去问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来到宣政殿知道了李从嘉的疑问之后立刻说道:“那正好,我们可以直接让全国士兵都换新一代的武器,其实二代武器早就研制出来了,火器营用的就是,之前我一直想要推广,毕竟火器营手上的火器都要更新第三代了,但是之前李尚书说一代武器还没有用完,现在换下来只能摆着太浪费了,就没让换。”   李从嘉还没说话,旁边的赵普就说道:“不仅仅是因为换下来不用浪费吧?是不是又没钱了?”   工部尚书略有些委屈地看着李从嘉:“陛下当初说了,在武器方面不用省钱的啊。”   可我也没让你们烧钱啊!李从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中年即将步入老年的男人对着他扮可怜,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李从嘉问道:“如果契丹得到了一代的武器装备,他们有可能研制出跟二代武器相差无几的替代品吗?”   工部尚书拍着胸脯说道:“陛下放心,我们的研究都是大唐最顶尖的人才共同研制出来的,契丹那些野蛮人拍马都赶不上!”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契丹人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悍的,不要瞧不起他们,保守一点,你就把他们……唔,也当成半个中原人好了。”   工部尚书认真思索半晌之后说道:“应该不会。”   有了他这句话,李从嘉就放下了心,转头就让春生给鸿胪寺卿传话说道:“一代武器可以跟他们换,最好不再用粮食和财宝。”   反正全军的火器都要更新换代,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废物利用的方式。   鸿胪寺面对李从嘉一天好几遍的命令着实已经习惯了,他们不知道李从嘉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不过这些人也没多问,他们只知道自己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   李从嘉虽然松口,但是鸿胪寺并没有立刻松口,他们很明白谈判的要点,之前契丹只是试探,他们这边没有表现十分坚决的话,契丹肯定会提出要求。   果不其然,在鸿胪寺拒绝了他们所要求的粮食和财宝数目之后,契丹提出了新的要求:用武器来换。   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谈判,只不过正如释雪庭所说,之前那样的高价只不过是契丹在铺垫,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大唐的武器。   鸿胪寺的谈判专家们一开始自然是拒绝,只是拒绝的不那么彻底,看上去有回旋的余地,然后从不十分坚定的拒绝,到模棱两可的拒绝,到稍微开了一点点口子的请示,到最后的同意,这个战线拉的十分漫长,整整经历了两个月。   到最后,鸿胪寺那边十分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他们只用换下来那些装备的一半就将燕云六州换了回来。   而契丹也十分满意,因为大唐的武器在外形变化上并没有太多,他们并不能分辨出来是几代的武器,最主要的是他们也想不到大唐武器制备发展的这么迅速。   于是历经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大唐跟契丹终于达成协议,用契丹半个上京道外加燕云六州跟大唐换了刚打下来的高丽。   自此燕云十六州终于是完全回到了大唐手中,李从嘉就算睡觉都能更加安稳一些。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所有大臣都十分兴奋,在他们看来就算是大胜高丽也没有夺回燕云来的让他们开心,有了燕云十六州,只要将那边的防线巩固一下,契丹想要攻打大唐会变得十分困难,更别提上京道还有一部分割让给了大唐,可以说契丹南下的通道便的十分狭窄,也不是之前那种一马平川的景象。   相较于众人的兴奋,释雪庭却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只是叹息了一声说道:“契丹其志不小,耶律贤果然不可小觑。”   李从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耶律贤坚持要用粮食和金银财宝的话,就充分暴露出他的短视,换武器就代表着耶律贤有发展国内士兵武装力量的想法,要知道契丹士兵对于这种火器的操控可以说是完全不会,也不符合他们以往的战斗习惯。   如今耶律贤只怕会让他们习惯新的战斗方式,也就是说耶律贤可能心里还打着早晚要将燕云十六州拿下来的心思,或者还有直接一统中原的宏伟志向。   对此李从嘉十分淡定,双方科技力量的不对等让契丹吃了个哑巴亏,当然这个就不用说出来了,反正耶律贤想要超过大唐,那也只能是在梦中了。   然而就在李从嘉开心用一部分废物换来了珍贵的燕云六州的时候,那六州却并不配合,转头就有人起义。 第212章   李从嘉在知道之后十分冷静只问了一句:“起义的是谁?”   李平十分简短地回答道:“好像是契丹人。”   “哦。”李从嘉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都看我干嘛?该派人平乱派人平乱啊?难道还要我说?”   众人松了口气, 本来等着李从嘉大发雷霆呢, 毕竟无论是谁前脚刚收回来的地盘, 转头就有人不服气搞事,这是直接打脸啊, 给谁谁都不高兴。   然而李从嘉想得很简单,契丹人造反简直是太正常了,甚至契丹人那都不叫造反, 叫国际战争!   而且谁知道那个契丹人是不是背后有人操纵, 跟他们生气?他闲的啊?有那个时间他不如去关注一下玻璃的进度问题。   玻璃这玩意真的是让李从嘉十分伤脑筋,经过地质考察之后, 玻璃窑的工匠们找来了好多石英砂岩,好像还有很很多种类,正在一点点的尝试。   如今已经只剩下最后三种,而前面弄出来的……没有一个能够符合李从嘉要的标准,连玻璃都弄不出来的话, 望远镜什么的也只能无限搁浅。   李从嘉正在哀声叹气的时候, 释雪庭走进来说道:“你想要透明的东西其实也很容易。”   李从嘉一抬头就看到释雪庭递过来一块透明的圆形片,在看到的一刹那, 他险些以为玻璃制造成功了, 不过等他拿到手上的时候发现这东西非常重,至少比玻璃要重, 等他仔细看了一下之后才发现居然是水晶!   李从嘉满头黑线地看着释雪庭说道:“这就是你给我的解决方法?”   释雪庭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然呢?你想要尽快用上就只能用这个,毕竟琉璃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烧制出来的。”   释雪庭甚至对于琉璃能不能烧成透明的都有疑问,毕竟很少看到完全透明没有一丝杂质的琉璃。   李从嘉说道:“我也知道水晶可以啊, 但是这样天然的水晶本来就少,而且十分珍贵,不适合做吧?”   释雪庭奇怪说道:“不就是做几个打仗时候用吗?如果真的按照你所说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这种东西就是军国利器,也没必要弄太多吧?”   李从嘉听了之后发了一会呆,这才想到是他之前想岔了,将玻璃跟望远镜联系起来本来就不是一个正确的思路,玻璃就是玻璃,能够做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跟望远镜捆绑,用水晶做望远镜也有好处就是除了财大气粗的国家之外,估计是没几个国家会研究这个玩意。   毕竟望远镜哥哥构成看上去很简单,但是涉及到的各种原理很多,甚至有一些是现在根本没有发展到那里,甚至李从嘉都不知道学院和工部能不能做出来。   李从嘉看着手上的水晶说道:“再去找找吧,反正这个是废了。”   释雪庭有些疑惑,李从嘉放下来说道:“望远镜略有些复杂的,唔,回头我去跟工部的人探讨一下,看他们能不能行。”   释雪庭略一挑眉,这是觉得跟他探讨了他也听不懂吗?如果给别人,可能第一反应就是李从嘉看不起自己,然而到了释雪庭这里,他的第一反应就变成了我是不是应该找点相关的书来看一看学一学?   然而这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之后他才想起来李从嘉压根就没说这是关于什么方面的,就算他想要找书学习一下都不行。   不过释雪庭本来以为李从嘉也只是说一说,没想到他真的把工部和学院的一些人找过来探讨。   说是探讨,然而真相让李从嘉十分崩溃,这时代小孔成像什么的都没有出现,想要搞出望远镜,得先让这些人明白这都是什么原理!   然而李从嘉的物理早就还给老师了,就算没有还给老师,都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了,他还能记得多少?   索性他还知道怎么弄小孔成像,他直接弄出来之后就交给工部去研究,能研究出什么来那就看他们自己了,对此李从嘉的态度一概就是: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做了一梦就知道这玩意了。   工部和学院联合选出来的那些人本来还对李从嘉所说嗤之以鼻,等他搞出来之后,当时就直接拜倒在地,然而当李从嘉说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之后,这些人就十分冷静的……自己去研究了。   被扔在旁边的李从嘉瞪着眼睛看着这些人,半晌只好自己无奈的离开。   回去之后,释雪庭抬头看着李从嘉说道:“这一次……蜀王和秦国公可能要面临御史的攻讦了。”   李从嘉茫然地看着他:“啊?他们两个刚打完胜仗啊,御史吃饱了撑的?”   释雪庭叹了口气:“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李从嘉拿过来看了一眼之后顿时十分心塞,上面记录的是李弘冀和赵匡胤两个人这次出征所做的重要事情,其中被突出重点的一个他们在攻打高丽城池的时候,几乎都没留下什么活口,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走了一路屠了一路。   李从嘉当时就惊了:“卧槽……他们疯了吧?有怎么干的吗?”   就算是敌人,李从嘉也只是想要干掉敌人首领,没想过将敌人全歼啊,或者说全歼对方的军队就可以了,平民百姓你们也动,疯了?   李从嘉不会怀疑释雪庭带来消息的真实性,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俩人真的这么干了。   李从嘉将消息往桌子上一放皱眉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不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啊。”   以前李弘冀打西域的时候到的也是外族,他并没有下此狠手,赵匡胤也不是没跟甘州回鹘打过,也没这么极端,难不成这俩人凑到一起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   要不然怎么解释这次的事情。   李从嘉郁闷地说道:“回头我又要跟御史死磕,史官不定又要记什么了。”   释雪庭忍不住问道:“你的重点就是这个吗?”   李从嘉坦然说道:“不然呢?虽然也觉得将高丽人都杀了个差不多很残忍,但是杀都杀了难道还要让阿兄和赵匡胤给他们赔命吗?他们也配?”   哪怕再怎么觉得不能殃及平民,在李从嘉眼里死掉的高丽人也只不过是一堆数字,说他狭隘民族主义也好,说他对外族冷漠不仁也好,反正他对这个民族并没什么好感,怎么可能因为杀了这些人他就要问罪李弘冀和赵匡胤?   释雪庭说道:“这次他们的行为很反常,我倒是觉得很可能是故意的。”   “嗯?”李从嘉问道:“他们两个跟高丽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没有,但为了保命也不得不这样做。”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说道:“拜托说清楚一点。”   释雪庭看着他就说了四个字:“功高震主。”   李从嘉瞬间就明白了释雪庭的意思,作为开国功勋,李弘冀和赵匡胤两个人身上的军功真的是不能再多,如果真的按照军功来算的话,他们两个所得到的奖励并不合适。   赵匡胤至少有资格封王,然而李从嘉牢牢卡着爵位,坚持异姓不得封王,那他就只能是国公,而到了这个位置也已经是位极人臣,除非李从嘉给他破例,然而破了一个例,就总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至于李弘冀……他已经是亲王了,再往上除非李从嘉封他为皇太兄,或者直接将自己的位子让给李弘冀,否则还能封赏什么?封户?李弘冀的封户已经足够多,再多就占据大唐太多税收,肥成这样岂不是就只能等着被宰了?   赵匡胤和李弘冀都清楚这次他们赢的干脆利落,论功行赏肯定跑不了,但是又不想因为功劳太大而受到猜忌,所以干脆就自己做点违法乱纪的事情,到时候李从嘉也能有转圜的余地,毕竟还能将功折罪。   李从嘉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之后,不由得有些无奈,然而不得不说他们想的的确是没问题,如今大唐虽然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在李从嘉看来,万事都是起了个头而已,真正想要发展起来只能依靠时间来。   后世的时候主要税收已经变成了其他各行各业,农业不仅不收税反而经常有补贴,然而在这个时代农业税收还是一个国家的主要税收来源,李从嘉在努力改变这种情况,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搞定的。   将商人作为纳税主体现在还不太现实,不仅仅是这个年头商人地位地下,有条件的都会选择读书做官,而不是经商。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商业其实都是小本生意,真正走南闯北的商队一年也就来回那么一两次,这还是在大唐版图范围之内,如果想要往西走就需要更久。   这也是为什么西域那么荒凉却十分繁华的原因,作为大唐跟西方国家联通的要道,西域就是个大型商业中转站,许多商人都是从西域带回商品然后在西域跟大唐商人来换,然后大唐商人再将东西从西域带到中原。   为了税收,李从嘉已经开始思考将哪座城设定为西域专门用来交易的城池,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好。   也正是因为这样,爵位越多,占据的税收就越多,朝廷户部收上来的税收越少,倒是各个爵主肥的流油,所以厉害一点的皇帝一般都会想着削藩,如果朝廷软弱到了一定程度,那就到了烽烟四起的时候了。   李从嘉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李弘冀和赵匡胤两个人是十分委屈的,然而他却只能让他们承受这份委屈。   他想了想说道:“我那里还有什么有趣的之前的玩意,挑出来一些,回头送给阿兄和赵匡胤家的几个孩子吧。”   这样也算是在钱财上补偿他们一下,也算是李从嘉给他们发出的一个信号,知道他们受了委屈,皇帝心里都记着。   果不其然,过了两天兵部尚书李平收到文书的时候,刚开始看着斩获的物资还很开心,还在说:“高丽那么小的一片地方,其实还是蛮富余的嘛,啧啧,一人高的珊瑚居然都有好多,王昭的生活也是够奢靡的。”   这句话刚说完,接着就看到了下面赵匡胤他们报的战损和杀的人数,李平当时就头皮发麻失声喊道:“两位将军这是要干什么?”   朱元一脸疑惑的凑过来看了一眼,继而一拍大腿说道:“哎呀,痛快啊!早知道我也跟着过去了!”   李平将奏疏往袖子里一揣,瞪了一眼朱元说道:“你知道个屁!”   说完就急匆匆的往外走,朱元被他吓了一跳:“咋还爆粗了?哎,尚书,你要干啥去?”   李平一边走一边说道:“进宫面圣!”   朱元抓了抓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哼着小曲就走了。   李平见到李从嘉的时候是在宣政殿,此时李从嘉正在跟内阁辅臣们议政,他一看到李平一头汗的进来,心中就有了数,但还是问道:“李尚书为何惊慌?”   李平行礼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将奏疏呈递上去,他是打定主意不跟着趟这趟浑水了,反正这件事情本身跟他也没啥关系,在枢密院李弘冀和赵匡胤两个人都比他官位高,也不存在他指挥那两个人的事情,他还是……安静如鸡好了。   李从嘉看完之后,挑了挑眉将奏疏递给了旁边的李仲寓,李仲寓看完之后一脸的惊吓,又将奏疏给了范质。   等一群人都看完之后,李从嘉说道:“此事还是等蜀王和秦国公回来之后再议吧。”   李仲寓抬头看着李从嘉,他很想问问伯父是不是会被罚,他跟李弘冀感情不错,跟李弘冀的儿子关系更不错,毕竟都在书院一起上学,现在他就十分为伯父担心。   只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听到父亲这么说之后,环视一圈,发现在座诸位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意外,或者特别愤怒的样子,都平静的仿佛是在谈论今天天气一样。   李仲寓敏锐的察觉这其中可能有点什么问题,然而他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的事情,李从嘉和李平却看的清楚,内阁辅臣们没有一丝异议,也没有责备怒骂李弘冀和赵匡胤,那就说明这两个人的目的太明显,明显到了大家都能看出来,只是谁都不说而已。   大家一起打着哑谜继续商讨政事让李从嘉觉得十分好笑,等回去之后,李仲寓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李从嘉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没什么的,不过就是你伯父的封赏大概没了,所以过两天你要带一些东西去看看你的堂兄堂弟们啊。”   封赏没了?李仲寓慢了半拍才想起来他的伯父几乎已经可以算是赏无可赏的那一拨,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   他松了口气之后,又跟着李从嘉学习了一会如何批阅奏折,然后就准备去跟堂兄堂弟们分享今日得到的情报。   李从嘉对于他跟自己兄弟亲近还是乐见其成的,可怜的李仲寓自己是不会有兄弟了,后宫养着的两个小家伙跟他年纪差的又不少,而且还是他叔叔辈,想要一起玩就只有堂兄弟了。   事实上,或许李仲寓更喜欢跟堂兄弟玩,如果是亲兄弟,说不定他就有危机意识了。   第二天是大朝会,一坐在那个位子上,李从嘉就等着御史出来弹劾李弘冀和赵匡胤,结果等的都快睡着了都没人站出来,就在他以为这些御史转性之后,终于是有人出列弹劾他们了。   只不过这一次弹劾让李从嘉觉得有些微妙,毕竟对方弹劾的不仅仅是李弘冀和赵匡胤这次大肆屠杀高丽人的事情,还弹劾他们位高权重,甚至纵容家奴欺凌百姓的,各种飞扬跋扈的事情。   对此,李从嘉内心十分复杂,说实话,在这个年代众生平等就是一个笑话,李从嘉一开始觉得不习惯,到现在也被迫习惯了,到了李弘冀他们这个地位的人,家里的家奴总会出现一两个坑主人的,这个很正常,至于欺凌百姓……如果是真的,释雪庭的报告早就摆在他的案几上了,还用御史来说?   所以总结起来御史是趁着这个机会要搞李弘冀和赵匡胤?   李从嘉越想越不明白,更让他不明白的是这个御史也不知道为什么跟打了鸡血的似的,控诉越来越多。   李从嘉觉得或许是一开始他没有反驳对方,所以让对方受到了鼓励,到后来甚至越说越离谱,就差说李弘冀和赵匡胤想要在高丽自立为王,反出大唐了!   御史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连内阁辅臣都有点听不下去了,互相使着眼色询问:这尼玛谁找来的二笔啊?   是的,这次弹劾其实是大家商议的结果,主要是因为文臣们觉得枢密院的位置太高了,压着内阁一头,你看枢密院枢密使……嗯,这个没办法说,谁让他是皇帝呢?   然而皇帝亲自兼职枢密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然后枢密副使一个亲王一个楚王,还有一个直院是国公。   他们内阁这边之前好不容易有个国公还自己作死没了!   从阵容上看内阁比枢密院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所以有机会就给他们添添堵也挺好的,当然这也是内阁和枢密院的默契,或者说是内阁辅臣跟李弘冀和赵匡胤的默契,文臣知道他们要自污,要保住自己,他们就充当其中一部分角色。   所以才会安排御史上奏,结果……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你这么胡说一通,皇帝一生气砍了你怎么办?   就在大家都担心的时候,李从嘉在上面听着居然听笑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操作,李从嘉轻咳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说道:“我早就说过御史风闻奏事也要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才行,刚刚说的那个什么……蜀王想要自立?如果是我的话,真要自立我肯定不会把当地百姓都杀了的,你是觉得他傻吗?”   人都杀了,他还自立为王?光杆司令吗?   那位姓王的御史梗着脖子硬顶了一句:“但是蜀王和秦国公手里有兵!”   李从嘉点头:“的确,有兵才有实力,所以……你就没想过他们手里一共才多少兵吗?”   如果真要造反,靠着这点兵马……这是在搞笑呢吧?高丽怎么跪的心里都没数吗?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还有人敢跟大唐水军死磕?   王御史坚持说道:“无论如何蜀王和秦国公此举简直是泯灭人性,还请陛下重罚此二人!”   李从嘉懒懒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过蜀王和秦国公毕竟开疆拓土有功,就功过相抵便是。”   王御史还想说话,结果硬生生被内阁几位大佬有志一同的瞪视给逼了回去,他是可以找李弘冀和赵匡胤的麻烦,反正那两位在枢密院,也管不到他,但如果得罪了内阁大佬,那就不是今后前途堪忧的问题,是从今天开始还有没有前途的问题!   御史默默的回到自己的队伍,他品级不高,距离门边比较近,于是在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了红翎使站在了门口,红翎使乃是大唐官方明面上的传信机构,一般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些红翎使不会跑到殿上来,尤其是在大朝会的时候。   御史没再跟李弘冀死磕,反而心里琢磨着这次又是什么重大事件需要直接禀报的?   李从嘉见大家都没有意见,知道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刚想退朝,结果就看听到春生说道:“陛下,红翎使等待上殿禀报有关燕云六州之事。”   李从嘉听了春生的话之后心中一紧说道:“宣吧。” 第213章   红翎使上殿之后跪地说道:“启禀陛下, 前线急报, 叛军已经开始向武州撤离, 之前被占领的蔚州新州被屠戮一空。”   李从嘉放在御座扶手上的手一紧,沉声问道:“什么?”   红翎使报告完了之后, 直接将奏疏呈上来,李从嘉打开看完之后,转手交给身旁的春生, 春生将奏疏给范质等人看过之后, 就连一向十分稳重的范质都忍不住气得脸红说了一句:“岂有此理!”   比起范质,李从嘉看上去倒是很冷静, 然而十分熟悉他的赵普看李从嘉一眼就知道他们陛下这是在憋着火呢。   赵普安静如鸡地站在一边,等着李从嘉发火,然而李从嘉却硬生生忍了下去说道:“退朝吧。”   众人:?????   他们还等着陛下掀案几咆哮呢,这就退朝了?等等,怎么解决啊?   还能怎么解决, 李从嘉想让燕云六州的契丹人都去死, 但是他能直接在大朝会上说吗?他要是说出来,估计御史又要跳出来, 现在李从嘉对御史的观感, 跟后世的键盘侠几乎差不多。   下朝之后,当然不是就此休息, 内阁辅臣十分默契的去干自己的活不去问李从嘉到底要怎么解决,反正问也没用,因为这会他们想要找李从嘉估计要去枢密院才行。   此时枢密院里因为无聊释雪庭正在跟李平等人做沙盘推演, 然后就看到李从嘉沉这一张脸进来。   释雪庭一看李从嘉这走路气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不定在怎么骂人,不由得问道:“谁惹你了?”   李平和朱元十分羡慕地看着释雪庭,现在整个朝堂上除了偶尔抽风的赵匡胤,跟他们陛下说话的时候,估计也就只国师能这么随意了。   李从嘉坐下来沉着脸说道:“叛军开始屠城了。”   释雪庭立刻明白了李从嘉的炸点,立刻说道:“看来果然是耶律贤在背后搞鬼。”   谁都知道这是耶律贤在搞事情,但是却不能直接对契丹发动武力攻击,甚至连谴责都不行,毕竟燕云六州回到大唐手里,那里的百姓名以上就是大唐的人了啊,大唐自己内部的问题,还能找谁负责呢?   李从嘉斟酌了半天说道:“潘美……就算我秘密让潘美将燕云六州的契丹人都干掉,他也不敢怎么干吧?”   释雪庭无语地看了他半晌说道:“除非你下明旨,否则是个人都不敢这么干。”   李从嘉十分遗憾的表示:“谁说的,阿兄和赵匡胤肯定敢。”   释雪庭:……   拿潘美跟两个几乎有金刚不坏之身的人比?他的重光这是被气疯了吗?   释雪庭说道:“这件事情先放一边,把燕云六州平定下来之后再说。”   什么?放一边?如果真能放一边他还来枢密院干啥?他就是过来想要商量一下怎么搞契丹啊!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发现释雪庭对着他摇了摇头,只好忍下了话说道:“李平告诉潘美不用束手束脚,只要策略上没有问题,出了什么事情我兜着。”   李平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目送李从嘉和释雪庭离开枢密院,越想越是不对,他记得他们的陛下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啊?   当然谁都没想到,李从嘉回到了书房之后还没说话,释雪庭就过来揽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说道:“只要你点头,燕云六州的契丹人一个都别想活。”   李从嘉本来还想把他推开,结果被释雪庭语带杀气的样子给镇住,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说道:“会不会太危险?”   他知道释雪庭指的是让情报部的人出动,虽然说情报部的确有暗杀训练,但是让释雪庭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人去跟那些平民百姓死磕,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李从嘉还心疼自己人呢!   释雪庭见李从嘉犹豫不决便说道:“下不去手也没关系,这件事情你就别去想了,交给我。”   李从嘉拉着他的手说道:“不是下不去手,而是这种事情真是……没办法搞啊,真正有问题的契丹人肯定跑的比兔子都快,现在我就等着看他们会不会跑回契丹,如果回契丹的话,那我就有借口了。”   是的,李从嘉之所以能够压抑住自己的脾气,主要就是在等着,这些人只要踏过国境线往契丹那边踏一步,他就立刻派兵直接打契丹,管他什么之前的协议不协议的,打了再说!   以前李从嘉觉得以暴制暴不是个好方法,然而到了现在他发现以暴制暴真是太特么的妙了。   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头说道:“别气坏自己。”   李从嘉点了点头,有些事情当时在气头上发泄出去了就还好,如果没发泄出去,那就会记录在小黑本上,当然李从嘉的小黑本上耶律贤的名字大概已经高居榜首。   接下来的时间李从嘉没有功夫再去跟契丹死磕,因为李弘冀和赵匡胤要回来了,就算之前决定了不给这两个人封赏,但是大军回归,尤其是开疆拓土的大军回归还是要有隆重的礼仪的,对于这一点李从嘉盯得很死。   没办法,这种事情都是归礼部管的,之前文官集团都对这次出征杀伤人数太多表达过不满,还说有伤天和,李从嘉担心这些人会在大典上搞事情,到时候岂不是让出征在外好不容易回家的将士们心寒吗?   可是就算在这种忙碌的状态下,李从嘉还是发现了释雪庭的异样,他发现至少有连续十天,白天他见不到释雪庭,只有在晚上的时候,释雪庭才会过来陪他一起睡。   就算是释雪庭再忙的时候也没忙成这样,李从嘉觉得很奇怪,想要询问却总是找不到机会,毕竟每次释雪庭过来不是直接把他就地正法,就是一脸疲惫看上去十分没有精神的样子,让李从嘉忘记询问。   更甚至释雪庭跟李从嘉说了一声有事情,就一声不吭的消失了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李从嘉的脾气十分不稳定,搞得所有大臣都有点受不了,只不过没有人往国师不在的方面想,都在猜测是不是契丹人屠城把李从嘉给气到了。   半个月后,释雪庭回来的时候,李从嘉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决定一定要好好问问,留了句话就消失这么久,这胆儿也太肥了!   李从嘉不怀好意地看着释雪庭,决定这货不解释清楚他就让释雪庭尝尝跪搓衣板的感觉!   然而还没等李从嘉开口,释雪庭就将一块带血的腰牌放到了御案上,而后坐在那里等着李从嘉发问。   李从嘉注意力被转移,隔着绢帕拿起御案上的腰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之后,确定这个腰牌应该是契丹人的,从规制上这个人地位应该还不低,于是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释雪庭平静说道:“现在没机会杀耶律贤,就先用他的兄弟来让你消气好了。”   李从嘉:=口=   原来这货消失这么长时间就是在忙活着刺杀耶律只没?而且还得手了?   哪怕耶律只没在契丹根本没什么存在感,然而好歹也是耶律贤的弟弟,再加上耶律只没被耶律璟搞废了,瞎了一只眼睛,还被施以宫刑,但也正因为这样,耶律贤毫无负担的将他养在宫里,就这样还被释雪庭刺杀了?   李从嘉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你亲自动的手?”   释雪庭点了点头,李从嘉顿时站起来着急地说道:“你想杀他就派人去好了,自己冒什么险?”   释雪庭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刚刚他没敢说话也是不确定李从嘉是不是生气,现在看起来还好,没到特别生气的地步,于是他又蹭过来抱住李从嘉,下巴搭在李从嘉的肩膀上含糊说道:“之前的确是想要派人过去的,然而失手了,我只好亲自过去了一趟。”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光头,一时之间又好气又感动,只好说道:“下次别这样。”   释雪庭没说话,抱着李从嘉半闭着眼睛,他知道李从嘉虽然嘴上说的凶狠,但是一旦有大臣劝他不要打仗,会让很多士兵枉死的时候,李从嘉一般都会按耐住自己的脾气,这次也是一样,因为缺乏像样的借口,所有人都打着解决掉叛军首领就可以的想法,李从嘉一般也只能妥协。   这次也一样,因为真正算起来并不是契丹发动了战争,而是留在燕云六州的契丹人,真要计较起来,契丹完全可以否认,所以除了灭了那些叛匪,还能怎么办。   释雪庭也是觉得李从嘉被契丹气到不是一次两次,再不让他出口气,估计整个人都要憋出病了,耶律只没是死是活对于契丹来说没有太大影响,最多也就是觉得被打脸。   结果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差点出岔子,还是释雪庭亲自去了一趟才算了结,也顺手带走了耶律只没的性命。   释雪庭不说话,李从嘉也抱着他发呆,两个人互相抱在一起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李从嘉就觉得肩膀上一沉,耳边传来释雪庭绵长的呼吸,一时之间颇有些无奈。   契丹死了一个宁王,因为是在皇宫被刺死,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当然重点在于皇宫守卫疏忽居然将刺客放了进来,为此契丹处死了一批人,至于耶律只没的生死没有人关注,甚至就连耶律贤都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按制埋葬了他,也没表现出多么伤心。   耶律贤显然比李从嘉要狠得多,宫里出现了刺杀事件,哪怕不是刺杀他,他也直接将整个宫禁队伍都清理了一遍,斩首者众。   天策府的将士们:感觉更加热爱自己的工作了呢。   李从嘉跟他们的关注点不一样,第一反应就是问释雪庭:“咱们的人都还安全吗?”   释雪庭说道:“暴露了两个,剩下的都还好。”   李从嘉长叹了一声,不用问就知道暴露的肯定牺牲了。   释雪庭立刻安慰道:“他们两个人的家里我都安排好了,孩子也安排进了学院,会让人关照他们的,往好的方面想,他们两个人坑了整个契丹皇宫的禁卫军,也算是死得其所。”   既然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那两个人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想必当初释雪庭已经将危险性都跟他们说清楚。   契丹出现了刺杀整个禁卫军系统出现大动荡,影响到的人数以千计,对于燕云六州那边的契丹叛军一时之间失去了掌控力,契丹叛军一下子变得极其脆弱,甚至让潘美拿到了契丹叛军跟契丹朝廷有联络的证据。   契丹那边知道之后迅速做出了反应表示那些契丹人在之前燕云六州还给大唐的时候就已经不听从朝廷的话,并且不愿意回归契丹,但是因为燕云六州已经隶属于大唐,所以那些人已经算作是大唐百姓,他们就没有再管。   总结起来就是契丹叛军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而叛军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传回来的消息表示他们的确跟契丹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他们是在为高丽人复仇!   李从嘉刚听说的时候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不可置信地问道:“等等?他们说什么?给高丽人复仇?”   释雪庭十分无语地点头,李从嘉笑着说道:“看看看看,世纪大发现啊,契丹人帮高丽人复仇啊,高丽人是他们爹还是他们娘?”   尼玛,敢不敢说点靠谱的理由啊?哪怕你们说为了耶律只没报仇也比为高丽人报仇靠谱吧?这是骗鬼呢?   当然,这些叛军肯定不会说是为了耶律只没报仇,否则那不是承认他们跟契丹其实是有关系的?   释雪庭已经对李从嘉嘴里蹦出来的没听过的词语免疫了,而其他人都当李从嘉是被气傻了口不择言。   然而李从嘉也只是说了那么一句,很快就冷静下来说道:“既然是高丽遗种,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干脆就干掉他们吧。”   众人:??????   李从嘉忽然又开心起来:“哎,他们找的这个借口真不错,唔,去跟潘美说,既然这些人都是高丽人,那就不用留手了,只要是追随他的就都干掉!”   众人:陛下要疯。   范质刚想说不能这么干,自古以来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反贼也没有将反贼全部砍了的,哦,这个自古以来要刨去汉朝之前的朝代,那个时候毕竟还很野蛮,儒家学说还没有深入人心,还信奉转世重生,所以把人命也不当回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尤其是自秦之后,一个王朝杀戮过甚最终的结果就是二世而亡,谁都不想兢兢业业的陪着老板创下不是基业,然后转头就亡国好嘛?   就算他们自己看不到,也要为子孙后代着想啊!   李从嘉说道:“都是契丹人,就算留下了他们的性命,日后也是个隐患,他们不承认自己跟契丹有关系,送回给契丹,契丹肯定也不收,那到时候怎么办?难道留着浪费粮食吗?干脆都杀了得了,反正人也不是很多。”   众人: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魏仁浦忽然问道:“陛下就不怕担暴君之名?”   李从嘉摆摆手说道:“放心吧,如果真的要说我是暴君,当初煽动谋反就已经会被骂成暴君了,暴君又怎么样?为了那点名声还什么都不做了呢。”   内阁辅臣顿时熄火,只要李从嘉坚定的事情,并且连名声都不在乎,那么就代表着没人能够反对他。   范质还是努力了一下:“叛军之中说不定就会有被蛊惑的汉人,这些人要怎么办?”   李从嘉说道:“既然已经被蛊惑了,那必然是已经习惯听从那些人的,这种人要来干嘛?”   范质有些急眼:“陛下怎能如此?既然都是大唐子民,当然要挽救一下!”   李从嘉:万万没想到他选上来的首辅居然是个真君子。   真君子总是有感染力的,所以哪怕不愿意,李从嘉还是说道:“我会让潘美注意的。”   不过,对此李从嘉并没有什么期望,越是没有文化的越是容易被洗脑,更何况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已经被契丹统治了许多年,后来燕云十州回归大唐,这么多年下来才渐渐的跟整个大唐融为一体,对于燕云六州……李从嘉就饿得还是挺路长而道远的。   潘美也是有灵性,在收到旨意之后,吩咐下去的命令没有问题,但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如果有能俘虏的汉人,自然就是先抓起来,到时候是放还是砍自然由上面决定。   而那些顽强反抗准备跟着契丹一条路走到黑的,潘美一点都没手软,直接砍了,转头朝廷表示忏悔:他已经努力了,但是那些契丹人简直是丧心病狂,他们为了不让手下的汉人回归大唐,居然在撤走的时候将那些人全砍了!   李从嘉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范质,在看到范质脸上一抽一抽,即将爆发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人根本没有相信潘美的理由。   但是潘美给出了理由,他们也不可能死咬着不放,更何况以前军队里还会有文官,比如说行军司马之类的,然而现在这些职位虽然也有,却都已经被转成了军职,也就是说整个军队沆瀣一气,文官想要拿潘美说谎的证据都拿不到!   李从嘉忍住笑,保持严肃说道:“看来这些契丹人当初蛊惑汉人也不过是想要让喊人充当炮灰,果然十分可恨,不过我相信潘将军一定能够给这些契丹人一个教训。”   范质心塞地看了一眼李从嘉心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都是你挑唆的,算了算了,谁让当兵的都听皇帝的,他们是真的控制不了了。   也就是通过这一次,文官们才彻底认识到他们能够左右武将的时代似乎已经过去了,这样的认知对于文官来说无比难受,所以现在他们更希望不要在打仗,世界和平,那么这个大唐就会按照他们的意志发展下去。   现在整个内阁都抱着一种想法:你能马上打天下,还能马上治天下?   所以他们现在都很排斥打仗,感觉只要大唐在打仗,似乎他们的功绩就很容易被抹杀,史官记事也是会挑着重点记的!   对于文官武将的矛盾李从嘉没想过去改变,也不知道怎么改,只能安慰自己这也能算是另外一种制衡策略了。   潘美追击叛军很成功,而这些叛军也真的是硬气,李从嘉一直在等他们顶不住了跑去契丹,为此他特地跟潘美交代了一声别那么快干掉对方。   结果这些人就硬是宁可东跑西窜,也不肯往契丹迈进一步,李从嘉在长安等消息都等的很急。   释雪庭看他着急只好说道:“现在他们不肯低头说明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或者是契丹手里有他们不能反抗的把柄。”   李从嘉怏怏说道:“本来以为还能坑契丹一把的。”   就算不打,有这么一个借口也能威胁契丹一下,至少坑点牛羊之类的过来,谁会嫌弃物资多呢?   释雪庭只好说道:“现在这样也好,羊毛尚未接收完,等接收完了再说吧。”   李从嘉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这次平叛拖了太长时间,再这样下去御史又要跳脚了。”   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给潘美去了一道手谕,结果这道手谕还没到潘美手里,潘美险些死在武州刺史府里的消息便传了回来,一同传来的还有武州城被焚之一炬的消息。 第214章   李从嘉第一反应就是潘美玩脱了, 直接把城给烧了, 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对, 谁烧城还自己先进城啊,是想把自己变成烤乳猪吗?   然而事实就是谁都不知道这把火是从哪里起来的。   潘美因为忙着清理城池, 报上来的并不是很详细,不过谁都知道会有情报部将更详细的情况报上去,他只要等着把武州搞定之后上奏疏请罪就可以了。   李从嘉看着情报部报上来的各种细节, 叩了叩御案说道:“整个城池都被烧了, 可以肯定是人为纵火,而且纵火点不是一处。”   释雪庭点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只是一间民房起火的话,火势最多也就是限制在周围,怎么可能直接将整座城烧掉?   而且就算是多人点火,也是经过精确计算,能够预测到风向所以才能可能造成如今这种情况。   李从嘉沉着脸说道:“查, 一定要查出来。”   李从嘉甚至暗中决定如果这一次还跟契丹有关系的话, 谁说都没用,他一定要把契丹打服了不可。   释雪庭问道:“决定了?”   书房里也没别人, 李从嘉也不用装模作样, 气鼓鼓地说道:“决定了,谁说都没用, 老子给他们脸了!”   释雪庭说道:“你先冷静一下,我来分析分析。”   李从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分析什么?”   释雪庭斟酌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很可能并不是契丹做的。”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不会随口胡诌, 他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说道:“说说看。”   释雪庭说道:“耶律贤不是傻子,烧掉武州城对于契丹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就算是给大唐添堵,他有无数种方法,都比烧城来的有用许多,而且他怎么可鞥不知道武州城被烧掉之后,大唐绝对不会放过凶手,除非他现在就有能力跟大唐开战,可是如果他们有这个本事的话,就不会用将燕云六州还给我们。”   李从嘉哼了一声说道:“什么还给我们,是我们用高丽跟他们换的。”   释雪庭无奈说道:“如果不是耶律贤不想跟大唐硬碰硬的话,就算我们拿出十个高丽来估计他们也会掂量一下要不要换,更不要说我们还换来了阴山那边的大片草原。”   其实李从嘉也觉得只要耶律贤不智障应该不会做出这么明显的事情,那么……到底会是谁呢?总不可能是潘美自己搞出来的吧?   所有人都在等着答案,因为这个答案或许会影响到契丹和大唐的关系,这件事情几乎决定着两国是继续和平下去还是立刻开打。   甚至就连耶律贤都在关注这件事情,他自认为之前做的让步已经够多,为的就是给契丹赢来一个喘息之机,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功亏一篑的话,就算耶律贤涵养再好估计都要吐血。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调查出来的结果还真的不是契丹人,但是也不能说跟契丹完全没关系。   放火的是汉人,而那些被查出来的汉人在被抓起来的时候还叫嚣着让潘美带着军队滚回去,他们这里不欢迎唐军,他们宁可让契丹继续统治燕云十六州。   李从嘉这次是真的气得掀桌了,不仅掀桌,他甚至还吃不下饭!   如果只是契丹人的话,甚至可能不会生气,毕竟他早就想到过契丹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将燕云六州还给大唐,然而现在的结果居然是汉人在反对他们?   这让李从嘉更难以接受。   释雪庭给李从嘉端来了饭菜说道:“这是做什么?你之前不也说了生气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之前劝大郎说的这么有道理,怎么到了自己的时候就做不到了?”   李从嘉气鼓鼓地不说话,释雪庭将饭菜放下之后说道:“好了,气一气就行了,跟那些贱民有什么好置气的呢?”   李从嘉抬头看着他说道:“我是想不明白,好好的汉人,宁可被契丹统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喜欢当二等公民?”   释雪庭有些茫然问道:“二等公民是什么?”   李从嘉顿了顿,发现自己居然说漏嘴了,只好补充道:“就是……天生低人一等,在契丹人的统治下,汉人可不就是天生低人一等?”   释雪庭说道:“你用自己的思想来揣度他们本身就错了,跪久了的人是站不起来的,这些人虽然身体里或许还留躺着汉人的血液,但是从思想上来说,他们已经是契丹人了,或者说他们能够从契丹那里得到好处,而大唐接手之后他们可能无法维持原来的好处,所以自然会更希望是契丹统治燕云之地。”   跪久了就起不来,李从嘉觉得释雪庭这句话说的可真是一针见血了,这些人可不就是跪久了?   李从嘉沉思半晌,这才展颜说道:“也好,这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个警钟,如果是等平乱之后,一切走上正轨再暴露出来有这样的人,那时候大唐可能会有更大的损失。”   最坏不过带路党,万一有某个带路党混到高位了呢?那大唐岂不是很危险?   释雪庭问道:“不生气了?不生气就吃饭,我宁愿看到你直接派兵去打那些惹了你的人,也不愿意你伤害自己。”   李从嘉长叹一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来,跟我一起吃一点,这么多东西我也吃不掉。”   释雪庭在劝说李从嘉的时候,潘美正对着遇难将士的遗体后悔的不行,他一直在自责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大意,这次的伤亡完全可以避免的,眼看着叛乱即将平定,这些将士很快就能回到家里接受属于他们自己的奖赏,结果死在了这里。   最主要的是他们的死亡没有任何意义!   潘美几欲发狂,然而他还是按耐住了自己想要屠城的冲动,他知道上面没有给他指示就代表着这件事情不宜闹大,更不要提迁怒别的百姓的行为,那肯定是要被严厉制止的。   因为这些将士几乎都是被烧死被烟呛死,很多想要收敛遗体都做不到,最后潘美只能将所有遗体都放在一起火化,然后将骨灰带回去。   他几乎不敢想象他回去的时候,面对这些将士家人的询问要该怎么回答。   “将军,所有人都已经在这里了,如何处置,请将军示下!”   潘美红着眼睛面无表情说道:“还能怎么处置?主犯凌迟处死,曝尸十日后五马分尸!”   这样的刑法可以说是非常恶毒,基本上自从孔子儒家学说深入人心之后,这样的刑法几乎已经绝迹,就算是朝廷现在处死人也不过就是个斩首示众。   然而潘美觉得这是他对死去的将士们唯一的交代,不这样难消他心头之恨!   刚刚来报告的校尉听了之后虽然也觉得很解恨,却还是提醒道:“将军,这样不符合军规……怕是……”   潘美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说道:“有什么事情我扛着,去吧!将士们的冤屈得不到洗刷,是会死不瞑目的!”   校尉躬身领命,潘美看着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武州城,觉得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个人间地狱,或许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那些人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刑法之后,为首的那个青年便喊道:“你凭什么杀我?我也是大唐子民,就算要杀,也是刑部下令,你这是动用私刑!”   潘美恶狠狠看着他说道:“大唐子民?不,大唐根本没有你们这样的子民,你们甚至不配为人,畜生!”   青年惨笑道:“是你们活该!自从中原乱了之后,燕云地也跟着不平安起来,你们这些人都想要,跟契丹来来回回在这里打,结果呢?燕云地的老百姓就活该活在战火之中吗?当年我的家族何其庞大?但如今呢?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凭什么不能报复?”   潘美冷漠地看着他说道:“报复?你以为你在给家人报仇吗?不,你只是个懦夫,如果你真的有胆量,应该做的是去找契丹人拼命,而不是处心积虑杀害来解救你们的汉人军队。”   潘美说完就挥了挥手,他不想听这个人或者说是这些人都有什么悲惨的过去,他们的过去再怎么样跟大唐其实是没有关系的。   的确,自从儿皇帝石敬瑭将燕云地献给契丹之后,这里就一直是汉家和契丹争夺的对象,毕竟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太重要。   后晋后周都曾对这里用过兵,可是这并不是这些人下杀手的理由!   大唐对于燕云地的百姓一直都抱有善意,甚至在收复这里的时候也尽量能不打仗就不打仗,这次如果不是有叛匪,燕云六州的回归应该是非常和平的。   潘美听着领头那些人地惨叫声,眼前看着火化尸体的黑烟徐徐上升,半晌之后说道:“去查,还有多少人跟这些人一样,心向契丹。”   校尉愣了一下问道:“将军,这……这要怎么查?”   这种东西没有证据的话,人家否认了怎么办?   潘美果断说道:“直接差跟契丹人有没有来往就可以了。”   校尉有些为难:“可是……许多契丹人也不过就是普通人,如果都查的话……”   潘美摆手:“宁可错杀一群,不可放过一个,去吧,有什么问题我兜着。”   校尉叹了口气,觉得将军大概是要疯了,然而想一想,如果不考虑会被问罪的话,不得不说,这样的做法真的大快人心。   潘美的所作所为传到长安之后引起了轩然大波,中心议题就在他对那些人的惩罚是不是太过残忍,以及后来大肆纠察是不是矫枉过正。   李从嘉早在收到情报部的报告的时候,就知道潘美肯定会被参,这样的做法太极端了。   然而却真的出了他一口恶气,就冲着这一点李从嘉就要保住潘美。   果不其然,大朝会上的时候,主要政事解决完毕之后,就有御史出列参潘美乃是穷凶极恶之徒,所作所为骇人听闻,此等领兵之将有损大唐威严。   李从嘉听着御史在那里拽文,意外的发现这些人倒是没有喷的太厉害,至少没有之前听说的那种把潘美跟白起相提并论。   李从嘉心里有些奇怪,这些御史怎么还知道口下留情了?   实际上哪里是御史口下留情,根本就是李从嘉盯着他们的眼神太冷落,让这些御史腿有点颤。   当然御史这个活本来大部分时间就是干着跟朝堂诸公作对,给皇帝添堵的活,只要扛过去了,说不定就能名声大噪,次数多了甚至说不定能够名垂青史!   只是这一次站出来的御史在出来的一瞬间还充满勇气,但是现在他只想走个过场算了。   皇帝的眼神的确可怕,但还好,反正皇帝也不会因为他们参人就当场治罪,让他害怕的是释雪庭!   已经许久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国师,突然出现在大朝会上,就站在李从嘉身后,冷冷扫视着众人,大家只要一想到他手上有情报部,情报部下面好像还有专门搞刺杀的人,就不由得双腿发软。   那些人连契丹皇宫都能随意出入,想要干掉他们岂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要名声是一回事情,但是不能把小命搭上去,于是御史怂了,虎头蛇尾的参完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队列。   一时之间朝堂上陷入了迷之沉默,李从嘉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不疼不痒地斥责了一句:“潘将军所作所为皆出于我的意思,他们能不仁我们自然就能不义,此事休要再提!”   朝堂上也的确没人想要再提这件事情,就算是文官前脚还在为这些人求情,结果后脚就被打脸,他们也很生气啊,哪怕觉得潘美做的有点过分,但是为这么一件事情跟皇帝扛上不值得!   李从嘉直接宣布退朝,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对着释雪庭笑道:“今天你快要把那些御史给吓死了。”   释雪庭见他露出笑脸放心说道:“这些人就是欠收拾。”   释雪庭自从掌握情报部之后就很少出现在人前,因为不想跟任何人有牵扯,毕竟他手上的东西都很敏感,如果跟别人有牵扯,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万一他没办法跟李从嘉交代怎么办?就算不出事情,如果有心人想要陷害他,只怕也不太好说清楚,反正他本来也不喜欢跟朝臣打交道,也不需要往上爬,这样就很好。   只是他知道今天御史肯定会出来参潘美,而李从嘉肯定会帮着潘美抗下罪名,说不准到时候这些御史的喷点就是李从嘉。   这两天李从嘉本来就不开心,再跟这些御史较真的话,岂不是心情会更不好?释雪庭没忍住就跟着去上朝了,然后在李从嘉盯着御史的时候,他也在盯着御史。   被这两个人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那个御史除非是干地下党的,否则哪里能扛得住?   离开了武州跑到儒州驻扎的潘美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接受处罚了,结果没想到李从嘉居然扛下了这件事情,说是他受益的,这时候的潘美这才明白了之前秦国公赵匡胤说的那句:在陛下手下带兵是最舒服的,只要你做的事情有充分的理由,就不用担心有后顾之忧。   如今看来……还真的是这样,潘美因为遭受打击而冷掉的心一时之间充满暖意,他长长出了口气,将这些日子的郁闷全部吐出去,而后站起来说道:“儿郎们,整装待发,走,去追叛匪!”   他无法让那些死去的人复活,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将叛乱平定,还给李从嘉一个安稳的燕云地。   在追击叛匪的过程中,潘美也没闲着,一直让人去查跟契丹有关的人。   结果让潘美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真有许多人支持之前那些带路党,宁愿让契丹统治也不愿意回归大唐。   如果只是一小部分人的话,潘美肯定就处理了,这样的人留着也没用,只会分裂大唐,然而这些人人数并不少,潘美就算再怎么有杀心,也觉得杀掉这些人很棘手,只好报了上去。   李从嘉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跟内阁辅臣一起议事,虽然最近朝堂上谈论最多的就是燕云地的事情,但是大唐这么大,也不可能就围绕着那里转,已经开春了,李从嘉更加关心春耕的问题,尤其是岭南那边。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大家都在等着李从嘉发飙,结果让他们意外的是李从嘉居然十分冷静,只是冷笑了两声说道:“人数不少啊,唔,还有不少年纪不小的人?看来耶律璟也很得人心嘛。”   毕竟耶律贤这才统治契丹几年,之前都是耶律璟,现在看来,物种的多样性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事情,真正的契丹人对耶律璟都快要恨之入骨了,燕云地居然有汉人十分崇拜耶律璟。   赵普见李从嘉似乎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要怎么处理这些人?”   李从嘉说道:“还能怎么处理?放着呗,这么多人,还有许多是一整个家族都崇尚契丹,这样吧,给他们一个机会,让潘美把他们送去契丹吧,至于契丹收不收我们就不管了。”   范质无奈说:“陛下,这怎么使得?这些愚民不过是被迷惑了而已。”   “愚民?能写能读算是愚民吗?他们心里可是清楚得很的,不过也无所谓,这样的脑残估计耶律贤也不敢收。”   如果他是耶律贤的话肯定会觉得有问题,尼玛谁听说过不愿意亲近自己真正的族人,反而更加喜欢亲近外族的?尤其是当两族政治立场不一样的时候,谁不站在自己人这边啊,这些人一看就有问题。   当然李从嘉知道,就算是后世这种人也不少,前两天他是生气这些人下手太狠,如果只是这么点事情他还真懒得跟这些人置气。   魏仁浦问了句:“那便让潘将军将人放了吧,届时派能吏过去慢慢教化也就是了。”   李从嘉忍不住吐槽说道:“你们就别坑能吏了吧,真正有本事的人放到别的地方能够有大作为,为啥非要把人扔进烂泥潭?”   众人:……   就没听说过把燕云地比喻成烂泥潭的人,就算是烂泥潭也是大家争着抢着要的烂泥潭好嘛?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唔,既然他们这么喜欢契丹的话,干脆,税收还是按照契丹那边的额度来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内阁辅臣茫然了一瞬,不知道怎么话题就扯到了税收上,但是很快大家就反应过来李从嘉这次的报复……有点狠,如果潘美的报复是刚猛的话,李从嘉这就是慢刀子割肉啊。   毕竟李从嘉这些年来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减轻农业税收,努力鼓励其他产业发展,从而收税,自从他修了第一条路收过路费收了不少之后,许多富商家族都开始承包修路,就这方面的纳税就已经不少。   所以比起契丹,大唐的农业税几乎要少一半,而燕云地如果按照契丹那边的纳税数目的话,也就是说至少比大唐其他百姓多纳税一半,这才真的够狠啊。   然而范质等人一个字都没说,毕竟这都是税收啊,他们之前就对李从嘉大力减少税收有异议,也不是他们想要压榨百姓,但是税收太少的话,朝廷运转会出问题啊。   至于燕云六州的百姓会不会不满意,范质等人一同表示: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真是皆大欢喜。   就在李从嘉觉得这件事情大概告一段落之后,他才发现比起燕云六州,鞑靼人更让人烦! 第215章   鞑靼人世代居住在阴山山脉附近, 这一次李从嘉得到了地盘也顺便得到了附送的鞑靼人, 然而这些鞑靼人不服管教就很让人生气了。   大唐从上到下一直都是采取一种兼容并包的方式在治理这个国家, 就算是外族只要老老实实也是能够一视同仁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做交接的时候,契丹老老实实的将阴山山脉那一部分的各种数据送了来,当然最主要的就是人口数目和人口构成。   让李从嘉十分意外的是契丹那里居然也没有鞑靼人的具体人数, 城池什么的更是没有, 毕竟人家游牧民族嘛。   李从嘉一看到这种情况瞬间就觉得头大,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怪不得当初契丹那么痛快的就同意将阴山山脉附近的所有草原全都给大唐,原来这个地方真的是个鸡肋。   “鸡肋?那也要看对哪里而言。”释雪庭说道:“契丹奈何不了他们,难道我们还奈何不了他们吗?”   李从嘉往后一靠懒洋洋说道:“之前已经派官员去过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一开始是根本找不到那些部族位置,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几个, 人家根本不理会你,什么规则法律, 人家有自己的族规, 你想管?结局就是派去的官员被扔出来,人家举族搬迁换了一个地方, 再想找根本找不到了。”   什么打仗之类的,这些游牧民族在自身还不够强力的时候,他们是不会主动来攻击中原, 除非是到了秋冬时期,要过冬了,他们却没有足够的资源,就会来劫掠汉人边城。   然而自从李从嘉上位之后,这种情况基本上已经没有再发生过,连契丹都拿这样牢固的边城没有任何办法,这些游牧民族又能怎么样?   所以干脆人家就不搭理你,什么?地盘是大唐的了?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时候李从嘉就恨不得这些人带着人马过来冲击边城,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派人去将这些鞑靼人全部抓起来!   只可惜对方并不动手,那他也就不能动手,毕竟还是要点表面文章,不能给其他外族留下心理阴影不是。   释雪庭笑着说道:“这次是你们选错了方式,羊毛线已经纺织成功了,只不过没有那么细也没那么结实,纺织局那边正在更改,羊毛布也已经研制成功,只是不够柔软,他们正在努力让布料变的更加轻便柔软一些,到了今年秋天开始,产量基本上就能上来,能够做一些衣服,所以为什么不用利益去引诱他们呢?”   李从嘉最近事儿多还真忘了有关于羊毛的事情,现在猛然听说技术已经有所突破,不由得十分开心:“有成衣了吗?能够做出来吗?”   释雪庭说道:“有倒是有,就是布料稍嫌硬了一些,不过据说他们已经找到了软化的方法,据说下个月就能出成衣。”   李从嘉看了一眼万年历顿时嘴角一抽说道:“下个月……入夏了啊。”   “不是正好为入冬做准备吗?草原上若是有羊毛的话,现在收购岂不是很适合?”   李从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说起来,那边已经是大唐的领地,那么原本的边城已经不合适了,需要在新的边界线那里重新建城,但是原本的城池也不能废掉,你说……找几个城池弄成互市怎么样?”   释雪庭干脆说道:“不如都变成互市城池好了,西域多么富庶你是知道的。不就是因为那里是西边那些国家跟中原交易的市场吗?现在我们一样可以这样做,我觉得那片土地上鞑靼人应该不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都引出来。”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也行,反正是现有的城池,你让阿容去准备吧,我记得她最近搞了个什么商行联盟?”   释雪庭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以前性子很温柔的,现在越来越霸道,之前做生意硬生生挤垮了好几家商行,别的商行也岌岌可危,这些人担心自己也会步之前那些商行的后尘,所以直接联合起来想要一同抵制咱家的商行,结果也不知道阿容怎么操作的,一来二去,她居然也加入了这个联盟,还成了什么盟主。”   李从嘉笑着说道:“这不是挺好的吗?”   释雪庭嘀咕道:“好好一个小娘子,这样下去谁敢娶啊?”   李从嘉淡定说道:“连阿容的成就都无法接受的男人那得多没本事?这样的男人配得上阿容?有本事的男人反而会欣赏阿容的,更何况嫁与不嫁都是阿容的自由,你就算是她师父也别强迫她。”   释雪庭有些惊讶地看着李从嘉:“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既然是她的师父,自然也是有这个责任的,怎么能不管?”   李从嘉也觉得刚刚说得有点多,这样的思想在这个时代是没有任何市场的,只好改口说道:“那你给她把好关,别把人往火坑推。”   释雪庭失笑:“究竟是你是她师父,还是我是她师父?”   李从嘉伸手勾起释雪庭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他一口笑道:“有区别吗?你的徒弟不就是我的徒弟吗?”   释雪庭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那正好,阿容的婚事就交给你了,我一个出家人着实不适合去搞这些。”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我还真……没发现有谁配得上她哎。”   释雪庭认真说道:“怎么会?京中多少高门贵族,那些少年郎出身高贵,有什么配不上的?”   李从嘉撇嘴:“出身高贵又怎么样?若是秉性不好也没用,就算秉性可以,没本事也不行啊。”   释雪庭无语地看着李从嘉,忽然觉得压力有点大,他从来不知道李从嘉居然这么苛刻,对待徒弟的未来丈夫都这么苛刻,那他自己要的条件岂不是更加苛刻一点?   释雪庭仔细想了想自己,觉得大概也还行,至少李从嘉没表现出看不上他的意思。   “好啦,阿容还小,这件事情也不用太着急。”   释雪庭回过神来无语半晌说道:“十六岁了,许多小娘子这个年纪都出嫁了,还小吗?”   李从嘉摆手说道:“太早嫁人对女孩子身体不好,我现在这是没工夫,否则早晚要推迟一下结婚年龄。”   推迟结婚年龄……在释雪庭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没事儿找事。   幸好现在李从嘉重点是在怎么勾搭,不不不,是怎么跟鞑靼人交好上面。   “对了,回头让人将羊绒线纺织成的衣服和羊毛布都拿过来一些,我需要去真正的东西去说服大家。”   释雪庭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大家必然是包括内阁在内的朝臣,或许还要加上一个户部尚书,唔,可能还有礼部尚书。   李从嘉也觉得互市关系到的是方方面面,户部要统计过去的商户,枢密院的兵部要保障市场的各项安全,还有刑部也要派人过去坐镇,调节一些经济纠纷等等等等……李从嘉最后想了想干脆将内阁六部外加枢密院全部都喊到了宣政殿去开会。   这是诸多部门第一次不是因为战争而聚在一起,大家表示真是新鲜啊。   李从嘉想好了很多说辞等着下面人反驳的时候说服他们,羊毛等物也准备好了,结果他这个提议一出来,下面就表示热烈赞同。   这些大佬们反应比李从嘉快多了,释雪庭说的十分详细他才反应过来,而现在李从嘉只说出了互市两个字,他们就明白了李从嘉的目的。   甚至他们想的更发散一些,李从嘉是希望通过互市了解鞑靼人的基本情况,而这些人则是觉得如果互市成功的话,鞑靼人需要大量从互市上活得粮食药品,为了不长途跋涉来交易,鞑靼人已经会尽量将部族安置在距离互市比较近的地方,甚至还会形成固定地盘,不会再四处走动。   等他们半固定之后,大唐就想方设法建立一些城池,让他们入城生活,到时候基本上这些鞑靼人也算是被圈养了起来,哪里还用担心他们失踪?   这真是一个好方法啊,而且互市肯定还有别的好处,不过需要他们深深挖掘。   于是李从嘉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热火朝天的商议让什么商行去进驻,还有限制铁器和火器的原材料不能在那里卖,武器就更不用说。   不过,粮食是可以卖的,今年大唐看起来应该算是风调雨顺,当然不是一点天灾都没有,只不过是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最主要的是岭南那边已经步上了正轨,完全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   户部甚至已经开始打起了互市税收的主意,他们开始详细制定各种税收,他们都想将税收调高,但是互市税收跟中原税收不一样的话,很容易出问题。   以前还好说,毕竟不是一个国家,如今都是一个国家的子民还搞两种税收,哦,燕云六州那作死的地方例外,反正很容易让人离心。   险些被抛弃在话题之外的李从嘉终于是找到了自己能够说话的点,他十分淡定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直接实行阶梯纳税不就好了?”   众人都一脸问号的看着他,一点也不明白阶梯纳税是什么意思。   李从嘉详细解释道:“就是制定一个税的起征点,在起征点之下的不用交税,而在起征点之上的按阶段交税,随着收入的增长,税收也在递增,简单来说就是赚钱越多的交税越多,这样不就很公平了?”   李从嘉很早就想吐槽这个年代的税制了,无论什么都是一刀切,比如说张家收了两石麦子,交税交一斗,李家收了三石,还是交一斗,这明显不合理嘛。   虽然会按照丰年和灾年来调整税收,但那是整体性调整,根本不够灵活。   李从嘉觉得后市的证书方法很不错,值得学习,反正除了十分不适合大唐的,后世的制度他能拿出来的都会拿出来,毕竟人类的政权总是不停进步的,各种制度也是如此。   户部尚书一听就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他微微蹙眉说道:“这个……不太容易。”   李从嘉说道:“不用太着急,可以先制定出来,然后在互市那边先实验,如果觉得还不错,再一点点推广,这个过程中正好可以让你们多收集一下数据,甚至调查一下民愿,然后制定一个税收的起始线。”   范质点了点头,觉得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无论什么政策都不好直接推行,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在某个地方实验。   李从嘉见他们也没人反对,直接说道:“行了,剩下的你们去商量吧,制定出结果之后再跟我说,哦,枢密院和内阁多配合一些,鞑靼人生性野蛮,还是需要一些士兵驻扎在那里管束他们的。”   李从嘉说完之后就直接散会回到了紫宸殿,此时释雪庭正闭目念经,李从嘉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也是觉得奇怪,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释雪庭这张脸他还是怎么看都看不够,无论什么时候都十分吸引他。   释雪庭被他看的念不下去,无奈地睁开眼睛问道:“折子都批完了?”   李从嘉不乐意说道:“怎么了?没批完就不能看你了?说,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释雪庭说道:“怎么会?只是觉得如果你都批完了的话,那我们……”   李从嘉把他的爪子从衣服里拽出来,哼了一声说道:“就你这样还念经?佛祖都要惩罚你了。”   释雪庭笑道:“佛祖会理解我的。”   李从嘉摆手:“得了,不跟你贫,我刚刚忽然想到,互市开了之后,如果鞑靼人不再行踪不定,或许你可以派人过去传教。”   释雪庭仰头想了想说道:“不太容易,这些人有自己的信仰,独成一个体系,不是那么好同化的。”   李从嘉说道:“水滴石穿嘛。”不过他也就是说说,嘴上说的容易,实际上做起来困难重重,实际上他也不过是想要多管齐下将鞑靼人牢牢控制在手里。   朝堂上商讨好之后就开始着手互市事宜,等他们准备的差不多之后,李从嘉才想起来之前羊毛的事情好像没跟大家说,他想了想觉得……应该可以先悄咪咪的自己赚点钱。   毕竟纺织局虽然是这么一个称呼,但实际上他隶属于李从嘉,跟这个朝廷几乎没什么关联,当然合并到朝廷里面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在这之前,李从嘉觉得自己先赚一笔再说,毕竟为了研制这些东西,他也是花了很多钱的。   他先让纺织局去注册专利,专利注册的非常细致,并且没说什么用途,注册完了之后,李从嘉看着朝堂上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说道:“这些人……都是傻的吗?这么明显好用的东西,他们居然都发现不了?”   尤其是现在已经有成品了,虽然李从嘉故意让人绕了个弯路,将原材料和成品分开注册,但是应该很容易就联想起来吧?结果愣是没人发现!   释雪庭倒是很淡定:“这样不是正好?他们发现了你还赚什么?更何况注册专利的人只会看流程,不一定会连这种东西都了解吧?”   李从嘉一想也是,干脆也不跟这些人置气,命令商行尽量多收羊毛。   朝堂上商议各种规章制度商议了将近一个月,当然最主要的是商议如何安置那些城池的士兵和他们的家眷,毕竟现在边境线上并没有任何城池,就算建城也要一段时间,但是互市最好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开起来,那么初步就隔一个城池就设置一个互市,剩下一个城池作为普通生活用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来实际上真正的互市城池一共也就三个,两个是边境守城,一个是东胜州改的。   李从嘉对于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异议,直接就批了让他们去想办法搬迁改造。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是真的没人权,在后世如果国家要征用土地,而这片土地上有居民的话,是要给各种拆迁赔款或者是给房子的。   到了大唐,什么都没有,就是让你搬,当然也不是一点钱都不给,但是那点钱是绝对不够这些家庭再去买一栋房子,当然户部也很有理由,毕竟当初这房子就是朝廷出的,你现在还想要钱?   然而问题就在于这些年,士兵也是付给过国家房租的!   李从嘉有些不忍看下去,就让户部多播了一点钱,给这些人安家用,毕竟在那里住着的不是士兵就是士兵的家眷,好歹也是为大唐边防出过力的人,怎么能怎么对待人家?   结果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李从嘉就被这些人好一通感恩戴德,搞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当然更心塞的是户部尚书每次看到李从嘉眼神都带着控诉,为了弥补这些失去的金钱,户部将税收的起征点又往下压了压。   商讨互市的各种制度用了一个月,但是真正开起来一共就用了半个月,至于商户什么的,压根就不用担心,户部直接找上了阿容,阿容登高一呼,立刻就有商行跟进,并且阿容十分讲义气的表示绝对不会跟大家抢生意,他们家主要就贩卖各种布匹,收购的是羊毛。   不得不说一旦巨大的商行联盟行动起来,就连内阁都被惊动了,三座互市城池所有的商铺一抢而空,还有很多后来的人根本没买到!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缔造另外一个西域,然而李从嘉心里却觉得有些……担忧。   西域为什么能够繁荣?主要就因为那里是通往西方国家的咽喉要道,而往西还有很多国家的,可是东胜州那边有什么?阴山山脉再往北,那就是极其寒冷的地方,那边人迹罕至,想要贩卖东西几乎不可能,可以说这个互市就是针对鞑靼人,而鞑靼人的购买力有那么强吗?   李从嘉看着过去的商家数目忍不住问道:“这些人都过去,如果赔了怎么办?”   释雪庭一脸的无所谓:“做生意可不就是有赚有赔,承受不起的自然不会过去。”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谁关心他们承受得起承受不起啊,我担心的是如果赔了,这些人会不会迁怒阿容?”   释雪庭冷笑着说道:“你觉得他们敢吗?他们为什么推举阿容为盟主?还不是看中了阿容背后的你我?否则这些人甘心在一个小娘子手下做事?这次也是一样,实际上一开始根本不是阿容倡导的,你让阿容想办法去那边收购羊毛,也不知道是被谁知道了,觉得阿容会派人进驻互市,立刻就要过来分一杯羹。”   李从嘉忽然笑道:“看来阿容还是很厉害的,哪怕这些人再不服气,也要承认阿容做的生意都赚钱,否则他们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呢?”   释雪庭认真说道:“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迁怒阿容,就凭你我,就算他们吃亏也只能认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放心不少,然而他放心了,可是户部尚书却开始着急上火。   互市建立的很快,甚至连各种安保设施都在同步跟进,商户也用最快的速度开了张,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没有买家啊!   互市开市之后,别说过来买东西的鞑靼人,就连他们放的羊的羊毛都没看到一根!   人都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来,跟我念,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李从嘉!   释雪庭:好,就依重光。   李从嘉:等等……让你念就念,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释雪庭:你让我归一,那我们便合二为一,你中有我,不对吗?   李从嘉:???还能这么解释? 第216章   互市只有卖家没有买家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因为如果长时间没有买家的话, 卖家也会渐渐撤离这座城池, 到时候这些已经被改造的完全不能用作普通生活的城池只有荒废的下场。   最主要的是还会让大唐前期的投资全都打水漂。   户部尚书分析来分析去,觉得可能是那些牧民根本不知道这里开了互市, 毕竟大草原上很可能方圆百里就这么一个部族,互相之间的信息交流并不够,对外界的信息更加不敏感。   李从嘉看着户部尚书火烧火燎的去找鸿胪寺卿, 让他想办法派人去找鞑靼人告诉他们互市的消息, 而鸿胪寺卿却一脸苦逼的表示:“季尚书,不是我不肯派人去, 而是之前派人去宣讲大唐律,这些牧民对于使臣十分抵触,当时许多使臣都是九死一生才回来的,这次再派人去,我怕还没等他们说话, 鞑靼人就要动手了啊。”   李从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乐呵呵地说道:“动手?动手正好啊,我们就可以直接把他们都给灭了。”   范质喝道:“陛下, 慎言!”   李从嘉只好收回刚才那没正形的模样, 看着户部尚书跟鸿胪寺卿两个人在那里讨论怎么才能让派去的官员达到宣传的目的,还不会被杀死。   到最后甚至连内阁都开始讨论, 而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居然就是找能干不怕死的人去,最好长得好看一点,让那些牧民看了之后不舍得杀。   这个脑洞……好像是有点大啊, 李从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结果很快这群人还真商量出来了一个合适的人。   这一次李从嘉坐不住了,迅速从路人吃瓜状态转变为战斗状态——这些人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让释雪庭去!   的确,无论从哪里看释雪庭都十分合适,首先他是一颗红心向朝廷,虽然是和尚却不是那种极端信众,更何况他自己还有一个光明教,而光明教的教义从现在来看都是跟着朝廷走的。   这样就能保证在任务的途中释雪庭不会因为别的私心搞砸,但是因为他是佛教徒,据鸿胪寺那边了解到的情况就是牧民跟佛教徒也不是完全不打交道,甚至如果是佛教徒的话,还会被忽略本身种族问题。   就算佛教徒的身份也不能保障的话,那就……只能靠释雪庭那张脸了,毕竟他长得好看,说不定牧民就不忍心下手了呢?   还真别说,历史上真就有因为长得太好看,敌人不舍得杀就给放回来的书生。   然而李从嘉才不会同意让释雪庭去的,释雪庭之前一消失就消失了半个月,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两个正蜜里调油,估计释雪庭自己都不愿意去。   更何况万一有什么牧民首领的女儿看上释雪庭要扣下他做驸马怎么办?这不是搞矛盾吗?   李从嘉开口说道:“你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告诉这些牧民开互市了?你告诉他们有什么用?他们如果还是有抵触心理的话,就算开了互市他们也一样不会来!”   户部尚书简直是要愁白了头发,简直不知道这到底要怎么搞,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互市无疾而终?   李从嘉无奈地说道:“你们啊,就没想过找一些托儿吗?”   众人:啥意思?   李从嘉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朝廷肱股之臣,不能对他们不礼貌,只好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你们都学着点,鸿胪寺卿去将党项使臣请来。”   党项?众人都有些纳闷,这跟党项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关系的,但是李从嘉要让他们有关系,他们就自然是有关系了。   作为少数民族,党项跟鞑靼人的关系还可以,毕竟人少的种族会自然而然的抱团,不会再彼此仇视,那样的话只会便宜大唐和契丹,而鞑靼人之所以那么牛气,不鸟大唐,主要还是因为能够跟党项互通有无,而党项的东西从哪里来……那还用说吗?   党项使臣是长期驻扎在长安的,为的就是代表党项跟朝廷沟通,所以派来的是党项王族成员李思,不过很多时候他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每天都过的很滋润。   现在李从嘉忽然召他进宫,李思一边心中疑惑一边麻溜的进宫,进去之后就被问到了跟鞑靼人有关的问题。   李思小心翼翼说道:“因为鞑靼人是逐水草而居,所以我们放牧的时候经常会遇到鞑靼人,论来往也就那样。”   李思是知道大唐最近被鞑靼人弄的很恼火的,所以第一反应就是撇清跟鞑靼人的关系。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不是很熟悉吗?那就有点麻烦了,还想让你们做点事情的。”   李思一个激灵立刻问道:“陛下想让我们做什么?党项李氏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哎呀妈,党项人已经等这一天等太久了,李光睿作为脑子很正常的首领,在分析来分析去之后,发现现在党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跟着大唐的脚步走,可是就算跟也不是那么好跟的,他们不想成为边缘民族,他们希望能够跟前唐突厥的阿史那家族一样能够被朝廷重用。   可问题就在于现在天下逐渐步入太平时期,需要打仗的地方少了,而大唐又不缺悍将,党项人打仗也就一般般,想要出头都不知道怎么做,现在总算是有他们能做的事情了,必须应下来,要不然估计就没下次了。   而没有下次的结果大概就是以后有什么好处大唐也不会想着党项。   李从嘉点了点头说道:“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要你们先拿着上好的粮食和布匹去跟鞑靼人交易就可以了。”   李思:??????   这算是什么任务?   李从嘉看着李思的表情笑道:“不明白?”   李思果断点头,面对皇帝承认不明白也没啥丢人的不是。   李从嘉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跟鞑靼人一般多久交易一次,但是想来应该也算是频繁的,在交易的过程中尽量让鞑靼人知道你们这些东西都是从边关互市得来的,等到他们都差不多知道之后,你们就取消和他们的交易,告诉他们物资不够,因为边关互市是为了方便鞑靼人购买到各种物资,互市刚开始的时候会有优惠,但是党项人拿不到优惠,所以不敢买太多。”   李思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直接问道:“那……那我们可以去互市上买东西吗?”   李从嘉说道:“当然可以,也可以去卖东西,只要遵守条款就可以了。”   李思纠结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问道:“那……真的会限制我们的物资吗?”   李从嘉摆手:“当然不会,只是为了取信于那些鞑靼人而已。”   李思虽然不明白,但是他还是咬牙答应道:“我回去就告诉可汗。”   李从嘉十分明白他的想法,直接说道:“不用担心,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只是朝廷不想满草原的去找那些鞑靼人告诉他们互市的消息,所以借你们的口宣传一下而已。”   李思顿时放心不少,嘿嘿笑道:“陛下尽管放心,此事我们一定能够办妥。”   李思走了之后,户部尚书忍不住问道:“陛下,这真的有用吗?”   李从嘉心说反正比你们的靠谱,嘴上却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我记得你们当初制定的时候是买卖双方都要交纳关税的对不对?”   户部尚书心中一紧,小声回答说道:“都是按照大唐律规定的。”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按照道理说那边已经是大唐的土地,大家也都是大唐子民,所以不应该征收关税,只不过……鞑靼人太不识相,初期还是收关税吧,唔,还是要改一下,改成关税到达多少之后,可以免除一部分税收,别觉得吃亏,这是在刺激那些鞑靼人买东西。”   户部尚书对于这个还是很明白的,一想这也是个好办法,唯一需要纠结的就是这个值定在多少,定少了大唐肯定会有所损失,定多了也不合适。   李从嘉觉得这件事情真是简单,直接说道:“派个人去党项,追踪一下党项人跟鞑靼的交易,然后估算一下他们的购买力。”   这倒是个很好的办法,户部尚书转头就开始去物色人选,这次不用让鸿胪寺派人去了,反正鸿胪寺的人也不一定能搞懂这些事情。   李从嘉觉得这年头大家还没有被各种营销信息轰炸,鞑靼人应该禁不住品质好外加便宜的引诱,更何况互市有人收羊毛,对于他们而言应该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事情吧?   李从嘉回去之后跟释雪庭讨论了一下,释雪庭抱着李从嘉说道:“唔,如果有机会,我倒真是想去草原上看看,一直以来都是在书上看到的那边人都如何如何,到底没有亲身领略过。”   李从嘉眨了眨眼说道:“我也想去。”   释雪庭捏着他的脸说道:“你还说?你又不是没去过?东胜州是怎么差点变成空城的?”   李从嘉握着释雪庭的手腕含糊说道:“可是我想给你一起去啊。”   释雪庭松手说道:“真想去?”   李从嘉说道:“跟你去哪里都好,最好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过现在也只能想想。”   释雪庭说道:“两个人有点困难,但是想出去也未必不行,就看鞑靼人被同化的快不快了。”   李从嘉立刻问道:“你是说等差不多了就巡幸塞外?”   释雪庭点点头说道:“不仅仅是塞外,等稳定之后,你也可以学秦始皇走一遍全国。”   李从嘉嘴角一抽说道:“别吧,所有大臣都担心我学秦始皇,真要那么搞,奏疏大概会把我给淹了。”   释雪庭笑道:“看来他们不信你啊。”   李从嘉摆手说道:“没关系,等大郎长大一点,如果真的想出去就让大郎监国嘛,我看他不错,哎呀,他怎么长这么慢呢?要不然就可以早点禅位给他了。”   “阿爹,我听到了。”   李从嘉被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到李仲寓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李从嘉不由得笑道:“怎么这个表情?禅位给你还不好?”   李仲寓低头说道:“阿爹春秋正盛,何来禅位一说?儿子尚且年幼,还仰赖阿爹教导。”   李从嘉拍了拍李仲寓的头,接过他手里的奏折看了一眼忽然笑道:“于阗跟着凑什么热闹?”   李仲寓好奇问道:“阿爹,于阗不是距离咱们不远吗?为什么他很要求开互市?”   李从嘉说道:“其实这些年我们跟于阗的商业往来并不少,在这种情况下,于阗还要求开互市的话,只能说明他想要的是其他物资。”   李仲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他已经养成了有什么问题先自己思考的习惯,他偷偷看了释雪庭一眼,然后说道:“阿爹,我先去玩啦。”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头说:“去吧,注意安全。”   李仲寓所谓的玩实际上也是练武或者骑马,在李从嘉眼里根本就是锻炼身体,他也想过让李仲寓玩点小孩子正常玩的游戏,但是纠正了两次之后,他发现李仲寓跟普通的小孩子就是不一样,对那些不是很感兴趣。   李从嘉索性就放弃了,只要不长歪,李仲寓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释雪庭看到李从嘉还在看手里的奏折,不由得问道:“怎么?真的想在于阗那边也建立互市吗?”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不,我只是在想于阗到底是看上了什么?”   “盐铁茶糖,哦,我们跟鞑靼人的互市中没有卖铁,别的都不禁,你说他们眼馋不眼馋?”释雪庭补充道:“尤其是茶,对于他们来讲似乎很重要,盐也很重要,这些东西他们都想要。”   李从嘉却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于阗本身的物资已经不够多了?”   释雪庭有些意外:“物资不够多?为什么会不够多?”   “打仗啊,喀喇汗国最近很安静吗?”   释雪庭木了一下,他还真没关注于阗和喀喇汗国的问题,毕竟对于大唐而言,这两个国家没有任何威胁性,情报部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到随便一个小国家都能扔过去一堆人打听情报的地步。   他在接触到李从嘉期待的目光之后,不由得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货在期待个啥。   “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倒是可以去打听一下,需要吗?”   李从嘉说道:“盯着一点喀喇汗国吧,相信我,无论佛教还是道教亦或者是光明教,攻击力都不如喀喇汗国的国教。”   释雪庭眼神一冷:“如果真的这样,那么这个国家的确不能留。”   李从嘉仰望着他说道:“如果你能说服内阁,我觉得可以有。”   释雪庭低头跟李从嘉对视半晌之后说道:“好了,我们来谈论一下于阗的互市问题吧。”   李从嘉一脸鄙视地看着他,果然在内阁大佬面前,释雪庭也是秒怂。   释雪庭觉得出于尊老爱幼的美好品质,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那些大佬的确都很厉害啊。   “跟于阗的互市是绝对不会开的,不过,如果于阗真的跟喀喇汗国对上的话,我们倒是可以以优惠价卖给他们一点东西,比如说……一些武器之类的。”   之前释雪庭只是觉得因为最近太安逸,没有仗打,李从嘉太无聊所以才将关注点放到了喀喇汗国上面,但是现在他确定李从嘉是真的对这个国家很忌惮。   李从嘉对与周边国家的交易之中,最严格的就是武器,可以说除了早期时势所逼卖了雷盒之外,后来他基本上都不会再将本国的武器外传,如果是淘汰下来的或许还会卖一卖,但是在役的武器没有一件流出去的,甚至如果指定了给哪个军用,连这个军的地盘都出不去。   现在李从嘉居然要放开条件,卖给于阗武器,这就说明李从嘉是想要利用于阗跟喀喇汗国对峙,其实真的算起来的话,如果卖给于阗武器就能灭掉一个很有威胁力的国家,倒也划算。   可问题就在于,于阗能够抵挡得住喀喇汗国吗?释雪庭觉得真的有必要去了解一下。   其实这个了解也不难,毕竟于阗作为喀喇汗国的邻国,想必也有许多人了解他们,可能只是不够客观而已。   释雪庭为了尽早得到情报,直接用金钱开道,倒是真的买来了很多信息,越看就越是心惊。   以前李从嘉说这个国家或者说这个宗教攻击力很强的时候,释雪庭还没怎么放在心上,佛教也曾经攻击力很强过,不还是被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到了如今都不能恢复元气的地步?   然而等他看到这个宗教的教义和这个国家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宗教真的攻击性很强,至少佛教的攻击性都是隐藏的,众生平等也好,西天极乐也好,都有一层遮掩,但是这个宗教不是,他是直接赤裸裸的你不信仰我,那么就去死。   释雪庭将所有的资料交给李从嘉之后便说道:“怪不得你对喀喇汗国一直如临大敌,这样的国家如果强盛起来,的确会是很多国家的噩梦。”   李从嘉说道:“咦?这么快?”   释雪庭说道:“嗯。”   李从嘉问道:“这些都是……在于阗收集到的?”   释雪庭叹了口气说道:“没错,我也尝试想要派人进入喀喇汗国,但是那个国家……排外太严重了,而且不容许有异教徒存在,十分艰难。”   这是释雪庭接手情报部之后碰到的最棘手的情况,以前就算再难混进去,也总有手下能够成功,或者是能够买通对方给他们递送情报,然而这一次连买通这种事情都不存在,那个国家对自己国民的控制太厉害了。   李从嘉说道:“不得不说穆萨,就是卡拉翰的阿尔斯兰汗的确很厉害,如果我是既得利益者的话,或许也会选择这个宗教,毕竟统治能力更强啊。”   释雪庭说道:“突厥人本身有自己的信仰,如今却也……果然厉害。”   李从嘉说道:“先放一边,看于阗的表现吧,如果他们自己不求助,我们也没必要上赶着去给他们送东西,毕竟我们自己物资也不够多啊。”   释雪庭说道:“如果于阗真的不敌喀喇汗国,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反正早晚都要跟喀喇汗国对上。”   李从嘉说道:“首先……我们要有支持者。”   “枢密院所有人都支持你。”释雪庭说完就笑了,他知道制约李从嘉的因素从来都不是枢密院,而是国家储备。   “行了,不用想太多,我就是随口一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看看互市的情况呢,党项人最近开始了吗?”   释雪庭说道:“党项人动作很快,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有效果,至少有几个鞑靼部族开始试探着接触互市的商家了。”   李从嘉得意洋洋说道:“所以说没有什么是一个托儿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再来一个。”   李从嘉还没得意完,释雪庭就听到了鸽哨的声音,有些意外地说道:“这个时候来消息?”   李从嘉低头继续批奏折,结果等释雪庭回来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到释雪庭的表情……十分复杂。   李从嘉心中一突问道:“又怎么了?”   释雪庭开口说道:“大理开始屯兵边境。”   李从嘉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朱笔问道:“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他们刚跟大理做完大宗交易啊,怎么转头就要打仗。   释雪庭一边将纸条递给李从嘉一边说道:“高家家主嫡女跟雷有终……私奔了。”   李从嘉:“啥?” 第217章   李从嘉抬头看着释雪庭说道:“风太大我没听清, 你再说一遍?”   释雪庭直接将纸条递给他, 李从嘉拿过来看了一眼之后, 茫然说道:“雷有终这……这是什么操作?他怎么认识高家女的?”   释雪庭……释雪庭也不知道啊,估计那边是为了快一点将消息送过来, 所以用信鸽传信,具体的消息估计还是要等信使。   李从嘉将那个纸条看了又看,忽然觉得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现在想知道这个所谓的私奔……雷有终是跟着高氏女一起远走高飞了吗?”   释雪庭立刻说道:“应该不是, 否则岭南那边早就传过信消息来了, 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   李从嘉托着腮说道:“现在那边的兵都是雷有终亲手带起来的,肯定更向着他一点, 万一从上到下都隐瞒这件事情呢?”   释雪庭毫不客气地说道:“除非这些人都是傻子,否则肯定应该知道雷有终真的带着高氏女远走高飞,大理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轻则向大唐告状问罪,重则就是如今这种情况……直接就要动手。”   李从嘉搓搓手说道:“真是好奇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啊。”   释雪庭看着他问道:“不是, 你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要跟大理打仗了吗?为什么要关注雷有终怎么跟高氏女认识的?”   李从嘉一脸地不以为然:“怕什么?现在连契丹都认怂了, 难道大理比契丹还厉害吗?他们要打就打啊,这样正好就能派兵过去了, 省得我每次打大理的主意, 内阁那边都要劝我,甚至还会有御史上折子, 烦都烦死了。”   释雪庭终于确认,对于大理要动手这件事情,李从嘉表示非常欢迎, 既然是这样,释雪庭也就不担心雷有终会被处罚。   当然消息传到朝堂上之后,肯定会有人上书要求惩罚雷有终,不过只要李从嘉不愿意,那些奏疏……也就只能是奏疏而已。   信鸽消息传来的第二天,情报部正是的报告就递到了李从嘉的案头上,释雪庭十分无奈地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李从嘉双眼放光,已经准备好了看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充满好奇的打开之后,他发现这个故事好像……跟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就是高氏女在出去打猎的时候,追着一只狐狸跑过了边境线,当然这个边境线大理是不承认的,直到现在大理还在试图将建昌府拿回去,并且对国内也是坚持建昌府依旧是大理的,当然大唐根本不鸟他们。   高氏女身边自然是跟着侍卫的,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身上的香气居然引来了马蜂,马蜂蜇了高氏女所乘的母马,一向温顺的母马直接发了疯,带着高氏女一路狂奔。   跟着她的侍女侍卫一概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想追的时候发现根本追不上——正常的马匹怎么跟疯马比速度?   如果高氏女真的被马甩下去了,估计这个故事就可以打上一个句号了,然而巧就巧在她遇到了过来巡视边境的雷有终。   雷有终他们在看到一匹马疯狂地奔跑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可能是偷渡的。   之前岭南这边经常有人往大理那边跑,但是自从释雪庭带着人在这里建城之后,因为这边生活条件更好,大理开始有人想方设法来这边偷渡,只不过这么大张旗鼓的偷渡过来的,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   发疯的马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但是恰好雷有终天生力大无穷,伸手抽出腰间的鞭子将那匹马套住,然后用力让马停了下来,而此时高氏女已经筋疲力竭,马停下来之后,她松了口气就直接晕过去了。   本来正准备兴师问罪的雷有终刚走过去就看到马上的人掉了下来,反射性的伸手接住,结果在看清对方的装束之后差点又将人给扔出去。   这特么是哪家的小娘子啊?   雷有终抱着高氏女木然地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刚刚那匹马的速度那么快,他就看到骑手是个穿着深蓝衣服的人,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啊,停下来之后……就……   最后雷有终只好将高氏女放在自己的马上,同时开始思考岭南这边的官员,哪家有年龄差不多的小娘子——虽然不认识,但是雷有终一看高氏女身上的配饰就知道必然是哪家贵女,这些东西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回去之后雷有终就将高氏女交给了自家小妾去照顾,结果还是在小妾的提醒下才发现高氏女身上的装束跟大唐女子不太一样,看上去更像是大理服饰。   雷有终顿时觉得更加棘手,按照大唐律,偷渡是要定罪的,如果偷渡过来的人实在是一穷二白,那就要遣返。   而他带回来的这位小娘子自然不是一般人,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处理,当然最好的就是将人放回去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只不过高氏女是不同意的,她好好的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居然在一个男人的家里家里醒来,虽然照顾她的也是女人,但还是不对啊,谁知道这个男人在她晕过去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   于是雷有终听说高氏女醒了之后,过去看她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高氏女的“如来神掌”。   雷有终当时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被高氏女巴掌糊在脸上给打了出去,他原地转了两圈之后,才反应过来,一抬头就看到高氏女气势汹汹赤手空拳的冲过来——就冲着这步法,雷有终就确定这位小娘子的功夫大概是不错的。   然而再不错在雷有终眼里也只不过是花拳绣腿,雷有终将她制服之后,高氏女终于懂得了什么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跟雷有终低头认错之后,就说自己不是故意偷渡,是因为马发疯了所以才跑过来,并且十分聪明的将自己头上的发簪拔下来给雷有终,感谢他的照料之恩。   雷有终十分心大的将人放了回去,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无休无止的刺杀——不用说都是高氏女派来的,这位倒是真的很懂秋后算账的意思。   雷有终当然是不怕那些刺客,然而很烦啊,于是直接抓了刺客拷问出了高氏女的身份,开始盯着高氏女,等高氏女出城避暑的时候,直接带队冲过去将人给抢跑了!   故事到了这里,如果给李从嘉的话,他觉得肯定是要不死不休的,结果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高氏女和雷有终两个人打着打着就……看对眼了,高氏女压根就不介意雷有终妻子已逝并且留下一个儿子的缺陷,很有想要嫁给雷有终的想法。   然而雷有终是敌国将领啊,就算不是敌国,比起高氏女的身份,雷有终的地位也实在是太低。   在大理,高氏女不是公主胜似公主,至少段氏公主的生活待遇是完全不如她的,如果她要嫁去大唐,嫁给皇帝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行的话亲王也是可以的,其他人就配不上,如果留在国内自然是要挑选驸马。   无论哪方面雷有终都达不到高氏的条件,更何况大理一直想要拿回建昌府,偷偷摸摸的派过好几次兵了,每次都让雷有终给揍了回去,高氏对于雷有终那真的是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让女儿跟他?   高氏女也是个暴脾气,不让?那就不让了吧,老娘自己嫁人!于是她收拾了自己的私房钱就跑去投奔雷有终了!而且在当天,高氏女就找了岭南的刺史认作义父,然后让雷有终上门提亲,这也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居然就这么成亲了!   李从嘉看得是目瞪口呆,他是真的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发展,如果忽略高氏女的父母的话,高氏女的婚姻其实……还算是有效的。   然而就是不能忽略人家父母啊,一个小娘子就算认义父也要父母同意,除非父母双亡!   李从嘉放下手中的文书,抬头看着释雪庭半晌才说道:“这位高氏……也是个神人。”   释雪庭说道:“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李从嘉深深点了点头,何止是不可思议啊,这简直就是挑战人类相像!   本来在他心里,高氏女大概就是那种脑残小言里面的女主,毕竟这个年代聘这是妻奔是妾,一个好好的大理贵女跑去给人家当妾,不是脑残是什么?   结果万万没想到啊,人家根本不放弃自己做妻的权益,人家到这里就认了义父,直接打了个擦边球,然后变成了雷有终明媒正娶的妻子。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一脸三观炸裂的样子说道:“如果是平时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发生的,就算小娘子想要认人做义父,那位义父也要确定小娘子父母是否同意,然而我估计建昌刺史大概是很希望看到这种情景的。”   李从嘉深以为然,不能去打大理,那就打大理的脸也挺好的,所以建昌刺史对这门亲事自然是乐观其成。   释雪庭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说了一句:“现在唯一怀疑的就是高氏对雷有终是不是真心,她有没有别的目的。”   李从嘉一脸的不相信:“如果真有别的目的干嘛要找雷有终?”   释雪庭提醒道:“雷有终手上有兵权,并且管辖着整个建昌府,如果高氏女想要离间雷有终跟大唐的关系,只怕是防不胜防。”   枕头风比什么东西都厉害啊。   李从嘉问道:“如果高氏女的目的是让雷有终带着建昌府叛逃大唐,那么她不应该努力游说雷有终去大理娶她吗?怎么会跑到大唐来嫁人?”   释雪庭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总觉得这俩人的关系发展实在是太奇葩了。   李从嘉见他不信,打了个响指说道:“这个也简单,找人来问问不就行了?”   释雪庭问道:“找谁问?”   李从嘉微笑说道:“熙夫人啊。”   释雪庭瞬间恍然,自从段素素挂了之后,李从嘉的后宫就安静的跟没有人一样,熙夫人高熙和敏妃耶律特里古两个人安静度日,也不作也不闹,搞得好多人都快遗忘她们了。   但是不得不说,作为外族,这两个女人这样做才是最聪明的选择,只有这样她们两个才能混一个善终。   李从嘉让人将高熙喊过来,结果没想到耶律特里古也跟着来了,李从嘉皱了皱眉,他不想让耶律特里古知道太多事情,结果还没等他说话,高熙便拉着耶律特里古的手说道:“陛下有什么就直说吧,我跟阿古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李从嘉顿时表情微妙地看着高熙和耶律特里古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关系到什么地步了?”   不是他想得多,而是高熙本身就是弯的,而且是直不回来的那种,耶律特里古……他不知道,当初这位妹子似乎一直都在为自己的生存奋斗,压根就没表现出性向,这让李从嘉默认她是直的,现在这一弯一直……   耶律特里古十分坦然说道:“我们彼此喜欢呀。”   李从嘉:=口=   耶律特里古似乎觉得李从嘉略带惊讶的表情很有意思,笑的明媚如花:“没办法,您又不喜欢我们,我们就只能彼此作伴了。”她一边说着还一边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释雪庭。   李从嘉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他唯二的两个后宫就这么在一起了,真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埋藏在历史长河之中,否则他大概会成为中华历史上最奇葩的皇帝之一。   当然这两个妹子在一起他也觉得挺好的,只要她们不搞事情,这样反而是最好的结果,否则李从嘉还总要担心耶律特里古的心理状况,生怕哪一天传来她有孕的消息,到时候这个孩子李从嘉是认还是不认啊?   他倒是没所谓,毕竟真到那个地步,耶律特里古也算不上给他戴绿帽子,然而问题就是那个时候耶律特里古或许也会选择跟那个男人私奔。   李从嘉将自己发散的思维拉回来说道:“也没什么事情,我只是想问问有关于高家嫡女的事情,你对她有了解吗?”   高熙有些茫然问道:“高家嫡女?第几女啊?现任家主的女儿可是很多的,二十多个吧。”   二十多个……李从嘉消化了一下才问道:“好像是第十女。”   情报部送上来的文书虽然有八卦讲故事的嫌疑,但是该有的信息也都写了出来。   高熙了然说道:“十娘?她算是比较受宠的了,所以人比较骄纵。”   高熙说完之后迟疑问道:“陛下……可是高家要让十娘来联姻?”   李从嘉想了想示意春生将整个事情简短的跟高熙说一遍,他不想浪费口舌。   耶律特里古听完之后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十娘做的没错啊,当然要追求自己所爱了。”   好吧,草原女儿……李从嘉不想跟耶律特里古讨论有关于汉人各种规矩的事情,只是看着高熙。   结果没想到高熙也一脸平静地说了一句:“这的确是十娘能干出来的事情。”说完这一句她看了一眼李从嘉补充了一句:“她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心眼,也不是能做大事的人。”   李从嘉听了就知道高熙是明白了他的疑问,便说道:“如此说来……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高熙问道:“大理……没有反应吗?”   李从嘉也不避讳:“他们想打仗,可是这跟大唐有什么关系?”   高熙果断闭嘴不说话,她已经后悔刚才多嘴问了,她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结果一不小心又在另一方面提醒了李从嘉她的身份,果然应该少说少做。   高熙牵着耶律特里古果断告退,李从嘉也没留她们,只是摆了摆手说道:“宫里呆的闷了可以去行宫转转。”   因为她们两个位份最高的不过是个妃,所以没有自由进出宫的权利,李从嘉不发话,她们就只能百无聊赖的待在皇宫里。   耶律特里古听了之后瞬间双眼放光:“我能去骑马吗?”   李从嘉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不能跑太远,否则被人掳走的话我是不会派人救你们的。”   耶律特里古一昂头骄傲说道:“才不需要,特里古功夫好得很。”   李从嘉失笑,等她们两个离开之后,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你说大理那边……会真的派兵吗?”   释雪庭认真思考一下说道:“不知道,不确定高家家主是怎么想的,如果是我的话,实在不行就当成联姻,跟的大唐修好,然后想办法跟大唐交易各种东西,等发展起来之后……”   李从嘉顿时说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释雪庭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坑了大理一把,不由得辩解道:“我说的只是我的想法。”   “保不齐高家家主也有在这个想法呢?”李从嘉开始思考要派谁去打大理合适,雷有终虽然也有本事,但是他的官位还是太低,不太适合。   结果事实证明高家家主压根就没有释雪庭这么长远的眼光,他现在整个人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开始大量往边境屯兵,李从嘉甚至怀疑他把整个大理的军队都调到了边境。   李从嘉暗搓搓地跟释雪庭说道:“查一查是不是,如果真的是的话,我觉得可以在大理国内搞点事情。”   释雪庭深以为然。   大理在疯狂的调兵遣将,而雷有终在御史上书弹劾之前就直接写了请罪的折子过来,只不过这里面春秋笔法的厉害,反正雷有终就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现任妻子的真实身份,因为高氏女对他有所隐瞒,还说自己没有家人,这才认建昌刺史为义父两人成的亲。   雷有终那封请罪奏疏与其说是请罪,不如说是提前预谋好的辩解,并且通篇都十分委屈,如果不是李从嘉知道整件事情发展的轨迹的话,估计也会被这封请罪折子给迷惑。   李从嘉弹了弹手上的折子说道:“雷有终身边这是有高手啊,这折子就不像是他能写的出来的。”   释雪庭认真想了想,岭南那边好像没有这么厉害的人,最后只好说道:“或许……高氏女也没有高熙说的那么无能。”   李从嘉也这么觉得,否则高家家主怎么会喜欢高十娘呢?   雷有终的折子一上来,御史就算是想要喷人都没有喷点了——人家雷有终也算是受害者啊,他压根不知道高氏女的身份,至于罪魁祸首高氏女……大唐不好跟一个小女子计较吧?   当然也真的有御史揪住不放,非要拆散雷有终跟高氏女,说高氏女隐瞒在先,并非良配。   不过还没等李从嘉斥责,雷有终的折子很快就追了过来,赌咒说自己是绝对不会抛弃妻子的,并且表示她已经嫁给我,现在连家都回不了,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保护,那这个官坐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李从嘉直接拿着折子开喷:“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没事儿干了?要硬生生将雷有终逼到大理去吗?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跟大理有不可说的关系,否则为什么这么帮大理?他们既然成亲了,高氏女自然也是大唐子民,大理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开战的话,那就让他们来!难道大唐还怕他们了吗?老子脑子很清醒,不要没事儿找事,下次再这样就都给老子滚蛋!”   众人:陛下要疯。 第218章   李从嘉喷了个爽之后, 就真的开始在思考这个朝廷上还需不需要御史存在, 毕竟御史本来就是负责监察朝廷和诸侯官员的, 而从晋代开始御史这个职位就有了风闻奏事的权利,不管有没有证据, 只要听说就开始参,如果遇到比较较真的御史,那真是从上到下都神烦这个职业。   不过如今李从嘉搞出了监察部门, 实际上已经跟御史的职能有些重合, 而监察部比御史好就好在,只要是他们弹劾人, 就绝不是无的放矢,肯定是掌握了证据之后才会进行调查,最后才会提交证据直接诉讼。   监察部从头到尾运作都十分符合规范,至少到现在还没出现过乱告人的情况,而且他们比御史行动快多了, 因为监察部跟情报部是联动的, 而监察部是掌握在赵匡胤手里的,目前看来赵匡胤和释雪庭两个人也算是搭档的还不错。   这样一来有了监察部, 御史参人都赶不上趟, 只能没事儿闲的打打嘴炮来刷存在感,否则……那就是尸位素餐了呀。   实际上李从嘉十分不满意这种情况, 他感觉御史台已经有点多余。   释雪庭表示:“他们的确挺烦的。”   作为已经不怎么再涉政的国师,他手里有情报部这件事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御史台早就看释雪庭不顺眼, 他们觉得情报部应该给他们,这样御史台联合监察部岂不是珠联璧合?凭什么要给一个和尚掌握呢?不爽,大大的不爽。   于是释雪庭招收门徒也好,信众过多也好,这都成了御史台参他的点,搞得释雪庭也很烦,总有人在李从嘉面前说他哪里哪里有问题,他在长安还好,总能为自己辩解,一旦他有事情离开长安的话,还要担心御史持续不断的离间他和李从嘉。   就算再怎么相爱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容易产生裂痕的。   李从嘉见释雪庭也同意裁撤御史台,直接一拍桌子说道:“那好,回头就跟内阁商量一下,这些御史我是分分钟都不想留了。”   释雪庭问道:“这些御史官位并不算低,而且一般做御史的都不太适合去做亲民官,你想过怎么安排他们了吗?”   李从嘉理所当然地说道:“塞进监察部啊。”   释雪庭噎了一下:“那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一个没有证据就能胡乱嘴炮,一个需要走各种流程确定是真事才能上报,然后就直接抓人,我就是要让这些只会风闻奏事的御史去接受一下回炉再教育!”李从嘉说得咬牙切齿,虽然这些御史找他麻烦的时候也不算太多,但是每天看折子也需要时间的,这群货完全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啊!   释雪庭一想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于是默默的表达了自己的支持,有释雪庭的支持李从嘉就更加放心一些,如果释雪庭不同意,他就要思考用别的方法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于是在小朝会上的时候,李从嘉就直接提出将御史台跟监察部合并的提议。   范质等人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们对李从嘉是了解的,在大朝会上一般都会做个样子,不会跟大臣太过计较,小朝会上才会犯病暴走,不过,大家反而觉得李从嘉这是没拿大家当外人看才会这样。   然而上一次大朝会李从嘉似乎压根就没打算忍,于是跳出来之后他就直接炸,当时所有人都知道李从嘉对这些御史的忍耐力大概是到了极限。   御史台的人也不傻,揣测上意的事情做的不少,这一次他们也知道麻烦大了,所以一直在东跑西颠地询问上面有没有什么要动御史台的消息。   可是李从嘉没发话,就连内阁都不知道啊,御史们都在担心御史台会被裁撤,他们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要去以死明志,反正他们是言官,为了心中的理想以死明志那是最高荣耀。   不过就算内阁都没想到李从嘉会愿意让御史进监察部,他们本来以为李从嘉对御史这么烦,肯定直接让他们回老家该干嘛干嘛去,内阁都想好了怎么劝李从嘉,结果现在用不着他们了?   范质松了口气,觉得这位陛下总算是成熟了一点,不再那么冲动。   李从嘉说道:“现在证明御史台的存在的确是没必要的,将那么多官员放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每天就写写折子也是对人才的浪费,反正监察部跟御史台职能差不多,只是做事的方法不一样,让御史们进去先学习一下吧。”   范质等人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本来做官也是一个逐渐学习的过程,谁敢上来就说自己什么都会?   于是李从嘉的提议第一次以非常快的速度通过了内阁,当然内阁也是管不到监察部的,监察部有点独立于文官系统之外,除了直接对皇帝负责,不受任何人管辖,李从嘉只是意思意思地跟内阁商量一下。   内阁也知道就算不同意,他们也没办法让李从嘉收回自己的想法,反而容易激怒李从嘉,如果到时候直接裁撤御史台,然后御史们都扔到一边不去管,或者随便塞到什么冷衙门里,那岂不是有很多人会哭?   李从嘉转头就让赵匡胤去整改,并且暗示他可以让那些御史吃点苦头,毕竟这些人到了监察部估计一时半会思维也转换不过来,他有理由相信赵匡胤肯定会好好收拾他们的。   让你们参参参!   李从嘉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然而谁都没想到御史们换了地方,甚至官职都不是御史了,他们依旧有能力上蹿下跳,还给李从嘉上了折子,还是熟悉的格式熟悉的味道,这次参的是赵匡胤!   李从嘉在看到那份折子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崩溃:“这些人是没完了?他们已经不是御史了啊,已经没有这个功能了啊?为什么还能参人?谁收上来的折子?他们的品级已经达不到直达天听的最低品级了啊。”   秘书丞也很崩溃,御史台是刚改的,他看到熟悉的名字就习惯性的将折子就递了上来,压根就没想到这些人的品级问题!   是的,御史台的于是大部分品级都很低,按照正常来讲他们是要跟上级报告,然后上级才有能力给内阁或者皇帝写折子报告工作,但是御史是个特殊职业,他们的折子是走另外一个流程。   李从嘉随便扫了两眼,然后发现这些御史肯定是在想方设法报复赵匡胤,因为他们居然提出赵匡胤是武将,不适合管理监察部,原因是担心赵匡胤公报私仇?   本来李从嘉不想搭理这些人,就当他们没上过折子好了,反正这些人以后写的折子他也看不到了,但是想了想觉得这种观点可能是很多文官的观点,如果真的搞得文武对立就不好了,朝堂需要制衡,但也没必要因为制衡就搞得分裂一样。   所以第二天的大朝会,李从嘉特地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说:“我是不懂你们所谓的公报私仇是什么意思,我只想知道诸位难道不是大唐的臣子吗?非要分文臣武将?我将大家区分开来主要就是让各司其职,不是让你们互相攻讦用的,更何况监察部从成立到现在凡是抓的人有一个被冤枉的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你们之间有私怨,自己本身无懈可击的话为什么要担心?”   于是某位前任御史梗着脖子问了一句:“万一捏造证据呢?”   范质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要不好,却也没有想救人的想法,他也觉得这些御史有的时候是真的蠢。   李从嘉哼了一声说道:“看来你们这些人就算进了监察部也没有认真学习,监察部的复查制度你们以为是摆着看的吗?各稽查小队之间互不统属,如果真的是大案要案是要经过三层复查的,得是多高明的手段捏造出来的证据能够通过三层复查?”   最主要的是这些人当释雪庭领导的情报部是瞎的?有这种问题都看不出来?当然情报部是一个大家都知道但是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的存在,所以李从嘉只能将这句话给咽回去。   那个御史想要反驳却找不到点,李从嘉直接说道:“御史台的御史进入监察部也是要学习的,如果长时间学不好的话,那么就只能换位置,相信会有适合你们的位置,监察部是要做事情,不是为了教蠢蛋的!”   魏仁浦听到这里的时候轻咳了一声,看了李从嘉一眼,示意他斯文一点,毕竟是大朝会,别把下面的官员都吓到,毕竟朝廷在宣传他们这位陛下的时候那是夸赞的要多好有多好。   开国之君嘛,夸的天花乱坠一点没毛病,但是您老人家也配合一点啊,想要发飙在小朝会或者是跟内阁议政的时候都行嘛。   李从嘉暗中撇了撇嘴,没再说话,继续按照流程让下面人汇报工作,退朝之后他转头就告诉吏部将那个在大朝会上跟他唱反调的蠢蛋调去西域当县令!   相信西域那边彪悍的民风会教会他做人的。   这位御史惨烈的经历一时之间让之前到了监察部处处不习惯,还没有优待的御史们都收回了蠢蠢欲动的心,经过这次事件他们倒是真的能老老实实的去学习,而不是想方设法为自己争取利益给李从嘉捣乱了。   李从嘉直接借机铲平整个御史台之后,转头就将雷有终夫妇招进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雷有终有没有罪都需要进京来述职一下的,顺便说一下岭南的情况,然后决定打不打。   不过雷有终大概也十分清楚这个流程,成亲第二天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带着高氏女回京,高氏女此时也已经有些后悔,她是真的没想到会引起大唐和大理之间的战争,她本来以为她家阿爹那么疼她,或许只是生一阵子气就会过去,说不定还会跟大唐重修于好。   然而她似乎还是低估了自己父亲对大唐的仇恨,可是……为什么呢?   高氏女怎么都想不通,以前没觉得父亲对大唐有多恨啊。   她当然想不通了,以前是不恨,现在快要恨死了,大唐不知道随便从来跑出来的野小子就勾走了他的女儿,这仇能善了?   朝廷派来的宣谕使传达了李从嘉的旨意之后,雷有终就麻溜的带着东西跟着宣谕使一起回了京。   他到京城之后,李从嘉特地空出时间来见他,至于高氏女,一开始自然是跟着过来一起参拜。   说实话,李从嘉对于高氏女的印象就是十分桀骜不驯,他还担心高氏女将自己当成大理人,不愿意跪拜他这个大唐皇帝,到时候他是罚还是不罚?   本来有心不见,但是又不合乎规矩,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结果没想到高氏女下跪的干脆利落,压根就没出现什么不服的意思。   想想也是,高氏女都嫁给雷有终了,她要是真的不想跪,完全可以压根就不跟来,现在她跟着来了,就代表对接下来的事情心里都有数。   毕竟她丈夫还要在眼前这个男人手下混呢,如果连这位都得罪了,他们两个只怕真的要浪迹天涯海角。   李从嘉松了口气,让他们起来之后,就让桃符引高氏女去高熙那里,以往高熙是没资格见外命妇的,但是这次不一样,她们两个好歹算是姐妹,完全可以破格一次。   高氏女走了之后,雷有终就又跪下了,不仅跪下还哐哐哐磕了三个头。   李从嘉挑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雷有终一脸惭愧说道:“臣愧对比下,臣因为有私心,所以写的折子有欺君之嫌。”   李从嘉心里默默给雷有终点了一个赞,谁说武将都缺心眼的?明明很聪明嘛,如果雷有终自己不说出来的话,李从嘉可能会将这件事情轻轻揭过,但是后果就是雷有终大概以后都不会得到重用。   现在雷有终主动认错,李从嘉完全可以大度一下表示:“你啊,算了,看在你新婚燕尔的份上就不计较了,以后可不能这样,监察部可不是摆设,现在它在你老上司秦国公手里,不想被他亲自抓回来就老实点,知道吗?”   雷有终自然是连声应是,然而他心里怕的才不是监察部,监察部是在发现他有罪的时候才会出马,他这次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有欺君嫌疑,但是也没有完全说谎啊,就是避重就轻了而已。   雷有终真正怕的还是释雪庭手下的情报部,否则他才不会这么直白的就请罪。   李从嘉摆摆手说道:“行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走吧,我们去枢密院,楚王和蜀王他们大概等急了。”   雷有终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上,等到了枢密院之后,果然大佬齐聚,在看到雷有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带着些许揶揄。   李从嘉坐下说道:“等等散会了你们再调侃老雷吧,现在让他说说岭南那边的情况。”   说到正事,刚刚还在跟诸位打躬作揖嬉皮笑脸的雷有终立刻挺直身体开始汇报工作。   李从嘉本来想问的是那边的军队如今怎么样了,结果雷有终张嘴就是:“启禀陛下,如今岭南三城已经开垦田地千余亩,城内人心稳定,已能自给自足,初步估计今年的粮食产量能够超过去年,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运送,陛下,什么时候那边也能修路?”   李从嘉立刻说道:“等……等等,这事儿应该是岭南刺史上书说的吧?怎么让你来说了?”   雷有终摸了摸头说道:“刺史说这些应该等年中的时候一次性汇报,但是又担心朝廷对那边了解不够多,所以就让我回来随便说一说。”   随便……说一说,这吏部找的都是什么人呐?还有这样做官的?   但是这个刺史的能力看起来是真的不错,毕竟开垦出了那么多田地,李从嘉决定看在这件事情上原谅这位刺史。   那么问题就来了,涉及到田地粮食产量这种问题,那就不是枢密院能管的了,李从嘉只能无奈的移驾宣政殿,然后让人将内阁连同户部尚书一起请过来。   内阁辅臣和户部尚书都很意外,不知道李从嘉又有什么事情,等他们来到宣政殿看到枢密院高层都在,并且雷有终也在之后,他们就觉得可能是要给攻打大理做准备。   户部尚书甚至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国库里的各项数值,确保自己能够完美的回答李从嘉提出的任何问题之后,才放心大胆的坐下。   结果他们没想到的是岭南压根就不需要朝廷运送军粮,人家不仅能够做到自给自足,甚至还能往别的地方运粮食!   这个时候内阁和户部尚书才知道他们来的意义,五个人一瞬间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开始询问有关那边的民生问题。   岭南三城如今发展的的确不错,只要人们能吃饱肚子,就算是生活有盼头,也就很容易安定下来,这三座城池除了建昌府之外都很年轻,却发展的朝气蓬勃。   内阁已经开始思考岭南那么一大片土地,是不是都建个城?   然后就有一个严肃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除了水路之外,陆路的话无论出岭南还是入岭南都不容易,神话故事中的十万大山现实中的原型就是这里,这样一个地方,若是人口变的稠密,再加上各种天然优势,这……只怕很容易会形成一个独立王国啊。   所以修路就是势在必行,但是怎么修,要修多少还需要具体斟酌。   雷有终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从嘉跟文官开始研究修路的事情,茫然地转头看向赵匡胤:“我还有别的事情没奏呢,还……还需要说吗?”   毕竟看这几个人的架势,这一时半会估计说不完,修路是件很复杂的事情,投资太大,现在平原地区许多商家都喜欢在这边修路,岭南……到时候没有商家承接的话,恐怕还是要朝廷来,那花费的数目可就十分可观了。   李从嘉也觉得十分头疼,便说道:“这件事情先放一边吧,或者可以先放出风声去,岭南刺史让雷有终带回了他观察的适合修路的舆图,回头让工部去看看吧。”   范质等人也点点头,这件事情短时间内估计完成不了,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问一句:“陛下若是出兵,是要在修路之前还是修路之后?”   李从嘉果断说道:“等不起,还是别等了吧。”   范质等人心中顿时有数,便起身告退,将空间留给了枢密院众人,李从嘉让雷有终继续报告。   雷有终说了现在的士兵数目和兵种,从这些表面上的数值来看,雷有终带兵的确很卖力。   李从嘉摸索着御座扶手,在场的比较了解他的人就都知道他在犹豫,一般会出现这种事情,就代表李从嘉要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决定要不要打大理,心中还在纳闷,之前不是很斩钉截铁了吗?现在又这么犹豫是为了什么?   雷有终有些坐立不安,他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李从嘉不满意,但是又因为他身上好歹也算是有功劳而不好意思说。   雷有终咬牙说道:“陛下,您有什么就直说吧,老雷承受的住。”   李从嘉这才下定决心说道:“这是你说的,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任命你为登州大都督,重要监控日本岛情况。”   雷有终……雷有终一听险些哭出来。 第219章   雷有终委屈兮兮地看着李从嘉, 李从嘉也有些无奈。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做对雷有终不公平?但是没办法, 高氏女到底是姓高, 他不可能放任雷有终带着高氏女过去跟大理打仗,他们夫妻一体, 就算雷有终不跟高氏女说战争情况,也会对她保密,但是难保高氏女会从别的地方得知军情, 万一泄露的比较重要的军情那怎么算?   李从嘉也想过扣下高氏女让雷有终过去打一仗, 也算是有始有终,但明眼人知道他是担心高氏女是大理间谍, 可说不定就有风言风语出来,万一说他看上了臣下之女那不是麻烦了吗?   所以最干脆的办法就是直接将雷有终调走,李从嘉估摸着大理打赢了,除非雷有终能够立下汗马功劳,否则也就是升为大都督, 所以李从嘉直接就把他的官职给提升了, 就算是……提前判他赢了大理,然后让他去监视日本, 如果真的会跟日本打起来的话, 他肯定不会再把雷有终调回来。   李从嘉无视雷有终委屈巴巴的目光,环视一周发现没有人反对, 着实松了口气,并且很皮地说了句:“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雷有终:等等……陛下,我并不愉快啊!   然而他的意见是不会被采纳的, 李从嘉干脆无视了他,让枢密院开始制定策略,然后上报,他要回去批折子了。   李从嘉走了之后,赵匡胤抬脚踹了雷有终一脚说道:“行了,堂堂八尺男儿,你含泪给谁看呢?收起你那点马尿!陛下这么做是有考量的,否则你那个新婚妻子立马能跟你和离!”   雷有终是真的委屈:“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   李弘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可以换个角度想一想,现在仗还没打,你就升官了,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情?就算大理那边有什么万一也跟你没关系了。”   雷有终叹了口气,大理那边出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话是不能说太满的,他也知道这是优待,可……道理他都懂,然而他的人生追求不仅仅是升官啊,他还想打仗啊,他喜欢打胜仗带来的快感不行吗?   这群上司们一点也不明白他的追求啊。   雷有终闷闷不乐,赵匡胤继续说道:“行了,早晚有这么一天,你在岭南时间已经不短了,你看看大唐的军事调动多么频繁,有都虞候在一个地方呆着超过三年的吗?”   雷有终也知道这个道理,毕竟大唐建国之后就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武将能够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呆着,可是……眼看着要打仗了,他被调走,真的是失望啊。   李景达冷不丁地说了句:“你忘了刚刚陛下交代你的事情了?盯着点对面那个岛国。”   雷有终灵机一动问道:“难道陛下是想……”   李弘冀耸了耸肩说道:“谁知道呢,我只知道被咱们这位陛下盯上的,一般不是变成大唐的手下败将不敢吭声,就是变成了大唐的领土。”   雷有终瞬间恍然,契丹和高丽不就是具体的例子吗?他忽然觉得这个职位也算不错,而且他这辈子还没怎么见过海,到那边肯定是要操练海军的,到时候说不定能上大福船,他也听说过大福船的传言,据说是很厉害的船只。   而且还是大都督,跟之前不一样,之前他再厉害头顶上还有上司,而且是因罪被贬至岭南,现在不一样了,越州那边军事他自己全权做主,这样一想的确也不错。   雷有终临走之前小声问赵匡胤说道:“如果陛下想要打日本的话,应该不会再开打之前把我调走了吧?”   赵匡胤一脸莫测高深地看着他说道:“那就看在这几年你有没有被调到别的地方了。”   雷有终顿时明白,如果他工作做的不错,并且被调走过,那么凭着他之前对那边的熟悉,有八成机会能够参与到战争中,如果一直没有被调走,那么就说不好,或许会开打之前调走,或许打完之后调走。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木已成舟,雷有终能做的就只能是领旨谢恩。   雷有终走的时候顺便去接了高氏女,高氏女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她在宫里这段时间,高熙没有跟她废话,只是冷静的分析了一下她现在的身份,可以说十分敏感,她需要在大理和大唐之间选择一个站队,再通俗一点就是她需要在丈夫和父亲之间选择一个。   高氏女现在十分纠结,父亲和丈夫她都不想放弃,她当初也是真的没想到会引起两国的战争。   雷有终粗中有细,很快察觉出了高氏女的犹豫,便笑着说道:“陛下升了我的官,你看过海吗?”   高氏女有些茫然,升官跟看海有什么关系?她摇了摇头。   雷有终说道:“那这次可以带你去看海了,我被调到越州任大都督,过两天诏书下来之后,你的诰命也能下来了,按照我的品级,你大概能封个郡君。”   高氏女对于品级什么的没太关注,毕竟之前她在大理好歹也是能够媲美公主的存在,早在决定跟着雷有终那天起,她就将这些身外之物看的很淡了,因为她知道就算逼死雷有终也不可能达到她之前的生活水平,而她看重的是雷有终这个人,吃点苦也不怕什么。   但是高氏女怕因为自己害了全家。   她看着雷有终忍不住认真问道:“三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雷有终收起脸上的笑容也很认真地看着她:“你问吧,我这辈子都不会欺骗你的。”   高氏女问道:“如果真的打起来了,我阿爹……能活下来吗?”   雷有终想了想说道:“如果岳父大人不拼死抵抗到底的话,是不会的,就算拼死抵抗到底,没有自尽什么的,也是不会的,大唐对于降将其实非常宽容,其实真说起来,大唐朝廷上有不少都是当初别国的大臣,别国投降之后就都过来,现在不也都好好的?”   高氏女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只要保住性命就行。”   雷有终小声说道:“但我也不能骗你,大理其他的大臣如果有才华的话是还能进入朝廷的,但是岳父大人和你们的皇帝,可能就要迁居长安,给一个爵位做个清闲之人了。”   高氏女沉默半晌才说道:“那样也不错。”   雷有终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高氏女看着车外热闹的场景说道:“也该让阿爹来看看了,我以前以为羊苴咩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无论是在大理还是在岭南,我都没有见过比它更大更好的城,结果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井底之蛙,我在见到长安城墙的一刹那就觉得很震撼,进来之后依旧震撼,这里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阿爹为羊苴咩操心了一辈子,也该是时候到一个更好的城池来享福了。”   雷有终看得出高氏女说的真的是发自肺腑,或许从一个比较落后的地方到发达的地方都会有这种感慨吧,反正现在高氏女的感觉就是大理那个地方有什么争夺的必要呢?就是再过一百年它也比不上长安啊。   当然这也是高氏女听雷有终说不用回去,放心之余才想到的,否则他真的没办法面对她的丈夫跟父亲出现在同一个战场上互为敌对的情况。   李从嘉回到宫里之后,释雪庭问道:“雷有终被调走了?”   李从嘉叹了口气:“没办法,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留在那里的。”   释雪庭又问道:“实在不行就让他去,高氏女留下,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反正想要算账也很方便。   李从嘉推了一下他的光头十分没好气:“我介意,那些被折磨的欲生欲死的御史说不定就要搞出什么传言了。”   说起来,文化人的嘴也挺不饶人,最近御史们在监察部过的不太如意,好吧,或者说是十分难受,上折子的特殊权利又被剥夺,想要诉苦都找不到地方,只能互相抱团,结果他们越是抱团,压力就越大,无奈只能各自明哲保身。   可是这些人总要找到一个点发泄一下自己的郁闷啊,于是,市面上就又多了一个有关于李从嘉的传言。   这次他们直接将焦点对准了李从嘉的身体,这些人说的十分隐晦,就差直接说李从嘉“不行”了。   毕竟作为一个正常的青年男人,李从嘉后宫少得可怜,子嗣……都不仅仅是可怜,而是让人害怕了,就这么一颗独苗苗,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这都后继无人啊。   不过好在李从嘉之前的深情人设刷的十分成功,并且之前无论是高熙还是段素素亦或者耶律特里古都带着浓浓的政治色彩,所以就有了李从嘉为了国家不得不娶这几个女人,但是他对已故皇后才是真爱的论调。   对于这种八卦李从嘉也是十分无奈,如果不想搞文字狱的话,就只能当成没听到。   李从嘉看着舆图说道:“大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接下来……”   释雪庭连忙说道:“别接下来了,你先想好派谁去大理比较好。”   李从嘉沉吟说道:“让杨业去吧,他最近也是有些郁郁不得志,给他一次机会好了。”   好歹是杨家将的祖先,总要给个机会,要不然杨家将怎么扬名?毕竟在大唐建国过程中,杨业的表现一直都不出彩,比不上潘美高怀德,现在眼看着连雷有终都比不过,好歹也算是一代名将,实在是有点太惨。   释雪庭说道:“雷有终,你让他去做什么了?”   “看着人日本啊。”李从嘉怕释雪庭不理解,解释道:“这是一个有野心的国家,甚至比高丽还要危险许多,现在多看看总没有坏处。”   释雪庭沉默半晌说道:“对内阁就换一种说法吧。”   毕竟大唐风调雨顺没两年,如果他们知道李从嘉又盯上了日本,怕是要以死相谏了。   李从嘉十分淡定说道:“太简单了啊,就告诉他们我是想要调走雷有终,所以想出一个借口安慰他,毕竟无论是谁,在那里勤勤恳恳干了许久,眼看着就出成果了,却被调走,心里都会不舒服。”   释雪庭说道:“你前科不太好,他们怕是不信。”   李从嘉对着他眨了眨眼说道:“他们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释雪庭还没说什么,那边春生就过来禀报道:“启禀陛下,熙夫人求见。”   李从嘉一想就知道高熙大概是来跟他汇报工作的,自然是要让她进来的。   高熙进来行礼之后开口说道:“陛下可以派人盯着一点十娘。”   李从嘉有些惊讶:“ 你怀疑她会做出什么事?”   高熙摇头说道:“不确定,十娘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不再像是以前一样天真烂漫一往无前,总算是肯多想一想了,但是想完之后做的决定,对大唐对雷将军是好是坏只怕说不好。”   李从嘉问道:“你都跟她说什么了?”   高熙坦然说道:“我直接问她有没有做好准备丈夫或者父亲失去其中之一。”   李从嘉:“你……居然这么直白吗?”   高熙说道:“不然呢?这个问题本来就摆在她面前啊,她自己不做出选择,谁能帮她?”   李从嘉面无表情说道:“已经解决了,我把雷有终调到了别的地方。”   高熙惊讶了一瞬,而后无所谓说道:“这是陛下插手才解决的事情,实际上她还是要面对同样的问题的。”   李从嘉看着她半晌问道:“你以前是不是跟她有仇?”   高熙掩嘴笑道:“陛下可真是明察秋毫,年幼时她抢过我的玩具,并且还弄坏了。”   李从嘉失笑:“就因为这个?”   高熙淡淡说道:“那个玩具对她而言或许平平无奇,却是我的所有,你说我该不该记恨她?”   李从嘉顿时语塞,只好说道:“行了,我心里有数了。”   高熙大大方方的行礼告退,李从嘉看她走了之后,才转头看向释雪庭说道:“女人果然不能惹,多小的事情呢,还记到现在。”   释雪庭却说道:“不要以为小孩子不记事,越是年纪小的时候越是记得,比如说雪河师兄就抢过我的糖葫芦,我到现在都记得他。”   李从嘉听了险些笑喷,走过去摸着他的光头说道:“乖,别记着了,想吃糖葫芦我让人给你做。”   释雪庭抱住李从嘉,双手在他腰侧摩挲低声说到:“可是我现在想吃……”   李从嘉一把推开他说道:“先想着吧,正事儿还没做完呢,对了,羊毛布和羊毛线怎么样了?”   释雪庭十分遗憾地将李从嘉从上到下看了一眼,那眼神让李从嘉有一种自己已经被扒光了的错觉,不由得没好气问道:“说话,别满脑子荒淫。”   释雪庭这才恢复正形说道:“羊毛织物已经按照你说的做出许多了,真的要囤积这么多吗?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当然这不是我问的,公输先生已经很焦急了,他生怕卖不出去那些织娘没饭吃。”   公输先生因为改进织布机手上拿着好几个专利什么的,早就已经不愁吃喝,甚至想要养那些织娘,当然他对那些织娘没有非分之想,只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就帮一把。   但是没想到那些织娘也很有志气,就是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努力生活,每天都努力织布,努力裁衣织衣。   公输先生很怕李从嘉卖不出去这些衣服会辞退织娘,那么这些织娘可能就真的再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李从嘉笑道:“术业有专攻,你让公输先生不要想太多,做好他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其他就交给我们,这些东西很快就能卖出去的,现在没动只不过是因为大夏天谁会买啊?”   释雪庭坐到他身边说道:“等我想想,你既然这么胸有成竹……是不是又在打大臣们年终奖的问题了?”   自从年终奖这个词被李从嘉说出来,大家已经很习惯这玩意了,反正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大家习惯的都很快。   李从嘉亲了亲他的光头说道:“你可真是聪明绝顶呀。”   释雪庭佯装生气将人扒了一半,逗弄了半天之后,突然收手说道:“行了,你还有折子没看完,继续吧。”   李从嘉:这小心眼的货!   等李从嘉平复下来之后,释雪庭说道:“户部已经开始研究纸币系统,看来是要推广,你不管管?”   李从嘉摆手说道:“让他们去想办法吧,我只能提供一些思路而已,而这些思路也未必比他们强,让他们先去。”   就是因为纸币现在已经越来越被人们接受,释雪庭才想到李从嘉打的主意可能就是年终奖。   当然纸币能够这么快推广开来,跟阿容也有不小的关系,毕竟阿容搞了个商行,也算是利益共同体,然后阿容知道李从嘉想要大力推纸币。   本着偶像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的想法,阿容直接让加入商行的商家都允许纸币兑换物品,这样一来瞬间将整个大唐的零售行业基本覆盖了——现在这个年代的商业真的不发达,商人也就那么一些。   纸币从一开始只是给大臣们的年终奖,大臣们还不太爱要,到现在只要是小康之家基本都有一些,并且比起铜钱,大家还真的喜欢纸币,虽然有容易丢失的风险,可是方便携带啊,带大面额也不用担心拿不动!   户部之所以一直迟迟没有推出纸币系统,主要是因为大家发现有了纸币之后,百姓们开始囤积铜钱,毕竟纸钱在好用,铜币也是最坚实的货币,能存就存。   对于这件事情,李从嘉觉得解决办法非常好搞,就是推行纸币之后,直接废除铜币,当然铜币是能够兑换纸币的。   但这也有一个问题就是……纸币够不够兑换,现在不是后世,对于各家有多少家产并没有知道的很清楚,所以要准备多少纸钱才够换这些铜币?   准备少了会不会影响百姓生活?准备多了会不会通货膨胀?   李从嘉甚至能想到一旦废除铜币的公告出来,百姓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去囤积各种食物,导致粮食什么的大幅涨价,毕竟大家都害怕换不到纸币,然而一旦纸币数目足够的话,粮食会崩盘的十分厉害,毕竟大家都囤了那么多,过后需求会变很少。   这样大起大落对市场的经济冲击太过厉害,很可能将大唐刚刚复苏的商业带进寒冬!   所以李从嘉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十分强硬地推行纸币,只是让大家尽快熟悉,对于羊毛他也是这么打算,反正比起纸币,羊毛衣物羊绒衣物这种保暖的东西总会被接受,如果价格不太高就更容易推广了。   就在李从嘉思考着怎么推广羊毛织物的时候,释雪庭给他送过来一份文书说道:“大理那边可能有些意外。”   “意外?”李从嘉一边问着一边拿起文书看了一遍。   结果发现这还真是个……意外,因为大理似乎知道与大唐的一战势在难免,但是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大唐,所以高家家主联络了很多人,什么蒲甘,掸部,吴哥王朝,甚至连女王国都勾搭上了!这些国家多多少少都派了人过来帮大理。   高家家主的理由很简单:大唐的胃口太大了,他的今天就是诸位得明天啊,大家应该联合起来抵御大唐!   李从嘉:这还真是……太客气了,他还真打过这些地盘的主意啊,不过,这份快递既然送过来了,那他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听说有流言说我“不行”?   释雪庭:难道不是吗?我已经好几天没留下了,之前你也……是不是肾虚了?   李从嘉:靠,你说谁肾虚呢?来来来,老子今天让你肾虚!   释雪庭:那正好我们试试新姿势吧。   李从嘉:……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220章   大理集结了许多国家的援兵这件事情在枢密院压根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李从嘉眼皮都不抬, 甚至连人都没打算换, 觉得杨业去对付那个什么杂牌联兵已经完全足够,大理本来就不大, 剩下他集结起来的也都是一些小国。   当然以前李从嘉还真没打这些小国的主意,不过现在……好像可以想一想啊。   内阁是十分了解李从嘉的,魏仁浦直接就问道:“陛下, 蒲甘等国您打算怎么办?”   李从嘉想都没想就说道:“先打完大理再说。”   王溥直接来了句:“打完大理是不是也要顺便把他们打了?”   李从嘉轻咳一声说道:“这不怪我啊, 是他们先动的手!”   众人:……   还真是……无法反驳啊,这次的确是那几个国家先动手。   李从嘉笑眯眯的离开内阁, 转头释雪庭就跟他说道:“那几个国家好像都被大理给骗了。”   “啊?”李从嘉有些意外:“被骗了?怎么骗的?”   释雪庭说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李从嘉接过文书扫了一眼之后,顿时觉得匪夷所思:“这些人都是傻的吗?大理说大唐粮食多人少好抢,他们就来了?”   释雪庭说道:“钱帛动人心,他们距离岭南都不算远,如果消息没传过去, 他们必然也不知道岭南正在被大力开发。“   李从嘉放下文书说道:“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让杨业好好教育他们,让他们知道大唐的东西不能动。”   李从嘉想的比较多, 这些国家能够被煽动来抢东西, 其实性质大概也就跟契丹差不多,本身国家就很贫瘠。   但是他仔细思考了一下, 应该不至于这样啊,那一圈的国家都是在热带海岸线上,女王国就是后世泰国古代政权哈利奔猜国。   在后世的时候, 这个地方只有魅力的风景和各式各样的水果闻名,经济全靠旅游带动。   然而在这个年代,能够恨不得一年四季都有产出的地方就是天堂了好吗?许多人一般都处于最基本的需求温饱阶段,只要能够保持温饱就足够了。   这样看起来,岭南比他们那里差多了,高家到底是怎么忽悠的那些国家啊?   说实话,这个时候李从嘉才对高家家主这个人有了一丝好奇,不提治国能力,就凭这次的事件,这个人的社交能力应该是不错的,或者说是忽悠能力。   毕竟能一口气忽悠这么多国家派人来跟他送死,也是厉害。   释雪庭见李从嘉沉思,忽然就想为高家家主点蜡,他摸了摸李从嘉的头说道:“不用想了,既然那些国家已经派兵,就说明大理的策略是成功的。”   李从嘉摊手:“大理双管齐下,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傻一点的可不就跟着他走了?”   事实上不是李从嘉看不起小国的国王和朝臣,是小国无论怎么比都比不过大国,无论是国土资源还是人口资源上,大概就跟后世非洲差不多吧,非洲那基本上就是识字的都能当官,感觉这些小国也差不多,所以首领做出智障决定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释雪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道:“你真的要动日本?”   李从嘉有些奇怪:“怎么又开始这个话题了?我不是说过了?日本那边暂时只是盯着而已,你就当成我敷衍雷有终好了。”   释雪庭说道:“你这样跟内阁说,他们是不会信的。”   “爱信不信,反正先搞大理,我跟你讲,大理那边特别美的,等打下来了,我们一起去旅游啊。”   释雪庭:?????   合着你早就盯上人家,是为了过去旅游的?还能不能靠谱一点了?   释雪庭也不知道是同情大理好,还是同情被李从嘉扔过去打仗的杨业好。   然而杨业现在一点也不需要他的同情,人家现在十分兴奋,他已经太久没有上过战场了,不过之前他也没不满过,毕竟他头上那么多有资历的大佬如今都闲赋在家,去枢密院也就是应卯而已。   谁都知道以后的机会越来越少,毕竟周边都已经安定下来,再有大型战争也就是契丹了,只是短期看来是不可能的。   杨业是直接带着一部分火器营去的,毕竟当地就有熟悉地形的兵,他在走之前就去找雷有终取过经,雷有终也不藏私,将很多时东西都告诉了杨业,这年代的武将其实也没那么敝帚自珍。   比如说军事学院终于是建立起来了,赵匡胤李弘冀和李景达都是第一批先生,对此三个人也很满意。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三个已经没什么机会领兵出战了,除非大唐遇到了十分强大的敌人,这个暂时是不可能了。   可他们也不能参政议政,对于很多事情没有发言权,以前文官不能插手武事,有文官忍不住要说的时候,他们还觉得对方越界,现在武官闲下来了,想要插手一下政事,发现自己也会越界。   难受……十分难受,在这种情况下,李从嘉搞军事学院,也算是让他们有点事情做。   只不过第一批学员让他们有点意外,第一天上课他们就发现这些学生居然都是权贵子弟!   赵匡胤顿时有点不乐意,转头就去找李从嘉。   李从嘉有些意外:“你还挑学生?”   赵匡胤说道:“不是挑,而是这些学生我都认识啊,以前一个一个的都是纨绔,指望他们?你还不如去找一些寒门学子。”   李从嘉无奈说道:“我也想,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学院不可能大规模的收寒门学子,只能是让寒门学子通过考试进入学院,并且考试的题目也要由老师制定。”   赵匡胤立刻说道:“这还不简单吗?我们立刻出题,招学生进来,现在的学生都放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去,我不教傻子。”   李从嘉淡定说道:“对不起,那些学生你大概是退不回去的。”   赵匡胤瞪眼,李从嘉说道:“你以为新建起来的军事学院都是用的哪里的钱?还不是这些纨绔家里赞助的?这些勋贵也知道自家子弟通过考试是进不去的,所以提前走了后门。”   赵匡胤:……   他真是服气了,只好无奈说道:“以后不能这样了。”   李从嘉说道:“为了保障你们的教学环境,以后每一届都会有这样的名额,不过不会太多,不过也要你们教出来的学生真的优秀才行,否则人家也不会上赶着来送钱的,那群纨绔只不过是被家里宠坏了,真笨的我也不会收,并且我在之前就说过了,军事学院就要有军人的样子,一切都按照军事化标准来,也就是说……你们完全可以把他们当成你们的兵,怎么带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吗?”   赵匡胤翻了个白眼:“那我要得罪多少人?”   李从嘉嘿嘿笑道:“你信不信,只要你让这些纨绔有所改变,他们的家里不仅不会记恨你反而要感激你的,毕竟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赵匡胤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不过等他思考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被忽悠了,他立刻说道:“那下次也不能再搞这么多纨绔子弟过来了!”   李从嘉只好耸了耸肩说道:“行啊,军事学院刚建,用的钱比较多嘛,以后应该不会这样,不过,你们真的要要求严格一点啊,唔,还有可以出考试题了,我已经给各州府下达旨意,凡是合格的学子都可以前来考试,现在应该已经有动身上路的了。”   赵匡胤顿时急道:“你倒是早说啊!”然后转头就走。   李从嘉伸着尔康手都没来得及拦得住他,只好嘀咕了一句:“问题是那些学子会有多少人选择军事学院都说不好啊。”   是的,这一次的考试是文学院和军事学院一起进行的,也就是说选择了文学院就不可能选择军事学院,当然如果你在某一个学院毕业了,再想去深造,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寒门学子应该没有人会选择再浪费几年去继续学习。   其实勋贵子弟能够很容易就进入学院学习,而寒门子弟必须进行考试才可以,这让李从嘉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十分不公平,然而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很多,或者说是大部分时候都是不公平的。   李从嘉只能尽量去弥补,尽量让勋贵子弟也习惯考试,以后就大家一视同仁,都一起过来考试,当然走后门的名额还是要有的。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写出来的一系列计划表问道:“你一直都少考虑了一个问题,寒门子弟跟勋贵子弟以及世家子弟都应该分开。”   李从嘉皱眉:“为什么要分开?有什么特殊的吗?”   释雪庭解释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是三种不同的人,他们的生活水平和层次都不一样,放在一起只怕要出事情,寒门子弟很容易会自卑,勋贵子弟会被世家子弟看不起,这都是问题啊。”   李从嘉明白了释雪庭的意思之后,顿时头大,这的确是个问题,如果真的放在一起,他还真要担心一下校园暴力提前一千年出现。   李从嘉低头看着自己的计划表,直接拍桌子说道:“哪儿那么多废话?直接让他们在同一起跑线好了!”   释雪庭茫然地看着李从嘉,一点也不明白他所谓的同一起跑线是什么。   然后他就见证了李从嘉的脑洞,学院增设食堂,每个月定额给学生食堂饭票,就是最多也就买那么多,至于每顿饭吃什么,怎么吃,随意,但是需要注意的就是量入量出的问题,毕竟饭票金额有限,如果提前花完了,那么……   至于没有钱了怎么办,李从嘉表示可以打工啊,学院里面会提供各种打工方式任君选择,如果都不选的话就等着饿死吧。   吃穿助兴,吃规定了,穿自然也要规定,在学院里面一律只能穿校服,至于配饰也是统一发放,春夏秋冬有不同的制式校服和配套配饰。   然后就是住,既然都来了学院,那么就住宿吧,学院放假是跟着朝堂走的,一旬一休,那么就这休的一天可以回家,其他时间都在学院里,当然作为学生还是有比较宽松的假期的,有寒暑假,重大节日也有假期。   在古代最好的一点大概就是皇帝生日有假,太子生日有假,如果有皇后的话,皇后生日也有假期,然后各种节日还有假期,总而言之假期只会比后世多不会比后世少。   在这些假期里,这些学生爱干什么干什么,李从嘉不会去管,但是在学校,就必须遵守学校的规定。   释雪庭一条一条地看完之后,深深觉得李从嘉大概早就想过这么搞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写下这么完整的体系?   实际上李从嘉只是把自己上学时候的经历全部搬出来了而已,只是比那个时候规定的更加严格,因为家里给带的东西一律不能带进去,这样看起来更像是文学院和军事学院一起都搞军事化管理。   李从嘉抬头看着释雪庭,释雪庭只好说道:“有点难,可能会引起很多人的反弹。”   李从嘉嘿嘿笑道:“反弹可以不来嘛,我也没逼着谁来,到时候寒门学子比他们都强,可别怪我没提醒。”   释雪庭问道:“你不怕老师们也不教了?”   李从嘉说道:“不会的,大儒和世家子弟是不一样的,那些大儒很多本身也不是世家子弟,更不是勋贵出身,你没发现吗?我找来的老师可能并不是最有名气的,但是绝对是最有气节的风骨的,不会突然跑掉,也不会因为有别人家给更高的束脩而离开,不过,我觉得能在束脩上超过我的,大概也没几家。”   释雪庭见李从嘉下定决心也没在说什么,他能想到的李从嘉已经想到,既然想好了应对办法,他也就不在去管。   果不其然,李从嘉这些规定下去之后,那些老师们就找上门来,他们倒不是反对李从嘉这样做,但是他们担心的是强求贵族子弟跟寒门子弟平等,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毕竟凭什么要让贵族子弟跟寒门子弟一样呢?   李从嘉耐心解释道:“只是在学校里才这样,如果不这样的话,将来是没办法教的,而且能够考上这所学院的,将来可能都是朝堂上的骨干,在学校里就形成阶级的话,将来到了朝堂上,那岂不是就是仇人?”   老师们:你讲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哦。   不过不得不说,李从嘉这种方式的确是让他们教的很轻松,一视同仁,以成绩说话,根本不用去考虑会不会得罪某一个孩子,这孩子回去告状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反正有皇帝给他们当后盾嘛。   对于这样的条款,老师们反对的不是很多,学生那里引起的反响很强烈,毕竟以前没有这样,有些消息灵通的孩子知道是因为那些寒门子弟才出来的这种规定,于是这些学生决定等那些寒门子弟过来之后,好好教训他们,让他们明白门第之别犹如天堑,就算将来你能考上状元,那也是个土鳖!   更何况一年也就两个状元,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考上呢?   对于这种状况,李仲寓发现之后,回来就忧心忡忡的跟李从嘉说了一下这个问题。   作为这个国家首领未来的继承人,李仲寓思考的方式跟李从嘉是差不多的,当然这也跟李从嘉这么多年坚持不懈的给他洗脑有关系。   李仲寓不希望未来的臣子因为学生时期门第之别结仇,但是就算在学校里分出一个子丑寅卯,可毕竟都在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还是会产生矛盾。   虽然李仲寓对于新的校规也不太习惯,然而他对那些反对的学生更烦:本太子都接受了,你们难道比我身份还高贵吗?都娇气个什么劲儿?   李从嘉知道之后说道:“不用担心。”   李仲寓还是很担心,万一那些寒门子弟被捉弄狠了,他家阿爹的一片心血岂不是白费了?这一进学校就结仇了啊。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李从嘉转头就写了校规,有关于打架之类的规定都很详细,毕竟也都是他当年经历过的,只不过记得不那么清楚,不过没关系,他写一个大体框架其他交给副院长就好了。   哦,忘了说,现在的副院长是柳宜。   柳宜这个人,李从嘉之前也是不知道怎么安排他了,因为有跟李璟告状的经历,李从嘉对他不是十分信任,然而这个人你说不忠心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是李从嘉的脑残粉,并且还有将儿子也训练成李从嘉脑残粉的趋势,这也是相当不容易。   对于这样一个人,李从嘉思来想去,干脆就让他去做副院长了,这个副院长听起来似乎位置挺高,但实际上跟普通老师也差不多,学校里的杂物事都归他管,基本上就是一个给李从嘉打下手的存在。   无论是李从嘉还是柳宜对于目前这个状态都十分满意,柳宜觉得忙活了快半辈子,终于找到了适合他做的事情。   对于李从嘉交给他的工作,柳宜完成的一丝不苟,于是新版校规出现之后,柳宜就成了被骂得最惨的人——学生们都以为是柳宜搞出来的校规,压根没想到是李从嘉下的手,当然如果知道了,他们……他们也不敢骂才是真的。   于是学院第一次招收各地学子的考试就在这种血雨腥风的氛围中到来,然后李从嘉就发现,事实跟他想的其实有很大出入,寒门子弟并没有太多,更多的是各个地主家或者一些小世家的子弟,而有一些寒门子弟也都是长安周边的。   毕竟距离很远的话,对于那些学生来说,路费住宿费吃穿费用都是非常大的一笔消耗。   李从嘉看着调查上来的学生组成,觉得有些失望,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已经很好,毕竟这不是义务教育普及的后世,能够读书本身就是小康之家,要不然负担不起这个费用。   所以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量发展国民经济,然后努力让大家都能读书开启民智吗?   可开启民智引起的问题就是治理会变得更加不容易,但是国家也会发展的更快,因为人才会变的更多。   李从嘉看着舆图,哪怕是他都会有一颗野心,一颗想要占领更多土地的野心。   毕竟哪怕从吃货的角度来说,占领的土地越多,可能吃到的新鲜东西也就越多啊,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个时代的保险技术不怎么样了。   李从嘉正在思索着大理打下来之后,是不是能过去找一些特色的小吃,然后带着释雪庭去看苍山洱海的时候,释雪庭正好走进来说道:“杨业现在已经到了建昌府,跟大理,或者说是大理联军交锋过了。”   李从嘉立刻问道:“结果怎么样?”   释雪庭说道:“还能怎么样呢?自然是被打的丢盔弃甲,那些联军里甚至还有连盔甲都穿不起的士兵,就被他们的国家派来送死,也是可怜。”   李从嘉想了想:“也不用可怜了,如果他们全副武装,到时候可怜的就是我们的人了,现在也挺好,没必要可怜敌人,联军被打散了然后呢?”   释雪庭笑了笑说道:“那几个国家倒是比较硬气又派人来支援,反正人数不少,然后又被打散了一波,我觉得……有点问题。”   李从嘉问道:“什么问题?”   释雪庭摸着下巴说道:“大理军队虽然不如我们,但也没差劲到这个地步,怎么会连续两次没怎么打就被打散了?”   李从嘉也觉得有点问题,还没等他跟释雪庭讨论,熟悉的鸽哨声又响起,李从嘉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刚刚释雪庭收到的消息是文书,一般不是加急不会用鸽子传递,这次又是怎么了?   释雪庭出去拿了消息回来之后,一脸复杂地看着李从嘉说道:“我好像……说中了。” 第221章   李从嘉现在看到释雪庭这个表情就觉得牙疼, 因为每次他出现这个表情的时候, 就代表着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李从嘉制止住释雪庭想要说话的举动问道:“你先告诉我,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需要先做一个心理准备,这样不管是什么消息应该都能扛得住。   释雪庭想了一下说道:“不确定。”   不确定?   李从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居然还有释雪庭不确定的事情?   不过这样是不是说明这个消息不好不坏?还好还好,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反而能够接受一些。   “那……你给我吧。”   李从嘉接过释雪庭递过来的文书, 打开扫了一眼之后, 十分诧异地抬头看了释雪庭一眼,然后又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这份文书。   最后将文书放在御案之后, 整个人茫然了半晌才说了一句:“大理这个操作……有点骚啊。”   李从嘉原本以为大理召集这么多国家来对抗大唐,要么是真的以为他们这个联军能够打败大唐,要么就是想要让这些国家的士兵给他当前锋,等消耗掉大唐大部分士兵之后,再带兵上阵, 争取用最小的损失来打败大唐。   结果万万没想到, 大理从一开始就没有缩在后面,也派了军队跟杂牌军一起上阵, 不过想想也是, 如果大理只是缩在后面的话,那些国家的联军也不会真的傻乎乎的给别人当先锋。   然后他们的联盟军就被大唐灭了个一干二净, 真的不夸张,几乎没有人能够活着回去。   那些本来想要抢抢抢的国家顿时被打的有点懵,懵逼之后就是愤怒, 纷纷表示要找回这个场子,所以他们又派了军队前来。   说实话,大唐的军队,哪怕只是岭南一个地方,所有士兵加起来可能就比某些小国一国人都多了,这些小国派了军队过来之后,国内的防卫虽然还有,但是在李从嘉看来大概也跟没有差不多了。   事实上可能高家的新任家主高崎折也是这么想的。   是的,新任,上一任家主因为出了高十娘这个女儿,硬生生被家族里的长老给搞了下去,李从嘉一开始以为新上任的这个是个傻的,因为他居然没有跟大唐讲和,而是顺着之前那个家主的意思,继续开战,顺便忽悠了别的国家。   可是谁都没想到,别国被搞出了火气,真的跟大唐有了仇恨,然后高崎折就搞了个骚操作,之后转头就带着人去打了蒲甘!   同时还派了兵去了掸部,这样的操作别说李从嘉,就是当事国也没有反应过来,等蒲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一半的国土沦陷。   掸部也比蒲甘好不了多少。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半晌才说了一句:“高崎折可真是个干大事的人。”   在明确跟大唐开战的情况下,居然还跑去打别的国家,就凭着这个,西南方那边就会乱成一锅粥,原本的联军会变成谁都不相信谁的状态。   释雪庭深以为然,实在是这种方式……一般人都想不到,如果非要解释的话,勉强可以解释成高崎折觉得打不过大唐所以去攻打别的小国?可是他不知道什么叫腹背受敌吗?   释雪庭这个消息收到之后没两天,杨业的请示折子也上来了,并且也带来了前线的消息。   现在的情况就是大理追着蒲甘和掸部拼命捶,不打女王国可能是因为比起那两个国家来,女王国面积人口都比较大,想要打下来也不容易,吴哥王朝同理。   然后原本的联军因为这种情况开始互相残杀,女王国和吴哥王朝的军队在想方设法撤走,而蒲甘和掸部在追着大理的军队锤,大理军队也在一边抵抗一边撤退。   反正就是整个都乱的不行,乱到了连杨业都觉得没办法下手,这要打哪边啊?   毕竟这次他们的目标主要是大理,杨业很担心如果一不小心打错了,会给大唐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哪怕是小国,打仗打多了,内阁不定又要说什么了。   这样新鲜的八卦肯定要跟人分享的,李从嘉选择分享的场合就是小朝会,内阁和枢密院都在,两边都对这几个国家的首脑智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些国家还没亡国大概是因为之前南汉的皇帝刘鋹实在是太废柴的缘故吧?   李从嘉哼哼唧唧地说道:“杨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变得束手束脚的?担心打错?有什么好担心的啊?那些国家的士兵没有攻击过大唐吗?既然都攻击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内阁辅臣对视一眼,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们就知道会是这样,然而完全没有办法反驳。   还好了,至少他们的皇帝比起这几个国家的皇帝都靠谱,比契丹的也靠谱。   范老先生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反正这件事情已经反对无效了,而且之前这几个国家过来帮大理的意图大家都知道,老先生们也是很生气的!   杨业收到李从嘉的斥责诏书的时候,整个人都眉开眼笑,看得身旁的校尉觉得自家将军大概是患了疯病。   被吐槽是个神经病的杨业将诏书一合便开口说道:“走吧,准备出兵。”   校尉问道:“陛下是怎么说的?”   因为是单独给杨业的诏书,而不是旨意,所以这封诏书并没有当众读出来,现在只有杨业知道这里面的内容,校尉快要好奇死了。   杨业咧嘴一笑说道:“陛下说了,一个都别放跑!”   当然,李从嘉在诏书上的措辞是很文雅的,毕竟不是他写诏书,只要他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剩下的就交给秘书丞了啊。   杨业说出这句话之后,校尉一个欢呼,转头就准备去通知下面人打起精神,准备去赚军功。   是的,对于这些士兵而言,他们觉得这只是一个赚军功的过程,毕竟对面有多菜他们是知道的。   然而再菜也不是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唐军也会有人战死,然而这些士兵却似乎一点都不怕。   他们想的也简单,毕竟大唐如今抚恤金给的很高,如果这一仗打赢了,自己还能侥幸活下来,那么自然是会有军功,金钱奖励就不说了,说不定官职还能提一提。   如果牺牲了,那么朝廷给的抚恤金也能让一家老小安然无忧的生活,甚至家里有孩子的话朝廷还会给补贴一直到孩子十五岁。   这样优厚的条件让没办法依靠读书跳出阶层的人选择了当兵,之前杨业压着手下的士兵不让出击已经让很多人不满意,尤其是杨业不是一手带他们的主官,他们的主官据说是调到了别的地方,搞得这些士兵一个个都开始阴谋论,怀疑朝廷因为高氏女的事情对他们主官不再信任。   他们还准备着赚了军功,找几个战场上表现抢眼的人跟着杨将军进京,去看看他们主官如今生活到底如何呢。   杨业压着不出兵可不就是在剥夺他们给自己主官伸冤的权利?   好在皇帝陛下是比较善解人意的,直接就给了他们命令:打!   杨业带着一群憋狠了的狼崽子直接去找联军的麻烦。   或许也不能说是联军了,毕竟他们已经开始撤退,并且边打边撤。   杨业估算了一下人数之后直接分兵,准备将已经开始撤退的吴哥王朝和女王国的士兵都拦截住,而他则带领军队去将另外三个国家的军队截住,最好能让对方也来个全军覆没。   毕竟他们陛下说了一个都别放跑。   实际上李从嘉说一个都别放跑只是在放狠话而已,他这样跟大将们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赵匡胤等人都很熟悉他的风格,知道李从嘉喜欢这种带点夸张的风格,实际上在打仗的时候该怎么打怎么打。   只有一只比较边缘的杨业,因为跟李从嘉相处时间不长,也不是很了解,居然就将李从嘉这句话当成了真,然后兢兢业业的要干掉对方所有的士兵。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还做到了!   李从嘉捧着释雪庭递给他的情报直发呆,说实话之前是真的没想到会这样啊,杨业这也太凶残了吧?居然一个都没放过?   不愧是杨家将的祖先,李从嘉觉得杨业死了杨家将都能发展成那样,他现在活着,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将来杨家这个将门或许比赵家还强!   毕竟现在赵匡胤家里,从上到下,也就他像是个武将了,其他都是读书种子。   李从嘉将情报放在御案上说道:“哎,如果是以前,估计很快就要有御史来参杨业有伤人和了。”   释雪庭扭头看着李从嘉,总觉得李从嘉刚刚那句话里面透露出来信息似乎……有点无聊?   这是觉得没有御史没意思了?傻了吗?   李从嘉一转头发现释雪庭在认真看着他,不由得微扬下巴说道:“好好干活,没事儿闲的总偷看我干什么?”   释雪庭回过头来,决定不去看李从嘉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谁偷看你了?还不是你抽风的让人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也被那几个国家的国主传染笨了。   李从嘉见释雪庭真的回过头去,又凑过来伸手拽起释雪庭脖子上的佛珠来撩拨他,一边轻轻拽一边问道:“你说,将蒲甘和掸部一起拿下来怎么样?”   释雪庭伸手握住自己的佛珠,一抬手就将李从嘉揽进怀里,李从嘉这下子老实了,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窝在那里等着释雪庭的回答。   释雪庭随手批完最后一份文书之后问道:“你是不是还想带上女王国和吴哥王朝?”   李从嘉十分坦然地表示:“还是你了解我。”   释雪庭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一次是他们先动手,你只要死咬着大唐威严不容挑衅,那么就算是内阁也没办法反对。”   事实上就算内阁反对也没用,毕竟这一次一连影响到了好几个国家,枢密院早就十分兴奋,李景达几个人每天教完课,没事儿闲的就在做沙盘推演。   释雪庭甚至听说过他们用现在正在进行的战争给这一届学生当例子来讲课!   他们都没去前线怎么可能知道打成了什么样子?只能是按照自己理想中的方式来打,但是三个人因为作战风格的不同,形成了三种方式,搞得学生们都两眼蚊香圈,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好。   释雪庭忍无可忍让这几位大佬收敛一下,别把释放不掉的热情都堆到学生身上,就算要堆上去好歹也先商量出一个统一思路来行不行?别耽误学生!   李景达三个人一听还挺有道理的,然后三个人就去商量了,可想而知,三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对于自己的作战方式都有绝对的信心,然后……就吵起来了。   说实话,以往涉及到真正的战争的时候,有人出去领兵,另外的人是绝对不会跟他讨论要怎么打的,都很默契的不多说。   现在也不知道这几位是真的放任自流,还是被学院气氛感染,居然开始想要争论出子丑寅卯。   然后就吵到了李从嘉面前,可惜的是,李从嘉在这方面实在是没多少素养,释雪庭的口水吃了很多也没被传染到一丁点的军事敏感度。   如果是别人在他面前讨论,他能听懂,也能分析出算不算靠谱,是不是要支持,但是如今这三种方案……他觉得都很靠谱啊,非要分出一个高下……   你们简直是在为难我胖虎啊!   李从嘉干脆把三个人全轰了出去并且表示:“怎么打是杨业的事情,你们跟着操哪门子心?”   三人:……   指望李从嘉拿出一个主意看来是不可能了,于是他们找到了释雪庭,释雪庭也没说出什么来,缺给每个人的方案都提出了意见,并且一针见血,以实际行动打击了这帮闲出屁的大佬们之后,就跑来跟李从嘉腻歪。   李从嘉在释雪庭怀里简直是要舒服的摊成一张饼,嘿嘿笑着说道:“那边的外海有着好多好多好吃的海鲜,不知道能不能捞上来。”   释雪庭纳闷问道:“不能捞上来?那你怎么知道好吃的?”   李从嘉顿了顿说道:“听说的,具体从哪里听说也给忘了。”   一不小心差点说漏嘴,他迅速转移释雪庭的注意力说道:“我听说这两天学院的学生闹着要参加秋闱?”   释雪庭嗯了一声说道:“范首辅说这群学生就是学了点东西自以为了不起,要上天了。”   李从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说道:“我倒是觉得……可以参加啊,他们不是觉得我在学院开那么多学科没用吗?现在这第一批学了多种学科的学生还没毕业,如果他们去参加考试就将那些人嘴里所谓的天才打败了的话,嘿嘿嘿嘿……我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头,对于这货的小心眼已经没话好说了。   不就是那几位觉得你这学院搞得太莫名其妙了吗?不就是说了一句术数格物无大用吗?怎么还记仇了呢?   就在释雪庭打算劝劝他的时候,李从嘉一拍桌子说道:“我决定允许那些学生今年参考,但是跟普通赶考学子分开,成绩不算,就算考上了也不会给官做。”   毕竟他们还不算毕业,李从嘉有耐心等他们成长起来。   李从嘉将这个决定告诉礼部的时候,礼部尚书十分不以为然,他觉得李从嘉真的是太宠那些小子了,谁不知道学院那群学生之前其实就是各个家里的纨绔子弟?就这些人还跟全国精英学子比?怎么可能。   哪怕据说这些学生在学院里已经被改掉了陋习也不可能!   只有内阁的几位比较了解李从嘉,看着李从嘉胸有成竹的样子,转头都开始给各自看好的读书种子加油打气开小灶,这要是一不小心阴沟翻船,他们的老脸往哪里搁?   是的,虽然这个时候考试是没有门第之分的,但除非有人有大运气,能够在考试之前名声不显,考试之后一鸣惊人,否则一般有点本事的都被当成了种子选手,给各个大佬家族重点关注,甚至很多人已经被拉拢到了一些大佬的阵营中。   不过真正厉害的,其实还是勋贵和世家子弟,不过因为本朝开国过程的特殊性,让勋贵子弟没有那么大的泥腿子味,所以世家子弟还是带他们玩的。   那些人在知道今年学院学生也会考试之后,都互相加油打气,准备给那点学生颜色瞧瞧,其中不乏一些家族的精英,习惯性的瞧不起以前被视为废物的兄弟。   李从嘉每天听着释雪庭八卦,然后再配合杨业发来的各种捷报,日子也算是过的有声有色。   考试如期来临,学院学生因为成绩不算,所以考试地点跟普通学子分开,但地点是一样的,进考场之前,两边排队谁都看谁不顺眼,但是就算再不顺眼,普通学子也看出了区别。   学院的学生排队的时候都很安静,而且队伍排列整齐,根本不需要人维持秩序,反观他们这边……乱的跟菜市场似的!   还没进考场这些普通学子就觉得有些惭愧,等进了考场之后,普通学子寻找自己的位置各种慌里慌张,反而是学院的学生十分轻车熟路——没办法,学院考试制度太变态了,李从嘉完全把后世的那种考试频率拿到了现在,月考期中考模拟考期末考,反正各种考试轮番上阵,各种形式也都有,比起那些学子,学院的学生可以说是久经战阵。   李从嘉坐在宣政殿听下面人各种汇报,今天不是小朝会,但是内阁和枢密院都把办公地点搬到了这里,为的是能够第一时间听到有关考试的八卦,不不不,是第一时间听到有关考试的消息。   因为李从嘉觉得自古以来的考试制度实在是太折磨人,所以直接改成了后世那种分阶段考。   就凭着这个,李从嘉在读书人中的口碑就十分好,毕竟谁也不用在里面熬三天,大家心灵得到了极大的解放。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考生们发挥的都不错,毕竟休息吃喝都足够。   第一天考试结束之后,礼部迅速开始批卷子,他们对于也还要多批一份学院学生的卷子表示有些嫌弃。   然而等到真正开始批阅的时候,礼部官员全都瞪大了眼睛,跟见了鬼一样——事实上,无论是谁在看到那些纨绔子弟答题居然比应考学子还好的时候,想要是不失态是不可能的。   当然也不是说所有的学生都比最好的应考学子好,只是说一个整体,就个体而言,应考学子有几个跟学院学生相差无几,但是整体而言……学院的学生几乎是碾压这些学子的存在!   这个结果报上来之后,就连内阁几位大佬都难得的有些失态,他们甚至让人将学院学生的卷子抱过来,等拿过来一看,发现每一张卷子字写的或许不是最好,但却都十分干净整洁,让人看上去就觉得赏心悦目。   等看完他们的答案之后,发现礼部还真没说错。   所有人抬头看向李从嘉,李从嘉得意洋洋说道:“怎么样?”   范质难得的有些死鸭子嘴硬:“这只是第一场而已。”   李从嘉耸了耸肩,也不争辩,继续等下面几场。   而下面几场都考完之后,大家将卷子一汇总,再粗略估算一下,发现……学院学生已经不仅仅是碾压,而是一骑绝尘!   学子们一般都只是擅长一科,而这些学生基本上都有两到三科是擅长,更有十分逆天的全科霸王的存在。   对于这个结果,李从嘉十分得意,让你们看不起我的学院,活该,被打脸了吧?   结果他得意了还没两天,学院的老师就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报告了一件事情:秋闱之后学院放了秋假,结果秋假之后,学生居然换了一波人! 第222章   学生换人?李从嘉听到的时候是懵逼的, 他就算是再聪明也想不到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看着老师们气势汹汹的样子, 忍不住说道:“慢慢说, 到底怎么回事?”   师秋作为师行一的幼子,算是这次“闹事”的首领, 他十分气愤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放假回来报道的时候,许多学生都换了人。”   这就稀奇了,学生还能换人?大变活人吗?   “换成什么人了?”李从嘉开始思考是不是学院出了问题, 要不然怎么会有人敢搞事情?   师秋说道:“好多学生都换成了他们的兄长。”   换成……兄长?李从嘉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 只好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不是有些学生没被换掉吗?你们先让他们接触一下以前的同学, 然后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他们自己不想继续上学了。”   老师们被李从嘉连哄带骗的搞走之后,李从嘉转头就去找释雪庭让他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说实话他活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学生还能换人的!   当学院是什么地方?想换人就换人?   之后两天李从嘉照常上朝,看上去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 好像那些老师过来告状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也没有任何影响。   只有释雪庭知道,李从嘉这是在等, 等调查结果出来一起算账。   调查结果出来之后, 李从嘉直接被气笑了。   之前他就在猜测为什么会被换掉,现在才知道, 感情是学生表现太好了?   原本送过来的都是一些不会继承家业的纨绔,真正家里的嫡长子,谁也不会放任变成纨绔不是?那些家里把他们送来医院更多的就是给这些纨绔找个管理他们的地方, 让他们别再出去惹事儿,反正是军事化管理嘛,如果顺便能够扩展一下交际自然是更好的。   然而谁都没想到学院的效果居然这么好,教育出来的孩子甚至比他们长子还优秀,于是好多家族一合计,效果这么好,为什么不让嫡长子去呢?这么好的资源给那些小混球浪费了啊。   因为有这个想法的不是一家两家,一开始大家还都很矜持,担心换人会引起老师的不满,后来秋闱之后,大家借着谈论新科状元的事情,讨论了一下,结果发现大家居然都这么想的,那干脆一拍即合,都换吧。   如果是一个人,那么肯定容易出问题,但是大家都这么干了,应该就没事情了吧?本来学院就是为了给贵族谋福利的啊。   毕竟华夏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法不责众,他们就心安理得的把人给换了。   至于家里孩子的想法?那不重要,在家族面前个人的想法从来都不重要。   李从嘉捏着文书说道:“他们这是在试探我?”   释雪庭认真想了想说道:“还真保不准。”   李从嘉冷笑一声,转头让人将柳宜喊过来。   柳宜过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学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没有立刻上报,还是先生们去告的状,柳宜知道之后就觉得这事儿要不好,一直都在等着李从嘉传召他,然后给他处罚。   现在终于来了,他又有些胆小。   胆小也得来啊,于是李从嘉就看到了一个蔫头耷脑的柳宜。   李从嘉皱眉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打起精神来,好歹也是学院的山长,你这幅样子走出去,岂不是让人看不起学院?”   柳宜听了之后感觉整个人仿佛从寒冬直接步入了春天——陛下这意思是不打算裁撤他山长的职位?   柳宜乖巧地说道:“经过上一次秋闱之后,谁不知道学院现在是全国最好的学院?谁敢看不起?”   “怎么没人敢?不就有人明目张胆的换人了吗?我之前说的学生档案都有吧?”   柳宜敏锐的察觉到李从嘉可能要搞事情,立刻说道:“所有学生都是有档案的。”   不仅仅有他们自己的档案,甚至祖宗十八代都能查到,这年头的人也不讲究个隐私,甚至好多世家都以家族历史为荣,想要整理真是再容易不过。   李从嘉淡定说道:“找出来被替换的学生,将没在本学院入学的学生全部驱逐出去。”   柳宜顿时傻眼:“啥?”   李从嘉扬起下巴问道:“没听懂?”   柳宜小心翼翼问道:“都……都赶出去?”   这人可不少啊!   李从嘉轻轻点头:“赶出去,不是我们学院的就想进来混?当学院是什么地方,同时派人给那些学生家里通知,要么送之前的学生过来,要么就一个都别来了,顺便整理一个黑名单系统,这次选择不来的,他们家族以后的孩子也不用进学院了。”   柳宜顿时被镇住了,他没想到李从嘉这么干脆果决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本来还以为李从嘉至少要权衡一下利弊。   不过在李从嘉这里利弊很好权衡,现在退步了,这些贵族下次就敢在朝堂上骑在他头上撒野!   之前干掉了山东那些士族,朝堂上的世家贵族都老实了许多,然而这些人忘性也大,现在又开始活跃了起来,李从嘉早就想找机会再打击他们一下,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这些人自己把把柄送了上来。   他也知道这样做伤害的可能是之前那些学生,但是他不能妥协,妥协之后伤害的可能是更多的学生。   家长们高高兴兴的送嫡长子去了学院,然后不到半个月就直接被轰了回来,并且学院老师还放话说原来的不回来的话,那就都别来了,顺便以后你们家的孩子也别想来了。   瞬间许多贵族都炸了,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柳宜,以往柳宜算得上是八面玲珑一个人,而且也不是什么大官,这么多贵族给他施加压力,他肯定顶不住。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然而柳宜不是,他顶不住但是他后面的人顶得住啊!   所以这一次柳宜的态度特别强硬,就是不收你们能怎么样?   贵族们转头就找李从嘉各种哭喊着告状,这里面甚至还有李平!   李从嘉都不知道李平是真的拎不清还是被人当枪用,不过李平都没走到皇宫门口就被赵匡胤给拎了回去。   被拽回枢密院的李平刚想说什么就被赵匡胤一巴掌拍在头上。   “你是老糊涂了吗?”赵匡胤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学院是陛下心血所在,你们就这么糟蹋学院?真当学院没人撑腰吗?”   李平居然还十分理直气壮地说道:“之前是我们不对,但是现在我们让自家最好的孩子去学院,不就是在帮陛下吗?”   赵匡胤低声说道:“醒醒吧,陛下不需要你们帮忙,那个学院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你们送去什么孩子人家根本不在意!而且吧,你要知道陛下之前也不是嫡长子的。”   李平听前面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倏然一惊,这种剥夺次子的资源输送给长子的事情从皇家到普通家庭都概莫能免,如果李从嘉之前也遇到过这种事情……那么肯定会非常痛恨,甚至连李弘冀也会把这些找事的人记在本本上——这不是变相离间他们兄弟吗?   当然实际上赵匡胤就是在胡诌,他需要将李平拉回来,毕竟当了这么久的同僚,这位的能力不算特别逆天,但也算出众,十分不错,如果让他就这么被盛怒中的李从嘉给干掉,赵匡胤都觉得有些可惜。   至于其他人……赵匡胤管他们去死,一个个的都没点脑子,看看朝中内阁辅臣再加上九卿六部,有哪个干这件事情了?甚至这些人从一开始送去学院的就是家里的嫡长子,还谋算着将次子送进去呢。   只有跟李从嘉长年累月相处的人才知道他对这个学院多么重视,也知道这个学院有多么雄厚的实力,想找死的人就不用拦着了,反正也不会影响到朝堂什么,大家都懒得去劝李从嘉。   李平被劝回来整个人就缩了回去,并且老老实实的将家里的次子送回学院。   但是总有人不信邪,就偏偏非要撞南墙,于是当他们联手将柳宜告到李从嘉那里的时候,李从嘉平静地说了一句:“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众人:?????   这个消息真是将众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就有人搬出了李平说的理由。   李从嘉看了一眼他们之后说道:“我不管,学院有学院的规矩,想来来想走走,当学院是什么地方?现在你们敢这么轻视学院,将来就敢闯皇宫了!”   李从嘉说完,面前就跪了一地的人,不跪不行啊,擅闯皇宫那是谋反的罪名,谁特么也扛不住这样的罪名啊。   这些人被李从嘉打击的没了气焰,却也不肯低头,转头就暗中搜集学院的各种账目流水——他们想的很简单,之前把孩子送到学院半个月都没事,都是后来这些老师告状才出的这种事情,他们把这些老师搞下去,学院势必要进行整顿,那么之前的坚持自然也就不存在。   释雪庭告诉李从嘉这个消息的时候,李从嘉呵呵一笑说道:“让他们去,学院里的先生人品还是值得相信的。”   最主要的是学院里面还真没有贪财的,说实话,之前学院名声不显,哪怕是李从嘉建的也只是一些勋贵过来,这些先生如果是为了钱还不如出去随便找一家贵族做西席,也比刚起步的学院给的工资多。   当然现在不一样了,毕竟有了赞助费,学院的建设可以更好,先生们的束脩自然也更多。   释雪庭说道:“他们可能不会太过轻易就妥协。”   世家就是这样子的,总是时不时跟皇帝叫板来显示自己的家族多么强盛,现在不仅仅是世家在对抗学院,甚至一些新生的贵族也趁机抱着世家大腿,他们未必想要对抗学院,只是想要打入那个圈子,现在正好有了借口而已。   李从嘉把玩着手上的佛珠说道:“那就最好了,太轻易了就没意思,正好我最近无聊。”   释雪庭无语地看着他,无聊个鬼啊,大理那边的战争还在继续,杨业推进很平稳,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女王国和吴哥王朝到底要不要打?   蒲甘和掸部大概已经自顾不暇,高崎折没去动女王国和吴哥王朝,然后李从嘉之前给杨业的命令是打过大唐的一个都别放过,于是女王国和吴哥王朝又开始反击。   这两天就打不打他们的问题,朝堂上吵得也很凶,很多人认为这件事情起因就是一个误会,能不打就不打,然后就被赵匡胤一句话给怼了回去:“当初他们过来帮大理不就是为了抢劫大唐吗?”   于是两边就掐了起来,这一次李从嘉没参战,每天都看着他们掐来掐去,他这反常的举动让谁都摸不准他怎么想的,掐的也更厉害。   有这么大的事情,李从嘉怎么可能无聊?   他就是想要收拾人了而已,毕竟之前反对战争跳的很厉害的那帮人跟这次找事儿的人重合度很大,李从嘉早就憋着火想要收拾他们,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借口。   正如释雪庭所说,这些人是真的不肯放弃,他们在发现学院的账目居然是公开的,并且没有任何有问题的地方之后,他们就又开始出幺蛾子。   李从嘉本来以为这些人也就是会去学院闹一闹,或者干脆硬气的就不送孩子过去了,当然一开始的确有人觉得不送就不送,他们如果都不送孩子去了,学院不就没学生了?然而现实给了他们一记耳光——寒门学子都还在啊,而且大佬们的孩子也都还在,怎么都不会缺学生的,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孩子有没有对学院都没有任何影响。   他们发现这一招行不通之后就开始转而用别的方式,李从嘉没想到这些人的下限是真的低,他们居然开始弄一些假证据来污蔑那些先生!   本来还想看戏的李从嘉瞬间脸色一沉,释雪庭一看他要炸毛,立刻安抚道:“别生气,这些人交给我。”   李从嘉冷冷盯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半晌才说道:“先查清楚多少人在这里面插手了,只要有关的全部揪出来,一个都别放过。”   释雪庭听了都忍不住沉默了半晌,等李从嘉抬头看他的时候,才无奈说道:“好吧。”   估计这一次……整个朝廷都要震一震了。   只是普通的学院学生的事情,谁都没想到过会影响到朝堂。   李从嘉派人将那些证据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点的驳斥,顺便还找出了真实数据做对应,然而这些人根本不在乎,他们也没指望着这些东西能够真的将先生们送进牢狱,这只是第一步,下面一步他们就要开始宣扬这些先生们的“罪行”,毁掉一个读书人很简单,只要毁掉他的名声就够了。   至少在这个时代是够了,这些贵族本身就是读书人,怎么对付读书人他们清楚的很。   李从嘉知道他们的想法,在朝堂上进行反驳只是为了拖住他们,让他们掉以轻心,以为李从嘉只会这样反驳,实际上……监察部的人已经开始出动了。   开玩笑,这年头但凡是个世家贵族,家里怎么会没有几个做官的?只要做官又有几个真正清廉的?   当然真正清廉的人至少人品是正直的,肯定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去打击敌人。   李从嘉反驳了这些人之后,退朝之前说了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都小心着点吧。”   高层一听这句话就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直接选择龟缩看戏。   然后这些准备回去就找人散布流言的官员回到家之后,等待他们的就是监察部和刑部联袂而来。   这一次从上到下,李从嘉一口气就抓了一百二十个,而且都是板上钉钉有罪名的那种。   一开始魏仁浦还隐晦地说了句:“陛下不可大动干戈啊。”   暗指李从嘉不应该因为这点事儿就打击报复,李从嘉很淡定的将监察部确认的证据交给他们之后问道:“你们说吧,有哪个不该抓?我立马放了他。”   范质忍不住在心里对着魏仁浦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真是……他们这位陛下从来都是要么不动,要么直接打七寸,现在他都动手了,就代表着他手上有杀手锏,你还劝个什么劲儿?   魏仁浦十分严肃的将文书接过来,看完之后……整个人气的脸都红了,之前就在周国混到了不低的位置,后来周国分裂为南周北周,什么样的事情这几位大佬都经历过了,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层出不穷的奇葩。   比如说这一次抓到的就有一个县官,在当地就是个土皇帝啊,要老百姓避他的名讳,他家无论谁过生日老百姓都要来贺寿,甚至还搞过像模像样的祭天,甚至衙门都搞得跟朝堂似的,每天都开“小朝会”。   李从嘉指着这一页说道:“这个人,我说他想谋反……没问题吧?”   魏仁浦一阵无语,这个人……真要说谋反,那估计是没这个胆子,只不过是在当地待久了,不是有句话叫县官不如现管吗?他既是县官又是现管,膨胀一下自然就成了当地土皇帝了。   李从嘉放下之后说道:“我不知道全国现在有多少这样的‘土皇帝’,甚至是大唐这才开国多久?这样的人就出来了?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范质听了之后顿时有些坐不住:“陛下的意思是……要清查吗?”   李从嘉说道:“早晚都有这一遭,本来没想这么早的,毕竟我对大家都很信任,可惜……总有人辜负我的信任,查一查吧,看看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土皇帝’,唔,进出城要让人朝拜,见到的都要给他跪拜行礼,啧啧啧,我都没敢这么干呢,这位是个人才啊。”   内阁辅臣一片沉默,他们谁都不敢劝,实在是这个……太过分了,有这么一个典型,他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回去让自己的孩子和门生好好清查一下自身。   同时他们也把这些作死的货给骂了一遍,真是没见过这么找死的,真觉得山高皇帝远?   不过通过这次,李从嘉也觉得之前每个朝代都设置一个行走官员是很有必要的,大唐开国之后,李从嘉就将这部分权利交给了监察部,但是现在看来指望着监察部大概不行,还是需要有专门官员去巡查才行。   李从嘉回到书房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柔和下来,再没有刚刚那么咄咄逼人。   说实话,这些资料到他手上的时候他是真的生气,然而他不能在生气的时候做决定,所以冷静了好几天才接着监察部确定所有证据之后才出手,刚刚的愤怒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出来。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疲惫的样子,便走过来一边帮他放松肩颈一边说道:“不要牵连太多了。”   李从嘉挑眉:“嗯?有人找你说情了?”   释雪庭轻笑:“谁会不长眼跑来我这里说情?谁不知道监察部那里的许多证据都是我提供的?他们恨我都来不及。”   李从嘉转头问道:“那你怎么会为他们说话?”   释雪庭认真看着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牵连那么广的话,这些人全部进去,谁来干活?哪里有那么多人来填位子?甚至有一些人如果狗急跳墙,只怕……枢密院也躲不过去,现在杨业正在外面打仗,枢密院如果出了问题,那真就是将那些士兵都坑在那里了。”   李从嘉:卧槽! 第223章   李从嘉知道如果真的从上往下梳理的话, 估计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 真的两袖清风的那种, 要么是情商极高能够混到高位,要不然在刚步入官场就被搞死了。   李从嘉之前觉得动一动那些文官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是差点忘了文官如果反击起来估计整个朝堂都别想安稳。   或许这也是皇帝跟大臣之前的一种平衡,皇帝就算要清理朝堂也要跟大臣有一些默契在里面,你不能一拍脑袋就把所有大臣的人情往来全控制起来, 这是不现实的。   但是这里面的度也不太好把握, 李从嘉现在都记得后世的时候,反腐倡廉, 结果大官依旧我行我素,小村官家里孩子摆个酒收礼金人均不到两百就给抓了起来,说实话他也不想这样矫枉过正。   李从嘉趴在御案上感觉自己就是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历朝历代都伴随着贪污这个话题,以前他会气愤为什么不把那些人抓起来。   然而现在李从嘉发现, 真的不能抓啊, 就算有些人贪了一点,但是能力强会做官啊, 把他们都抓了, 提拔上来一群没什么能力或者还没有磨练出来的官员?那大唐的国力至少下降一半,刚刚统一的中原估计又要四分五裂, 更何况这些提拔上来的人说不定还不如这些人有节操呢。   李从嘉觉得自己一直在走高薪养廉政策,然而很多事情是禁止不了的,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内阁四位辅臣肯定不会这么做, 学院里的先生们不会这么做,其他人……还真说不好。   释雪庭见他发呆,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说道:“与其你自己在这里空想不如去找内阁商量一下,官员永远是最了解官员的,你去问问他们定一个合理的政策就行了。”   李从嘉一想也是,于是抱着监察部调查出来的数据转头就去找内阁。   他在路上思考了半天,觉得这件事情的度其实并不好把握,他们能把握的大概就是就将影响力控制在什么层面。   李从嘉到内阁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数据往御案上一拍,然后让内阁辅臣去看。   诸位辅臣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虽然李从嘉没说话,表情也很冷漠,但是他肯过来就代表着有谈的余地。   说实话之前大家都有些心惊胆颤,李从嘉轻易不发疯,但是他一旦发起疯来杀伤力就特别大,再加上他手里有军队,还有喉舌——释雪庭手下不仅仅有情报部还有无数信徒,就凭着这些朝中大臣就没有一个能够跟李从嘉掰手腕的。   如果李从嘉铁了心的要治理,自觉犯罪严重的人除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大概也没别的办法。   这两天内阁辅臣们的家可谓是门庭若市,许多觉得走投无路的人跑过来想要投靠他们,如果是平时,大家或许会很高兴,虽然都算得上是正人君子,却是比较灵活的那种,谁也不会嫌弃自己手下人多。   可这几天他们四个都闭门谢客,在不确定李从嘉抽风多厉害之前,他们不敢轻易接啊,本来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万一这一接被连累了呢?这不是坑全家吗?   好在李从嘉来了,虽然带来的数据让几位脸上都不太好看,但至少还能劝。   范质瞄了一眼,算是松了口气,六部九卿涉及到的不多,或者说在中枢涉及到的官员都不多,那些贪官巨鳄基本上都在外面!   范质果断说道:“这些人必须处理,放任他们下去,只怕是要官逼民反了!”   李从嘉看了一下范质手里的那份数据,就知道他们的意思了,大概就是种树六部侍郎往下,九卿少卿往下,都可以收拾,至于那些封疆大吏以及各地的官员,可以放开了手收拾。   李从嘉本来对于这次的事情已经不太抱希望,能够将处理层次维持在诸州司马以下他就已经很满意,结果没想到这一次内阁这么好说话,居然放宽了条件。   他十分诧异地环视一周说道:“可以,监察部这就行动起来了,诸位回去还是多多约束子孙吧。”   说完之后,发现没有人反对,李从嘉就颇觉无趣的离开了内阁,回到书房之后忍不住问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啊,这次他们怎么这么好说话?”   释雪庭没有回答反而说道:“来,这里有几块玉,你挑一块。”   李从嘉走过去看到释雪庭手里居然都是解出来的原型玉,有一块通体碧翠,晶莹透亮一看水头就不错忍不住问道:“这块好看,你这是要干什么?”   释雪庭说道:“前些日子学了一下雕刻,准备给你雕个护身符。”   李从嘉点了点头也没对释雪庭用上等翡翠来练手这件事情表现出不满,他只是戳了戳释雪庭的腰说道:“问你话呢,你先回答我呀。”   释雪庭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翡翠说道:“他们同意你还不开心?”   李从嘉抓了抓头说道:“哎,我也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皇帝会多疑了,皇帝当久了一件简单的事情都会想很多,我就是……想不明白,怕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大臣给皇帝挖坑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只不过本朝比较和谐,皇帝不坑大臣,大臣也不怎么坑皇帝,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坑啊。   释雪庭想都没想就说道:“我看了,你给出去的数据基本上都不是要害职位,还有几个官位十分有前途,他们估计都已经商量好各自人选了,把这些人搞下去换上自己人,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了然,他也是傻了居然忘记了这件事情,既然有了解释,他也就没那么担心,便盯着释雪庭拿着不知道一个什么东西在翡翠上面比划。   释雪庭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后续,转头看了一眼李从嘉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李从嘉懒洋洋说道:“前两天说多了,伤神,现在就不想说了。”   前两天为了收拾那帮贵族,李从嘉可算是忙得连轴转,不仅他,就连释雪庭都没闲下来,毕竟有些官员检查不知道有问题,却拿不到关键性的证据就很不好办,这时候自然需要情报部出场。   释雪庭一边在纸上设计出护身符的大致轮廓一边问道:“不担心?”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有的时候不用说太清楚他们就明白彼此的意思,李从嘉轻笑一声说道:“抱团取暖应该是人的天性,如果强行要求他们不得有任何非公务的联系,这些人也只会将交往从明面上转到地下,并且还会滋生对当权者的不满,现在不挺好的吗?只要没有不可说的心思,他们之间的交往都会明明白白放在明面上,比那样让人省心多了。”   当然还有一点李从嘉没说出来,这也算是制衡的一种,只要手里有点权利的皇帝不会严防死守不让大臣们结党的,因为这样打压大臣,换来的就是大臣的对抗,反而如果朝堂上气氛比较轻松的话,人就会分成各种群体,然后互相争执。   对于皇帝而言,只要不超脱掌控,后一种反而比较省心,总比皇帝疑神疑鬼,天天收拾完这个收拾那个,然后搞得大臣们都抱团,甚至会谋反的好吧?   至于会不会跟宋朝一样到后期形成非常严重的党争,有的时候甚至会损害国家利益这个问题,李从嘉对目前的情况还是很放心的,有什么事监察部和情报部不能搞定的呢?   至于后世子孙,说实话,以前李从嘉会想着尽量将危险都扼杀在萌芽之中,现在他想开了,什么事情都让他解决完了还要后来人有什么用呢?他能打的基础都打好了,如果后来人还是被搞死推翻,那就只能说是气数已尽,他压根就没指望着大唐能够万世不竭。   反正有那个猜疑大臣的时间,李从嘉还不如陪在释雪庭身边看他做这做那。   李从嘉有些好奇地凑过来问道:“这个图案是什么?龙吗?我以为你会刻个观音什么的。”   一般护身符不都是男戴观音女戴佛吗?   释雪庭看着他笑道:“你跟普通人怎么会一样?真龙天子自然是需要神龙保佑。”   李从嘉挑了挑眉,说的真是情真意切,他差点就信了呢。   释雪庭一边将细节画出来一边说道:“说起来,你之前担心的事情似乎已经有征兆了。”   李从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我之前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他担心的事情有很多啊,谁知道释雪庭说的是哪一件?   释雪庭说道:“有关于伊斯兰教的问题。”   李从嘉瞬间有些坐不住:“怎么了?喀喇汗国怎么了吗?”   释雪庭一心二用完全不耽误:“喀喇汗国怎么样了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唐已经出现了伊斯兰教徒。”   李从嘉皱眉:“出现了?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释雪庭放下手里的画笔擦了擦手说道:“这种事情又不算什么大事,大唐自古以来就很开放,十分欢迎外国人过来,来几个也不至于引起朝廷的警惕。”   李从嘉问道:“人不多?”   释雪庭点头:“人不多,应该是专门来传教的。”   李从嘉瞬间明白,释雪庭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也不是通过情报部,而是他手下的信徒得来的。   毕竟对于一个宗教信徒最敏感的必然是另外一个宗教信徒,更何况这些年释雪庭双管齐下,想信佛教,那就宣扬佛教,想信光明教那就宣扬光明教,反正他两位一体。   一开始佛门对这种情况还有异议,但是紧接着就被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李从嘉也打算来一次“灭佛运动”给吓到了,再也不敢插手这件事情。   毕竟周世宗灭佛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这些人还记忆尤深。   当然那个消息肯定是假的,释雪庭就在发展佛教啊,或者说是在发展一颗红心跟朝廷走的佛教,他怎么可能搞运动灭佛?   释雪庭这些年的信徒一直在增长,除了十分偏僻的地区,基本上全国各地都有他的信徒,说实话,这份宣传本事比朝廷还厉害,李从嘉都想从他那里挖人了。   只不过释雪庭用人一向是不拘一格,只要有本事就算节操人品再不堪也有位置,反正释雪庭压的住他们,但是朝廷不能这么干,李从嘉只能遗憾作罢。   “他们在跟你抢信徒了?”李从嘉歪头看着释雪庭。   释雪庭气定神闲地说道:“嗯,来了。”   原本觉得有些猝不及防的李从嘉被他感染,逐渐冷静下来,越看越喜欢释雪庭这份镇定,李从嘉对于绿教一直都是忌惮的,而释雪庭却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李从嘉忍不住凑过去亲了释雪庭一口,释雪庭被他亲的有点懵,不知道这货又抽什么风,但是懵归懵,一点也不妨碍他顺手将李从嘉拽过来抱住,同时手不老实的四处游窜。   李从嘉揽着他的脖子也不反抗,只是问道:“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来大唐了?难道于阗已经被攻陷?但是没听说于阗跟喀喇汗国已经开打了啊。”   释雪庭一边认真帮释雪庭解衣带一边回答说道:“这些人不一定是喀喇汗国官方派出来的人,或者私底下是,但表面上应该没什么关系,他们过来就是很简单的要传教,大唐对宗教还算是宽容的,这才让他们找到了机会吧?”   李从嘉一边配合一边又问道:“他们现在发展了多少信徒了?”   释雪庭停下手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两三百吧?具体不清楚,但是绝对不会超过三百。”   李从嘉呼吸变得逐渐急促,刚想开口,释雪庭亲了亲他低声说道:“你确定要在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吗?”   这也太煞风景了,他现在难道不应该躺平享受就好了嘛。   李从嘉抱紧释雪庭,带着些许鼻腔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啦,他们来了多久了?”   释雪庭只好回答:“好像有两三年了吧,之前不显,后来信众多了一些才被发现。”   李从嘉顿时放下心来,彻底投入到这场性事中,毕竟两三年才发展了两三百信徒,几乎平均一年一百,这个速度完全没多么让人害怕,而且现在他们宣传的教义到底是什么样子李从嘉也不知道,也没办法判断那些人到底是真的相信还是被忽悠了。   不过,释雪庭十分了解李从嘉,早就将对方传教用的教义给印出来,第二天李从嘉还在睡的时候,他就回去拿了过来。   李从嘉睡醒就看到了这份教义,打开一看十分惊讶地挑了挑眉:“他们就是用这个传教的?”   释雪庭说道:“应该没问题,我让人家假装信徒过去拿到的,不过他们的教义都是口口相传,也亏了这个人识字才拿得到,哦,对了,他们对这个宗教称呼是天方教。”   李从嘉放下说道:“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不过……他们这份教义,应该是改过的。”   释雪庭问道:“原来的是什么样子?”   李从嘉低头看着那份教义努力回想半天才说道:“哦,记起来了,他们原本应该是崇尚顺从与和平,顺从和信仰创造宇宙的独一无二的主宰安拉及其意志,以求得两世的和平与安宁。”   李从嘉一边说着脸上一边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些人……如果你跟他们的意志相反,面对异教徒,什么和平都是不存在的。看看喀喇汗国这些年东征西讨的扩张轨迹就明白了。”   释雪庭说道:“但是只从教义上看,是看不出什么攻击性的。”   李从嘉摆摆手说道:“因为他们将攻击性的话语都删掉了,这些人也算是聪明,知道入乡随俗,知道不能一开始就态度强硬。”   释雪庭忽然说道:“也未必是一开始就知道,或许这些教徒已经有人在大唐传教过,只不过因为态度强硬失败了。”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只是说道:“将他们和他们的教徒都抓起来吧。”   释雪庭一听就明白李从嘉大概是不想让官方出面,那么不让官方出面的话就只剩下情报不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想办法趁他们集会的时候一网打尽,只是……也未必能够全部抓回来。”   毕竟有些信徒算是隐藏信徒,就是相信这个宗教,但是行为上却没有太多表示。   李从嘉说道:“无所谓啦,反正问问他们,喀喇汗国有没有什么打算就行了。”   释雪庭提醒他道:“这些人很可能只是炮灰,接触不到核心秘密。”   跟李从嘉相处久了,就连释雪庭都理解了炮灰的意思,当然这也是因为如今大唐军工发达,炮灰这个词能够更生动形象一些。   李从嘉倒也无所谓:“能问就问,不能问就算,最好给人造成是宗教冲突。”   释雪庭问道:“不如……让道教出马?”   李从嘉略有些犹豫:“道教?他们会答应吗?”   释雪庭轻笑:“他们当然会答应,并且还会答应的很痛快。”   李从嘉有些茫然地看着释雪庭,释雪庭这才解释说道:“大唐的老祖乃是老子李耳,那可是道教祖师爷,道教信徒很多人都觉得大唐国教应该是道教,反正不应该是佛教或者光明教。”   李从嘉直接说道:“祖先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道教太我行我素,至少现在挺我行我素的,我怎么可能将国教的重任交给他们?”   李从嘉还记得之前调侃道教的风格就是:爱信信不信滚。   讲真这样高冷的道士听起来似乎还挺萌的,可是李从嘉要国教不是为了卖萌啊,是为了凝聚百姓的心,用各种方式将大唐百姓跟大唐朝廷捆绑在一起,道教这么高冷的话……要怎么担任这样的职责?   释雪庭也只是随口一说,也没觉得李从嘉会就此将国教更换,他只是说道:“这件事情我去跟终南观谈一谈,他们应该愿意。”   毕竟新来一个宗教,对于佛教和光明教打击有限,这两个一个根深蒂固,一个其实不怎么在意信徒,但是因为教义十分的光明充满希望,所以信徒一直都不少。   但是道教现在每多一个信徒,他们都能很开心,再来一个跟他们抢生意?拒绝拒绝!   李从嘉放心大胆扥将这件事情交给释雪庭,并且嘱咐说道:“想怎么玩怎么玩吧。”   释雪庭一向是会用最快的方法达到目的那种人,怎么可能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没过两天,那两个人不仅被抓了起来,并且已经被押解进京了!   释雪庭抓完这两个人之后并没有立刻将人带走,而是等在原地好几天,确定不会再引来其他天方教教徒之后,这才让人将那两个人送过来,对此释雪庭还有些遗憾——居然真的只有两个人在传教啊,怎么不多一点呢?   后来虽然释雪庭亲自去审问了,却也印证了他们的想法——这两个人其实是在喀喇汗国违反了教义险些被杀死的人,他们逃出来之后就来到了大唐,因为不在自诩为穆斯林,这两个人甚至连酒戒都破了!   李从嘉十分遗憾,这么两个逃跑的货肯定不知道喀喇汗国的核心机密,那也不用留着了。   结果就在李从嘉让释雪庭将这两个人给处理掉的时候,于阗使臣突然过来,并且带来了喀喇汗国的使臣!   李从嘉:?????   这个剧本发展好像不太对啊?这俩国不应该掐在一起了吗? 第224章   李从嘉对于喀喇汗国有使者来访这件事情非常好奇, 对于喀喇汗国的使者跟于阗使者一起来的就更好奇。   李从嘉翻来覆去地看着下面递上来的折子开口问道:“你说会不会于阗已经未战先败?”   释雪庭果断摇摇头说道:“不可能, 这不仅仅是两个国家政权的战争, 还是两个国家宗教之间的战争,涉及到宗教, 一般都是不死不休的。”   没有人能够污蔑自己的信仰,如果有一天有另外一个宗教打算灭掉佛教,释雪庭也不会放任不管, 一定会跟对方死磕到底。   虽然他的种种作为看上去并不算是单纯的佛教徒, 但实际上他的内心还是有信仰的,至少在他年少时期, 那些经文真的抚慰过他,如果不是有那些经文,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李从嘉听了之后深以为然,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那么现在这两个人一同过来,是什么意思呢?”   释雪庭说道:“或许事情很简单, 就是这两个国家并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喀喇汗国跟于阗还是友邦。”   佛教有的时候包容性很强,尤其是在涉及到政权的时候, 对方虽然跟自己不是一个信仰, 但是他们是别的国家,只要他们不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 佛教国家一般也不会主动攻击,当然这里说的主动攻击是那种比较激进的攻击方式,实际上佛教更喜欢的是无声的渗透。   李从嘉还是觉得奇怪, 两个国家相邻就不可能完全没有摩擦,就看看大唐周边的国家,跟他们关系好的大概也就是一个于阗。   大理要完了,连带着它周边的国家也倒了霉,契丹虽然算不上跟大唐势均力敌,但是盘算一下现在打契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才安然无恙。   至于于阗,主要是这个国家从一开始就认清了李从嘉不好惹的事实,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接受龙家的求助,现在怎么可能还主动跟大唐为敌?   李从嘉越想越是不对,嘀咕了一声:“这个使者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都不知道递上国书的,要不然我早就见他了。”   是的,按照现在大唐的流程就是别国使者过来,如果只是来联络感情不见皇帝,那么跟鸿胪寺打交道就可以了,如果想要见皇帝,那就必须把国王亲手书写的国书呈上来,然后再酌情看见不见。   所以别看大唐现在建国没几年,但是一个一个已经开始以天朝上国自居了,别的国家再厉害到了大唐也必须按照大唐的流程走!   如今喀喇汗国的使者正被留在鸿胪寺要求补上喀喇汗国国王亲手写的国书,否则皇帝是不会接见他的。   哪怕李从嘉好奇的抓心挠肺,也不行!   事关国家体面,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任性。   李从嘉咬着手指头,释雪庭见他这样不成样子,只好把他的手从嘴里解救出来说道:“不如我去见见他吧。”   李从嘉立刻眼睛一亮:“哎,对啊,我怎么忘了?快去快去,看看这两个国家到底玩什么猫腻。”   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于阗向喀喇汗国投诚,那样大唐就失去了一道屏障,到时候就必须跟喀喇汗国短兵相接。   虽然他不怕打仗,但是打喀喇汗国跟别的国家不一样,别的国家实在打不过了他们或许会投降,只有喀喇汗国可能会跟大唐死磕到底。   李从嘉才不想现在就跟喀喇汗国打,至少等大唐国力更加强省一点,人口更多一点再说,更何况他们在西域的人太少,还时不时造个反,一点都不好用,真的打起来,搞不好对大唐而言就是远征啊。   远征这种事情听上去是很让人热血沸腾,但问题就在于不说消耗的物资,就说在远征过程中可能造成的战损已经足够让人心疼,多少士兵还没见到敌人可能就挂在半路了?   否则在明知道喀喇汗国是心腹大患的情况下,李从嘉为什么不主动出击?还不是情况不允许?   释雪庭叮嘱李从嘉别跟孩子似的还吃手之后,转头就离开了皇宫,去了鸿胪寺。   到了鸿胪寺之后,鸿胪寺卿看到他就笑道:“国师可是奉陛下旨意而来?”   释雪庭微微颔首:“陛下心中有疑问,却又不得见,只好派贫僧来,不知这两人相处如何?”   鸿胪寺卿当然知道释雪庭说的两人都是谁,轻咳一声说道:“这个吧……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释雪庭不动声色问了句:“表面上?”   鸿胪寺卿微微颔首,给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释雪庭瞬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表面上的东西都是虚的,看起来这两个国家的使者关系并没有多么好。   释雪庭沉吟半晌问道:“可有私人恩怨?”   都能出来搞外交了,应该没有一个智商演技不够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人看出来这两个人面和心不合,除非是故意或者是有深仇大恨,实在掩饰不下去的那种。   鸿胪寺卿认真想了想摇头说道:“这个具体还不知道。”   以前就算是于阗也只有在朝贡的时候,大唐才会跟它有所牵扯,喀喇汗国更是压根就没有交往过,所以对他们的官员并不熟悉,怎么可能知道这两个人有没有私人恩怨?   释雪庭也不在意,喀喇汗国的使臣来的太突然,鸿胪寺没有准备是正常的。   “对于国书,喀喇汗国的使者是什么反应?”   鸿胪寺卿不以为意说道:“他的反应有什么用?反正没有国书就别想见陛下,这是铁律。”   释雪庭问道:“他就没说去请国书?”   鸿胪寺卿点头:“好像是已经派人去了,不过这一来一回……嘿,说不定他还能在咱们这里过年呢。”   释雪庭认真问道:“确定他们派的使者是回去了吗?”   如果是打着去请国书的理由潜入大唐别的地方,那就必须把这个人揪出来。   鸿胪寺卿点点头说道:“是回去了,一路上投宿的驿站都有反馈。”   释雪庭这才放心:“如此便好。”   鸿胪寺卿问道:“那……国师可还要去看看他们?”   “去吧,反正都已经来了。”释雪庭当然要去看看,至少探出个底来,回头跟李从嘉交代也好,让情报部去查也罢,总要有个源头。   释雪庭跟着鸿胪寺卿派来的人一路到了驿馆,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于阗使者正在听曲。   于阗使者就见到释雪庭之后就连忙站起来说道:“见过国师殿下。”   释雪庭无奈说道:“殿下两个字就不用加了。”   于阗使者嘿嘿笑了笑说道:“一时忘了,忘了。”   这是他们国家对身居高位的人的尊称,上次释雪庭就提醒过他一次,不过习惯这种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改的。   当然别人也不会拿着这件事情攻击释雪庭,只是释雪庭自己小心谨慎,不想被人抓到把柄而已。   于阗使者问道:“贵人可是来见孟迪尔的?”   释雪庭问道:“喀喇汗国的使者叫孟迪尔?”   “是的,贵人。”   释雪庭点点头问道:“他在吗?”   于阗使者立刻说道:“在的,我去叫他,请贵人稍待。”   释雪庭立刻说道:“你是客人,怎好劳烦你去,我派人去就好了。”   于阗使者立刻说道:“没关系的,贵人身份特殊,孟迪尔可能没听过,如果冒犯贵人就不好了,我去提醒他一声。”   于阗使者说的光明正大释雪庭也没办法反对,只好无语的点了点头。   于阗使者对他合掌行礼之后迅速离开大堂去找喀喇汗国的使者,而释雪庭只好坐在他原本坐的那里,等待那个孟迪尔的出现。   于阗使者找到孟迪尔的时候只是说道:“你的运气来了,有人要见你。”   孟迪尔冷眉冷眼地看着他问道:“见我?谁?”   于阗使者心中一转就说道:“是这个国家拥有信徒最多的人。”   于阗使者说完之后就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他才不想提醒孟迪尔释雪庭的身份有多么特殊,但是完全不提的话,万一穿帮到时候反而会让他在释雪庭那里留下一个不怎么好的印象。   所以于阗使者直接换了一个说法,说信徒这个最能刺激到喀喇汗国的人,他知道喀喇汗国的人恨不得全世界都信奉他们的真主,当然或许宗教只是他们野心的一层遮羞布。   不管如何,这个肯定能够引起孟迪尔注意,如果能够引起他的敌对情绪就更好了,惹恼了释雪庭……嘿嘿嘿。   于阗使者心中暗自得意,然后又给释雪庭拉了一波仇恨:“快点吧,那位的耐心并不是很多,惹恼了他,你怕是要寸步难行了?”   他说完就看着孟迪尔,发现孟迪尔一脸的若有所思,心中念叨着:生气吧,生气吧,我说的可一点错都没有,你要是热闹了那位,在这个国家只怕真的要寸步难行呢。   孟迪尔见于阗使者目光晶亮,就知道这货肯定又没安好心,不由得哼了一声说道:“你已经自甘堕落到帮别人跑腿了吗?甚至这个人都不是大唐的官员?”   一个信徒众多的人,孟迪尔知道大唐最大的宗教有三个,佛教道教和光明教,最后一个跟皇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前两个不敢跟他死磕,但是光明教毕竟反战时间段,这个人不是道教的人就是佛教的人。   于阗使者就喜欢他看不起释雪庭的样子,毕竟越是看不起,死的就越惨啊。   于是他便说道:“我只是好心顺便过来告知你一声,这句话用中原话怎么说来着?哦,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孟迪尔没有再跟于阗使者耍嘴皮子,毕竟作为能够来大唐出使的使者,这人也是详细研究过大唐文化的,甚至他的雅言比一些偏僻地方的大唐人都要好,文化程度也不低,他吃饱了撑的跟于阗使者在大唐用大唐雅言耍嘴皮子。   孟迪尔穿上他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他出去的时候释雪庭已经开始喝酒听曲了。   孟迪尔在看到释雪庭的一瞬间迟疑了一下,脚步停顿半天才继续往前走,而释雪庭一抬头就看到了他。   在看到孟迪尔的一刹那,释雪庭就决定一定要跟这个人保持距离。   身上衣服看上去挺干净,但是那一脸蓬松的络腮胡子让人看着实在不舒服,大唐也有上了年纪的男人留胡须的习惯,但是一般不是短须,就是下颚的长须,前者看上去成熟有气质,后者看上去仙风道骨,但是这位……这位的胡子只让释雪庭觉得有点脏。   再加上对方大腹便便的体型,让习惯了朝堂上下都是美大叔美爷爷的释雪庭十分不习惯——毕竟朝廷上下都是颜控,长得丑的基本上……嗯,前几关的考试都过不了。   孟迪尔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释雪庭对面,释雪庭跟他面对面两个人互相对视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个先开口的!   释雪庭反正是打定了注意不打算先开口,只好仔细端详这个人的长相,最终沉不住气的是孟迪尔,他直接开口问道:“你是谁?”   释雪庭不懂声色说道:“释雪庭。”   孟迪尔满眼茫然:“好像……有点耳熟,我听说你信徒很多?怎么?要不要入教?”   释雪庭:这别是个傻子吧?   “我只是好奇过来看看,喀喇汗国距离大唐足有千里,贵使来此有何目的?”   你传教是吧?我不接话,憋死你算了。   孟迪尔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但是从微微后仰紧绷的身体和眼神来看,他此时应该是十分警惕的:“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不该是你知道的事情。”   释雪庭只说了一句话:“我能见到陛下。”   孟迪尔狐疑地打量了他半晌,最后才说道:“你说能就能?我才不信,你带我去见见才行。”   释雪庭差点被他气笑,他刚刚想错了,这人可一点都不傻。   既然探听不出来,释雪庭干脆利落地站起来说道:“不信便不信吧,我也只是好奇喀喇汗国的人长得如何,如此,告辞。”   孟迪尔瞪眼说道:“怎么?被我拆穿是骗子就要走了吗?”   孟迪尔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却没有任何肢体动作,明显是要看着释雪庭离开也不会阻拦。   结果释雪庭皮了一下转头问道:“觉得我是骗子?那我们去官府走一趟如何?”   孟迪尔:……这人神经病吧?   释雪庭反将一军之后转头就悠哉悠哉的走了,留下孟迪尔瞪着眼睛看他,只是如果细看的话,那双棕色的眼睛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李从嘉正在批折子的时候发现释雪庭回来,不由得十分惊讶:“这么快?你们都谈什么了?”   释雪庭这一来一回一共才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李从嘉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去了。   释雪庭坐下说道:“什么都没谈。”   李从嘉有些懵逼地看着他:“啥?”   释雪庭摊手:“我们刚一见面,他就问我要不要入教,再继续谈下去大概要产生宗教冲突了。”   不管释雪庭把自己当成光明教首脑也好,还是佛教信徒也好,总归他算是有信仰的人,上来就问他入不入教,要不是看在他是他国使者的份上,释雪庭估计都要动手了,嗯,当然不是自己动手,而是让别人动手。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无语,他开始思考喀喇汗国派这么一个人过来是不是来挑衅的。   一上来就让他家国师改投门庭?怕是想要被打死哦!   释雪庭见李从嘉表情不善,又说道:“不过这个人……装疯卖傻的,我居然没有摸透他的虚实,这个人要么真的是个傻的,要么就是心机深沉之辈。”   李从嘉认真说道:“能被一国之君看重派来的人会是个傻子吗?”   释雪庭淡定说道:“如果是派来送死的就说不定了。”   李从嘉挠头:“没有道理啊,喀喇汗国现在就算跟大唐开战,他们能保证于阗跟着他们走吗?如果于阗反水了呢?”   释雪庭接着说道:“而且他们也没有别的行军路线,于阗是必经之地,如果想要换的话……就要从高原经过,如今吐蕃四分五裂,他们想要顺利过来就必须跟吐蕃所有政权打好关系,而这些政权都处在看彼此不顺眼的状态中,他们讨好了一个政权是比会得罪另外一个政权,想要顺利过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从嘉咬着笔陷入沉思,释雪庭忍不住把毛笔夺过来说道:“你这最近返老还童吗?怎么开始喜欢咬东西了?什么毛病?”   李从嘉擦了擦嘴说道:“算了爱怎么样怎么样,等国书过来就真相大白了。”   然而释雪庭对于会不会有国书这件事情还是抱有疑惑:“我派人去查一查喀喇汗国的使者是不是真的回国了,并且……还要查查孟迪尔的身世。”   李从嘉扭头看他:“啊?有问题吗?”   释雪庭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有点眼熟?难道是释雪庭以前认识的?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解释道:“只是觉得有点,毕竟他那一脸胡子,实在是看不清楚,只能从身世开始着手了。”   李从嘉点点头,想想之前释雪庭也派人去了喀喇汗国,只是不知道混的如何,正好用这件事情测试一下。   其实释雪庭也有这个意思,眼熟是真的眼熟,但或许也可能只是长得像,毕竟释雪庭在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人。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信心,这都想不起来,可能只是相像而已。   喀喇汗国的使者在长安一等就是一个月,这期间于阗使者已经见过李从嘉,并且带来了于阗国王的问候。   在见面的时候李从嘉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你怎么跟孟迪尔一起来的?”   于阗使者叹了口气说道:“还请仁慈的陛下原谅我们,毕竟国王也是出于无奈,为了换回被喀喇汗国掳走的子民,只能……”   李从嘉点点头说道:“嗯,我只是好奇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说实话他还有点小同情于阗国,果然是弱国无外交,动不动就被威胁,如果换成契丹跟大唐的话,李从嘉大概二话不说就派人打过去了。   于阗使者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今年的贡品会按时送来的,陛下,我能先回国吗?”   李从嘉一猜就是这位在来的路上被孟迪尔欺负的不轻,所以现在发现有机会先走,就打算直接溜,否则回去的路上只怕还要被摧残。   李从嘉笑道:“回去跟你们国王说,大唐与于阗一向交好,若是于阗有难绝不会坐视不理。”   于阗使者瞬间感动地眼泪汪汪说道:“陛下真是慷慨仁慈,拜谢陛下。”   于阗使者走了之后,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子民被掳走过,看来这两国的关系果然不怎么样。”   于阗使者前脚刚走,后脚喀喇汗国的国书就到了,这次鸿胪寺再没有拒绝孟迪尔的理由,只好报上去,看李从嘉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见,当然国书是要先递上去的。   而那封国书,说实话充满了官方语言,从头到尾都是表达喀喇汗国对大唐的景仰,想要跟大唐友好往来,然而说这些鬼话李从嘉一个都不信!   就在他怀疑的时候,释雪庭带来一个消息:“怪不得我觉得眼熟,那个人也算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释雪庭:这么喜欢咬东西,晚上我让你咬个够怎么样?   李从嘉:流氓! 第225章   李从嘉十分奇怪:“是谁?”   释雪庭却偏偏卖关子:“你猜。”   李从嘉努力回想, 想半天也想不出, 毕竟他们的老熟人不是已经成了李从嘉的手下, 就是已经投胎转世了,还有谁会跑到喀喇汗国去混啊?   而且喀喇汗国对外族还是有些排斥的, 中原人过去不被当奴隶就不错了,还能混出头?   释雪庭见李从嘉陷入沉思之后又把笔头往嘴里送,连忙拦住说道:“行了, 别猜了, 估计你也猜不出。”   李从嘉愤愤瞪着他:“早就应该说,什么毛病啊!”   释雪庭轻笑道:“好好好, 下次不这样就是,你看看吧。”   李从嘉接过消息看了一眼,十分惊诧:“龙十三?居然是他?”   释雪庭点头:“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李从嘉不知道摆什么表情,龙十三之前一直在肃州当刺史,后来西域动乱, 他家族有人造反, 他也不知所踪,当时还派人找过他, 没想到这兄弟直接跑到了喀喇汗国去, 还起了孟迪尔这么一个假名。   李从嘉拍了拍说道:“行啊,也难为他费尽心思隐藏自己, 只是不知道喀喇汗国到底有多么吸引他。”   释雪庭问道:“你知道他的名字的含义吗?”   李从嘉愣了一下:“含义?还有含义?”   释雪庭微微颔首:“据派过去的探子将,孟迪尔的意思是告知者,告诫者的意思。”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冷笑:“告知者, 告诫者?喀喇汗国派他来是想告知什么?”   释雪庭又说道:“去取国书回来的时候,喀喇汗国的使者又多了几位,据说是担心路上不安全,我倒是觉得……如果龙十三逃亡到了喀喇汗国在那边当上了官的话,那么喀喇汗国的可汗肯定不会不询问大唐的情况,而两国互相往来需要国书他不可能不知道,或许就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多带几个使者过来?”李从嘉皱眉:“有什么意义?”   “这些日子那几个使者一直在长安四处游荡,什么地方都走了走。”   李从嘉轻笑一声:“难不成他们还相当间谍?真可惜,真正要害部门我怎么可能放在长安?”   大唐的武器研发直接放在了东胜州那边,毕竟那里地广人稀,是个做实验的好地方,原本关外也是个好地方,但是那边的人总是脑后长反骨,李从嘉担心他们什么时候再造反会直接抢了武器库,那岂不是给反贼送武器去了?   草原那边就好多了,自从大唐开始稳定收购羊毛之后,再加上互市,那些牧民如今对大唐可以说是非常信服。   其实无论哪个民族,除了那些天生的野心家意外,普通老百姓只要能吃饱穿暖有足够的物资,有信仰的不会被人冒犯,那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西域那边……那边是历史遗留问题,毕竟曾经那里可是马贼盛行的地方,强盗的基因是刻在骨子里的,而且那边距离于阗太近,把制造武器研究武器的地方放在那里实在不安全。   至于其他东西,基本上都在书院,而书院在什么地方?李从嘉直接将书院设置在了秦岭那里,虽然不是深山老林之中,却跟秦岭紧紧依偎,很多重要实验都是在秦岭内部进行的,除了李从嘉和那些研究人员知道之外,根本没有别人知道!   而随着李从嘉的专利法一点点普及,普通老百姓说不好,但是凡是读书识字的基本上都知道专利技术的重要性,尤其是自己手里有的,他们肯定是不会说出出去,因为说出去就不值钱了啊。   至于普通老百姓,如果不识字的话这辈子也不可能接触到多么高深的东西,就算说估计也是随口胡诌吹牛,这种“消息”喀喇汗国愿意听多少就听多少吧。   至于长安,本身就担任着一个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的职责,这些使者就算累死也不可能知道他们想知道的东西。   唯一让李从嘉担心的就是龙十三对大唐还是很了解的,当然他了解的是过去的大唐,虽然建国到现在也没几年,但大唐的发展速度十分快。   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文化,甚至地理扩张都很快!   龙十三以前没有掌握到核心内容,现在估计也摸不到边。   安慰自己之后,李从嘉说道:“随意吧,找时间见见他们,赶紧把人送走算了,也不知道喀喇汗国可汗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释雪庭说道:“国书上没写的话,只怕就要当面见了,要装作不知道吗?”   “当然了,像是喀喇汗国这种排外的国家,我们不应当知道龙十三的身份,毕竟他如今都变成了这样,仅凭肉眼估计是看不出,最多也就是像你之前那样觉得有些眼熟,如果上来就点破他的身份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咱们在喀喇汗国有人吗?到时候很容易就被清理出去,算了算了,就当成不知道吧,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释雪庭点点头,对于李从嘉的决定并没有反对,实际上他比较无所谓,如果李从嘉想要跟龙十三摊牌,那么他就会想办法尽量让那些人撤出来,实在走不掉的,如果真的被清理了,他也会照顾好对方的家人。   然后等到喀喇汗国安全之后再派人去,李从嘉既然决定不点破,那他倒是省了许多心。   不过他再一次肯定,龙十三是绝对知道他的身份,但是装成不知道,至于见面就问他要不要入教,肯定就是在恶心他,啧,这货真是欠收拾。   释雪庭肚子里冒坏水,然而脸上却正气凛然,李从嘉压根就没看出来释雪庭已经在小黑本上给龙十三记了一笔。   喀喇汗国的国书递上去之后,过了半个月李从嘉才有时间见那几个使者。   然后就哪些使者进宫还引起了争论,那些使者表示都要去,但是鸿胪寺卿坚决让他们只选三个人就足够。   这个过程中鸿胪寺卿发现那个孟迪尔全程一言不发,并没有跟那些人一样争取名额,到最后他们也只能妥协,不妥协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唐国的王实在是太目中无人,早晚有一天真主会替我们教训他!”纳绥尔丁愤愤不平说道。   他是后来过来的使者之一,也是这次进宫无法进去的人之一,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主宰,结果没想到居然被排除在外。   孟迪尔慢吞吞说道:“慎言,纳绥尔丁,你是真主的护卫,真主会倾听你的内心,但是这里是真主光辉所照耀不到的地方,你还是要小心些才好,真主一定不会希望他优秀的卫士命丧他国。”   纳绥尔丁冷哼一声说道:“你去跟那个什么鸿胪寺卿说,你不去了,让我带人进宫!”   孟迪尔失笑:“你觉得可能?”   纳绥尔丁不耐烦说道:“孟迪尔,不要以为你真的就是使团首领,大汗之所以用你只不过是因为你对这里熟悉而已,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你难道要阻拦真主的仆人为真主做事吗?”   孟迪尔不以为意说道:“阻拦你们的不是我,而是唐国所谓的规矩,我想你们也看出来了,这地方的各种条例规矩不比我们经书上的制约少,之前因为你没来,所以鸿胪寺报上去的是我的名字,他们不会同意临时换人的。”   纳绥尔丁皱眉说道:“如此,那就让我去,我顶替你去,总可以了吧?”   孟迪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这个要看运气。”   纳绥尔丁问道:“运气?什么意思?”   孟迪尔说道:“唐国的皇帝陛下想来是不认识我的,但是前些日子他们的国师曾经来过鸿胪寺,见到过我,如果见面的时候他们的国师不在,那么你顶替我也不会被人发现,如果在的话……相信我,他能看出来。”   当然最主要的是在进宫之前都是要进行仔细检查的,这一点孟迪尔十分清楚,不过他看出来纳绥尔丁已经十分不耐烦,这样的借口可能会被他认为是搪塞,干脆就换一种方式。   果然纳绥尔丁一脸若有所思问道:“国师?就是那个光明教的教主?”   “对,同时他还是一名佛教徒。”   纳绥尔丁一脸鄙视:“如此三心二意,他们的真主就不会惩罚他吗?”   孟迪尔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纳绥尔丁解释佛教和光明教的事情,本来准备就此翻篇,结果纳绥尔丁直接来了一句:“既然他信仰了这么多宗教,看来这位国师想必内心还没有得到彻底的安宁,不如让他信仰真主吧,如果他信仰了真主,说不定还能影响到唐国的皇帝。”   纳绥尔丁越想越觉得这个操作可行,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准备去说服释雪庭了。   孟迪尔眉头一跳,他终于确认这个纳绥尔丁就是个二百五,也不知道为什么喀喇汗国的可汗会派这么一个人来,是担心喀喇汗国无法引起唐国的警惕吗?   孟迪尔的确也干过这种事情,但是当时他是在释雪庭身份没有明确表述出来,甚至没有用正式身份拜见才会这样放肆。   如果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孟迪尔哪怕是装也会装出对对对方恭敬的样子。   现在孟迪尔还挺感谢鸿胪寺卿没打算让纳绥尔丁去,否则到了皇宫里他要是敢这么说,估计李从嘉肯定会分分钟让他们去见真主。   作为李从嘉多年的“对手”孟迪尔十分清楚,有的时候对李从嘉无礼,他或许会在权衡利弊之后忍下,但是只要是对释雪庭无礼,那么就等着挨收拾吧。   纳绥尔丁又接连闹了两次,鸿胪寺卿干脆利落地问孟迪尔:“贵使能不能管管你们的团员?”   孟迪尔苦笑道“您也看到了,他们并不听我的。”   鸿胪寺卿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孟迪尔,他有些想象不到为什么带队的主官会管不到手下,要么孟迪尔在说谎,要么就是他太懦弱,真的管不住。   然而鸿胪寺卿却不想忍,随着大唐国力越来越强盛,周边小国过来对着大唐官员都是毕恭毕敬的,尤其是像鸿胪寺卿这样的大官,更是尊敬有加,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耐心的存在了。   “真的管不了吗?”鸿胪寺卿又问了一遍。   孟迪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鸿胪寺卿毫不客气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官不了,看来也只有我帮你告诉他什么是规矩了。”   孟迪尔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鸿胪寺卿啥话没说直接转头走人,紧接着没过一会就看到身着铠甲的禁卫军直接闯进来,将纳绥尔丁带走。   孟迪尔被这一连串的神操作给吓呆了,不仅仅是他,就连纳绥尔丁也愣在那里,半晌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叫的时候,嘴里就被赛上了一块布——还好这块布是干净的,毕竟是使臣,不能欺负的太狠了。   孟迪尔想要追出去,然而他如今这个体型让他走路都费劲,还想追上禁卫军?简直是天方夜谭。   无奈之下孟迪尔只好去找鸿胪寺卿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们要把纳绥尔丁弄到哪里去?”   鸿胪寺卿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送到能然他安静服从命令而不是随意对着别人大喊大叫的地方。”   孟迪尔看着鸿胪寺卿的样子,很想给纳绥尔丁点根蜡,但是想了想他好像还是要抗议一下,毕竟他是名义上的这次使节团的首领,他如果任由纳绥尔丁被抓走而无动于衷,等到回到喀喇汗国绝对有他的好果子吃。   于是孟迪尔回去之后带着自己的手下进行了抗议,他直接找到鸿胪寺卿希望给他施加压力。   结果鸿胪寺卿看到这帮人气势汹汹,后退了两步让士兵顶在前面淡定说道:“这个我不受理。”   孟迪尔惊呆了,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操作?你自己做的好事自然是不会受理的!   孟迪尔愤愤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后日见到皇帝陛下之时,我一定要好好问清楚贵国居然就这样对待他国使臣?”   鸿胪寺卿顿了顿,认真想了一下他们陛下的个性,再次确定李从嘉是那种别人怎么受委屈都无所谓,自家人别被欺负的个性,顿时淡定说道:“如此,下官绝不阻拦。”   孟迪尔:感觉纳绥尔丁大概是出不来了。   孟迪尔被带进皇宫的时候,一路走一路看,他不得不承认,长安的确比肃州强许多,当初他觉得已经很奢华的龙氏王宫,跟这座皇宫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就算是穆萨可汗的也差着许多!   要知道他之前可以凭着自己的教程将前半个王宫都转完的,当年龙氏政权还在的时候,他甚至能够将整个王宫走一遍,而如今……还没见到李从嘉他就觉得腿要断了,最后忍不住问道:“还有多久?”   负责过来领路的桃符说道:“陛下在宣政殿面见诸位,就在前面不远处,还请继续移步。”   孟迪尔好歹还是知道一些常识的,他明白宣政殿一般是用来开小朝会以及跟各个大臣研究新政策的时候,而麟德殿其实才是真正的与诸臣宴饮,面见外国使节的地方。   不过如果是朝贡的话,会安排在麟德殿,像是孟迪尔这种不请自来,并且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外国使臣怕使是没资格上麟德殿的。   好在来的使节团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各个宫殿的具体功能,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否则他还真怕这两位转头就走——没办法,谁让他们是穆萨可汗的侄子呢?虽然存在感一直不高,但是孟迪尔可以肯定穆萨可汗对自己侄子比对纳绥尔丁更加看重一些。   到了宣政殿的时候,不仅仅是李从嘉在,释雪庭和内阁辅臣都在,大家都很好奇喀喇汗国派使臣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孟迪尔上殿之后按照喀喇汗国的礼仪行礼,他身后的人也是一样。   李从嘉也不以为意,如果不是确定的大唐附属国,其他国家的人过来愿意用什么礼节用什么礼节,毕竟这年代大唐内部的各个州县之间的各种说法都不一样,就别为难别国了。   他甚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打量了一下孟迪尔,想要从他身上找到龙十三的影子,然而无论他怎么看,都会觉得这是两个人,如果不是释雪庭证据确凿,李从嘉真的要怀疑了。   孟迪尔大礼参拜之后开口问道:“不知尊敬的国王陛下对于穆萨可汗的请求有什么建议?”   请求?李从嘉眨了眨眼,他确定自己在国书上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于请求的字眼,就算是秘书丞的专业翻译也没有发现这两个字,所以……这个从哪里说起的?   孟迪尔见李从嘉没有回答,以为他是不满,只好说道:“可汗十分有诚意,还请陛下多多考虑。”   李从嘉沉默半晌才问道:“你看过那封国书吗?”   孟迪尔恭敬说道:“国书是可汗亲自写给陛下的,我们无权翻看。”   屁,老子才不信呢,李从嘉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在大唐算是比较强势的君主,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他亲笔所写的国书,只怕每个和鸿胪寺都要商议一番,觉得合适了才会发出去。   除非喀喇汗国的可汗真的对自己的决定无比有信心,而其他人不敢反对。   不过,喀喇汗国的可汗巴依塔什居然给自己改了名字叫穆萨,古兰经中圣人的名字,可见他在国内恐怕比自己还要说一不二。   李从嘉没有功夫跟孟迪尔纠结这个,直接让人将那封国书递给他说道:“我同意你看了,你看看吧。”   孟迪尔连忙行礼,感谢李从嘉的信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国书。   在他连看三遍之后,他才发现这封国书上居然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提!   孟迪尔有些奇怪,忍不住将国书递给身后两个人,并且无视宣政殿其他人研究的眼神,等身后两个人看完之后再说。   那两个人看完之后,其中一个个子高一点的站出来说道:“陛下,可汗在我们来之前的确还有其他吩咐,只是有些事情可能不方便写出来,便由我口述如何?”   李从嘉忍了半天没忍住一句:“你们的首领都不知道吗?”   这个首领自然是指的孟迪尔,孟迪尔心中卧槽了一声,觉得自己好像下副本被BOSS点名一样,血蓝瞬间见底,还不能接跟身后两位使者解释,就憋的不行。   结果没想到那个人说道:“此事首领也未必知道。”   李从嘉听了这句话之后顿时放心,看来穆萨可汗并不是真的非常信任孟迪尔,否则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消息他不知道。   李从嘉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说说吧,我看有什么不好在国书上写出来的。”   那人行礼之后说道:“可汗表示,从今年开始,愿意接受大唐的册封,愿意向大唐朝贡。”   李从嘉一时之间愣在那里半天,居然不知道怎么回话,别说他,就连内阁其他大臣都愣了一下,只不过他们反应比较迅速,立刻反应了回来。   等李从嘉脑子转回来之后,就看到内阁辅臣在那边不停的商议,看就要不要接受。   李从嘉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所以问了一句:“你们可汗有什么要求?” 第226章   “可汗的意思是希望大唐不要在于阗的事情上插手。”   李从嘉挑眉:“你们跟于阗的关系不是很不错吗?”   那人冷哼一声说道:“于阗国王曾侮辱真主, 我们可汗对此绝不姑息。”   侮辱真主?李从嘉觉得……于阗国王很可能是背了锅, 或许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 让对方觉得被冒犯,毕竟在李从嘉眼里喀喇汗国的人基本等同于疯狗神经病了。   李从嘉莫测高深说道:“如此, 我们还要商议一下,还请诸位使节在长安多停留两日吧。”   孟迪尔这个时候才窜出来说道:“恭候陛下的好消息。”   李从嘉忍不住又多打量他一眼,如果不是释雪庭提前告诉了他答案, 他恐怕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是龙十三。   要不要找个时间跟他谈谈?然而转念, 他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龙十三既然不愿意回大唐, 揭穿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好处,至于把人要过来以叛国罪处罚……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还想看看龙十三到底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使节都走了之后,李从嘉就嘿嘿笑道:“喀喇汗国还真给我们了一颗糖衣炮弹啊。”   糖衣炮弹?众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个词是啥意思, 炮弹他们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是糖衣……是啥玩意?   李从嘉这才想起来这年头还没有裹着糖衣的药片,他想了想觉得应该把这东西搞出来。   虽然这个时候对于普通人而言糖还是很奢侈的东西, 但是对李从嘉而言这是救命的啊!喝中药谁喝谁知道。   他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 却也没有忽略现在正在讨论的话题,开口说道:“反正我觉得喀喇汗国就是在麻痹我们。”   范质有些不以为然:“他们只不过是跟于阗有摩擦, 难不成还真的敢惹大唐?”   从一开始的听说要打仗就有些担心,到现在根本不惧怕任何国家,李从嘉觉得他还是很成功的, 至少内阁辅臣的思想现在已经慢慢转变过来了。   但是转变过来不代表能够轻敌啊,李从嘉觉得这个世界真玄幻,现在轮到他为内阁担心了。   实际上范质他们只是觉得契丹强不强?让周世宗多次铩羽而归的契丹都被他们打的低下了头,还有什么国家能够威胁到大唐呢?   大唐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李从嘉不好打击这些人刚刚挺直的脊梁,只好问道:“你们看过他们的《古兰经》吗?”   魏仁浦有些意外:“什么?”   李从嘉迂回说道:“嗯,这是他们的经书,如果有时间你们去看看吧,相信那些喀喇汗国的使者会愿意把经书借给你们看的,顺便还可以了解一下喀喇汗国的一些法律。”   对于这样一个国家,李从嘉觉得只有了解他们之后才会重视,他也不担心这些人的智商,无论喀喇汗国的使者这次表现的多么友好,只要看过经书之后,那些友好也只会变成虚伪。   内阁几位辅臣带着疑惑走了,他们并不明白李从嘉为什么会忽然要求他们去看经书,不过看看也无所谓,这年头的娱乐活动太少,读书人能看的书都不多,最主要的是看李从嘉的样子,这本经书似乎很重要?   等几位内阁辅臣看完这本经书之后,内心多少有些想法。   小朝会的时候李从嘉问道:“都看完了?”   赵普斟酌说道:“他们国家都是信这个教的?”   “对,而且是宗教治国,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王溥皱眉:“这样的话,喀喇汗国怕是十分有野心。”   李从嘉点头:“没错,他们的野心很强盛,并且不会投降,也不可能融入到其他的国家,这些年他们应该也算是东征西讨,对于于阗他们早就有心,其实如果不是大唐这些年对于阗的政策比较松动,能卖的都会卖,只怕于阗早就不存在了。”   魏仁浦瞬间明了:“陛下是早就觉得喀喇汗国野心太大,想要让于阗当我们的门户?”   李从嘉嗯了一声,这一次这几位老臣才觉得他们这位陛下可真的算是高瞻远瞩了,否则大家都没有想到过的国家,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喀喇汗国,但是李从嘉很早就开始对他们有所警惕。   李从嘉被六部尚书和九卿崇拜的目光给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说道:“我只是无意中看了他们的经书,觉得这样一个信仰高度集中的国家其实挺可怕的,就提前未雨绸缪吧,反正就算喀喇汗国没有动作,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这么看起来,喀喇汗国还真的是不怀好意。”范质直接下了结论。   李平被他们说的云里雾里,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们不是主动要求向大唐进贡吗?怎么会是不怀好意?”   李从嘉说道:“他们现在打不下来于阗只不过是因为大唐一直给于阗提供武器,其实喀喇汗国论国力并不比契丹强多少,只是他们都太疯狂罢了,好人总是怕不要命的,而喀喇汗国就是一个典型的不要命的国度。”   “没错。”赵普点头说道:“只怕他们打下于阗之后,转头就会跟大唐翻脸,什么朝贡根本不会存在。”   李从嘉深以为然:“说不定他们还会直接派兵抢夺西域,毕竟丝绸之路的咽喉部位,每年赚那么多钱,他们怎么可能不眼馋?”   “那看起来,我们现在似乎只有继续扶持于阗了?”赵匡胤皱眉,他对于这种自己没办法只能依靠其他国家来帮助才能对抗敌人的国家没好感。   就在内阁辅臣点头,觉得赵匡胤说的没问题的时候,李从嘉却摇头说道:“不,这次我们换一种方式。”   所有人都看向李从嘉,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不愿意帮于阗。   李从嘉认真说道:“现在于阗看上去似乎跟喀喇汗国不死不休,但是谁也说不好他们什么时候会投降,最先进的武器我们肯定是不会给他们的,但是哪怕是最便宜的武器,他们能够买多久?于阗的国力本来就不是很强盛,这样无休止的从别的国家购买军资能撑多久并不好说,不如趁着现在,我们先下手为强。”   “啥?”几乎是所有人异口同声,都震惊地看着李从嘉,只有释雪庭不动声色,脸上还隐隐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情。   李从嘉这才挽着袖子跟大家分析道:“反正都是要抵御喀喇汗国,有没有于阗我们早晚都要跟他们对上,虽然这么说,但是我觉得主动权应该掌握在大唐手里,大唐想打了才允许他们打,大唐不想打喀喇汗国也别想轻举妄动,在这种情况下,拿下于阗比较方便一点。”   李弘冀兴致勃勃问道:“那我们也要去打于阗吗?可问题就在于如果我们打于阗的话,喀喇汗国见有机可趁也去攻打于阗又怎么办?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并不能拿下完整的于阗。”   李从嘉看了一眼李弘冀,这位可真是……天生对开疆拓土有着强烈的执着,刚刚他们谈论喀喇汗国的种种极端的时候,李弘冀还一副随时要睡着的模样,结果一听说有仗打,转眼就兴奋。   “所以,对于阗,最好不要动用武力。”李从嘉含笑无情的浇灭了李弘冀的希望。   李弘冀的确有些失望,其实他知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已经不会被轻易派出去打仗了。   如果真的到了他必须出马的地步,说明大唐遇到了非常大的危机,李弘冀觉得……他是喜欢打仗,但是他都喜欢打仗是喜欢欺负人,而不是在自己被欺负的情况下被迫还手,所以比起大唐被欺负,他宁愿自己没办法出去打仗。   但是他还有儿子啊,目前看来总有一两个能够继承他的衣钵,长子已经送到了军事学院去学习,如果有机会最好也能让他上上战场,可惜现在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李弘冀才更加关注大唐每一次的攻击动向。   众人听李从嘉说最好不动用武力,都是有些纳闷的,不动用武力怎么可能拿下于阗?   范质倒是多少了解李从嘉一点,开口问道:“陛下可是想要让于阗归顺?”   李从嘉点点头说道:“对,但也不是普通的归顺,不是那种给朝廷上贡一点东西,朝廷还要上次许多,然后再给对方首领一个封号这样虚伪的归顺,我要的是真真正正让于阗划归大唐版图。”   一直装背景板的李景达忍不住摇头说道:“不打的话,于阗未必会同意。”   就算是投降也是兵临城下再说,谁会好端端的跑去告诉对方我要投降?哦,这一次喀喇汗国所作所为倒是有一点这个意思,但他们是包藏祸心,绝对不是真心实意。   李从嘉嘿嘿一笑说道:“没关系,我们可以保持于阗有自治权啊。”   王溥纳闷:“这有什么不同?”   自古以来种花家对于周边那些政权很多都是采取这种方式,不过从具体看来跟李从嘉所说的不想要的那种归顺没什么区别嘛。   李从嘉认真解释道:“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没有军权。”   “什么?”范质有些意外:“你是说军权我们要收回来?”   李从嘉坦然点头说道:“没错,于阗国王依旧可以做于阗王管理于阗,只不过于阗原本的军队必须解甲,于阗已经算是大唐的一部分,那么就必须接受大唐管辖,我们派军队驻扎在那里,剩下别的他们都有自治权,然后国家每年按照他们的税收征收一部分税,当然如果于阗那边也是可以申请朝廷财政拨款,但是必须有正确的名目才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忆后世那些自治区是怎么搞的,还有美国那种联邦是怎么搞的,结果回忆了半天,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实在是不记得。   没办法穿越过来这么多年,记得最深刻的大概就是跟之前专业知识有关,而这种不常用的东西根本不会记住。   到最后李从嘉干脆搞了个大唐式自治区,总结起来就是什么权利都可以下放,只有军权,全大唐谁都别想在军权上超过皇帝。   而没有了军权,于阗就算闹得再凶也不可能继续自立。   赵匡胤忍不住说道:“于阗不会同意的吧?这样跟投降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于阗王手里的权利骤然减少,他也未必愿意。”   李从嘉一摊手:“所以,是并入大唐继续当他的于阗王,还是跟喀喇汗国死磕,到最后可能被喀喇汗国所灭,那就看他们的选择了。”   鸿胪寺卿十分上道的表示:“回去我就让人去于阗。”   李从嘉说道:“必须尽快,哦,对了,让咱们的人跟于阗透露一下喀喇汗国的使者正在长安,出重礼要求大唐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战争,反正就是怎么危言耸听怎么来。”   鸿胪寺一边听一边认真点头,李从嘉抓了抓头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先到这里吧,什么都要等于阗那边的反应才行,唔,内阁可以研究一下区域自治制度。”   李从嘉说完就不负责任的退朝了,反正他每次都是出个主意让别人去想办法,毕竟他手下能人多啊。   回到书房之后,释雪庭忽然说道:“区域自治,你之前好像没怎么提过。”   李从嘉连忙解释:“就是最近思考于阗的问题才想到的。”   才怪,他其实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只不过现在正好有一个很合适的选则,让李从嘉试验自己的想法罢了。   就算是失败,最多也就是一个于阗倒霉,对于大唐应该没什么影响,虽然挺对不起于阗,但是国与国的交往之中本来就有风险。   释雪庭问道:“大唐也不是没能力打下于阗,若是迅速的话可能喀喇汗国还没反应过来于阗就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你何必对于阗这么宽松?”   在释雪庭看来,什么都不干涉真的是十分宽松了,至于纳税,具体数目不还是要于阗自己报上来?除非大唐卡他们的中枢财政补贴,否则他们是不会介意的。   李从嘉认真说道:“我们现在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于阗,就必须有打动他们的东西,反正军权在我们手上,他们就算造反能怎么样?”   释雪庭又问道:“可我觉得这个想法还是很成熟的,不像是一时兴起。”   李从嘉只好老老实实说道:“以前也的确思考过这个问题,只不过那个时候不如现在时机成熟,也没有这么好的联手素材。”   释雪庭自动过滤掉李从嘉说的他不知道的词语,直接问道:“你是不是还想对别的地方也形成这种自治的方式?”   李从嘉点点头低声说道:“那个,不是我吹牛啊,我是觉得,大唐这些年扩展的太快,而且未来可能还会更快,这个……国家面积太大未免出现远地不治的情况,你懂的。”   释雪庭恍然:“所以你想用这种方式来达到让当地官员来管理?”   李从嘉点头:“对啊,这也能够避免知识文化的冲突给两边带来的伤害。”   思维方式不同,到了一个国家,如果强求人家按照大唐的思维去做官也好像不太合适。   释雪庭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再继续的话就涉及到大唐如今比较核心的政治问题,释雪庭还不打算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李从嘉的野心不小,当然他惊诧的也是这个,如今大唐已经步入正轨,所以这个思索肯定不是针对现有的大唐百姓,针对的可能是别国,比如现在的于阗和卡喀喇汗国,还有……契丹。   这样的话,李从嘉可能会搞起很多自治区。   释雪庭不想问,结果李从嘉却很想说,毕竟也没人能够跟他商量一些,内阁那些人虽然说起来跟他是亦师亦友,但是这种思考方向只会让那些人觉得李从嘉又要遏制不住自己去打别的国家。   这个……到时候说不定内阁又要上书劝他,反正自从每天都在找事儿的御史台被拆解了之后,劝谏李从嘉的折子一边都出自内阁之手。   所以为了自己的耳根子清净,他也不能跟那些人说啊。   跟别人说吧,如果是枢密院的人,他感觉他刚开口,或许人家会很快连武装物资都准备好,就等李从嘉一声令下去偷袭某某某个国家。   李从嘉表示心有点累,只要找释雪庭商量。   就在李从嘉跟释雪庭两个人商议这项制度的时候,大唐使节已经骑上快马飞一般的向着于阗飞奔。   而此时于阗国的使者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假象,见到国王之后,使者将这一路的见闻什么的都说了个清楚,最后他小心翼翼说道:“陛下,我觉得唐国的态度决定着我们是否应战。”   于阗国王尉迟苏拉叹了口气:“什么都依靠大唐,若是大唐跟喀喇汗国交好,只怕我们……”   尉迟苏拉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泄气,他今年刚继位,是个非常年轻的君主,继位之后本来想要大干一场,实际上所有的君主在刚登基的时候都会这样,然而尉迟苏拉运气不好,登基之后就遇到了怎么严肃的问题——或许这已经不能说是严肃而是严重了,一着不慎就是灭国,他怎么能不郁闷?   于阗使者眼观鼻,鼻观心,尉迟苏拉又问了一下沿途风貌,在得知大唐百姓已经开始缓过来,并且因为大唐农业税收的很低,所以农民已经基本恢复元气,比之前刚打完仗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很多。   尉迟苏拉越听越是向往,他甚至觉得如果只是大唐的国主该多好,然而只是想一想,李从嘉已经是西域一个传奇,不,他甚至是整个历史长河中的传奇。   就在尉迟苏拉羡慕李从嘉的时候,大唐使者到访这件事情让尉迟苏拉很纠结。   使者见到尉迟苏拉之后,直接奉上了一封信,不是正式的国书,而是李从嘉亲笔所写的信件,上面的口气没那么正式化也没那么随意。   尉迟苏拉看完信之后,不由得一拍副手脸色发白说道:“岂有此理,唐皇简直是逼人太甚!”   尉迟苏拉看完自然也要给大相看一眼,结果等大相看完他还气呼呼的表示生气。   倒是于阗的大相问道:“陛下可还说过别的?”   使者想了想,觉得几句算是私下里的话这样说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便直接说道:“陛下说了,如果他是你,他会选择接受大唐的旨意。”   大相再仔细看了看之后说道:“这也说的太儿戏了,这其中涉及到很多东西的,陛下有没有打算正式讨论?   好在使者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立刻回答说道:“现在已经交给内哥们去具体实现了。”   大相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还请使者多停留两日,我们需要商议一下。”   尉迟苏拉瞪大眼睛看着大相,却还是没有说话,在治国方面他不如大相这是真的,所以很多时候大相坚持的事情,只要不是特别离谱他都会同意。   然而如今这件事情已经足够离谱了。   尉迟苏拉等使者走了之后就忍不住问道:“大相是要答应唐国吗?于阗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大相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到认输的时候?我之前一直在想大唐的国书什么时候到,等唐国国书到的那一刻就是我们必须选择的那一刻,你以为这些年来我们是凭着什么跟喀喇汗国打的不上不下呢?”   尉迟苏拉刚想说凭的是勇猛的士兵,忽然就想到了士兵手上的那些武器,顿时惊慌说道:“这……唐国……唐国莫非是跟喀喇汗国有所勾结?”   大相:?????您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第227章   尉迟苏拉看到大相的表情立刻知道自己说了蠢话, 不由得轻咳一声说道:“那这样……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合着我刚刚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大相瞪着尉迟苏拉, 他算是看着尉迟苏拉长大的, 也算是尉迟苏拉的老师,所以君臣之别也没那么明显, 整个于阗也就他敢这么瞪尉迟苏拉。   尉迟苏拉缩了缩脖子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可是唐国这个要求……于阗不也是一样亡国了吗?”   大相脸上也出现一抹黯然, 事到如今他们的确没有别的选择,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跟喀喇汗国或者唐国决一死战,但是这样只会让于阗彻底灭国。   如果是被唐国占领还好, 唐国对普通百姓还算宽容,如果是喀喇汗国……只怕他们只会留下土地,而这片徒弟上的人都要……   想到这里大相平静地看着尉迟苏拉说道:“其实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向唐国投降。”   尉迟苏拉十分激动地说道:“这怎么可以?我决不当亡国之君!”   “你没有别的选择,当然如果你有勇气的话, 可以公布唐国的要求, 让民众都知道,然后你自杀殉城, 由我带领国民投降。”   “什么?”尉迟苏拉呆在那里, 他略带恐惧的看着大相,在发现大相眼神十分冷酷, 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之后,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一瞬间有些难过。   每一个新登大位的君主都会有一番抱负, 想要让国家更加强盛,让国民生活的更好。   尉迟苏拉也一样,然而他比较倒霉的就是正好碰到了喀喇汗国养精蓄锐到了一定程度,开始它的扩张之旅。   喀喇汗国当年也经历过各种战乱,然而现在他们是强盛的,不是一个小小的于阗能够抵抗,同样唐国也是如此,只是……如果没有喀喇汗国,唐国说不定也不会动于阗。   尉迟苏拉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忽然说道:“唐国为什么会突然要我们投降呢?是不是他们跟喀喇汗国起了冲突,喀喇汗国想要攻打唐国才要打我们?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能够跟唐国商议,由他们出武器我们负责打跑喀喇汗国?如果实在不行,他们派一点士兵过来也是可以的,嗯,就一点。”   大相有些失望地说道:“你还是没有看清楚现在的形势吗?这个因果关系应该是反过来的,唐国这样做是因为担心喀喇汗国占领于阗之后会攻唐,所以他们干脆先下手为强,得到于阗之后,直接派兵进驻,到时候可以掌握主动权,否则就太被动了,而我们这些年一直在跟喀喇汗国对峙,喀喇汗国从来没有过要打唐国的意思。”   尉迟苏拉低下头难过的说道:“我……我真的……没办法选择呀。”   大相叹了口气:“没有勇气死亡,就只能接受唐国的条件,毕竟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好百姓。”   大相干了一辈子,又何尝愿意投降?其实就算他们坚持,如果打起来的话,他们也能青史留名,然而如果还没打就投降,后世就不定说他们什么了。   可是人生在世又不能只看名声,大相也舍不得让那么多人去送死,最主要是这样的送死还毫无意义,唐国的武器实在是太先进,大相的甚至听说给他们的这些武器都是唐国半淘汰的,就凭着这些于阗就能够抵抗喀喇汗国这么久。   喀喇汗国为了攻打于阗不得不去向唐国低头,如果唐国拿出他们最先进的武器,那会是什么效果?他们怎么可能有胜算?   尉迟苏拉沉默着,大相又说道:“其实唐国的条件还是不错的,毕竟给了于阗自治权,你还是于阗的王。”   尉迟苏拉轻声说道:“不一定了,唐国是不会封异姓为王的,承认自治权或许也只是权宜之计将来……”   说道这里,他就有些哽咽的说不下去,抬手擦了把脸之后才深呼吸说道:“不过您说的对,我们的确没有其他选择,我们只能选择接受唐国,不过……有些条件只怕不合适,还有税收的数目,都要跟唐国协商吧?”   大相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尉迟苏拉转不过这根筋来,现在他肯接受实在是再好不过。   “这是自然的,而且唐国也没有提出具体的操作,我们需要再让使者去跟唐国皇帝复命。”   尉迟苏拉落寞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就垂头丧气地走了,走的时候都没有力气跟大相打招呼。   大相叹了口气,转头准备去找朝臣商议怎么跟唐国谈判,当然,虽然说是谈判,他们也只是尽可能的争取于阗的利益,最多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尉迟苏拉最终肯低头让使团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担心完不成陛下交给他们的任务。   他们这次来其实已经带来了大唐内阁商量好的完整方案,比之前李从嘉想出来的那些详细多了。   李从嘉只知道要掌握住军权,剩下的可以让于阗自治,其他有关于各行各业怎么接洽,于阗国民待遇问题,还有各种税收问题根本没有考虑过!   内阁在接到李从嘉的任务的时候,四个人都是绝望的,不过他们也习惯了李从嘉经常抛出一个看上去成熟又不成熟的点子,只能认命的去干活。   现在唯一的争议点大概也在于对尉迟苏拉的处理了。   大唐不封异姓王,这是李从嘉明确表达过的事情,所以哪怕有着不世之功的赵匡胤如今也就是个国公,更何况他不仅仅有功劳还是未来皇帝的岳父,这都没捞到一个王位。   有这么一个例子在前面,其他人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偃旗息鼓,否则肯定会被人拿去跟赵匡胤比,问题是除了那两位亲王,还有谁的功劳比赵匡胤大呢?   这一次大家都在观望,看李从嘉要怎么处置尉迟苏拉。   人家好好的于阗国王,同意投降就直接降位为公,这样的条件只怕人家不会轻易接受,大不了就打一场,万一赢了呢?   这是很多人的想法,包括李从嘉自己。   他也在为这件事情纠结,说实话,他不是不能开特例,然而特例是不好开的,一旦开了特例,那以后是不是都要开特例?渐渐的是不是就要变成常例了?   所以怎么安定尉迟苏拉还是一件非常严肃的问题。   李从嘉坐在御案前连折子都不批了,现在从于阗那边传来的消息就是尉迟苏拉不肯退位,他坚持要称王,当然是归属于大唐的王,他说得很有道理,反正大唐也有亲王嘛。   然而大唐的亲王是裂土而不临民的,尉迟苏拉如果非要称王的话……好吧,军队的管辖权不在他手上,也不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所以到底要不要封王?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发愁的样子问道:“还在想尉迟苏拉的问题?”   李从嘉点点头:“难啊,我不想在我手上开特例。”   他知道随着王朝的发展,特例早晚会开,但是他希望那是后代子孙逼不得已的时候,用来稳固朝堂的一种手法,而不是现在就被他打破。   释雪庭失笑:“你啊,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是不是忘了有尉迟僧乌波这个人了?”   尉迟僧乌波?李从嘉脑子一转就直接想到了这个人,当然很多人对这个名字比较生疏,但是他的另外一个名字应该会有人熟悉那就是李圣天。   尉迟僧乌波是他的本命,只不过在他继位之后就自称“唐之宗属”,然后以唐朝李氏为姓。   “嘿,照这么说,于阗本来就是我们大唐的地盘了?”李从嘉嘿嘿笑道,唐之宗属哎,他可是前唐后裔,虽然……咳咳,大家都知道有猫腻,但是无所谓啊,现在大家都认为他是李氏嫡系,谁敢说个不字?   李从嘉甚至还想到了尉迟苏拉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李从德,这样乍一看倒还镇像是李从嘉的兄弟了。   只不过,李从嘉觉得或许礼部和宗正那里不会承认尉迟苏拉有着李氏血统的。   李从嘉想到这里连忙将内阁和礼部以及宗正卿全部请来商讨这个问题,依他来看,如果以李从德是历史旁支而封王的话那是完全没问题的,毕竟不是异姓。   果然李从嘉的提议遭到了宗正的反对:“皇室血统,不容混淆!”   李从嘉心里默默吐槽:等着过上个百八十年,随着皇室人口增加,皇室血统也就没啥稀奇了,什么混淆不混淆的?   不过当他看到礼部尚书也赞同的时候,李从嘉就只好看向内阁辅臣。   其实说实话,内阁觉得承认一个旁支,就能让大唐没有任何损失的接手于阗,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不就是封王吗?不就是那里让尉迟家时代把持吗?反正军权在枢密院手里,他们想造反都造不了就行了。   然而礼部和宗正数出了一堆的典故,最主要的就是尉迟家族有外族血统,不能承认他们是汉人!   这年头的人对于民族血统什么的,总是有着异常的执着,李从嘉虽然明白但是并不能特别理解,在他看来,只要愿意承认,他完全可以让那些人的民族带上一个汉字,有啥不行的?等跟汉族时代通婚之后,这个民族估计也就……随风而逝了。   然而他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估计在这些人眼里那种想法太离经叛道。   李从嘉一摊手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有什么办法?”   宗正卿有些不满地说道:“朝廷已经给了他自治权,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不想当亡国之君吧?这样他还能勉强维持住体面,反正都是于阗王,在名号上没有任何不同。”   礼部尚书不屑地说道:“用这种虚伪的东西来安慰自己,怪不得于阗会亡国。”   李从嘉哭笑不得:“这个……也怪不得他吧,于阗毕竟是个小国,国力并不强盛。”   一直站在旁边当壁花的释雪庭突然说了句:“当年我们在西域的时候地盘比他还小。”   李从嘉……李从嘉更加无奈了,他们有今天全靠他们两个开挂好吗?李从嘉提供技术,释雪庭提供脑子和金钱,这几样少一样他们现在估计坟头草都很高了。   他们在这里说废话,内阁却在那里讨论正事,他们现在就想用最简单的方法拿下于阗,然后……备战。   一想到日后还要跟喀喇汗国打,这几位老人家心里都塞塞的,感觉大唐自从建国之后就没和平过多久,不是跟这边打就是跟那边打,这是要打遍所有邻国的节奏吗?   可是不打也不行,虽然之前李从嘉所说的关于喀喇汗国的情况他们都觉得是危言耸听,但是只要了解一下喀喇汗国的扩张过程,他们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错。   那么大唐必须先下手为强,使者团已经在于阗基本上走了一遍了,他们传回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十分心忧——于阗的军事防御等同于没有!   反正在使者团眼里是这样的,可能对还是用着冷兵器和猛火油的喀喇汗国来说还有点用,然而这样的防御工事在大唐眼里跟豆腐没啥两样,他们接手于阗之后首选要做的就是修筑防御工事。   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必须在喀喇汗国动手之前搞定,所以最好能用最快的速度搞定于阗。   赵普看着大家商议沉吟半晌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解决啊,不想认他们当旁支就不认,但是他还是要姓李的。”   “嗯?”   所有人都看着赵普,赵普面不改色地说道:“陛下可以赐姓嘛,尉迟氏冒认李氏后裔自然是不能被承认的,这是他们一厢情愿,但是陛下赐姓就不同了,赐姓之后他们就光明正大的姓李,也不算异姓,封王不就很合适了?”   李从嘉第一反应是这样做的话,那以后想要封王就直接赐姓得了,跟没有约束有什么区别?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方式也还是有约束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被赐姓,赐姓这种也是有严格的筛选程序。   非要说的话,赵匡胤的确是符合了,但是李从嘉觉得他可能宁愿当国公也不想当亲王郡王的,毕竟他女儿是未来太子妃,如果他被赐姓,那这桩婚事只能取消,毕竟这年头还有着同姓不婚的法律。   李从嘉点头说道:“这个没问题,就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礼部尚书和宗正卿两个人对视一眼也没反对,反正又不算是皇室赐姓就赐姓呗,而且这样也能避免尉迟往皇帝身边塞人了,毕竟是同姓了嘛。   然后礼部尚书还追加了一句话:“这样,于阗王的待遇就按照郡王来算?”   李从嘉本来想说怎么也应该是个亲王吧?然后就听到范质说道:“理应如此,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李从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按照传承下来的大唐习俗,双字王是郡王,一字王才是超一品亲王,于阗王……三个字……   李从嘉默默同情了一下尉迟苏拉,不过对于能够少给他发工资这件事情,他还是很高兴的。   在等着大唐回信的这一段时间,大相带着于阗的整个朝廷跟使团商讨各种事情,几乎刷成了大战使团副本。   也正是通过这件事情,大相才明白,唐国这次基本上是有备而来,这次的使团除了领头的是鸿胪寺的官员之外,其他都是各个部门的精英,带着任务过来的,无论于阗提出什么问题,他们这边总有人能够回答,而且回答的十分专业,有些事情甚至是于阗这边没有想到的。   不过也能够从侧面证明唐国的诚意很足。   尉迟苏拉看着使团摆出来的条件,发现投降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有了唐国做靠山,如果于阗真的缺钱搞建设,中枢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尉迟苏拉忍不住安慰自己:虽然每年都要交税,但是之前也要朝贡的,那些钱就当朝贡了吧,还不用费心思去选有意义的礼物。   然而下一刻他就想到这件事情还真不能这么算,之前朝贡……说实话,各个小国是赚钱的,毕竟他们贡上来的都是各种土特产,有些根本并不值钱,而朝廷往往会有赏赐给他们,为了表现出天朝上国的风范,赏赐一般都很值钱啊。   尉迟苏拉叹了口气,转头问使团:“长安那边还没来消息吗?其他我都能同意,只想保留王位,这不算很过分吧?”   这个……在场所有人都不能擅自回答,但是也不能不回答,鸿胪寺少卿只好站出来说道:“这件事情……要看朝廷上怎么决议了,其实按照大唐的惯例是不会封异姓为王的。”   对于这一点尉迟苏拉怎么会不知道?哪怕不投降,之前唐国作为他们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也总是要彼此了解一下的。   尉迟苏拉立刻说道:“我也姓李啊,我叫李从德,哪里算得上异姓?”   鸿胪寺少卿含笑说道:“这个……您说了不算,我们说了也不算,都是要宗正核对过玉牒才行的。”   说到玉牒,尉迟苏拉就有些心虚,他这个名字怎么回事他自己心里清楚,是他父亲冒认李氏后裔才有的,他们原本就是姓尉迟,现在有真正的李氏后裔复国,不承认他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如果不能封王……那我只能做个国公?”尉迟苏拉有些泄气。   鸿胪寺少卿心说能当个国公就不错啦,没看赵尚书还只是个国公吗?那是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啊。   嗯,他说的这个赵尚书就是赵匡胤,赵匡胤是监察部的头子,本来李从嘉想要让这个官位叫部长,但是看了看六部,感觉搞特殊化似乎也不太好,干脆也跟着叫尚书了。   尉迟苏拉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郁闷过后也就认命了,他没有勇气殉城,而且他发现唐国的使团真的都很厉害,这些日子以来在于阗走了走,大唐多么发达多么厉害的传言就飞遍了大街小巷,当然这里面惯例也是有着反驳的话音,可是于阗的百姓还是被大唐的富庶所吸引。   最主要是因为使团的穿着比他们的官员都要好!身上居然穿的都是丝绸!   鸿胪寺少卿就是为了达到这个效果,将来大唐接手于阗才会将来自老百姓的压力降低到最小。   尉迟苏拉觉得……实在不行国公就国公吧,反正权也没少多少,至于军权……其实说实话,压根就没在尉迟苏拉手里过,都是在朝堂上的那些武将手里,所以这次武将们反对的最厉害,但是反对也没用啊,唐国已经不再像于阗提供武器了,这些武将手里的武器用的差不多,也没资格跟唐国叫板,只能郁闷的生气。   就在尉迟苏拉觉得自己当不了王的时候,一封旨意下来,告知如果尉迟苏拉愿意接受赐姓,倒是可以封于阗王。   赐姓?当然可以了,当年没有赐姓他爹还非要姓李呢,现在被李家人承认也挺好的!   接下来一系列流程都走的十分顺利,尉迟苏拉也要准备迎接天使接受册封。   这件事情办成,李从嘉还是松了口气的,但是松口气之后,转眼他就要开始继续压榨人:“唔,老赵走不开,李平,你带着朱元再带上一点兵,亲自走一趟于阗,去交接军权。”   之前谈论的都是政治经济上的合作,军权只有一句话交归大唐,但是等确定之后首先要做的却是交接军权了。   李平问道:“陛下,他们本地的士兵……要怎么处置?”   李从嘉直接说道:“你们做一次检验,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赶走,留下的也不要放在一起,把他们打散编队。”   李平带着李从嘉的旨意转头就去挑选驻守于阗的军队。   他走了之后李从嘉才忽然说了句:“杨业那边怎么没有消息了?打一个大理这么难的吗?” 第228章   这些日子里李从嘉的关注重点一直都放在喀喇汗国和于阗的事情上, 大理那边因为之前一直推进的很顺利, 捷报一封一封的, 让李从嘉将那边的事情就先放在了一边,结果于阗事情告一段落之后, 李从嘉忽然发现杨业那边大概右边半个月没有消息,不由得有些奇怪。   释雪庭听了之后顿了顿说道:“这个吧……”   李从嘉见释雪庭有些吞吞吐吐忍不住狐疑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事情?”   释雪庭一窘:“你这兴师问罪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李从嘉一板脸:“谁让你有事情瞒着我的?”   释雪庭无奈说道:“之前那么多事情,我怕你忙不过来, 更何况也不算说什么大事情。”   李从嘉依旧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释雪庭继续说道:“其实这段时间杨业的确是没有再动兵,他现在固守金川已经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嗯?为什么不动了?物资跟不上吗?”李从嘉第一反应就是各种军粮什么的跟不上, 这才让杨业不得不放弃继续进攻的计划。   释雪庭摇了摇头说道:“不,一切都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他开始进行防守是我跟他商议之后的结果,因为有消息传来高崎折联络上了雅隆觉阿王。”   雅隆觉阿王?李从嘉愕然了一瞬:“高崎折是想要找援兵?”   释雪庭点头:“而且雅隆觉阿王似乎也有意向同意,虽然他们到大理并不容易, 但是很可能高崎折给了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毕竟无论是气候还是物产,大理都比吐蕃要好多了。”   李从嘉低头看了看舆图, 刚刚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个国家基本上没有任何关联。   但是看了舆图之后他发现大理和吐蕃还真是相邻的,而雅隆觉阿王所在的地方正好离大理很近。   李从嘉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你让杨业别动是想要放任高崎折跟雅龙觉阿勾连?”   释雪庭笑道:“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借口。”   “借口?”问完之后李从嘉也笑道:“是的, 的确是个好借口,如果是雅龙觉阿主动出兵,到时候无论我们做出什么决定都是名正言顺的。”   释雪庭在舆图上圈了一下说道:“前唐时期深受吐蕃之害, 如今吐蕃既然已经分裂了,那就不要给他们机会再合并。”   李从嘉沉思半晌说道:“我们现在重点很可能要放到于阗那边,对于吐蕃或许没有那么多精力,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让吐蕃更加混乱。”   释雪庭问道:“你想从别的地方入手?”   “对啊,反正吐蕃人自己也在征战不休,听说之前打的太厉害这两年都在休整,所以我们需要给他们找一个让他们继续征战不休的借口。”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有条件利用干嘛要让我们自己出手呢?就算要打也得等他们消耗的差不多之后再说。”   释雪庭问道:“那你打算选择谁下手?拉萨王?脱思麻?波窝还是阿柴?”   释雪庭说的这些都是吐蕃如今比较大的部落,也是距离大唐比较近的,其实吐蕃远远不止这些部落,只不过有一些小部落甚至不值得他们去利用而已。   李从嘉挑眉说道:“不能都利用一下吗?”   释雪庭:???????   李从嘉看着他难以置信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吐蕃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只不过现在他们的信仰已经出现了分歧。”   一说到有关信仰的话题,释雪庭脑子转了一转立刻就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他斟酌着说道:“你是说印度佛教和雍仲本教的冲突?”   “对,印度佛教的兴盛是伴随着吐蕃本土的雍仲本教被打击而来的,而且归根结底两边都算是佛教,总有相似的地方,自从两百多年前印度佛教入吐蕃之后,两边已经经历过激烈的思想碰撞,现在两边都在发展,并且也都还有自己的信徒。”   释雪庭不知道李从嘉为什么会对吐蕃的宗教这么熟悉,说实话就算是他对吐蕃那边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毕竟中原大地的传教都够他们忙活一生的了,谁还会去在意吐蕃的宗教信仰?   不过,如果真是李从嘉所说,那么的确是可以利用的。   宗教有的时候并不是形成激烈冲突的原因,一般都是一个借口,宗教的扩张一般都伴随着上位者的野心,他们或许想要更大的地盘,要更丰富的物资,当然想要控制更多的信众也是一个理由。   释雪庭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说道:“吐蕃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太明朗,他们分裂出来的部落太多,每一个部落的信仰也不清楚,我回头让人先去查一下吧。”   李从嘉摆手:“别了,吐蕃分裂成这样,派人潜进那些部落的难度不必进入喀喇汗国小,但是喀喇汗国毕竟只是一个目标,吐蕃那么多部落要操心到什么时候?”   释雪庭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弄?”   李从嘉嘿嘿笑道:“过年的时候他们总是要来朝贡的,到时候可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   释雪庭第一个反对:“过年的时候?还是算了吧?大家好不容易忙了一年想要过个好年,万一吐蕃那些部落在长安打起来怎么办?”   李从嘉说道:“放心,我有分寸。”   释雪庭……释雪庭真的放心了才怪,他忍不住问道:“你跟我透个口风,我必然不会轻易说出去的。”   李从嘉想了想对释雪庭也的确是没啥好隐瞒的,只好说道:“那你跟我来。”   李从嘉带着释雪庭一路到了内库,这里是存放着属于他的各种宝贝的地方。   释雪庭有些意外,内库这里他轻易不会来,毕竟里面价值连城的东西太多了,只是李从嘉带着他来这里是为什么?   李从嘉进去之后让人搬出来两个木箱,释雪庭一看那两口箱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应该十分贵重,毕竟箱子可都是紫檀木做的。   李从嘉让人将箱子打开之后,一瞬间释雪庭只觉得满眼流光溢彩,那一瞬间就算是他也不由得失神半晌。   过了好一会,释雪庭才喃喃说道:“琉璃佛像?”   李从嘉轻笑道:“其实就是玻璃佛像而已,这两尊佛像怎么样?”   释雪庭苦笑着说道:“如果不是这两尊佛像一看就不是汉地佛教的佛像的话,我都想要抢走了。”   李从嘉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说道:“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继续烧制了,回头就放在白马寺,以后只有你的白马寺才有琉璃佛像,你觉得怎么样?”   释雪庭眸光晶亮定定看着李从嘉半晌,才忍住了把人抱过来好好亲一口的冲动,他深呼吸了一下才问道:“这两尊……一尊是密宗佛像,一尊是本教佛像?”   李从嘉点头:“没错,想要搅乱吐蕃,就靠这两尊佛像了。”   释雪庭摇头说道:“这恐怕不容易,毕竟他们都有了琉璃佛像,想要怎么宣传都行,完全可以在两边发展起来之前减少碰撞。”   李从嘉却说道:“不用担心,只要拥有这尊琉璃佛像的部落肯定会先让与他们拥有同样信仰的部落臣服。”   释雪庭听到这里便笑道:“然而问题就在于并没有哪个部落愿意臣服的,所以一定会有一番激烈的争夺,而这尊佛像就是他们争夺的目标,不过……这两尊佛像你打算怎么处理?”   “拍卖,价高者得!”   释雪庭瞬间愕然:“拍卖?这……这是亵渎啊!”   虽然不是自己信奉的宗教,释雪庭还是不太同意这件事情,毕竟李从嘉现在能够拍卖这两尊佛像,将来也能拍卖汉地佛教的佛像。   李从嘉斜眼看他:“好像你们修筑佛像不花钱似的。”   释雪庭顿时哭笑不得:“也不是这么说的。”   这件事情还真是掰扯不清,不花钱肯定是没有佛像的,就算有信徒愿意建造雕像,可最多也就是出出钱,自己亲身上阵的少之又少,每次都要雇人来做,可是这个花钱跟拍卖佛像……能一样吗?   李从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在别扭什么,然而我也不打算改变主意,这件事情可能是你我之间最大的分歧,毕竟你信教而我什么都不信。”   “什么都不信?”释雪庭微微一愣,他是第一次发现李从嘉居然是这样想的,等等,说好的当年信奉佛教呢?   而且他们两个认识之后不太熟悉的时候,也曾经讨论过佛法,李从嘉的佛法造诣说不上精深,却怎么也不像是不信的啊。   李从嘉粲然笑道:“对啊,不信,哦,那些佛法嘛,是这样的,你可以认为我是抱着研究学问的心态去的,我对佛教并不信封,别的宗教也不信奉,你可以认为我是无神论者。”   释雪庭:可是你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是无神论者。   谁家的无神论者能金口玉言到这个地步?最夸张的大概就是当年山东士族被雷击的事情,当时释雪庭虽然不在场,但是后来很多人都跟他复述过,基本上大同小异,这样还……无神论?   李从嘉看着那两尊佛像说道:“我只相信我自己,大唐有今天是我和你们一起创造出来的,跟神仙没有半点关系不是吗?”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危险,其实皇帝是需要点信仰来约束他的,如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那么迟早要完。   可是李从嘉如果打定主意不信,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   释雪庭只好开口说道:“纵然不信,也要保持敬畏之心。”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我也挺敬畏的。”   释雪庭忍不住吐槽:“没看出来。”   佛像都敢卖了你有啥不敢的?   李从嘉转移话题说道:“哎呀,不要光顾着讨论这件事情,我们先看看从哪个部落下手更合适。”   释雪庭摇头说道:“这两尊佛像他们肯定是都想要的,但是拍卖这个形式……恕我直言,他们可能都接受不了。”   自己所信仰的神明被随意拍卖,给谁谁受得了啊,这也就是密宗和本教的神像被拍卖,他还能当个旁观者,如果是汉地佛教……释雪庭觉得自己要跟李从嘉严肃讨论一下才行。   李从嘉很干脆的说道:“那就不拍卖啊,反正这两尊佛像在我们手上,他们想要买走,哦,请走,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吧?谁付出的代价高就代表着谁更加虔诚,佛像交给他也是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释雪庭无语,这只是换了个说法,本质上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然而仔细思考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换个说法之后果然容易接受许多,他又问道:“这样的话只怕只有大部落才有能力拿到这尊佛像,到时候恐怕达不到你的目的。”   大部落对小部落本来就有威慑力,他们再得到佛像的话,或许压根就不会出现李从嘉希望出现的乱想,小部落就会直接向大部落投降。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拍了拍他的光头:“你最近怎么这么老实了?以前那个狡猾的你到哪里去了?”   释雪庭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你手上不止一尊?”   “现在的确一样只有一尊,但是既然能够做出来第一尊,那么就有第二尊啊。”李从嘉一边说一边想叹气,玻璃这个东西弄出来他首先想到的是想要给自己改善生活环境来着,毕竟没有玻璃的时候没办法,现在有了玻璃他已经没办法忍受一天只有少部分时间有光线的屋子,他想要玻璃窗!   可是玻璃现在依旧是稀有物品,李从嘉想了想如果将皇宫都搞上玻璃窗,只怕又要被劝不要奢侈了。   无奈之下,他就打算用事实来告诉这些人玻璃其实很便宜,只要掌握技术就行。   当然在玻璃贬值之前,李从嘉需要让它发挥一下最后的能量,这就有了这两尊佛像的诞生。   说实话在李从嘉看来这两尊佛像真的做的太糙了,感觉就像是后世那些廉价品,然而这样的东西做出来之后都让参与的人激动的不行,感觉像是完成了什么伟大任务一样,后来还被春生和桃符郑重其事的找来了两个紫檀木箱子装。   李从嘉……李从嘉比较心疼紫檀木箱子。   李从嘉跟释雪庭透露过口风之后,转头还要去跟内阁商议,毕竟选择什么部落来参加佛像的拍卖也是一个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内阁比释雪庭要好沟通许多,毕竟释雪庭说到底还是个佛教徒,有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站在佛教的立场上去思考这个问题,而内阁的大家……咳咳,掉起节操来连李从嘉都望尘莫及。   李从嘉只是跟他们说了一下有关于吐蕃的事情,又说了一下自己的设想,那边甚至已经选择好了准备下刀宰的部落。   对此李从嘉是服气的,只有在这些人要求看佛像的时候李从嘉才找回了一点平衡。   佛像之后,李从嘉就开始让人研制平板玻璃。   说实话,这东西感觉比做佛像还难,毕竟那几尊佛像已经商量好了去处,而且看起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所以质量上大家都不太在意,只要能够保证完整交给吐蕃部落就可以了。   但是平板玻璃……想要做大,还要保证一定质量,这就非常难了,最难的是李从嘉还要求了使用年限!   李从嘉也是没办法,钢化玻璃现在是不太可能搞出来的,或者说是短期内有点难,他又不想等到钢化玻璃面世,所以在质量上就有要求,结果没想到平板玻璃的技术还没搞出来!   当然如果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李从嘉眼睛一转就直接用释雪庭的国师府当了“小白鼠”,等到玻璃窑将国师府改造一新之后,李从嘉过去看了一眼,觉得有点丑,毕竟原本应该是一大块平板玻璃,如今被分成了好多块,中间有许多窗棱加固,就仿佛一块窗户变成了好多个窗户一样。   但是在房间里感受到久违的各种时段阳光之后,李从嘉决定哪怕这个窗户这么丑,也一定要先推广出去。   释雪庭问道:“先推广?让别人先装?”   李从嘉点头:“对啊。”   释雪庭失笑:“不应该是宫里先装上吗?”   李从嘉叹了口气:“哎,虽然没有了御史台,但是一夜之间仿佛大家都变成了言官,没事儿了就盯着我不放,我要是敢把整个皇宫都换上玻璃,他们就敢参,信不信?”   释雪庭脸色一沉:“我看他们是得意忘形了,谁敢参,我们就收拾谁,难道还要怕他们?”   李从嘉转头抱着他的腰说道:“没事儿,等一阵子也没关系,更何况这也是一个卖点啊,想一想,皇帝都没用上的,谁用谁就比皇帝还时髦,你觉得怎么样?”   释雪庭不知道时髦这个词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但是并不妨碍他理解这个词,他摸了摸李从嘉的头说道:“不,那些人只会不敢用。”   李从嘉刚想问,结果就想起来了,尼玛,皇帝都不用的东西,有人大张旗鼓用了难道不就是再说自己比皇帝厉害吗?这年头谁敢这么干啊?   李从嘉差点就没想到这件事情,只好说道:“哦,那就……给宫里都换上吧,反正我有钱。”   释雪庭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不用担心,谁敢找事我就把谁送到监察部。”   李从嘉顿时笑了,现在监察部可以说是朝臣们最怕的机构,毕竟监察部只有在证据确凿的时候才会出手,基本上只要进去的官员,就没有囫囵个出来的。   李从嘉笑嘻嘻说道:“真是难为老赵了。”   赵匡胤作为监察部的尚书,基本上也荣升为了朝臣最怕的同事,还好他不在监察部就在枢密院 ,而枢密院有军纪部,不归监察部管。   说起来军纪部前身是军事法庭,不过后来李景达等人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跟朝廷其他部门的名字格格不入,所以申请换了这么一个名字。   释雪庭敢说将人送进监察部还是有点底气的,毕竟这年头真正完美无瑕的清官几乎不存在,大多数在道德上多少有些瑕疵,只不过这些瑕疵还能让人忍受而已。   李从嘉抱着释雪庭的手一边不老实的乱动一边说道:“今天不想回宫了,玻璃窗弄好之前都不想回宫了。”   释雪庭轻笑一声,抱起他说道:“那就不回去了。”   就在释雪庭跟李从嘉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春生站在门外小心翼翼说道:“陛下,鸿胪寺卿求见。”   李从嘉:我都躲到国师府来了你们都能找到我!   李从嘉很想说不见,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释雪庭在捡他的衣服,然后走过来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说道:“回去吧,鸿胪寺卿这么急匆匆要见你,说不定就是出了什么问题。”   李从嘉皱了皱眉,释雪庭补充了一句:“现在鸿胪寺可是只有喀喇汗国的使团。”   无奈之下,李从嘉只好任由释雪庭帮他穿好衣服,一路回到宫进了宣政殿。   鸿胪寺卿此时已经是急得满头大汗,李从嘉刚从外面走进来,他就直接扑倒在李从嘉脚下说道:“陛下,臣无能!”   李从嘉愣了一下:“什么事情?起来再说!”   鸿胪寺卿依旧是趴在地上说道:“臣有罪,刚刚才发现喀喇汗国的使团……全都不见了!” 第229章   “不见了?”李从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重复了一遍之后才又问道:“你是说他们都失踪了?没看住人?”   鸿胪寺卿已经开始发抖了, 这已经属于重大外交事故, 当然鸿胪寺卿担心的不是这几个人的死活,他担心的是这些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那是不是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别的地方?   如果大唐因此泄露了什么机密,或者是有官员生命安全遭到威胁……那……   鸿胪寺卿几乎都不敢想下去,鸿胪寺其他人没想怎么久远, 他们只是反射性的怕担责任, 然后决定先去找一找别随便就去请罪,万一被处罚完了人又找到了呢?   鸿胪寺卿当场就把那些官员臭骂了一顿, 因为消失的没有任何痕迹,基本上可以判定这些人不是被别人掳走的,应该是自己离开。   毕竟使团人数也算不上少,如果真的想要一口气都掳走,不惊动鸿胪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从嘉一时之间也有点懵逼, 他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旁边的释雪庭看他沉默, 不得不站出来说道:“让刑部去看过了吗?”   李从嘉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鸿胪寺卿连忙说道:“还没有, 但是现场已经让人保护起来了。”   保护现场这个意识还是李从嘉特地跟刑部强调过的, 刚开始很多人没有这个意识,现在倒是很多人都有了这个意识, 尤其是官员。   李从嘉应道:“嗯,先让刑部去现场看看。”   鸿胪寺卿得了旨意立刻往外跑,他心里很清楚, 如果这件事情能够确定跟鸿胪寺关系不是很大,那么他们受到的处罚就不会很大。   当然跟鸿胪寺完全没关系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从驿馆消失的,不过,更多的是枢密院也有监管不力,最主要的是那边的士兵都是天策府的人!   鸿胪寺卿走了之后,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你说……喀喇汗国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释雪庭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知道了于阗向我们投降,所以决定提前撤离?”   李从嘉点头:“没错,毕竟从表面上看我们没有答应喀喇汗国的要求,反而自己收了于阗,喀喇汗国肯定心怀不满,说不定已经准备攻打大唐,那么这些使者留在这里只能是被我们祭旗用。”   释雪庭说道:“我倒希望他们是逃回了喀喇汗国。”   李从嘉轻笑:“他们想要在大唐卧底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啊。”   李从嘉好歹是穿越过来的,对于大国重器的保密十分看重,这年头读书人都是有点什么技术都恨不得嚷嚷的满天下都是,目的是为了著书立说,但是李从嘉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这些人机会。   因为真正的高科技都是掌握在工匠手里,这些工匠当然也认识字,却不是单纯的读书人,他们知道轻重,所以完全不可能说出去。   而这些地方就算是李从嘉进去都要经过层层检验,当然以前是没有的,自从上次有人冒充释雪河之后,李从嘉就担心会有人冒充他,所以核对身份的方式更加严格。   这一次刑部的速度非常快,毕竟涉及到的地方太多了,刑部尚书自己带队直接去了驿馆。   李从嘉在宫里一边批折子一边等消息,释雪庭坐在他旁边微微一笑,这些年他的重光也算是历练出来了,遇到事情也没那么慌张,毕竟慌张了也没用。   半天,刑部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断定喀喇汗国的使团是自己离开的。   刑部尚书来的时候李从嘉正好批完折子,他一边放下朱笔一边问道:“怎么断定的?”   刑部尚书拱手说道:“启禀陛下,现场保护的非常完好,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而且当时使团周围住着的其他人也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李从嘉问道:“唔,有没有可能是有人让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   刑部尚书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基本上也可以排除,因为是他国使团,所以驿馆最近的出入制度变得十分严格,昨天更是没有陌生人能够混进驿馆,至于饮食方面,驿馆其他人跟他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事情。”   李从嘉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问道:“那有没有查出来他们到底是如何离开的?”   刑部尚书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暂时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只是怀疑……他们是躲在夜香桶里出去的。”   李从嘉一怔:“什么?”   刑部尚书说道:“昨天驿馆多倒了一次夜香,这个只是我们的初步判断,不排除还有其他可能。”   李从嘉有点庆幸还没到饭点刚刚也没吃东西,否则要么吃不下要么反胃了。   “其他可能是什么?”李从嘉酝酿了一下才问出来,他觉得大概不会有比这个突破下限的答案了。   “也可能是从地下排水渠离开的。”   李从嘉长出了口气说道:“算了,怎么离开的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不是被人劫持就好,下令各州县加强排查,没有户籍的人一律扭送官府!”   虽然不觉得这些使团会带走什么重要东西,但是他们这样偷偷摸摸,就让李从嘉很怀疑了。   毕竟就算喀喇汗国要跟大唐摆出不死不休的架势,也可以先等使团回去之后再说。   李从嘉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难道是龙十三又做了什么?   不过他在这里猜测再多也没用,喀喇汗国使团离开这件事情在当天掀起了很大的波澜,然而在之后就根本没有人提过,仿佛这个使团没来过一样,甚至就连刑部都没有继续追查他们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毕竟大唐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很多,重点就是怎么接收于阗,不是对方写了投降书就可以的,至少朝廷要派人过去核实那边的各种情况,还有各种档案什么的也要整理,回头要带到大唐来归整。   礼部也要紧锣密鼓的准备各种配套设施——尉迟苏拉封王,那么他的所有衣服就都是朝廷准备的,尉迟苏拉手下的那些官员除了职衔名称调整之外,职能基本不变,当然以后大唐肯定会逐渐往那边派遣大臣,毕竟如果都是于阗本土的人,大唐对这片土地就没有实际上的管辖权。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一点一点的看下面呈上来的折子,忍不住问道:“大唐如果派官员过去,尉迟苏拉说不定要担心自己会被架空。”   李从嘉头都没抬就说道:“这是迟早的问题,尉迟苏拉……好像比我还小一点吧,如果不出意外他还能活很久,大唐没有能够真正掌握自己封地的王,亲王如此,郡王也如此,现在是为了稳定于阗不得不如此,早晚我要给他换个地方呆一呆的,于阗那些官员也会尽量往别的地方迁。”   “往什么地方迁?让他们去做地方官,他们对大唐的了解不够,怕是不行吧?”   李从嘉笑道:“怕什么,让他们来中枢啊,中枢那么对清贵的官职呢,实在不行可以让一部分官员来修于阗史,毕竟也算是大唐的国土,总也要有地方志的。”   释雪庭听了也不在纠结这个问题,只是问道:“那武将呢?”   李从嘉挑眉问道:“你一开始想问的是这个吧?谁让你来问的?皇叔?阿兄?还是老赵?”   释雪庭摇头:“不,都不是,说实话到了他们这个位置根本不在乎于阗的那几个将领如何安置,都是一些比较基层的军官关注一点。”   谁都知道于阗的将领是不可能领于阗的兵的,否则那样大唐掌控于阗军权就没意义了,而这些将领大唐也不可能上来就让他们闲置,总要放到某个地方,一点点磨练,不适合的再淘汰。   不过于阗的军事体系也算是比较完整的,军官不少,这些人肯定会占据大唐原有的一些职位,那么被他们占据的话,原本军官或许还好一点,但是下面的士兵就会担心自己的晋升要拖一两年。   一个士兵服役的时间一共就那么久,不能晋升的话就只能退役回去当农民或者做点别的工作,大唐的士兵待遇很不错,打仗危险系数有,但不是很高,毕竟武器先进,这样的情况下没人愿意离开军队。   李从嘉几乎是释雪庭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就想到了这一点,他思考半晌说道:“这些军官……嗯,让他们先去肃州吧,距离于阗也不远。”   “去哪里干什么?”释雪庭有些意外。   李从嘉一脸严肃地表示:“学习文化知识啊。”   “什么?”释雪庭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就笑:“的确是该学习一下,毕竟大唐跟于阗的情况不一样,军队结构也不一样,他们需要熟悉,而且语言也不同,嗯,这倒是个好办法。”   就算是学得快的估计也要个一年半载,这段时间足够大唐将这些人了解一个透彻,该怎么安排估计也有了构想。   李从嘉叹了口气:“之前发愁人不够,现在又发愁人太多。”   释雪庭一边帮他整理御案一边说道:“现在也发愁人不够,我们需要的是普通老百姓,而不是官员,当然有能力的官员还是缺乏,只不过这个……可遇不可求吧。”   李从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抬头问道:“对了,鸿胪寺那边这次收到了多少吐蕃部落的拜帖?”   释雪庭说道:“据说有二十个,可以说吐蕃那里比较有影响的部落都要来。”   “你将琉璃佛像的事情散播出去了?”李从嘉有些意外,以往可没有这么多部落来大唐朝贡。   释雪庭摇头:“没有,不过从吐蕃那里过来的反馈来看,吐蕃现在的形式越来越紧张了,之前经历过几场大战,许多部落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他们已经休战了一阵子,现在大部落休养的差不多,估计用不了多久可能又要起兵。”   李从嘉问道:“所以他们是来寻求大唐帮助的吗?”   释雪庭笑道:“肯定是有这个目的,不过就算寻求不到帮助,他们带一点不值钱的土特产过来,大唐也不会亏待他们,肯定有值钱的东西回赠,怎么他们都不亏。”   李从嘉无奈:“哎,我们现在也很穷啊,为什么要打肿脸充胖子?”   释雪庭安慰他说道:“内阁觉得上国就要有上国的气势,就随他们去吧。”   李从嘉也只是吐槽一句,很快他又转回来问道:“这么说,就算我们不插手,他们也会乱起来?”   释雪庭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乱起来也未必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局面,如果按照原计划,至少我们能掌握一点主动权。”   李从嘉点了点头,他也没打算放弃这个计划,反正能够让吐蕃乱上加乱是更好的。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吐蕃那边似乎比大唐还要着急。   之前杨业因为大理勾结吐蕃部落,他想要拿到确切证据连那个部落一锅端而停战,后来在李从嘉给了他旨意,告诉他朝廷已经有相应措施之后,杨业就带着早就憋的不行的一帮狼崽子直奔羊苴咩而去。   高崎折原本以为杨业畏惧吐蕃部落,正打算联合吐蕃来一波反扑的时候,就被狼狈的赶出了羊苴咩城。   丢了都城的他心情自然不好,不过也没关系,至少他还有打下来的其他国家可以去,或许当初他忽悠周边国家,然后吞掉那些小国为的就是今天。   结果杨业穷追不舍,高崎折带着兵到哪里,他们就追到哪里,到最后高崎折不得不投降,被杨业一捆麻绳捆着就回了长安。   大理的灭亡给大唐带来了比之前还要广阔的土地,为此李从嘉甚至暗搓搓的想着高崎折当年为什么没把女王国和吴哥王朝一起搞下来?   当然这也只能想一想,估计高崎折心里也清楚自己是搞不下来的。   杨业大胜而归这件事情对于大唐而言绝对是个好消息,自古以来国家扩张领土,没有人不开心的,尤其是家里有人在岭南干活的那些人,之前他们都要担心大理什么时候会打过来伤害到家人,现在大理都是大唐的了,还担心啥?   为此,李从嘉专门准备了欢迎仪式,顺便还把杨业的官职提升了一下,当然其他军官自然也各有升职。   结果这边刚嘉奖完自己的军队,那边吐蕃各部落的朝贡申请又来了,之前他们的理由是恭贺新年,每到年底各个部落都要来大唐朝贡已经形成了一个共识,或者说是规矩也是正确的。   而这次吐蕃部落居然打破了这个规矩,理由是来恭贺大唐打了胜仗。   李从嘉看着那些申请书不由得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他们是真的着急了,还差半年时间,他们居然都等不及了。”   以往大唐打胜仗他们最多也就是发来一封国书,恭喜大唐,实质性的东西是没有的,这次居然要直接来朝贡,至于年底还来不来,那就取决于吐蕃是不是还和平了。   释雪庭问道:“计划要提前了吧?”   “没关系,反正东西准备好了,人选几乎也选好了,还有什么担心的?”李从嘉大笔一挥,想来就来吧,反正早晚都要来。   释雪庭摸着下巴说道:“实在不行就多烧几尊,然后我派人偷偷给别的部落也送去,不怕吐蕃不乱。”   李从嘉有些遗憾:“哎,偷偷送过去,要少赚多少钱啊。”   释雪庭分析道:“这就不对了,物以稀为贵,如果让那些部落知道这东西就一个,说不定出的价钱会更高,他们若是知道还有其他,那价格自然也就上不去了。”   李从嘉: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哦。   反正就是,原本搞过一遍的庆典,等到吐蕃各部来了之后只怕又要搞一遍,对此礼部觉得神烦,李从嘉觉得费钱,杨业倒是挺得意的,打了胜仗当然愿意宣扬,更何况他也很想向吐蕃展示一下肌肉,毕竟吐蕃差点就插手到了他跟高崎折之间的战争,杨业早就想敲打他们了。   这次吐蕃使臣进京就不是之前于阗和喀喇汗国的使团能够比拟的,这一波一波的人,长安多出来的吐蕃人简直堪称多年之最。   幸亏之前鸿胪寺早就预估过人数,提前将驿馆都准备好,否则这么多人来,还真不一定放得下。   有了这些异族人,长安每天都非常热闹,这些人到长安来,虽然带的东西不多,还会跟朝廷要赏赐,但是他们在长安买的东西也有不少啊。   李从嘉趁机让阿容将拍卖会的请柬发送到吐蕃人手上,这一次的拍卖会主要就是拍卖各种玻璃制品,哦,时下人还是习惯跟它们叫琉璃。   这个请帖大部分都发给了吐蕃人,小部分发给了一些商贾尤其是国外那些来大唐进货的商贾,官员几乎都没收到,就因为这个,好多官员都在抗议,甚至内阁都抗议到了李从嘉这里。   “陛下,商行如此厚此薄彼,可不行啊。”   商讨完政事之后,赵普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反正也是无伤大雅的戏言,他是内阁最年轻的官员,跟李从嘉关系也还算不错,他来说比较合适。   李从嘉无奈说道:“那东西就是为了宰吐蕃人和商人的,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玻璃制品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了,这一次拍卖之后,我就要开始推广各种玻璃制品,到时候他们高价买回去的东西就是一文不值的东西,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赵普嘿嘿笑道:“这个道理我们当然知道,不过拍卖会这个方式还是很新颖的,大家想要开开眼界嘛。”   李从嘉无奈说道:“好吧,回去我就跟阿容说,不过,都要记住,万一在拍卖行上没忍住买了东西,过后发现吃亏,都别想找商行找补回来。”   关于这一点大家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李从嘉既然已经提醒过了,他么如果还去买的话,那岂不是自作自受?   李从嘉不愿意让官员们去,但是拍卖的当天他缺跟释雪庭一起非常低调的去了,他们自然是有特殊待遇,能够进包厢的,至于那些使团就只能挤在大厅里。   不得不说,阿荣江整个拍卖会场布置的非常奢华,至少在看惯了好东西的李从嘉和释雪庭眼里都觉得很不错了。   在那些使者和商贾眼里,这地方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毕竟没有什么地方能跟这里一样居然用透明琉璃当灯罩!而且是所有的灯都用透明琉璃灯罩!   这是多么雄厚的资本啊,使者和商贾们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花了。   阿容按照李从嘉所说特地培养了一位比较专业的拍卖师,之所以说比较专业,主要是因为这年头没有拍卖师这个职业,而这个拍卖师距离李从嘉的要求还有点远。   拍卖行没有一上来就拍卖佛像,而是一点点拍卖一些精巧的玻璃制品,这些东西在李从嘉眼里都很粗制滥造,但是在时下那些人眼里,都是不可多得的稀世宝物。   拍卖会场十分热烈,李从嘉估摸着赚进来的钱,也很高兴,简直就是心花怒放。   只不过,当拍卖会进行到最后,那两尊佛像被摆出来的时候,整个会场的气氛被烘托到了顶点。   当时就有吐蕃使者站起来愤怒的指责商行将佛像摆出来拍卖这种行径,并且打算冲上去抢夺,结果都被天策府的士兵给挡了回去。   李从嘉早就想到了可能发生这种情况,所以直接派士兵过来维护治安,反正如果这些人闹腾的厉害,这两尊佛像谁都别想拿到。   正当他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释雪庭忽然凑到他耳边说道:“喀喇汗国的使者好像没走,你看下面。”   李从嘉:?????? 第230章   李从嘉仔细看了半天, 这才勉强看出有一个隐藏在众人中间的胖子有点龙十三的轮廓。   “你确定?”李从嘉有些怀疑。   虽然看上去很像, 但是瘦的人有各种各样的体型, 胖的人就……只从体型上来看的话还真不是特别容易分辨。   释雪庭吗没回答他只是认真说道:“你该休息了。”   “啥玩意?”李从嘉转头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这跟刚才他们两个说的事情有任何关联吗?   释雪庭说道:“你的眼睛感觉不如以前了。”   李从嘉愣了一下, 这才反应过来,他抬头看看远方,发现还真有点模糊, 顿时有些慌张, 这尼玛是要近视的节奏?   他都多大了居然还会近视?李从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说道:“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最近各种事情都多, 所以晚上看折子的时间长了点,看来还真不能这样了。”   虽然他的生活水平是大唐一流,但也不代表他能用的上电灯泡,还是要用蜡烛的,哪怕点很多, 蜡烛的光线还是会产生阴影和死角, 更何况就算在后世晚上点灯看书也会对眼睛造成伤害。   释雪庭说道:“不仅仅是龙十三,他那些跟班也在那里。”   李从嘉无语:“这些人是抽什么风?偷偷跑掉人间蒸发一样, 然后又偷偷回来参加拍卖会?等等……他们的拍卖会请帖是从哪里拿到的?”   李从嘉和释雪庭对视一眼, 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释雪庭转头就吩咐手下让人看住龙十三等人, 但是不要惊动吐蕃使节,等到拍卖会结束之后就将他们抓起来。   对于龙十三等人的目的两个人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将所有注意力放在这里, 毕竟今晚的重头戏可不是他们。   两尊佛像带来的冲击已经被化解,刚刚想要趁机上台夺取佛像的人已经被暴揍一顿拖了出去。   说实话这样的处理方式实在是有些简单粗暴,很容易引起外交上的问题,在李从嘉以前的想法中是不会同意这种方式的。   然而就算那个人被打的很重,被像死狗一样拖出去,除了他的属下也没有人敢为他出头。   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力量为尊,更何况现在这样一个比较野蛮的时代,大唐的力量大家都清楚,他们不敢得罪大唐,很担心一不小心惹怒大唐,大唐会派兵去攻打他们。   看看高丽现在怎么样了?看看大理现在怎么样了?再看看女王国和吴哥王朝的王每天不也是过的战战兢兢?就连于阗都对大唐低头了啊。   更何况他们想要将琉璃佛像带回去,只要能带回去,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以各种名义收拢其他同样信仰的部落。   李从嘉看着会场重新恢复秩序,然后拍卖师开始进行正常顺序的拍卖,不由得微微一笑问道:“刚刚那个被拖出去的人是哪个部落的?”   春生立刻回答说道:“据说是泥婆罗的人。”   拍卖场的人知道李从嘉在这里,所以发生任何事情都会过来报告一声,刚刚那几个人的身份自然也没隐瞒。   李从嘉听了之后有些意外:“泥婆罗?他们隔着那么远都来了?”   泥婆罗严格说起来已经不算是吐蕃的地盘了,吐蕃的斗争基本上也影响不到泥婆罗,所以这次泥婆罗使者的到来让李从嘉也有些意外。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现在才知道的缘故,这次来的吐蕃部落实在是太多,就算是鸿胪寺到后来也觉得没那个必要都报上去让李从嘉过目了,好歹李从嘉也是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去管这些小部落?   要知道这些小部落的首领地位不见得比大唐上州刺史高,鸿胪寺卿都不必亲自出面接待他们。   对于泥婆罗的到来,李从嘉只是惊讶了一瞬,想到泥婆罗也是信奉佛教,他就觉得对方这么激动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两尊琉璃佛像的拍卖价格越来越高,搞到最后李从嘉看着下面那些隐隐有些疯狂的使者团,都不由得心生警惕,让左右卫加派了人手。   他倒不是担心这些人会冲击拍卖会场,反正经过刚刚泥婆罗使者的前车之鉴,这些人应该已经心里有数,长安可不是他们能撒野的地方。   不过李从嘉担心的是这些使者会自己打起来,虽然他本来就希望这些部落能够互相消耗一下彼此的实力,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看到长安血流成河。   李从嘉看着下面的价格持续上涨,颇有一些心惊胆颤的样子,释雪庭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得笑道:“怎么?怕了?”   李从嘉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们这么拍,我怕他们会赖账。”   释雪庭差点被气笑,赖账?怎么可能?真当大唐的军队是吃素的?真要是赖账,大唐也有借口去收拾他们了。   李从嘉叹了口气:“我还真是小看了宗教的力量,他们比你还疯狂。”   释雪庭有些不满:“我哪里疯狂了?”   李从嘉哼了一声:“一开始是谁反对的?”   释雪庭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反对过,不过这种事情最好不要跟李从嘉辩驳,否则到最后也是李从嘉胡搅蛮缠,他只能缴械投降。   “看来这里的拍卖一时半会不会结束,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释雪庭看了一下沙漏说道。   李从嘉也反射性地看了一眼不由得惊讶:“这都后半夜了?”他犹豫了一下,这样精彩的拍卖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他就没见到过,颇有些舍不得,想要看到结局的意思,不过时间也的确是不早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释雪庭一边为他穿上斗篷一边说道:“龙十三那一行人我已经让人盯住了,不用担心他们会跑。”   李从嘉对这一点倒是深信不疑,结果等他快要离开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加价居然已经开始上牛羊了!   李从嘉听了两耳朵,皱眉上了马车,坐在车上的时候他说道:“事实证明这些部落的金钱可能已经到了极限,否则他们不会用牛羊来抵债,可是……牛羊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用来抵债了,将来他们怎么生存?冬天可是快要到了啊。”   释雪庭稀奇地看着他半天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吐蕃还这么关心了?居然担心他们冬天没有足够物资?”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担心他们有没有物资,我担心的是他们赖账,好吧,就算不赖账,等到冬天的时候,他们过不下去说不定还是边境的老百姓倒霉。”   这些部落在缺少物资的时候过来抢劫汉人简直就形成了一定的传统,甚至是不缺少物资也会过来抢一抢,大唐建国之后武力值到达了巅峰,在契丹老实了之后,这些部落自然也不敢像以前一样继续打劫。   然而狗急跳墙,万一真的什么都没有,这些部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饿死。   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脸说道:“不用担心,他们现在首选肯定是抢劫那些比自己弱小的部落,而不会选择大唐的百姓,除非他们真的想让自己的部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李从嘉想想觉得也是,大理可是前车之鉴,他回去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然而对于吐蕃使者来说这一晚可是无眠之夜。   第二天因为是休沐日,李从嘉早上就直接将阿容喊了进来,询问昨晚的情况。   阿容进宫次数多了,见到李从嘉也不会像以前那么激动,恭恭敬敬行礼之后就说道:“那两尊佛像是被羊同和期母两个部落拍下的。”   “什么?”李从嘉有些惊讶:“居然是这两个部落?拍了多少东西?”   阿容递上一份账单说道:“两尊佛像价格一致,都是十万两黄金外加三千头羚羊三千头耗牛。”   这个价格让李从嘉十分吃惊,昨天他走的时候的确是拍到了这么多黄金,但是用牛羊加价还刚刚开始,没想到最后居然加到了一样三千头。   李从嘉让阿容先回去休息,昨天阿容从头盯到尾,生怕哪里出错,拍卖完了之后签订了契约,阿容就开始等着宫里的召唤,所以到现在都没睡。   李从嘉让她先去睡,然后自己转头就将内阁和枢密院的官员全喊到了宣政殿。   虽然是休沐日,但是老板有召大家也得来啊。   于是等官员们到了宣政殿之后一看,哦豁,这规模赶上一次小朝会了。   在等待李从嘉的时候,大家都分析了一下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皇帝居然加班。   是的,李从嘉一直是休沐日就要好好休息的忠实簇拥,反正让他加班是不可能的,大臣们加班也是不被允许的,该休息就必须休息。   结果今天……有点反常啊。   “应该是跟昨晚拍卖会有关吧。”鸿胪寺卿笑呵呵说道,自从喀喇汗国和于阗使者进了长安之后,再到吐蕃使者过来,鸿胪寺的重要性一再凸显,整个部门的官员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然而越是这样他们越是兴奋,毕竟鸿胪寺已经被闲置太久了。   李从嘉到了之后一坐下就问道:“昨晚最后那两尊佛像,诸位爱卿可知道拍了多少?”   众人摇了摇头,只有鸿胪寺卿说出了数目,没办法,别人都能走,只有他不能走,毕竟吐蕃使臣都在那里,他不盯着一点万一再丢一两个,他岂不是要自尽谢罪?   那两尊佛像拍卖出来的数目让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气,虽然他们也觉得这东西看上去十分珍贵,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拍出这样的价格!   李从嘉一脸平静说道:“契约文书已经签好了,也不用担心对方会耍赖,然而让我意外的是这次拍到佛像的居然是两个小部落,小到我之前都没有怎么关注过他们,一个羊同一个期母,有人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吗?”   鸿胪寺卿从容站起来,他知道这又是他该表演的时候了,毕竟这些资料都因该是他鸿胪寺更加清楚才对,当然枢密院那边可能也知道,情报部……   不过这两边不能轻易站出来,情报部就不说了,基本不会站出来的,枢密院……他们站出来了,那就代表着大唐要动兵,所以很多文官都不愿意看到枢密院站出来。   鸿胪寺详细说了一下这两个部落的情况,总结起来就是:人少还穷。   鸿胪寺卿说的那些数据李从嘉一个都没记住,他只要有一个结论就够了,于是他问道:“这两个部落怎么会突然有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呢?”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两个部落实在是太穷了,他们所有的牛羊加起来都没有三千头,还是两个部落加起来,所以他们有什么底气拍下来?   要知道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这两尊佛像应该就是拉萨王和雅隆觉阿王之间的斗争,这两个人一直都自诩是吐蕃王族嫡系,但是在信仰上已经渐渐出现了分歧,拉萨王信奉的是印度佛教,而雅隆觉阿王标榜传统,所以依旧信奉雍仲本教。   就算不是这两个部落,剩下的羌塘、羊同、苏毗、多弥这些都是吐蕃比较实力强大的部落,怎么也轮不到那两个小部落吧?   “难道他们只是胡乱拍下来的?”朱元快人快语,说出了一个最不可能的方案。   李平连忙给老部下解释道:“不可能,他们不会冒着挑衅大唐的风险做这种事情的,更何况他们如果真的付不起钱,等待他们的除了大唐的敌对之外再无其他,那两尊佛像不可能交给他们,会直接再进行一次拍卖的。”   朱元抓了抓头没敢再说话。   所有人都在讨论,不明白这两个部落是从哪里来的钱,然而没有结论。   到最后李从嘉只好说道:“去查一查吧,然后关注一下吐蕃其他部落,这东西真是一本万利,我都想再来一次了。”   范质连忙说道:“物以稀为贵,陛下若是再多做出几尊来,只怕就来不了这个价格了。”   李从嘉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的?宗教的神物想要人为制造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   面对大家十分有求知欲的眼神,李从嘉十分不够义气的走了,压根就没解释,搞得谁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难道又要搞出什么来了?   内阁众人往外走的时候,王溥嘿嘿笑道:“咱们这位陛下,真是生怕吐蕃不乱啊。”   魏仁浦老神在在说道:“这两尊佛像的出世就代表着他在打吐蕃的主意了,不过这样也好,让吐蕃部落之间相互消耗总比他琢磨着让军队出兵去打来得强。”   “嘿。”赵普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陛下肯定会愿意去打的,只不过吐蕃地处高原,我们的士兵过去要面临一个气候的问题,很容易哈妹开打就吃亏,所以他才会这么迂回,如果换成于阗什么的……他早就开始布局动手了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他们都有些同情吐蕃了,反正历史证明被李从嘉盯上的国家,哪怕朝臣反对,到最后也逃不出李从嘉的手掌心。   这一次的小朝会虽然没有讨论出什么具体方案来,但是政治本来就是这样,很多东西都不是当时就会有答案的。   内阁为此还加班加点的开了一次会,讨论如果这些部落付不出钱但是又把佛像拿走怎么办。   范质说道:“怕什么?不付钱就想拿走东西?”   “就怕付完钱他们也拿不走东西。”魏仁浦摇了摇头。   王溥点头:“他们这样倾家荡产的拿到这一尊佛像,就算有了名义又如何?其他强大的部落随时可以去争夺,这一次那些大部落据说都没有死命出价,难道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让他们交一半的钱就将佛像拿走,反正陛下说了,这玩意很快就不值钱,先让他们拿走搅乱吐蕃才是最主要的,而那些钱即使对方只支付一半,价钱也不算少了。”赵普忍不住开始盘算,有了这些物资国库是不是会更充盈。   就在这些大佬已经开始为佛像都找好了下家之后,释雪庭已经给李从嘉带来了最新的情报。   “想不想知道期母到底哪来的底气拍下这尊佛像?”释雪庭笑眯眯地看着李从嘉。   李从嘉眼睛一亮:“查出来了?结果是什么?”   释雪庭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他,李从嘉无奈,只好凑过去揽着释雪庭的脖子整个人都几乎挂在他身上,亲了他一口之后才说道:“这你也用来占便宜,节操呢?”   释雪庭抱住他将这个吻加深,亲够之后才说道:“这不就是你说的情趣吗?”   李从嘉挑了挑眉,没有反驳,反正不是特别重要的情报,用来开个玩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释雪庭是有分寸的。   释雪庭将舆图打开之后说道:“期母这个部落首领也不简单,他们并不是一个部落拍下的这尊佛像。”   李从嘉顿时反应过来:“你说的难道是……许多部落集资?这……要怎么分?谁出的多谁出的少,还有谁拥有这尊佛像,怎么算?”   集资买一样东西这种事情也算是常见,但一般都会用于公共设施,比如一个村子需要一口水井,而朝廷拨不出钱来打的话,老百姓可能就自己筹钱打了。   佛像这个东西,还算是比较私人的物品,哪个部落拿到了就拥有它,现在部落集资,除非直接盖一座庙,否则放在哪个部落呢?   释雪庭说道:“其实这一次拍卖我们之前虽然没说有佛像,但是说了会有琉璃制品,琉璃这种东西在佛教中也是宝物,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商议除了对策,可能一开始就打算集资拍琉璃制品,具体怎么分配的还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联合了不少部落,一般还都是小部落,像是纳氏、韦氏、尼瓦氏,这些部落虽然不算大,但是综合实力也不比其他大部落小了。”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些小部落已经有了危机感,但是又知道无力对抗大部落,所以他们决定联合起来对抗这些大部落?”   释雪庭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   李从嘉却说道:“不过我不太看好他们这个联盟,他们之前只是想要琉璃制品,只要多拍两件,回去总能找到一个平衡,现在他们将所有的钱财都拿来拍下佛像,那么未来,他们的联盟很可能因为佛像的归属权而四分五裂。”   释雪庭点头:“没错,我私心里倒是不太希望他们这个联盟瓦解。”   毕竟如果能选择的话,无论是谁都会希望吐蕃的部落联盟走到最后,毕竟瓦解一个联盟,比对付一个经过战乱成长起来的大部落容易多了。   “算了,这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到必要的时候再出手就可以了。”李从嘉本来也没指望两尊佛像就能将吐蕃灭了。   他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那另外一个部落呢?羊同是怎么回事?他们部落比期母大一点是没错,但是也没到能够出十万黄金和三千牛羊的地步吧?”   释雪庭意味深长地看着李从嘉说道:“羊同当然也是找来了盟友,只不过他的盟友只有一个,而这个盟友可比期母找来的那些都要强大。” 第231章   李从嘉当时心里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忽然问了一句:“龙十三他们抓到了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 李从嘉问道:“为什么?”   释雪庭说道:“他们跟吐蕃使者混在一起, 为了不惊动吐蕃使者,就没有冒然出动。”   李从嘉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刚刚释雪庭说羊同部落找到了更加强大的盟友,他就心里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现在看起来羊同的盟友就是喀喇汗国。   喀喇汗国为什么资助羊同部落……李从嘉觉得应该不是想要团结吐蕃来打大唐, 当然或许也有这种想法, 但更多的可能是他们暂时将目光瞄准了吐蕃。   毕竟吐蕃的面积很大,虽然气候不是那么好, 物资也不是很丰饶,可是谁嫌弃自己的地盘大呢?   或许喀喇汗国跟李从嘉一样在希望吐蕃乱,只不过乱起来之后,要怎么搞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从嘉一开始从来没想过给哪个部落当靠山,喀喇汗国这么一插手……他反而有点被动。   “羊同, 喀喇汗国居然没有选择更近的羌塘。”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   释雪庭回了一句:“不外就是远交近攻, 羌塘跟喀喇汗国也算是接壤,好像彼此之间相处的也算不上愉快。”   李从嘉一拍御案说道:“这就更好了, 我就需要一个跟喀喇汗国有过节的部落, 穆萨想要通过控制羊同来达到目的,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虽然吐蕃现在还不属于大唐, 但是李从嘉瞄上了这里,就代表着他已经将这里当做自己的领土,反正早晚都要拿过来的, 毕竟李从嘉脑子里还有后世的兔朝地图,现在只要拿回契丹和吐蕃,基本上地图就算完整了,所以喀喇汗国染指吐蕃是李从嘉所不能容忍的。   “真要联络羌塘?”释雪庭问道:“以什么名义呢?羌塘的人或许也会怀疑。”   李从嘉挑眉:“怀疑?就算怀疑又能怎么样?喀喇汗国联合羊同,现在羌塘就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他有的选择吗?”   释雪庭摇头:“我觉得或许会有别的部落也关注到这一点,比如说拉萨王系,他们距离羌塘很近,也是相邻,羌塘若是被喀喇汗国占领,那么接下来就是他,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危机感的。”   李从嘉忽然问道:“你说……要是让吐蕃人都知道喀喇汗国对他们心怀不轨,你说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先跟喀喇汗国干一波?”   释雪庭轻笑:“想的很好。”   李从嘉也笑了:“的确是想的很好,虽然我很希望这样,但是……估计难了,算了,反正早晚都要跟喀喇汗国起冲突,看情况吧。”   释雪庭忽然说道:“伊斯兰教为国教的王朝可不仅仅是喀喇汗国。”   李从嘉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释雪庭的意思:“你是说……要引起他们的冲突?”   虽然这些教众很团结,但是这个团结本身就看是不是一个国教的,如果不是一个国家的,哪怕都拥有一个信仰,他们也能彼此仇视。   释雪庭说道:“我们这些年东征西战,虽然都取得了胜利,但肯定不如举国发展经济来的有好处,军费的开支已经占据所有项目的最大头,户部已经快要心疼死了,你要是再主动挑起跟喀喇汗国的战争,只怕内阁真的要上折子劝你。”   李从嘉低头看了看大唐的版图点点头说道:“打下来的地盘不小了,的确需要维稳一下。”   大理和于阗都是新下来的,还有大理旁边的蒲甘和禅部,女王国和吴哥王朝最近似乎也蠢蠢欲动,之前杨业把他们给打了回去,估计说不好就要准备接到杨业打进了对方国境消息,如果这一片都拿下来的话,怎么管理也是个很让人发愁的问题。   李从嘉抓了抓头说道:“你说如果还采用自治区的方式怎么样?”   释雪庭摇头说道:“我不看好。”   “嗯?”李从嘉抬头看向他有些意外:“之前你不觉得很不错吗?”   当初他想出这个点子的时候,释雪庭还夸了他很久,让李从嘉都有些心虚——这东西根本不是他能搞出来的好吗?   释雪庭指了指舆图说道:“他们跟于阗是不一样的,于阗是他们的王主动投降,所以于阗百姓可能会对大唐有抵触却不会恨大唐,而这几个国家都是我们真刀真枪实打实打下来的,肯定有很多百姓的家人死在了我们士兵的手上,他们很可能会仇视大唐会恨大唐,当然就看程度,就算要搞自治区也不能一开始就这样搞。”   李从嘉想了想也是,一开始就搞自治区的话,说不定还要派兵强力镇压,而且那些本地的官员对大唐可能都很抵触,一群心有反意的人在那么远的地方,真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大唐一刀。   “那就算了。”李从嘉从善如流,也觉得这个主意不是太好。   释雪庭跟李从嘉讨论完了才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李从嘉问道:“女王国和吴哥王朝之前不是说暂时不会打了吗?怎么你又盯上这里了?”   李从嘉眨了眨眼,这才发现一不小心好像暴露了什么,连忙说道:“不是,我只是这样问问,杨业一向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万一他打过去了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支持他了不是?”   释雪庭挑挑眉没说什么,他琢磨着杨业那里说不定就得到了李从嘉的指示,女王国和吴哥王朝能拿下就拿下来。   第二天是真正的小朝会,李从嘉说了情报部得来的消息,众人在听说喀喇汗国插手吐蕃的事情之后居然都松了口气!   范质说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魏仁浦更是直接说道:“嗯,这样至少可以避免跟喀喇汗国直接起冲突了。”   李从嘉有些无奈:“喀喇汗国国力也就那样,你们都在担心什么呢?”   户部尚书十分委屈:“陛下,虽然喀喇汗国的确不怎么厉害,但是我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国库空的能跑马,各地粮仓也都只有一点粮食,再打下去,但凡发生一点天灾人祸,老百姓就要活不下去啦。”   李从嘉震惊:“什么意思?没钱没粮食了?这两年收成不是很不错吗?怎么会没有粮食?大军在外征战需要的粮草的确不少,但也不至于连粮仓都被搬空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狐疑的瞄着户部尚书,户部尚书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装可怜装过头了!   王溥暗暗瞪了户部尚书一眼,开口解释道:“没有那么少,但是不太充实也是真的更何况如今又多了一个于阗,于阗地处偏远,粮食产量不够丰盛,国力也一直不怎么样,之所以还能够维持不过是因为有丝绸之路支撑,之前我们一直有往于阗卖粮食,如今于阗已经在大唐的版图之中,说不得就要抽调其他地方的粮食往那里输送,着山高路远,也不知道能运到那里多少。”   说到后来王溥是真的在担心,李从嘉听得一阵眼晕,不得不说,国家大了的确是各种事情都很多,毕竟有些地方盛产粮食,有些地方就土地贫瘠,朝廷就要努力平衡各地物资,当然这个年代也真的平衡不了。   扶贫什么的大概是不存在的,只要能够保持温饱就不错了。   李从嘉想了想问道:“你们说我们从喀喇汗国购买粮食怎么样?”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都被李从嘉这想法给震惊了。   以前李从嘉也有过各种新奇的想法,但是从来没有哪个让大家这么觉得匪夷所思。   一个守着广沃土地的国家,去向那些有着贫瘠土地的国家购买粮食?这不是神经病吗?他们能够理解李从嘉大概是想要缓和一下喀喇汗国的情绪,但你这样……人家只会觉得你是在麻痹对方,然后找时间坑他们个狠得好吗?   李从嘉看到众人的目光之后轻咳一声说道:“哦,说错了说错了,那个……我记得……那个地方……”   李从嘉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搜寻喀喇汗国有什么东西,那个国家的版图囊括了后世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南部以及新疆中西部,新疆的特产大概就是瓜果一类的,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没啥用,因为没办法保存啊。   至于别的,这些国家大部分都是资源型国家,什么石油天然气煤铁和其他金属矿,李从嘉越想越是流口水,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就让喀喇汗国占领了呢?   唔,好像……有个国家棉花不错来着。   李从嘉一边不确定的想着一边问道:“他们那边棉花也不错,可以买吧。”   “绵花?”众人对这个物种实在是不太熟悉,不知道李从嘉为什么提起这个,而且他们说的跟李从嘉说的压根就不是一个物种。   李从嘉知道这时候棉花还没有广泛应用,不由得暗中骂自己二百五,之前光想着羊毛了,怎么把棉花给忘了呢?   李从嘉随口说道:“没什么,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喀喇汗国没有攻打我们的意图最好,不过于阗那边的边境防卫工事还是要上心一点。”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答应了,等这个小朝会开完,他们也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今天好像提出了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然而一个都没解决!   这不科学啊,李从嘉算得上是很勤奋的帝王了,一旦有什么问题,哪怕他一时半会没有办法也会跟内阁仔细商讨出办法,今天这朝会怎么开的这么虎头蛇尾的感觉?   李从嘉下了小朝会之后,回去就找释雪庭问道:“雪庭,现在什么地方有种棉花?我是说大唐境内。”   释雪庭被他问的一懵,情报部虽然收集的情报都很杂,但是也没杂到连各地的农作物情况都收集,更何况是很生僻的农作物。   他看李从嘉一脸期待的样子,只好说道:“这个……我可以派人去查。”   李从嘉点头说道:“如果查到的话,就让人过去多收一点棉花籽,回头种在庄园里。”   释雪庭有些奇怪:“你种木棉做什么?”   李从嘉愣了一下:“木棉?我没要种木棉啊。”   释雪庭也被弄得有点晕:“你刚刚不是问的棉花都在哪里种植。”   李从嘉笑道:“这两个不是一个东西啦。”   然后他就跟释雪庭说了一下两种东西的不同,其实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木棉没有棉花那么保暖并且还不能织布吧。   如今百姓大多还是用木棉填充被褥,棉花这种东西还没有普及。   李从嘉说道:“棉花保暖性能还是不错的,而且还能织布。”   释雪庭有些疑惑:“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李从嘉提起羊毛和羊绒能够织布他已经很奇怪了,现在他还知道棉花这种东西,而这些东西释雪庭博览群书都没怎么见到有记载,他都怀疑是不是有神仙对李从嘉梦中授课了。   李从嘉瞪眼胡诌:“在西域的时候见到过有人用啊,那时候我明明记得要搞一搞的,结果后来事情太多忘了,刚刚提起喀喇汗国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个国家的棉花种植很广泛,其实中原也适合种植这种作物,完全可以种出来嘛。”   温饱温饱,总是联系在一起的,粮食问题找到了解决办法,那么保暖的衣物也要努力发展,至少让老百姓不会挨冻才是真的。   释雪庭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时候见过这玩意,最后只能归结为自己没有注意到这种小事情,否则根本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李从嘉知道而他不知道。   李从嘉默默的在心里擦了一把汗,其实他知道,随着国家发展,很多以前他没有想到的东西可能在某一个时间就想起来,然后去推广,但是想起来的这些东西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到时候他怎么自圆其说就是个问题了。   就算朝臣不在意李从嘉为什么知道,可是释雪庭怎么会不在意?   他还能瞒多久?   有的时候李从嘉都有冲动跟释雪庭说清楚自己的来历,可是又觉得对方可能接受不了,思来想去就将这些又压在了心里,跟鸵鸟一样的拖来拖去。   这次释雪庭又被他忽悠了过去,李从嘉不确定释雪庭是不是看出了他的谎言,这让他有些寝食难安。   释雪庭倒是没想那么多,李从嘉从来没有隐瞒过他什么,他也不会往这方面想,然而他还是察觉到了李从嘉的不安,这种不安让李从嘉在亲热的时候显得十分热情,释雪庭多么过分的要求他最多也就是为难一下就同意,这种情况下如果释雪庭还不能发现,那他大概是头猪。   “你最近这是怎么了?”释雪庭抽了个时间决定跟李从嘉谈一谈。   李从嘉有些意外:“什么怎么了?”   释雪庭说道:“你很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李从嘉茫然:“你在说什么啊?”   释雪庭问道:“金钩玉轴这种东西以前你都不喜欢的,怎么突然就同意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脸上一红,所谓金钩玉轴其实也不过就是束缚手足用的东西,这玩意他的确不太喜欢,释雪庭也没强迫过他,结果前两天他没忍住同意了,就……还是很刺激的。   “我同意了还不是你得好处?那还是没下次好了。”李从嘉怎么解释自己心虚?只能胡搅蛮缠了啊。   于是释雪庭只能先放下这件事情,转而说道:“这些日子是不是已经开始就进行交接了?”   李从嘉脸上热度稍退点了点头说道:“嗯,虽然之前说拿到一半都是赚,但是没想到这两个部落居然真的一口气都拿了出来,据说成群的羚羊和牦牛还是很壮观的。”   释雪庭皱眉:“可是……这么多羚羊和牦牛……在中原能够活下去吗?毕竟气候不同,若是不能活下去要怎么处理?”   李从嘉说道:“已经有户部官员去右州划下草场专门供这些牛羊生存,那边跟吐蕃接壤,气候也差不太多,总是能活一段时间的,不过,怎么处理的确是个问题。”   羚羊和牦牛跟普通的牛羊不同,这两种动物没有其他价值,只能杀来吃肉,但是一下子这么多头过来,如果真的直接涌入大唐各地,那羊肉的价格只怕要被压下来。   释雪庭说道:“中原没有吃牛肉的习惯,这些牦牛肉……还真不好处理。”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不,大家之所以不吃主要是因为不愿意宰杀耕牛,毕竟耕牛这年头还是很缺乏的,而且这也就是平民百姓,真正的富户或者官员家里经常会有意外死亡的黄牛,他们吃牛肉可不少。”   释雪庭问道:“你有什么点子了?”   李从嘉笑道:“牦牛只能吃肉,其实也挺不错的,有这三千头,一点点繁殖,以后牦牛就专门用来吃肉,也让大家饭桌上的花样都多点,我跟你说,牛肉干贼好吃!”   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就想流口水,穿越过来这么久,根本没吃过牛肉干,没办法,皇帝要以身作则啊,怎么能随便吃牛呢?所以说有的时候皇帝还不如普通的富户过的自在。   释雪庭的重点果然歪了:“牛肉干?那是什么?”   李从嘉:卧槽,又说漏嘴了!   “呃,就是听人说过的一种零食,牛肉腌制弄熟风干,最后形成牛肉干味道很不错。”   释雪庭点了点头,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说道:“之前你让我去查的那个什么棉花已经查到了,的确是在边疆种植的比较多,只不过大家也就是用来填充被褥,没有听说过有人织布的。”   也正是因为西域的确有棉花种植,释雪庭才确信李从嘉应该是在那边见到过才想起来的。   李从嘉搓搓手说道:“可一织布的,但是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不过可能又要麻烦公输先生了。”   释雪庭笑道:“公输先生肯定不怕麻烦的,他之前还在抱怨羊毛纺织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基本上不会再有更好的纺机了。”   李从嘉微微一笑说道:“嗯,专利都注册了吧?之前户部尚书跟我谈过有关于羊毛和羊绒的事情,我直接让他去找你,到时候该收多少钱收多少钱,这群货一个个的都不知道研究创造,只知道等别人搞出来之后再用,还妄想我白给他们用,美的他们!”   皇帝的怎么了?李从嘉从来没有家天下的想法,他自己的和国家的都分得很清楚,真的分不清楚的到最后只能是所有财力都被大臣所掌控,到最后皇帝或许就只是个傀儡了。   释雪庭听了之后顿时心中有数,又问道:“那棉花也这么做?”   李从嘉用力点了点头,皇家也缺钱啊,尤其是李从嘉花钱如流水,想到一个好东西就想弄过来。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春生站在外面轻声说道:“陛下,学院山长柳宜请见。”   李从嘉立刻让他进来,柳宜还不是自己来的,他带着两个力士,那两个力士搬着一个硕大的木墩。   柳宜进来之后就说道:“启禀陛下,东西已经做好了。”   释雪庭跟着李从嘉走过去看了看,有些意外的发现那个树墩上的年轮居然形成了一幅十分清晰的图案,图案能够看出来有水流和一艘巨船,还有一个人以及几个小动物。   释雪庭问道:“这幅图是做出来的?”   李从嘉点头:“看起来很像是天然生长的对不对?”   释雪庭应了一声:“的确,如果你不说我真以为是真的了,弄这个做什么?”   李从嘉问道:“你知道这幅图是什么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李从嘉微微一笑:“这是努哈方舟。” 第232章   “努哈方舟?”释雪庭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是什么东西?   李从嘉跟释雪庭解释了一下努哈方舟的来历, 这个东西其实后世人都知道, 根本就是诺亚方舟的古兰经版,只不过也不知道这两个哪个更早一点, 反正意思都差不多。   释雪庭问道:“你……搞这个做什么?”   李从嘉说道:“这东西之余伊斯兰教就如同琉璃佛像之余佛教,这个东西如果出现在伽色尼王朝,你说喀喇汗国会是什么反应?”   “就这个树墩?”释雪庭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如果是砍树直接砍出来的到还能说一句天赐。”   李从嘉笑道:“哎, 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释雪庭瞬间觉得脑壳有些痛, 想要将这件事情安排的天衣无缝,那就必须派他手下的精锐去, 现在唯一需要祈祷的就是伽色尼王朝的户籍制度没有那么严格,否则想要把人塞进去只怕还要一段时间。   李从嘉见释雪庭在那里沉思,不由得说道:“不用着急,慢慢来,我只不过是突然想起来可以弄这么一个东西, 反正弄虚作假嘛。”   释雪庭看了李从嘉一眼, 有话想说却碍于有人不方便说,李从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 让春生等人将东西拿走退下之后问道:“怎么了?”   释雪庭叹了口气说道:“你现在这弄虚作假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李从嘉有些不好意思, 说实话这种手段的确上不得台面,可是真的上升到国家层次考虑问题的话,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就不是首要考虑范围了,当然国家的面子肯定要维护,至于手段光不光明都是其次。   只要这个计谋好用为什么不能用下去?   所以李从嘉的不好意思也只是一瞬间, 很快他就淡定下来说道:“两兵相接不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嘛。”   释雪庭点头:“你利用宗教来削弱敌人,如果是大唐的宗教起了争夺你要怎么做?”   大唐的宗教?李从嘉刚开始有点不明白,不过在看到释雪庭有些为难的神色之后,他瞬间恍然:“佛道之争?”   释雪庭点了点头,李从嘉皱眉:“怎么回事?国家刚安定下来就开始找事儿了是不是?”   释雪庭苦笑道:“没办法,大唐建国之初就对佛教和道教各种严加管教,后来我又弄了一个光明教,所有宗教的生存空间就那么大,随着时间推移,无论哪个教派都会想要扩张,扩张就需要去侵占别的教派,他们都知道光明教是怎么回事,不敢动光明教,可不就彼此之间就有了摩擦?”   事实上道教作为本土宗教,佛教作为外来宗教,在佛教刚刚传入中原的时候这两边就已经掐过一边了,道教讲究清净,被佛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后来有唐皇室扶持,两边也算是势均力敌。   可是自打进入战乱以后,佛教遭到的打压比较多,道教趁机发展,现在佛教缓过来肯定是要争一争的。   李从嘉沉默半晌说道:“他们争就让他们争吧,别过分了就行,谁的爪子敢伸长,那就别像要了!”   宗教这种东西是不能打压的,越是打压就越是容易出问题,李从嘉只揪着一点——无论是谁都得给老子交税,其他的事情他反而不会去管太多。   释雪庭听了这句话就知道了李从嘉的底线在哪里,反正就是佛道之争无所谓,你们怎么争都可以,就是别影响到帝国正常的运转就行,也别伤害到老百姓,否则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过。   有了这句话,释雪庭也就能向同门交代了。   是的,释雪庭之所以跟李从嘉提起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因为他想要为佛教站队,或许会有些矛盾,但是他的信仰比较单纯,不会因为这种世俗的利益而被捆绑,但是他的师门不是,毕竟是人总是有自己的欲望,没有的大概都已经成佛了。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安慰他说道:“不要太担心了,佛道之争我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帮助,否则我要是站出来就要为道教站队,毕竟祖上老子可是道教鼻祖啊。”   释雪庭微微一笑:“我知道,我也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别到时候知道之后生气。”   李从嘉当然不生气,他倒是巴不得这些和尚道士争一争,到时候两边都会有损失,占便宜的反而是朝廷。   这两个人在谈论宗教问题的时候,羊同和期母的使者正在虔诚的为两尊佛像打包,这两尊佛像怎么都要运送到高原上的,一开始他们本来想要举着佛像一步一拜回去。   但是琉璃佛像太过珍贵,万一失手这个罪责谁都承担不起,更何况高原上还在等着这两尊佛像。   羊同使者忧心忡忡的对身边的人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到部落。”   这两尊佛像是太过珍贵,只怕会有无数人在盯着他们,当时拍下来的时候使者非常激动,但是现在……他很担心,毕竟这一次他带来的人算不上多。   他身边的胖子说道:“你不必担心,有我们在,必会保你们安然无恙,如果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去请求唐国军队护送。”   使者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么无礼的要求,唐国一定不会同意的。”   那人微微一笑,不过因为脸上的胡子挡住而看不清,他十分笃定的说道:“放心,唐国的皇帝会答应的。”   使者有些狐疑地看着那个人问道:“孟迪尔,你对唐国皇帝好像很了解。”   孟迪尔,也就是龙十三悠悠说道:“我跟他打交道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会不了解?他既然将琉璃佛像卖给你们,为了那些钱财他也会小心谨慎的让人送你们,不过可能只会送到吐蕃和大唐交界处,只要琉璃佛像不在大唐境内出问题,那就跟唐国没有任何关系。”   使者有些犹豫说道:“既然如此,若是我们请求唐国的皇帝陛下将我们直接送回部落,他会同意吗?”   龙十三表情变得严肃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有这个想法,他或许会同意,但对你们而言很可能是引狼入室,你们不知道唐国的士兵和武器多么可怕,如果他们心怀歹意,哪怕只是一只几十人的队伍或许都能灭掉你们部落!”   使者被龙十三唬的有些患得患失,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在唐国境内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难就难到回到高原……”   使者也不傻,听了龙十三的分析他就知道就算有人盯着琉璃佛像,肯定也不敢在大唐境动手,毕竟这样很容易惹怒唐国,到时候反而会给自己的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可是上了高原之后,唐国的震慑力就没有了,到时候要怎么办?   龙十三拍着使者的肩膀说道:“如果实在担心,我去给国内传个话,让他们想办法过来护送你们回部落不就行了?”   “你呢?”使者反射性地问道。   龙十三笑了笑说道:“我就是一个文官,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可不适合我。”   使者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统一,让唐国的军队进入部落是引狼入室,那么喀喇汗国的军队进入部落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也不敢直接拒绝,毕竟这尊琉璃佛像如果不是有喀喇汗国的资助,他们是拿不到的。   使者斟酌着说道:“毕竟太远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我去找一尊木佛像,我们的队伍明面上护送的是木佛像,真正的琉璃佛像就交给贵使帮我们带到部落了。”   龙十三微微一愣,继而心中一哂,这个使者可真不傻,如果是他的人带着佛像的话还真不会引起注意,首先他们本身就不是唐国人也不是吐蕃人,其次也不用担心他们拿了佛像就跑,毕竟这个佛像是他们帮着羊同部落拍下来的。   如果他们真的想要佛像,羊同部落压根就拿不到,所以总结起来,让龙十三他们带着琉璃佛像是最好的选择。   最主要的是使者也知道,喀喇汗国这么帮助羊同部落肯定是有什么想法的,既然如此,那就更要互惠互助了。   龙十三无奈地说道:“我们这个使团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这个要求有点难啊。”   “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只能拜托诸位了。”羊同贵使一脸的期盼恭敬,但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   他才不信龙十三他们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如果真是这样又怎么可能在唐国的监视之下逃跑?还敢回到长安并且没人发现,这样的本事羊同使者自认为是没有的,所以他很放心将琉璃佛像交给龙十三。   龙十三沉默半晌,对着旁边比了一个手势,那个人出门之后过了半晌回来,对着龙十三点了点头,龙十三这才说道:“既然如此,为了我们的友谊,琉璃佛像就交由我们运送到贵部落吧,不过无论如何,你们也要小心,毕竟别人是不知道的。”   羊同使者大喜,感激的恭维着龙十三并且说道:“没关系,只要能保证诸位和佛像的安全就好,只要能将琉璃佛像平安运送到部落,我们这几条命就算交代在路上又如何?”   信徒真可怕,龙十三默默在心里说了句,虽然他现在在喀喇汗国,并且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虔诚的伊斯兰教徒,可是在他而言这只是权宜之计,毕竟不表现成这样他怎么在喀喇汗国立足?   龙十三接受了羊同部落的委托,刚刚他让人出门看就是避免隔墙有耳。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件事情还是让释雪庭知道,并且告诉了李从嘉。   李从嘉听了之后笑着说道:“他们可真不笨,居然还能相出这个办法,期母那个联盟是怎么搞的?”   释雪庭说道:“期母因为是几个部落联合拍下的,他们的护送队伍比较庞大,所以决定大家一起走,应该没人会敢对这样庞大的运送队伍动手。”   李从嘉托着下巴看着他,释雪庭一看到他那晶亮的眼神瞬间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这是又要搞事?”   搞事这个词他还是跟李从嘉学的,然而他发现用在李从嘉身上是真的合适。   李从嘉笑眯眯说道:“怎么能算搞事呢?我就是觉得然跟喀喇汗国跟羊同顺利接上头不太好。”   释雪庭了然:“你想派人抢夺琉璃佛像?”   李从嘉点了点头:“没错,佛像在龙十三手上丢失,哪怕出钱的是他们,羊同部落也一样会发疯,更别提羊同部落其实也出了钱。”   虽然这个钱比起琉璃佛像的价值几乎是九牛一毛,但那也是人家好不容易凑起来的财产啊。   释雪庭问道:“抢回来之后呢?怎么处理?放起来不见天日?”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当然不是,唔,我想想,抢来之后把它送给拉萨王或者雅隆觉阿王你觉得怎么样?”   释雪庭分析了一下说道:“我觉得送给多弥也不错,他们的势力也不小,而且跟其他小部落没有关联,拉萨王和雅隆觉阿王他们距离期母等部落都太近了,很容易让那些小部落心生危机,如果想要让他们去消耗喀喇汗国的话,反而不能让他们内斗的太厉害。”   李从嘉想了想又问道:“羌塘你觉得如何?”   释雪庭认真说道:“那羌塘或许就要从吐蕃消失了。”   李从嘉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提议不怎么样,他是想要给喀喇汗国制造敌人,而不是给他制造进攻吐蕃的借口。   释雪庭见李从嘉对着舆图发呆只好说道:“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李从嘉转头看向他,释雪庭在羌塘旁边点了点说道:“古格。”   李从嘉有些犹豫:“他们的实力怕是不太行吧。”   释雪庭有些意外:“我们为的不就是拖住喀喇汗国,然后尽量发展自己吗?”   从头到尾他们就没觉得依靠吐蕃或者别的国家能够灭掉喀喇汗国,朝中大臣都觉得最后可能还是要跟喀喇汗国开战,所以现在他们做的一切只不过就是在削弱喀喇汗国的力量,顺便拖延一下时间,给大唐积攒一些资本。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的意思,然而他没办法告诉释雪庭古格这个国家算不上政教合一,这个国家的国王和佛教首领的矛盾还是有的,不仅有而且非常尖锐,可以说古格王国的灭亡就是因为国王和佛教首领的冲突而导致的。   这样一个国家,如果将佛像送过去,怕是会过早激起国王和佛教首领的冲突,到时候不仅没有绊住喀喇汗国的手脚,反而可能给他送去了一个现成的地盘。   当然这个事情不能跟释雪庭说,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不需要更多,所以他只是说道:“先派人去查查古格王国到底怎么样吧,毕竟距离我们那么远,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最主要的是古格王国这次没有派使臣来,所以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佛像的消息,佛像突然出现在那里也有破绽,就在吐蕃部落中选一个吧,多弥也不错,哦,苏毗应该也可以。”   释雪庭点点头,他对送到哪个部落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偏向,只是觉得另外一尊佛像既然在期母他们手里,就应该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拉萨王和雅隆觉阿王肯定会抢夺期母手上的那尊佛像,而另外一尊如果给苏毗的话,多弥羌塘羊同和喀喇汗国肯定都不会坐视不理。   释雪庭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吐蕃会乱成什么样子,而这样的乱想只是两尊琉璃佛像引起的。   释雪庭一边派人去打听古格王国一边问道:“打算怎么抢那尊佛像?”   “不能在大唐境内,不仅不能抢,还要保护他们不要被别人抢,你派一些人去高原上等着,只要他们上了高原就可以动手了。”   释雪庭想到的也是这样的办法,他想了想说道:“也不必派人过去,吐蕃那边有我们的人。”   “啥?”李从嘉有些意外:“有我们的人?”   释雪庭点了点头说道:“我的人曾经救过尼瓦氏的首领,所以被他们奉为上宾,我干脆就让他留在了那里,并且还派去了其他人,到时候让他们动手就可以了。”   “瞒得过尼瓦氏吗?”   “应该是瞒不过,不过尼瓦氏有个好处就是很有自知之明,你看这次他们的使者团就没有参与拍卖,这尊佛像他们拿到也保不住,唔,倒是可以用这个当个投名状,让他们去投靠苏毗,反正他们早就想找到一个大部落依附了。”   李从嘉没有反对,苏毗的势力越大,喀喇汗国就越是不好对付他,甚至因为有共同的敌人,他们应该还会跟羌塘联手。   释雪庭忽然问道:“如果真的打起来,要不要卖给羌塘和苏毗一些武器?我是说比较陈旧的那种,我记得今年正好换下了一批旧装备,应该都还能用,卖给他们换点耗牛不错。”   “能不能换点别的?”李从嘉现在听到耗牛脸都要绿了,大唐实在是消耗不了这么多牦牛,毕竟牛肉并没有在大家的日常菜谱里。   释雪庭轻笑一声说道:“那就换点别的,那边的银子虽然不太纯但也不错,铜矿也有不少,水晶云母这些都不错,都能换。”   李从嘉抬头看着释雪庭说道:“我觉得,比起我,你好像打吐蕃注意的时候更早一点啊,我现在也只是知道那边有羚羊和牦牛,你可好,连那边盛产什么都查出来了。”   释雪庭凑过来说道:“是因为提过吐蕃的事情我才找人去查的啊,没事我打他们的主意做什么?”   所以怪我咯?李从嘉翻了个白眼,吐蕃那边的矿产十分丰富,甚至连石油都有,他怎么可能不打那里的主意?   实际上不仅仅是吐蕃,李从嘉打主意的地方太多了,很多时候他都感慨如果这只是一个沙盒游戏就好了,他肯定会积攒资源先将那些地方打下来。   然而现实就是,他想要打下那些地方,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国民生活水平,其次……其实也没什么可其次的,最主要的士兵问题很难解决,西域那边的士兵李从嘉不是特别信任,可是中原士兵派出去那么远打仗水土不服就是个问题。   吐蕃那里是高原,上去了一旦出现高原反应那个士兵就废了,而且李从嘉总觉得真的派兵说不定就要废一半士兵,所以他只能等。   吐蕃使者陆续离京并没有让热闹了好几个月的长安冷清多少,毕竟要到入冬时节,再过不久就要过年,老百姓已经开始准备各种过年的物资。   而在今年,市面上出现了羊毛和羊绒衣服,这两样衣服经得住考验,所以保暖效果十分好,大家在发现之后都争先恐后的过来买,结果居然造成羊毛羊绒物品几乎脱销,也亏了李从嘉当初力排众议斥资囤了很多羊毛和羊绒,现在织娘们每天加班加点才能勉强供应上。   看着阿容递上来的财报,李从嘉得意的说道:“我说什么来着?我早就说了这东西肯定有人买的。”   释雪庭摇头失笑,他也没说没人买啊,不过比起这个,他更看重另外一方面:“最近纸币的印刷已经跟不上兑换的速度了,下面人再问怎么办呢。”   铜钱兑换纸币这种事情大唐早就在一点点推广,然而遇到的阻碍并不小,毕竟纸币不能给老百姓们安全感,因为看上去很脆弱的样子。   结果谁能想到因为羊绒和羊毛制品,纸币居然迅速推广开了呢。   李从嘉说道:“哎,早知道就多印一点了,好在刚入冬不算太冷,大家辛苦一点吧。”   只能这样了,要不然怎么办?   结果就在这时候,户部尚书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契丹停止向大唐贩售羊毛。 第233章   李从嘉看着户部尚书脸色凝重地模样问道:“怎么回事?契丹毁约?”   户部尚书连忙说道:“这倒不是, 而是之前我们跟契丹签了一年的文书, 现在一年时限已经到了。”   李从嘉有些意外:“一年?之前不是长期意向吗?”   就算是小商贩的供货合同也不可能只签一年, 当初李从嘉说的可是十年来着。   户部尚书一脸苦逼:“当初一共签订了两份,一份是供货意向, 这个签订的是二十年,只不过是让我国有优先购买羊毛的权利,另外一份就是具体的供货文书。”   李从嘉简直要被这个骚操作给惊呆了, 愣了半晌才又问道:“为什么要签订供货意向?这东西有用吗?”   户部尚书嗫喏着说道:“主要是当初以为向契丹购买羊毛只是想要稳住他们, 而且我们有了草场和那些部落,每年收上来的羊毛也不少, 就没签订长期文书。”   谁能想到李从嘉转眼就搞出了羊绒布和羊毛布呢?   李从嘉:怪我咯。   “说说吧,契丹那边是怎么说的,他们停止出售的意思十分坚决吗?”李从嘉也懒得跟这些人生气,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查清楚原因,看能不能忽悠契丹重新出售羊毛。   户部尚书说道:“契丹那边倒是没那么坚决, 但是他们想要羊绒布和羊毛布的纺织技术, 同时还要提高羊毛的价格。”   李从嘉当时差点没被气笑,用这两样最重要的技术去换取跟契丹购买羊毛的机会, 同时羊毛还要提价?他看上去很像是冤大头吗?   户部尚书看着李从嘉的表情, 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现在特别担心这位陛下一怒之下要打契丹, 那他们户部大概会被内阁扒皮抽筋。   李从嘉稳了稳神没说话,反而看向旁边的李仲寓问道:“大郎,这种时候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李仲寓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 除了在学院学习的时间,其他时间李从嘉都把他带在身边观摩政务,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简单的让他看折子。   李仲寓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气愤,不过作为太子,气愤过之后他就开始思考要怎么处理。   其实李仲寓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好开口说道:“契丹欺人太甚,我们便不买他们的羊毛又怎么样?今冬的各种羊毛制品大家已经买的差不多了,现在买羊毛更多是为了明年做准备,我们不如趁机大力扶持我们的牧民,从他们手中购买羊毛就行了,契丹这一年好像依靠贩卖羊毛才勉强让百姓的收入比去年多一些,我们不买他们的羊毛,明年最先撑不住的就是他们!”   李从嘉微微一笑,李仲寓这个回答不能说是最好,但也让他欣慰,因为他没有脑子一热就打算去打契丹。   当然如果其他人知道李从嘉的想法,或许会觉得最没有资格让别人别冲动的就是他,毕竟他经常一冲动就想要开打。   只不过李从嘉那是建立在对帝国掌控力足够,并且知道自己能承受得起代价的情况下才做的决定,他要真是那么冲动的人,到如今契丹跟大唐肯定要少一个了。   李从嘉看了一眼户部尚书,户部尚书十分有眼色地说道:“殿下,此路不通。”   李仲寓瞪大眼睛看着户部尚书,刚刚他觉得自己想的没问题,怎么转头就被否了?   李从嘉示意户部尚书解释清楚,户部尚书便开口说道:“殿下,如今我国一共三百多万户,从今年来看,羊毛需求量十分之高,仅靠咱们自己的牧民怕是应对不过来的。”   李仲寓有些茫然:“怎么会?羊毛又不会伤害羊啊。”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主要原因就是我们的草场还不够多,适合养羊的地方也不多,很多农户都是自家养一两只,契丹之所以敢直接停止售卖也是知道我们没办法自给自足,必须依靠他们的羊毛,否则羊毛制品价格会涨的非常离谱,而且我大唐的百姓也会回到以前那种到了冬天就要挨冻的境地。”   李仲寓抬头看着李从嘉问道:“那该怎么办?”   李仲寓一点也不为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不能用而沮丧,毕竟李从嘉一直教育他,不要急功近利,只要努力做好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的事情就可以,不要妄图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做不到不代表将来做不到。   李从嘉微微一笑对着户部尚书说道:“停止向契丹购买羊毛,羊毛纺织的技术也必须保密。”   李仲寓:?????这跟他刚刚想出来的办法有什么不一样?   户部尚书却依旧沉住气等着李从嘉接下来的吩咐,他知道李从嘉肯定不会意气用事,必然是有后招的。   结果李从嘉直接说道:“别的事情你暂且不用管,会有人解决的。”   户部尚书……户部尚书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走了,他不知道李从嘉要怎么解决,毕竟现在不收购羊毛,明年冬天羊毛制品的价格真的就要上天了啊。   户部尚书走了之后,李从嘉一转头就看到李仲寓那满含渴望的目光。   李从嘉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来吧。”   李仲寓一脸好奇的跟着李从嘉走,他本来以为李从嘉会带他去书房告诉他这么做的用意,结果没想到李从嘉居然直接让他换了一套衣服,两个人一路出了宫!   出宫之后李从嘉就带着李仲寓到了龙首原上的庄子,而那个庄子正是公输老头跟那些织娘所在的地方。   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原本略有些荒芜的地方已经以那个庄子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略小一些的村落了。   李仲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生下来就是王世子,就算在李从嘉亡命天涯的时候,他也跟着自己的母亲在南唐过着还不错的生活,后来到了西域生活品质虽然有点下降,但也不算吃苦。   他去过的地方不多,像是这样的小村子他还真没怎么去过,而住在这里的人因为紧靠皇家庄园,根本不会出现很脏乱的景象,基本上都收拾的很干净,这一路走来颇有些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感觉。   李仲寓好奇的左右看看,李从嘉看他这个样子开始思索是不是也该让李仲寓接触一下平民生活了,之前李仲寓所听所见的都是纸面上的东西,不能真正理解老百姓的需求,他就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当然这些都先放在后面,就算让李仲寓去体验也需要谨慎安排。   李从嘉带着李仲寓到了庄子里之后,李仲寓就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全部屋子都是纺机的皇家庄园,这简直是在颠覆他的认知!   李从嘉带着他直接去见了公输老头,公输老头看到李从嘉之后一脸喜色说道:“陛下,这个棉花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李仲寓偷偷竖起耳朵:棉花?那不是平民用的东西吗?怎么会是好东西了?   李从嘉问道:“已经有成果了?”   公输老头点头说道:“已经初步有了点雏形了,之前我们已经织出了一小片棉布,您可以看看。”   公输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块布递给李从嘉,就李从嘉来看那块布又小又黄,看上去实在不怎么样,然而公输老头看着它的目光就仿佛看着绝世美人。   李从嘉伸手揉了揉觉得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是手感是真的不错。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真不错,不过现在重点是棉花填充,这个怎么样?”   李从嘉知道棉花保暖效果其实也不错,仅次于羽绒,当然如果有条件肯定要上羽绒,可是这年头哪有那么多鸭子用来搞羽绒服?更何况那样造价也很高,只能退而求其次。   公输老头嘿嘿一笑,弹了弹身上的衣服说道:“陛下没看出来吧?我这件衣服就是夹棉的,的确暖和,比起羊绒,棉花如果能够大力推广必然能够让更多的老百姓冬天不受冻!”   李从嘉放下心来,他之前还担心这年代的棉花跟后世经过改良的会不一样不那么保暖,如今公输老头觉得不错那就行了。   李从嘉在庄子内溜达了一下之后就带着李仲寓走了,在临走之前还带走了一些棉花和一件公输老头新做的棉衣!   李仲寓看着公输老头那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的好奇已经达到了顶峰,不过他到底绷得住没有随意插嘴,而是坐上马车准备回去之后,他才问道:“阿爹,这是什么东西?”   李从嘉低头看着盒子里的棉絮微微一笑:“好东西!”   李仲寓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李从嘉,他当然知道是好东西,反正他阿爹弄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问题是这到底是什么?他之前可没见过这玩意。   李从嘉看着李仲寓一脸问号的模样笑道:“等等再一起解释吧,我可不想说太多遍。”   李仲寓点了点头,明白父亲可能回去就要去内阁了。   果不其然,李从嘉压根就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去了内阁。   内阁几位辅臣此时已经都快下班了,结果却被无良老板拖着不能走。   只不过当李从嘉将东西拿出来之后,他们也跟着好奇起来,忘了还要回家的事情。   “陛下,这衣服……里面是什么?”范质拿着那件棉衣十分意外,他本来以为这里面填充的是木棉,但是摸上去之后他就知道肯定不是,木棉绝对没有这么柔软厚实。   李从嘉扬了扬下巴:“就是盒子里的那个东西。”   众人围着那个盒子挨个伸手捏了捏之后,才一个个抬头看向李从嘉。   李从嘉说道:“这个是棉花,之前国师在边疆寻到的,因为看上去跟木棉有些相似,我就让人去试验了一下,发现比木棉要好很多,做出来的衣服也很保暖,最主要的是成本要比羊毛和羊绒便宜很多,我打算明年推广一下,让西域那边大规模种植棉花。”   明明是李从嘉让释雪庭去找棉花的,结果他转手就将功劳扣在了释雪庭头上,毕竟虽然释雪庭不混朝廷没那么需要功勋,但是李从嘉却想要让他刷一刷存在感,别回头朝堂上连点他的传说都留不下,到最后释雪庭这个国师可能就没什么人尊敬了。   李从嘉说比羊毛保暖的时候,赵普这个不讲究的已经直接将棉衣套在了身上。   因为在内阁工作的辅臣一般年纪都比较大,不抗冻,所以内阁的地龙一向烧的很旺,李从嘉和李仲寓父子两个进来都有些冒汗,赵普比李从嘉大一些也有限,这夯货直接穿上没一会就热的脱了下来。   “这个的确不错。”赵普纠结了一下问道:“陛下……这项技术……不是很容易吧?您什么时候去申请专利?”   这年头能够在专利上跟李从嘉媲美的大概只有学院了,然而学院是一整个集体,而李从嘉只是一个人,虽然他一个人能调动的能量比学院这个集体还多,但明面上看,真的是李从嘉比较厉害。   连朝堂上的许多大臣都奇怪,不知道李从嘉到底是从哪儿找到的那么多厉害的人,居然能够搞出这么多东西。   然而他们不知道,做研究这种事情,没有方向一点点去探索是最难的,而一旦有了方向再去反推,那就自然会容易许多,李从嘉就是这个实现知道方向的人,他提出了要求再让手下去达到,肯定不是学院能比得上的。   李从嘉听了赵普的话笑了笑,也不枉费他这些年一直强调专利的重要性,现在内阁辅臣看到一样新的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专利问题了。   他十分大方地说道:“算了,这次的专利就算到户部那里吧,免得老季看到又眼热。”   赵普等人略有些意外,没想到李从嘉这么痛快就将专利给了朝廷,是的,虽然说是算在户部那里,但是将来有人使用这个专利的话,所有的专利费用都是算在户部头上的,到最后还不是交到国库?   还没等他们想通,李从嘉就说道:“不过,棉花制成的东西太多了,专利也很多,弄成棉胎和棉絮的专利还是开放一下吧。”   所谓开放专利就是说虽然这个是有专利的东西,但是谁都可以用,自然也是不会收取专利费的。   众人听了之后十分无奈,刚觉得李从嘉大方,居然将专利给国家,结果转眼专利费就飞了。   李从嘉见他们这个表情只好解释道:“棉花跟羊绒羊毛不同,虽然说我们之前用低价从契丹买来了大量的羊绒和羊毛,但是因为手艺复杂,并且成品有限,所以到最后能买得起的百姓终归是少数,这次契丹封锁羊毛和羊绒,对我们影响其实也没那么大。”   虽然羊绒和羊毛的市场很火爆,但是李从嘉那里得到的数据却发现基本上只有地主以上的家庭能买得起,普通老百姓还是只能硬抗。   所以对于契丹的行为,李从嘉虽然生气,但也没到炸毛的地步,毕竟他已经找到了替代品。   李从嘉详细解释之后,众人发现这东西就是李从嘉找来给老百姓用的,的确不应该再收专利费,否则到最后老百姓还是穿不起。   不过李从嘉也没那么大方,他只是将普通的棉胎制作、填充以及最简单的棉布纺织手艺专利给放开,其他比较特殊一些的布料,想要做还是要付专利费的。   毕竟有能力买这些布料的人本身家庭条件应该已经不错,当然不可能跟普通平民老百姓一个待遇。   众人商议一番之后,发现如果真的大规模种植这玩意,契丹那个所谓的停止出售羊绒羊毛,还真的没什么影响,反正大唐也出产这些,有钱的就算再贵也买得起,没钱的也有替代品,这还怕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李从嘉这次为什么表现的这么冷静,因为人家手上有这一张王牌啊!   与此同时耶律贤正在等着大唐的反应,之前停止出售羊毛是他和手下深思熟虑的结果,他知道这一举动可能惹怒李从嘉,但是他也有把握李从嘉应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开战,而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羊绒和羊毛制品流传到了临潢府。   耶律贤手上也有羊绒和羊毛织成的衣服,在拿到那两件衣服的时候,他就觉得老天真的是不公平,明明盛产羊毛的是他们契丹,为什么到最后却是汉人弄出了这样保暖的织物?   最可气的是拿到了成品,他让人去研究,居然也没人弄的出来!   耶律贤想起了之前大唐曾经跟他们买过织机,原本以为他们也有织机一定能弄出来,毕竟一开始就用羊毛纺织的还是他们契丹。   结果万万没想到啊,那些织机织出来的跟他手上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耶律贤再傻也知道大唐肯定是对他们的织机进行了改进,而契丹人……放牧打仗或许有一手,但是在发明创造上就差着一点,眼看着手下的人真的弄不出来,耶律贤只好出此下策。   契丹地理位置算不上好,算得上是苦寒,一年到头温暖舒适的日子没几天,所以他们更加迫切的需要这种东西,而不是那些又硬又厚根本不适合做衣服的羊毛毡。   耶律贤知道他们提出来的要求大唐很可能不接受,但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本来就是互相商量的,他觉得就算大唐如果不同意,他就提出联姻的要求。   反正大唐跟周边国家联姻经常会送去各种先进技术,当年吐蕃不就是因为一位文成公主才逐渐崛起的吗?   如果能够让羊毛的价格翻番,再拿到羊毛和羊绒的纺织技术,耶律贤倒也不是不能忍着恶心喊李从嘉一声岳父,反正李从嘉也不可能真的跑到他面前摆岳父的谱,比起实惠名声算得了什么?   至于李从嘉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公主这件事情,耶律贤也不是很在意,他看重的哪里是什么公主,他看重的是公主所带来的各种先进器物和技术!   所以无论那个女人之前是什么身份,只要大唐承认她是公主,那她就是!   为此,耶律贤甚至思考到时候是不是直接让大唐公主为后?反正只要不让那位公主生出儿子就行了,至于契丹可汗的妻子必须是萧氏这种规矩,前人能定,他自然也能废除,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为了契丹而做出如此选择,相信到时候肯定会有人理解他的。   耶律贤计划得很好,他甚至已经开始着手选使者和聘礼准备去提亲了,结果万万没想到,契丹拒绝出售羊毛的消息传过去,大唐那边甚至连点反应都没有!   耶律贤以为消息没传达准确,再次让使者强调是拒绝出售,而不是暂不出售,结果那边回了一句要等朝廷裁决之后,没过两天就来了个:不卖就不卖吧。   耶律贤整个人都有点懵逼,这是什么回答?不卖就不卖?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讨价还价吗?哪怕是派人来谴责一下也是正确流程啊。   他这个时候有点后悔,早就知道李从嘉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他就不应该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啊!   就在耶律贤思考着怎么继续下一步的时候,派出去的使者面如土色的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大唐开始全面禁止向契丹出售所有物品包括但不限于粮食食盐和布匹! 第234章   耶律贤听闻这个消息之后, 当时就一愣, 觉得十分匪夷所思:唐国这是疯了?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要派两边官员协商的, 实在协商不下去才会重拳出击互相打击,现在唐国这一副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的姿态是怎么回事?   他一脸严肃地看着下面的官员问道:“你们当时是怎么跟唐国交涉的, 不许隐瞒,一五一十的交代上来!”   耶律贤可以确定自己当初在吩咐下去的时候,已经说过态度不要太强硬, 一定要给唐国讨价还价的空间, 本身他们不是真的不想出售羊毛,而是想要坐地起价外加要点好处。   但是有的时候一句话经过几个人的口可能就变了意思, 他就担心是下面人的意思没有传达对,导致惹怒了唐国,如果真的这样,真是杀了这些人都不解恨。   契丹官员也知道这件事情如今已经非常严重,连忙将所有事情都叙述了一遍, 甚至包括在场人员的表情这些细节。   不得不说这位也算是个人才, 居然连在场那些官员的语气表情甚至是动作都记得一清二楚,耶律贤细细听完之后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自己这边的人明明没有语气很强硬, 莫非是唐国的官员在往他们朝廷传达消息的时候扭曲了事实?   可是就算是这样唐国的反击也太厉害,难道他们真的不要羊毛了?   耶律贤敢这么干就是因为之前已经详细调查过大唐之前羊毛制品的销售量非常高, 在有契丹的羊毛供应下还有些供不应求的态势,这才提出的要求,否则他怎么可能出这种主意?   下面人小心翼翼地看着耶律贤问道:“大汗, 我们怎么办?”   耶律贤十分烦躁:“问我做什么?什么都让我做要你们做什么吃?”   所有官员立刻噤若寒蝉,虽然耶律贤自从上位以来也算是赏罚分明,但是耶律家的信用记录不怎么好,大臣们都不敢太出头,就怕一不小心就被耶律贤干掉。   耶律贤看着这群人,又想到了唐国的大臣,不禁一阵气闷,他就不说唐国朝堂上的大臣都多厉害了,据说就连唐国皇帝办的书院里的学生都不简单,就连被封为国师的和尚都不是平常人,再看看他手下这群酒囊饭袋……耶律贤十分头痛。   没有人敢说话,最后耶律贤才说道:“派使者去唐国吧。”   官员们没人敢说话,宋国王耶律休哥无奈只好站出来问道:“敢问大汗,派使者去……要如何说?”   前脚气势汹汹的要停止贩售羊毛,要求涨价不说还提了一堆条件,结果发现对方没按自己的套路走,直接断绝了两国贸易,然后又急吼吼的派使者过去,这事儿怎么看怎么打脸啊。   但是耶律休哥也不敢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万一他说出来了,耶律贤恼羞成怒收拾他怎么办?   耶律贤面色高深:“去提亲。”   众人:啥?   所有人都被耶律贤的举动给弄的摸不到头脑,不仅仅是契丹官员,就连大唐官员也是很奇怪,他们原本已经做好了契丹一怒之下提兵攻打大唐的准备,甚至枢密院都已经让边关那边加强了戒备,结果转头耶律贤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派人来提亲?   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两国现在可是在进行无形交锋啊。   内阁分析来分析去都没分析出一个结果来,这让他们非常不安,他们总觉得耶律贤肯定不是真的要娶大唐公主,更何况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大唐现在压根就没有公主!   甚至连皇子就一个,那就是当今太子,原本应该有几位长公主的,结果当初李璟在西逃的时候儿子女儿丢了一路,基本没剩下,长公主自然也没有了。   所以……耶律贤到底是什么用意。   李从嘉看着那份文藻华丽的国书,笑眯眯说了句:“别说耶律贤那里居然还真有精通汉学的人,不简单。”   内阁辅臣集体瞪视李从嘉:都什么时候了,您的关注点能不能正常一点?   李从嘉被大家的目光搞得有些无奈,只好放下国书说道:“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耶律贤这是在找台阶下,不用想太多。”   赵普不同意:“找台阶下的方式很多,他为什么要来提亲?最主要的是,他居然承诺大唐公主必然会成为契丹皇后,谁不知道契丹皇后一向都是萧家女,也只能是萧家女,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例外,他抛出这个诱饵必然还有其他谋算!”   李从嘉懒洋洋说道:“当然有谋算啦,否则他是舍不得拿出后位来的,你们居然还没想明白,那我就说两个人,你们一定会明白的。”   范质顿时问道:“谁?”   “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李从嘉把玩着手里的扳指继续说道:“这两位公主当初给吐蕃带去了什么东西,现在耶律贤想要的就是什么。”   内阁辅臣瞬间恍然大悟,不得不说,或许皇帝的脑回路都是相通的,耶律贤脑洞这么大,也就李从嘉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一点,而范质等人还在从别的层面去寻找呢!   当然那也跟本朝没有公主联姻的习惯有关,他们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既然耶律贤是这种想法,那大家都比较淡定,王溥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封个公主嫁过去也没什么不行的,实在不行就找个宗室女好了,毕竟契丹皇后之位还是有点诱惑力的。   李从嘉冷哼一声说道:“大唐跟吐蕃联姻,然后养出了一个心腹大患,我好不容易把契丹削弱到如今的程度,你们觉得我会同意?”   众人对视一眼,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是想想如果对方真的要各种先进技术,那个皇后之位也就没什么用了,反正就算大唐公主当上了皇后,最后皇位也不一定是公主儿子的,契丹人可没什么嫡长子继承的说法。   契丹使者这一次没有那么趾高气昂,之前是觉得能威胁大唐,所以他们姿态摆的很高,现在发现大唐不吃这套,而他们现在又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来提亲的,所以十分客气。   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在驿馆住了没两天居然就被轰了出来,并且被告知大唐对契丹之前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意,所以不打算联姻,也不打算撤回之前的决定!   使者整个人都懵了,他在来之前已经厚着脸皮跟上司讨论了很多种应对方法,比如说大唐同意联姻他要怎么提条件,大唐不同意联姻他要怎么去说服,如果实在不能联姻,那就力求让大唐撤销之前的禁令。   可是谁都没想到大唐的回复会这么强硬而且打脸,到了这时候契丹使者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下去,直接带着人离开了大唐,并且声称绝对不会被大唐威胁到的。   耶律贤在得到消息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李煜这是疯了吗?   在他看来,李煜之前的那个举动看上去的确很强硬,但更像是对于契丹不出售羊毛的对应。   这样的对应看上去的确很爽快,但实际上影响到的商人实在是太多,如果抱怨的人多了,就算是李从嘉或许也未必扛得住。   耶律贤想的很好,觉得大唐应该会答应联姻,毕竟两边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不好,对大唐而言税收会骤然降低,还有许多商人会因为这个禁令而破产。   而对于契丹来说那影响就更大了,大唐直接掐住了契丹的软肋,粮食还好一点,他们有青稞有牛羊,更何况契丹的土地也不是完全不能种植大米小麦,布匹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有羊皮牛皮,虽然不如丝绸华美,但那并不是必需品。   可是盐就比较致命了,契丹境内并没有特别大的盐田,食盐很多都是依赖大唐售卖给他们。   在唐国之前的朝代,也就是前唐和五代十国时期,中原对于盐的监控非常严格,导致契丹国内盐价一直很高,李从嘉上位之后,对于盐的监管没那么严格,或者说对于出口的监管没那么严格,量大了,契丹的食盐价格也就下来了。   可是如今大唐又掐断了契丹的食盐渠道,现在契丹的食盐已经全面涨价,再继续下去,老百姓怕是要吃不起了!   就算是耶律贤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有些焦头烂额,当初禁止售卖羊毛是耶律贤跟各个部落的首领商议出来的,一半是威逼一半是利诱。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掌握大唐的高科技,也希望羊毛能够卖上更高的价钱,所以他们同意了耶律贤的提议,毕竟耶律贤的分析很有道理。   结果没想到李从嘉这么蛇精病,跟小孩子一样怄气,居然要全面抵制到底!   耶律贤闭上眼睛想了半天,最后将耶律休哥找来问道:“我们在唐国的人手还有吗?”   就如同李从嘉满世界在别的国家安排钉子一样,耶律贤也派人潜伏在大唐,只不过大唐对于这一点看的十分严格,想要在大唐当官恨不得要查上祖宗八代。   什么?来历不明?对不起,最多也就是当个小吏。   至于托身于大家族就更不可能,这年头无论是什么家族都对血统很看重,不看重的那些富商……他们的孩子除非出类拔萃到能够在春闱中夺得头筹,否则当官也大不了。   所以契丹往大唐安插人手安插的非常辛苦,但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耶律休哥就是主管这件事情,他低声说道:“有倒是有,但是不能担当重任,大汗想要做什么?”   耶律贤说道:“不用他们担当什么重任,你想办法将那些商人鼓动起来,让他们给唐国朝廷施压。”   耶律贤就不信李从嘉能够硬气到这个份上!   耶律休哥有些迟疑:“商人?唐国商人在本国地位非常低下,他们就算向唐国朝廷施压也未必有什么用。”   耶律贤微微一笑:“怎么会没用?你没有发现吗?现在唐国的税收已经逐渐从普通农民百姓那里转移到了商人身上,以前是农民占据纳税的主体,而现在商人已经比农民纳税还多,你说他们要是联合起来,唐国朝廷会不怕吗?”   耶律休哥到底是老成持重,听了之后没有贸然行动,只是说道:“大汗稍待,只爱钱我们对唐国的商人了解的并不是很多,我先让人去查一查唐国商人的情况,然后再商量一个对策。”   虽然耶律休哥没有立刻同意,但耶律贤却十分满意他的做法,点头说道:“去做吧,查到了也不必来报告,直接动手就行,我倒要看看唐国能撑多久。”   耶律休哥领命之后转身离去,同时心里还在摇头,他现在觉得他们的大汗已经快要被唐国皇帝逼疯了,两国互相抵制,其实严格算起来都没有赢家,但是契丹明显输的更狠一些,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暂时低头,等到契丹国力强盛之后再跟唐国争锋。   可是耶律贤却死活不肯承认错误,还想要让唐人互相倾轧,耶律休哥是去过大唐的,说实话他并不是很看好耶律贤的主意。   果然,耶律休哥将大唐商人查过一遍之后,转头就去找了耶律贤——虽然耶律贤之前说不用再跟他报告,但是这次大概不报告是不行的了。   谁都没想到大唐的商业居然也是在朝廷的掌控之下的,这么说或许不对,应该换个说法就是大唐有点实力的商人几乎都掌控在李从嘉的手里!   耶律贤在听说李从嘉手下有人直接成立了商行,用来管控那些商人之后,不由得有些意外:“他还真是滴水不漏啊,连这些商人都要牢牢握在手里!”   李从嘉如果知道耶律贤的想法肯定会喊冤,他刚开始也只是想要让手下人经商弄点零花钱,避免身为皇帝富有四海,花钱还要受朝臣掣肘的囧像,结果谁知道释雪庭那么能干,他能干他的徒弟们更能干,硬生生把商行发展成了商会!   耶律休哥派人查探商会的事情,李从嘉很早就收到了消息,他知道之后立刻明白了耶律贤的想法,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耶律贤,那点聪明劲能不能用在正事上?”   一旁的释雪庭十分无语,耶律贤这么做还不是被你给逼的?   李从嘉问了一句:“商会那里怎么样?”   释雪庭解释道:“现在情绪还很稳定,阿容已经开始组织商队去吐蕃贩卖了。”   李从嘉微微一笑:“这正是一个机会啊,要不然过段时间还要派自己人去吐蕃,现在正好有了现成的借口,不错不错。”   释雪庭一听李从嘉这么说,就知道吐蕃要遭殃,但凡是李从嘉开始派商队过去的国家,到最后都只有一个结果,投降成为大唐版图之一,或者被屠灭成为大唐版图之一。   毕竟李从嘉最喜欢用的手段不是一开始就直接派兵攻打,而是先从经济上控制,能控制的话,等到时机成熟,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来,如果不能控制再动用武力。   现在吐蕃就处在这么一个情况。   释雪庭没有去过多思考吐蕃的事情只是提醒道:“耶律贤还不死心,似乎派人去了燕云十六州,这次真的不得不防。”   李从嘉听了之后微微皱了皱眉,燕云十六州算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或者不应该说是十六州,而是燕云六州,当初燕云六州被还给大唐的时候,那里的人不识时务,搞得李从嘉十分恼火,这些年的税收都是按照契丹那边的规定来的。   所以那里的百姓比别的地方要多交许多税,搞得那地方的百姓十分难受,却又不敢抗议,生怕惹恼了这位皇帝,再加重他们的赋税,那就真的没法活了。   现在耶律贤派人过去,如果私下活动一下,承诺税收减少一些的话,这六个州的百姓说不定还真会动心。   不过这次李从嘉也懒得跟他们置气,只是说道:“既然如此,正好趁着这次诞节,让那六州的税收跟其他地方一样吧,算是特赦。”   反正这么多年那边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刺头基本上都剔除,派过去的刺史也都手腕高超,将治下治理的井井有条,那六个州的刺史早就是上书要求一视同仁,只不过之前李从嘉气性还没过,就没同意。   如今已经不是置气的时候,他不想看到再有人造反。   这个消息发出去的十分及时,耶律贤派去的人也没有兴起风浪,到最后还是一事无成。   耶律贤为此直接掀翻了御案,结果就在他掀翻御案之后,喀喇汗国派了使者过来。   耶律贤有些意外,契丹跟喀喇汗国中间还隔着大唐,所以往来不算很多,或者说从来没有互相派过使者,但是耶律贤对喀喇汗国也是有所了解,心中对这个国家也有些警惕。   现在对方主动派人来,他思前想后还是让手下人去试探一下,再决定要不要见。   结果手下的回馈来的让他十分意外:喀喇汗国居然是过来跟他们谈生意的!   而这些生意正好都是契丹现在十分缺乏,却又因为跟大唐交恶而逐渐减少的物资!   耶律贤不信喀喇汗国会如此好心,但是他们现在又真的十分缺乏,思前想后决定还是见见喀喇汗国的使者。   不得不说喀喇汗国的使者十分有诚意,他们给耶律贤的价格跟大唐贩售的价格几乎是一样的,但是谁都知道喀喇汗国的商队想要到契丹的话,中间会经过大唐的关卡,必须要付给大唐关税,这样一来成本就提高很多,这样几乎不赚钱!   而在他面见喀喇汗国使者的第三天,李从嘉就得到了消息。   “喀喇汗国要跟契丹进行贸易往来?”李从嘉似乎并没有特别意外。   释雪庭说道:“目前看来是的,但是具体商谈情况还没有消息。”   毕竟就算他手下再厉害,对于这种机密的事情打听也绝不会那么快。   李从嘉直接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不外乎是喀喇汗国准备向契丹贩售他们需要的东西,然而喀喇汗国好像忘了,他们也不是农业国家啊,契丹需要的东西,他们还要跟大唐买呢。”   释雪庭含笑问道:“这次你是不是又要禁止出售给喀喇汗国所有物品,包括但不限于食盐之类的?”   李从嘉挑眉看向他:“学得很快嘛,居然都学会举一反三啦。”   释雪庭捏了他的脸一下才说道:“不过这次不仅仅是户部,就连内阁可能都不会同意的。”   大唐商业如今也算是发达,当然是跟别的国家比起来,出口的物品十分丰富而且量也很大,最大的客户就是喀喇汗国和契丹,剩下才是丝绸之路上的其他国家。   如今他们跟契丹断绝了贸易往来,再跟喀喇汗国断绝贸易往来的话,那税收只怕降低的不是一点两点,户部肯定是要闹的。   李从嘉没有回答只是说道:“盯着一点契丹,看他们什么时候签订文书。”   释雪庭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却也没多问,转头就让人继续盯着。   在连续商谈了半个月之后,喀喇汗国和契丹终于签订了各种文书,确定了贸易细节,只不过这个细节他们保密的很不错,释雪庭的人一时半会没有得到具体消息。   李从嘉挥挥手表示:“无所谓,不知道也一样,我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于是,喀喇汗国使者刚刚回到国内上报结果,就听到了一条消息:唐国开始全面提升关税,至少提升两成! 第235章   李从嘉突如其来的提税让喀喇汗国和契丹都措手不及。   耶律贤知道之后又掀了一张桌子, 咬牙切齿说道:“李煜是在针对我们!”   耶律休哥没有说话, 就算他们知道李煜是在正对他们, 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喀喇汗国的那些资源本身就只能自给自足,这次过来说要售卖给契丹的东西说不定就是从大唐买来的, 他们签订的价格本身也比从大唐买要高一点,但是高一点总比没有强。   可是如今大唐一提升关税,那么就代表着按照原来价格算的话, 喀喇汗国怕是连裤子都要赔掉。   冷静下来之后, 耶律贤就开始担心喀喇汗国会毁约,毕竟喀喇汗国又不是做慈善的。   耶律贤当机立断说道:“去派人告知喀喇汗国使者, 就说我们愿意加价!”   耶律休哥一听顿时说道:“可是……这样一来只怕价格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这个道理耶律贤怎么会不知道?然而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如果连喀喇汗国都不愿意再出售给他们食言和粮食,契丹只怕会饿死很多人,因为到时候粮食的价格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耶律贤沉着脸,他现在十分后悔将那一片草场给大唐, 否则也不用再担心关税问题。   耶律贤发愁的时候, 喀喇汗国可汗穆萨也有些发愁,本来他要跟契丹交易也不过就是想要跟契丹交好, 大唐太过强大, 他担心还没等喀喇汗国成长起来,大唐就已经吹响进攻的号角。   结果还没等他布局, 大唐只提升了一下关税就几乎堵死了他们的路。   穆萨的得力助手问道:“可汗,契丹那边要怎么办?”   穆萨沉吟半晌说道:“派人去跟契丹可汗说一声,先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大唐随意提升关税,伤害到的不仅仅是我们,他们本国的商人,还有丝绸之路上其他国家的商人都不会愿意,还有他们周边的国家可也不仅仅是我们两个。”   穆萨说完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妥便开口说道:“可有大唐的舆图?”   一旁的黑韩王说道:“只有一个大致轮廓图。”   这年代毕竟不像是后世,所有地图都能通过卫星看到,在这个时候舆图也属于重要战略物资之一,他们能够弄来一个轮廓图一斤殊为不易。   穆萨将图展开之后,先是感慨了一句:“多么庞大的帝国,若是我们也能有如此广阔的土地该多好。”   他说完之后仔细看了一下不由得一愣,他忽然发现大唐周边的国家对大唐最有威胁的除了契丹就是他的喀喇汗王朝了,至于其他的国家大部分都是小国,在国力上肯定没办法跟大唐媲美。   黑韩王小心翼翼看着穆萨说道:“可汗,我们现在的主要目标还因该是萨满帝国,大唐是一只雄狮,现在斌不是招惹他的好时机。”   穆萨一脸严肃地说道:“但是这个国家对我们非常不友好,从于阗到这次提升关税,每一次都在针对我们,我只是担心我们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会对我们出手啊。”   黑韩王想了想说道:“也未必如此,于阗据说是于阗王尉迟苏拉为了保住王位主动向大唐投降,并且还放弃了自己的姓氏改姓李,这才被大唐所接纳,或许当初大唐提出这些条件就是在变相拒绝于阗,只是没想到于阗国王如此懦弱,居然同意了这样的条件。”   说到这个穆萨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于阗国王多么硬气,之前誓死也不愿意向我们投降,结果转头就向大唐投降,简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黑韩王没有说话,他是个比较理智的人,虽然也信伊斯兰教,但更多时候会理智的分析,他很清楚于阗对他们的抗拒根本在于宗教。   他们有国教,于阗同样也有国教,而大唐却恰恰是一个兼容并包的国家。   黑韩王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若是能够让大唐的皇帝也信教就好了。”   穆萨听了之后不由得一愣,居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情,半晌说道:“这样就要选一个会说大唐雅言,对大唐十分了解的人去才行。”   黑韩王想了想说道:“这次派去的孟迪尔,我感觉他对大唐似乎就很了解,可以让他再去一趟,不过这次主要是为了传教。”   刚从李从嘉手里逃了一命的孟迪尔此时正在盘点自己的身价,突然就打了个喷嚏,正疑惑的时候,就看到可汗穆萨派来的使者,让他进宫。   孟迪尔忽然心里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但是他没有反对的余地,就只能跟着去。   结果这一去就让他恨不得压根没去过,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大唐逃了回来,结果转头就要再去一趟,并且这次的任务比上次还过分——去向大唐皇帝传教!   孟迪尔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他隐晦地说道:“虽然都传大唐皇帝不信教,但是据说他乃是道教老子的后代,怕是不会轻易去信别的宗教,而且他最信重的国师是佛教徒,同时还是光明教的教主。”   孟迪尔将情况摆出来的意思就是想要让穆萨他们知道,别说李从嘉不信教,就算他信教也不用千里迢迢来信伊斯兰教啊。   然而穆萨却说道:“这些我是知道的,但是他还是没有任何信仰,这就说明那些宗教并不适合他,或许正好圣教的教义合他的胃口呢?去吧,我的朋友,无论如何我们总要试试的不是吗?”   孟迪尔……孟迪尔心里苦,他比穆萨了解李从嘉的多,他觉得李从嘉之所以不信教并不是那些宗教的教义不合适,而是他天生就不信这些!   然而孟迪尔不能说出来,他说的越多就越会让穆萨误认为他是在推脱,穆萨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刚刚已经连我的朋友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如果孟迪尔不识相的话,只怕等待他的就不再是和颜悦色的穆萨,而是愤怒的穆萨外加非人的处罚。   孟迪尔只好答应下来说道:“如此,我便勉力一试吧。”   穆萨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你能做到,真主会奖励他的仆人的。”   孟迪尔:对不起,你的真主的奖励还是留着你自己消受吧,老子受不起。   孟迪尔回去之后就开始思考要不要进入大唐之后就找机会跑路,现在看起来什么高官侯爵都不要想了,能够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不错了。   孟迪尔计划的很好,然而问题就在于,派过去传教的并不是他一个人,并且穆萨给的任务不仅仅是让他们将李从嘉发展为教徒,还让他们在沿途尽可能的传教,发展更多的汉人教徒。   反正只要汉人都信仰他们的圣教,到时候穆萨想要拿下大唐岂不是很容易?   至于契丹,穆萨想了想问道:“我们跟契丹签订的文书是多久?”   黑韩王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穆萨的意思说道:“还没有签订时间契约,只是签订了同意向他们出售物资的契约。”   穆萨十分淡定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跟契丹可汗说一声,最近喀喇汗王朝的物资也很紧张,贩售给契丹的只怕要推迟一些时日了。”   黑韩王问道:“若是契丹问推迟多久,该如何回答?”   穆萨皱眉想了想说道:“就说我们也说不好,毕竟我们跟萨曼王朝已经到了开战的边缘,我们要为我们的战士准备好食物,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去打仗。”   黑韩王瞬间明白,什么物资紧缺其实都是借口而已,只不过是穆萨不想赔钱,所以找了个借口。   黑韩王又问了一句:“如果契丹同意提价呢?”   穆萨摇了摇头说道:“他就算提也提不了多少的,大唐增加的关税太多,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起的,哼,据说大唐皇帝也让手下在经商,他若是不交税,大唐境内的那些商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要么大唐皇帝会撤回之前的旨意,要么就等着他的百姓造反吧。”   穆萨在说风凉话的时候,李仲寓也在询问这个问题,他十分忧心忡忡地说道:“阿爹,关税增加这么多,怕是会激起民愤啊。”   李从嘉问道:“你觉得如果激起民愤会怎么样?”   李仲寓没敢说话,激起民愤之后……当然就是造反啦。   李从嘉看着他的表情笑道:“不用担心那么多,那些商人是不会轻易做决定的,他们可不是普通愣头老百姓,更何况连个领头的都没有,他们造什么反?”   “可是长此以往,说不定就……”李仲寓觉得有些苦逼,他担心的是轮到他登位管理国家的时候会扛不住,毕竟他可不是他爹,他爹打天下的时候他还小,等他长大了天下大定也轮不到他去立功,所以在威望方面,李仲寓实在是差得远。   李从嘉问道:“你只看我们提升了关税,难道就没看到我又出了补充法案吗?”   李仲寓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怎么注意补充法案,话说,这是个啥?   还能是啥,简单来说就是李从嘉粗暴的提升了关税,把喀喇汗国和契丹都耍了一遍之后,为了保护本国商人,转头又出了一个补丁,补丁上明晃晃的写着:提升关税的物品包括但不限于粮食,食盐,布匹……   这个补充法案简直就是在昭告天下,他就是在针对喀喇汗国和契丹之间的贸易,毕竟这些东西在这年代都算是战略物资,国与国之间有交易都是走的正规渠道,普通商人是无法交易这些的,如果非要卖,对不起,一个叛国罪是跑不了的。   至于丝绸之路上的商人就更不用说了,那些商人来往贩售的都是大唐的丝绸瓷器茶叶,西方国家的香料之类的东西,谁没事儿闲的吃饱了撑的非要带着粮食食盐两边贩卖啊,赚的那点钱估计还不够路费,更何况能不能赚钱还两说。   李仲寓看了这条补充法案之后瞬间无语,他现在非常担心喀喇汗国和契丹国知道之后一口气联合起来攻打大唐——反正要是他的话,被别人这么耍着玩肯定死忍不了的。   于是所有人都等着大唐的商人给李从嘉捣乱,然而实际上就是商人们该干嘛干嘛,两国间的各种冲突敌对压根就没有影响到他们。   哦,要说也不完全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原本跑契丹的商人一时之间都没了生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李从嘉也没有不管他们,直接让阿容组织人手,带着这些商人去吐蕃——跟谁做生意不是做呢?   吐蕃那边那么多部落,也不是每一个都非常穷的,而那边需求的物资比契丹多多了,只不过去那里做生意需要强大的武力保护,毕竟那边现在乱成一团,也不讲什么江湖道义,说打劫就打劫。   有了阿容牵头这些商人立刻就响应,毕竟谁都知道阿容手下有一只强悍的队伍,全都是由天策府等强军的退伍军人组成的,战斗力十分彪悍,这样一支队伍到了高原,弱一弱的部落压根不敢打他们的注意,而强势部落在看到商行那龙纹标志的时候,就知道惹不起了——谁敢打劫大唐皇帝手下的商队,那就等着被打劫吧。   毕竟李从嘉曾经当过马匪的经历也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这些商人的东西有了去处,发现比卖去契丹还赚钱,瞬间就改弦易张,根本不再搭理契丹那边的商人。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给他的各种情报笑眯眯说道:“这一次耶律贤只怕又要吐血三升了。”   释雪庭看着他问道:“现在整个朝廷都在打赌你什么时候派兵打契丹。”   李从嘉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为啥要打契丹?”   释雪庭挑眉:“不打契丹?那是打算直接打喀喇汗国吗?”   李从嘉摇头:“怎么可能,于阗那边还没有彻底掌握,至少在五年之内,我应该不会主动对喀喇汗国动手。”   李从嘉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释雪庭轻笑:“是不是意外,难道还不是你说了算吗?”   李从嘉瞪了他一眼问道:“话说是什么给他们的错觉觉得我会派兵去打契丹啊?”   释雪庭说道:“你最近种种行为都是在把契丹往绝路上逼,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开打了,怎么?大家都猜错了?”   李从嘉认真想了想之后说道:“你们还真猜错了,我就是想要出口气而已,契丹现在越来越不像样子,有点力气就想跟我们掰腕子,也不看看他们现在什么样。”   释雪庭哭笑不得:“契丹其实还是挺强大的。”   李从嘉淡定说道:“那是以前,现在?没有了燕云十六州,他们算什么?”   释雪庭点点头说道:“的确,没有了燕云十六州,该担心的就是契丹了,不过不打算打的话,禁令要什么时候解除?”   李从嘉思考半晌才说道:“如果我说不想解除,你说内阁会同意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最近内阁太配合你了,你说封锁跟契丹的交易就封锁,说提升关税就提升关税,这让我实在是不习惯。”   李从嘉一拍御案说道:“原来你也这么觉得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不习惯呢!”   内阁这么听话,让李从嘉还有点觉得不安,生怕他们憋着劲,等到时候一起上书,那就真的麻烦了。   释雪庭轻笑道:“我看御史台撤了还是有不方便的,御史上折子你可以当成胡言乱语不管,如果是范首辅他们,你可不能不理会了。”   李从嘉叹气:“谁说不是呢?早知道就保留御史台,留几个做样子就行了。”   释雪庭凑到他面前说道:“今天的折子都批完了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歇息……”   释雪庭这句话还没说完,熟悉的鸽哨声响起,让他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从嘉含笑推了推他的光头说道:“快去看看是什么消息。”   不是紧急消息估计不会在深更半夜才到,释雪庭只好出去拿消息,结果进来的时候他一脸的莫名其妙:“龙十三又回来了。”   “啥?”李从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说龙十三回来了?回西域了?”   释雪庭点点头:“刚过边关。”   李从嘉想了半天也没想通:“他当初费劲巴力的偷跑回了喀喇汗国,现在怎么又过来了?不怕被我们发现?”   释雪庭说道:“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只不过不是当初一起过来的使者,而且这一次他又变换了装束,脸上的胡子都剃了,我的人一开始险些没发现他。”   李从嘉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说道:“让人盯着他,看他在做什么就知道他回来的目的了,走吧,我们去休息。”   释雪庭一笑,走过去抱起李从嘉说道:“没错,春宵一刻值千金,干嘛要为了不想干的人浪费时间?”   李从嘉挑眉:“外面北风都挂上了,还春宵?”   释雪庭没有跟他拌嘴,只是身体力行的告诉了李从嘉什么叫春宵,导致第二天李从嘉差点没赶上小朝会。   小朝会散了之后,李从嘉回到书房就不客气的让释雪庭帮他揉腰,恩,不能动手动脚的那种。   释雪庭也知道昨天过分了一点,一边帮他揉腰一边说道:“你肯定猜不到龙十三最近在做什么。”   李从嘉舒服的半闭着眼睛,听了之后也只是发出了很简单的声音:“恩?”   释雪庭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他居然在传教。”   李从嘉顿时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过来,转头问道:“传教?他好大的胆子!”   释雪庭说道:“确切的说,传教的似乎是跟着他的那几个人,而他只是起一个向导的作用。”   李从嘉冷哼一声说道:“之前我没揭穿他,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既然他还不知死活,那就不用管了,直接派人把他抓起来,连他身边的人一起抓,反正他这次也不是使者。”   释雪庭说道:“尽量吧,这家伙十分狡猾,我的人好几次差点跟丢了。”   李从嘉趴在那里继续说道:“抓到以后直接审问,看他们有什么目的。”   释雪庭问道:“用留手吗?”   李从嘉犹豫了一下,释雪庭这意思其实就是问,审问的过程中要不要温柔一点,尽量减少对这些人的伤害。   本来李从嘉念着旧情不太想伤害龙十三,不过转念一想,龙十三都不打算当大唐人了,还念什么旧情?   于是他直接说道:“该怎么问怎么问,顺便如果能够问出喀喇汗国的近况就更不错了。”   释雪庭嗯了一声继续努力,过了一会,李从嘉才察觉出有哪里不对,忍不住问道:“你手往哪儿伸呢?”   释雪庭十分理直气壮:“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李从嘉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早晨不是就看过了吗?”不仅看过了,在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还顺便来了一发,要不然他怎么会差点起不来?   释雪庭正想继续调戏李从嘉的时候,李平跑来求见,李从嘉顺利逃过一劫。   李平进来之后便说道:“启禀陛下,前些时日登州都督雷有终发现有不明船只出现在登州海域,经查明似乎是契丹船只,雷有终不敢擅自做主,敢问陛下要如何处理?” 第236章   李从嘉先是一愣, 刚想问契丹哪里来的船, 而后就想到之前他用高丽跟契丹换了燕云六州和阴山草原, 人家可不就是有了港口有了船?   李从嘉问道:“是商船还是战船?”   李平回答:“是商船。”   李从嘉有些遗憾,怎么就是商船呢?这要是战船多好, 二话不说直接灭了丫的。   释雪庭问道:“船扣下来了吗?”   李平说道:“已经扣在登州港,船员也都被看守了起来。”   李从嘉有些遗憾地说道:“船上的东西没收,船只扣留, 然后告诉耶律贤花钱来赎人。”   李平有些懵逼, 他知道李从嘉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是他没有想到李从嘉居然这么霸道, 扣了人家的船和东西不说,居然还要契丹花钱来赎人!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陛下,这样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   李平虽然没有说出他的潜台词,但是李从嘉已经听了出来,他挑眉说道:“契丹船只不打招呼就侵犯我国领海, 被打死活该, 这也就是商船,如果是战船的话, 他们连人都别想看到。”   李平茫然地看着李从嘉, 不明白领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是啥时候出来的?   李从嘉对着李平摆摆手说道:“就这么去跟登州那边说吧, 剩下的交给鸿胪寺来交涉。”   李平一想也对,这算得上是外交事故,肯定是要鸿胪寺出面交涉。   李平干脆利落的离开, 他走了之后释雪庭问道:“领海?这又是什么?”   “就跟我们有边境线一样,我们对自己附近的海洋也有统领权,这有什么问题吗?”   释雪庭又问道:“海那么大,算我们……的?”   李从嘉摆手:“当然不是,是有距离的,唔,就……海岸线两百里范围之内吧。”   本来在后世的时候领海范围大部分都是在四十四公里,不过李从嘉觉得现在大概没有这个概念,所以他提出来的就是规定,那干脆就说的远一点啊,要不是大海真的很大,李从嘉真的想都控制在自己手上。   释雪庭挑眉:“两百里?登州到开京才多远。”   李从嘉苦苦思索半晌才说道:“三百多里?”   释雪庭问道:“如果契丹也觉得是在他们领海范围内呢?”   李从嘉理直气壮地说:“那就打啊。”   他本来就是在找契丹的麻烦,不把契丹打疼了,他们就不知道谁才是老大。   想毁约就毁约想妥协就妥协,转眼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跟大唐做生意,还想娶大唐公主?想得美哦。   别说没有公主,就算有公主也不给他们!   释雪庭说道:“现在的问题是……要跟内阁通个气。”   李从嘉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领海的问题还没跟内阁说,只好先去内阁,跟大家商议一下。   内阁那边还没有得到消息,看到李从嘉过来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还不是什么好事,否则一般都是李从嘉把他们喊到宣政殿啊。   李从嘉被四双眼睛盯着,一时之间居然还有点发毛,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我刚刚接到消息,契丹派了商船出发,被登州都督发现,目的地不明,我让他们先把船扣下了。”   作为对李从嘉十分了解的范质听了之后慢悠悠问道:“只是扣了船?”   “人也扣下了?”   赵普也凑热闹:“只是扣了人?”   “他们带着的金银财宝也都给收了。”李从嘉看王溥要张嘴,果断说道:“我刚刚已经让鸿胪寺的人想办法告诉契丹花钱赎人。”   王溥闭上嘴巴,觉得这大概才是他们陛下的一贯手法。   不过这一次内阁辅臣们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些年来大唐四处征战已经证明了国力,再加上这两年天下安定之后各方面都在蒸蒸日上,当年刚建国的时候都不怕契丹,难不成现在会怕?   李从嘉看他们没反应,忍不住问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魏仁浦说道:“我们扣押他们的船只和人,用什么理由?”   虽然说没有理由就是扣押了,契丹也未必有办法,然而这不符合大家的习惯,不管怎么样都要找个借口嘛。   李从嘉立刻说道:“入侵我们的领海了啊,这个理由多强大,没有提前沟通,没有通关文牒,他们就跑到我们这里来,不扣他们扣谁啊?”   四人面面相觑,王溥问道:“领海……又是什么?”   李从嘉顺便就将领海的意思给解释了一下,四位辅臣这次倒是接受的很快,嗯,在我们海岸线附近的海洋都属于我们,这个没毛病啊,那么李从嘉的决定似乎也没什么错误。   唯一被刺激到的大概就是契丹,耶律贤最近因为跟大唐关系紧张已经掉了很多头发,而且还有了白丝,他明明比李从嘉要小将近十一岁,现在看起来居然比李从嘉还老。   派遣商船也是他的无奈之举,李从嘉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大唐不卖给他们粮食食盐了,喀喇汗国也临时毁约,或许也算不上临时毁约,只不过喀喇汗国表示要加上关税的价钱才行,反正人家不肯赔钱。   可问题是如果加上关税的话,那么粮食的价格会变成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就算契丹再富有也买不了多久,而这毕竟是长期战略合作,不能只看眼前,所以契丹想要寻找出路就只能走海路。   而且他也听说过在偏南一点的地方,那里四季如春,地上的粮食什么的都随便长,人们都不耕种都有的吃,耶律贤一边嫉妒那些国家,一边派人出海去寻找一条商路,争取能够跟那些国家做生意,好弥补契丹的短板。   而且耶律贤算计的也不错,那边的食物既然那么丰盛的话,在当地收购可能根本用不了多少钱,而他只需要花费商队这一路的费用,算下来其实比抬高价格去买喀喇汗国的东西要便宜的多。   于是耶律贤就直接派人出海了,至于什么领海……他压根就没这个概念。   所以在听说商船被扣的时候,耶律贤当场就怒发冲冠,险些要点兵直接去打大唐了,不过好在他被南北两院大王以及宁国王耶律休哥给劝了回来。   耶律贤气愤说道:“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是啊,他们都知道大唐欺人太甚,可是有什么办法?人家就是在针对你,又能怎么样呢?难道真的要打?   虽然说就算打起来他们也不怕大唐,但是如果赢了还好,万一输了,契丹怕是要四分五裂了。   毕竟之前契丹各个部落之间已经都面和心不合,先帝耶律璟作死的太厉害,差点把契丹给搞乱,好在耶律贤脑子清楚,上位之后一点一点将各部落稳住,但这种稳定实在是太脆弱,只要一点打击就会露出原型。   耶律贤深吸口气问道:“这次大唐的借口是什么?”   耶律休哥说道:“大唐说是我们侵犯了他们的领海,所以将人和船都扣下了,并且让我们交钱赎人。”   “领海?!”耶律贤音调提高,他刚知道连海洋都归大唐了!   然而这一次大唐的确拿出了自己的法案,耶律贤一看就险些吐血,领海范围是海岸线两百里内,尼玛,从登州到一共才多远?两百里外在走一走就到了吧?这岂不是说中间这一段海,基本上都是大唐的范围?   耶律贤冷静了一下说道:“既然他说到了领海,我们也有领海,那么这个领海要怎么算?”   南院大王苦笑说道:“这个……只怕是大唐领海范围之外剩下的,才是我们的领海了。”   耶律贤险些又被气炸,凭什么,最差也要一人一半啊,大唐这……明显是欺负人嘛。   耶律贤说道:“去,派人跟大唐商议领海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让路。”   北院大王问道:“那……那些人赎不赎?”   耶律贤犹豫一下问道:“他们要多少钱?”   北院大王小心翼翼说道:“一万黄金。”   说实话北院大王不太想告诉耶律贤,至少不想现在告诉,因为他们家可汗这个样子看上去非常不对劲,他怕一不小心把可汗给气死!   但是又不能不说,所以他只好苦逼兮兮的说出了大唐的要求。   不知道耶律贤是不是受到的刺激太多,听了这个条件之后居然没有发火,他只是沉默了半晌之后才疲惫地说道:“去跟大唐商议一下,这个价钱太高,不可能的。”   北院大王松了口气,只要他们可汗愿意商量就行,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次大唐大张旗鼓的弄的天下皆知,他们还真不一定去赎这些人,只是一些商人和船员而已,大不了就当成在海上被风浪卷走了,可问题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就必须赎人,否则到时候只怕会让很多人心寒。   耶律贤同时说道:“顺便跟大唐商议一下领海问题,不能让他们将地方全占了!”   耶律休哥问道:“如果大唐提出了条件……”   耶律贤闭上眼睛说道:“不过分就同意了吧。”   还能怎么样呢?形势比人强啊,谁让之前是他们走错了一步路,然而这个错误的代价太大了。   耶律贤甚至担心这样下去他的皇位可能都会不保,毕竟现在契丹的粮价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就算国家开始压制都没用。   等所有人都退下之后,耶律贤长长出了口气,他看着房顶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失神。   他也想不通怎么会是这样,他是契丹皇子的时候,李从嘉虽然是南唐的皇子,但那是的南唐已经日暮西山,根本不是周国的对手,而那个时候的契丹……就连周国都不敢随意招惹。   后来虽然契丹皇室内部出了些问题,但他还是被耶律璟养在了宫里,而因为耶律璟没有孩子,所以他当时也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   那个时候李煜在哪里呢?哦,李煜正在被周国追杀,后来南唐国破,他丧家犬一样跑到了西域。   当时谁都觉得南唐是彻底没有了,可谁能想到短短几年,人家又卷土重来了呢?   到了现在,耶律贤甚至已经快要失去跟大唐争雄的勇气,他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的要跟大唐低头,否则大唐真的在海上打击他的话……   耶律贤忽然觉得十分恐惧,契丹本来就是陆地国家,以前基本上就没有造过大型船只,有也都是小船,更不要说战船,这次他派遣出海寻找商路的船只还是契丹官员找到的资料,这些资料都是在高丽废墟之中找到一点点拼凑起来,这才造出了一艘船。   虽然已经没有了对比,但是耶律贤觉得,这艘船很可能并不如高丽原来的船只厉害。   而大唐的船……是能够直接碾压高丽的存在,如果大唐霸道的不许他开拓海上商路,那么契丹可能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耶律贤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上天入地都无门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太过挫败。   好在北院大王这次比较给力,直接将价钱谈到了五千两黄金,然而没有人开心。   如果他们够强大,这笔钱应该不必用的,而大唐在领海的问题上则是锱铢必较。   李从嘉对此的说法就是:“钱无论多少都是我们白拿的,别逼太狠,但是领海不行,谁来说都不行,我说两百海里就是两百海里,他们如果不服就直接海上见真章吧。谁拳头大听谁的,这一点契丹可汗应该没有意义。”   他的话被完整传达给了耶律贤,耶律贤知道这个谈判又是无疾而终,最后只说了一句:“诸位,此耻当铭记!”   所有契丹官员都憋着一股气,可是没办法,如果是陆地上他们还敢跟大唐掰掰手腕,可是在海上……这就算了吧。   耶律休哥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们能不能够跟大唐的人交易?”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这种话怎么会从冷静理智的耶律休哥嘴里说出来,毕竟大唐现在全面封锁对他们的交易,而大唐的那些商人也都齐心协力根本不跟契丹交易,他们想要钻空子都找不到!   当时耶律贤还感慨过:“如果我们的人也能如此,何愁契丹不强盛。”   如今耶律休哥居然旧事重提,这是被气傻了?   耶律休哥见所有人都看着他,只好说道:“我的意思是……去阴山草原找那些部落,大唐虽然开了互市将那些部落都收买的差不多,但是那些部落的人可未必认为自己就是唐人,所以我们找他们,如果多花一点钱,说不定还是能买到的。”   耶律贤摇摇头说道:“就算能买到,那也是杯水车薪,大唐每年在互市上对他们供应的粮食也是有一定数目的,而今年据说又更紧了一点,可能就是在防着我们吧。”   南院大王只好说道:“那就继续派遣船只出海吧,这次我们在自己的领海内航行,让船员都小心一点,如果大唐再敢扣押,那我们就直接开战!”   耶律贤听了之后说了句:“好!”   真以为契丹没脾气?惹急了管什么国内平稳不平稳,直接就打,你们武器厉害,我们的骑兵也很厉害!到时候拼一个鱼死网破,看你们大唐能不能承受的住!   耶律贤这次也是发狠了,他还就不信了。   然而这一次李从嘉并没有再阻拦他们的船只,因为李从嘉已经看到了雷有终写的奏疏,上面都是有关于契丹船只的情报,还有从那些船员嘴里问出来的消息。   李从嘉一看那船只的大小就知道根本不必拦截,他直接对释雪庭说道:“除非耶律贤派遣非常强大的船队,否则……这一只船能够运输的粮食有限,根本没办法解契丹的燃眉之急。”   释雪庭说道:“可是如果他真的组建一支大船队的话,只怕这一趟的运费都不少,代价也未必是他能够付得起的。”   李从嘉嘿嘿笑道:“可不是吗,他们契丹也未必有熟悉海洋的人存在,没有好的水手掌舵,他们的船能不能到吴哥王朝都难说。”   释雪庭认真想了想说道:“最主要的是他们中间没有补给,如果我们禁止他们的船通关的话,他们无法在任何大唐境内的港口靠岸补给,想要到达吴哥王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从嘉摇头说道:“不,这次不禁止了,再这样下去耶律贤估计要狗急跳墙,虽然他智商低,但我现在还不想跟他打。”   释雪庭失笑:“智商低?”   李从嘉点头说道:“没错啊,他有了高丽半岛,靠着海哎,看看他的采购清单上有什么?居然还要盐!这不是傻吗?”   释雪庭难得厚道地说了句:“还不是蜀王和秦国公造的孽。”   李从嘉一想,好像也真是,契丹是内陆国家,肯定不知道海边怎么开盐场,而当初李弘冀和赵匡胤两个人直接屠城,屠城完了还烧城,直接将高丽的大部分城池都变成了废墟,契丹可能找到了造船资料,却没有找到盐场相关。   李从嘉默默在心里给耶律贤点了一根蜡,但还是坚持这是个傻子,居然都没有往海水上面想。   李从嘉无所谓说道:“算了,让他们开辟商路好了,只不过,契丹的船只靠岸之后必须先交纳通关口岸税,否则不允许他们上岸,而且他们购买任何东西都要按照正常关税走。”   释雪庭问道:“唔,这样的话,补充法案就再加上一点东西吧,针对特殊情况特殊国家才有用。”   李从嘉一拍脑袋:“对,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万一没加这一条,契丹钻个漏子,派商船来买东西,从这个港口买一点,那个港口买一点,这样也不会引人注意,还能把船装满,到时候他们压根就不用再去吴哥王朝!   反正李从嘉现在就等着和契丹碰壁之后过来跟他低头,耶律贤硬气?老子就比你还硬气,这年头想要硬气是要靠底气的,不巧,李从嘉现在底气十足,跟谁都敢叫板。   李从嘉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喀喇汗国派来传教的那几位怎么样了?审出了什么东西?”   释雪庭听了之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审什么啊,根本没用我审,龙十三就直接将自己的身份亮明了,并且说出了所有的事情。”   李从嘉愣了一下:“他亮明了身份?为什么?不怕我治他罪吗?”   释雪庭说道:“他说了,当初跑到喀喇汗国是被逼无奈,后来在那里安定下来之后,发现想要回来也不容易,喀喇汗国管控的很严格,顺便他觉得喀喇汗国对大唐肯定会有威胁,所以他就留在那里当了卧底。”   李从嘉:……   这个说法还真是……让人挑不出错啊,问题是谁信啊?反正李从嘉不信,不过龙十三自己信了大概就行了。   李从嘉只好说道:“他……他既然是去当了卧底,为什么上次不亮明身份?还逃回了喀喇汗国?”   释雪庭说道:“他说担心你治罪。”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说道:“他都说什么了?说出来的情报不够足,我还是要治罪的!”   这年头当了叛徒转头就一脸忧国忧民的表示自己是为了国家去当卧底的,真当大家都是傻的吗?   释雪庭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说……穆萨想要将你发展成伊斯兰教徒,以及,他好像也想求娶公主。”   李从嘉:呵呵,脸真大。 第237章   对于李从嘉的评价释雪庭也是深以为然, 不过他也有些感慨, 想当初许多国家跟大唐联姻的第一选择是将公主嫁过来, 而现在也变成了求娶公主。   这样的变化一般人可能感觉不到什么,但是真正意义就在于皇室血脉问题, 嫁公主最大的目的是为了拉拢,其次也是为了公主的儿子能够继承皇位,到时候新皇的态度只要不出意外肯定会亲近母族。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决定性因素, 只是说明现在的大唐已经让许多人仰望, 希望通过求娶公主来达到保持和平的目的。   不过释雪庭觉得最主要的目的可能还是大唐手里掌握的各种高级技术。   想到这里释雪庭便说到:“其实还有一个消息,喀喇汗国之所以服软主要是因为他们想要开始队服萨曼帝国。”   李从嘉听了之后微微挑眉, 这个消息倒是比之前都有用一些。   他嘿了一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什么国教,根本就算是用来为政治服务的,只不过是让统治者有了更好的手段统治百姓罢了。”   释雪庭沉默,李从嘉所说的就算是他也无法反驳,毕竟这是事实, 如果伊斯兰教真的像是穆萨所说的那么团结, 他们为什么又要跟萨曼帝国争雄呢?   释雪庭开口说道:“他们要去对付萨曼帝国也好,我们刚跟大理打完, 又有于阗新附, 趁机稳一稳也好。”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这样的话,那些人就送回去好了, 哦,龙十三不是说他对大唐忠心耿耿吗?那就让他去喀喇汗国当卧底吧,别的不指望他, 给我们传递一点消息用没什么问题吧。”   释雪庭说道:“放他们回去?穆萨知道我们曾逼问他们,怕不会善罢甘休。”   释雪庭没好意思说的是之前龙十三比较识时务,被抓了之后就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但是另外几个就有点硬气,死活不肯开口,就说自己是来游学的。   释雪庭为了印证龙十三所说真假,就对这几个人用了刑,现在除了龙十三,剩下那几个能够囫囵个回去的基本没有。   这样的人送回去……穆萨怕是要当成大唐的警告了,他要是再冲动一点,说不定还会直接开战!   李从嘉多了解他,一看释雪庭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会死,干脆说道:“那就让龙十三一个人回去好了,至于剩下几个为啥没回去,让他自己想办法!”   释雪庭欣然同意,顺便补充道:“不过也需要有能够打动龙十三的东西才行,你说让他带回去大唐愿意跟喀喇汗国来互市的消息怎么样?”   李从嘉先是有些意外,继而想了想觉得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通过跟契丹的贸易战,李从嘉发现这年头的人几乎还不太明白贸易战是什么,或者说压根没想到过,所以他们几乎没有防备。   当然通过这次的事情,喀喇汗国说不定就有了防备,但是李从嘉不怕,后世的各种手段还没用全呢。   虽然他记得的也不多,但就那几样也足够折腾这时代的一些国家了。   释雪庭提议开互市,其实只是在提醒李从嘉,可以跟喀喇汗国甚至萨曼帝国做交易,反正这两个国家打的越热闹越好,到最后两败俱伤,那才是大唐出手的时候。   不过这种交易很可能涉及到军火,这不是释雪庭能插手的事,或者说释雪庭在刻意避开。   要说资格他肯定是有的,如果不是他执意不还俗,朝廷上早就多了个亲王。   只是释雪庭觉得有关军火军队都太敏感,能不碰最好不碰。   李从嘉自然是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思考半晌之后说道:“这事估计要开个会,拿出一个章程。”   出卖军火这种事情李从嘉也不是没做过,只不过现在情况跟那个时候不一样。   那时中原上的国家不是比他们强大就是差不多,出卖军火可以被理解为是在跟别的国家交好甚至是讨好,但是现在大唐已经逐渐展露出他的霸道,再主动兜售军火只会让别的国家警惕!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说道:“这件事可能还是要落在龙十三身上。”   释雪庭立刻说道:“我去跟他谈。”   李从嘉点头:“那我去枢密院找他们开会。”   李从嘉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少报废军火可以卖,还是要让下面人去查一查的。   当然他所谓的报废其实只不过是被军队淘汰而已。   两个人直接分头,释雪庭直接去了关押龙十三他们的地牢,或者说是情报部的地牢。   如果李从嘉来这里可能会很惊讶,情报部地牢才建起来没多久,但是现在看起来仿佛使用了很久一样。   整个地牢阴暗潮湿,还充满着血腥味,这股浓重的血腥味甚至连刑部的地牢都比不上。   释雪庭进入这座地牢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是李从嘉面前那个温柔俊美的和尚,整个人变得十分冷漠。   在听到一些凄厉的惨叫时也无动于衷。   “国师!”侍郎周康走过来对释雪庭行礼。   虽然情报部没有正式进入朝廷序列,但是整个构架跟朝廷其他部门没什么区别,该有的官职还是有,只是比较隐蔽罢了,而这里工作的人也真的有品级有官衔。   释雪庭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三百号怎么样了?”   周康回答:“很安静,没有任何不轨之举。”   释雪庭有问道:“跟他同来的那几个呢?还活着吗?”   “还活着……不过可能也撑不了多久了。”周康说完有问道:“要救吗?”   释雪庭摇头:“不必,你让人带三百号去看看那些人,然后再带我这里来。”   周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有分寸知道什么该问甚么不该问,在确定释雪庭没有其他吩咐之后,周康就去办事,而释雪庭则回到了自己的公房,等着龙十三被带过来。   是的,刚刚释雪庭所说的三百号就是龙十三。   进了情报部地牢的人就已经被判定了死刑,他们不需要名字,情报部的官员也没必要费心去记住他们的名字。   所以这些人的名字都变成了一个个数字代号。   不过,今天可能要破例了,释雪庭看着桌子上的文书想着,龙十三大概会成为第一个进了情报部地牢还能走出去的人。   过了没一会,龙十三就被带了过来。   他是被人架过来的,架着他的两个人将他直接扔在地上,而后对释雪庭行礼。   释雪庭挥了挥手,那两个人就干脆利落的退了下去。   释雪庭看着趴在地上的龙十三,这才短短几天,龙十三原本很肥硕的身体已经瘦下去了两圈,整个人看起来就很颓废,尤其是他此时表情木讷,仿佛丢了魂一样。   释雪庭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确定龙十三不是装疯卖傻,而是真的被吓傻了,看来刚刚看到的画面对他刺激很大。   释雪庭轻咳一声:“我是该叫你孟迪尔还是龙十三?”   龙十三仿佛受到很大惊吓一般哆嗦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抬起身体,看到释雪庭的一刹那,龙十三瞳孔收缩,仿佛整个人看起来快要被吓死了。   释雪庭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脸,他长得应该还没那么可怕吧?毕竟李从嘉现在还很痴迷他这张脸的。   龙十三像只受惊的兔子,惊恐的看着释雪庭。   他真的快要被吓死了,他想过自己的那些同伴可能受到的待遇不太好,但是他没想到居然会变成那个样子!   一个个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而始作俑者就是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此时的释雪庭坐在那里,尽管没说什么也让龙十三觉得这和尚仿佛是凶恶的迦楼罗!   以前龙十三觉得用阿芙蓉来控制他大哥的李从嘉是地府跑出来的恶鬼,现在他发现比起释雪庭,李从嘉简直温柔的不行!   释雪庭见龙十三蜷缩在那里不说话,不由得慢条斯理说道:“我说话不喜欢重复。”   就算重复也要看对象!   龙十三这才回过神来颤抖着说道:“随……随您高兴。”   释雪庭挑眉:“看到那些人的下场了?”   龙十三点了点头。   释雪庭继续说道:“他们是走不出这里了。你嘛……如果表现的好未必没有机会。”   龙十三都快吓尿了说道:“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释雪庭当即说道:“好!那我也不绕弯子,陛下的意思是念在旧情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回到喀喇汗国,至于做什么,不用我教你了吧?相信那些事情你在喀喇汗国已经都做过一遍了。”   龙十三顿时明白释雪庭这是让他去当卧底的节奏,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得选。   他只好说道:“我什么都没跟穆萨说过!就算我想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啊!”   释雪庭冷漠地盯着他许久,直到龙十三都快抖成帕金森这才开口说道:“姑且信你一次,这次你的任务很重要,那几个人的死因你自己解释,只要别让穆萨怀疑大唐就行。”   龙十三脑子开始飞快转动,他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就看他有没有把黑说成白的能力了。   他咬牙说道:“我会告诉穆萨我们被山贼打劫,只有我被大唐官府救了出来。”   释雪庭觉得这个解释也不错,歪打正着省得龙十三再去编造如何跟朝廷搭上线的谎言。   他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顺便你想办法让穆萨知道大唐有意出售给吐蕃部落武器。”   龙十三吓了一跳,这些年他在喀喇汗国也算是尝尽人情冷暖,终于有了点脑子,一瞬间想到了释雪庭这是在威胁喀喇汗国不要插手吐蕃的事情,否则有大唐做后盾,吐蕃肯定讨不了好。   龙十三只好咬牙说道:“穆萨已经不打算针对大唐了。”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亏了释雪庭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冷哼一声说道:“你不用管那么多,不要说多余的话只要让他知道就行了。”   相同的话在不同的人听来意义是不一样的,龙十三到底还是眼光不够长远,释雪庭觉得只要穆萨不傻就能听出潜台词——大唐的武器是可以售卖的。   相信穆萨对大唐的武器肯定也有所了解,有什么比打仗之前准备驭胜更重要的事情?   至于互市,释雪庭暂时没有跟龙十三说,这件事最好在跟喀喇汗国进行武器交易的气候一起决定。   龙十三此时觉得释雪庭的意思好像不是威胁穆萨,却又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用意,纠结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说道:“还请国师明示,穆萨疑心病重,我怕坏了陛下的大事。”   释雪庭也没隐瞒:“陛下打算向喀喇汗国出售武器。”   龙十三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完全不明白大唐这是什么样的操作。   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问,毕竟他也知道就算问了释雪庭也未必会告诉他,说不定还会用特殊手段警告他。   释雪庭继续说道:“暂时就这些事情,还有一些事要等内阁作出决定再说。”   龙十三低眉顺眼说道:“属下明白。”   他也算机灵,知道这次之后估计就是个情报部的编外人员,肯定是归释雪庭管的,所以干脆就把自己定位成了释雪庭的下属。   释雪庭扔给了他一个小木瓶说道:“吃了吧。”   龙十三顿时面色苍白,颤抖问道:“这……这是什么?”   释雪庭也不隐瞒,直接说道:“阿芙蓉。”   这一下龙十三不仅仅是面色苍白,他根本就是摇摇欲坠了。   别人不知道阿芙蓉的威力他怎么会不知道?他那个大哥可就是毁在这上面的!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释雪庭不信任他,只有依靠这种手段才能控制他。   龙十三知道他没有别的选择。   释雪庭看龙十三艰难的吃下了阿芙蓉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用担心,在你回去之前每天都会给你一颗,不会让你难受,但是回去之后能不能拿到,就看你自己了。”   龙十三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忽然有点后悔,或许当初他就不该去喀喇汗国,又或许他去了也不该出头再回到大唐。   然而一切都晚了,他这一生注定挣脱不开这个枷锁。   释雪庭威胁够了又开口说道不必担心:“只要你做到了我的要求,大唐绝不会亏待你,比如虽然你不能回来,但是你的儿子却可以,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出身,他能进入学院学习,如果足够努力将来进入朝廷当官也不是不行。”   释雪庭说完,龙十三眼睛瞬间一亮,释雪庭的条件的确让他很心动,只要是人就很难不去管子孙后代,龙十三甚至觉得如果是以往,龙家人身份特殊,必然是得不到重用的,最多就是当当富家翁。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只要他努力,将来儿子还是能出人头地的!   因为他的家族对于李从嘉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   但是这份高兴来的快去的也快。   龙十三垂头丧气说道:“我现在的妻子是喀喇汗人。”   到一个地方想要融入的最快爆办法就是跟当地人结婚,这样人家才会把你当成自己人。   龙十三的妻子和孩子在那场动乱之中全部命丧黄泉,他自然能没有任何障碍的再娶。   只不过他的儿子带着明显的突厥人特征,就算有释雪庭安排,怕是路也不那么好走。   释雪庭一听就明白他的顾虑,不由得冷哼一声:“你以为大唐是喀喇汗?大唐朝堂之上未必没有突厥人,而且不仅仅是突厥人,甚至还有其他民族的人。不过……你儿子今年多大?”   龙十三有些莫名其妙说道:“一个一岁一个半岁。”   释雪庭点头:“尽快送到大唐吧,等他们长大了变成伊斯兰教教徒,大唐是不会收的。”   龙十三听了之后十分舍不得,他儿子还太小,现在就送过来将来怕是连老子都不认识了。   但是他也知道释雪庭这么说肯定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不明白大唐有那么多宗教为什么对伊斯兰教这么严防死守,难道是怕威胁到光明教吗?   可是就算龙十三没什么大局观也能看出来,现在的大唐对于宗教是既不支持也不鼓励,但不会刻意去打压。   但是对伊斯兰教的态度实在太让人疑惑。   实际上就连释雪庭都不明白为什么李从嘉对伊斯兰教这么防范,但是他也不会去问,反正李从嘉想做的事情他就一定要帮忙,反正驱逐一个教派也不会让大唐衰落。   释雪庭也没逼迫龙十三做决定,反正收留龙十三的儿子对于释雪庭而言也不过是想要小小施恩顺便再找一个人质留手里。   用李从嘉的话说就是双重保险。   他最后说道:“等等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住处,你还有时间慢慢思考。”   说完释雪庭就离开了这里,而等他回到宫里的时候,李从嘉正好从内阁回来。   李从嘉问道:“龙十三那边怎么样了?”   释雪庭点点头,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包括用阿芙蓉威胁龙十三。   李从嘉听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互市和出售军火都定下了一个章程,就等喀喇汗国找上门了。”   释雪庭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喀喇汗国不想买军火呢?”   李从嘉微微一笑:“那就想办法卖给萨曼帝国,唔……或者羌塘也不错。”   到时候自己自己身周的国家都有了强大的武力,李从嘉就不信穆萨能够忍得住!   释雪庭问道:“我派人去萨曼帝国?”   李从嘉皱眉:“怕是没那么容易,这些国家对于异教徒的手段很严苛,想要混进去并不容易。”   释雪庭笑道:“这件事情我觉得可以交给龙十三。”   李从嘉愣了一下:“他?他能做什么?”   释雪庭解释道:“喀喇汗国肯定会在萨曼帝国安插人手,只要他能掌握这部分力量,想要借机把我们的人安插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从嘉问道:“他能做到?”   不是他看不起人,而是龙十三实在不像这么有本事的人。   释雪庭却说道:“不要小看任何人,尤其是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李从嘉想想也对,反正这件事情就交给释雪庭了,他爱怎么鼓捣怎么鼓捣吧。   于是龙十三便带着任务一个人回到了喀喇汗国。   正如释雪庭所想,穆萨不是傻子,所以他立刻就开始争取向大唐购买武器的资格。   一开始李从嘉还拿捏了一下,毕竟之前他们跟喀喇汗国的关系几乎到了冰点,现在突然热情的卖对方武器,怕对方要起疑。   两边扯皮了一段时间之后,在快要过年之前定下了交易内容,顺便还就互市达成了协议,堪称皆大欢喜。   穆萨甚至在新年之前送来了不少价值不菲的礼物,李从嘉也欣然回礼。   只把一直等着大唐跟喀喇汗国打起来的耶律贤气的够呛。   他本来以为喀喇汗国那么牛气之前大唐那么针对他们,穆萨肯定要发动战争的。   结果转眼两国就好的如胶似漆,这峰回路转的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耶律贤咬牙切齿的给李从嘉送了一幅包装精美的画当新年礼物。   李从嘉本能觉得他没安好心,然而就算有了心理准备,在打开看到画上内容的时候,还是气的脸色铁青。 第238章   李从嘉忍住了怒气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却逃不过释雪庭的眼睛。   释雪庭走过去问道:“是什么?”   李从嘉直接将画递给释雪庭, 释雪庭打开一看, 冷笑了一声说道:“看来耶律只没的死并没有让他提高警惕性。”   李从嘉沉着脸说道:“李从善这个……”   说到一半他又有些说不下去,怎么评价?寡廉鲜耻?还是说在那种情况下李从善应该选择自尽?   然而李从嘉又觉得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李从善身上, 遇到这种事情他可以选择死,也可以选择苟活,没人有资格去指责李从善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   可现在被迫看李从善和耶律贤的春宫图就很恶心了。   释雪庭问道:“需要动手吗?”   李从嘉愣了一下:“动手?你是说……干掉耶律贤吗?”   释雪庭点头, 李从嘉瞪大眼睛看着他:“疯啦?”   刺杀一国皇帝可不像是刺杀那个无权无势的王爷一样, 耶律只没只是顶着王爷头衔,实际上却是在宫里某个角落自生自灭, 根本没有什么人管他,但是耶律贤……怎么会跟他一样?   释雪庭说道:“可是他在威胁你。”   李从嘉本来想说释雪庭最近的戾气有点重,但是听到释雪庭的话之后,不得不问道:“威胁我?”   他有些茫然,毕竟他只感觉到了耶律贤是在恶心他, 估计是因为李从嘉把他挤兑的够呛, 不得不跟大唐低头,但是他又不想那么痛快的低头, 所以就想个办法恶心他, 还让他没办法说出去。   但是到了释雪庭那里怎么变成了是在威胁他了?   释雪庭抖了抖手上的画说道:“这种东西你能保证他手上只有一张?”   李从嘉:……   李从嘉迅速理解了释雪庭的意思,大概就是……耶律贤手上有很多这种图, 如果李从嘉继续逼他,他就……将这些图传阅天下?   他仔细思考半天才缓缓说道:“耶律贤……应该没这么不要脸吧?”   释雪庭反问了一句:“他现在还有脸吗?”   这句话真是太有道理了,让人无言以对, 耶律贤自以为能够要挟大唐,所以将脸伸了过来,然后被李从嘉两巴掌扇了回去,结果李从嘉还觉得不过瘾,顺便再踩了两脚,基本上周边国家都知道大唐跟吐蕃的这次交锋,耶律贤还想要脸?   李从嘉嘴角一抽:“他没有脸了这是想把我的脸也放在地上踩吗?”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甚至有点冰冷。   李从嘉颇为不习惯,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释雪庭慢条斯理问道:“李从善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李从嘉有些意外:“你是说?”   释雪庭继续说道:“之前留下他一条命是因为逼不得已,毕竟你还需要名声,但是现在……白养着他有什么用?除了给你带来麻烦还有什么用?”   李从嘉反射性说道:“浪费粮食?”   释雪庭听了之后绷不住笑了出来:“你可真是……反正我觉得李从善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李从嘉说道:“可是耶律贤威胁我跟李从善活没活着没什么关系,他突然现在死了反而……”   释雪庭微微一笑说道:“不用担心,我会解决这个问题。”   李从嘉狐疑地看着他,最后说道:“这件事情你去……”   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住说道:“算了,我来处理吧。”   释雪庭心里咯噔一声问道:“怎么了?”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没什么,别瞎想,只是觉得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交给你去做,太委屈你了。”   虽然释雪庭本身也不是什么特别善良的人,但是李从嘉还是不想把他变成只能在阴暗之地行走的刽子手,释雪庭愿意是因为那是他想做的事情,然而他不能将这件事情当成理所当然。   释雪庭握着李从嘉的手亲了亲说道:“这有什么委屈的?更何况这是我提出来要做的事情。”   李从嘉抱住他亲了一口说道:“行了,快过年了,不说这些事情,就让李从善多活两天吧。”   释雪庭倒是不同意:“除旧迎新,不是正好吗?”   李从嘉瞬间瞪眼:还有这种说法?   事实上只要想做的事情,那自然是有各种借口的,释雪庭从来没有拖延症,他决定了的事情就想尽早做,免得夜长梦多。   释雪庭决定的事情李从嘉也很少再去反驳他,反正也没用,就放任他去了。   果不其然,过了没几天李从善就暴毙而亡,据说是死在了床上,嗯,当时他的床上三男三女。   李从嘉知道之后嘴角一抽,忍不住问释雪庭:“他是以前就这样,还是你做的手脚?”   释雪庭反问道:“你看到他身边那些人惊讶了吗?”   李从嘉眨了眨眼,他压根就没去见那些人好吗?反正李从善都死了,这些人……估计是活不了的,不管怎么说李从善也是他弟弟啊。   释雪庭看到他的表情无奈说道:“你啊,算了,我回头给你找找李从善的记录吧。”   李从嘉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估计李从善平时玩的也很疯,这样的话,他的死因倒是应该没人会怀疑。   李从善的死没有在朝堂上产生任何影响,唯一关心他身后事的就是礼部——要把情况记录下来啊,而且还要选址安葬。   李从嘉也算是厚道,到底给了李从善一个郡王衔,好歹让他的墓没有那么寒酸,唯一需要斟酌的就是安葬在什么地方。   对此李从嘉很淡定的说道:“当然是要依附皇陵的。”   他这句话说出去之后,所有人都看着他,说实话,李从善的死因皇室从来没有隐瞒过,而李从善之前经历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也都清楚,无论是谁一想到这么一个人都能陪葬皇陵,他们是真的不服气,就凭他是李璟的儿子?   礼部尚书也有些傻眼问道:“那……要选在哪里?”   李从嘉说道:“阿爹生前很是喜欢七郎,就让七郎去陪着他吧。”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都放心了,嗯,他们的陛下脑子还是这么清楚。   李从嘉的万年吉地已经选好开始竣工了,选址就在乾县,也是依山为陵,说实话跟一代女帝做邻居,李从嘉觉得倍儿有安全感。   那是一块风水宝地,多少大臣都憋着劲想要努力一下,争取能够陪附皇陵,最好还能离皇帝近一点,现在这位殷郡王不不会占据一个位置,他们也就能放心了。   是的,李从善的封号就被定为了殷王,听上去似乎挺大气的,能够让人联想到殷商,然而实际上……根本就是李从嘉的恶趣味,谐音为淫而已。   朝堂上不管明白不明白的都没有提出异议,反正一个边缘化的皇子死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有那个时间,他们还不如研究一下跟喀喇汗国的互市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大唐跟喀喇汗国开启互市带了一个好头,之前对大唐一直防备的吴哥王朝派遣使者来说希望能够开互市。   对此李从嘉没有立刻同意,而是先讨论一下看能不能同意。   说实话,如果只看表面,可能会觉得跟大唐搞互市是有利可图的,毕竟大唐的资源够多,而且只要不惹怒唐皇,互市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是很优惠的,比起让商人来往两地贩卖要便宜的多。   当然最主要的是互市上面买卖交易是免关税的,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免税店,当然其他税费还是会有,不过,一般这些东西的高价大多都是由关税来的,其他的税费附加在上面也不会造成价格升高太多。   可是只有李从嘉自己知道,他每次开互市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在阴山草原附近开互市,是因为他想将在草原内游荡的那些部落固定下来,这样方便管理,再从经济上一点点侵蚀这些部落,让这些部落渐渐离不开大唐,到那个时候他们才算真正的大唐人。   跟喀喇汗国开互市,是因为李从嘉想要卖武器给喀喇汗国,顺便缓和一下两国关系,然后再卖武器给萨满帝国。   他的根本目的还是在削弱,削弱草原上游牧民族的机动性,削弱萨满帝国和喀喇汗国,让他们互相去争地盘,不要将主意打到大唐头上。   可是他在短期内并没有打算碰吴哥王朝,所以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这个。   范质开口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开还是不开?”   李从嘉敲了敲扶手说道:“其实可以开,如今我们对吴哥那边的了解不是很多,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互通有无,据我所知那边的气候温暖湿润,物产极其丰富,开互市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互市上贩卖的种类需要严格审查。”   范质等人立刻明白李从嘉的意思,这就是说武器不要贩卖了,办成正常互市就可以,铁器和各种高科技东西需要重点检查,不能随意出售,粮食食盐倒是无所谓,如果真的是李从嘉说的那样,那么吴哥王朝压根就不缺乏这些东西。   然而谁都没想到,吴哥王朝居然也缺盐!   李从嘉简直快要惊讶死了,这些地方靠海居然缺盐吃!真的是服气了!   “让人去查查,吴哥王朝是不是真的缺盐?”   李从嘉总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说契丹没有掌握晒盐技术这个情有可原,毕竟他们之前估计都不知道海是什么样子。   但是吴哥王朝可是在海边生存了近百年了,怎么可能还不懂得海水能够晒出盐?   李从嘉总觉的这里面可能有阴谋,但是也想不到大量买食盐能做什么?难不成吴哥王朝还打算将大唐食盐都买空,造成大唐食盐恐慌吗?   不过这样的事情,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条路行不通。   吴哥王朝的事情搞的李从嘉本来应该将重心放在跟喀喇汗国的互市上,结果现在专盯着跟吴哥王朝的互市,就怕出什么问题。   然而派出去的人根本没有查出什么来,发现那些食盐也的确都是吴哥普通百姓买的,当然也有商人贩卖,只不过都是少量。   就在李从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释雪庭终于是带来了消息。   “吴哥王朝的确是不缺盐。”释雪庭递给李从嘉一份文书说道:“不过,他们也的确需要大唐的盐。”   李从嘉将文书放在御案上揉着太阳穴说道:“我刚刚看完折子,不想看字,头痛,你就直接跟我说结果吧。”   释雪庭走到他背后,一边帮李从嘉按摩头上的穴位一边说道:“我们大唐的盐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要是不提出来,以前谁都没发现盐里还要加那个叫什么?碘?吴哥王朝的盐也是没有加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了碘盐的好处,所以这次大批量购买盐,主要是冲着碘盐来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问道:“没有别的目的?”   释雪庭摇头:“目前没有看出来,除非他们隐藏的很深。”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只是碘盐的话,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碘盐需要限量,超出限量范围的,就要加关税,当然不需要加太多,要让他们能够承受,但是还有点肉痛那种。”   既然知道对方急缺这种东西,李从嘉怎么可能不把握机会?谁会嫌弃钱多啊?吴哥王朝富不富有李从嘉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就算真的没钱也可以以物易物嘛,实在不行,你们学于阗投降啊,投降就可以不限制碘盐了,碘盐在大唐境内是没有限量的。   当然这是李从嘉的一个奢望,人家吴哥王朝好好的,谁会没事儿闲得来投降?   释雪庭笑着说道:“这样的话,只怕季尚书又要开心了。”   户部尚书姓季,所以被称为季尚书,关税增加意味着朝廷收入增多,对于户部尚书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   李从嘉得意地说道:“所以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释雪庭已经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他问道:“所以你让学院去研究水汽?”   “什么水汽,那是蒸汽!而且也不是我让他们研究的,是他们自己发现了这个东西,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方向而已。”   说到这个,李从国家就觉得有些兴奋,他真的没想到学院这些学生,还有那些科研人员能够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惊喜,居然发现了蒸汽的力量,虽然只是刚刚发现,但是只要方向对了,说不定就能出成果呢?   就在释雪庭刚要继续问的时候,桃符站在外面说道:“陛下,鸿胪寺卿有要事禀报。”   鸿胪寺卿?一般鸿胪寺卿说要事,那就代表着肯定是外交方面出了问题,好坏对半分。   李从嘉立刻让他进来报告,鸿胪寺卿对于释雪庭在这里的情况也不觉得奇怪,反正谁都知道陛下对国师宠信非常,也都放弃了去跟释雪庭争宠的想法,反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路子不一样嘛。   鸿胪寺卿行礼之后说道:“陛下,契丹那边发来国书,就之前停止供应羊毛的问题致歉,并且希望恢复两国交易。”   李从嘉懒洋洋说道:“致歉?口头道个歉就行了?他们想交易就交易?问过我们愿不愿意了吗?”   反正老子手里有棉花了,已经划下了大片的土地准备去种植,谁还怕有没有羊毛啊,而且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明显还是棉花更加实惠一点,等到棉花彻底普及,到时候就是契丹求着他们买羊毛了好吗?   鸿胪寺卿听了李从嘉的话,就知道该怎么去回复契丹了,这时候他也不劝李从嘉应该跟契丹和平共处,反正两边已经撕破脸,现在就算和好也就是表面上的事情。   当然,实际上国与国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只不过是表面问题,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两国真的如同兄弟之国,至少在李从嘉当皇帝的时候是不存在的。   鸿胪寺卿离开之后,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你做了什么让耶律贤居然肯低头了?”   虽然李从嘉刚刚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实际上还挺惊讶的,耶律家的人都是硬骨头,让他们低头道歉其实挺不容易,或许他们宁愿直接开战都不愿意低头道歉。   尤其是到了这个地步,李从嘉已经将耶律贤的脸打肿了又踩了两脚,说不定就算耶律贤愿意道歉,他的臣子也不愿意,这一次耶律贤说不定是力排众议才有了这封国书。   李从嘉想不明白耶律贤为什么这么做,所以只能问释雪庭。   他还真问对了人,释雪庭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只不过就是威胁了他一下,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李从嘉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威胁的?这么容易?”   释雪庭说道:“刺客啊,多简单的事情。”   李从嘉没有继续问,他才不信只是一个刺客就能让耶律贤低头,实际上释雪庭也没跟李从嘉详细说,他所谓的刺客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疫病——天花。   天花这种疫病对于现在的人而言还是十分恐怖的传染病,然而大唐有李从嘉在,李从嘉直接就点名了方向——给人种痘,可以使人对天花有免疫能力。   更进一步就是研制疫苗,虽然现在大唐的疫苗还很粗糙,就算注射疫苗也有着不小的风险,但是终究是已经不再是当初听闻天花就神色突变。   然而契丹那边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释雪庭直接让他的人用天花灭了一座城,这样的威胁比直接派刺客刺杀耶律贤要来的更加恐怖。   其实这件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然而释雪庭总觉得这件事他做的有伤天和,如果苍天有眼,那么他想一个人抗下这份罪,李从嘉如果不知道,那么就不会受到任何报应了吧?   李从嘉没有想到释雪庭的手段这么极端,契丹那边天花肆孽的消息传上来,也不过是让大唐加强了警惕,并且严防死守,尽量不让契丹人跟大唐百姓接触,而去了契丹的人回来也必须要隔离,为此李从嘉在两国之间建立起了十分严密的防守系统。   耶律贤是真的被吓怕了,他觉得李从嘉简直就是魔鬼,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魔鬼,否则怎么会用出这样的手段的?   鸿胪寺给他的回应在他的意料范围之内,并且大唐即将种植棉花的消息也没有隐瞒,无奈之下,耶律贤只能按照毁约来赔付大唐款项,并且重新商谈羊毛的价格。   不过这一次,李从嘉倒是没有继续压榨契丹,毕竟如果真的把耶律贤逼到墙角,到时候真的打起来,也是李从嘉不愿意看到的。   他可以肯定,如果大唐跟契丹打起来,那么喀喇汗国肯定会立刻转头对付大唐,虽然双线作战李从嘉也未必害怕,但腹背受敌谁都不会喜欢。   最后议定的就是羊毛价格按照原来的九折计算,耶律贤知道之后也算是松了口气,就算是九折的就价格,贩卖羊毛牧民还是有的赚的,唯一让他不太开心的就是大唐的需求量低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有多少要多少,而是规定了数量。   毕竟如今在大唐,羊毛制品更倾向于富人,至少是小康之家才能穿得起,问题是这样的小康之家,整个大唐都没多少,所以根本消耗不了那么多的羊毛。   算是半搞定契丹之后,李从嘉想要将注意力放在喀喇汗国和萨满帝国的争斗上的时候,柳宜十分兴奋的跑到了李从嘉面前说道:“陛下,您说的蒸汽机,我们做出来了!” 第239章   “什么?”李从嘉第一反应是不信, 说实话上次他提出来的时候这些人连汽转球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可是公元一百年的时候发明的东西, 这都过了几百年了啊。   那么问题来了,从发现蒸汽到鼓捣出蒸汽机, 这基本上就是一整个工业进化史,他们是怎么做到能够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搞出来的?   在李从嘉的想法里,有生之年他能看到蒸汽机就谢天谢地了, 现在告诉他已经搞出了蒸汽机?   面对李从嘉疑惑的目光, 柳宜也有些不太理解,他认为是既然陛下知道这个东西, 那就代表着这玩意曾经出现过,或许因为战乱以及别的原因失传了,但他们复制出来也不是多难的事情不是?   李从嘉稳了稳心神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柳宜立刻带路,李从嘉想了想又让人将释雪庭带过来, 这么新奇的东西怎么能不让他看呢?   到了学院之后, 李从嘉直接就去了科研院,当然这是他的叫法, 这地方是叫格物院的, 专门搞各种发明研究,只不过想要进入这里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一项发明研究需要打报告给学院高层,然后学院高层集体讨论完毕之后,觉得可以才会给分地方提供一些材料钱财。   因为所有的钱都是学院拨款, 所以想要通过学院的考核是十分艰难的一件事情。   当然这个是难不住李从嘉的,凡是李从嘉点名要求研究的项目,学院从来没有为难过,甚至会立刻分派相关方面的研究人员过来研究。   而且事实证明李从嘉要研究的东西都是非常有用的,只要弄出来那绝对是大成果,所以但凡李从嘉说要研究什么,那些格物专家立刻放下手头的研究,或者将研究先丢给学生,转头就削尖了脑袋也要加入到研究小组。   这次蒸汽机也是一样,李从嘉到了院子里之后,就看到在院子中间摆放着一个非常丑陋的铁疙瘩。   铁疙瘩足有一人多高,看上去很是厚重,然而李从嘉伸手敲了敲却发现筒壁很薄,他对这一点其实是不太满意的,薄就意味着质量可能不够好,使用寿命短。   不过想到这个蒸汽机已经提前了好几百年出现,他又觉得可以原谅。   李从嘉来了之后,他们就开始准备实验,李从嘉看着他们加热水,把水变成蒸汽,然后蒸汽猛烈膨胀推动最上方的活塞。   瞬间李从嘉就淡定了,在来的路上他甚至还思考是不是可以开始研究火车铁轨,然后在修公路的同时勘察适合修铁轨的地方。   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想的好像有点多,这个就是最简单的蒸汽模型,根本算不上真正的蒸汽机,想要运用到生活中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之所以这玩意弄的这么大,根本就是因为以现在的手工加工精度达不到缩小的要求。   不过既然已经开始研究,那就代表着总有一天能够用上,只要大唐的脚步比全世界都快就可以了,他也不强求一下子就进入蒸汽时代。   李从嘉好好鼓励了一下研究人员,虽然这东西他看着很丑陋简单,但就凭着他那语焉不详的介绍,这群人能够研究到这个地步也挺不容易的。   李从嘉鼓励完之后就说了句:“你们有没有兴趣……做一个锅?”   众人:?????   李从嘉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好,但是刚才看到蒸汽机,他觉得最好弄的大概就是高压锅。   只不过这玩意有点危险,李从嘉可不敢自己弄,所以他想要让这些人搞一搞,安全是重中之重。   众人面带茫然地听李从嘉说完之后,一时之间都在沉默,他们实在是有点跟不上这位皇帝的思路,刚刚不是在看蒸汽机的实验吗?怎么转头就开始研究那个什么……高压锅了?   最主要的问题是,这东西有啥用?   事实证明凡是搞科研的,对于口腹之欲或许都不是那么看重,他们更看重的就是研究成果,所以李从嘉说的什么高压锅用处更广这些人也体会不到,当然,这也跟家里做饭的不是他们有关系。   到最后李从嘉干脆也不解释,直接一挥手说道:“不要管那么多,让你们搞你们就搞,蒸汽机现在还不到能够运用的时候,虽然能够注册专利,但还要继续研究,不过这个高压锅不一样,只要研究出来就能卖,到时候就有专利费分给你们,反正一样都是蒸汽原理,你们顺手搞一搞就好了。”   格物专家们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们虽然沉迷科研,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毕竟还要赚钱养老婆孩子。   为什么李从嘉让研究东西那么多人都愿意来?还不是因为但凡李从嘉要研究的东西全是利国利民的东西,而且还能赚钱。   李从嘉带着人走了,释雪庭问道:“你不满意?”   李从嘉摇了摇头:“算不上不满意,本来是觉得不太符合我的期望,然而想一想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也不错,至少已经出来雏形,剩下的就是继续改进研究。”   释雪庭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他现在都觉得蒸汽机这东西真的神奇。   李从嘉说完之后,就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说道:“如果蒸汽机能够再改进一下,那能做的事情就很多了。”   释雪庭问道:“能做什么?”   李从嘉忽然发现他居然只能想出来蒸汽火车,不由得抓了抓头说道:“能够做出一辆车来,有了那辆车,铁轨能够到达的地方我们就能去,不用再依靠马或者牛来拉车了。”   释雪庭听了之后十分感兴趣:“那是什么车?”   李从嘉拉着他到了书房,提起毛笔随手花了一辆火车的简笔画,顺便还把铁轨给画上,然后说道:“如果蒸汽机真的发展起来了,以后能够在车头这里作为动力,剩下的都是装货物的车斗,依靠车头前进,你别不信,蒸汽机的动力真的能有这么强的。”   释雪庭看了半天之后,想了想说道:“秦始皇时期曾经有过木轨,当时规定的书车同轨就是说的这个,以后我们也要建木轨吗?”   李从嘉摇头:“不行,木轨是承受不住的,必须铁轨才行,唔,这样算来的话,铁轨的质量也要够好才行。”   释雪庭不知道火车这种东西是后世真是存在过的,他现在只觉得李从嘉的设想很好,但是很可能完不成。   其实就算是李从嘉都没抱太大希望,到了现在他还真有些遗憾当初为啥没有学理,虽然也未必什么都知道,但至少能够弄明白很多东西,不至于只能提出一个方向,剩下的都让大唐的科研人员去搞定。   就在他叹气的时候,那些格物专家一共用了五天时间就把他要的那个什么高压锅给弄了出来,而最主要的是,李从嘉让他们搞高压锅居然还给他们带来了灵感!   之前格物院研究蒸汽机的时候,弄的都是真空蒸汽机,这种蒸汽机的比较安全,压力比较小,但是效率相对也低,李从嘉不太知道这方面的问题,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蒸汽机不符合他的期望。   他虽然没有开口说,但是能混到这个地步的格物专家其实没有一个是傻子,察言观色最基本的技能没有点满也差不多,于是开始开会怎么提高蒸汽机的效率。   然而他们研究了半天也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这几乎让蒸汽机的研究陷入了停滞。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转头先将李从嘉要的那个什么高压锅研制出来,毕竟这是皇帝亲自吩咐下来的。   研究高压锅的时候,密封和压力问题让他们很头痛,李从嘉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他已经将高压锅的功用说的很明白,格物专家们也都了解。   后来通过一种软木解决了密封问题,而与此同时格物专家们也想到了一点——高压或许也能应用到蒸汽机上面,想到就要做,这些人转头就开始进行试验。   如果李从嘉在这里,他肯定会说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   可不是吗,就他们做实验的那几天,每天都会炸塌一座小楼,好在除了第一天有人没有跑出来受了伤,后面实验的时候,他们尽量都离得很远。   但这样的动静吸引了所有的人,甚至有人在思考格物院是不是在研究什么先进武器。   因为要重新盖楼,格物院的财政支出一下子就加大不少,大到了柳宜都没办法做主的地步,只能上报给李从嘉。   李从嘉知道之后,忍不住跑到格物院去看看,发现这些人还不怕死的准备去秦岭之内找个没什么人烟的地方做实验!   其实严格说起来也不是这帮人不怕死,问题就在于高压锅这个东西太不安全了,谁都知道李从嘉肯定是想要用的,问题是这样一个动不动就爆炸的玩意送到宫里去?   万一炸了到时候他们有一个算一个,估计都要被扣上一个谋反的帽子!   所以解决炸锅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压力蒸汽机……他们觉得如果解决了高压锅的问题,压力蒸汽机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李从嘉看了一下格物院的惨状,简直不敢相信这座破破烂烂的小院,居然是他之前找人细心设计出来的精致院子。   释雪庭跟在他后面之后也不由得一愣,看看院子,再联想到那几个躺在家里养伤的研究人员,释雪庭决定一定不能让李从嘉靠近这玩意,至少在它被使用的时候是不能靠近的。   李从嘉忍不住看了一下他们的实验记录,然后……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最后只好说道:“炸锅的问题现在还没有解决?”   现在还比较完好的几个格物专家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不得不说,高压锅这个玩意给他们带来的打击还是不小的。   本来听皇帝的叙述,这玩意真的是非常简单,可是谁知道做起来不是这么回事呢?   李从嘉忍不住想要敲这些人的脑袋,看他们是不是做实验做傻了,不过,想到现在院子外面还站着许多格物院的先生,还有一些学生也隔得远远的往这里看,他忍下了骂人的冲动,耐心说道:“你们就没想过弄个安全阀吗?”   格物院院长鲁集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安全阀?”   李从嘉没办法又将安全阀的样子说了一遍,他就真的服气了,一个高压锅,盖上锅盖就再没有任何能够漏气的地方,你不炸谁炸啊?   只是炸伤了几个研究人员,他们都该谢天谢地,否则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鲁集右手握拳左手一拍说道:“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大概是你们已经研究傻了,只知道往一个方向研究,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不过鲁集他们现在似乎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听了李从嘉的想法之后,他们转头就进了格物院里唯一一座还算完好的小楼继续去研究了!   李从嘉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对柳宜说道:“这里的修复先不着急,你再去找一块地方,偏一点,距离秦岭近一点也没关系,以后格物院的实验研究尽量都搬到那里去,这里只负责理论研究。”   尼玛,这里是学院内部啊,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高压锅,你们就把自己弄伤了,这也就算了,毕竟是愿打愿挨,问题是万一一个没控制好,伤了其他老师学生怎么办?这种可能性一定要杜绝!   柳宜听了之后长出了口气,他是真的怕了这些格物专家了,一个一个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好手,现在学院内部除了各地选上来的品学兼优的学子,就是朝中各个大佬的后代,甚至有好多都是嫡子,正统继承人!   这要是在学院伤了碰了,就算学院有李从嘉做后盾也扛不住啊。   当然,事实证明,有的时候距离成功真的只是一步之遥,李从嘉跟他们说了可以弄安全阀,所以高压锅没有了问题。   然后他们将安全阀应用到了蒸汽机上面,于是蒸汽机的动力也大大提升,然而他们想要进一步研究的时候,发现限制蒸汽机的居然金属原材料!   不得不说,所有的工业发展都是联动的,蒸汽机的出现逼得工部那群研究金属的也开始加班加点。   李从嘉知道之后,想了想直接给工部那边也多划了一点钱做研究用,他现在最舍得的就是花钱搞研究。   虽然投入很大,但是这些研究很多东西并不是只能用于军工,还有许多可以民用的,就好像羊毛羊绒制品一样。   羊绒和羊毛李从嘉已经不再垄断了,这东西他想垄断也很容易,不过他最后还是选择开放技术,但是想要用就要交专利费,否则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当然事实上也没人敢赖账,谁会那么想不开啊!   不仅仅是给工部划款,李从嘉甚至还贴钱给格物院划了一笔款子,现在蒸汽机已经到了一个很关键的时刻,原本从真空蒸汽机到高压蒸汽机是有一段时间的,现在他希望能够缩短这个时间。   虽然大唐走的步伐已经很快,但是他希望能够更快,高科技就代表着会有更多的资源能源倾斜,然后也会将全世界的财富都吸引到大唐,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他这样大量投入也的确是得到了回报,在新春的第一场雨之后,格物院就打上报告说已经做出了一个火车头。   李从嘉看到那份报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火车头?之前不是还在研究蒸汽机吗?怎么转头就是火车头了?而且他也没有跟格物院的人说过火车这个概念,他们怎么会想起搞火车?   李从嘉拿着报告文书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很坦然地说道:“我跟他们说的,之前过去看的时候讨论到就顺嘴说了出来,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真的放在了心上。”   李从嘉点点头也没在意,这种事情算不上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他现在只是好奇那些人弄出来的火车是个什么样子。   于是他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起身就准备去看,不过在走之前正好看到了一脸渴望地看着他的李仲寓,李从嘉微微一笑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这种划时代的东西,李仲寓作为未来的皇帝,当然也要一起去看一看。   等他们三个到那里的时候,火车头已经被安放在新的格物实验院内了,这里偏僻,再加上格物专家们的要求,柳宜干脆就弄的特别大,达到了能够装下一个火车头。   李从嘉看到火车头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真丑,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火车,整个设计没有任何美感,线条生硬,而且乌漆嘛黑,各个地方的链接也不够完美。   然而一想到这些都是铆接的,李从嘉又觉得需要原谅一下,毕竟这年代的手工还是达不到。   所以……火车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搞出发电机?   李从嘉看着火车头陷入了沉思,只是他不说话其他人也都不敢说,都战战兢兢地看着表情严肃的李从嘉,不知道他们哪里做的不对,让皇帝不满意。   释雪庭轻咳一声走到李从嘉身边低声问道:“陛下?”   “嗯?”李从嘉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这才说道:“哦,先进去看看吧。”   火车头内部的空间并不大,甚至在李从嘉看来几乎就没什么空间,硕大的蒸汽机就占了很大一部分,最主要的是蒸汽机还有配套的各种锅炉之类的,这样一个火车头最多最多也就塞的下三四个人。   当然,在李从嘉看来这是火车头设计的太小的缘故,这个大小也就比后世的动车大一点,问题是动车的动力是什么?蒸汽火车的动力是什么?没有可比性啊?   “车头怎么设计的这么小?”李从嘉走了一圈就出来,反正他也看不明白是不是真的好,总要开动之后才看。   鲁集立刻说道:“太大的话,动力跟不上,就怕带不起来了。”   这个是他们演算了很多遍设计出来的结果,当然这肯定没到蒸汽机的极限,只不过现在谁也不敢轻易去尝试这个极限,万一再炸了呢?这院子是刚修好的啊,用了好多钱的,据说是陛下慰劳他们辛苦直接掏腰包盖的,如果再炸了,估计他们就要倾家荡产自己盖了。   李从嘉从车头下来之后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个车头,去哪里试验?”   院子里没有铁轨,实际上也不可能在这个院子里安装一条轨道。   鲁集说道:“已经开始制作了,不过因为需要在地势平坦的地方,所以没放在这里。”   李从嘉问道:“什么时候能弄好?试验的时候要去看。”   鲁集掐指一算:“三天后。”   于是,过来溜达了一圈的李从嘉带着释雪庭和儿子三天后又跑去看火车头启动试验,这一次他不仅仅带上了自己,还带上了内阁和枢密院的主要官员一起过去。   内阁和枢密院的人不知道格物院在鼓捣什么,但是他们在看到那个黑铁疙瘩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疑惑,等到那个黑铁疙瘩开始冒烟,他们眼睛都要直了——这货不会爆炸吧?   而李从嘉……李从嘉眼睛也直了,这火车的声音……也实在是……太大了一点吧?而且这振动幅度,他特别想知道真的开这么一圈,里面的人还好吗?   然而根本没等真的开完一圈,开到一半的时候,这个火车头就直接歇火不干。   李从嘉:这玩意……好像不太靠谱。 第240章   从火车头上下来的几个人都是一副满面尘灰烟火色的模样, 让李从嘉延缓了铺设铁路的想法, 而且他觉得……这个铁路跟他印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就是两根铁轨被固定在地上, 剩下的枕木石子什么的都没有,其实李从嘉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的具体功用是什么, 但是他知道既然在后世铁轨上都有,那么这东西一定有它的作用。   李从嘉找到鲁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鲁集摸了摸头,连带着头上的幞头都跟着动了动, 十分纠结地说道:“铁轨的质量不行啊, 火车头跑起来的时候铁轨容易下陷,而且热度太高也容易出问题。”   李从嘉尝试着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可能不是铁轨的问题, 而是……少了其他点什么?比如在铁轨之间装上枕木撒上不规则形状的石子呢?”   鲁集双眼望天思考半晌说道:“我去试试!”   李从嘉看着鲁集一阵旋风一样的跑了,感慨了一句:“他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可不是,鲁集今年快五十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是高龄,年轻人见了他都要作揖喊一声老翁, 这奔跑速度李从嘉估摸着自己都可能追不上他!   鲁集继续去修改铁轨和火车头, 一时半会估计也出不了什么成果,李从嘉干脆就带着人回了宫。   这一路上只有他一个人比较淡定, 其他人都处在一种“我很兴奋, 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否则有失身份”的状态中。   毕竟在此之前, 谁都没想过会有一天不用人力也不用牛马就能让一辆车自动走,虽然还需要铁轨,但这绝对是划时代的发明啊!   看着周围一群兴奋到脸都红了的人, 李从嘉站在中间只觉得空虚寂寞冷,他的忧伤根本没人能理解!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寂寞如雪的李从嘉回到皇宫之后,看到桌子上那一摞奏折,瞬间觉得心累,这年头的皇帝就算寂寞如雪也只能感慨一路,等回来之后自然会有数不尽的奏折让你不寂寞。   李仲寓看着李从嘉,虽然李从嘉的表情还是很正常,但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出了有哪里不太一样,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他也想不到,在他看来,研制出火车头一点也不比研制出新型武器来的差啊。   就在李仲寓纳闷的时候,就看到李从嘉一脸慈爱地看着他,还顺便拍了拍他的头说了句:“儿子啊,快点长大吧。”   李仲寓:??????   丢下一脸迷茫的李仲寓,李从嘉回去继续批奏折,而李仲寓……还要去上课。   释雪庭目睹了这一对父子不怎么成功的沟通,含笑跟着李从嘉去了书房,进去之后说道:“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希望大郎成长太快。”   李从嘉抬头看向他:“嗯?”   释雪庭说道:“大郎越是成长的快,需要的权利就越多,投向他的大臣也会越多,若是他跟你一心还好,若是不一心……那就只能看你对朝堂的掌控力了,不过不是我说,内阁辅臣们……年纪都很大了。”   李从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释雪庭沉默半晌才说道:“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下,遍观史书,为了皇位父子相残的例子不少。”   李从嘉笑了笑:“不至于。”   释雪庭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叹气没有再说,他之所以忽然这么说主要是因为最近他发现李仲寓已经开始在拉拢人,还养门人了。   虽然他拉拢的大部分都是学院中的学生,但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些学生就是未来朝堂上的中坚力量,现在李从嘉倚重的这些大臣们年纪都大了,而李从嘉还年轻,他们还能陪李从嘉多久不知道,到时候换上来的都是这些人,这些对太子忠心耿耿的人……释雪庭十分有危机感。   在释雪庭眼里这个帝位就是李从嘉的,谁都不能从他手上抢走,就算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倒是李从嘉不在意,他觉得自己知道的,能够做到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再往后……除非真的把发电机给搞出来,否则应该已经到了尽头。   他希望李仲寓快点长大主要是觉得每天日复一日的被困在奏折之中,实在是太无聊了,也怪不得史上那么多昏君,有钱为什么还要干活啊!   可惜这个天下是他跟释雪庭一起打下来的,他舍不得当昏君,就只好继续努力,指望着李仲寓快点长大。   只不过他觉得李仲寓还不够大,却有人觉得李仲寓已经足够大了,至少已经成人,嗯,可以娶妻了。   李从嘉在听赵普说可以将太子娶妃提上日程的时候,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在他眼里李仲寓还是个半大毛孩子,虽然这个孩子早熟了一点,懂事了一点,但也是孩子啊,这么早就娶妃?你们这是在摧残童男童女啊。   不过鉴于是赵普提出来的这个问题,李从嘉干脆说道:“大郎年纪还小,女方年纪也不大,等他们身体长成再说吧,现在气血未足,成亲对他们不好。”   这也就是赵普跟赵匡胤关系好,李从嘉怀疑是赵匡胤比较着急,所以才解释一下,换别人他肯定就直接一句:不行!   不过赵普忽然说起这件事情,也让李从嘉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让李仲寓和赵家小娘子接触一下了?虽然是包办婚姻,也要两个孩子彼此有好感才行,万一两口子不合……李从嘉想想张太华,再想想他亲妈钟皇后,就知道皇后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不能得罪的,为了儿子的小命着想也要让小两口和睦一点。   只不过很快他又有些头疼,李仲寓真的是个好孩子,虽然已经初通人事,但并不好色,也没听说他调戏宫女什么的,每天都是上课练武看奏折,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哪里有时间跟小姑娘去联络感情啊。   最坑爹的是李从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每次到跟李仲寓有关的事情,李从嘉就特别怀念周娥皇,如果周娥皇在的话肯定会帮儿子安排的妥妥当当。   李从嘉叹了口气,想了想决定跟赵匡胤商量一下,反正赵匡胤的老婆还活着,大不了让他们去安排。   闲散了许久的赵匡胤忽然被喊到宫里,他本来还在思考李从嘉是不是觉得太无聊了要跟哪个国家打一打?   结果进宫之后发现皇帝跟他讨论太子跟未来太子妃的感情问题!   赵匡胤整个人都有点斯巴达,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个……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在赵匡胤看来真的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什么感情之类的,等结婚之后慢慢培养呗。   当然也不是说他不疼女儿,主要是太子基本上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宅心仁厚又不过于懦弱,他的女儿自然也是很好的,两个好孩子怎么会过不到一起呢?   然而李从嘉知道,两个好人也未必就能过得到一起,不过看赵匡胤这德行,他干脆就说道:“得了,你什么都不懂,回去跟你夫人说一说吧,想必她会有办法的。”   赵匡胤莫名地看了一眼李从嘉,实在是不明白他怎么会想起这种事情,是格物院遇到的困难不够大啊,还是你每天批阅的奏折不够多?   李从嘉被赵匡胤看的心塞,在把赵匡胤轰走之前说道:“大郎二十岁之前我不准备让他成亲。”   赵匡胤算了算,李仲寓二十岁的时候,他家闺女十七岁左右,也算不得太大,也就没反对,当然他反对也无效。   之前之所以让赵普提一声,就是担心会出变化,现在李从嘉还关心两个孩子的感情问题,想来应该不会轻易撕毁婚约,那或早或晚都无所谓了。   “行,全凭您做主。”   李从嘉听着赵匡胤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转头就把人给轰走,然后开始看格物院那边送上来的实验数据。   那边的人很认真,将进行的每一次实验数据都记录了下来,然后送给李从嘉。   然而李从嘉从来不看这些数据,只看结论,因为他只看得懂结论,中间那些数据是怎么得出来的,为什么会这样,对不起,通通看不懂。   可因为格物院每次发明创造都少不了他的身影,搞得那些格物专家们以为李从嘉在这方面十分精通,压根就不敢数据作假!   李从嘉看完结论之后,发现加了枕木和石子火车头的运行的确已经能够持续很长时间,这个很长时间就是指至少能够跑到火车头燃料燃烧完毕。   这样的话,李从嘉想了想觉得已经达到了火车最初步的要求,那么接下来需要解决的就是火车能够拉多少东西,以及速度问题。   实际上这两个问题还真的不太好解决,现在火车的速度撑死了比马车快上一点,唯一的好处就是马车不能长时间行走,而火车只要有充足的燃料就绝对能够开到地老天荒——这也是理论上的。   不过这还只是一个火车头,如果再加上货运车皮或者客运车厢的话,这火车说不定跑的比马车还慢,还要花很多钱,估计都不如步行来的划算。   李从嘉不知道制约动力的症结在什么地方,然而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那点可怜的知识已经没有了指引作用,只能看这些专家们能不能继续研究出更好的蒸汽机。   唯一让人欣慰的就是高压锅的面世,本来李从嘉还觉得能用上高压锅也是美滋滋的,结果他发现尚膳局根本不用这玩意,他吃的那些炖的酥烂的排骨从来都是小火慢炖,后来把高压锅给御厨,御厨还嫌弃高压锅弄出来的东西丢了味道。   李从嘉无奈,不过吧,这个高压锅本来也是面向老百姓的东西,自从一开始量产上市,销量就一直不错。   释雪庭陪着李从嘉看那些数据,说实话,他都比李从嘉能看懂的多,看了一会,发现李从嘉还在发愁之后,他就忍不住说道:“蒸汽机看起来很好用,只能用来做火车吗?”   李从嘉:?????!!!!!!!   对哦,谁说蒸汽机只能用来坐火车的?蒸汽动力做点什么东西不行?   严格来说很多东西都是相辅相成的,有了蒸汽动力很多人工动力达不到的地方都可以利用蒸汽动力,而随着蒸汽动力的慢慢普及,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继续改进蒸汽机。   交通不用说,火车是肯定要继续研究下去的,李从嘉还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坐着火车周游全国,但是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够研究出蒸汽战列舰就好了。   当然这一切似乎都比不上格物专家们开始制定压力单位等等一系列涉及到的单位来得重要,以前这些东西都是西方发明这些东西的人制定的,如今轮到了大唐专家制定,虽然李从嘉不太习惯他们制定的这种单位,不过不妨碍他美滋滋地想象着以后其他国家想要学习这些知识就必须学汉字。   蒸汽机在发展,李从嘉直接找到鲁集说道:“蒸汽机这东西肯定不是你们几个就能研究明白的,这是一个大课题,我希望能够召集所有对这个东西有兴趣的人,一起来研究,不仅仅是用来做火车,用来做其他东西也是一样的。”   鲁集他们自然早就知道蒸汽机的运用范围绝对很广,然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李从嘉点名要研究火车,他们虽然牛气,但也不可能无视李从嘉的意愿,更不要说蒸汽机这个概念最早就是李从嘉提出来的。   现在火车研究了一半,让他们去研究别的东西他们也不愿意,也没有精力再去研究别的,只能继续建立研究小组,分组研究,只不过到时候他们研究的就不仅仅是改进蒸汽机,而是要推动蒸汽机的运用了。   不过也好,这么好的东西只能在实验室里蒙尘也是很可惜,至于高压锅……那根本就是搞蒸汽机搞出来的副产品,他们压根就没放在心上,高压锅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转化成钱财,然后再换成他们需要用到的各种材料。   鲁集听从了李从嘉的意见,转头就开始去召集对蒸汽机有想法有兴趣的人来研究,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过来研究的,他认识的人一般都不简单,有好几个是当初李从嘉想要请来给学院当先生都没请动的那种,结果一个蒸汽机直接让这些大佬们都出山了。   李从嘉想了想,将公输老头也找了过来,他记得纺织机的动力似乎也出现了瓶颈,有了蒸汽机应该能够实现半自动化了。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公输老头看到蒸汽机之后脸色都变了,直接就问道:“陛下,您是想用这个东西代替人工吗?”   李从嘉欣然点头,手工小作坊是永远都发展不起来的,只有发展机械动力,才能对工业产生影响。   公输老头几乎是闻之色变,半晌才垂头丧气说道:“陛下,你这是在将那些织娘往死路上逼啊。”   李从嘉听了之后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公输老头拍了拍蒸汽机说道:“这的确是个好东西,如果想要运用到织机上也不是不行,但是一旦运用上之后,几乎不需要人力再去纺织,那些织娘……又要去哪里呢?”   李从嘉听了之后觉得这个问题……他还真要好好想一想了,在他知道的历史进程中,之所以有工业革命是因为社会需求增长,依靠小农经济已经没办法满足,只能依靠机器来代替,而这也直接导致小农经济被消除。   而现在大唐还没有出现工业革命,因为整个大唐的需求还没到小农经济不能满足的地步,这一切其实都是李从嘉在推动着工业的进程和发展。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大唐的需求完全还用不上机械,如果机械比人工便宜的话,或许会有很多富户选择机械,但是那个时候不可避免的就是这些工作的人被赶走,从而造成大量劳动力失业,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引起社会动荡不安。   李从嘉越想越是表情凝重,他一边思考一边说道:“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可以先研究一下,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研究的出来的,而且研究出来了也可能需要各种改进,先不要急,你所谓的织娘都没有工作也不可能发生的。”   公输老头拍的就是会出现他说的那种情况,他不是政客,大局观也不怎么样,只是很唯心的从自身角度出发,却提醒了李从嘉很重要的事情。   李从嘉回去之后就开始思考这件事情,工业推进是他希望看到的,哪怕在他有生之年不能到达后世那般高科技,他也希望能够更加迈进一点,更甚至他想要由自己开始给这片土地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这样将来可能就不会被大炮轰开国门了。   释雪庭处理完自己手头的事情之后,一转头就看着李从嘉双眼发直,一看就是在发呆,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等李从嘉回过神之后才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从嘉基本上很少发呆,一旦他在发呆那必然是遇到了难题,但是他一时半会还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所以就要思考,别人看他是在发呆,实际上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   李从嘉握住释雪庭的手将公输老头的担忧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这还真是一个无解的命题,如果这些机器发明了出来,大唐的需求量不够,机器就不能推广,如果强行推广,代表的就是大量劳动力失业,这真是个无解的命题。”   释雪庭听完了以后认真思考一遍之后说道:“就算你解决了需求问题,也还有一个更严肃的问题在等着你。”   李从嘉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什么?”   释雪庭问道:“一旦富户拥有了这些私人资产,他们完全可以形成一个个小王国,到时候他们手里会掌握着大部分国家经济命脉,有了这样的权利,他们如果不甘心继续被管制,继续当最底层,到时候要怎么办?”   李从嘉瞬间瞪大眼睛看着释雪庭,半天没说话。   卧了个大槽,这特么不就是资产阶级革命吗?   虽然释雪庭没有总结出这个词,但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样。   资产阶级革命从本质上来讲可以说是废除了封建独裁制度,封建制度都被推翻了,还要皇帝做什么?就算依旧保留,只怕到时候也是君主立宪制,或者是皇室就是一个吉祥物。   如果是以前李从嘉会觉得变成资本主义国家或者社会主义国家都没什么不好,然而当他带着人一点点打下天下,被人簇拥着坐上皇座之后,现在他的思想就变成了:老子打下来的天下凭什么跟你们这些只有钱的人分享?   可是这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想要促进发展,促进人口需求,促进工业进化,那么资本主义萌芽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情,除非……朝廷能够将这些东西牢牢掌握在手里。   李从嘉没想到搞出一个蒸汽机来,居然还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辐射范围之广简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这已经不是当初搞出雷盒之类的武器能够媲美的了。   释雪庭就见李从嘉不说话,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也不要太过担心,可能只是我多想了而已。”   李从嘉:不不不,你没多想,是我想的太少了! 第241章   释雪庭给李从嘉敲了一个警钟, 他不能光顾着发展经济, 然后经历一次工业革命之后, 皇室就成了个吉祥物。   当然或许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避免,整个世界走到最后或许还是资本力量才有话语权, 但是至少在他和李仲寓在位期间,不希望出现这种事情。   如果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么李从嘉需要做的就是成为最大的资本家……之一, 这样至少能够掌握部分话语权, 现在李从嘉能够硬气,想做什么做什么, 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自己有钱吗?   除了不愿意让人说自己铺张浪费才克制以外,剩下的他想做就做了,支持研究拨款,想到就给钱,谁都拦不住。   释雪庭见李从嘉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由得有些后悔, 他只是有这样一个危机感,所以就说了出来, 但是这不代表他想要看到李从嘉为此焦虑。   但是问题就摆在这里, 除非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李从嘉就不可能放下这件事。   释雪庭干脆跟李从嘉说道:“以后也不用遮掩了, 直接就将商行以皇室下属身份行走吧。”释雪庭只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应对未来。   李从嘉听了之后微微一笑:“嘿,跟我想的不谋而合。”   虽然大家都知道商行背后有皇帝撑腰,但是这种事情一般都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 毕竟经商在这个年代还算是上不得台面的职业。   然而李从嘉现在不这么想了,他需要将整个皇室打造成这个国家的掌权者外加大财阀,这样就算面对资本主义的冲击,到时候至少皇室不会沦为吉祥物。   想到这里,李从嘉也挺感慨的,以前读历史他觉得这是一个必经的历程,毕竟社会在发展,科学技术也在发展,资本逐渐掌握话语权和封建统治者不甘心被抢走话语权,这都是冲突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将这个冲突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   但是只有他知道防备这件事情是不够的,所以他直接将所有的可能性跟李仲寓说了一下。   而李仲寓显然现在没有办法完全了解这件事情,不过李从嘉也没指望他上来就能理解,只要李仲寓心里知道这件事情就可以了。   毕竟之后李从嘉的关注点也要从火车上面挪走,因为萨曼帝国终于是派使臣来了。   不得不说,比起契丹跟喀喇汗国,萨曼帝国无疑是很礼貌的,派来的使者带着礼物带着国书。   李从嘉本来不太想见那位使者,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见他,当然是带着翻译才能见的。   萨曼使者过来之后对着李从嘉行礼,十分礼貌地说道:“参见伟大的唐帝国皇帝陛下。”   李从嘉笑呵呵说道:“使者远来辛苦,不知可还适应长安的生活?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可以直接向鸿胪寺卿提出你的要求,我们尽量满足。”   当然李从嘉说的是尽量满足,如果提出什么整个驿馆只能吃牛羊肉这种要求,那么他就要翻脸了。   好在这个使者不是没脑子的人,十分谦逊地说道:“长安是我见过的最雄伟壮观的城市,在这里生活也十分美好,多谢皇帝陛下盛情款待。”   李从嘉又问道:“萨曼帝国距离大唐有千里之遥,也不知有何区别,使者可否为我解惑?”   使者有些猝不及防,虽然他也知道到了这里肯定会被一些官员套话,询问一些有关于萨曼帝国的消息,但是他没想到这位皇帝居然就这么赤裸裸地问了出来。   李从嘉见他不说话就说道:“不用有什么顾虑,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重,喜欢听不同的风土人情故事。”   使者整理了一下心神笑着说道:“如此的确是要为皇帝陛下介绍一下了。”   李从嘉心中微微惊讶,他哪里是想要知道萨曼帝国的风土人情,他只不过是想要东拉西扯掌控谈话的节奏,顺便也让这位使者着急一下,这样等等再谈的时候,说不定他一着急就能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然而使者居然就真的说起了风土人情,李从嘉听了一会就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痛快的说了,因为这位使者话里话外都在透露出他们萨曼帝国是热爱和平的国家,跟喀喇汗国不一样,所以大唐不应该跟喀喇汗国同流合污,那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之类之类的。   当然这位使者肯定是说不出这么多成语的,这只是李从嘉通过翻译所叙述的来理解。   等使者说的差不多之后,李从嘉决定再直接一些,于是他开口问道:“所以贵使这次来是为了谴责大唐售卖武器给喀喇汗国?”   使者:……   遇上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皇帝真特么心累!   使者脸上的笑容差点消失!然而很快他又绷住了,十分温和地说道:“皇帝陛下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想要指责什么,只是觉得,那些武器应该让他们去陪地狱里的魔鬼,而不是用来伤害人类。”   李从嘉心中冷笑,呦豁,萨曼帝国胃口很大嘛,不仅仅想要阻止他卖武器给喀喇汗国,还想给他洗脑觉得那些武器不应该出现?   说得好像不用热武器你们就不打仗一样,真以为别人不知道萨曼帝国是怎么强盛起来的?   任何一个帝国的强盛都伴随不了血腥扩张,现在扮出一副圣人嘴脸是恶心谁呢?   李从嘉也懒得跟他周旋直接说道:“这你就错了,更高等级的武器出现必然会让一些不轨之徒老老实实,大唐研制武器并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震慑,我们不欺负别人,别人也别想欺负我们,这才是武器存在的真正意义,你觉得呢?”   萨曼使者:我觉得你挺不要脸。   制作武器不用?谁信啊?就如同李从嘉吐槽萨曼帝国的扩张不是和平演变的结果一样,萨曼使者也知道大唐的扩张就是伴随着其他国家的军队血流成河,现在说是为了震慑?真是为了震慑你别打啊。   说实话,萨曼使者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这个国家不太好沟通的准备,毕竟他已经了解到这个帝国国土面积十分巨大,至于实力……能够在短短建国十年内打遍周边无敌手,肯定也是很强大的。   然而他没想到这么不好沟通,他想要套路李从嘉,然而李从嘉压根就不按照套路走,直接暴力摧毁所有套路,并且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萨曼使者一时之间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呢?   大概是因为对真主的忠诚吧。   萨曼使者安慰自己之后,这才又说道:“既然如此,陛下将武器卖给喀喇汗国,又如何能够震慑住他?”   李从嘉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能卖也能不卖啊,武器这东西是消耗品不是吗?他如果有不轨之意,我就断绝对喀喇汗国武器的供应,他又能如何?”   萨曼使者没有去问万一喀喇汗国也研制出了很厉害的武器怎么办。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唐卖出去的武器绝对不是最新最高级的,他们的武器研发一直都是走在前列,喀喇汗国就算能够仿制出这些武器,大唐就有更好的武器来对付他们。   总的来说,这一次的会面算不上多么愉快,只让李从嘉更加坚定让萨曼帝国跟喀喇汗国两败俱伤的决心,如果这两个国家能够带的旁边其他的伊斯兰国家一起沉沦那就更好了。   萨曼使者回到驿馆之后有些沉默,就连其他同来的人问他问题,他都不想回答。   这次来自然不是他一个人来的,然而在觐见的时候,却只让他一个人过去。   当时萨曼使者以为大唐是为了安全,不过现在想想,估计对方就是希望他单枪匹马的过去,然后被皇帝外加一群大臣围观,不管他怎么说怎么做都会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   他的同伴在焦急问他:“到底怎么说的?你倒是说话啊。”   使者缓缓开口说道:“没说什么,大唐不会停止向喀喇汗国出售武器。”   同伴问道:“那……我们呢?会不会卖给我们?”   使者摇头:“没有说,但是我觉得大唐的皇帝对我们似乎有一种敌意,他未必会卖给我们武器。”   同伴脸色一沉:“哼,如果他不卖,那我们……”   “请谨慎你的言行!”使者厉喝一声。   同伴有些不甘心的闭上了嘴,使者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现在在大唐,尽量不要招惹他们,在来的路上我们也算是了解过了不是吗?这个国家不好惹,反对他的国家都被他们制裁了,我们跟这个国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不要再给真主的仆人找更强大的敌人了。”   同伴只好不甘不愿地说道:“那我们只能向他们购买武器了?他们如果不买怎么办?”   使者深吸一口气:“我们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说服他们吗?否则还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也不要求别的,只要能够卖给喀喇汗国的武器也卖给我们就可以了,在同等条件下,萨曼帝国是不会输给那群伪教徒的!”   同伴用力点了点头,觉得使者的形象真的特别高大。   他们在商议的时候,李从嘉也在跟内阁和枢密院商议,当然商议的中心就是要怎么卖给萨曼帝国武器。   范质的说法就是:“这个有什么难的?在可以贩卖的范围之内,他们要什么就卖什么好了。”   一开始不太同意李从嘉贩卖武器的老先生,现在也都看开了,当然主要也是因为萨曼帝国足够远,并且能够牵制喀喇汗国的原因,毕竟远交近攻一直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   李从嘉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现在情况跟当初喀喇汗国不太一样,喀喇汗国是为了打萨曼王朝才被我们设计着买了武器,当时他们可买可不买,所以当时要价上不去,然而现在萨曼帝国已经处在不买不行的地步,我们要不要……提一提价?”   喀喇汗国有武器,萨曼帝国没有武器,那么在两国人数和原本战斗力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谁吃亏真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所以现在萨曼帝国肯定是急切的需要这一波武器。   李从嘉理所当然的想到了提价,毕竟谁跟钱过不去啊,他现在十分缺钱,不仅仅是他,整个大唐都处在一种缺钱的状态中。   内阁四位辅臣三位在沉思,思考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厚道,只剩下一个节操碎得跟李从嘉差不多的赵普开心地说道:“如此甚好,卖原来的二倍我觉得就很好。”   李从嘉开心说道:“是吧?我也觉得这样差不多。”   王溥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赵普,本质上他们另外三位辅臣是不希望武器卖的价格太高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卖武器得来的钱并不是归入户部的,而是归入军部账户。   虽然严格算起来都是大唐的钱,但是这些钱只能用于发展建设军队。   自古以来文武都会互相制约,谁都不希望对方太过强大,以前军队没有什么拿钱的途径,很多时候都需要靠户部拨款才行,至少还能制约他们一下。   现在大唐开始贩卖武器,他们有了钱不再受户部制约,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谁都说不好。   然而王溥他们也知道,赵普是内阁辅臣没错,但他也是赵匡胤的铁杆拥趸,而赵匡胤则是李从嘉的头号铁杆,这样赵普基本上可以算是李从嘉的心腹,李从嘉想要做的事情,不方便说,赵普自然会替他说出来。   内阁辅臣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互相拆台,魏仁浦只好站出来说道:“若是涨价太多,萨曼帝国心生不满,恐会对我大唐有不轨之举。”   李从嘉很干脆地说道:“他们不敢的,他们真敢这么干,别的不说,我们稍微放宽一点对喀喇汗国武器出售的限制,他们都有可能遭受更大的损失。”   内阁辅臣集体沉默,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是不想让李从嘉再得罪一个国家罢了,毕竟萨曼帝国跟喀喇汗国的实力差不多,他们两个打起来之后,谁输谁赢都说不好。   喀喇汗国跟大唐已经只剩下表面情谊,谁都说不好如果到最后喀喇汗国赢的话,他们会不会转头就将枪口对准大唐。   但是这个国家肯定会对大唐有威胁是肯定的,所以他们更希望萨曼帝国能赢,这样至少让他们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然而在李从嘉眼里,这两个国家无论是哪个都是敌人,现在他只是想要看这两个国家狗咬狗,削弱彼此实力,等到他出手的时候,就能顺利拿下,或者说是用最小的代价拿下。   什么尽量不得罪,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不过后来李从嘉要价也没那么狠,他也担心真的要太狠,萨曼帝国出不起的话,到时候岂不是要让喀喇汗国占上风了?这怎么行?   于是李从嘉只是提了一点点价格,在萨曼帝国肉痛但是又能承受的范围内。   萨曼帝国的使者这几天被李从嘉折腾的有点狠,刚来的时候还有些意气风发的意思,这么几天下来就只剩下了憔悴,不过憔悴归憔悴,他还是提出了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这些武器要怎么运输过去?”   看一眼地图就能知道,如果想要到达萨曼帝国,那么就必须经过喀喇汗国,问题是如果经过喀喇汗国的话,喀喇汗国有一万种手段截留这批武器。   实际上就算是萨曼使者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没指望李从嘉会给他一个回答,毕竟现在大唐整体给这个使者的印象就是奸诈狡猾。   这种人只要能卖出去东西就可以了,至于怎么运输谁还管?   然而他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还真思考了这个问题,直接说道:“取路吐蕃,到时候你们去羌塘领就可以了。”   萨曼使者十分意外地看着李从嘉问道:“您说的是吐蕃的羌塘部落吗?他们可靠?”   李从嘉微微一笑:“至少比喀喇汗国可靠,如果在羌塘以东出现问题,大唐会全权负责,但是在羌塘以西,也就是说武器被你们交接走了之后再出问题的话,那么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萨曼使者总算是长出了口气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您真是个仁慈的人。”   李从嘉:不,我只是想看你们倒霉的人。   萨曼使者称赞完了之后忍不住还问了一句:“吐蕃高原也被贵国控制了吗?”   李从嘉十分意外地看着他:“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个消息?怎么会,吐蕃依旧是吐蕃,高原上的部落还在征战不休。”   “那……羌塘。”使者有些吞吞吐吐,他不敢问太多,怕惹恼了李从嘉就什么都不管了,但又实在不放心。   李从嘉看他实在是憋得难受终于大发慈悲,告诉了他原因:“喀喇汗国跟羌塘临近,之前曾经帮助过羌塘的对手。”   这次萨曼使者彻底明白,既然喀喇汗国帮助了羌塘的敌人,那自然也算是羌塘的敌人,而且看后续就是他们跟羌塘还没有和解,当然也可能是大唐出手阻挠了他们的和解。   萨曼使者识趣的没有再多问下去,而是表达了万分感谢之后就准备回国告诉他们的国王好消息。   终于将这些人送走之后,魏仁浦忍不住问道:“陛下,吐蕃那边如今如何了?”   之前他们跟大理打,跟契丹死磕,然后又跟喀喇汗国关系忽然紧张,搞得这些大佬基本上都没怎么去看吐蕃,然而今天李从嘉说可以取道羌塘,他们就知道李从嘉肯定是没有放松过对吐蕃的监视。   李从嘉叹了口气说道:“还能如何?不就是那个样子?小部落一个一个的被征服,大部落之间倒是和平的很,根本没有起冲突的意思,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实际上吐蕃那些大部落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李从嘉还是知道一点的,毕竟他们北边有喀喇汗国,东边还有一个大唐,西边好一点都是别的小国,实力根本不如他们,南边也就那样。   可是就这么两个大国看在那里,他们就不敢拼的太狠,生怕到最后被这两个国家捡便宜。   赵普问了一句:“有没有希望让他们动手?之前那两尊佛像都不能让他们动手吗?”   李从嘉点头:“也不是没动手,只不过是很克制,没有大规模的冲突,可是这样就完全背离了我的初衷,所以,需要找一个他们没办法拒绝的理由才行。”   范质面无表情地说道:“吐蕃高原如此贫瘠,陛下又何必将目光盯在他们身上?”   当然范质最想说的是,大佬,能不能不打了?   李从嘉听懂了范质的潜台词,然而他却不能说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就因为这片土地是后世自己国家领土的一部分?他敢说也没人敢信啊!   最后他只是说道:“吐蕃这个民族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当年前唐跟他们保持了友好,结果呢?还不是被反咬一口,我看还是将他们纳入管辖范围之内,才能尽量避免这种事情。”   范质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阵脚步声,释雪庭从宣政殿后面轻轻走过来,对着在场所有人合掌行礼致歉之后,就将一张纸递给了李从嘉。   李从嘉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顿时坐直了身体,愤怒地拍了一下御案说道:“这群王八蛋是想死吧?” 第242章   李从嘉看着手上那张纸条怒气值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其实上面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海盗祸乱登州, 屠尽三村共六百零二人。   很简短的一句话, 但背后却是无边的血色。   六百零二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或许从大唐如今的人口比例上看, 这六百零二个人不算什么,但李从嘉现在总觉得人手不够用,少一个他都心疼!   李从嘉将纸条往下面一递, 愤怒地说道:“雷有终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被人毫无抵抗的屠了三个村子?”   因为纸条是在武将们手里, 文官刚开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李从嘉说了这句话之后才都惊了, 被屠了三个村子?这可不是小事情。   范质连忙问道:“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李从嘉摇了摇头:“没有消息,只说是海盗。”   众人面面相觑,赵匡胤有些疑惑:“海盗虽然的确泯灭人性,但是他们一般都是拦截过往船只打劫,很少上岸抢劫, 这次……是不是真的海盗?”   李从嘉沉着脸说道:“不知道, 不管是不是这件事情都不能善罢甘休,传我口谕, 让雷有终协同登州刺史务必尽早查出真相!”   本来刚刚卖出去武器还很开心, 结果转头就有糟心事,李从嘉现在的心情十分不美好。   释雪庭跟着李从嘉离开了宣政殿, 剩下文武诸位官员目送他们的背影走了之后,杨业说了一句:“国师的消息真是灵通,只怕雷都督的折子还在路上呢吧。”   杨业这句话让大家都很微妙, 如今看来情报部传递消息的方式十分快速,可能用了信鸽或者鹰隼,所以速度快,只不过情报部只是传递一个消息,所以能够快速反应。   到了正经官员那里,报消息也有相应格式,各种文书折子都少不了,该怎么叙述事实都要思前想后写完确定没问题才会往长安送。   这样就造成情报部的消息永远快一步,而皇帝得到了消息,大臣送的消息还慢悠悠在路上,久而久之……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些纠结这件事情,但是取缔情报部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让李从嘉不那么依赖情报部。   可是再一想掌管情报部的是国师,他们就觉得这事儿……有点难。   众人对视一眼,决定这件事情先放在这里,无论是什么都要找机会,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将海盗这件事情查清楚。   其实李从嘉并没有迁怒雷有终的消息慢,他只是生气雷有终怎么会放任海盗屠了三个村子,这防卫是怎么搞的?   回到书房之后,释雪庭说道:“消消气,这件事情也怪不得雷有终,毕竟他的都督府距离出事的地方似乎有点远。”   李从嘉沉着脸说道:“不是那么回事,一伙海盗都能随意上岸抢劫杀害我大唐子民,这透露出来的不仅仅是水军的反应速度问题,更多是海岸边防,正常应该是海盗进入我们的领海就已经被发现,并且被追打驱逐!”   释雪庭听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有点难吧?”   李从嘉深吸了口气说道:“不难。”   火车都快要搞出来了,难道海上巡航他们还搞不出来吗?   当然在海上巡航的时候,就目前而言传递信号是很不容易,但是也没那么难,烽烟烟花信号弹,各种东西都能用上,这不是海防薄弱的借口。   李从嘉稍稍平复了心情之后,想了想说道:“将楚王和蜀王请来。”   春生重复了一遍,见李从嘉没有其他指示就退下去请人。   释雪庭当即说道:“那我先走了。”   “走什么?”李从嘉拉着他的手说道:“没什么要避讳的,你手上没有军权,就算听了这些又能怎么样?他们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的。”   释雪庭没说话,其实他心里清楚,虽然他手上没有军权,但是他手上的情报部对于这些大臣来说其实就是一个威胁,刚刚这件事情他也是冲动了一下,在看到的一刹那,饶是他一向冷静也忍不住怒气勃发,所以直接去找了李从嘉。   不过,他跟着李从嘉走的时候,并没有忽略在场那些人的表情,他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已经将情报部重点记住了,接下来他需要更加小心一些才行。   李景达和李弘冀来的时候都很小心翼翼,他们两个是一起过来的,在路上的时候李弘冀忍不住低声问道:“阿叔,你说陛下会怎么处理雷有终?”   李景达沉默良久才说道:“那要看雷有终能不能查出有用的东西来了。”   李弘冀长叹一声:“海盗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李景达摇头说道:“登州附近的海岛并不多,能够让海盗生存的就更不多了,而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是高丽,另外一个就是日本。”   李弘冀瞬间瞪大眼睛看着李景达:“阿叔是说……”   李景达摇头说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哎,只希望陛下这次的怒火不要太大,否则……雷有终只怕……”   李弘冀也有些同情雷有终,这种事情真是可遇不可求——谁也不想求。   他们两个进了书房行礼之后就安静如鸡的站在一边,开始思考等等怎么尽量让雷有终的罪名不那么严重,当然在他们眼里雷有终压根就没有什么罪。   结果他们没想到李从嘉第一句话就是:“海防这件事情你们有什么想法?”   李景达和李弘冀微微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跟不上李从嘉的思路,不是要说雷有终的问题吗?   李从嘉见他们不回答,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没想过吗?没想过也没关系,现在想一想吧,我们陆地边境线的防御已经足够,这件事情出之前也没什么人关注海防,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既然已经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海防就必须重视起来。”   李景达反应比较快,立刻说道:“的确是需要重视,不能让海盗这么猖狂,只不过,海防跟陆防还是不一样,在海上总不能跟陆地上一样用烽火传信,这样的话传信方式就必须斟酌。”   李弘冀问道:“或许用飞鹰为信?”   他说完忍不住看了释雪庭一眼,现在大部分朝臣都觉得情报部可能是以飞鹰传信,只是不知道情报部是怎么熬鹰的。   释雪庭眼观鼻鼻观心,根本当没发现李弘冀的小动作。   李从嘉忽然说道:“其实也不用什么传讯,海防归根究底就是让战舰在海上巡逻,如果遇到不明船只,首先判断对方的身份,如果是非法入侵那就驱逐,如果驱逐也没用,就直接开打啊,怕什么?”   李弘冀问道:“如果打不过呢?”   李从嘉笑了笑:“虽然说普通战舰比起大福船来说的确是差着一些,但是比起其他国家甚至是海盗的船还是好很多的,退一万步说哪怕当时打不过对方,也可以通过信号弹着急附近的船只一起进行驱逐。”   李景达倒抽一口气说道:“这样岂不是直接给了巡逻船开战的权利?可这样的话……”   李从嘉脸色一沉:“周边的这几个国家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领海的概念了,也跟他们说了我们领海的范围,如果他们的船还开进来的话,那就不存在不知者无罪这种可能性,而且我也没有让他们立刻就开战,而是先看有没有通关文书,若是没有就进行驱逐,如果对方强烈反抗那必然是心怀不轨,还客气什么?”   李景达总觉得李从嘉说的听上去没错,但有哪里好像不太对。   李弘冀这才开口说道:“若是巡逻船上的将领没有按照这样的章程来呢?”   李从嘉皱了皱眉,他敏锐的察觉出叔叔和哥哥好像不太赞同这种方法,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赞同,这样有什么不好?如果是在陆地上,无论是契丹还是吐蕃亦或者是喀喇汗国,只要他们的人没有通关文书就直接入关,那肯定是要遣送。   若来的是军队也是要打的,怎么到了海上这么多事情?   这个时候释雪庭开口说道:“若是赋予巡逻将领太多权利,各地都督或者节度使怕是不太好做了。”   李景达和李弘冀在心里默默给释雪庭比了一个大拇指,他们两个想要说的就是这个问题,只不过军权这个话题比较敏感,就算他们是皇帝的叔叔或者哥哥也不好直接就这样说,所以他们一直在迂回希望李从嘉能够想明白这件事。   结果没想到李从嘉一直都没往这方面想,他们正发愁要怎么继续提醒,亏了释雪庭直接说了出来。   不过……他们偷偷看了一眼李从嘉,发现李从嘉一脸的恍然大悟,根本不介意释雪庭说这么敏感的话题,不由得在心里将释雪庭的重要性又往上提了提。   李从嘉长长出了口气,刚刚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是不想因为传信造成时间上的浪费,从而白白流失最好的作战时机。   他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弘冀跟李景达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连这种事情都会听释雪庭的意见吗?这特么不是一般的宠信了吧?   释雪庭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李从嘉,发现对方居然还很皮的对他眨了眨眼,他顿时就知道李从嘉这是故意的。   故意让这些人更加高看他一眼,他也不藏着掖着,干脆说道:“不如就起草一个规定吧,巡逻军官有一定权利直接驱逐非法入侵的船只,但是要在对方船只大小和船队规模上有一定限制,超过这个规模的还是需要各州都督拿主意。”   李从嘉点头看着李弘冀和李景达说道:“就这么来吧,你们回去起草一个章程就行,另外传令雷有终,一定要不遗余力的找出那群海盗所在的地方,不管他们是来自什么地方。”   李氏叔侄两个人二话没说直接低头答应,不答应也不行啊,李从嘉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   他们都能想到那些海盗可能不是真正的海盗,只不过是依托了海盗身份过来挑衅或者打击报复的,所以顺藤摸瓜很可能就查到某个国家身上。   只不过没有确切证据,基本上很难向对方国家发难,或者说这个证据根本就不好找!   可只要李从嘉不依不饶,想找也不是找不到,估计找到的那一天就是要开战的那一天了。   这两个人走了之后,李从嘉叹了口气:“哎,想要电。”   释雪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知道谁是主使了?”   李从嘉愣了一下:“啊?不知道,怎么了?”   “那你想用雷电劈死谁?”释雪庭挑眉,他现在还记得当年回来的时候有人跟他说,李从嘉金口玉言说谁谁死,老天的雷劈的超级准。   李从嘉听了之后忍不住笑出声,他知道释雪庭是理解错了,当然这也不意外,没有见过的人肯定想不到这个世界上会出现电这种东西,然后围绕着这种能源就产生了电话电脑一些列的产品。   李从嘉刚刚感慨只是想起了电话这种方便易用的东西,有了电话,那传信还有什么难的?就算没有电话,有电报也行啊。   李从嘉正在感慨的时候,雷有终的折子终于是到了长安。   这一路快要把传令兵给跑死了,这才在短短的五天时间之内将登州那边的情况反馈上来。   雷有终反馈上来的情报肯定比释雪庭告诉李从嘉的要详细一些,当然这也是释雪庭没让手下继续深入的结果,毕竟那边有主事的人,他的情报部只要提前一步告诉李从嘉一个大概情况就行了,更深入的情况自然有人上报,除非那个人欺上瞒下,释雪庭才会让人将真是情况报上来。   李从嘉打开折子看完之后,忍不住失笑:“这个雷有终还真是……”   释雪庭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李从嘉直接将折子给他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释雪庭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折子上的确写的很清楚,那三个村子的损失,还有人员伤亡,以及那些海盗是怎么登陆的都查的一清二楚。   唯一查不到的就是那些海盗来自哪里,又去了哪里。   不过没关系,查不到我们就一点点搜,于是雷有终带着船队直接在海面上一同横扫,只要是有海岛的地方他们都登陆上去,看看有没有人,如果有人就逼问是做什么的。   当然这些海岛都不在大唐的范围之内,大唐范围之内的海岛早就被控制起来,上面都有水军驻军,不可能会有海盗。   而他们扫荡的海岛……李从嘉默默看了一眼舆图,发现都是日本和高丽岛周边的一些小岛,反正只要看上去能住人的他们都扫荡了一遍。   释雪庭看完之后说道:“恐怕过两天你又要收到抗议国书了。”   大唐制定了领海的范围之后,其他靠海的国家基本上也跟着开始搞起了领海概念,其中契丹跟日本还在吵两边的领海范围,毕竟他们的距离也是很近的,而日本四面环海,真的算下来领海面积比他们的国土面积都少不了哪里去。   原本李从嘉乐呵呵地看日本跟契丹争执,反正这两个国家他都不待见,爱打打去吧。   但是这一次雷有终也算是入侵了人家的领海,还将人家领海范围内岛上的“国民”挨个清理了一遍,估计日本和契丹肯定不会干的。   李从嘉有些不屑地说道:“登州遭遇了海盗,而海盗肯定是附近的,我们寻找海盗有什么错?这也是为他们除害,如果他们敢出头的话,我就要合理怀疑海盗的来历,到时候肯定要写国书让他们将海盗交出来的,交不出来的话……呵呵。”   释雪庭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说了一句:“内阁大概会很头疼。”   李从嘉咬牙切齿:“被人无声无息的灭了三个村子,简直是奇耻大辱!”   自从远走西域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之后,李从嘉就算是吃亏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更何况以往吃亏都能找到正主,现在居然连正主都找不到,真是想想都要气死了。   雷有终的做法只能说是他很了解李从嘉,想要先给李从嘉降降火,然后再慢慢查。   对此李从嘉虽然郁闷,但也没有办法,毕竟这年头没有什么DNA之类的,破案也没那么容易。   正如释雪庭所说,过了没两天,日本和契丹的抗议国书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李从嘉表现的十分蛮不讲理,十分直接的让两家交人,交不出海盗,但他查出来的话,无论跟哪个国家有关联,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十分理直气壮,准备也学一学大唐强调一下自己领海主权的两个国家顿时被糊了一脸的恶意。   见过不讲理的,但是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然而李从嘉有不讲理的底气,耶律贤这次终于是长进了一些,没有继续掀桌,只是在生气过后问道:“去问好了是不是我们的人,如果是的话……随便找几个让他们去找唐国自首,别给唐国借口!”   耶律贤十分心塞,他也不想低头,然而形势比人强,他不低头,李从嘉就会用武力按着他的脑袋低下去,他不忍能怎么样?   幸好最后的结果是那些海盗跟他们没有关系,耶律贤顿时放下心来,转头就继续写国书给大唐。   李从嘉收到国书之后挑了挑眉:“耶律贤长进了啊。”   释雪庭看了一眼,立刻明白李从嘉所说的长进是耶律贤终于明白了实力才是硬道理,这次的国书写的都很礼貌,并且还将清查的过程和结果都写了过来,很多,反正翻译过来就是我们已经查过了,确保那些海盗绝对跟契丹没有关系,但是不是跟日本有关系就不知道了。   李从嘉将国书放下,而日本的国书就很耐人寻味了,对于大唐的诘问,日本直接避而不答,就一直在强调大唐入侵了他们的领海,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他们不介意用动用武力捍卫自己的领海主权。   李从嘉当时就笑了:“领海主权?这东西还是我说出来的,他们之前连领海主权是个什么玩意都不知道!现在日本天皇是哪一位?”   “现在还在位的应该是宪平天皇。”   宪平天皇?李从嘉歪着脑袋想了想换算了一下,哦,这位就是那个深井冰天皇,后来被称为冷泉天皇的那个。   “是那个疯子啊。”李从嘉冷笑一声:“他大概是当不了多久的天皇了。”   释雪庭听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你想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给日本两个选择,要么交人,要么闭嘴让我们自己查,都不选的话,那我就只好出动元羲舰队了。”李从嘉摊了摊手,说实话当恶霸的感觉还挺不错的,好不容易将国力发展起来了,凭什么还要他忍?   释雪庭没有说什么,他的宗旨就是李从嘉不受委屈就可以,其次才是大唐不会有损失,现在李从嘉的决定显然不会损害大唐的利益,那他怎么可能反对?   就在他们两个谈论没两天之后,释雪庭一脸复杂的过来找李从嘉说道:“宪平天皇退位了。”   他的陛下还真是……一说一个准啊。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十分无奈,他知道宪平天皇肯定会退位啊,因为历史上就是这样,宪平天皇因为疾病缠身退位,然后在冷泉宫疯疯癫癫活了四十多年,所以才被称为冷泉天皇。   然而这个理由他不能说,只能认了自己“金口玉言”。   释雪庭说完那个消息之后又说了一句:“还有一个消息你可能也会很感兴趣。”   李从嘉问道:“找到海盗了?”   释雪庭摇摇头:“没有,不过……日本的皇女已经到了长安。”   李从嘉:?????? 第243章   释雪庭看李从嘉表情不太对, 便说道:“日本没有发国书来?”   李从嘉冷哼一声:“国书?他们的国书还在强调领海主权呢, 狗屁的领海主权!”   释雪庭点点头说道:“那就没问题了, 据我所知这位皇女也是隐瞒身份来到大唐的。”   “隐瞒身份?来学习的吗?”李从嘉挑了挑眉,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日本这个国家在这方面是真的厉害, 就算李从嘉从心里抵触他们,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释雪庭摇头:“不知道,没准是来习惯一下大唐生活, 准备嫁过来的呢。”   李从嘉惊悚地看着释雪庭:“你别吓我。”   这年头的日本女人真的不在李从嘉的审美范围之内, 别说他不喜欢女人,就是喜欢女人审美也没到这个地步啊, 让她进入自己的后宫都是对他审美的侮辱。   释雪庭看到李从嘉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或许他们有这个想法吧。”   李从嘉沉吟半晌说道:“盯着那个女人,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哦,对了,来的到底是谁?”   “来的是第七皇女辅子内亲王, 现在已经派人跟上了, 目前看来还是很老实的。”释雪庭不仅仅派人盯上了日本的皇女,只要跟皇女有过接触的人, 他统统都派人查了一遍, 没有问题的就放过了,有问题的就留下案底, 当然普通商人这种一般不会怎么严查。   然而过了两天,释雪庭就带着十二万分的匪夷所思过来跟李从嘉说道:“我记得你说过日本这个国家学习能力很强?”   李从嘉点了点头:“没错啊,怎么了?”   释雪庭问道:“你觉得辅子内亲王是来学习的?”   李从嘉失笑:“我怎么知道?不过应该不算吧, 真的要学习也应该是派学生,就算是皇室也应该是派个皇子过来,怎么会派皇女过来呢?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释雪庭表情诡异地说道:“辅子内亲王最近一直在长安各处走动,但是最近这两天……你大概想不到她跑去了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李从嘉十分好奇,这女人还能上天不成?   释雪庭说道:“她……去了青楼。”   那一瞬间李从嘉觉得自己的耳朵仿佛出现了问题:“啥玩意?青楼?”   释雪庭点头:“没错,我派去跟着她的人看到她两天前就进了青楼,这两天一直都没出来。”   李从嘉……李从嘉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大概跟猫头鹰也差不多,一脸懵逼,千里迢迢跑来逛青楼哦,还是个皇女哦,这特么什么操作?   李从嘉抹了把脸问道:“她……进去了两天?没出来?”   释雪庭也觉得有问题,便问道:“需要去搜查吗?”   李从嘉嘴角一抽:“怎么搜查?”   日本皇女逛青楼这件事情虽然看上去很荒诞,但是人家也没有犯法,毕竟大唐律例里面没有任何一条说过女人不许逛青楼。   青楼同样也没有犯法,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贸然派人去搜查的话,只怕还没查出一个结果,就已经被传的满城风雨,比如说……皇帝没事儿闲的盯着青楼什么的。   李从嘉觉得这个锅不能背。   释雪庭没好气说道:“想什么呢?当然不能是光明正大去搜查,只是派人过去看看而已,而且……咳,青楼也有我们的人。”   李从嘉震惊地看着释雪庭问道:“什么?你把人送进青楼当探子?男的女的?”   释雪庭简直是要吐血:“不是我把人送进青楼,而是去青楼找愿意合作的人,懂吗?”   这两种说法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毕竟现在长安城里唯一一间青楼是官营,基本上里面都是一些犯官的家属,至于贩卖人口什么的是肯定不会做的,除非是自愿卖身进青楼。   以前李从嘉也想过青楼楚馆这种东西就不要出现了,然而事实证明每一样东西都有他存在的意义,除非他能将唐律给改了,然后再连带着把奴隶这个阶层给废除。   如果真是那样,就相当于他一个人跟整个世界为敌,李从嘉衡量一下,秒认怂,决定还是一点点来。   首先就是大力打击各地的人贩子,所以他听说释雪庭居然在青楼还有探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很震惊,他在这里打击人贩子,他男人在那边把人送进青楼?   好在释雪庭还有他的底线,只是去买通了一些人传消息而已,至于可靠不可靠……释雪庭自然也不会把她们当成心腹,而且她们自然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从嘉点头说道:“查查吧,这事儿有点蹊跷。”   不过,他忽然想到了高熙和耶律特里古,说不定这位辅子内亲王也是喜欢女孩子的?   李从嘉一边带着猜测一边等释雪庭查出来的结果,然而还没等他查出什么来,忽然就传来了一个噩耗——楚王李景达要不行了!   李从嘉在知道的时候整个人都很震惊,直接出宫前往楚王府,在路上的时候他还在思索,李景达之前看起来还很生龙活虎,也没听说生病什么的,怎么转眼就不行了?   李从嘉到了楚王府的时候,整个楚王府看上去都有些慌乱,显然李景达突然病倒也让楚王府的人都措手不及。   李景达的长子李崧出门相迎,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憔悴。   “臣参见陛下。”   李从嘉托着他的胳膊说道:“这时候就不要管这些虚礼了,阿叔病情如何了?我带了奉御过来。”   李崧眼眶有些发红说道:“阿爹倒下的十分突然,之前的郎中都说是年老体衰,精力不济。”   李从嘉怒道:“胡说,阿叔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年老体衰了?”   李景达今年才四十八岁,哪里大了?就算看平均年龄也是要看层次地位的,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是命长,毕竟保养什么的都跟得上,之前李景达的状态还很好,红光满面,早年因为战争而落下的病根这两年也都将养的差不多,怎么会说不行就不行?   李崧一边带着李从嘉往里面走一边说道:“好几个郎中都是这样说的,我也……”   李从嘉说道:“先别急,让奉御看看再说。”   李从嘉这次出来是将专门给他看病的奉御带出来的,这些年他活蹦乱跳的,基本上用不上这位,唯一需要的就是让这位开一些滋补的方子,以便应付释雪庭的热情。   李从嘉见到李景达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李景达状态真的不怎么样,脸色蜡黄,气短急促,眼睛半睁半闭看上去真的像是要不久于人世。   他没有跟李景达废话,直接让奉御去看,生怕多说两句话让李景达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此呜呼。   李从嘉站在一边看着奉御又是诊脉又是查舌苔,这一系列的检查下来,奉御也表情十分凝重的过来说道:“回陛下,楚王病发原因并不是简单的年老体衰,而是心肺透支。”   李从嘉有些意外:“心肺透支?你是说皇叔得的是心病?可是以前没有听过他有心病。”   奉御也一脸的奇怪:“的确如此,不知世子可有楚王之前的脉案?可否让我一观?”   李崧连忙说道:“有的有的,我立刻让人拿过来。”   奉御去看脉案,而此时李景达似乎也被吵醒,睁开眼睛,环视一圈之后看到了李从嘉,不由得对着李从嘉招了招手。   李从嘉连忙凑过去说道:“皇叔,我带了奉御过来,你放宽心胸,好好将养。”   李景达动作吃力地摇了摇头,含糊缓慢地说道:“我……我是不成了,六郎,看在这些年我为大唐征战的份上,烦你照看一下你那不争气的堂兄吧。”   李从嘉看着李景达变得浑浊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哽咽着说道:“您别想那么多,肯定能好起来的,大郎您也不要担心。”   李景达对着李崧招招手,等李崧过来之后说道:“以后……陛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老老实实的,别耍花招,知道吗?”   李崧跪在床头哭着说道:“阿爹,阿爹我一定听陛下的话,您别想那么多,好好养着,一定能治好的。”   李景达摇了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李从嘉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似乎只是昏睡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李从嘉拍了拍李崧的肩膀,转头看向奉御,奉御表情疑惑:“陛下,这……楚王殿下七天前的脉案显示还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短短七天之内,他的心脏就快速衰竭,这……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李从嘉问道:“确定之前没有问题?”   奉御摇头:“脉案上没有任何问题。”   李从嘉问道:“脉案是谁书写的?”   他本来想问会不会是定时给李景达请脉的郎中不够专业,不过还是比较委婉的问了句,好在奉御也不是傻的,立刻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马上说道:“写脉案的人也没有问题。”   李从嘉对于奉御的专业水平还是比较相信的,他既然这么说就代表着真的没问题。   于是他问道:“还能救过来吗?”   奉御迟疑了一下说道:“只能先慢慢将养看着,如果情况好的话,或许有希望,只不过想要回到跟之前一样的健康怕是要难一些。”   李从嘉立刻说道:“不管多难只要有希望就行,有需要的药直接去内库拿。”   李崧在旁边听得感动的不行,楚王府其实也不穷,只不过好东西比起宫里还是差很多,不说李从嘉是皇帝,就说他手下那个商行就是吸金利器,整个大唐能比李从嘉更有钱的人几乎没有几个。   李从嘉过来这一趟,得到了不是答案的答案,这让他十分疑惑,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不过他想想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先进的仪器,可能很多病症根本检查不出来,尤其是心脏部位的疾病十分复杂,有可能不是莫名其妙这样,而是的确得了病,而这个病现在还没人知道而已。   李从嘉回到皇宫的时候,释雪庭已经看完了一本书,他走过来帮李从嘉脱下斗篷问道:“出宫了?”   李从嘉点头说了一下李景达的情况,十分唏嘘说道:“平时挺健康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释雪庭听了之后长出了口气:“或许之前有什么暗病没有检查出来吧,不管怎么说人暂时还没事,就还有希望。”   李从嘉点了点头问道:“对了,那个什么……辅子内亲王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释雪庭正色说道:“这件事情……还真有些蹊跷,那位辅子内亲王进了青楼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而且还去了老鸨的竹楼里面呆了好几天,反正这些日子没有人再看见她。”   李从嘉听了之后挑了挑眉:“老鸨?难不成她是来体验青楼生活的?”   如果跟老鸨住在一起的话,那么基本上可以排除辅子内亲王喜欢小娘子的可能性了,除非她口味重,喜欢徐娘半老型的。   不过,越是这样越是显得这位辅子内亲王的情况有些诡异。   “继续盯着吧,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招。”   李从嘉对这个日本第七皇女还真的有点感兴趣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最近实在是太无聊,跟日本还没扯皮完,雷有终还没找到海盗到底在什么地方,就算是要开战也要找一个好的借口,毕竟大唐还要打着正义旗帜的。   之前在他的默许下,雷有终跟土匪一样的行动已经让朝臣们都很不满,不能再不管不顾。   其实不用李从嘉说,释雪庭也会继续盯着辅子内亲王,然而辅子内亲王的异常还没有查出原因,倒是让他查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释雪庭拿着一张纸过来说道:“重光,我记得你之前说楚王是因为心疾突然身体抱恙,乃至不良于行?”   李从嘉点头:“没错,怎么了?你查出什么了?”   释雪庭将纸递给他说道:“你看看这个吧,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李从嘉拿起那张纸微微一愣:“这上面……都是各个大员家的郎君?”   释雪庭应道:“没错,而且大部分都是家里的嫡长子,也有备受宠爱的幼子。”   李从嘉看着那张纸上记载之后,不由得面色凝重:“这些人……最近都生病了?而且都是心疾?怎么会这么巧?你是怎么知道的?”   释雪庭解释说道:“本来是不知道的,只不过阿容前两天过来汇报情况的时候,多说了一句最近某些药材消耗的很快,想要问问能不能多进一点,我看了一下需要的那些药材,发现跟之前奉御给楚王开的药方很多部分都重合,也就是说突然之间长安城内得相同病症或者是差不多病症的人多了起来,我担心是什么疫病,所以就让人查了一下药材都卖给了谁,这才有了这一份名单。”   李从嘉一听到疫病两个字,顿时表情十分严肃:“那么现在查出来了吗?是真的有疫病吗?”   说实话,后世对于各种病症了解的肯定比时下要详细,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疫病能够让人短时间内心脏衰竭,最主要的是还有传染性!   不过想想他也不是学医的,不知道也很正常,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必须全力防治疫病了。   释雪庭摇摇头:“目前看来似乎不像,现在一个特点就是得病的人都是上层人物,普通百姓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已经让人对这些药材进行严格的监控,不限制购买,但是什么人购买了一定要记录在案,或许能够得到一些线索。”   李从嘉说道:“这件事情不能只靠情报部去弄,也不能只靠商行旗下的药店去查,要整个长安都监控起来才行,走,去内阁。”   释雪庭也没有意见,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内阁认为这是小事情,不关注,到最后估计还是要情报部去找各种信息。   然而他到底是低估了内阁,内阁这群大佬们虽然没有经历过疫病,但是他们当官的时间足够长,甚至大部分都在中枢待了很长时间,对于疫病的可怕十分了解。   李从嘉到了内阁之后只是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范质就十分认真问道:“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这才站出来将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毕竟是阿容发现的事情不对,或者说也不能算是她发现,只是她随口一说被释雪庭记住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一连串动作。   在这件事情上释雪庭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可说的,所以说的很详细。   范质听了之后看了释雪庭好几眼,十分遗憾的想着这么一个好苗子,怎么就甘心去当和尚呢?你说你要是来混朝廷,内阁辅臣必然有你一席之地啊,说不定十年后首辅都是你的。   不说别的,就说这见微知著的本事,已经能甩大部分朝臣八百条街了。   范质接过来释雪庭之前交给李从嘉的那张纸,看了一会说道:“等等我会通知户部尚书去好好查一查。”   李从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发现王溥和魏仁浦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王溥苦笑了一下说道:“我那不争气的犬子也得了这样的病症,幸好不是很严重,吃了几计药已经开始好转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立刻问道:“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你家里人有其他人生病了吗?”   王溥摇了摇头:“只有那臭小子一个人有这样的病症,其他人看起来还好好的。”   李从嘉马上说道:“不要心存侥幸,先把他隔离吧,然后让郎中好好看看,不管是什么病,突然这么大规模的有人得,肯定是有原因的,现在找不出原因,就只能先小心一些,魏次辅也是这样吗?”   魏仁浦点点头说道:“没错,我家也只有犬子一人得了,回去我会让人看住他的。”   李从嘉这才长出了口气,交代让大家尽量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之后,转头离开了内阁,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往紫宸殿走,就被释雪庭拉着去了浴堂殿,直接来了一次大清洗,而且刚刚穿过的衣服什么的都让拿去焚烧,并且还让奉御给开了预防的药。   李从嘉被他的郑重其事弄的一脸懵逼,等看到药碗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反抗,释雪庭按着他的肩膀一脸严肃说道:“快点喝下去,我没想到王溥和魏仁浦的儿子也得了病,万一他们传染给你怎么办?”   李从嘉刚想继续抗议,就看到桃符匆匆走过来说道:“启禀陛下,刚刚得到消息,楚王殿下……薨了。”   李从嘉:……   他抬头看了一眼表情已经不是严肃,而是担心的释雪庭,乖乖的将一碗药全喝了下去。   喝完药之后,李从嘉就准备去楚王府走一趟,却被释雪庭拦住说道:“先别去,派人去跟他们说一声,想必他们会理解的。”   李从嘉有些无奈,但又不愿意让释雪庭担心,只好叮嘱桃符将他的话带到,顺便跟着释雪庭回到了紫宸殿。   不得不说,李景达的去世让李从嘉有些猝不及防,照理来说他已经退居二线,基本上对朝堂没什么影响了,李从嘉也没有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叔叔,但是李景达的忽然去世还是让李从嘉有些怅然。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出来。   桃符很快就回来,不过他回来之后先去换了一套衣服,也来了一次大清洗,确保身上不会带病菌之后,才过来报告说道:“启禀陛下,楚王府现在还算安好,不过楚王世子让我带一句话给陛下,他说楚王殿下临去之前说了一句话:春风楼里有魔鬼。”   李从嘉一愣:“春风楼?青楼?” 第244章   李从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李景达最后走之前会留下这么一句话, 但是他知道, 李景达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么一句话, 他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皇叔曾经去过春风楼?”   释雪庭微微一愣:“我也不知道,我立刻让人去查。”   情报部虽然被喻为无孔不入, 但并不代表他们会连李景达去没去过青楼,什么时候去青楼都记录下来,这样的话恐怕真的要引起朝臣恐慌, 到时候大臣们是绝对不会让情报部再存在的。   李从嘉点点头, 这件事情上面的疑点太多了。   最主要的是春风楼,李从嘉最近对这个地方的关注度比过去十年都高, 先是日本皇女无缘无故跑到青楼不露面,再就是李景达无缘无故心脏衰竭,临去之前又提到了春风楼。   释雪庭这一次也没有派人去暗访,毕竟李景达都明着说出来了这句话,那就代表着肯定有问题, 他直接上门跟李崧密谈了一阵。   对于这件事情, 李崧一直都讳莫如深,只不过在释雪庭面前他一点也没有隐瞒, 直接开口说道:“的确, 阿爹之前去过春风楼,并且从春风楼回来之后身体情况就不太好, 后来更是……”   李崧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恨意,虽然他是楚王世子,以李从嘉对自家人的护短的程度, 将来他或许能够不降等袭爵,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希望自己的亲爹去死,尤其是这种死法。   释雪庭问道:“之前怎么没说?”   李崧脸上有些惭愧:“这……说出去实在不好听,家父和我都担心会给陛下脸上抹黑。”   的确,去了青楼之后回来身体就垮了,只怕无论是谁都会有桃色联想,而且说不定还会觉得李景达人老心不老,这不玩过头了。   释雪庭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有蹊跷,陛下已经让我去查了,你放心,如果真的有问题,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先楚王含冤而去的。”   李崧松了口气,其实他之前就一直想查,虽然家里人都觉得这件事情说出去不好听,但是李崧又不傻,真正马上风的症状他怎么会不知道?而且马上风一般都是当时就不行了,怎么会回来之后才会发病?   只是他不能去查,他的母亲也拉着他不让他去,大家都担心万一他真的大张旗鼓去查的话,到时候没有查到真正的证据,反而会将楚王府推上风口浪尖,李景达一辈子的名声只怕要晚节不保。   如今李从嘉亲自出手,李崧着实放松很多,他就知道他这位堂弟不会连这么明显的问题都看不出来的。   李崧有些激动地说道:“你们尽管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来找我,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出杀害阿爹的凶手!”   释雪庭又详细问道:“之前先王是回到家就生病,还是过了两天才生病?”   李崧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记得当时我阿爹回到家里的时候,身体就有些不舒服,只不过当时没放在心上,因为前两天刚诊的平安脉,没有任何问题,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从那天开始之后,阿爹的身体状况就越来越差,后来又找来了郎中,结果……”   李崧表情有些黯然,他现在甚至想着如果李景达当时觉得不舒服的时候,他们就找郎中来诊脉是不是会好一些?   释雪庭安慰了他几句之后,又问了一些细节,然后才离开了被悲伤笼罩的楚王府,只不过他没有立刻回到皇宫,而是去了情报部,将手下侍郎找来说道:“去查查,这份名单上的人,之前是不是都去过春风楼。”   刚刚在跟李崧聊天的时候,释雪庭脑子里一直在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试图串联在一起,他总觉得自从辅子内亲王来了之后,整个长安就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在涌动。   他不知道李景达的死是不是跟辅子内亲王有关系,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不过……是不是巧合等下面人查出来之后应该就能知道了。   释雪庭没有立刻跟李从嘉说他的猜测,只是说怀疑春风楼有问题,倒是李从嘉第一反应就是:“是之前就有问题,还是辅子内亲王进去之后才有的问题?”   释雪庭缓缓摇了摇头,以前他都没关注过春风楼啊,毕竟是国师没事儿闲的总盯着春风楼干什么?   过了两天下面的人就给释雪庭送来了消息:如今正卧病在床的那些小郎君们,在发病之前的确都去过春风楼。   当然之所以没有声张,也是因为家里觉得这件事情太丢人——去个青楼把人都给搞萎了,这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李从嘉知道之后立刻问道:“他们的病症严重吗?”   释雪庭看了一下调查结果说道:“看起来不算太严重,只是一时半会养不回来而已。”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不知道是整个春风楼都有问题,还是某几个妓子有问题。”   释雪庭说道:“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去过春风楼的翠竹园,出来之后回到家里就开始不同程度的发病,有的甚至当场发病,至于翠竹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前还不知道。”   李从嘉忽然转头看向释雪庭:“不知道?他们不肯说?”   释雪庭点了点头:“也不知春风楼给他们下了什么迷药,一个两个的都不肯说。”   当然这也就是这些人的身家背景不一般,如果真的只是普通人,释雪庭把他们往情报部里一带,他就不信这些人真的能抗住不说。   李从嘉皱眉说道:“既然都不肯说的话,不如……我们去看看?”   释雪庭有些惊讶:“什么?”   李从嘉理所当然地说道:“现在我们所有的证据都是建立在猜测上的,虽然从逻辑上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但没有真正的证据是很难抓人的。”   释雪庭无语地看着他:“就算是想要证据也可以派别人去,你去做什么?到时候就算拿到了证据,堂堂皇帝跑去青楼说出去好听吗?”   李从嘉撇了撇嘴说道:“我就是好奇而已。”   好奇?就算你说出花来也不行啊,释雪庭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他宁可找几个手下,给他们大额的补贴让他们去,也不愿意让李从嘉涉险。   然而有的时候一件事情并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释雪庭不希望李从嘉去,到最后李从嘉却还是非去不可——辅子内亲王居然对李从嘉发出了邀请。   李从嘉在接到请帖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斯巴达:“这女人脑子有病吧?”   堂堂皇女邀请别国皇帝去青楼?这是要干什么?李从嘉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释雪庭冷着脸说道:“不去,既然她主动暴露了身份,那么接下来就将春风楼也查封吧。”   面对这种级别的阴谋诡计,释雪庭的办法十分简单粗暴,你不是在那里设好了圈套等我们钻吗?我们不仅不会去,还直接将圈套给打爆,看你还能有什么手段。   李从嘉倒是无所谓,之前他虽然一时兴起说要去看看,但那是私下说一说,如果真的去了也是微服私访,只是为了满足一下他个人恶趣味而已,这种上升到正式邀请的宴会,放在那种地方,他是不可能去的,太掉价。   李从嘉的回绝似乎在辅子内亲王的意料范围之内,在拒绝的回复放过去,并且刑部直接派人将春风楼包围之后,辅子内亲王便将邀请的地点改在了另外一个地方——那是长安城内的一座民居,坐落在富人区。   当然这个所谓的富人区其实就其根本而言就是商人区,长安真正的高档社区并不在这里,这里都是一些有钱的商人居住的地方。   李从嘉看到之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她们还真是狡兔三窟,这地方……说不定之前就是日本人的产业吧?”   释雪庭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的情报部号称天罗地网无孔不入,结果这件事情却一直都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那个商人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中等商人,家产不大不小,还是纯正的大唐人,这样的人太多,情报部不可能一个一个都盯过来,那么这样的人如果想要跟日本联络,他们还真的未必能够知道。   李从嘉将请帖合上说道:“去吧。”   释雪庭这次没有劝说李从嘉,之前的宴请地点李从嘉不去可以说是他自重身份,那地方也不适合,他拒绝就算是普通老百姓都觉得正常。   如今辅子内亲王换了一个地方,虽然不是那么高档却是正经清白人家,李从嘉如果再不去,怕下一步那些日本人就要嘲笑他在自己的国土,自己的国都范围内都当缩头乌龟了。   更何况,李从嘉真的想知道辅子内亲王隐姓埋名的跑到大唐来,还去春楼呆了好几天,现在忽然又郑重其事的邀请他参加宴席,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李从嘉越想越觉得纳闷,他转头就说道:“不,我们不去那里,告诉辅子内亲王,我将会举行宴会来招待她。”   李从嘉刚刚才想起来,为什么要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她才是外来之人,来者是客,该请客的是李从嘉啊。   当然如果换成以往,李从嘉肯定不会选择去请辅子内亲王的,或者说辅子内亲王的级别还不够他这样郑重其事的邀请。   李从嘉想了想之后说道:“让大郎来吧。”   好歹辅子内亲王也算是日本代表,哪怕再不怎么看得起日本,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毕竟他们是礼仪之邦,让太子去已经算是给对方面子了。   唯一让李从嘉担心的就是,大郎会不会着了辅子内亲王的道?   释雪庭摇头说道:“大郎年纪太小,这个女人有点奇怪。”   说到这里,释雪庭也跟着想叹息,没有皇后真是不方便啊,否则这种事情交给皇后就是了。   李从嘉干脆一拍桌子:“算了,就让人在金花落那边准备一下吧。”   不在麟德殿,就没那么正事,权当李从嘉一时兴起好了。   辅子内亲王接到邀请之后十分积极的告知通知她的官员,到时候一定会准时过去。   三天之后,辅子内亲王在官员的带领下来到了金花落,而这一次的宴请虽然在地点上看并不是那么正式,从参与人员上看却十分庞大——内阁和六部的重要官员几乎都来了,如果不是李从嘉严令禁止更多人参加,说不定整个金花落都放不下这些人!   不过倒不是这些人对辅子内亲王有多么看重,他们只是在猜测之前楚王薨逝和世家高官的子弟们集体生病是不是跟辅子内亲王有关。   李从嘉之前让释雪庭查的时候的确没有闹大,但是后来春风楼被查封这件事情大家都清楚,很快他们就联想到了自家孩子,多方打探旁敲侧击之下都得到了那么一星半点的消息。   所以来的人更多是想要看看这个女人是何方神圣。   在看到辅子内亲王的时候,李从嘉还是有些惊讶的,据他所知这个年代的日本女人的装束真的是……不敢苟同,或许人家觉得很美,但是李从嘉却觉得白的像鬼一样的脸没有任何吸引力。   而现在的辅子内亲王如果不是身着日本服饰,看上去跟大唐女子似乎也没什么两样,无论是发型还是妆容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这让他十分意外,难不成这女人潜伏到青楼那么久就是为了学习大唐的妆容吗?   辅子内亲王带着她的使女团走进来之后,对着李从嘉盈盈拜倒,声音轻柔说道:“日本第七皇女辅子见过唐国皇帝陛下。”   李从嘉平静说道:“辅子内亲王不必多礼。”   辅子内亲王站起来之后,收着下颚,眼睛却往上瞄,偷偷看了李从嘉一眼,而后含蓄的笑了笑。   不得不说,辅子内亲王长得的确不错,不是那种很美艳的类型,却让人觉得很舒服,一双眼睛也水灵灵的,在看着人的时候似乎有千言万语准备冲破而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从嘉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具体是什么地方不舒服他也说不上来。   辅子内亲王入座之后,首先自然是开场舞,这一场舞蹈看下来,李从嘉才觉得好了一些。   他侧耳听着李仲寓跟辅子内亲王在那里交谈,虽然说是交谈基本上可以说是互相试探,只不过试探半天,两个人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至于之前大唐跟日本起的那些摩擦,两个人都有意回避开来。   毕竟这个场合不是说这些重要事情的好地方,更何况他们两个都无法为各自的国家做主,就算谈估计也谈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李从嘉听了半天,最后不得不确定,他的儿子李仲寓似乎并不是辅子内亲王的对手,当然也不能说不是对手,辅子内亲王没有让李仲寓套出任何话,但是同样,她也没办法从李仲寓嘴里套出任何消息。   大概两个人算得上是势均力敌吧,不过想想辅子内亲王今年二十一岁,而李仲寓今年十五岁,李从嘉就觉得,还是他儿子比较有前途。   然而被李从嘉看得比较有前途的李仲寓,此时却有些焦躁,他本来以为对付这样一个后宫中长大的女人不是什么难事,然而事实证明就算是女人也是不能小看的,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都被辅子内亲王绕着圈子避开了真正的信息。   李仲寓最后干脆心一横直接问道:“之前听说内亲王殿下曾经流连春风楼,不知内亲王殿下对春风楼的感想如何?”   辅子内亲王有一瞬间的意外,她没想到李仲寓会这么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倒是李从嘉在旁边暗暗点头。   有的时候直白并不是坏事,尤其是当你有一定实力,比对方更加强大的时候,依托这一份实力就足够他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没必要跟对方去绕弯子。   如果两方实力差不多,那么有的时候直白也是打乱对方步调的一个方式。   辅子内亲王笑盈盈说道:“春风楼是个不错的地方,那里有着最好的妆娘,我跟她学了不少,只可惜后来我再去的时候,发现春风楼已经人去楼空,不知道太子殿下可知道春风楼出了什么事情?”   这次轮到李仲寓麻爪,他怎么能说实情?   所以李仲寓也只是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春风楼之中本来大部分都是犯官家眷,每年都要清查一次,内亲王就不要太过意外了。”   辅子内亲王微微挑眉,李仲寓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女人的两条眉毛好像完全是画上去的,不由得觉得有些诡异。   就在他思考着怎么继续跟辅子内亲王套话的时候,辅子内亲王忽然站起来举起酒杯说道:“皇帝陛下您一直是我敬佩的英雄,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敬您一杯酒?”   英雄……李从嘉两辈子都没听人说过他是英雄,一时之间还有点新鲜,不过他已经过了会为这种虚名激动的年纪,只是淡定的举起酒杯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两人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辅子内亲王说道:“唐国的歌舞果然天下一绝,让我心生敬佩,只不过我们日本的歌舞也绝不逊色,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为我心中的英雄献舞?”   李从嘉听了之后不动声色的放下酒杯,他就知道辅子内亲王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来这里吃吃喝喝一趟就被赶走,他本来以为等等辅子内亲王会直接跟他对话,没想到她居然要献舞?   堂堂一国皇女,主动要求献舞这说实话有些掉身价了,不过联想到两国的国力,大家又觉得这件事情似乎顺理成章,更是有很多人猜测辅子内亲王所作所为是为了在李从嘉面前表现自己,说不定她瞄准的也是李从嘉的后宫。   然而李从嘉却不这么觉得,辅子内亲王看着他的眼神并不像是看中合适对象的眼神,不过他还是说道:“早就听闻日本歌舞与众不同,既然如此,有劳内亲王了。”   辅子内亲王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将身上的外衣一扒,露出了里面丝绸衣服,这一件衣服看上去有些奇怪,不像是大唐风格也不像是日本风格,而李从嘉注意到,她的手腕和脚腕上多了许多带着铃铛的装饰品。   辅子内亲王虽然说是要献舞,却也不是她一个人献舞,而是带着她的使女一起献舞,而她的使女身上无一例外也都或多或少带着几个铃铛。   李从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释雪庭,释雪庭对他点点头,意思是他在看着,李从嘉这才放下心来。   辅子内亲王带来的乐师弹起了手里的月琴,音调刚一出来,李从嘉就觉得这个曲风不像是日本风格,倒有点像是龟兹音乐。   不得不说,将近十个青春少女在下面快速舞动带来的视觉感受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这些少女穿的都不怎么多,每一个动作都让身上某个部位若隐若现,看上去十分香艳。   然而越是香艳,李从嘉就越是警惕。   随着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辅子内亲王连同她的使女们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们身上铃铛的撞击频率自然也提高了起来。   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新意,但是渐渐的李从嘉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烧,呼吸略有些急促,甚至连心脏都隐隐跟着那些铃铛的节拍快速跳动起来。   情况不对!   不仅仅是他的情况不对,在场的一些大臣甚至露出了种种丑态,有一些干脆离席跑到了场中拉过一名女子就想要行不轨之事。   李从嘉紧紧攥着拳头,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巨响。   而后听到释雪庭一声厉喝:“放肆!” 第245章   释雪庭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山洞里传来, 到李从嘉耳朵里的时候隐隐约约并不是很清楚, 但也足够将他从失去理智的边缘拉回来。   李从嘉紧紧攥着拳头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 勉强恢复了一丝清明,睁眼一看发现释雪庭已经下场。   刚刚在他失神的时候, 虽然释雪庭的声音帮助他没有真的沉迷进去,但是辅子内亲王她们的步伐却也没有停下,反而发现释雪庭还清醒的时候愈加变本加厉的舞动起来, 铃声更加激荡。   释雪庭见她们死不悔改, 瞬间愤怒,想要喊人来将这些女人全部押下去, 但是他发现在宴厅之内的那些侍卫也都加入了这场狂欢。   释雪庭只能自己下场,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辅子内亲王的时候,那些女人居然瞬间变化了站位方式,将他整个人都包围起来,辅子内亲王更是伸出右手直冲释雪庭的胸膛而来。   李从嘉看到之后瞬间清醒过来, 直接就是怒发冲冠状态, 他想都没想直接冲下去。   那些女人的第一目标如今是释雪庭,辅子内亲王的手几乎已经触及到了释雪庭的胸膛, 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辅子内亲王抬头看向释雪庭, 眼神中带着媚意,就是这一股媚意, 让她原本不怎么出色的相貌都变得动人起来。   她脸上甚至还挂着甜腻的笑容,然而跟她这幅笑容不符的是刚刚手上的力度,那个力度如果释雪庭没有挡住或者躲开的话, 辅子内亲王的手甚至能够戳进他的胸膛!   这位辅子内亲王居然身手还很不错,真是令人意外。   释雪庭眼神冰冷的看着她,思考是直接弄死还是捉活的回去严加审问。   辅子内亲王见释雪庭眼神清明,心中略有些疑惑,继而笑得更加甜美魅惑,另一只手甚至想要搭上释雪庭的肩头,然而在下一秒,她就被见到粗暴的扯到了一边。   辅子内亲王转头就看到李从嘉双眼通红,带着杀意地看着她:“想死吗?”   辅子内亲王不仅没有被他吓到,甚至欺身过去,想要来一个投怀送抱。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释雪庭已经出手将其他使女全部丢了出去,然后捏住辅子内亲王的脖子说道:“陛下再问你,想活还是想死。”   辅子内亲王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们两个,再看看周围,明明其他人都已经沉沦在她们构筑的声色场里,为什么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李从嘉深呼吸两次,转头看着地上的那些因为没有了铃声而陷入巨大迷茫的大臣们,一时之间颇为头疼。   就这么一会,平时道貌盎然的官员,一个比一个不堪,有的甚至已经赤身裸体。   唯一让李从嘉心里好受一些的就是内阁辅臣们以及枢密院重臣都还保持清醒,只不过是在一杯又一杯的往头上浇水。   现在宴厅这个场景如果传出去的话,整个大唐高层估计都要丢脸丢到姥姥家。   释雪庭二话不说直接打了个呼哨将自己的人喊过来,情报部的人毕竟训练有素,对宴厅之内淫糜景象视而不见,走过来听从释雪庭的吩咐将那些女人全部抓走,辅子内亲王更是重中之重。   辅子内亲王眼中的媚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她咬牙切齿说道:“不可能,你们怎么会不受天魔舞的影响,不可能!”   释雪庭没有心情理会她们,直接挥了挥手让人将她们带走严加看管之后,转头也不顾及场合,直接抱着李从嘉离开了金花落。   而在他身后,诸位尚且能够保持清醒的朝中重臣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人离开。   过了好一会,赵匡胤才咽了口口水说道:“刚刚……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范质木然说道:“日本秘术果然名不虚传,到底是精力不济,还是没有抵挡住啊。”   赵普呆呆说道:“陛下看起来也受到了影响,现在我们怎么办?”   王溥揉了揉脸,看着满地狼藉叹了口气说道:“找嘴严的人来吧。”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总要将人都先弄走啊,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在皇宫里躺着。   而此时的李从嘉也在拍着释雪庭的肩膀说道:“你干什么?疯了?”   李从嘉十分怀疑释雪庭是被刚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铃声所影响,要不然一向克制的他,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举动?   释雪庭脸色十分难看,严肃说道:“别乱动,我喊奉御来给你看看,我怀疑刚刚那群女人不仅利用了声音,还下了药。”   下药?李从嘉顿时被吓一跳,他心中对辅子内亲王已经有所怀疑,所以在这方面特别注意,辅子内亲王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药?   释雪庭没有解释,只是将李从嘉带回紫宸殿之后立刻宣奉御过来请脉。   奉御请脉之后顿时吓了一跳:“陛下心脉怎么如此古怪?”   李从嘉苦笑,刚刚日本那群女人搞得那一套实在是太厉害,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些心慌,当然会古怪了。   释雪庭问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奉御仔细诊脉,望闻问切一路搞下来之后,皱眉说道:“陛下刚刚吃了什么?”   李从嘉倏然一惊问道:“难不成我真的中毒了?”   奉御有些犹豫:“要说中毒也不是,只不过好像是吃了过量的某种药品,所以才会造成如今这种古怪脉象,只不过这种药品我只是听说,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诊治了。”   释雪庭问了一句:“这种药物,大唐有吗?”   奉御摇头 :“我说的这种药物只有在日本有,只不过,就算是日本似乎也不多,如果不是家师留下来的典籍中有介绍,只怕我也不会知道这个东西。”   释雪庭听了之后眸色一冷,问道:“这种药可是毒药?”   “是不是毒药要看怎么用,如果在有需要的人身上就是救命的药,如果用的不对,那就是催命的药。”奉御说的话很有哲理,然而释雪庭现在一点也不关心是不是有哲理,他只关心会不会影响到李从嘉的健康!   好在奉御很快说了一句:“陛下想来服用的并不是很多,等等我开两幅药调理一下也就没事了。”   释雪庭这才松了口气,十分客气地说道:“有劳奉御。”   奉御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释雪庭,给李从嘉治病开药都是他分内的事情,一般跟他说这种话的不是先皇后就是李从嘉身边的侍者,今天那两个侍者不在,只有国师在已经很诡异了,现在国师的说话方式和语气更让他觉得奇怪。   奇怪到了他都没有去问李从嘉怎么中的招,到底是谁有这种药,等离开了紫宸殿之后他才想起来,不过犹豫了一下,对于这种只听说没见过的药的好奇终究是敌不过对生存的渴望,奉御到底没有回去再问什么。   奉御走了之后,释雪庭让人去熬药,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守着李从嘉。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光头说道:“那些日本女人都被带到情报部了?”   释雪庭点点头:“这件事情我已经交给叶帆他们去做了。”   叶帆是他的左膀右臂之一,也是情报部的侍郎之一。   李从嘉听了之后说道:“我这里没什么了,你亲自去看看情况吧,等等我还要处理一下别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李从嘉就觉得十分头疼,那些大臣们……这尼玛等他们清醒过来,回头要怎么面对大家啊。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他们来!   然而李从嘉本来的确没想让这么多人来的,可是这些人自己非要来啊,毕竟这里面有好多大臣的儿子都出了问题,在听说很可能是这帮日本女人搞的鬼之后,他们怎么可能坐得住?   可是他们不仅没能给儿子找回场子,反而连自己的面子都丢得一干二净。   释雪庭见李从嘉一副萎靡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不用担心他们,这些人的精神很强大,不可能被轻易打倒,更何况像是这样的宴会……哼,他们又没少开过。”   李从嘉当然知道释雪庭说的是真的,贫穷限制了普通人的想象力,所以他们永远都想不出在这个保守的年代,高层开天体聚会是很平常的事情。   然而那都是在私下,并且是在各个小圈子里才会这么做,表面上大家还是道貌盎然,正派君子模样,现在是在正式宴会上出丑,也亏了日本女人都被抓了起来。   李从嘉说道:“算了,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我不提,大家也就别提了,那些日本女人那里你去盯一下,一定要问出她们这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   释雪庭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是却依旧一步不离的守着李从嘉,无论吃饭洗澡都不假他人之手,搞得春生和桃符都很紧张,生怕自己会失业。   毕竟之前在宴会上他们两个表现的也不怎么样。   李从嘉无奈只好说道:“她们下药是无差别攻击,你刚刚肯定也中招了,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但还是喝点药吧。”   释雪庭挑眉:“药很苦吧?”   李从嘉脸一垮:“为什么没有药丸吃啊。”   释雪庭不由得失笑,李从嘉怕苦是出了名的,所以常备药里面的确大部分都被制成了药丸,然而不是常备药的话,制成药丸也没用,这玩意也是有保质期的,炼制了不吃只能是浪费,这年头想要炼制药丸也并不容易。   释雪庭心疼李从嘉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也就跟着一起吃药,顺便在吃药之前还各种哄着他。   释雪庭这种寸步不离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李从嘉身体正式没问题,不用再吃药之后,他才去情报部看了一下,毕竟李从嘉也要去上朝了。   李从嘉大病痊愈之后第一次朝会是个小朝会,虽然人不够多,但是空气中的尴尬却经久不衰。   好在李从嘉这些年已经锻炼出了十分厚的脸皮,反正他又没有当众出丑,反而意志力坚强没有被辅子内亲王所迷惑,他当然不会觉得尴尬。   不过为了不让他的大臣们都称病不出,他只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在临下朝之前他淡定说道:“有关日本辅子内亲王的事情已经交给情报部去查,刑部也可以查一查看看有没有新线索。”   刑部尚书低头应了一声,他现在也是很尴尬,毕竟之前的宴会上他也差点裸奔,现在如果让他见到那帮日本女人,说不定他真的想要杀人的心都有。   李从嘉走了之后,大臣们顿时松了口气,他们本来以为今天肯定要出事情的,毕竟李从嘉对朝臣的个人品德要求并不低,这一次大家不小心就暴露了一部分本性,说不定他们的陛下就要炸一次。   然而万万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甚至李从嘉还派奉御去几位老大臣家里诊脉开药,好歹保住了这些大臣们的姓名。   实际上李从嘉虽然也很想炸,但是又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好炸的,大家都是凡人,又不是神仙圣人,总要有点私欲才正常,更何况这些大臣又不是真的被那些女人迷惑,只是中招而已,真要找事儿的话,只怕要众叛亲离。   唯一让他不太明白的就是,范质等人比李景达年纪大多了,而且李景达比他们要健康许多,怎么李景达就一命呜呼了呢?   就在李从嘉疑惑的时候,释雪庭正置身在阴暗的地牢内,冷漠的双眼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辅子内亲王,慢条斯理地问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不肯说,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要知道就算你不肯说,总有人愿意说,你真的觉得你那些手下对你忠心耿耿吗?”   辅子内亲王缓缓抬起头,此时的她哪里还有之前高高在上的皇女风范?根本就像是一个在街上乞讨的乞丐!   辅子内亲王开口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没有事,为什么李煜没事。”   “大胆,居然敢直呼陛下名讳!”叶帆手一抖,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怜香惜玉什么的,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根本不存在,或者说就算是怜香惜玉也要找对象,这个人……叶帆已经把她当成了死人。   释雪庭没有生气,跟一个早晚要死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他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刺杀陛下?”   辅子内亲王咬牙说道:“我没想过要刺杀他!更何况,只凭我和我的使女怎么可能刺杀得了李煜?”   “没想?”释雪庭又问道:“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勾引陛下吗?”   辅子内亲王死死咬着下唇,释雪庭一看她这个表情就明白了,顿时一股无明业火就窜了上来,感觉直烧天灵盖。   好在他压下了这股火问道:“我想……你们的天皇应该不介意走正规渠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辅子内亲王忽然疯狂说道:“根本不可能!我不这么做你们根本不可能同意!从一开始你们就野心勃勃想要消灭我们日出之国!什么海盗根本就是个借口!李煜和你们这些帮凶迟早会被天照大神……”   啪   辅子内亲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鞭子抽了回去,叶帆没有说话,只不过辅子内亲王嘴里只要出现李从嘉的名字,他就直接一鞭子抽过去。   释雪庭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阴谋,不过就是日本察觉到了大唐对他们的威胁,不甘心束手就擒,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辅子内亲王发完疯之后,整个人都萎靡下去,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忍不住说道:“你们现在抓了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释雪庭只是回了她一句:“你哥哥?你哪个哥哥?是那个已经退位的,还是登不上皇位的?放心吧,他们没工夫关心你,毕竟皇位更加重要,而且登上皇位之后,他们或许首先想要做的就是跟你撇清关系。”   辅子内亲王绝望地看着释雪庭,又咬牙说道:“那么……你们那些大臣的孩子呢?你们连他们也不管了吗?”   释雪庭干脆就没理会,转头拿着从别的日本使女那里得到的口供文书就回了皇宫。   李从嘉正在等着释雪庭呢,见到释雪庭之后就问道:“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   释雪庭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说道:“问出来你魅力无边,就连日本皇女都不惜下药用特殊手段勾引你啊。”   李从嘉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这都什么鬼?   释雪庭轻笑一声将文书递给他说道:“没什么,只不过就是一个有心疾的疯女人做出来的疯狂事情。”   李从嘉低头看了一下那些口供,最后总结道:“所以,她们用的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想要置人于死地,而是想要……勾引迷惑?可是皇叔是真的薨了啊!”   释雪庭说道:“这个也不清楚,可能先楚王的身体本身就因为多年征战而有些脆弱,而且之前她们下手的对象并没有年纪太大的,先楚王……是个例外。”   “所以她们去青楼根本就是想要做实验?实验这个手段有没有用?”李从嘉越想越气,居然在青楼用这种手段。   当然他更生气的是李景达完全就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如果不是这件事情,或许他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能够长命百岁,还能偶尔跟他讲一讲当年帮南唐打的那几场仗有多么惊险。   结果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居然是因为这些日本女人想要做实验?看勾引人的手段够不够高明?   李从嘉现在活剥了那帮日本女人的心都有!   他深吸口气说道:“这几个女人不用留着了,反正她们也不是通过正是外交手段来的,魂不知鬼不觉的死了就死了,我让刑部那边收手不查了,幸好几位老大臣没出什么问题,否则……”   李从嘉也没否则出一个所以然来,反正到了这个地步,新仇旧恨加到一起,向日本开战是必须的了,这口气出不去,他会被憋死!   释雪庭抱着他安抚的拍了拍说道:“这一次大概就算是文臣那边都不会再反对了。”   毕竟连他们自己外加自己儿子都中招了啊,这帮日本女人拉仇恨的能力还是挺强的。   李从嘉冷哼一声:“他们就算劝也没用,我立刻给雷有终写一封手谕,顺便你帮我给他带个信,日本皇室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留!”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李从嘉眼中杀机毕露,说实话,释雪庭很少在他身上看到这么强烈的杀意,上一次……上一次还是在之前的宴会上。   对辅子内亲王,李从嘉是真的动了杀意,再上一次,就连释雪庭都记不起李从嘉还有什么时候杀心这么重过了。   为了给李从嘉出气,释雪庭干了一件事情——他直接让人带着辅子内亲王去了李景达的墓前,然后一点点逼迫辅子去道歉忏悔,她若是不肯,自然有各种各样的刑罚等着她。   以至于到了最后,死亡反而成了辅子的解脱,最后叶帆甚至提议将辅子做成长明灯,让她永远跪在李景达的墓里,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只不过这一次释雪庭没同意,之前可以说是为了报仇,但是将人做成长明灯就有些触及底线,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动用各种刑罚已经很过分,最主要的是他不想李从嘉被指着鼻子骂丧心病狂。   释雪庭这次做的如此狠辣,朝堂上反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谴责。   只不过,在辅子被折磨致死的第二天,刑部大堂就被人被闯进去砸了一个稀巴烂! 第246章   李从嘉前脚刚听到消息, 后脚刑部尚书就过来跟他哭诉。   当然说哭诉好像也不合适, 应该说是告状。   刑部尚书也是苦, 换成随便一个人来冲击刑部大堂,他都敢当场将这些人给捉拿, 可是这一次来的并不是一个两个,而且这些人的身份都很敏感——基本上全是他上峰的子嗣,其中甚至有蜀王李弘冀的儿子!   李弘冀现在是整个大唐唯一的亲王, 皇帝跟他关系还不错, 对侄子也很照顾。   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都是扯的, 就算真的同罪了,王子也能够靠钱赎罪,而庶民是不行的。   如今遇到了这种事情,刑部尚书唯一能做的就是来找李从嘉告状,将这件事情交给李从嘉决定。   不过他也有一件事情做的不太地道, 那就是绕过了内阁, 这也没办法,毕竟……内阁辅臣的儿子也牵涉其中了。   李从嘉知道之后当场就冷笑道:“好, 很好, 这就是我大唐未来的顶梁柱们,真是太好了。”   刑部尚书浑身一冷, 一个在长安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凶人,现在安静的跟鹌鹑一样站在那里,一声都不敢吭。   李从嘉问道:“都是谁查清楚了?”   刑部尚书苦笑说道:“根本都不用查, 他们砸了之后还在那里耀武扬威,将名号都留下才走的。”   李从嘉点头:“嗯,还算有担当。”   刑部尚书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李从嘉,发现李从嘉的表情非常平静,这种平静让他想起来这些年来惹恼了他被干掉的那些国家,瞬间他就无比担心——李从嘉不会直接把这些孩子也都干掉吧,这是要朝堂大乱的节奏。   就在他担心的时候,李从嘉说道:“你现在按照当时的名单将这些人一个一个给我抓起来,少一个我唯你是问。”   刑部尚书有些为难:“只怕……不太容易。”   李从嘉说道:“我让你去自然不会不管你,你把名单给我。”   刑部尚书立马递上了一份名单,李从嘉低头看了一眼之后,将名单交给春生和桃符说道:“这上面涉及到的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我喊到宣政殿。”   说完他就笔走龙蛇直接写了一份手谕出来,交给刑部尚书说道:“你拿着这份手谕去抓人,告诉他们,谁家敢反抗罪同谋反,如果实在担心,就等这些人进宫之后再去抓!”   刑部尚书听了之后瞬间松了口气,只要李从嘉肯写手谕,这个工作基本上就完成了一半。   刑部尚书捧着手谕退出去之后,李从嘉敲了敲桌子想了想,然后说道:“去,把大郎叫来。”   春生和桃符两个人已经去“请”那些大臣了,所以现在能够去的就是专门在书房伺候的羚竺。   李仲寓此时正在读书,或者说是正在读史,这是李从嘉专门给他安排的课程。   有句话怎么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读史读多了,李从嘉都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历史可能有相应的轮回,所以他希望李仲寓能够从史书中汲取到一些养分,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避免他将来出昏招。   李仲寓有些奇怪,李从嘉很少会打扰他读书,等到了书房之后,他就发现气氛好像不太好。   他刚走过去看了一声:“阿爹。”   李从嘉就将那份名单给他问道:“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书院的学生。”   李仲寓有些纳闷:“书院的学生?现在书院学生太多啦,我也不是都认识的。”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你先看。”   李仲寓低头一看,好么,这些人还恰巧都是他认识的,毕竟这年头的谱牒学虽然不怎么重要,但身为太子不可能不了解朝廷重臣的家庭情况,这上面的人基本上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家里的孩子!   李仲寓一边看一边认真思索,看完之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人好像都不在学院。”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他刚刚一直在思考如果这些人是学院教出来的,那他这些年对学院是不是太过放任自如了?柳宜是不是并不适合管理学院?   幸好幸好,这些孩子并不是学院的学生,那对他们的处置李从嘉就明白了。   至于这些大臣为什么不把孩子送到学院,一是因为学院也是有一定名额的,不是什么人都收,第二就是有些家族从来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李仲寓有些好奇地看着李从嘉问道:“阿爹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份名单怎么了?”   以前李从嘉很少关注这些二代们,就算关注了也都是那些比较优秀的人,这些人……李仲寓跟他们不熟,不好评价,但想来也不怎么样的。   李从嘉口吻平淡的将事情跟李仲寓叙述了一遍,李仲寓听完了之后目瞪口呆。   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脑残啊,冲击刑部?这尼玛往严重里说定个谋反罪都可以啊。   李仲寓有些莫名:“可是他们为了什么要去刑部闹事呢?”   想不通啊,难不成是喝多了?   李从嘉冷笑:“当然是为了某个贱人出头。”   李仲寓还有点想问,然而李从嘉很少会用这种贬义词去形容一个人,但是一旦他用了,就代表对这个人已经恨到了骨头里,李仲寓在脑子里过了两圈,结合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惊讶说道:“是为了辅子内亲王?”   李从嘉哼了一声说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辅子内亲王了。”   李仲寓打了个哆嗦,没敢继续问下去,毕竟就算是李从嘉一向温和,一旦他生气起来,李仲寓也还是畏惧的。   就在这个时候,春生和桃符满头大汗的回来说道:“陛下,诸位大臣已经都到了。”   李从嘉问道:“都到了?那好,走吧,大郎也跟着来。”   李仲寓老老实实跟在李从嘉身后到了宣政殿。   此时的宣政殿站着许多人,那个规模赶上一次小朝会,虽然人很多,然而在现场居然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彼此之间最多用眼神示意一下。   唯一比较同步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晦暗,他们又不是傻子,前脚儿子刚去大闹刑部,后脚李从嘉就把他们全喊了过来,彼此一交流,发现都是熊孩子的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在看到李从嘉过来的时候,他们一边行礼一边悄悄看李从嘉的表情,想要分析出点什么。   然而李从嘉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不敢说自己能够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如果他不想让人看穿他的想法,那么面无表情还是能做到的。   大家发现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之后,转头就去看李仲寓,发现李仲寓也板着一张脸,原本不是很相似的父子两个,此时的重合度居然很高!   李从嘉坐下之后,环视一周不由得皱了皱眉:“蜀王呢?”   诸位大臣心里咯噔了一声,以往除非是在大朝会上,李从嘉会称呼李弘冀的头衔,平时在小朝会上他都直接喊阿兄的,今天居然这样称呼了,那就代表这件事情估计不会善了——他连李弘冀的面子都不打算给了!   春生躬身说道:“蜀王殿下之前出城巡营了,已经派人通知,此时已经在往回赶了。”   李从嘉点点头:“那就先不等他,我先跟大家聊一聊。”   众人莫名,聊一聊?您……想聊啥啊?   就在所有人都颇为胆颤心惊的时候,李从嘉忽然表情变得很温和,口气也很温柔,他问道:“说起来,如今大唐能够蒸蒸日上,真是离不开诸位的努力,我呢……也知道我本人能力一般,所以……你们谁觉得我坐这个皇位不合适,就直接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别一言不合就动手,你们看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你这是要人命的节奏啊!   大臣们脸色一白腿一软,呼啦呼啦全都跪了下来,嘴里喊着:“臣不敢!”   李从嘉挑眉:“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诸位家里成年的尚未成年的孩子都敢直接冲击我的刑部大堂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嗯?”   大臣们跪在下面,汗水顺着额头开始往下流,有几个甚至已经哆嗦的不成样子,这群熊孩子真的是把他们坑惨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李从嘉会突然这么问,直接将整件事情拔高,这特么是要夷三族的节奏啊——如果真的判成谋反,估计三族都不够,九族才行。   好在还有赵普顶着压力说了一句:“陛下,陛下切莫动气,都是小孩子一时冲动,他们……他们绝无歹心!”   李从嘉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走下来说道:“绝无歹心?绝无歹心都能将刑部大堂砸了一个稀巴烂,里面工作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打伤了,他们要是有歹心,是不是就要直接冲进皇宫来杀我了?”   赵普直接一低头,脑袋就碰到了地上,再也不敢说话,反正现在说设么都是错的,他还是……安静一下吧。   李从嘉在宣政殿里来回踱步,下面跪了一地的大臣并不能让他开心,过了一会才懒洋洋地坐回去问道:“说话啊?怎么都不说话了?平时一个一个的不都挺能说?怎么现在就哑巴了?”   第一个出头的赵普已经被您怼回来了啊,谁还敢说话!   过了一会,春生过来说道:“陛下,蜀王殿下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李从嘉有点纠结,坦白讲李弘冀跟他关系其实挺不错的,当然这个要从到了西域之后才算不错,然而在那之前,就算李弘冀针对李从嘉,他也只觉得对方针对的是原主。   现在李弘冀儿子犯事儿,李从嘉可以毫无顾忌的怼这些大臣,但是却不愿意这么尖酸刻薄的对李弘冀。   而其他大臣偷瞄到李从嘉脸上那一抹无奈之后,心中的石头……落下了一半,当然还在半空悬着。   他们猜得到李从嘉不愿意跟兄长起冲突,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从嘉会不会一咬牙,就非要明正典刑。   可是谁都没想到,李弘冀压根就不是自己来的!   李弘冀之所以来这么晚,等李从嘉将所有大臣都挤兑一遍之后才姗姗来迟,根本不是因为在外面巡营的缘故,而是回家将他家那个惹事的小兔崽子给抓了过来。   所以李从嘉看到的就是李弘冀穿着一身铠甲,拎着儿子跟拎小鸡仔一样的走近宣政殿,然后将那孩子往地上一扔,摔了个七荤八素,接着他直接单膝跪地,只说了一句:“臣教子不严,请陛下责罚。”   李从嘉心里长长出了口气,他就知道李弘冀不会让他失望。   而其他大臣在看到李弘冀“大义灭亲”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懵逼,不过还有一些人悔得肠子都哟啊青了——他们觉得李弘冀这一手玩的实在是太漂亮了,李从嘉再怎么也不可能真的把侄子给杀了,李弘冀摆出这个姿态,任由李从嘉处置,至少从表面上能够让李从嘉降低一些愤怒值。   至于怎么惩罚……都冲击刑部大堂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惩罚?   李从嘉看了一眼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淳,又看了一眼李弘冀,想了想转头跟春生说道:“去找王尚书,让他带人来宣政殿。”   王尚书就是刑部尚书,至于带人……诸位大臣心中忽然就有了明悟,李从嘉把他们叫过来固然是为了出气骂他们,但是更多的是为了调虎离山,让王尚书能够迅速将犯人抓捕归案。   至于王尚书怎么能将那么多人都抓起来……皇帝都给他撑腰了,还怕抓不到吗?谁敢抗旨啊!现在好几位大臣心里就在祈祷家里人别太横,万一真的抗旨了,那么有一个算一个就都别想跑了。   过了没一会,王尚书直接将人都带了来,这一下子宣政殿内乌泱泱的都是人,父子同堂的景象让许多人都觉得很奇特。   然而事实证明,有一些大臣心里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些小兔崽子们到了宣政殿还敢梗着脖子反抗!   好几位大臣看到自己儿子在那里犯二,当场就过去劈头盖脸的揍了一顿,到了皇宫还敢闹,信不信皇帝直接说你要刺杀要谋反?真当皇帝是善男信女啊?   李从嘉看那些大臣将儿子都打服了,他才慢悠悠说道:“干什么呢?大家好歹都是读书人,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还在这里呢,你们就敢动手?”   赵普作为首当其冲过去揍儿子的大臣,又跪在地上说道:“陛下息怒,犬子无状,臣是在教育他不要冲撞圣驾。”   李从嘉欣赏了一下那几个被揍成猪头的小兔崽子,发现这些孩子虽然被打的不敢说话,但眼里还是一百个不服气。   李从嘉忽然开口问道:“今天这个案子不算小,我呢……也当一次断案官,来,你们说说,为什么冲击刑部大堂?”   那些少年本来都是憋着一股气,热血上头,就这么结伴去了,然而他们又不是真的傻子,现在到了宣政殿,就知道犯了大事,一时之间一个两个居然都不敢说话了。   李从嘉脸色一沉:“说啊,之前去砸刑部的时候不是一个两个都很威风吗?怎么现在不敢说了?接下来该不是还要推脱责任吧?”   赵普的次子赵承煦一咬牙站出来说道:“我们只是想要为几个弱女子找个公道而已!”   “公道?”李从嘉没有发怒只是问道:“你想找什么公道?你说的弱女子又是谁?”   赵承煦朗声说道:“我说的就是那些日本女子,她们本来就是无辜的,不过是因为在宴会上有些人见她们美貌丑态毕露,为了名声就要了这些弱女子的命!”   李从嘉听了之后也不生气,点了点头问道:“这个消息你们从哪里听来的?”   赵承煦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件事情根本就瞒不住,甚至……甚至连辅子内亲王都被处死,无论如何她总是日本皇女,万一因为她的死日本展开报复,岂不是又害死了成千上万的士兵?”   赵承煦说完之后,他身后的几个小郎君立刻应和道:“没错,就是这样。”   李从嘉点头问道:“所以呢?”   赵承煦愣了一下,他不是已经说完原因了吗?还要什么所以?   李从嘉心平气和地看着他说道:“你能够站出来承认,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过,你说的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你们如果真的担心两国起冲突会伤害到士兵,那么就不是冲击刑部,而是通过各种渠道上书,劝谏,这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然而你们却选择了一个最激进的手段,你们压根就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遮掩心中的龌龊罢了!”   赵承煦等人顿时脸色通红,最后他咬牙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我喜欢她有什么错?”   “喜欢一个人当然没错,但是喜欢到了变成傻子,那就大错特错!”李仲寓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说了一句,他真是要被气死了,这些人居然就为了几个女人怒发冲冠,这样跟周幽王又有什么区别?   李从嘉拍了拍李仲寓的手,让他别冲动,忽然开口说道:“这样,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你们可以娶那些日本女人,但是代价就是放弃在大唐的一切,远渡重洋跟她们去日本,尤其是喜欢辅子内亲王的人,要知道她可是日本皇女,现在日本国内皇位悬而不决,而在他们那里皇女也是有继承权的,所以你们过去之后,可能只会成为她的男人之一,并且得到一个虚衔,这辈子依附她而生,你们愿意吗?”   赵承煦顿时愣在那里:“辅子内亲王……不是……不是已经……”   李从嘉摆手:“你们别管她是死是活,只问你们愿意吗?”   那些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说话,愿不愿意?当然是不愿意的,他们在大唐有着良好的家世,有着高贵的身份,为什么要去那里受罪?   甚至这些人都没想过要娶辅子内亲王!   李从嘉看到他们不说话就冷笑道:“这都做不到,还摆出一副情圣面孔,你们是恶心谁呢?”   赵承煦想要说他只是将辅子内亲王当成红颜知己,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娶一个日本女人当正妻,但是面对李从嘉嘲讽的目光,他说不出口。   李从嘉又说道:“你们为什么敢冲击刑部大堂?还不是因为你们觉得自己老子比刑部尚书官位要高,所以无所顾忌?”   李淳直接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说道:“陛下,我……我知错,我接受任何处罚,只是这件事情跟阿爹真的没有关系,不要牵连我阿爹。”   李淳作为蜀王亲子虽然不是世子,但身份地位毕竟不一般,他一认怂,其他人就跟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顿时有些茫然。   赵承煦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之后,忽然开口问道:“陛下,辅子内亲王的死……是不是有内情?”   李从嘉没说话,李仲寓站出来说道:“你们根本就是被她们用药给迷惑了,当天阿爹宴请她们的时候,她们就当众下药意图行刺!甚至先楚王的死也跟她们有关!她们用的是日本一种特殊药物,配合那些铃声能够杀人于无形!你们现在还活着就庆幸吧!”   赵承煦等人听了之后瞬间倒抽口气,脸色惨白,半晌之后,赵承煦才缓缓跪下说道:“草民知错。”   他跪了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李从嘉叹了口气,他今天之所以跟这些毛头小子周旋,只不过是因为这里面有他的侄子,还有他重用的大臣的儿子,他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而牵连到他不想牵连的人,至于其他人……   李从嘉转头看向一直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王尚书问道:“刚刚你去抓人的时候,可曾遇到抵抗?” 第247章   李从嘉这句话一问出来, 许多大臣顿时额角冒汗, 知道这一次的事情绝不会善了, 他们现在恨不得堵上耳朵,生怕在刑部尚书嘴里听到自己家。   刑部尚书一开始有些犹豫, 反抗的人肯定有,毕竟能够教育出这么蠢的儿子,背后肯定有一个溺爱他们的母亲或者其他长辈, 但是他如果曝出来, 这不是一下子就得罪了半个朝堂?   可是他转念一想,他将这些人的儿子带出来之后, 基本上也算是得罪了这些人,现在他维护也一定会被这些人感激。   所以刑部尚书开口就说了几家,李从嘉一听微微放心,脑残的大臣家眷不是太多,也就是那么两三家。   李从嘉冷冷说道:“抗旨不遵, 很好, 该怎么办怎么办吧,至于你们这些……”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李从嘉的决定, 他思考半晌之后说道:“交由刑部审讯, 然后按严重程度处理,接下来……就再说吧。”   按律处罚之后还有?那些大少爷们当场就差点晕过去, 本来按照律例的刑法已经足够严重,这还没完的话,难道是要他们的命?   下面的大臣有人挣扎着想要说情, 但是发现赵普和李弘冀都跪在那里一声不吭,他们一时之间也不敢说话,开始思考回头给刑部尚书送送礼,是不是能让他们儿子减少一点刑罚?   李从嘉有些意兴阑珊地走了,临走之前还说道:“赵普和蜀王跟我走。”   李弘冀和赵普有些惊讶的对视一眼,然后干脆利落的站起来跟李从嘉走了。   李从嘉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书房,而此时书房并不仅仅只有他们,内阁辅臣也都在这里,枢密院的几位也都在这里。   赵匡胤看着赵普的目光绝对是恨铁不成钢,他是真没想到赵普那么聪明的人,居然不知道约束儿子!   如果以后赵普没有当上首辅,那绝对是因为他被儿子给坑了。   李从嘉坐下之后看着李弘冀问道:“三郎你是带回去自己教还是我想办法找人教?”   李弘冀愣了一下,继而心中松了口气,李从嘉既然这么问,就代表着李淳还有机会,至少这一次的惩罚不是致命的。   李弘冀十分惭愧地说道:“臣征战一生,在管教儿子这方面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只不过陛下日理万机……”   李从嘉摆手:“我没说亲自教他,我只是给他找一个去除,你如果放心把他交给我,我就有信心还给你一个懂事的儿子。”   李弘冀问道:“是……书院?”   李从嘉摇了摇头,书院?就这帮小兔崽子还配进书院?当他的书院是垃圾场吗?   李弘冀干脆也不问了,直接说道:“三郎就交给陛下了,无论陛下做什么,臣绝无二话。”   李从嘉干脆点头说道:“好,就等你这句话了,哎,回头你去尚药局那里取一些药吧,这一次他们的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李弘冀点了点头,轻咳一声说道:“陛下把我们喊来,可是有要事相谈?”   李从嘉这才说道:“嗯,这一次日本皇女居然肆无忌惮在长安搅风搅雨,而有关海盗的消息日本也一直迟迟不肯交出来,我决定命雷有终正是对日本宣战。”   李从嘉说出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都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内阁辅臣们更加通透一些,联想一下前因后果,他们就知道李从嘉刚刚跑到宣政殿去耍威风,绝对不仅仅是耍威风而已。   他是提前将可能的反对扼杀在摇篮里面,那些大臣的孩子被惩罚,虽然的确是那些小兔崽子做错事情,但是他们之所以会犯错还不是因为那些日本女人的勾引?   他们不能恨李从嘉,那就只能去恨日本了。   赵普此时智商回笼,瞬间就明白了李从嘉的做法,怪不得,他之前就觉得奇怪,只不过是一群小孩子胡闹,虽然砸了刑部大堂的确很严重,然而李从嘉日理万机,这种事情最多也就是吩咐下去,让刑部尚书抓人审判处罚一条龙下来就行了。   为什么非要跑到宣政殿将这些小兔崽子连同他们的老子一起臭骂一顿?现在想来,关键就在这里了。   至少赵普这次是不会反对,他环视一周,发现根本没有人有反对的意思,赵普觉得就算李从嘉不这么做,或许也不会有人反对。   毕竟日本皇女当众下药跳妖舞,必然是心怀不轨,或许也是真的想要刺杀李从嘉。   自家皇帝都要被刺杀了,而且已经死了一个亲王,这时候只能用日本人的鲜血才能洗去心中的愤怒。   李从嘉发现没有人说话,变继续说道:“没人反对?那好,从今天开始,枢密院所有的资源向登州倾斜,户部也尽量配合一下,争取直接将日本拿下。”   李从嘉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说实话,在后世的时候,但凡有些什么新闻,发现兔朝又被那个弹丸小国欺负之后,作为一个“愤青”,他每次都恨不得让这个国家明天就消失在世界之上。   尤其是对方祭拜“靖国神社”,否认大屠杀的时候,每一次都能戳中李从嘉的怒点。   然而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再愤怒最多也不过就是在网上跟着骂两句,还能怎么样呢?毕竟连兔朝官方都只能谴责啊。   现在他终于有了机会,虽然身处不同时空,这个时空的日本也未必会犯下那种罪行,然而李从嘉就是把他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李从嘉的兴奋毫不隐瞒,其他人都很奇怪,当初就算是一统天下的时候,李从嘉都没有这么兴奋的样子,只是打一个日本,至于吗?   范质略微疑惑之后,看大家都不说话,便问道:“还有一个问题。”   李从嘉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最怕的就是范质开口反对,这位老臣现在轻易不会表态,但他只要表态就代表着他有着充足的理由!   如果范质反对的话,就算李从嘉再怎么坚持,或许也会遇到来自下面的阻力。   李从嘉轻咳一声问道:“范首辅有什么疑问?”   范质问道:“契丹真的会坐视我们吞并日本吗?”   李从嘉微微瞪大眼睛,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在心里卧槽了一声。   毕竟现在契丹有了高丽岛,如果大唐拿下日本的话,那基本上在附近海域,就相当于大唐的领土将契丹包围了起来。   再看之前大唐提出的领海概念,如果大唐霸道一点,契丹的船压根走不出大唐的封锁线!   他们想要跟南边的人交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日本跟契丹之前可能是已经在领海问题上达成了协议,只不过到了大唐这里……耶律贤大概不会相信李从嘉会按照套路来。   所以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契丹会帮日本。   李从嘉敲了敲扶手说道:“契丹的战船十分垃圾,他们就算想要帮日本只怕也有心无力吧?”   提起战争,李弘冀就迅速进入状态,他心里快速分析一遍之后说道:“他们并不需要也派舰队出来,只要他们在边境那边骚扰我们就行了,到时候大唐势必要双线作战。”   赵普也接过来说道:“没错,虽然现在大唐并不畏惧双线作战,但是真的这样的话,还是有压力的,至少我们的生产活动可能也会收到一些阻碍,而刚刚缓过来的青壮数目自然也会再次下降,契丹应该不会放弃这种削弱大唐的机会,虽然这种削弱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   不得不说,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李从嘉皱眉说道:“如此说来,契丹几乎是必然会和我们开战,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只要他们为日本说话,到时候我们就将契丹当成与日本同流合污,直接开战算了。”   王溥愣了一下:“这个……有什么区别呢?”   李从嘉理所当然说道:“当然有区别了,就是……我们可以提前准备好,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呢?”   在打日本的时候还要担心契丹在后面捅刀,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爽,李从嘉干脆就打算直接一起打算了,免得还要防备契丹。   众人震惊地看着李从嘉,你这真是……不嫌事儿大啊。   李从嘉环视一周,发现就连李弘冀和赵匡胤似乎都不是很同意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那就只能给契丹足够的好处,让他被没事儿抢我们的百姓啦,阴山草原上的部落也是大唐百姓嘛。”   魏仁浦十分敏感的问道:“给契丹好处?要给他们多少好处?”   自从大唐建国以来,基本上都是别的国家上交保护费,不交就揍你,现在居然为了不被捅刀交给契丹保护费?老魏有点不开心。   李从嘉说道:“契丹不是总觉得大唐羊毛的收购量不够吗?那就提高收购量好了,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多增加一些贸易往来。”   魏仁浦皱眉想了想,总觉得……李从嘉妥协的实在是太容易,有点不像他啊。   李从嘉说完之后说道:“好了,日本是肯定要打的,不过在这之前给他们下一个最后通牒,要么交出跟辅子内亲王有瓜葛的人以及那些海盗,要么就准备好被揍吧,今天就这样。”   众人从书房走出去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不过,分析一下李从嘉从头到尾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带着疑问刚走,李从嘉就懒洋洋说道:“别躲着偷听了,都走了还不出来?”   释雪庭轻笑一声,推开柜子的门走出来说道:“你又在忽悠老先生们了。”   李从嘉对着他嘿嘿笑道:“我就是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捞点钱嘛,哪里是忽悠他们了?反正是他们不同意我打契丹的啊。”   释雪庭无奈摇头,他刚刚在里面听着的时候,就知道李从嘉之所以妥协这么快,从一开始他就不是要打契丹,毕竟也不是第一天当皇帝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双线作战对大唐的损害?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箭在弦上,这一仗可能真的不会打起来,毕竟大唐现在进入了一个比较快速的发展时期,如果因为打仗而耽误,那实在是太遗憾。   所以李从嘉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加大羊毛和一些别的农作物的进口,之前为了惩罚契丹,大唐面向契丹的所有进口订单需求的数量和价格都压到了最低。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李从嘉发现应该只压价格的,数量压制了,那么各种羊毛产物的生产数量也就上不去,上不去就没东西卖。   虽然这东西的价格已经高的离谱,但是总有人能用得起,基本上已经呈现一种有价无市的状态,有钱不能赚,李从嘉当然很难受,所以他就接着这次的借口,能够重新跟契丹订一份契约,而且也不会引起契丹的怀疑。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问道:“怎么样了?那药的下落问出来了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没有,你为什么对这个药这么执着?毕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哎,事情都是两面的,这个药给正常人用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常人用什么药对身体都不好啊,但是这个药如果给一些病人用还是很好的。”   当然李从嘉更好奇的是,日本人到底怎么研究出这种药物的?配合声音能够让人的心脏快速跳动,这要是开发一下用途,岂不是可以代替起搏器了?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相反,他对这个药物只是好奇,而对日本别的东西则是想要,比如说银矿。   李从嘉问道:“你之前查到……那些海盗就是日本派来的?”   释雪庭点头:“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这里,但是毕竟没有关键性证据,所以只能用辅子内亲王意图刺杀来做借口了,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借口好像更加有用一点。”   李从嘉对于用什么借口比较无所谓,他只是很奇怪:“日本为什么要这么做?抢几个村子,直接灭口,意义何在?大唐不会因为这几个村子被灭就一落千丈。”   释雪庭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其实也不是没有疑点的,反正那群海盗出现的就比较诡异,那几个村子并不在港口附近,而且规模也不大,从调查出来的结果看,这些海盗似乎中途直奔这里,似乎早就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一样,很奇怪。”   李从嘉皱眉说道:“算了,等打下了日本总是能知道的。”   大唐对于日本的征伐即将开始,而日本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开始拼命发国书,同时开始联络周边的国家,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盟友。   然而它的地理位置注定是个悲剧,往北是契丹,往南也只有吴哥王朝和女王国。   如果是以前的话,它还有个契丹可以依靠,然而到了如今,大唐空前强大,契丹都不敢轻易跟大唐对上,更何况李从嘉用大量的订单满足了契丹的胃口。   耶律贤在朝会上直接说道:“如果是喀喇汗国或者别的国家或许可以帮一帮,但是日本这样的国家,并没有帮助的意义。”   毕竟日本实在是太小了,资源也太少,而且还是由海岛组成的国家,就算帮助了这样的国家,日本也注定不可能通过征伐其他国家来变得强大,除非他能往西打,上岸占领大唐。   问题是可能吗?   日本现在眼看就要被大唐给揍死了,还壮大?帮日本不划算,还要硬抗大唐,耶律贤现在是一门心思的赶紧发展国内经济,这样至少能够跟大唐有一拼的实力,让大唐暂时不敢对契丹动手。   否则……耶律贤自己都看不清契丹的未来在什么地方,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去帮日本,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没有舰队啊!   契丹得到高丽岛的时间太短,也没有得到多少传承,能造船就不错了,还舰队?帮不了,帮不了。   最有可能帮助日本的契丹停手不干,日本基本上就是一个孤立无援的状态。   而在这个状态下,新上任的守平天皇简直快要疯了。   本来他凭借着外祖家的帮助好不容易得到了天皇的位子,虽然还要受藤原家的监管,但毕竟是坐上这个位子了。   可刚上台,就面临大唐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他当场就有些崩溃。   “不行,不能跟唐国开战!”守平天皇尖声说道:“当年的高丽多么强大,如今怎么样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藤原实赖冷哼一声:“那种懦夫掌控的国家怎么跟我们日出之国比?你还年轻,不懂这些,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守平天皇有些绝望,他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哪怕当上了天皇,但是摄政的还是藤原实赖。   从一开始,他就在跟藤原实赖说应该跟唐国搞好关系,海盗事件出了之后,他更是说随便找几个死囚当成海盗给大唐一个交代就好。   然而藤原实赖不肯,甚至还让他的姐姐辅子内亲王秘密前往大唐。   当时守平天皇跟别人一样,以为辅子内亲王的任务就是联姻,当时他还想着唐皇可能并不会喜欢辅子内亲王,毕竟辅子内亲王已经二十一岁了,无论从年纪还是相貌上看,十九岁的资子内亲王都更加合适一些。   结果没两天就噩耗传来,辅子内亲王居然意图刺杀唐皇,被愤怒的唐皇斩杀了!   守平天皇这次是真的有些慌乱,他很想跟唐国和解,可是已经膨胀的藤原实赖看上去更想跟唐国一较高下!   守平天皇咬牙切齿的想了半天之后,决定动用他母亲给他留下来的那些人,写一封信给唐国的皇帝,虽然不是官方国书,但……这大概是拯救日本拯救自己唯一的办法了。   守平天皇的信辗转了许多道手,最后居然还是阿容送到李从嘉手上的,这些年她的生意做的越发的大,在日本自然也是有生意的,只不过眼看着即将开战,她就将人都撤了回来。   这封信给不给李从嘉阿容也犹豫过,后来她找来人在没拆信的情况下将整封信检查了一遍,确定那封信上没有任何毒物之类的东西,这才进宫将信交给李从嘉。   李从嘉见到信的时候非常意外:“守平天皇委托你交给我的私人信件?现在有什么事情不能通过国书说呢?”   释雪庭在一旁说道:“很可能现在他的命令已经出不了皇宫了。”   李从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日本真正掌权的藤原家,看起来守平天王跟藤原家产生了分歧,而他控制不住藤原家,所以就只能暗中将信交给大唐的商人,让这些商人交给皇帝,当然这个操作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可是先平天王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阿容将信交给李从嘉,又报告了一下商行近期的情况之后就退下,留释雪庭跟李从嘉两个人在书房,李从嘉原本不想看这封信,毕竟无论这封信写出什么东西,他都不会改变攻打日本的决定。   只是释雪庭说道:“看一看吧,守平天皇废了这么大的力气送过来的信,应该不是说废话用的。”   李从嘉一想也是,拆开信看完之后不由得冷笑说道:“看来失去权力还是能够让人成长的,这位十五岁的小天皇,已经懂得什么叫祸水东引了。” 第248章   释雪庭接过信之后微微一愣:“扶南?”   李从嘉撇了撇嘴:“他要是说这个舞是从天竺传来的我倒是比较相信。”   释雪庭放下信想了想说道:“吴哥王朝信奉的是婆罗门教, 跟飞天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说这个舞是从吴哥王朝传来的我是不信的。”李从嘉将信扔在一边。   释雪庭说道:“但是这么明显的谎言, 守平天皇未必不知道, 可他还是费尽心思的将这封信送过来,我还是派人去查一查吧。”   释雪庭想的很简单空穴来风, 必定有因,守平天皇将这封信当做救命稻草,就不可能信口胡诌。   李从嘉也没有反对, 他也很奇怪, 守平天皇就算祸水东引,哦, 这应该算得上是祸水南引,就算成功了又怎么样?大唐对日本的开战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准备时期,基本上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李从嘉突然说不打了, 估计整个朝堂都不干。   释雪庭说道:“或许他给你写这封信更多的是想要建立一个对话渠道, 只要联系上了,并且你给回了信, 那么他就有机会跟藤原家组做一个剥离, 到时候就算日本输了,他也能保住一命。”   李从嘉笑了:“那他想的真是太多了。”   从一开始, 李从嘉就将天皇家族和藤原家族以及日本其他比较大型的家族都放在了重点关注上面,基本上就是只要大唐舰队开始登岛,这几个家族一定要清洗, 什么留命,不存在的。   释雪庭直接派人出去差那个所谓的飞天妖舞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没想到最后查到的结果居然真的是辅子内亲王亲自跑去吴哥王朝学来的。   李从嘉对于这个结果还真有些意外:“嗯?堂堂日本皇女居然跑过去学这种东西?她在想什么?”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想要用在你身上。”释雪庭说着就觉得让辅子死的那么快真是便宜她了。   李从嘉若有所思说道:“飞天妖舞,可是吴哥王朝为什么要把这个舞改编成这样?”   释雪庭摇头:“不,他们没有改编,甚至飞天舞就是单纯的飞天舞而已,真正将舞改编的应该是别人,飞天妖舞跟那种药的配合起来杀伤力很大,想来是有人故意搞出来的,我现在只是奇怪辅子为什么要跑到吴哥王朝去改编舞。”   李从嘉看着调查结果,忽然问了个问题:“还是不对,吴哥王朝信的是婆罗门教,所以……为什么佛教的飞天舞会出现在吴哥王朝?”   “嗯,我也有所怀疑,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吴哥王朝想要刺杀你,但是又不想被牵连到,所以故意弄出这个来混淆视线,还有另外一个就是……吴哥王朝被佛教渗透,或者说是被信封佛教的国家渗透,就是为了栽赃陷害,毕竟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一旦大唐知道这件事情跟吴哥王朝有关系,必然不会放过吴哥王朝。”   李从嘉听着释雪庭的分析,认真思考了半晌之后才问道:“女王国是不是信奉佛教的?”   释雪庭眸光一闪:“你怀疑女王国?我派人去查。”   李从嘉点头:“嗯,查一查,不过不管是什么结果,都要先放放再说,等打完日本之后,还是要稳固一下的。”   就算李从嘉真的那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真的连续作战,总要恢复一下。   内阁多少也知道李从嘉在调查吴哥王朝和女王国,当然这是李从嘉故意透露的,毕竟守平天皇的信看上去是私人信件,到底牵连太广,李从嘉直接交给内阁,让他们去分析。   只不过就算是内阁最后分析出来的结果跟释雪庭所说的其实也差不多,范质甚至说道:“这封信倒是可以留一下,到时候做一个借口,打扶南就很顺理成章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瞪大眼睛看着范质,当他看到不仅仅是范质这么说,其他人还很同意的时候,瞬间有一种自己又穿了一遍的感觉。   他一定是跑到了平行空间的大唐了,否则为什么一向比较反战的内阁居然主动开始找周边国家麻烦了?   范质看着李从嘉的表情,居然很得意的笑了笑,但就是不说话,李从嘉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不说话。   他只好老老实实问道:“你们不是一直不同意打仗吗?”   范质这才解释说道:“以前不同意是担心陛下穷兵黩武,不过这些年我们也看出来了,陛下每次动手都是有充足的理由,并且也做好了准备,将大唐的损失降到了最低,这样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行。”   李从嘉还是有些不信,王溥这才说道:“而且别的不说,至少人多了,现在有了学院发明的那些东西,整个大唐的需求和周边国家的需求时常不能满足,有人才有一切啊。”   有人才有一切,这才是内阁的重点!   现在内阁主要精力其实都放在了发展经济上面,只要能够让经济发展起来,让国库富余,让国民富余,他们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坚持,在某些方面这些人掉节操也是挺厉害的。   李从嘉这才明白,合着这些人现在才摸到他的脉络——只要不是有必胜把握的战争,他现在基本上不会轻易动兵。   毕竟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在西域的时候他基本上可以算的上是身无分文,就算当上了龙王什么的,也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所以就算丢了也不心疼,大不了从头再来。   然而现在不一样,现在李从嘉一直在重点给民众宣传大唐军队的无敌,通过培养民众的自信心,让他们对大唐更加依赖,让整个大唐更有凝聚力,所以轻易战败不得,就算战败也只能是过程中吃点小亏,但是最后的结果必须是大唐胜利才行。   李从嘉为了这个简直是绞尽脑汁,真的是绞尽脑汁,他脑子里记着的那点东西几乎已经快要全部倒出来了。   到了现在,基本上就是偶尔遇到相关的东西,李从嘉才可能灵光一闪,想到后世的一些技术,当然这些技术能不能实现就是另外一码事。   范质虽然觉得迟早要对吴哥王朝动手,但战争这种事情,要动手的时候可能很快,但是有的时候可能准备就需要好多年,所以他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情,问李从嘉:“听说火车已经试验成功,一个火车头至少能够带五车东西,并且学院还提出了一个什么……时速概念,接下来……陛下可要推广?”   李从嘉点头说道:“没错,火车现在也算是运行稳定了,我想先让火车承担货物运输职责,等火车的性能更加稳定一些,再去考虑客运。”   赵普有些奇怪:“如果火车有危险的话,货运也不必着急吧?”   李从嘉这才说道:“其实不稳定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是铁轨这个东西,现在依照我们现有的价格来说,铺设铁轨需要消耗的钱非常多,而火车这个东西不能像是公路一样能够承包出去,让富商修路手过路费,虽然火车现在的时速不高,但是以后肯定会速度越来越快,这个不合适。”   现在学院那边最新的数据就是火车的时速大概在八十里左右,当然这样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慢,但是重点在于后世说的时速是每小时的时速,而现在说的时速是每个时辰的时速,也就是说现在的火车两个小时八十里,一个小时四十里,在李从嘉眼里也就比蜗牛爬好一点。   如果弄出客运火车的话,那么第一个登上火车的肯定要是李从嘉,这可是划时代的发明啊,李从嘉再怎么不在乎,也希望能够名留青史一下,但是一个时辰八十里,绕着长安跑一圈估计都要好久,李从嘉的内心是拒绝的。   但是拒绝也要有合适的借口,恰巧铁轨的成本就是一个接口。   魏仁浦若有所思说道:“如果都是让朝廷来的话,那么大规模铺设铁轨的确会让国库支撑不住,如果只是货运,完全可以将铁轨铺设在一些大型城市和沿海城市,这样能够解约很多费用。”   李从嘉点头:“没错,首先将一些主干建设起来,而且客运跟货运用的铁轨并不是分开的,建设完主干之后,通过收费货运,可以减少一些财政支出的压力,这样可以慢慢在完善其他地方的铁轨铺设,我觉得最多两年,火车的性能应该就能稳定下来,到时候客运就可以推出了。”   范质十分欣慰的表示:“这样的确是个好办法。”   他们的陛下终于学会不乱花钱了,是的,在范质他们眼里,李从嘉有的时候真的有点挥金如土的意思,可是他们还不好劝谏,因为李从嘉花的都是自己的钱——人家有商行啊,据说现在商行一年的流水比户部要多很多,户部尚书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可就是不敢伸手。   内阁每次听到户部尚书诉苦的时候,都想去劝谏李从嘉,但是他们发现李从嘉每次花大价钱都能研究出许多东西,然后注册专利,最后这些专利又变成捞钱机器。   这些老臣从来没想过还能这么赚钱,反正现在他们每天都要努力的吸收新的知识才能让自己不掉队,普通老人家掉队就掉队了,毕竟年纪已经不小,到了这年纪颐养天年就可以了,然而他们不行啊。   他们都是大唐的肱股之臣,哪怕看上去年纪大了,但心还不老,还想要为大唐发光发热五十年,怎么能够掉队呢?   可是大唐发展的太快,快到了他们都快有点跟不上节奏的意思,也真是难为这些老人家。   李从嘉让交通部去搞铁路的规划,同时开始思考,这么大的工程是要招标,还是指定?   其实,在心里他是想要指定的,毕竟学院那边用的铁轨质量还很不错,就按照这个质量标准来就挺好。   只不过之前李从嘉一直不知道这些铁轨到底是哪家铁铺做的,现在只好去问鲁集才行。   结果没想到鲁集听了之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说道:“铁轨?都是我们自己弄的啊。”   李从嘉:????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这时候他才发现,跟他印象中那些弱不禁风的科研人员不同,鲁集这个团队的科研人员一个比一个强壮,个子高肌肉发达,就这么一群壮汉,居然在搞研究!   李从嘉颇有些风中凌乱,他又问了一句:“都是你们弄的?你们还自己打铁?”   鲁集解释说道:“我选来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全才,让做什么都会一点,我们火车研究的进度比较快,而且这里距离一些冶炼地有点远,干脆我们就买了原石自己搞,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冶炼坊做出来的东西,有的时候不太适合。   李从嘉顿时心中一沉:“不适合?那想要铺设铁轨这可怎么办?”   鲁集听了之后瞬间眼睛一亮:“陛下决定开始在全国铺设铁路了吗?”   李从嘉被吓了一跳:“没有没有,别瞎想,只是先铺设一部分。”   全国铺设?真要铺下来怕是把他卖了都搞不定!   鲁集似乎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说道:“如果只是少部分铺设的话,我们加班加点还能够搞出来一些。”   李从嘉苦笑道:“别乱来,就算是铺设一部分,那个工作量也是不小的,你先看看交通部弄出来的图吧。”   李从嘉将图纸递给鲁集,鲁集拿过来粗略看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下面的比例尺,换算之后问道:“陛下打算用多久铺设好这些铁轨?”   李从嘉歪头想了想说道:“半年?”   鲁集皱了皱眉,思索半晌才摇头说道:“如果是半年的话,只怕整个大唐没有冶炼坊能够达到这个要求。”他说完这句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朝廷的也有点悬,毕竟朝廷的冶炼坊不做别的,只锻造铁轨吧?”   李从嘉有些惊讶:“什么?没有一家冶炼坊能够达到这个产量?”   不是吧?之前看大唐每年的税收都在翻番的增长,李从嘉还有点膨胀,觉得现在大唐的生产力十分强大呢,怎么就没有冶炼坊能够承担这个任务了?   鲁集认真说道:“现在冶炼坊的规模都太小,而且技术也是参差不齐,做一些平时用的铁器还行,铁轨这种高精度的东西……难啊。”   李从嘉皱眉之后才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这个年代铁器还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对于铁器的管制非常严格,所以民间就算有冶炼坊也不可能有太大规模,毕竟这些冶炼坊能够做的东西太少了,像是菜刀一类的利器都必须是朝廷自己的冶炼坊出产才能卖,私铸是犯法的。   李从嘉本来以为火车头的稳定性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要开启飞速发展时代,毕竟只要交通便利了,那么大唐偌大土地之上各个地区的人隔阂就不再那么严重,运输便利了,一些特殊物品价格会低,但是买的人会变多,所以是变相的更加赚钱。   然而现在一个事实放在他面前就是铁轨是个大问题。   李从嘉愁眉紧锁地回到了宫里,释雪庭正在施展绝技为他剥核桃仁,一看到他这个表情不由得奇怪问道:“怎么了?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李从嘉这才跟释雪庭解释了一遍,释雪庭听了之后倒不是那么意外,他直接就说道:“如果想要解决眼下的困境,唯一能做的就是撤销对铁器的禁制。”   李从嘉认真问道:“你觉得撤销的话会有危险吗?”   释雪庭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说道:“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大,以前之所以管控的严,一方面是担心会有人叛乱,另一方面就是担心会被卖到其他国家,然后对自己产生不利,然而现在我们依靠的武器并不是像之前一样的刀枪棍棒这些冷兵器,现在就算大唐开放了禁制又能怎么样?普通百姓不可能拿着铁器造反,而我们周边的国家,就算他们的铁器再多又能怎么样?冷兵器和热兵器谁厉害还用说吗?除非他们人数超过我们很多能够用人数堆,否则就不可能对大唐造成威胁。”   其实李从嘉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有些禁令的废除不是他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他必须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才行,等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回去跟内阁商讨。   是的,一般他拿出来跟内阁商讨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深思熟虑过,毕竟他不喜欢提一个意见就被内阁拍回来,郁闷是一回事情,最主要的是会削弱他的威信,给人一种皇帝的政令都通不过内阁,内阁才是最强大的错觉。   这对李从嘉的统治地位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如果谁都把他的旨意不当回事,他这个皇帝岂不就是个傀儡了?   这样看来其实也算是他跟内阁争权的一种,但是他不烦这样的争权,君主的权利需要有一定的限制,否则对国家来说会是个灾难,同样内阁也不能站在君主的头顶,反正这个平衡就看当皇帝的怎么掌握了。   李从嘉将这件事情拿去跟内阁讨论,实际上内阁那边已经在担心这件事情,他们讨论的结果基本上跟释雪庭的意见差不多,两边一拍即合,就开始着手制定新的政令,毕竟就算是废除禁令也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总要制定更加详细的条款才行。   这种事情李从嘉就不去掺合了,他只要把握住大的方向就行,这些琐碎东西一向不是他擅长的。   他现在思考的是要不要搞一个冶炼坊?他本来担心商行涉足的产业太多,阿容会管不过来,最主要的是商行说穿了就是一直在做生意做买卖,并没有涉足过实业,现在弄一个冶炼坊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释雪庭直接说道:“商行的主人是你,阿容是负责商行的,你就再找个人负责冶炼坊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就让十一郎去。”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反对:“不行,十一郎还是先在朝廷熬资历吧,我还等着让他入内阁呢。”   释雪庭十分惊讶,他没想过李从嘉居然想让杨新入内阁,这个目标可算不得小,毕竟杨新在同龄人中算不得多么出类拔萃,不过也不差就是了。   他若有所思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杨新的能力还是需要锻炼一下,总是在长安也学不到什么了,不如外放。”   李从嘉算了算杨新的年纪,发现他也快到而立之年了,这个年纪出去当刺史的确是年轻了一点,不过可以先当一个中州刺史,反正杨新算得上是开国元老那一批,就是年纪小了点,给他一点特殊待遇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就这样,本来在长安混日子的杨新一脚就被踹出了长安,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的师父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只能自己去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是有明眼人看得出来李从嘉又开始培养新人了,至少赵普就看得出,毕竟当年他也是走过这么一遭的。   将杨新踹出长安之后,枢密院就得到了军报,雷有终率领元羲舰队大破日本舰队,已经顺利登岛并且攻城拔寨,而日本在发现抵抗不住之后,就直接选择了投降。   李从嘉看完战报之后有些纳闷:“雷有终亲自带着投降书回京?他可是主帅,我又没让他回京,他回来做什么?”   就算是述职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啊,你好歹等前线平稳了再说。   李从嘉带着满腹疑惑等着雷有终,而雷有终回来见到李从嘉第一个动作就是下跪,然后结结实实磕了个头说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李从嘉:??????? 第249章   李从嘉被雷有终这一连串的举动弄的摸不到头脑, 半晌才问道:“你做什么了?”   他一边问一边看向旁边的释雪庭, 释雪庭摇了摇头, 表示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就奇了,如果雷有终真的犯了错, 就算远在海外能够欺上瞒下,但也瞒不住释雪庭的眼睛,他肯定会过来跟李从嘉报告, 可是如今连释雪庭都不知道, 雷有终这是请的什么罪?   雷有终一脸沉痛,从表情到气场都是我有罪, 罪大恶极的那一种,李从嘉实在是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踢了踢他说道:“起来,先说清楚。”   在李从嘉看来,雷有终这一次是有大功的, 毕竟指挥得当, 让他们原本预估要打上至少半年的战争,四个月就解决了, 就算在行军过程中有些小小的瑕疵, 那也是瑕不掩瑜,而且释雪庭都不知道, 监察部那边肯定也查不出什么来,他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当然在这之前他需要弄清楚雷有终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回来请罪,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李从嘉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雷有终破城之后没有封刀没有约束, 放纵士兵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不过,面对本民族的百姓的时候,他的确会因为这件事情大发雷霆,至于别的民族……嗯,他觉得也不是很大的事情。   没错,就是这么双标。   雷有终看李从嘉嘴角隐隐带着笑意,心中的畏惧让他有些难以开口,可是在看到国师释雪庭那一双清澈深邃的双眼之后,他觉得还不如自己坦白,否则等情报部查出来……到时候就不是罢官的事情了。   是的,雷有终已经想好这一次最轻也是个罢官,如果重一点可能就是流放。   雷有终继续跪在地上心一横说道:“启禀陛下,这一次同日本的战争,完全是因为我引起的,还请陛下责罚。”   “嗯?”李从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战争是他引起的?   而一边的释雪庭忽然问了一句:“你跟辅子是什么关系?”   雷有终被问的一愣,立刻摇头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种误会不能有,临阵收妻什么的,来一次就行了,再来第二次,他怕是要被打死,虽然现在……哎,感觉也是差不多了。   李从嘉无奈说道:“你倒是说明白一点啊。”   雷有终……其实是不太敢的,然而他咽了口口水还是说道:“之前屠村的那些海盗……其实……其实是我引过来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站起来,手撑着御案,身体前倾,一脸的要吃人的表情,一字一顿问道:“你说什么?”   李从嘉前一秒还唇角带笑,后一秒就变得无比恐怖,雷有终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敌人再凶他也没怕过,此时却要被李从嘉吓的腿软了。   他立刻说道:“这件事情虽然根本原因在我,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陛下,我雷有终就算再混蛋也不可能用普通百姓去去做诱饵!”   李从嘉抿嘴看他,最后才深吸口气,缓缓坐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说道:“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个机会也算是看在雷有终为大唐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给的,否则此时他真的要抽出长剑直接捅死这货了。   雷有终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只要李从嘉肯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就行,他要求的也不多。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这件事情……的确怪我,是我被冲昏了头,当初在岭南的时候没能参加攻打大理的战役,我……我有点遗憾,我知道陛下已经给了我补偿,否则就算是我领兵去打了大理也未必能够当上大都督,可是我雷有终是个浑人,比起最后的奖赏,我更享受打仗的过程。”   说到这里,雷有终偷偷看了一眼李从嘉,发现李从嘉还是脸罩寒霜面无表情,只好继续说道:“我在登州守了两年,这两年咱们大唐周边就没有安稳过,随时可能跟契丹开战,也可能跟喀喇汗国开战,更甚至还开始在吐蕃布局,这些我都看得出,可是我是登州大都督,陛下当初给我的任务就是让我看着日本,就算开战了这些战争也跟我没有关系,后来边疆局势稳定下来,我就……我就想要找个借口打一打日本,不一定非要直接将日本打败,但是总要跟日本打一打的。”   释雪庭这个时候开口问道:“所以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你想打仗?”   雷有终连忙说道:“也不仅是如此,日本这两年虽然表面上臣服大唐,但私底下一直小动作不断,甚至还隐隐跟契丹有来往,长此以往必然会对大唐不利。”   李从嘉缓缓开口:“这件事情你是觉得我不知道,还是觉得内阁不清楚?朝廷放任他们自然有朝廷的理由,谁给你的胆子私自动手?”   雷有终垂头不敢说话,释雪庭问了句:“所以那些海盗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真海盗还是假海盗?跟你有没有关系?”   雷有终这才解释说道:“这些海盗是真的,而且他们也的确是日本养来四处劫掠商船的一波人,我们大唐的商船有好多被他们劫掠过,但是这些海盗来无影去无踪,一直抓不到他们,后来我就想既然抓不到,就让他们主动现身,所以就传出了谣言,说登州某个地方有秘宝,这个谣言是通过商人传到海盗那里的,一开始他们也不信,只是说的人多了,再加上我经常派人装成商人过来寻找秘宝的样子,他们也就信了。”   李从嘉皱眉:“你说的某个地方是什么地方?难道就是那些村子那里?你一开始就不能选个没有人的地方?”   雷有终一脸委屈:“臣,臣选的的确是没有人的地方啊,臣再丧心病狂也不敢让海盗去普通百姓定居的地方找秘宝,只是没想到,这些海盗……他们迷路了啊!”   李从嘉……李从嘉一口血梗在心里吐不出又吞不下,难受的不行。   海上威风凛凛的海盗到了陆地上就迷路,这不是坑爹呢吗?   不过他现在也明白为什么那些海盗会将村民全部杀害了,毕竟他们是来寻找秘宝的,然而这个秘宝压根就不存在!   可他们深信不疑,说不定在屠杀那些村民的时候还会严刑逼供一波。   李从嘉心塞的不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这特么让他怎么搞?   好在释雪庭还稳得住,又问了一句:“这件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雷有终嘟囔了一句:“登州那里四品以上的官员都知道。”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就明白,得了,这特么就是一次地方官合谋要搞日本,但是玩脱了的故事。   释雪庭看了李从嘉一眼,发现他正眉头紧锁,便开口说道:“这件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除陛下之外你不要再跟任何人去说,现在先回去闭门思过,没有征召不得随意出门!”   雷有终小心翼翼地看了李从嘉一眼,李从嘉十分心烦的对着他挥了挥手:“滚吧。”   雷有终立刻麻溜地滚了,当然他也知道对他的惩罚肯定不仅仅是闭门思过这么简单,只不过李从嘉没有在盛怒之下砍了他,那就说明他应该不会被弄死。   雷有终走了之后,李从嘉茫然地坐在那里半晌,才抬头看着释雪庭,有气无力地问道:“现在这可怎么办?”   说完这句话,李从嘉又恨恨说了句:“雷有终真是个王八蛋,他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是啊,如果雷有终什么都不说,那他完全可以当成不知道这件事情,不不不,不是当成,而是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于是,打了胜仗,庆祝封赏一条龙没啥压力。   现在……让他怎么搞?   雷有终是功臣,但是他也是罪人,那是六百多条人命啊,而且在攻打日本的过程中,还损失了不少士兵,本来这些损失都可以避免。   李从嘉一直忍着没有对日本动手,就是想要找一个更加合适的时机,或者直接用经济制裁。   否则一个小小的日本,他何必等这么久?   但是出了海盗肆虐这件事情,李从嘉肯定就忍不住了,再加上辅子害死了李景达,这场仗不打也得打。   释雪庭苦笑着说道:“他如果不说反而好了,毕竟之前我也没有查到。”   李从嘉深呼吸又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认真说道:“其实……说起来,跟日本开战根本原因是辅子内亲王刺杀我,并且害死了皇叔,跟海盗的关系……只有那么一点……吧?”   释雪庭一听就知道李从嘉是在为雷有终开脱,别的不说,毕竟雷有终在打仗的时候真的是身先士卒,好几次都差点死在战场上了,而且主动引人出击,然后找借口打对方这种事情,李从嘉也不是没干过。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李从嘉选中的那些人没这么脱线。   释雪庭沉默半晌才问道:“你希望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李从嘉顿时气急败坏:“你还对我说过假话?”   释雪庭连忙说道:“当然没有,所以现在才问你啊,因为我的答案……可能不是你想要的。”   李从嘉鼓了鼓两颊,这才悻悻说道:“当然是说真话了,连你都对我说假话,那我这个皇帝做的可真没意思,活着也没意思。”   释雪庭差点被他吓死,怎么就出来活着都没意思了,他无奈之下只好将人抱在怀里好好顺毛了半天才说道:“其实雷有终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嗯?”李从嘉抱着释雪庭的腰,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只出了一个鼻音。   释雪庭斟酌说道:“其实所有事情的导火索的确是他,这么说吧,如果不是他将海盗引过来,那么大唐也不可能震怒,然后逼迫日本交出海盗,而日本感受到了大唐带来的压力,害怕大唐来打他们,正好还赶上他们的天皇生病退位,几位皇子争夺皇位搞得十分混乱,内忧外患之下,才会派出辅子来,无论是色诱也好还是刺杀也好,只要能得手,至少能让日本缓一口气。”   李从嘉听完之后叹气说道:“这么说来,雷有终还真的是罪人了?”   释雪庭倒是说道:“这要看怎么说了,雷有终是个实诚人,直接说出来是因为自己喜欢打仗才这么做,如果我是他,可能就换一个说法了,比如说……因为海盗经常在海上肆虐,我们的商队损失惨重,所以他就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将海盗引出来,然后一举消灭,再通过逼问海盗找到他们的老巢消灭,只不过这过程中出现了谁都不想看到的意外,如果这样说,你看……罪名不久没那么大了吗?”   李从嘉认真思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释雪庭说的很有道理,这样一说的话,雷有终或许还是有点罪,然而出发点不一样,这点罪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释雪庭也有些纳闷:“雷有终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直接将自己最原本的想法说出来了呢?”   这不是给他家猫头鹰找麻烦吗?这让李从嘉怎么办?   李从嘉抬头认真看着释雪庭说道:“因为他怕你啊。”   释雪庭微微一愣,李从嘉这才说道:“想一想但凡是落网的那些官员,他们的罪名几乎大部分都是情报部搜查出来交给监察部的,而且还查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雷有终肯定也是怕这一点,就算他再说的天花乱坠,出发点不同的话,做事情的方式都不一样,从细节上还是能推敲出来他当时的想法的,如果他不说实话,被情报部查出来,或许审问他的就不是监察部而是情报部了。”   释雪庭顿时好气又好笑,只好问道:“现在怎么办?”   李从嘉反问了一句:“你说我该怎么办?”   释雪庭低头想了想才说道:“如果我是你,会交代雷有终写个折子,按照我刚才说的那个原因来写,这样或许会好很多,枢密院对他的惩罚也不会很重。”   李从嘉抿嘴没说话,释雪庭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那些百姓终究是活不过来了,而朝廷的威信不能丢,更何况现在通讯不便,或许会有很多人只看到雷有终打了胜仗,而且是大胜,但是却被朝廷罚了,还是重罚,很容易引起士兵的怨气,无论在我们眼里,雷有终罪名多么严重,但是在那些士兵眼里,雷有终就是能够带领他们拿到军功的人。”   李从嘉想了半天最后一拍巴掌说道:“算了,这件事情我们两个在这里纠结什么呢?干脆还是让枢密院和内阁一起头疼吧。”   虽然内阁没有资格给雷有终定罪,但是李从嘉需要听他们的意见,毕竟如果让李弘冀和赵匡胤来的话……这俩没节操的肯定会劝李从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好歹释雪庭的意思还是稍微惩罚一下雷有终,到了他们那里或许连惩罚都不需要了。   释雪庭对于李从嘉这种甩锅方式十分熟悉,只是在心里默默心疼了一下内阁的老先生们,然后……然后就毫无心理负担的跟着李从嘉走了。   内阁和枢密院众官员再次齐聚,他们本来以为李从嘉找他们来是研究日本投降这件事情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讨论了一波,有觉得需要接受的,但是更多的人不希望接受,毕竟日本都派人来刺杀皇帝了啊,他们的皇帝那是随便能够刺杀的吗?如果不下狠手震慑一下,万一以后周边国家没事儿闲的就来刺杀一下怎么办?   最后众人算是勉强得到了一个统一答案,都做好了陈词准备,结果一过来就被李从嘉糊了一脸恶意——居然要讨论雷有终到底有没有罪!   范质气的手抖到精心修剪的漂亮胡子都被他拽断了三根,颤抖着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此人大事难成!”   李弘冀和赵匡胤坐在他对面,忽然觉得有点难受,以前他们这里好歹还有一个李景达能够怼一怼内阁,毕竟从资历上看,李景达跟他们的程度差不多,年纪上也差不多,就算针锋相对也没关系。   然而李景达去世之后,他们两个对上内阁就凭空矮了一头。   就在他们两个郁闷的时候,李从嘉给范质来了会心一击:“问题是,他已经搞出大事了,日本都要投降了,这还不是大事?”   李弘冀和赵匡胤默默在心里给李从嘉比了一个大拇指,而范质则瞪着李从嘉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李从嘉有些头疼地说道:“我刚刚知道的时候也很生气,但是生气之后,还是要善后啊……但是我又拿不定主意,只好让诸位来评判一下了。”   王溥阴沉着脸说道:“雷有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什么好评判的?”   李弘冀终于是忍不住,他不干了!   “雷有终怎么败事有余了?他是没找到海盗啊,还是没打过日本?只是一点小错,你们就这么抓着不放,这可是功臣啊,陛下,这是要让功臣寒心吗?”   魏仁浦厉声说道:“功臣?就因为他想要军功,连累了多少普通百姓和士兵?”   赵匡胤凉凉说了一句:“普通百姓那是意外,谁也不想发生的意外,可是老天就这么干了,谁能想到海盗还会迷路呢?至于士兵……打仗就是将头别再裤腰上,怕死就别当兵,想要军功还不冒风险,有这么好的事情吗?就算是考科举也要冒着考不上会被饿死的危险,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范质冷哼:“可是这一场战争明明可以避免的,而且雷有终也算是间接害死了先楚王!”   李弘冀本来跃跃欲试,结果听到这句话立刻闭嘴,他总不能说皇叔被害死也是命吧?赵匡胤……赵匡胤也瞬间哑火,这个事情……不太好说了啊。   李从嘉坐在上面看着两边唇枪舌战,一时之间有点懵逼,老子是找你们出主意的,不是让你们过来打架的啊喂!   杨业这个时候忽然开口说道:“到底是不是刺杀,范首辅心里没数吗?辅子手段的确过分一些,然而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想要取悦陛下,然后争取让陛下打消攻打日本的念头,先楚王……只是意外罢了。”   王溥瞪眼看着杨业:“你是想说先楚王是活该吗?”   杨业双眼望天:“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想说这也是一个意外,谁都不能掌控的意外,将这件事情也算到雷大都督头上,有点不公平。”   李从嘉头疼地看着两边,感觉再这样下去,不是内阁这些老先生爆发小宇宙将枢密院这一边怼到无话可说,就是枢密院说不过准备用拳头解决事情。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李从嘉开口说道:“大家先不要这么激动,那个……嗯,赵普,来,你说说你的看法吧。”   被点名的赵普瞬间虎躯一震,差点流下悲伤的泪水,他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没说话就是因为不想掺合进去,毕竟一边是同僚,一边是老领导,他帮着谁说话都不合适啊。   然而他还是被点了名,只能抹了抹眼睛站出来说道:“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商讨一下日本无条件投降的问题,我们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众人:…… 第250章   李从嘉简直不敢置信, 这居然是赵普说出来的话, 这可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沐浴在众人不可置信目光中的赵普十分淡定, 大有一种我就不说,爱咋咋地的风范。   最后李从嘉只好说道:“有关日本投降一事……”   “陛下!”   李从嘉还没说完就被范质打断,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范质,范质脸上的表情隐隐带着责备:“我知道陛下念在雷有终有大功于国的份上不愿意惩处他,然为一己之私挑起两国争端, 此乃大忌!陛下若是不知便罢, 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视若无睹?”   范质说的……的确有道理, 雷有终这件事情做的的确不太合适,这是李从嘉本来早就对日本心怀不轨,而且大唐的武力也足够强大。   如果反过来的话,说不定大唐此时又陷入了战火之中,老百姓刚刚稳定下来的生活也随之成为泡沫。   当然或许会有人说雷有终正是知道大唐的实力强于日本这才敢这么干, 可惜这并不是他能任意妄为的理由。   范质说出这句话之后, 就连赵匡胤和李弘冀都不敢开口了,谁都知道李从嘉对军权很看重, 雷有终的做法其实已经有一点触及到李从嘉的底线, 他们再帮着说话,搞不好会事则其反。   李从嘉纠结了一下才说道:“既然如此, 就将雷有终调入京中,封殿前都指挥使,但因之前在海盗一事上处理不当, 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殿前都指挥使,比起大都督来品阶要高上半阶,看上去算是升官了,然而真的严格说起来,却是雷有终被剥夺了军权,殿前都指挥使手上也算是有军权,然而他指挥的就是京城的护卫队,这个队伍的战斗力就不说了,最主要是在京城,做什么都在各方大佬的眼皮子底下,他就算想要努力一下都没用!   可以说雷有终的领兵生涯就此告一段落,还会不会被启用,就要看李从嘉的心情了。   赵匡胤和李弘冀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这个处理方式比他们之前想象的要好很多,毕竟他们本来以为雷有终要被免官流放的。   范质等人也没有继续说什么,雷有终是有功的,如果没有功劳,他们肯定是要让雷有终被流放,如今……算他将功折罪吧。   这样一个明升暗降的方式,普通人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雷有终在知道的那一刹那,叹了口气,感觉一瞬间整个人都老了十岁。   他知道这一辈子大概是不能上战场了,他到底是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都是命啊。   处理完雷有终的事情,李从嘉转头就开始处理日本打算投降这件事,其实他是不太愿意接受投降的,比起接受投降,他更希望让雷有终直接将日本皇室和几个大家族杀一杀,就算不杀光也要让他们没有复原能力。   结果雷有终直接给他来了这么一个骚操作,搞得他措手不及,虽然说现在在前线还是有能够领兵的将领,可是李从嘉不敢提出来。   这不是一个大国君主该有的心胸,他之前本来是想着给一道密旨,让雷有终悄悄动手,反正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到时候就算朝堂上有人咬他,他也能尽全力保住雷有终。   然而现在……只能算了。   李从嘉十分遗憾地说道:“现在怎么说?”   范质问道:“陛下是什么意思呢?日本到底是海岛,算是孤悬海外,而且距离高丽岛其实比距离登州还要近上一些,只怕不太好统治。”   李从嘉低头看着手中的降书,看了半天之后抬头茫然说道:“谁会看日文啊?”   是的,原本他看降书上都是汉字,还以为这封降书是用汉语写的,结果拿过来一看,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里面还是夹杂着一些日本本土文字的,李从嘉自然是看不懂,只好找人来翻译。   好在鸿胪寺是个好地方,里面有会各种外语的人才,找到一两个也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等翻译出来之后,李从嘉就看着译文冷笑。   这封降书虽然是以守平天皇的名义发出来的,但实际上可能是藤原实赖的想法。   在降书上,藤原实赖表示愿意效仿于阗,上交军权,拥有政治自治权。   这个看上去似乎挺有诚意的,然而李从嘉费了半天劲难不成就为了要你们一个破岛国的军权?剩下还让你自治?   真是想得美啊。   这样的条件李从嘉肯定是不答应的,所以他斩钉截铁说道:“日本连投降都这么没有诚意,我看还是继续打吧,把他们打怕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实范质之前觉得自治区这个形式也挺好的,对比较偏远的地区实行这样一个统治也不错,虽然说是自治,但还是要遵守大唐律,朝廷的一些规定他们也是要服从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官员是自己选出来的。   而李从嘉就是不想让日本再出现大家族,防止他们有翻盘的能力,怎么可能还给他们自己选择官员的权利。   范质听说李从嘉不愿意这么做,不由得问道:“那……陛下的想法是?”   李从嘉很干脆地说道:“我希望日本成为附属国,但是不能有政治、军事、经济和外交的独立权利,所有的一切都要服从于朝廷,这个不算过分吧?”   众人无语地看着他,你这还不叫过分的话,那什么叫过分?   只是,想想大唐付出了这么多代价,还有六百多百姓死于非命,这样对待日本也不是不可以吧?   是的,纵然很多人都知道那些海盗是雷有终引过来的,但是你日本要是不搞出海盗来抢劫,雷有终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所以这个锅……还是要日本来背的。   看没有人反对,李从嘉干脆也不再往前线派遣将领,反正都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再派过去一个会让人觉得可能是去摘桃子的,影响不好,他就地就提拔了一位名为郭玉的将领,直接任命为同都督,让他领兵继续打,打到日本服气为止。   而郭玉继续打日本的时候,李从嘉则开始回想当年上学时候学到的殖民地的概念。   是的,他之前说要取消一切日本能够独立的东西,从根本意义上来讲就是用来当殖民地,只不过殖民地跟殖民地还是不一样的,广义上的殖民地有拓殖型殖民地、资源掠夺型殖民地和商业殖民地三种。   那么问题来了,日本……究竟是何哪一种?   首先商业殖民地这个……大概是要排除了,一般商业殖民地都是由于在海外有贸易需求才会建立,日本所处的那个位置……不是李从嘉说,从那边走的话,还不如转头往西走更加方便一些。   其实在李从嘉看来,最适合日本的就是资源掠夺型殖民地,这个岛国上面其实还有一些比较不错的资源的,而且因为日本所处地理位置的关系,李从嘉对于这个地方一直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什么时候一个地震大概就没了。   这样看来在日本用心经营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可是转念一想,日本的地震并不少,然而却跟小强一样延续了很多年,或许也……没什么问题?   李从嘉敲了敲脑壳,决定将这个问题交给内阁,反正就这两种情况可以选,到底哪一种就看内阁了。   在听了李从嘉的解释之后,之前一直消极怠工的赵普这次十分积极说道:“资源掠夺……这不就是竭泽而渔吗?这……不太好吧?”   李从嘉唔了一声没有说话,其实他早就想到会有人反对,毕竟中原这片土地上这么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开源节流,将一个地方的资源全部掠夺一空就抛弃,不太符合时下这些人的价值观。   所以他又问道:“那么……你们觉得让他发展成样的地方比较好?”   内阁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有些摇摆,毕竟他们之前也说过,日本岛孤悬海外,再加上契丹虎视眈眈,实在是不太好统治,但是将岛上资源掠夺一空就放弃,又觉得实在是可惜。   李从嘉又说道:“在那里发展农业大概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其他东西,不过,现在日本似乎还很不服气,让郭玉好好教育他们一下再说吧,诸位回去也都好好想想。”   有那么一瞬间,范质都想说先按照李从嘉之前说的,收回日本一切独立特权,别的在慢慢说,有些事情时间会给他们答案的,毕竟现在他们走了一条前人所未走过的路。   如今大唐的领土或许算不上是历史上最大的,但也绝对不小,国土面积越大,治理就越是费力气。   他们现在基本上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啊。   李从嘉回到书房之后,批完今天的折子,释雪庭问道:“雷有终真的不打算再用了?”   李从嘉摆摆手:“雷有终虽然有本事,但是想法太多,不太听话,枢密院比他本事大的多了去了,阿兄有没有像他一样?赵匡胤有没有像他一样?说白一点他这就是另一种方式的恃才傲物,这样的人放出去太危险了,还是放我眼皮子底下吧,到底也是为大唐立过汗马功劳,也不能让他没了下场,这样正好。”   释雪庭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意外而已,明明之前李从嘉的态度还不是那么坚持的。   当然也可能之前李从嘉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妥才会这样吧。   李从嘉转头看着他说道:“现在内阁也在发愁怎么对待日本,哎,我就说,想那么多干什么呢?那就是一个破岛而已。”   释雪庭问道:“怎么回事?”   李从嘉将他之前说的几个选择告诉释雪庭之后,释雪庭沉默半晌说道:“为什么不能出现另外一种方式呢?”   “嗯?”   “工业型殖民地?”   李从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是啥?”   释雪庭走到他身后一边给他按摩头顶上的穴位一边说道:“你刚刚说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的,之前我们不是讨论过,觉得科技再这么发展下去可能会对皇室的统治地位产生影响?”   李从嘉舒服地眯起眼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表示听到了并且同意。   释雪庭听了手上一顿,有些微妙的冲动,但他还是继续说道:“这样的话,如果让倭人全部变成奴隶,让他们进行各种工业生产,尽量让东西都去那边加工如何?而这一片地区都是朝廷所通知,商人想要连人带地承包的话,就要跟朝廷签订合同,而朝廷可以限制商人的承保数量,更甚至……朝廷直接掌控,谁也不承保出去。”   李从嘉刚刚已经被按的昏昏欲睡了,听了释雪庭这样说之后,顿时清醒许多,转头目瞪口呆地看向释雪庭:万万没想到,更厉害的是你啊。   直接一个国家的人都变成了地位地下的廉价劳动力,这件事情李从嘉之前都没敢想过。   但是这么一想,也还真是不错,毕竟从根本身份上把倭人贬低之后,对他们如何严加看管都不会有人反对,他们想要翻盘也没那么容易。   可是这样做好像有点不太人道,之前大唐刚刚建国的时候,李从嘉他们所行的基本上就是霸道,但是如今已经天下一统,就该改改路子走王道。   总之不能一味用武力和蛮力,可是他又觉得这个想法真的好。   而且释雪庭所说的其实……根本就是国有企业的雏形啊,虽然他知道,随着经济发展,到最后国有企业也是风光不再,但要看在什么时期。   毕竟现在还处在一个商人地位低下的封建时期,换句话就是想要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那就是统治阶层一句话的事情。   在这种强有力的保障之下,搞一搞国有企业也是不错的选择。   李从嘉摸着下巴在那里出神的想着,甚至他已经想好了,未来那片岛屿上的人就作为廉价劳动力存在,然后朝廷派人过去管理,当然这个管理也跟军队一样是采取轮换制度,至于怎么搞……嗯,还是要让下面人去讨论,李从嘉只负责一个大致方向。   第二天李从嘉就将这个想法跟内阁说了一下,本来他还担心内阁会反对,结果没想到内阁这群大佬们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反而都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魏仁浦是个厚道人,然而他也只是说道:“直接将人都打成奴隶的话,日本怕是不会投降。”   日本岛上也不是没有奴隶,奴隶过的什么日子他们心里清楚的很,那简直是比死还可怕,死了也就一了百了,然而如果当了奴隶,那就是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是奴隶,除非有天大的机缘,否则不可能再有恢复平民身份的一天。   日本的平民不会愿意,那些贵族更不会愿意,或许他们宁愿玉碎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而一旦让他们有了一种走进绝路的感觉,或许大唐的军队还会迎来疯狂的反扑,说不定会给唐军带来非常大的损失。   李从嘉若有所思说道:“那也就是说没必要这么早就提出来?”   范质点头:“没错,先让他们将所有权利交出来,然后听从我们的安排,再将那些倭人有生力量打散,往哪里运送都一样,最后再一点点循序渐进一些,更甚至换一个称谓也不错,完全可以不用奴隶这个词嘛,免得他们产生反抗心理。”   也就是说,换一个方式,换一个称呼,反正他们受到的待遇是一样的,只要能够先稳住他们,然后让大唐慢慢将他们分化,让他们没有能力反扑,不会造成更大损失就可以了。   李从嘉瞬间明白了这几位大佬的意思,顺便也放下了心:看到你们这么流氓,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范质等人甚至十分懒惰,都懒得再给这些人起名字,干脆就称呼他们为倭人,算是大唐的一个新的阶层,只不过这个阶层跟奴隶的待遇差不多,甚至比奴隶待遇还要差一点。   李从嘉默默看着他们拟定各种策略,开始思考日本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帮大佬,怎么这些人比他还狠呢。   他对日本出手狠主要也算是有个新仇旧恨,这些人……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他们家里都有孩子被日本女人给害了啊,去砸刑部大堂的毕竟是少数,还有更多孩子受到了迷惑,就算不是这些大佬的直系子孙,也是旁系比较亲近的那种。   而且有一些孩子身体本来就羸弱,再这么来一套,感觉更加命不久矣,似乎随时都要撒手西去,自然是更恨日本人了。   日本那边对于大唐没有接受他们的投降,反而打的更凶,着实被吓的不轻,藤原实赖自然是舍不得放弃到手的权利的。   然而守平天皇十分理直气壮的对着他吼道:“再不低头命都没了!”   守平天皇当然是要低头的,反正从始至终他就没有得到过什么权利,对于这个位置没有什么太留恋的,而且看大唐以往的行事作风,说不定还会给他一个虚职,让他当一个富家翁颐养天年,比在日本当个傀儡……也说不上哪个更好,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比的呢?   藤原实赖阴沉着脸,他抬头环视一周说道:“难道藤原家的光辉就要结束在我手上了吗?”   守平天皇冷笑:“当初你派辅子去唐国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这一天。”   藤原实赖转头看着守平天皇:“你真以为投降了之后,会有好日子过?”   “总比现在这样担惊受怕的强,唐军已经快要兵临城下了,如果再不投降,只怕到时候你连现在的日子都过不上,你就算不想自己也要想想藤原家其他人吧?惹恼了唐皇,他真的能做出抄家灭族的事情,而且你低一次头,嫩能够保住藤原家的血脉,将来未必没有出头之日,何必现在如此执着?”守平天皇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对藤原实赖说这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新鲜。   藤原实赖深深看了守平天皇一眼说道:“你说服了我,但是日本要没有了,以后这个地方还叫不叫日本谁也说不好,作为最后一位君主,你有义务为它殉葬,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的。”   守平天皇愕然地看着藤原实赖,他之前所有的想法都被藤原实赖这一句话给击溃——都要死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然而他知道,就算日本如今危在旦夕,藤原实赖想要杀他还是易如反掌的。   李从嘉不知道守平天皇的际遇,或许说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反正她们本来也没想留下守平天皇。   可让他意外的是,守平天皇居然再一次联系上了阿容,并且给出了一个交代:他愿意投降,愿意去长安生活,只希望唐国能够救他一命。   说实话,这个条件李从嘉并不十分心动,然而守平天皇到底不傻,知道跟李从嘉做生意需要他的筹码足够硬,所以他直接表示:“我手上有扶南和契丹意图对大唐不轨的证据,并且还有皇室传下来的一些秘法,希望能够交换两条性命。”   李从嘉对那个所谓的证据和秘法其实不太感兴趣,有了证据也不过是让他将来打契丹或者扶南的时候更加理直气壮一些,他更感兴趣的是……两条性命?守平天皇还想救谁?没听说他娶妻了啊。   很快阿容就告诉了他答案:守平天皇希望能够带着他的哥哥前天皇宪平一起来长安定居。   李从嘉:真是兄弟情深。 第251章   李从嘉对于留宪平守平两兄弟的性命, 其实比较无所谓, 日本皇室……说起来威胁还不如藤原家来的大。   内阁的意思则是应该留他们一命, 反正放到长安来也不怕他们掀起什么风浪,而且还能做一个标志——大唐不是赶尽杀绝的那种国家, 还是讲道理的。   毕竟之前打高丽的时候,李弘冀和赵匡胤两个人实在是有点过,万一以后别的国家觉得反抗不反抗都是死, 那为什么不反抗呢?说不定还能赢?   李从嘉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干脆就放了宪平和守平一马,同意他们来长安定都, 这时候就算李从嘉再怎么不舍得,也要给这两兄弟一个爵位的,至少是个国公。   对此李从嘉很不开心,释雪庭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失笑:“你怎么就跟自己说的守财奴似的了?”   多一两个国公也不是什么问题,反正也不会给他们多高的待遇啊。   李从嘉怏怏不乐说道:“立功的将领和大臣们我都没怎么给爵位, 这两位只是投降就有爵位, 连我都觉得不服气了。”   释雪庭沉吟,这个问题的确很矛盾, 但这两个人就是招牌啊, 可以告诉其他国家,作为国主就算投降也会有比较不错的待遇的, 不用担心会被杀死。   用这种有政治意义的招牌跟普通大臣去比本身就很有问题了。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要想那么多,只要大家没有人觉得不妥就没关系。”   李从嘉无奈,然而这也没有办法, 最后他还是封宪平为泉国公,守平为融国公。   这两个封号让很多人都十分意外,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两个字。   当然原因是极其简单粗暴的,李从嘉本来就不待见这两个人怎么可能还费心思想他们的封号?刚好这两位天皇一个被称为冷泉天皇,一个被称为圆融天皇,他就直接各取一字,算作他们的封号了。   不过这个原因他也没办法跟大家解释,只好任性的表示:“随便想的。”   众大臣:……   好吧,你开心就好,反正无所谓。   守平和宪平两兄弟在被藤原实赖搞死之前就被运出了副本,跟着一起的还有剩下的几位皇女,反正连天皇的命都饶了,那几位皇女弄不弄死也无所谓。   只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两位曾经的天皇还有个国公之位,而日本皇女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什么品级都没有,就是普通女孩子。   宪平和守平到了长安的第一天,就直接去拜见李从嘉,在来的路上他们被强迫着学习了许多大唐礼仪,如今件到大唐皇帝,不过他们心里服不服气,还是要恭恭敬敬行礼——谁让他们已经是人家的下属了呢?   李从嘉看着宪平和守平,不得不说,日本天皇家族的基因……真的是强大,照理说天皇娶的女子纵然都是大家族的,也都挑着最顶尖最好看的那一拨娶的,就这样这么多代下来,居然都没能将他们的基因改造,这两位天皇,哦,是曾经的天皇,是真的丑。   丑,而且憔悴,不过比起弟弟守平,作为哥哥的宪平看上去反而好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根本就是个神经病人的缘故。   李从嘉对他们也算不上温和也算不上亲近,但还是给他们选择了府邸,也给了几块地,算是让他们能够勉强活下去。   至于荣耀之类的就不用想了,对此守平十分感激李从嘉,至于宪平……他能不发疯李从嘉就很开心了。   宪平和守平两兄弟来到长安,但并不代表日本就此落入了大唐手中,毕竟现在真正掌权的是藤原家族。   藤原实赖一天不投降,大唐就要继续跟他耗下去。   李从嘉很烦,他转头看着释雪庭问道:“你说……搞一个斩首行动怎么样?干掉藤原实赖。”   宪平和守平能活,因为他们可以作为一个象征,不过能活多久就不好说了,具体可以参照真正历史上的李后主,但是藤原实赖李从嘉就不打算留,这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哪怕李从嘉在崛起的过程中一路不断的收着敌人的小弟,让他们为自己出工出力,甚至还给了他们相应的待遇地位,但是藤原实赖这种……那绝对是来一个杀一个的。   毕竟就算李从嘉什么都不担心还要担心藤原实赖缓过气来之后造反呢。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笑着说道:“如果真的要做的话,就不是斩首行动那么简单了。”   “嗯?”李从嘉挑眉。   释雪庭说道:“虽然日本从国土面积上比不上大唐,但是藤原家是个不逊于大唐一些中等世家的家族,并且还是上升期的家族,这样的家族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家族里面能人不少,就算干掉一个家主,或许还会有其他人继续带领这个家族反抗。”   李从嘉嘴角一抽:“所以,你的意思就是……直接把有能力的藤原家人全干掉?这个难度……不必一点一点啃掉日本来得简单啊。”   释雪庭无奈说道:“这次的战争还是太急促了,对于日本的情报收集的并不够多,否则只干掉藤原家几个领军人物就可以了。”   李从嘉也有些感慨,谁说不是呢,毕竟之前他们谁也没想过打日本啊,就连释雪庭都以为李从嘉会直接打喀喇汗国,所以他更加注重收集喀喇汗国的讯息,毕竟他再怎么厉害,情报部再怎么牛X,人手都是有限的,分析情报的能力也有限。   然而到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李从嘉干脆说道:“告诉郭玉,如果藤原实赖坚持不投降的话,那就准备硬攻,然后……屠城!”   释雪庭被李从嘉吓了一跳,在看到李从嘉眼里的冷酷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家猫头鹰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动了屠城的心思。   于是他再一次认识到李从嘉对日本应该是有仇恨的,可是这份仇恨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因为李景达的死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释雪庭看得出却看不透,毕竟李从嘉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同意屠城,打高丽的时候那是李弘冀和赵匡胤擅自做主,李从嘉虽然没罚他们但也意思意思的骂了他们一顿。   到了日本,好嘛,提出屠城意见的直接变成了李从嘉,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发现释雪庭眼中居然有着担忧,好歹是一起睡过那么久的伴侣了,李从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走过去抱住释雪庭,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嘟囔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当然就要罚的重一点了。”   释雪庭抱着他苦笑,这一杯罚酒好像有点厉害啊,不知道藤原实赖会怎么应对?   藤原实赖……藤原实赖整个人都呆若木鸡了好吗?   李从嘉让郭玉意思意思的屠了一两个村子作为警告,告诉藤原实赖大唐的耐心不多了,不想跟他们耗下去,毕竟大军在外征战,需要的粮草就不少,每多消耗一天,那都是一笔巨款。   尤其是粮食还要通过海运运过来,当然他们也可以就食当地,可问题就在于日本本土的粮食太少也太难吃,士兵们全都吃不惯。   李从嘉一向心疼自己的兵,听说吃不惯就直接派船运粮食过来,士兵们也是感动,于是打仗更加拼命。   这年头打仗拼命,那就真的可能没命,李从嘉不在于日本士兵死多少,但是大唐的士兵战损一个他都心疼!   所以他给了藤原实赖最后通牒,就是要他投降。   藤原实赖十分之苦逼,他之前已经打算投降了啊,降书都递上去了,是大唐不接受!   然而大唐的条件他也是不可能接受的,他没办法想象失去了权力的藤原家族会变成什么样子,到时候或许跟那些奴隶也没什么区别,这样的结局是藤原实赖不能接受的,他宁愿让整个家族给日本陪葬,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失败。   日本人有的时候就是非常极端,藤原实赖也进入了这一种极端,而在这种状态之下,他居然还爆发了小宇宙,居然抵挡住了郭玉的进攻。   郭玉也有些懵逼,之前雷有终在的时候,真个战争推进都十分顺利,藤原实赖也表示出了要投降的意思,现在雷有终走了,他来带兵,结果就是跟藤原实赖僵持住了?   这根本就是在说他的领兵能力不行啊!   郭玉十分不服气,他好歹也算是青年俊杰,之前跟着雷有终的时候也拿自己跟雷有终比较过,应该是不差什么的,如果加上家世的话,那么他还比雷有终强一点,怎么能被藤原实赖这么嘲讽呢?   于是郭玉直接下了狠心,这时候李从嘉屠城的命令还没下来,或者说到最后李从嘉这个节操还是守住了,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样的命令大概是出不了长安的。   郭玉在没有李从嘉命令的情况下,开始搞起了坚壁清野战术,并且绕过了藤原实赖坚守的日本都城,而是去攻打别的城池,打下来一座屠一座。   一连半个月,直接屠了三座城。   而半个月之后朝廷才收到这个消息,李从嘉在知道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我勒个去,这个郭玉……怎么比我还凶?”   释雪庭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他觉得这不是小事情,就直接告诉了李从嘉,让他做好准备将面对文臣那边提出的无理要求。   李从嘉也真的是被吓了一跳,之前他自觉心冷如铁,就是因为他决定让郭玉屠城,只不过这个屠城是仅仅针对藤原家族守护的都城而言,其他城池暂时没这个想法。   然而郭玉这熊孩子,直接就开杀,看的李从嘉都头皮发麻。   李从嘉最后只好将写着消息的纸条放进熏炉里烧了,然后开始思考怎么保郭玉,当然这个烦恼不能仅仅让他来扛,李弘冀和赵匡胤甚至李平都别想跑!   毕竟是枢密院的人,他们肯定也不会看着郭玉就这么被搞下去。   此时枢密院那边也得了情报,李弘冀直接说道:“陛下怕是有话要跟我们说了。”   然后……就说曹操曹操到。   李从嘉坐下刚开口说了这件事情,赵匡胤就说道:“我倒是觉得郭玉做的没有什么错,毕竟藤原家族宁死不屈,那么想要让他低头,就必须用雷霆手段。”   李从嘉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匡胤问道:“这个雷霆手段的对象是不是用错了?”   你就算用雷霆手段,也应该去对付藤原实赖啊,直接攻城不好吗?日本的都城估计还不如大唐的边境小城,咳咳,当然以李从嘉对边境线的看重,这个世界上能够比得上大唐的边境小城的城池不多。   赵匡胤被李从嘉堵的一时语塞,只好看向一旁的李弘冀,李弘冀暗暗瞪了他一眼这才说道:“郭玉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是那几座小城的人有问题,所以才让他逼不得已这么做。”   李从嘉意有所指地说道:“有理由就要说出来别瞻前不顾后,到时候后方失火,只怕他是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景的。”   李弘冀有些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居然没消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李从嘉看着他的表情就觉得有些蛋疼,难道还要他直接告诉李弘冀给郭玉写信,随便找个借口,只要不是那么敷衍就可以了吗?这种事情怎么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呢?   好在赵匡胤比较靠谱,立刻说道:“郭玉在前线只怕来不及写折子,我立刻发文书催促他将奏疏先呈递上来。”   李从嘉瞬间松了口气,同时也觉得枢密院或许也该多些脑子灵活的人了,唔,赵家基因就不错,至于赵匡义是不是人品有问题,他是这么看的,在面对皇位的诱惑的时候,是个人可能都会变。   然而赵匡胤如今只是一个国公,大概不值得赵匡义冒天下之大不韪干掉自己亲哥上位,更何况,就算干掉了他亲哥,袭爵的也是他的侄子啊。   所以赵匡义应该没那么丧心病狂,用还是能用的。   李从嘉在思考怎么继续培养新鲜血液的时候,郭玉正在思考怎么跟皇帝胡扯,哦,不,是跟朝廷胡扯。   要说他屠小城却不打日本都城,只希望藤原实赖能够识相自己投降,还真是有理由的,在他看来这个城池虽然看上去寒酸了一点,但到底是日本都城,有象征意义,怎么都要保全一下的,到时候或许还能跟皇帝邀功。   可是这个理由是不能写上去的,所以他有点发愁,到最后他干脆一拍脑袋直接写了一个十分夸张的理由:疫病。   李从嘉看到之后当场腿就软了,这年代的疫病几乎是绝症的代名词,只要是有疫病,最后控制的手段就是得了疫病的人全部送到一个地方等死,任何人都不和他们接触,死了之后直接烧了了事。   他先是对着奏疏愣了半晌之后,才跳起来说了句:“快快快,传命下去,现在开始戒严,所有人不许再踏上日本岛一步!就算运粮船也停运,就让岛上的士兵先委屈一段日子吧。”   当然能够活下来的才算是委屈,活不下来的就……   不是李从嘉狠心就这么不管岛上的人了,而是那么一丁点的地方出现了疫病,而且是连着三个城池都有,谁知道这一场疫病会蔓延到什么地方?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让日本真的成为一座孤岛。   释雪庭见李从嘉有些惊慌失措,欣赏够了他难得的慌乱之后才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激动什么?我都没有提前跟你说,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从嘉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嘴角一抽:“你的意思是说,郭玉在撒谎?”   释雪庭理所当然说道:“你不是要一个交代吗?哦,或者说朝廷不是要一个交代?郭玉就给出来了一个交代啊。”   李从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夯货就想不到可能会坑了自己吗?”   如果日本真的有很严重的疫病,那么他们这些在岛上的将领和士兵肯定是要被放弃的,就算不被放弃,想要回大唐也有点难,必然是要通过层层检查才行。   就没见过这么坑自己的!枢密院是怎么选人的?军队里谁熊选谁吗?   不过好处就是,文臣那边真的不追着咬这件事情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封锁日本岛,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没人去提这个问题。   然而在攻打日本的过程中倒还真出现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守平手里面居然真的有一些有关于扶南对大唐不利的证据。   一般都是扶南国君写给守平的信件,比如说想要向大唐渗透,派去间谍啊之类的,当然并没有说的这么清楚,然而他们写的再隐晦,李从嘉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不过就李从嘉看来,扶南这一系列的举动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至少没有触及李从嘉的底线,对方可能只是对大唐很畏惧,所以才会做出一连串的举措,然而这些举措更多的是防守,而不是主动攻击。   像是辅子内亲王这样的奇葩,真是……万年难遇。   然而扶南却似乎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最后扶南的国君终于写来了一封国书,称一只将大唐视为兄弟之国,不不不,是甥舅之国,当然扶南倒是也想模仿吐蕃称呼大唐君主为岳父,然而他没有娶到一位大唐公主,这个称呼就喊不出来了。   对此李从嘉也是觉得好笑,不过也没放在心上,他现在的重心其实还不在扶南,更何况如果不是日本作死,这两年他甚至不打算继续扩张的,毕竟大唐近些年的霸道让周边国家都有些担心。   他们害怕大唐强大,却又不能阻止对方强大,李从嘉担心再这样下去,其他小国说不定就真的要联合起来了,到时候大唐要对抗那么多小国,也并不是什么好局面。   更何况万一这些小国跟喀喇汗国联合的话,那麻烦就真的大了,他好不容易让喀喇汗国跟萨曼帝国打了起来,现在两边都在互相消耗,而且看上去喀喇汗国消耗的更加多一些,李从嘉想要打喀喇汗国也容易一点,如果再让其他小国投靠喀喇汗国……那他辛辛苦苦忙活到底为什么啊?   难道就为了赚一点军火钱吗?虽然说……卖军火真的很赚钱。   所以大唐就好像从一个锋芒毕露的少年开始渐渐向收敛自己的青年转变,这一切从最近契丹很老实来看就知道大唐做的不错。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李从嘉要防备喀喇汗国,还要关注吐蕃,现在高原上的争斗已经很激烈,李从嘉之前就想当一个棋手,操作吐蕃局势,一开始他也很成功,但是现在有点掌控不住的意思,他需要小心谨慎一些。   所以扶南的国书李从嘉没放在心上,甚至还写信安慰了扶南国君,告诉他不必想太多,大唐以前如何对待扶南,日后还是照旧。   然而李从嘉前脚刚讲国书发出去,后脚就收到了八百里加急:扶南大量屯兵边境。   而这一封加急李从嘉刚看到,下一封就又接着来了:扶南主动攻击边城,已经造成了数百人伤亡,尤其是互市城市,更是重点打击对象,如今有的互市城市已经成了废墟。   李从嘉:?????什么节奏? 第252章   扶南突如其来的进攻让大唐从上到下都很意外, 意外之后大概就是生气。   李从嘉尤其生气, 在小朝会上就直接说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就你们总说不能随便打不能随便打,现在怎么样了?老虎不发威他当我们是病猫啊!”   内阁……内阁现在就是标准的有苦说不出, 同时也很生气,不知道扶南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让你们老实一点就这么难吗?   给脸不要脸啊!   大唐的文臣有一个特点, 平时一直对着李从嘉忽悠不能主动去打别人, 尤其是现在大唐还在发展中,他们更希望看到那些钱用来建设大唐, 而不是用来去无止境的征讨别人。   但是一旦大唐国土被别的国家侵犯,那么这些文臣会立马化身为激进之士,一个两个恨不得玩这些袖子直接上阵去打扶南。   李从嘉看着在场所有人都一副愤愤不平地样子,不由得有些头痛,转头看着李弘冀说道:“扶南的事情就交给杨业吧。”   杨业如今已经做到了兵部侍郎, 说起来这位也是运气不好, 感觉每次他出战总要出现点什么事情,导致官位到现在还那样, 连雷有终都不如。   只不过这样的人也有好处, 李从嘉会不放心雷有终,但是不会不放心杨业, 因为杨业实在是太稳了。   他打仗就算是看上去剑走偏锋的路线,等后续复盘的时候他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而且一般只有在成功的把握在五成以上的时候他才会出手。   对于瞬息万变的战场而言, 五成以上的把握已经不小了,四舍五入就是百分百啊!   不过杨业持重也有持重的好处,至少这一次他活下来了,不至于跟历史上一样留下一群孤儿寡母。   杨业也很激动,他甚至有点感谢扶南,如果扶南不抽风的话,恐怕他还没什么机会带兵打仗,毕竟眼看打完日本,大唐应该又会进入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   李从嘉看着杨业说道:“你这次过去不仅仅要将扶南打退,还要弄清楚他们抽风的原因是什么。”   杨业有些疑惑,对方派兵了那就是不服大唐啊,还能有什么理由?把他们打趴下就行了,理由什么的有什么用?   李弘冀是比较了解杨业的,这位打仗试一把好手,甚至他家的孩子都是打仗的好手,然而这群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肠子都是直的!   想让他们做什么必须说明白,不说明白的结果可能就是他们不定理解成什么样子,或者到最后他们压根就不记得还有别的任务。   暗示什么的,对于这种人来说,没啥用啊。   李弘冀干脆就问道:“陛下是担心……扶南有后手?”   李从嘉点头说道:“扶南国土不大,之前跟女王国的关系也不太好,他们现在忽然出手对付大唐,那么必然是有后盾在。”   如果没有后盾,他们怎么敢这么做?春秋战国时期,小国还不敢轻易招惹大国呢,别说如今扶南的国土面积也就跟大唐一个上州的面积差不多,主动出击绝对是找死的行为。   杨业只是心肠直了一点,但绝不是傻子,李从嘉一说他就代入到了自己,觉得这次打仗还真可能有危险,不能掉以轻心,所以立刻说道:“陛下放心,我一定尽力查清楚。”   李从嘉点头,实际上他跟杨业这么说也是让对方别轻敌,真正查事情……还是要靠情报部啊。   杨业带兵走了之后,日本那边基本上也分出了一个结果。   藤原实赖的确是想要坚守都城,然而他也的确守不住,不过也正因为他宁死不降,所以郭玉有了充足的理由干掉了藤原家大部分人,剩下那部分……一看城破人亡,干脆就切腹自杀了。   藤原家的消亡让李从嘉松了口气,然后就是对日本人的安置,之前李从嘉想要将这些日本人都打散,然后安排到大唐各个地区,不过后来他觉得这个方式并不是特别好,或者说这样做也不足以让日本人全部离开日本岛。   所以他干脆就让郭玉在日本先将对大唐不服的人全部抓起来,他特地强调一定要全部抓起来,只要有点反抗之心的就不留。   范质知道之后立刻溜达着去找李从嘉问道:“陛下这样做又是何意?”   范质简直要被这群熊孩子给吓死了,动不动就屠城,你们是白起转世吗?白起都没你们这么凶残啊。   好歹人家白起是逼不得已,毕竟不杀的话也的确养不起,但是现在我们大唐养的起啊,你们这么丧心病狂是想干啥?   李从嘉干脆说道:“抓回来让他们干活啊。”   范质疑惑地看着他:“就这样?”   李从嘉反问道:“不然呢?还好吃好喝的养起来吗?”   范质直接问道:“不杀?”   李从嘉果断说道:“当然不杀,有免费的劳动力为什么不用?”   范质顿时松了口气:“不杀就好,不杀就好。”   李从嘉看着范质晃晃悠悠又走了,略觉得有些心虚,释雪庭一进来就看到他这个表情不由得笑道:“怎么了?又骗老先生们了?”   李从嘉反驳说道:“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骗过他们?”   释雪庭淡定说道:“对,你没骗过,就是忽悠过对吧?”   李从嘉撇嘴:“我这次也没忽悠他们,我的确没有想杀那些人啊。”   释雪庭认真看着他半晌才说道:“我觉得……那些日本人可能以后会宁愿直接死了一了百了,都不愿意活下来。”   李从嘉笑嘻嘻说道:“还是你了解我。”   范质什么都没问,真以为李从嘉善心大发,所以李从嘉才会心虚,但是释雪庭明显知道李从嘉不可能那么好心的,就冲郭玉屠城,他不闻不问,甚至还隐隐有些偏袒,就知道他的想法了。   释雪庭问道:“想要把那些日本人弄过来干什么?养羊吗?”   大唐的羊毛颇有些供不应求的意思,就算有契丹供应也一样,这让李从嘉一直很苦恼,所以他才会这么问。   李从嘉摇头:“不,就算我想养,也没有地方啊。”   中原并没有特别适合大规模养羊的地方,至于那些一二十只的小规模……基本上也没什么用处。   想到这里,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如果能够拿下吐蕃就好了,唔,契丹更好一点。”   吐蕃虽然在高原上,但是高原也有高原的好处,有各种特产,至少牦牛的存在就不错,这玩意不在限制范围内,如果大规模养殖的话,大概大唐百姓就能都吃上牛肉了吧?   毕竟这年头还没有专门用来吃的养殖牛,牛还是主要劳动力。   释雪庭顿时哭笑不得:“跟你谈日本的问题呢,你怎么又去想契丹跟吐蕃了?”   李从嘉回过神说道:“哦,对,那些人的话我让他们带回中原来的确准备让他们当劳动力的。”   释雪庭皱眉:“语言不通,怕是不太好管教。”   你说什么他们都听不明白,有什么用?   李从嘉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让他们做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吗?轻松又能赚钱的工作我还留给自己的百姓呢,谁让他们来。”   释雪庭刚想要问什么,忽然眸光一闪问道:“你是打算让他们……去挖矿?”   李从嘉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说道:“答对了,有奖励。”   释雪庭含笑拦住他的腰问道:“就这么点奖励?这几天你一直忙,我们都没时间亲近了。”   李从嘉看了看御案上的奏折,再看看外面的天色,干脆心一横说道:“今天我放假,什么公务都留给明天吧。”   释雪庭眼睛一亮直接将人抱起来放在御案上,李从嘉顿时吓一跳:“别在这里吧?这里不舒服。”   释雪庭言简意赅地说了句:“等不及了。”   李从嘉:……   好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还跟毛头小子一样冲动呢?难道真是保养的太好了?毕竟如果不说,释雪庭看上去的确不像是这么大的,反而像二十出头的青年。   不过对于释雪庭,他总是很难抗拒,只要对方不很过分,他一般都会半推半就的从了。   然后结果就是,晚上的时候明明很累,却偏偏睡不着,搞得整个人都有些难受。   释雪庭一边抱着他帮他放松,一边问道:“你打算把这些人安排到什么地方去?”   李从嘉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才明白释雪庭是接着中午的话题继续讨论,李从嘉含含糊糊说道:“你觉得让他们去哪里比较好?”   “同州吧,那边很多废弃的矿坑其实都有煤的,只不过因为太过危险,经常会死人,这才被废弃的。”释雪庭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有了蒸汽机,这些矿坑也安全了很多。”   “蒸汽机?”李从嘉有些疑惑的咕哝了一声:“矿坑跟蒸汽机有什么关系?”   释雪庭这才解释道:“蒸汽机能够依靠那个什么……真空?好像是这个吧,利用真空汲水,哦,或者不应该说是蒸汽机,而是提水机,反正对于矿井来说的确是个好东西。”   李从嘉听得满脸茫然,虽然这东西是他提出来的,但是到了如今这玩意的发展已经超过了他的预估,或者说李从嘉就像是一把钥匙,将科学这个盒子给打开,但是打开之后会放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学院研究到了什么地步,他也搞不清楚,毕竟精力有限。   只不过释雪庭既然这么说了,那一定有他的道理,李从嘉说道:“同州那边矿井再多也用不了那么多人,我还想弄一些人到西域去,让他们去挖金矿玛瑙以及玉石!”   从表面上看,将日本人从日本岛运过来,然后再运到西域看上去十分不划算,这中间的吃喝运费都要多少钱了?   然而现在大唐有了火车,火车的铁轨铺设的还算顺利,一些主要城市基本上都链接了起来,尤其是沿海城市,登州那里就有一个火车站。   至于一路上的吃住问题,这就太好解决了,只要不饿死就行了,难不成还要给他们贵宾级待遇吗?俘虏就要有俘虏的样子。   释雪庭又说了一句:“恐怕会出现水土不服的问题,到时候大批俘虏死亡的话,就白忙活了。”   李从嘉不以为意:“你不要太小看这个民族,这个民族很有韧性的。”   毕竟这是一个一天吃一个饭团就能什么都不吃的民族,换成李从嘉的话……他觉得自己大概会被饿死。   释雪庭低头亲了亲他的锁骨,又问道:“你之前是不是担心扶南那边有问题?”   李从嘉应道:“嗯,扶南的举动太诡异了,扶南国君应该也不是脑子有毛病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因。”   释雪庭说道:“那我亲自走一趟吧。”   李从嘉有些意外:“你亲自去?不至于吧?”   就是一个小国而已,哪里值得释雪庭亲自去?   释雪庭说道:“以前对扶南不是很重视,所以那边的情报网没有铺开,探听情报的工作进展的不是很顺利,我过去或许会好一些。”   李从嘉抱着他的腰说道:“不去不去,不顺利就不顺利了,扶南周边就一个女王国还算有点气候,然而他们跟女王国还是宿敌,更何况就算他们两个联合在一起大唐也不怕,至于那个可能会有的幕后黑手……如果烂泥真的扶不上墙,或许他们也不会继续帮忙了。”   释雪庭翻个身压在他身上说道:“不用担心,我速去速回。”   李从嘉顿时哀嚎一声:“你这是要把离开时候的份都补回来吗?要死人了啊!”   释雪庭拍了他一下:“不许乱说。”   于是李从嘉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也亏了第二天是休沐日。   等他醒来之后一摸床边发现已经冷了,起来之后就看到了释雪庭留给他的信。   李从嘉颇有些无奈:“这行动力真是强啊,说走就走。”说完这一句他揉了揉腰,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啧,渣男,等你回来有你好看。”   李从嘉跟释雪庭商议的事情没跟任何人说,反正他手上有矿场,对,他手上不仅仅有商行,还有矿场,甚至很多很不错的矿场他都买了下来,直接给封了,就是不开采,除非是那些露天的矿产他才会让人去动。   毕竟这些都是不可再生资源,或者说就算要再生也要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李从嘉觉得从现在开始就应该进行资源保护。   而昨天听了释雪庭的分析之后,李从嘉转头就让阿容去买一些废弃的矿场,当然要尽量不那么危险,搞一搞还能开采的,然后准备把日本俘虏都搞过去。   内阁在知道李从嘉的打算之后,顿时无语,他们原本真的以为李从嘉会放这些俘虏一马,还在思考会怎么搞这些人,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是太天真,李从嘉这一手玩的可真是漂亮。   对啊,他的确没有杀人,也没让郭玉大开杀戒,他就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而已。   只不过这样好像也说不出什么来,如果在后世讲究人权的时代,李从嘉这样的做法会被喷成狗,但这还是一个比较野蛮的时代,战胜国愿意接收战败国的百姓,那是战胜国仁慈,反之,将战败国的百姓当成奴隶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   可是李从嘉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毕竟被带走的日本人撑死也就三分之一,还有山分之二留在岛上呢。   于是他很干脆的让剩下的人一部分留在本国继续采矿,日本也不是一点资源都没有,至少银矿还是有的。   而另外一部分人……李从嘉打算洗脑!   是的,洗脑,全都杀了不行,全都奴役也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么想要接收这些人就必须想办法让他们生不出反抗的心。   当然,怂货哪个国家都有,很多日本人都不用洗脑就直接跪了,压根没有反抗的勇气。   这些人李从嘉不管,他重点关照的是日本的少年和儿童,这些人才是重中之重,李从嘉让人将十岁以下的孩子全部选出来,不分男女,然后进行统一的教育。   这个教育跟大唐国内的教育不同,虽然也教读书写字,但是教导的目的只是让他们认字,方便管理而已,剩下的就是各种体能训练。   李从嘉原本的方案就是训练出一批敢死队,这种队伍可以说是特种兵的变种,只不过特种兵一般是会衡量很多因素之后才会派出去,尽量不让特种兵的任务太过危险,或者说至少要让人能够活着回来。   而这些日本少男少女他们的任务就是那些极其危险,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的那种。   倒是有些跟释雪庭培养出来的死士相似。   这样就必须保证这些人对大唐的忠诚,所以必须从孩子抓起才可以,年纪太大的……想要扭转他们的思想恐怕不太容易。   谁都不知道这些孩子被带走是做什么,但是很多人都觉得日本这个国家大概是真的完了,因为他们的下一代,他们的未来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   所有人都觉得李从嘉搞了一个绝户计,只有他自己知道,日本人的血脉或许不会断绝,但是这个国家的文明大概是不会存在了。   李从嘉想到后世的时候看过的无数的小电影,一时之间居然还有点惆怅,只是很快他的心又坚毅起来,只要能够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这些都不足以去顾虑。   不知道是不是李从嘉对日本人毫不遮掩的奴役,让别人觉得有了可趁之机,耶律贤这个老实了没有两天的货居然主动来找李从嘉问:“你们卖不卖奴隶?”   李从嘉莫名其妙,卖奴隶?他像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吗?就日本这点人给大唐当奴隶还不够呢,还卖?   当然最主要是他也有顾虑,能够让耶律贤派人来问,那么契丹那边的需求量肯定不小。   哦,他把自己手下的这一波拉稳了仇恨的敌人送到另外一波仇恨值也很高的敌人那边去,回头两边一拍即合,这些日本人搞不好就要被耶律贤训练成士兵来打大唐哦。   李从嘉会做这种搬起石头自己脚的人吗?怎么可能。   于是李从嘉义正言辞的说道:“大唐乃文明礼仪之邦,怎么会做这种贩卖人口的事情?此时休得再提。”   耶律贤:你敢再不要脸一点吗?   当然敢啦,李从嘉不仅拒绝了耶律贤购买奴隶的要求,顺便还反问了一句:“你们卖羊吗?”   耶律贤也是秒拒绝,大批的羊卖给大唐的话,大唐就有了足够的羊去繁殖,以后他们的羊毛卖给谁去?   两边互相嘲讽了一波,就又进入了彼此不搭理的咸鱼状态。   实际上李从嘉也没功夫再去搭理耶律贤,因为他发现释雪庭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传过来了!   李仲寓忍不住问道:“阿爹,国师去了几天了?”   李从嘉想都不想就说道:“大概七天零五个时辰。”   李仲寓:????   这五个时辰是怎么出来的?以及……刚七天啊,他可能都没到边境呢吧?您这是在急什么?   李仲寓总觉得……他家阿爹和国师之间好像有点怪怪的。   父子两个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焦急,虽然焦急的点不同。   不过就在李从嘉思考着要不要将释雪河喊过来的时候,释雪河就主动过来说道:“陛下,师弟已经查到了,扶南果然有问题!” 第253章   李从嘉听到之后立刻问道:“什么问题?”   李仲寓也盯着释雪河看, 释雪河将一封信递给李从嘉说道:“师弟传回来的消息, 据说扶南最近跟三佛齐来往频繁。”   三佛齐?李从嘉微微一愣, 李仲寓也有些茫然转头看向李从嘉问道:“阿爹,三佛齐……是哪里?”   李从嘉直接让春生和桃符将舆图拿过来, 而且还得拿那个最大的。   舆图铺开之后,李从嘉指着比较靠下的一圈海岛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三佛齐。”   李仲寓一脸迷茫:“他们……为什么要跟扶南勾结对付我们大唐?”   李从嘉没有回答,他也很想问一问啊, 这是抽什么风呢?   三佛齐这个国家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很陌生, 哪怕是李从嘉,毕竟离得有点远了, 换算到后世的位置的话大概就是苏门答腊岛,也就是在马来西亚旁边。   这个位置距离大唐在这个时代而言,基本上是属于一种互不干涉的状态,尤其是中间还隔着好几个国家以及海洋。   李从嘉看了一眼释雪庭写的信,发现释雪庭这一封信基本上也就介绍了一个大概, 具体的根本没写, 想来也是刚到那边,只查到了一点问题, 还没来得及深入。   李从嘉让人将舆图收了, 准备直接去宣政殿,只不过想了想又让春生和桃符将舆图拿着。   毕竟三佛齐的地理位置很偏, 不一定所有人都知道。   李从嘉到了宣政殿的时候,内阁和枢密院的大佬基本上都到了,甚至连六部也来了个全, 所有人都不明白李从嘉这时候找他们干什么,毕竟没听说过最近发生什么大事啊。   哦,最大的事情就是扶南突然抽风,只不过杨业已经领兵南下,扶南一个小国,根本不用担心,毕竟他们连日本都远征过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日本比扶南实力强,只不过打日本需要用到的成本比打扶南多多了。   李从嘉进来之后也不废话直接就开口说道:“扶南此次作夭背后有三佛齐支持,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三佛齐有什么目的,总归是要防御一下。”   众人都是一愣,就连范质都问道:“什么?哪个国家?”   李从嘉让春生和桃符将舆图展开指着那一圈海岛说道:“三佛齐。”   所有人都一脸见了鬼的样子,他们宁愿相信是喀喇汗国手伸的长,都不想看到又多一个国家掺合进来。   大家都在猜测三佛齐到底是什么意思,范质轻咳一声问道:“不知……国师何在?”   到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有情报部的存在其实还是很好的,至少他们不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李从嘉干脆说道:“国师启程去三佛齐了。“   众人又是一惊,释雪庭频繁往外跑还是在情报部刚刚成立的时候,那时候人手不够,而且好多都是新人,他不放心所以经常会去各个地方巡视。   到了近几年,情报部已经稳定下来,基本上释雪庭都是留在京里做个总览,已经很少出去。   这次三佛齐的事情居然直接惊动了他,可见这件事情有很多问题。   李弘冀立刻问道:“是否要让舰队前往崖州港做准备?”   崖州港就在后世的海南岛那里,如果真的跟三佛齐打起来的话,除非他们能够在短时间内灭掉扶南,否则从陆地上是没办法过去打,要打就只能走海路,是以李弘冀有此一问。   李从嘉一时之间也有些纠结,大军这一来一去需要的钱可不是一点半点,刚打完日本,国库已经不算很充盈了,如果再打三佛齐……就算是李从嘉都要掂量一下,他还没丧心病狂到为了出气就不管不顾的地步。   范质转头看向户部尚书问道:“有压力吗?”   户部尚书……都快要哭了,刚打完日本,钱是花出去了,但是后续的收益还没跟上,税收什么的也要长年累月才能显示出好处来,就又要打,最主要的是杨业刚带兵去打扶南了啊,这也是一笔钱。   李从嘉一看户部尚书一脸的心如死灰,只好说道:“让舰队过去的时候,充当一次货运船吧。”   李弘冀愣了一下:“这个……怕是有损大军威风。”   李从嘉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威风?打了败仗摆出的谱再大也没用,反之只要打了胜仗,别人看到海军的船都会心生敬畏,威风这种东西不是给本国百姓用的,而是需要对外。”   李弘冀默默的缩在一边不敢说话,说实话他是真没想过还有用战船充当货船用的。   赵匡胤在一旁开始打圆场:“陛下息怒,蜀王殿下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货运还是要小心一点,万一遇到有心之人……”   赵匡胤没有说完,但是已经足够让人脑补。   李从嘉很干脆地说道:“做好检查,这样至少能够补贴一下出动的军费,反正舰队过去也未必会打,只是摆个样子。”   李从嘉觉得这大概是生平第一次,他自己不太想要主动进攻。   不过三佛齐突然出手也让他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么大一个国家只有一个舰队是不够的。   内阁等人过来也不是打酱油的,而是商讨接下来的一些对策,毕竟刚打完日本,马上又是扶南跟三佛齐,他们觉得大唐基本上可以开始进入全国战备状态,这种战备状态是方方面面的,首先就是给各地的财政拨款。   赵普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陛下,是否需要增税了?”   虽说现在国库还有钱,但是又不是打完这一场就不过日子了,不能所有的钱都投进去,这样的话国库能拨出来的钱肯定支撑不了这一场仗,必须从现在开始开源节流未雨绸缪。   李从嘉果断说道:“不行,不能养成没钱就加税的习惯,否则以后只怕是要民不聊生的。”   这个先例一开,日后不定会成什么样子,万一碰到一个不肖子孙,只知道吃喝享乐,然后就开始剥削民脂民膏,那不是要命吗?   赵普也知道李从嘉未必会同意,所以他刚才问的才有些犹豫。   李从嘉拒绝了赵普之后,还是开始思考要怎么弄钱。   李仲寓忍不住问道:“阿爹,为什么不增加商税呢?”   李从嘉曾经跟李仲寓灌输过目前农业是大唐的根本,而且大部分老百姓都是农民,所以不要轻易增税,如果税收压力太大,再遇到个天灾人祸,到时候人家是要造反的!   李仲寓记住了这一点,所以他现在绕开了农税,开始打商税的主意。   李从嘉觉得他好像给李仲寓灌输的知识有点错误,只好耐心说道:“这个跟什么税种无关,根本原因就在于朝廷需要开源节流,不是无休止的花钱,否则一旦出现财政危机就增税,到最后会是个什么情形?历史上揭竿而起的例子比比皆是啊,而且也不要小看商人,商人的心比普通百姓要狠。”   李仲寓有些疑惑:“为什么?”   李从嘉继续解释道:“普通百姓其实是很有韧性的,只要不到是在活不下去的地步,不会有人造反,但是商人逐利乃是天性,就算你没有逼迫他们,他们之中有些人可能都不老实,他们会选择对他们有利的大臣皇子来扶持,这些人一旦觉得自己利益受到了一点点侵害,就会想办法将场子找回来的。”   这也是李从嘉一直没有改变商人地位的原因之一,至少他在位的时候还不希望这个社会便成笑贫不笑娼的模样,一个国家总是要有底线的。   当然也不是说商人都不好,然而地盘打了人多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多,李从嘉不得不从国家整体出发考虑。   李仲寓听得半懂不懂,却也牢牢记住不能随便加税,要在百姓的承受能力之内才行,而且就算加税也要谨慎一些。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气闷:“可是……三佛齐……难道还要忍下这口气?”   自打李仲寓记事起,对于南唐的失败记忆不是特别深刻,反而是李从嘉一路高歌凯旋,成了整个国家的皇帝,而且建国以来也是看谁不顺眼就打过去,导致给他养成了一副小霸王脾气,你惹我我就要打你。   如今眼见这一次似乎只能对对方示威,李仲寓觉得十分憋屈。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总而言之先看看国师会得到什么消息吧,杨业那里打扶南倒是不必停下,唔,如果他也能以战养战就好了。”   以战养战是草原部落经常干的事情,中原国家就算打某个地方也不会破坏的太过,毕竟以后那里还是自己的地盘呢。   李仲寓眉头紧锁的回去继续做功课,其实李从嘉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跟任何人说,那就是如果实在抗不下去的话,就发行国债好了。   只不过这东西他也只是了解一部分,怎么运行怎么维护,种种都需要专业人士来制定,李从嘉只能提出一个大概的意见,而不能过多去干涉,话说回来,让他去干涉他也……干涉不出什么来啊。   而且国债的发行可能会影响到方方面面,所以李从嘉很谨慎。   这个时候他就有些郁闷,如果释雪庭在就好了,有他在好歹能够商量一下,看这个主意靠不靠谱。   虽然释雪庭也未必就懂这些,但是当局者迷,至少释雪庭能够从其他角度解读这件事情。   不过,除了释雪庭他也不是找不到信任的人了,赵匡胤就是一个。   历史上赵匡胤能够当上皇帝,本身能力就很不错了,这一世因为位置的关系可能让他的眼界有所不如,但到底是个能商量的人。   并且赵匡胤的女儿是未来的太子妃,与李从嘉是天然同盟,谁盼着李从嘉坏事,他都不可能盼着。   在这一点上李弘冀或许都不如他,毕竟如果李从嘉有点什么问题,李仲寓再扶不上去,那么李弘冀就是现成的继承人。   就这样赵匡胤被抓壮丁到了李从嘉的书房,这地方他也不是没来过,来了也不陌生,坐下就问了句:“陛下,您打算什么时候让太子成亲啊?”   李从嘉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你一个女方家长这么逼婚合适吗?矜持呢?你这么不要脸你女儿知道吗?   目前来看显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他也比较理解赵匡胤的焦急,毕竟只要一天不成亲,赵家小娘子就不是正式太子妃,也代表着容易出变故。   李从嘉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说道:“回头我让户部去准备一下,太子成亲不同其他,总要盛大一些才好。”   至于钱的问题,虽然他现在在发愁,然而那是国库缺钱,又不是他的私房钱缺,国家的钱和自己的钱李从嘉还是分的很清的,分不清就容易出问题,不是大臣把皇帝压制了,就是皇帝没有限制,挥霍无度。   当然也有能够克制住自己的皇帝,这个就太少了一点。   赵匡胤听了稍微放下心,便问道:“陛下召见臣来,既然不是为了太子婚事,可是又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情?”   李从嘉有些犹豫,这货好像不太靠谱啊,谁听说过大臣找皇帝来逼婚的?就算不看面子,也要看礼数吧?朕是皇帝好吧?   不过既然都来了,他还是问了一句:“枢密院的军费如今可还紧张?”   枢密院虽然有自己的财政系统,也有军费,但是整个枢密院的钱并不是很多,而且这些钱主要是为了给军队更新换代装备的,所以之前李从嘉并没有打这部分钱的主意。   只不过目前看来,如果实在不行,枢密院可能还真要出一些钱。   赵匡胤仿佛早就想到李从嘉有此一问,十分胸有成竹的报了一连串的数字,最后还说道:“钱不是很多,不过多少能够缓解一下户部的压力。”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大方主要还是最近军队都没有换装备的必要,毕竟这年头就算是新的武器之类的研发也是需要时间的。   大唐的武器已经走到了目前科学技术所能达到的尖端,也相应的进入了瓶颈状态,所以枢密院的闲钱真不少。   李从嘉问道:“这些钱动用会不会造成枢密院财政紧张?”   赵匡胤轻笑:“我倒是还担心这些钱一直在枢密院呆着,会有人忍不住伸手呢。”   毕竟这些钱一时半会不会动用,说不定就有人想着先用一下,过后补上,反正谁也查不出来,然而最后的结果可能是钱用了,但补也是补不上的,到时候不定要废多少人。   李从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户部尚书为了钱急的头顶都要秃了,这边枢密院居然钱闲的长毛,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默默算了一下,发现枢密院能够拿出来的那部分钱,看上去似乎不少,但是真的放在出征的预算中,就很不起眼了,还是有一部分缺口。   他斟酌着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但是可能有些不成熟,所以不好跟内阁说。”   赵匡胤精神一振:“陛下有什么想法?”   他知道这才是李从嘉喊他来的重点,而且不方便跟内阁说,却跟他说,这证明至少李从嘉是十分信任他的。   当然赵匡胤也知道李从嘉未必是不信任内阁,而是不想被内阁老先生们教育,好歹大家都不是毛头小子了,但是在那些老先生面前,他们还嫩得很,经常会被教育。   作为皇帝,李从嘉多少也是要脸面的,经常被教育这也太丢人了!   李从嘉却是有点犹豫,他想了一会才说道:“你觉得现在的商税怎么样?”   赵匡胤愣了一下,搞了半天就是要说这个吗?他想了想说道:“也还好,没听说有人抱怨的,不过这个税率已经不算低了,陛下如果要调税,可是要小心一些。”   李从嘉有些遗憾,他很想压榨一下进口关税,只不过目前跟喀喇汗国算是一个平衡的和平时期,而且他此时此刻也真的不想去动喀喇汗国,至于契丹……契丹那边基本上除了牛羊之类的原材料会入关,其他更多的都是大唐往那边卖东西,提地再狠也就那样。   他想了想忽然就将主意打在了日本皇室的珍藏上面,这些东西守平带着宪平来到长安之后,就果断上交了,当然他们自己也留了一点,不过也正是为了留这一点,他才要上交大部分,否则只怕这一点都留不下。   李从嘉直接将地图翻出来给赵匡胤说道:“你派人去日本岛上找这个地方,那里有着日本皇室的珍藏,如果消息无误的话,至少能够支撑我们干掉扶南,再准备好跟三佛齐开战了。”   郭玉已经被调了回来,现在在日本那边的人实在是难以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   至于为什么将郭玉调回来……基本上就是李从嘉真担心这个熊孩子再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赵匡胤拿到图之后,忍不住八卦了一下:“陛下,不是说那边人都很穷吗?就算是皇室……也未必有多少钱吧?”   李从嘉轻笑一声:“当初就算是岭南那些土人,过的比日本人还不如,可是他们的首领家里也颇有积蓄,一个政权就算再怎么寒酸,真正寒酸的也就是百姓,上层人物还是有足够的家底的,这个道理全世界通用。”   赵匡胤一想也是,就干脆问道:“如果找到了,这些东西直接运到长安还是……”   李从嘉直接说道:“你去找户部尚书商量一下,看是运回来直接在登州发卖还是如何。”   赵匡胤一想也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们枢密院……能留下一部分吧?”   李从嘉震惊:“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们不缺钱吗?”   赵匡胤嘿嘿笑道:“我只是觉得钱不能放在那里,总要用起来才好,至于其他……谁嫌钱多啊。”   李从嘉:……   “你去跟户部尚书商量吧。”李从嘉决定不管这件事情了,反正这笔钱最后是到不了他手里的,他们爱怎么争怎么争去吧。   赵匡胤走了之后,李从嘉收到了释雪庭的第二封信,这一封信就比较像是家书了,上面写了三佛齐的许多风土人情,还有各种美食什么的,释雪庭表示他正在收集菜谱,还有一些大唐没有的香料,看到时候回去能不能帮李从嘉做点好吃的。   李从嘉看的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啊?不知道还以为去旅游的!   李从嘉将信收起来,叹了口气:“已经走了十天零三个时辰了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一旁正在写功课的李仲寓手一抖,这一页算是废了,然而他现在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就在李从嘉毫不避讳的想念释雪庭,而李仲寓为自己的猜测而心惊的时候,春生进来说道:“陛下,融国公称有要事求见。”   李从嘉有些意外:“他能有什么要事?”想了想还是说道:“让他来吧。”   守平带着哥哥宪平自从到了长安就窝在家里几乎不出门,就算出门也就是去吃喝玩乐,从来没有找过李从嘉的麻烦,这让他对这两个人的印象还算不错。   守平被带着进来之后,对着李从嘉十分别扭的行礼,他毕竟对大唐礼仪还不算太熟悉,坐起来总有点子日本礼仪的味道。   李从嘉也不跟他计较这些只是问道:“你说有要事,是什么要事?”   守平点头哈腰地说道:“臣听闻三佛齐近日对大唐不甚友好,这个……臣好想知道一点原因。”   李从嘉:???我们都不知道你说你知道?这什么节奏? 第254章   李从嘉饶有兴致地看着守平问道:“哦?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守平立刻说道:“是这样的, 之前三佛齐的王子曾经去岛上做客, 停留了许久, 结果正好赶上战争爆发,就没走掉, 后来有没有走掉臣也不知,不过这这是臣的猜测。”   当然守平这个猜测还是比较靠谱的,因为直到最后守平也没听说三佛齐的王子安全回国的消息, 感觉说不定这位王子就被灭在日本岛了。   那么三佛齐的国王知道之后肯定会十分愤怒, 但是日本已经被灭,他也不能找日本的麻烦, 那肯定是要找大唐麻烦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也有些意外,转头跟春生说道:“去将郭玉和雷有终喊来。”   春生垂手退出去喊人,李从嘉又问守平:“三佛齐派王子去日本做什么?”   三佛齐跟日本的距离可不算近啊,以这年头的航海技术来看,能够顺利抵达日本只怕也不容易。   守平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来交流造船技术的, 陛下也知道, 三佛齐的国土大部分都是岛屿,他们很多时候出行都需要用到船。”   李从嘉挑了挑眉, 不是他吹, 现在全世界最先进的造船技术应该就在大唐,三佛齐不想办法跟大唐交流, 反而去找日本,这个动机怎么看怎么可疑。   只不过动机什么的也不是他要思考的问题,在等雷有终和郭玉的时候, 李从嘉也不能让守平干站着便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可还习惯?”   守平恭恭敬敬说道:“承蒙陛下关照,如今臣也算是衣食无忧。”   李从嘉忍不住八卦的问了一句:“你哥哥的病情怎么样了?”   守平眉头舒展说道:“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安乃是风水宝地,兄长的病情也略有好转,现在已经安静许多。”   李从嘉点点头,他们废话的功夫,雷有终和郭玉到了。   一开始雷有终还纳闷,自从他当了殿前都指挥使之后,跟李从嘉见面的次数也不是很多,本来已经安安心心准备养老,现在喊他……难道是有差事要交给他?   雷有终有些激动,然而这份激动在看到郭玉之后瞬间化为乌有,甚至脸上的颜色都变了。   而郭玉在看到雷有终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虽然两个人都曾经征战日本,但最后的结局却是大有不同,毕竟一个犯事,一个有功。   现在两个人被一起喊过去,一时之间无论是郭玉还是雷有终脑电波直接空前一致:别是陛下又发现了有哪里不妥,打算算总账吧?   这样一想,两个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等到了书房看到守平也在那里,并且跟李从嘉有说有笑的时候,两个人更加心里没底。   没底也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啊,总不能上来就认罪,当然最主要的问题是来的一路上两个人一边反省一边互相通了气,都没觉得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之前他们两个犯得那点事儿,李从嘉既然当时都没有追究,那就代表着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李从嘉和颜悦色的让他们起来,简略说道:“你们当时在日本的时候,可曾听说过三佛齐的王子?”   雷有终跟郭玉十分茫然地看着李从嘉,并且一起摇头,同时还纳闷,三佛齐的王子?那是什么?   李从嘉转头看向守平问道:“当时接待三佛齐王子的是什么人?”   守平立刻说道:“是藤原实赖派人接待的,我……陛下也知道,藤原实赖并不放心我,所以我跟三佛齐的王子基本就见了一面,也没怎么接触过。”   李从嘉点点头,转头看向郭玉:“藤原实赖在固守城池的时候,也没有说过城内有三佛齐的王子?”   郭玉隐隐听说了最近扶南不老实是因为有三佛齐在背后捣乱,现在又听到李从嘉这么询问,他隐隐摸到了一点脉络,果断说道:“没有,当时藤原实赖什么都没说。”   李从嘉有些扼腕说道:“可惜藤原实赖已经死了。”   如果没死,倒是能够做个证人。   雷有终在一旁一直没怎么吭声,此时忍不住说道:“藤原实赖死了也有死了的好处,他如果活着,万一反咬一口,怕是要挑起我们和三佛齐的战争了,更何况……融国公不是还在吗?”   李从嘉侧目看他,雷有终低头,他肚子里的确有许多鬼主意,只不过他现在一点也不敢表现,上次为了表现一下,直接坑了六百条人命,现在他又要表现的很活跃的话,很可能就勾起李从嘉的联想,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只不过他刚刚说的那两句话也算是到了点子上,李从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啊,藤原实赖死了,但是守平和宪平两兄弟还活着,大唐想要摘掉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还是不难的。   只不过这也要操作好了才行,李从嘉一时之间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想法,转头看了一眼守平,守平也是机灵,立刻说道:“陛下若有吩咐,臣定当竭力而为!”   李从嘉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次做得很好,带来了我们之前都不知道的消息,赏!”   李从嘉给赏从来都不是只图好看,而是尽量解决臣下的一些困难,当然不需要他解决困难的,他可能就意思意思得了。   现在守平和宪平兄弟两个最缺的大概就是各种物质了,坦白说就是钱,李从嘉也不吝啬,直接赏了十万纸币,按照现在的物价,算得上是大方了。   守平听了之后立刻喜形于色,他毕竟还年轻,而且都已经寄人篱下了,还摆着喜怒不形于色的谱干什么?真那样说不定反而会让大唐的君臣觉得他城府深,从而防备着他。   李从嘉见守平笑的见牙不见眼,微微一笑说道:“你且回去,日后有用到你的地方,自然会召你来的。”   守平认认真真行礼离开了书房,他走了之后,李从嘉抬头看向郭玉问道:“你觉得三佛齐的王子偷偷跑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郭玉仔细思索半晌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当时全岛戒严,虽然当时过去的士兵不多,但是臣将主要干道和港口都把持住了,除非他们能从海滩走,否则不可能逃跑,而且当时日本周边的海域也经常有舰队巡逻,想要逃跑难上加难。”   郭玉就是怕跑掉什么日本的重要人物,让这场胜利变得不尴不尬,所以看的很严,最主要的是当时日本记录在案的船只,甚至就是一条渔船,他都给看管了起来,谁都别想逃跑!   李从嘉长长叹了口气:“这样一说,三佛齐的王子很可能死在了日本岛上。”   这样看来的话,三佛齐对大唐有仇恨倒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唯一让李从嘉觉得看不起的是既然有了仇,有本事你自己直接宣战啊。   结果还想打还没那个胆子,把扶南顶在前面当盾牌炮灰,他们躲在后面伺机而动,这三佛齐的皇帝真是又阴暗又怂。   李从嘉让雷有终和郭玉退下,顺便让桃符跑了一趟内阁,告诉那几位老大臣这件事情,严格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如果大唐不想打仗呢,那就议和,大不了就是不疼不痒的跟三佛齐道个歉。   只不过道歉最多也就是嘴上功夫,真正实惠是不可能给的,毕竟是三佛齐的王子在岛上,他自己又不亮明身份,藤原实赖也不肯暴露他的身份,那么被当成日本人砍了有什么奇怪的?这根本怪不到唐军好吧?   说不准大唐还要跟三佛齐掰扯一下他们唆使扶南出兵的问题呢。   李从嘉正在思考的时候,范质就过来了,他颇有些意外:“范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范质无奈地看着李从嘉:“陛下既然知道是个误会,为什么不赶快跟三佛齐解释清楚?为何还要拖?”   李从嘉只好说道:“三佛齐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情,就算不知道,如果是我发现了这件事情第一个选择肯定是先去问责,先搞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再谈打不打这个问题,但是三佛齐什么都不问就在后面搞事情,我觉得……或许他们对大唐本身就有敌意,说不定就是想要借这次的借口开战。”   范质皱眉说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先沟通一下比较好,或许是三佛齐的国王被怒火冲昏了头呢?”   这个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那是个王子,三佛齐有几个王子他们不知道,但是无论有几个,老子知道了儿子枉死肯定是要发怒的。   如果是李仲寓出了问题……李从嘉说不定就要拉着那个国家一起沉沦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谁动了他儿子他就弄死谁,肯定没得说。   李从嘉心里虽然理解,嘴上却说道:“一国之君这么容易冲动,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范质哼了一声说道:“他是不是合格国王那是三佛齐的事情,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这件事情压下去!”   能不打就不打啊,毕竟国库都要空了。   李从嘉只好说道:“再等等,再等等。”   范质怒道:“再等都要打起来了,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李从嘉无奈:“那也要等国师回来再说啊。”   这才是李从嘉刚刚没有直接去内阁的原因,他知道一旦内阁知道了这件事情,第一个反应肯定是要和解的,毕竟是个误会,解开了就能不打仗,挺不错的。   只不过,释雪庭现在还在三佛齐,现在三佛齐不知道大唐已经掌握了他们挑唆的证据,所以释雪庭在三佛齐还没有危险。   而一旦大唐跟三佛齐开始对话,那么三佛齐肯定会警觉,首先要做的可能就是盯着有没有外来人口,万一释雪庭倒霉被抓起来怎么办?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三佛齐压根就没注意到那个孤身前来的和尚,可是李从嘉就是不愿意让释雪庭冒险,一丝一毫的危险都不行,所以他要等。   范质听了之后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释雪庭是大唐的功臣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也不可能直接就说不要管释雪庭了,咱们先做咱们的。   可是等……释雪庭去三佛齐这么远,两边通信也不是很发达,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从嘉看着范质这个表情就说道:“首辅放心,现在我们按兵不动,就不会引起三佛齐的警觉,他们不会主动动手的。”   如果他们舍得主动开打,早就动手了,还让扶南来干啥?   范质闷闷说了句:“陛下是不是忘了?舰队已经开到崖州港了啊,我们跟扶南有陆路相邻,一般情况下是用不到舰队的,你说三佛齐会不会警觉?”   李从嘉:卧槽!   他就说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还真忘了这件事情了,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有些焦急,忍不住站起来原地转圈:“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舰队到哪里了?让他们现在就近港口停一停如何?”   范质一脸怪异地看着李从嘉,舰队只要一动就是在烧钱,停在港口也一样烧钱,毕竟要预备着随时出发,李从嘉这是……要为了国师燃烧军费?这不对吧?   范老先生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也是他比较正人君子,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当然也是他联想能力不是特别厉害,如果将释雪庭代入到后宫妃嫔,那么这个就很好理解了。   范质沉声说道:“陛下!难道要让大军在海上漂着等吗?”   李从嘉长长叹了口气,坐下来说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范质眉头舒展,这才觉得舒心了一些,李从嘉正色说道:“不过,这件事情还没有彻底查明白,不管怎么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郭玉当时攻打日本都城的时候,并没有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所以如果这得要找肯定是能找到的,我先吩咐下去,让人找一找,确定了再说吧。”   范质想了想觉得这也没什么问题,立刻点头同意,并且看李从嘉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劝告,便说道:“那我回去与他们商议一下,看到时候怎么与三佛齐谈判。”   李从嘉默默点头,结果前脚范质刚走,他后脚就让春生去枢密院询问元羲舰队如今到了什么地方,如果在半路的话,那就找个就近的港口停下来。   是的,刚刚他也不过是在敷衍范质而已,是啦,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帝,怎么能因为个人感情损害国家的利益呢?   这不是明君应有的气度啊。   然而在李从嘉看来,明君算个屁啊!如果释雪庭出了什么事情,就算他成了明君又能怎么样?就算被安上一个千古一帝的帽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有意思吗?   更何况他现在也是越来越任性,经常有一种这不能做那不都能做,那老子来当这个皇帝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当个普通富家翁来的舒心!   于是他这次也玩了一次阳奉阴违。   可惜枢密院给出来的消息让他并不是很开心,元羲舰队的动力充足,舰队编制也不是很多,行进速度很快,基本上再有个一两天就到了崖州了,而目前海域附近没有适合这么多战舰停靠的大型港口。   李从嘉顿时有些着急,连忙喊了释雪河来,准备让他去联络释雪庭,什么都不查了,赶紧撤回来。   结果释雪河过来的时候,满脸喜色说道:“陛下,师弟那里来消息了。”   李从嘉赶忙说道:“别管什么消息不消息了,让他赶紧回来!”   释雪河愣了一下,面上有些古怪,他自然是知道李从嘉跟释雪庭那些事情的,所以此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师弟刚走没几天,陛下就这么想念他了?陛下对他的感情可真够深的。   然而这句话他不能说出来,只是轻咳一声说道:“师弟现在深入三佛齐,还算安全,陛下不必担心。”   李从嘉皱眉:“现在安全不代表以后安全,舰队眼看就要到崖州了,到时候三佛齐的人若是警惕起来,只怕在那里的大唐人士都要倒霉。”   最主要的是大唐跟三佛齐来往并不多,估计三佛齐那里都没几个大唐子民,释雪庭还是最近去的,这不是……一抓一个准吗?   释雪河笑道:“陛下不必担心,师弟去三佛齐的身份是天竺高僧。”   李从嘉愣了一下:“天竺高僧?这……怎么假扮?”   释雪河说道:“天竺那里管理并不严,身份证明的东西挺好弄的,更何况师弟会梵文,听说读写都会,也不成问题。”   李从嘉:我还真是小看他了啊。   不过,这样也让他放心不少,李从嘉说道:“那他传回来的消息是什么?”   释雪庭拿出了两封信,或者说是一封信一份奏疏,奏疏那个自然是正式呈上来的,而另外一封信则用特殊的火漆封口,只要有人打开必然无法还原,这封信到李从嘉手上的时候还完好无损。   李从嘉总不好当着释雪河的面先看信,只好先看奏疏,结果发现释雪庭在三佛齐居然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凭着高僧的身份也接触到不少达官显贵,然而这些人对于三佛齐即将到来的战争似乎是一无所知。   一个人这样,两个人这样,三个四个还是这样,释雪庭就警觉了,他怀疑三佛齐挑唆扶南这件事,可能是某些人的个人行为,又或者……三佛齐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让扶南当盾牌炮灰,挑唆完了就完了,根本没想过跟大唐开战。   李从嘉看完了之后,想了想,让春生直接将这份奏疏带到内阁那里。   然后在释雪河的注视之下十分坦然的铺纸磨墨给释雪庭写信,他写的信也十分简单,就三个字:快回来!   写完之后也不放在信封里,直接交给释雪河说道:“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他手上,唔,信鸽和信鹰能用吗?”   释雪河囧得不行,还是回答说道:“信鸽不太行,鹰应该没问题。”   李从嘉点点头说道:“那就快去吧。”   释雪河接了信转身就走,不走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李从嘉了。   他刚一走李从嘉就麻溜的拆了释雪庭写的信,结果等看到信上的内容之后,不由得脸色有些古怪。   不得不说,他跟释雪庭还真是天生一对,他给释雪庭写信就三个字,而释雪庭给他写的信也就一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可真是够简短的,只不过,正事都在奏疏上说过了,风土人情一类的之前也写过,再写估计就是互诉衷肠,这个……释雪庭一直很注意不怎么写,宁可回来直接对李从嘉说。   他很担心写的信一旦落入别人手里,会对李从嘉造成不好的影响,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样的信留下来,将来就是李从嘉断袖的铁证,后人不定怎么评价他呢。   固然李从嘉不在意,他也不愿意这样。   李从嘉将信收起来放进匣子里,这匣子里全是释雪庭给他写的信,只不过总共也没几封,这一次的信虽然就一句话,反而是这么多信件里最露骨的一封。   收好信之后他看了一眼日历,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都走了十五天零六个时辰了,看样子他好像还想继续查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就在李从嘉念叨的时候,释雪庭的消息迅速传了来,这一次释雪河的表情就有些凝重。   “陛下,师弟刚刚来消息说,三佛齐去日本的那位王子,似乎并没有死在日本,死在日本的另有其人。”   李从嘉抬头:“是谁?” 第255章   释雪河一脸疑惑:“说是那个王子的私生子。”   私生子?李从嘉愣了一下, 感觉一瞬间好像穿越回了后世, 毕竟这年头其实没有什么私生子的说法的, 最多也不过就是庶子。   毕竟现在可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看上了能娶就娶回来当个妾室, 哪里用得着偷偷摸摸的搞什么私生子?   李从嘉看释雪河似乎也不是很明白的样子,直接伸手说道:“信呢?给我吧。”   释雪河将手中的信递给他,李从嘉看了一眼发现又是被火漆封着的, 顿了顿对着释雪河挥挥手说道:“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了, 你先去休息吧。”   释雪河也不傻一看就知道李从嘉是要自己看信,果断闪人。   李从嘉打开信之后, 还没来得及看到信的内容,就看到一朵干花飘落下来。   他微微一愣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栀子花,看上去好像制成干花还不久。   李从嘉略有些莫名,这好端端的给他栀子花干啥?难道这年头栀子花有什么讲究吗?他倒是知道后世的时候栀子花是有花语的,但具体是什么也不太记得了。   他将栀子花放在一边, 低头看信, 因为有干花的存在,搞得信上都飘着淡淡的花香。   李从嘉原本以为释雪庭这封信应该解释那个什么私生子问题的, 结果没想到这货居然压根就没提, 上面只写着三佛齐气候湿润,土地肥沃, 除了之前说到的盛产各种香料之外,还盛产各种宝石,他挑着一些好看的买来了不少, 只不过不方便随信送来,只好就弄了一朵栀子花。   只不过让李从嘉更意外的是释雪庭还特地强调了,在当地栀子花是有着美好寓意的,代表着永恒不变的爱。   李从嘉看到这里的时候,什么三佛齐王子私生子的问题全抛到了一边,整个人仿佛泡在温水中一样暖洋洋的,而这份舒畅在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变成了喜悦。   释雪庭写到:五日之后归长安。   李从嘉算了算他发信的时间,感觉估计也就这两三天,总算是回来了。   李从嘉瞬间松了口气,不得不说,释雪庭一个人跑到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是真的不放心。   虽然说以前释雪庭也曾经独自出去过,但一般都不是很远,最主要是当时他去的地方还算是李从嘉都比较熟悉的,这一次……苏门答腊岛啊,李从嘉压根就没去过那里!   释雪庭要回来的消息很好的安抚了越来越焦躁的李从嘉,他整个人都沉静下来,开始关注扶南那边的情况。   无论三佛齐有没有在后面使绊子,扶南动手了是真的,动手就要揍也是必须的。   而杨业大概也是这几年被憋狠了,跟打了鸡血似的,冲过去之后什么调整什么适应时间都没要,直接带兵就杀了过去,然后在短短半个月之内连下三城。   李从嘉看着战报,又估摸了一下扶南的规模,忍不住笑道:“杨业这个速度够快的,他再这么下去,估计打完扶南还能赶上回来过年。”   李弘冀笑道:“这怎么可能?扶南人又不都是靶子,呆呆站在那里给他打,杨业现在顺利估计是也是打了扶南一个措手不及。”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是这个道理,毕竟如果是他也想不到大唐的反击来的这么快这么迅猛。   李弘冀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有三佛齐的挑唆,挑唆用的什么理由呢?扶南国王也不是傻子,怎么这么轻易冲动就动手了?”   李从嘉摇了摇头:“现在他是什么理由都无所谓了,这些都要等一决胜负之后再说。”   当然这是因为李从嘉压根就不关心是什么原因,他只要知道扶南首先动手就足够了。   李弘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道:“听说大郎的婚事已经开始准备了?”   李从嘉有些无奈:“是不是赵匡胤这个大嘴巴告诉你的?”   李弘冀笑道:“宫里和赵家都在做准备,想不知道都难,现在估计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吉日选好了吗?”   李从嘉说道:“让司天监去算了,皇太子大婚不同寻常,更何况是开国头一位皇太子,好在有前唐的各种礼仪做底,要不然讨论这些东西估计都得一年半载。”   李弘冀斟酌着说道:“我朝虽然承自前唐,但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吧。”   李从嘉知道他什么意思直接说道:“也不是什么都按照之前的来,反正这种事情有礼部在。”   李从嘉没有说出来的就是这些礼部的人总比他专业,如果让李从嘉细数各个朝代的典章什么的,或许他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但是让他自己去研究整理出一套太子婚仪的章程……那还不如杀了他来的快!   李弘冀作为太子的伯父,稍微关心一下也就行了,剩下的就是去准备太子结婚时候的贺礼,当然在此之前,他得先把自己长子的婚事给定下来。   虽然在皇家长幼有序这种事情对上君臣有别直接完败,但李弘冀还是不希望出现堂弟结婚堂兄还是单身这种情况。   反正太子今年十六,他儿子今年已经十九,也差不太多,只不过娶谁呢?要不要也娶赵家女儿?   李弘冀有功劳在身,肯定是不担心以后待遇的问题,但是下一代就不好说了,他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论本事有一点,但是想要出彩却是很难,而且跟他一样,读书一般,对带兵很感兴趣。   可问题就在于日后的皇室想要带兵只怕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大唐已经趋向于平稳,只要将周边肃清,哪怕出现扶南这样抽风的国家,也不至于让他们去带兵打仗。   这样他就要为儿子找一层保障了,如果娶了赵家女儿,跟未来太子妃既是姐妹又是妯娌,总要照顾一二。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太子跟太子妃的感情问题,李弘冀皱着眉头在家里踱来踱去,觉得遇到再难打的仗都没这么发愁过,现在……   在宫里的李从嘉不知道李弘冀脑补了那么多想了那么多,他现在唯一纠结的就是希望司天监能够将日子往后推一推,如果快的话估计明年就办事情,男方十七女方十五,这年纪也太小了。   当然想想长孙皇后十二岁出嫁,就知道在这个时候李仲寓和赵家小娘子的年龄也算不上很小,可李从嘉担心啊,这么年轻就结婚,万一有了孩子……只怕这孩子也不健康,这可是一个婴儿夭折率很高的年代啊。   李从嘉所有的担心在见到释雪庭的那一刻都放到了一边,他原本想要偷偷去门口接释雪庭的,不幸被绊住了手脚——枢密院跟内阁就三佛齐的问题快要打起来了。   归根结底也是钱闹的,内阁知道枢密院有钱,就不想从国库出太多,但是枢密院一口咬死了出征的钱粮从户部拨是陛下都定好了的,所以也不松口。   这两边扯皮打官司的,可不就到了李从嘉面前吗?   他们到了李从嘉面前也都振振有词,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听得李从嘉满脸黑气——卖麻批,老子男人回来了啊,老子想去接他啊,你们居然在这里吵架,有一个算一个都给记上一笔,别让老子逮到机会,否则都别想好受!   好在内阁和枢密院这几位还不算傻,吵着吵着发现坐在最上面那一位一直没开口,扭头一看,好么,这满身黑气都快化成实体了!   两边终于是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看着李从嘉,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了他的炸点,两边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说太过分啊,以往这种时候李从嘉要么和稀泥要么偏帮一边,像是这样在一旁冷漠看着不说话的情况实在是太少了。   李从嘉看他们不说了便阴恻恻问道:“说啊,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都说的很开心吗?”   两边一起缩脖子,李从嘉见他们不说话便冷哼一声说道:“若是让别人听了,不知道的以为我大唐穷到什么地步了,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   内阁和枢密院一起在心里吐槽:那是一点钱吗?你以为是陆军出动啊?就算是陆军人吃马嚼的也不少钱吧?   李从嘉继续说道:“从一开始你们就在吵这个问题,现在还在吵,你们没吵烦,我都烦了,真解决不了是不是?没关系,到时候我出钱就行了,只要你们觉得不丢人。”   李从嘉说完就拂袖走了,只剩下两帮人马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李从嘉肯定不是在说笑,他们的陛下真的有那个财力支撑一次舰队远征。   但是他们不可能让皇帝出钱啊,哦,皇帝出钱打仗,朝上大臣都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钱都搞不来?   最主要的是如果真的让李从嘉出了钱,那么这一场仗想怎么打,想打谁,那到时候就真的是他说了算,谁还能限制他?   这不行这不行,真让李从嘉一个人说了算,他敢让人将三佛齐直接打穿!   李从嘉心里也清楚这些人大概不敢让他出钱,或者说不敢让他拿到整个舰队的话语权,所以他也不用担心破财。   只不过等他回去准备换衣服偷溜出宫的时候,发现释雪庭已经在紫宸殿等着他了!   李从嘉看到释雪庭不由得眼前一亮,跑过去抱住他亲了一口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释雪庭抱住他没有回答,而是加深了这个吻,等到李从嘉整个人软在他身上之后才放开说道:“昨天傍晚就到了,只不过城门关了,就在城外等了一夜。”   李从嘉下巴搭在释雪庭肩膀上,整个人像只无尾熊一样攀在对方身上含糊说道:“你身上不是有令牌吗?可以直接进来啊。”   释雪庭抱着他直接进了卧室,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个令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用的好。”   李从嘉倒是无所谓,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毕竟小别胜新婚,两个人满打满算一个月没见面。   现在这时代跟后世还不一样,毕竟后世还能打个电话视频什么的,现在这一个月他除了看到两封信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啊。   于是两人就来了一次白日宣淫,从白天一直到半夜,李从嘉最后整个人都快摊成一张饼了。   释雪庭抱着他一边亲吻他的肩膀一边问道:“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李从嘉抱着他半睡半醒的哼哼两声:“当然有,他们都欺负我。”   “嗯?”原本也准备睡的释雪庭瞬间睁开眼睛:“他们?谁?”   李从嘉闭着眼睛说了四个字:“满朝文武!”   释雪庭心里一沉,想要继续问,但是看李从嘉累成这样子又有点舍不得,只好让他先睡,准备明天回部里仔细问。   第二天起来,李从嘉早忘了自己昨天晚上告过状的事情,跟释雪庭腻歪一会之后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对了,前些日子你师兄说你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是看信上也没具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释雪庭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说道:“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就是三佛齐的王子去日本表面上看是去交流船只制造,实际上他不过是去看儿子的,就是他那个私生子。”   李从嘉有点懵逼:“啥意思?他儿子为什么会在日本?”   释雪庭说道:“因为他的一个外室是日本人。”   李从嘉默默的从脑子里划拉了一下三佛齐跟日本的距离,觉得十分奇异:“这两个人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   释雪庭这一个月到底没有白费,查了个一清二楚:“那个女人本身被人拐卖当成奴隶卖到了三佛齐,然后遇到了三佛齐的王子,谁知道这个女人身份不一般,是源雅信幼女。”   李从嘉瞬间惊讶,源雅信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敦实亲王的第三个儿子,实打实的日本皇室成员,只不过在日本在嵯峨天皇之后,一直都有皇子过多就下降臣籍,赐姓源氏的说法,所以他有姓氏。   李从嘉问道:“以为是源雅信的幼女,所以就被放回到日本了?这也不对啊,三佛齐的那位王子怎么肯放儿子走?”   从王子跑去日本看儿子来说,这位对儿子大概还是很关心很喜爱的,怎么会放任儿子被带走了呢?   释雪庭解释道:“据说是那位王子的王妃对源雅信的幼女不满,多次迫害,那位王子别无他法,而且,王子似乎有点想要废掉王妃,本来没有借口的,但是正好源雅信在日本位高权重,娶他的幼女做王妃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这一次他过来一方面是看儿子,另外一方面可能就是商议这件事情,结果……”   结果日本被大唐给灭了,源雅信自杀殉国,他的儿女也都跟着自尽,那个女人本来要将儿子托付给三佛齐王子,结果没想到小孩子受到了惊吓一病不起,再也没救过来。   三佛齐王子倒是跑掉了,只不过,是孤身一人,这种情况下他不恨大唐才怪。   李从嘉终于是捋顺了这个逻辑,不过,不得不说,这个王子对那个日本女人还真是有感情的,他也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曲折。   李从嘉问了一句:“这位王子是不是有很大可能性继承王位?”   释雪庭点了点头,李从嘉顿时了然,整件事情到这个时候基本上也算是水落石出,三佛齐的王子毕竟不是国王,就算想要跟大唐开战他也说了不算,估计他也提议了,然后被驳回。   在国王看来一个儿子的外室和庶子,也不值得跟大唐开战啊,就算是皇子死了他都要忍,这个提议肯定是通不过的。   所以三佛齐王子才会挑唆扶南,扶南也成功被他挑唆了,只不过李从嘉很奇怪,难不成三佛齐的王子真的觉得扶南能够打赢大唐吗?   释雪庭轻笑一声说道:“他不在乎扶南赢不赢,或者说他更希望扶南输。”   李从嘉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扶南如果输了的话,那么扶南会成为大唐领土,到时候大唐跟三佛齐接壤,那位好歹是个王子,还是很可能成为王储的王子,想要搞出点摩擦还是很容易的。   李从嘉摇头说道:“啧啧,冲冠一怒为红颜啊,这位王子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释雪庭嗤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李从嘉没有继续嘲笑,因为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如果释雪庭在三佛齐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他大概就是冲冠一怒为蓝颜了。   只不过他有怒的底气,而那个王子……真的是个蠢蛋!   李从嘉到底还是有些疑惑:“所以,扶南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说动了?”   释雪庭说道:“还不是之前日本所说的,药物和舞蹈都是从扶南传来的?他们害怕了,觉得你一怒之下灭了整个日本,扶南觉得他们可能也跑不掉,所以……”   就直接动手了呗,正应了之前那些老臣们的担心,这些国家觉得自己打不过,但是大唐是在太凶残,反抗不反抗都是死,还是反抗一下吧。   李从嘉瞬间无语,半晌才无奈说道:“这都什么事儿。”   这样捋顺下来的话,好像每件事情都发声的很正常很符合逻辑,但是导致的结果就让人很蛋疼了。   释雪庭问道:“听说他们又吵你了?”   李从嘉愣了一下:“啊?”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昨天晚上你说的,他们欺负你,我今天才知道,好像是因为军费问题?”   李从嘉脸上一红,昨天晚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意识模糊了,压根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合着他还跟释雪庭告状了?   一把年纪了还干告状这种事情……这个……   李从嘉轻咳一声:“没什么,让我给怼回去了。”   真的是给怼回去的,李从嘉不生气的时候,那帮人就敢上天,但是李从嘉一旦明确表示出了发火的意思,那么这些人就会立刻老实,这不是很快就找到了办法?两边一边出一点,户部多出一些,枢密院少出一些,已经定案了。   这些人就是不被抽不舒服斯基!   释雪庭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他之前也知道李从嘉是怎么威胁那些人的,不过说实话,他觉得李从嘉这么说完全就是在忽悠那些人,如果真的让李从嘉出的话……他们现在手里的钱还真未必够。   释雪庭暗中决定继续去努力赚钱,至少以后李从嘉再这么说的话,万一被人将军,他也能有足够的底气!   两个人说完朝堂上的事情就开始讨论李仲寓的婚事,李从嘉忽然有些感慨:“日子过的可真快,转眼大郎都要成亲了,在我眼里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释雪庭忍笑说道:“你之前不是打算让大郎二十左右再娶妻吗?这是……被逼婚了?”   李从嘉一脸郁闷:“赵匡胤这个脸皮我也是服气了,总不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催婚吧?他是无所谓,但赵家小娘子脸面往哪里放?”   好歹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被上一个靠着父亲催婚才嫁掉的名声,压力得多大啊?   释雪庭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春生在外面轻声说道:“陛下,秦国公求见。”   李从嘉:……   这还是说曹操曹操到,这次不会又是来催婚的吧?   李从嘉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一边让赵匡胤进来,赵匡胤一脸凝重的进来,看到释雪庭微微一愣,也没避着他直接就说道:“陛下,杨业那里……出了问题。”   李从嘉瞬间:“不是吧?又来?” 第256章   李从嘉现在听说前线出问题已经很淡定了, 这帮混球哪次不出点状况, 就跟他们没打过瘾似的。   他看着赵匡胤说道:“说说看吧。”   赵匡胤苦笑着说道:“我就是提前过来跟你透个口风, 估计等一下鸿胪寺就要来人了。”   李从嘉震惊:“怎么还跟鸿胪寺有关系了?”   赵匡胤说道:“扶南应该是发了抗议国书过来。”   李从嘉差点被气笑:“他们还好意思抗议?脸皮真是够厚的。”   然而当国王的有几个脸皮不厚的呢?还没彻底抛弃下限就不错了啊。   李从嘉对着赵匡胤扬了扬下巴说道:“不用担心,我倒要看看扶南能够抗议什么。”   赵匡胤刚想说什么, 今天第二个找他告状的人就来了。   李从嘉在看到王溥外加鸿胪寺卿的组合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转头看着赵匡胤, 满眼控诉:说好的只是鸿胪寺卿呢?内阁怎么也掺了一脚?   掺一脚就掺一脚吧, 最主要是王溥这个脸色是真的不好看。   王溥生气地说道:“陛下,枢密院到底还能不能有点靠谱的将军了?”   赵匡胤在一旁听了咳嗽了好几声, 示意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他们……至少他跟李弘冀还是很靠谱的。   结果王溥转头就对着他说了句:“此事秦国公也并不无辜。”   赵匡胤果断闭嘴,李从嘉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等等,等等,你们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行不行?上来就吵架, 还有没有点体统了?”   王溥瞪着李从嘉, 他觉得最没有体统的就是他们这位陛下了,不过, 他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 所以开口说道:“扶南发来了抗议国书。”   李从嘉点头:“然后呢?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王溥挑眉:“那扶南已经写了降书这件事情陛下也知道了?”   李从嘉顿时意外:“降书?扶南写降书了?我怎么没看到?既然写了降书,还写什么抗议书啊, 多此一举?”   王溥哼了一声:“这只怕要问杨将军了。”   李从嘉心里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硬着头皮问道:“所以,杨业做了什么?”   王溥转头看向赵匡胤, 那个意思就是杨业是你们枢密院的人,这事儿就你来说吧。   赵匡胤只好一脸苦逼的表示:“杨业……扣下了降书,并且继续攻击扶南,扶南本来以为写了降书就安全了,所以没有过多防备,结果……就这么被杨业又打下了两座城池。”   嘭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都十分担心地看向李从嘉,不出意外,李从嘉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一个个的都是记吃不记打吗?扣降书?他胆子很大嘛。”   赵匡胤躲在一边不敢吭声,他早就知道李从嘉肯定会生气,所以想要提前过来跟他说清楚,顺便委婉的解释一下,至少稍微替杨业开脱一下,实在不行那就没办法了。   结果没想到内阁和鸿胪寺手脚这么快,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俩人就冲了过来,而且还一副兴师问罪的面孔。   李从嘉沉着脸说道:“鸿胪寺卿先行回去,准备回复扶南国王,只要他们无条件投降并且答应大唐的条件,我们就接受,王次辅也先回去,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李从嘉都这么说了,王溥也不好继续追击,只好转头带着过来打了一次酱油的鸿胪寺卿离开了书房。   李从嘉转头盯着赵匡胤问道:“说吧,杨业这又是怎么回事?”   枢密院是不是风水不好啊?怎么每一个到前线的将领总要犯点事儿才行?搞得他赏也不是罚也不是。   赵匡胤只好说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杨业扣下降书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的,不过我觉得……杨业一向老实可靠,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内情的,不若让他上折自辩。”   赵匡胤看李从嘉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果断改变了策略,不给杨业说情了,但是却要保证杨业有自辩的机会,反正不能让内阁那群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再这样下去枢密院可真要被内阁压一头了,不过好在现在枢密院还有大功劳在手,只不过,如果有功劳还被压一头的话,日后……只怕日子要难过了。   李从嘉敲了敲御案说道:“让杨业将事情都交给崖州都督,能收尾就收尾,目前看来应该是不会打了,就算打有崖州都督在的话,一时半会也不会被扶南打过来,让他速速回京!”   赵匡胤一点废话都没有只是说了一句:“杨业手上有大将军印,战时不听从枢密院调遣,只怕还要您写一道手谕才行。”   李从嘉果断说道:“我写!”   这也是大唐如今的另外一道特色了,平时这些将领的确是归枢密院管,而且枢密院的高层的确管得到他,只不过一旦发生了战事,将领手上拿到了将军印或者大将军印,那么就只会听从枢密使和皇帝的命令。   而当皇帝跟枢密使的命令产生冲突的时候,则是以皇帝的命令为主,可以完全无视枢密使的命令。   李从嘉设定这个门槛主要是考虑到以后的皇帝可能并不能胜任枢密使这个位置,这样的话,枢密使不是皇帝,将这么大的权柄交给枢密使当然是不行的。   在别的政治上他可以妥协,但是他却死认一个理,那就是军权不能旁落。   政权旁落或许还能依靠军权抢回来,一旦手里连军权都没有了,那就是任人宰割啊!   赵匡胤走了之后,李从嘉转头对释雪庭说道:“那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真的是烦,好多将领都拿这个当令牌,真是要忍不了了!”   释雪庭完全理解李从嘉的炸毛,杨业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非要往大了说的话,那基本上就是犯上作乱啊!   不过释雪庭不可能火上浇油,当然他对杨业也比较了解,在枢密院里杨业真的是个老实人,可这个老实人不声不响就搞出了大事情,可真是够能耐的。   他忽然又想到了之前的雷有终和郭玉,不由得觉得有些微妙,难不成真的是枢密院的风水不好吗?   李从嘉见他不说话,只好又问道:“怎么了?你觉得哪里不妥吗?”   释雪庭这才说道:“你也不要太过着急,说不定是杨业派遣的人脚程慢,所以还没来得及送过来。”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你把我当孩子哄呢?就算再慢也不能慢到这个地步吧?人家抗议的国书都送过来了,他送的降书还没到?是想做什么?”   释雪庭哑然,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他只好转移话题问道:“真的打算接受扶南的投降?”   李从嘉点头说道:“如果他能接受大唐的条件,那就接受。”   释雪庭问道:“什么条件?让扶南变为下一个自治区吗?”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不会让扶南变成自治区的,而是要他投诚,唔,你觉得弄个联合国怎么样?”   释雪庭有些疑问:“联合国?这是什么?”   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李从嘉时不时冒出来的特殊词,没想到李从嘉又来了一次。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唔,严格来说的话应该称为联合众国,就是搞一个联邦共和制国家。”   李从嘉这是想要效仿后世的美国了,当然后世的美国是联邦共和立宪制国家,而到了李从嘉这里大概要搞成联邦共和君主制国家。   释雪庭听着很感兴趣:“详细说说。”   李从嘉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不假思索就说道:“其实这个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成立一个联邦朝廷,而加入联邦的国家将一部分权利交给联邦朝廷,同时保留部分管理内部事务的权利。”   释雪庭思考了一下模模糊糊抓到了一个点说道:“也就是说这些个国家还是存在的,只不过他们没有完全治理国家的权利,而是要将权利跟联邦朝廷共享?”   李从嘉点了点头:“你觉得怎么样?”   释雪庭缓缓说道:“这个……我也说不好,只怕需要群策群力才行,这件事情影响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了,尤其是这个一部分权利的移交,要移交多少才算可以?多了会不会让联邦内的国家名存实亡?少了会不会让朝廷对那里的掌控力降低?这个平衡点很不好找。”   李从嘉点头:“这个我也知道,所以这个目前只是我一个想法,还没有说出去,或者说等我想出一个大体框架来再说。”   释雪庭摇头:“这样不行,你一个人想的再全面也有漏洞,毕竟涉及到太多东西了。”   李从嘉没办法跟释雪庭说他对这个制度多少还是有了解,毕竟后世有现成的例子摆在那里,他虽然可能不知道太具体的情况,但是理出一个大概框架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释雪庭的担心有道理,他便说道:“那回头跟内阁商议一下吧,本来我还想让扶南成为联邦国第一个加进来的国家呢。”   释雪庭忽然问道:“为什么会想要保留扶南的政治权利?我以为你想要将扶南变成大唐的领土的。”   李从嘉详细解释道:“之前的确有这个想法,只不过后来我看看舆图,再加上你说的三佛齐的王子对大唐虎视眈眈,我就觉得这样也不是很好,最主要的是大唐一直在扩张,国土面积已经很大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乱子。”   释雪庭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远地不治?”   李从嘉有些发愁地说道:“是啊,地盘太大了也不好,至少对现在而言很不好,地方太远管理起来很费劲,搞不好就要跟契丹一样,到时候会在本国形成部落一样的东西,然后这些部落开始造反,毕竟人家原本有自己的国家,肯定不服气被别的国家统领。”   这年头通讯设施这么差,那边真的是山高皇帝远,想要做点什么,欺上瞒下那一套一来,谁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确是可以派监察史到各地巡游,去监视这些官员,可是那样的话说不定就又要出另外一种问题。   李从嘉从来没有因为国土面积太大而头疼过,这一次是真的有点头疼,他的想法是先把这些国家的政治主权攥在手里,以后通讯发达了,觉得能够管得住的地方,就一点点侵蚀他们的权利,到最后让他们不得不变成大唐的附庸。   那时就算这个国家还保存着自己的国家名字,基本上也算是名存实亡。   当然如果不想这么麻烦,还能跟对待日本一样,屠杀之后搞压迫,只不过,在一个地方这样搞可以,如果地方多了……后世的史书只怕骂他比骂祖龙都要狠,毕竟这样做太丧心病狂。   释雪庭不得不承认李从嘉的担忧是对的,他想了想之后说道:“这样吧,如果杨业这次的确是事出有因,而内阁还想抓着不放的话,就用这件事情来转移内阁的注意力吧。”   李从嘉挑眉,不得不说释雪庭这个方法是真的好,他刚才没有当着王溥的面处理杨业的事情,就是担心这些人会穷追猛打,到时候杨业只怕不死也要褪层皮。   如今有了这么大的话题,倒也不怕他们精力发泄不出去。   杨业回来的不算慢,其实赵匡胤在李从嘉给他手谕之前就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过去骂了杨业一顿,直接将杨业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他都想不出有雷有终这个例子在那里,杨业居然还敢这么干。   杨业在被骂之后就知道自己要完,但他还是按耐住了自己,将事情托付给了崖州都督,同时做好了被召回去的准备。   杨业回到京城之后,风尘仆仆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到皇宫来请罪。   李从嘉一看到他,发现他整个人黑瘦了不说,两鬓居然还出现了银丝,一时之间心一软,便没有上来就骂,而是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别的都先放一放,你先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杨业一看李从嘉没有发怒,顿时心就放了一半,说实话,他还是很担心李从嘉发怒的。   当然他更担心的就是李从嘉什么都不问就要治他得罪,现在好了,至少陛下还肯问一问。   他跪在地上当即额头触底闷闷说道:“是臣鬼迷心窍了,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以为这次扶南擅自开衅,陛下必定不会原谅他们,所以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是继续攻打扶南。”   李从嘉听完之后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你说是因为觉得我不会接受扶南的投降,所以就当扶南写了降书也没用?”   杨业跪在地上瞬间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因为他听到上手的皇帝冷冷问了一句:“你是皇帝吗?你能代我做决定?”   杨业闭嘴没说话,只是说道:“是臣糊涂了,而且那份降书写的实在是太过不伦不类,臣……一时激愤,就没忍住……”   李从嘉皱眉:“不伦不类?写成什么样了?带回来了吗?”   杨业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份镶嵌着金箔的降书,恭敬的举过头顶说道:“臣已经带来了。”   李从嘉没动,释雪庭亲自接过来递给了他。   李从嘉打开看了一眼,意外的发现这份降书居然还是用汉语写的,不过这也不奇怪,现在汉语大概算得上是这年头的通用语言,谁让大唐强大呢,谁让周边国家要么仰仗大唐过日子,要么跟大唐有贸易往来呢。   想要继续做生意,那么就要学会汉语啊。   李从嘉看完之后,将降书往御案上一扔,气笑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扶南好,正如杨业所说,这一份降书写的跟劝降书似的,字里行间满是倔强,大有一种虽然我们输了,但是我们不愿意承认,现在你要给我一个面子,我们两边就别打了吧的意思。   这样的降书到他手上,估计还可能真的跟杨业一样,管你三七二十一,继续打!   杨业偷偷瞄了一眼李从嘉的表情,顿时放心不少。   李从嘉开口说道:“将大将军印交了,先回去闭门思过吧,不让你出来就别出来,知道吗?”   知道,当然是知道啦。   杨业顿时放心,他知道这时候关他禁闭其实就是对他另外一种的保护。   杨业恭恭敬敬磕头之后离开了书房,他刚一走,李从嘉就说道:“扶南国王智商是真不怎么高啊。”   释雪庭悠然看了他一眼说道:“哦?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李从嘉将降书递给他说道:“看看吧,这样的智商,他是怎么当上国王的?”   释雪庭接过来之后却没看,而是将那份降书四下里检查了一遍,李从嘉见他这个动作便问道:“怎么?你觉得这份降书有问题?”   释雪庭轻笑一声:“不是觉得,而是这份降书的确是有问题!”   李从嘉瞬间瞪眼:“不是吧?哪里有问题了?我都没看出来!”   释雪庭凑过来指着降书的边缘说道:“外面的金箔没有问题,里面的大印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里面的内页是换过的,而且换的巧夺天工,将盖有大印的内页跟新的书写着内容的内页结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懂这些的,是看不出的,就算懂不仔细看也看不出。”   李从嘉顿时脸色一沉:“杨业可以啊,居然还知道欺君了!”   释雪庭却摇头说道:“未必是杨业所为。”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嗯?什么意思?”   释雪庭说道:“杨业是带着家臣过去的,所有的兵丁都是从当地召集,而他的那些家臣,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好手,至于崖州那边有没有,那就不好说了,不过,我觉得杨业不会这么糊涂,他不这么做或许就跟雷有终一样到时候给他一个闲职荣养,性命威胁却是没有的,但他这么做的话可就是欺君之罪,夷三族的那种,这笔账他不应该算不过来,除非他非常自信没有人能看出来。”   李从嘉问道:“那你觉得……作假的手法怎么样?”   释雪庭将降书往御案上一放说道:“刚刚我拿到手里就觉得有哪里不对,这样的手法太粗糙了,这也就是你的注意力没在这里,所以没有看出来,如果真仔细看的话,说不定也能发现问题。”   李从嘉没有继续去找破绽,而是思考释雪庭说的话,释雪庭见他沉思说道:“不用担心,我这就派人去查一查,看谁这么大胆。”   李从嘉无奈说道:“看起来这一次还真要拖一拖了,至少在你查清楚之前,我不能让他们给杨业定罪,说实话,如果他一开始看到的就是这份降书,那么他这么做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降书倒是没有到公开侮辱李从嘉的地步,但是对方这是看不起大唐,侮辱大唐啊,必须打!   释雪庭跑去查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李从嘉只好将联邦君主制国家的大体概念,给了内阁,顺便准备跟内阁航意一下。   而内阁……已经麻木了,自治区和殖民地之后,又来了一个联邦君主制国家,他们这位陛下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奇思妙想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或许能够用很平和的方法将周边这些国家全部纳入到大唐的体系之内。   至于说什么政治主权,到时候肯定是大唐朝廷在主导地位,给他们多少政治主权还不是只说了算吗?   目前需要思考的就是怎么详细设定一下那些东西,从军事到政治到经济,甚至连艺术等方方面面都要涉及到,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 第257章   内阁被李从嘉按下去, 或者说是被李从嘉安排了更多的事情去忙, 至于杨业……李从嘉觉得至少要等释雪庭找出证据来再说, 当然在此之前他需要先装模作样的斥责扶南的使者再说。   扶南的使者来的时候本来是气势汹汹,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来的, 而且他也想的很好,一旦大唐不接受扶南的投降,他就要宣扬的天下皆知, 让大唐子民看清楚他们的朝廷是多么的残暴不仁, 拥护这样残暴不仁的朝廷能有什么好处?   然而等见到李从嘉之后,听着听着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他们在降书上写的已经很委曲求全了啊,这种类似于威胁的话怎么可能说出口?   使者肯定是要反驳的,然后李从嘉就名正言顺的将那份降书拿出来甩到了使者面前。   使者也是个硬气的人,愤怒地捡起来打开一看,整个人顿时懵逼, 这不对啊, 他们当时没这么写啊。   作为使者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降书是怎么写的?一点都不知道的话怎么跟大唐沟通?可是现在这个……   使者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之后,抬起头来斩钉截铁说道:“这不是我王写的降书!”   李从嘉挑眉:“不是他写的是谁写的?”   使者一昂头:“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不愿意接受又担心会被千夫所指, 所以弄出来的假降书?”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气笑了, 这特么是哪个窟窿里钻出来的逗比啊,哦, 汉语学的还不错,还会用成语呢。   李从嘉一脸嘲讽地看着他,这次压根就不用他开口说什么, 李弘冀就冷笑着说道:“大唐若是真不想放过扶南,还用得着这种手段?”   老子有人有钱有武器,想打谁打谁,还跟你们虚与委蛇个什么劲?   使者一噎,还是果断说道:“这降书是假的!”   魏仁浦站出来说道:“你说是假的,那么我问你,这降书的大印铃印可有假?   使者低头看了看,发现的确没什么问题,不由得嘀咕道:“谁知道你们手里有没有呢?”   李从嘉开始思考扶南是不是派了个棒槌过来,真特么以为大印这种东西随便找个萝卜雕刻一下盖上就行了?真正的大印都是有其独特的特点,而且最特殊的就是印泥,一般皇帝或者国王使用的印泥是一般人搞不到的。   别说一般人,就是现在李从嘉用的印泥,李仲寓就没有,而且这种印泥被看管的很严。   李仲寓还是皇太子并且是李从嘉唯一的儿子呢,这都管的这么严,其他人能随便拿到印泥吗?   就算是大唐有在多的人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破解扶南国王用的印泥是什么东西配的,并且配制出来还搞一封假降书,费不费事啊?   使者大概也觉得自己失言,果断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李从嘉说道:“陛下,这份降书真的不是我王写的啊。”   李从嘉……李从嘉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快没了,他开始怀疑这个使者的智商到底在不在政治家的平均水平线上,还是说扶南人普遍智商都低,所以矮子里拔将军弄出这么一货?   按照李从嘉的想法其实是很完美的,那就是他找来扶南使者臭骂一顿,并且坚决表示大唐不接受威胁,尤其是威胁式投降,然后扶南使者发觉不对,他再给扶南使者看这份降书。   扶南使者看了之后肯定会发现这份降书写的内容不太对,再当众提出这份降书被人动过手脚。这样李从嘉就能通过扶南使者的嘴帮杨业开脱一下,很完美……好吧算不上特别完美的计划,但是足够用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个使者是个棒槌,李从嘉又不能主动说是降书被人动过手脚,否则到时候内阁肯定会觉得是他暗中做了点什么,就为了给杨业开脱。   毕竟谁都知道李从嘉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研究人员,但是他脑洞大啊!   现在大唐普及的很多东西都是研究人员受李从嘉启发的,比如说现在很多普通百姓都用的高压锅就是一个例子。   在这样的光环笼罩之下,李从嘉做出什么事请来内阁都不会觉得新鲜。   李从嘉静静地看着使者,估计他的眼色脸色脑电波这位使者是都接收不到的,那么他就看看这个人到底能棒槌到什么地步吧。   好在扶南使者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不是,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毕竟来了一个使团,而见李从嘉的时候他也带着一两个随从,这俩个随从之中好歹有一个智商比较在线的。   一开始随从不敢随意插话,但是眼看着整个大殿都冷场了,所有人都无语地看着他们,这位随从终于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凑到使者耳边说了几句话,使者这才如梦初醒:“哦,对对,这份降书……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就……降书被做了手脚!”   李从嘉刚要松口气,结果这口气松到一半,那边使者又来了一句:“当初接降书的那位将军呢?这件事情跟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李从嘉这口气……大概是松不下来,同时他心里也有些同情杨业,碰上这么一个棒槌……真是倒了霉。   不过这熊货也是欠教育,李从嘉干脆说道:“去宣兵部侍郎。”   嗯,虽然杨业的大将军印被收了回来,但是他身上还挂着兵部侍郎的职衔,并没有被撸掉。   杨业在来的路上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上殿的时候显得胸有成竹,面对使者的质问,他躬身行礼说道:“陛下明鉴,按大唐律接受降书自有礼仪规定,臣当时按照大唐律分毫不敢行差踏错,况且此事有数千人士兵作证。”   李从嘉转头看向使者:“你也听到了,我们大唐的将领并没有对降书做手脚的理由,更何况他们在前线又哪里有功夫做这个手脚?”   使者一时词穷,其实如果他真要胡搅蛮缠的话,还是能够说出许多点来的,毕竟降书扣在杨业手上许多天,他想要做手脚也比较容易。   然而就像是李从嘉所说的,没必要,大唐如果真的想打,借口都是现成的——他们的亲王可是真的薨了啊,而且还有许多大臣的儿子身子弱没挺过去,你说道歉就道歉,你说投降我们就要原谅吗?   使者面色凝重躬身行礼是说道:“如此,还请陛下宽限吉日,待得我们将这件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再给贵国一个交代。”   使者一边说着一边觉得满心悲凉,大唐皇帝有一句话说得好,弱国无外交,这件事情明明是扶南受到了委屈,却还要给大唐一个交代,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这是一个误会啊,就冲着这降书上的口气,唐皇愤怒也是有理由的。   毕竟上面就差写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先楚王薨逝那是因为他日子到了,跟扶南没关系了。   李从嘉十分大度的挥了挥手说道:“这是你们扶南的事情,我们就不插手了,既然贵国有心投降,只是不知使臣能不能全权做主?”   使者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肯定要等这件事情出一个结果之后,大唐才会继续跟他们重启谈判,现在看来,大唐好像完全不在意?   他有些纳闷,但还是谨慎说道:“鄙人的确有一些权利,只不过,如果涉及太多,怕还是要请示我王才行。”   李从嘉懒洋洋说道:“那就请使者多留两日吧,魏次辅全权负责此事。”   魏仁浦站出来躬身应道:“是。”   然后……然后李从嘉就走了,他的目的几乎已经达到,杨业基本上被洗白了一半,另外一半……不管怎么说,他这样冲动的扣下降书就打,还是犯了忌讳,总是要处罚一下的。   只不过不适合跟雷有终那样处罚太狠,反正他本来就是个兵部侍郎,这次回来给他加个勋衔,多赏赐一下也就行了,至于带兵……这种个性太强,不能完全服从上面命令的人,李从嘉是不敢放出去了。   反正听说杨业的儿子已经渐露头角,小小年纪就显出了打仗上面的天赋,正好让他回去教育儿子,顺便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儿子做个提醒——不听话的人,再有能耐也是不会被重用的。   毕竟大唐现在发展这么迅速,人口越来越多,再有学院打底,总有厉害的人出现,除非是逆天到卫霍那个层次的,否则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人太过在意。   李从嘉回去本来想要继续跟释雪庭腻歪一下,结果两个人刚见面还没说两句话,内阁就组团上门了。   李从嘉:……   这一群电灯泡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然而还是要见,其实李从嘉也不明白,他之前已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内阁了,剩下的东西就要内阁去参议,到时候只要给他一个结果,如果满意就这样,不满意就继续修改。   可是这刚几天?难不成他们就商议出来了?   内阁也不是所有人都来了,来的是王溥和赵普,王溥打头问道:“陛下,降书被篡改一事,我们真的不管了?这件事情不仅仅影响到扶南,动手的人可能对大唐有敌意,目前也不知道是扶南朝廷中有这样的人,还是别的国家,我们这样放手不管只怕……”   赵普也跟上来说道:“而且只依靠扶南人……不是臣看不起他们,只是……总觉得他们可能查不出什么。”   从那个使臣的棒槌程度,他们就大致了解了扶南人的整体情况。   李从嘉镇定的指着释雪庭说道:“我已经让国师派人去查了,只不过,我们如果真的说要查,扶南人也不可能让我们的人进入扶南去查,就算让进了也会小心监视,还不如暗中查看,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王溥和赵普这才了然,刚才他们还纳闷,为什么国师在陛下书房里面,甚至还结合了一下当初有人说陛下和国师太过亲近的传言,现在看来……嗯,应该是有重要事情交给国师嘛。   赵普跟释雪庭比较熟,笑呵呵地说道:“如此有劳国师了。”   释雪庭双手合十:“为陛下分忧乃是贫僧分内之事。”   当然他们两个过来不完全是为了这件事情,更多的则是为了那个什么联邦君主制国家的问题,这个思想实在是太超前,他们能够理解,但却不能完全接受。   在他们的理解范围内,基本上就是这个地盘是我们的,那就是我们的,我们对他有完全的主权,必须完全控制什么的,就算是少数民族也是大唐子民啊。   之前的自治区虽然很奇特,但是究其结果还是大唐的地盘,而现在这个联邦国……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盘散沙的雏形。   他们担心的是将来大唐会受到影响,他们两个认认真真诉说了他们的想法,或者说这是整个内阁的想法。   李从嘉听完之后问道:“你们还记得上次契丹停止向我们出售羊毛的事情吗?”   两个人微微一怔,不明白李从嘉为什么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不过他们只是点了点头,等着李从嘉继续说。   李从嘉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就如你们所想,以后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是不会轻易动用武器,毕竟武器发展的越来越厉害,到将来可能会我们在长安发射一枚炸弹,能够直接炸掉整个三佛齐。”   王溥和赵普听了之后顿时都笑了,他们都觉得李从嘉这基本上就是异想天开,然而实际上李从嘉觉得自己说的还比较保守呢。   他说的这只是洲际导弹,真要上核武器的话,全世界人民都要颤抖。   李从嘉没有跟他们解释这个,只是说道:“现在我追求的就是从经济上制裁,你看咱们研究各种武器,研究各种先进科技,这都是烧钱的事情,没有钱做不了这些,只要从钱上卡死了,他们什么都做不出。”   王溥忍不住说道:“大唐一开始也是从无到有,他们也未必不行啊。”   李从嘉说道:“大唐从无到有的时候可没人遏制我们的经济发展啊,而且那个时候最主要的是我们不是特别缺钱,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是你们看看契丹,就算是一个国家的又怎么样?不是该造反还是造反?再看看之前的岭南土民,对吧?”   赵普叹了口气:“只是担心将来控制不住这么多国家。”   虽然现在目标只是一个扶南,但是从李从嘉给他们的一个蓝图中,他们就知道李从嘉的心不小,说不定周边这些国家都会纳入到联邦的体系之中,到时候国家多了,还都有各自部分政权自治权的话,很容易出问题。   李从嘉想的很好:“我在的时候,肯定能够保证他们出不了幺蛾子,至于之后……”他转头看向李仲寓说道:“那就要看大郎和他的子孙的了,如果子孙不肖,我也没办法不是。”   李仲寓听了之后差点没吓尿,连忙躬身纠结说道:“儿子……儿子……”   就算是他一向伶俐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毕竟要说不负所托,可这时候明显还不到他承担责任的时候,如通他这么说了会不会被认为已经迫不及待要上位了?   旁边的王溥和赵普也被吓了一跳,他们万万没想到只是过来想要跟李从嘉讨论一下,结果差点把太子给坑了!   到了现在内阁已经开始有点发愁,发愁的重点就在于李从嘉还很年轻,而太子已经长大。   对于皇帝这个位置来说,李从嘉三十来岁的年纪的确是非常年轻的,而且他的身体看起来也很好,估计再活个几十年也没问题,可是到那个时候太子年纪估计就已经不小了啊,到时候朝堂上很有可能出现太子和皇帝争权的局面。   他们唯一放心的就是太子应该不会被废,毕竟是李从嘉唯一的儿子。   王溥和赵普不敢再说别的,连忙开始转移话题,李从嘉敏锐的察觉到他们的转变,一时之间有点意外。   等他们两个走了之后,他摸了摸李仲寓的头说道:“你去内阁跟着老先生们好好学一学吧。”   李仲寓听了之后微微放心,知道君父并没有过多怀疑他,行礼之后就离开了书房。   他们都走之后,释雪庭便说道:“他们都在担心。”   李从嘉轻笑一声:“要是我,我也担心。”   释雪庭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李从嘉捏住他的下巴探过身亲了他一口说道:“别担心。”   释雪庭无奈摇了摇头,不过他也看得出来,李从嘉的确是心里有数。   李从嘉心中有数,但是别人不知道,其中以范质为首。   于是李从嘉就收到了范质乞骸骨的折子,他看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惊讶,毕竟范质看上去还很硬朗,脑子也很清楚,怎么突然就要乞骸骨了?   李从嘉不得不把范质喊过来仔细问一问。   范质过来的时候,李从嘉评估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发现范质硬朗的很,心中更加疑惑,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要乞骸骨?”   范质说道:“到了年纪了,再这样下去挡了年轻人的路啦。”   李从嘉苦笑:“你退了,觉得谁能上?下面那些……都不太行啊。”   范质笑道:“当初赵普也不比他们强很多,陛下不也慧眼识人了吗?”   李从嘉顿时哑然,他要怎么告诉范质,他能够慧眼识人是因为剧情早知道,他清楚赵普能有多大本事才这么做的。   可是现在朝上很多人都是他不熟悉的,好多人他名字都没听说过,怎么敢轻易调用?   李从嘉忍不住问道:“你这么急做什么?我都不急。”   范质叹了口气:“陛下,内阁这几位年龄都不小了,您总要先找好后继之人,先跟他们熟悉一下,也好收伏啊。毕竟现在越来越多的官员都是学院毕业的学子。”   李从嘉若有所思,范质见他似乎明白了一些,这才慢悠悠的离开了书房。   释雪庭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李从嘉坐在那里,一脸沉思,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李从嘉抬头看着他无奈地说道:“我现在觉得……就算我跟大郎不离心,也要被这些人搞得离心了。”   释雪庭挑眉看向他:“怎么了?”   李从嘉跟他解释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估计他们是在担心学院毕业出来的学子天然倾向于大郎。”   释雪庭听了之后不由得摸了摸他的头说道:“这些老臣担心是有道理的,你不能放任大郎,还是要限制他一下才行。”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没必要那么复杂,给他看史书就行了。”   “什么?”释雪庭有些意外:“大郎读的史书还少吗?”   李从嘉微微一笑:“这次让他重点读一读历朝历代的太子传,相信他能明白。”   释雪庭想想这也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毕竟中原发展到现在,倒霉太子能够装一筐了都。   释雪庭说道:“你们两个明白,也要让下面人明白,大郎成亲之后就是大人,能够参政议政,到时候……”   李从嘉无奈摇了摇头:“算了吧,看来在大郎成亲之前还是要加强一下思想教育。”   释雪庭听得好笑,觉得也就李从嘉有这个本事,将这么严肃的事情说得这么轻松。   笑过之后他便说道:“对了,对降书做手脚的人抓到了,你猜是谁?”    第258章   李从嘉定定看着释雪庭问道:“三佛齐的人?”   释雪庭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猜他们, 不是。”   李从嘉有些惊讶:“居然不是?那么是扶南内部反对投降的人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也不是。”   李从嘉果断说道:“你还是直接说吧。”   释雪庭这才揭开谜底:“这件事情是女王国的手笔。”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笑了:“这扶南……到底是怎么混的?国内有三佛齐的人, 还有女王国的人, 最主要的是这两个国家的人居然还能影响到扶南的决策,这就很厉害了。”   释雪庭说道:“我以为你会想知道女王国为什么会这么做。”   李从嘉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之后才说道:“那有什么难猜的?之前大唐打下了大理, 已经跟女王国接壤了,而另外一边跟女王国接壤的就是扶南,如果扶南也投降, 成为大唐的国土, 那么女王国相当于是被大唐给包围起来,只剩下一面临海, 他们能不急?”   毕竟女王国不是梵蒂冈,不可能稳稳当当的当一个国中之国,就算大唐看上去没有要打他们的意思,他们也要提心吊胆,不如让扶南继续跟大唐死磕, 至少能够拖延一下。   释雪庭继续说道:“这倒是, 不过,女王国最近也是动作频频, 除了将兵力大部分都堆在了边境那边之外, 还跟三佛齐来往密切。”   李从嘉轻笑一声:“这是打算依靠三佛齐了吗?哪来的信心觉得三佛齐是我们的对手?”   释雪庭却说道:“也未必不是。”   “嗯?”李从嘉惊讶:“什么意思?难不成三佛齐还有什么秘密武器?”   释雪庭认真思考了半晌说道:“是不是秘密武器我不知道,那里民风彪悍倒是真的, 他们也不是没有跟别的国家有过摩擦,只不过那些国家都打不过三佛齐,据说主要是他们的人不怕死。”   李从嘉微微一笑:“不怕死不是不会死, 再怎么民风彪悍,遇到火器又有什么用呢?”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据说三佛齐有一种药物,吃了能够让人刀枪不入,他们就是凭借着这种药物横行四方。”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一惊:“不是吧?真的假的?怎么可能有这种药物?”   释雪庭说道:“我倒是的确看到有刀枪不入的人,但是不知道是练功所制,还是真的有这种药物,只不过不得不防。”   刀枪不入?李从嘉摸了摸下巴,这个就有点难了啊,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刀枪不入而已,真把他逼急了,搞点大威力的炸弹扔到岛上,到时候爆炸之后那些岛估计也剩不下多少,这些人纵然能够刀枪不入,难道还能水火不侵吗?   当然这种做法就太缺德了,不到万不得已李从嘉都不会动用,而且现在找大唐麻烦的只是三佛齐的一个王子,三佛齐的国王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李从嘉沉吟半晌说道:“有绝对的证据证明那位王子对大唐不利吗?”   释雪庭说道:“当然有,否则只凭推测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回来,怎么?你想利用这份证据?”   李从嘉说道:“没错,这是一个试探三佛齐的好机会,如果三佛齐没有跟大唐为敌的想法,那么这一份证据足够让那个王子失去对王位的竞争力,如果三佛齐国王知道之后依旧想要让这位王子成为他的继承人,那么态度还用说吗?”   释雪庭点头说道:“这件事情还是要通知一下内阁的。”   李从嘉揉了揉太阳穴:“别提内阁,提了我头痛,现在让我去哪里在找一个辅臣放入内阁啊?而且现在剩下的三个人之中,谁能担任首辅?”   “我倒是觉得王溥和魏仁浦都不错,赵普能力是有,然而太过年轻,若是让他担任首辅,估计多年之后就是一个超级权臣,他如果不早亡的话,估计太子也未必能够制衡的了他。”   李从嘉认同的点了点头,释雪庭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他只是点评了内阁这几个人谁适合做首辅,而且也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人选,至于剩下一个次辅的位置,就更是什么都没说。   对此他有些无奈,知道释雪庭还是在避嫌,他将五部所有人的履历全部回想一遍之后,忽然觉得户部尚书其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户部尚书季春之前也在外面当过一段时间刺史,回来之后五部九卿几乎轮了一遍,除了鸿胪寺没去过之外,别的地方都呆了一段日子,也算是多面手,这样的人足以进入内阁。   当然最让李从嘉满意的是季春这个人圆滑不刻板,但是还有自己的底线,在户部这样一个位置也没有迷失本心,当然完全不收下面的孝敬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心里有数,什么样的能收什么样的不能收。   李从嘉觉得新的次辅人选选好了,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不想太快公布答案。   首先他是同意了范质乞骸骨的申请,只不过,他也没让范质闲着,范质的退休完全是为了给人腾地方,也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在维护李从嘉。   这样看来,纵然范质也算得上是太子的老师,但范质最终还是更加照顾李从嘉一点。   李从嘉也不可能就让这么一位能人回家种花种草啊,所以范质在内阁溜达了一圈之后,就又回到了学院。   原本他是想让范质担任学院山长的,他资历高,经历丰富,比起柳宜能够压的住场子,有些家境不错的学生还会隐隐欺负一下柳宜,毕竟柳宜虽然是学院目前的管理人员,但毕竟不是山长,官位还不够高,欺负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李从嘉不能时时刻刻给柳宜撑腰,而他这个山长也当的名不副实,毕竟没什么时间去管理。   让范质来正好,结果没想到范质死活不同意,他直接说道:“纵然陛下没有时间管理,这些人出去之后也能自称是天子门生,意义非比寻常,山长重任不可交付他人。”   天子门生?李从嘉愣了一下,这个概念基本上要到明朝才会特别明确,毕竟明朝时期朝中的师生关系错综复杂,天子门生就是皇帝为了对付这种错综复杂关系提出来的。   而现在李从嘉觉得没什么大用,只不过范质不肯的话,他也不好勉强,只好给了范质一个副山长的位置,也算是差不多了。   释雪庭听了李从嘉的安排之后忍不住笑道:“好好一个首辅退休之后还要被你剥削,被弄到学校去镇宅,你可真是不浪费人才。”   李从嘉认真看着他说道:“你别说,这人啊,总要忙一点才行,范老先生今年已经不小了,但是看起来还是比较年轻的,你让他回家去颐养天年,过不了多久就会老态毕露你信不信?”   这个释雪庭倒是真的相信的,最典型的例子不就是他那位师父释青松?   当年释青松有目标有追求的时候,纵然已经一把年纪,整个人的状态还是很不错的,结果大唐建国之后,他有什么想法都的熄了,现在就是一个普通老和尚。   李从嘉不仅仅给范质找了事情做,还给了他勋衔,同时太子太师这个职位也没有被他摘掉,直接让范质继续当太子太师。   范质的退休对于朝廷的影响不小,但也没那么大,毕竟不是权臣,也不曾结党,更何况现在朝堂上的争斗还没到白热化的地步,彼此之间有竞争,却不会争的你死我活。   范质的退休就更引不起什么震动了,只不过,他退休之后,才是朝廷活跃的开始。   内阁四位辅臣几乎已经成了规定,现在突然有了一个空缺,有点追求的觉得自己资历差不多的大臣都卯足了劲想要入阁,而在内阁之中的三位次辅则卯足了劲想要当首辅。   虽然都是辅臣,那也是首辅好听一些啊,这里面赵普的心情最为矛盾,他本身觉得自己可能没有机会当上首辅,毕竟论资历论经历他都比不上前两位,但是还是忍不住期盼一下,万一呢?   可是李从嘉就是不肯公布答案,弄的所有人都抓耳挠腮的难受,却又不敢去追问李从嘉,生怕一个追问惹恼了李从嘉,让他不开心,到时候入阁的机会就飞了。   有的人也去找过范质打听,想入阁的甚至还会找其他次辅打听,然而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范质直接传话出去:“我已经退休啦,什么都不知道,陛下圣明烛照,他心里有数的。”   这让很多人都觉得郁闷,陛下心里有数是正常的,他们也想心里有数啊,至少能够知道自己朝哪方面努力才行!   不过既然没有攻略的话,那就只能将本职工作做好,不能拖延,必须努力表现。   不得不说,有升官这个目标鞭笞着这些人,一时之间整个大唐朝廷运转的非常快速,就连一些很麻烦的事情都缩短了时间。   最让李从嘉有感触的就是太子婚仪和联邦君主制国家的一些章程制度。   之前太子婚仪的举行时间司天监慢悠悠的算了出来,一共三个吉时,一个是在明年开春,还有一个是夏至,最后一个是深秋时节。   李从嘉果断排除了前面两个,春天的话时间太紧,毕竟到现在除了新郎新娘的衣服已经开始制作之外,别的几乎都没有搞好,最主要的是李从嘉还要帮李仲寓修一下东宫,毕竟是成亲,总要让小两口住上新房吧。   至于夏天,这时候成亲是想要热死人吗?毕竟一到夏天,李从嘉就会跑出去避暑,不可能留在长安,到时候还要再回来举行婚礼?不如深秋了,时间正好,温度应该也差不多,十分完美。   而已正因为有充足的时间,所以礼部那里就一直不温不火的讨论着各种典章,他们的意思跟李弘冀基本上差不多,那就是可以延续前唐的一些典礼制度,但是不能完全照搬,要充分能体现出本朝的特点。   李从嘉干脆放手让他们去做,之前基本上十天半个月也讨论不出一条来,甚至就连太子妃娘家开几桌宴都讨论了很久。   结果内阁有空缺之后,礼部尚书也跟打了鸡血一样,抽打着下面的人将东西商议出来,一口气将整个流程都呈了上来。   李从嘉看到奏疏的时候哭笑不得的对释雪庭说道:“这帮混球,没有好处他们就消极怠工啊。”   释雪庭却说道:“人之常情,反正时间还早可以慢慢来,仓促赶出来的东西总会有不如意的地方。”   李从嘉直接将奏疏递给他,理直气壮地说道:“反正你读书比我多,你来看看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让他们去改!”   释雪庭一边接过来一边问道:“最近扶南那边没什么特别特殊的消息,反正就是他们对于这个联邦君主制的制度有些怀疑。”   李从嘉也懒得在这件事情上纠结直接说道:“没关系,我们有很多种投降方式让他们选择,是直接成为大唐领土的一部分,还是当一个自治区,还是当一个有部分政权的独立国家,让他们自己选去呗。”   释雪庭逗他问道:“如果他们都不选呢?”   李从嘉一昂头:“如果他们都不选我就要开门放杨业了。”   释雪庭瞬间失笑,李从嘉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杨业之前在扶南打的太凶,给扶南人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据说扶南国王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害怕的睡不着觉,生怕一不注意加就被杨业打到都城。   他不由得说道:“这件事情最好在新年之前解决,要不然到时候该怎么安排扶南使臣,礼部和鸿胪寺都要难以抉择了,唔,让杨侍郎往南边走一走也行,说不定就能给扶南国王带去一些压力呢。”   李从嘉听了之后眼前一亮,对啊,谁说杨业过去就非要是打仗的?难道他就不能过去探个亲什么的?   什么?你说杨业在那边没有亲戚?   啧,有没有亲戚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李从嘉果断将杨业喊过来让他去公费旅游一波,杨业对这个任务也颇感兴趣。   不得不说,杨业重新出山的确是吓到了扶南,那边很痛快的就同意加入联邦,只不过在一些细节上还要扯皮一下,不过从此以后认大唐为宗主国是没什么问题的。   内阁伙同五部开足马力开始跟扶南讨价还价,只不过挟战胜之威,扶南那边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然而经济领域文化领域这些都好说,最难解决的就是兵权问题,李从嘉的意思是既然是联邦制,那么当地可以有一部分自主兵权,但是宗主国一定要掌握该国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兵力才行。   俗话说得好不想造反的俘虏不是好国王,扶南国王就算现在投降了,心里也未必没有将来找个机会反一波的想法,大唐如果真的一下子控制了该国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兵力,那他还反个屁啊!   可惜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扶南一旦表现出反抗的意图,杨业就带着兵往边境溜达一圈,搞得扶南国王三天两头提心吊胆,整个人都愁吐秃了。   最后为了拯救自己的发际线,扶南国王只能同意大唐掌控扶南百分之六十的兵权。   大体框架在这里之后,剩下的就是细节问题,比如说流通货币啊,测量单位等等复杂的东西,当然这些肯定是以大唐的标准为准,也算是进行了一波文化输出。   在这个过程中,李从嘉一直关注三佛齐,他总觉得对面肯定还要捣乱,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三佛齐居然保持了安静,他忽然想到之前鸿胪寺派使臣给三佛齐送去的东西,想来三佛齐在短期之内应该不想跟大唐为敌。   没有别人捣乱,就一个女王国跃跃欲试想要动手,却被大唐严密监控不敢乱动,扶南加入联邦的过程算得上是顺利。   而细节基本谈拢之后,之前一直抗拒这件事情的扶南人发现,加入联邦的好处感觉比坏处要多啊。   首先是各种从大唐传来的丝织品和瓷器之类的便宜了,毕竟哪怕是联邦制也算得上是一个国家,关税什么的没有了,税收都是按照大唐制定的税收来的。   而大唐的税收可以说的上是这个年代全世界对农民最友好的税收政策,虽然商税比较高,但是许多商人因为从大唐进来的东西少了关税,从而就降低了进价,感觉也没那么明显。   比起扶南王室的不开心,扶南的普通百姓倒是觉得日子逐渐好过起来,很不错。   而大唐这边也是能够得到好处的,之前大唐的主要粮食产出除了岭南开封一代就是两湖两广。   只不过两广还在开发之中,两湖也不是那么成熟,岭南开发的时间也不长,而扶南气候好,也有现成的土地,能够大大缓解大唐的粮食危机。   扶南百姓尝到甜头之后,对于大唐大批量过来的人没有了那么抵触的情绪,最主要的是这些人带来了大批财富啊!   唯一不习惯的大概就是货币,不过这一点瑕疵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变为大唐子民最大的好处可能只有那些常年走南闯北的商人才有更有感触,他们以前到吐蕃或者到别的国家,说自己是扶南人,得到的待遇都很一般,毕竟国家弱小,现在出去如果说自己是唐人,那么绝对跟以前不一样!   扶南那边的抵抗力在慢慢变小,大唐对扶南的掌控就更加容易,只有扶南国王看到在短短时间内,李从嘉受扶南人爱戴比他更甚之后,心中的羡慕嫉妒恨都没办法说。   尤其是想到新年的时候还要跑去长安以臣子身份向李从嘉行礼,他就更加心塞了。   不过,如果他这一份心塞被别人知道的话,恐怕还会觉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能成为大唐的臣子,还保留王位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在他之前的于阗国王都没得到这种待遇。   而更有人想要成为大唐臣子而不可得,抱有这样目标的人算不上少,至少吐蕃上有几个即将坚持不下去被大部落吞并的小部落,就有这个想法。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被大部落吞并之后可能这个部落从此就消失了,部落里的青壮年会被残杀,老弱会被屠杀,只剩下妇孺,更残忍一些的或许连小孩子都不留,只留下财产牛羊和女人。   而向大唐投诚的话,或许只是搬离原地,在找一个大唐划给他们的地盘继续生活,比被吞并强得多了。   所以这些小部落知道联邦国这件事情之后,好几个都上书想要加入联邦。   对此,李从嘉真的是啼笑皆非,想要加入联邦也要有足够的地位和实力才行,联邦严格来说是联合众国,重点在于国字,这是他为了减少打仗而搞出来的吸纳其他国家的方法。   这些小部落早晚都是大唐的囊中之物,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李从嘉没有搭理这些小部落,反而是转头就宣布了最新的人事任命,这一次朝堂可以说是大变动,六部九卿好多人都轮换了一遍,首辅落到了魏仁浦头上,季春也入了内阁。   这两项人事任命落实之后,整个朝堂就进入了比较安静的时期,毕竟没有竞争目标了啊。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当上鸿胪寺卿的杨信带来了一个消息:“陛下,又有国家发来国书要求加入联邦!” 第259章   有吐蕃部落要求加入联邦, 李从嘉还比较理解, 毕竟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要么加入联邦要么内附,算起来加入联邦比内附还要有优势一点。   但是这么快就有别的国家要求加入联邦, 这就让他意外了。   这年头不到走投无路谁愿意将政权分给别人一部分啊,而且大唐之前对扶南其实要求挺苛刻的,基本上对方已经没剩下多少主权, 不过毕竟扶南是战败国, 他们要是不同意,就只能等着被灭国, 所以不得不答应下来。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李从嘉有些疑惑地看着杨新:“没有搞错?”   杨新哭笑不得,他再不靠谱也不会再这种事情上出错啊,而且国书都发来了,现在这些国家写国书一般都习惯用汉语,他们连翻译都不用, 除非对面会汉语的人不怎么样, 表达错了意思,不过之后只能该情况的可能性大概也几乎为零。   李从嘉接过杨新递过来的国书, 惊讶地说道:“萨曼帝国?”   本来李从嘉还在想着周边哪个小国觉得扛不住, 打算苟活一波的时候,没想到居然还是一条大鱼。   可是萨曼帝国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他们在国书上写的其实很简单, 话里话外都是以大唐马首是瞻的意思,这可不太对啊。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刚想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释雪庭便说道:“萨曼帝国?现在已经四分五裂了吧?”   李从嘉略有些意外:“四分五裂?什么意思?”   释雪庭看向杨新,杨新这才解释道:“最近这两年萨曼帝国一直跟喀喇汗国打仗,目前来看已经有些支撑不下去,这个时候萨曼帝国国内还有一些人趁机自立,所以现在的萨曼帝国……基本上也快要名存实亡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萨曼帝国曾经也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帝国,然而如今……哪怕大唐不偏不倚,卖给喀喇汗国的武器同时也卖给萨曼帝国,甚至价格还要低上一些,然而萨曼帝国还是撑不住了。   由此可见,并不是武器先进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以及内乱才是最可怕的。   当然这也跟萨曼帝国在与喀喇汗国产生冲突之前,就跟同样是伊斯兰教国家但是教派不同的布韦希王朝常年战争有关。   不过,这样的话他也明白萨曼帝国为什么会要求加入联邦了,也是走投无路了啊。   李从嘉敲了敲御案问道:“现在萨曼帝国还有多少国土面积?”   萨曼帝国的大小直接决定李从嘉对他的态度,如果太小了的话……那就再见吧。   释雪庭直接将舆图打开,现在李从嘉这里的舆图还是当初萨曼帝国没有分裂时候制成的,反正这份舆图估计也要更换,释雪庭直接拿着朱笔大概标了一个位置。   李从嘉低头一看,发现萨曼帝国如今是真的惨,原本他们在喀喇汗国西边,基本包围了喀喇汗国西边三分之一边境线,现在已经被挤到角落里,只剩下原本国土的四分之一,而另外四分之三则变成了伽色尼王朝。   李从嘉看着舆图皱眉说道:“这个……不太好搞啊。”   他的确是希望搞个联邦,争取包围喀喇汗国,到时候打起来的时候也好打,能够更多牵制一下喀喇汗国。   可是现在萨曼帝国这个样子,想要牵制估计是不太行的,而且他跟大唐中间隔着喀喇汗国,就算加入了联邦,大唐也不好统治。   最主要的是大唐如果收了萨曼帝国,也未必能够延缓萨曼帝国的灭亡脚步,想要往那里运东西不是经过喀喇汗国,就是经过伽色尼王朝,当然也可以往西北方向走经过在喀喇汗国北边的粘八葛部和寄篾。   可是那边的气候实在是太过恶劣,路途也不好走,大唐干嘛非要扶持萨曼帝国呢?如果是伽色尼王朝,李从嘉肯定会同意。   想到这里李从嘉抬头对杨新说道:“拒绝他们。”   杨新也并不意外,他们在收到萨曼帝国的国书的时候,就已经分析过这件事情,只不过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萨曼帝国分裂成这个样子,就从地理位置上来看,都觉得不太合适。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看起来对吐蕃的行动要加快速度了啊。”   杨新有些茫然地看着李从嘉,刚刚不是还在讨论萨曼帝国吗?怎么转头就开始研究吐蕃了?   倒是释雪庭跟李从嘉在一起久了,已经习惯了他跳脱的思维,点点头说道:“如果拿下吐蕃的话,那的确是方便很多。”   杨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觉得自己的智商好像被碾压了,因为他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正巧李仲寓过来,在看到摆在那里的舆图的时候,略微一愣:“阿爹?”   怎么好好的又开始看舆图了?   在李仲寓的记忆里,一般李从嘉看舆图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有别的国家对大唐动手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大唐要打别的国家。   反正无论哪种可能,都代表着要打仗,李仲寓心里嘀咕着:不是说不想打了吗?难道改变主意还要打三佛齐?   李仲寓既然来了,李从嘉正好也让他来讨论一下,当然说是讨论,其实不过是他引导着李仲寓思考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做,算是另外一种培养大局观的方式。   李从嘉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言传身教,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   最让他担心的也不过怕自己的思想影响到李仲寓,让他变得狭隘罢了。   不过目前看来,李仲寓的成长轨迹还不错,就连范质都对李仲寓赞赏有加,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李仲寓太过优秀,范质为什么要担心将来太子跟皇帝争权?   在范质看来,李仲寓或许比李从嘉更适合当一个皇帝,李从嘉比起李仲寓来虽然不天真,但还是带着些浪漫色彩,心也比较软,最主要是他没有争权的心。   除了对军权抓的比较紧之外,很多权利就这么放心的下放给了内阁,这也亏了现在内阁的辅臣人品都不错。   李仲寓对着杨新笑了笑,他们两个也算是从小认识,关系还是不错的,听着杨新叙述完之后,再看看被改画过的舆图,他直接说道:“萨曼帝国气数已尽,不值得再去救了,倒是伽色尼王朝,还是能救一救的。”   李从嘉微微一笑:“伽色尼王朝行事作风跟原本的萨曼帝国完全不同,他们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求助大唐的意思。”   李仲寓微微一昂头:“喀喇汗国不会放过他们的,等喀喇汗国彻底消灭萨曼帝国的时候,就是跟伽色尼王朝开战的时候,伽色尼王朝就算从萨曼帝国手中争夺到了武器,但是我们一旦不给予他们供应,他们必然打不过喀喇汗国。”   李从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李仲寓忽然问道:“阿爹,我们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伽色尼王朝也加入联邦呢?”   李从嘉反问道:“你觉得应该让他们加入?”   李仲寓略一犹豫:“如果是为了对付喀喇汗国的确是合适。”   李从嘉应道:“没错,如果只是对付喀喇汗国,这样做是没关系的,但是你别忘了伽色尼王朝也是信奉伊斯兰教,跟萨曼帝国同出一源,进攻性十分强烈,如果可以,永远不要让这个教派加入联邦。”   李仲寓对于李从嘉这么忌惮伊斯兰教一直不是很明白,大唐也有很多教派,如今不还是在朝廷的控制之下?该交税交税,该遵守法纪也遵守法纪,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李从嘉知道现在的人对于伊斯兰教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抵触,毕竟距离很远,而且也不觉得他们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至于以宗教为名进行的战争……在李仲寓看来这都不是什么事儿,大唐也在进行扩张,只不过是没有用宗教作为借口而已。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龙十三最近怎么样了?”   释雪庭微微一愣,没有想到李从嘉居然还记得这家伙,只好说道:“他在喀喇汗国混的还不错,怎么?”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今年喀喇汗国来纳贡的话,尽量让他过来。”   释雪庭有些稀奇:“有什么事情让他做吗?”   李从嘉摸了摸李仲寓的头说道:“让他给大郎讲讲真实的伊斯兰教。”   李仲寓有些惊讶,没想到李从嘉会这么安排,释雪庭也不多问只是点头应了下来。   李从嘉这才说道:“你可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这么抵触伊斯兰教,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你不了解他们,现在我找人来给你说一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李仲寓听了之后点点头,对于李从嘉这个安排他也不反对,毕竟他自己也想过,大唐最近征战太过,可能要开始休养生息,从李从嘉提出联邦国这个动向来看,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大的军事战争,而对喀喇汗国的战争也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启动。   说不准将来就是他的事情,战争这个东西,说快也快,可能今天这个国家往邻国丢了一块砖头,两国就打了起来,也可能两国的边境已经交手过无数次,也不会出现大规模军事行动。   此时杨新说道:“鸿胪寺那边对于那边多少也有所了解,如果太子殿下不嫌弃,我倒是可以解释一二。”   李从嘉巴不得让他们两个多亲近亲近,直接说道:“那大郎就去跟十一郎聊聊吧。”   李仲寓过来打了个酱油,就被杨新带走了。   释雪庭却开口说道:“你太照顾十一郎了。”   李从嘉转头看着他:“你的徒弟,我照顾一下有什么不对?”   释雪庭摇了摇头:“在朝堂上混,总要有点真本事才行。”   李从嘉挑眉:“你觉得他没本事吗?我觉得他挺好的啊。”   释雪庭有些纠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太照顾他,反而让他失了进取之心。”   李从嘉似笑非笑地看着释雪庭说道:“你这担心的也太过头了吧?你真当杨新当上鸿胪寺卿是我给他开后门的结果?”   释雪庭淡定看着他,表情翻译过来大概是“难道不是?”的意思。   李从嘉拉着他坐下来说道:“你别小看十一郎,他或许算不上天纵英才,但也不差,如果真的是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凭着我对他的宠爱才坐上九卿的位子,你觉得朝堂上会没人有意见?”   九卿的位置多么重要,就算是以前大家都不看好的鸿胪寺卿,如今也随着大唐跟周边国家频繁往来而变得越发重要起来。   杨新如果真没有本事是绝对在这个位置上呆不长的。   释雪庭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他又说道:“如今你让大郎跟杨新多接触,是忘了之前范老先生对你说过的话了吗?”   李从嘉摸了摸释雪庭的光头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释雪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总觉得李从嘉对李仲寓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态度,似乎很放心的样子。   不过很快他也不纠结这件事情,李从嘉信任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对,如果对自己的儿子都百般猜忌的话,李从嘉大概也就不是他喜欢的那个李从嘉了。   反正不管如何,他总留着一个后手,就算李仲寓有反心,他也能保护住李从嘉。   李从嘉不知道释雪庭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他现在很关心的是三佛齐那边的反应,之前他已经派人去跟三佛齐交涉,如果三佛齐肯和解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他还不想跟三佛齐起冲突,如果三佛齐态度强硬的话……那……   释雪庭看他盯着三佛齐的地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说道:“三佛齐那边目前没什么动静,估计是在核实一些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李从嘉托着下巴说道:“我希望三佛齐的国王,能够脑子清楚一点。”   事实证明,三佛齐的国王脑子就算不清楚也不糊涂。   过了两天,前往三佛齐的使者回到大唐,同行的还有三佛齐的使者——据说是来道歉赔偿外加纳贡的。   李从嘉看着那厚厚的单子微微一笑说道:“还好还好,我的元羲舰队不用出动了,免得到时候又要看阿兄他们跟内阁吵架。”   释雪庭说道:“这上面很多香料都不错,回头我帮你合几样香。”   李从嘉转头惊奇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学会合香了?”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脸说道:“这两天天气不好,你睡得不是很安稳,我让人点了安神的香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我就去找书看了看,还真找到一样比较古老的方子,只不过需要的香料比较珍贵,很多大唐都不产,正好这次三佛齐送来了不少,我试试看。”   李从嘉笑道:“你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什么都能从书里找出来。”   他也是很震惊于释雪庭的阅读广泛,估计皇宫的藏书和学院的那些藏书没有多少是他没读过的了。   释雪庭凑过去亲了亲他低声笑道:“我的颜如玉可不是看书得来的。”   李从嘉正跟他说着正事儿就突然被调戏了一下,忍不住脸上一红,却还是回应了这个吻,等到结束的时候,他都忘了原本想要召见三佛齐使臣这件事情了。   好在三佛齐使臣的态度也十分恭敬,压根就没有因为见不到皇帝而愤怒,实际上见不到皇帝他还松了口气,总觉得天朝上国的皇帝肯定不一般,他一个应对不好就容易露怯。   使臣没见,但是使臣带来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李从嘉的耳朵里——据说之前搞事情的那个王子,如今已经降籍为臣,并且被打发到了三佛齐最偏远的一个小岛上去当官。   这个消息是李从嘉最喜欢的,毕竟谁都不想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可能成为对方国家的王,降籍为臣也就比贬为庶人好上那么一丢丢,最直接的说法就是此君已经跟继承人的身份无缘了。   除非这位昔日的王子有能耐来个绝地大翻盘,带着人一路打回去,将王位夺回来,否则……他这一辈子就待在那个岛上别想出来了,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幽禁。   杨新说完这件事情之后,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这位使臣……我总觉得他好像比较亲近三佛齐的三王子。”   李从嘉抬头看向他:“嗯?怎么说?”   杨新抓了抓头说道:“就是有这种感觉,感觉他一直在暗示三王子对大唐十分有好感,并且也对联邦国的形式很感兴趣。”   李从嘉听了之后问道:“三佛齐的三王子……什么情况?”   杨新抓了抓头说道:“具体还不太清楚,要我去问问吗?”   “不,如果问了很容易被抓住做文章,到时候只要那个使者回去说一句大唐皇帝对三王子很有好感,说不定他上位的可能性就高了很多。”   杨新直接说道:“这个……我们当然不会直接问。”   李从嘉摇头:“套话出来的是真是假也不清楚,行了,这种事情不是你们鸿胪寺能够搞得定的,交给你师父吧。”   杨新嘿嘿一笑说道:“别的不说,师父他老人家肯定已经去查了。”   释雪庭对这种事情的敏感度比他们强多了,一般都是大家需要了,觉得应该去查的时候,他就冒出来直接拿出了结果。   李从嘉对杨新这个说法十分赞同,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释雪庭就进来了。   李从嘉笑着说道:“说曹操曹操到,你是不是感应到我们提到你了?”   释雪庭扬眉:“说我什么坏话呢?”   “谁说的,明明在说你好话。”李从嘉笑嘻嘻的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作为已经结了婚的人,杨新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种……他们陛下怎么说那个词来着,哦,被喂狗粮的感觉。   结婚多年,杨新跟田五娘已经进入老夫老妻状态,年少激情不在,渐渐也就快变成亲情了。   结果这两个没办法结婚也没办法公布的人,居然还能甜的掉牙,难不成地下情比较能保鲜?   杨新在那边胡思乱想的时候,释雪庭果然已经拿出了调查出来的结果,正巧李仲寓也过来“交作业”,也就顺便听了一下。   他将文书递给李从嘉说道:“三佛齐那边现在争夺储位争夺的厉害,本来之前那位大王子,就是被降籍为臣的那位,他几乎已经确定为下一任王储,其他王子都已经偃旗息鼓,结果这一下,他被降籍为臣之后,好几位王子势均力敌,据说已经死了一位王子了。”   李从嘉十分震惊地看着释雪庭:“不是吧?怎么还出人命了?”   虽然说起来就是皇室争夺腥风血雨,但是在争夺的过程中,或者说上位者还在的时候,基本上不会闹出人命,因为没有父亲喜欢看儿子自相残杀。   释雪庭说道:“据说是三佛齐的国王对自身的控制力度下降了,大王子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很大。”   李从嘉想了想就明白了是为什么,不由得说道:“这位国王千辛万苦培养出来一个脑残,真是不容易。”   李仲寓在一旁默默给自己提了个醒,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沉迷美色,他想了想决定回头把身边那两个小宫女给送走。   嗯,那两个小宫女本身对他而言也是启蒙用的,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太子妃家世不错,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李仲寓神游完了之后,交了作业就默默离开了,结果刚回到东宫,就看到常在他身边伺候的顺暖走过来说道:“殿下,刚刚蜀王府的长通偷偷过来说蜀王世子被关禁闭了。”   李仲寓微微一愣:“什么?” 第260章   李仲寓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会被关禁闭?他怎么惹到伯王了?”   顺暖说道:“据说好像是跟世子的婚事有关, 长通的意思是让您去求求陛下, 现在也就陛下能说动蜀王了。”   “婚事?”李仲寓既意外也不意外, 他都快要成亲了,作为他的堂兄李晟肯定是要先成亲的, 之前他也听到了风声,据说是蜀王李弘冀为世子选订了一门婚事,都已经要订婚了, 现在突然出了这件事情, 难道是李晟不满意?   李仲寓一时之间有些纠结,他跟李晟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当年李从嘉在西域生死不知的时候,李弘冀一家对他们母子还是很照顾的。   但是婚姻本身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弘冀肯定不会选差的,李晟这是抽什么风呢?   李仲寓想了想之后决定直接去看蜀王府看看李晟, 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李仲寓换了一身衣服, 到了蜀王府之后,李弘冀亲自迎了出来, 李仲寓连忙行礼说道:“见过伯王。”   李弘冀含笑说道:“殿下又溜出来玩了?”   李仲寓有些不好意思, 只好说道:“好几天没见到堂兄了,有点想他, 就过来看看。”   李仲寓提到了李晟,李弘冀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表情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哎, 那孩子……”   李仲寓机智追问了句:“伯王?堂兄怎么了?”   李弘冀无奈说道:“这孩子死心眼,死活不愿意娶范柱国的孙女,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范柱国就是范质,他退休之后,李从嘉就给了他这么一个勋衔,从此朝上称呼他就是范柱国。   李弘冀说的这门亲事的确不错了,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当然作为当朝唯一一个亲王世子,李晟的婚事还是比较抢手的,李弘冀原本准备范质的孙女不行,就选赵匡胤的次女,让李晟跟李仲寓当连襟去!   结果这两个李晟都给否了,李弘冀都要愁秃了头。   李仲寓轻咳一声说道:“想必堂兄是有了心上人,伯王没有问一问吗?”   李弘冀顿时脸色非常难看,挥手说道:“你去问那小畜生吧!”   这就变小畜生了?看来李晟这位意中人,怕是身份上有点障碍啊,难不成是他身边的通房丫头?   李仲寓一边思考一边往后面李晟的院子走过去,李晟虽然是被关禁闭了,但也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能出去而已。   李晟看到李仲寓之后笑眯眯说道:“大郎来啦。”   李仲寓无奈说道:“你这又是抽什么风?好好的为什么不听伯王的话?”   李晟躺在躺椅上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直接说道:“怎么听?成亲之后想要和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又不想跟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过一辈子,对我不好,对她也不好。”   李仲寓有些纳闷他这种想法是从哪里来的,忍不住说道:“不都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了,你看你和太子妃,从小就订亲了,知道以后要成亲,陛下和秦国公也经常让你们见见面培养感情,我跟范柱国家的小娘子压根就没见过几次,哪儿有什么感情啊。”   李仲寓挑眉:“都是借口,你肯定有意中人了,不过,你这个意中人家世怎么样?”   李晟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果她家世好就没问题了,问题就在于她……她是个孤女。”   孤女……这样的身份别说王妃了,就算是小一点的世家子都不会娶她当正妻啊!   李仲寓被李晟雷了个半死只好劝道:“你既然这样说就说明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的身世是没办法成为世子妃的,你若真喜欢她,纳为妾室也不是不行,实在心疼就给个品级,想来伯王也不会管太多。”   李晟却十分倔强:“可是在我眼里,她比那些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小娘子强得多,若是能得她为妻,此生再无所求,纳为妾室是在侮辱她,她也不会同意的。”   李仲寓简直要被李晟气死了,不过是个孤女而已,多少平民家的女子想要嫁入王府而不可得,哪怕是做妾室她们都愿意,怎么到了这个女子这里就不行了?   而且听上去,这个孤女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   “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谁呢。”李仲寓转移了话题,同时心里也开始思量,说实话以李晟的地位,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想要认识他,只怕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恐怕是下面人献上来的吧?   说不定还是因为颇有姿色才会被献上来,他还真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美人能够把李晟迷成这样,简直是为了她要神魂颠倒了!   李晟听了之后略有些吞吞吐吐,李仲寓看他这样子就笑道:“怎么?你还怕我跟你抢美人不成?”   李晟立刻瞪眼:“乱说什么呢?”   李仲寓从来就不是会沉迷美色的人,为了让李仲寓的审美提高,从小他身边围绕着伺候的人长相都很好看,导致李仲寓对普通美人的抵抗力十分强。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个忙。”   李晟摇了摇头:“这个忙,你可能帮不上。”   李仲寓挑眉:“如果连我都帮不上忙,可能也只有阿爹才行了,说说吧,看到时候我能不能去求求阿爹。”   李仲寓的确是想要帮忙的,一方面是因为跟李晟的感情好,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李晟娶一个孤女,威胁性总是要比娶了范柱国的孙女来的低。   李晟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其实你也认识她的。”   李仲寓有些意外:“我也认识?”   他认识的小娘子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勋贵世家之女,他什么时候认识孤女了?   咦?等等……如果非要说的话……还真是……有一位啊……   看到李仲寓脸上的表情从若有所思变成一脸意外,李晟心里有些忐忑。   李仲寓忍不住问道:“你……你喜欢的是……阿容?”   李晟苦逼地点了点头,都不太敢去看李仲寓。   而李仲寓……李仲寓现在脸上基本上没什么表情,如果非要有的话,应该也是一脸苦逼。   他万万没想到李晟喜欢的是阿容,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到了他们这个地位认识的孤女也就阿容一个,但是阿容……她的身份不仅仅是孤女啊,她还相当于是国师的徒弟啊!   李仲寓憋了半天才说了句:“你这……有点难。”   李晟一脸失落:“陛下不会同意的是不是?”   其实李晟除了跟李仲寓说了自己心上人是谁,跟别人都没说过,就算是他爹都没说过。   毕竟阿容身份敏感,那位小娘子虽然年纪算不上大,跟太子妃年纪相仿,但是却一手掌握着皇家的钱袋子,整个大唐最大的商行,手腕能耐都不得小觑。   这样一个小娘子是不可能随便嫁人的,或者说阿容跟别人都有可能,只有跟李晟不太可能。   毕竟李晟的身份就是一个最大的障碍,他姓李啊,他爹还是军功起家,手里还有兵,如果哪一天想不开造反,有了阿容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李仲寓看着李晟说道:“阿爹……不太管阿容的婚配的,只要阿容同意,国师同意,基本上是没问题的,或者说国师也不会太限制阿容,只不过……阿容自己说过好像不太想成亲。”   李晟瞪大眼睛:“不成亲?她……她要一辈子一个人吗?”   李仲寓苦笑着说道:“据说是目前为止还没有阿容看得上的男人,哦,也不能这么说,阿容……还是很喜欢我阿爹的。”   李晟听了之后脸都绿了,如果阿容喜欢别的小郎君,李晟琢磨着自己怎么都能去争上一争,如果阿容喜欢的是他的皇帝叔叔的话,那基本上他是没啥希望了。   他那个叔叔可是开国皇帝!文韬武略谁能比得上啊!   李仲寓看着李晟一脸苦逼,心里也是无奈,想了想说道:“这事儿……你还是别瞒着了,跟伯王说一说吧,你……你要是喜欢别人我还能跟阿爹提一提,这个……算了,我找机会看看吧。”   李晟几乎是要热泪盈眶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李仲寓被他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无奈说道:“行了行了,你好好思过吧,我还要回去上课。”   李晟送李仲寓出去,看着李仲寓的目光带着点同情,虽然说当太子很风光,但是李仲寓这十几年来的学习进程也是很苦逼,这一天天的都没个休息的时候!   李仲寓坐在马车上,心中很是纠结,阿容的身份太特殊了,就算是李仲寓都不敢对她无礼,甚至李仲寓还想过,如果阿爹和国师同意,他是想要将阿容纳入东宫封为孺人的,没有什么比联姻更加稳妥。   至于抛头露面什么的,李仲寓一点也不在意,比起阿容的本事,那些闲话也就不算什么了。   只是阿容如果想要嫁人的话,孺人和王妃……想必阿容会更喜欢王妃这个职位,至少比在宫里要轻松很多,而且还是正妻。   李仲寓想了想决定还是去跟他爹说一声,这都什么事儿啊!   李仲寓踏进书房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书房内的氛围好像有点不太对,他爹的神态看上去也懒洋洋的,这种状态……很像是某种不可说的运动之后所产生的。   不过李仲寓在书房里没有闻到任何属于女子的香气,就觉得应该是自己误会。   李从嘉对于李仲寓突然过来有些意外,亏了他跟释雪庭已经胡闹完了,屋子里味道都散了差不多,要不然……大概要尴尬死了。   “大郎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好解决?”李从嘉当成没有看到李仲寓的疑惑,直接问道。   李从嘉对待李仲寓可以说是很宠的,基本上就是有什么事不懂,来,我跟你讲,有什么人看着不顺眼,来,我收拾他。   就凭借着这一点,才让失去了母亲的李仲寓没有变成偏激儿童。   李仲寓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阿爹,堂兄的婚事……出了点问题。”   李从嘉听了之后十分意外:“出了什么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真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应该是李弘冀来找他啊,怎么会是李仲寓先知道的?   李仲寓无奈说道:“堂兄被关禁闭了,我去看他,这才知道的。”   李从嘉立刻来了兴趣:“你伯王把阿晟关禁闭了?怎么回事?”   李仲寓说道:“伯王中意范柱国家的小娘子做世子妃,堂兄不愿意,说是有心上人,伯王一气之下就关了他禁闭。”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有些囧,这个情节怎么读起来那么像是后世的言情小说啊?李弘冀的戏份还是不开明的父母,只是李从嘉知道,如果不是李晟实在过分,依照李弘冀对儿子宠爱的程度,肯定不会这么干。   所以他问道:“说吧,阿晟看上谁了?”   李仲寓一脸苦逼:“他……他看上阿容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不由得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释雪庭:“阿容和……阿晟?”   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释雪庭皱眉:“阿容没有说过。”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人家小娘子跟你一个和尚说这个?”   释雪庭挑眉,碍着李仲寓在这里没有说太过分的话,只是说道:“回头让五娘去问问吧。”   李仲寓在一旁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伯王还不知道堂兄的心上人是谁,我觉得很可能……阿容,并不喜欢堂兄。”   李从嘉点了点头笑道:“行了,知道你跟阿晟感情好,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回去吧。”   李仲寓……李仲寓十分憋屈的走了,他才不敢当着释雪庭的面说要娶阿容当小老婆。   李仲寓走了之后,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你怎么看?”   释雪庭有些奇异:“你问我?”   他一向不管徒弟们的感情生活好吧?当初杨新和田五娘的事情也都是李从嘉在管,这方面释雪庭不擅长也就不插手了。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师父师父,阿容没有了父母,你就相当于她的父亲,她的婚事当然是你说了算了。”   释雪庭……释雪庭觉得头有点大,这种事情他是真的不擅长,所以只能抛开感情,开始用理智分析,过了一会才说道:“阿容不能跟李晟成亲。”   李从嘉有些意外:“为什么?阿晟这孩子也不错吧。”   至少不是纨绔子弟,李弘冀宠归宠,却没有放任自流,所以之前春风楼事件,李晟压根就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释雪庭说道:“阿容身份不一般,嫁给李晟容易出问题,不过如果她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商行这里是不能让她继续管了。”   李从嘉这才反应过来,瞬间觉得有点心疼阿容,在他看来阿容几乎跟后世女强人差不多,对事业是非常有热情的,如果嫁了人就不能继续搞事业,总觉得对阿容不公平。   李从嘉只好说道:“这事情先不忙,问问阿容的想法吧。”   释雪庭也不在意,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头痛,但是现在商行里也不是没有能人,少一个阿容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只不过正如李从嘉所说,阿容到底算是他的徒弟,释雪庭还是会以阿容的意见为主。   如果阿容不愿意的话,李晟就算是蜀王世子也强迫不了她。   田五娘是个行动派,释雪庭示意她去跟阿容谈谈之后,第二天就带来了消息,她在李从嘉面前一向放松,这次直接说道:“蜀王世子大概要失望了。”   “嗯?阿容不喜欢他吗?”李从嘉觉得有些怪怪的,他侄子……挺不错的啊,这阿容都看不上的话,她是真的不想嫁了吗?   田五娘笑了笑说道:“我跟阿容说起蜀王世子的时候,阿容都不记得蜀王世子长什么样,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李从嘉:……   他忽然有些同情李晟,这孩子在家里为了爱情抗争,结果心里的女神压根不记得他!   李从嘉想了想问道:“你……多关注一下阿容,她如果有意中人的话,让她不要害羞啊。”   田五娘居然还认认真真跟李从嘉讨论:“我觉得阿容不用找家世太好的夫婿,那样容易限制住她。”   李从嘉失笑:“让她自己选吧。”   田五娘……忽然就觉得有点羡慕阿容了,虽然她的婚姻也是自己争取来的,但跟自由恋爱还是有着差距的。   田五娘刚走,李弘冀就过来了,李从嘉看到他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李弘冀犹豫了一下才张口说道:“陛下,我想……为我家大郎向国师家的阿容提亲。”   李从嘉:……   他有些头痛地说道:“阿容?怎么会是她?”   李弘冀有些无奈:“大郎就坚持喜欢阿容,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关了禁闭也没用,我是没办法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阿容身份特殊才没办法,否则李弘冀强制给李晟说一门亲事,李晟再任性也没办法,除非他不要这个世子之位。   只不过就算李晟再怎么恋爱脑,也不会做出这么脑残的事情,最多也就是闹过之后妥协。   李弘冀或许就是冲着阿容这个人去的,当一个人本身的价值就很大的时候,她的家世反而不重要,更何况国师的徒弟比谁也不差了。   李从嘉叹了口气:“之前太子跟我说过这件事情,后来我让田五娘去问了阿容,阿容对阿晟……好像没那方面的想法。”   李弘冀有些意外:“你们……问阿容?”   李从嘉点头:“国师……你知道的,到底是出家人,不管这方面的事情,我的话也不好多插手,而且就冲阿容这些年立下的汗马功劳,我也不可能强迫她嫁给谁不是?总要让她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如果阿晟实在是喜欢的话,就让他自己多努力努力吧。”   李弘冀心中叹气,其实他今天过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只不过想要试试而已,结果谁知道得到的答案比拒绝还不靠谱,让李晟去追求阿容?   虽然对自己儿子很有信心,李弘冀还是觉得这个希望有点渺茫。   不过为了儿子,他还是婉转的问了一句:“阿容……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了心上人,阿晟再努力怕也是没用的。”   李从嘉果断透露了答案:“目前看来,阿容好像还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李从嘉忍住了没吐槽,阿容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而已啊,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怎么就年纪不小了?当然对比一下快要嫁进东宫的太子妃,阿容是大了一点。   李弘冀得到了答案,满腹心事的走了,为了儿子的婚事这位也是操碎了心,最主要是再不快一点就来不及了啊,王世子成亲各项程序也不少啊,还要在太子成亲之前搞定,真是太难为人了。   李弘冀走了之后,李从嘉坐在原地发呆,释雪庭一进来看到他这个呆样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说道:“想什么呢?”   李从嘉长长叹了口气:“我在想当个皇帝可真不容易,要操心国家大事,操心儿女婚事,甚至连侄子的婚事都要操心,怎么事儿这么多啊!真不想干了。”   释雪庭哭笑不得的看着李从嘉,他觉得李从嘉大概是史上第一个因为管的事情太多太麻烦而不想干活的皇帝。   “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事情又来了。”   李从嘉心里一颤,释雪庭带来的消息,虽然不能说没有好消息,但是一旦是坏消息,那就是大事情。   李从嘉咽了口口水说道:“那个……我年纪大了,你慢慢说,这次又怎么了?” 第261章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这样子不由得一笑道:“这次的消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就看我们怎么做了。”   李从嘉微微皱眉:“什么叫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难道对我们影响不大?”   释雪庭摇了摇头:“影响不大的话这种消息都不会送到我面前, 更不要说你了。”   李从嘉无奈说道:“别卖关子了成不成?快点说, 再废话今晚回去自己睡!”   释雪庭立刻说道:“是吐蕃那边的消息,据说拉萨王正在纠集其他吐蕃王, 商议恢复吐蕃大一统政权。”   李从嘉一懵,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什么玩意?商议恢复大一统?拉萨王脑子没病吧?”   自古但是能够一统天下的王朝有几个是跟别人商议出来的?   那个不是经历过艰苦卓绝的战争才能成功?就算是商议也应该是跟弱小国家商议投降问题,或者叫说服。   这样的和平演变只有在双方实力不对等的时候才有可能成功, 比如说大唐和曾经的于阗。   现在吐蕃高原, 拉萨王的确势力不小,可问题是雅隆觉阿王也不比他差啊, 更不要说羌塘等部落了。   释雪庭说道:“这个说不好。”   李从嘉问道:“他提议了有人响应吗?”   释雪庭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匪夷所思:“别说,他邀请的那几个大部落的王居然还都同意了。”   李从嘉:……   他认真思考半天才问道:“你说会不会拉萨王是找个借口摆鸿门宴?”   释雪庭反问:“雅隆觉阿王是傻子吗?”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所以他们是真的要统一?这是为什么呢?”   释雪庭说道:“不是说了,他们想要统一之后加入联邦。”   李从嘉一拍御案:“问题就在这里啊,如果你是拉萨王或者雅隆觉阿王,你会觉得加入联邦很好吗?”   释雪庭眉头微皱, 缓缓摇头说道:“这些人在部落里都是说一不二的人, 就算将来大一统,他们两个也很有希望问鼎皇位, 所以我也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 不如就先静观其变,看他们能够商议出一个什么结果来。”   李从嘉觉得这事儿有点坑爹, 总是他想搞什么地方的时候,什么地方就会折腾出点什么事情来。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用担心,吐蕃肯定是不敢跟大唐动手的。”   李从嘉却冷笑道:“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吐蕃跟喀喇汗国有什么关联。”   现在萨曼帝国被打的四分五裂, 好吧,或许也算不上四分五裂,但是分裂成两个国家实力也是进一步被削弱,跟不要提之前萨曼帝国打了那么多年仗,国力本来就衰弱。   现在喀喇汗国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那么剩下一个心腹大患就是大唐,当然除非他打算往西继续扩张,不过继续往西扩张的话,虽然西边有很多零碎的小部落,然而这些小部落大部分都是依附于基辅罗斯国。   而基辅罗斯国可是能够强迫拜占庭签订四个商业条约,从而保障罗斯人在拜占庭商业利益的国家,这样的国家不是喀喇汗国能够惹得起的。   对比一下基辅罗斯国跟大唐的建国时间,肯定是大唐比较好欺负一些,这个国家年轻就代表着还有地方不完善,根基还不稳。   释雪庭看了看舆图说道:“喀喇汗国最近肯定是要先跟伽色尼打一打的,一时半会不会对大唐做什么。”   李从嘉说道:“还是要提防一点,跟伽色尼打仗也不妨碍他们对大唐下绊子。”   释雪庭忍不住问道:“喀喇汗国国王得罪过你吗?”   李从嘉转头看向他:“什么?”   释雪庭干脆说道:“你对这个国家太看重了,这样下去容易失去平衡之心。”   李从嘉心道:这么可怕的一个国家能不看重吗?我现在敢无视他们,将来他们就敢绿遍整个大唐啊,你信不信?   只不过还没有等李从嘉说什么,释雪庭就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伊斯兰教进攻性很强,的确应该看重,不让其在大唐传教蔓延,但是之前你自己说的大唐在短期之内不会轻易动用武力,回头如果喀喇汗国真的做了点什么,你是打还是不打?”   李从嘉理所当然说道:“当然是打。”   释雪庭无奈:“他们能够在背后下绊子,难道我们就不行吗?这样一个处于扩张时期的国家,基辅罗斯公国肯定早就注意到,他们会动手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摸了摸下巴说道:“基辅罗斯公国啊。”他低头看了看舆图,叹了口气说道:“太远了。”   如果不是太远,倒很合适当个联盟国家,至少在对付喀喇汗国这方面他们是共同体。   李从嘉思考着是不是能派使臣随商队过去跟基辅罗斯公国达成一个意向,结果这个提议在内阁那里就受阻了。   魏仁浦作为首辅当仁不让站出来说道:“陛下怎么会知道基辅罗斯公国会愿意同我们结盟对付喀喇汗国呢?您也说他们跟西面的那个……东……”   魏仁浦说到一半卡了壳,李从嘉没说话,旁边的赵普补充道:“东罗马帝国。”   “哦,就是东罗马帝国,他们跟东罗马帝国更不对付,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再招惹上一个喀喇汗国?”   魏仁浦脸上一片淡定,仿佛忘记东罗马帝国的名字也没什么大问题。   实际上现在朝廷上大部分人都不太记得喀喇汗国往西的那些国家名字,最多也就是一个萨曼帝国,现在萨曼帝国还分裂了。   再往西的话,那些国家距离大唐都太远了,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啊。   魏仁浦感觉自己也差不多理解了当年范质为什么每天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他们这位陛下太能折腾了,动不动就能跟新的国家搞出点关系,真是让人心累,咱们先安安静静发展一下自己,坐等周边小国万国来朝行不行啊?   李从嘉听了魏仁浦的疑问之后微微一笑说道:“他们不可能成为联盟,这关于宗教战争,基辅罗斯公国是信东正教的。”   在场的人都一片茫然,压根不知道东正教是什么宗教,不过,李从嘉既然这么信誓旦旦说出来了,那就代表这个情报不会出错,想来应该是情报部给出来的消息。   魏仁浦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去找国师咨询一下,尼玛,当这位陛下的首辅真是太难了,动不动就被挑战知识盲区!   季春见没人说话,只好接上问道:“基辅罗斯公国是整个国家都信任东正教吗?跟喀喇汗国一样?”   李从嘉点头:“没错,所以我说这两个国家不可能和平共处。”   一直当雕像的王溥这才说道:“如此说来,这个国家的确有拉拢的必要,只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所有精力都放在跟东罗马帝国的争夺之上,那么对付喀喇汗国可能还是要我们自己来,找这么一个盟友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也是,现在的喀喇汗国或许还不在基辅罗斯公国的眼里,找他们也没用,更何况正如大唐没几个人了解基辅罗斯公国一样,基辅罗斯公国可能对大唐也没多少了解。   贸然过去找盟友怕是要被怀疑别有用心的。   李从嘉遗憾的打消了这个想法,只不过他到底给内阁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基辅罗斯公国。   魏仁浦等人商议一下之后,转头就去找释雪庭想要基辅罗斯公国的资料,这方面对他们也没什么隐瞒的,释雪庭直接让人将所有资料都交给他们。   “就……这么点?”魏仁浦有些发呆,释雪庭交给他的情报居然就一张纸,虽然上面都是蝇头小楷,但是这一页纸满打满算能有多少消息?   释雪庭无奈说道:“这些消息还是最近搜集来的,这个国家距离大唐太远了,很多东西等人传信过来的时候,可能消息都已经过期了,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些最基本的东西。”   毕竟基辅罗斯公国距离大唐实在是太远了,六千多里,这一来一回一年都不一定能够回得来,毕竟路上还要经过好多国家,很可能出现各种状况,而信鹰和信鸽也不敢放,怕发生各种意外,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收集到那么详细的消息?   魏仁浦扫了一眼之后有些意外:“基辅罗斯公国的国教怎么没写出来?”   释雪庭有些意外:“国教?这个具体还没有消息传来,这些消息都是在大唐搜集到的,核实了真实情况才确定下来,国教之前没有什么人提过。”   赵普有些意外:“那陛下怎么知道……”   赵普说到一半就不肯再说了,他跟魏仁浦对视一眼,觉得李从嘉可能有别的渠道知道这些消息,这样可能就代表着李从嘉也没有完全信任情报部,或者说他手上不仅仅有一个情报部。   魏仁浦及时岔开话题说道:“如此,多谢国师,我们回去也研究一下,哎,陛下想得太远,我们总要跟上他的脚步啊。”   释雪庭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如此,贫僧就先告辞了。”   魏仁浦和赵普两个人目送释雪庭离开,赵普悄声问道:“魏老,以前我还总担心陛下对国师太过宠信,竟是他说什么都听,如今看起来……好像也不尽然啊。”   魏仁浦赞同地点了点头:“只不过,陛下居然手上还有一支情报队伍,好像比情报部还要厉害,隐藏的还这么深,真是不简单啊。”   赵普深以为然,想当年刚认识李从嘉的时候,他还觉得对方有时候居然显得有些天真无邪,现在……他很想打自己两耳光,同时告诉自己以后坚决不能被外表迷惑。   魏仁浦和赵普两个人觉得在这样的儿皇帝手底下混就老实一点吧,别搞幺蛾子,不过也幸好,他们没啥别的想法,否则,真有反心的估计还没起事就被拍死了。   他们两个人还在感慨,而那边释雪庭已经开始思考。   之前赵普没说完的话,他心里多少也清楚,只不过,他没有跟那两个人一样脑洞大开,觉得李从嘉留了一手,而是开始思考,李从嘉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否则为什么他总是会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释雪庭坐在情报部衙门,思考了半盏茶的时间,决定直接去问李从嘉。   如果是别人,他或许会让情报部私下去查一查,但是涉及到李从嘉……他觉得这种小动作最好不要做,一旦做了第一次,下一次有了怀疑就还会去做,到最后只会让两个人的信任化为乌有。   释雪庭来找李从嘉的时候,李从嘉正手把手的在教李仲寓批折子,他的时间一般都安排的很好,而他在教导李仲寓的时候,释雪庭总会去处理自己的事情,等到李从嘉教导差不多,李仲寓回到东宫去做自己事情的时候才会过来。   今天突然这么早就过来,李从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先等等。”   释雪庭也不介意,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李从嘉。   李从嘉被他习惯了也不觉得怎么样,倒是李仲寓觉得有些别扭,好多问题都没敢问,准备回头自己去想一想,然后就跟逃难一样行礼离开了。   李从嘉看着李仲寓离开的背影,转头对释雪庭问道:“你说,大郎如果知道我们的事情……”   释雪庭微微一愣,认真看着李从嘉问道:“你担心吗?”   李从嘉看着他想了半天说道:“算了,他知道就知道吧,难不成还能反了天?”   释雪庭微微一笑,关于这件事情,他不会要求李从嘉去做什么,反正无论李从嘉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李从嘉觉得不适合让李仲寓知道,那就一起隐瞒,如果想要让李仲寓知道,他也不会让李从嘉受到威胁。   李从嘉不知道释雪庭心里已经将李仲寓列为潜在敌人,只是问道:“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   释雪庭直接说道:“魏仁浦说你知道基辅罗斯公国的国教。”   李从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个怎么了?你……”   他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释雪庭还真的没有告诉过他。   李从嘉忽然觉得心很累,这种动不动就会出BUG的感觉真糟糕,最坑爹的是他还没有补丁可打。   他当然可以继续含糊过去,然而李从嘉就是觉得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都这样……释雪庭不烦他都烦了!   释雪庭一看李从嘉满脸疲惫的表情立刻说道:“我只是来问一下,然后看下面人有没有失误。”   李从嘉就知道他这是又要退步了,他想了想才认真对释雪庭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情,其实……我的确是知道很多事情,而且是某一天突然之间就知道的,平时这些东西我也想不起,但是一旦说起来就会想起一些,唔,你能听懂吗?”   释雪庭想了想问了一句:“是……宿世慧?”   李从嘉歪头想了想,宿世慧这个概念不是很广泛,就是指人机缘巧合之下通晓了许多事情,感觉……好像勉强说得通?   他略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自从那次大病之后,就这样了。”   释雪庭顿时心中有数,觉得这样倒也有了解释,李从嘉当年大病一场之后性情骤变这件事情,现在记得的人可能不多了,但他们这些南唐出来的旧人都还记得。   李从嘉见释雪庭没有什么疑问,心中松了口气,穿越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比较起来宿世慧这种反而好一些。   更何况,李从嘉这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借尸还魂,身体不是他的,如果到时候释雪庭再纠结身体和灵魂问题,他找谁哭去?   李从嘉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虽然也算得上是一个谎言,然而这个谎言几乎不会有拆穿的危险,也不需要为了这个谎言再去想另外一个谎言,而且以后有什么新奇的想法都能跟释雪庭说,反正……他宿世而慧嘛。   释雪庭问道又问道:“这样一来,你知道的东西岂不是不用再去查了?”   李从嘉立刻说道:“当然不行,我知道的并不一定能够作为依据,总要查证一下,更何况……现在很多事情跟我知道的已经对不上了。”   释雪庭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李从嘉纠结了一下,还是简单说道:“意思就是……原本我的命运不是这样,而我又影响到了很多。”   释雪庭十分感兴趣:“哪里不一样的?”   李从嘉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释雪庭认真说道:“之前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   李从嘉问道:“什么书?”   释雪庭说了一个书名,李从嘉确定这大概就是……时下流行的小说,不由得无语半晌之后才说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晚上再说吧。”   释雪庭挑眉:“晚上?我怕你没时间说话。”   李从嘉刚想说什么,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说道:“能不能节制一点?”   释雪庭理直气壮说道:“不是节制三天了吗?”   李从嘉:……   所以,他是不是应该开心,他男人到现在还对他很感兴趣,什么七年之痒在他们之间就从来没存在过?   李从嘉无奈只好放下工作给释雪庭讲故事,嗯,就是讲原本真实的历史。   只不过,真实的历史到了他当上南唐皇帝的时候,释雪庭几乎就已经能够预见之后的情节,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赵匡胤上位罢了。   不过他想了想李从嘉之前一直在坑赵匡胤,想来就是因为这个道理。   李从嘉说到南昌城破的时候,释雪庭颇有些胆颤心惊的感觉,他一向心志坚定,到了这个时候却忍不住说道:“那……你后来,不是……是在你的记忆里,你去西域了吗?”   李从嘉苦笑道:“城都破了,自然是成了阶下囚,还去什么西域?唔,如果按照我记忆中来说的话,再过个七八年,大概也就……去西天极乐世界了。”   释雪庭脸色一白:“怎么会……就算是阶下囚,也不该……”   参考一下目前活得还算是滋润的宪平守平两兄弟,这还是外族人呢,赵匡胤也是投降来的,如今的待遇更不用说,怎么到了李从嘉这里。   李从嘉感觉到释雪庭的惊惧,凑过去抱住他说道:“哎,这不都是那些词闹的吗?”   李从嘉顺手写下了《虞美人》,释雪庭看完这首词对于李从嘉宿世慧的事情更加深信不疑,如果没有亡国的心境怕是写不出这种词来的。   李从嘉转头见释雪庭看着这首词出神,怕他想太多,开始拼命转移他的注意力,顺便就八卦了一下烛光斧影之谜。   只不过,李从嘉见释雪庭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是给赵匡义记上了一笔,毕竟历史上李煜死的时候是赵匡义在位。   李从嘉……李从嘉只能在心里默默给赵匡义点了一根蜡,他对赵匡义肯定是没有什么恨意的,最多也就是会提防一下,毕竟赵匡义做的那些事情,且不说赵匡胤是不是他所杀,但是这个人没有自知之明是真的,兔太祖都曾说过他不知兵,却屡攻契丹,最后导致屡战屡败。   这样的人李从嘉是不太敢用的,唯一就是希望他的蝴蝶翅膀够给力,赵匡胤对赵匡义的教育够到位,否则……撑死让他在军中做些文职工作,军权是碰都别想碰的。   不过,自打释雪庭坚信李从嘉有宿世慧之后,就开始喜欢对着他念佛经,声称是不希望李从嘉迷失在那些不知何时的记忆之中。   李从嘉:…… 第262章   对于释雪庭的新爱好, 李从嘉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他确定这货就是在逗他玩而已。   当然很快释雪庭连逗他玩的心思也没了, 从吐蕃那里源源不断过来的消息让释雪庭也分身乏术,最主要的是不仅仅是吐蕃的消息, 喀喇汗国的消息,还有对基辅罗斯公国的打探,大唐暗中的网以前也没有铺设那么远过, 现在也一样不容易。   李从嘉见释雪庭忙得直接瘦了一圈, 心疼的不行,在他将一些消息交给他, 准备回头继续去忙的时候,拉住他的手说道:“你最近怎么这么忙?”   释雪庭以前经常缠着他的时候,他担心自己肾亏,现在忽然忙起来整天整天不见人,他又觉得有些冷清。   释雪庭凑过来亲了亲李从嘉的额头说道:“基辅罗斯公国有点远, 最近部里正在商量怎么去安排。”   李从嘉不知怎么的忽然上了脾气, 直接把人拽过来按在椅子上说道:“不行,今天你好好休息一下, 都瘦成什么样了?”   释雪庭不自觉的摸了摸脸, 而后觉得颇为好笑,他的确是瘦了一些, 却也没那么夸张。   “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李从嘉却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释雪庭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什么?”   李从嘉淡定说道:“我说对基辅罗斯公国的渗透到此为止。”   释雪庭面色凝重:“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从嘉做事情很少半途而废,毕竟一般都已经三思而后行, 只要开始做的事情没有太大问题不会停下,这大概是第一次他自己说要停下正在做的事情。   李从嘉摇头:“没什么别的事情发生,只是觉得不划算。”   他伸出食指抵住释雪庭的嘴,阻止了对方想要说话的意思,继续说道:“六千多里,无论你们想要怎么做都必然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还不一定成功,就算成功了,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可能也过了期限,最多也就是让我们了解一下基辅罗斯国的动向,没有什么必要。”   释雪庭定定看着他半晌才握住李从嘉的手问道:“三佛齐距离我们也不算近,而且还隔海,来往更加不方便,当时你都没有退缩。”   李从嘉理直气壮的说道:“那是因为当时你没有忙成这个样子啊。”   释雪庭略有些感动也略有些无奈:“真的不妨事。”   李从嘉却认真说道:“可是我心疼。”   释雪庭把他抱到怀里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可是如今我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李从嘉听了一惊,转头认真看着释雪庭半晌,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释雪庭一直以来隐藏的感觉。   当年李从嘉没有称帝,甚至还没有进入中原的时候,释雪庭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是朝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然而随着李从嘉的事业越做越大,身边的能人也越来越多,释雪庭的身份又有些尴尬,所以他就开始一退再退。   到最后因为李从嘉的私心而成为了国师,如果不是李从嘉搞出一个情报部,估计他也真的只有当一个吉祥物的作用,或许连吉祥物都当不了。   释雪庭曾经也认真分析过,他觉得如果不是他跟李从嘉的特殊关系的话,或许他早就已经泯灭众人,朝堂上新一代的朝臣或许都不知道释雪庭是谁。   当然李从嘉是个念旧的人,也不会无视他当初的功劳,可是释雪庭心底总是不甘心的,他希望能够成为李从嘉身边最特殊的那一个,无论是感情还是公事上。   所以他对情报部十分上心,而李从嘉的要求他也从来没有拒绝过。   李从嘉转头抱住释雪庭认真说道:“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陪在我身边,将来一起去游历天下。”   释雪庭抱着他沉默不语,李从嘉只好捧着他的脸说道:“有句话说得好,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肯定站着一个出色的男人,你就是我背后那个出色的男人啊,而且没有人能够忽略情报部的作用,你不用这么逼迫自己。”   释雪庭有些惊讶:“谁说的?”   李从嘉顿时语塞只好说道:“我说的还不行吗?”   释雪庭笑了笑没有回答,李从嘉一看就知道释雪庭大概转不过这根筋来,这是生平第一次,李从嘉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这些年释雪庭不是没有出去的机会,甚至连带兵的机会都有不少,然而因为李从嘉自己的担心,总是在局势变坏的时候让释雪庭回来,只有看到人他才能安心。   只是这样也无形之中束缚住了释雪庭,让他只能困于长安一地,空有一身才华却无法施展。   李从嘉冷静思考半晌,才咬牙问道:“你离开长安吗?”   释雪庭看到李从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得不说道:“你不要乱想,我只是想要帮你的忙而已。”   李从嘉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说道:“最近吐蕃那边情势有些混乱,我一直想要派人去那里探探情况,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就过去看看吧,选上一些特种兵,如果事情不好,允许你便宜行事。”   释雪庭只好又解释道:“你别乱猜啊,我真的没什么,好吧,是我的错,最近太忙都冷落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起李从嘉往内室走,李从嘉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再说正事呢,你这是要干什么?!”   释雪庭简短有力地回答:“干你!”   李从嘉:……   事实证明,就算瘦了一些也不代表国师大人身体虚了,至少收拾李从嘉是没问题的。   这一折腾就到了月上中宵之时,李从嘉半梦半醒地任由释雪庭帮他清理干净身体,这才低低说道:“我刚刚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一直不舍得让你出去。”   释雪庭重新上床抱住他说道:“怎么?不放心我?”   李从嘉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窝在释雪庭怀里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舍不得那么久不见你,吐蕃的问题可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搞定的,你过去谁也说不好要在那里呆多久,在加上那里气候也不好,生活条件就更不好,我也舍不得让你吃苦。”   释雪庭看着窗外繁星半晌笑道:“当年苦的时候我们还在戈壁上露宿过,现在怎么就变得这么娇气了?不用担心,不会有问题的,更何况我又不缺钱,高原之上的气候和生活环境的确一般,然而那是针对普通人而言的。”   吐蕃部落首领的生活也不比大唐的国公侯爷们差,毕竟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有特权阶层的。   李从嘉微微仰头看着释雪庭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释雪庭问道:“基辅罗斯公国那里真的要放弃?”   李从嘉点点头:“至少在交通方便之前,不要在那里安插人手,隔得太远了,常年的异国生活也不能完全保证他们的忠心不是。”   人心总是最善变的,哪怕选择被洗脑过的孩子送过去,也很难保证到那里那个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各种变数太多,李从嘉不想冒险,反正周边这么多国家要收拾,他一时半会没兴趣招惹基辅罗斯公国。   而且最主要的是招惹了基辅罗斯公国,依照李从嘉的脾气,不把它变成联邦国家之一,肯定是不肯罢休的,到时候肯定会引起东罗马帝国的注意。   而东罗马帝国其实还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名字——拜占庭帝国。   这是一个庞大而又历史悠久的帝国,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李从嘉也不想跟这个国家起冲突。   释雪庭见李从嘉似乎很坚定的样子,便说道:“那好,正好现在一切都还是计划阶段,停下也没什么可惜的,吐蕃那里……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释雪庭这句话说得实在是自信,一般人过去估计也就是送送情报,了不起跟小部落斡旋一下,怎么可能有底气左右吐蕃的局势?   然而释雪庭就敢这么想,也敢这么干。   李从嘉对他似乎没有任何怀疑,认真思考半晌之后说道:“最好是让他们继续内乱下去,越乱越好。”   继续内乱就代表着吐蕃的人数会进一步锐减,这样对将来大唐征服吐蕃是有好处的。   释雪庭应了一声,李从嘉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如果实在不行,最好让不那么强势的人统一吐蕃。”   这个要求其实也不是很简单,不强势的人本身就有一定的缺陷,想要统一吐蕃自然是难上加难,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毕竟历史上很多开国皇帝也是有运气成分的。   释雪庭认真思索半晌说道:“所以大唐对吐蕃还是以征服为主?”   他觉得有些奇怪,李从嘉连扶南都放过了,没有非要去征服,怎么对吐蕃这么执着?扶南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怎么看都比吐蕃要好很多,还是说……李从嘉虽然现在说着不打算对基辅罗斯公国做什么,但实际上还是有这样的心思?   李从嘉点了点头闭着眼睛说道:“吐蕃的气候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地理位置还好,最主要的是吐蕃有天然屏障,他们想要发动进攻就直接从山上下来,大唐那边虽然算不上平原,但对他们而言也算不上什么阻挡,必须将吐蕃拿在手里。”   释雪庭觉得有点道理,但是又有些牵强的意思,不过,只要李从嘉想要,就算手段尽出他也要尽量将吐蕃给拿下来!   释雪庭准备的时间并不长,自己的行李都是李从嘉给操心的,本来他收拾了一些,然而李从嘉看到之后一会说少了这个一会说少了那个,到最后甚至给列了一个单子。   本来释雪庭也没在意,就让李从嘉去帮他准备,而他去选一些能够用得上的人,毕竟去吐蕃是秘密过去,算是执行隐蔽任务,不能带着大部队过去,但是在必要的时候可能还是要动手,这就代表着选中的那些人单兵作战能力必须极强。   释雪庭在选人的时候,李从嘉直接说道:“直接选最好的,不用担心别的,谁找你麻烦,我找谁麻烦。”   释雪庭顿时哭笑不得,他这样选人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是有重要事情要做,谁敢不长眼睛的为难他?   结果等他选完人看到李从嘉给他列的单子之后,差点没被吓死,这些东西再多一点护卫的人,赶得上亲王出行了!   释雪庭只好说道:“你是怕吐蕃人不知道我过去了是吧?”   李从嘉十分纠结,等列完单子他也发现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多,想要减一些总觉得哪个都有用,忍不住嘀咕说道:“那里的物资太贫乏了,肉食我不担心,但是蔬菜水果没有对身体很不好啊。”   释雪庭只好说道:“那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我多带些银钱就是了。”   李从嘉转头一脸你莫驴我的表情:“蔬菜水果在吐蕃是贵族专供,普通人有钱可能都买不到,你初来乍到,怎么可能买得到?”   释雪庭淡定说道:“情报部在那里已经有了一定根基,你不用太过担心。”   李从嘉还是不放心,却没强迫释雪庭继续按照单子上的准备,只是说道:“先准备着吧,不过也别急,现在天气凉了,吐蕃高原那里他们也估计要猫起来过冬,不是说明年开春之后才会商议大一统之事,想来现在他们也是在做各种准备,明年再去吧。”   释雪庭没有反对,他也想跟李从嘉一起过新年。   释雪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明年太子是不是要成亲了?”   李从嘉点头:“定的十月初十,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年那么一个小不点,现在也长大了。”   李从嘉一边说一边面色诡异,说实话,在他眼里李仲寓其实还是一个孩子啊。   释雪庭微微一笑:“这样啊,那我要努力,争取给太子准备一份大礼了。”   李从嘉却说道:“你平安回来就可以了,出家人不要拘泥于俗礼。”   释雪庭顿时失笑,但他心里还是暗暗决定,吐蕃这件事情最好直接解决,不让李从嘉为了这里再发愁。   虽然说是新年,但是千篇一律的过下来,也就没什么太大期待,唯一能够期待的大概就是新年放假时间长,李从嘉能够尽情跟释雪庭厮混而不用担心被打扰。   也不知道是不是即将分别,李从嘉干脆跟着释雪庭跑到骊山那边去泡温泉,两个人每天过的那叫一个醉生梦死,颇有一些抵死缠绵的味道,如果不是这么多年尚药局各种补身体的方子不断,李从嘉觉得自己大概要交代在骊山。   释雪庭走的那天正好下着小雨,之前自从立春以来,大唐就没怎么下过雨,搞得李从嘉很是担心今年会是大之年。   结果盼阿盼,好不容易盼来了,却不是时候,搞得李从嘉都不好多送送释雪庭。   在丹凤门前,释雪庭看着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李从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倒是很有冲动亲李从嘉一口,只不过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虽然没有其他官员,但总是有侍卫在站岗的。   释雪庭低声说道:“太子成亲之前我必然会回来。”   可那至少还有多半年的时间!   然而李从嘉忍住没说这句话,只是应了一声:“嗯,一路小心,记得多传消息……算了,你看着来吧,别断了音信就行。”   李从嘉说到一半又想到释雪庭频繁跟他联系的话,恐怕很容易被人盯上,只好半途改口。   释雪庭终于是忍不住拥抱了一下李从嘉,顺便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咬了对方脖子一口,低声说道:“等我回来。”   李从嘉忍住了没喊出声,嗯了一声,释雪庭放开他再不多说什么,转头上马走人。   李从嘉站在那里目送他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些人的背影,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回宫。   回去之后总觉得有些空荡荡的,虽然释雪庭在长安的时候也不是时时都守在他身边,但那时候李从嘉知道总能见到对方,而如今……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李仲寓过来跟李从嘉学习的时候,发现父亲今天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忍不住问道:“阿爹,朝上可是有难事?”   李从嘉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情绪外露到了儿子都发现的地步,只好说道:“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说到这里,他忽然又问道:“契丹最近是不是有些异动?”   李仲寓点头说道:“是的,之前情报部上报耶律贤似乎跟喀喇汗国的穆萨接触频繁。”   李从嘉冷笑一声:“与虎谋皮。”   说完之后,他就开始思考,契丹绝对是大唐的一个心腹大患,不能因为它现在已经衰弱而轻视,吐蕃那边有释雪庭过去,相信就算不能搞定也能搞残,契丹……要怎么搞他们呢?   李仲寓一看李从嘉陷入沉思,不由得心中一凉,觉得有人要倒霉了。   李从嘉正想着怎么收拾契丹的时候,鸿胪寺那边忽然传来消息,倒是耶律贤派人送来国书。   李从嘉有些意外,严格来说新年刚过,契丹刚派使臣送来贡品,使臣回去都没多久,怎么又有国书来了?   杨新拿着国书,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释雪庭一直担心杨新承担不起重任,然而他做了许久的鸿胪寺卿,渐渐的也似模似样。   李从嘉问道:“国书上说了什么?”   杨新一脸的匪夷所思:“契丹……想要加入联邦。”   李从嘉挑眉,自从联邦国成立之后,大唐的鸿胪寺经常会收到这样的请求,只不过一般都是周边的一些小国家,或者是部落,像是契丹这样的“大国”这还是头一次。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契丹的要求是什么?”   杨新说道:“国书上只是说契丹要加入联邦,但是不想接受联邦的统治。”   当然这是杨新自己总结的,国书上当然不会说这么直白,不过就算说的再怎么委婉,实际上的意思也是这样。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冷笑,他就知道耶律贤再怎么低声下气也不会老老实实向大唐称臣,现在看来果然是,想要大唐给与联盟国的种种好处,但是还不想付出?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只不过,耶律贤肯定心里清楚大唐不会同意这样的条件,所以……他为什么还要写这一封国书?是在试探大唐底线,还是另有所图?   不过不管是哪一方面,李从嘉都打算利用这次的机会搞点事情。   李从嘉伸手敲了敲御案说道:“既然契丹可汗有想法,不如就会晤一下吧,这可不是小事情,地点可以选在边境。”   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李从嘉居然提出这么一个建议,而站在他是御座旁边的李仲寓则是心中一紧:果然之前的想法应验了,他阿爹这是要搞契丹了啊,一瞬间李仲寓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一下契丹。   但凡李从嘉想要搞的国家,最后不是变成了大唐的国土,就是变成了大唐联邦国的下属国。   然而一想到大唐国土又要扩大,李仲寓又觉得有些兴奋,开始思考在这件事情中自己能够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他快要成亲了,成亲基本上就象征着成人,到时候对朝政能够发表更多的意见。   如今李从嘉重点一个是吐蕃一个是契丹,吐蕃自己好像不能插手,那么契丹……李仲寓开始思考有没有机会。   跟正在准备搞事的李家父子不同,释雪庭在吐蕃可真的是直接就掀起了血色风浪。 第263章   李从嘉十几天没有收到释雪庭的信, 只能盯着舆图猜测他现在大概到了什么地方。   李仲寓也知道释雪庭的行踪, 在这方面李从嘉从来没有隐瞒过他,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仲寓纵然已经算是半大不小, 却从来没有产生外臣所担心的危机感,因为从各方面来看,他都感受得到李从嘉对他的信任。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能察觉到李从嘉对帝位的保护源于对这个国家的负责, 只要有人能对这个国家做出贡献, 他也不介意分权,当然军权是不会分的, 李仲寓也聪明的不去伸手,反正他有东宫六率。   此时他看着李从嘉盯着舆图,便问道:“阿爹,国师此时……应该已经到吐蕃了吧?”   李从嘉应了一声:“嗯,应该到了, 按照正常来说此时至少到了脱思麻。”   李仲寓想了想说道:“国师轻车从简, 脚程应该更快才对。”   李从嘉眉头微皱:“没错,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只怕路上出了什么变故。”   李仲寓疑惑:“可是最近各地都还安稳。”   大唐近几年基本上就没有不安稳的时候, 因为粮食算得上足够,就算遇到天灾人祸朝廷也能即时赈灾, 当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受益,却不会让民心产生动荡。   李从嘉摇了摇头:“如果真的出问题只有事态扩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上报。”   李仲寓瞬间明白,如果不出大事情地方官基本上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不会让朝廷知道太多, 毕竟如果出了意外会影响到他们将来的升迁,而释雪庭遇到的意外就算不大,比如说出来几个山匪什么的,也是耽误行程的事情。   李仲寓瞬间有些焦急:“那该如何是好?”   他虽然曾经也觉得李从嘉对释雪庭信任太深,担心释雪庭会是他以后的障碍,情报部毕竟还是在自己人手里比较安心,而一朝天子则有一朝臣。   只是此时此刻,他也知道释雪庭此次前去吐蕃至关重要,如果成功,那么吐蕃对大唐再没有威胁之力,并且大唐还能以极小的代价收复吐蕃。   李从嘉此时却十分冷静:“不必多想,国师就算不能成事全身而退却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依照他的脾气,就算死也会拉整个吐蕃下水,现在没有消息或许也是最好的消息。”   李仲寓对释雪庭的生死不是很关心,至少不如对吐蕃的关心,释雪庭能不能全身而退他并不在意,只是在听到李从嘉后面一句话的时候才稍微松了口气。   只要能够扰乱吐蕃,那么就算是成功!   李仲寓又问道:“阿爹,国师会去哪里呢?脱思麻似乎并不是个好选择。”   李从嘉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去哪里?”   李仲寓也不是没有设身处地想过,不过,说实话,如果身边只有几十个人,他不会选择冒险,而是会选择隐忍,等待时机。   这就是身份地位不同带来的思想不同,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犯不着去冒险。   然而李从嘉已经问出了口,他只好认真思考之后说道:“我会选择拉萨王。”   李从嘉问道:“哦?为什么?”   李仲寓已经习惯这种对话方式,这是李从嘉教育他的方式之一,不是告诉他该怎么做,而是引导着他去想要怎么做。   李仲寓缓慢说道:“现在吐蕃高原上先吐蕃王系的后裔只有三人,亚泽王,拉萨王和雅隆觉阿王,当然就算不看血脉身份,他们三个也是势力最大的。”   “亚泽王的势力一般,脱思麻、阿柴、纳仓、阿达这些部落都能跟他分庭抗礼。”李从嘉似是反驳也似是提醒。   李仲寓缓缓摇头说道:“这几个部落……没有争夺天下之心,他们的可汗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否则,吐蕃早就乱起来了。”   李从嘉点点头,李仲寓继续说道:“拉萨王不如雅隆觉阿王,但是比亚泽王势力大,处于中庸的位置,这样更好一些,亚泽王势力太小,或许根本已经没有了争胜之心,拉萨王却还有机会,雅隆觉阿王虽然势力最大,但是他身边能人也更多,防守也更加严密,不好下手。”   李从嘉微微一笑:“的确是这个道理,只不过国师一向剑走偏锋,他会选择谁还真说不好。”   李仲寓不明白,按照吐蕃的局势就算再怎么剑走偏锋也出不去这几位,难道是剩下的部落?可是剩下的部落更加不堪,之前给大唐上书要求加入联邦的就是那几个部落,这样看来这几个部落已经没有心气了,只想安稳度日,找他们也不会有太多作为。   他很想问李从嘉,但是又觉得这可能是父亲布置给自己的一个作业,所以他决定回去问问自己的幕僚。   然而实际上,就算是李从嘉也不知道释雪庭此时此刻在哪里,会有什么举动,如果是他猜测的话,倒有可能是羌塘,所以他将释雪河喊过来让他多多注意羌塘那个方位的消息。   只不过被各种猜测的释雪庭没有在拉萨王那里,也没有在羌塘,而是在泥婆罗!   泥婆罗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跟吐蕃的各个部落都有来往,却没有太多偏向。   释雪庭选择这里的最初目的压根就是为了掩饰出身。   他从大唐风尘仆仆到了吐蕃肯定会受到瞩目,更何况吐蕃那些部落的高层基本上都见过大唐的国师,他贸然出现不仅不会让吐蕃起内乱,反而会让那些部落放下成见暂时拧成一股绳应对大唐,毕竟比起他们彼此之间的敌对关系,大唐对他们的威胁更大一些。   相较而言泥婆罗是个很好混入的国家。   《旧唐书·西戎传·泥婆罗》中曾经说过,泥婆罗这个国家多商贾,少田作。   而距离泥婆罗比较近的商业比较发达的国家唯有大唐,大唐商队往来泥婆罗很是频繁,释雪庭完全可以轻轻松松装成商队前往泥婆罗,然后想办法去吐蕃。   当然想要装成商队他的标志性打扮就不能有了,并且光头也要遮掩一下。   多年没用过的假发再次派上用场,好在泥婆罗人本身就是“翦发与眉齐”,头发不长,他的伪装也并不那么艰难,更甚至如果他呆的时间足够长,完全能等自己的头发长出来。   李从嘉和李仲寓都觉得吐蕃上信仰佛教的人很多,释雪庭佛法精深,想要混进去并不困难。   只是释雪庭却放弃了这个身份,吐蕃上信仰佛教的人很多,但是他们的信仰并不是完全一致,他利用和尚这个身份的话,就等于放弃了那些信仰雍仲本教的部落,这样选择的余地小,斡旋的余地更小。   释雪庭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位商人,一位手眼通天的商人。   他去泥婆罗还真的带去了许多商品,瓷器和丝织品在当地卖掉赚了不少,然后留下了许多粮食和食盐,转头就开始去吐蕃。   这两样东西都是吐蕃急缺的,他完全能够利用这两样东西打通草原的道路。   他带着的粮食和食盐并不少,所以第一站去的就是亚泽王的领地。   说实话就算他带的东西多,这样的交易也不可能惊动亚泽王,然而他既然有备而来,自然知道怎么才能让亚泽王知道自己——他不仅仅带来了粮食和食盐,还带来了冲突。   这个冲突是因为一尊琉璃佛像而引起的,释雪庭临走的时候带走了李从嘉库房里的一尊琉璃佛像,   当初李从嘉利用这个让吐蕃好几个部落互相敌视,甚至开启战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拉萨王系和亚泽王系被削弱了一些,雅隆觉阿王却趁机扩大了地盘。   现在过去了那么久,那两尊琉璃佛像一个在雅隆觉阿王手里,另外一个就在羌塘手里。   雅隆觉阿王有了琉璃佛像,对佛教的传播也很尽心尽力,倒不是他多么虔诚,而是宗教在很多时候本身就是统治者手中最好的工具。   在起事的时候有宗教帮助总能事半功倍,只不过在成功之后怎么对待宗教,那就是另外一个难题。   李从嘉从一开始接受的是释雪庭的帮助而不是佛教的帮助,就是因为他看得清楚。   吐蕃高原上的各个部落看不清楚也没关系,因为就算看清楚了他们也需要这玩意。   雅隆觉阿王拿到的是雍仲本教的佛像,毕竟他还有一个正统身份,还要利用维护正统这个旗号来吸引别人投奔。   亚泽王和拉萨王也想利用宗教,然而没有琉璃佛像,他们对雍仲本教的僧人吸引并不是很大,会到他们那里的也不过是一些比较失意的僧人。   释雪庭带来的琉璃佛像并不是很大,太大的话在路上就已经被颠簸碎了,那尊琉璃佛像只有一个巴掌大,却做的比之前拍卖的那两尊都要精致的多。   而在这个时代,越是小而精致的东西越代表着珍贵。   释雪庭没有过早亮出自己的底牌,只是不停的以泥婆罗商人的身份游走在亚泽王手下的权贵之中。   他这些年打交道的都是大唐的权贵,站在那些亚泽王手下之中比他们还要高贵,弄得一时之间许多人都不敢接进他。   最早向他表达出兴趣的是亚泽王的三子索朗,他现在正在跟自己的两位哥哥争夺可汗的位置,选择接近释雪庭主要是看上了他手中雄厚的财力。   释雪庭也需要在吐蕃找一位“领路人”两个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而到了这个时候,释雪庭手上的那尊琉璃佛像还没有拿出来,索朗却已经开始帮释雪庭打通各个关卡,让他能够在吐蕃大部分地区自由行走——因为释雪庭承诺能够低价卖给他更多粮食和食盐。   索朗一开始并没有相信释雪庭,然而当大量粮食和食盐从泥婆罗运过来之后,索朗不由得喜不自胜。   然而他还是警惕问道:“泥婆罗田地并不多,支撑国内已经很勉强,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些粮食的?”   释雪庭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三王子要粮食和食盐,我给你送来了,那么我们的交易就此结束,你又何必问这些东西的来源呢?”   索朗一噎这才说道:“我只是担心这些东西会给我带来麻烦。”   释雪庭淡淡说道:“我是个商人,只是卖东西,为什么要卖有麻烦的东西?”   索朗依旧看着释雪庭,看来他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不过释雪庭倒是觉得索朗更想知道的是释雪庭进货的地方。   释雪庭依旧不为所动,过了好一会,索朗忽然笑道:“是我过于小心了,李郎君此行要前往何处?”   释雪庭说道:“我是第一次来吐蕃,四处走走看看,只是不知道吐蕃如今形势如何?”   索朗眼睛转了转之后说道:“既然如此,李郎君不如留下来,我做东带你四处走走,亚泽这里也是不错的。”   释雪庭犹豫了一下,点头选择了同意。   索朗心中一喜,一边拖住释雪庭,一边让人小心翼翼去查证这些人的来历。   他总觉得能够随随便便弄出这么多粮食和食盐的人必定不简单,粮食或许还好说,更加珍贵的是食盐!   释雪庭当然知道索朗会怎么做,只是他带出来的人都经过训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怎么才能引导对方往自己想要给出的答案那里分析,这些都是功夫。   索朗派出去的人不会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们得到的消息注定只是释雪庭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   晚上的时候索朗回去听完手下带来的消息,皱眉说道:“你们就得到了这么一点消息?”说完他扫了一眼手下立刻有些恼怒:“我当然知道李释是唐人,他也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身份,我只是想知道他的食盐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他手下的一位名叫朗嘎的年轻人站出来说道:“殿下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抓来问?”   一个初来吐蕃的唐人,没有任何地位,抓起来弄死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们不懂索朗到底在犹豫什么。   索朗十分无奈,他手下怎么都是这些蠢货?   可就算是蠢货也是他的筹码,他只好解释说道:“你们还没有发现吗?他姓李!”   “姓李怎么了?”朗嘎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殿下是担心……他是唐国皇室中人?可是我听说唐国姓李的人很多,不一定各个都是皇室吧?”   索朗眯了眯眼:“但是能够得到大量食盐的人必定身份不凡。”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说话,索朗忽然说道:“牤牛,说说你的看法。”   牤牛微微躬身,他一直站在索朗身边,只不过却听着众人说话一直没有开口,此时被点名只好瓮声瓮气说道:“唐人商贾地位极其低下,皇室子弟不可能操持贱役。”   索朗皱眉在帐篷内踱步半晌之后,忽然问道:“你们说,若是我拉拢得到他,能够增加几成胜算?”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着牤牛,牤牛思索半晌之后才说道:“若是能得此人相助,大王子和二王子不足为据。”   索朗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多钱。”   牤牛所谓的大王子二王子不足为惧,说的就是释雪庭能够弄来大量粮食,足够让索朗培养很多士兵。   草原上的规矩就是拳头大的说话算数,手里的兵越多,底气就越足,然而索朗如今却有些踌躇,他想要留下这个李释,但是又没有那么多钱来购买粮食,这一次买粮食是为了给朝廷买,而不是给自己,所以不用心疼钱。   牤牛却说道:“殿下担心很没有道理,当年吕不韦资助嬴子楚的时候,难道立刻就得到回报了吗?”   索朗有些茫然你:“嬴子楚……是谁?”   牤牛嘴角一抽只好解释说道:“秦始皇的父亲。”   索朗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明没明白,牤牛开始思考要不要再说明白一些。   不过他的意思索朗却是懂了,他问道:“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承诺日后报答他,条件就是他资助我?”   牤牛微微颔首:“能不能行,总要殿下问问才行,实在不行……就动用武力。”   索朗被吓了一跳:“这样他如果以后都不来吐蕃了怎么办?”   牤牛冷哼一声:“商人都是趋名逐利的动物,只要有利润,哪怕冒风险他们也会再来的。”   索朗沉默半晌之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来人,替我邀请李释明日宴饮!”   化名为李释的释雪庭在得到索朗的邀请之后,微微松了口气,他不怕索朗有动作,就怕他无动于衷!   只要索朗有所求,他自然能够顺水推舟。   在亚泽这几天他手下的人也没闲着,多多少少都带回来了消息,甚至还跟情报部留在这里的桩子联系上,拿到了更多的情报。   亚泽王现在身体每况愈下,虽有争雄之心,却没有争雄之力,然而人老成精,他知道拉萨王提出的聚会商议肯定有猫腻。   聚会是定在九月份,多少也给了各家从容布置的时间,然而亚泽王却十分焦急,他需要在众多儿子中选出一个能够带领亚泽部落走向辉煌的人,然而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   不过总体而言,有能力争夺可汗之位的,也就是年长的三位王子,前两位是因为母族强大,大王子的母亲是纳仓的公主,二王子的母亲是亚泽大伦之女。   而三王子比起这两位王子的出身显得有些不够看,他的母亲是泥婆罗一位高官之女。   不过三王子被列在待选名单的最大原因也是因为母族不显,却也不是没有一点帮助。   释雪庭看完所有情报之后,华悦将这些全部收起来,他算是近些年来释雪庭提拔上来的情报部主要官员之一,算得上释雪庭半个弟子,这一次跟着释雪庭出来也是历练。   华悦忍不住问道:“国……呃,郎君,为什么要选择三王子?”   释雪庭反问:“你觉得三王子不是好对象?”   华悦认真思考说道:“三王子现在势单力孤,如果有上位的可能,的确是一个好的投资对象,只是目前看来,他的胜算最小。”   “你看到的胜算是什么?”   华悦回答:“封地,人口,手中的军队。”   释雪庭缓缓点头:“没错,这些都很重要,然而不是最重要的。”   华悦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些都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释雪庭没有跟华悦解释,因为再说下去就太深了,属于帝王术的范畴。   表面上看三王子索朗的确是最没有胜算的,然而让释雪庭来选,他却会选择三王子,原因很简单,三王子身边的掣肘最少!   那两位王子的母族强大,等他们上位之后是不是要善待母族?二王子的母亲是大伦之女,大伦这个职位相当于一国宰相,二王子上位,大伦势力更加强大,到时候若是二王子制不住大伦,那亚泽就落入了大伦之手。   大王子就更可怕,他的母亲是纳仓公主,等大王子上位若是抵挡不住的话,亚泽会不会被纳仓吞并?   这里面三王子虽然母族不显,但是却绝对没有后顾之忧,毕竟泥婆罗一个官员还做不到能够对亚泽指手画脚!   释雪庭一边思考一边提笔准备写信,华悦默默退至一旁,他原本以为释雪庭是要写信给国内安排下一步的准备。   结果退下去之前瞄了一眼就看到释雪庭十分迅速的写了一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华悦:??????? 第264章   释雪庭完全没有避着华悦, 华悦思考了半天也觉得没有听说自家上峰有什么意中人, 想来想去觉得大概是用来迷惑敌人的。   华悦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一般人看到这样的信件只会以为是情人互诉衷肠,怎么可能想得到他们是在用这封信来传递消息?   同时他心里也不由得暗暗佩服, 国师不愧是国师,这样的方法都能想出来。   当然他之所以没有误会主要是因为写情书谁会这么大大方方当着手下的面写啊?国师是出家人,万一传出去就是个污点!   释雪庭写完之后将信装起来说道:“派人快马加鞭送去给雪河师兄。”   华悦一脸严肃应道:“是!”   给释雪河, 而不是给其他人, 那更能证明这封信是暗语写成的,毕竟现在情报部是释雪河在管理。   释雪庭一看华悦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 不过这正是自己要的效果,现在他所做的事情太敏感,不宜跟手下产生罅隙,为了写情书把人都轰出去,很容易让人多想。   反而是这种大大方方, 他们总会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等华悦出去之后, 释雪庭不由得开始想象李从嘉看到这封信大概是个什么表情,是开心, 惊喜还是惊讶?   实际上李从嘉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根本就是面无表情!   因为他已经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封信了, 一开始在看到释雪庭写情诗的时候,他还是挺开心的,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面对面的时候很少这么肉麻,反而是分开的时候互相写信会变的肉麻无比。   然而接下来的消息让他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除了知道释雪庭在想念他之外, 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对方以后是不是安全,毕竟既然有信过来,就代表释雪庭暂时是没问题的,可是吐蕃那边形势紧张,谁也说不好明天的事情,但是他可以通过信里的情况分析一些接下来的事情。   可他看到了什么?   释雪庭走了半个多月,转头就给他赚了三千两白银回来?大哥,你是去做生意的吗?   还有你这还要那么多粮食跟食盐是要干啥?不知道的以为你在资敌好吗?   李从嘉觉得心有点累,感觉他一点也摸不准释雪庭的套路,之前还打算用这件事情来教育一下李仲寓,不要小看情报部门的工作,然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绕进沟里,如果再继续跟李仲寓分析下去的话,搞不好最后要被打脸。   所以他决定……放任自流,释雪庭要什么给什么,反正他家商行东西多,他直接将手令给了释雪庭,放手让他去随意调遣。   花钱他不怕,只希望释雪庭能够平安回来。   李仲寓没有看到信,却知道释雪庭传来了消息,十分激动地跑过来问李从嘉情况,他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   李从嘉微笑着看李仲寓说道:“国师第一站去的不是吐蕃,而是泥婆罗。”   李仲寓当时就一愣:“泥婆罗?为什么是那里?”   在他们的计划中,泥婆罗这个国家压根就不在征服的范围之内,或者说这个国家不值得他们花那么多力气。   李从嘉没有回答,只是又说道:“然后他去了亚泽。”   李仲寓有些懵逼,在他的猜测中,释雪庭选谁都不可能选亚泽王,然而现实就直接给了他一棒子,释雪庭偏偏就选了那里。   不过他恢复的很快,没有任何被打脸的恼怒,而是认真说道:“这样说来国师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亚泽,这样的话他去泥婆罗也很好解释了,毕竟从大唐边境到亚泽几乎需要横穿整个吐蕃,从外面走反而比较安全,唔,国师去泥婆罗……也是为了隐藏身份?”   说到这里,李仲寓就觉得很奇怪,就算从泥婆罗到吐蕃,但是释雪庭他们是唐人,不会那里的语言的话,怎么假扮吐蕃人?   他将这个问题问出来,李从嘉摇了摇头:“因为这并不重要。”   李仲寓有些不解地看着父亲,李从嘉问道:“如果你是亚泽王,偏居一隅,眼看着一场鸿门宴即将举行,而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在这种时候你还会介意是谁来帮忙的吗?只要不是另外几个部族的卧底,那就谁都一样了。”   李仲寓恍然,的确,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还管什么身份?反正都是互相利用,更加极端一点,亚泽王或许会想要在利用完之后再弄死释雪庭,这样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李仲寓有些紧张:“那国师的安全岂不是……”   李从嘉笑道:“这就是今天要告诉你的,只要你选择了一个人,觉得他能够胜任这件事情,那就要坚定不移的支持下去,如果那个人没有做到,那么只能说明你的眼光不行,让不适合的人去做了不适合的事情,懂吗?”   李仲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认真思考半晌才问道:“可是怎么才算是知人善任呢?”   李从嘉一顿说道:“知人善任这个说起来简单,然而做起来难,你只要知道不要听下面人说的是什么,还要看他们怎么做,做的怎么样,这是一门学问,就算是我也没有堪透。”   李仲寓用力记下,对于李从嘉说的没有堪透什么的,他是不信的,他现在也不小,父亲是怎么从绝境一点点起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已经十分了解。   别的不说,就说如今满朝文武,一多半都是李从嘉挖掘出来,有一些当初可能名声不显,有一些甚至是敌人,然而他都力排众议用了这些人,到最后这些人也的确成了朝堂上的中流砥柱。   李仲寓觉得在识人方面,他大概是比不上父亲的。   李仲寓的例行学习结束,就开始跟李从嘉聊聊天,争取增进一下感情。   他笑着说道:“堂兄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他说想要请阿爹给他取字呢。”   李从嘉问道:“定的是哪家小娘子?”   李仲寓颇为感慨:“兜兜转转到最后,他还是要迎娶范柱国家的小娘子。”   李从嘉笑着问道:“他之前不是不愿意娶吗?据说人家小娘子也放话不肯嫁,怎么又变了?”   “换了一个,范柱国家的适龄小娘子不少,之前那位是范柱国嫡长子的嫡女,从小娇生惯养自然受不了这个气,后来换成了范柱国次子的嫡女。”   李从嘉颇为无语,这种事情也是挺坑爹的,不过范家也没有什么爵位,长子次子身份上没有太大差距,甚至李从嘉觉得次子反而比长子更加灵活善变又不缺乏底线,无论如何这位小娘子倒也配得上未来王妃的身份。   “你去告诉阿晟,待他成亲的时候,我就给他取字。”   李仲寓点点头,略有些犹豫,半晌之后才说道:“那个……阿爹……我见过那位小娘子……”   李从嘉一听心中咯噔一声:“你见过那位小娘子?怎么?”   难不成这小子看上了堂兄的未婚妻?这怎么行?   李仲寓一看李从嘉狐疑的目光,顿时知道父亲误会了,连忙说道:“我就是想说那位小娘子眉眼之间跟阿容有几分相似。”   李从嘉微微一愣,明白李仲寓这是想说李晟娶不到阿容,这就打算退而求其次,找个替代品了。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同情谁好,然而感情这种事情……他总不能逼着阿容嫁给李晟吧?阿容对于他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大功臣,不能这么侮辱功臣啊。   一转念他又开始担心李仲寓,忍不住问道:“你跟柴家小娘子还好吧?”   李仲寓脸上浮现出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应有的腼腆:“挺好的。”   嗯,看这个样子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李从嘉就放心了,太子和太子妃如果感情不好的话,影响那就大了,到时候李从嘉还要想着怎么削赵匡胤的势力。   否则回头太子妃对太子心存恨意,等将来当上了皇后,生了儿子要弄死皇帝怎么办?背靠赵家,皇后还怕稳定不了局势吗?   穿越之后的经历告诉李从嘉,不要小看女人,尤其是贵族女。   李从嘉将李仲寓轰走,让他该干嘛去干嘛,转头准备给释雪庭回信。   当然有释雪庭开头,李从嘉写的信也不用指望多正经,反正是怎么风花雪月怎么来。   于是释雪庭收到信的时候打开看了一眼,就放进怀里,他能当着属下的面写信,但是李从嘉写给他的信,他就不希望属下能够看到了。   华悦也没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只是疑惑问道:“这个令牌……是什么?”   他也算是朝廷正式序列的官员,但是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令牌,感觉不像是朝廷正式令牌。   释雪庭问道:“知道大唐最大的商行吗?”   华悦笑道:“当然知道。”   皇帝掌握着大唐最大的商行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当然也有大臣不满,觉得皇帝不应该搞这些,然而当初皇帝弄的时候大家都没觉得能成事,到了现在……再想要去阻止已经晚了,大臣们无论从哪方面都没办法再去劝阻李从嘉。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怕劝阻之后,商行就对他们家关闭大门,不让他们买东西,那损失就大了,虽然全国并不止这一家商行,但最珍贵的东西去那里找准没错!   华悦不明白释雪庭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到头脑。   释雪庭把玩了一下令牌说道:“有了这个,我可以所以调动商行所有物资。”   华悦:=口=!   他想过这个令牌可能有别的作用,但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权利,大唐最大商行的所有物资调动权利……如果释雪庭愿意,他甚至能够直接在吐蕃招兵买马,压根不用担心养不起这些兵马!   说实话,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华悦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不会给别人这么大的权利,感觉好像将身家性命都交出去了一样。   不过这也让华悦十分放心,至少这侧面证明了皇帝非常重视国师,就算他们在这里遇到了危险,皇帝也不可能放任不理。   华悦惊讶过后,理智回笼,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说道:“这样的话,我们在亚泽的成功率就更高了,或许我们还能选择别人!”   之前因为他们的底牌不够多,所以选择亚泽王,现在有了这枚令牌,他们或许能够选择拉萨王,甚至雅隆觉阿王那里也不会对他们视而不见!   释雪庭却说道:“亚泽王很好,我不打算换人。”   华悦有些疑惑地看着释雪庭:“亚泽王的势力太小,很容易被吞并。”   释雪庭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但是这里距离边境最近,我们随时可以退到泥婆罗。”   华悦顿时恍然,而后有些羞愧,他又忘记释雪庭教导过他们的居安思危了。   实际上,释雪庭留在这里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居安思危,如果他觉得事情能做,什么危险他都可以不管,当年大唐对燕云十六州有想法的时候,他不就只身一人过去搞事,哪里怕过什么危险?   他留在这里主要是因为亚泽王的势力最小,却也是最安全的。   如今吐蕃上的大部落就那么几个,拉萨王和雅隆觉阿王各有不同的支持者,现在可能只有亚泽王没有选择站队,而也正是因为这样,高原上才在这段时间内保持平衡。   因为拉萨王和雅隆觉阿王都想要吞并亚泽王的地盘,然而他们之中无论是谁一旦动手,那么到最后肯定会被另外一人坐收鱼翁之力。   亚泽王固然实力不够强横,但也的的确确是一块硬骨头,想要将这块硬骨头啃下来,无论是拉萨王还是雅隆觉阿王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很可能会伤及元气,到时候如果再面对另外一支强大部落的进攻,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所以在拉萨王和雅隆觉阿王分出胜负之前,他们谁都不可能动亚泽王,反正亚泽王实力弱,哪怕他们两家为了分出胜负而受到了打击,用不了多久也能恢复过来,还能继续打亚泽王。   他们甚至不担心亚泽王会趁虚而入。   释雪庭总觉得亚泽王对局势也很了解,所以他现在不疾不徐的还在发展部落,甚至还有心情挑选哪个儿子作为继承人。   三王子索朗又一次来找释雪庭喝酒,这些时日,释雪庭停留在这里,他有空就来找释雪庭,只不过也就是吃吃喝喝,绝口不提有关于亚泽的事情。   索朗心里不是不急,他急需一位地位不高,但是实力或者说财力雄厚的支持者,但是他又担心这个人别有用心,所以想要拖一拖,如果这人真的有目的,这样长时间的拖下去,可定会漏出破绽,到时候他完全可以将人拿下,然后吞了对方的家产。   不过现在不行,吐蕃的名声本来就不好,愿意来往的客商全部都是亡命之徒,如果再无缘无故的弄死一位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商人的话,只怕以后别的商人对亚泽也会敬而远之。   索朗年纪比李仲寓也就大个三四岁,在如今的释雪庭眼里算得上年轻,年轻到了无论他耍什么花样,释雪庭都能一眼看出来,并且找到相应的破解之法。   索朗想要通过时间来考验他,释雪庭也不着急,或者说不是完全不着急,毕竟他还想早点搞定早点回大唐,只是他比较沉得住气,如果比耐心的话,索朗必然不是释雪庭的对手。   更何况释雪庭也没有闲着,他直接在吐蕃这里建立了一个商业据点,这件事情并不困难,吐蕃这里很少有商人长时间停驻,一般都是带来货物卖了就走,久而久之,这里的商业并不是很发达。   释雪庭留下之后就开始往这里调遣大量物资,当然,这个大量是对于普通商人而言,他将分寸掌握的很好,这个量能够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却不会让亚泽王心生怀疑。   而他想要引起的就是大王子和二王子的注意力,这两位王子的确注意到他,不过,释雪庭本来以为他们总要在观望一段时间,没想到大王子丹巴多吉的人直接过来接触他。   释雪庭直接派人送了重礼去丹巴多吉府上,于是丹巴多吉顺理成章的邀请他去参加王子府的宴会。   释雪庭过去之后发现虽然说是宴会,但在场的基本上都是丹巴多吉手下的低级官吏,整个宴会根本就是为了他而设的。   这样的宴会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越是这样就越可能谈成事情,也代表着丹巴多吉心里也很焦急。   坏处则是……这可能就是微缩版的鸿门宴。   释雪庭从容走过去,丹巴多吉坐在他铺着老虎皮的椅子上,本来想要给释雪庭施加压力,但是在看到释雪庭的时候,他居然是先被释雪庭的风采所折服。   释雪庭在侍从的引导下坐在丹巴多吉的下手,丹巴多吉打量了他半晌之后才说道:“阁下风采不凡,可不像个商人。”   释雪庭没有刻意隐藏自己,早就知道会很引起怀疑,所以他十分淡定:“大王子见笑,不过是家道中落,不得不以此谋生。”   释雪庭说得简单,然而越是简单就越给人脑补空间。   丹巴多吉忽然问道:“你是唐人?”   释雪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母亲是唐人,父亲是泥婆罗人。”   丹巴多吉依旧将信将疑,只是说道:“你这可不像是家道中落的样子。”   释雪庭笑道:“家道中落也是有个对比的,对比普通百姓,我这当然不算,然而对比自己,却是大不如前。”   丹巴多吉点点头状似随意问道:“听说你跟三王子索朗关系不错?”   释雪庭回答:“我跟我的主顾关系都不错。”   丹巴多吉若有所思,却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听说你能弄来许多东西,我想要一些东西,你开价吧。”   释雪庭却没有立刻答应,反而问道:“大王子要什么?有些话要先说在前面,很多东西我是弄不来的。”   丹巴多吉似笑非笑地看着释雪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你弄不来?”   释雪庭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这是我的习惯,作为一个商人,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有接触不到的地方,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耽误老板的事情。”   这句话倒是让丹巴多吉对释雪庭有些刮目相看,他笑呵呵说道:“无妨无妨,能不能弄来,我没说你怎么知道呢?”   释雪庭点点头:“请大王子讲明。”   丹巴多吉摆摆手说道:“今晚只饮酒,不说这些,明日自然有人去找你。”   释雪庭对大王子的评价微微降低了一些,都主动把他找来了,还企图搞这些虚虚实实让他忐忑不安,这位大王子的手段不怎么样。   如果是李从嘉的话,或许从一开始李从嘉就不会派人来接触释雪庭。   释雪庭脑子里想着李从嘉,对大王子应付的十分敷衍,不过在大王子看来,却好像是这位之前看起来十分镇定的商人被他给搞糊涂了,正在不安。   丹巴多吉虽然说很快会有人来接触释雪庭,然而这一等又是三四天,释雪庭知道丹巴多吉这是想让自己着急,从而占据主动,然而他最不着急,因为等二王子也来接触他的时候,大王子总会坐不住的。   不过事实证明,丹巴多吉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第四天下午他的人就来找释雪庭,给了释雪庭一个单子问道:“这上面的东西,能买齐吗?”   释雪庭看了一眼,都是一些在大唐十分普遍,但是在吐蕃却十分珍贵的东西,他直接就点头说道:“没问题。”   大王子随从问道:“数量上也没有问题?”   释雪庭点了点头,倒是让那个随从觉得有些摸不清释雪庭的底细,他想了想大王子的嘱托,终于是咬牙凑过来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道更加珍贵的东西你是不是也有?”   释雪庭问道:“更加珍贵的东西?要看有多珍贵了。”   随从低声说道:“琉璃佛像。”   释雪庭心中一跳:大王子知道了什么? 第265章   那一瞬间释雪庭脑子里过了许多想法, 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只是笑了笑说道:“这可就让我为难了, 琉璃佛像据说只有唐皇室的玻璃坊能够做出来,外面若是能做出来, 只怕早就泛滥。”   大王子随从微微昂起头:“之前你说过会满足殿下的要求。”   释雪庭淡淡一笑:“我说的是尽量,如果我什么都能做到,我还会当一个商人?”   大王子随从目露阴狠:“殿下可不管那么多, 你若是做不到, 就别想离开亚泽!”   释雪庭也不怕,只是静静看着他问道:“大王子是这么说的吗?”   大王子随从微微一顿, 马上说道:“你别管这些,反正半个月之内我要见到琉璃佛像!否则……哼。”   大王子随从说完就趾高气昂的离开,一旁的华悦忍了许久,等他走了才啐了一口说道:“什么玩意。”他转头看向释雪庭说道:“郎君,这位大王子看起来……可不怎么聪明啊。”   释雪庭说道:“估计是这个随从自己的主意。”   华悦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就算如此, 也是大王子管教不力, 陛……主人身边肯定不会出现这种人。”   释雪庭深以为然,转头对华悦说道:“过十天, 你就去通知他, 单独通知他,说我们拿到了琉璃佛像。”   华悦一惊:“真的要给他?”   释雪庭冷笑:“给他?他还没这个资格。”   华悦顿时放心, 也没有问释雪庭的计划,他就说自家上峰应该不会忍气吞声,想必这种看上去的妥协也是为了收拾对方。   释雪庭还要吩咐什么, 结果却等来了索朗身边的朗嘎,朗嘎进来之后目光十分冷淡,却还是说道:“李郎君,三殿下有请。”   释雪庭问道:“三殿下唤我何事?”   朗嘎摇头:“我亦不知,快走吧,别让殿下久等。”   释雪庭也没再问,反正目前为止无论是三王子索朗还是大王子丹巴多吉,都不会对他下手,当然也没那个必要,留着他总比杀了他有用。   释雪庭到了那里之后,发现索朗正在喝酒赏舞,他看到释雪庭之后连忙招手:“李郎君到了,来来来,我这里有好酒好肉。”   释雪庭大大方方走过去行礼说道:“多谢殿下款待,如此,李某就却之不恭了。”   索朗摆摆手:“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迂腐,来,尝尝刚烤好的羊腿。”   释雪庭入乡随俗地拿起一把小银刀片下一片肉放到嘴里,不得不说,这条羊腿烤的的确不错,外焦里嫩,味道鲜美,宫里好像还没有擅长烤羊腿的人。   一瞬间释雪庭都开始思考要不要在吐蕃搞个擅长烤羊腿的厨子回去,李从嘉好像也挺爱吃这种东西的。   释雪庭半眯着眼睛思考,看上去更像是沉迷在美食之中。   索朗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由得一笑,也不说请释雪庭过来做什么的,只是一个劲的殷勤劝酒。   释雪庭直觉他可能是想将自己灌醉,然后再伺机问一些什么,便在喝了一壶青稞酒之后,佯装不胜酒力的样子,脸带潮红,似醉非醉。   面对索朗的劝酒,释雪庭连忙摆手,大着舌头说道:“不……不行了,多……多谢……殿下美意,李某……李某已经醉了。”   索朗哈哈一笑:“知道自己醉了,那就是还没有醉。”   释雪庭只是迷迷瞪瞪地笑,索朗也没有继续灌下去,毕竟万一把人真的给灌倒了,他还怎么问话?   在释雪庭表示要告辞的时候,索朗摩挲着酒杯问道:“李郎君今日可还尽兴?”   释雪庭连连点头,索朗笑着问道:“不知是我这里的酒肉比较好,还是大兄那边的比较好呢?”   释雪庭听了之后差点没把嘴里的肉给喷出去,他还以为索朗要绕多大的圈子,结果居然是直接问了出来?既然如此,你干嘛不早就直接问?还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不过……他转念一想,现在对自己反而有利,毕竟醉酒的人说话还是比较可信的,于是他嘿嘿笑道:“大王子?大王子那边的宴席是不错,可惜……”   索朗听到前面的时候脸色一沉,在听到可惜两个字的时候,忍不住好奇问道:“什么意思?”   释雪庭往嘴里丢了一片肉说道:“可惜宴是……是好宴,也……也要看……有没有命吃啊。”   说完这句话,释雪庭脑袋一歪,就直接睡死过去,留下满是疑惑的索朗无论怎么喊他,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索朗最后无奈只能让人先将他送走,然后派心腹去探听之前大王子宴请释雪庭的经过。   只不过,他派去的人却什么都没探听出来,在防止走漏消息这方面,大王子做的还算到位。   第二天释雪庭醒来,虽然没有真正宿醉,但也有些难受,脸色发白,不过这样倒也好,至少能让索朗更加相信昨天他说得话。   上午的时候,释雪庭住在驿馆无论是大王子还是三王子都没来找他,而到了下午,查不出任何有用东西的三王子终于是忍不住,派人将他请了去。   释雪庭一进索朗的帐篷便拱手苦笑道:“三殿下见谅,昨日李某醉的狠了,今天怕是不能再陪殿下豪饮。”   索朗皱了皱眉说道:“你们这些泥婆罗人真是脆弱,既然如此,算了……我今日喊你来也是要问你一些事情。”   释雪庭坐下说道:“殿下尽管发问,但凡我知道的,必然不会对殿下隐瞒。”   索朗一拍扶手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直接问了,昨日大兄喊你所为何事?”   释雪庭微微一愣,仿佛没有料到索朗会这么问,不由得一脸为难,吞吞吐吐说道:“也……没什么,大王子只是对我的生意比较感兴趣而已。”   索朗看着释雪庭说道:“可是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释雪庭微微一愣,继而脸上浮现出一抹懊恼的表情,他拱手说道:“醉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索朗笑着说道:“唐人有一句话叫醉后吐真言,我倒是觉得之前李郎君说的才是实话。”   释雪庭无奈只好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若是让大王子知道我泄露了消息,别说以后能不能在亚泽做生意,怕是我连家都回不去了,家中贤妻尚在倚门企盼,还望三殿下放我一马,日后李某必有报答。”   索朗却没有同意只是说道:“看你昨天那样子,想必是大兄为难你了,他那个人我是知道的,他让你做的事情你若做不好,怕到时候真的就没有机会回去,然而他却惯是喜欢为难人的,想必你也被他为难了吧?”   释雪庭脸色微微黯然,也不回答只是叹气。   索朗继续说道:“如今在亚泽也只有我能救你,何不将事情告诉我?”   释雪庭却问道:“殿下为何要帮我?”   索朗坦然说道:“你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无论粮食还是食盐,都是我所缺乏的,以前也有商人过来,但是那些商人贩卖的数量太少,就冲这个我也要保你一保。”   释雪庭低头思考半晌,才仿佛下了决心,咬牙说道:“事到如今,也不瞒殿下了,大王子想让我从唐国帮忙运回来一座琉璃佛像。”   索朗听了之后立刻坐直身体失声说道:“什么?琉璃佛像?”   释雪庭点点头:“没错,大王子说吐蕃人想要将琉璃佛像运出去怕是十分艰难,大唐在这方面管束的很严,而我毕竟是商人,还是泥婆罗商人,所以或许能够运出来。”   索朗关心地问道:“那你能运出来吗?”   释雪庭有些为难:“此事怕是不容易,就算我能运出来,到时候若被唐国朝廷发现,只怕以后都无法再踏足唐国一步了。”   索朗才不关心释雪庭能不能去唐国,他只想得到琉璃佛像!   再过三个月就是亚泽王的寿辰,想来丹巴多吉就是想要到时候在寿辰上一鸣惊人,能够弄来琉璃佛像,就代表着他们亚泽部落也有了召集信徒的能力,或者说信徒也会愿意过来,一些虔诚的小部落也愿意投靠他们,到时候作为最大功臣的丹巴多吉必然是下一任的亚泽王。   这样的话还有他什么事情?   索朗眼睛转了转说道:“李郎君,琉璃佛像在吐蕃意义不同,你若是能够运过来,你就是亚泽的大功臣!只不过……这也可能为你带来杀身之祸啊!”   释雪庭一脸惊慌:“我……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大王子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我也是……唉。”   索朗轻咳一声说道:“不如这样,将佛像运出来,交给我,到时候我派出一队骑士装成劫匪,如何?”   不如何!释雪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真是高看了这位三王子的智商,大王子怎么可能因为琉璃佛像被劫匪劫走就不跟释雪庭算账?   当然也可能是索朗根本不在意释雪庭的生死,他也只是想得到琉璃佛像而已。   只不过,索朗直接这么说,这是当别人智商也跟他一样低?   释雪庭苦着脸说道:“这……只怕不行,若是真的被劫匪劫走,大王子怕是要扒了我的皮的。”   索朗有些不耐烦,却还是问道:“那你要如何?”   释雪庭眼睛转了转说道:“不如这样,我将佛像运回来,也是要交给大王子的一位随从的,届时,殿下派人直接抢了那位随从不就好了?到时候无论是跟我还是跟殿下,都没有关系。”   索朗想了想就同意了,反正都是抢,在谁手里抢都是一样。   而释雪庭则开始好话不要钱一样恭维索朗,并且暗示索朗:“待殿下得到琉璃佛像,亚泽之内怕是再无敌手,我在这里先恭贺殿下,不,先恭贺可汗!”   索朗听得十分受用却还是假意斥责道:“休得胡说,父汗身体尚且硬朗!”   释雪庭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是派人会大唐去搞一件琉璃制品,真正的琉璃佛像现在还不宜直接拿出去,毕竟还不到时候。   大王子随从虽然给了释雪庭半个月的时间,但是每天都会过来耀武扬威的溜达一圈,顺便还拿一些东西走,仿佛是在警告他。   释雪庭已经开始思考到时候要让这位随从死成什么样了,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威胁。   至于万一被大王子知道了怎么办,释雪庭觉得,一旦让大王子知道了佛像是三王子抢走的,那么大王子一时半会肯定顾及不到自己。   当然为了这个目标,释雪庭一点也不建议到时候用另外一种方法提醒一下大王子。   为此释雪庭特地派人去搞了一批三王子手下使用的特殊箭杆,这些王子手下的箭杆都是有记号的,想必到时候必然能用到。   于是远在长安的李从嘉收到了又一封情书,虽然两封情书的来往看上去很频繁,然而因为这个时代邮政系统比较坑爹,李从嘉还是觉得很慢。   在看完释雪庭给他描述的吐蕃风景之后,他还看到释雪庭说要给他带回来两个厨子,说是一个做烤全羊不错,一个做烤羊腿不错。   李从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又是吃又是玩的,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在干正事好吗?   于是他提笔就恶狠狠的表示:以后再来这套,就别想出去了!   他还记得上次释雪庭去三佛齐,结果后来写的信都能搞成一本游记了!这不是馋人吗?   开玩笑的写完一封信之后,他拆开了另外一封信,这一封就是正经公函,在看到释雪庭的要求之后,他思索半晌提笔写道:“我派人再送去一尊琉璃佛像,你小心使用,并且,最近玻璃坊又有新成品,依旧是琉璃佛像,只是很大,佛像高达一米,莲座宽一米,并且双面一体,一面佛教佛像,一面雍仲本教佛像,十分壮观,若是需要也可运去。”   释雪庭收到他的信的时候不由得哭笑不得,他这不是……顺便了吗?亏他看到好玩的吃到好吃的都想着李从嘉,居然还被威胁不准出来了。   只不过,李从嘉所说的大的琉璃佛像,感觉的确是有用,他跟华悦说道:“想办法将那尊琉璃佛像运来,顺便让本地情报部的人员找些人,在这个地方建一座地宫。”   华悦有些惊讶:“地宫?这里……可不怎么容易啊。”   吐蕃高原的土质并特别适合建地宫,释雪庭说完也觉得不妥,只好说道:“不是地宫,反正就是将琉璃佛像藏在那下面,然后上面起一座小庙,不必太大,半人高就好。”   华悦心中奇怪,却还是同意,反正上峰做事情总是有他的理由,他又看了看释雪庭选的地方,在奇林措那里,更是觉得释雪庭的目的可能不仅仅是亚泽,而是别的部落。   华悦领命而去,释雪庭看了一眼李从嘉重新送来的那座佛像,想了想将两尊佛像放在一样的盒子之中,并且将其中一尊佛像打碎,准备到时候将碎掉的佛像交给大王子的随从。   当然整尊佛像还是要带去的,毕竟到时候他们也要检查。   等到第十五天的时候,大王子的随从耀武扬威的过来,并且带了许多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怎么样?让你办的事情办妥了吗?”   释雪庭左右看看,低声对他说道:“已经找来了,只不过不好带上高原,还要您带人去接一趟。”   大王子随从愣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看着释雪庭:“你真的找到了?你若是蒙我,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释雪庭赔笑:“当然不会,大王子的事情我怎么敢怠慢?”   大王子随从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释雪庭还比较上道,便说道:“在什么地方?你带我们去!”   他还是怕释雪庭使诈,决定到时候多带些人,一旦这小子图谋不轨,他就直接弄死!   释雪庭说道:“佛像就在贡唐,我已经让他们往这边走,预计晚上的时候大概能到亚泽附近,我让他们在城外等候。”   大王子随从应道:“晚上申时,我来找你一起出城。”说完之后他伸出食指点了点释雪庭说道:“老实点,别玩花样,否则……”   释雪庭连忙说道:“自然是不敢的。”   大王子随从走了之后,释雪庭转头对华悦说道:“派人去跟三王子说一声,做好准备,晚上申时。”   华悦应了一声说道:“我们的人也准备好了。”   释雪庭点了点头:“再去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打起来之后尽量迅速撤退,最好不要产生伤亡。”   华悦应了一声转头就去继续准备,释雪庭看着摆在不远处的佛像盒子,对着盒子双手合十,虽然他自觉如此利用佛像罪孽深重,但还是义无反顾的这么做了。   今夜过后,三王子跟大王子想必会势成水火,等到再乱一点,释雪庭也能功成身退,继续去下一个部落。   跟李从嘉和李仲寓想的不一样,释雪庭压根就没有留在某个部落,利用那个部落去对付别的部落的想法,他的想法就是一个一个搞乱那些部落,到时候自然会有别的部落收拾这些乱象已生的部落,哪里用得着那么费事呢?   不过,让释雪庭很意外的是二王子到底沉得住气,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出面过,希望等今晚过后能够钓出这位二王子,其他两位已经入瓮,剩他一个怎么行?   到了晚上的时候,大王子随从十分准时的过来找释雪庭,释雪庭也很坦然的带着他去城外。   这一路上,大王子随从一直在打量释雪庭,而释雪庭也在观察,对方带的人不是很多,而且看上去都是跟这个随从关系不错的人,由此,释雪庭判断这位随从压根就没有跟大王子说过这件事情,想必是想要独吞功劳。   然而这样的贪婪注定会要了他的命,到了那里之后,释雪庭雇的人自然已经等在了那里,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当然不可能让自己人来做,雇来的吐蕃人什么都不知道,将盒子递给释雪庭之后就退到了一旁。   释雪庭没将盒子立刻给大王子随从,而是打开让他看了看完整的佛像。   琉璃佛像在火光的映衬下反射出梦幻般的光芒,大王子随从自然也是信的,所以当场就直接对着佛像行礼。   趁着他行礼的时候,释雪庭盖好盒子说道:“大王子的嘱托我已经完成了。”   大王子随从再蠢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有点本事的,不由得谨慎说道:“你的功劳我自然会上报给大殿下,现在把这个给我吧。”   他一边伸手一边警惕的戒备着释雪庭,担心释雪庭暴起发难,不过对比一下人数,大王子随从觉得自己的担心或许有些多余。   释雪庭也没有抗拒,直接将盒子递给他,只不过这一次里面装的却是破碎的佛像,释雪庭心中暗自庆幸这两个佛像都不大,否则他想要掉包还真不容易。   大王子随从小心翼翼接过盒子,转头就吆喝人准备进城,释雪庭带着自己人跟在后面,他们走了还没两步,黑夜之中突然响起一阵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雨倾泻而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释雪庭看到那几支箭准确无误的射中大王子随从带来的人之后,大声喊道:“大家小心,有埋伏!”   他刚喊完这句话,瞬间又有一波箭雨冲着他的方位飞射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王子随从:我连续出现了两个章节了,好歹也是重要配角,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名字?我不要面子的吗?   释雪庭:盒饭拿好,好走不送。   大王子随从: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华悦:万箭穿心!   大王子随从: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第266章   释雪庭俯在马背上毫不理会背后飞过来的箭雨, 而他身边的两位直接提起了早就准备好的折叠盾牌, 一举一搭将三个人全部遮在下面。   这种盾牌其实因为折叠和轻便, 所以并不是特别结实,然而抵挡这一波箭雨总是够的, 当然完全不受伤也不可能,等跑出包围圈的时候,释雪庭的脸上已经多了一道血印。   确定安全之后他停马回头看了一眼, 今夜没有月亮, 远处漆黑一片,他视力再好也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但是听着隐隐传来的惨叫声,在那里的大概是好不了了。   释雪庭没有停顿,直接马不停蹄跑回了城里。   华悦见到释雪庭之后焦急说道:“郎君,您还是先离开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但刚刚亚泽城内的卫兵已经出动, 想必这件事情肯定要惊动亚泽王的,到时候亚泽王一查肯定能够查到释雪庭身上。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三王子索朗肯定不会保护释雪庭, 他跟释雪庭之间也就是个交易关系,更何况之前他就想要利用释雪庭对付大王子, 压根就没关心过释雪庭的性命。   所以在这样突发的情况下,释雪庭能够跑出来本身就很让人怀疑。   释雪庭脱下身上带着血污的衣服,换上了吐蕃人的装束, 头发也搞成吐蕃的模样,反正他本来也没有头发,无论是唐式发型还是泥婆罗发型或者吐蕃发型都是一顶假发的事情。   释雪庭一边对着镜子给自己上药一边说道:“不,最迟到天亮他们就会知道我没有死,到时候肯定全城戒严,跑是跑不掉的,还不如留在亚泽。”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跑了的时候,他偏偏留下,灯下黑的道理谁都知道,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第一时间想到的,更何况他还早有准备。   眼见释雪庭十分镇定,华悦也冷静下来,他听到释雪庭问道:“之前我要的文书准备好了吗?”   华悦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准备好了。”   这些文书实际上是一些身份证明,不过不是亚泽王的身份证明而是羌塘的身份证明,毕竟在当地作假,万一真的被严查肯定容易露底,反而是这种别的部落的身份证明,比较容易蒙混过关。   羌塘跟亚泽之间还隔着一个羊同,更是增加了查身份的成本,当然也不能太突兀,这些身份情报部早就做了铺垫,他们是真的利用这些身份做过生意,所以也算是有迹可查。   当然这张脸还是要乔装打扮一下的,人皮面具什么的自然没有,只是要变装也没那么难,几根眉笔就能解决的事情。   释雪庭甚至将脸上的疤也利用起来,弄的跟陈年旧疤一样,猛一看上去连华悦都有点认不出他来。   搞定新形象之后,释雪庭看了一眼沙漏说道:“时间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华悦: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老居然还能休息?   当然要休息了,不休息明天怎么忽悠那些吐蕃人?更何况目前看来,情况还在释雪庭的掌控范围之内,等什么时候他觉得扛不住了再慌乱也来得及。   不过他有自信,哪怕真的被查出来,他也能跑掉,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情报部好不容易在这里扎根,到时候怕是要被连根拔起。   然后就是……他找来的那两个厨子,嗯,为了能给李从嘉把那两个厨子带回去,他也要努力不被发现啊。   第二天早上释雪庭起来的时候,发现整个亚泽都很紧张,华悦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就压低声音说道:“郎君,外面都说大王子被三王子杀了。”   释雪庭一愣,皱眉问道:“是真是假?”   华悦苦笑:“不知道,之前外面是太乱,现在亚泽王亲自出手,直接全城戒严,似乎在挨家挨户的搜索着什么,咱们原来住的地方已经被掘地三尺了。”   释雪庭听了之后就说道:“那么大王子和三王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大王子真的被三王子杀了,亚泽王不可能还这么坐得住,这个消息估计就是放出来当烟雾弹的。   释雪庭已经让情报部所有活动都停下来,想来剩下的人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亚泽王的愤怒值,本来他以为从泥婆罗来的人都是重点关注目标,结果没想到外来人都被抓到了一起严加看管。   华悦在亚泽士兵冲进来的时候差点忍不住动手,释雪庭及时制止了他,安静的跟着士兵走了。   所有的外来人都被安置在一片戈壁上,真的是一片荒芜的隔壁,什么都没有。   时隔多年释雪庭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一天体会幕天席地的感觉,同时还感慨了一下情报部的工作果然不是很好做的,他多年不亲自出手,多少搞得还是有些狼狈,而那些人不仅仅是狼狈,还是时刻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嗯,决定了,回去给他们加薪!   想来重光应该不会介意的吧?释雪庭躺在地上,完全看不出以往严谨有度的模样,洒脱的宛若一个江湖人士。   实际上他本来也就是个江湖人士,只不过后来……一不小心就……   释雪庭还没来得及搞一发回忆录,那边就已经开始起了暴动。   释雪庭有些惊讶地坐起来,用吐蕃语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旁边一个羊同来的商人低声说道:“听说有位贵人也被关在这里,正在闹呢。”   释雪庭有些意外:“贵人?哪里的贵人?”   被拉到这里来看守的没有亚泽本地人,就算是贵族也不是亚泽贵族,不过……如果是其他跟亚泽关系还不错的部落的话,说不准还能被放出去。   释雪庭看着周围人都往出事情的地方去挤,本来不想去,结果没过一会就剩下他和华悦在这里,看上去分外不合群,无奈之下,释雪庭只好起身说道:“走吧,过去看看。”   过去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个看上去被宠坏的少年,在那里大喊大叫,并且还试图对士兵动手。   释雪庭一看那少年身上的装束,略一思考就判断出来,这少年说不准就是羊同部落的贵族子弟。   这少年长得倒是十分清秀,举止中透着点娇气,大概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正在那边要带着人冲出去。   而他身后好多人跃跃欲试想要也跟着浑水摸鱼,毕竟没有谁喜欢露天席地,那些守卫已经有点撑不住的感觉,毕竟是在吐蕃,人人皆兵,那些士兵也没比这些人强到哪里去。   华悦低声问释雪庭:“郎君,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释雪庭冷眼旁观说道:“不,等等肯定会有人过来,他们出不去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声:“他们就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我们!大家冲啊,冲出去还能活命,冲不出去就都得死在这里!”   他一吼,许多人都跟着响应了起来,不仅响应,还要往外冲!   释雪庭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这么冲动,猝不及防之下想不动也不行!武功再高也扛不住这么多人一起往前冲啊。   只不过这种冲的势头很快就停了下来,因为前面一声爆响,释雪庭十分熟悉这种声音——是炸药。   在场的人走南闯北也都不傻,听到这个声音谁也不敢还往前冲,而往前冲的人此时又开始往后退,夜色之中释雪庭甚至能够看到那些人脸上的惊慌失措。   释雪庭带着华悦走到一个人比较少,比较不容易被带走的地方,刚想说话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不由得挑眉:“看起来是死人了。”   如今炸药的威力已经不小,基本上不会出现中招的人只是受伤的情况,要么没有被炸到,被炸到就是个死!   释雪庭静静站在那里,隐隐看到一群亚泽吐蕃士兵在往这边走,他发现领头的那个居然是三王子。   如今的三王子看上去有些疲惫,但是精神状态还不错,他走过来站在那里环视一圈,最后说道:“放人吧。”   释雪庭微微有些惊讶,居然这么简单?或者说三王子居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就算三王子说的简单,此时此刻也没有人去询问,所有人都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能走就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呢?   只不过放人也是要接受盘查的,一个一个查,确定没有问题才能放走。   这样大的阵势搞的释雪庭都怀疑大王子是不是真的被弄死了。   轮到释雪庭的时候,三王子打量了一下释雪庭,总觉得这个人的身形很眼熟。   这是当然的,释雪庭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脸做一番修饰,身形没有去管也没办法管,他固然可以往里面塞东西,但万一被人发现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三王子盯着释雪庭,释雪庭面不改色的回答完了所有问题,堪称无懈可击,就这么离开了这里。   三王子盯着他的背影半晌,收回目光,不得不说,到最后他还是一无所获。   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开始骂娘,昨天动静闹的那么大,已经引起了亚泽王的注意,虽然只是手下火并,但看这个架势都知道两个人恐怕是不死不休的态度。   就冲这个态度,亚泽王大发雷霆,哪怕吐蕃一向是以强者为尊,也不代表一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真的动刀动枪自相残杀。   三王子和大王子都被臭骂一通,三王子尤其狼狈,因为他是先出手偷袭的那个,甚至被险些被罚,就连亚泽王对他的评价都降低了一些。   付出这么多代价如果真的拿到了那尊琉璃佛像还好,结果到最后他得到的居然是一盒碎琉璃,而且是碎到根本没办法在重塑的那种!   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王子和三王子的事情亚泽王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他就果断下令要逮捕那个泥婆罗的商人。   他跟两个儿子不同,几乎是立刻就锁定了这个人不怀好意,虽然从头到尾那个商人似乎什么都没做,然而昨晚他肯定做了手脚,说不定佛像就是他弄碎的,尤其是那些死去的士兵之中并没有那个商人的尸体,就更可疑了。   当然亚泽王的目的还是琉璃佛像,他也迫切的需要这样一个东西来确立自己的正统地位。   三王子因为跟释雪庭有过多次接触,便主动站出来要去寻找释雪庭,结果没想到释雪庭宛如一滴水汇入了汪洋大海之中,再也找不见。   释雪庭在三王子眼皮底下走掉之后,华悦问道:“郎君,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释雪庭只给了他一个字:“等。”   华悦有些疑惑地看着释雪庭,释雪庭微微一笑说道:“等这一阵风头过去,我们再去找三王子。”   “什么?”华悦十分惊讶,不过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之后,立刻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之后,忍不住问道:“郎君,这……这可太危险了。”   “哦?”释雪庭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出危险反而问道:“怎么说?”   华悦低声说道:“现在三王子肯定恨您入骨。”   “错。”释雪庭笑着说道:“他恨的是大王子,我跟他没有任何冲突,也没坑他,为什么要恨我?”   华悦疑惑:“可是他这么严格肯定是为了抓您啊。”   释雪庭解释道:“他想要抓我更多是想要将功补过,毕竟在我身上也问不出有关于他的秘密。”   昨晚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隐藏不住,想必亚泽王已经知道了全部,三王子隐藏也没用,他还怕什么?   最怕的不过是失宠,失宠之后就是失去王储之位,他现在更加迫切的想要夺回自己的地位,那么最快的方式就是求助于释雪庭。   所以他找释雪庭肯定不会弄死,甚至连亚泽王都不会弄死释雪庭,毕竟这可是唯一一个能够从唐国弄来琉璃佛像的人。   忽忽过了数日,释雪庭觉得事情过去的差不多,便让华悦拖人给三王子写了一封信,约在了亚泽城内最大的食肆——万里香之中。   是的,万里香都开到了吐蕃,不过这里跟情报部没什么太大关系,只不过偶尔也会合作一下。   释雪庭很早就等在这里,只不过三王子没有让他等太久。   索朗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冲到了这里,在进入包厢看到释雪庭之后,他真心实意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释雪庭微微一笑:“我还没有完成对殿下的承诺,怎么会死?”   索朗目光一闪:“你现在出现就不怕我带你去见父汗?”   释雪庭喝了口茶而后说道:“殿下当然可以选择带我去看可汗,只不过到时候琉璃佛像就是我进献给可汗,而不是你了。”   索朗眼睛一亮:“你还能弄来琉璃佛像?”   释雪庭笑道:“我能弄来一尊,自然能弄来第二尊。”   索朗忽然狐疑地看着他说道:“可是之前那尊琉璃佛像到我手上的时候却是碎的,谁知道这次……”   释雪庭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说道:“殿下,那是大王子手下动的手,如果是我的话,这可是我千辛万苦花了许多钱弄来的,怎么可能直接打碎?无论给谁都比打碎了强啊。”   索朗一想也对,肯定是大王子手下见事情不好就直接打碎了佛像,用汉人的话说就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你既然已经逃走了,为什么又回来?”   释雪庭认真说道:“因为我不甘心只当一个普通商人,而我的抱负只有殿下能够实现,更何况我是泥婆罗人,殿下也有一半泥婆罗血统。”   索朗一听顿时放心,毕竟释雪庭有所求比无所求更让人安心一点。   “说说吧,这次怎么弄?”   释雪庭只是问道:“殿下还想要佛像?”   索朗点头:“没错。”   释雪庭说道:“弄倒是能弄来,只不过这一次需要殿下派人护送。”   索朗有些犹豫:“唐国那里……”   “唐国那里我自有办法,只要到了吐蕃境内,三王子能够派人护送就可以了,不过我建议,等佛像到了吐蕃境内之后,三王子完全可以告知可汗,反正是三王子派人找来的。”   索朗一想也是,都到了吐蕃境内了,完全可以让父汗知道,没必要藏着掖着,他立刻说道:“可以,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释雪庭认真思考半晌之后才说道:“之前我已经写信让人准备,估计也就是半月之后。”   索朗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能赶上父汗的寿辰,你放心,这次若是能够佛像能平安到达,一定记你一功!”   释雪庭微笑行礼,等送走索朗之后,他转头看向华悦:“可以放出消息了。”   华悦点了点头,开始着手准备将佛像的风声放出去。   释雪庭过来又不是光顾着搞亚泽王的,他要的是多方混战,这样才能让吐蕃陷入混乱,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其他部落得到消息了。   反正佛像这种东西,没有的想要,有了的还想要,没有信仰的人很难理解他们的狂热,更何况还跟政治挂钩了。   接下来的日子索朗动不动就请释雪庭吃饭,不过他却十分谨慎的没有泄露过释雪庭的身份,所以亚泽王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想找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晃悠。   而释雪庭也每次必到,他也知道索朗这是在变相监视他,怕他跑掉。   只不过他这次出现,亚泽不乱,他就不可能跑!   佛像到了吐蕃之后,索朗就开始变得无比紧张,一开始他还能安静,但是还没等他去告知亚泽王,结果亚泽王先得到了消息,索朗就有些坐不住了。   “是不是你把消息放出去的?”索朗有些恶狠狠地看着释雪庭。   释雪庭苦笑:“怎么可能是我?可汗若是知道我还在亚泽,肯定不会放过我。”   索朗一想也是,他没有把释雪庭交出去就是担心到时候亚泽王一生气把人弄死了,他去哪里在找一个能够搞来琉璃佛像的人?   “可是……父汗是怎么知道的?”索朗有些纳闷。   释雪庭却忽然面色一变:“殿下,快点加派人手,可汗既然知道了,说明消息已经走漏说不定大王子二王子也知道,到时候……”   索朗面色一变:“没错,我立刻去安排人!”   他能抢大王子,大王子自然也能抢他!   释雪庭却拦住他说道:“殿下,可汗既然已经知道,为何不申请亲自去护送琉璃佛像呢?”   索朗犹豫了一下,他本能的不太想相信释雪庭,却又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不由得咬牙说道:“我去跟父汗说!”   释雪庭看着他的背影,难得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良心有点点过意不去,说实话,这位三王子人其实还是可以的,至少比大王子强,可惜……这一次他去,就别想回来了。   不死一两个王子,怎么能让亚泽王发怒,怎么能让吐蕃乱起来呢?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去的不仅仅是三王子,大王子二王子居然也要跟着去,释雪庭顿时安心:这一次稳了。   只要这三位王子死在别的部落手上,吐蕃的和平必然能够被打破。   他也该功成身退了,于是这一次他没有留在亚泽等消息,而是乔装打扮直接去了逻些城。   这个城池曾经是昔日吐蕃都城,现在则是属于拉萨王的地盘,也算是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他到了这里是想要看看等那些人打起来之后有没有可乘之机,结果到了逻些,他发现逻些居然开始禁严,来来往往的人都查的十分严格。   释雪庭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   没听说拉萨王最近有什么大动静啊,结果他身边一个吐蕃中年人听了之后兴奋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唐皇要来了!”   释雪庭:!!!!!!! 第267章   释雪庭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是有些崩溃的, 他在吐蕃搞风搞雨就是为了让吐蕃乱起来, 根据之前的情报, 他已经知道至少有三个部落因为那尊佛像开始明里暗里的各种抢夺,死亡人数不下百人。   而这还是消息没有完全传开的结果, 等到消息完全传开,相信就算是拉萨王也会卷入其中,结果万万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要在这个时候过来。   过来干嘛?送人头吗?   释雪庭按耐住焦急, 没有选择继续进城, 现在逻些戒严成这样,情报部的工作估计都已经半停止, 想要让他们传消息刺探消息是不可能的,除非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释雪庭转头去了错那,这里是雅隆觉阿王的地盘,虽然也开始跟着凑热闹,但毕竟没有逻些城那么严格。   释雪庭到了那里的据点之后, 直接吩咐道:“先去查一查陛下此来究竟为何。”   华悦领命下去, 这个消息刺探起来也不难,毕竟最近拉萨王那里闹出来的动静太大, 随便找一个消息灵通一点的吐蕃人都能探听出来。   华悦回来之后说道:“郎君, 刚刚得到的消息,陛下次来乃是为了吐蕃雄鹰会而来。”   所谓的雄鹰会其实就是之前拉萨王提出来的集会, 想要通过商议决定吐蕃大一统事业,并且选出吐蕃王的集会。   而起雄鹰会就是取雄鹰汇集的意思,对于这个名字, 释雪庭无力吐槽,他只是意外:“为什么会请陛下来?”   华悦继续解释道:“据说是为了体现出公平,也免得这些部落可汗谁也不服谁。”   释雪庭对这个答案多少有些猜测,等知道之后不由得冷笑:“我看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些部落可汗互相之间不服,难道会对大唐臣服?如果会臣服早就写降书了,还用等到现在?到时候只怕李从嘉选出了合适的可汗他们也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借机生事,准备将李从嘉也永远的留在这里。   至于李从嘉为什么会同意,这个他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来找他的,要不然这种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坐山观虎斗,李从嘉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唯一让释雪庭不明白的是内阁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没拦住?   被释雪庭腹诽的内阁最近简直是生不如死,他们发现范质退休之后,他们对皇帝的控制能力明显下降。   或者也不应该说是对皇帝的控制能力,应该说是对皇帝任性程度的控制能力有了很明显的下降。   这一次所有人都反对李从嘉过去,然而李从嘉却力排众议,以前范质在的时候,他还会给出一个理由,现在干脆理由都不给了,直接就表示要过去,不仅要过去,而且还要在路上体察民情!   所有的官员都是希望皇帝老老实实呆在皇宫,只要看到他们想要给皇帝看到的东西就可以,没有人希望皇帝四处跑。   如果是软弱一点的皇帝,大臣们只要说出“规矩”两个字,就已经足够将皇帝困在皇宫之内出不去。   然而这一条对李从嘉而言不适用。   当魏仁浦口中说道:“这不符合规矩的时候。”   李从嘉就说了一句话:“我说的就是规矩。”   魏仁浦被噎了一下,实在没办法回答这句话,之前大唐建国打的是李唐正统的旗号,然而中间毕竟经历了五代十国时期,现在的大唐可以说是一个全新的帝国,一个由李从嘉建立的全新帝国。   他是开国皇帝,他有制定万世之法的权利,不是大臣几句话就能打回去的。   李从嘉这次不仅要巡幸要去吐蕃,他甚至定下了皇帝五年一次大巡幸的规矩!   从内阁到朝臣都觉得苦不堪言,然而没有人能够反对,现在的李从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当上皇帝,十分惶恐自己做错事情,如今大唐步上正轨,只要他不抽风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而李仲寓也已经长大,从年纪上来说可能没那么大,但是心里年龄绝逼比李从嘉当年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要成熟。   所以现在有着十分权威的李从嘉想要任性,那是谁都没办法劝的。   李从嘉定下出门的时间之后,李仲寓就再一次升格成了监国太子,不过,这一次他显得平静很多。   以前几次他年纪还小,每一次都怨念李从嘉出门不带他玩,而这一次李从嘉出门……他反而有些窃喜。   无论之前李从嘉放手给了他多大的权利,实际上他还是在父亲的监视和指导下干活,还没有完全自己做主过,现在李从嘉出门,大事情还是要派人告知李从嘉再做决定,然而小事情却是他自己做主,颇有一种翻身做主的感觉。   当然这个时候他还没有产生跟父亲争权的想法,也争不过,他就是想要感受一下。   在李从嘉离开之前安排朝堂事宜的时候,魏仁浦看着殷殷嘱托的李从嘉,和隐隐有些兴奋的李仲寓,感觉自己忽然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对李从嘉离开的事情抱有怨气。   赵普对于魏仁浦的情绪转变很奇怪,直接问道:“首辅这是……”   魏仁浦只是说了句:“陛下自有安排。”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李仲寓。   赵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顿时了然,知道魏仁浦可能觉得李从嘉这是在想办法锻炼太子。   只不过……赵普心中有些隐忧,现在就给太子造势,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赵普只是有一些隐忧,而赵匡胤作为李从嘉的亲家外加铁杆亲信,则是直接说了出来。   赵匡胤是绝对站在李从嘉这一边的,就算李仲寓是他女婿也没用,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等太子上位站稳脚跟之后,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呢?   就算他女儿是皇后,皇后又不是不能被废,想想李从嘉的皇后……当然这跟李从嘉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觉得凡事都有意外,还是紧紧跟着李从嘉比较有保障,毕竟只要不惹毛了李从嘉,这位陛下还是很好说话的。   李从嘉拍了拍赵匡胤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太子不能总压着。”   赵匡胤只是提醒一声,却也不能说太多,说多了就是离间人家父子了。   然而实际上李从嘉只是感慨,亏了这些人不知道康熙和胤礽的故事,否则就不是有点点担心,而是十分担心了。   现在他跟李仲寓的情况同康熙和胤礽的情况多么相像?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李仲寓没有同行而已。   李从嘉一边感慨,一边将春生喊过来说道:“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春生有些为难地说道:“陛下,现在有设计船只经验的匠作不是在工部就是在学院,实在是不太好找。”   李从嘉点点头想了一下说道:“那你把柳宜喊来。”   春生见李从嘉没有不满,顿时松了口气,退下去将柳宜喊了过来。   柳宜过来之后,李从嘉说道:“现在学院格物系是不是有专门研究造船的了?”   柳宜立刻说道:“是的,鲁先生收了许多弟子,正在专门研究这方面。”   李从嘉不由得一笑:“还真是难为他了。”   之前鲁集一直在研究火车,现在又开始火车船只一起研究,也是够忙的,不过他也知道,到了鲁集这个身份地位,基本上就是跟他之前一样,提出一个方向,然后让下面的弟子去忙。   李从嘉将一张纸递给柳宜说道:“交给他们,让鲁先生想办法设计出这样一艘船来,嗯,要蒸汽机作动力的那种。”   柳宜一边答应一边看了一眼那张纸,顿时被上面密密麻麻的要求给吓了一跳,要求有卧室就算了,还要卧室能开玻璃窗看海景,还要有休闲房,还要有大型餐厅,剩下密密麻麻的要求,柳宜都不敢往下看。   他甚至觉得鲁集在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恐怕要发出怒吼了,毕竟这一看就是游玩用的船,而鲁集之前他们的研究方向是战舰。   让研究战舰的人去研究游船,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不过柳宜没敢跟李从嘉说,他决定如果鲁集不同意,哪怕撒泼打滚也要让鲁集接下来,毕竟这可是李从嘉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事情拜托学院,总不能让陛下失望啊。   柳宜回到学院之后直接将鲁集请过来,亲自给倒了杯茶,弄的鲁集颇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说现在格物人才的地位有所改变,但是到底不如清贵官员们来的受尊敬,以往都是他们对柳宜毕恭毕敬,现在柳宜突然对他这么客气,让他十分心惊。   柳宜十分和颜悦色说道:“鲁先生最近的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困难?”   鲁集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连忙说道:“挺顺利,挺顺利的,也没什么困难。”   这倒是真话,家庭方面作为学院先生他的束脩多的很,根本不用担心,而实验方面,李从嘉财大气粗,要什么给什么,当然前提是研究的方向靠谱,并且有成果才可以。   柳宜点了点头,开始思索怎么跟鲁集说这件事情,结果鲁集是个典型的研究人员,说话直来直去,还没等柳宜开口他就说道:“柳副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好歹大家也共事许久,就不要兜圈子了。”   柳宜略有些尴尬,这些人真是都不按套路出牌,不过鲁集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顺水推舟好了。   于是柳宜将那张纸递给鲁集说道:“陛下想要让你按照这张纸上面所说做一艘船,有问题吗?”   柳宜看着鲁集低头沉思的样子,已经开始思考等等怎么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了。   结果没想到鲁集抬头说了一句:“这上面的东西……如果都弄全的话,这艘船可小不了啊,比大福船还要打大的。”   柳宜听了之后立刻说道:“陛下说了,只要能弄出来,能出海就可以,而且能够支撑远航。”   鲁集算计了一下保守说道:“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出来,可能需要很长时间,嗯,我先去做一个设计图,回头让陛下看看满不满意。”   这就算是同意了,柳宜顿时长出一口气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鲁集看着柳宜又问道:“那……柳副长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设计图最好快点弄出来啊。”柳宜用实际行动说明了什么叫得寸进尺。   鲁集也不在意,点头说道:“好。”   然后……然后就走了,柳宜没想到鲁集这么好说话,开始思考是不是回头给鲁集多加一点奖金?   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是鲁集一点反感都没有,反而有点兴奋。   毕竟一直以来虽然说是他们为了帝国贡献出了很多,但实际上这就是他们的爱好啊,他们这是变相满足了自己的爱好,如果不是皇帝把他们挖掘出来,他们也不可能过上现在这种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又舒适惬意的生活。   鲁集是从心里感激李从嘉的,他也想回报李从嘉,然而除了努力工作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地方能够回报。   现在好不容易他们的陛下有了一点私人诉求,他为什么不同意?更何况做这种船只本身也是一种挑战。   战舰发展到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是整体科技的限制,他们想要突破也没那么容易,正好可以转换一下思路,说不定做这种远航游船还能给他们一个启发。   柳宜开开心心的去找李从嘉复命,当他说这艘船可能耗时很久的时候,李从嘉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现在就让人开始设计这艘船。   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李从嘉开始准备出行,虽然说是准备出行,但实际上让他准备的并不多,唯一需要他过问的就是这一路到底都去什么地方。   朝臣们已经接受了李从嘉要去吐蕃这件事情,天策府几乎整个出动,就为了保护李从嘉不受伤害,剩下他们就想知道……皇帝到底要巡幸什么地方?他们好提前做准备啊!   其实按照李从嘉的性格,他是很喜欢搞一搞突击的,然而这件事情基本不可能,皇帝巡幸的路线必须规划好,这样才能够让接驾的地方早做准备。   他也比较无所谓,现在大唐还没有形成让人忍受不了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贪腐,所谓的巡幸其实更像是一种警告:老子会时不时的四处走一走,都给我皮紧一点,别乱搞,搞出事情弄死你!   当然这些地方官肯定想着怎么糊弄李从嘉,不过李从嘉掌控全国本身也不是依靠巡幸,而是情报部,所以这些地方官就算再糊弄也没事,李从嘉总能知道他想知道的。   在离开之前,李从嘉召见了释雪河,直接说道:“国师现在在什么地方?”   释雪河正巧刚刚收到了释雪庭的消息,连忙说道:“师弟现在在错那。”   李从嘉愣了一下:“错那?雅隆觉阿王的地盘?这又是去做什么了?”   不过他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最近对于释雪庭的动向不仅仅是他,就连情报部那边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吐蕃最近生出许多骚乱,估计是跟释雪庭有关系。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找人尽量联系一下国师,到了吐蕃之后,我希望能够见到他,嗯,哪里见面都可以。”   释雪河低头应下来,转身就开始去想办法联系释雪庭。   忽忽过了三日之后,李从嘉终于是要正式出发,相较于之前,这一次李仲寓在送行的时候有一些不舍,还有一些激动。   卤簿之内,李从嘉拍着李仲寓的肩膀说道:“我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停留多久,若是遇到急事不决,就咨询内阁,内阁若是也没有给出像样或者是你满意的答案的话,就去找范柱国。”   李仲寓用力点头:“儿子记住了!阿爹可要保重啊!”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好啦,不用舍不得,你大婚之前我肯定是要赶回来的。”   说到大婚,李仲寓有些不好意思,李从嘉看了看外面说道:“已经出了城郊,再不回去就晚了,早点回去吧。”   李仲寓依依不舍地看着李从嘉说道:“阿爹……阿爹保重。”   李仲寓说完便下车站在路边目送卤簿一点点驶出自己的视线,以往的时候他经常会想如果阿爹不在我会怎么怎么样,可是如今李从嘉真的离开了,虽然只是出一趟远门,也让他有些惶恐。   重任在肩,李仲寓颇有些忐忑不安,他深呼吸一次,在身旁小侍从的劝说下转身打道回府,无论如何,他总要自己成长起来才行,他的父亲……不可能让他依靠一辈子的。   李从嘉不知道李仲寓的纠结,反正他现在是十分兴奋,好久没有出过长安城附近百里范围之外了。   哎,如果身边不跟着这么一堆人就好了,否则虽然是出远门,但实际上感觉束缚还在,每天就是上车下车进帐篷睡觉,什么东西都不必他操心。   这一路直接太太平平就到了边境,不过到边境的时候,李从嘉到底是得到了一个惊喜——释雪庭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摸了进来。   当然用这个词也不是那么准确,如果是别人想要靠近李从嘉帷帐三十尺范围之内都别想,然而释雪庭完全靠刷脸一路就被春生带了进来。   彼时李从嘉刚换完一身轻便的衣服准备吃晚饭,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释雪庭从外面走进来,那一瞬间,李从嘉感觉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晚上,一身白衣的僧人缓步而来,那双眼睛明亮澄澈,倒映着一室灯火。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恍惚的样子略有些担心,快步走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问道:“重光?怎么了?”   李从嘉回过神,这才问道:“雪庭?过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释雪庭认真看了他半晌,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说道:“太麻烦,估计等你得到消息,也距离吐蕃不远了。”   李从嘉一想也是,释雪庭的消息先要送到长安,然后再由释雪河送过来,这么折腾,倒也不如等李从嘉过来之后释雪庭直接过来见他了。   李从嘉开心的抱住他,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眉开眼笑地说道:“看来这里的烤羊腿的确不错,你身上都沾染了羊肉的膻味了。”   释雪庭回抱住他哭笑不得地说道:“吐蕃这地方无论哪里都充斥着一股膻味,跟我吃没吃没什么关系。”   当然这也主要是因为释雪庭不敢使用太多熏香,在吐蕃熏香是贵族才能用的东西,十分珍贵,他如果用多了只怕要引起怀疑,只好忍受着这股味道。   李从嘉也不嫌弃,抱着人不想撒手,一瞬间他都怀疑之前释雪庭离开的那两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吃晚饭了吗?”   李从嘉摇了摇头:“正要吃,哎,你带厨子过来了吗?我觉得等你把厨子带去长安太晚了,所以就决定直接过来吃。”   释雪庭:如果让内阁知道皇帝来吐蕃真正的原因是迫不及待想要吃烤羊腿,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哭。   当然释雪庭心里也清楚,李从嘉更多是为了他过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先吃饭吧,吃晚饭我跟你说一下吐蕃现在的形式。”   李从嘉点了点头,直接让释雪庭陪着他吃了一顿晚饭,中间自然是你侬我侬,然而李从嘉敏锐的察觉到释雪庭似乎有心事,不由得问道:“吐蕃到底怎么了?”   释雪庭见他吃得差不多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亚泽王和拉萨王都……薨逝了。”   李从嘉一惊:“你干的?” 第268章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半晌没说话,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从根本原因上来说, 其实跟他没关系, 无论是亚泽王还是拉萨王都已经老了,要不然也不会开始寻找继承人, 只不过,说完全没关系好像也不是。   毕竟释雪庭一手推动了亚泽三个王子之间的斗争,将他们以前的暗斗都变成了明争, 亚泽王的身体也是被儿子们气到不行才进一步恶化, 当然这里面说不定也有什么人的手笔,具体释雪庭也不知道, 当然他也不用去知道。   过了好半晌释雪庭才说道:“大概……有关系吧。”   李从嘉忍不住笑出声:“好了,不管有没有关系,现在拉萨王去世,信任拉萨王是谁?态度怎么样?”   释雪庭四下看了看,发现李从嘉的帷帐还是比较大, 防护措施很到位的, 至少他们两个在里面做什么……只要不发出很大的声音应该就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于是释雪庭凑过来抱住李从嘉,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李从嘉跟释雪庭分别多日, 在看到释雪庭那一刻整个人都变得温温软软, 此时被他这么一刺激,直接腰一软, 整个人靠在释雪庭身上,一时之间那些红尘纷扰尽褪,他没有再提那些事情, 也不想提,只想跟释雪庭安安静静的在一起。   他们两个人这样相处的时间太少,或者说这个国家留给他们抛开一切相处的时间太少,哪怕有一丁点李从嘉都会特别珍惜。   释雪庭仿佛也感受到了李从嘉这种情绪,只是静静抱着他也不说话,是不是轻啄他两口,却没有深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毕竟只是帷帐,隔音还是很差,外面站着的春生桃符无所谓,但是如果让那些巡逻的听到了,恐怕要出事。   李从嘉被他撩拨的不上不下,想要继续却必须克制,最后一生气也咬了释雪庭一口。   不重,倒是一只撒娇的猫,释雪庭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抱着李从嘉往下一倒,两个人就躺在了床上。   他们互相抱着过了好一会,直到春生和桃符实在忍不住低声问李从嘉要不要洗漱,这才分开。   刚刚那股情绪过去之后,无论是李从嘉还是释雪庭都理智回归,那种感觉虽然好,但他们两个谁都不是能够肆意妄为的人,或者说还没有到能够肆意妄为的时候。   洗漱过后,李从嘉窝在释雪庭怀里,听他叙述在吐蕃发生的一切,心也随之忽上忽下。   他之前放释雪庭出来是因为根据以往经验,应该不是特别危险,或者说他对这方面不是很懂,却愿意相信释雪庭。   毕竟如今的大唐还没到释雪庭必须牺牲性命完成这个任务的程度,然而他真的没想到释雪庭居然这么拼命。   释雪庭将事情说完之后,补充道:“那尊佛像如今似乎是在雅隆觉阿王的人手上,还没送到匹播城,应该还在争夺之中,只是不知道拉萨王系和亚泽王系还有没有能力去争。”   他说完之后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得到李从嘉的回答,本来以为李从嘉睡着了,低头一看却发现李从嘉正窝在他怀里抬头瞪着他,眼中的不满显而易见。   释雪庭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满,只好说道:“不要生气,我有分寸。”   他让李从嘉不要生气,可李从嘉听到这句话反而更生气,直接一翻身骑在释雪庭身上,俯下身,一手撑在释雪庭头边,一手戳着释雪庭脸上尚未好全的伤疤,压抑着怒气低声说道:“这叫有分寸?”   释雪庭心中一阵叫苦,他跟李从嘉分开好多天,一直处在禁欲状态,刚刚为了不冲动都没敢跟李从嘉多么亲近,现在李从嘉骑在他身上……从视觉到知觉都在刺激着他。   释雪庭握住李从嘉的腰本来想要让他先下去,然而哪怕有柔软布料隔着,他也能轻易感受到对方紧致柔韧的腰身,还有在寒冷夜晚异常引人遐想。   释雪庭觉得他有点要忍不住了,可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在质问他,释雪庭甚至能够感受到李从嘉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脸上。   李从嘉等了半天没有回答,顿时更加生气,但又不知道怎么好,打?不说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他也舍不得啊。   然而他这种有点急有点气还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引得释雪庭更加抑制不住。   他干脆也不在抑制,伸手探进李从嘉亵衣之内,感受与想象中一样的滑腻手感。   李从嘉刚刚已经稍微感受到了释雪庭身体上的反应,本来想要拍拍他胸膛让他严肃一点,先老实认错保证下次不冒险才行,结果被释雪庭这一摸,整个人都有点迷迷糊糊,支撑着身体的那条胳膊忽然就没了力气,整个人趴在释雪庭身上细细喘息。   释雪庭按耐住自己的冲动,一点点的品尝怀里的美味,等到李从嘉整个人都快软成一滩水的时候,这才翻身开始正餐。   李从嘉虽然已经有些迷糊,但脑子里还有一根弦,那就是不能发出太大声音让人听到,所以全程都在压抑自己,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样隐秘的情事太过刺激。   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情动,到后来释雪庭真的是克制克制再克制才没有一直折腾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醒来,李从嘉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酸软的,好在皇帝能坐车才不至于出丑,然后他还十分淡定的以商谈事情为由把释雪庭也带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李从嘉整个人都瘫在那里仿佛一只废猫,十分不满地瞪着释雪庭说道:“都怪你。”   释雪庭轻笑一声:“明明到最后是你一直缠着我不让我出来。”   李从嘉脸上一红,在晚上的时候他可能会放的比较开,而且那种时候都全凭本能,再怎么热情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到了白天回想起来就会觉得有些难为情了。   释雪庭伸手一点点的帮他按摩,消除昨晚因为情事太过激烈引起的不适,嘴里继续说道:“昨晚太突然,有些事情还没有跟你说。”   释雪庭这个突然用的实在是巧妙,又一次暗示是李从嘉主动,搞的李从嘉很想挠他两下,他之前明明是在质问释雪庭的!   释雪庭自己起了反应反而倒打一耙!   只不过李从嘉此时整个人都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只好哼了一声说道:“还有什么说的?”   释雪庭说道:“拉萨王已经去世,但是到现在新任拉萨王还没有派人来向你报告,这本身就有问题。”   李从嘉半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昨天胡闹的他把正事都忘了,他问道:“亚泽王和拉萨王去世多久了?”   释雪庭微微回忆一下:“拉萨王是在上个月的十五去世的,亚泽王比他早一个月多一点,是在上上个月的初十。”   李从嘉轻笑一声:“这俩人到还是难兄难弟了。”   释雪庭继续说道:“就算是拉萨王去世的时间到现在也将近一个月,如今你所在的位置距离逻些城已经算不上远,他们却还没有给你消息,恐怕有诈。”   李从嘉眯着眼想了想,忽然坐了起来,将春生喊进来说道:“去通知下面人,告诉他们准备扎营。”   释雪庭没有意外,如果李从嘉不这么做,他也准备劝一劝的,现在吐蕃情势未明,贸然过去只怕有会出问题。   下面人都有些意外,这次跟着来的赵匡胤直接过来询问李从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当赵匡胤看到释雪庭的时候就准备转头离开了,他知道肯定是释雪庭带来了什么消息,这才让李从嘉匆匆下了扎营的准备。   当然他刚进来,怎么也要跟皇帝打个招呼再说,所以他在行礼之后问了一句:“陛下,是要长期扎营吗?”   不得不说,有一个聪明的手下比一个笨拙的省心太多,赵匡胤只是从蛛丝马迹之中就推测出了吐蕃那边出了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不能继续前进,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找好地形,也不用做太长期的准备,若是不妥,我们直接打道回府。”   赵匡胤嘴角一抽,难道不应该是解决问题,然后继续前往目的地吗?怎么转头就变成了打道回府?能不能有点坚持啊陛下?   陛下没有坚持,陛下此行心愿基本已了,没啥坚持了。   毕竟他虽然嘴上说的大义凛然,然而那都是糊弄下面人的,他主要目的就是过来看释雪庭,释雪庭不能回来,那他就想方设法过来喽。   本来李从嘉以为要到逻些才能看到释雪庭的,没想到释雪庭主动找了上来,这样那么逻些去不去都无所谓,他对于主持吐蕃那个什么雄鹰会没什么兴趣。   吐蕃大一统不符合大唐的利益,他们越乱,大唐才能在其中浑水摸鱼,当然吐蕃乱起来,那么能够浑水摸鱼的就不仅仅是大唐,到时候大唐能不能捞到最大那条鱼还说不好。   赵匡胤忍住了心中的疑问,没有问出口,转头就去安排扎营的事情。   他走了之后释雪庭才说道:“怎么让秦国公跟来了?”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让一个国公这么鞍前马后的忙活都不太对,应该再选一个合适的人。   李从嘉摊手:“他自己非要跟来,还说在长安呆的骨头都长毛了,我不让他来,他都要在宣政殿撒泼打滚了,我能不同意吗?”   释雪庭脸上的表情绝对是哭笑不得,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赵匡胤在宣政殿撒泼打滚的情形,毕竟那可是宣政殿,如果是在李从嘉的书房倒是还有可能。   李从嘉又低声说道:“不过我觉得赵匡胤非要跟出来也是有目的的。”   释雪庭有些意外:“什么目的?”   李从嘉说道:“提醒我不要太晚回去啊,否则会耽误大郎的婚仪。”   释雪庭这才想起来今年李仲寓就要成亲,这样一想他跟李从嘉认识的时间真的是不短了,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李从嘉的时候,李仲寓还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一转眼这就是十七年,释雪庭心中微微感慨了一下,却也没有想太多,十七年的时间不短,他跟李从嘉之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那么他就有信心还有下一个十七年。   李从嘉昨晚已经感慨了差不多,今天就没有跟是雪庭的脑回路接上,他还在那里思考:“如果明天我就班师回京,下面人会不会抗议啊。”   释雪庭却说道:“既然来了,你在这里对他们就是一个震慑,不如多停留两天,我再去……”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从嘉打断:“不许!”   释雪庭还想解释,李从嘉却难得十分严厉地说道:“我说不许去!”   释雪庭静静地看着他,看得李从嘉刚刚那股气势慢慢消失无踪,才慢慢说道:“我们现在需要那边的情报。”   李从嘉依旧坚持自己的意思:“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那边不是有据点吗?让他们能送消息就送,不能送就算,我们大不了坐山观虎斗。”   释雪庭这次是真的有些无奈,只好说道:“你这是不讲道理。”   李从嘉干脆凑过去抱住他说道:“这就算不讲道理了?那应该让你看看我更加不讲道理的样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咬了释雪庭一口,然后察觉到释雪庭身体瞬间紧绷,不由得轻笑一声。   李从嘉实在是太了解释雪庭,知道分别那么久仅仅凭着昨天晚上的情事并不能完全尽兴,更何况昨天晚上释雪庭还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太过分。   言语不能留住的话,就用身体留住,在李从嘉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释雪庭一瞬间就读懂了李从嘉的肢体语言,有些无奈地说道:“也不知道刚刚因为一两句话就脸红的人是谁。”   李从嘉干脆分开双腿坐到他身上,低头看着释雪庭说道:“这是不一样的。”   释雪庭没有说话,既然李从嘉坚持不让他去,那他也不会无视李从嘉的意见,反正李从嘉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吐蕃那边多他一个也没什么决定性作用,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李从嘉打道回府的话,他还是留在这里保护李从嘉的好。   李从嘉见释雪庭不再坚持,瞬间松了口气说道:“说起来,你之前也是有佛祖保佑,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还顺顺利利。”   释雪庭沉吟半晌说道:“不,与其说是我运气好,倒不如说是这其中还有其他势力的人搅浑水。”   一尊琉璃佛像的确能够让吐蕃乱起来,但是想要大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大唐留在这里的情报人员有限,之前释雪庭让他们散布消息的时候,本来是想要控制在亚泽这个地方,然后慢慢辐射到拉萨王那边。   结果亚泽这边的确倾巢而出,拉萨王和雅隆觉阿王也都出手,甚至……连波窝、脱思麻这两个部落都派人来争夺了一下。   这其实是让释雪庭有些措手不及的,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想要控制也控制不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本来就是想让吐蕃乱起来,或早或晚没什么区别,更甚至早比晚了强,而后来他甚至不去关注这件事情,转而开始研究在吐蕃到底有多少其他势力的人。   这个势力是指完全的吐蕃部落以外的国家,估计也是想要从吐蕃大乱中分一杯羹的,而且国力还不能太弱,像是跟吐蕃接壤的泥婆罗和古格必然没有这样的实力。   剩下的附近国家也就是喀喇汗国,伽色尼王朝以及两个不大不小的国家帕拉和迦摩缕波。   其中帕拉和迦摩缕波未必会参与其中,这两个国家的实力一般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西边的喀喇汗国和伽色尼国。   只不过,那些人隐藏的很深,释雪庭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他们真正的身份,这个时候吐蕃的乱象,反而是他们这些身份神秘的人的最好的保护色。   与此同时,那些人其实也一样,他们都知道有人在搞事情,然而却查不出到底是谁,本来从琉璃佛像上看或许可以圈定是唐国的人,可是在听说一切消息的源头都在亚泽之后,他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唐国距离亚泽太远了,如果是唐国的人首选应该是雅隆觉阿王其次是拉萨王。   李从嘉听了之后,深深觉得吐蕃现在的水又深又浑,他之前只是开玩笑一样的说想要打道回府,如今却是真的想要离开了。   这趟浑水不好趟,虽然说他身边的安保都很尽心尽力,可是在这样复杂的地方,想要保护好他就需要更加费心费力。   释雪庭听了李从嘉的说法之后,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你以为现在就很安全吗?”   李从嘉脸色一变,立刻将赵匡胤喊了进来问道:“这两天有没有什么特殊事情发生?”   赵匡胤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释雪庭,觉得有释雪庭在他好像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便说道:“这两天斥候发现了很多可疑人士,这些人只是远远跟着御驾,看上去似乎是在监视,哦,也有几个不要命的杀手过来,不过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李从嘉听了脸色一变,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那就意味着已经造成了损失。   他不得不面色凝重说道:“我们现在基本上已经踏入了吐蕃高原,这两日有没有吐蕃使者前来接触?”   赵匡胤也觉得有些奇怪:“没有,他们似乎完全忘了陛下要来一样。”   李从嘉看了一眼释雪庭,释雪庭直接说道:“看来是已经顾不得了。”   为什么顾不得,这个问题很耐人寻味,亚泽和拉萨那边为了王位在争夺,顾忌不到这里情有可原,然而雅隆觉阿王又是怎么回事?   还是说这是他们集体给李从嘉的一个下马威?或者代表了之前邀请李从嘉过来主持会议只是拉萨王的一厢情愿,其他部落的人都不愿意让李从嘉插手?   这些原因都有可能,但也可能都不是,李从嘉一时之间分析不出太多,因为情报太少也因为吐蕃实在是乱成了一锅粥。   赵匡胤这次实在忍不住,问了一下原因,释雪庭也不瞒着他,这算得上国家大事,而赵匡胤正好是决策层。   赵匡胤听了之后有些疑惑:“那些吐蕃人为什么不来寻求陛下的支持?”   都是傻吗?有了唐皇的支持,不比你们一群人在那里争来争去来的强?   释雪庭也觉得这个问题无解,如果用那些王子都太蠢来形容,又好像不太合适,真正蠢的早就死在王权倾轧之中,哪里还轮得到现在互相争夺王位?   李从嘉果断说道:“传信回长安,我不日启程回去。”   赵匡胤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李从嘉会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再说,不过他聪明的没有多问,直接下去传达李从嘉的意思。   他走了之后,李从嘉才哼了一声说道:“吐蕃这边没有人欢迎我,空摆一个皇帝架子有什么用?让人围观吗?丢不丢人?走了走了,不跟他们玩!”   释雪庭被他这十分孩子气的理由搞得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的好,然后他就听到李从嘉说道:“哎,如果铁路铺设更广泛就好了,下次出行就可以坐火车。”   释雪庭直接吐槽说道:“这个就别想了,如果坐火车,怕是火车需要搞成什么样的仪仗他们就要吵个一年半载的。”   李从嘉一想也是,皇帝出行是有各种规章制度的,火车是个新兴事物,别说现在还没普及,就算普及了到时候怎么样才能体现出这是皇帝座驾估计朝上就要吵翻天。   李从嘉刚想跟释雪庭说正好废除那些没用的仪仗,结果还没说出口,释雪庭就听到了细细的哨声,这是信鹰身上的哨子,释雪庭走出去之后,很快又回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我们是该回去了。” 第269章   李从嘉第一反应就是长安出了事情, 但是最近到他这里的折子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大郎怎么了?”   释雪庭摇了摇头:“跟大郎没关系, 是拉萨和亚泽那边的问题。”   李从嘉懒得听他继续卖关子, 一伸手,示意释雪庭将纸条给自己。   结果释雪庭居然直接将纸条揣到了袖子里, 李从嘉瞬间杀气腾腾地瞪着他,释雪庭基本上就是无视,不仅无视还厚脸皮的坐过来拦住了李从嘉的腰。   李从嘉正思考要不要家暴的时候, 就听到释雪庭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亚泽王和拉萨王没有死。”   李从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释雪庭。   释雪庭认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说谎,一瞬间李从嘉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消息, 脑子里来来去去都是那句话:你们两个王八蛋特么逗我们玩呢?   新的亚泽王和拉萨王都快选出来了,然后老的突然蹦出来说自己没死,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啊。   李从嘉不由得想到上一次诈死的还是耶律璟,这年头的人都开始喜欢诈死了吗?不知道这两位有没有查过耶律璟是怎么死的?被身边人给弄死的哦,非正常死亡哦!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微微蹙眉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越看越觉得可爱, 虽然用这个词形容可能不太准确,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用可爱已经不合适了, 可是他就是这么觉得, 越看越是喜欢。   前些日子他听说赵匡胤又娶了新一房小妾,而且十分疼宠, 疼宠到了敢跟正室叫板,而正室直接就将仇恨值挂在了赵匡胤身上,现在秦国公和秦国公夫人已经是相看两生厌了。   释雪庭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怨侣, 他疼李从嘉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他生气伤心?   李从嘉不知道释雪庭的思维已经扯到了不相关的地方,开口说道:“他们这是……在钓鱼执法吗?”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发现释雪庭似乎并没有回应他,不由得转头看向释雪庭,结果发现释雪庭正一脸温柔地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仿佛他是天地间的唯一一样。   李从嘉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光头问道:“想什么呢?我说的话都没听见。”   释雪庭回过神来,抱歉的笑了笑说道:“你刚刚说什么?”   李从嘉认真说道:“我在怀疑这两个人钓鱼执法,目标应该不是那些王子,而是来吐蕃搅浑水的人。”   释雪庭听了之后瞬间凛然,他不知道什么是钓鱼执法,却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不得不说这种可能性很大,释雪庭立刻起身开始给各个据点传信,让他们最近都低调一些,别四处刺探消息,在不知道是不是安全的情况下也别随意传递消息。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都安排好,也算是松了口气,然后开始思考说道:“我们回去的时候走什么地方呢?”   释雪庭有些意外:“不原路返回?”   李从嘉摇了摇头:“原路返回多没意思啊,难得出来这一次,都说这个江山是我的,然而我自己都不知道它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嗯,就去看看你帮我打下来的江山。”   释雪庭失笑摇头:“哪里算是我帮你打下来的?”   李从嘉却说道:“可是没有你,真的就没有大唐了。”   没有最初的那一份藏宝图,他们在塞外的生活还真不好说,说不定就死在西域了,哪里还有如今的大唐?   想到这里,李从嘉认真说道:“我记得你。”   释雪庭瞬间眉目灵动,凑过来低声问道:“哪里记得?”   李从嘉本来想问还能是哪里记得,结果看到对方含笑的目光之后,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好像是被调戏了,忍不住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只是说道:“来来,我们先看看回去的路线。”   释雪庭笑了笑也没继续,跟着李从嘉去看路线,最后他们两个打算沿着铁路走一遍,而如今拥有铁路的地方只有一些大港口和内陆大城市,李从嘉现在距离成都府不远,当然成都府现在是没有铁路的,能够入蜀已经是近些年来朝廷大力修路的结果,铁路估计至少要五到十年才可能辐射到这边。   所以他只能继续坐马车,然后一路向东南方向的崖州,从崖州沿着海岸线一路到登州,最后返回长安。   这是一条很长的路线,如果是在长安的时候,估计内阁是死活都不会同意的,然而现在这里李从嘉说了算,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能够劝说他。   释雪庭就不要说了,基本上李从嘉要做的事情他都会点头说好,只要不是李从嘉做出的决定极其不正确,他基本上不会有任何反驳。   然而这种反驳也只有当初李从嘉刚刚登上王位的时候才有,毕竟那个时候他对自己的身份转变还不是很适应,无论是眼界还是心态都有些小心翼翼,所以做决定的时候也显得瞻前顾后。   释雪庭在那个时候就起到一种决定性作用,承认或者否认李从嘉的决定。   到了现在几乎已经不需要他这么做,更何况就算李从嘉又突发奇想,还有内阁劝他呢。   第二天赵匡胤听了李从嘉的决定之后,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这一圈可绕的够大的啊,不过很快他也兴奋起来,自从天下太平之后,赵匡胤很少再出长安,不是不想,而是避嫌。   他去哪里都不太合适,万一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让人怀疑他跟当地的军队有什么勾结怎么办?   虽然说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做,但是架不住有人给他泼脏水啊!   现在跟着皇帝一起旅游完全无压力!   不过赵匡胤到底是比较靠谱,忍不住问了一句:“内阁会同意吗?”   李从嘉微微一笑:“他们同不同意也影响不到我们了。”   赵匡胤一想还真是,然而很快他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那……会不会时间太久,赶不上太子婚仪?”   李从嘉:……   对哦,放风放的太开心,差点把儿子的婚事给忘了。   然而他是不可能承认的,所以继续嘴硬道:“快点赶路也没什么,更何况到了登州之后,我们完全可以坐火车回去嘛,老赵还没坐过火车吧?”   说来也是可怜,火车的发明李从嘉几乎是从头参与到尾,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结果到最后就坐了一小会,长途火车压根就没坐过。   哪怕这个时代的长途火车还很慢,可是也苦不到李从嘉,他所乘坐的车厢必然是最豪华最合适的那一个。   赵匡胤也觉得这个提议比较靠谱,至于仪仗车架,有赶时间回去参加太子婚仪的借口,暂时放到一边应该也没人在意。   赵匡胤被说服,就代表着这个车队都不会再有人反对李从嘉。   一瞬间李从嘉的心情就变得很好,好到晚上的时候显得特别热情主动。   等到最后释雪庭都忍不住问道:“这么开心?”   李从嘉蜷缩在他怀里,半睡半醒地说道:“唔,就当咱们两个迟来的蜜月好了。”   释雪庭有些茫然:“蜜月?那是什么?”   李从嘉含糊解释道:“就是结婚第一个月啊,指代甜蜜生活的意思吧,反正就是一个象征。”   新婚第一个月,释雪庭紧了紧手臂,他知道他跟李从嘉是不可能成亲的,然而新婚这个词却真的让他有些兴奋。   原本以为可以休息的李从嘉又被折腾醒了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不知道释雪庭怎么又突然有了精力,他忍不住软软求饶说道:“不要了,明天真的会起不来。”   释雪庭亲了亲他说道:“有我在。”   李从嘉瞪着他,然而因为刚刚经历过情事,脸色晕红目光水润,那目光一点威慑力都没以后,反而显得跟撒娇一样。   虽然他看上去有些不满,但到底没有拒绝释雪庭,反正两个人放纵的机会也不是很多,在宫里的时候每天劳心劳力,能够留给他跟释雪庭亲热的时间不多,精力也不多。   现在虽然说是在路上,但李从嘉却意外的放松,只有重要的事情才会以奏折的形式呈现在他面前,这种事情一般都不是很多,可以这么说,哪怕现在李从嘉甩手不干,有内阁和枢密院的存在,也能让大唐在短时间内平稳运行。   毕竟许多政策当初制定的时候都是以长时间为目标的,所以按照这个目标进行下去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从嘉再一次收到李仲寓的家书,上面写着李仲寓一些小小的困惑,有很多东西都是不能问大臣的,毕竟算是帝王心术的一部分。   等问完了问题,李仲寓在最后还会写上他对李从嘉的思念,幼年丧母似乎对这个孩子没有特别大的影响,也没有那种爱在心里口难开的想法,在李从嘉面前,他总是特别坦然,想念了就是想念了,不会藏着掖着。   然而李从嘉注定不可能现在就回去,所以他解答了李仲寓的问题之后,就写信告诉李仲寓:老子要出去玩,咳,是出去巡幸海防,你小子好好看家啊。   李仲寓在接到这封信的时候,顿时眼前一黑,转头就去找内阁:“阿爹……去巡视海防了。”   内阁现在也收到了李从嘉发来的正式旨意,一个一个都抑郁的不行,他们就知道皇帝出去了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说不定就要出点什么意外。   现在果然意外来了,吐蕃没去,他要去巡幸海防!   内阁当然会劝阻,然而谁都知道劝阻是没用的,李从嘉已经决定并且规划好了路线,他们最多也就是上折子谴责一下李从嘉:身为皇帝,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呢?   然后再委婉的劝慰李仲寓,明君可不能这么任性。   实际上他们的劝慰根本没什么用,李仲寓一直是崇拜李从嘉的,虽然可能表现的不太明显,但他的的确确会觉得皇父做的事情一般都是正确的,实际上也是如此,毕竟李从嘉抽风的那些举动基本上都被内阁和释雪庭拦住了,再加上他大力发展科技还发展出了成果,就显得他特别英明神武。   既然父亲在信里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皇帝也是如此,不能经常困在宫墙之内,任由那些大臣告知他外界的事情,总要自己亲自走一走体验一下才行。   当然李从嘉还强调了,这么做也必须在朝廷很平稳,并且有人能够在后方做主的时候才可以,他可不希望儿子不管不顾放下政事跑出去玩。   李仲寓将这些话翻译过来之后就是:要等你儿子有参政议政的能力之后,你才能放松。   李仲寓……李仲寓很牙疼。   他现在特别希望李从嘉回来,因为他真的觉得压力太大了,以前跟着李从嘉批折子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对处理政务很熟悉,然而等到真正接手的时候他才发现,熟悉个屁啊,他熟悉是因为李从嘉给他的那些都不算难题而已。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锻炼,也让李仲寓明白了自己的不足,最主要的是他对内阁没有像是李从嘉那样的权威,他想要做的决定,总会被内阁阻拦,而且内阁的理由还很强。   虽然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但是这让李仲寓觉得十分不舒服,感觉像是皇权被冒犯一样。   可他还不能直接发火,只能郁闷的给父亲写信,让他早点回来。   李从嘉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更有底气去跟这些老臣周旋,否则……总觉得势单力孤。   李从嘉接到这封信之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呵呵,内阁果然给大郎了一个下马威啊。”   释雪庭也不意外,这种事情贯穿古今都概莫能免,没有大臣是无私的,或许有一些人是,但那是因为他们想要实现个人理想,而那个理想很伟大,所以显得无私,实际上这也是一种自私而已。   他看着李从嘉问道:“要回去吗?”   李从嘉摇头:“不,让大郎多撑一段日子,他长大了,早晚要面对这些,我还在呢,那些大臣不敢太过放肆,这样他都承受不住,将来我不在了他要怎么办?”   释雪庭皱了皱眉,本能的排斥这种话题,李从嘉所谓的不在自然是百年之后,虽然他们两个都觉得自己年纪算不上大也都很健康,却也不能抹灭这个时代人均寿命不过三十五的事实,哪怕大唐的生活条件好了,百姓寿命的增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所以到了现在,释雪庭更加不愿意去想李从嘉会去世这个问题,这也是少有的他会逃避的问题之一。   李从嘉没有那么纠结,他想得很开,觉得自己再活几十年应该没问题,前提是别总这么劳心劳力,最近感觉头发都少了,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秃。   他给李仲寓写完信鼓励一番之后,转头就又跟释雪庭腻歪在了一起。   说实话,自从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还很少有这么长时间腻歪在一起,不去谈论那么多政事,不去谈论战争,只是单纯相处的时候。   这也是李从嘉为什么更加不想回去的原因,等回去了,哪里还有机会这么腻歪?   李从嘉突如其来的巡幸路线可以说是搞的鸡飞狗跳,当然这个鸡飞狗跳仅仅是指那些接驾的州城。   李从嘉当初从长安出来的时候就表示不会住进任何当地官员的家里,最多也就是住驿站,如果驿站不合适就直接在城外扎营,当然他也说过不用过分翻修驿站,不过他估摸着就算说了,那些人也未必会听。   不过只是修驿站的话,应该不会花费太多钱,李从嘉到现在都还记得小玄子七下江南,每一次去住在臣下家里都是一次巨大的消耗,搞得臣下在掌握着织造和盐业都补不上亏空,间接导致了曹黑胖的悲惨命运。   李从嘉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的心血来潮,就把当地官员逼得上吊或者贪污,驿站翻修的他就不管了,毕竟就算他不来驿馆也不该太寒酸,吃的用的他都会折价给当地官员一些补贴,不一定准确,或多或少,但是终究不会让官员在他走了之后为钱发愁。   反正钱呗,他有!   一开始接驾的那些官员看上去似乎是不太高兴,很有一些孤拐脾气的官员就敢当众指责李从嘉劳民伤财,李从嘉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用钱砸到人闭嘴。   伤财怎么了?老子自己有钱,想怎么花怎么花你们管得了吗?至于劳民,他可没有让官员把整个州府的百姓都拘在家里什么都不让干,这是你们自己要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个锅我不背。   只有敢自询想当个诤臣,想要通过打击斥责李从嘉来名扬天下的官员,基本上当场都被李从嘉怼的无地自容。   那些官员一个个狼狈的不行,心里则快要哭了:这跟传说中不一样啊,说好的陛下谦逊仁慈呢?   谦逊仁慈也要看对谁啊,内阁都不敢这么指着李从嘉鼻子骂,当年敢这么指着他鼻子骂的御史们,坟头草都要长出来了!   有了这些官员的前车之鉴,到后面就好一些了,至少这些官员知道现在是吃谁的饭受谁的管,一个比一个老实,不敢再非议。   李从嘉也乐得耳朵清净,他之前怼的狠点也是为了以后路途着想,如果前面就忍了,估计以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一个官员劝谏,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被李从嘉怼的那个官员回去之后也不知道是拉不下面子还是怎么的,居然就上书请辞,他心底多少也是有些硬气的,好歹算是世家子,好吧,虽然这些年世家已经被皇帝打击的不如从前,可是他们该有的骄傲还没丢掉。   更何况他也是一州刺史,哪怕只是下州刺史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顶替的官员。   释雪庭听了之后就冷笑着说道:“这是想要围魏救赵呢。”   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不过那个刺史应该的确是想要迂回前进,我当场劝谏被怼,那是我错了,既然我错了就不能胜任这个官职,我就辞职嘛,你要是不准,那就说明我没错,那你就要接受我的劝谏。   这么一闹,那位刺史的直言不讳的名声或许能够更上一层楼,嗯,还要加上一句不畏强权。   到了州刺史这一级别的变动,就需要吏部过问,也需要李从嘉过问了。   然而还没等李从嘉写信批复这件事情,吏部的通知已经下来了——既然你辞职,那就好走不送。   刺史接到这封旨意之后当时就懵圈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丢掉了官职,本来他还想抗议一下,说这么短的时间内肯定不够公文来往的时间。   虽然听上去有点费事,但实际上的确是官员的辞职奏折会送到长安,然后长安那边再送到李从嘉这里。   只不过很快这位刺史就偃旗息鼓了——因为他这件事情是太子亲自过问,并且写了手谕的。   这个级别的官吏,监国太子有任免权。   李仲寓也很生气,他老子在外面不回来,他这里事情多到头发都要掉秃了,这死玩意居然还敢给他们父子俩添堵,滚好,不送!   而很多人也乐得让这位刺史下台,实在是因为这个人为了博清名,中枢很多官员都被他点名批评过,许多人早就讨厌他了,于是顺水推舟,皆大欢喜!   所有人都以为只是赶走了一个大家都讨厌的人,结果没想到居然还引起了连锁反应。   当李从嘉听到释雪庭说:“停两天,长乐府暂时不能去,那边军队有异动的。”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第270章   李从嘉震惊的并不是有人会不满这件事, 而是震惊于这些人居然还敢付诸行动?   李从嘉对于军权一直握得很紧, 对于各级的军官洗脑也一直没有放弃过, 再加上最精锐的武器一直都掌握在最精锐的军队手里面,而这些军队都是直接听命于李从嘉, 全国都没有几支军队能比得上这些军队。   更何况李从嘉手里还有秘密部队,这些秘密部队全靠他一个人供养着,就连枢密院都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   不过大家或多或少知道这一点, 所以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满, 也没人敢造反——开玩笑,那是造反吗?那是送人头啊!   在这种情况下, 李从嘉忽然听说有人在他即将路过的地方秘密调动军队,肯定是震惊的。   当然调动军队未必就是要对皇帝有什么不良企图,然而在这种时候,无论是释雪庭还是李从嘉,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释雪庭见李从嘉不说话, 便问道:“我派人去?”   他没说派人去干什么, 然而李从嘉却知道释雪庭是问要不要干掉那里的谋反者。   李从嘉却冷静说道:“不,找个地方扎营, 多停几天, 然后将消息传给大郎,让他自己看着办。”   他很清楚有人这么做肯定是担心将来也会被这么干脆利落的扫地出门, 而且李从嘉现在只是带着一部分人四处行走,是一个很好的刺杀的机会。   毕竟如果换成平时,李从嘉都在皇宫里, 谁能刺杀到他?   只不过如果是李从嘉的话,肯定不会简单粗暴的将这个人赶出朝廷,他被贬官,但是并不代表人家嘴被封上了,也不代表人家会被吓到,这种世家子就算不做官依旧有足够的财产养活自己,说不定还能四处宣扬朝廷不能容纳诤臣,皇帝不能听进逆耳忠言。   当然处理肯定是处理的,明升暗降这一手李从嘉玩的可好了,每当有需要处罚而不好处罚的人出现的时候,李从嘉都会这么做。   正好等李从嘉回去之后就是三年一次外派官员大调整的时候,这时候有一些中枢官员会被外放,一些地方官会进入中枢,还有一些地方官会去别的地方继续做官。   整个调整都是按照平时考核来的,所以李从嘉完全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比如说把看着不顺眼的人给调到西域去吃沙子,不是挺好的吗?   只不过李仲寓已经做了决定,李从嘉就不会反驳,这是李仲寓真正意义上成为监国太子,以前虽然他也做过监国太子,但更多时候是在跟内阁进行学习,而经过他的手出来的旨意与其说是他的意思,不如说是内阁的意思。   儿子第一次独当一面,做老子的怎么都不能拆台,所以李从嘉默认了这个结果。   但是这个结果所带来的连锁反应,自然就要让李仲寓自己去处理,反正李从嘉自信就算这一次李仲寓做错了决定,也不会动摇大唐根基,他也有能力去收拾善后。   更何况,李仲寓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内阁也没拦着,现在出了事情,谁要是敢好意思“劝谏”李仲寓,而不是帮忙,那就等着他回去收拾这帮人吧!   释雪庭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转头就出去安排人给长安送消息。   等他回来之后,李从嘉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了,没有船,要不然我们还能顺便出海兜一圈。”   海边当然不可能没有船的,只不过都是一些普通渔船。   李从嘉身份特殊,他去哪里身边的护卫都有十几二十个,普通的渔船怎么可能装得下那么多人?   更何况普通渔船一般都比较简陋,不是李从嘉自己放不下架子,而是他身边的人都不会让他受这个委屈。   释雪庭微微放下心来,李从嘉还能想着出海游玩,看来是没有被之前的事情影响到心情。   只要李从嘉不会不开心,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难事。   释雪庭偷偷凑过来说道:“要不……我们晚上出去逛一逛?”   他们扎营的地方其实距离海边挺近的,渔船一般也就扔在沙滩上,毕竟附近的渔民基本都认识,破渔船也值不了几个钱,没人会去偷。   李从嘉眼睛一亮,然后看了看外面守着的那些侍卫之后,不由得垂头丧气说道:“这个可能性不大。”   自从李从嘉上次偷偷跑到了草原,他身边的安保力量就上升了很多,虽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但一直到现在他身边的人就都没少过!   这些人的确是为了保护李从嘉,但是更多是不让李从嘉太浪!   释雪庭对着李从嘉眨了眨眼说道:“我有办法,不过,想要让他们长时间不发现不太可能,你写一封手谕留下,让他们别大惊小怪。”   李从嘉想了想觉得这个可以有,于是他直接拽过一张纸写了一句:我和国师出去走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释雪庭无语半晌,这才出去安排了一下,让他的人将侍卫引走一部分,然后他跟着李从嘉大摇大摆的走出帐篷。   侍卫们想跟着的时候,李从嘉直接对他们摆了摆手:“行了,都忙了一天了,都吃点东西先休息一下,反正在营地里,还能出什么危险不成?”   大家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也就听从了李从嘉的吩咐,反正皇帝身边还有国师跟着呢。   如今释雪庭的真正实力大家并不是特别清楚,只不过他们知道,寻常三五个士兵别说打不打的过,就是想要近身都难。   国师寸步不离守着陛下,怎么可能还有事情?   于是两个人越走越偏越走越偏,终于是脱离了营地,悄悄离去。   李从嘉越走越是疑惑:“刚刚……那是防卫漏洞?”   因为在那个时间点,他们出来的地方居然没有任何士兵守卫,这在营地之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只能用防卫漏洞解释。   释雪庭点点头解释说道:“我也是这两天才砍出来的,除非队伍内有人处心积虑联合外敌,否则这一点点小漏洞算不上什么,我没着急提醒秦国公也是因为想要带你出来,不过,今晚过后估计他会发现的。”   释雪庭跟李从嘉悄悄出去不可能长时间没有人发现,一旦有人发现,赵匡胤肯定回的到消息,那时候他自然会知道自己布下的防卫措施出了问题。   至于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被吓的夜不能寐,就不是李从嘉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他跟着释雪庭一路往前走,此时释雪庭左手提着一盏灯笼,右手拉着李从嘉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李从嘉居然想跟释雪庭就这么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他们扎营的地方距离海边不算远,他们两个没走多久就到了海边。   李从嘉看着天上一轮圆月海上一轮圆月,不由得感慨说道:“已经十五了啊。”   释雪庭也站在他身边,海风吹拂在身上的感觉很舒适,在月光的映衬之下海边的沙滩都变成了银白色。   释雪庭拉着李从嘉的手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渔船就在前面,我们不能离岸边太远,也就在附近转一转。”   他刚说完就感觉身后的人忽然停下,不由得转头问道:“怎么了?”   李从嘉问了句:“你会划船吗?”   释雪庭笑了:“要是不会我怎么可能带你来?”   李从嘉顿时放心,他是不会划船的,有释雪庭带着那真是再好不过。   释雪庭准备的渔船看上去其实还不错,李从嘉坐在上面,觉得十分新奇,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在夜晚坐着这么一条渔船在海面飘荡过!   而且他发现释雪庭之所以在不断划船,不是为了往远走,而是为了让渔船不至于被海浪带到深海!   在海边游过泳的人就会知道在岸边很浅的地方,海浪是会把人和物推上岸,但是一旦到了一人多深的地方,那里的海水就变成了把人往里面卷。   渔船也是如此,李从嘉看着释雪庭一直没有停下划船的动作不由得有些心疼:“我们回去吧,晚上的海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看看月亮,而且……”他抬头看了看说道:“月亮也要被乌云遮住了,等等说不定会下雨。”   释雪庭听了也没有反驳,他也是担心会下雨,到时候只怕他们两个就真的回不去了,而且这次出来与其说带李从嘉出来玩,不如说就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让他稍微放松一下心情。   说到底,他还是担心长乐府的异动会让李从嘉不开心。   等到上岸之后,李从嘉发现就算再怎么小心,自己的鞋子和下摆也有些湿,不由得笑道:“正好回去换衣服。”   释雪庭继续牵着他的手不紧不慢的回去:“出来的时间不是很长,最多也就一个时辰,应该不至于造成太大骚乱。”   李从嘉就更心大:“我不是留手谕了吗?不会有问题的。”   然而等他们两个快回到营地的时候,发现此时营地之内人声鼎沸,一片混乱。   李从嘉顿时一惊:“不是吧?我们不就刚走一会吗,怎么乱成了这样?”   释雪庭直觉不对,他们走的时间不长,而营地这个乱象可不像是刚刚出现的。   他拉着李从嘉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说道:“先不回去,看看情况。”   李从嘉一脸牙疼的表情:“这怎么看?”   他们站在外面只能看到营地内出了乱子,但是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谁都不知道!”   释雪庭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根特制的哨子轻轻吹了三下,两长一短。   过了没一会,从营地方向迅速跑出来一个人影到了释雪庭面前。   不用说,这个必然是情报部的人,情报部的人在看到释雪庭和李从嘉之后,微微一愣,这才行礼说道:“参见陛下。”   有李从嘉在,就连太子都不必拜,更不要说国师了。   释雪庭转头看着李从嘉,没有开口,这种时候,不需要他来越俎代庖,两个人再亲密,在外人面前也要注意一下身份地位。   李从嘉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问道:“营地里这是怎么了?”   那人躬身说道:“刚刚有刺客袭击陛下帷帐,秦国公正在想办法捉拿此人。”   袭击帷帐?这特么就是刺杀啊!李从嘉有些惊异,多大仇?   释雪庭此时不得不开口说道:“你回去寻秦国公,让他立刻派人来保护陛下,刺客没有抓到之前,陛下不会回营地。”   那人应了一声,转头就走。   李从嘉看着他的背影,皱眉说道:“你早就知道会出这件事?”   释雪庭摇了摇头:“如果我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   他要是知道肯定会保护李从嘉,同时设下一个陷阱将刺客全部抓住,有人刺杀皇帝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在这个时候皇帝没有出事就是对众人最好的安抚。   如今李从嘉的帷帐中只有一封手谕……李从嘉跟释雪庭对视一眼,顿时都觉得无比蛋疼,怪不得营地乱成这样,他要是长时间不出现,估计那些人会觉得他已经被刺杀,或者被掳走了吧?   如果真是那样,营地里面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李从嘉站在那里,开始思考等等怎么善后,他抬头跟释雪庭对视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说道:“等等就说早就知道会有人刺杀才走的!”   两个人瞬间达成了一致,都十分安心,至于细节……李从嘉决定交给释雪庭,反正释雪庭肯定有办法将这件事情摆平。   过了没一会,赵匡胤满头是汗的带着人冲过来,看到李从嘉安然无恙之后,瞬间都松了口气,直接跪在了地上:“罪臣前来接驾!”   李从嘉一听就笑了:“人抓到了吗?”   赵匡胤点头说道:“一共三个刺客,都抓到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那回去吧。”   赵匡胤有些犹豫:“只怕……不太安全。”   李从嘉冷笑:“营地里这么多士兵还在呢,难不成一个个都是乱臣贼子?走吧,有天策府在,没什么好怕的。”   李从嘉既然坚持,那么赵匡胤也不好反对,实在是……不让李从嘉回去,他也不知道该安排李从嘉去哪里啊,最主要的是现在人心惶惶,李从嘉安然无恙的出现很能安抚人心。   赵匡胤想的没错,李从嘉骑马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也都松了口气,只要皇帝安然无恙,就算处罚他们也不会处罚太狠的,至少命可以保住。   李从嘉回到帷帐之后,发现这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不过依旧有打斗的痕迹。   春生跟桃符看到他之后简直都要哭了,天知道刺客出现的时候,他们两个是多么害怕,而等他们看到那封手谕又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庆幸。   万幸陛下还活着,而且看起来一点伤都没有。   李从嘉坐下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都各回原位,该干嘛干嘛去,又不是什么大事,别都跟着裹乱。”   赵匡胤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好,这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   然而李从嘉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很好的安抚了众人,大家原本已经绷到极点的神经渐渐缓和了下来。   李从嘉看向赵匡胤说道:“安排人连夜审讯那几个刺客。”   赵匡胤此时也理智回笼,点头说道:“已经让人去了,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李从嘉犹豫了一下,挥了挥手说道:“这么多人都堆在我这里做什么?先下去,你留下,我有话说。”   赵匡胤回头对着手下的将领说道:“都下去吧,安排好巡逻,都打起精神来。”   将领们领命下去,等他们走了,赵匡胤才脸色灰败地说道:“陛下……”   李从嘉一抬手说道:“刚刚看到我的手谕了吗?”   赵匡胤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春生给他看过的手谕,他忽然就问道:“陛下……真的是……出去了?”   李从嘉十分坦然:“对啊,我就是想出去溜达一下,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情呢?”   赵匡胤有些木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事实,想来想去只能说李从嘉真的有上天庇佑?   不过很快,他的脑子就转了过来:“陛下出去……可我的手下没有任何人发现!”   李从嘉想说的就是这个,他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站出来说道:“我找了一个漏洞,带着陛下出去的。”   赵匡义面无表情地看着释雪庭,你这么能耐,咋不上天呢?   然而释雪庭根本无视他的不满,直接将漏洞在什么地方说了出来,赵匡胤顿时皱眉说道:“不对,我之前不是这么安排的,这中间有一个小队肯定会在那里来回巡逻!”   释雪庭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具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赵匡胤瞬间冷汗都出来了,他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一个答案,一个刚刚他一直在寻找的答案——这些刺客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   如果这几个刺客的身手很好就算了,然而赵匡胤抓他们也没有费太大力气,这完全讲不通!   而现在他明白了,身手一般的刺客能够进来,自然是因为有人把他们放进来啊!   营地有内鬼!更甚至这些刺客之前可能就已经潜伏在了营地里面,而这个漏洞还留着,很可能是还有用!   赵匡胤脸色惨白说道:“我立刻去查!”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别想太多,情报部都没有得到消息,你们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地看了释雪庭一眼,释雪庭颇有些无奈,情报部的成员也都是人好吗?在这种行进的状态下,想要方方面面都照顾到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他也要承认是他大意了,如果在长安,看到防卫上有这样的漏洞,他肯定能够想到有问题,然而在路上,他自然而然的就觉得是赵匡胤出了纰漏,都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一想到李从嘉可能因为这种疏忽而出现致命的危险,释雪庭就不由得又是后怕,又是愤怒。   他开口说道:“秦国公去审问那几个刺客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赵匡胤也觉得在这方面他可能比不上释雪庭,便干脆说道:“我再去整顿一下军务。”   赵匡胤走了之后,释雪庭也没离开,直接就在帷帐中将情报部的一些人喊进来让他们去做事情,虽然情报部一直给人一种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感觉,然而实际上他的成员也不都是很神秘的,至少主要官员是经常在大家面前出现的。   释雪庭现在不敢离开李从嘉身边,超过十尺都不行,他很担心万一还有刺客怎么办?   到了这个时候,他忍不住劝道:“我们回去吧。”   这个回去自然是指的长安。   结果李从嘉却果断拒绝:“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些魑魅魍魉都出现了,不趁着这个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就这么逃回去,我面子往哪放?”   释雪庭不太同意李从嘉的观点,毕竟古往今来脑后长反骨的人数不胜数,不可能一下子就杜绝,毕竟中原地大物博,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傻X呢?   只不过李从嘉最后一句话说服了他,被刺杀了就慌慌忙忙赶回去,怎么看怎么像是吓破了胆,的确有些丢人!   这一晚注定所有人都睡不好,释雪庭更是干脆没睡守了李从嘉一夜。   结果到了第二天,刺客那边还没审怎么样,释雪庭就收到了来自长乐府的消息。   长乐府都督称昏君已经伏诛,现邀天下有志之士共谋大计。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一个特别粗略的地图,给大家看一下常出场几个国家的位置,应该没有人……要大唐的州府地图……吧?   不知道直接上地址行不行http://wx1.sinaimg.cn/mw690/9e38c9f3ly1fr6pmm65bmj20of0cxjvi.jpg   如果不行的话就搜索微博 云长歌-,直接去我相册翻吧,有一个相册是专门放地图的,就不为这个事情专门发一条微博了,实在是做的太粗略XD 第271章   李从嘉看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有些茫然:“这是什么意思?脑残吗?”   就连释雪庭都有些无语, 这时候跳出来说干掉了皇帝……弑君啊, 以下犯上啊, 这你都敢干了,那杀别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好吗?谁敢跟着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老板干啊?   至于昏君……说实话, 这两个字说出去全天下估计至少有八成的人不同意,李从嘉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减轻农民的负担,争取将整个国家的负担从农民身上转移出去, 虽然这个时代以农业为主, 税收还是要有,但已经减少了很多。   百姓的要求一直都很简单, 能够穿暖吃饱就够了,穿暖吃饱之后如果能够吃点好的也就很满意。   长乐府都督这一波操作,注定也只能将自己钉在耻辱柱上。   李从嘉和释雪庭都觉得很迷,释雪庭干脆问道:“你想怎么办?”   他问这个怎么办,主要意思就是到底是现在打过去还是等等朝廷那边的反应?   李从嘉琢磨着说道:“你说……我要不要也假死一波?”   释雪庭瞬间无语, 半晌之后才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别作死。”   你敢假死, 那边就有人敢让李仲寓立刻登基为帝,结果你没死, 到时候李仲寓不是很尴尬?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啊!   耶律璟跟拉萨王以及亚泽王敢这么干是因为他们的继承人不止一个, 干掉一个还有其他,李从嘉从头到尾就这么一个选择, 也这么玩岂不是要玩脱?   李从嘉有些遗憾的撇了撇嘴,说实话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真的想在暗地里搞点事情,毕竟已经很久没有放飞自我搞事了啊。   不过他也知道释雪庭说的有道理, 就算他信任李仲寓,到时候李仲寓如果真的处在一个尴尬位置,会产生什么想法那谁都不知道。   李从嘉直接说道:“不走正规渠道了,你快点用鸽子也好用鹰也好,将消息发过去,别让大郎他们误会。”   释雪庭说道:“已经发过去了。”   你刚刚光顾着想怎么玩了,哪里还记得这件事情,等你吩咐估计那边灵棚都搭上了!   李从嘉摸了摸下巴说道:“告诉下面人将仪仗都收了,我们开拔。”   释雪庭顿了一下,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要干嘛?”   李从嘉想到好几次他问释雪庭这个问题的时候,释雪庭都会干脆利落的回一句“干你”,现在他也挺想的,不过想了想最后结果可能会反过来,只好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李从嘉舔了舔唇说道:“你觉得我像是只挨打不还手的人吗?”   这种情况仅限于当年没有实力的时候,然而就算是最没有实力并且还在敌人地盘的时候,他都敢去坑赵匡胤,更别说现在了。   释雪庭叹气说道:“长乐府这边兵力不少的。”   毕竟长乐府算是边境,只不过是靠海的边境,这边也是囤积了不少兵力,为的就是能够应对偷袭,尤其是上次海贼灭了几个村子杀了六百多个人,李从嘉一怒之下干掉了日本之后,海岸边境线的军官都不敢姑息,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有不长眼的海盗过来,到时候就不知道是哪个国家还会被灭了。   李从嘉当然知道那边的兵力充足,他却说道:“兵力大部分都是海军,怕什么?”   释雪庭面无表情:“海军陆战队不就是你搞出来的吗?”   李从嘉歪了歪头,哦,对,还有这个,当初搞这个的时候他也是不怀好意的,总觉得将来如果再走海路去打别的国家的话,就不用费尽心力去选陆军过去,直接派遣陆战队,应该比较方便。   不过这个时候好像就有点坑自己了啊。   李从嘉顿时有些牙疼,忍不住问道:“能不能查出来到底多少士兵跟着他哗变了?”   释雪庭想了想认真说道:“事到如今已经不是那些士兵愿不愿意的事情,长乐府都督这一手直接将长乐府所有官员都绑到了他的战车上,他都弑君了,说当地官员完全不知情有人信吗?”   李从嘉顿时说道:“有啊,我信。”   释雪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只好缩了缩肩膀说道:“你继续,继续。”   释雪庭继续说道:“就算你信,这些官员也不敢相信你真的信了。”   这句话有些拗口,不过简单来说可能就是这些官员会怕李从嘉只是虚伪的安抚他们,到时候给他们来一个秋后总算账,事实上就算不要他们的命,跟一个反贼牵连上了还有好结果?   事到如今就算他们再怎么不甘心也得跟着造反了啊,造反了或许还有一条生路,不造反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李从嘉想到这里也学释雪庭面无表情的说道:“干脆派人把长乐府都督干掉吧。”   现在叛军还没有形成气候,一旦长乐府都督被干掉,群龙无首,到时候这些人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释雪庭想了想说道:“不等大郎那边的反应了?”   李从嘉在过去杀个天翻地覆出气和锻炼儿子之间,只能遗憾的选择锻炼儿子,毕竟这次事件非常难得,以后未必还有这种好机会,或者说之前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机会。   之前李仲寓坐镇后方,做事情十分稳妥,不过那都是按部就班,也并不能突出什么。   只有突发事件才能检验一个人的能力,之前对那个官员的处置算是一次,只不过那一次李仲寓显得有些冲动,然而再联想一下他的年纪,如果他年纪轻轻就真的沉稳有度,李从嘉反而会觉得心塞。   现在这次事件是第二次,李从嘉觉得这一次大概更能看出来李仲寓的能力。   而此时被释雪庭和李从嘉都很看好的李仲寓,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之前他爹走了没两天,朝廷上所有事情纷沓而来,他就觉得有点扛不住,倒不是说这些事情很难办,而是说这些事情很繁琐。   他到底是个少年人,很希望能够趁着这次做监国太子的时候做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好能够一鸣惊人。   少年心性不过如此,好在李仲寓比较靠谱,不会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突出他就去找点事情出来。   只是这样的工作太过磨人,他又是生手,免不了花费更长时间,当然他也不知道内阁有意锻炼他,所以给他加重了分量,平时李从嘉在的时候,很多折子根本都不会到他手上,内阁那边就已经处理好了。   只不过面对李仲寓,这些老臣也跟李从嘉的心态差不多——得让他什么都接触一下。   于是被坑的很惨的李仲寓已经不止一次的希望李从嘉快点回来,有这个时间他真是宁可回去学院上课!   这么一想就更加惆怅了,自从他当上监国太子,就再也没去过学院,毕竟没时间。   后来吐蕃的消息传过来,李仲寓还是有点开心的,既然他爹不用去吐蕃了,那么应该快回来了吧?   结果李从嘉直接给了他一闷棍——人家压根没打算回来,不仅如此还打算环游半个大唐!   李仲寓当时的怨念都快形成实体了,然而李从嘉做了决定,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去执行,顺便还关心一下李从嘉那里的补给问题,只不过他爹有钱,而且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荒山野岭,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去操心的。   李仲寓只能老老实实继续干活,准备等李从嘉回来之后还给他一个安安稳稳的朝廷,然后他就可以放假了!   结果干到了一半一个晴天霹雳就过来:长乐府的人弑君造反了!   那一瞬间李仲寓整个人都是迷茫的,弑君这个词基本上不会出现在大唐人的日常对话之中,甚至连在脑子里想一想都觉得自己有罪,现在猛然听到这么一个词,有那么一瞬间是反应不过来的。   然而等李仲寓反应过来之后,瞬间眼眶都红了,不是难过,是气的。   他对那些比较细节的政事的确不太在行,但并不代表他智商低,相反,他脑子转得很快,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长乐府是李从嘉下一站要去的地方,想必这里的官员跟之前被轰走的那个关系匪浅,此时肯定是心虚所以先下手为强。   然而李仲寓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有这个胆子?   内阁接到消息之后,立刻过来找李仲寓,当他们看到李仲寓眼眶发红的时候,心里都咯噔了一声,难道消息是真的?   他们的消息渠道只有官方正规渠道,而李从嘉走之后长安的情报部就会直接向李仲寓负责,所以李仲寓的消息可能比他们快一点,然而猜测归猜测,该提的建议还是要提的。   魏仁浦直接说道:“殿下,此事蹊跷,还请速速下令查探陛下此时所在何处。”   李仲寓此时微微平静下来果断说道:“国师在阿爹身边呢,阿爹肯定不会有事。”   李仲寓这么说,所有内阁成员都松了口气,倒不是他们多么信任李仲寓或者释雪庭,而是李仲寓这句话就代表他现在也不知道李从嘉的具体情况,而如今没有消息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   如果李从嘉真的遇难……众人对视一眼,觉得事情有些棘手,李仲寓作为一个太子甚至是监国太子是合格的,但是做一个皇帝总是缺少一些气魄。   虽然所有大臣都曾经被李从嘉的任性搞得满头包,然而那只是一些理念上的不同,并不代表李从嘉所做的决定就是鲁莽的,更甚至李从嘉每做一次重要的决定,他都会等到至少八成以上的把握才会下令。   更何况李从嘉下决定的时候从来不会瞻前顾后,只要他决定了,那就一往无前。   李仲寓到底还缺乏这方面的魄力,不过如果这次的事情处理得好,对于李仲寓来说应该是一次难得的蜕变。   李仲寓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边下令给情报部去查,另外一边则是准备将枢密院众人也都喊过来。   现在不管李从嘉是生是死,这兵都是要出的,如果李从嘉活着,那处境应该也是很危险的,所以他们要派兵过去一边将叛匪剿灭,一边将皇帝接回来。   如果……如果皇帝真的遭遇了不幸,那么也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原本李仲寓还是比较相信赵匡胤的,毕竟赵匡胤是他未来岳父,天然就会站在他这一边,然而赵匡胤被带出去了,李仲寓想了想就选了杨业,毕竟谁都知道杨业是个老实人,虽然这个老实人打起仗来也很凶猛。   不过让李仲寓没想到的是李弘冀居然直接找上来说道:“我出战。”   李仲寓当时就吃了一惊:“伯王?”   李弘冀脸色阴沉:“我去将陛下接回来!”   李仲寓可以看出来李弘冀是真的生气了,不得不劝道:“伯王不要冲动,阿爹应该无事,或许过两天就会有消息传来了,如今叛匪不知有多大势力,还需要伯王坐镇京城,震慑宵小!”   李弘冀皱眉,他知道李仲寓说得对,如果叛匪真的串联了不少人的话,京城是必须要保住的,而他留在这里能够震慑许多人,可是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李从嘉被刺杀这件事情让很多人都十分气愤,或者说是中枢的官员就没有不生气的,毕竟现在大唐蒸蒸日上大家日子都很安稳,朝堂上当然还是有斗争,然而大家的斗争也算是光明正大,还没到为了斗争不择手段的地步。   尤其是李弘冀这样的,一身荣辱都系在李从嘉身上,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他们现在已经怒气爆表。   李仲寓有些头疼,如果李弘冀真的执意要去,只怕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留下李弘冀。   这个时候李仲寓忽然发现了以前一直隐藏着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对朝臣的控制力还是不如他爹,不,不是不如,而是根本就没有!   李从嘉能任性,他能吗?李从嘉言出法随说一不二,他能吗?   有那么一瞬间,李仲寓的自信心都有点被打击到,觉得前路漫漫,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希望父亲能够在自己身边。   这个时候李仲寓也忽然发现,父亲就是自己的一堵墙,为他遮风挡雨,给他寻找最安全的方式一点一点的了解这个帝国,掌控这个帝国,如果李从嘉在他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离开,李仲寓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怎么去治理这个国家。   李仲寓不让李弘冀去,而李弘冀非要去,叔侄两个就这么僵持在这里,过了没一会,释雪河就急匆匆的走过来,在看到李弘冀的时候,他不由得一愣。   李弘冀此时收拾好表情,准备告退,结果释雪河也不瞒着他,直接一脸喜色地告诉李仲寓说道:“殿下,国师传来消息,陛下没有受到刺杀。”   李仲寓瞬间眼睛一亮:“真的?”他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不过很快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可是……长乐府都督那边说的是已经刺杀了。”   释雪河笑呵呵说道:“的确有刺客刺杀,只不过刺客去刺杀的时候,陛下和国师正好出去,所以刺客扑了个空,反而被秦国公抓住。”   李仲寓:……   李弘冀:……   叔侄两个对望一眼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件事情,虽然释雪河灭有说太详细,但是以他们两个对李从嘉的了解,说不定李从嘉跟释雪庭就是偷偷摸摸出去的,结果反而因祸得福。   过了半晌,李弘冀才眉目舒展说道:“陛下有上天保佑,吉人自有天相,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着急出京了。”   李仲寓瞬间松了口气,说实话,李从嘉以前就说过最好不要让李弘冀再掌兵,毕竟李弘冀功劳太大,李从嘉当然不必怕他功高震主,但是他不得不思考万一自己活得不如李弘冀长,到时候李仲寓面对这样一位长辈,只怕会有劣势。   幸亏阿爹还活着啊,李仲寓立刻让人将消息传出去。   等到内阁和枢密院再次齐聚一堂的时候,李仲寓敏锐的发现了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十分沉静,之前李从嘉出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虽然朝堂上也没有太大的变故,但就是给他一种人心浮动的感觉。   而如今所有人都各回各位,开始思考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啊?人家都要来刺杀皇帝了,还留着干嘛?   这个时候李仲寓忽然转头问释雪河:“阿爹没有别的指示了吗?也没有手谕?”   释雪河摇了摇头:“消息是国师写来的。”   也就是说对于这件事情李从嘉压根就没有任何命令下来,在场的众人一阵迷茫,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皇帝都不说些什么?   魏仁浦本来还想问问李从嘉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毕竟遇到了刺杀,再在外面浪好像不太好,只不过一看李从嘉什么消息都没有,他就知道不用问了,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说不定还会按照之前定好的路线继续巡游。   只不过,现在长乐府已经反了,具体那边多少官员反还不清楚,不知道李从嘉到底要怎么继续?   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大的事情李从嘉不管,他们就不知道怎么拿主意。   这个时候,赵普果断问道:“殿下,三军已经集结,不知何日开拔?”   赵普这个问题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一抬头,哦豁,怎么把监国太子给忘了?他们一边纷纷问李仲寓怎么做,一边担心,刚刚无意中是不是把太子给得罪了?   赵普看着一帮跟风狗心里骂了一句一帮傻子,陛下什么都不说,明显就是将决定的权利交给了李仲寓,简单来说这件事情就是让李仲寓来解决的,你们还跟那迷茫个什么劲儿?   不过,赵普觉得他们的陛下既然敢这么大方的让儿子来练手,说明情况都在掌握之中,那应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仲寓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得在心里擦汗,如果不是赵普,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是监国太子!   定了定神,李仲寓说道:“按照之前决定,杨业杨将军为行军总管,前去平叛!”   杨业兴奋领命,他也没想到居然还有出去打仗的机会。   其他人渐渐散去,虽然说有人反了,但大唐其他百姓还是要过日子的,所以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或者是帮不上忙的官员都该干嘛干嘛去。   李仲寓也只是做好了决定,甚至想好了如果杨业都不是对方的对手,那么接下需要派谁去也要细细思量,虽然没有人觉得杨业连这些人都打不过,不过先做好准备总是好的。   李从嘉没死,李仲寓就有了主心骨,开始有条不紊的处理各种事情。   而远在泉州的李从嘉在知道李仲寓一系列举动之后说了一句:“中规中矩。”   算不上多么出彩,但也没有出什么问题,释雪庭听了之后说道:“这样很好,若是太激进只怕反而坏事。”   大唐如今的版图已经很大,李从嘉还在不停的找周边国家的麻烦,所以下一任国君应该不需要再去开疆拓土,那么就需要一个守成之君,李仲寓这一点上做得还算不错。   李从嘉点点头同意了释雪庭的意思,释雪庭也只是随口点评一下,实际上他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对了,刚刚收到消息,长乐府都督打出了文信郡王的招牌,说要拥立文信郡王为帝。”   李从嘉:……   依旧住在宫里的李从镒:敲里吗! 第272章   李从镒的命很难说好还是不好。   说不好吧, 他从出生过的就是富贵日子, 至少比普通平民百姓强, 也比在历史上当阶下之囚强。   说好吧,那是因为他多少也算是寄人篱下, 出生的时候就是哥哥当家,亲爹对他也不是不用心,然而他太小, 想要用得上还要很久, 结果还没等他长起来,他爹就挂了, 一转眼哥哥成了皇帝。   作为皇帝的弟弟,年纪比皇帝儿子还小,其实李从镒还是很安全的,他每天只要学习一下,接受管理, 老老实实就能一辈子不愁吃穿, 将来长大了出宫最少也是个亲王。   结果就晴天霹雳,他被登基了!   这都什么鬼!   之前有人造反他是知道的, 还跟弟弟李从信吐槽了一下这位长乐府都督脑子不太好用, 在这时候造反,你不等死呢吗?   然而吐槽完没两天, 他就觉得自己也要凉了。   李从镒是在学院知道这件事情的,学院之中的学生什么身份都有,消息不比茶馆酒楼这种集散地差。   在知道的那一刹那, 李从镒在心里将长乐府都督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然后假都没请,直接一口气跑回了宫里。   回到宫里之后他就直接去了东宫,此时李仲寓正好在东宫,刚批好折子,将一些比较重要的封起来,让下面人快马加鞭送到他爹那里,结果书房的门就被推开,然后他就看到李从镒哭着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说道:“大郎,你可要救我啊!”   李从镒现场表演了一下什么是真·抱大腿,李仲寓直接就愣在了那里,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毕竟长这么大虽然想要抱他大腿的人很多,但一般都是想想,哪里有这样直接付诸行动的?   他回过神来之后,不免啼笑皆非,连忙将李从镒扶起来说道:“八王叔这是何故?”   李从镒哭得十分伤心,他这是真伤心,无论是谁好好的,正在吃着火锅唱着歌畅想美好新生活的时候,突然就被盖上了一顶反贼的帽子,他都得伤心。   李仲寓很快就明白李从镒说的大概就是长乐府都督的事情,不由得安抚道:“八王叔不要担心,此事我心中有数,想必阿爹也不会误会你的。”   李从镒抬头看着李仲寓似乎真的不在意,不由得擦了擦眼泪恶狠狠说道:“此等小人,不杀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大郎,能不能让我跟着杨将军一起去?”   李仲寓木了一下:“这个……不太合适吧?”   李从镒连忙说道:“我觉得挺合适的,你看他这么诬陷我,我怎么也要亲手斩杀此獠。”   李仲寓忍住了想要吐槽的冲动,李从镒连他都打不过,还要杀长乐府都督?长乐府都督可能脑子不太好用,但是身手肯定不错,如果不行也做不到这个位置。   李仲寓只能苦口婆心说道:“八王叔,我是做不了这个主的,您要是想去我还要给阿爹写折子,不说阿爹会不会同意,就算阿爹同意了,这份折子一来一回……只怕杨将军已经班师回朝了。”   李从镒一听整个人都蔫了,没有人觉得杨业会输,毕竟他是有整个大唐做后盾,然而长乐府都督有什么?只有那一地补给而已。   李仲寓看他这个样子,只好无奈哄着他回去,没办法,虽然说是叔叔,然而比他小上好几岁,李仲寓今年也不过十七而已!   李从镒唉声叹气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此时李从信也自学院回来,看到李从镒就忍不住嘿嘿笑道:“八哥,刺激吗?”   李从镒瞪了他一眼说道:“少在这里幸灾乐祸,作业做完了吗?”   李从信悠闲说道:“当然做完了,不过你那份……还没做,今天还没请假,明天只怕要挨罚了。”   李从镒一听更加想要上战场了,其实他倒不是真的想要去杀长乐府都督,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将来只怕想要得一份差事都难,到时候真的当个闲王?   李从镒哪怕年纪小,也是有自己的梦想的,他也想为大唐添砖加瓦,无奈身份限制。   李从信看着李从镒的表情不由得挑眉说道:“八哥,不是我说你,你最好不要想那么多,当个闲王有什么不好?阿兄对你不好吗?太子对你不好吗?我们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上进,你要是上进了,反而坏事。”   李从镒嘟囔道:“我就是不喜欢被困在京城,我想要去外面看看。”   李从信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说道:“这个还不容易吗,那个路引四处游玩也不是不行,你以为得了差事就能四处走了?还不是被困在一个地方?到时候做的不好反而会被削,想想你作业做不好的时候咱们皇帝哥哥怎么收拾你的,你还想当官?”   李从镒歪头想了想,忍不住抖了抖说道:“算了算了,哎,这次长乐府都督可是把我害惨了。”   李从信摇了摇头:“这你就错了,我们对皇帝哥哥没有威胁,对太子也没有威胁,长乐府都督这不过是一场闹剧,他们不会放在心上的。”   李从镒叹了口气:“希望如此,不知道六兄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希望晚一点,这样我逃课的事情大概就能过去了。”   被李从镒念叨的李从嘉正在厉兵秣马,他已经知道李仲寓的处置方式,算不上多好也算不上坏,目前来讲他还是满意的,所以他也能放心大胆的去揍人。   哦,应该说是带兵去揍人。   赵匡胤咽了口口水说道:“真的要去吗?我们的人数不占优。”   李从嘉却说道:“人数并不是关键,就算不占优也差不到哪里不是?更何况我这次带出来的都是精英,长乐府的驻军未必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论行军打仗,长乐府都督难不成还能是你和国师的对手?”   赵匡胤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忍不住兴奋说道:“行,那我下去准备了。”   他的兴奋太简单了,这是军功啊,虽然就算搞定了长乐府也没多少功勋值,只不过对于下面的士兵而言还是很重要的,有了这些军功,临时服役的那些就有机会直接转正,而不是苦熬日子。   所以赵匡胤将宣布这件事情的时候,整个营地都显得很兴奋,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打长乐府拿军功了。   释雪庭站在帷帐口听着外面的喧嚣,忍不住皱眉。   李从嘉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释雪庭说道:“太浮躁了。”   李从嘉微微一笑:“你担心?”   释雪庭问了一句:“你不担心?”   李从嘉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我不担心。”   释雪庭倒是有些意外,李从嘉笑着说道:“天策府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我永远都不担心他们。”   释雪庭失笑:“你这莫名其妙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李从嘉认真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你带出来的,而且天策府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吧。”   释雪庭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的情话,李从嘉的解释就仿佛在说他相信天策府是因为相信自己。   想到这里,释雪庭不由得眉头舒展说道:“的确,天策府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应该对他们有信心。”   李从嘉扭头看着释雪庭说道:“要不……让你指挥天策府吧。”   现在天策府表面上是直接听命于皇帝,实际上还是释雪庭带的,只不过这种正规军事活动,就不适合释雪庭带兵出战,这也是这些年来天策府一直拱卫京畿没有出战的原因。   所有人都以为天策府是大唐一柄利刃,而利刃就是要藏在刀鞘里,在必要的时候打出雷霆一击。   实际上只是因为他们的首领不适合出战,而别人又可能不了解这支军队,指挥不了。   毕竟天策府的特点实在是太过鲜明,跟那些普通士兵还是不一样的。   这些年来李从嘉总觉得有些愧对天策府,这么好的一支军队让他给藏起来,除了一开始用过,后来战场上再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而天策府的军人每个人坚信的就是他们生来就是要保家卫国的。   所以这些年天策府的待遇一直在涨,很多人都羡慕天策府,也有人弹劾过,然而都被李从嘉怼了回去,他自己用自己的钱,谁能管?   这一次总算是有一个机会让天策将士见见血,李从嘉直接毫不犹豫就准备出兵,虽然觉得也有点对不起杨业,可他不打算收回成命,唯一的遗憾就是释雪庭只能辅助赵匡胤制定出最适合天策将士进攻的方案。   释雪庭对着李从嘉摇了摇头:“我要这份功劳做什么?不如让给别人。”   李从嘉撇嘴:“老赵也不需要这份功劳了啊,这份功劳还不足以让他封王。”   释雪庭忍不住说道:“谁都没想过自己能封王,大家早就看明白了,你压根就没想过封异姓王!”   说起这个,李从嘉不得不感慨:“我之前一直很担心。”   李从嘉没说担心什么,然而释雪庭却明白,不封异姓王这很容易让大家不满,毕竟大家跟着你出生入死打天下,到最后却得不到相应的利益,这不合适。   然而奇怪的是大家并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或者说大家发现没有人能够搞特殊之后,心里其实也就平衡了。   释雪庭问道:“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着一起走?”   李从嘉说道:“当然是一起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释雪庭也不在意,毕竟泉州距离长乐府实在是很近,而且杨业也带兵赶过来了,算了算时间应该不会太晚,哪怕天策没有打败长乐府,也能保证李从嘉的安全,等到杨业来了还能来一波反攻。   就在李从嘉跟释雪庭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春生轻轻走进来说道:“陛下,泉州都督求见。”   泉州都督?李从嘉愣了一下,还是召见了这一位。   李从嘉以前是没有见过泉州都督的,这个官职不算很高,除非大都督才有资格进京面圣述职,都督这个职位一般枢密院自己按照履历安排,然后给李从嘉过目就行,没有大意外都不会被驳回。   泉州都督是个看上去不像是个军人反而像个读书人,只是那一双锐利的眼睛让他多了一丝煞气。   泉州都督低头行礼,李从嘉问道:“此来所为何事?”   泉州都督也不绕圈子打马虎眼,直接就问道:“这两日见陛下麾下似有调动迹象,臣斗胆问一句,陛下可是要前往长乐府?”   李从嘉微微挑眉,本来觉得这位是个明白人,居然一眼看了出来,不过再一想自己也没有隐瞒过,被人猜到好像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所以呢?”李从嘉吃不住泉州都督是来做什么的,难道是来劝他不要去?   很有这种可能,现在李从嘉驻扎在泉州城外,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泉州这边的官员只怕是难辞其咎。   只不过,一般这种劝谏的事情不都是文官来的吗?泉州刺史呢?怎么让泉州都督过来了?   泉州都督低头说道:“臣特来请战!”   李从嘉:……   合着这是看到了军功想要来分一杯羹?   李从嘉似笑非笑地看着泉州都督,泉州都督在下面一瞬间就起了一身冷汗,他也是硬着头皮过来的,所有人都劝他不要过来,但是他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不是李从嘉驻扎在这里,可能他早就带兵去打长乐府了。   毕竟剿灭叛匪人人有责,只不过,李从嘉要动兵,那么他们就不能轻举妄动,可是眼看着战功从眼前溜走,也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最后泉州都督只好咬牙过来请战。   李从嘉能够想到这些,不过泉州都督虽然有私心,但是却也不缺乏勇气,毕竟打仗总是会有意外的,这样有血性的军队才是他想要的。   念及此,李从嘉便温言说道:“如何处理长乐府,朝廷已有决议,你勇气可嘉,镇守好泉州便是。”   泉州都督有些遗憾,他之前就知道可能没有用,但还是过来了,如今听到了答案,也没什么不能接受,不过,他本来想要派兵来保护皇帝的,只不过,一路行来,看到外面的精兵悍将,他又有点自卑,自己手下的兵真的不如这些啊。   这也是泉州都督第一次见到天策府的将士,不由得生出一丝羡慕之心。   李从嘉也没有让他立刻回去,想了想问道:“泉州海港开始兴建了吗?”   泉州都督愣了一下:“海港?”   李从嘉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问道:“年初的时候朝廷就已经通过了兴建泉州港的决议,怎么?你们还没有动工?”   泉州都督这才说道:“哦,材料还没有到位,所以……”   李从嘉当时脸色一沉:“这都多长时间了,材料还没有储备齐?”   泉州都督忍不住吐苦水:“陛下有所不知,材料原本是要挑选商人,刺史也说要货比三家,结果这些商人居然集结在一起,将所有价格拉成了一样,然后给官府施压,如果我们不买他们的,只怕就要跑好远才能去买,刺史也是个硬脾气的人,还真的跑去外面买,现在那些商人还在阻挠。”   李从嘉眉毛一竖厉声问道:“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上报?”   泉州都督立刻说道:“刺史说此乃我等无能之过,不能让陛下和朝中诸位大臣为此伤脑筋。”   李从嘉没好气说道:“你们怎么就知道这件事情会让我们伤脑筋?行了,此事我已知晓,你回去告诉他,什么都不用做,我会派人解决的。”   泉州都督立刻喜上眉梢:“谢陛下!”   泉州都督虽然没有得到能够出兵的允许,但若是能够解决商人垄断的问题,还是不虚此行的。   估计那些商人也想不到他会借着这个机会告状,当然一开始泉州都督也不是为了告状来的,可以说是无心插柳。   他走了之后,李从嘉愤怒的将释雪庭喊过来说道:“给阿容传信,我就不信治不了这帮王八蛋了!”   这件事情不适合朝廷直接出面,毕竟现在大唐的商业发展很快,而法律这方面却没有跟上,所以很多时候商人都会找律法的漏洞,朝廷只能发现一次补充一次,然而以前的那些却是不能追究了。   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李从嘉直接说道:“现在都敢威胁朝廷命官了,这些人胆子可真不小啊。”   释雪庭见他气的狠了,连忙过来安抚:“别生气,我会收拾他们的。”   一边说着一边也有点生气,之前长乐府都督造反都没让李从嘉气成这样,这几个小小的商人……释雪庭眸中一冷,相关人员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不过这件事情的确跟李从嘉想的一样,让阿容出面是最好的。   李从嘉气了一会也就没那么气了,毕竟全国每天大大小小事情那么多,如果他都气过来,恐怕气成河豚都不足以形容,而是被直接气炸。   正巧,他在生气,而发泄点就是长乐府,于是李从嘉直接去催促赵匡胤,问他有没有准备好。   赵匡胤垂头丧气过来说道:“这一次让国师带吧。”   李从嘉十分惊讶:“你这是怎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赵匡胤会逃避责任,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匡胤苦笑道:“天策府中人才济济,我怕是不能胜任这个职位。”   李从嘉先是有些茫然,继而明白赵匡胤肯定是遇到了挫折,天策府的将士本事是有的,但是也正因为有本事,所以比较傲气,再加上他们对赵匡胤不熟,哪怕赵匡胤顶着国公的帽子,他们不一定会怕,这就……   李从嘉给释雪庭了一个眼色,看到释雪庭点头离开,他才笑着说道:“这么点困难就放弃了,这可不像你啊。”   赵匡胤倒是很平静:“不是我要放弃,而是我真的不了解这支队伍,我把他们当普通军队来用,但是发现这对他们好像是一种侮辱,我不知道他们的上限在什么地方,让我领着他们去打……真的不太合适。”   李从嘉却说道:“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动身?就是在等你们互相熟悉啊,结果你告诉我,你不行?不是吧,老赵?”   赵匡胤抹了把脸,有些犹豫,如果只是不熟悉这支队伍,赵匡胤其实还没有多少挫败感,他最大的挫败感来自这支队伍对释雪庭的忠诚,这是他最没办法的事情。   过了一会释雪庭回来,拍了拍赵匡胤的肩膀说道:“别介意,也别担心,做你自己。”   赵匡胤被灌了一碗鸡汤,再看到李从嘉期盼的目光,一咬牙一跺脚,又回去跟那些将士们死磕。   等他走了,李从嘉才抱怨说道:“早就跟你说让你带的,要不然就不会出这种事情。”   释雪庭微微一笑没说话,他怎么可能还带兵去打仗?如果真的需要他去打仗,只能说明大唐已经危在旦夕。   不管怎么说,赵匡胤勉强跟天策府算是磨合好了,李从嘉一听就直接下令开拔,并且告诉赵匡胤路上但凡有阻拦的,都按谋反算。   而在这之前,路上需要通知的村镇都已经通知到。   这一次就连李从嘉都骑在了马上,而不是坐在舒适的马车之中,只不过就算他骑马,周围也是里三成外三层。   等到快到长乐府的时候,李从嘉下令扎营,当晚赵匡胤就带队准备先去偷袭一波,试探一下对方的防守。   结果他刚走,过了一刻钟之后,他就又带队回来了。   李从嘉:????? 第273章   李从嘉看着去而复返的赵匡胤十分意外:“你怎么又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李从嘉的想法里, 这一次应该是碾压的, 结果赵匡胤居然就这么回来了, 难道……有变故?   赵匡胤看上去颇有些无精打采,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嗯, 出了问题,这场仗大概打不起来了。”   李从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   赵匡胤无奈说道:“长乐刺史已经开城门免冠迎驾了。”   “咦?”李从嘉有些惊讶,免冠这是代表认罪了啊。   你们之前不是很狂吗?还要拥立李从镒当皇帝, 也不问李从镒愿不愿意哦, 现在怎们就怂了?   赵匡胤颇觉扫兴:“我已经派人进去查过了,没有埋伏, 他们真的是要投降。”   李从嘉半天没说话,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蓄力很久打出了一拳,结果打空,这种感觉真是超级郁闷。   半晌之后他才问道:“长乐府都督呢?”   赵匡胤摇了摇头:“没看到,估计要等等派人审问。”   赵匡胤没有直接派人将长乐刺史抓起来, 毕竟李从嘉还没有下令, 他必须先来报告一下,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还要跑回来一趟。   李从嘉无语, 转头看了一眼释雪庭, 释雪庭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对他点了点头。   如果长乐府内有什么问题, 释雪庭会接到消息,既然现在都没有坏消息传过来,那就代表着没有什么问题。   李从嘉只好说道:“那就进城吧。”   人家都免冠请罪了, 李从嘉如果还在外面犹犹豫豫,往小了说是谨慎,往大了说就是失去了身为人君气度,所以该进去还是要进去的。   至于长乐刺史……李从嘉决定亲自审问他。   因为没有真的战争,长乐府城依旧完好无损,然而此时街道上一个人没有,让整个府城显得十分清冷。   李从嘉没有坐在马车里,就骑马走在路上,一个是给之前的反贼施加压力,另外一个也有点钓鱼执法的意思,他还是不太相信所有反贼都投降了。   毕竟之前嚷嚷的那么厉害,李从嘉都以为这群货要举兵攻打长安去,结果秒认怂,怎么想怎么不对。   李从嘉到了刺史府,落座之后,长乐府刺史就直接上来跪地请罪。   长乐府刺史李从嘉是见过的,全国的刺史不少,李从嘉并不是都见过,但是沿海这些有港口的地方,是李从嘉关注的重点,基本上能够被派过来当刺史,自然是他们比较信任的,结果就被打脸。   李从嘉看着长乐府刺史半天没说话,气压已经低到了一个程度,就在他刚想开口的时候,忽然长乐府刺史身体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从嘉:?????   当场所有人都看向李从嘉,春生机灵的走过去看了两眼说道:“陛下,他晕过去了。”   这尼玛是被吓晕了?我有那么可怕吗?你这样让我很难做知道吗?   李从嘉只好让人将长乐刺史待下去,等他醒了之后在做询问,当然也不一定非要问他,毕竟长乐府的官员好像很多都留了下来,当然那些人是没有资格面圣的,审问就交给了下面人。   春生带着人迅速将刺史府收拾好,让李从嘉安顿下来,等闲杂人等都退下之后,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释雪庭倒是无所谓:“大概是发现此事不成吧。”   所以见事不成就认怂?李从嘉有点遗憾,本来还以为这一次终于能带着天策府给他们刷一点军功了,没料到敌人这么不给力。   李从嘉忽然觉得有点问题:“不对,长乐府都督呢?怎么只有刺史?”   释雪庭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不要担心,他跑不了,这两天你一直没睡好,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李从嘉也没有反抗,反正就算跑了也还是在大唐境内,早晚能抓到!   李从嘉抱着释雪庭的腰说道:“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吧,该问的问出来就行,反正他们都投降了,估计也不会来宁死不屈那一招。”   释雪庭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我先去传个消息。”   李从嘉有些莫名:“传什么消息?”   释雪庭无奈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杨业还再来长乐府的路上?”   李从嘉眨了眨眼,释雪庭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忘了。   幸好释雪庭还记得,否则杨业就要白跑一趟长乐府,然而就算是这样,杨业也已经到了半路,正信心满满厉兵秣马的时候,突然被通知敌人投降,你不用去了,杨业也很郁闷啊!   长乐府都督这是逗着人玩呢?   一瞬间长乐府都督这个仇恨值拉的特别稳,刚开始大家想的就是你反了?那我们就去灭了你们好了。   现在是,你敢逗我们?老子必须弄死你!   杨业愤怒的调转马头回去,此时长安那边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个节奏,都要等后续的圣旨。   李从嘉舒舒服服睡了一天,释雪庭见他这两天没休息好也没折腾他,等到第二天早上,口供也出来了。   李从嘉看到释雪庭面色凝重,就知道要出事情,连忙说道:“你等会,让我做一下心理建设。”   释雪庭:??????   李从嘉深吸了口气才说道:“说吧。”   释雪庭颇觉好笑:“你这是想到什么了?”   “你的表情很能说明问题。”李从嘉见释雪庭笑,就知道事情应该算不上太大。   释雪庭开口说道:“长乐府都督带着全家跑掉了。”   李从嘉十分稀奇:“跑掉了?怎么跑的?”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变:“难道周围的州府还有帮他隐瞒的?”   释雪庭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长乐府靠海了?”   李从嘉这才想起来:“所以他坐船跑了?坐的什么船?”   释雪庭说道:“据说是普通福船。”   李从嘉眯了眯眼说道:“让人通知附近诸国,谁收留他就是与大唐为敌,顺便让沿海海港戒严,我就不信他能飘到欧洲去。”   释雪庭问了句:“什么?”   李从嘉发现自己说漏嘴连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反正他不可能在海上漂流太久,要么从别的国家登岸,要么就是死在海里,没有第三条路。”   至于从大唐海岸线登陆……这个难度有点大,如今大唐的户籍制度还是不错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过来冒充平民。   可惜了,如果穿上有定位系统就好了,不过李从嘉也就是想想,毕竟现在他连电都没搞出来,距离定位那不是几步的事情,那应该是几个世纪的事情啊。   释雪庭问道:“太子写信问你还要继续巡游吗?”   李从嘉算了算日子说道:“继续吧,也没多远了,让人在登州那里准备好火车。”   释雪庭将消息发出去,李从嘉又问道:“长乐府刺史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个什么角色?”   释雪庭顿了顿,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同情之色:“长乐府刺史……怕是命不久矣。”   “什么?”李从嘉有些意外:“他自杀了?”   这是他想到唯一一个可能性,畏罪自杀嘛,不过,听释雪庭这个意思,应该是还活着,那就是还在苟延残喘。   释雪庭解释道:“没有,从头到尾长乐府刺史就没有跟长乐府都督同流合污,只不过长乐府都督手里有兵,就直接闯进了刺史府,将刺史捉拿起来,逼迫他投靠长乐府都督,刺史执意不允,收到了非人折磨,后来长乐府都督连夜逃走,所有人都慌了,就将刺史从牢里提出来让他当替死鬼,昨天他就是强撑着一口气出城接驾,回来之后将事情交代完就已经陷入弥留了。”   李从嘉越听脸色越冷问道:“长乐府都督……呸,他已经不是长乐府都督了,只是一个反贼,反贼只带着家眷走了,其他人都没带?”   释雪庭点了点头:“所有人都被留下,其他人也有坐船出走的,只不过长乐府这里算不上军事要地,船只本来就不多,走的是少数,大多数被留下来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起来,从严处罚,长乐府刺史……真的救不回来了?”   释雪庭摇了摇头,李从嘉只好说道:“厚葬吧,让朝廷议一议,给个勋爵。”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改主意说道:“不,给他儿子一个勋爵吧,他有儿子吧?”   释雪庭脸色有些黯然:“原本有的,两儿两女,结果反贼丧心病狂,为了逼迫他投降,将他家小尽皆屠戮殆尽。”   李从嘉紧紧抿着唇,胸中已经怒火滔天,他本来觉得将那些人扔到海上相当于放逐,他们能够活下来的几率很低,只是现在他发现这样的死法真的便宜他们了,真的应该将他们千刀万剐!   只可惜,这个反贼不成气候,不值得动用元羲舰队去追捕,就算李从嘉想,内阁和枢密院也是会劝阻他的,毕竟元羲舰队算得上是大唐的吃钱怪兽,不动则已,一动那烧的都是钱。   释雪庭见他这样连忙安抚他说道:“不要生气,刺史家中还有兄长弟弟,到时候过继一个给他续上香火也就是了。”   李从嘉摇了摇头:“那怎么能一样呢?”   亲生儿女全部被杀死了,自己也快要死了,李从嘉越想越是难过,他说道:“我宁愿他投降,都不愿意看到他家破人亡。”   释雪庭却说道:“读书人的气节,是不能丢的。”   李从嘉抬头看向他:“你也觉得他做得对?”   “你觉得不对吗?”   李从嘉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假意答应,伺机准备翻盘吧。”   释雪庭说道:“然而刺史不是你,他没有你这样的变通,有的时候读书人的坚持很莫名其妙,但是值得敬佩。”   李从嘉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看看他。”   无论如何,长乐府刺史算得上是功臣的,李从嘉很明白为什么长乐府刺史这么被折磨,因为他手上有大印,如果拿到这枚大印,反贼就能完整的控制长乐府,或许还能迷惑一下周边州府,将人骗上贼船。   可以说那个反贼之所以最后被逼不得不出海远走,就是因为有这位刺史的坚持,也正因为这样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如果真的让这个反贼成了气候,别的不说,周围百姓必然是要遭殃的。   李从嘉跟着释雪庭一路到了州府的偏房,还没进去的时候,李从嘉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等到进去以后,他就看到在床上躺着的那位枯瘦的老人。   昨天因为这位老人一直跪在下面叩头请罪,李从嘉并没有仔细观察他,更何况当时李从嘉以为他是罪臣,一个犯了罪的大臣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现在看着对方灰败的脸色,他就知道释雪庭的确没有骗他,看这个样子,是真的救不过来了。   刺史半眯着眼睛,在看到来人身上绣着五爪幡龙的时候,他就知道是皇帝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   李从嘉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尹刺史不必多礼。”   尹刺史看着李从嘉,艰难地说道:“臣……愧……对……陛下!”   李从嘉摇了摇头:“不,你是功臣,如果不是你,这一城百姓或许都已经被反贼祸害的不成样子,我已经下旨命令嘉奖,我许你提出一个要求,你自己说想要什么吧。”   李从嘉不知道怎么安抚尹刺史,对方的生命已经走到终点,家小也都已经下了黄泉,就算李从嘉给他盛大的葬礼,让他死后哀荣,又有什么用呢?   尹刺史咬了咬牙说道:“陛下……臣……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从嘉轻声说道:“说吧。”   尹刺史说道:“百姓……百姓无辜,还请陛下,不要迁怒百姓,他们……他们被反贼将粮食都搜刮走了,今年……今年怕是很难挨,再也承受不起陛下的怒火了。”   李从嘉微微一愣,继而说道:“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只论从犯,不会迁怒。”   尹刺史微微松了口气,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的那个郎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从嘉本来没有注意到他,倒是释雪庭问道:“郎中,可有什么不妥?”   李从嘉目光转向郎中,郎中直接就颤抖着跪下了,李从嘉原本以为这位郎中是被吓的,温言说道:“你不用怕,尽全力医治尹刺史,有什么就用什么,缺了告诉春生便是。”   被点到名的春生上前一步,让郎中认个脸。   岂料尹刺史却说道:“陛下,我是不成了,还是不要浪费药材的好。”   李从嘉忍着心中悲恸说道:“不要胡说,好好将养。”   郎中趴在地上说道:“陛下……我……我另有要事禀报。”   李从嘉问道:“什么事?”   郎中看了一眼尹刺史咬牙说道:“陛下,刺史尚有一子存活于世。”   尹刺史此时厉喝一声:“不要乱说……咳咳咳……”   李从嘉安抚的拍了拍尹刺史的胸口说道:“你不要激动。”然后转头看向郎中严肃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郎中点头说道:“那孩子乃是刺史外室所生,今年刚三岁……”   尹刺史连忙说道:“陛下,陛下不用管这等琐事,此子……有他母亲抚养,无妨……”   李从嘉微微叹气,这位刺史真的是爱民如子,李从嘉许他一个要求,他却用来为百姓求情,而没有为自己儿子求得一个恩典,如果不是郎中说出来,李从嘉还真未必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当然也不一定,说不定释雪庭就能找到。   李从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你安心养伤,不要多想,你的儿子,我不会让他受苦的。”   尹刺史眼眶微微湿润,张着嘴荷荷两声,却是因为激动说不出话来了,李从嘉连忙说道:“郎中?快来给他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春生:“你去将奉御请来帮刺史看一看!”   李从嘉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出行是带着医生的,而这个医生肯定比郎中的水平高。   奉御很快过来,然而就算是奉御也没有能够多挽留尹刺史的性命,到了夜半时分,尹刺史终于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从嘉心里有些堵,叹了口气,让人准备尹刺史的后事,转头带着释雪庭离开了那里。   他站在院子里发呆了一会之后才问道:“尹刺史真的有个儿子?”   释雪庭轻声说道:“是的,只不过是外室所生,所以没跟你说。”   外室所生,无论是在礼法还是在法律上,这孩子是不被承认的,也就是说谁都知道他的父亲是尹刺史,然而法律层面不承认,他也不可能继承尹刺史的家业。   李从嘉问道:“尹刺史如此正直,居然还置外室?”   释雪庭轻咳一声说道:“主要是尹刺史的妻子太过霸道,所以……”   李从嘉秒懂,他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那个孩子还太小,你说怎么安排他好?”   释雪庭沉默半晌才说道:“尹刺史若是不死,凭着这一次的功劳,足以封爵。”   李从嘉想了想也是,当然这个爵位肯定不会高,而最低等的爵位实际上还没有刺史的品级高,而依照大唐对爵位的严格程度,尹刺史最多也就是拿一个最低爵位。   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个爵位只要不犯大错就不会被收回,有一份固定的工资,只不过,这样的爵位不能袭爵,就算是降等袭爵也是要三品以上的爵位才行。   李从嘉沉吟半晌说道:“等等你去跟邹城说,让他写一份手谕,破格将爵位赏给尹刺史的儿子,也算是给他们母子一个保障吧。”   哪怕大唐如今已经很太平,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艰难过活也不容易,或许尹刺史的家人会照顾他们,但寄人篱下的滋味未必好,还不如给他们一条生路。   释雪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冲着尹刺史这一身骨气,这个破例是值得的。   不仅他是这么想,就连朝廷那边都没有为难,许多读书人都觉得自己有气节,然而能够做到尹刺史这样的不多,所以他被人钦佩被人传颂。   尹刺史的葬礼纵然没有万人送别,也有千来人,有了这样一个名声,尹刺史的儿子再有一个爵位,想必也不会被欺负了吧?   当然谁也说不好,李从嘉唯一能做的就是交代新来的刺史多照顾一些。   走的时候释雪庭问他:“我还以为你会把那个孩子带回来。”   李从嘉摆了摆手:“那孩子有母亲长辈,又不是孤儿,我把他带回来算什么?”   释雪庭没有再多问,而因为出了长乐府这件事情,李从嘉继续巡游的步伐虽然没停,但是沿途州府伺候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生怕皇帝迁怒自己。   这一次李从嘉选择继续巡游朝廷并没有反对,他们倒是觉得李从嘉这样也有好处,至少能够向天下人展示小小反贼成不了气候,皇帝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意思。   李从嘉到了登州的时候,距离皇太子的婚仪也就还有两个月,他本来打算在登州绕一圈就回去,时间应该很宽裕,因为心里有这件事情,这一路他压根没有心情游山玩水,生怕赶不上,那到时候就玩脱了。   结果还是被登州刺史和登州大都督哭着给留在了登州。 第274章   登州刺史和登州大都督哭也是有原因的, 他们可不是舍不得李从嘉, 反而如果不是出了事情, 他们更希望李从嘉早点走。   这件事情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就是扶桑岛那里又出了问题。   在他们说扶桑岛出了问题的时候, 李从嘉瞬间紧绷神经:“怎么回事?”   他对那片土地的监管是最严格的,就这样居然还能出事?   登州刺史见李从嘉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当即说道:“也不是特别大的事情, 只是扶桑那些留下来的人, 为了大唐户籍经常偷渡,海岸线这么长……我们真的看不住啊。”   登州刺史很是委屈, 因为偷渡这个问题,他已经连续两年考评不合格,再来一年,只怕他就要回家吃自己了。   想当初刚被委任的时候,登州刺史和家人都很开心, 觉得朝廷这是器重他, 登州的地理位置也很不错,毕竟有港口, 元羲舰队还停留在这里, 基本上就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   结果到了这里之后,他发现什么经济发展, 什么政治抱负都不存在了,绞尽脑汁尽跟这些偷渡的扶桑人斗智斗勇了!   当然他后来有一阵子也下了狠心,抓到一个杀一个, 这样总能抑制住吧?结果没想到这群倭人压根就不怕死啊,还是前仆后继的来,后来登州刺史也琢磨出来了,这些人估计是觉得在扶桑早晚也是个死,偷渡万一没有被抓到反而会逃出生天。   登州刺史本来跟扶桑刺史抗议过,结果扶桑刺史压根不理会这件事情,这一次来找李从嘉告状,也是他实在走投无路。   至于登州大都督,倒也算不上来凑热闹的,毕竟他身上也负担着海防的责任,扶桑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地方,这经常从扶桑往这边跑人,他还抓不到,这就很尴尬了。   李从嘉听了之后瞬间了然,扶桑那边对原住民的政策的确不怎么样,被压迫到逃跑的地步也不是很奇怪,而且现在大唐的户籍就算再怎么完善也比不上后世,总能有各种投机取巧的办法,实在不行往山林里一扎,等到大索貌阅的时候出来照样会有户籍。   毕竟从外表上来看,日本人想要冒充大唐人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李从嘉看着他们两个实在是可怜不由得说道:“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们也不用想那么多了。”   登州刺史和登州大都督瞬间松了口气,李从嘉的信誉一向不错,他说会去考虑这件事情,至少会给出一个解决办法,哪怕一个办法都不给出来,至少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等到下一次考评应该不会让他们两个太难看了。   当天晚上的时候,李从嘉跟释雪庭开玩笑一般说起了这件事情,释雪庭沉吟了一下说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李从嘉懒洋洋的靠在他身上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释雪庭笑道:“明明是我先问你的,怎么又变成你问我了?”   李从嘉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你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想法的,你先说说。”   释雪庭嗯了一声说道:“我倒是觉得,也差不多了,毕竟扶桑岛现在也是大唐的领土,上面的人也算是大唐百姓,以往我们占领一片地方,那里百姓的待遇也跟大唐百姓待遇一样,甚至还会安抚,到了扶桑这里就变得不一样,这容易出问题,当然也可以说是因为海盗杀了大唐百姓的缘故,然而以往我们面对的那些敌人杀掉的大唐百姓还少吗?”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李从嘉为什么专门针对日本人,如果是在李从嘉刚起家的时候,他这样做肯定会被质疑,只不过到了后来,大家都发现但凡李从嘉做出来的事情他们都不理解的时候,等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事实证明他做的是对的。   没有人能解释这是为什么,最后大家只能认为这大概就是天命所归,这也正是为什么李从嘉对日本人这么苛刻也没有人反对的原因。   李从嘉听了之后微微沉吟半晌,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意思,他之前的确对日本人防备甚深,但是时间过去这么久,对方也没有翻身,他也觉得自己是有些过激了。   可能因为当年学近代史的时候那些根植在身体里的仇恨吧,现在这一份仇恨已经消弭的差不多,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人同化成大唐人。   想要对付一个民族,还有什么比让它跟别的民族融合,渐渐从世界上消失来的更加有用呢?   在不能灭族的情况下,就只能选择这么迂回的路线了。   第二天李从嘉就告知登州刺史说道:“让扶桑刺史来这里一趟,我要见他。”   本来李从嘉想要亲自去扶桑岛上走一圈的,只不过那里现在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加上之前出现过刺杀这种事情,释雪庭说什么都不同意他去扶桑岛,无奈之下只好折中,让扶桑刺史来见他。   扶桑刺史来的很快,皇帝召见谁也不敢来的慢啊。   他到了之后,李从嘉就详细问了一下扶桑岛的情况,扶桑刺史有些意外,不过他到底是个人才,哪怕不确定李从嘉的意图,还是将扶桑岛最近几个月的总结文书给带了来。   李从嘉看了之后发现他预想中扶桑岛上的各种危险完全不存在,那些人仿佛已经认命了一样,几乎没有人反抗。   李从嘉有些疑惑:“他们真的很老实吗?”   扶桑刺史点头,见李从嘉还有些怀疑不由得笑道:“陛下,臣以前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后来当我了解了一下扶桑的生活情况之后,就觉得这种情况就没什么了。”   李从嘉颇为感兴趣:“哦?说说。”   扶桑刺史心中振奋了一下,能在皇帝面前单独奏对,这是朝上重臣才有的殊荣,他们这些刺史一年到头能够见到皇帝一面就不错了,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可不能搞砸了。   所以整理了一下语言之后,他便说道:“我也是到了扶桑之后才了解到的,这个岛上的人很多都是依靠出海打渔为生,岛上适宜种植的土地太少,所以他们原本有很多人都是吃不饱的。”   听到这里,李从嘉点了点头,扶桑岛这个情况不是什么秘密,一个海岛,能够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已经不错了而且有了矿产就代表着土地质量不行,也就是说种植业发展不起来。   扶桑刺史继续说道:“以往他们都是靠着从外地进口粮食过活,然而无论是从契丹还是大唐进口粮食,都要交高昂的关税,这导致在日本其实很多人根本吃不起好的粮食,普通平民甚至有粮食吃就不错了,反而是成了大唐的奴隶之后,大唐不缺粮食,也不缺他们这一口吃的,从登州运过去的粮食不少,反而一个一个都能吃饱,比起以前,生活水平反而有所提升,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想要造反的。”   李从嘉点点头,古往今来无论哪个国家的平民百姓其实要的都是吃饱穿暖四个字而已,只要有了这个做基础,就不会有人想要铤而走险去造反。   扶桑刺史正在脑子里思索自己刚刚有没有说错话,结果就听到李从嘉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人一直坚持不懈的偷渡?哪怕面临死亡威胁也不肯后退?”   这个情况跟扶桑刺史所说的有冲突啊,所以必然是有哪里出了问题,当然李从嘉也没表现出对扶桑刺史的怀疑,当着他面撒谎这种事情……李从嘉觉得扶桑刺史的智商应该没那么低,做不出来,更何况如果是在长安,撒谎也就撒了,现在李从嘉就在登州,想要去扶桑岛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撒这种谎实在是没有意义。   扶桑刺史也不紧张,细细解释道:“这些偷渡的人都是以前家庭条件还不错的,现在这种生活跟他们以前比起来还是差一些,所以他们自然会铤而走险。”   李从嘉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当然他知道扶桑刺史应该还有些话没说出口,说不定这些人在扶桑岛上被欺负的很惨。   毕竟以前他们生活条件都是普通人所羡慕的,说不定还有一些鱼肉乡里的乡绅,现在骤然一朝跌落,幸灾乐祸的,跟他们有仇的,这些加起来估计也够这些人喝一壶的。   李从嘉将情况了解一遍之后心里就有了数,他也没有跟登州刺史透露口风,就这么又把人给打发了回去,不过登州刺史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满,反正他本来就是想要过来表现一下自己,现在任务基本算是圆满完成,这就够了。   李从嘉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的想法是让这些扶桑人拥有跟大唐百姓一样的待遇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不能太突然,要循序渐进一些,给的太容易的话,这些人是不会感激的。   所以他的想法是一点点来,设定一些奖励,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奖励,最终的奖励就是大唐平民户籍,想必为了这一份户籍,那些扶桑人会努力的。   至于具体怎么设定,李从嘉决定交给下面人去搞定,他只要提出一个想法就行了,而且他觉得这件事情应该不会有人反对。   从登州到长安一千多公里,两千多里地的距离,李从嘉坐火车直接用了半个多月才到,虽然现在火车的时速上来了,只不过皇帝坐的火车力图求稳,避免翻车,反而速度没有那么快,再加上李从嘉时常还停下来搞个微服私访什么的,速度就更慢了一些。   说起来,微服私访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大唐的治安还是不错的,李从嘉虽然贵为天子,然而这个时代没有网络也没有照相机,他的画像……就算再民间流传,按照上面的失真程度别人也认不出他来,在不暴露身份的时候只是一个平头百姓的他反而安全的很。   半个月之后,李从嘉回到长安,李仲寓率领文武百官出迎百里。   时隔将近半年,再次见到李仲寓,李从嘉觉得这孩子似乎变了一些,变得更加沉稳,整个人也开始往成熟男人转变,当然只是一个开端,不过结合一下他的年龄,不得不说这孩子忒早熟了。   因为是在外面,李从嘉只是慰问了大家辛苦,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就上车回宫了。   出去了这么久,在外面的时候还不太明显,等到回来看到长安巍峨的城门和皇宫朱红的城墙之后,李从嘉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家的,哪怕曾经他觉得一直被憋在宫里要憋坏了,想要出去走走。   可是这次出去这么久,现在回来他还真是觉得十分疲惫。   回到宫里,李从嘉也没跟大臣寒暄,只是勉励了一下李仲寓,就准备好好去休息一下。   这一路走来哪怕条件再好,也不如皇宫啊。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算是间接跟释雪庭渡了个稍长一点的蜜月,在长安的时候就算他们两个再黏糊,一天中大部分时间也是分开的,毕竟两个人都有事情要处理,就算坐在一起也是各做各的事情,勉强来说大概只有下午酉时之后才是属于他们两个的时间。   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这个时间还要压缩,而在外面的时候,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天天腻在一起,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旁边电灯泡太多,还是要收敛一下。   李从嘉是一个人回到宫里的,在半路上的时候释雪庭就跟他说:“我走了这么久,部里应该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我先去看看,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今晚我去找你,如果过了戌时我还没来的话就别等我了,先睡吧。”   看吧,回到了长安就一堆的事情,李从嘉有些怏怏的答应了:“嗯,别忙太晚。”   虽然释雪庭说会过来,只不过依照李从嘉来看,情报部那里应该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决断,尤其是吐蕃那边的情况,毕竟最近这半年,那些吐蕃部落都开始了清理工作,似乎要将外来人口中的可疑分子全部剔除出去,大唐在那里的情报人员活动几乎暂停。   最近据说是好了一些,想必有很多消息传来的。   李从嘉回到皇宫梳洗之后发现时间还早,现在他也睡不着,干脆就将李仲寓喊过来询问一下这半年的情况,顺便评估一下太子现在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李仲寓已经做好了被他爹召见的准备,很快就过来,并且还拿了一堆折子,李从嘉看了之后笑道:“我把你找来是想咱们父子之间谈谈话,你倒好,拿来了这些东西,行了,先放在那里吧,来跟我们说说话。”   李仲寓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就跟李从嘉详细说了一下这半年的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太多可说的,都是一些琐碎事情,总而言之就是大唐今年风调雨顺,没什么大事发生。   只不过越是这些琐碎的事情越是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品行,李从嘉细细听着,觉得以李仲寓这个年纪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是不错了,不由得感慨道:“还不错,不过还需要努力,快点长大吧。”   李仲寓顿时松了口气,李从嘉回来他不是不紧张的,他很担心父子两个分别半年回头就生出了隔阂,毕竟他是监国太子,不可避免的要跟朝臣打交道。   太子跟朝臣打交道,只要不是智障的天怒人怨,一般总会收获一些大臣的赞誉,也会收获一些忠心于他的臣子。   只不过这个行为现在看起来有点挖他爹墙角的意思,万一李从嘉不开心,只怕他以后会很难受,这个度太难把握,现在跟李从嘉谈了一会之后他发现他爹一点都不担心。   李从嘉发现李仲寓从最开始的紧张到最后变得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也安下了心,李仲寓担心父子出现隔阂,李从嘉也不希望出现这种事情,他需要给李仲寓一个信号,反正以李仲寓的本事,就算挖墙角想要达到逼宫的程度也需要十几二十年,除非在这个过程中李从嘉作大死,把自己的威信全部作没。   然而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发生。   李仲寓变得从容之后不由得说道:“阿爹对我太过苛刻,就连范老先生都觉得我做的不错,偏偏阿爹嫌弃我长得慢。”   李从嘉笑了笑说道:“不一样啊,你快要成亲了,成亲之后就是大人,以后会有更多的重任交给你,不快点长大怎么行?”   对此李仲寓倒是信心满满:“儿子一定会努力的!”   李从嘉应了一声说道:“好了,你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   说完了话他开始赶人了,李仲寓起身准备告退,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阿爹,您回头要不要见见八王叔?”   李从嘉愣了一下,问道:“八郎?他怎么了?”   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没听释雪庭说李从镒做了什么啊。   李仲寓低声说道:“八王叔最近有些忐忑不安,就是因为反贼的事情,我劝了他好几次,似乎也没什么用,怕是只有阿爹出马才行了。”   李从嘉立刻反应了过来,之前那些反贼曾经要推举李从镒当皇帝的。   不过当时李从嘉就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个笑话来看,所以压根没有放在心上,结果没想到李从镒却放在心上,还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李从嘉无奈摇了摇头说道:“行了,明天我见见他吧。唔,明天……也不一定有时间,等我找个时间再见吧。”   安抚李从镒的确有些关键,毕竟是他弟弟,有血缘关系,万一这个弟弟抽个风就能给他带来一些麻烦,只不过他刚回来,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只能一点点来。   李仲寓没有再说什么,他能做的也仅止于此,如果这样都不能让李从镒安心的话,那……谁都没办法了。   李从嘉接下来几乎是连轴转了好几天,等好不容易休息下来,发现他之前还吐槽释雪庭太忙,结果是释雪庭一天就忙完了,反而是他忙了好多天,冷落了释雪庭。   李从嘉躺在小榻上抱着释雪庭嘴里含糊说道:“真是的,明明重要的折子都快马加鞭给我,我也都批了,怎么回来还有这么多折子?他们这是偷懒了吗?”   释雪庭安抚着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的李从嘉,声音低哑性感:“这些事情大概都不太着急吧,所以也就分了个轻重缓急。”   李从嘉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咬着释雪庭的锁骨轻轻磨牙,却也不耽误他说话:“大郎进步很大,不过距离我的要求还有点远,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要求太高了,从你来看,现在的大郎跟当初我……哦,你认识我的时候,我比大郎年纪稍大,不过也大不了多少,随便比一比吧。”   释雪庭被他刺激的有些难耐,一把将人按住起身说道:“这个问题……我不太好回答,我不知道你的要求是什么,不过,如果对比的话……我觉得大郎比你还是差一些火候。”   李从嘉在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跑到敌人的地盘用雷盒跟人打架,并且还收伏一个山寨了,虽然看上去没有可比性,然而李仲寓现在所作所为都是有李从嘉给他打下的基础,当初李从嘉可没人能够给他打基础啊。   李从嘉被突如其来的进入搞得有些难耐,不过因为两个人都发泄过,这一次的节奏就变得有些缓慢,至少李从嘉还有时间说话。   “八郎这孩子心思太重。”   释雪庭缓慢地动作着嘴里说道:“也不能怪他,无论谁被反贼点名拥护都要害怕的。”   李从嘉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不住:“你这是要磨死人吗?”   释雪庭轻笑一声:“真难伺候,刚刚觉得太快,现在又觉得慢。”   李从嘉差点把他踹下去:“还有理了你!”   然而到底是没有成功,在他提起力气之前就被释雪庭带入了炙热情潮。   李从嘉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本来打算直接召见李从镒的,却被杨新打断,这小子过来便说道:“陛下,三佛齐的人说要将我国的逃犯遣送回来,只不过他们有条件。” 第275章   李从嘉颇为意外, 将别国人贩遣送回来这不是应该的吗?好吧, 或许在这年头没有这个说法, 三佛齐能够这么主动看来是有所图。   想到这里他便问道:“说吧,什么条件?”   杨新说道:“他们说想要加入联邦。”   李从嘉有些惊讶:“加入联邦?他们不知道加入联邦的条件吗?”   杨新立刻解释:“他们之前发来这个意向的时候, 我已经派人跟他们解释过了,但是三佛齐现在那边的意思就是他们帮我们把反贼给抓到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李从嘉忍住了没有翻白眼:“他们真好意思说。”   当初李从嘉搞这个联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打算从经济文化上入侵别国, 当然在别的国家立场,这种事情肯定是让人生气的, 然而李从嘉现在是大唐的皇帝,为什么管那么多呢?   而且这是不发动战争还能将别的国家纳入大唐管理的最好办法,这样也算是另类和平演变,至少能够保住那些国家的一些特色和传承。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句远地不治,如果现在跟后世那样经济发达通信方便, 他倒是不反对一点点的打下去, 看能够将这个国家的版图推到什么地方,可惜如今没有这个条件。   现在三佛齐就凭着抓到了两个可有可无的人犯, 就想要特权?脸皮怎么那么厚呢?   杨新问道:“那……我去回绝了他们?”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告诉他们如果真的想要加入联邦就拿出点诚意来。”   撇开主权不谈的话, 加入联邦其实有很多好处,比如说进出口关税的取消就能省下很多钱, 再加上有很多先进技术大唐是会跟的成员国共享的,所以觊觎这些技术的国家也想加入联邦。   只不过大唐的条件太过苛刻,许多国家都在观望。   李从嘉的态度让杨新心里有数, 他也没有再问别的,直接就退了出去。   李从嘉转头对释雪庭说道:“如果所有人都像十一郎这么让人省心就好了,什么都需要我解释清楚还要他们干什么?”   释雪庭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你还要见八郎吗?”   李从嘉说道:“见见吧,虽然那件事情我们都没放在心上,显然这孩子还是担心的,回来不见见他,不知道又要胡思乱想什么了,顺便连九郎也见见吧。”   他对这两个弟弟的印象其实不算很深,虽然都住在宫里,但是皇宫多大啊,而且这两个孩子现在还进入了学院,一般都是在学院进行学习,李从嘉忙,他们又小,见面的次数自然不多。   这一次见到,他发现这两个弟弟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长大了,不得不再次感慨岁月如梭。   李从嘉温言抚慰了他们之后,李从镒明显松了口气,李从信倒是很从容,等他们走了之后,李从嘉才说道:“还行,都不是笨人。”   释雪庭转头含笑看着李从嘉,李从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你这什么表情?别吓我啊。”   释雪庭语带调侃说道:“他们都大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李从嘉微微一愣,继而皱眉说道:“你说封号吗?唔,他们之前都是郡王,想要封为亲王也要有相应的功劳才行,至于出宫建府……这个的确也应该提上日程了,八郎今年十三岁,九郎跟他年纪相仿,先提前建着也不错。”   释雪庭无奈地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这个啊,他们的亲事你不要管一管的吗?”   李从嘉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哦,他还要负责给弟弟娶老婆!   要给这两位娶老婆就要先选中合适的小娘子才行!   李从嘉一脸懵逼,李仲寓的老婆都不是他选的,他又没有其他儿子,这两个弟弟的年纪当他儿子绰绰有余,所以也是变相的给儿子选老婆,这个……要怎么个标准啊?   愣了一会李从嘉张嘴就说道:“太子妃快要过门了……”   “太子妃?”释雪庭有些好笑地看着李从嘉。   李从嘉揉了揉额头,他本来想的是太子妃过门了,这后宫也算是有了半个女主人,毕竟是未来皇后,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太子妃的年纪还太小,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总觉得不放心。   想到这里李从嘉不由得磨了磨牙,心里又给李璟记上了一笔,如果不是李璟抽风,他至于多两个政治包袱吗?   虽然记上一笔也没什么用,但他也只能这样。   释雪庭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说起来你后宫还有两位呢,虽然交给她们也名不正言不顺,但至少比太子妃靠谱一点吧。”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太子妃是名门之后,自小就是在那个环境中长大,又是被当成未来太子妃严格教养长大,认识的名门淑女数不胜数,我后宫那两位……常年就窝在后宫,大唐的贵女她们认识几个都不好说。”   释雪庭没有继续说话,他只是提醒李从嘉一声,这件事情虽然算是他的家务事,然而不定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呢,处理不好怕是又要有人蹦跶,当然李从嘉肯定是不怕的,可它烦人啊。   不过李从嘉却仿佛想到了解决办法似的,他摸了摸下巴说道:“唔,太子妃必然认识不少年纪相仿的贵女,到时候问问她倒也不错。”   释雪庭见他心里有数也不再说,反正只要那两位未来王妃家庭条件差不多也就行了。   李从嘉将这件事亲放在一边,低头拿起了最近研究的扶桑人户籍的问题,朝上的人表示扶桑人的确可以得到大唐户籍,但是必须对大唐有功才行,普通人就只能拿低一等的户籍。   李从嘉看到之后就笑了笑,果然分成了三六九等,这事儿以前他在西域就干过,不过那个时候是因为他手上人少,而西域少民太多,他只能利用这样的政策给那些人一点盼头,让他们将精力用在怎么提升户籍上面,毕竟最高等的户籍待遇是非常好的,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被推翻统治。   而现在朝廷说白了就是对扶桑岛的原住民很不信任,也不能说是完全不信任,只是觉得之前他们把人家压榨的太狠了,骤然让他们跟所有大唐百姓一样一视同仁,只怕这些人不满足之下真的会闹出事情来。   对此李从嘉也无所谓,户籍等级制度也挺好的,唯一需要纠结的就是日后如果还打下别的国家,那么是不是也按照这个情况来?   李从嘉这个问题提出来之后,所有人都看向他,内阁是谴责的目光,每个人都是一副:您还要打谁?的表情。   而枢密院则是惊喜的目光,大多都一副:您说吧要打谁?的表情。   李从嘉表示有些头疼,连忙说道:“我只是未雨绸缪,契丹狼子野心,喀喇汗国虎视眈眈,战争这种事情吧……其实也说不准,对不对?”   内阁集体内心呵呵了一声,还不是您老人家看人家不顺眼,喀喇汗国一开始跟咱们关系还不错的,后来搞的这么紧张怪谁啊?   当然他们也知道不能完全怪李从嘉,毕竟喀喇汗国之前虽然对大唐看上去没有什么企图心,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强势传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只不过内阁还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毕竟万一什么时候李从嘉头脑一热又要去打喀喇汗国,那户部真的是要哭了。   虽然这两年风调雨顺,各种商税关税也不少,可是农税下降了啊,户部的收入并没有增加,反而投入不少,工部尚书总只在户部尚书身后批款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两位尚书都苦不堪言。   工部尚书需要资金来研究各种东西,如果进度不够快,李从嘉问一句,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学院那边给他们的压力还很大,万一被学院走在前面,他……堂堂工部尚书的脸往哪里放啊?   户部尚书也很头疼,不是他不愿意给钱,而是一个国家要运转很多地方都需要钱的啊,他怎么可能给工部批那么多钱?   这两位就这么杠上了,所以别看现在大唐算是蒸蒸日上,实际上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就没有不缺钱的时候!   李从嘉对此也是无语,他很想说国家的钱也可以变成流动的钱的,搞搞投资什么的,完全可以嘛。   不过这个念头投资什么的还不太时兴,或者说也没人有人敢拿国库的钱去搞投资,这要是赔了……岂不是会死的很惨?   李从嘉当然也明白他们的意思,所以他才搞出了联邦,按耐住自己的性子一点点侵蚀人家。   到最后这个户籍问题也有了新方法,那就是挑衅到了大唐,通过征战征服的国家,那么就按照这一套户籍制度来,如果是自动臣服加入联邦,那就按照大唐原本的户籍制度来。   这个办法算不上很好,但是却能暂时解决一些问题。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无论是他还是大唐的大臣,都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朝代的更迭就代表着前朝的政治方针不正确,制度也有问题,那后面的就只能继续参考前朝,然后摸着石头过河。   李从嘉总觉得给户籍分个三六九等不太妥,然而大家都觉得这样没有问题,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说起来这次回来,他忽然发现了为什么那么多政治家都喜欢维稳,不是没有血性,而是得过且过,不想给自己找事情干。   就连他自己也会时常看到折子就烦,希望下面人少给他找点事情做,他这样想,别人当然也会这样想,真的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毕竟少啊。   现在大唐十分平稳,没有什么大事情,对于李从嘉而言就是最好的状态,他有很多时间可以跟释雪庭腻在一起。   然而还没腻歪两天,释雪庭就又拿着一个消息过来说道:“我现在这里有一个坏消息,你要不要听?”   李从嘉:?????   现在套路都这么深了吗?好消息都不给了?直接就是坏消息?   不过能让释雪庭说是坏消息的……李从嘉正色问道:“发生了什么?”   释雪庭这一次没有卖关子十分简短地说道:“喀喇汗国也弄了一个联邦国。”   “咦?”李从嘉有些惊讶:“他们也弄了联邦?复制我们的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具体还不太清楚,只不过应该差不多。”   毕竟这年头还没有联邦这个概念,李从嘉是第一个提出来的人,别的国家想要弄也只能照着这个模板搞。   李从嘉摸着下巴问道:“具体呢?都有什么国家加入了,查出来了吗?”   释雪庭直接将手里的文书交给他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李从嘉接过来看了一会,然后茫然的抬起头问道:“这些国家……都是哪里的?”   是的,那个文书上所写的国家很多李从嘉都没听说过。   像是什么菌失密、木尔坦、托马拉、信德、索兰基这些,看上去有点眼熟,但是具体都是哪里的国家他真的两眼一抹黑。   毕竟这么多年了,当年学的那点历史知识基本上已经都还给了老师,就算没有还给老师,他当年更关注的是本国历史,国外的也就稍微有点了解。   而如今大唐对于周边国家的情报系统虽然已经铺开,但是太远的还是照顾不到,导致他对这些国家几乎全无了解。   释雪庭简单说道:“基本上都是在吐蕃西南方的国家。”他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打开舆图画了一个范围说道:“都是在这边,这里的小国很多,不过都不怎么成气候。”   李从嘉看了一眼舆图,挑了挑眉说道:“这个地理位置的话……喀喇汗国基本上已经对伽色尼王朝形成了两面夹击?”   喀喇汗国这一下基本上将伽色尼王朝东面接壤的所有国家都纳入囊中,伽色尼王朝这日子……只怕不好过了啊。   李从嘉十分遗憾,觉得萨曼帝国简直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好好的一个大国非要闹内斗,内斗完了分裂成了两个国家,正好便宜了喀喇汗国,亏他当初还对萨曼帝国提供了各种优惠政策。   释雪庭点点头:“没错,这对我们而言不算是好消息,这些国家跟伽色尼王朝接壤,然而也跟吐蕃接壤。”   李从嘉轻笑了一声:“穆萨还真是心急,难不成他真的以为联邦国越多越好?”   不得不说,现在从数量上喀喇汗国的附属国的确比大唐要多,大唐这边只有一个扶南,于阗也勉强算上一个。   释雪庭松了口气:“你不生气就好。”   他比较担心这个消息会让李从嘉生气,不过看到对方这么镇定,他也就不放心上了。   李从嘉摇了摇头:“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让我生气,我等着看穆萨被反噬。”   释雪庭挑眉:“这么确定?”   李从嘉点了点头:“当然,喀喇汗国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组织起这么多联邦国,那么必定在条件上很宽松,这样对于联邦国的控制力就不足,人家高兴了就当你联邦国的一员,不高兴了就独立出去,他穆萨能怎么样?打?分裂后的萨曼帝国和伽色尼王朝可是虎视眈眈,只要他敢动手,这些小国就会被拉拢到这两国的战车之上。”   释雪庭若有所思地说道:“而且就算这些小国真的死心塌地想要当联邦国之一也没用,毕竟这些小国信奉的可不是伊斯兰教啊。”   李从嘉点头:“没错,毕竟信仰不同,如果是包容能力足够强的宗主国,信仰不同也不是什么问题,大家互不侵犯好了,然而喀喇汗国可不是,穆萨肯定要想办法传教,就是不知道那些小国吃不吃这一套?”   释雪庭现在也无比淡定,他本来还担心喀喇汗国会利用联邦这个体制变得越来越强大,现在看起来还是算了吧。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看来有国教的国家似乎都不太适合联邦制。”   李从嘉认真反驳道:“倒也不是,如果包容力够强……”   李从嘉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他这时候才明白释雪庭的意思,那些拥有国教的国家,统治百姓的手段就是政治加上宗教,而想要统治联邦国肯定也会这样,所以除非联邦体制内都是跟宗主国一个信仰的,否则那就是志不同道不合。   释雪庭点点头说道:“这样看起来,这个消息似乎也不那么坏。”   李从嘉幸灾乐祸说道:“当然不是坏消息,我还等着喀喇汗国被其他附属国弄的焦头烂额呢,不过,现在他们这个联邦刚成立,恐怕短时间内看不到啦。”   说到这里他还有点遗憾,毕竟所有的矛盾都是日积月累,人家刚刚成立联邦,就算装也要装出一个样子来,总不能前脚你好我好大家好后脚就互怼吧?   就是不知道……喀喇汗国接下来会对谁出手呢?   是萨曼帝国还是伽色尼王朝?   就在李从嘉猜测的时候,萨曼帝国和伽色尼王朝同时向大唐发来了求救信号,这两个国家看到喀喇汗国突然来这么大的动作,估计也有点慌。   毕竟之前他们已经默契的停战,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争已经过去,赢家算得上是喀喇汗国,就连萨曼帝国和伽色尼王朝都忙着互掐没有再主动招惹喀喇汗国。   谁知道喀喇汗国人家压根就不是想要和平,而是转头去联合其他国家,准备直接吞下这两个国家!   唯一让李从嘉不明白的就是依照喀喇汗国的能力,其实完全有能力直接自己吞下这两个国家的,为啥要搞个联邦多此一举?要知道如果让人家出了力,可是要分给人家好处的啊。   难不成穆萨还是主动送温暖给那些国家?   李从嘉总觉得有点奇怪,搞得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帮助萨曼帝国和伽色尼王朝了。   对此释雪庭表示:“帮应该还是要帮的,如果真的坐山观虎斗,我觉得无论是伽色尼王朝还是萨曼帝国,估计都不是现在的喀喇汗国对手,到时候喀喇汗国吞并了这两个国家壮大自己,转头就对大唐挑衅,也是一件很烦人的事情。”   巧了,李从嘉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但是要帮谁呢?”   释雪庭有些意外:“不是都帮吗?”   李从嘉摇头:“帮也要帮比较值得的那一个,如果注定扛不住喀喇汗国的进攻,干嘛还要帮?我钱多吗?”   虽然给这些国家的武器什么的也是有钱赚的,但是卖给别的国家他赚的更多啊,比如说契丹什么的,谁跟钱过不去?   释雪庭看了一下手中的情报说道:“萨曼帝国……有点穷途末路的感觉了,而且现任国王也不像明君,伽色尼王朝……能够占领这么大的地盘,无论他之前是什么身份,都应该不是笨蛋。”   李从嘉从善如流:“也好,试着去接触一下伽色尼王朝的使者,哦,也不要完全拒绝萨曼帝国,如果它能够对喀喇汗国形成牵制也不错。”   不仅仅是李从嘉这么想,就连伽色尼王朝都没再跟萨曼帝国争正统,毕竟现在有一个更大的敌人。   一时之间喀喇汗国的周边国家几乎都在观望,看穆萨什么时候动手。   结果李从嘉没有等来他对萨曼帝国或者伽色尼王朝动手的消息,反而收到了喀喇汗国的国书,那封国书实在是让他啼笑皆非。 第276章   李从嘉这边盯着喀喇汗国想要看他对哪个国家下手, 然而万万没先到喀喇汗国最先找上的居然是大唐!   李从嘉看着手上的那份国书, 喀喇汗国的要求很简单:降关税, 并且要求大唐跟喀喇汗国,哦, 或者叫喀喇汗联邦国展开多方面贸易,并且签订各种优惠政策。   这份国书使用汉语写的,中间好多遣词用句各种生搬硬套, 李从嘉都想问问穆萨那里是不是没有一个精通汉语的人了?   写成这个狗屎样子, 还想让他们同意?   看看内阁这些老臣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他们不是生气喀喇汗国提出来的要求,而是生气这狗屁不通的文章!   大概文人都有点脾气, 你提出无理要求我可以无视你,但是你把文章写成这个样子还堂而皇之的送过来,这是想干什么?想打脸吗?   李从嘉对这个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只好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们怎么看?”   魏仁浦黑着脸说道:“竖子敢尔!”   李从嘉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人家怎么不敢了, 在国际上混其实讲究的就是哪个国家更流氓一点,前唐就吃亏在了太君子, 结果培养出了一堆白眼狼, 现在李从嘉肯定不那么干。   李仲寓看李从嘉忍笑,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他知道父亲大概是不想被内阁群起而攻之所以才没表现出来。   李从嘉轻咳一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喀喇汗国突然搞出这么一个联邦国,看来不仅仅是想要对付萨曼帝国和伽色尼王朝, 更多的是想要跟大唐叫板。”   赵普文人气息没那么重,很快就回过神来问道:“陛下,那……这封国书要如何回复?”   李从嘉看了他一眼直接就国书往旁边一扔说道:“回复?有什么好回复的?不回复了,直接告诉喀喇汗国驻大唐的使臣,这上面的条款我一个都不同意!”   赵普目瞪口呆,虽然之前跟赵匡胤说起来的时候,赵匡胤就说陛下不会同意,然而他还是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这么干脆利落。   然而这个决定魏仁浦和王溥却十分赞同,王溥直接说道:“对,一个都不同意,穆萨连最基本的诚意都没有,同意什么?”   旁边的季春哭笑不得,明白这两位根本就是因为国书的事情还在生气,所以算得上是意气用事。   这大概是李从嘉第一次怼另外一个国家怼的这么顺利,毕竟以往内阁都会劝他三思而后行,这一次居然有两位直接就赞同,尤其是魏仁浦可是首辅啊。   李从嘉不厚道的想着希望以后的国家写国书也写得烂一点,这样到时候他想要怎么对付那个国家,都没人拦了!   李从嘉只是想一想,而那边赵匡胤都想付诸行动了!   “陛下,打吗?”   李从嘉一转头就看到赵匡胤正摩拳擦掌,看上去很有他一点头,这货就直接出去点兵的意思。   李从嘉瞬间无比头疼,不过还没等他是说话,旁边的魏仁浦就瞪眼说道:“太子马上要成亲,打什么打?”   嗯?是因为太子要成亲,而不是不能打吗?是不是哪里有什么问题?   李从嘉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魏仁浦,而赵匡胤仿佛刚想到这个问题,点了点头说道:“哦,那……就放放?等太子成亲之后……”   李从嘉终于忍不下去,敲了敲御案说道:“干什么干什么?我只是说我不同意而已,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赵匡胤嘿嘿笑道:“喀喇汗国措辞这么强硬,谁知道拒绝了他们会有什么后果呢?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啊。”   李从嘉看了他一眼,确定这货是因为上一次没打成而觉得憋屈,如今正处在想要找事儿的状态下,别说喀喇汗国态度不好,就算态度好,估计他也能挑刺!   所以李从嘉干脆就没理会他,只是说道:“按照我说的回复喀喇汗国,看他们怎么说。”   赵匡胤嘀咕道:“还能怎么说?要么认怂要么继续强硬。”   李从嘉假装没有听到,直接宣布散会,既然大家都对这个国家没有好感,那他就放心啦!   大唐的这个反应似乎超出了喀喇汗国驻大唐使者的意料,愣了一下才表示要去请示一下国内才行。   李从嘉他们压根不在意喀喇汗国的反应,毕竟总有那么一些戏精喜欢给自己加戏。   不过谁都以为喀喇汗国会服软,没想到这一次喀喇汗国也很强硬,穆萨直接通过使者表示如果大唐不同意的话,就全面断绝跟大唐的贸易往来!   使者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乖巧的站在那里犹如鹌鹑一样,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心里已经泪流成河,开始向真主祈祷他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李从嘉听到这个回应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哦了一声问道:“还有吗?”   使者战战兢兢看了他一眼:“还……还有?”   李仲寓忍不住说道:“陛下在问你!”   使者连忙说道:“没有了没有了!”   李从嘉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知道了。”   就……就这样?使者觉得十分莫名其妙,想要继续问,又不敢,只能瑟瑟发抖的退了下去,为保住了自己一条狗命而庆幸。   只是庆幸过后他就开始发愁,这要怎么回复啊?大唐到底什么意思?就是不同意,然后贸易停止就停止?唐皇这么任性的吗?   唐皇还真就这么任性!   李从嘉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如果好好跟他商量很多事情或许他觉得可有可无就同意了,然而这样威胁式的方法……对不起,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使者走了之后,所有人都看向李从嘉,李从嘉挑了挑眉说道:“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之前不是都同意这么回复穆萨了?”   众人没有说什么,他们敢这么强硬也是有理由的,虽然说是两边在进行贸易,然而实际上喀喇汗国对大唐的依赖比大唐对他们的依赖多多了。   喀喇汗国能够出口给大唐的就是一些粮食和牛羊之类的,以前大唐粮食不够的时候的确很重要,而现在……可有可无罢了。   而大唐提供给喀喇汗国的就多了,小到各种瓷器大到武器,从民生到科技武装,基本上都有,如果真的断绝所有贸易,那对喀喇汗国来说就是非常大的损失。   至于大唐……的确卖不出去这些东西会导致大唐的收入降低一些,但是并不致命,庆幸这个年代还不跟后世一样出个什么贸易战金融风暴就会让国家元气大伤,现在好很多。   李从嘉之前看重喀喇汗国主要是那边的各种矿产资源和自然资源比较多,只不过,这些资源现在有好多都没办法开采,更别提进口,他完全可以先放一放,跟喀喇汗国刚一波再说。   杨新作为鸿胪寺卿看着前面的大佬都没说话,有点着急,重点不是在于喀喇汗国的订单啊,怎么没人发现呢?急死他了!   李从嘉看着杨新的表情就知道他有话想说,正好下面也没有别的人说话,他干脆就说道:“杨鸿胪,你有什么想说的?”   杨新咬牙说道:“陛下,如果只是贸易往来关闭的话,喀喇汗国不足为惧,然而……它和它联合的国家都在我们商队去往西方的要路之上,万一他们封锁道路……我们怎么办?”   毕竟到时候商队是在别的国家的地盘上啊,就算派再多护卫也没用,当然派一支军队肯定有用,然而你是去做生意的还是去打仗的?   这件事情基本无解啊。   杨新说完李从嘉还没说话,赵匡胤就直接说道:“嘿,他们要是敢对商队动手,我就直接带兵去边境!要不,陛下……你看我直接带人去边境守着,一旦有商队受到侵害,我就直接带兵打过去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李从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椅子上有钉子是吗?眼看着就要嫁女儿了,还非要往外跑,太子成亲,婚宴上岳父不出现,你是想让我换一个太子妃吗?”   这句话就很严重了,饶是赵匡胤也不敢接话。   魏仁浦轻轻瞥了一眼赵匡胤,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说道:“陛下,杨鸿胪所说不得不防啊。”   李从嘉淡定说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给基辅罗斯公国去信了。”   这年头最伟大的大概就是那些商人了,李从嘉他们因为基辅罗斯公国太遥远,所以连情报部都没往那边渗透,但是商人们就敢走这么远去贩卖!   这中间也不是没有危险,然而利益太大,就算是李从嘉也只能让礼部发出通知,近期商队最好不要前往西边,或者说是不要走喀喇汗国,因为两国关系紧张容易出问题。   至于会不会有人听,那就不是他们的事情了。   众人都很意外,不知道李从嘉是派谁去的,毕竟鸿胪寺的官员一个都没少,众人转头看向杨新,杨新也很茫然,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陛下准备派谁前往?”   李从嘉说道:“已经派出去了。”   “啊?”杨新有些意外,这种事情不应该绕过他这个鸿胪寺卿啊。   李从嘉只好解释道:“昨天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喀喇汗国可能会来这一手,所以直接写了一份国书,让人带着连夜去基辅罗斯公国,至于没派鸿胪寺的人原因很简单……我怕你们这些文官还没到基辅罗斯公国就……”   李从嘉没有说太明白,但是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嫌弃文官战斗力太低,怕他们活不到基辅罗斯公国。   杨新有些不服气,护短大概是他们一脉相承的,所以杨新直接问道:“您派的人一定没问题吗?”   李从嘉跟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这句话你敢去当着你师父的面说吗?”   杨新愣了一下,继而明白李从嘉派出去的人是情报部的,而且应该还是情报部的精英,瞬间杨新就窝在一边怂到不能再怂。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师父知道自己的质疑,回头就让他跟情报部那些人比试一下,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杨新真的是比不过那群牲口啊。   大家看杨新都怂了,再想到情报部这些年的战绩,也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反正这一次也不是真正的建交,而且他们都对李从嘉所说的往基辅罗斯公国送信持怀疑态度。   倒不是说李从嘉说谎,而是觉得他们的皇帝陛下未必会将这件事情摆在台面上讲。   毕竟大唐的商人过不去,从政治上来说对基辅罗斯公国根本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至于别的……那是喀喇汗国跟大唐之间的冲突,跟他们基辅罗斯公国有什么关系?   必须让这个国家觉得没有大唐的商人过不下去,才会提出抗议,然而一般国家很少因为这种事情提出抗议,走官方渠道可能只会得到对方敷衍的回答。   事实上李从嘉还真的不是让情报部的人走官方渠道,所谓的什么国书都是幌子,真正的国书没有内阁盖章算不得真正的国书,所以其实国书是没有的,他就是派了一些人去搅浑水。   大唐的瓷器和丝绸在那边的销路很好,如果完全切断了货源影响到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做这些生意的商人。   李从嘉现在还不明白基辅罗斯公国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就算拿着大唐去比对的话……国王高官手里肯定有着不少生意什么的,或者是从商人的生意中抽成,反正到时候他们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   当然基辅罗斯公国来大唐的商人或许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是只凭着一个国家的商人肯定不能满足所有,更何况……李从嘉怎么可能让喀喇汗国那么舒服呢?   他都开始思考是不是对基辅罗斯公国的商人动手了,嗯,就在喀喇汗国动手,栽赃陷害这种事情,他玩的又不是一次两次。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要跟释雪庭商量,就不必拿到朝堂上来说了,免得让大臣们觉得皇帝太过阴损,毕竟脸还是要的。   李从嘉下朝之后回到书房就准备跟释雪庭说这件事情,结果发现释雪庭居然没在书房等着他,不由得有些奇怪,明明说好了等他批完折子,他们两个就出门溜达一趟。   毕竟在外面跑了几个月,回来之后宅了两天,李从嘉就宅不住了,时不时就想出去溜达一圈,反正他也没跑远,大家也就不怎么跟他计较这个。   李从嘉原本以为释雪庭是有事情忙所以没过来,结果等他批完折子还不见人,一直到华灯初上,快用膳的时候,释雪庭才姗姗来迟。   李从嘉冷着脸看他,释雪庭自知理亏,凑过来想要吻他,李从嘉却躲了开去,顺便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说道:“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他到底是忍住了没说那句你的小可爱生气了,感觉……这个节操还是得守住。   释雪庭听了之后有些茫然,这让他怎么接话啊?都哄不好了!   不过等他看到李从嘉眼中深藏的笑意之后,就知道李从嘉压根就是在逗他玩,只好说道:“认罚认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从嘉眼睛一亮:“你说的!”   释雪庭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估计是想要翻身,不过他也不是很介意这种事情,情事还不就是讲究个你情我愿吗?以前没有注意是因为他觉得李从嘉也挺舒服的,如果李从嘉想的话他也不介意。   所以他很淡定地说道:“我说的。”   李从嘉嘿嘿笑了两声,忽然又把话题给扯了回来:“不对,你还没说你今天去做什么了这么晚才过来。”   释雪庭说道:“我安排人去喀喇汗国,挑了几个不错的,这才耽误到现在。”   李从嘉有些意外:“派人去喀喇汗国干什么?那边又闹出了什么事情?”   释雪庭一边帮李从嘉挑鱼刺一边说道:“你不是想要对基辅罗斯公国的商队搞点事情吗?”   李从嘉十分意外:“咦,我还没跟你说,你怎么知道的?”   释雪庭终于得到机会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说道:“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这点事情我都猜不出来,那得多不上心?”   李从嘉这才眉开眼笑地说道:“算你会说话,安排的怎么样?不过,栽赃陷害这种事情……也要顺势而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释雪庭很干脆地说道:“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   李从嘉看他那个自信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情不用他操心了,释雪庭肯定能够办好。   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李从嘉觉得这个晚上可以让他慢慢享受。   然而事实上就是,释雪庭的手摩挲他的腰的时候,李从嘉就直接不争气的腰软腿软,这还翻个屁的神身,等释雪庭的手放在他胸膛上的时候,李从嘉觉得自己就认命吧,老老实实躺下来享受比较轻松。   释雪庭跟李从嘉在这边你侬我侬,而另外一边的穆萨则觉得有些棘手。   他弄了一个联邦,并且这个联邦……好吧,看面积可能比不上大唐,但是国家多啊,而且跟大唐有贸易往来的也不少,如果联合起来跟大唐施压的话,说不定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当然穆萨一开始也知道国书上的要求过分,只不过这跟卖东西一个道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他等的就是大唐派人来跟喀喇汗国协商,有了之前那个比较过分的要求打底,只要喀喇汗国这边稍微退几步,大唐或许就会满意。   结果谁知道大唐的反应这么大,回答的那么坚决,就一个字:不!   这个回答不在他的预料之内,穆萨顿时有些骑虎难下,而此时成员国也都来找他问怎么办,这些小国本来就是哪边强就跟哪边摇旗呐喊,这次跟着穆萨混也不过是因为穆萨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   或者说穆萨承诺给他们带来利益,可是现在这个利益没看到,反而要赔钱,这……大家自然是不干的。   穆萨只能硬着头皮表达出自己强硬的态度,但是也不能太过强硬,必须给大唐一种他们底气很足,但是还是愿意坐下来谈的感觉。   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然而他把握的再好也没用,大唐的态度比他还强硬,等大唐的反馈来的时候,穆萨差点没掀了桌子。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国家的人是不是都疯了?   有你们这样做事情的吗?国与国之间不就是互相扯皮?你们把话说的这么绝,难道是觉得喀喇汗国没有这个能力威胁到你们吗?   穆萨十分生气打算就按照之前说的,跟大唐硬碰硬一下,自从将萨曼帝国搞到分裂之后,穆萨对自己的国家已经有了空前的信心,他觉得就算是大唐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对此李从嘉很淡定,反正他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然而就是苦了商队。   基辅罗斯公国那边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反射弧比较长,等他们的商队到了喀喇汗国和边境之后才得到一点消息,不过一开始他们也没放在心上,这两个国家的争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没想到这把火到底烧到了他们身上,基辅罗斯公国这次来的商队无一例外,在喀喇汗国全军覆灭。   释雪庭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来找李从嘉,皱眉说道:“事情不对,我没下令杀人。” 第277章   释雪庭面色凝重, 他没有让人杀人, 为什么要杀人呢?既然是栽赃嫁祸, 当然是让人活着才是证据,死人那不是任凭喀喇汗国怎么说都行了吗?   更何况在喀喇汗国境内, 真的死了人他们也能压下来。   释雪庭甚至都计划好了,过去抢劫的一波,然后再来一波装成大唐被打压的商队, 护送他们跑回基辅罗斯公国告状。   为了这一切顺利, 甚至连下手的商队都是释雪庭特意找出来的。   这支商队是基辅罗斯公国大公的弟弟弗拉基米尔·斯维亚托斯拉维奇手下的商队,李从嘉对这个人不是很熟悉, 这种不熟悉源于他对基辅罗斯公国的历史不是特别精通,但是他却知道基辅罗斯公国在历史上是有一个弗拉基米尔一世大公的,如果是这一位的话……商队出事情肯定不能善了。   当初释雪庭选中这支商队他也没有反对,结果现在就出了问题。   李从嘉只好问道:“是不是喀喇汗国得到了消息,所以提前动了手?”   释雪庭摇了摇头:“不是提前, 应该是推后, 我的人将基辅罗斯公国的商队抢了之后,就直接跑掉, 准备让下一波人马接应, 结果就在这个过程中,这些人被杀掉了。”   李从嘉皱眉:“时间掐的很准, 所以……喀喇汗国是故意的?”   释雪庭说道:“现在说不好,还要等后续的消息才行,不过也没关系, 就算这一次不行也总有可以的时候。”   李从嘉有些遗憾:“可是这样一来,基辅罗斯公国的商队未必还会来了啊。”   释雪庭笑道:“那我们的目的不是达到了吗?”   李从嘉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反正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想要联合基辅罗斯公国给喀喇汗国施加压力,只不过是担心基辅罗斯公国不愿意掺合进来,才会出此下策,如果这一支商队的灭亡能够让基辅罗斯公国重视,那也不错。   然而喀喇汗国远比他们想的更加绝——他们直接在现场遗留下来了唐刀等明显是大唐形制的各种装备。   这个消息不仅仅是李从嘉和释雪庭知道了,大唐其他官员也都知道——喀喇汗国发来国书谴责。   只不过李从嘉和释雪庭知道的早一点罢了,他们两个这边还在讨论的时候,那边杨新已经过来报告了。   李从嘉看到喀喇汗国的谴责国书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杨新一脸惊奇地看着李从嘉,奇怪他居然还能笑出来!   李从嘉笑得出来,但是他笑不出来啊,杨新忍不住说道:“陛下,这明显是喀喇汗国栽赃陷害啊。”   您别光笑行不行?解决一下啊。   李从嘉将国书往旁边一扔说道:“我们能够看到这份国书,估计另外一份已经快到基辅罗斯公国了。”   杨新眼巴巴看着李从嘉,结果李从嘉忽然就问了一句:“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杨新傻眼,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就是个鸿胪寺卿,虽然说外交事情都是他在管,然而一般都是小打小闹不太重要的事情,他直接做决定就行,遇到这种牵连到两个国家的事……他又做不了主。   不过他看了一眼坐在李从嘉旁边正在看书的释雪庭,知道他师父大概是不会救他,不仅不救他,万一他没说到点子上说不定还要收拾他。   杨新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这件事情明显是喀喇汗国想要挑起我们跟基辅罗斯公国的战争,唔,也不是战争,毕竟基辅罗斯公国距离我们太远,而且据说他们那边也不太平,未必会对大唐有什么想法,可能是喀喇汗国担心我们跟基辅罗斯公国联手两面夹击,所以将我们结盟的可能性破坏掉。”   李从嘉赞许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那你怎么想?”   杨新犹豫了一下果断说道:“等。”   “哦?”李从嘉问道:“刚刚看你那个样子是希望我想出一个办法吧?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要等了?”   杨新缩了缩脖子说道:“臣……没啥大本事,只能选择等,看基辅罗斯公国的反应,但如果是陛下的话……说不定就有别的办法呢。”   “胡扯。”李从嘉笑骂了一句说道:“的确,现在等是最合适的,不要想太多,当成没有这件事情就行了。”   杨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反正他就是来送个消息的,到最后要怎么做就是朝里大佬需要关心的事情。   杨新走了之后,李从嘉说道:“穆萨这一次……是不是智障了?”   那么明显的把柄,基辅罗斯公国但凡深入了解一点就能知道留在现场的那些武器基本上都是大唐军队的制式武器,谁尼玛派军队跑到别的国家去打劫另外一个国家的商队啊,脑子有坑?派军队就派了连武器都不换,怕别人不知道吗?   释雪庭沉吟道:“这种事情要看喀喇汗国怎么说,如果他们说大唐是故意这样,好消除基辅罗斯公国的怀疑呢?”   李从嘉忽然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性,这件事情扑朔迷离,无论谁说都有道理。   如今看来还真是按兵不动才比较好,反正商队是在喀喇汗国被灭的,无论如何喀喇汗国是逃脱不掉这个责任的,就算真的是大唐派人截杀的,你们喀喇汗国的治安也是太差了吧?   他国商队在你们国家没有任何保障,谁还愿意来啊?   只是谁都没想到基辅罗斯公国居然只是给喀喇汗国发了一封谴责信过去,压根就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闹大。   更甚至写信给穆萨的压根就不是基辅罗斯公国的大公亚罗波尔克一世·斯维亚托斯拉维奇,而是商队的主人弗拉基米尔·斯维亚托斯拉维奇。   只不过谁都知道,这样一封普通的谴责信基本上没谁放在心上,毕竟不疼不痒也不会引起国际纠纷。   而大唐这边……基辅罗斯公国压根就没有搭理,仿佛不知道有这么个国家一样。   小朝会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分析基辅罗斯公国的动机,大家不是担心基辅罗斯公国忍气吞声,他们担心的是忍气吞声之后这个国家会做点别的什么事情出来啊!   李从嘉倒是完全不担心,他看魏仁浦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得轻咳一声说道:“这件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弗拉基米尔是亚罗波尔克一世的弟弟,据说亚罗波尔克一世的地位不是很稳定,他的两个弟弟正在跟他争权,想来现在也没有功夫理会这件事情。”   李仲寓显然反应很快,忍不住问道:“那支商队好像是弗拉基米尔手下?”   李从嘉点了点头,李仲寓直接就是秒懂的表情。   虽然李仲寓一直都是一帆风顺,也没有人跟他争权什么的,但是他读史啊,知道历史上那些皇子之间是怎么争权夺利的,现在这种情况真是太好理解了。   明显是亚罗波尔克一世不想为他弟弟出头,或者说他更希望弗拉基米尔手下的商队都被灭干净才好,没有了财力支撑,弗拉基米尔那什么跟他争?   谁都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是这么草草收场,颇有一种狗尾续貂的感觉。   李从嘉更是遗憾:“现在基辅罗斯公国估计内部的权力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没有功夫掺合这些事情,到最后其实还是我们跟喀喇汗国扯皮啊。”   释雪庭却说道:“撑不了多久的,弗拉基米尔的商队不能过来,难道别的基辅罗斯公国的商队就能过来吗?”   李从嘉一惊:“你还要搞事情啊?”   释雪庭摇了摇头:“不,这一次用不着我搞事情了。你想想,弗拉基米尔的商队被抢被杀,最后也不过就是得到了一封谴责信,对卡拉翰过来说有损失吗?并没有,所以喀喇汗国肯定会有人动这方面的脑筋。”   李从嘉一手撑腮一手敲了敲御案说道:“可问题是基辅罗斯公国的商队过不来,我们的商队也不敢去,损失很大啊。”   损失的不仅仅是商队还有大唐,毕竟这一来一往的关税很多的,这个收入一少……李从嘉觉得户部尚书又要来跟他哭穷了。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怎么变傻了?喀喇汗国的确拉了很多国家搞联邦,但是他们的联邦真的牢靠吗?之前喀喇汗国已经明确说不会再跟大唐继续进行交易,然而那些小国不还是在跟大唐交易?”   李从嘉摸了摸下巴说道:“或者……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完全可以绕路,虽然远了一些,但是这一路上的国家多,生意自然也就多,唔,好想法。”   释雪庭淡淡说道:“也不用给他们多少好处,只要不拒绝他们的商队往来就行了,这些小国最会见风使舵,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实际上还真是如此,穆萨在知道联邦国里有成员国不听话,还在跟大唐继续来往交易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没气炸。   他十分痛心的表示:“我在这里为了大家的利益冲锋陷阵,你们在做什么?”   成员国的国王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实际上在这场对峙之中他们的确也得到了利益——喀喇汗国跟大唐断绝了交易往来,但是大唐的需求还在那里摆着啊,所以大唐转头就开始跟其他国家进行交易,而这些小国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价值不菲的来自大唐的订单。   这些国王脑子不算笨,不过不管聪明还是笨,都会被眼前利益所迷惑,他们原本同喀喇汗国一起跟大塘叫板为的不就是利益吗?   现在利益已经得到了谁还会去得罪金主国,大唐西南这边的国家众多,这个国家不干总有别的国家愿意干,谁也不傻,怎么可能放弃到手的利益?   至于喀喇汗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喀喇汗国光顾着壮大声势,但是没有选择更多约束成员国的手段的恶果终于显现了出来。   这个联邦刚成立不久看上去就已经四分五裂,没有一个人跟穆萨一条心。   这个时候穆萨才明白为什么大唐对成员国的要求那么严格,因为收走了一些权利,这些成员国在本国的话语权下降,大唐在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强制这些成员国跟大唐同进退。   然而喀喇汗国做不到这一点,所以穆萨一时之间颇有些进退维谷。   跟大唐低头……那么之前搞的那些就已经前功尽弃,更何况他之前说话也说的很绝,倚仗的就是自己势力庞大,然而大唐从头到尾就一个态度:不行。   然后不动声色的瓦解了他这个联邦,他本来想要挑起基辅罗斯公国跟大唐的矛盾,结果也失败了。   穆萨觉得整件事情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的好。   他也有些气闷,这一次他其实更多的是想跟李从嘉较劲,在喀喇汗国他就是真主之下地位最高,能力最强的信徒,他也对自己这些年的功绩很满意。   不幸,隔壁那个更厉害,无论从哪里看喀喇汗国都比不上大唐,而作为国君,大唐皇帝的经历更是传奇。   就算是国君之间也会生起攀比之心,穆萨就一直想要跟李从嘉比一比,结果不幸……对方样样比他厉害,当然这么说或许也不太合适,然而最重要的就是大唐的武力值比喀喇汗国高!   正面怼怼不过,玩手段玩不过,穆萨觉得自己还是去欺负萨曼帝国或者伽色尼王朝来的好一些,干嘛非要跟大唐死磕呢?   一时之间,喀喇汗国不蹦哒了,这让李从嘉还有点不习惯,他还有后续手段没用上呢,喀喇汗国怎么就缩了?   虽然那些手段可以继续下去,然而喀喇汗国冲动一些总会收益更大,现在穆萨缩了回去,李从嘉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觉得索然无味,耶律贤却觉得喀喇汗国这一波人头送的真不错,西南那些小国虽然多,但是实力都不行,不可能吃下大唐所有的订单,所以很多订单就转到了契丹这边。   用李从嘉的话说句就是唐契友好靠穆萨,因为这件事情,大唐跟契丹关系都缓和了不少。   对此耶律贤是感谢穆萨的,当然穆萨不知道,否则估计又要吐血三升。   李从嘉没有了对手,他就开始转头寻找对手,直接问释雪庭:“吐蕃现在怎么样了?他们那个什么……雄鹰会……成功了吗?”   释雪庭嗤笑一声:“成功?怎么可能成功?你忘了拉萨王和亚泽王假死的事情了?”   李从嘉秒懂,估计这一波假死的骚操作不仅套路到了他们的儿子,还成功套路到了别的部落,本来都快要组队了,这一波下来……直接散队还差不多。   “所以吐蕃又乱起来了?”李从嘉很开心。   释雪庭点点头:“的确乱起来,而且比之前更乱,混乱到根本看不出谁跟谁有仇,谁跟谁没仇,反正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乱的很。”   李从嘉笑道:“所以拉萨王一统吐蕃的愿望是破灭了的。”   释雪庭摸着下巴说道:“或许……可以搞一波事情。”   李从嘉摇了摇头:“不用了,先静观其变吧。”   然而问题就在于,他们想要静观其变,显然吐蕃是不肯的,拉萨王和亚泽王都想要一统吐蕃,他们之前之所以想要采取谈判的方式,根本就在于不想让吐蕃元气大伤 ,可是现在看来再这样下去,吐蕃就算真的出现了一统全部落的王,估计也不够给大唐军队添盘菜的。   所以拉萨王直接就放出了一个消息:之前他和亚泽王之所以假死是被迫,因为大唐派出了刺客想要刺杀他们,于是他们干脆将计就计,想要将那些刺客引出来抓住,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些刺客太过狡猾,也因为你们不配合,所以他们都跑掉了。   这个说法看起来实在是有理有据,而且拉萨王和亚泽王如果死了代表什么?代表吐蕃没有更加强悍的部落主,那些以前被拉萨王和亚泽王压制的人就可以顺势崛起,而吐蕃乱了对大唐是有好处的嘛。   李从嘉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都有些震惊:“咦?他们怎么猜到我之前的想法的?”   释雪庭轻笑:“他们不是猜,他们是想要趁机给给所有吐蕃部落树立起一个敌人,这样说不定就能平息吐蕃内部的混乱。”   李从嘉摇头:“我可不看好,他们之间的矛盾可不是一个敌人就能搞定的。”   释雪庭认真说道:“能够搞定几大部落就可以了,剩下的……完全可以吞并,反正要是我就这么干。”   别说,拉萨王还真就这么干的,亚泽王比其他来还是差了一点,至于雅隆觉阿王,在这个过程中……他是真的死了,病死的。   一时之间雅隆觉阿新王上位,根基维稳就面临着拉萨王和亚泽王的施压。   这位也是机灵,觉得自己大概扛不住,转头就向大唐求救,当然新王心中还是有点数的,他直接就选择内附了!   什么加入联邦也不说,直接就请求内附,反正对于他们这种部落而言,就算是内附,最后说不定也比那些联邦成员国的权利要来的大一些。   拉萨王和亚泽王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干脆利落,想要起兵的时候,他们就发现大唐的军队已经入驻了雅隆觉阿王所有的地盘,也就是说……大唐军队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吐蕃高原了。   一时之间亚泽王和拉萨王都在破口大骂,骂雅隆觉阿王是叛徒,是吐蕃的败类。   雅隆觉阿王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反正现在有大唐的保护他安全的很,至于以后……没什么好想的,如果不投靠大唐他都没有以后!   而大唐迅速在吐蕃东南方位布下了严密的防守,甚至还开始重新筑建防御工事。   亚泽王和拉萨王都知道,大唐的进攻和防守都很厉害,如果让他们准备好,吐蕃这些部落估计还不够大唐喝一壶的!   事到如今,大唐终于露出了狰狞面目,谁都知道这次恐怕真的不能善了,所以亚泽王和拉萨王干脆就跟几个部落联合准备进攻大唐,或者说是进攻雅隆觉阿王的领地!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这一次就连内阁也没有反对,既然雅龙觉阿王内附了,那么他的地盘自然就是大唐的领土,至于什么不应该接受之类的话谁都没提。   大唐难不成还会怕这些吐蕃部落?要知道这些吐蕃部落之前可是落后的很,现在好不容易用上了热武器还是大唐提供给他们的,现在大唐不提供,他们手里的热武器都是有使用限制的,到最后他们肯定还是需要用冷兵器跟大唐拼,胜负从一开始似乎就已经订好。   除非李从嘉和内阁以及枢密院大家集体智障,否则这一战是必赢的,唯一能够制约他们的大概就是高原反应,毕竟不是所有的士兵都能适应高原气候,李从嘉决定直接从云贵高原那边调兵,虽然气候也不是完全一样,但至少能够减少非战斗性减员。   枢密院那边为了谁去领兵已经争得不可开交,毕竟这是看得见的功绩,傻子才不要!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内部斗争激烈到根本无法理会外部事物的基辅罗斯公国突然跳出来给了大家一闷棍——他直接给喀喇汗国和大唐一起下了战书!   李从嘉:亚罗波尔克一世这特么是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罗斯人的名字真的长,我都不敢多写,怕你们觉得我水字数(我才不会说我只能记住一半名字呢),加快一下进度,争取早日让他们去征服星辰大海,当然如果小伙伴们觉得到这里就可以,那就直接走向完结←_← 第278章   无论是李从嘉还是穆萨都没有想到之前怂成一团的基辅罗斯公国居然直接下了战书, 而且直接向两个国家宣战, 到底是亚罗波尔克一世太疯狂, 还是他手里有着必胜的底牌?   李从嘉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因为嫌弃太远, 容易折损人手就没有在基辅罗斯公国放下一双耳目,不用人数太多也不需要他们时时往回捎消息,只要他们在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用场就行。   关于基辅罗斯公国的事情, 李从嘉没有召见内阁和枢密院, 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战书都到手里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备战吧。   不过,基辅罗斯公国想要打大唐,就先要将喀喇汗国干掉才行,所以大唐这里其实还有准备的时间,比起大唐, 喀喇汗国应该更加着急一点。   李从嘉越想越觉得奇怪, 转头看向释雪庭:“你说……基辅罗斯公国对我们有没有了解?”   释雪庭问道:“你说哪方面?”   “武器。”李从嘉很干脆,现在大唐的武器, 他可以拍着胸脯说肯定是世界一流的, 没有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基辅罗斯公国也敢下战书, 那么就不得不考虑他们手里是不是有什么杀手锏。   释雪庭没有回答,却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没有注意到?”   李从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注意什么?”   释雪庭将刚刚正在仔细看的战书放下来说道:“这上面的签名,并不是亚罗波尔克一世。”   李从嘉连忙拿过来, 然后发现……自己看不懂,虽然这封战书使用汉语写的,但是在最下角签名那里是基辅罗斯公国的大公亲自签名,用的是他们本国的语言,也就是阿拉伯语系。   李从嘉抬头看向释雪庭:“你看得懂?”   释雪庭沉吟了一下:“略懂。”   李从嘉有些纳闷:“你什么时候学的?”   “我经常接触这些消息,自然要将这些都重点看一看,而且我没有你那么忙,总有空闲时间去学习一下的。”   释雪庭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李从嘉一个字都不信,释雪庭不如他忙?开玩笑,实际上李从嘉要想不忙,完全可以将事情往下一推,可以说他想忙就忙,不想忙就不忙。   但是释雪庭不一样,整个情报部都在他手里,情报部如今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他必须将情报部治理好才行,在这种情况下再自学几门语言——是的,几门,李从嘉才不觉得释雪庭只学了这一门语言,联想到之前他去吐蕃,想来说的也是吐蕃语。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凑过去亲了亲释雪庭,算是给个奖励,然后便问道:“你说这个签名不是亚罗波尔克一世,难道这封战书也是假的?”   李从嘉联想到当初扶南的降书被人做手脚的事情,难不成……基辅罗斯公国里面有人故意这么做?   释雪庭却摇头说道:“不,这个是真的,只不过发这封战书的人不是亚罗波尔克一世,而是弗拉基米尔一世。”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打了个机灵:“你是说……弗拉基米尔已经篡位成功了?”   释雪庭点头:“没错,否则没办法解释这一封战书,和战书上面的签章。”   李从嘉啧啧两声:“亚罗波尔克居然这么快就下台了,真是不能打,他死了吗?”   释雪庭摇头:“不知道,我只是看到这个签名觉得基辅罗斯公国大公可能已经换了人。”   李从嘉眉头舒展:“如果是换成弗拉基米尔一世,那么这就能够解释了。”   当初弗拉基米尔一世的商队被灭,弗拉基米尔只是发了谴责信,但是不能做别的事情,因为亚罗波尔克一世不同意,也因为当时他正处在跟亚罗波尔克争权的要紧关头,如今他打败了亚罗波尔克一世,那么自然就要开始算后账。   李从嘉又问道:“喀喇汗国那边现在是什么反应?”   释雪庭轻笑:“穆萨似乎正想努力解释,希望弗拉基米尔不要冲动,并且还想联合弗拉基米尔一同对付大唐。”   李从嘉也不生气,点头说道:“这倒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释雪庭抬头看向李从嘉:“打算怎么做?”   李从嘉嘿了一声:“不管,看看基辅罗斯公国的动向再说,现在的重点还是在吐蕃那里,哦,吐蕃那边也不甘寂寞了吧?”   “还真是,在知道基辅罗斯公国要宣战之后,吐蕃好像派人前往基辅罗斯公国准备跟人家结盟。”   李从嘉撇了撇嘴:“异想天开。”   基辅罗斯公国就算再怎么样也不是吐蕃可以比拟的,这个国家是什么存在?那是敢跟拜占庭正面硬肛的国家,喀喇汗国要求联盟人家可能还要考虑一下,吐蕃……这一盘散沙,人家估计还会担心拖后腿呢!   至于拿吐蕃做突破口……基辅罗斯公国的国土比价平坦,基本上就不知道高原什么样,就算真的派人去吐蕃,到了吐蕃之后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   李从嘉想了想又写了一份调令,释雪庭在旁边看了不由得意外:“还派兵?那边总有三万兵马,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用得着这么多吗?”   李从嘉一边写一边说道:“虽然我们都知道基辅罗斯公国不可能真的跟吐蕃联手,却不得不防吐蕃拿着鸡毛当令箭,他如果硬要说基辅罗斯公国已经跟他们结盟,弗拉基米尔说不定就默认了,反正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到时候吐蕃那边说不定还能从周边国家拉来援兵,不能大意。”   释雪庭不得不说道:“弗拉基米尔这一封战书,可是将整个局势都搅乱了啊。”   李从嘉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本来李从嘉计划的很好,先是吐蕃,然后是喀喇汗国,至于伽色尼王朝和萨曼帝国……现在李从嘉也想明白了,想要把一个宗教国家彻底剿灭是不可能的,一个宗教既然能够发展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被灭的。   既然灭不了就只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面,就拿伊斯兰教举例,到了如今已经分出了世俗教派和保守教派,世俗教派明显更符合大唐的利益,所以大唐之前更加支持萨曼帝国,只可惜这个国家有点不争气,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穆萨洗脑能力太强,反正现在保守教派占据上风。   李从嘉只需要将保守教派压制下去,也不用他去灭,世俗教派肯定会主动去灭掉这帮人的,毕竟他们才是生死之敌。   然后就是契丹,如今契丹这个国家还不如正在崛起的女真让李从嘉关注,如果契丹肯配合的话,最好就是让他们加入联邦,如果真的灭掉契丹,其实损失还是有的。   契丹人在某些方面,比如说放牧啊,养马啊这种方面,到底是比大唐这边擅长一些。   然而现在全乱了,李从嘉只能竭尽全力按照原来的步骤走,至于基辅罗斯公国……他能做的就是加强边境防备,按照之前制定的三级战备来警惕,许多官兵也开始源源不绝的奔赴西国境线。   最郁闷的是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一旦全国进入战备状态,很多之前批复下去的款项都必须停止,首先停止的就是工部的一些研究,当然有关于武器的研究肯定是不会停止的,只有那些造福民生的才是首选。   毕竟国家都要开始大规模打仗了,如果钱不够粮草不够,到时候大唐都没有了,那些发明又给谁用?   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两个人默默将弗拉基米尔诅咒了一遍,然后开始各自去忙,户部尚书需要将天下粮仓总结起来,然后准备等开打之后的调遣路线。   大唐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跟大唐想必,喀喇汗国仿佛已经放飞自我了一眼个,并没有多做准备,穆萨仿佛笃定弗拉基米尔一定会原谅他,不会攻打大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   过了两日,释雪庭才过来跟李从嘉说道:“穆萨还真是……居然已经开始跟弗拉基米尔商量如何分赃了。”   李从嘉刚好批完一份奏疏,抬头看向他纳闷问道:“分赃?他们有什么好分赃的?”   释雪庭哂笑一声说道:“都已经开始做梦想着打败大唐之后,是占领大唐,还是让大唐赔款呢。”   李从嘉顿时笑了,只是笑得有些狰狞:“行啊,真是没看出来,他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野心呢。”   释雪庭放下手中文书说道:“只不过弗拉基米尔好像一直没有怎么跟他联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真是奇怪了。”   李从嘉耸了耸肩:“管他想些什么呢?真的打过来那我们接着就是了。”   然而过了没两天,李从嘉居然又收到了一封来自基辅罗斯公国的国书,这一次不是战书,勉强……算是个威胁用的国书吧。   国书上的意思就是喀喇汗国已经同意赔偿基辅罗斯公国的损失,大唐到底如何选择?是赔偿还是打?   这一封国书杨新是在大朝会上当着众位大佬的面读的,读完之后,他就缩在一边当鹌鹑,不敢再说什么。   因为以他对李从嘉的认识,这样的国书根本吓不到李从嘉,只会触怒他罢了,李从嘉生气的时候,谁撞枪口谁倒霉,哦,他师父除外。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李从嘉居然并没有怎么生气,只是随口问道:“大家说说吧。”   作为枢密院的大佬,李弘冀自然是第一个出声,他十分气愤地说道:“岂有此理,基辅罗斯是欺我大唐无人吗?他们要打便打,臣请战!”   有了李弘冀做表态,枢密院剩下的那些将领自然也跟着表态,反正他们也就是跟个风,如果内阁那边不同意的话,第一个承受炮火的也就是李弘冀。   只不过李弘冀有皇帝撑腰,估计是不会被怎么样的。   结果没想到内阁不仅没有反对,魏仁浦更是说道:“大唐一向以仁德治天下,从不轻易欺辱别国,岂料久不动武,居然还被人看清了,那么也是时候让大家重新认识一下大唐了。”   李从嘉十分佩服地看着魏仁浦,这些大佬们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他这辈子大概是学不会了。   从不轻易欺辱别国……这个……被灭的日本,高丽以及加入了联邦的扶南听了大概会想打人,至于现在正在被威胁着的吐蕃……嗯,老先生说的是不轻易欺辱别国,注意这个国字,吐蕃现在算不上国家。   不过也难得整个朝堂意见这么高度统一,李从嘉自然也没有别的话好说,直接说道:“鸿胪寺卿可听到?就这么回基辅罗斯公国吧。”   说是啊,如果要让李从嘉来的话,可能就回六个字:你要战,那便战!   只可惜这六个字不太符合国书格式,虽然已经跟对方撕破脸,但是这些大佬估计还是看不得李从嘉在礼仪上出问题。   没办法,就只能按照魏仁浦刚刚所说的去回信。   这一封国书到基辅罗斯公国的时候,这一来一去,太子的婚期都近了。   弗拉基米尔看着桌子上的两封国书,脸色一阵青一阵黄,这两份国书分别来自两个不同的国家——喀喇汗国和大唐。   喀喇汗国的国书看上去让弗拉基米尔十分舒服,言辞恭谨,而且话里话外都在示弱,并且随着国书来的还有无数的金银珠宝。   弗拉基米尔是凭借着武力干掉哥哥登台的,打仗是个非常消耗钱财的事情,他正在思考从哪里找补,喀喇汗国到底是有眼色。   然而大唐的国书就让弗拉基米尔不太开心了,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蔑视,仿佛一点也不惧怕他打过去一样。   如果是刚刚登基的弗拉基米尔,可能真的就带兵打过去了,然而现在……在了解了国家的整体状况,开始走上治理国家的道路之后,弗拉基米尔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国家已经被他的哥哥败坏的差不多,他跟他哥哥争权导致国家财政入不敷出,最主要的是他还有一个弟弟正在虎视眈眈。   维奇家族对大公之位的争夺由来已久,他的上位更是给他弟弟做出了另类的榜样,他必须防备着这个弟弟,所以刚一上任,他就将弟弟奥列格·斯维亚托斯拉维奇赶得远远的,并且将他安置在了整个国家最贫瘠的土地之上。   然而这并不能让他放心,当初亚罗波尔克也曾经试图剥夺他们兄弟的权利,当时的弗拉基米尔还是诺夫哥罗德王公,而他的哥哥几乎已经将他赶出了诺夫哥罗德,他当时几乎一无所有。   可现在他不还是坐上了大公的位置?能够让他放心的只有死人,弗拉基米尔思索再三,咬了咬牙准备让奥列格带兵去攻打大唐,唔,就让他带上自己的兵马,然后去喀喇汗国。   喀喇汗国不是想要表现吗?正好让他们去试试那个东方国家的实力好了。   反正奥列格有着自己的王国,如果到时候真的打不过大唐,他完全可以将奥列格交出去平息唐皇的愤怒。   弗拉基米尔一边想着一边开始签署征发令,只不过以前征发的都是普通平民,需要让他们去当兵,而现在他的签发对象则是自己的弟弟。   只不过,弗拉基米尔刚刚写完签发令,他的心腹大臣便匆匆跑来说道:“大公,特穆塔拉干王公下落不明!”   “什么?”弗拉基米尔有些意外。   特穆塔拉干王公是他弟弟奥列格如今的封号,特穆塔拉干就是他的封地,之前奥列格一直在他的封地厉兵秣马,据弗拉基米尔所知,他的弟弟甚至已经做好了进攻基辅的准备。   结果怎么转头就下落不明了?   大臣面色凝重:“不仅仅是特穆塔拉干王公不见,他的部下也一并不见了,但是国内如今还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大公,如今……”   弗拉基米尔面色有些难看,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大公,但是对于全国的掌控力还不足,奥列格在这个时候跑走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找。”弗拉基米尔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他!”   奥列格将是他试探唐国的重要道具,怎么能够失踪?更何况躲起来的奥列格才更加让人戒备,弗拉基米尔不想过着每天都担心弟弟造反的日子,所以必须找出来。   大臣领命而去,弗拉基米尔看着手上刚签署的征发令,不由得叹了口气。   弗拉基米尔没有轻举妄动,好像之前的战书只是随便发一发一样,李从嘉见对方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动静,干脆也不再继续关注,开始将心思放在太子婚仪之上。   他从来没将基辅罗斯公国放在心上过,自然也不肯为了这么点破事就耽误李仲寓的婚礼。   而其他大臣更是什么都没说,首先吉日是早就选好的,其次……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连太子婚仪都推迟,说不定反而会让民间人心惶惶。   现在好一点,大家除了知道大唐在跟吐蕃打仗之外,压根就不知道有关基辅罗斯公国的事情,那就继续维持这个太平盛世吧。   对李仲寓,李从嘉说得很简单:“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的好日子快到了,不要担心那么多。”   李仲寓对父亲几乎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和信任,既然他都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是没问题的。   还有一个月就是吉日,之前一直当甩手掌柜的李从嘉也不得不跟着忙了一通,首先确认东宫已经重新装修好,然后就是各种礼仪。   唯一比较棘手的就是太子妃需不需要拜见李从嘉的后宫,李从嘉的后宫只有两个,如今还都跟隐形人似的,大家根本不关注她们,到了如今,大臣们也不致力于让李从嘉娶妻了。   太子都这么大了,眼看就要娶妻生子,现在再让皇帝娶一位新皇后那不是往死里得罪太子吗?除非有把握李从嘉必然会娶某个淑女,然后生下一个儿子,再废掉太子扶持幼子,否则没人敢这么得罪未来老板。   只是这两位再没有存在感,也是太子妃的长辈,太子可以不理会,太子妃……李从嘉想了想决定等新婚第二天,就让耶律特里古她们两个来紫宸殿,让太子妃一并见一见就行了。   至于拜见就不用了,耶律特里古她们身份地位不够。   李从嘉这个决定是需要提前通知的,需要让耶律特里古她们提前做准备,吉服,礼物,都要提前准备好。   解决完这件事情之后,李从嘉十分郁闷地抱怨了一句:“真想疯狂一把,立下可以娶男后的规矩,然后把你娶回来,这种事情就不归我管了。”   释雪庭听了之后哭笑不得:“可我也不适合管这些啊。”   纵然是男后,那也是男人,对于后院的事情天生不擅长。   李从嘉也只是抱怨一句,他也没有真的想要跟天下为敌,说实话,让大臣们同意立男后,还不如留着精力将来跟释雪庭四处浪呢。   比起李从嘉,之前一直在催婚的赵匡胤其实也很忙,他想要努力干活给太子妃增添一点分量,然而他是个武将,除了打仗也没别的好做,所以他目光就盯上了兵制。   大唐如今的兵制比较奇葩,有募兵制也有专业军人,感觉是古老兵制跟现代兵制的碰撞,一开始这种情况让大家很新鲜,觉得还不错,但是时间长了各种问题就会出现。   现在问题出现的还不多,但是赵匡胤决定先着手解决这些问题,毕竟这个也算是他对口专业。   除了这两边在忙,其他人和一些国家也在忙,忙着送礼,大臣们就不说了,周边的一些小国出手都十分大方,礼单由礼部确认之后就呈到了李从嘉的案头。   李从嘉抽空瞄了一眼,然后就在礼单上发现了一个十分让人意外的名字 第279章   奥列格·斯维亚托斯拉维奇   李从嘉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十分惊讶, 他不知道基辅罗斯公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奇怪这位过来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他转头看向释雪庭, 释雪庭在看到这个名单的时候皱了皱眉说道:“这不对。”   李从嘉点头:“我也觉得不对,他是怎么绕过你的情报网的?”   释雪庭倒是很坦然:“情报部也不是无所不能, 他如果能够找到别人掩护他,绕过情报部也不是没可能。”   李从嘉摸了摸下巴:“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必追究, 也不要过早接触奥列格, 现在基辅罗斯公国跟我们关系紧张,在这种情况下, 他还敢过来,唔,送的礼物也价值不菲,必然是有求于我们的。”   释雪庭笑道:“想来弗拉基米尔要对他动手了。”   李从嘉耸肩:“谁知道呢?”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现在只要不发生天崩地裂的大事, 都不可能影响到皇太子娶亲, 就算喀喇汗国跟契丹突然要打大唐,李从嘉都不会停下脚步。   这一场婚礼是大唐上下期待已久的, 无论是李从嘉还是赵匡胤。   赵匡胤是欣慰女儿终于做了太子妃, 而李从嘉则是欣慰太子终于长大了。   到了吉日,正好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 一大早李从嘉坐在紫宸殿等着李仲寓过来拜见。   无论是不是太子,成亲这一天新郎官的打扮都比较让人忍俊不禁,大唐大部分礼仪承自前唐, 所以是红男绿女。   所以李仲寓今天的衣服就是红色的太子大礼服,也亏了李仲寓比较白,若是黑一点……这一身行头大概没办法看了。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仲寓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喜气洋洋的让李从嘉觉得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年画娃娃。   李从嘉看着他下拜,不由得笑着说道:“好好好,快去吧。”   李仲寓来这里请安过后,就要去接新娘子了。   “是,儿臣遵旨!”李仲寓眼睛亮亮的,看了一眼李从嘉旁边站着的释雪庭,虽然心里奇怪,却也没有多想,以为释雪庭是李从嘉请过来给他祈福的。   李仲寓开开心心的走了,李从嘉坐在紫宸殿内发了一会呆,转头看向释雪庭:“好啦,人都走了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释雪庭,今天释雪庭为了应景,穿了白色僧袍外配红色袈裟。   释雪庭很少穿红色,李从嘉没想到他穿红色也很好看,映衬得一张脸更加唇红齿白俊秀风流。   李从嘉的眼神太过肆无忌惮,释雪庭忍不住弯腰捏着他的下巴说道:“别看了,再看忍不住了啊。”   李从嘉噗嗤笑道:“大白天的你都在想什么?看看你还不行了?”   释雪庭松开他看了一眼周围,没有说话。   太子成亲怎么可能只有东宫装修?整个皇宫都被弄成了红色海洋,就连紫宸殿也不能例外,而红色多了,再加上这样一个日子,看着这些装饰都会让人有一种朦朦胧胧暧昧的感觉。   李从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起身说道:“行啦,接下来的事情跟我们没啥关系,该干活还是要干活。”   是的,太子成亲自然不同与普通人家,什么拜高堂什么的都免了,至于酒宴自然也摆了,只不过李从嘉不需要过去而已。   李从嘉坐在书房里面半晌才一脸古怪地说道:“我儿子结婚,感觉没我什么事儿啊。”   释雪庭看着他暧昧地笑道:“晚上就跟你有关系了。”   李从嘉愣了一下,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他的确也是欠释雪庭一场婚礼,只不过说这个也没意思,婚礼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他欠释雪庭,释雪庭也欠他。   李从嘉低头批了一会折子,释雪庭忽然说道:“日后情报部是我来培养接班人,还是并入朝廷,按照朝廷现有的制度选?”   李从嘉有些惊讶:“怎么忽然说起这件事情?”   释雪庭说道:“未雨绸缪罢了,毕竟早晚有一天这个部门是要交出去的,在这之前必须找到值得信任的人。”   李从嘉低头沉思,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释雪庭见他这个表情便问道:“怎么回事?”   李从嘉略有些犹豫:“我原本想让大郎去选一个人来看看,合适就培养起来,只不过又担心那个人听命于大郎的话,会影响到你。”   释雪庭轻笑一声:“你这么看不起我的么?”   李从嘉瞪眼:“喂,你够了啊,今天受刺激了吗?我哪里是看不起你啊,只是不想让你忙成那样的同时还要去防备别人,更何况如果突然空降一个,恐怕你手下那些人也未必服气,还是算了吧。”   释雪庭沉吟道:“不若我选出一个人来,让他去跟太子一段时间?”   释雪庭选出来的人肯定是熟悉情报部运作的,让他去跟着太子,也是让太子熟悉这个人,将来好能用而已。   李从嘉说道:“不会出问题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情报部虽然待遇比其他部门好,但是终究是隐藏部门,跟朝廷互不统属,做的再好也只是在情报部之内升职,而这个升职实在是太过艰难,所以有的时候这些人会离开情报部。”   “离开?”李从嘉有些意外:“这些离开的人怎么安排的?他们不做官了?”   释雪庭解释道:“不是的,想要离开的人,我会让他们写一份保密条例,然后给吏部写一封举荐信,情报部出来的人,吏部还是很欢迎的。”   别的不说,在情报部磋磨过的,至少都是做事的好手,上来就能用,而且都脚踏实地,好用的很。   李从嘉笑了笑,虽然这件事情释雪庭从来没跟他说起过,但李从嘉还是觉得欣慰,他也一直在发愁情报部独成一体的事情,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就是结党的前兆,还是李从嘉亲自开启的结党前兆。   现在看起来或许还好,等时间更长一点,或者两三代下来,情报部跟朝廷说不定就会互相看不顺眼,或者说是情报部跟内阁以及枢密院。   三足鼎立看上去似乎不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远不如朝廷和谐来的好。   如今释雪庭解决了这件事情,李从嘉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等回头我跟大郎说一下吧,这件事情让他自己来做主。”   释雪庭忽然问道:“你个大郎放了多久的假期?”   “七天。”李从嘉有些遗憾:“哎,没办法,想要多放也不行。”   本来想要放一个月的,然而太子身上的事情的确不少,李从嘉只能遗憾的给他一个小假期,还准许李仲寓回头带着新娘子去龙首原上的行宫住两天,也算是另类的蜜月了吧。   释雪庭点点头:“那这几天我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吧。”   李从嘉没有说话,他看得出来释雪庭已经开始准备培养继承人,比起李从嘉从一开始就在努力让李仲寓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释雪庭的起步比较晚,然而他的优势就在于继承人都是成年人,并且有大把候选人可以挑选,不像是李从嘉,只有这一个。   李仲寓成亲,李从嘉跟释雪庭两个人一直干活到晚上,半夜才回的紫宸殿——当然是因为这中间释雪庭“忍不住”就直接在书房玩起了花样。   李从嘉为了消耗一下他的精力,避免晚上被折腾的太惨,也就由着他去,结果没想过到就算是这样晚上依旧没有逃脱魔爪,险些被欺负哭。   后来李从嘉恨恨地咬了一口释雪庭,用了大力气,一嘴下去就是两排牙印。   释雪庭吃痛忍不住顶了顶他说道:“是我没伺候好吗?这么大的怨气。”   李从嘉闷哼一声才说道:“适可而止啊,不要命了吗?”   释雪庭轻笑一声:“陛下不是说过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李从嘉那个恨啊,他脑子里有很多不成个的诗词,偶尔一句念出来才发现这时候还没有,就只能当成他原创的。   结果释雪庭记哪句不好,非要记下这一句!   李从嘉喘息一声,过了好半晌才挤出了一句:“你这是要疯吗?”   释雪庭听了之后忽然停下,李从嘉瞬间被晾在那里,不上不下的,感觉……想咬人。   他也没忍着,直接一口下去,然后就听到释雪庭说道:“当年陛下成亲……洞房花烛夜想必比现在还快活吧?”   李从嘉:?????   他茫然了半晌,都没搞明白释雪庭怎么冒出这么一句。   他没说话,释雪庭却以为他陷入了回忆,忍不住动了两下问道:“嗯?陛下可是想念了?”   李从嘉被搞得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抽着气说道:“你……你这是抽什么风?谁想那些了?”   释雪庭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李从嘉脑子里的思维被折腾的并不连贯,半晌之后才明白,今天这场婚礼大概还是刺激到释雪庭了。   但是刺激重点不对,李从嘉本来以为他是黯然于没办法跟自己光明正大站在一起拜天地,但释雪庭在意的却是他跟周娥皇那一段感情!   以前释雪庭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事情,李从嘉也以为他完全不在意,再加上他自己也不太在意周娥皇,就没当回事。   谁知道都在这里攒着等着还给他呢?   李从嘉也很冤好嘛?跟周娥皇成亲的那个不是他啊,哪儿说理去?!一瞬间李从嘉都有冲动坦白自己来历了,然而他还记得,之前为了让释雪庭不怀疑,他直接将所有的情况都推到了宿世慧上,现在好了,这条路也被堵死,根本不能说,否则就是承认之前欺骗释雪庭。   好歹在一起那么多年,到头来还在欺骗,真要说出去大概就是分手的节奏了啊!   李从嘉干脆偃旗息鼓,也不说话,就看释雪庭能够折腾到什么地步。   然而释雪庭的醋意来的快,去得也快,等释放过后,他就又有些心疼被他折腾的毫无力气的李从嘉。   这种事情本来就讲个先来后到,周娥皇比他早,他这个醋吃的毫无理由,更何况就算他是先到的那个,也未必能够阻止李从嘉成亲。   难道他还真的要李从嘉违逆父母的意愿吗?   释雪庭爱怜的亲吻着李从嘉,一边亲吻一边道歉:“是我昏了头了,重光,别生我的气。”   李从嘉怎么会生他的气?缓过气来之后,摸了摸他的光头说道:“不气,你要是不在意,我恐怕当你真要成佛了呢。不过以后别这么搞,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沟通一下比较好,这样来一次真的伤身体。”   释雪庭瞬间松了口气,连忙帮李从嘉清理好了之后,才抱着人入睡,还好第二天是休沐日,太子和太子妃不会起太早,或者说给他们规定的时间就不是太早,否则李从嘉这一晚上就别睡了。   第二天李从嘉洗漱穿衣全程都是释雪庭亲手做的,等都折腾完了才勉强打起精神,好在他装模作样的功夫一流,往紫宸殿上一坐,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同。   一大早李仲寓就带着太子妃过来拜见父亲,太子妃不是第一次见到李从嘉,因为名分早定,她从小到大接受新娘教育的同时,对李从嘉的事迹了解的比李仲寓还清楚,再加上一个对李从嘉算是比较了解的赵匡胤。   所以太子妃虽然有些羞涩,却依旧大大方方行礼。   李从嘉笑吟吟的等他们行礼之后,直接一份赏赐下来,都是成双成对的东西。   然后就是让太子妃见过李从嘉唯二的后宫,太子妃在出嫁之前想来是被提醒过,对这两位也十分礼貌,当然行礼却是不必的。   李从嘉看着太子妃的一举一动,不得不感慨,赵家的家教还是不错的,当然这里面大概没有赵匡胤什么事情,想来是他的夫人教导的好吧。   不过,这才多大呢,比李仲寓还小两岁,今年不过十五,还是个萝莉的年纪就背负这么大的压力,李从嘉难得的觉得有些心虚。   他知道如果他坚持的话,这小两口肯定不会这么早就成亲,然而出于他的私心,他希望李仲寓能够尽快成长起来,既然不能给他一个完美无缺的童年,那就别压着了。   见过父亲之后,李仲寓就带着太子妃又回到了东宫,小两口收拾东西准备去龙首原上待几天。   耶律特里古两人等太子和太子妃离开之后也从容告退,她们两个过来就是打个酱油的,也没什么感触。   至于羡慕嫉妒这一类自然也没有,投胎是个技术活,她们两个没那个运气还能怎么办?   好在日子过得也舒心,就别跟段素素一样自找苦吃了。   她们走了之后李从嘉整个人就直接瘫在了宝座上——难得他坚持了一早上都没有松懈,之前全凭着意志力支撑!   释雪庭连忙将人抱到卧室,李从嘉本来想要找他麻烦的,结果正好看到释雪庭僧袍掩盖下的锁骨之上有着几个看上去略显狰狞的牙印。   李从嘉一时之间有些心虚,昨天释雪庭是有些过分,然而他也不甘示弱,差点给对方全身盖章。   释雪庭把他放到床上,试了试额头之后松了口气:“幸好没发热。”   李从嘉笑道:“哪那么脆弱了?”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乖,我那么过分都不反抗,下次我更过分怎么办?”   是的,在释雪庭眼里李从嘉咬他那几口压根算不上什么,大概是对方太过激动导致,毕竟昨晚他是把李从嘉逼的狠了些。   李从嘉半闭着眼睛说道:“我知道你有分寸的。”   虽然昨天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死在床上了,但实际上每一次释雪庭都会给他留一口气。   释雪庭无奈刚想说什么,却又见李从嘉睁开眼睛说道:“陪我躺一会吧,别急着回去做事,一个人怪无聊的。”   释雪庭现在正是满腔柔情蜜意之时,被人宠着的感觉太好,好到他恨不得将李从嘉放在心尖上呵护。   现在听到他软绵绵这么一求,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先往后放放,什么都没有陪着心上人重要,更何况他还没有天大的事情要处理。   李从嘉趴在释雪庭胸膛上,听着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打了个哈欠问道:“这两天没有不长眼睛的外族闹事吧?”   释雪庭握着他的手,十指紧扣,越看越觉得顺眼,听了之后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应该没有,若是有十一郎早该来告状了。”   李从嘉含含糊糊说道:“说不定十一郎不想扫兴,没跟我们说呢?”   “那他就只能怪自己太过无能,这点事情都搞不定。”   释雪庭这句话说的实在是斩钉截铁,惊得李从嘉都清醒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嘟囔道:“你这样也太严格了,他已经很好啦,之前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   李从嘉觉得有些不对,他本来想要给杨新说些好话,用别人比不不合适,就只好他自己上了,结果说着说着就发现这个比喻更加不恰当,因为李从嘉在杨新这很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是让邻国闻风丧胆的大唐皇帝了。   果不其然,他立刻听到释雪庭说道:“他如何能与你相比,就算用你十年前的成就来比,也比他要强。”   李从嘉听了颇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得说道:“十年前我还在西域吃沙子呢。”   说起来做如今大唐的鸿胪寺卿,事情一点也不少,不比当初西域管理的两座城来得容易。   释雪庭却一味说杨新不如李从嘉。   到最后李从嘉也只能哭笑不得的表示释雪庭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李从嘉有些犹豫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件事情骗了你,怎么办?”   释雪庭略有些意外,想都没想就说道:“你总不会害我,我有什么信不过你的?这种考验就算了吧?”   李从嘉认真说道:“这不是考验,我在认真问你,你有什么想法?”   释雪庭问道:“很严重吗?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吗?”   李从嘉犹豫一下才说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释雪庭无奈,这是什么回答?   但李从嘉真的说不好,毕竟这件事可能涉及到了两个人最基本的信任问题。   释雪庭见李从嘉问的认真遍说道:“既然如此便是存乎一心之间,我无法保证不生气,但我觉得我用舍不得放弃你的,如果惩罚你,你还不一定承受的住,这样看来,我大概连生气都舍不得。”   李从嘉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   释雪庭紧紧抱着他说道:“放心吧,如果你想离开,就算绑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李从嘉听了没有半点不高兴,只是觉得如果有一天来历的秘密守不住,释雪庭大概也不会离开他。   于是李从嘉跟释雪庭两个人仿佛也跟着尝了一遍新婚之乐,如果不是必须,他们两个基本就不会分开,腻歪程度比太子和太子妃更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太子销假上班。   重新回归朝廷的太子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脱胎换骨,虽然只是几天时间,到如今大家也不把他当成单纯的小孩子来看。   成了亲就是大人,该更加成熟一些了,李从嘉乐得将大部分事交给李仲寓,他自己也有时间就跟释雪庭腻在一起。   而后他得到了一个让他开心到将所有事情放一边的好消息。 第280章   李仲寓回来上岗的时候, 鲁集直接从学院跑到了宫里, 喜滋滋说道:“陛下, 您让我造的船,已经造好了!”   李从嘉瞬间双眼放光:“真的?这么快?”   鲁集笑眯眯说道:“这次的船我们用上了最新的工艺, 应该比之前的元羲号要好很多。”   李从嘉又问道:“是用的蒸汽发动机?”   鲁集点头:“蒸汽涡轮我们也进行了改进,或许能够用在元羲号上。”   李从嘉第一反应就是问道:“需要多少钱?”   鲁集犹豫了一下说道:“一个蒸汽涡轮机大概需要十万两白银。”   李从嘉听了之后并没有多么高兴,反而觉得有些无奈。   一个涡轮发动机就十万两白银, 说实话这个钱, 他自己出得起,甚至他可以弄好几条船, 但元羲舰队不同,元羲舰队除了主舰,其他船也有一二十条,元羲号主舰如果用了涡轮发动机,那么其他的船至少也要上一个缩减版的, 要不然怎么跟上主舰的速度?   主舰十万两, 缩减版的最少最少也要七八万辆,这一支舰队……那真的就是用金子堆成的, 而这个钱, 目前大唐的国库还是出不起的,就算李从嘉肯出钱也出不起。   鲁集见李从嘉有些怏怏不乐, 便说道:“陛下莫要灰心,这个发动机应该还能改进,至少能够缩减一下成本, 只不过是需要时间,实际上如今大唐的海防力量已经傲视诸国,也不必太过急进。”   李从嘉一想也是,虽然不知道欧洲那边现在什么样子,但是看基辅罗斯公国就知道那边其实也未必多么先进。   他将刚刚的情绪扔到一边,说道:“既然已经做好了,那么等我找个时间就去看看,如今停留在什么地方?”   鲁集说道:“在渭水。”   李从嘉有些意外:“海船在渭水也行?”   鲁集略一犹豫才说道:“这艘船从头到尾都是在渭水建好的,到时候还要从渭水运到海港,否则这么庞大的船只,没办法运输到海港,除非拆卸。”   李从嘉没有多问,他现在已经掌握了一项技能,那就是下面人只要将事情做好,用的手段不出格就行了,剩下的他不会过问。   鲁集过来也就是希望能让李从嘉腾出一天时间来看看新建好的游船,达到了目的他也就退了下去。   而因为鲁集的过来,李从嘉这一上午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等释雪庭做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发现以往早就批的差不多的奏疏如今还有很多,不由得有些意外:“今天怎么了?”   李从嘉看他回来,眼睛一亮,直接将笔往旁边一扔说道:“来来来,我有话跟你说。”   释雪庭坐过来习惯性的揽住李从嘉的腰问道:“发生了什么?”   李从嘉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说道:“船做好了。”   释雪庭有些意外:“这么快?这才说了多久?”   李从嘉仔细算了算说道:“快一年了吧,不过之前他们其实就在做船,只不过我加了个塞而已,而且我的要求大概也让鲁集他们觉得有挑战性吧。”   释雪庭笑道:“既然已经做好,想必也能去看看了?”   李从嘉用力点头:“嗯,应该差不多了,不过,我还想让他们多做几条。”   释雪庭有些意外:“多做几条?为什么?”   一条船还不够你折腾吗?当然释雪庭的本质并不是不让李从嘉做,而是觉得他做的太多,估计又要有人说他穷奢极欲。   李从嘉说道:“组舰队啊,一条船万一遇到海盗很容易出问题啊。”   释雪庭:……   船还没下海就想到了海盗,能不能想到一点好?   不过他也抓住了重点:“海盗?你想去远海?”   李从嘉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一直没有跟释雪庭说过,当然也不是没说过,而是没有说太详细,或者说当时他说了,但对方也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为那或许只能算是两个人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只不过,李从嘉想要努力将这个梦想实现。   想到这里他便说道:“对啊,虽然之前跟你说想要去游览名山大川,但是想了想这些年我们也去了不少地方,而且之前我们沿着海岸线走,也算是去了不少的地方,所以我想……不如去看看我们没有看过的风景,我曾经听说在海洋的彼岸,有着我们完全陌生的国度,我想去看看。”   释雪庭不由得倒抽一口气:“横跨海洋?”   就算他再怎么脑洞大开都没想到李从嘉居然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海洋一向变幻莫测,就连最厉害的渔民也不敢在其上停留太久,李从嘉居然还想横跨海洋,这是要去赶着给龙王爷当女婿吗?   李从嘉笑的很开心,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释雪庭这么惊讶失态的样子,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他摸了摸释雪庭的脸说道:“这么惊讶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把握的事情?”   释雪庭呵呵了两声,一脸鄙视,如果真让他细数的话……只怕数到明天早上都数不完!   或许是李从嘉也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妥,连忙换了一种说法:“我总不会用我们两个的命去冒险啊。”   这个释雪庭倒是相信的,李从嘉就算要拼命都不会拉着他一起去,反之亦然。   所以他便问道:“你怎么有信心这艘船能够横跨海洋?”   李从嘉轻笑:“能不能横跨都无所谓啊,大海中间有无数小岛的,你看看三佛齐就知道,肯定还有别的海岛国家,如果到时候情况不适合,我们就回来好了,下次再努力,人生总要有个目标嘛。”   释雪庭无奈:“我以为你的目标是当个明君。”   李从嘉摇了摇头:“明君?这个可太难了,自古明君是什么样子的压根就没有一个参照,什么样才算是明君?这没有一个定义,我只要问心无愧,百年之后,人家不觉得我祸国殃民就可以啦,剩下的就随缘吧。”   释雪庭想了想李从嘉好像真的没有为了当明君去做过什么,至少跟他“祖宗”李二凤比起来,差得远。   当年李二凤可是为了名声容忍了魏征的嚣张,还闷死过自己的鸟,当皇帝当的连宠物都不敢养,他真的开心?当然是不开心的,但是为了当个明君,李二凤忍了。   如果给李从嘉的话,释雪庭觉得……谁敢当面念叨李从嘉,而且没有站在绝对有道理的一面的时候,李从嘉都敢当面怼。   “算了,你开心就好。”释雪庭干脆也不说什么,李从嘉虽然看上去每天都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样子,然而他身上的责任让他没办法真正随心所欲,他怎么还忍心剥夺李从嘉幻想的机会?   连幻想都不让,那对李从嘉而言就真的太残忍了。   李从嘉也没有再强调一定能够实现这个梦想,只是说道:“回头跟我一起去看看那艘船吧,反正无论如何也算是我的海上行宫了,哦,对了,给那艘船起个名字吧,顺便当成舰队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释雪庭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李从嘉:“你真的要让我起名字?”   李从嘉点头:“对啊,这是我们的船队啊。”   国家的舰队是大家起名字,就连李从嘉都只能去个最后把关的,释雪庭更不要想有什么发言权,他们两个人的船队,当然要将命名权交给释雪庭。   释雪庭目光幽深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道:“我想……叫它嘉庭。”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笑道:“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释雪庭说完之后又有些后悔,这艘船的名字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他跟李从嘉的隐藏关系只怕相当于被公布了出去。   所以他立刻说道:“还是换一个吧。”   李从嘉摆了摆手:“换什么啊,这个也挺好的,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幸福的庭院,寓意多好。”   释雪庭却有些担心:“算了,换一个吧。”   这次却轮到李从嘉坚持:“就这个了,别想那么多。”   李从嘉知道释雪庭在担心什么,但是他一点也不担心,到了如今,太子都成亲了,皇帝跟谁亲近都是皇帝自己的事情,不会影响到国家大事。   更何况,李从嘉从来没有打算搞过地下恋情,他跟释雪庭有的时候做的还是挺明显的,不过大家有没有往这方面猜就不知道了。   李从嘉也没有拉着释雪庭让大家都承认释雪庭的地位,也没打算改动世俗规矩,只是一艘船的命名而已,影响不到任何人,聪明一点的都会明白装不知道就是最好的方法。   释雪庭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也没有非要反对,只是做好了准备,看有谁敢趁机搞事,回头就可以收拾一波了。   那艘船有了这么一个名字之后,李从嘉对它就更加亲切,那种感觉就仿佛是……那里是他跟释雪庭真正的家一样。   皇宫是好,行宫也不错,然而这些都是属于这个国家的,李从嘉从来没觉得这些属于自己。   想来释雪庭也不会觉得这里才是他们的归宿,陆地上的房屋李从嘉还没有想好在哪里安家,实际上就算他真的退位,应该也是留在宫里,想要出去大概也要经过一番斗争,这些都只能先放一放。   有了这么一个念想之后,李从嘉就很迫切的想要看到那艘船,只不过公事是永远都处理不完的,等他埋头处理了好久,结果发现内阁觉得他最近比较勤勉所以奏疏也越给越多之后,李从嘉决定……翘班!   他这般任性也不是一次两次,释雪庭并不是很意外,只是说道:“不太重要的都给我吧,我来帮你。”   李从嘉摆手:“算了算了,有一些我已经交给大郎了,让他去好了,下午我们去看船!”   释雪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一下李仲寓,毕竟自从李仲寓成亲之后,李从嘉就有压榨童工的嫌疑。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李仲寓正好过来汇报工作,释雪庭忽然发现只是短短几天,李仲寓身上就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以前的李仲寓就算再怎么老成看上去也是个孩子,现在脸上褪去了少年时的婴儿肥,一张脸渐渐有了成熟男人的轮廓,整个人也沉淀下来,显得沉稳不少。   释雪庭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为成了亲有了责任感,还是李从嘉最近这几天对他的摧残导致的。   李仲寓跟李从嘉汇报完之后,李从嘉虽然着急去看船,却还是耐心的指点他一些不对的地方,然后就放李仲寓自己回东宫去揣摩,他自己带着释雪庭就去了渭水之滨。   还没抵达那里的时候,李从嘉坐在马车里就隐隐看到了巨大的船只轮廓,说实话,渭水算得上是很大的一条河,然而这样一条河,在嘉庭号的衬托下居然显得有些窄小,可见嘉庭号的巨大。   李从嘉没有着急上船,而是站在下面仰头仔细看了看这艘船,整艘船的船身做的十分精致,可能因为船主是李从嘉的缘故,船身的外表有着龙的元素,两端的龙头龙尾,中间船身上还有这龙鳞。   整艘船是黑金色,黑色的龙鳞在边缘用金色描边,龙角是金色,龙尾也有些许金色,看上去十分的低调奢华。   李从嘉越看越喜欢,一边登船一边听鲁集跟他说道:“启禀陛下,这艘船宽十六米,长一百三十八米,排水量一万多吨,满载能入住六百人左右。”   李从嘉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个数据不算好,后世的最普通的邮轮说不定都比这个好一些,而这一艘船却可以说是集结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工匠和设计师,以及最好的材料制作出来的。   不提工艺和各种技术,就单从造价上来说,李从嘉都怀疑这艘船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这整整一艘船,据说里面的房间还没有完全装饰完毕,已经用了三万两黄金。   这可是黄金啊,还不是白银,也就李从嘉坐拥大唐最大的商行和最好的食肆才做的起这东西了。   李从嘉一路跟着鲁集往前走,发现这艘船无论从哪里来讲做工都十分精致。   鲁集一边介绍一边说道:“这艘船大部分都是手工制作完成,很多东西现有的那些蒸汽机带动的机械都没办法用。”   李从嘉点了点头,鲁集说的差不多也没有让李从嘉真的将整艘船都走一遍,而是直接带着他去了这艘船最大的那个房间——当然是属于李从嘉的那一间。   这个房间在船上可以称得上是巨大,李从嘉初步估计至少有个两百平,当然在平时看来这个面积不怎么样,可这是在船上啊,整艘船一共才多大。   不过房间里面只是一些固定家具已经做好,很多东西都没有装饰进来,当然……没弄好的最大原因就是没有人知道李从嘉想要怎么弄。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绕了一圈敲了敲墙板忽然问道:“这个房间的隔音怎么样?”   李从嘉愣了一下,继而耳尖一红,连忙走到窗口,装作看外面的样子,让风吹吹脸,免得当着大家的面脸红。   别人可能不明白释雪庭的意思,但是李从嘉……当然知道释雪庭估计脑子里又没想什么好事!   鲁集没想到太多,只是说道:“国师放心,宫里房间隔音什么样,这里就什么样!”   释雪庭微微一笑,宫里的建筑是砖木混搭,那个隔音肯定不是几块木板能够比拟的,不过鲁集既然这么说,可能就有特殊的处理方式,他也不多过问。   只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之前的担心基本上都是无用的,因为这整整一层,都是为了李从嘉而服务,这一层的房间除了李从嘉的书房,饭厅,观景台,表演台,甚至还有游泳池,这样安排下来,这一整层也就满满当当,甚至还有点不够用的意思。   到时候这些地方当然不可能没有人,但也都是一些伺候的人,能够上船的肯定是经过释雪庭严格挑选,不会乱嚼舌根的那种,房间隔音好不好,似乎也不是那么有用了。   然而最让李从嘉和释雪庭满意的不是这一层有多么豪华,而是鲁集真的用了心思,船上很多地方比如说衣柜啊,案几啊,上面都有各种各样的小机关,用来放置一些日常用品,还能保证这些日常用品不会因为在海上颠簸而移位。   在景观台有专门用来温酒用的带着各种东西的小桌子,游泳池有隐藏起来的加温设施,表演台还有专门用来放酒水饮料的小案几,而这些东西无疑不被做的精致漂亮。   细节之处才能体现人心,鲁集是真的用尽心思在做这艘船,李从嘉思考着回头是不是也给点赏赐,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得这么好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当然现在还不好说,他继续跟着往下看了看,发现船员们的住宿也不错,而且还有练武场地,甚至还有一块专门隔出来养马的地方,然后在下面和外面的船舷上就是各种武器安防的位置,在保证整艘船的美观同时,还让这艘船的武力值强大到了一定地步。   当然这个马就是李从嘉专用的,别人的马匹……这艘船上放不下。   在这个年代而言,这艘船堪称豪华的突破天际了。   鲁集坦言说道:“不怕陛下笑话,我们这些人都是老粗,很多装饰什么的,就要让陛下派人来弄了。”   其实谁都知道,鲁集他们这些工匠的审美可不差,只不过,他们是在避嫌。   李从嘉要让这艘船住着舒适,肯定要将很多地方改的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鲁集他们到底是外臣,插手太多就知道太多,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真是死八百次都不够赎罪,所以干脆压根就不管,只做好最基础的工作,剩下的交给皇帝自己去操心好了。   李从嘉也不在意,如果是以往他可能会让鲁集直接该怎么弄怎么弄,反正他也不太在意这个,大不了到时候再改改细节。   然而如今不一样,这一艘船的意义不同,他希望能够跟释雪庭一起布置他们未来生活的地方。   李从嘉看完这艘船,整个人都是兴奋的,当然他装的像模像样别人都看不出来,只能看出他对这艘船很满意,只有释雪庭能够从他的气场上发现,这货已经恨不得直接坐船出海了。   临走之前,鲁集问道:“对于这艘船……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李从嘉说道:“这样挺好了,唔,回头再做五六条小船,就当成元羲舰队的翻版吧,就这么孤零零一艘大船也不合适。”   鲁集也不意外,就算李从嘉不说他也要提要求的,毕竟谁敢让李从嘉坐着这么一艘船孤零零的出海?   他点头应道:“做是可以,就是涡轮机可能……”   李从嘉摆摆手:“不用非要跟这艘一样,差不多能跟上,有战斗力就行。”   鲁集瞬间松了口气:“那么……陛下,虽然舰队尚未成型,也请为这支舰队赐名吧。”   李从嘉抬头看了看船,又隐晦地看了一眼释雪庭,微微一笑说道:“嘉庭,主舰叫嘉庭号,整个舰队就叫嘉庭舰队。”   嘉庭?   嘉他们能够理解,庭……是代表着什么?   这个名字很奇怪啊,鲁集等人有些摸不到头脑,但是总有聪明人能够猜出来。   春生看向释雪庭的目光是带着羡慕的,不过也正因为他这个目光,许多人当时就猜到了点什么,但是却不敢深想——太吓人,这两边谁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啊。   就在鲁集奇怪为什么空气突然安静的时候,鸿胪寺卿杨新直接跑到这里求见李从嘉,再见到李从嘉第一句话就是:“陛下,奥列格·斯维亚托斯拉维奇要求觐见陛下。”   李从嘉听了之后微微一笑:“他总算是撑不住气了,走吧,回去。” 第281章   李从嘉带着人回到了宫里也并没有立刻召见奥列格, 而是仔细询问杨新奥列格最近到底都有什么动静。   太子大婚的热闹早就过去, 李仲寓都已经销假上班, 其他来道贺的外族使臣也走的精光,只有奥列格一直厚着脸皮留在了驿馆, 当然他不留下也不行,毕竟已经没有地方去了。   李从嘉知道他必有所求,也不驱赶, 只是让人盯紧了他, 但也没做的太明显。   奥列格一开始还能沉住气,随着时间推移, 他发现所有人好像都遗忘了他一样,虽然驿馆里面的人照旧对他客客气气,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已经要被边缘化。   奥列格终究是忍不住,当然这也算不上沉不住气,毕竟是他有求于人, 自然就该主动一些, 大唐没把他轰出去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杨新对于奥列格的看管不算很严格,但是他跟谁说话, 说了什么还是知道的, 总体而言,这段时间奥列格除了一直在驿馆之中拐弯抹角的了解大唐的基本情况, 别的倒是没有什么也算得上老实,没有想着去刺探大唐机密。   李从嘉听了之后点头:“这个奥列格还算懂事,明天吧, 我抽空见他一见。”   杨新有些好奇地问道:“陛下,奥列格此来必定是为了得到我们的支持好去跟弗拉基米尔一争高下,陛下为什么还要见他?”   杨新知道这个问题其实不是他该问的,只不过他跟李从嘉和释雪庭随便惯了,哪怕年纪差不了多少,在心境上他还是把这两位当长辈,所以很多时候有什么也就说什么了。   李从嘉也的确没生气,只是说道:“不管他的要求是什么,见一见总是没坏处的,又不是见了就等于答应他要帮忙,我主要是想要了解一下如今基辅罗斯公国的情况。”   杨新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也不废话,干脆利落的退了出去。   释雪庭放下手里的书说道:“你还想联合基辅罗斯公国?”   李从嘉摇头:“谁要联合他们?喀喇汗国算个什么玩意?我打穆萨还用得着联合别的国家吗?现在是喀喇汗国想要联合基辅罗斯公国。”   释雪庭问道:“所以你想知道的是基辅罗斯公国有没有能力去帮助喀喇汗国?”   李从嘉转头看他:“你之前不是说过,喀喇汗国为了拉拢弗拉基米尔已经准备下血本了?”   “嗯,据说是赠送了大量的珠宝金钱送去基辅罗斯公国,希望弗拉基米尔能够出兵帮忙。”释雪庭说到这里话题一转:“不过我觉得,弗拉基米尔如果真答应就傻了,基辅罗斯公国距离大唐两千多里地可不是开玩笑的,他的兵马在路上要消耗很多时间,而且说不定还会大量减员,毕竟相隔这么远气候都不同。”   李从嘉笑道:“我也觉得不可能,然而谁也搞不清楚他们怎么想的,就基辅罗斯公国的混乱程度,父子兄弟直接明刀明枪互相残杀,做出什么事情来我都不奇怪。”   虽然说自古王位的争夺就伴随着血腥,然而汉家皇室争锋很少这样直接打起来,当然谋反例子也比比皆是,然而史书上对于谋反上位的人从来就没有好评价,可到了基辅罗斯公国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所以不能用汉家的想法去揣摩这些野蛮人,没用,反而可能把自己给套路进去。   释雪庭觉得李从嘉的说法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他又问道:“如果奥列格用基辅罗斯公国的情报做筹码,跟你交易怎么办,让你帮助他你怎么选?”   李从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选的?不说就不说呗,难道还怕了他了?基辅罗斯公国本身没我们大,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有的时候国家实力跟国土面积不是彻底挂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国土面积越大国家实力也就越容易增长,因为人多啊,有了人就什么都有了。   第二天李从嘉见了奥列格,这位特穆塔拉干王公是个长相十分英俊的青年,一头金发灿烂耀眼,湖水蓝的眸子清澈深邃,再加上皮肤白皙,从外表上看就很能引人好感。   更何况他还是个很识趣的人,他知道自己现在算得上是败兵残将,所以在面对李从嘉的时候将姿态放的很是卑微,用基辅罗斯公国最高等的礼仪行礼。   别的不说,就这个态度就让李从嘉很舒心,所以他笑吟吟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只是之前太子成亲实在太忙,怠慢了三王子。”   释雪庭站在旁边听了之后差点没忍住笑,太子成亲的确是让很多人都忙坏了,然而这里面却是不包括李从嘉的。   当然睁眼说瞎话,大概就是李从嘉当上皇帝以后主点的技能了。   杨新安排的人将李从嘉的话翻译了一遍,奥列格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大唐皇帝的态度居然这么好,本来他都已经做好了被挑剔被小看的准备。   奥列格恭恭敬敬说道:“尊贵的皇帝陛下日理万机,能够抽时间见我这个小小的特穆塔拉干王公已经是您的恩赐,就算等再久也无妨。”   李从嘉听了之后加深了笑容,奥列格这个人别的不说,至少在外交辞令上还是比较不错的,短短一句话即表达了自己的尊敬,又点出了自己的身份,暗示对方自己也不是一无所有,有点意思。   释雪庭听了奥列格的说辞之后,就知道这位大概要完,这么说或许也不恰当,反正就是逃不出李从嘉的魔爪了。   别说是他,就连作陪的几位大臣看到李从嘉的笑容之后,都互相对视一眼,同情地看了一眼奥列格。   让皇帝感兴趣的人,如果是本国的,那么恭喜你,等着平步青云吧,如果是外国……那么就等着被压榨掉所有的价值吧。   只不过李从嘉一直比较厚道,就算压榨完对方的价值也不会让对方活不下去,总会给对方留一条活路的。   李从嘉十分干脆得问道:“特穆塔拉干王公?不知道王公此次前来有何指教?”   这年头的翻译总是词不达意,李从嘉说指教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个客气的说法而已,但是翻译出来的意思就不对了,听上去跟问奥列格是不是来找麻烦的一样。   奥列格十分惶恐说道:“不敢不敢,只是我曾偶然听闻过皇帝陛下的传奇人生,无比仰慕陛下风姿,故而前来想要向陛下学习一二。”   李从嘉本来已经做好了对方会提出要求的准备,然而听完翻译之后,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没有翻译错吧?”   翻译被吓了一跳,当场跪了下来:“臣绝不敢蒙骗陛下。”   虽然作为翻译的确是可以暗中做点手脚,但是那也要对他有好处才会这么做,现在他只要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可以了,更何况现场的翻译其实并不是他一个,还有助手的,为的就是在他翻译不准确的时候做个补充。   杨新在选择的时候故意选择跟这个翻译不是很熟悉的助手,为的就是防止这些人抱团蒙骗。   当然他也知道就算想蒙骗李从嘉也不容易,杨新自己就能听懂这些语言,而且他这个还是跟自己师父学的,所以在场除了所有的翻译和助手,还有两个人能够听懂奥列格的话。   这样看来,杨新为了选择助手费尽心思,看起来更像是提醒翻译别做傻事,算得上是帮忙了。   翻译跪了之后,奥列格脸上有些茫然有些慌张,他最近这段时间也在努力学习汉语,然而就算自认聪明的奥列格也不得不承认汉语真的难学,到了现在他连简单的话都不会说也听不懂,最会的话就是一个词:谢谢。   他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句话触怒了皇帝所以翻译才跪下来,然而他想了半天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明明很尊敬对方了啊,这样也不行吗?   李从嘉看着奥列格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住了笑对着翻译挥了挥手说道:“我就是随便一问,你反应这么大将特穆塔拉干王公都吓到了,快起来解释一下吧。”   李从嘉刚刚真的是反射性的问了一句,因为奥列格这句话听上去太过官方,而且……有点把自己的路都堵死了的意思。   毕竟他说只是仰慕李从嘉,那么以后如果再想请李从嘉帮忙,就相当于变相说他这次来的目的不单纯,之前的仰慕也只是个借口,很容易触怒李从嘉的。   翻译转头对着奥列格解释了一下,奥列格瞬间松了口气,而后说道:“皇帝陛下不必怀疑,我是真的抱着一颗虔诚的心前来求学的。”   李从嘉挑了挑眉:“求学?你想学什么?”   奥列格听闻之后瞬间一脸向往:“我想学的实在是太多了,大唐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好多东西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不需要人力的船,以及在铁轨上跑的车,这一切都颠覆了我以往的认知,我希望陛下能够允许我在大唐求学。”   李从嘉倒是一点也不怀疑奥列格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而且能够看重这些足见奥列格不蠢,没见到大唐周边的国家只在乎大唐的先进武器,这些东西压根就没有打算买过吗?   只是奥列格的要求的确是让他意外了,居然是来求学的?   李从嘉也不好拒绝,只是说道:“这些东西都是集我大唐最顶尖的科学家才研究出来的,没有相应的知识底子,只怕是很难学到的,不过,如果王公愿意留下我也自然不会反对。”   嗯,李从嘉也需要这个人留下,他想看看奥列格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奥列格听闻之后,顿时大喜,对着李从嘉绽放了灿烂的笑容行礼说道:“多谢皇帝陛下,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大唐礼仪的。”   不不不,你学不学中原礼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想干啥?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会面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李从嘉也不小气,直接请奥列格吃了一顿饭。   中原地区的美食是别的国家所无法比拟的,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奥列格一开始还会跟李从嘉互动一下,说一些漂亮的恭维之话,但是等菜品一点点上来之后,这位王公简单的客气了两句之后就开始努力吃饭!   李从嘉看着奥列格宛如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法,一时之间颇有些目瞪口呆,不过奥列格好歹是一国王子,哪怕吃的很快,该有的礼仪风度也还是保持的不错的,并且一边吃一边会对着别人报以微笑,只是不再说话了而已。   李从嘉发现奥列格的筷子用的不错,想来是在驿馆练习的,只不过……他看了看奥列格的案几又看了看自己的,这样的宴会皇帝御案上的菜品要比下面人的好这是共识。   然而就算再怎么好,李从嘉也没什么胃口,宴会上的菜品都是有固定套路的,大鱼大肉必不可少,油脂也很多,最主要的是因为吃的人多,所以很多东西都是提前做好,送上来的时候都已经半凉不凉的。   作为皇帝,李从嘉的待遇好一点,菜品基本都是热的,但其他人就没有这种特权了,结果就算是这样奥列格还是吃的很开心,李从嘉都怀疑基辅罗斯公国到底穷成了什么样?   本来这样的宴会是很好的彼此刺探的场所,汉家的酒桌文化从古至今一直盛行,然而遇到吃货……算了,李从嘉彻底放弃了刺探的意思,反正奥列格一时半会也不走,以后总会有时间的,现在就……吃吃喝喝吧。   可是只有吃吃喝喝的宴会就十分难熬了,有这个时间李从嘉更愿意回去跟释雪庭腻歪在一起。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了,奥列格看着案几上没有吃完的菜品有些依依不舍,他现在已经撑到了感觉一弯腰都会吐出来的地步,可是……这些菜真的很好吃啊,然而他还要维持自己的风度,不能打包。   李从嘉看着奥列格依依不舍的样子,总觉得……想要拉拢这位好像也用不着什么特别的办法,只要将大唐的美食往他面前一摆,也就成了。   他回去之后忍不住跟释雪庭吐了个槽,说完之后忽然想到:“坏了,你说……奥列格如果因为咱们的美食而乐不思蜀了怎么办?”   大唐现在从上到下的生活水平肯定都是世界前列的,奥列格要是在这里过上瘾了,他要怎么处理?   他的钱可不养闲人!   释雪庭微微一笑:“就算这里再好,也不是家乡,如果奥列格这么简单就能被勾引的话,当初他又怎么会跟弗拉基米尔起冲突争夺王位?放心吧,这种人的野心是不会被美食所耽误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微微放心,本来他也不觉得奥列格会被舒适的生活引诱堕落,然而今天看到对方的吃相,他实在是……忍不住怀疑。   毕竟就连在场中翩翩起舞的美人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这货全程除了偶尔抬头礼貌微笑之外,其他时间居然都在低头吃!   李从嘉直接趴在释雪庭身上,含糊说道:“你说……他突然想要留下来,是怎么想的?”   释雪庭胸膛微微震动,他在笑,一边笑一边说道:“你今天还说他们的文化氛围跟我们不同,不要用我们的思维方式去揣摩人家,现在又来问我!”   李从嘉抬头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巴上说道:“又不是让你作报告,只是问问而已,哪儿那么多话?!”   释雪庭嘶了一声,李从嘉这一口可不算轻,他先把人抱到一边然后摸了摸下巴,果不其然摸到了几个小小牙印,不由得无奈:“别往脸上招呼啊,这让我明天怎么见人?”   李从嘉轻笑一声,凑过去吹了吹又舔了舔说道:“好了,别在意,没用太大的力气,我才舍不得呢。”说完之后他话锋一转又说道:“更何况,就算被人看到了又怎么样?爱怎么看怎么看去呗。”   释雪庭没说话,自从嘉庭号横空出世之后,李从嘉很少再避讳什么,除了不在人前亲热之外,其他事情可以算的上是肆无忌惮,只不过现在还没人有反应,大概是还不知道嘉庭号的存在。   要说释雪庭不开心是假的,谁也不想总被隐藏起来不是,但他还是说道:“注意一点,顺其自然比较好,不必刻意去宣扬什么。”   他们的关系自然是不会受到祝福的,所以低调一点更好。   李从嘉耸了耸肩说道:“随你,快点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释雪庭轻笑,别看李从嘉在外人面前装的各种高贵沉稳,然而两个人私底下相处的时候,这货更多时间都像是个蛮不讲理的孩子!   只有释雪庭自己知道,这都是他惯出来的。   所以他只好回答:“按照我自己的看法来的话,唔,奥列格是个聪明人,可能他早就想到了你不可能派兵支持他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狐疑说道:“既然知道还留下来有什么用呢?就算他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没用,我不可能派兵的。”   自从看了奥列格的吃相之后,李从嘉就绝了占领那里的心思,一国王子都混得这么惨,那平民百姓不得更惨啊?   他要是带兵打过去占领了之后,首先要做的估计就是扶贫,并没有什么意义不是。   就算奥列格用加入联邦来说服他,他都不会同意的!   释雪庭点了点头:“没错,所以他是要学习,尽量学习更多的东西,如果能够学到有用的就更好,比如说武器的制作,当然这个不太可能,但是只要得到一点皮毛,在对阵弗拉基米尔的时候,他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李从嘉一想的确是这样,毕竟弗拉基米尔手上没有大唐的先进武器,所以只要奥列格得到大唐最低等的热武器图纸,弗拉基米尔就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喀喇汗国现在应该也还有热武器,但那都是当初大唐卖给他们的,他们到现在都没吃透那些武器是怎么制作出来,或者就算吃透了也没用,到了如今,大唐的工业体系已经形成了最基础的一整套循环,缺少其中之一都可能做不出那些东西。   喀喇汗国注定是搞不定这些的,最主要的是现在大唐已经不向喀喇汗国贩售武器了,喀喇汗国那些仅有的武器还要自己用,怎么可能给弗拉基米尔?   李从嘉轻轻出了口气说道:“奥列格所图不小,还真是小看他了。”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就算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是一个人,还能让他在大唐翻了天不成?”   李从嘉一想也是,更何况他完全可以跟奥列格打个心理战,奥列格越是了解大唐的高科技就越会畏惧,这样的差距不是一点钱就能弥补的,更何况他还没钱。   只要抓住了他这样的心里,就不怕奥列格对大唐不敬,唔,如果扶植一个对大唐无比尊敬友好的基辅罗斯大公,还真是百利而无一害,毕竟基辅罗斯公国算得上是商队西进的必经之路,到时候说不定能够降低关税,而且对商队来说也是一重保障,至少在这个国家他们不用担心自身安危问题。   李从嘉这边正想着怎么引导奥列格,结果过了没两天,奥列格就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他希望能够进大唐书院读书! 第282章   李从嘉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 整个人都有点茫然, 他想到奥列格可能会剑走偏锋提出一些很特别的要求, 但是李从嘉也打定了注意肯定不会将核心技术让奥列格接触,就算他不懂也不行, 万一他死记硬背记住带回去怎么办?   这东西是他花了大价钱让人研究出来的,就算别的国家想要也必须等大唐研制出新一代的技术,将这个技术淘汰之后才可能卖, 而且卖的价钱还不能低。   所以奥列格想要进入书院, 这是不可能的。   得到李从嘉示意的杨新直接就拒绝了奥列格的申请。   奥列格十分不解问道:“为什么?”   杨新义正言辞说道:“书院乃是大唐读书人最向往的读书圣地,此地只为培养大唐栋梁, 恕不接待外族。”   奥列格却说道:“是吗?可是我听说扶南王子也进入了书院读书?”   杨新微微惊讶,没想到奥列格的功课做得还挺充分,这件事情都知道了。   不过很快他就微笑说道:“扶南王子自然也算是大唐人,如果王公不能理解联邦国的概念的话,就当扶南王是我大唐册封的亲王好了, 亲王之子当然有资格进入书院读书。”   奥列格听懂了杨新的潜台词, 如果他是联邦国的王公,自然有机会进入书院读书的。   奥列格有点不死心, 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忧郁, 他本就长得英俊,这样一忧郁若是让吃着一套的小娘子见了, 说不得要心疼的不行了。   “哎,我十分仰慕大唐文化,原本以为能够效仿贵国玄奘法师取得真经回去, 未料想竟如此艰难。”   杨新嘴角一抽,他现在可以确定奥列格在来之前肯定对大唐的历史有了一定的了解,而且这意思是说……他们不如天竺开放?   问题是天竺的经书跟学院的东西有可比性吗?经书在佛教徒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圣言,但是在世俗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太大作用,但是书院的那些学问却足够让一个还不算太过落后的国家崛起,这是能随便学的?   只不过大唐一向以海纳百川兼容并包闻名于世,杨新就算拒绝也不会太过强硬,所以他换了一种说法:“其实大唐好的书院可不止一座,若是王公真的如此向往,不若由我引荐,让王公去其他书院就读如何?”   奥列格脸上笑容一僵,他刚刚说什么仰慕大唐文化根本就是借口,目标就是瞄准大唐书院里的各种高级技术,真个大唐只有皇家学院才有教授这些,其他那些学院……都只是最基本的文学教育,奥列格又不是真的想当个大唐通,汉文化学那么好做什么?   所以他只好轻咳一声说道:“我来大唐时日尚短,还不太了解大唐的书院,只是听闻皇家书院闻名天下,这才由此想法,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多多了解一下,再给杨鸿胪答复如何?”   杨新心中冷笑,他知道奥列格这只是托词,根本不会真的去了解书院,但他也不能戳破,只好说道:“既然如此,就请王公自便吧,若是王公想要了解哪所学院,我也可以帮忙。”   奥列格连忙摆手:“不劳杨鸿胪了。”   跟奥列格打完机锋,杨新转头就去跟“师娘”报告。   他原以为自己处理的不错,结果却差点被他师父骂的狗血淋头。   释雪庭脸色十分冷淡说道:“之前既然已经拒绝,又何必多此一举,还要让他去了解其他书院?”   杨新有些懵逼地看着自家师父,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李从嘉在旁边有些头疼,见杨新一脸委屈,只好轻咳一声说道:“差不多就行了,好歹是我的九卿之一,你骂起没玩了?”   释雪庭原本冰冷的表情瞬间被无奈取代:“我若是不骂他,只怕他都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李从嘉哼了一声:“你只顾着骂他了,也没解释啊,不信你问他,他现在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释雪庭转头看向杨新,杨新顿时认怂:“弟子知道错了……”   他还没说完,释雪庭就问了一句:“哪儿错了?”   杨新顿时瞠目结舌,他要知道哪里错了,早就干脆利落的请罪,然后去弥补失误,哪里还会站在这里?   李从嘉白了一眼释雪庭,他就说了释雪庭只顾着骂人,根本没说清楚。   好在虽然释雪庭凶,但是李从嘉还是讲道理的,他温言说道:“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所以情有可原。”   杨新小小声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李从嘉说道:“之前我与内阁辅臣商议,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够资质的书院推行皇家书院模式,设定一模一样的学科,只不过那些书院的学科都是基础知识,日后有能力的就入皇家书院继续修习。”   杨新微微张大嘴巴,他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释雪庭骂他了,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要继续的话,那么那些低等书院就会教授最基本的一些格物知识。   而对于奥列格这种压根就没有什么基础的人而言,没有比这种知识更加有用的。   如果进入皇家书院,那么可能奥列格能做的就是将皇家书院教授的只是死记硬背带回去,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化为己用,那就看他手下有没有能人了。   而如果让他学了这些基础知识,或者让他将大唐编写的基础知识教材带走,说不定将来奥列格的手下就会多出几个格物人才!   当然对书院的改革现在只是一个想法,或者说是刚通过内阁,还没有将命令传下去,但是一旦传下去,若是奥列格知道了拿着当初杨新对他的承诺来找他,杨新是应还是不应?   如果只是杨新自己,他当然可以撒泼耍赖,反正他脸皮厚不怕。   可问题是当时面对奥列格的时候,他的身份是大唐鸿胪寺卿,代表的是大唐!   杨新说话能够出尔反尔,但是大唐不能,大国自要有大国的气度,可以虚与委蛇,也可以滑不留手,但是真正说出口的话就要认!   一瞬间杨新冷汗津津,他脑子里唯一的办法大概就是除掉奥列格了。   虽然说奥列格现在看起来对别的书院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然而等他知道大唐最新的朝策之后,未必不会将计就计。   一刹那,杨新便恢复如常说道:“陛下放心,此事我定会解决。”   李从嘉好歹也是看着杨新长大的,怎么会看不出刚刚那一瞬间杨新杀机毕露?   所以他直接问道:“你想要除掉奥列格?”   杨新见想法被揭穿也不隐瞒,直接说道:“非如此不足以解决。”   不得不说,虽然杨新之前办了蠢事,但也是因为不知道朝廷最新决定导致,严格来讲不算是他的失职,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而在发现没有退路之后,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没有瞻前顾后没有犹豫不决,杀伐果断颇有释雪庭的风采。   对此,释雪庭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他和缓了表情说道:“奥列格还不能死。”   杨新沉默半晌说道:“奥列格不能死,死的就是别人。”   李从嘉和释雪庭都明白,杨新大概是想要找人冒名顶替了,虽然这件事情不太容易操作,但到时候找借口将假的奥列格扣下来几年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李从嘉和释雪庭也没打算让奥列格短期内有作用。   李从嘉微微一笑说道:“那也太冒险,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先回去吧,我自会有办法,记住,不要对奥列格动手。”   杨新心中疑惑,除了干掉奥列格,他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李从嘉既然这么说,他就信,反正他们陛下花样百出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定能解决。   怀揣着对师父“师娘”的信任,杨新放心了,放心之后他就恢复了以往的性子,看了一眼师父之后笑嘻嘻说道:“陛下万寿要到了,接下来又要有万国来朝的盛景,不知今年还跟往年一样吗?”   李从嘉有些奇怪他怎么问这句话,却还是说道:“自然是一样的。”   皇帝的万寿虽然盛大,但是每年不外乎都是按照那一套程序来,李从嘉觉得这个挺烦人的,但是还不能不过,毕竟就如杨新所说,一年两次盛大节日,一次新年一次万寿,都是体现大唐万国来朝气势的表演时间,如果没有了估计谁都觉得不过瘾。   杨新抓了抓头说道:“今年的寿礼我准备的比较特殊,随大波那一份交给五娘去了,剩下一份……需要您两位亲自收取才行。”   李从嘉现在对寿礼什么的都已经麻木了,能够让他觉得大开眼界的就那么一些,所以杨新忽然说有一份特殊寿礼,他还真有些意外:“哦?是什么?”   杨新却不回答,只是说道:“您两位什么时候有时间?”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问道:“要我们去看?远吗?”   杨新说道:“也不算很远,就在秦岭之内。”   李从嘉微微扬眉:“哦?那便七月初五去吧。”   七月初七是正日子,那天他要留在长安内过万寿节,七月初五过去看看,如果远的话还有一天可供回来。   杨新隐晦地看了一眼释雪庭,发现他没有什么表示,便说道:“好。”   杨新走了之后,李从嘉颇觉奇怪:“这孩子怎么还想起另外准备礼物了?”   释雪庭不置可否:“无论如何都是他一片孝心,想那么多作甚?有这个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解决奥列格的问题。”   李从嘉思维转回来说道:“嘿,还能怎么解决?他想来皇家书院就让他来嘛。”   释雪庭挑眉看向李从嘉,他也没问什么,因为他知道李从嘉既然这么说,那就是肯定有了新的主意,反正在坑外人这方面,李从嘉那满肚子坏水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李从嘉见他都不问,不由得有些失望,彼此太熟悉了就这点不好,都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所以他也没有说自己有什么想法,只是横眉冷对说道:“释雪庭,你变了。”   释雪庭:??????   眼见释雪庭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李从嘉哼了一声说道:“遇到困难你都不帮我想办法了,以前你不这样的。”   释雪庭:……   讲道理,李从嘉已经说了自己想出了办法,释雪庭还费那个力气做什么?毕竟他一直都给自己划了一条线,有关于政治,无论是政权还是兵权,他能不插手就不插手,除非李从嘉实在遇到困难还没有人可以放心交托的时候,他才会出手。   然而释雪庭一颗心七窍玲珑,眼见着李从嘉根本不打算跟他讲道理,干脆也不说这些话,只是说道:“因为我觉得你想到的办法必然比我想到的好。”   李从嘉眉毛一竖:“好啊,你已经想到了办法,还不肯说是不是?”   释雪庭……释雪庭觉得这话没法接,反正怎么说都不对,他很干脆的表示:“是我错了,你要怎么罚我都成,别生气。”   “那你说你错在哪了。”   释雪庭简直是哭笑不得,这是抽了什么风啊,怎么还开始胡搅蛮缠了?   见释雪庭不说话,李从嘉一昂头:“果然,你嘴上说错了,心里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   简直是要疯了!   释雪庭觉得常规手段已经没用了,所以他干脆直接伸手把人拽进怀里,堵住对方的嘴,免得自己被他气死!   李从嘉只在最初略略反抗了一下,继而就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缩在释雪庭怀里任由对方亲吻。   最后等释雪庭放开李从嘉的时候,李从嘉已经软成了一摊,等回过神来之后,李从嘉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释雪庭抱着人,原本有些无奈,但是见李从嘉笑得欢快,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他轻轻捏了捏李从嘉的腰说道:“我看你是没事儿找事。”   李从嘉十分干脆地承认:“对啊,就是没事找事,怎么了?”   还能怎么?释雪庭能够动用最厉害的“刑罚”也不过就是让李从嘉明天下不了床而已,他能说什么?   不过,经过刚刚一瞬间的错愕茫然生气,释雪庭现在也反应过来了,权当李从嘉换了种方式在跟他撒娇。   但他还是说道:“下次别没头没脑的就摆脸色,我都以为你真生气了。”   对方生气,自己还不知道缘由的感觉十分糟糕,释雪庭不怕别的,就怕李从嘉被气坏。   李从嘉软软的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说道:“别放心上,我就是突然……想跟你开个玩笑。”   释雪庭拍了拍他的屁股说道:“还玩笑,都要被你吓死了,下次再来……你看我饶不饶的了你。”   李从嘉听了之后十分机智的换了话题:“嗯,还没说完呢,我想在书院里面单独建立一个分院,唔,命名为国际分院怎么样?”   释雪庭一听国际分院四个字就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你是说,想将别国那些想要来大唐读书的人都分到那里去?”   李从嘉欣然点头:“没错,奥列格提出这个要求不是偶然,以后肯定还有别的国家会提出这个要求,奥列格对我们大唐没什么用处,或者说他的背景不够硬,所以杨新都能拒绝他,如果来一个不能轻易拒绝的呢?收了烫手,不收出问题,不如现在就解决这个问题,至于那个分院学习什么,那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吗?”   释雪庭沉吟半晌说道:“就算如此这座分院也不是谁都能进的,至少要别国王子级别的人物才能进。”   李从嘉应道:“没错,不过如果是地位十分高的王公贵族子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先让先生们重新编写一套材料,哦,你回头也要去编一套。”   释雪庭有些意外:“我?”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要教给外国人怎么建立情报部,怎么收集情报吗?   李从嘉笑得蔫坏蔫坏:“对啊,你去写,怎么洗脑怎么来,如果能够洗脑出两个带路党,还能放他们回去当王就更好了。”   释雪庭明白带路党的意思,这样一想这个买卖还真是可以做,只不过,教材现编写……这个有点不靠谱吧?而且……释雪庭犹豫说道:“奥列格已经在大唐了,但是教材什么时候编写出来也不知道,他能等那么久?就算他能等,之前内阁通过的法令也不能等了啊。”   教育这种东西一向都是刻不容缓的,虽然大唐现在还不能做到大部分人都识字,可是让能够读书的孩子从小学习基础知识是有必要的。   李从嘉直接说道:“这个也不难,既然成立国际分院,那么就不能只有奥列格一个了,否则针对性也太过明显,不如就对天下广而告之,愿意送大唐来读书的在检测过资质身份之后都可以来。”   检测资质也是为了告诉别的国家大唐不是垃圾场,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释雪庭却不太看好,毕竟将一国王子送过来上学,看上去是为了学习更好的知识,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看,又何尝不是送来了一个质子?   李从嘉也不在意,能不能收到人他是很无所谓的,反正这个招人本来也是为了拖延时间,毕竟他需要先确定奥列格皇家学院国际分院学生的身份,让他再没有机会申请去普通学院。   皇家学院虽然一般都是李从嘉说了算,但为了表达对先生们的尊重,在做重大决定之前,他还是会开个会,听取一下先生们的意见。   尤其是范质在这里,他退休越久,李从嘉就越是感觉到范质的强大,现在补上来的魏仁浦在当普通辅臣的时候表现可圈可点很是不错,然而等做了首辅缺点就体现了出来——不够灵活变通。   简单来说就是太过正人君子,心不够黑手不够辣,比较起来范质在文学素养方面不比魏仁浦差,名声方面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都知道他是个君子,可是该坑人的时候范质从来没有手软过。   对于李从嘉这个想法,范质倒是很赞同,他想的跟李从嘉差不多,如果能够把别国有继承权的王子忽悠瘸了,不是,是教导的亲近大唐,那么日后大唐可是省下了许多功夫。   只不过李从嘉只是提出了一个轮廓,整体要怎么进行却没有说,范质直接给细化了一下,按照他的说法,不能一点干货都不教,否则久而久之,就没有其他国家的王子过来了——反正也学不到东西,还来做什么?当质子很开心吗?   不过教导什么不教导什么,还是要细细斟酌才行,也亏了李从嘉放开了收学生,给了他们时间,否则仓促之间说不定就出问题。   这些琐事李从嘉一概是不管的,反正他从来都是自己想到什么办法,跟大家一商量,既然都觉得可以那么久交给你们啦!   至于他自己,他自己正在为了杨新送给他的礼物而加班争取省出两天时间来。   不过他都快过寿辰了,朝中大臣也不是没有眼色,开始有意的尽量给李从嘉减少工作量,万寿当天李从嘉不能脱身还要继续表演,但是万寿之前和之后还是有两天能够松快一些的。   放了风的李从嘉转头就带着释雪庭跟着杨新走了。   李从嘉之前就想到杨新可能是在山里做了什么,然而却没想到,杨新送给他的礼物居然是在山上,而且目测那座山还不矮!   李从嘉估摸了一下,觉得自己够呛能够爬上去,忍不住有些无奈,这礼物送的,这不是折腾人吗? 第283章   李从嘉看着高山如临大敌, 释雪庭微笑问道:“我背你上去。”   李从嘉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我怕累死你。”   释雪庭淡定说道:“就算抱着你上去也累不死我。”   李从嘉瞥了他一眼, 觉得今天的释雪庭好像特别的肆无忌惮, 好歹也有小辈在这里,收敛一点啊。   释雪庭看懂了他的意思, 却没有任何收敛的迹象,反而走过来凑到他耳边问道:“真的不要?”   李从嘉十分镇定:“别闹,要脸。”   释雪庭轻轻一笑:“那就算了。”   杨新在旁边嬉皮笑脸说道:“陛下放心, 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说完一闪身后面就跟过来一顶轿子, 李从嘉微微一愣,又看了看这座山有些犹豫:“这……”   还没等他说话, 杨新便说道:“陛下不用担心,早就准备好的。”   他知道李从嘉是觉得这么高的山让人把他给抬上去太折磨抬轿子的人了,但是杨新既然说已经准备好了,那么他也不多废话,转头看向释雪庭问道:“你怎么上去?”   总不能他坐轿子让释雪庭走上去吧?   释雪庭说道:“我骑马。”   李从嘉嘴角一抽, 看了看山路, 别的不说山脚下的山路倒还算平坦,不过杨新既然觉得没什么, 那就走吧。   李从嘉坐进轿子之后,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这山看起来那么高, 山顶上能有什么啊?奇石老松?为了这东西新开一条路?   是的,刚刚李从嘉已经看出来,这条道应该是新修的, 不算很宽,最多也就能容纳一辆马车上去,只不过如果前面有陡峭的地方,马车怕是也不合适。   李从嘉坐在轿子里时不时掀开帘子看一看,随着海拔越来越高,不知道是不是水汽很大的缘故,身周渐渐出现了雾气,而云雾越来越多,到了后来周围的山峦已经不可见,触目所及之处全部都是浓浓的雾气。   人在看不清前路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有些忐忑,哪怕李从嘉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依旧如此。   他转头看向骑马在旁边护卫的释雪庭,释雪庭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安,转头对他安抚的笑了笑说道:“没事儿,等等就能看到云海了。”   李从嘉微微安心,干脆不去往下看,坐在轿子里盘算着学院的事情,这件事情因为牵扯到方方面面,还没有拿出有一个彻底的方案,只不过李从嘉觉得他应该先想好一些重点,等到下面呈上方案之后,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他当场就能给改过来。   就这样晃晃悠悠的走了一个时辰,李从嘉都觉得有点睏了,这才听到杨新欣喜的说了一句:“到了。”   轿子落地的一刹那,李从嘉松了口气,继而他看到一只白皙袖长的手伸过来撩开了轿前的珠链,那只手他认得,是释雪庭的。   释雪庭左手掀开珠链右手摊开掌心向上伸到李从嘉面前,李从嘉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在看到对方笑意盈盈之后,也忍不住笑了笑,干脆也不避讳什么,伸出左手搭上释雪庭的手。   释雪庭将他牵出来,而后拿出一件大红披风给他穿上说道:“山上寒凉。”   李从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披风再看看释雪庭身上那件同样颜色的披风,心中十分纳闷,他的衣服不是玄色就是明黄,啥时候有这样两件鲜艳的披风了?   好在这是山上,除了杨新和两个轿夫也没有别人,否则李从嘉还真不好意思穿,实在是太鲜艳了。   释雪庭帮李从嘉穿上披风之后就又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   李从嘉此时也习惯了,并不在意,只是有些意外,他们停下来的地方居然不是山顶,而是跟山顶有些距离的山道,山道之上铺满了花瓣,搞得李从嘉都舍不得踩下去。   李从嘉茫然:“这是……”   还没等他问出口,释雪庭便说道:“跟我来。”   李从嘉不舍得踩那些花瓣,但是释雪庭却舍得,直接牵着李从嘉往前走,李从嘉一边跟着她走一边四处张望,没有发现什么,只不过却隐隐闻到了一股花香,不知道是不是脚下的花瓣散发出的香味。   李从嘉就这么跟着释雪庭往上走,杨新却在后面,他发现原本送礼物的杨新老老实实一句话不说,主导权全部交给了释雪庭。   李从嘉不由得有些疑惑,到底是谁送的礼物?   而这份疑惑很快就变成了震惊,到了山顶之后,触目所及之处全是盛开的花朵,白色、粉色、浅红、深红,无边无沿蔓延整座山顶,再一细看便发现那些花居然全是百合。   这些花固然让人眼前一亮,然而真正震撼的却是在这山顶之上居然还有一座行宫!   行宫并不是很大,然而却十分精致,最主要的是制作材料看上去有点奇怪,整体呈白色,却又透着一抹温润的黄色,看上去倒是有些奶白色的意思。   整座宫殿从上到下似乎都用一种材料制成,只是在飞檐以及檐兽用了别的颜色材料,多了这些颜色,这座行宫就变得漂亮又富有生气。   行宫后面还有一座十分粗壮的树木,那棵树的冠盖延伸出来正好遮住行宫,李从嘉不认识那棵树是什么品种,只看到那棵树开着十分漂亮的粉紫色花朵,偶尔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下落,看那个形状正好跟刚刚上山时,山路上铺着的花瓣十分相似。   李从嘉没想到杨新的礼物居然是在山顶的一座行宫,而山顶之外触目所及全是漫漫云海,颇有些仙境缥缈的意思。   释雪庭等李从嘉看得差不多,这才又说了一句:“来。”   李从嘉懵懵懂懂地跟着释雪庭走,越是靠近那座行宫,他就越是疑惑,感觉这座行宫……好像是玉做的,外表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了。   随着距离越近,李从嘉就越是确定,哪里是像啊,这根本就是!   而且玉璧之上还刻着各种花纹,在远处看起来不明显,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些精致的图案,也是到了近前才发现其实这座行宫是用玉砖垒砌而成。   行宫的门是紧紧关着的,门是朱红色,跟前面的柱子颜色一致,倒也不显突兀,李从嘉还没有研究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门,释雪庭就直接伸手推开。   这扇门打开之后,李从嘉十足意外,在门外行宫坐落于云海之上,看上去仙气缥缈,而行宫之内的摆设居然大多都是红色。   这样的反差怎么能让人不意外?   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到杨新在后面欢快地说道:“吉时到!”   李从嘉被吓了一跳,吉时?什么吉时?   结果还没等他问,杨新喊完就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张琴,席地而坐开始弹奏,他身边还有拿着别的乐器弹奏的。   弹奏的曲子很熟悉,正是太子婚仪时候的合婚曲,这曲子就算是皇帝大婚也一样用。   李从嘉被他们吓了一跳,然后刚刚还很安静的行宫也走出来几个人,笑着迎他们两个进殿。   李从嘉凝目一看发现大多都是情报部的人,为首的那个不是释雪河是谁?   这些年因为在情报部也有不低的官职,越发不苟言笑的释雪河,此时笑的十分开心。   然后……李从嘉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跟着释雪庭拜了天地,身上那件红色的披风看上去倒像是喜服了。   至于高堂什么的……释雪庭压根没见过自己的高堂,他跟释青松的关系也就仅剩下一个名分,李从嘉的高堂……估计也不会接受儿子跟个男人过一辈子,所以这一道程序直接省略。   行礼之后,释雪河笑眯眯说道:“原本应该有酒宴,好好灌师弟一灌的,只不过时间紧,师弟又要一切从简,就干脆省了这道程序吧。”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带着其他人都站到门外,行礼集体喝道:“祝陛下国师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琴瑟和鸣!”   这其中杨新喊的格外别致,人家喊陛下国师,他喊的是师父师爹。   李从嘉笑得十足开心,笑得十足欢快,笑得眉眼弯弯。   他没办法不笑,这样的场景就连做梦他都没敢梦到过。   以前他总觉得没有办法给释雪庭一个名分有愧于对方,结果没想到释雪庭居然先给他了一个名分。   谁都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够被人祝福,之前他命名嘉庭号,朝中大佬们知道了,虽然猜出了什么,但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当时李从嘉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然而对比如今……他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的。   热闹总归是会散去,这些人不愿意耽搁李从嘉和释雪庭的良辰春宵,所以干脆利落的走了,杨新在走之前还说了一句:“明日……我要不要晚点来?”   释雪庭笑骂:“快走,不要在这碍眼。”   虽然释雪庭没有回答,但杨新知道师父这就是默认了他的说法,所以十分欢快的离开了山顶。   一场热闹就此散去,山顶又恢复了千百年来那样沉寂的样子,李从嘉站在那里含笑看着释雪庭,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怎么能这么好呢?好到了李从嘉都不知道怎么爱他才好了。   释雪庭走过来抱着李从嘉,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怎么?被吓到了?是我的错,没有提前跟你说,是十一郎说这样算是惊喜。”   到了这时候李从嘉哪里还不知道,这个礼物根本不是杨新送的,而是释雪庭送给他的啊。   李从嘉抱住他,抱得紧紧的,恨不得两人合二为一,过了一会才说道:“没有,我是欢喜的傻了,再也没想到的。”   释雪庭这才放松下来,也不急着将人带进卧室,而是带着李从嘉四处走走,这一片山顶不大,却被布置的十分精巧,十足梦幻。   雕廊画栋,凡是人们对于仙界能想到的,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几乎都能找到,无论是白玉行宫还是满地鲜花,还是那株巨大树木。   山顶的风有些凛冽,然而李从嘉却觉得从头到脚都热乎乎的十分温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释雪庭带他游览完这一方小小天地之后,又回到了行宫之内。   行宫不大,毕竟就算以释雪庭的财力也做不了太大,除了大堂之外就是浴室和卧室,说起来这里也不比紫宸殿大,然而李从嘉更喜欢这里。   最让他意外的是进来之后,他发现似乎一点都不冷了,而且屋子里的温度好像比外面要高很多。   听了他的问题,释雪庭笑着说道:“因为山顶太冷,所以全部用的暖玉,否则也不至于才盖这么小。”   当然除了暖玉,这里还有一口温泉,这才是屋子里温度的主要来源。   李从嘉摇了摇头:“不小了不小了,这样刚好,就我们两个,很好很好。”   释雪庭见他喜欢,心中更是欢喜,其实如果可以,他更想在明天办的,然而没有那个条件,李从嘉要回去“表演”就只能提前两天。   七月初五两个人大婚的日子,释雪庭一反常态并没有拉着李从嘉立刻入洞房,反而是带着人吃吃喝喝,写字画画,还弄了茶道折腾了一番,一如天下间平凡恩爱夫妻一般。   到了晚上还开窗看星星,释雪庭怕李从嘉被冻到,给他裹得厚厚的衣服,然后把人抱在怀里,宛如抱着一个球。   李从嘉靠在他身上忽然念叨:“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释雪庭听了笑着说:“我这可不是危楼。”   “就是忽然想到了,我感觉现在一伸手好像就能摘到星星一样。”   是的,太近了,而且天上繁星点点,皓月当空,下面云海漫漫反射着月亮的光芒,颇有一种自己要飞升成仙的错觉。   等看得差不多,感觉山顶罡风比之前更凉之后,释雪庭强制关上了窗子,暧昧低语:“是时候洞房花烛了。”   李从嘉轻笑一声:“好像以前没做过一样。”   释雪庭理直气壮:“可那时候都不是洞房。”   李从嘉想了想,嗯,有道理。   说来也是奇怪,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这种事情按理来说早就没有什么新鲜感可言,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彼此的吸引力从来没有降低过。   这一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义不同,李从嘉显得热情主动的很,释雪庭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以前李从嘉多少都有些放不开,今天好不容易赶上了,想着反正明天也不上朝,杨新也不会太早来,干脆也就没有收敛。   稀奇的是李从嘉居然从头迎合到尾,到了最后释雪庭抱他去洗漱的时候,他甚至还能半闭着眼睛跟释雪庭说话。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温泉太过舒适,没过一会他就直接进入深眠,到最后释雪庭什么时候把他抱出来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杨新过了午时才来的,反正回去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他干脆能晚就晚,给新婚燕尔的两人一点独处空间,毕竟回去之后就……   他这次来没有带轿子也没有带马,直接赶着一辆马车上来,他想得也是很多,不知道这俩人谁上谁下,只不过洞房花烛,估计两个人的精力都会被榨干,骑马是不现实的,分开做轿子也不合适,回去的路上也能多相处一会啊,所以干脆就马车吧。   他这样自作聪明,释雪庭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哄着李从嘉上车。   是的,哄。   以前没有放松过也没有满足过,李从嘉还不显,现在有了这样一座秘密行宫,李从嘉颇有一种不想回去的冲动,尤其是这里是只属于他跟释雪庭的行宫,就冲着这一点他就对这里爱不释手。   好在最后他还记得起自己的责任,当然主要也是释雪庭说道:“就知道你会喜欢,所以选的地方不是很远,而且这云海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你看现在都快要散了,回去吧,以后还能来的,下一次来就不是不同的景色。”   李从嘉听了觉得也对,反正离的也不是很远,那就走吧。   上了马车之后,他问道:“你找这里花了很久吧?”   毕竟秦岭这边的山还没有海拔高到时时有云海的地步,所以这东西也要找,好在释雪庭找到了,并且确定了云海大致存在的时间,然后弄了这么一座行宫。   释雪庭笑了笑:“也还好。”   李从嘉又问道:“准备了多久?”   释雪庭也不隐瞒,认真想了想说道:“算上找地方,三年吧。”   三年,释雪庭寻寻觅觅,然后精心设计,用了三年的时间送给李从嘉一场不算盛大但热闹又充满祝福的婚礼。   释雪庭有些遗憾说道:“有些高估自己了,本想在一年前你寿辰时送你的,结果工期没赶上。”   李从嘉当然不会怪他,而且就算没有亲身经历他也完全能够想得出来,找这样一座山需要多久,从山脚开路上去要多久,还有盖行宫,种花草。   就算再傻李从嘉也看得出那树和花都不是原本长在那里的,而时时有人精心呵护才能长成这样,昨天晚上的时候他甚至看到有人偷偷上来用油布将地上的花小心遮了起来,避免被夜风吹到。   从缥缈仙境回到了人间繁华,李从嘉心底的遗憾越发浓烈,也越发坚定了要走的决心。   只是现在还不行,太子能力还不足够,李从嘉至少要将周边的威胁肃清差不多才能放心走。   于是他对释雪庭认认真真说了句:“对不起。”   释雪庭略一愣,这才笑道:“我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你把自己给了我,又哪里对不起我了?”   李从嘉没有解释,不过想想也是,他送了释雪庭一座船,释雪庭送给他一座行宫,这样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家,无论是陆地还是海上就全有了。   一时之间李从嘉倒也有了些动力——赶紧达到自己的目标,然后好跟释雪庭逍遥自在去。   然而纵使带着这样的想法,李从嘉也觉得万寿过的没滋没味,这样的寿辰根本就是安排好的一场表演,那些祝词说的人未必真心,听的人也不甚在意,没意思没意思。   结果这一没意思,李从嘉晚上就喝得有点多,亏了他酒品一向不错,而且装的像模像样,所有人都没发现他醉了,除了释雪庭。   本来释雪庭旷了两天的班,工作已经堆积了不少,今天想要赶工来着,一看李从嘉这个状态,果断将事情分一分,不太重要的交给下面人,剩下实在必须他处理的就堆到明天,他需要赶回去陪他的新婚郎君。   宴席散去,李从嘉没有回紫宸殿,而是去浴堂殿准备洗一洗身上的酒气,释雪庭赶过来的时候,他正泡在水里闭目养神,释雪庭走过来帮他轻轻按摩头部。   李从嘉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笑道:“不是说今晚要去处理事情?”   释雪庭轻描淡写:“回来发现也没什么事情,那些人还是很能干的。”   李从嘉轻笑一声:“你这样说让我感觉情报部没有你也能运转自如。”   释雪庭顿时严肃说道:“那怎么可能呢?真正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我来的。”   两个人说笑俩两句,释雪庭渐渐摸到了李从嘉的脉络,直接转移话题说道:“最近契丹有点不老实。”   果然,到了国事上面,李从嘉立刻抛开了之前心里那点因为落差造成的忧郁,直接问道:“怎么回事?” 第284章   李从嘉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契丹, 也不知道耶律贤是不是洗心革面, 还是真正认识到了两国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 反正最近这段时间他都老实得很,没有再试图找事, 结果又出了问题?难道说不是真的老实而是“卧薪尝胆”去了?   李从嘉起身从池子里出来,任由春生桃符帮他擦身体,释雪庭则十分细心的帮他一点点擦干头发。   释雪庭一边擦一边说道:“耶律贤最近似乎跟喀喇汗国走的很近, 有消息称他可能想要加入喀喇汗国联邦。”   李从嘉诧异笑道:“加入喀喇汗国联邦?在逗我吗?”   也不怪他诧异, 现在的喀喇汗国联邦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之前李仲寓大婚以及这一次李从嘉万寿, 原本喀喇汗联邦的那些国家基本上都送来了重礼,不仅如此,还国王拖家带口的来恭贺。   在大唐跟喀喇汗国的战事几乎是一触即发的如今,这些国王相当于已经表态,就算不帮助大唐, 也不会再去帮助喀喇汗国。   这也是穆萨为什么火急火燎的非要跟基辅罗斯公国联合来打大唐的原因, 就算穆萨脑子再不好用他也知道大唐不好打,如果真的打起来不是他们能不能赢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不输。   这些年凡是大唐打过的国家, 基本上都被灭国了,唯一没有被灭国的扶南还加入了大唐联邦, 实际上跟灭国也没啥区别,就是听起来好听而已,毕竟军权政权都没有了, 还谈什么独立呢?   什么?契丹没有被灭国?   实际上除了大唐刚建国的时候跟契丹有过冲突,之后两边也就是打打嘴仗,再往前推最大的动静就是那次贸易战,之后……耶律贤就怂成了一团继续去安内,再也不敢挑衅大唐。   至于现在他为什么又敢跟喀喇汗国联合,也不外乎是四个字,远交近攻。   契丹在担心,万一连喀喇汗国都扛不住大唐的话,大唐干掉喀喇汗国转头肯定会肃清周边,那他们契丹的下场……还用说?   释雪庭问道:“需要做什么吗?”   李从嘉趴在他背上,任由他把自己背回去,思索了一下才说道:“不用,让他们接触吧,我们再等等。”   释雪庭有些意外一边在月色下慢慢散步一边问道:“之前你总是想要找喀喇汗国的麻烦,怎么现在反而不急了?”   李从嘉嘿嘿笑道:“也不是不急,而是等,等那些牛鬼蛇神都聚到一起,毕其功于一役不是挺好?”   释雪庭被他吓了一跳:“你想连契丹一起灭吗?”   李从嘉说道:“哦,这个不算,契丹的话……吓唬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难而退就行了,耶律贤就放在后面吧,我说的是伊斯兰教那些保守派,灭掉一个宗教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让对我们有利那一方发展下去比较好,所以我给穆萨时间,让他将保守派都聚集到一起之后,再说。”   释雪庭有些意外,李从嘉之前对契丹也没什么好感来着,似乎一直想要干掉契丹,结果现在却愿意放契丹一马,也不知道他怎么又改了注意。   不过释雪庭不会去问,以前他主动说是希望大唐能够稳定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大唐已经发展的不错,那他也就变成了李从嘉想做什么,他就帮着做什么。   其实李从嘉也不是想要放过契丹,只不过他是想要给李仲寓留点敌手,李仲寓本身素质的确不错,但大唐如果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太过平稳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到时候说不定整个朝廷就会陷于内斗,这是李从嘉不想看到的。   而且他把事情都做完了,回头轮到李仲寓的时候没什么可做的,在史书上估计也就是寥寥几笔,这就太坑儿子了。   李从嘉估摸着自己在史书上占的分量应该算不上轻了,就不用跟儿子抢功劳。   当然喀喇汗国这个是个例外,因为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伊斯兰教保守派有多么可怕,一旦他们放松一点,到时候大唐都绿了,他岂不是要气疯。   所以他必须将保守派打压下去,能不能灭倒是其次,反正就算大唐没有将这个教派给灭掉,世俗派也不会放任他们。   耶律贤一边小心翼翼跟穆萨接触,一边准备看大唐的反应,实际上他一直都给自己留着一条后路,反正喀喇汗国联邦加进去也就是一个口头协定而已,想退出又不是不能退出,怕什么?   穆萨此时也尝到了当初制定联邦政策放松条件的恶果,那些小国公然背叛,相当于狠狠在他脸上打了两巴掌。   所以穆萨一边跟耶律贤接触,一边将之前对那些小国的资源倾斜和一些宽容政策全部收回。   结果跟耶律贤接触之后,他发现耶律贤也是滑不留手,根本不给他一句实话,让他加入联邦……对方也没反对,但是提到了权利,对方就很干脆了,直接要求循例。   循什么例呢?当然是之前喀喇汗国定制出的那些政策,可是喀喇汗国吃了亏,自然也会改进自己的政策,争取做到比大唐宽松,但是联邦国如果背叛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可耶律贤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就咬死了穆萨没有诚意,毕竟之前那些对喀喇汗国没有什么帮助的小国都没收到这样的限制,到了他这里反而要受到限制,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穆萨快要被气疯了,这个时候就算他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大唐之前定下的那么严苛的加入联邦国的条件,是真的有用,至少不会出现成员国背叛,想要发展别的成员国又不容易的问题。   没办法说服耶律贤的穆萨,看大唐似乎一时半会也不会直接打他,转头就决定去教训一下那些背叛他的国家,既然耶律贤也循例,那么他就让耶律贤循例,反正这些国家接受了新的联邦法则,那么耶律贤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穆萨首先打的就是古格,这个国家跟吐蕃接壤跟喀喇汗国也接壤,古格国王在发现穆萨要攻打他们国家的时候,就开始疯狂派使臣给大唐送信求救,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不送就一定是个死。   然而吐蕃现在实在是太乱,绕路的话又要绕很远,这位使臣千辛万苦,遭的罪完全可以媲美玄奘西天取经。   只不过等他千辛万苦到了长安的时候,李从嘉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古格这个国家已经不存在。   李从嘉听说古格使臣到长安的消息,有些意外:“古格还派了使臣?”   杨新脸上浮现出一抹同情:“是啊,那个使臣……太惨了,说他形销骨立都是好的,估计也就是一口气撑着,到现在我还没敢告诉他古格已经灭国的消息,就怕他一个撑不住……”   李从嘉也有些无奈:“找个好郎中给他治一治,尽最大努力治好他吧。”   杨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释雪庭,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李从嘉看着桌子上带着血的国书,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世事无常。   释雪庭听到李从嘉叹气就知道他可能又有了危机感,不由得说道:“古格不是大唐。”   李从嘉却说道:“千百年之后,焉知大唐不是第二个古格呢?”   释雪庭有些无奈:“你可真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就算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你这是不是也想得太远了?”   李从嘉忍不住辩驳了一句:“当年秦始皇和隋文帝就是想得太少了!”   释雪庭无语地看着他,半晌才问道:“你觉得大郎是胡亥还是杨广?”   李从嘉想了想笑了,李仲寓当然不是这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从小他教给李仲寓最多的就是务实,什么千秋功业什么万民称颂,都不如脚踏实地一点点发展来的有用,反正就是用最大的努力让李仲寓不会变的好大喜功。   释雪庭见李从嘉转过弯来,便说道:“古格的事情的确遭人同情,不过这也是个机会,那些小国估计都坐不住了,想必会来求救,至于救是不救就看你的了。”   李从嘉果断摆手:“救什么救,吐蕃还没拿下呢,怎么救?就算拿下了也不好救啊,吐蕃那可是高原,在高原行军……我就算再不心疼大唐士兵也不带这样的。”   释雪庭却问道:“你不担心这些国家彻底投向喀喇汗国?”   李从嘉摸着下巴直接说了句:“到时候大唐的国土面积就更大了呢。”   释雪庭:……   根本不用问他就知道李从嘉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些小国真的彻底倒向喀喇汗国的话,到时候大唐完全有理由直接将这些小国也打下来,要不然这个理由还真的不好找。   李从嘉看着释雪庭的表情就说道:“好了,喀喇汗国估计短期之内没工夫跟我们起冲突,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吐蕃上吧。”   释雪庭思索半晌说道:“吐蕃……别说,拉萨王和亚泽王意外的能抗啊,雅隆觉阿王要扛不住了吧。”   李从嘉撇嘴:“还不是因为之前我需要备战,所以没有把全部主力放过去,现在能够往那边多调一点兵了,你看他们能不能抗住?”   释雪庭觉得还真说不好,吐蕃这个民族吧,骨子里还是有一股烈性的,所以他说道:“说不定,他们宁愿鱼死网破都不愿意投降呢?”   李从嘉嘴角一抽:“释雪庭,你变了,你居然不顺着我说了,你以前都不这样的!”   释雪庭:????还来?   不过这一次释雪庭学聪明了,立刻说道:“我错了,我们重光肯定能心想事成。”   李从嘉:……   这个求生欲……可以说是很强了。   李从嘉哼了一声:“非要我说你才肯嘴甜一下,一点诚意都没有。”   释雪庭笑着凑过去说道:“没有没有,一直都很甜的,你尝尝。”   释雪庭轻柔的吻住李从嘉,李从嘉也不去纠结什么变不变的,偶尔这样是个情趣,情趣过后自然就是缠绵。   等两个人都停歇下来之后,李从嘉躺在那里说道:“真恨不得明天就搞定了喀喇汗国。”   “不要急。”释雪庭不明白李从嘉在急什么,只好安抚道:“太快容易出问题。”   要不是李从嘉心里清楚这件事情,怎么可能还跟现在一样按部就班?   不过事实证明,释雪庭的乌鸦嘴功力还真不怎么样,他前脚刚跟李从嘉猜测那些吐蕃部落或许会想要跟大唐鱼死网破,后脚就收到了下面人的传信:雅隆觉阿王自愿率领部落加入联邦。   释雪庭有些无语,这也太不能坚持了,好歹再过一段时间啊,这不是打脸吗?   李从嘉笑得十分欢畅:“嘿,我说什么来着?国师啊,预言都不准去,你这个国师当得不称职啊。”   释雪庭头都没抬就来了句:“只要当你的夫君称职了就行了,我要求不高。”   李从嘉没想到在讨论公事的时候他居然会来这么一句,忍不住脸上一红,想说他也没那么称职吧,又怕释雪庭现场身体力行表现一下他的称职,那今天就什么事情都别做了。   所以他只好直接转移话题:“雅隆觉阿王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唔,不知道杨新那里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算了,春生你走一趟,告诉杨新,如果收到雅隆觉阿王要求加入联邦的国书,直接拒绝就行了。”   释雪庭挑眉看向他:“你这是……要赶尽杀绝?”   要不要这么凶?雅隆觉阿王……哦,当年在西域的时候,好像是吃过他的亏,不过,李从嘉居然这么能记仇?   释雪庭恍惚间想起了当年李从嘉在肃州龙氏称臣的时候当场记黑账的事情,他开始思考最近这段日子有没有得罪李从嘉,这要是对方记账记多了要求和离可怎么好?   李从嘉不知道释雪庭已经脑洞大开,还老实回答道:“不是要赶尽杀绝,只是想要告诉他们……他们没有这个资格而已。”   是的,没资格,联邦国,说到底是由一个个国家组成的,无论国家大小,之前人家都有独立主权,并且李从嘉不想动用武力或者在动用武力之前对方就服软投降,这种才能加入联邦国。   像是吐蕃这种以部落为单位的,他们有什么资格?更不要提在李从嘉眼里心里,这一片地方理应就是属于大唐的,什么联邦国的形式都不用!   释雪庭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道:“需不需要我跑一趟西南?”   李从嘉有些意外:“西南?你说大理那边?你去那边干什么?”   释雪庭解释:“不是的,吐蕃往西,喀喇汗国南边。”   那边是十几个小国的聚集地,不好说具体国家,释雪庭也只能用方位代替。   李从嘉大惊:“你去那里做什么?嫌那里不够乱吗?”   释雪庭笑道:“对啊,还真就是嫌那里不够乱,既然你现在不太想跟喀喇汗国打,那就不如想办法让他没有时间想这些事情。”   李从嘉立刻说道:“不行不行,这件事情也未必需要你亲自出马,你之前还说要培养接班人,事事都亲自去做还培养个什么劲儿呢?”   释雪庭无奈:“这件事情太危险了,让他们去的话,我怕是还要继续选合适的人选了。”   李从嘉坚持说道:“那也不行,之前让你去吐蕃我都有些后悔,这些事情不是那么急的,我不希望用你的安危去换,安安稳稳的留在长安陪着我嘛。”   释雪庭淡定说道:“你上次跟谁说的来着,距离产生美,我觉得我们也保持一下距离,你就不会觉得我变了。”   李从嘉瞪眼,这话没法接了,他都不知道释雪庭说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在开玩笑。   说是真心,语气却又太随便了,说是开玩笑,表情又很严肃,李从嘉认真思索是不是玩过头了。   释雪庭见李从嘉一脸茫然委屈,又觉得自己话说的太重,虽然李从嘉这两天乐于找茬,但是释雪庭也看得出来,他不过是想要让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更加自然一点,再更进一步就是,他心里没有之前那么多的急切感,仿佛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所以现在回归本性开始学会撒娇了。   释雪庭摸了摸李从嘉的头说道:“行了,逗你的,不去就不去,那么远的地方真要去,怕是你三天都下不来床。”   嗯?去那里跟他能不能下来床有什么关系?   李从嘉脑子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等看到释雪庭暧昧的笑容之后,顿时明白过来,气得一甩手就走人了。   释雪庭连忙跟上,结果两个人刚走到半路,就又被喊了回来:杨业于吐蕃大胜雅隆觉阿王,生擒雅隆觉阿王极其家眷!   李从嘉实在有些目瞪口呆:“这下子……好像也不用讨论要不要接受雅隆觉阿王的投降了。”   释雪庭也没想到,跟李从嘉对视一眼之后说道:“这个……应该是杨业……骗了一波吧?”   李从嘉深以为然,如果不是杨业给雅隆觉阿王可以投降的错觉,雅隆觉阿王肯定不会发国书过来,更甚至没有杨业放行,雅隆觉阿王的使臣怎么可能顺利走出大唐边境的防锁线,顺利到达长安?   李从嘉忽然说道:“我觉得……驿馆之内需要安抚的使臣好像又多了一个。”   释雪庭一想还真是,雅隆觉阿王派出来的使臣跟古格使臣的遭遇还真是十分神似了,唯一的区别就是加害国不一样而已。   对于古格使臣他们同情,但是对于雅隆觉阿王的使臣……能让他活着没有下狱就不错了。   杨业派来的传信兵说道:“启禀陛下,雅隆觉阿废王德家波已经在押解路上。”   李从嘉微微一笑,长安住着的亡国之君这样看起来又要多一个了,嗯,雅隆觉阿王勉强算一个吧,之前他觉得人家没有资格加入联邦,现在倒是不吝啬了。   雅隆觉阿王会被押解到长安,但是杨业却不会回来,他需要继续攻打下一个部落,目标大概就是拉萨王,当然在攻打拉萨王的过程中还会有其他部落阻拦,只不过这些部落就算打赢了也就算是小捷,无论如何都不如打败雅隆觉阿王之后再力克拉萨王和亚泽王来得有成就。   杨业在给李从嘉的奏疏上写明了自己的志向,对此李从嘉还是很支持的,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反正当李从嘉手下的大将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情,完全不用担心会被猜忌这种事情。   然而李从嘉不猜忌,总会有人去猜忌,或者也不应该说是猜忌,而是羡慕和嫉妒。   跟喀喇汗国的战争眼看要熄火,当初都摩拳擦掌打算一展身手的人都憋的不行,眼看杨业连番建功立业,自然有人坐不住。   只不过武将坐不住最多也就是想一想如果我也能去吐蕃打一仗就好了,而文臣坐不住,他们可不会隐藏什么,而是会直接付诸行动。   于是李从嘉就接到了奏疏声称大唐有律边防将领三年一换,现在杨业在吐蕃虽然没有满三年,但他原本也不是边防将领,所以该换回来,换别的人去了。   李从嘉看到这封奏疏的时候,先是满头问号,继而将奏疏往御案上一扔说道:“这是谁放进来的?这么智障的奏疏还需要我亲自批复吗?临阵换将,亏他们想的出来!”   李从嘉真的有点生气,一点原因都没有就要求把杨业调回来,脑子有病吗?说什么边防将领三年一换,那能一样?这可是在打仗啊!   释雪庭见他动怒,凑过来看了一眼,若有所思说道:“此人……刚参政不久。”   李从嘉没好气说道:“谁要问你这个啦?”   释雪庭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这个人我倒是有些印象,他对大郎可是忠心的很。”   李从嘉听到这句话顿时冷静下来,转头看向释雪庭:“你确定?” 第285章   释雪庭当然确定, 不确定根本不会这么说, 李从嘉听了之后坐在那里想了想, 释雪庭想要劝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件事情其实他也犹豫过,毕竟李从嘉对李仲寓宠爱又信任, 以前李仲寓小,父子两个的冲突……或者说父子两个就没有冲突,然而随着李仲寓长大, 想要更多的权利, 而这个权利都在李从嘉手里,那么冲突就不可避免。   释雪庭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他觉得这件事情不能隐瞒,隐瞒到最后,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太子效仿前人逼着李从嘉退位吗?   所以哪怕李从嘉不开心,他也要提醒,但是真看到对方不高兴, 他也难过。   还没等他说什么, 李从嘉便说道:“这个人……想必也不是很清白吧?”   能够让释雪庭注意到并且重点关注的人,身上肯定有或多或少的缺点, 不过之前没有提, 可能就是这个缺点在可罚可不罚之间。   释雪庭没有等李从嘉再说什么就说道:“我将他的事情交给监察部。”   李从嘉嗯了一声,释雪庭看着他认真说道:“真的要这么做?”   李从嘉轻笑一声:“我就算不信大郎的人品, 也该相信他的智商。”   的确,就算要争权也不应该是在这时候争,或者是不应该这么争, 有那么多办法他为什么要选最笨的一个?   李仲寓有李从嘉教着,更何况他之前的老师都是范质这些人精,如果李仲寓的资质真的十分差劲,愚蠢到这个地步,范质等人估计早就明示暗示让他再生一个了,或者是对李仲寓的教导变得敷衍一些。   的确,汉家有嫡长子继承的传统,然而在皇权面前,什么嫡长子都不够看,甚至李从嘉还会觉得,李仲寓如果真的不适合当皇帝,等他挂掉之后,说不定就会被赶下皇位,反正李家再怎么子孙凋零,也还能找出一两个资质不错的孩子的。   就在李从嘉跟释雪庭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李仲寓正在东宫发脾气。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蠢,就差明摆着抢军权了,这不是有毛病吗?   太子妃见他实在气的狠,连忙给他顺气说道:“咱不气啊,阿爹圣明天子,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怀疑你的。”   更何况他还只有你一个儿子,就算有点问题,也会先忍耐,而不是收拾你。   当然这句话太子妃没敢说出来。   李仲寓恨恨的喝了口茶说道:“他一个文官这么跳干什么?内阁都不曾对枢密院指手画脚,他可好,居然还关心起前线换将的事情。”   当然李仲寓也有话没说出口,但凡了解一下他爹发家的历程就能看出来,他爹对政权攥的不是特别紧,当然也不是不看重,只是会跟士大夫分权,而不是一家独大。   但是军权是谁都别想染指的,从一开始所有有关军队制度的设置都保证军权牢牢握在天子手中,李仲寓以前不明白,但是后来等读史书读的够多了,他就看出来这种制度的优越性,而且作为未来的皇帝,李仲寓思考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很好。   更何况李从嘉虽然对军权很看重,但李仲寓也不是一点都接触不到的,至少他的东宫十率人数不少,比起天策府来差一点也有限,现在李仲寓就算想要在朝上的话语权,也只敢在文臣那边偷偷做点手脚。   所以那些向他表忠心的,愿意投靠他的,他也都默认,而且经过几次之后,他就知道他爹其实也不太在意这些事情。   想想也是,李从嘉都能将政权交给内阁一部分,又怎么会非要看管着不让儿子碰呢?   然而李仲寓还是太年轻,对于人性看的不透彻,他觉得自己现在太过稚嫩,但是很多人却想要在他面前出头,可是太子高高在上,投靠他的人必定不少,想要出头怎么办呢?那必然是能给太子带来利益的才有可能被看重。   就有人出了昏招。   更坑爹的是李仲寓还不能跑到李从嘉面前认错,表示不是我想抢军权,是下面人胡闹。   毕竟这件事情不能摆到明面上。   李仲寓越想越气,然而气过之后他就开始思考:他爹会怎么做?   李仲寓等了两天,结果就等来了那个人被下狱的消息,而且理由十分正常,监察部的人拿到了那个人所有的罪证,什么贪污受贿之类的,下狱一点都不冤枉。   哪怕谁都知道这人是触了李从嘉霉头才被下狱,但大家都默契的不提,反正现在朝中大臣有点经验的都知道,你可以跟皇帝对着干,但是在对着干之前请确保自己的屁股是干净的,否则就等着被收拾吧,而且被收拾的时候一般都是证据确凿,谁都说不出什么来那种。   李仲寓看到这个人被下狱,没有牵连到其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是过去了,但他还是鹌鹑一样的老实了很多天,顺便还把手下的人给梳理了一遍。   李仲寓在查手下人干不干净,这件事情是瞒不住释雪庭的,释雪庭知道了,李从嘉自然也会知道。   李从嘉微微笑了一句:“我就说了,大郎不蠢。”   释雪庭此时也微微放心说道:“可能就是没有经验吧。”   以前李仲寓手下人不少,但是那些人都是李从嘉给他的,这些人给太子干活却是忠于皇帝,所以并算不上李仲寓自己的人。   现在李仲寓成亲了,变成了大人,有人选择忠于太子,这对李仲寓而言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李从嘉觉得……大概能够理解李仲寓的兴奋。   然而李仲寓到底还年幼,并不能分辨出对方的人品,其实别说他,就算是现在的李从嘉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看穿一个人。   所以这件事情能够给李仲寓一个教训还是很好的。   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唔,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释雪庭立刻就明白李从嘉是说的什么:“找好了,情报部侍郎之一,陶允。”   情报部的设置跟别的部门其实差不多,都是两个侍郎,唯一特殊的就是一个释雪河,他也不在官员序列之中,不过地位在释雪庭之下,侍郎之上。   毕竟之前这两个侍郎谁都没有办法独当一面,就只能让释雪河来,不过释雪河比释雪庭要大上许多,估计过两年也不会再插手情报部的事情,释雪庭必须找到一个还不错的人。   陶允就是他找出来的一个,年轻,脑子够灵活,心狠手辣却有底线。   释雪庭看重的就是他有底线,对于情报部的工作人员而言,人品是非常重要的,释雪庭也是考察了很久,才确定这个人可以用。   对于释雪庭选出来的人,李从嘉还是放心的,所以他直接转头对春生说道:“去将皇太子喊来。”   春生垂头应了一声,重复一遍见李从嘉没有别的吩咐之后,就走了出去。   释雪庭有些惊讶:“直接就……告诉太子吗?”   李从嘉点头:“这种事情隐瞒了才会出问题,以后他知道了反而会出现隔阂,不如大大方方告诉他,要不要让他自己做决定。”   释雪庭点头,说起对李仲寓的了解,谁都不如李从嘉,所以李从嘉做了决定他也不会去劝什么。   李仲寓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他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是想想最近他都很老实,什么都没做,又放下心来,之前那个找事的人已经被收拾了,这件事情其实就相当于翻过篇,他爹不会再跟他算后账。   到了书房之后,李从嘉一抬头看到李仲寓满头大汗,衣领都被打湿,不由得十分惊讶:“现在外面这么热了吗?桃符,去打点水来给大郎擦洗一下。”   李仲寓一看到李从嘉的态度心中就安稳了许多,别的他不敢说,至少从态度上,李仲寓还是能够分辨出一二的。   在安心之后,李仲寓也变得从容许多,细心的擦了脸上和脖子上的汗之后,他才问道:“阿爹有何事吩咐?”   李从嘉直接摒退了书房里的所有人,只剩下他们父子问道:“没什么,就是想要跟你聊聊。”   李仲寓:????   他此时十分茫然,最近没有什么重大事情需要聊的吧?要说有也就是之前那个有人上奏疏要求换将领的事情,只不过应该不是这件事情吧?如果真要聊,当时就聊了哪里用等得到现在?   李从嘉看出李仲寓的疑惑,却不肯进入正题,而是问道:“你对情报部怎么看?”   李仲寓更加茫然,情报部的事情……哪里是他可以多嘴的?   如果说这个大唐除了军权以外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动的,那么情报部绝对可以算一个。   现在他爹忽然问他对情报部的看法,李仲寓是真的搞不明白了,他本来想要问一下,但是看李从嘉的表情,他就咽回了嘴里的疑问,他知道一旦他爹摆出这样的表情,那么就说明他只想听到答案,而并不像给你解答疑惑。   所以李仲寓认真思索之后说道:“儿臣以为,情报部是一柄双刃剑,跟监察部配合堪称天衣无缝,然而情报部相当于手握天宪,很容易出现监守自盗的事情,所以怎么监管情报部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从嘉点了点头,觉得还行,至少李仲寓没有单纯觉得情报部很好用,所以他直接说道:“情报部位置特殊,不能和普通朝臣一样任职升迁,他们自成一体,不过也不是绝对,具体如何还要你自己去体验才是。”   自己体验?李仲寓有些惊讶地看着李从嘉,李从嘉说道:“之前情报部一直是在国师手里,不过,国师身份终究不同,不好长期领导情报部,所以之前他已经在着手培养人才,如今的侍郎陶允就是他所选出来的人,回头让他去你东宫兼职,你也好了解一下情报部的运转。”   李仲寓听了之后十分激动,立刻说道:“是,儿子一定努力!”   刚才他还说情报部其实就是李从嘉的禁脔,然而没想到,他爹居然愿意给他接触的机会,虽然只是一个侍郎,然而李从嘉既然点出来这个侍郎可能会是未来的情报部尚书,那么只要这位侍郎不出差错和意外,就板上钉钉了。   现在可以说李仲寓已经一手摸到了大唐至高权力的边沿,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至于怀疑李从嘉安排情报部的人去监视他这种事情……那是不可能发生的,李仲寓又不傻,如果李从嘉真的安排人想要监视他,那么就不胡这么光明正大的将这人的身份点出来,这何尝不是让李仲寓变相防着陶允?   而且他的东宫要说没有情报部的人,他是不信的,情报部的无孔不入他又不是没有领教过,别说是他,朝堂上的朝臣都不能保证家里没有情报部的人。   之所以大家没有慌乱,根本就是因为李从嘉不是什么都容不下的暴君,他有他的底线,只要不触碰那根底线,那么什么都好说。   所以大家也很放心,就算想要做出让李从嘉完全忍受不了的事情也是需要天赋的。   李仲寓迷迷糊糊过来,开开心心回去。   李从嘉为了不让李仲寓怀疑他的用心,特地说的直白,如今见李仲寓明白他的意思,也十分安心。   至于李仲寓是不是在演戏……李从嘉觉得,他这个儿子如果演技能够到这个地步,他立刻将皇位让给他都很安心了。   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在李从嘉面前,李仲寓也不敢演戏,被看出来反而会被打很惨。   李仲寓走了之后,释雪庭就过来问道:“已经跟太子说过了?”   李从嘉点头:“嗯,回头可以让陶允去东宫报道了。”   释雪庭有些意外:“你不见见陶允吗?”   李从嘉摇了摇头:“算啦,你选出来的人我有什么不相信的,更何况也不用特地见面,以后总有时间的。”   释雪庭苦笑,对于李从嘉的信任他也觉得亚历山大,要不然怎么可能选了这么久才选出一个陶允?   虽然李从嘉没有要求了解陶允什么,然而他还是将陶允的身份信息资料交给了李从嘉,让他有个了解。   李从嘉看到陶允的资料之后有些意外:“什么?居然已经快四十岁了?”   这可是比释雪庭还大的年纪啊,释雪庭怎么选了这么一个?   释雪庭解释道:“不是我不想选年轻的,而是现在的年轻人经得见得太少,选来选去还是陶允合适,灵活变通又不死板,关键是个还稳得住。”   李从嘉嘟囔了一句:“当初情报部刚建立的时候,你年纪也不大啊。”   释雪庭失笑:“那个时候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回事?”   那时大唐是什么样子?刚刚起步百废俱兴,除了释雪庭大家都各有各的忙,人才完全不够用,而且就算有投降的人才什么的,李从嘉也不放心将这么关键的部门交给这些人,毕竟也不能完全保证这些人的忠心。   乱世之中,一个人在这个国家当官,明天转头去另外一个国家当官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稀奇,所以释雪庭也是被赶鸭子上架,谁让李从嘉只信任他呢?   而且一开始释雪庭也是手忙脚乱,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大唐对情报部的要求并不高,他也失误的起。   然而如今不一样了,大唐的地盘越来越大,建交的国家越来越多,情报部的责任也越来越重,选人不认真一点不行啊。   李从嘉应了一声说道:“无所谓,反正情报部尚书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释雪庭能够霸占情报部这么多年,除了这个部门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以外,他跟李从嘉之间的信任也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就算他们两个不是恋人,也是竹马,好歹认识了这么多年,然而以后的情报部尚书就没有这种便利了。   哪怕李仲寓现在就开始接触陶允,然而陶允跟李仲寓之间年龄差的太大,估计会有代沟,所以两人成不了朋友只能是君臣,所以注定李仲寓对陶允的信任不会那么深,更何况这个人是李从嘉和释雪庭选的,一朝天子一朝臣,陶允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要看他自己。   释雪庭想明白这件事情之后,便说道:“等陶允跟太子磨合差不多,我便卸任吧。”   不能让陶允真的跟太子一起上台,否则到时候陶允对情报部的掌控不够,太子说换人也就换人了。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道:“不用,现在还不能换,至少在喀喇汗国被灭之前,不能换。”   释雪庭一听,算了一下不由得说道:“可是这样……要拖多少年?”   灭一个国家可不是说灭就能灭的啊。   李从嘉听了之后挑眉:“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释雪庭已经习惯了李从嘉最近时不时找事,还是认真解释道:“不是怀疑,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好做。”   李从嘉却说道:“我铺垫了那么多年,如果不能发动雷霆一击,之前干嘛忍着呢?”   释雪庭皱眉:“还是不要贪功冒进的好。”   李从嘉轻笑:“放心,反正你不能卸任,而且卸任之后我还怎么招你进宫啊。”   释雪庭如果身上只剩下国师这个身份,那么除了逢年过节或者需要做法开坛的时候,就不能轻易进宫了,虽然现在有的时候也是走地道,可那个时候就要经常走地道,这个还是有区别的。   释雪庭轻笑道:“陛下就说想要听我念经,把我招来便是。”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你可算了吧,次数多了,怕是下面人以为我要出家就坏了。”   释雪庭也没有再坚持这件事情,他只不过是表态,表示自己不恋栈权位,更深一层次的意思就是他喜欢李从嘉,跟李从嘉在一起也不是为了对方给他带来的身份。   既然李从嘉不同意,那么他也不会坚持,反正打完喀喇汗国应该就没有太大的战事,或者说对情报部尚书的能力要求不如战时那么高。   李从嘉开口问道:“契丹那边如何了?”   释雪庭难得有些幸灾乐祸:“据说耶律贤颇有些焦头烂额。”   李从嘉一瞬间有些茫然:“啊?他怎么了?之前不是很威风吗?就连穆萨都说不过他。”   释雪庭解释:“因为之前穆萨邀请他加入喀喇汗联邦的时候,他说要循例,结果穆萨不同意,两边就这么僵持住,穆萨一怒之下就灭掉了包括古格在内的三个小国,其他小国一时之间噤若寒蝉,穆萨要求他们重新修订联邦条约他们也都同意了,然后转头就跟耶律贤说这就是现在的条件,那些条件对于那些小国来说无所谓,但是对耶律贤来说就苛刻了一些,可当初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想改也要有理由,否则穆萨下一步就是将炮火对准契丹了呀。   释雪庭解释完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变笨了?之前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李从嘉刚才脑子还真是没转过弯来,听了之后瞪眼说道:“释雪庭,你变了,你居然嫌弃我笨……”   然而释雪庭一听到这句话,直接就凑过来说道:“嗯,以后你再这么说我就当你在邀吻了。”   他说完就捏着李从嘉的下巴亲了上去。   李从嘉:?????   可以啊,都会抢答了。   实际上李从嘉只是喜欢用这句话调戏释雪庭而已,看对方满脸无奈的样子就想笑,然而现在调戏不成被反调戏……以后大概……是不能用了,还有点小遗憾呢。   李从嘉一边想着一边闭上眼睛伸手揽住释雪庭的脖子,结果还没等两个人亲够分开,就听到外面春生喊道:“殿下,殿下等等……不能……”   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李从嘉听到李仲寓因为欢喜变成惊讶而有些走调的声音:“阿……爹?” 第286章   书房之内, 安静如鸡。   李从嘉和释雪庭都有点懵, 释雪庭是确定太子已经说完事情回去才敢这么放肆的, 结果谁知道太子居然去而复返。   而李从嘉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要怎么跟儿子出柜这件事情,突然被迫出柜, 这场面简直让他窒息。   在场三个主角外加一个打酱油的春生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尤其是李从嘉跟释雪庭……还抱在一起呢!   好在李从嘉跟释雪庭总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哪怕措手不及也能面不改色的松开彼此, 释雪庭甚至还能十分镇定的对着李仲寓行礼。   李仲寓:……   李从嘉虽然内心十分慌张, 但表面上却十分冷静地说道:“春生,退下。”   春生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来, 懊恼自己刚刚怎么没有辩解一下,他真的拦着太子了,然而不知道太子遇到了什么好事,兴奋的连礼仪都不顾了,直接闯了进来。   不过皇帝既然让他退下, 他也只能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然后跟桃符一起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这一次……无论是谁!都特么别想再闯进去了!除非他死!   李从嘉本来也想让释雪庭先离开, 就让他跟李仲寓谈一谈, 但是在看到释雪庭的目光之后,李从嘉就改了主意, 他看得出释雪庭不愿意避开。   书房之内只剩下三个当事人,李从嘉沉默了一下才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李仲寓看李从嘉一脸轻描淡写的样子,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合适, 只好茫然地说道:“我……我是来给……给阿爹报喜的。”   李从嘉有些惊讶:“哦?何喜之有?”   他估摸了一下依照李仲寓的速度,从离开书房开始算,最多也就是往东宫打一个来回,难道东宫有喜事?   李从嘉心里多少猜到了一二,但还是在等李仲寓说。   李仲寓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高兴,本来他是狂喜状态,然而一过来就被人为降温,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反正心情复杂的紧。   所以他低低说道:“是……是太子妃和一位宫女有喜了。”   果然,李从嘉点了点头,然后察觉不对:“你说……东宫里……有两人同时有喜?”   李仲寓点了点头,这次换李从嘉心情复杂了,他儿子的节操……好像不怎么好啊。   当然,处在这个时代,又是李仲寓这样一个位置,要求他从一而终似乎有点不太对,然而……他这个当爹的好像已经算是以身作则了吧?怎么李仲寓就不学点好呢?   他不是挺喜欢太子妃的吗?   也亏了太子妃有孕,否则若是宫女先有孕的话,这就是红果果的打脸啊,太子妃一系心里肯定有想法。   李从嘉认真问道:“哪个月份多些?”   李仲寓回答:“太子妃。”   李从嘉松了半口气,之所以是半口气主要是……万一太子妃生个女儿,而宫女剩个儿子……长子是庶子,这就很麻烦了。   可他也不能指责儿子,一时之间居然也心情十分复杂。   释雪庭站在一边,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有点跟不上这对父子了,这个话题……好像……不是他能参与的啊,早知道他就不留下来了!   李从嘉点头:“等等我会吩咐下去,让尚药局择老实妇人来指点太子妃,唔,回头让太子妃的母亲,秦国夫人进宫来看看她吧。”   李仲寓亲妈挂了,李从嘉的后宫再没有一个能在这件事情上插手的女人,就算有……那两个都没有生育过,能指点什么?还不如让太子妃亲妈来更加稳妥一点。   李仲寓应了一声,这个时候他才回过神来,面色诡异地看了看李从嘉,又看了看释雪庭,虽然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就是装傻充楞,毕竟父子之间的话题已经转移了,然而李仲寓却突然倔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问明白,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明白什么。   凭借本能,李仲寓问道:“阿爹……您……您和国师。”   李从嘉平静说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李从嘉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对,李仲寓也只能沉默,作为儿子没有资格对父亲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沉默半晌之后他又问道:“那……阿娘呢?”   李仲寓这个时候才想到为什么小的时候总觉得父母之间相处十分别扭,现在想起来……外面传的什么帝后情深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李从嘉没想到李仲寓会问这么一句话,其实他完全可以说一句,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用管。   反正周娥皇已经作古那么多年了,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他却觉得反正都已经被撞破,再继续欺瞒下去也没有意思,所以他直接说道:“我跟你娘……相敬如宾。”   他说的很含蓄,其实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什么的,这些说起来都是模范夫妻的形容词。   然而这根本就是不对的,夫妻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甚至比跟父母还要亲密,都互相把对方当成宾客尊敬了,这日子还能过吗?   如果是以前李仲寓或许不会懂这句话的含义,因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的,然而随着长大,他身边有了女人,自然会明白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成亲之后就更加明白夫妻一体这个道理,相敬如宾的夫妻……压根就不是一个整体,最多也就是利益一致罢了。   李仲寓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可是外面……都说……您和阿娘……伉俪情深……”   李从嘉微微一笑,转头眉眼温柔地看着释雪庭说道:“从头到尾我一往情深的对象都只有一个人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李仲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实之前嘉庭号的出现已经让他心里犯嘀咕了,不过,那个时候他觉得也比较了解,毕竟李从嘉后宫那么少,而且那两个女人身份都不一般,一开始李仲寓觉得他爹不续娶,是因为对他娘情深义重。   后来随着长大,思维方式越来越接近“太子”这个职业,他又觉得他爹或许想要做一个完美无瑕的明君,明君有一条就是不好色。   所以在听到嘉庭号的时候,李仲寓想了一下以释雪庭的美貌,他爹动心也没什么,毕竟两个人天长日久的相对,虽然国师年纪大了点……但是只要他爹喜欢也就没关系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爹早就跟国师走到了一起,他娘反而是那个局外人,这一点让他有点不能接受。   现在想来,李从嘉后来死活不肯立后,并不是因为多么爱周娥皇,而是专门将这个位置空了出来,相当于留给了释雪庭!   李仲寓已经没办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觉得有些生气,有些替自己母亲不值,然而在他的印象之中,他爹对他娘其实真的很好,除了不怎么亲近以外,别的待遇都十分不错,而且在人前也十分给他娘留脸面。   李仲寓也是男人,如果将释雪庭的身份转换一下之后,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男人嘛,妻贤妾美就对了。   可是……李仲寓心里还是向着亲娘的,就算能够理解也不代表他能够接受。   所以他只能满心复杂的低头说道:“儿子……儿子……要想想。”   李从嘉没有说这件事情你想也没用,也没说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只是说道:“你且站一站。”而后喊了一声:“春生。”   春生立刻低头进来,一副知错认罚的模样,不过李从嘉也不可能罚他,毕竟谁能想到李仲寓会因为要有孩子了太过兴奋而闯进来呢?   要是换成平时的李仲寓,李从嘉和释雪庭肯定有时间作反应的。   所以他根本没有责备春生,反而是开始一样一样的念等等要赏赐给东宫,或者说是赏赐给太子妃的东西,至于那个宫女……李从嘉犹豫了一下,还是当成不知道好了,反正那个宫女如今还没有身份,连太子合法的小妾都算不上,他也不必过多关照,不如留给太子妃去处理。   李仲寓在下面听着李从嘉吩咐,说实话李从嘉也没有经历过这些,只不过他好歹有些常识,大约知道什么东西不能用,反正实在不知道还有尚药局可以告诉孕妇常识。   春生听了吩咐之后立刻带着长长的单子走了,李仲寓也带着复杂的心情走了,临走之前看了一眼李从嘉和释雪庭,那个眼神十分一言难尽,感觉就好像在谴责李从嘉是个渣男。   然而李从嘉没办法跟李仲寓解释这件事情,怎么说?难道要说你不是我亲生儿子?这特么是要出事情的呀,所以李从嘉只能背了这个锅。   等李仲寓走了之后,李从嘉卸下刚刚的平静面具,转头十分委屈地看着释雪庭,释雪庭连忙亲了亲他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   当然没事了,如果李仲寓因为这件事情就变得叛逆的话,这个太子就是不合格的,一个不符合他们要求的太子,释雪庭其实……一点也不介意让他变成废太子,反正无论是谁都不能威胁到李从嘉。   唯一需要纠结的大概就是废了太子之后,去哪里再找个太子。   不知道自己地位已经有些危险的李仲寓正走在路上,此时他也算是理智回笼,知道这件事情李从嘉只是通知他,并不是让他理解,他也没有资格去管,只好安慰自己,他爹有男宠也没事儿,古往今来拥有断袖之癖的帝王还少了吗?   反正他爹又没有跟汉景帝似的直接将铜矿给邓通让他去铸钱。   然而很快李仲寓就反应了过来,我勒个去,他爹的确没让国师去铸钱,但是国师手里捏着情报部,是大唐最大的情报头子啊。   情报部如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最简单的就是如果情报部废了,那么监察部也跟着废了一半啊。   李仲寓眉头紧锁,心中有些着急,然而他知道自己也只能着急,任命谁做情报部尚书,是他爹的权利,他是太子,却也只是太子而已,没有资格对这些事情指手画脚。   当二把手的感觉……好像有点难受,这种感觉连带着让他当爹的兴奋都下降了好几个点。   连带着李仲寓对陶允的感觉都变得略有些复杂。   等陶允到东宫报道的时候,李仲寓忍不住试探着说道:“你是国师看重的人,必然有几分本事的,愿你像国师辅佐阿爹一样帮助我。”   李仲寓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陶允的表情,陶允既然是释雪庭选出来的人,那么早就知道太子已经知道了皇帝跟国师的事情。   当初他们这些情报部的主要成员可是参加了那一场别致婚礼的,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陶允好歹在情报部混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李仲寓那么轻易的试探出来?   所以陶允只是憨厚地笑了笑说道:“陛下与国师君臣相得,乃是古往今来的君臣楷模,我愿效仿国师,忠于殿下。”   忠心还是要表一表的,如果没有意外,自己的后半辈子还指望着太子呢。   李仲寓看着陶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位好像是不知道他爹跟国师的真实关系啊,否则他就不信陶允还会说出愿意效仿国师这句话。   李仲寓得知陶允也被瞒着,倒是多少生出了写亲近,没有那么排斥这位了。   陶允察觉到李仲寓的态度转变,不由得在心里擦了把汗,不过却也觉得太子不是那么不好相处的。   总的来说,在情报部厮杀出来的老狐狸面前,李仲寓到底还是不够看。   而且他不仅在陶允面前不够看,在内阁辅臣面前也不太够看。   因为李从嘉跟释雪庭的事情,李仲寓一直有些别扭,导致他在面对李从嘉的时候,虽然恭敬依旧,却沉闷了许多。   一连好几天皆是如此,别说李从嘉了,就连内阁和枢密院都看了出来。   不过李从嘉却放任自流,没有再找李仲寓谈话,仿佛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至于李仲寓祝不祝福他跟释雪庭,李从嘉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   说的自私一点,李仲寓到底不是李从嘉亲生的儿子,虽然这些年的相处下来,李从嘉倒也把他当成儿子看待,但是涉及到私人事情的时候,李从嘉并不会过多去考虑他的想法。   李从嘉放任,李仲寓继续别扭,搞得朝臣们都有些坐不住,内阁那些辅臣的家里最近更是热闹的很,许多人都在打听皇帝跟太子……到底怎么了?   虽然李从嘉只有一个儿子,然而一旦父子不合,那么只有一个儿子这种事情也不能阻拦李从嘉废太子。   所以很多人都在担心,内阁辅臣也担心啊,也在抽丝剥茧的思考啊,可是谁都找不到原因。   最后内阁一商量,得,还是跟太子讨论一下吧,反正他们之中有人是太子老师,说这些话也不算逾矩。   于是,在某一天干完活之后,李仲寓刚要回东宫,就被魏仁浦等人留了下来。   李仲寓有些奇怪,嘴上问道:“怎么了?”脑子里却回顾这两天干活,应该没出现什么错误啊。   魏仁浦作为首辅,当仁不让开口说道:“说来,我也算是殿下的先生,所以也就直说了,最近太子对陛下……可是有意见?”   李仲寓一惊:“先生何出此言?”   魏仁浦一看李仲寓这个表情,心中就有数,苦口婆心说道:“殿下,您已经成亲,也将有小王子了,听闻陛下还将要给您取字,届时您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能耍小孩子脾气呢?陛下待您有哪里不好?您这样岂不是寒了陛下的心?”   魏仁浦简直就像直接说了:你爹没有义务惯着你,让着你,你再这样下去小心把自己作死。   李仲寓听懂了,可他能怎么说啊?只能含糊说道:“没有,没有。”   魏仁浦看着李仲寓有些纳闷,太子一向很懂事啊,怎么突然……   赵普看着李仲寓脸上有些尴尬的样子,脑子就开始转,他倒是不相信李仲寓跟李从嘉能够起什么龌龊,这对父子之间没有太大的冲突,那么只能是外因。   不知道怎么的,赵普就想到了释雪庭,他看着魏仁浦跟李仲寓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个不知道怎么问,一个不知道怎么说,不由得小心翼翼问道:“嘉庭号?”   这个就跟个暗号一样,本来魏仁浦还纳闷赵普怎么忽然提到这艘船,结果在看到李仲寓脸上的表情仿佛见鬼一样,就差问“你怎么知道”,魏仁浦顿时心中有数。   他也无语了,这种事情……还真是天子的家务事啊。   然而天子无私事,这件事情吧……他们还真能说一说,嘉庭号这艘船从做出来那天开始,就没瞒着别人过,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然而大臣们不是见到皇帝搞基就要死要活去劝的,尤其是皇帝没有因为搞基耽误朝政的时候。   所以魏仁浦直接淡定说道:“殿下,你着相了。”   李仲寓差点被口水呛死,很想问魏仁浦您老是要出家了吗?   当然不是出家了,但是他们这些人对儒道释三家多少都有些了解。   魏仁浦见李仲寓瞪大眼睛,十分惊讶的样子,觉得可能太子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替皇帝说话,魏仁浦想了想之后意味深长的说了句:“陛下……不是圣人,也只是一个人啊。”   这个时候魏仁浦才明白为啥李从嘉坚决不让人称呼他为圣人,不被喊做圣人,大概就没有那个心理压力了吧。   李仲寓若有所思地看着魏仁浦,他明白魏仁浦想说的大概是皇帝也是有自己喜好的。   一时之间,李仲寓觉得他爹可能真的是天命之子啊,要不然为什么别的皇帝有男宠,都是被朝臣劝谏,男宠被人鄙视,到了他爹这里……整个朝廷都默许了呢?   就连释雪庭,好像也没有人看不起他。   李仲寓有些迷茫,他不明白为什么,所以他也直接问了出来。   魏仁浦沉默,而旁边的赵普作为算是朝廷里跟着李从嘉时间最长的人之一,他认真地说道:“因为这些琐事完全比不上国师的功勋。”   所以大家都不觉得释雪庭是男宠,但是他又跟皇帝的确有暧昧关系,所以大家干脆当做不知道好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李仲寓觉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回到东宫之后,看到太子妃担心的目光,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之前天真的可笑。   他到底在不平什么呢?替他娘?可就算他娘活转回来,都未必会太在意这件事情,因为当年的周娥皇明显是知道的,然而她从来没有争风吃醋过。   李仲寓觉得他已经看不懂父母了,干脆也不去懂,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而另外一边,魏仁浦等人也正在八卦,王溥很唏嘘地说道:“陛下把太子宠的太过了。”   以前没有经历大事不显什么,一旦出现点什么,就脑子不清醒,大忌啊。   季春倒是很淡定,说道:“太子还小,而且……这件事情不同于家国大事,也正常。”   魏仁浦只是说道:“太子有不足,然而陛下却让人佩服。”   魏仁浦没说李从嘉哪里让人佩服,但是四个人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他们佩服的是李从嘉的心胸,自古以来皇帝跟太子的关系都比较特殊,尤其是随着太子长大,皇帝会渐渐防备太子,皇帝对帝位会本能的护食。   然而在李从嘉身上他们没有看到这种倾向,就算太子跟他闹别扭,他也一如既往的对待太子,似乎完全不在意一样。   赵普感慨:“我们命好啊。”   可不是命好吗?不用站在太子跟皇帝之中非要做一个选择,作为一个大臣,这真的十分幸运。   而被他们夸奖大度脾气好的李从嘉,此时正冷着脸跟释雪庭耍脾气:“可以啊,释雪庭,还学会金屋藏娇了?”   释雪庭略有些狼狈:“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第287章   释雪庭急得满头大汗, 说实话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还会有被李从嘉误会吃醋的一天。   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情如果不查清楚的话, 这盆脏水他大概是洗脱不了了。   释雪庭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出现在我的房间的, 但是我可以查……”   李从嘉大怒:“你不知道?你敢说自己家里进了什么人都不知道?释雪庭,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释雪庭想要握住李从嘉的手解释, 然而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他担心会让李从嘉更加生气。   此时的释雪庭大概是他们认识十几年来少有的瑟缩模样,李从嘉原本的确有点生气, 当然也未必没有接着机会闹一闹的想法, 只要把握好分寸,打打闹闹的生活总比平静无波让人更加眷恋不舍, 都说平平淡淡才是真,然而两个人之间的日子真的充满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平淡的不像话,那恐怕真的要出问题。   只是心头那一点气随着释雪庭这个动作被消灭了大半,看着释雪庭难得笨嘴拙舌的样子, 李从嘉本能觉得这件事情或许他还真不知道。   原本他以为释雪庭是发现了什么好苗子, 要收为徒弟,所以才会住在国师府, 可是如果连释雪庭都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为什么会住进来,那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   李从嘉脑子里想着这些, 却又不好立刻就转变颜色,只好继续冷着脸坐在那里,等释雪庭整理好心情解释。   然而释雪庭此时已经难得的有些发懵, 脑子都不转了,在一起这么多年,李从嘉从来没有跟他发过脾气,现在脸都红了,可见被气得有点狠,可这件事情……他还真的解释不出来啊。   李从嘉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不由得怒道:“那就快去查啊,还要我亲自去吗?!”   平时挺聪明一个人怎么遇到事情就变木头了!   释雪庭顿时松了口气,他听到李从嘉这样说就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听不进任何解释,理智回笼,胆子也大了,直接凑过来亲了李从嘉一口说道:“放心,这件事情必须给个解释。”   释雪庭也发狠了,因为他一向喜静,国师府的人并不是很多,所以这件事情要查也好查,而且他也决定只要查出来是谁玩忽职守,必然不轻易放过!   如果是别的就算了,一个小娘子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没人特意放行她怎么可能进得去?   李从嘉冷哼了一声,还顺便擦了擦脸,十分不屑的样子,看的释雪庭想笑,当然他是绝对不敢笑的,他现在敢笑出声,李从嘉就敢不让他上龙床!   就在释雪庭准备出去好好查的时候,春生在外面小心翼翼报道:“启禀陛下,杨鸿胪携其妻前来请罪。”   李从嘉跟释雪庭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杨新这又是玩的哪一出,不过人都上门了,他们也不可能轰出去,所以两个人调整了一下心情。   吵架归吵架,在孩子面前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反正不能让杨新看到帝“后”不合。   杨新跟田五娘进来之后就直接跪在了地上,田五娘没说话,杨新直接叩头说道:“臣有罪,恳请陛下责罚!”   李从嘉诧异问道:“你做了什么?怎么还有罪了。”   杨新十分简洁地说道:“今天……师父房间里那个小娘子……是……是臣带进来的,臣一时没看住,就……”他说到这里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叩头说道:“这件事情跟师父没有关系,臣有罪。”   李从嘉听了之后眉间一冷说道:“你们还真是师徒情深。”   释雪庭心里开始在骂杨新了,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也不能这个时候来请罪啊,李从嘉眼看都态度松动没那么生气了,你这臭小子不是火上浇油吗?   不过,谁也没料到李从嘉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杨新回到国师府一看那位小娘子被绑了起来,田五娘正打算进宫请罪就知道大事不好,不赶紧过来解释,万一他师父师爹真的翻脸,他这罪过就大了啊。   杨新也听出了李从嘉的不满,连忙说道:“陛下,臣可以解释的,真的。”   李从嘉看了一眼释雪庭,他倒是确定这俩人是亲师徒了,这反应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杨新好歹也是当朝大员,李从嘉就算再生气也不能直接将他轰出去,就是说他现在可以不给杨新面子,但是他得给鸿胪寺卿面子!   否则他把人轰出去,内阁那边得到消息估计又来问了。   李从嘉一扬下巴说道:“行,你解释吧。”   杨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其实那位小娘子据她说是喀喇汗国公主。”   李从嘉皱眉:“据说?”   杨新苦笑:“就是没有证据,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那她怎么出现在国师府的?安排在驿馆就好。”释雪庭有些忍不住,他怀疑是杨新自己看上了那位小娘子带回来的,他其实不怎么管徒弟的感情生活,只不过……有这么坑师父的吗?   杨新连忙说道:“之前的确是让她住在驿馆,只不过,之前她说因为她身份的原因,同在驿馆的伽色尼使者以及萨曼使者都对她图谋不轨,我看她可怜,就……把她先带回了国师府……”   杨新说到一半,就被田五娘阻止说道:“让我来说吧,陛下,这件事情其实是我错,我……我一时心软见她孤女可怜,就将她带回了国师府,只是没想到……她居然闯进了师父的房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陛下不要怪师父也不要怪十一郎。”   李从嘉……李从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他还是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会意说道:“国师府的人我会排查一遍。”   这次真的丢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敢偷奸耍滑,不收拾他们真的对不起自己今天这担惊受怕的心。   李从嘉也没让杨新他们起来,这件事情要罚是不好罚的,毕竟算不上什么特别严重的错误,所以干脆就让他们多跪一跪好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既然萨曼使者和伽色尼使者都在,那位小娘子的身份还不能确定?”   杨新苦笑说道:“伽色尼和萨曼的使者都说她在骗人,但……臣觉得她倒未必是在骗人,她虽然没有身份证明,但是其谈吐和身上饰物都颇为不俗,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而且观其风格也的确是伊斯兰教所出,并且她也会做礼拜,伊斯兰教教徒的身份是确凿无疑的。”   李从嘉若有所思:“如果她真是喀喇汗国的公主,是怎么跑到大唐的?她来这里是做什么?”   释雪庭说道:“这件事情我去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从嘉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虽然这件事情是个误会,看上去他发脾气不太对,但给谁谁都要炸了好吗。   如果只是在国师府出现一个小娘子,他或许还会静下心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这位……直接进了释雪庭的卧室啊,不能忍!   说起来也是释雪庭倒霉,李从嘉很少跑到国师府找他,毕竟事情多,大多时候都是释雪庭在宫里陪着他,结果就这么寸,今天李从嘉心血来潮跑到国师府去找他,结果没找到释雪庭,却在释雪庭的房间里看到个小娘子,当场气炸。   李从嘉低头看着杨新跟田五娘说道:“起来吧,都该干嘛干嘛去。”   杨新跟田五娘偷偷看了一眼李从嘉的脸色,发现李从嘉看起来似乎已经不怎么生气了,顿时心中松了口气,结果他们两个刚站起来,就听到释雪庭开口了。   释雪庭说道:“你们找个地方准备搬出去吧。”   杨新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这……这是被扫地出门了吗?   释雪庭难得解释了一句:“你们也到了顶门立户的时候了。”   之前因为杨新是他徒弟,所以也可以住在国师府,只不过随着这两个人开枝散叶,其实住在国师府已经不太适合,毕竟不是亲父子。   田五娘将丈夫拉起来应了一声:“我们会尽快。”   其实她跟杨新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搬出去有自己的府邸,只是住在国师府到底方便,毕竟国师府那么大,释雪庭三天两头不在家里,那里说是杨新跟田五娘的地盘也不为过。   如今长安寸土寸金,想要这么大的府邸依靠他们两口子基本上是不可能。   当然以杨新目前的品级来看也不可能弄那么大的府邸。   杨新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大概戳到了师父的底线,刚刚跪下只是担心师父生气要跟他断绝师徒关系,现在看起来只是让他自己出去住而已,这就好这就好。   杨新跟田五娘退出去之后,李从嘉转头看着释雪庭,释雪庭说道:“是我对他们太宽容了。”   他把情报部管理的井井有条,结果家里却又这么大的漏洞,这也让他有些难堪。   李从嘉走过去抱住他软软说道:“不用往心里去,我刚刚是气急了。”   就是因为生气才忽略了那位小娘子明显突厥人特征的长相,不过,大唐这边也不是没有突厥后裔,这个到并不能说明什么了。   释雪庭亲了亲他,他当然不会介意李从嘉生气,他担心的是李从嘉不听他解释而已,发生这种事情如果李从嘉不生气不吃醋,那他才真的要完。   李从嘉摸了摸他的光头说道:“去把那个小娘子的身份查出来吧,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释雪庭应了一声,心中松口气,知道这次的风波确实是过去了。   想要知道那位小娘子的身份,必须双管齐下,尤其是问清楚为什么要去他的卧室!   实际上李从嘉也很想知道,这个……意思喀喇汗公主的人在想什么?难不成她其实是个间谍来着?   只不过无论是李从嘉还是释雪庭在这件事情上想的都比较多,通过审问,那个小娘子名字叫阿苏玛。   阿苏玛是逃出喀喇汗国的,因为她的父亲穆萨想要将她嫁给基辅罗斯公国现任大公弗拉基米尔,然而弗拉基米尔年纪不大,刚刚十八岁却已经死了三任妻子了,据说为人十分残暴。   阿苏玛自然是不愿意嫁给弗拉基米尔的,然而大唐女子地位不算低还要听从父母之命,更不要说伊斯兰教的小娘子了,穆萨让她嫁给谁,她就得嫁给谁。   阿苏玛反抗不成,干脆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只是喀喇汗国如今的地理位置……周边全是敌对国,那些联邦国……表面上看上去臣服于喀喇汗国,实际上对于喀喇汗国要说没有恨是假的,毕竟是被威胁着签订了不平等条约。阿苏玛就算逃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她选来选去,居然就选择了大唐,理由很简单,大唐地盘大,她一个小娘子想要委身也并不难。   可离开了优渥的生活之后,她一个人几乎坚持不下去,最后只能亮明身份,被带到了长安。   李从嘉听了这种狗血理由之后,整个人都十分无语,半晌才问道:“那她去你的卧室是想要做什么?”   李从嘉对于阿苏玛的身份其实不太感兴趣,喀喇汗国的女性,哪怕是公主也是没有多少地位的,指望她做什么……那基本上不可能。   释雪庭苦笑着说道:“她去的是我的卧室,然而目标却是你啊。”   李从嘉愣了一下:“什么?”   释雪庭解释道:“阿苏玛进了国师府之后,见国师府富丽堂皇以为是皇宫,所以就想方设法摸到了我的卧室那里,想要色诱皇帝,争取成为你的妃子,这样她的后半生也就有了着落了,哦,她来之前的功课其实做的还挺足的,至少知道你的后宫只有两人。”   就是太智障,连皇宫跟国师府都能搞混。   李从嘉听了之后一脸同情:“国师府都让她误会成皇宫了?喀喇汗国的王宫到底有多寒碜啊。”   释雪庭一想可不是嘛,阿苏玛到底是喀喇汗国的公主,从小在王宫生长,生活水平肯定是喀喇汗国首屈一指的,就这样见到国师府都以为到了皇宫,可见喀喇汗国的王宫可能也就跟国师府的差不多,或许还不如。   释雪庭问道:“阿苏玛的身份应该是确凿无误的,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李从嘉皱眉:“我怎么知道?”   李从嘉很想说派人把她遣送回去,然而一想到这花一样的少女被送回去之后就要嫁给弗拉基米尔,然后很可能成为弗拉基米尔第四位去世的妻子,他就有点不忍心。   只是这少女留着也没用,喀喇汗国的人,白养着她,李从嘉都嫌浪费粮食。   至于策反阿苏玛让她回去当间谍这种事情,李从嘉压根就没想过,真以为天下所有女人都是彪悍的大唐妹子吗?   喀喇汗国的女性……从小就是作为菟丝子一样的存在啊。   “先……让她在驿馆呆着吧,别让她乱跑,看住了,让我再想想。”   李从嘉有些头疼,释雪庭见他这样,就知道爱人心软不想送那位公主回去,只好说道:“那这个消息……我就先封锁了?”   李从嘉应了一声,然后就将这件事情先放到了一边,开始解决别的事情,比如说国际学院的问题。   国际学院经过筹备已经初具规模,当然最主要的是教材都编写完了,李从嘉看了一下,对于范质等人的洗脑功力十分佩服。   而学生的问题也解决的差不多——于阗尉迟苏拉的长子尉迟达摩要被送来,扶南国王的长子要被送来,女王国国王的长女要被送来,还有其他一些小国林林总总这一批学生大概有二十多个,甚至有好几个是喀喇汗联邦国成员国的王子。   这些国家打不过喀喇汗国,被迫签订了不平等条约,但也不敢得罪大唐,索性就将儿子送过去当质子,当然说是质子,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毕竟现在这世道不太平,大唐看上去十分兴旺,万一他们这些国家被灭了,好歹还有个王子留在大唐,能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从嘉对于学生的要求没有别的学院那么严格,对方想送,他就收。   对于国际学院如此宽松的条件,学院内部没有任何意见——这些学生大部分都看过国际学院的教材,估摸着这些人如果真的用心学的话,等毕业了也就是个大唐通,最多能写个诗词歌赋,其他实用的学问大概是没有的。   至于教废了这些王子会不会被抗议,李从嘉如今已经不会思考那么多了,反正这些人把儿子送过来,就相当于交到了李从嘉手上,怎么教育还不是李从嘉说了算。   李从嘉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作为国际学院新生入学仪式的举办时间,为了体现对国际学院的重视,李从嘉肯定是要过去参加的。   奥列格作为学生之一,他多少是有些兴奋的,尤其是在看到教导他们的老师跟教导别的学院的老师没什么区别之后,他多少放下了心。   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军事学院的先生不会来教导他们,对此,奥列格甚至找了个时间询问释雪庭:“尊敬的国师殿下,请问如果我们学的足够好,是不是有机会进入别的学院?”   释雪庭挑了挑眉没有纠正奥列格的称呼,反正等他们进入学院首先要学的就是大唐的礼仪,不过他还是很好心的回答道:“如果能够掌握全部知识,应该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个要等陛下和学院先生们商讨之后才能决定。”   奥列格十分开心的道了谢,虽然释雪庭没有说死,但有希望就好,而且他也不少,就凭着他每次陛见都能看到国师站在皇帝身后,就知道这位国师十分受到皇帝宠爱,他说的话肯定有几分准的。   释雪庭看他开心也微微笑了笑,实际上就算他肯定的说可以也没关系。   毕竟,之前也说了,奥列格他们首先要学习大唐礼仪,礼仪学完了就要学习大唐风土人情和一些简单的历史,等这些都学完了,还有谱牒学。   别的就不说了,谱牒学这东西是贯穿大唐贵族子弟整个少年时期的东西,可以说从开始习字,就开始慢慢接触谱牒学,虽然现在世家已经被李从嘉压制的抬不起头,可也并不代表没有。   就算是大唐百姓也未必能够将这些世家的关系网搞清楚,这些外国王子……释雪庭只能同情他们未来的生活了。   入学仪式可以说是非常成功,宾主尽欢,而在这个过程中,魏仁浦等人欣慰的发现太子跟皇帝的关系回到了以前,确切说是太子不闹别扭了,皇帝……皇帝还是那样。   而李从嘉十分淡定,他只做他自己,应该怎么对待儿子,怎么对待太子他心里有数,至于李仲寓的那些想法……毕竟年纪还小,在中二期,不犯点中二病就不正常了。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个儿子的中二病大概好不了了,在回来的路上,李仲寓就问道:“阿爹,我听闻喀喇汗国的公主……在驿馆?”   李从嘉有些意外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情,但还是点头说道:“没错。”   李仲寓手掌在裤子上摩擦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问道:“那……那阿爹要将阿苏玛遣送回去吗?”   李从嘉摇了摇头,继而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喀喇汗公主名字的?”   喀喇汗国公主的名字释雪庭问出来之后,就让人保密,并没有透露过什么,只告诉了李从嘉一个人,陶允都未必知道,李仲寓是怎么知道的?   李仲寓愣了一下,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由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不再说话。   李从嘉却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问道:“你去见过她了?”   李仲寓知道瞒不下去,就算他现在否认,等回头他爹去问国师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嗯,去过了。”   李从嘉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你跑去见她做什么?”   李仲寓心一横说道:“阿爹……我……我……我喜欢那位公主,不知道……能不能……”   李从嘉听了就想叹气,刚刚他就有了预感,现在李仲寓直接说了出来,让他颇感头疼。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他儿子这居然是个花心大萝卜,亏李仲寓婚前对太子妃不错,他还以为李仲寓也是个从一而终的人,结果没想到结婚之后原形毕露。   不过……李仲寓到底是真的李煜的儿子,李煜这个人……从他跟小姨子偷情就能看出来也不是什么有节操的人,这样一想,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李从嘉问道:“大唐那么多漂亮小娘子,你……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李仲寓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想保护她,不让她再受苦楚,阿爹,反正穆萨也未必知道女儿到了大唐,让她隐姓埋名,不也算解决了吗?”   若是别的小娘子,李仲寓都不用通过李从嘉就能弄到东宫,然而阿苏玛到底是喀喇汗国公主,还在李从嘉那里挂上号了,他当然要请示李从嘉。   李从嘉此时颇有些啼笑皆非,阿苏玛处心积虑想要色诱他结果没成,反而诱惑到了他的儿子,这都什么事儿啊。   不过李从嘉也不想太过强硬的拒绝李仲寓,其实这真的算不上什么事情,说不定阿苏玛本人也很愿意。   他想了想说道:“你先等上一等,我让国师再去查一查,确定这个阿苏玛没问题,你就把她接回去吧,不过,先说明,在东宫她是不可能有名分的。”   李仲寓听了大喜:“谢阿爹恩典!”   李从嘉见李仲寓压根就不在乎阿苏玛有没有名分,心中也就有了数,如果是真爱的话,李仲寓肯定不会愿意让阿苏玛受委屈的,如今看来可能就是看上了这位突厥女的外貌和柔顺的性格。   这的确算不上什么,只要阿苏玛本身没什么问题,不过李从嘉还是提醒道:“宠爱可以,不可沉迷,不能令太子妃难堪,也别被迷晕了头,否则……到时候我亲自出手收拾她,懂了吗?”   李仲寓点了点头,笑道:“阿爹不必担心,儿子心里有数。”   李从嘉觉得也差不多,不至于被个菟丝子迷得神魂颠倒,说起来李仲寓从小到大还真没让他怎么操过心。   只是很快,他就被打了脸。   三日之后,柳宜十分慌张地跑过来说道:“启禀陛下,太子连同文信郡王、齐昌郡王、蜀王世子、秦国公世子还有范柱国的幼子,将国际学院的几位王子给揍了!”   李从嘉:啥玩意? 第288章   李从嘉一瞬间都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不由得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柳宜十分小心地说道:“是……是太子和几位世子跟国际学院的学生起了冲突, 就……”   李从嘉有些意外, 虽然对于李仲寓的感情生活他不太满意,但是最近在别的工作之上, 李仲寓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他也不是冲动易怒型的,怎么还带着人打群架?   尤其是跟着他打架的那些人, 也都不是没有脑子的主——真的没脑子的那种是当不上世子的。   不过, 无论李从嘉心里有多少疑问,最终他还是问了一句:“大郎他们可有受伤?”   柳宜立刻说道:“据说太子和世子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那就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还好还好。   李从嘉放下心来才问道:“那……国际学院的学生呢?”   柳宜忍住了笑说道:“据说……是都被揍成了猪头。”   李从嘉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笑过之后他就要开始找原因了,毕竟算得上是国际纠纷,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有问道:“是在哪里起的冲突?”   柳宜说道:“就在学院之内。”   李从嘉十分稀奇:“先生们没有管吗?”   如果是在学院外面打成这样还好说,可如今这是在学院之内啊, 先生们没有反应, 那必然是有原因的。   柳宜支吾两声说道:“这件事情……有先生做见证的,只是……没想到会闹到这么大, 所以范柱国才让我来跟陛下说一声。”   “见证?见证什么?”李从嘉越听越稀奇。   学生们打架斗殴不是新鲜事, 毕竟都是气血方刚的少年,有摩擦在所难免, 只不过有校规管着,只要不是热血上头没人去冒着触犯校规的风险也要打架。   最多就是在休息日的时候约去校外打,这种时候学院是不管的。   只是现在连学院先生都参与其中, 怕是没那么简单。   柳宜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这件事情起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国际学院的学生想要参观军事学院,国际学院的先生们跟军事学院那边通过气之后就带着那些学生过去参观了一下。”   柳宜小心翼翼看了李从嘉一眼,发现他似乎并没有生气,放下心来继续说道:“去军事学院的时候正巧赶上太子也去了那里,这就撞到了一起。”   李从嘉问道:“只是碰到而已,怎么起了冲突的?”   柳宜苦笑:“这不是……奥列格他们跟太子殿下以及世子们聊起了战争嘛,那个……也不知道基辅罗斯公国那边什么气氛,一点都不懂谦虚,太子殿下说话一直很含蓄,结果却被奥列格误认为他没有乃父之风,这不就……”   李从嘉一听就懂了,在这个年代除了大唐大概别的国家都不知道谦虚是什么意思,其实就算是中原这边打仗的时候,就算有五万兵马也会说成是十万。   当然用老祖宗的话来讲这是兵不厌诈,为的是迷惑敌人。   而轮到别的国家,他们压根就不懂什么叫兵不厌诈,他们做的最多的就是掩盖自己的缺陷,拼命鼓吹自己厉害的地方。   奥列格如今虽然落魄却也不愿意让人看轻,所以在说的时候不免说到自己的地盘以及自己手下的兵马。   实际上如今的奥列格还有什么地盘啊,从他跑出基辅罗斯公国那一天起,他身上的爵位就等同于没有了,而他的兵马……当然也有,只不过是隐藏了起来,等着他来大唐求援。   可就算这样也没有多少,奥列格将数目翻了一番,觉得还不够,就开始拼命说自己手中兵马多么强壮,多么厉害,他本人多么有战斗经验。   奥列格说到激动的时候来了句:“我的士兵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士兵,在我的带领下没有任何人是我的对手。”   到这个时候李仲寓还是当成笑话听的,毕竟如果真的没有人是你的对手的话,你跑大唐求援干什么?你去教弗拉基米尔做人啊。   蜀王世子李晟也是嘴贱说了句:“你的兵马再厉害在我大唐的眼中也算不了什么。”   他这并不是故意贬低奥列格,只是陈述了一句实话而已。   奥列格听了之后脸色胀红,狡辩说了句:“世子殿下并没有带过兵,怕是不懂。”   李仲寓当然要维护堂兄,淡淡说了句:“没有领过也学过。”   奥列格一仰头:“我是真正带过兵的,至于几位……我记得大唐有个词叫纸上谈兵?”   于是李仲寓也被一起鄙视了,这要是单独会面的时候,李仲寓大概也就是一哂不再理会这个自大的家伙,然而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呢,这都忍下来,他这个太子还有什么威严?   于是李仲寓冷着脸说道:“既然王公殿下不服气,不如我们便比试一番好了。”   这个时候所说的比试其实只是比试调兵遣将的能力,反正军事学院学生多,国际学院那边也都以奥列格马首是瞻。   干脆李仲寓就选出了跟那边人数差不多对等的样子,两边找了一个地方,抽签决定攻守。   到这个时候其实还是友好切磋阶段,李仲寓憋着劲想要给奥列格颜色看看,让对方知道他这个太子可不是摆设。   然而谁知道奥列格也存了表现的心思,之前进入国际学院的时候,他还很高兴,觉得终于能够接触到大唐的高深知识,然而进来开始学习之后,他一看课本就知道想要学习到高深知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后来一问,只有国际学院优秀的学子才能进入别的学院深造,现在国际学院的课程刚开始,想要证明他是优秀学子还要等一个学期甚至一个学年。   可是奥列格着急啊,他有多长时间可以耽误?怕是等这一学年过去,他的哥哥已经将他所有的势力全部清扫干净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表现的机会,如果能够打败皇太子,并且再对大唐皇帝献上忠心,他相信自己能够得到支持,大不了加入大唐联邦。   至于政权不完整这种事情,奥列格已经不在意了,首先他手里要有权利才能去思考政权是不是完整,什么都没有还说个屁啊。   可李仲寓从小就是被各种大佬教导长大,手里还有东宫十率可统领,经常也会做一些演习。   到了真正打仗的时候可能会有些手忙脚乱,然而这种演习他是驾轻就熟,更何况身边还有蜀王世子和秦国公世子,这两位也是家学渊源,他们三个加一起还打不过那些蛮夷?   只是谁都没想到蛮夷会发疯啊,奥列格眼看着要输,自然是接受不了,结果心态失衡,直接就拼了命,当时他脑子里也就这一个信念:要赢。   李仲寓等人猝不及防之下就吃了亏,一开始还避开了,等过了一会发现奥列格等人一点收敛的迹象都没有,再加上吃了亏,李仲寓他们这些人的小霸王脾气也被激起来,干脆撸起袖子就打。   在军事学院上学的别的不说,体能是最基本的,奥列格他们到底都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可不就被打趴了嘛。   学院的先生们发现苗头不对的时候,自然也要上去劝,结果这些军人出身的大佬们一个比一个护短,直接先去找了国际学院的先生。   国际学院的先生也护短,只不过他们护的是太子啊,他们也没真的把这些外国王子之流的当成真正的学生,于是奥列格等人看自己的先生都站在太子那边,更加生气也更加拼命了。   这些先生都没有劝解开来,反而让战团打的更加激烈。   最后还是柳宜喊了学院的护卫队来才将这些人全部分开,分开之后,现场真的是一片狼藉,太子和几位世子挺惨,然而奥列格他们更惨一点。   因为都是身份贵重的任务,先生们也不好直接就罚,只能先让他们去医治伤势,然后讨论怎么处罚——在学院内部打架斗殴,别管起因是什么,反正总要处罚一边的。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个绕不过去的人就是太子。   严格来说太子的确也算得上是学院一员,然而自从他大婚之后,就相当于已经成年了,还要去观政议政,基本上没有什么时间再来上课,所以也就在学院保留了一个名额。   不过就算保留了名额也是学院一份子啊,该处罚还是要处罚的,只不过……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跟陛下报告一声吧。   所以才有了柳宜在审了两边的学生,得到了一个差不多的答案之后跑来跟李从嘉报告这件事。   李从嘉听了之后颇有些啼笑皆非,柳宜对奥列格不是很了解,实际上就算是国际学院的先生们也不是很了解这个人,所以他们只能通过奥列格所作所为再加上他自己的叙述,做出一个初步的判断,剩下的就交给李从嘉自己分析。   李从嘉也的确判断了出来,只不过他觉得,奥列格这么凶狠,除了要表现之外,可能也是在发泄不满。   毕竟进了国际学院之后,那些王子都意识到这里并不会教给他们太多有用的东西。   只不过别的王子都比较淡定,反正他们也不会长期在这里读书,或者他们真的想要学有用的东西总是有机会的,毕竟有好几个国家都跟大唐比较亲近,尤其是尉迟苏拉的儿子和扶南国王的儿子,他们严格来说也是大唐人,想要接受高深教育有什么难的?   奥列格不一样,他想要学,却又学不到,更可恨的是文学院距离国际学院很近,基本上走路也就一盏茶的时间,结果隔壁人家就在学各种有用的知识,他却在这里学习大唐文字和礼仪,以后还有什么诗词歌赋?   他怎么能不急?   李从嘉想明白之后就说道:“这件事情……你们想要怎么处理?”   柳宜小心翼翼看了释雪庭一眼才说道:“这次斗殴明显两边都有错误……”   “嗯?”李从嘉还没等他说完就发出了鼻音。   柳宜好歹算是跟着李从嘉那么久了,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陛下这是不开心的,立刻住嘴,开始思考自己哪里说错了,难道……陛下想要只罚国际学院的学生不罚太子?可是……这怎么服众?   李从嘉见他一脸为难便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国际学院的学生在挑衅,也是他先下的战书不是吗?太子他们只是应战有什么不对?难道要他们躲开,然后堕了我大唐威名才行吗?”   柳宜麻溜地跪了下来,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李从嘉继续说道:“至于后来斗殴……难道奥列格他们动手,就要让太子他们挨打才对吗?”   柳宜连说:“不敢。”   李从嘉点到为止,觉得不用再多说:“行了,你先退下吧,回去再跟他们好好捋一遍事情经过,看到底怎么处罚才合适。”   通过李从嘉这几句话,柳宜基本上已经充分领会到了领导的意图,此时机灵地说道:“是,这件事情严格说起来的确是国际学院的学生没有道理,我会跟范柱国再商量一二的。”   李从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太子现在在何处?”   柳宜说道:“应该……已经回到东宫了吧。”   李从嘉微微一愣,继而无奈:“这孩子……算了,世子们也送回家了吗?”   柳宜点头,虽然受的是轻伤,但架不住这些少年们来头大啊,受了伤放在学院里万一真的出问题怎么办?还是送回去吧,至于送回去之后怎么对世子们的老爹解释,那就是世子们的问题了,柳宜只需要对李从嘉负责就可以。   李从嘉说道:“行了,去忙你的吧。”   柳宜从善如流的退了出去,然后决定赶快回去将皇帝的意思传达一下。   柳宜前脚走,释雪庭后脚就过来。   李从嘉看到他就笑道:“你也知道了吧?”   释雪庭问:“太子他们的事情?”   李从嘉点头,释雪庭也跟着笑:“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群孩子起了冲突而已。”   李从嘉顿时佩服,这都快成国际纠纷了,结果在释雪庭嘴里就是一些孩子彼此不对付,事情重要程度一下子下降不少。   他起身说道:“走吧,跟我去东宫看看大郎。”   释雪庭有些犹豫:“我就不用去了吧?”   李从嘉却坚持:“为什么不用去?当然用去的,走走走。”   李从嘉死活要拉着他过去,释雪庭只好也跟着去了东宫。   到了东宫之后,出来迎接的是已经显怀的太子妃。   太子妃挺着肚子,眼眶红红,看上去可怜的很。   李从嘉温言说道:“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太子妃福身说道:“谢阿爹。”   李从嘉忍不住叮嘱道:“你如今是双身子,不要太耗神,不是什么大事。”   太子妃这才松了口气,引着李从嘉去见李仲寓。   此时李仲寓正趴在床上任由奉御给他上药——他倒是注意,打架的时候护住了脸,毕竟他还要去听政,挂着伤不好看。   结果脸倒是护住了,可身上就遭了秧,一块青一块紫的,看的李从嘉十分生气:“柳宜跟这个叫轻伤?我真应该问问他是不是躺在床上下不来了才叫重伤!”   李仲寓本来有些忐忑不安,生怕李从嘉生气,如今听到他爹这么说,他心里就有了点数,艰难的笑道:“阿爹,不碍的,就是看起来厉害,也不是很严重。”   李从嘉依旧表情严肃,开始思考要怎么收拾那些国际学院的学生,他就是护短,怎么着吧?他儿子被人打了难道还要他开开心心的跟人家说你们打得好?   这是大唐的太子,是谁想打就能打的吗?有没有点规矩了?   李仲寓见李从嘉脸色不好看,想了想又说了一句:“阿爹,我没给你丢脸。”   李从嘉微微一愣,继而叹了口气摸了摸李仲寓的头说道:“这次做的不错,下次不用顾忌那么多。”   李仲寓有些不解,他以为李从嘉会说他冲动的。   实际上李从嘉只是觉得不想让李仲寓这么委曲求全,当年他在没有建国的时候,受了多少委屈?区区马贼都敢对着他耀武扬威。   然而如今的大唐也不是当年西域的那个小国了,李仲寓是大唐的太子,为什么还要对不如自己国家的王子低头?如果还要李仲寓忍气吞声,他打下这么一片江山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作为皇帝,作为太子不应该冲动行事,只是该硬气的时候就必须硬气!   李从嘉勉励了一番李仲寓,顺便留下了许多赏赐之后,就回到了书房——他还没批完折子呢。   结果刚到书房还没开始干活,就听春风禀报说道:“陛下,范柱国求见。”   李从嘉微微一愣,继而说道:“快请。”   范质此时正在门外,听闻这句才稳步走进来。   李从嘉见范质身体硬朗,面色红润,不由得含笑说道:“范柱国看上去精神着实不错。”   结果范质却哼了一声说道:“当初臣以为致仕就不用看陛下犯蠢了,结果没想到如今还要为了这事儿奔波。”   李从嘉被骂得一懵,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犯蠢了,不由得问道:“范柱国此言何意?”   这也就是范质了,换个人敢这么跟李从嘉说话,李从嘉就敢把他叉出去。   范质略带些愤怒说道:“此次斗殴事件,陛下维护太子没错,可为何不借此机会教育太子?”   李从嘉了然道:“我刚刚看完大郎回来了,这次大郎做的也没什么不好,该强硬的时候就要强硬,只要掌握好分寸便好,又需要我教育什么呢?”   范质瞪眼说道:“陛下!太子是千金之躯,何必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就算当时情况紧急,他的护卫呢?东宫十率呢?怎么能自己赤膊上阵呢?他若是受到损伤,那就是大唐的不幸啊!”   拳脚无言,万一太子被打死了……大唐以后怎么办?   别的不说,李仲寓好歹是李从嘉悉心培育了十几年的太子,虽然李从嘉年轻,但是让他再去培养一个孩子十几年,怕也是没有那个耐心的,就连范质等人也没有那个耐心。   更何况到时候是过继还是让李从嘉现生一个啊?这都不合适,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李仲寓自己离这些危险远一点,这样才能确保平安啊。   更何况虽然太子妃有孕,东宫还有宫女有孕,可谁也不知道那俩孩子是男是女,在太子有嫡子或者儿子之前,太子万万不能有事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样子,只好虚心说道:“范老先生莫要生气,此时我会提醒大郎的。”   范质这才满意说道:“此事我会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的,国际学院……哼。”   李从嘉听到范质这么说,顿时无边安心,嗯,大唐这护短的本性果然是一脉相承,李仲寓就算有错,也必须惩罚对方,更何况他还没错。   李从嘉十分小心的送走了范质,着实松了口气,别看他是皇帝,对上这些老先生,他还真没有什么资格摆架子,毕竟如果只是依靠他一个人而没有这些老臣,大唐如今不定什么模样,哪儿还能跟现在一样动不动就万国来朝?   只是今天打注定是当不成一个勤勉的皇帝,范质走了他刚跟释雪庭说两句话,都没来得及继续批奏疏,这边蜀王李弘冀跟秦国公赵匡胤就联袂而来。   李从嘉无奈只好让他们进来,李弘冀跟赵匡胤两个人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必须严惩那些国际学院的学生!   他们两个的儿子被揍的也不轻,比李仲寓还要重一些,毕竟当时他们两个就在李仲寓身边,总要护着一点太子,否则太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只能跟着去死了。   所以李弘冀跟赵匡胤不干了,李弘冀不是那么能言善道,只是说道:“此事因他们而起,总要让他们给个交代的。”   李从嘉对于哥哥的要求还是很愿意满足的:“阿兄放心,范柱国心里有数的,他的儿子也被牵连,想必心里也有怒气的。”   李弘冀听了之后愤怒稍微平息,而赵匡胤则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的继续搞事:“陛下,只怕是这些国家狼子野心,意图对我大唐储君图谋不轨啊。”   李从嘉:?????   这是多大仇啊,非要弄死那些异国王子才行吗?   如果只是简单的打架斗殴,只能说这些王子性格冲动,对李仲寓没有尊敬之意。   但是如果非要给他们扣上一个意图不轨的帽子,那么这件事情就大了,说成他们故意行刺李仲寓也行啊。   而且赵匡胤强调是大唐储君,那么重点就在于谁都知道大唐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弄死了他……大唐皇帝就绝后了啊,至于以后还能不能生出来,谁知道呢?   所以李从嘉才说赵匡胤这一招真是太狠了,然而他居然有些心动,不过很快他就稳住说道:“这件事情……你去跟范柱国商量吧,相信他心里有数的。”   赵匡胤有些遗憾,范柱国老成持重,肯定会将这件事情压下去,不愿意闹大。   当然因为一点冲突就置人于死地也是不太厚道,只是赵匡胤很想找个借口领兵打仗而已。   毕竟这件事情如果确凿,那么那些小国肯定不能坐视自己王子被杀,一定要据理力争的。   赵匡胤一边不甘心一边小声嘀咕:“这其中有好几个国家都是喀喇汗联邦国成员国的,跟他们那么客气做什么?”   李从嘉……李从嘉当成没听到,反正你能扛过范质你就随便,他是肯定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出头的。   赵匡胤跟李弘冀过来也就是摸一下李从嘉的态度,一看他没打算和稀泥,心中安定,也就离开了这里。   到最后赵匡胤当然是没扛过范质,反而被范质一顿骂,喷了一个狗血淋头。   不过那些国际学院的学生倒是真的受到了惩罚,不过惩罚看上去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罚他们写自己名字!每个人罚写一百遍!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这些国家的名字一般都比较复杂,尤其是奥列格,他的全名是奥列格·斯维亚托斯拉维奇,不算标点符号十一个字,用汉字抄写一百遍……只怕抄完了奥列格的胳膊也要废半个月。   李从嘉觉得奥列格应该感谢自己,毕竟他之前就大力推动简体字,虽然没有完全跟后世一样,很多字也简化了不少,否则完全用繁体字写的话,奥列格大概真的要写到死。   这件事情这样也就算过去,就算是李仲寓听说他们这个惩罚之后都忍不住幸灾乐祸一番,反正奥列格他们伤得更重一些,李仲寓也没什么不服的。   他甚至还带着人跑到国际学院去看望那些王子一番,嗯,写作慰问读作嘲讽。   结果一不小心就险些乐极生悲。   李从嘉在得到太子妃见红,孩子可能保不住的时候,瞬间大惊:“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谁都没有猜到斗殴的真正原因→_→   李仲寓:委屈巴巴.jpg 第289章   事关太子的孩子, 关注太子妃的人十分之多, 李从嘉也不例外。   虽然李从嘉不觉得这一胎一定是个小郎君, 但如真是,那就是事关国祚绵延, 这是不能轻忽的事情。   所以几乎是东宫那里前脚刚将奉御喊过去,李从嘉后脚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在知道的时候,李从嘉正跟释雪庭腻歪, 然而一瞬间就没有了谈情说爱的心思, 只不过他也没有马上去东宫。   毕竟不合适,他不如在这里等待消息。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 李从嘉忍不住就开始阴谋论:“之前还好好的,难道东宫有人手脚不干净?”   释雪庭却说道:“太子妃所用之物全部都是经过细心挑选的,身边的人也都老实可靠,就算有手脚不干净的人,也到不了太子妃面前。”   李从嘉皱眉:“那怎么会……”   释雪庭安抚道:“天有不测风云, 就算时时小心, 也未必能够保得平安。”   这话也就是他能说了,否则虽然是实话, 但也太不好听, 在李从嘉明显不开心的时候,谁都不敢触这个眉头。   释雪庭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补了一句:“况且奉御已经去了, 想必不会有大碍。”   李从嘉眉头舒展:“但愿如此吧。”   结果释雪庭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东宫那边就传来消息:太子妃小产。   这个孩子……到底是没保住。   不过,奉御也查清楚了事情——太子妃今天食用的食物里掺有少量的山楂, 点的熏香也含有麝香。   这两个加在一起,就造成了这个孩子未出世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李从嘉得知之后大怒,直接将李仲寓喊过来。   此时的李仲寓看上去略有些落魄,他虽然有些花心,但是对妻子还是真心喜爱的,无论是宠幸哪个女子都没有想过让她们取代妻子的位置,也取代不了。   而对于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就更是重视,如今孩子没了,他受到的打击不比太子妃小——据说太子妃醒过来后已经哭成了泪人。   李仲寓来了之后,看到李从嘉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还没等他爹说话就直接跪了下来。   李从嘉被他这一跪给搞得愣了一下,怒气微微降下来一些,但语气还是不太好:“说说吧,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太子妃小产是件大事,李从嘉在知道缘由之后就知道肯定有人做了手脚,然而释雪庭刚刚还在说东宫那里有人严加看管,而且都是太子亲自挑选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出了事情,不怪李仲寓怪谁?   当然,或许会有人觉得太子不管后院的事情,这些都是太子妃的责任。   然而太子妃嫁过来满打满算也就半年,半年的时间想要掌控整个东宫何其艰难。   李仲寓被他爹吓得一个机灵,将伤心放到了一边,咬牙切齿说道:“此事我必会给阿爹一个交代。”   李从嘉长长出了口气:“你不是要给我交代,而是给你自己一个交代。”   说完之后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多插手,毕竟是东宫的事情,李从嘉管的太多,反而会产生不好的影响,让人觉得太子太过无能。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提点道:“要尽快查明,此事发生之后,那人必然会想办法迅速脱身,晚了说不定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李仲寓一惊,用力点了点头,刚刚他光顾着伤心他那未出世的孩儿,都差点忘了这一茬。   李从嘉点到为止也不打算再多说,只是在李仲寓离开之前说了一句:“太子妃遭逢大变,你要多多安慰她才是。”   李仲寓自然是满口答应,他走了之后,李从嘉叹了口气。   释雪庭安慰道:“不用担心,就算太子查不出什么来,还有陶允在呢。”   当初让陶允过去,只是想要让他跟太子多多磨合一下,结果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派上了用场。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担心太子妃。”   释雪庭略有些古怪地看着他:“你……这么关心她?”   李从嘉听着有点不对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乱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她年纪这么小,遇到这种事情怕是要伤身体的。”   其实之前听说太子妃有孕的时候,李从嘉心底就有一层担心。   太子妃今年刚多大?满打满算十五岁半,这个年纪怀孕生子对身体真的是非常大的损害,如今还小产,再加上伤心……李从嘉都不知道这小小的女孩子要怎么撑过来。   只是他再担心也要克制一下——自从出了唐明皇和杨贵妃的著名爱情故事之后,公公和儿媳妇多少要避讳一些。   李从嘉转头对释雪庭说道:“你提点一下陶允,让他帮帮大郎,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蹊跷,别忽略了什么导致冤枉人。”   其实冤不冤枉人放在一边,如果因为一时不察让凶手逍遥法外,李从嘉能呕死——杀了他的孙子或者孙女,还想太太平平?真当他不会杀人了吗?   太子妃小产的消息迅速的飘散开来,朝中许多大臣心里都咯噔一声,虽然皇帝只有一个儿子,但太子的地位未必那么稳固,或者说成亲之后,只要有了嫡子,那才稳上加稳。   如今这孩子夭折,难道宫里出了变数?   他们想的比李从嘉多,之前李从嘉想到的只是东宫后院争斗导致太子妃小产,而朝臣的脑子里则多想了一点——会不会是陛下后宫那两位尚未生育的妃嫔搞事情?   至于皇帝跟国师几乎公开的关系,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古往今来搞基的皇帝多了,也没见几个皇帝因为搞基就绝后的,还不是一边宠着男人一边生儿子?   李从嘉不知道自己的后宫也被怀疑上,他正在等着李仲寓查出来的结果。   只不过这一次,李仲寓居然在来跟他报告之前就将人都给处罚了——太子妃身边的侍女罚了俸禄,宫女绿珠和喀喇汗公主被禁足,她们两个身边的所有侍女全部诛杀。   李从嘉听到之后颇有些意外:“还真是那两个女人搞的鬼?可是……怎么可能?”   虽然对东宫的了解不多,但是李从嘉也知道,那个有了身孕的宫女绿珠一直被太子妃拿捏的稳稳当当,而喀喇汗公主阿苏玛进了东宫之后也十分老实,怎么突然就不声不响作了个大死?   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她们两个联手了?   李从嘉心中疑惑,等着李仲寓来跟他汇报,而李仲寓过来之后就磕头说道:“儿子错了,请阿爹责罚。”   李从嘉问道:“查出什么了?”   李仲寓咬牙切齿说道:“就是那两个贱人……她们……她们居然对太子妃……”   李从嘉抬手制止住他的谩骂说道:“从头说来。”   当然李仲寓不可能真的就完全复述出来,所以他身边一直跟着的元宝站出来将整件事情说了一下。   在元宝口中,绿珠跟阿苏玛两个人狼子野心,阿苏玛想要上位当太子妃,而绿珠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长子甚至成为李仲寓唯一的儿子,只是这两个人其实并没有联手,之所以查出来是因为她们之前一直想要利用彼此干掉太子妃。   绿珠自知地位低下,只是个宫女,在太子成为皇帝之前想要上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她心里还是有想法的,毕竟武则天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先帝的妃子都能当上皇后,她虽是宫女,但也是良家子,怎么就不行了?   只是这个时候来了一个阿苏玛,就让她十分有危机感了,阿苏玛可是公主啊,一旦自己将太子妃斗倒了,得利的肯定是阿苏玛,所以绿珠就想要借刀杀人,来个一石二鸟。   不得不说,想出这个办法大概是绿珠这辈子的智慧巅峰了,她跟阿苏玛是怎么过招的没人知道,只知道绿珠送给阿苏玛一点吃的,还特地点出了这里面有山楂,自己有了孩子不适合吃,所以送给阿苏玛,一同送来的还有带有麝香的熏香,这个味道偏巧阿苏玛还很喜欢,当时就点燃了熏香。   结果绿珠走了之后,后脚太子妃就过来了,虽然阿苏玛算是隐姓埋名进了东宫,但好歹是公主,太子妃拿不准对待她的分寸就时时看顾,阿苏玛心念一动就将东西给了太子妃,就连熏香也没有换下来,她本来也没觉得会那么准的。   结果就这么寸,太子妃过了没多久就见了红。   李从嘉听完整件事情之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既然李仲寓已经做了处置,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否则那样就显得仿佛不相信太子一样。   李从嘉问道:“只是禁足?”   李仲寓会意:“绿珠……绿珠毕竟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决定等那孩子生下来就抱到太子妃那里,去母留子。”   这样的祸害是不敢要的,但是太子的孩子也不能随意处置。   如果说绿珠是凭借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性命的话,那么阿苏玛则是因为身份问题,李仲寓当初敢把她弄过来,主要是觉得喀喇汗国本来也不大,国力也不强盛,而且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要被他爹打趴了,所以他们的公主给太子当小老婆也算不上掉价。   但是让人家当小老婆不代表就能随便打杀,或者说李仲寓需要过问一下李从嘉,如果确定没有问题的话,他肯定是不会留着阿苏玛的。   只是李仲寓不知道怎么提起这件事情,结果还没等他提起,李从嘉就说了一句:“随你心意处置吧。”   这个阿苏玛是真的触到了李从嘉的逆鳞,之前她跑到释雪庭的房间,虽然是误会,但也让李从嘉跟释雪庭膈应的不行,也就是觉得不好跟一个小娘子过多计较,这才没有追究,现在还害死了他未来的孙子,不能忍!   李仲寓立刻就知道了李从嘉的态度,回去之后一碗毒药水,就结束了这位异国美人的性命。   李从嘉得知之后觉得经此一事,李仲寓倒是有了点杀伐决断的意思,只是多少还差着一点。   作为太子不仅仅是要知道政事,后院的事情也要看一眼啊,他身边有陶允,若是运用得当,这件事情说不定就出不了了!   释雪庭听了李从嘉的论调不由得苦笑:“情报部的人也不是什么都行的,陶允未必能够未卜先知。”   李从嘉却坚持:“那多少会知道一些苗头。”   释雪庭沉吟半晌却说道:“这件事情有蹊跷,太子妃有身孕之后事事小心,怎么就这么粗心大意,阿苏玛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还有麝香……就算她闻不出,她身边的侍女也应该知道。”   大家族的小娘子从小接受的教育很全面,其中有一项就是调香合香,对于香不说全部了解,但像是麝香这种禁忌颇多的东西必然知道一二的。   可太子妃仿佛什么都没察觉,而且也没有防备的样子,难不成太子妃是个傻白甜?   李从嘉之前听李仲寓说的时候也觉得奇怪,此时便说道:“你觉得……有古怪?难不成大郎撒谎?”   释雪庭摇了摇头:“未必是大郎撒谎,回头我让人去打探一下吧。”   李从嘉没有再问,毕竟事情已经发生,而且李仲寓做出了决定,那么这件事情就已经翻篇了,就算查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只能按捺下来。   只是李从嘉没想到,事实永远出乎他的意料。   释雪庭在知道真相之后,回来对李从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秦国公这个女儿……可真是不简单。”   李从嘉有些意外:“怎么说?太子妃做了什么?”   释雪庭笑道:“你再也想不到,这件事情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太子妃谋划的。”   李从嘉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不可能。”   他或许会相信太子妃有心机,但是太子妃就算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拿孩子来开玩笑,只要生下这个孩子,她的地位都会空前稳固,就算是女孩子也不要紧,只要没有问题,总能生出儿子来。   释雪庭自然知道李从嘉为什么不相信,他笑了笑说道:“太子妃的确不可能拿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做赌注,可是如果这个孩子注定就活不下来呢?”   李从嘉重复了一句:“注定活不下来?什么意思?”   释雪庭说道:“我让陶允去瞧瞧问了一下奉御,正如你担心的一样,太子妃年纪太小,这一胎一开始就有些艰难,到了前些日子就发现这孩子很可能生不下来,只是太子妃让他先不要声张,所以他才没有说。”   李从嘉沉思:“你是说,太子妃打了一个时间差,设计了绿珠和阿苏玛?”   释雪庭把他抱过来说道:“也算不上设计吧,阿苏玛本来就心怀不轨,至于绿珠……自然也是没那么单纯的,太子妃将自己孩子不久于世的消息告诉她,从而让她相信只要她的孩子生下来,将来就能成为太子的继承人。”   李从嘉嘴角一抽:“她……她是傻子吗?”   太子妃就算这一胎保不住,但也证明了能生,只要没有伤及根本就总有希望,毕竟她才十五岁啊,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怎么可能现在就放弃,任由一个庶子来做丈夫的继承人?   释雪庭对此只说了一句:“绿珠不识字。”   李从嘉秒懂,好吧,文盲总是没那么聪明的,或者也不能说是智商不高,只是因为读书少限制了眼界限制了思维,所以她没想到这个问题,当然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利令智昏。   总而言之,绿珠就这么被利用了,其实一开始太子妃没有告诉绿珠是要用孩子来做赌注,绿珠也只以为是那些食物有问题,阿苏玛吃了可能就香消玉殒,谁知道太子妃直接来了一个一箭双雕呢?   阿苏玛如今的确已经魂归离恨天,而绿珠等生下了孩子,运气好可能就是被贬至贱籍,如果运气不好,那就只能等死。   李从嘉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也不得不跟释雪庭一样感慨:“赵匡胤养了一个好女儿。”   本来李从嘉还担心这小小的少女进了宫会不适应,尤其是李仲寓看起来在女色上的节操有点低,只是他没有影响到正事李从嘉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最主要的是到现在李仲寓身边一共三个女人,算不上多,他想教育都找不到机会。   女人一多争斗就多,想当初李从嘉的后宫还闹出过事情,虽然闹的不是很大,但无论是绿珠还是阿苏玛都比太子妃大多了。   不过如今看来,太子妃年纪小归小,心机手腕样样不缺。   这时候李从嘉想起来赵匡胤的后院……也不是很太平啊,他跟夫人都相敬如宾了,而且赵匡胤还有一两个特别宠爱的女子,可就算赵匡胤再怎么宠爱他们,秦国公夫人也没让她们翻了天去。   想来秦国公家门庭整肃,倒未必是赵匡胤节操多好,很可能是秦国公夫人手腕高超。   而太子妃作为秦国公夫人的女儿,估计也是一脉相承。   想到这里,李从嘉忽然说道:“我怎么觉得……需要提醒一下大郎别小看女人呢?”   李从嘉有点纠结,大唐的妹子彪悍的是真的彪悍,他真担心将来李仲寓玩脱了惹恼了太子妃,太子妃直接弄死他。   释雪庭听了之后轻笑一声:“你还把大郎当孩子呢?”   能够让满朝文武交口称赞的太子,能是废物吗?后宅的事情他未必是管不了,或者只是不想管,说不准人家就是相信太子妃呢。   释雪庭见李从嘉好像还有点担心,便说道:“这件事情还是陶允查出来告诉我的,他都知道了,太子未必不知道,可是太子没有任何反应。”   李从嘉:……   他觉得,人家小夫妻的事情他还是不插手了吧,反正得知这孩子早晚都保不住,李从嘉心头的怒气就消了那么一点,只剩下了遗憾,同时嘴里说道:“我就说了太早成亲不好,赵匡胤非要催催催,搞得我也不得不提前选日子。”   李从嘉本意是等太子二十岁,太子妃十八岁的时候成亲,这样对两个人都好,可是赵匡胤催婚催的太恐怖了,满朝文武都知道秦国公等着嫁女儿。   李从嘉能够拒绝一次,但是拒绝次数多了,难免会让有心之人产生一些想法,比如说皇家要悔婚什么的,之前释雪庭已经发现有的家族蠢蠢欲动,想要让家里的小娘子竞争太子妃了。   李从嘉无奈之下只能让这两个孩子成亲,结果……这不出了事情?   释雪庭亲了亲他说道:“个人有个人的命,强求不得。”   李从嘉一想也是,然后他严肃说道:“不过现在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了。”   释雪庭的手开始不老实的解李从嘉的腰带,李从嘉连忙按住他说道:“你……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本来他想问你干嘛,但是一想到释雪庭那个经典回答,他就中途改了口。   释雪庭挑眉:“花前月下,暗香浮动,还有什么比周公之礼更重要的事情?”   李从嘉哭笑不得:“正经点行不行?我在说真的,情报部在喀喇汗国的据点还有吗?”   释雪庭挑眉:“当然有,怎么了?”   李从嘉有些意外:“穆萨居然没发现吗?”   释雪庭摇了摇头:“他他相信他的真主了。”   李从嘉秒懂,因为穆萨用宗教来统治国家,将百姓洗脑的十分厉害,所以他觉得不会有人背叛国家背叛真主投敌,然而大唐情报部的手段层出不穷,不是穆萨能够想得明白的。   释雪庭又问道:“怎么?你想查关于阿苏玛的事情?”   李从嘉点头:“嗯,虽然宫里一直在保密,但是万一呢?如果让穆萨知道阿苏玛死在大郎手上,这场仗怕是要提前了。”   释雪庭却说道:“穆萨未必知道,不过我觉得你倒是可以用这个理由先让枢密院准备着,内阁大概也不会反对。”   李从嘉响亮的亲了他一口说道:“你真聪明。”   不过等李从嘉说完这句话,他就发现刚刚自己在严肃的说两国情势,而释雪庭已经不声不响的把他衣带都解开了!   释雪庭见李从嘉终于反应过来,轻笑一声起身抱着他一边走向内室一边说道:“夜深了,该安置了。”   李从嘉:……   不过因为第二天是小朝会,所以释雪庭十分温柔的要了一次就让李从嘉早些安睡。   等到小朝会上的时候,李从嘉果然说道:“阿苏玛死在大唐,若是穆萨知道怕不会善罢甘休,枢密院准备调兵吧。”   内阁辅臣互相看了一眼,果然没有吭声。   这一次没有人指责李从嘉或者李仲寓挑事儿,他们都不知道皇孙夭折这件事是太子妃一手策划,在外人看来就是太子妃好心照顾喀喇汗公主,结果这位公主狼子野心,居然谋害皇孙,必须严惩!   就算是一命赔一命,大臣们都觉得不够,喀喇汗公主算个什么?夭折的那可是皇帝的嫡长孙!   当初太子妃有身孕的时候,大家都想着如果是个男孩子就好了,现在反而都认定这是个男孩,阿苏玛的死……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众望所归。   户部尚书十分积极的开始策划粮草从哪个粮仓运送,顺便要跟枢密院接洽一下,到时候让谁来运送粮草。   于是,李从嘉本来试探性的让枢密院准备对喀喇汗国的战争,结果这些大臣们十分积极的将准备直接过渡到了进行,那个架势看上去仿佛就是明天就要让大军开拔一样!   李从嘉看得目瞪口呆,他真的很少看到满朝文武这么齐心协力,想来……皇长孙夭折事件让他们把仇恨挂在了喀喇汗国。   毕竟大唐从上到下一脉相承的护短,当初因为一些渔民被杀,就让李从嘉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直接出兵灭了日本,如今在大臣心里也是必须灭掉喀喇汗国用以祭奠皇长孙。   李从嘉对此表示,你们开心就好。   接下来所有的手续都办的十分容易,下面人也算是尽心尽力,十日之内居然就将路线规划好,并且也设定好了大军集结之地,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让谁领兵了。   每到战争的时候,枢密院的奏疏就会比平时多几倍,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这一次注定有一本不同寻常,那本奏疏明确表示希望让太子能够带领一军随军而去。   李从嘉看到这个之后吓了一跳,再一看人名:赵匡胤。 第290章   李从嘉对着奏疏陷入沉思, 一旁的释雪庭见他停下来, 不由得瞥了一眼, 看到奏疏内容之后不由得说道:“秦国公这是……有危机感了?”   李从嘉认真点头:“看起来好像……是?不过他这样……就不怕被收拾吗?”   释雪庭却说道:“他有足够的理由,太子岂能不知兵事?以后战争越来越少, 太子能够亲临前线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而他身边却围绕着大把的文臣,秦国公有理由居安思危。”   李从嘉听了之后微微一愣:“啊?你说他的危机感……是……怕大郎不懂兵事, 不亲近武将?”   释雪庭愣了一下:“对啊, 不然呢?”   李从嘉眨了眨眼没说话,他本来以为赵匡胤是想要给女儿出气的, 也是提醒一下太子别太过分,太子妃娘家不是什么可以忽略的人家。   不过就算他不说,释雪庭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无奈的对李从嘉说道:“如果真是为了太子妃,太子妃现在身体还没有复原呢。”   女儿身体还没养好, 就为了出气把人家丈夫拽上战场, 就不怕女儿担心之下养不好身体吗?再蠢的岳父也没这样的啊。   只能说,此时此刻在赵匡胤眼里, 太子的倾向性比那些鸡毛蒜皮的后宅争斗要重要的多。   李从嘉没有直接批复这本奏疏, 而是选择直接将赵匡胤喊到了宣政殿问道:“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太子领兵?不适合吧?”   赵匡胤有些意外:“陛下何出此言?”   李从嘉轻咳一声说道:“太子虽然也熟读兵书,但大多都是纸上谈兵, 没有经验,直接让他独领一兵怕是不适合。”   赵匡胤不以为意:“我还以为陛下担心什么,据说陛下当年连兵书都没怎么读过, 后来不也一样领兵出征?虎父无犬子,更何况太子聪颖,怎么不适合?”   李从嘉无语半晌,他当初并不是没怎么读过,而是读过兵书都当成古文学习了,并没有学习过怎么排兵布阵。   而且当时的情况跟现在也不一样啊,那个时候他真的是被赶鸭子上架,不打不行,不打小命就没了,人被逼到了绝路自然会超常发挥。   当然这些不能直接说出来,让堂堂大唐皇帝承认当初差点被打成狗?这怎么行,他不要面子的吗?   所以李从嘉只是说了句:“当初跟如今不一样,更何况那时我身边有国师在。”   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释雪庭。   赵匡胤这才猛然想起来,当年李从嘉起家的时候,身边最凶猛的就是这位啊,可以说没有释雪庭,或许就没有今天的大唐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只好说道:“这次也不是让太子执掌一方,而是让他领一路军,最主要是学习嘛。”   当然最好是再体验一下军中生活,不是赵匡胤说,比起文人,士兵大多都是直肠子,虽然糙了些,但是跟这些人相处十分省心,在体验过文臣的尔虞我诈之后,这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啊。   李从嘉靠在椅背上敲了敲扶手说道:“你这样说也有些道理,只是……让他独领一军不太适合,但是贸然把他派往军中,若是领兵大将误以为他是去监工而放不开手脚,那也很麻烦。”   其实就算赵匡胤不说李从嘉也想着回头让太子带带兵,他手上的东宫十率以后说不定他会很倚重,应该也带出去看看。   毕竟当初东宫十率的人选都是选不上天策府,但是又比普通士兵强的那些,这么多年下来,哪怕坚持训练,长时间不见血估计也要废。   赵匡胤支吾道:“应该不至于,太子一向懂事。”   李从嘉却摇了摇头说道:“太子懂事我是知道的,但是领兵之将的想法不能不顾及。”   简单来说就是太子可能没想过给别人找麻烦,但是架不住别人觉得他是来找麻烦的。   于是他看了一眼释雪庭之后兴奋说道:“不如我御驾亲征吧,这样大郎也能被压制住,大家也能放开手脚了。”   赵匡胤一听腿都要软了:“不不不,这个不可以。”   太子带兵他都担心内阁那边要喷他,现在让李从嘉御驾亲征?怕是内阁那群老头子会直接动手拍死他哦。   李从嘉挑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真的是想让太子锻炼吗?”   赵匡胤一咬牙说道:“这个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嘛,您看我怎么样?”   李从嘉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了赵匡胤最终的目的。   说白了就是这货手又痒了,想要带兵去打喀喇汗国,但问题就在于像是他这种开国将领,如今已经很少再动了,李从嘉近些年也开始提拔年轻优秀的将领,毕竟战争是需要经验的,李从嘉现在就开始预备着这些老将的接班人了。   当然赵匡胤估摸着这里面估计还有一些帝王心术在里面,不过这个不是他能置喙的。   所以他就想来一个曲线救国,不能直接申请要领兵去,而是将太子推出来。   李从嘉担心没有人能够压制住太子,他早就想到了,也想到了到时候的说辞,反正就是往自己这里引就对了。   别人压制不住太子,但是还有两个人可以啊。   一个是李弘冀,太子的伯父,这个没的说,另外一个就是他赵匡胤,太子的岳父,他们可都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对太子,别人不敢说重话,他们可未必怕。   结果万万没想到赵匡胤准备的那堆说辞什么都没用上,李从嘉直接提出要御驾亲征,这可把赵匡胤给吓坏了,之前想的委婉说辞都扔到了一边,他只能十分直白的开口。   李从嘉听了之后冷笑了一声:“现原形了?”   赵匡胤:……   合着什么御驾亲征都是假的,就是为了诈他?   赵匡胤气得直甩手,好歹是堂堂皇帝,这么幼稚真的好吗?   他倒是没觉得自己上当算得了什么,毕竟李从嘉是有前科的,如果换个皇帝说御驾亲征,大家可能会当成开玩笑,到了李从嘉这里,他真能干得出来啊。   当年大家都不许他御驾亲征,结果呢?人家直接偷偷跑到了草原上,灭掉了契丹的西南边陲重地,谁敢把他的话当成开玩笑啊。   李从嘉看着赵匡胤气得快要翻白眼的样子,哼了一声说道:“我就说你突然上这么一本奏疏有问题,真是没想到啊,堂堂秦国公居然耍这种手段。”   赵匡胤被逼急了就现了原形,刚刚装出来的恭谨全部喂了狗,直接一仰头说道:“咱俩谁也别说谁了吧?”   李从嘉大手一挥说道:“行了,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先回去吧,现在前期准备刚开始,不急。”   赵匡胤心里嘀咕你不急,大家急啊。   只要是武将没有不想立功的,打喀喇汗国并不比当初打大理难多少,最多也就是喀喇汗国的士兵抵抗更加顽强一点——宗教的力量谁都不敢小觑。   但越是这样也越吸引人,难打不代表不能打,他们觉得大唐的武器技术至少领先喀喇汗国二十年,他们为什么不争取?   实际上这些人哪里知道,大唐领先的那不是二十年,而是好几百年啊。   赵匡胤走了之后,李从嘉揉了揉额头,释雪庭走过去一边帮他按摩一边问道:“怎么了?不想让秦国公去?”   李从嘉却说道:“让他去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是国战,派一位有分量的老将去压阵还是不错的,我只是担心,赵匡胤动了,阿兄是不是也要动?他们两个最多只能有一个去,其他位置我想锻炼一下中层和基层军官,看能不能选出几个好苗子来,李平他们眼看就要退了,枢密院总让这些老将撑着也不是办法,而且李平作为兵部尚书其实已经有些吃力。”   李从嘉早就想过枢密院要怎么弄,李平这个人当年在南唐的时候算是一个人物,但毕竟那个时候地盘小人也少,他还能应付的来,包括后来李从嘉刚起家的时候也还行。   可是到了如今,李平的短板暴露无遗,年少时期眼界没培养出来,而他资质有限,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大成就,李从嘉感念当年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李平二话不说带人去了西域,组成了他最初的班底,所以一直没换。   不过也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李平早晚要难看,而且现在李平似乎也有了退意,那么兵部尚书这个位置给谁就要仔细掂量一下。   李从嘉的想法就是通过这次打喀喇汗国,然后选出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掌兵部,未必要打完喀喇汗国才行,中间觉得谁合适就直接走马上任。   可是……主帅人选……李从嘉真的犯难。   释雪庭十分光棍:“如果蜀王也想去的话,不如让他们两个竞争一下?”   李从嘉鼻子差点被气歪:“有你这样的吗?”   这两位是重臣,是功臣,哪怕李从嘉自己做了决定私底下劝说另外一位,也不能这样啊,当耍猴呢?   当然释雪庭也就是开个玩笑,见李从嘉气鼓鼓的样子,不由得亲了他一口说道:“蜀王如今还没有表示,说不定他没有这个想法呢?不如陛下询问他一下吧。”   李从嘉有些犹豫:“可是……我问了,他会不会误认为我有意让他带兵?到时候又不让他带的话,那……”   释雪庭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只好说道:“那我走一趟吧。”   释雪庭的身份现在大家心照不宣,当然这个身份并不是指国师这个身份,而是另外一重身份,在某种意义上他还真能代表一下李从嘉。   于是李从嘉直接将自己的虎符给了释雪庭说道:“拿这个当证据吧。”   虎符一分为二,一般只有领兵大将能够拿一半,另外一半在皇帝手中,大唐规定只有两枚虎符合到一起才能调遣十万以上兵马,而十万以下拿着一半虎符就可以。   李从嘉直接给了释雪庭一整个虎符,这样足以让李弘冀明白释雪庭此去是得了圣意的。   释雪庭也不拖延,仔细叮嘱李从嘉别一批奏疏就忘了用膳之后,转头就去了蜀王府。   而蜀王李弘冀此时正在教育儿子。   李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爹说道:“阿爹,你是说……想让我上战场?”   李弘冀略想了想说道:“不一定要上战场,哪怕只是督管后勤,也应该过去看看,你是蜀王世子就算想要上前线估计也不可得。”   李晟犹豫了一下,他倒不是害怕只是问道:“可是……这是国战,陛下……肯吗?”   当年大唐也有一场战争是稳操胜券的,据说那一次也是有许多关系户被送进去,结果中间出了点差错,那些关系户死伤大半,能够送关系户过去的基本上都有些地位,这些人家里的孩子死了,他们自然要闹一闹。   结果那次就把他那个皇帝叔父的火气给闹了出来,当时好多人都倒了霉,李晟也是担心万一自己在战场上犯了什么错误,会连累到他爹。   当然跟主要的是,万一丢了世子之位怎么办?   皇帝的儿子当不上皇帝还能当个王爷,亲王儿子当不上世子,那将来是什么爵位就看自己的本事和皇帝的心情了啊。   李晟倒不是看轻自己,他只是需要未雨绸缪,给李弘冀打个预防针,万一出现点什么事情,到时候他爹别抽他就行,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谁敢保证自己从不犯错?李弘冀都不敢!   李晟担心的其实也是李弘冀担心的,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也不用急,等我先探探陛下口风吧。”   李晟才不着急呢,他好歹是未来的蜀王,因为他爹功劳比较大,所以他被特许不用降等,他只要努力一下为儿子争取不用降等就行了,未必非要走军功的路子。   李弘冀正在思考怎么跟李从嘉提这件事情,结果就听说国师上门拜访。   李弘冀心里有些纳闷,在大唐,国师释雪庭仿佛是另外一个体系的人,如非必要很少跟他们这些朝臣接触,上门拜访更是几乎没有的事情,反而是他们这些朝臣偶尔会去国师府找国师,一般这种时候都是李从嘉在某件事情上比较固执,而朝臣却站在他的对立面,想要劝说他,自己劝不动怎么办?让国师上吧啊。   一般释雪庭只要答应了的,基本就会劝说成功,如果释雪庭不答应,大家也只能死心。   只是如今释雪庭主动上门……李弘冀心里就开始犯嘀咕。   李弘冀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贵重就拿捏着什么,亲自去了前面将释雪庭迎进来。   不得不说,无论什么时候李弘冀都有些感慨,化外之人可能真的心境澄澈,否则释雪庭好歹也有些年纪了,可看起来却还跟二十多岁一样,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当然还有一个李从嘉,明明做着皇帝这样劳心劳力的工作,可偏偏也不显老,反而是李弘冀,他本来就比李从嘉大许多岁,现在看起来简直能当李从嘉的爹!   李弘冀心里一边感慨一边客套说道:“国师登门,蓬荜生辉。”   释雪庭略有些惊讶,连忙说道:“蜀王殿下折煞贫僧了。”   李弘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了,国师此次登门,可是陛下有要事交代?”   释雪庭看了他一眼,粗人?李弘冀如果是个粗人,那天底下就没有斯文人了。   而且这样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很能引起李从嘉和释雪庭的好感,他们两个见聪明人见得多了,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他们并不十分喜欢听。   而且李弘冀说话直爽却并不粗鲁,总能恰到好处,这是很多人学都学不来的。   释雪庭有些感慨,当年那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南唐太子,如今也锻炼出来了。   他心中一边感慨一边说道:“正是如此,不知蜀王殿下对这次攻打喀喇汗国有何看法?”   就这个?这么简单的问题,李从嘉为什么不直接来问他?   李弘冀一边在心里纳闷,一边说道:“若说这战事的话,我倒是如今喀喇汗国还在准备,看起来还想跟基辅罗斯公国联合,最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能够速战速决,最大程度节省粮草等资源。”   他说的是实话,并没有任何隐瞒,反正他就是这样想的,而且也没什么不能说。   释雪庭点点头说道:“有道理。”然后他话锋一转说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对领兵之将的要求可能会高一些,毕竟需要更好的随机应变能力。”   李弘冀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一些脉络,却不敢直接说,生怕自己猜错,   所以他谨慎说道:“的确如此。”而后再不说什么,其实他自己的看法就是这一场战争最好让身经百战的老将去带,但是又怕释雪庭误会他变相自荐,毕竟他也没这个意思,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可是释雪庭过来就是问这个的,见李弘冀不再说,反而追问道:“既然如此,不知殿下可有合适人选推荐?”   李弘冀更加谨慎:“陛下胸有沟壑,此事想必已经有了合适人选,陛下怎么说,枢密院怎么做就是。”   释雪庭见他如此油滑,不由得十分满意,李弘冀越是谨慎说明他嘴巴越严,他上门这件事情应该不会被泄露出去。   释雪庭直接亮了虎符说道:“蜀王殿下不必多虑,陛下只是担心将你们唤进宫里会引来其他人猜测,所以才派我来问一声。”   李弘冀……李弘冀信才有鬼呢,他好歹是枢密院除了皇帝之外官最大的那个,派将领出战本来就会听一听他的意见,有什么好猜测的?   至于领兵之将是谁,也不是他们能猜测的到的。   不过李弘冀还是表现出一副恍然的样子说道:“原来如此,那还请国师发问。”   一边说着他心里一边思考,李从嘉派释雪庭来肯定是有任务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问问某些将领的本事?   可……不是李弘冀看不起那些人,现在好多中层将领真的不够格领衔这么大的战事。   他正在猜测的时候,释雪庭开门就是一句十分简单粗暴的话:“殿下想要领兵吗?”   李弘冀愕然:“这……可是陛下的意思?”   李从嘉想让他领兵?这跟他的本意冲突了啊。   到了这个时候,他立功再大也没有了意义,反而是儿子如果能够立功,才可能继续福荫子孙,所以跟赵匡胤不一样,他并没有迫切带兵的想法。   可如果李从嘉真的点了他,他还推拒的话,只怕儿子也要跟着受牵连,所以李弘冀十分纠结。   释雪庭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摆了摆手说道:“不,这只是我想问的而已,陛下如今心里有两个人选,一时之间有些摇摆不定,殿下也清楚,这一场战虽然是国战,但也到不了动用您和秦国公两个人的地步。”   李弘冀心里踏实了,释雪庭这么说相当于已经提前泄漏了答案:李从嘉想要在他跟赵匡胤两人之中选一个。   没有已经确定是他就好,李弘冀连忙说道:“我年龄渐长,精力越发不济,这一次国战至关重要,只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释雪庭有些意外,李弘冀居然不想带兵?   他慢慢说道:“殿下如今正当壮年,何必灰心?”   李弘冀摇头说道:“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如果强上说不定会影响陛下大计,如今我也只盼着儿孙有出息了。”   这句话在很多父母嘴里都出现过,然而在不同的时候则有不同的解读方式,至少释雪庭秒懂了李弘冀的意思,他干脆说道:“陛下会照顾自家孩子的。”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出一句确切的话,却都仿佛得到了什么承诺一样,彼此都十分满意。   释雪庭也没有再继续客套下去——再废话估计就要留在这里吃晚饭了,干脆利落的走人。   释雪庭走了之后,李晟悄悄过来问道:“阿爹,国师突然上门……是为啥啊?”   李弘冀没有回答只是严肃说道:“快要开战了,你这段日子用功些。”   李晟一听就知道自己可能逃不掉上战场的命,只好蔫蔫地说道:“我知道了。”   只不过李弘冀还有后面的话没说完:“在去之前给我留下一个孙子再说。”   李晟:???????   这意思就是让他在打仗之前先弄个孩子出来?不是,就算有了孩子也要怀胎十月啊,等孩子生下来,他还能上战场?   李弘冀才不管这个,反正任务交代下去,儿子完成就行。   李晟……李晟觉得自己大概需要去跟太子堂弟取取经——毕竟他堂弟结婚还没他时间长呢,一妻一妾就都有了身孕。   释雪庭回到宫里之后就说道:“蜀王殿下看起来并不想去,倒是有些让蜀王世子去一趟的意思。”   李从嘉微微一笑:“都开始为孩子打算了啊。”   只有赵匡胤比较倒霉一点,他的儿子们大多都是喜欢读书多过习武,弟弟倒是有几分天赋,然而他也是有自己小心思的,他们赵家肯定要以他们长房为主干,这个国公是用军功换来的,那么继承人最好有军功,就算没有继承人的子嗣也要有这方面天赋。   无奈,他的长子早亡,现在的秦国公世子是赵德昭,赵德昭天生喜怒不形于色,是个混朝廷的好料子,但是在领兵上差一点,赵匡胤就只能自己努力一下,争取将赵德昭的嫡长子培养出来就可以休息了。   李从嘉知道李弘冀的想法之后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准备将赵匡胤喊来看选择哪些人出征。   结果赵匡胤直接捂着脸过来给李从嘉磕头说道:“陛下,这次出战让蜀王带兵吧。”   李从嘉差点没被气笑,你这是玩我呢吧?之前没想让你去的时候,你主动申请,现在让你去了你反而退缩,搞什么?   李从嘉没好气说道:“站起来,还有你那两只手,放下来!”   面君还这样,这是对皇帝不尊重啊,他是不是对赵匡胤太宽容了?毕竟在李从嘉心里总觉得自己抢了赵匡胤的皇帝位子。   结果赵匡胤放下手之后,李从嘉瞬间惊了:“你这脸怎么了?被猫挠了?” 第291章   也不怪李从嘉惊讶, 赵匡胤这张脸实在是有点惨, 全是半结痂的血印子, 看着就觉得疼。   李从嘉看着看着,觉得这个下手的人还挺有分寸的, 毕竟避开了眼睛,没有伤到要害。   赵匡胤哭丧着脸说道:“启禀陛下,我这个样子, 怕是没办法带兵的。”   李从嘉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个……你这脸……”   赵匡胤本来不想说, 但是看到李从嘉身边站着的释雪庭,就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毕竟有释雪庭在,又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所以他直接自暴自弃说道:“内子所为。”   李从嘉之前已经猜到一点点,此时听到确切答案险些忍不住笑出来,不过,想着到底还要给手下留面子的, 所以低头忍了好一会, 才一脸正经的抬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来人,给秦国公看座。”   赵匡胤都自暴自弃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他一边坐下一边说道:“还不是我上奏疏让太子出征这件事情惹恼了她?哎, 妇道人家目光短浅。”   赵匡胤最后这句话似乎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批评了一下,当然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毕竟秦国公夫人贺氏的理由很简单:女儿身体还没养好, 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继续怀上一胎,现在东宫只有一个小贱人怀有身孕,你让太子上战场?   赵匡胤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他不仅仅要为了自家着想,还要为了广大同袍着想啊,所以就将理由说了。   然而贺氏是不管这些的,之前赵匡胤做什么她都不怎么管,是因为那些事情都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现在这个……就算是了。   自从女儿被选为太子妃之后,贺氏就一直担心将来女儿的生活,之前东宫出现那么一档子事,她更不放心。   太子妃所作所为没有瞒着亲妈,但也没说太明白,只是透露了一些,然而贺氏经验丰富通过这一些就能管中窥豹,这次事情真的是大凶险。   或许在别人看来太子妃大获全胜,但也不能抹煞一个事实——太子妃是利用腹中骨肉,并且以自己元气大伤为代价才干掉了那两个妖女。   这还只是两个没有什么身份的女人呢,往后太子身边还能缺了人?谁都管不了太子纳人,就算是皇帝,只要太子没有在女色上昏头,都不可能再管他后院的事情了。   所以太子妃小小年纪已经明白,这个丈夫未必靠得住,或者说丈夫未必会废她的位子,但是她也拦不住丈夫去宠幸其他人啊。   之前太子妃为什么要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来搞定绿珠和阿苏玛?还不是因为在她入门之前,太子独宠绿珠,搞得东宫人人都以为绿珠将来就算不能当上太子妃,也能是个孺人良娣之类的,而也因为这一份宠幸,绿珠在东宫也算是颇有威望。   太子妃刚刚过门没多久,东宫权柄都没有全部拢在手上,如果机会允许她或许还会慢慢来,反正绿珠身份不尴不尬,她是正经女主人,宫里自有规矩,总能得到自己该得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绿珠居然有了身孕,太子本来就很喜欢她了,现在……这还了得?   如果太子妃无事,可能就会等生完孩子之后再跟绿珠死磕,可是当她知道自己孩子保不住的时候,一方面伤心,一方面忧心,绿珠无论生男生女都是皇长孙长孙女,此后地位会空前稳固,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真的得到晋封。   太子妃断不能见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铤而走险。   贺氏作为母亲也不得不为女儿的果断喝彩,然而她也心疼女儿,同时还有小算盘,眼看着至少小半年之内,太子妃都不可能再跟太子亲近,在这期间,太子如果再有其他女人怎么办?   唯一庆幸的就是太子到底还有良心,太子妃遭此大难,他也天天在跟前嘘寒问暖,纵然不能做什么也同房陪着太子妃。   贺氏打的算盘就是在这段时间,太子妃跟太子再培养一下感情,他们两个本来就有些感情在的,现在只要太子妃软和一些,能拴住太子就行了。   而这个时候赵匡胤要让她女婿上战场!这战场是那么容易去的吗?不是做丈母娘的不想好事儿,而是……刀枪无言,万一有去无回怎么办?她女儿没有一儿半女傍身,只有一个贱人生的孩子。   是,那个贱人生的孩子肯定是要交给太子妃抚养的,养的好了一样亲近,可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啊。   贺氏多年不曾发威,这一次新仇旧恨放到一起,直接抓花了赵匡胤的脸。   赵匡胤的脸都伤成了这样,还怎么带兵?眼看着大军都要开拔了啊。   赵匡胤十分气闷,但还是要过来说一声,也幸好李从嘉未曾下令,否则这件事情还真不好收场了。   当然赵匡胤在说的时候肯定不会说贺氏担心太子会有别的女人什么的,他只说合适担心太子妃,想要让太子多陪陪太子妃,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然而李从嘉很快就能想到这一点,他忍不住说道:“军营可是没有女眷的。”   虽然太子随大军而去了,但是也变相杜绝了他能够接触女色的机会啊,正好等太子回来,太子妃身体应该已经养好了,不是挺好的?   赵匡胤愣了一下,他是个大老粗,肯定没有李从嘉这么心细,所以之前没有想到这一重,如今经过李从嘉提醒,他也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如果说出这么一句,是不是就不会被挠了?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啊。   赵匡胤看着李从嘉十分光棍地说道:“陛下帮臣想个办法吧。”   李从嘉听了之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使唤起我来了?”   赵匡胤十分委屈:“这还不是您家的事情惹得吗?”   李从嘉……李从嘉无言以对,严格说起来赵匡胤说的还真没错,太子妃嫁进来自然就是李家的人了,所以这还真是他们家的家务事给闹得,但……能这么说吗?这个赵匡胤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释雪庭在一旁轻笑一声说道:“这件事情也容易。”   李从嘉转头看向他,赵匡胤眼睛一亮问道:“什么办法?”   其实刚刚赵匡胤跟李从嘉耍赖根本就是想让释雪庭帮着想办法的,但是他不好直接说出来,所以就迂回了一下。   释雪庭笑吟吟说道:“我让人去找只猫便是。”   赵匡胤:……   这特么算是什么办法?虽然刚刚李从嘉问了一句是不是被猫挠了,不过也只是调侃啊,难道赵匡胤还真能说是被猫挠了吗?   更何况赵匡胤虽然人到中年,但身手不凡,一只猫想要把他挠成这个样子也没那么容易,让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借口啊。   赵匡胤无奈地看着释雪庭说道:“好国师,别消遣我老赵了行不行?”   李从嘉也忍不住笑道:“别闹。”   释雪庭却煞有介事说道:“还真不是闹,就说这只猫原是太子妃所养,只是太子妃之前有身孕不适合亲近,只好将猫送回家里,这不也解释的通了?”   嗯,是能解释一下了,太子妃的猫那可不是一般的猫,赵匡胤不管是为了尊重皇家还是心疼女儿,都不可能对陪伴了女儿很久的猫下手,一时不察被挠成这样也……说得过去?   其实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了,到时候赵匡胤带着一脸血印子去领兵,也能推脱是猫太凶。   只不过……老赵的面子到底保不住。   赵匡胤有些纠结,是要面子留在家里养伤,还是豁出去领兵出战,这是一个大难题。   老赵在那里天人交战的时候,释雪庭又开口说道:“说起来也正好有合适的人选,哦,是猫选。”   李从嘉有些意外:“嗯?你养猫了?”   释雪庭摇头:“我天天跟你在一起哪里来的时间养猫,就算养也要你喜欢了才养。”   坐在一旁的赵匡胤猝不及防的就被按着头塞了一嘴狗粮,然而让他还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坐在那里不停的翻白眼。   李从嘉根本没有注意到赵匡胤的怪形怪状,只是问道:“那你怎么说有合适的猫?”   释雪庭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转头对着春生说道:“喊个人去把养在太液池那边的两只猫带过来。”   李从嘉有些茫然:“花园那里还养猫了?啥时候啊。”   “今年万寿契丹送来的礼物之一,因为当时太乱,你也没去看,就扔到花园养着去了。”释雪庭说着说着就眉眼含春。   李从嘉听了之后微微有些脸红,显然想起来自己那天为什么会没看,毕竟一整天都神思不属,哪里还有精神去看什么猫?   赵匡胤在旁边看的真的没了脾气,哼哼着说道:“你们两个注意着点啊,还有人在呢。”   李从嘉对着他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咱们谁跟谁啊,我们不介意。”   赵匡胤又想翻白眼了,他介意!一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他就觉得别扭,倒不是反对,而是……没想到,作为一个钢铁直男,他一直觉得皇帝跟国师感情好挺正常的,毕竟是过命的交情。   之前他的妻子秦国公夫人贺氏还曾经偷偷怀疑过,当时赵匡胤还用自己跟赵普举了例子,表示男人之间感情就是这样,你们女人没办法理解。   后来嘉庭号出来之后,大家纷纷猜到了什么,面对贺氏看着他的诡异目光,赵匡胤恨不得当时就给自己俩嘴巴,搞得他现在一旦跟赵普凑到一起,自己都觉得别扭!这都什么事儿啊!   都怪这俩人!   你们就不能提前通知一下大家吗?   赵匡胤的怨气李从嘉和释雪庭感受不到,他们两个当着赵匡胤的面大把的撒狗粮,就差再亲密一点了。   幸好在赵匡胤忍受不了之前,春生回来了,跟着他的还有两只猫以及他们的饲养员。   李从嘉看到那两只猫之后顿时一懵:“等……等等……你跟我说这是猫?”   释雪庭点了点头,还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只的脑袋说道:“的确是猫,就是大了一点。”   李从嘉嘴角一抽,他还没说什么,赵匡胤就说道:“这……这是大了一点吗?”   他就没见过这么大的猫!这个头看上去快有一米了吧?而且还膘肥毛厚!   李从嘉看着那两只猫面色古怪,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塌炕。   耶律贤送给他这两只猫,可不就是橘猫吗?还是超大品种的橘猫!   这么大的猫看上去跟小老虎也差不多了。   释雪庭见两个人都很惊讶,只好说道:“据说这猫天生就是这么大的体型,幼猫时期也比普通猫要大一些,这样的话……秦国公被挠成这个样子应该……也不算什么问题了吧?”   赵匡胤之前还觉得不就是猫吗,他一个能打好几个,被猫挠了说出去真的不怎么好听,然而想想如果将这两只猫牵出去,告诉大家他被这两只猫挠了,那……他大概会被称为勇士了,这俩猫长得就贼凶!   李从嘉觉得前世时候似乎知道有这么一种大体型的猫,但是具体是什么品种也不记得了,不过能够解决赵匡胤的麻烦了。   “行了,这俩猫你带走吧。”李从嘉干脆一送送两只,反正这两只猫在一起已经习惯了,分开反而不好,他又没多喜欢这两只,送就送了。   赵匡胤琢磨一下说道:“行。”   说完之后,他忍不住又问道:“那……这次……我可以带兵了吧?”   李从嘉忍不住笑骂:“只要你别在被猫挠就行了,滚吧!”   赵匡胤欢天喜地的走了,李从嘉忍不住摇头:“我以前听说秦国公夫妇已经相敬如宾,看这样子也不像啊。”   真要是相敬如宾,估计就是背后下黑手了,怎么可能直接当面上手挠?   释雪庭倒是说道:“夫妻之间的事情大概也只有当事人知道,道听途说能知道多少?”   李从嘉有些纳闷:“秦国公夫人我见过,温柔恭顺,看不出这么凶啊。”   释雪庭想了想说道:“贺氏乃是周国右千牛卫率府率贺思景长女,家学渊源啊。”   李从嘉一拍额头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不过好在,现在事情应该算是……解决了吧?   也的确算是解决了,过了没两天,整个长安都知道秦国公府有两只巨大无比又十分凶悍的猫把秦国公的脸给挠花了。   一开始还没什么人相信,李弘冀就是其一,别人都在私下讨论,他直接上门去看了,结果回来之后就连说:“那猫,大的很,凶的紧。”   蜀王的信誉还是不错的,他这么说了大家就信了一半,后来赵德昭又故意带着两只猫横行长安,这次这两只猫算是真正进入了大家的视野,正如李弘冀所说——大的很,凶的紧。   溜猫的时候正巧遇到有斗狗的,能上场的都是狗中悍将,结果那两只猫看到之后就十分兴奋,穿过去一猫一爪,那两只狗都没什么反抗余地就被按在了地上。   当时就连赵德昭都感觉三观碎成了渣渣:说好的猫怕狗呢?   眼见着这猫这么凶,大家觉得秦国公脸被挠成那样说不定还是猫爪下留情了。   赵匡胤洗脱了惧内的罪名,但是一点也不开心,纳闷自己当初怎么跟中了邪一样听了释雪庭的提议呢?   怕老婆跟怕猫,说不定前者听起来更好一点啊。   然而事情已经没有了更改余地,他只能无奈的带着一脸还没好的血印子去了军营。   这时候贺氏也不闹了,军中无女眷这件事情也让她明白了过来,明白过来之后也没给老赵道歉,开开心心的打算进宫看女儿,开导一下女儿,使她不至于因为自己还卧病在床,丈夫就随军而心生抑郁。   实际上太子妃还抑郁个什么啊,太子随军才让她松了口气,否则在东宫她还总要担心太子今天是不是要临幸哪个美人,这么伤神还怎么好好养身体?   至于抑郁之类的,进了这座东宫,她就没有抑郁的权利了,真要抑郁就等于是将太子妃之位拱手让人,她自小就是被当成太子妃培养的,怎么肯就此放手?   李仲寓在得知自己也要随军的时候就很兴奋,只是这股兴奋不好跟别人说,毕竟他还要维持太子的威严呢,所以就只能跟老婆说一说,夫妻一体嘛,剩下的那些小妾什么的,他才不可能跟她们谈论这些。   李仲寓的举动很好的安抚了心里焦躁的太子妃,太子妃认真说道:“我听阿爹说,初上战场最忌的就是心思浮躁,你是太子,必然是要独领一军的,阿爹说只要记得,做事之前想一想你手下所有士兵的性命都系与你一身,再做决定就可以了。”   李仲寓听了之后微微一怔,倒是沉下心来认真思索,赵匡胤这句话其实就是说给太子听的,他带着太子上战场可不是让他去送死的,但是架不住年轻人头脑一热啊,所以他觉得需要在出征之前让太子冷静一下。   可是他不好跟太子说,也不好跟皇帝说,就只能让女儿来了。   不过他也算是拿准了李仲寓的性情,李仲寓就算有千般不好,但是有一点却是明明白白的——负责人,肯担当。   所以赵匡胤就让女儿说这一句话,他也担心说太多了,事则其反,反而会让女儿跟着受委屈。   李仲寓并没有迁怒,他对太子妃心中始终有一份愧疚,所以她说的话倒是能听进去一些,他想的差不多之后,抬头迎上太子妃略显担心的目光,不由得笑道:“不用担心,我都知道的,到时候秦国公让我如何,我就如何。”   反正岳父总不会害他,只是说完之后太子妃还是很担心,自己的爹自己知道,如果战事到了要紧地步,赵匡胤很可能不管不顾,就算是太子也照样上去,只不过太子排在最后罢了,当然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就说明这一场战争……可能会输。   李仲寓将太子妃搂在怀里说道:“你好好养身子,别想太多,等我回来。”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我还等着咱们儿子出生收礼呢。”   太子妃噗嗤一笑,也抱住李仲寓,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   李仲寓跟太子妃情意浓浓,而释雪庭则陪着李从嘉思索让太子领哪一军。   释雪庭问道:“你真的让他带着东宫十率过去?”   李从嘉反问:“不行?”   释雪庭摇头:“不是不行,而是……都是新手,怕是要出问题的。”   李从嘉摇了摇头说道:“不一定,东宫十率也是经历过严苛训练的,主要是我觉得……他手上怎么都该有一支精兵。”   释雪庭却说道:“天策府呢?”   李从嘉摇了摇头:“不,天策府效忠于我,未必会真正效忠于他,就算效忠了,情谊不同多少差着一点。”   释雪庭见他决定好了也没再问,只是心中纳闷,李仲寓手里有了精兵之后,等他上位,那天策府又该何去何从?释雪庭可不觉得李从嘉会不给天策府找一个退路。   李从嘉当然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反正东宫十率都是一群小虎崽子,扔出去锻炼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大军开拔的前一天,李从嘉居然收到了边城守将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在看到八百里加急的时候,李从嘉心中一紧,如果没有要紧军情,一般边城是绝不会选择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第292章   需要八百里加急禀报的事情果然不小:喀喇汗国边境突然出现不明国家军队集结。   这封信字数甚少, 李从嘉却认认真真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半天, 而后才皱眉问道:“不明国家军队?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喀喇汗边境集结的军队不是喀喇汗国的军队。”释雪庭轻笑一声:“这真是……有意思。”   李从嘉问道:“你没有接到消息?”   释雪庭脸色有些不好:“喀喇汗国最近在清洗。”   李从嘉一听顿时问道:“都撤出来了吗?”   释雪庭面色黯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从嘉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也没有了说话的心思, 虽然那些人他都没有见过,但是一想到一条或者数条性命就永远留在了喀喇汗,他还是会觉得难过。   安静了一会之后, 释雪庭说道:“因为喀喇汗现在局势不稳, 我就没有再派人过去,后来朝廷更是要调兵遣将, 我也就更不急了。”   都要出兵了,还派过去干什么呢?就算以释雪庭的谨慎,他也觉得大唐去打喀喇汗国那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情报什么的也不算重要。   而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士兵虽然让人疑惑,但也不会给大家增加多少心理压力, 唯一疑惑的就是这些士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释雪庭猜测道:“说不定是那些联邦国的士兵, 毕竟他们跟喀喇汗国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喀喇汗国要是强迫他们出兵, 他们也不可能反抗。”   李从嘉一想也是, 不由得无奈说道:“边关守将什么时候这么不经事了,虽然是突发状况, 但也不至于这么火急火燎的送来八百里加急吧。”   释雪庭还没说话,那边太子已经在外边等着求见了,如果是以往, 李仲寓虽然也会稍微等一下,却也只是脚步一顿而已,不过自从撞破了李从嘉跟释雪庭的基情,从那之后李仲寓就特别老实,生怕一不小心又看到什么辣眼睛的画面。   李从嘉让他进来之后,李仲寓禀报完今天做了什么,并且交上了自己的作业之后,忍不住问道:“阿爹,我听说有八百里加急?”   李从嘉没说话,直接将八百里加急扔给了他,李仲寓看完了之后不由得疑惑:“这是哪儿冒出来的?”   李从嘉说道:“喀喇汗联邦国成员那么多,组合起来的吧。”   李仲寓愣了一下:“没有吧……之前朱罗过的王子说他父亲接到了征兵令,但是已经跟别的成员国联合起来拒绝了喀喇汗国的。”   李从嘉也有些意外:“他确定?”   李仲寓点头:“因为最近调兵遣将声势很大,他们也知道了,他们生怕自己国家也跟着遭殃,所以急急忙忙写信回去,然后得到的回信就是家里已经拒绝了,而且不止一个国家拒绝啊。”   李从嘉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跟我说?”   李仲寓苦笑说道:“我最近都没怎么去学院,还是昨天抽时间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就想着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就没来打扰阿爹。”   李从嘉点了点头,这的确不是什么要紧事情,那些小国无论参加不参加战争,影响都不大,李从嘉都敢光明正大的调兵,恨不得昭告世界要打喀喇汗国了,哪里还会担心他们是不是要集合联邦成员国的兵力?   而且就算集合了又怎么样?一群散兵游勇,难道大唐的精锐还会让他们翻盘不成?   他们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包括李仲寓,只不过李仲寓想了想觉得连释雪庭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很可能情报部在喀喇汗国的工作不太顺利,他转头就去问了陶允。   陶允十分沉痛地说道:“那些同僚们都已经……”   李仲寓微微一愣,虽然陶允没说太明白,但是他也听懂了言下之意,沉沉叹了口气之后说道:“我去国际学院探探风声吧。”   只是还没等李仲寓再去国际学院,李从嘉已经知道了那些士兵都是从哪来的了——喀喇汗国的国书已经发过来,当然他是替基辅罗斯公国发的。   因为基辅罗斯公国没有人懂汉语,连个会说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懂得怎么写那些文辞华丽的国书的人了,要说平时或许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跟大唐的关系不是很好的话,大唐很可能就因为国书直接开打啊。   无论是基辅罗斯公国还是喀喇汗国都不想现在开战,他们觉得大唐应该也是这样,毕竟能安稳谁要打仗呢?至于调兵行为,穆萨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大唐给的一个警告?   不过在这样的警告面前,他不可能退缩,刚好基辅罗斯公国大公弗拉基米尔有想法,两边一拍即合。   于是李从嘉就收到了来自弗拉基米尔的威胁——要求李从嘉交出奥列格。   李从嘉看完之后面色十分古怪,他还以为会是穆萨先给他国书要他交出阿苏玛的,现在这节奏是……穆萨还不知道阿苏玛已经跑到了大唐?   无论如何,人是不可能交出去的,这倒不是李从嘉多么看重奥列格,而是……就这么交出去的话,大唐的脸面往哪里放?   不过,不交出去归不交出去,李从嘉还是将奥列格喊过来说道:“你与你兄长之间的斗争已经引起了两国对立。”   奥列格:……   虽然他很紧张,生怕李从嘉要将他交出去,但是对于李从嘉这种甩锅行为还是觉得十分难以置信。   毕竟大唐和喀喇汗国之间的冲突可不是他们兄弟引起的,根本早就埋下了祸根,或者说是两国谁都不服谁,也都看对方不顺眼,结果现在转头就成了他们兄弟的错。   奥列格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是十分愧疚地说道:“我的兄长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为此给大唐带来的麻烦,我深表歉意。”   李从嘉一听笑了:“看来你最近学的还不错。”都会用成语了,并且用的还很对。   奥列格一听脸都要绿了,每天都是学那些方块字,不停的读写背,还能学不好那是白痴!   当然这也跟奥列格自己努力有关系,毕竟虽然是在国际学院,那也是在大唐学院内部,而大唐学院的学生有互相讨论学业的风气,只要他汉语学的足够好,说不定还能偷师。   反正奥列格是打死都不会回去的,所以他十分真诚地说道:“请求陛下庇护于我,将来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李从嘉觉得需要将之前的夸奖收回去,这个成语用的其实还是挺乱七八糟的,不过,奥列格说的还是很真诚的。   当然也由不得他不真诚,李从嘉想了想说道:“庇护你倒是不难,但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毕竟我虽然同情你,可是也要对天下臣民有所交代的。”   奥列格刚刚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现在李从嘉只是说出了自己的难处,这个信号对于奥列格而言反而不错,至少对方相当于开出了条件,只要他能够付出相应的代价,大唐就绝对不会把他丢给弗拉基米尔。   只是……奥列格如今还有什么?   大唐的皇帝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身边美人自然也是不缺的,不过……奥列格多少听闻了李从嘉跟释雪庭的一些风流韵事,当然那些东西大多都是编造,毕竟在嘉庭号出现之前,谁都没想过他们两个的关系不纯洁,所以他们两个所作所为还是比较保密,谁都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相处什么样子。   奥列格沉思半晌说道:“如此,我有一件宝物,想要晚上呈献于陛下。”   李从嘉有些奇怪:“宝物?社么宝物非要晚上来?现在不可以?”   奥列格对着他灿烂一笑说道:“此宝物只有在晚上才有味道,还请陛下耐心等待。”   李从嘉心中十分好奇,痛快点头应道:“也好,晚上我会遣人将你带来。”   奥列格深深看了李从嘉一眼,弯腰说道:“多谢陛下。”   等他走了之后,李从嘉转头看向释雪庭佯装怒道:“国师,你渎职啊。”   释雪庭一懵:“啥?”   李从嘉瞪眼:“之前不是已经查过了吗?奥列格的家底就那些,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宝物?”   释雪庭这才明白李从嘉所说的渎职是什么意思,就是怪他没有查清楚?   释雪庭无奈:“奥列格好歹也是基辅罗斯公国的王公,一点心机都没有他怎么可能跟弗拉基米尔斗了个旗鼓相当?更何况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宝物,说不定我们并不认识呢?这样的东西于他而言是宝物,于我们而言是未知,自然也不知道价格几何。”   李从嘉听了之后嘟囔道:“狡辩。”   释雪庭起身说道:“行吧,我现在让人去查一查好了。”   李从嘉摆手说道:“晚上就能看到了,现在还让人去查什么查?小心你下面人说你压榨。”   释雪庭言辞振振:“不压榨他们,他们怎么有能力承担更重的担子?”   李从嘉白了他一眼没说话,释雪庭回过神来表情十分诡异地说道:“说起来我也想不到是什么样的宝物非要在晚上呈上来,总觉的有点问题。”   李从嘉也跟着猜测:“难道是夜明珠?”   只不过夜明珠在李从嘉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宝物,萤石而已,在房间放着还会对身体有损害,毕竟有放射性物质。   这个道理就连释雪庭都知道,当然李从嘉解释不清放射性物质是什么东西,就简单粗暴的告诉他相当于是毒药,释雪庭倒也理解一些。   释雪庭摇了摇头,越想越不对强调说道:“今晚我留下。”   原本释雪庭今晚想要回国师府加个班的,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跟李从嘉在一起,一不小心就厮混起来,李从嘉的事情能够推给下面人做,他就只能……找时间加班。   李从嘉笑道:“你怕什么,在宫里他还能怎么着?更何况现在我就是唯一能够救他的人,他不会对我不利的,放心。”   释雪庭越想越不对,还是说道:“我现在回去将事情做一做,晚上会来的。”   李从嘉见他坚持也不继续劝说,只是说道:“可是今天我还想让你去指点一下大郎的。”   释雪庭微微一愣:“指点大郎?”   李从嘉点头:“眼看他就要随军出征,虽然之前我也想过没有把他放到前锋,所以不会有太大危险,但还是会担心,他毕竟没有什么经验,不如你去跟他谈一谈,看有没有什么能教给他的。”   释雪庭笑道:“太子聪颖,他身边自有得力之人告知与他,哪里用得着我?”   李从嘉一手托腮,眨了眨眼说道:“那些人怎么能跟你比?”   是人都愿意听好话,就连释雪庭也不例外,所以他十分舒爽的表示:“那行,我去东宫一趟,只是不知道大郎需不需要我。”   李从嘉对着他扇了扇手说道:“快去吧。”   别说,李仲寓这个时候正在思索到时候要怎么办,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这次带的兵是东宫十率,不会出现将不知兵,兵不服将的情况,但也有另外一个非常大的问题,那就是他们都是新手,如果之前只有李仲寓一个人与军营格格不入的话,那么现在从太子到他的东宫十率,都与整支队伍格格不入,怎么融入进去……这是一个大难题。   太子妃见李仲寓皱眉发愁,不由得说道:“我阿爹这次领兵,不如……我回去跟他说一下吧。”   李仲寓面色凝重:“不可,秦国公治兵严明,赏罚功过十分公平,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今我入了军营本来就让他难做,不可再给他添麻烦了。”   太子妃见李仲寓这般为自己父亲着想,心中一时开心一时又有一些为难:“可是你在这里着急……我也帮不上忙。”   李仲寓站起来亲了亲她说道:“不要担心,你养好身体等我回来,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太子妃温柔地看着他,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带了些旖旎,然而很快这份旖旎就被打破——国师亲自来访,李仲寓不由得有些意外。   太子妃也是知道国师的另一重身份的,不由得说道:“是不是阿爹有什么事情吩咐于你,所以让国师来了?”   李仲寓摇头:“除非是天大的事情,否则随便派春生桃符来都可以,何必劳动国师?不说这些,我先讲国师请进来。”   太子妃十分善解人意:“我先回后面了,哎,绿珠最近伤了神思,之前请了好几个奉御都说可能要遭,我是真的担心。”   李仲寓微微皱眉,之前他多喜欢绿珠,如今就多厌恶绿珠,他就算再喜欢一个女人,心里也有一个底线,那就是不能宠妾灭妻,也不能让妾室的儿子“欺压”嫡子,绿珠已经碰触了他的底线,所以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会留对方一命。   但是这个孩子是不是能够顺利生下来,李仲寓也不是那么在乎,听上去有些冷血,但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万一是个儿子,长子是庶子这就很麻烦了,而且之前各方面都昭示这是个儿子,所以听闻这个孩子可能有点难保住,李仲寓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太生气。   他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你也不必太过为此事伤神,若是这孩子出了事情……哼,谋害皇孙在前,杀害皇孙在后,自有家法处置于她。”   太子妃听了就踏实了,她非要这样废话也是因为太子要走了,如果在他离开的期间绿珠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她真是百口莫辩,所以必须先给自己留出余地。   说完这些太子妃就去了后宅,而太子则出前厅迎释雪庭。   释雪庭见到李仲寓之后双掌合十说道:“见过殿下。”   “国师不必多礼。”李仲寓一边说着一边觉得有些……别扭。   释雪庭执出家人之礼按照道理说是没问题的,然而一想到他跟李从嘉的关系……李仲寓再傻也知道他爹跟这位美貌国师之间不可能真的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怎么可能不别扭?   只不过他掩饰的好,那份别扭也没带出来。   李仲寓问道:“不知国师拨冗前来可是阿爹有要事交代于我?”   释雪庭微微颔首说道:“陛下不放心太子,臣不才曾领过几年兵,稍有经验,便受命来与太子分说一番。”   李仲寓眼睛一亮,他记事之后释雪庭就不怎么带兵了,然而他却也知道这位是个常胜将军,厉害如赵匡胤和李弘冀偶尔还会吃个败仗,受到挫折,然而释雪庭就是一个不败神话。   以前李仲寓还以为只是他带兵少,而且那个时候遇到的敌人也都不厉害才这样,后来偶尔跟赵匡胤谈起,就连赵匡胤都对释雪庭推崇万分,他就知道这位也是一个厉害人物,如今李从嘉让释雪庭来指点他,又何尝不是给他开小灶?   李仲寓十分欢喜地说道:“如此甚好,国师请随我来。”   释雪庭心里微微松气,他还真担心太子会起逆反心理。   只是李仲寓就算看不惯,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啊。   释雪庭也没当过老师,虽然收了徒弟,但是更多时候教导的是道理,或者是随着徒弟喜欢教导他们感兴趣的东西,而他的两个最得意的弟子一个杨新一个阿容,都不曾跟他学习过兵法,释雪庭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拿不准怎么教。   拿不准就不想了,他索性说道:“殿下出征在即,也来不及从头说了,有哪里拿不准可以说出来,我与太子殿下探讨一番。”   释雪庭十分客气,李仲寓自然更客气,十分客气的将自己之前的担忧说了出来。   他问这个问题,释雪庭心中就有数了,知道太子到底有分寸,没有觉得带着东宫十率就能为所欲为,他都未曾思索便说道:“殿下不必心急,东宫十率不了解其他军的士兵,反过来也是一样,大家都陌生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互不侵犯。”   李仲寓微微一愣:“互不侵犯?”他本来想知道怎么快速融入到队伍中,可是释雪庭居然给他这么一个答案?   释雪庭微微一笑:“各个军都有各自的战斗习惯,就算是秦国公也不会太过强制,东宫十率初上战场不会有太重的任务,还请殿下耐心。”   李仲寓点头:“这个我知道,只是……真的没问题吗?”   释雪庭反问:“殿下难不成还会觉得我国士兵会还没开打就内讧?”   李仲寓抓了抓头,嘿嘿笑了笑,觉得自己担心的好像有点多余,便开始转头问其他的问题,别说,他这段日子想的东西还真不少,释雪庭本来以为说两句就能回去,结果这一谈就直接谈到了晚上。   最后还在东宫用了一餐晚膳,当然这也算是李仲寓故意的,释雪庭能够亲近他父亲,那么他就需要跟释雪庭保持友好,至少让释雪庭看看他不是奢侈的人,太子也不容易啊,有钱也不敢敞开了花。   不过就连李从嘉都不能随心所欲,更不要说他。   这一场谈话下来,李仲寓倒是有些理解他爹,这个和尚真的是外表锦绣腹内乾坤,好像什么都懂,无论说什么都能信手拈来,跟这样一个人聊天是非常有乐趣的一件事情。   到最后释雪庭走的时候,李仲寓看上去颇有些依依不舍,他很少能跟人聊的这么畅快。   倒是释雪庭心里着实松了口气,他跟李仲寓聊了多久心里就绷了多久,虽然看上去举重若轻,然而每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好几遍才敢说出去,甚至上一句说出去就开始思考下面要怎么说,累都累死了。   出了东宫,释雪庭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辰时,不知道奥列格还在不在宫里,想了想他还是准备去看看,结果走到紫宸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李从嘉厉喝一声:“你做什么?” 第293章   释雪庭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李从嘉这种愤怒带着意外的语气, 不由得也不等通报就直接闯了进去。   而他进去的时候发现紫宸殿里……人有点多。   人很多不算什么问题, 但是人多还都衣衫不整, 这就很有问题了。   不过释雪庭很快就发现,倒不是这些人衣衫不整, 而是这些人穿的衣服本身设计就是这样,因为除了奥列格之外,其他人明显都能看出是以色侍人的存在。   李从嘉看到释雪庭进来的时候愕然了一瞬, 而后不由得有些后悔, 早知道他就等释雪庭回来再见奥列格了!   不过,他也是大意, 如果再谨慎一点,奥列格怎么能带这些人进来?早被堵在宫门口了。   李从嘉有点气有点急还带着些不可思议,奥列格大概是他长这么大见到的唯一一个送美人送的这么光明正大的家伙。   奥列格看到释雪庭之后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他还是很淡定说道:“陛下不必担心,这些都是经过训练, 并且能够保证没有其他人碰过的美人。”   李从嘉简直要窒息, 谁在乎他们有没有被碰过啊,一群男人, 哦, 应该说是一群小郎君,这年头男孩子都要有贞操观念了吗?   不不不, 这不是重点,李从嘉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他怎么都没想到奥列格所谓的宝物居然是这些男孩子。   就算他喜欢男人也不是喜欢玩弄小郎君的变态好吧?   释雪庭见李从嘉气的脸颊泛红, 便说道:“王公殿下,你的礼物……陛下可能并不是很喜欢,大唐并不缺美人。”   释雪庭不得不承认,奥列格找来的这些小郎君真的青葱水嫩,一个个皮肤白皙还有这各种颜色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一派天真,但是身上的穿着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别人。   奥列格看了释雪庭一眼,又看了看李从嘉,他忽然发现这位平日里看上去可威严可温和的帝王长得真是眉清目秀,最主要是生气的时候更加好看一些。   奥列格微微一笑,走上前将自己的外衣一扯,里面居然穿着跟那些小郎君一样的服饰!   奥列格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勉强算得上是个少年,身体发育成熟,肌肉线条流畅,皮肤白皙,而且居然没有突厥男人常有的浓密体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剃掉了。   堂堂王公穿着这样的衣服站在那里也看不出有什么不自在,直接说道:“区区不才,也愿为陛下分忧。”顿了顿他仿佛想起什么一样,对着释雪庭遥遥行礼:“还请国师不必介怀,我不过一介过客而已。”   李从嘉目瞪口呆,他看了一眼释雪庭,发现释雪庭脸色阴沉的能滴水,不由得说道:“你在乱说什么?你……你这像什么样子?快点穿上衣服,你再这样我怕是留不得你了。”   奥列格一双碧蓝眼睛定定看着李从嘉,不说别的,只凭他这一双眼就说得上是深情迷人,被他这么看着的人估计没几个能够不心神荡漾。   以前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别人都是屡试不爽,偏偏这一次他遇到的都是铁石心肠的人。   李从嘉如果真是看到一个美人就喜欢一个的话,他跟释雪庭大概早就相忘于江湖了,毕竟释雪庭的确美貌,可是随着年纪渐长,释雪庭棱角逐渐变的锋利,再也找不回少年时期的雄雌莫辩,李从嘉若是只喜欢美少年,那肯定不会跟释雪庭厮混这么久。   李从嘉还只是在说,释雪庭则简单粗暴的多,直接示意春生捡起地上的衣服,然后接过来一甩一抖,直接将奥列格裹成了一个粽子,喊来了门外的士兵说道:“带走!”   奥列格来不及说任何话就这么被带走了,而他走了之后,他带来的那些小郎君看上去都十分慌张,虽然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不过是送来的礼物,但在接受礼物的人明显不喜欢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多想一些,毕竟能够讨得主人欢心,他们才有可能过的好。   对于这些小郎君,无论是李从嘉还是释雪庭都觉得不太好处理,当然是不会还给奥列格的了,否则谁知道这货还会把这些可怜的孩子送给谁。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让人把他们带到外面的庄子上吧。”   释雪庭淡淡问了句:“金屋藏娇?”   李从嘉瞪眼:“难道要放到你府上吗?”   释雪庭没说话,这么些美少年,放在谁那里都够让人心里不痛快的,哪怕知道对方不可能接受这些人,但是心里总归还是别扭。   所以释雪庭直接说了句:“先放到十一郎府上吧。”   上次释雪庭让杨新他们搬出去,杨新动作十分迅速的找到了合适的府邸,然后直接搬了出去,他搬家的时候李从嘉和释雪庭都还给了他们安家费。   这俩人都不缺钱,一出手十分大方,这也就是以杨新的品级住不得更大的府邸,否则只怕那栋房子比李弘冀的王府也差不了哪里去。   饶是如此,这座府邸在他这个品级也算得上是独一份,这也是释雪庭要将人放过去的理由之一——那里地方够大。   于是,杨新大半夜的就收到了师父从皇宫送出来的快递——十来个衣衫暴露的美少年。   田五娘见到这些美少年之后,当场瞪眼:“十一郎!”她也算是经过见过的,只要看到这些少年的仪态打扮就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当然要吼杨新了。   杨新立刻说道:“跟我没关系!”   杨新说完就躲在了柱子后面,然后蹭蹭蹭的爬了上去,虽然也不抵什么用,但终究能够让他少挨两下子,结婚这么多年,别的他没练出来,就这一手爬柱子的本领,怕是他师父都没他厉害。   送这些人来的是桃符,对于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反正现在朝野基本都知道鸿胪寺卿比较惧内,不过大家也都理解,毕竟田五娘的身手还是挺能看的,寻常三五大汉都别想近她的身。   桃符眼看鸿胪寺卿的府邸要爆发家庭大战,连忙解释道:“这些小郎君原本是奥列格王公送给陛下的,陛下对他们不感兴趣,也不愿意留在宫里,就暂时先放到杨鸿胪府邸,国师传话让杨鸿胪放心,他会想办法处理此事。”   杨新紧紧抱着柱子说道:“你看,我就说跟我没关系了!”   田五娘哼了一声没有说,只是给了桃符一份赏钱说道:“有劳常侍大半夜跑这一趟,还请常侍回复陛下和国师,这几个小郎君我们必会照顾的妥妥当当。”   桃符笑眯了眼睛说道:“多谢杨夫人,如此我便回宫复命了。”   田五娘听了也开心,按照杨新的品级,她还当不上夫人这个称呼,只不过宫里人都知道他们跟皇帝以及国师的关系,谁敢说将来田五娘没有当夫人的命呢?所以为了好听,就直接喊上了。   桃符走了之后,田五娘瞬间变脸,插腰抬头说道:“你不下来是等我上去请你吗?”   杨新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田五娘虽然板着脸,但看不出生气的样子,眼中还带着些许笑意,不哟肚饿松了口气,慢慢滑了下来。   等下来了之后,田五娘忍不住凑过来拧了他一下说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敢这么干,还要不要脸了?”   杨新看了一眼那些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美少年,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尴尬,刚刚只想到桃符是自己人不必忌讳了,忘了这还有这么多孩子呢。   不过他也不介意,反正满朝文武都知道他怕老婆,也不差这几个孩子了。   他揉了揉被掐的地方,谄媚说道:“娘子说把他们放到哪里为好?”   田五娘抬起下巴:“你说呢?”   杨新低眉顺眼:“此乃娘子分内之事,我就不过多插手了。”   田五娘看他这小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说道:“行了,让人把他们带到别庄上吧,找人给他们先弄点正经衣服穿,到了那里也别怠慢了就是。”   虽然这些小家伙身份地位都不够看,但那也是看跟谁对比,不管怎么说都是李从嘉和释雪庭吩咐下来的,在释雪庭处理了这些小郎君之前,他们肯定要好吃好喝的供着。   杨新听了之后着实松了口气,虽然他的性向没问题,但是这些小郎君看上去颇有些雄雌莫辩,真要放在府里,一不小心恐怕他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他娘子最近又有了身孕,气不得气不得啊。   桃符回宫里复命的时候,李从嘉跟释雪庭两个人正相对无言,他们两个都觉得今天这件事儿……都什么玩意啊。   李从嘉闷闷说了句:“还不如送我一颗夜明珠呢。”   哪怕不稀罕也比现在这样差点没办法解释强,而释雪庭则坐在他身边微微笑道:“看来连奥列格都知道了啊。”   释雪庭没说明白,但是李从嘉知道,他指的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奥列格肯定是知道的,要不然就是听谁说起过,否则不可能会给他送来小郎君,毕竟就算是要送美人,也都是送小娘子啊。   桃符回来之后描述了一下杨府的鸡飞狗跳,李从嘉忍不住笑了出来,转头对释雪庭说道:“别人都是儿子坑爹,到你这里可好,师父坑徒弟,亏了有桃符做背书,否则今天十一郎怕是要挨家法了!”   释雪庭也颇觉好笑,摇了摇头之后说道:“行了,时间不早,休息吧。”   李从嘉一听就踏实了,知道释雪庭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只是他们两个这边过去,那边奥列格却还没达到自己目的呢啊。   释雪庭虽然让人将奥列格送出去,但奥列格身份到底特殊,也只不过是送到了他住的小院,第二天奥列格穿着正常人模狗样的过来拜见皇帝,李从嘉就算膈应也要见,不过在见之前他让人将释雪庭喊了来——不可不防,不可不防啊。   奥列格来了之后,脸上不见任何尴尬,反而主动问起:“陛下,我带来那些人,可有伺候好陛下?”   卧槽,你还敢说!   没等李从嘉开口,释雪庭便说道:“陛下已经见他们送往别处。”   奥列格没有问那些小郎君去了什么地方,十分遗憾说道:“陛下有所不知,那些孩子经过专门调教,于情事一道十分熟稔,就算不自己用,看他做也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李从嘉愣了一下才明白,奥列格是说那些小郎君是被专门培养过,如果主人不用他们,他们就可以彼此做那事,而且做的还能十分唯美,以供观赏。   说实话,他曾经也听说过有贵族这么玩,大唐的宴会也有这样的,只不过知道归知道,表面上大家都道貌盎然,也没人会跑到李从嘉面前来说这些阴私之事,现在奥列格这样大大咧咧跟他说,他还真不习惯。   李从嘉只好转移话题:“ 莫要再说这些,没甚意思,倒是不如说说你的想法吧。”   还能让奥列格说什么想法?还不是说他对兄长以及对自己的规划,李从嘉也不是白养着他的,奥列格如果没有用的话,李从嘉还真不介意转手就将他交给弗拉基米尔。   奥列格沉默半晌说道:“若我为大公,基辅罗斯公国愿加入大唐联邦。”   李从嘉微微挑眉,他现在都不知道奥列格是真傻还是假傻,在他看来,最好就是让基辅罗斯公国加入联邦,只不过之前他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有点难。   毕竟奥列格可也是有野心的人,如果他不造反的话,还能在基辅罗斯公国当个休闲王公,根本不至于亡命天涯,而如果加入了大唐联邦,他手上的权利可能还不如当王公的时候。   毕竟那边的王公跟中原古时汉朝的诸侯王挺像的,都对自己的封地有绝对的统治权。   所以李从嘉还想过要怎么跟奥列格谈判,让他同意加入大唐联邦,他觉得奥列格或许最后会接受也说不定。   结果万万没想到奥列格居然自己就提出了这个要求,这让李从嘉十分意外。   可是为什么?   奥列格倒是十分坦然说道:“承蒙陛下收留我放逃得一命,陛下于我算得上是有恩,而我若回不去,就算再怎么坚持,基辅罗斯公国也不是我的,我又何必那么死心眼呢?弗拉基米尔是我的仇人,他害死了王兄,我要为王兄报仇,为自己报仇,所以什么条件我都能接受,之前我曾经询问过太子,太子说若想让陛下出兵,基辅罗斯公国加入大唐联邦是最好的诚意,如今我献上我的诚意,不知陛下何意?”   这通篇大论下来,李从嘉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奥列格的汉语学的还是很不错的,虽然说成语使用上可能乱七八糟了一点,但是这遣词造句已经及格了。   是的,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李从嘉居然走神评论奥列格的汉语。   奥列格见李从嘉没有说话,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   释雪庭见李从嘉不说话,便说道:“王公之意陛下已经知晓,只是弗拉基米尔如今毕竟是基辅罗斯公国的大公,陛下想要将您留下来多少要经历一番周折,还请王公稍安勿躁,回去等候,陛下若是答应自然会遣人通知于你。”   奥列格看了一眼李从嘉,发现李从嘉没有说话,便知道他这是默认了释雪庭的说法。   他也算知趣,昨晚发了疯,今天看上去就十分正常,他直接行礼说道:“如此,我先告退了。”   李从嘉点点头,等他走了之后才说道:“我都做好准备跟他砍价还价了,结果他直接亮出了底牌,也达到了我心里的预期,不过……就这么答应了,是不是显得我们太好说话了?”   其实这跟买东西一样,奥列格一开始就亮出了自己的价格,李从嘉自然是要还价的,只不过,一下子就到了他心里的预期价位,反而让他觉得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再坑一把。   释雪庭沉吟半晌说道:“这件事情……其实这也是个底线了,再往前,大唐还能从基辅罗斯公国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呢?”   基辅罗斯公国都加入联邦,说白了就是已经归大唐统领了啊。   李从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释雪庭忽然说道:“不过奥列格也的确狡猾,他提出这样的条件,想必是看出了大唐不好实践。”   李从嘉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就说刚刚自己怎么犹豫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基辅罗斯公国在什么地方?距离大唐千里路遥,当然这也不算什么事儿,大唐本身自己的国土面积从最东到最西也有这个距离的,只是大唐跟基辅罗斯公国之间……还夹杂着很多别的国家啊。   西南那些小国可以不用理会,喀喇汗国这样的,那就必须打下来,而且还有伽色尼王朝和萨曼帝国。   这两个国家一南一北,正好都跟喀喇汗国接壤,到时候如果喀喇汗国被打下来,基辅罗斯公国也成为大唐联邦国成员的话,这两个国家就正好处在大唐腹地前往基辅罗斯公国的咽喉要道上。   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长安距离基辅罗斯公国太远,奥列格回去之后,虽然表面上基辅罗斯公国已经成为了大唐联邦国的成员国之一,但实际上……山高皇帝远,基辅罗斯公国要怎么统领还不是他说了算?   怪不得奥列格能够这么痛快的开出这样的价码,李从嘉心里有些踏实,他想了想之后说道:“这样可不好啊,我们帮助奥列格是本着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可不是贪图基辅罗斯公国,所以加入联邦国就免了,不如让基辅罗斯公国每年上贡吧。”   成为联邦成员国之后,大唐主要就是收取税收,贡品这东西肯定是免了的,而且如果联邦成员国想要建设的话,大唐还会拨款给他们,毕竟算得上是一个国家。   但是如果面对基辅罗斯公国的话,税收就太难,不如让他们上贡。   释雪庭觉得这倒还好,就是有些纳闷:“国际人道主义精神?那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新名词,他怎么没听过?   李从嘉眨了眨眼,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说道:“这个不重要,你觉得我这个决定怎么样?”   释雪庭笑道:“你问我作甚?问内阁啊。”   李从嘉当然是要问内阁的,这么大的事情不是李从嘉一个人说了算的,他只能定下一个意向,具体要按照什么数目上贡,一年上贡几次都是要鸿胪寺去跟奥列格扯皮的。   不过,李从嘉觉得奥列格大概打不过杨新,所以他也很放心。   内阁跟释雪庭的想法一样,这样一个偏远国家,收来做成员国不合适,不如要贡品,当然出兵帮奥列格的时候也是要对方出些钱财的。   于是奥列格第二次谈就是直接跟杨新谈,在听杨新给出的条件之后,他居然十分惶然说道:“我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厚爱,陛下带我以诚,我自然不能让陛下吃亏,基辅罗斯公国是诚心要加入大唐联邦的,还请陛下恩准。”   杨新能说什么,只能跟他打太极,于是一个坚持要加入,一个坚持说我们只是看你太惨,心有正义要帮忙,怎么能坑害盟友呢?   两个人互相打着机锋,心里都在骂对方狡猾,杨新觉得奥列格肯定是要坑大唐一把,而奥列格则觉得杨新只是说话漂亮,但没什么实际意义,你们真的跟说的那么好,有本事你们别让我出钱啊!   奥列格现在手里没有多少钱,这些钱就是他以后翻牌的本钱,轻易是不会动用的,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为了不马上掏钱而做出加入大唐联邦的决定。   结果没想到大唐皇帝一点也不傻,他这个钱好像非出不可了。   杨新跟他废话烦了便直接说道:“想必你也知道,陛下已经点兵完毕,王公若是不快点做决定的话,只怕就要晚了。”   奥列格笑道:“难道没有我的承诺,陛下就不打算打弗拉基米尔了吗?”   他来大唐这么久也算是摸透了这些黄种人的脾气,反正就是不服,谁敢挑衅就打谁,偏偏他们实力还很强横,仿佛得老天眷顾一般。   杨新笑的像只小狐狸:“当然,只不过让基辅罗斯的大公退兵的方法……也不止这一种啊。”   奥列格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这是……在威胁他?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缅因猫,现在作为宠物猫其实经过好多年的繁育,脾气性格都筛选出了最适合做宠物的那种,所以还比较温顺的,但是古早时期作为农场的工作猫,这种猫真的凶,狐狸都不敢招惹的那种凶。   以及,好多小伙伴都看出来要完结了啊,其实是有这个倾向了,但是具体要什么时候完结也……说不准,可能就这个月吧XD 第294章   杨新类似威胁的话让奥列格所有的说辞都被堵了回去, 他心里微微有些感慨, 想要忽悠大唐人真是难, 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卿都这么有底气。   奥列格想了想说道:“你这样威胁我没用,之前陛下曾经允诺过我, 不会将我交给弗拉基米尔,大唐皇帝君无戏言,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样, 奥列格才敢跟杨新在这里扯皮。   杨新看着奥列格笑着说道:“看来在国际学院这段日子, 王公学习的十分认真,学问比之前好的多。”   奥列格矜持说道:“都是先生们教得好。”   杨新欣然点头, 夸国际学院的先生们就是夸书院的先生们,反正就是夸大唐的先生,他当然开心,只不过就算奥列格夸了先生们,他也不会对奥列格放松的。   所以他直接说道:“王公汉学造诣增加, 却有一点忽略了, 那就是民心,若是到时候万众一心, 不, 也不说万众一心,只要朝堂上下超过半数要求陛下交出王公, 那么……换成王公,会怎么做呢?”   奥列格脸色一变,他咬牙说道:“弗拉基米尔让你们把我交出去, 你们就交出去,大唐的颜面何在?”   呦,现在都知道担心大唐的颜面啦,杨新带着气定神闲的笑容,这种表情还是跟他师父学的。   “我只是给王公提个醒,大唐的颜面自然有我们来维护,就算交出王公,我们也不是不能再继续打过去不是吗?”   所以就因为跟我谈不拢,所以你们就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有病吗?   奥列格气得不轻,低头想想最后说道:“我想我知道贵国担忧什么,萨曼帝国和伽色尼王朝不足为虑。”   杨新笑着没有说话,奥列格一咬牙说道:“我可以帮助贵国解决这两个麻烦!”   “不,王公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情,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觉得他们是麻烦,因为大唐跟这两个国家并没有冲突。”杨新说话滴水不漏,奥列格这个表态还不错,但还不到让他满意的地步。   连他都满足不了,估计他师父那关这货也别想过了,要知道因为奥列格给皇帝送美人,国师可是已经给他好好记上一笔了,就连杨新都给他记了一笔,因为那十来个美貌小郎君,差点引起家庭战争。   现在杨新话里话外挤兑奥列格,很难说不是因为心里有气的缘故。   奥列格当然知道杨新的意思,最后他只好说道:“一旦我继承大公之位,就是向萨曼王朝和伽色尼王朝举起屠刀之时。”   杨新避而不答,只是说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国际局势风云变幻,到时如何谁也说不好,王公若真有诚心不如就签了这份文书吧。”   奥列格看了一眼,那份文书其实严格来说算不上苛刻,想来大唐也是充分了解了基辅罗斯公国才弄出了这么一份文书,但是这跟奥列格的设想相去甚远,奥列格不想同意,但对面这个官员虽然从头到尾态度都很和善,但他的意思已经表露无疑——大唐不会接受第二种条件。   奥列格只能签,只是在签之前他说道:“大唐陛下不该这般鼠目寸光,今天我签了这份文书,将来大唐想要让基辅罗斯公国加入大唐联邦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杨新笑容依旧,眼神中却带着些许轻蔑:“放心吧,大唐已经有足够的成员国了。”   奥列格……奥列格拿不准杨新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以他的想法来看,谁还会嫌弃自己的属国多?大唐现在真正放在台面上的属国其实也不过就一个而已,怎么还有人嫌弃附属过多的呢?   从头到尾奥列格都没有想过李从嘉这么严格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因为宁缺毋滥这一个理由,他可以不要那么多附属国,但是成为大唐联邦国成员国的都必须是对大唐无比忠心,或者是大部分权利都在朝廷手上,尤其是军权。   李从嘉可不想将来因为这些附属国搞得大唐四分五裂,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不要!   奥列格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想要依附大唐,说白了他就是打着依附的幌子想要占便宜而已。   到最后让步的肯定是奥列格,他不让步也不行,毕竟从一开始到现在他手上并没有任何筹码。   奥列格签完文书之后,杨新问道:“如果弗拉基米尔死了,你继承大公,基辅罗斯公国的其他人会承认你吗?我是指并不完全效忠弗拉基米尔那些人。”   奥列格微微昂头说道:“你放心,谁强谁就能做大公,这是祖辈定下的铁律。”   杨新点头,心中啧了一声,怪不得基辅罗斯公国乱成这样,也怪不得他师爹经常称呼他们是野蛮人,这种方式……不是野蛮人是什么?   奥列格没有发现杨新在腹诽,反而笑着问道:“文书都签完了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杨鸿胪是忽略了吗?”   奥列格刚刚被杨新挤兑的够呛,找到机会他肯定是想要给杨新找点麻烦的,比如说玩忽职守就是个很好的罪名。   杨新轻笑一声:“文书上所有的条款都要等你当上基辅罗斯公国的大公之后再说,现在……这份文书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至于刚刚那个问题只是我想问而已,实际上如果陛下想让你当大公,就算基辅罗斯公国没有人支持你,他也敢杀进那些反对者让你坐上那个位子。”   杨新说完起身礼貌告别,然后十分潇洒的走了。   奥列格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居然有些羡慕,他也不知道自己羡慕什么,想来想去大概是羡慕对方这样强大的自信吧。   奥列格也希望能够成为李从嘉这样的人,能够让手下的人拥有这样的自信,那其人又该多么强大?   可是……他又觉得有些奇怪,在他的印象之中大唐的皇帝很好看很温和,身上没有让人畏惧的气势,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就不容别人忽视,可那又怎么样?看上去他一点也不像能够让手下建立这么强大自信的人物啊。   奥列格心中觉得奇怪,十分想要探究一下,一个合格的君主实际上并不是天生的,是需要聪明人不断学习进步才能出现,奥列格自认不算笨,也很想学习一下大唐皇帝,毕竟这位是开国之君,而大唐的国土面积这么大,奥列格也很想拥有这么大的国家。   只是想要向李从嘉学习的人很多,然而能够光明正大学习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太子李仲寓,剩下无论是谁,只要敢这么说,那就无异于谋反。   奥列格算不上这个行列,但他也没有说,他知道说了对方也不会接受,他只能依靠自己来看。   可是他能跟李从嘉接触的时间太短,毕竟他还是要去国际学院上学的。   大军开拔之前,李从嘉又一次见他是询问他要不要跟大军一起走,到时候或许能够亲眼看到大唐军队是怎么击败弗拉基米尔的。   奥列格有些犹豫,这些日子他在长安呆的已经很烦闷,长安的确是个好地方,然而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乡,气候和饮食都让他适应的很痛苦,所以他希望能够跟大军过去,最好是跟着大军一路杀回基辅。   可问题就在于他跟着去了算什么呢?大唐军队里面肯定不会有他的位置,他自己的人带上倒是可以,然而那几百人够干嘛的?   他可是听说了,这一次大唐调动的军队大概有十万之多。   基辅罗斯公国一共也就几十万人,十万人的军队奥列格想都不敢想那该有多庞大。   李从嘉看出了他的犹豫不由得笑道:“若是弗拉基米尔坚持不肯退兵的话,到时候或许还需要你去劝慰一番。”   嗯?奥列格没觉得李从嘉需要他去劝弗拉基米尔,只是觉得这是大唐皇帝给他的一个机会,在弗拉基米尔面前耀武扬威的机会!   想到这里,奥列格心头火热,当初他仓皇逃跑多么狼狈,现在有机会当面压制弗拉基米尔,想享有该是多么威风,虽然这份威风是借势,但能借势有的时候也算是一种本事啊。   奥列格到底年轻,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果断同意要跟着一起去。   李从嘉笑道:“正巧,我的太子这次也要带着东宫十率随军而去,不如你就跟他一起吧。”   奥列格点了点头,美滋滋的回去做准备。   李从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说道:“哎,欺负小孩子,真没成就感。”   一旁的释雪庭忽然来了句:“看他为你神魂颠倒有没有成就感?”   李从嘉懵逼:“什么玩意?”   神魂颠倒?这又是哪里来的说法?   释雪庭看了一眼奥列格离去的方向说道:“刚刚他那双眼睛从头到尾可都在一直盯着你。”   李从嘉哭笑不得:“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飞醋?我在跟他说话,好歹我也是大唐皇帝,他要是不看我才是没有礼貌,如今他还有求于大唐,怎么敢得罪我呢?”   释雪庭依旧不依不饶:“全程注意力都在你身上,那个眼神……说他没想法我都不信。”   李从嘉觉得在这个时候,大概释雪庭是不想听他冷静分析奥列格是不是喜欢他的,所以他干脆凑过去捏着释雪庭的下巴亲了一口说道:“他爱喜欢就喜欢吧,我管不着,反正我喜欢你,让他羡慕你去。”   释雪庭听了,面上的冷色再也维持不住,缓缓笑开,哎,他还觉得自己真是太好哄了,李从嘉每次说甜言蜜语,他都会心软,无论李从嘉之前犯了什么错,都可以翻篇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次算不上李从嘉的错,奥列格喜欢李从嘉的话,他倒是觉得奥列格眼光还不错,他的重光那么好,当然会吸引许多人喜欢。   以前也有明显对李从嘉有意的,无论是他落魄还是位高权重,然而这是第一次释雪庭觉得有危机。   主要是奥列格长得真的挺好看,他立体的五官在大唐还是十分有特点的,走出去街上都有需对小娘子对他扔香包花朵,释雪庭感受到了危机感——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李从嘉是个颜控呢?   当然释雪庭这么有危机感还有李仲寓的锅,毕竟他表现的实在没什么节操,李从嘉跟李仲寓是父子,在这方面可能也不好说,以前李从嘉没有变心可能是因为释雪庭的美貌值高,现在随着年纪增长,释雪庭对自己的脸也不像以前那么有信心了。   释雪庭这一次飞醋让李从嘉十分意外,以前像是奥列格这种段位的,释雪庭压根就不把对方放在心上,怎么这次这么在意?   不得不说,到底在一起那么多年,李从嘉是了解他的,估摸着可能是李仲寓和奥列格两个人的锅,不由得庆幸,亏他将这两个人都踢走了,要不然奥列格继续留下来,他每天就泡醋桶里得了!   释雪庭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吃醋这种事情,一两句话说完,差不都就行了,闹太久对感情不好,尤其是在李从嘉正忙的时候。   所以他问道:“你这是想要让奥列格有心理阴影吗?”   李从嘉抬头看他:“怎么这么说?”   释雪庭轻笑:“我才不觉得你会那么好心让他去狐假虎威,最大的可能就是让奥列格见识一下大唐的十万精兵,以及这些兵马的凶残,到时候奥列格就算继承了基辅罗斯大公的位子,可能也不敢轻易对大唐不利。”   大唐调动十万兵马其实不算很多,奥列格接受了国际学院那么久的教育,至少对大唐总人数是有个概念的,现在他眼里十万兵马可能只是一个数字,等到时候就会形成一个直观的概念,那他脑子里可能会有打不过的烙印。   这样大概能够将奥列格的不轨之心压制到最低,就是那种有心无力的状态吧。   李从嘉眉开眼笑地说道:“还是你懂我,哎,之前大郎还纳闷为什么又要让他带上奥列格呢。”   还能是为什么?奥列格跟李仲寓年龄相仿,或者说奥列格比李仲寓年纪还要大一些,但是两个人的素质却是天差地别,李从嘉的确觉得李仲寓成长太缓慢,但是对比奥列格,他就觉得很满意了,这一次未尝不是让李仲寓提前收伏奥列格,收伏不了也要给对方留下心里阴影才好。   奥列格随军这件事情几乎是被李从嘉运用到了极致,就是为了保障将来如果大唐需要向西扩张,奥列格能够束手就擒是最好的,就算不能这样,也要让他束手束脚不敢打!   不过,能不能达到目的,就要看李仲寓的了,李从嘉心里有些担心,却也只能放到一边。   李仲寓他们离开的当天,并没有什么太盛大的仪式,因为这一次从长安离开的满打满算就是李仲寓的东宫十率外加赵匡胤和他的亲兵。   别的兵马都是从西域那边调遣的,此时基本上已经都到了边境,就等顶头上司走马上任。   李从嘉倒是去送了他们,对赵匡胤他没什么好说的,只要求赵匡胤发挥出自己原本的水平就行,至于李仲寓……在之前李从嘉该叮嘱的都叮嘱差不多,现在再多说就属于车轱辘话,没什么意思。   所以他想了想最后笑道:“到了那边,记得替我敬将士们几杯。”   李仲寓眼睛亮亮,看上去颇有些兴奋,不过还能稳得住,沉声应道:“儿臣遵旨。”   李从嘉也不觉得他兴奋有什么不对,他从来没有要求过李仲寓要面无表情,必须让人揣测不到他的心意,那样的话会出问题,对他对朝臣都不好,只要别得意忘形就行,现在这样刚好。   他抬手对着李仲寓跟赵匡胤扇了扇说道:“行了,时间不早了,去吧,早去早回。”   没什么冠冕堂皇的祝福,但越是这样越是让大家心里踏实,这代表着皇帝对他们十分信任,并且十分有信心啊,再响亮的口号也不如一句早去早回来的振奋人心。   李从嘉目送赵匡胤跟李仲寓离开,转头就淡定的回宫继续批奏折批奏折,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而之后的大唐也很安稳,安稳到了除了户部偶尔会上报一下边境那边的军粮开销,其他人都没有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那里,除了偶尔讨论一下军情,大家都该干嘛干嘛。   这也代表着大唐的朝廷越来越成熟,就算外面在打仗,只要不会让自己伤筋动骨,那么大家就该干嘛干嘛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弗拉基米尔集结了兵力,本来以为威胁一下大唐,对方就会放人,毕竟之前他连拜占庭都威胁过,拜占庭多么强大?不还是让步了?   弗拉基米尔十分自信,带着两万兵马就过来威胁大唐,结果没想到大唐完全不吃这套。   此时,弗拉基米尔已经骑虎难下,毕竟他是在喀喇汗国境内,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回去,说不定穆萨对基辅罗斯公国也会完全失去敬意,这倒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万一派兵劫掠他怎么办?   弗拉基米尔不怕穆萨,却也不想目的没达到反而被人抢,毕竟只要动手,那么就会有伤亡。   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准备跟大唐交兵再说,反正强不强要打过才知道,他觉得自己手下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应该会让大唐认识到他们的强大。   结果大唐开始集结兵力之后,弗拉基米尔就越来越惊讶,对面那连绵不绝的军营让他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大唐的了解并不是很多,更多是来自于穆萨的形容,在穆萨的形容词之中大唐那些汉人各个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可问题是现在看起来哪里像是他说的那样?那些士兵明明都很强壮啊。   一开始弗拉基米尔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没有主动出击,但是随着大唐士兵越来越多驻扎在这里,弗拉基米尔粗略估算一下,发现对面的兵力很可能已经超过自己,跟他们这个联军持平了——所谓的联军自然是弗拉基米尔跟穆萨联合的军队。   至于其他的效果,弗拉基米尔看不上,穆萨看得上也没用,他无法强制那些国家,以前他还能靠武力征服,可是如今他的主要军队都集结在边境,不敢轻举妄动,还怎么武力威胁?   所以为了自己的面子,他干脆就没有喊那些国家。   到了这个地步,弗拉基米尔觉得自己不能忍下去了,所以他主动出击,结果日子选的还不太好,刚好赵康胤和李仲寓到了边境的第三天。   他但凡早发动战争,或许还能让大唐边城被动防守,可是如今主帅都在了,所以他们就能直接出兵跟对面硬碰硬。   这一次赵匡胤直接将东宫十率中的六率带上了战场,并且将李仲寓带在身边教导。   这一仗只是试探性的战争,所以并不十分激烈,却正好让李仲寓一点一点的适应战争的节奏。   捷报传来的时候,李从嘉根本没看那个报喜的奏疏,而是看李仲寓写的家信。   从信里可以看出,李仲寓对于战争习惯的还不错,心情萎靡也是有的,不过这并不是因为见到战争,而是因为自己人的死亡。   战争不可能不死人,东宫十率又没什么经验,第一批被派出去的人,反而是东宫十率的伤亡比较大。   李仲寓或许叫不全这些人的名字,但是这些人好歹是一直效忠于他,追谁与他的,如今眨眼间一条鲜活生命消失,作为还没有见惯生死的太子殿下,他自然会郁闷,需要父亲的开导。   不过这是小意思,李从嘉觉得赵匡胤应该会帮助李仲寓走出来的,而经历过生死,李仲寓到底是比以前要更加沉稳,随着越来越会带兵,他的心思也会变得缜密起来。   这是在向李从嘉希望的放下发展,所以虽然儿子在郁闷,他还是蛮开心的。   然而这份开心在看到李仲寓那封信的最后一页之后,瞬间不翼而飞。   释雪庭察觉到他表情变化问道:“怎么了?”   李从嘉咬牙切齿说了一句:“奥列格!” 第295章   虽然李从嘉看上去十分生气的样子, 但释雪庭却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真的是大事, 赵匡胤的奏疏肯定不会为奥列格隐瞒, 只不过让李从嘉这么生气……奥列格到底做了什么?   也不等他问出口,李从嘉就将李仲寓的信扔给了释雪庭。   释雪庭拿起来看了一眼, 不由得挑眉:“太子心里有数,你还气什么?”   这封信上写的有关于奥列格的事情并不多,第一就是奥列格在行军期间曾经在深更半夜穿着暴露的跑到李仲寓的帐篷。   李仲寓没有细写奥列格做了什么, 但李从嘉也经历过,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奥列格大半夜跑过去是什么目的?   更何况后面还跟着李仲寓的赌咒发誓,据李仲寓自己说, 他当时就将奥列格轰了出去,绝对没跟奥列格发生任何关系。   释雪庭觉得李仲寓这件事情办得不蠢,他没选择藏着掖着而是立刻告诉李从嘉,估计也是担心军营之中有情报部的人,更何况这件事情他是清白的, 有什么必要藏着?   最主要的是李仲寓没有觉得李从嘉跟男人在一起, 他就能够理所应当的跟男人在一起。   或者说,他还知道自己跟他爹是不一样的, 他爹跟释雪庭认识的时候都已经有他了!   有儿子之后, 再怎么胡闹,手下的容忍度也能提高不少, 就比如说李从嘉,他有了李仲寓,就算不再娶妻纳妾, 大臣最多也就是废话两句,不会强迫他,而太子现在还没有孩子,确切说是没有嫡子呢,这要是跟男人混到一起,奏疏怕是要演没李从嘉的御案。   而且退一万步将,李从嘉觉得李仲寓就算看上一个男人也不应该是奥列格,毕竟奥列格如今除了长相什么都没有。   当然李从嘉气的不是奥列格勾引太子的行为,他指着下面的内容说道:“你仔细看看,奥列格……亏他之前吹的厉害,我还以为他真的久经战阵,结果两边只是一个试探性的互相交锋就把他给吓怕了!”   李从嘉想不通,不是说基辅罗斯公国的王子们个个骁勇善战,凶残的很吗?之前奥列格敢跟弗拉基米尔叫板不就是觉得自己的兵厉害?   怎么转头上了战场就怂成了这样?   居然怕到了连帐篷都不敢出,后来李仲寓再上战场,他也不敢跟着去了。   李从嘉一边松口气一边很生气,奥列格这么怂,李仲寓肯定是看不上他的,可是……奥列格这么怂也影响了李从嘉自己的计划啊。   释雪庭比较了解李从嘉,问道:“你是觉得他是扶不起的阿斗?”   李从嘉无奈:“可不是吗?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不选他,还不如跟弗拉基米尔交好!”   释雪庭却笑道:“我觉得是阿斗也不错,毕竟太厉害了也对大唐没好处。”   就算只是每年进贡,那大唐也是基辅罗斯公国的宗主国,万一来个厉害的,借着大唐的兵力得到了大公之位,转头就翻脸也很麻烦。   是麻烦,却不是解决不了,然而就算是这样的麻烦也是越少越好。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他太弱小的话,将来只会被吞并啊。”   释雪庭问道:“被吞并?被谁?伽色尼王朝还是萨曼帝国?不是我说,这两个国家气数已尽,没有什么劲头了。”   李从嘉摇头:“都不是,而是拜占庭。”   释雪庭难得有些茫然,拜占庭?他依稀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却并不了解。   李从嘉说道:“拜占庭如今的实力大不如前,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是弗拉基米尔在的话,可能还抵挡得住拜占庭,如果换成奥列格……只怕是挡不住拜占庭的骑兵的!”   最主要的是现在这个时间段,拜占庭跟基辅罗斯公国的关系应该比较紧张,在他们两个势均力敌的时候,谁都不会轻举妄动,然而一旦拜占庭发现基辅罗斯公国的大公是个废物,那么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到时候李从嘉费劲巴力扶植上去的“傀儡”,还没等为大唐做出什么贡献,就被灭掉,给谁谁都不高兴啊。   至于帮奥列格打仗,开什么玩笑,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释雪庭想了想说道:“弗拉基米尔估计要退兵了,我们跟弗拉基米尔的交战只是因为他陈兵边境威胁大唐,如今他走,我们自然也不理会,至于奥列格……他要是有能耐回去从弗拉基米尔手里抢过那个位子,那就让他去。”   既然帮忙不划算那还不简单吗?就不帮了呗,反正帮到了现在也算是仁至义尽。   李从嘉长出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他心里纳闷,奥列格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是顾盼之间,精神内敛,武力值也算不上低,而且据说之前跟李仲寓他们对阵的时候,领兵算不上多么厉害,却也可圈可点,怎么就成了基辅罗斯版的赵括了呢?   就在李从嘉疑惑的时候,李仲寓正在自己的帐篷中无奈看着奥列格:“你可要想好,如果就这么回长安的话,以后就算我阿爹同意,朝中大臣也未必同意再相助于你,想求大唐帮助的人很多,若非本身实力非凡大唐是不会选择的。”   奥列格脸色苍白,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看着李仲寓颤颤巍巍说道:“不……不回去也可以,随便……随便哪里都好,只要听不到神怒之声的地方都好,我……我也不求你们帮我了,你们……你们居然敢窃取神的力量,你们……都是魔鬼啊!”   李仲寓整个人都囧了:“神的力量?将火器的威力称之为神的力量,只能证明你的无知,看起来你的确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了,你想走,但是跟我说没用,在京城我是太子,但是在这座军营之中,我只是赵将军手下一个军官,所以这件事情你还是去找赵将军申请吧。”   奥列格哆哆嗦嗦走了,李仲寓看着他的背影也有些无奈,想了想又开始写信,想要告诉京城那边奥列格变成这样的真正原因。   毕竟之前他担心奥列格勾引自己的事情通过释雪庭告诉他爹,他会变得非常被动,而那个时候奥列格正好表现了从“英雄”到狗熊的转变。   所以李仲寓在信里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如今还是要将原因告知他爹才好。   估计谁都没想到,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奥列格,在听到炸药爆炸的声音之后,整个人直接傻在了那里。   一开始李仲寓还以为他只是看不惯这样的场景,其实李仲寓自己也有点不适应,毕竟一群人被炸的四肢纷飞,躯体不整的画面并不好看。   然而李仲寓在适应,不止是他在适应,还有李晟也在适应,还有更多父兄没来,却被送过来磨练的新生代都在适应。   他们的父辈经历过不少这样残酷的战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然而他们都已经年纪渐长,开始变得老迈,担子总有一天会交给下一辈,这些小辈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哪怕再不习惯,也没有人退缩。   不像是奥列格,在最初的害怕之后居然就缩在了城墙下面抱着脑袋瑟瑟发抖,这一下子不仅仅是李仲寓,许多人都看不起他,尤其是奥列格嘴里嚷嚷着什么神罚。   李仲寓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觉得奥列格可能误会了什么,据说当初大唐,或者说是李从嘉他们刚刚弄出炸药的时候,没有见过的人都以为是神罚。   他想了想干脆派身边人去开解一下奥列格,倒不是他多关心奥列格,而是他知道自己父亲在奥列格身上下了注,虽然现在看上去没用,然而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影响到西边的局势呢?   这一颗棋子丢不得。   只可惜,谁劝解都没用,奥列格依旧胆小如鼠,这些日子只要听到爆炸之声他就会受到不小的惊吓,哪怕只是油桶爆炸他都会惊慌好一阵子。   李仲寓也是纳闷,奥列格之前自然说要学习,那么应该是知道大唐有这样厉害的武器的,怎么还会被吓成这样?   他这样问了,奥列格虽然神智混乱却还是老实回答说道:“知道归知道,然而却没有亲眼见过,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样子,你们……这是在窃取神明的力量,会引来神明惩罚的!”   得,牵扯到宗教问题,两边自然也就谈不下去,李仲寓就算有心管也没用,除非他们先要辩解一下宗教问题,可李仲寓信奉的是老祖宗人定胜天的思想,拜的是自家祖辈,压根就没信过什么仙佛,能说出个什么来?   管不了,自然不打算再管,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而且是最复杂的那种,李晟需要学的是怎么调兵遣将,他的定位将来就是李弘冀的接班人,然而李仲寓却还要考虑大局,而大局这种东西,因势导利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十分艰难。   他在那里写信,奥列格哆哆嗦嗦回到了自己帐篷之后,身边的侍从多果看了看外面说道:“殿下,没有人跟来。”   一瞬间奥列格就变了个样子,再不是刚刚因为饱受惊吓而精神萎靡的少年,他皱了皱眉说道:“大唐人……真是守口如瓶。”   多果小心翼翼问道:“殿下……还没有得到答案吗?”   奥列格摇了摇头:“他们太小心了。”   多果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还要继续下去吗?外面已经有许多非议了。”   奥列格深吸口气:“算了,没有机会再继续下去也没用,我也该是时候‘痊愈’了。”   多果顿时喜形于色,他家殿下不用继续假装下去,那么他也不用迎接那些人形形色色的目光了,总体来讲那些目光之中鄙夷为主。   奥列格看着多果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这些日子也是委屈你了。”   多果摇了摇头:“为了基辅罗斯国的大计,这也没什么,更何况委屈的是殿下啊。”   奥列格没有说什么了,他当然委屈,为了想要接触到那个看得见却摸不着的世界,奥列格剑走偏锋申请入学,结果没想到李从嘉转头就搞了个什么国际学院出来。   现在为了那一点点希望,奥列格又开始装疯卖傻,为的就是让别人来劝说自己,想要让人不畏惧不害怕,除了加深了解,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   只要让奥列格懂了炸药的原理,说不定他就不怕了,哪怕那人说的东西他不懂,然而只要能够接触到,就总有能弄懂的一天。   然而从头到尾,没有人跟他说过。   赵匡胤压根就没正眼看过他,李晟身为蜀王世子唯一服的人就是太子,对别人也不假辞色,至于太子……虽然看上去言辞切切对自己很是关心的样子,然而那似乎都是装出来的。   没有一个人肯真正解释给奥列格,那件东西不是神罚,它能看得见摸得着。   事到如今,奥列格装也没意思了,由此他也知道,大概就是自己的分量不够。   之前他觉得自己应该配做大唐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所以想要试探,想要用各种方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惜没有用,没人在乎他只能说明他这颗棋子有或者没有对皇帝都不影响。   所以,奥列格该清醒了,不过他也需要清醒的时机,正好赶上弗拉基米尔撤退前最后一场战争,奥列格跟在李仲寓身边,这一场战争之后,之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奥列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兴奋,誓要将弗拉基米尔斩于刀下的王公。   这样的转变让李仲寓惊讶,只是奥列格倒也有自己的道理:“之前弗拉基米尔没有出来,这些士兵都算得上是我基辅罗斯公国的精英战士,看到他们被炸成那个样子,我自然心痛,也会恨,却不知道该恨谁,只能将这些归结于神,是神降下了天罚一样的东西,还将他交给了大唐,所以你们能够用这些,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看到弗拉基米尔那一刻,我的恨就转移到了他身上,如果不是他,基辅罗斯那么多小伙子怎么会长眠在距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   对于他的说辞,李仲寓将信将疑,然而无论如何,奥列格的确不再害怕,而且还会带兵去围剿弗拉基米尔没来得及带走的残兵剩将。   眼见他已经恢复,李仲寓那封还没写完的家书只能重新改了一遍。   只是他将前因后果全部写到了信中,言明他也想不通,只能借助亲爹的智慧。   李从嘉接到这封信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本来他已经放弃了奥列格,结果转头奥列格就自己“痊愈”了?这事儿……有蹊跷啊。   释雪庭看了那封信之后笑道:“奥列格不痊愈也不行,他演不下去了,真要再继续,只怕他不是被遣送回基辅罗斯公国,就是直接被送到长安。”   李从嘉听出了一个重点:“你说……他在演?”   释雪庭点头,李从嘉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释雪庭轻笑:“我可没猜,这是刚刚收到的消息。”   释雪庭递给李从嘉一张纸,李从嘉接过来之后发现上面写的都是奥莱格跟他身边那个侍从多果之间的谈话,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奥列格装模作样是另有所图。   李从嘉看完这个灵光一闪说道:“奥列格的目的其实还是想要知道炸药的原理!”   虽然这两件事情看上去没有任何关系,可事实就是这样,奥列格装软弱,为的就是想要勾引起一些人的恻隐之心,或者是以自己的分量做赌注,赌太子会开导自己。   结果没想到太子是开导了,结果来来去去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奥列格最想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李从嘉面色古怪:“这个奥列格……心机也算不少了,真可惜……他碰上的是大郎。”   释雪庭轻笑:“大郎可未必知道他在装。”   李从嘉一想也是干脆说道:“可惜他碰上的都是在书院学习过的孩子。”   这也是有一层道理的,李仲寓他们不解释,是因为他们都在书院读过书,这样的道理于他们而言是非常简单基础的东西,谁学不好都不可能留在学院,更别提毕业了。   而奥列格虽然是国际学院的学生,跟他们学的东西都不一样,可是李仲寓还是下意识的将奥列格当成学院学生,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些基础东西,所以没什么好说的,都知道怎么回事,还怕成这样,说什么是神罚,估计是没救了。   结果歪打正着,奥列格现在需要一架梯子顺着爬,结果这个梯子却死活不肯下来,他只能干看着。   释雪庭也是懂这一层意思的,所以李从嘉说奥列格可惜,他也没有反驳。   李从嘉将信和那张纸都放在御案上说道:“这么看起来,奥列格比弗拉基米尔的确要有眼光一些,我就说依照他之前的表现,不可能这么怂。”   一个千方百计想要学习上国高科技的少年,对于大唐来说算是个威胁,这样的人,真要让他知道了许多东西,他就敢回去拼命研究。   虽然李从嘉觉得现在己方已经领先整个世界好几百年,可万一别人知道了也研究出来了呢?至少从大唐这边偷取一些成果,到时候逆向推导,总比一点点摸索着去研究来得强。   所以对于自家的技术,李从嘉一直看的比较紧,除非能够真正信任的外族,否则想要学这些知识,难上加难。   学院对学生的筛查比当兵都严格,偷学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释雪庭听了李从嘉的评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转移开来说道:“杨业在吐蕃那边已经僵持许久,怕是还要一段日子才有可能动手。”   李从嘉听了之后立刻问道:“他那里还守得住吗?”   释雪庭听了之后面色古怪说道:“守得住,别说守得住,他都已经收编了好几个部落了!”   李从嘉有些茫然:“不是说他在跟拉萨王、亚泽王以及雅隆觉阿王对峙?怎么还继续在收编部落?这些部落都听话吗?”   释雪庭轻咳一声说道:“这些部落……据说很听从杨将军的指挥,并且已经将杨将军奉为神人。”   李从嘉来了兴趣:“奉为神人?他做了很么?难道是抢到了琉璃佛像?”   释雪庭摇头:“琉璃佛像只能看不能吃,没什么大用处。”   这也就是他了,换一个佛家弟子这么说,只怕会立刻被群起而攻之。   李从嘉苦苦冥思半晌也没想到是什么,转头问释雪庭:“到底为什么?”   释雪庭这才回答道:“杨业带兵在那边驻扎,因为看样子一时半会走不了,干脆就诸城蹲守,城池因为是临时作用,所以也没盖的多么结实,只是不结实的城中还有一个很特殊的东西——暖棚!”   李从嘉瞬间明白:“他们……在高原上……种菜?”   可行吗?   当然可行,反正杨业也没想养特别难养的蔬菜,只是一些常见的能保存的东西便好。   饶是这样,绿油油的菜出现的时候,也让很多部落眼馋,一些部落只是看着眼馋,像是那三位吐蕃王还在思索如果打下来是不是自己也能种出蔬菜,而其他小部落干脆就直接带队投降了!   李从嘉听得啼笑皆非,种地天赋大概是刻在中原人骨子里的,然而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天赋,看上去比千军万马都好用,那些平时都不好找的部落都过来要向大唐投降了!   李从嘉越想越可乐,结果一抬头发现释雪庭已经出去接了只信鸽在手,放飞信鸽之后,他看了一眼纸条,顿时皱眉。   李从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能够让释雪庭皱眉的事情……难不成前线又有变故? 第296章   释雪庭面色凝重, 李从嘉一看他这个表情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 脑子里开始想着各种可能性, 甚至连赵匡胤在阵前突发疾病都想到了。   然而事情总是那么出乎意料。   释雪庭开口说道:“太子带着东宫十率跟大部队失联了。”   李从嘉顿时已经:“什么?怎么回事?”   李仲寓在走之前李从嘉就已经再三叮嘱过他,在战场上他就是个新兵, 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份为所欲为,反正这次领兵的是你岳父,我已经给了他临时权力, 如果你不听话他真能揍你。   当时李仲寓也答应的好好的, 从情报部后续的反馈来看他做的也不错,赵匡胤对他也很看好。   而且跟李从嘉不一样, 李仲寓居然还有几分领兵的天赋,打起仗来颇肖伯父李弘冀,搞得赵匡胤转成写信给李从嘉嘚瑟——他又教出来一员悍将。   然后又有些感慨,李仲寓颇有些生不逢时,若是他早生些年, 能够赶上大唐征战天下之时, 必然能够大放光彩。   其实生的晚也没什么,只可惜他是太子, 他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么一次能够出来历练的机会, 还是因为李从嘉觉得他应该知晓兵事,还有赵匡胤背书, 这才放他出去。   所以李仲寓注定有一身本事却不得施展。   当时李从嘉看了这封信就心里咯噔了一声,担心李仲寓会觉得施展不开而擅自做决定,也担心赵匡胤见猎心喜, 放纵李仲寓。   当时他还跟释雪庭说了,结果……金口玉言这种事情,也是很玄妙,李仲寓还真就出事情了。   释雪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只有这么一个消息,这是情报部的一大特点,如果发生重大事情,那就用信鸽或者信鹰先将简短的消息报告过来,让释雪庭心里有个数,具体情况就等后续。   李从嘉听了之后稳了一下心神说道:“等等吧。”   这个等自然是等后续的消息,毕竟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李从嘉能够稳得住,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李仲寓身边带着东宫十率。   东宫十率或许凶猛不如天策府,手上的火器也不如火器营多,但比起别的队伍还是强的,李仲寓身边有东宫十率在,至少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最差也能支撑到赵匡胤找到他。   估计这时候赵匡胤也很着急了吧。   赵匡胤的确很着急,他不仅是着急,他都快急疯了!   此时他正拽着向导的领子吼道:“你不是说那个向导很可靠吗?现在人呢?”   向导想死的心都有,他也的确快要被勒死了,只能指着领子示意赵匡胤松手。   赵匡胤虽然在暴怒之中,却还是放开了向导,死死盯着,大有这个向导不说出什么来,就直接干掉的意思。   向导努力喘了两口气才说道:“艾蓬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向导,是不会有问题的。”   赵匡胤怒吼:“没问题?没问题现在那一路大军已经失联了!”   向导心里纳闷,不明白只是一路大军暂时失联,怎么将军就这么激动,更何况这刚失联多久?也就两天的时间,大军征战在外也不是时时都有联系的,两天时间有什么问题?   向导心里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事情,只是斟酌说道:“或许是他们着急行军,没来得及派信兵联络?”   赵匡胤冷笑:“我通知那边接应的人也未曾看到他们,如果是急行军,他们早就应该到了!”   向导心里更加惊讶,这……大军出战还派人接应?他在这里当了许多年随军向导,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打仗方式,这……这哪里是打仗啊,这仿佛是在保护着什么啊。   向导思及此处忍不住问道:“敢问大总管,是哪位将军领此一路?”   赵匡胤瞥了向导一眼,冷笑道:“你最好祈祷他们真的没有出什么事情,否则砍了你全家都不够赔!”   向导心里突了一下,瞬间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不……不会是……太……太子殿下吧?”   他说的时候整个人都哆嗦了,眼中带着些许恐惧和期盼地看着赵匡胤,恐惧是担心自己说中,期盼是希望自己说错。   赵匡胤直接说道:“若是别人,值得我这样大动干戈?哎,你……”   赵匡胤这句话刚说完,向导就咕咚一声一头栽了下去,赵匡胤身边的卫兵上前一步把他扶起来,简单检查一下抬头说道:“吓晕了。”   赵匡胤一哂,他也想晕过去,一了百了。   当初是他跟皇帝提议将太子带出来练练,这件事情本来是不可能的,毕竟李仲寓是独苗苗,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然而李从嘉信任他,力压众意,让太子带兵出来了。   那个时候就算李从嘉是皇帝也承担了不小的压力,整个文官系统都在劝说他改变主意。   可李从嘉就是没改主意,从表面上看是皇帝不愿意跟文官妥协,实际上还有一层重点就是皇帝信任他啊,如果不是信任他,怎么可能让他带兵,怎么可能让太子在他手下做一将军?   然而他还是辜负了皇帝的信任,太子丢了!   赵匡胤派出了许多人暗中查探,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派人去寻找,毕竟这件事情不论是对方还是己方都不能知道。   对方如果知道,肯定也会下大力气派兵过去寻找李仲寓,那个时候李仲寓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至于己方更简单了,因为打跑了弗拉基米尔,剩下他们面对的就是喀喇汗国的士兵,而之前的那一仗已经让士兵们打出了自信打出了气势,在这种时候太子丢了,哪怕法不责众,他们也会担心啊,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他们的功劳就没了?   而从上到下许多军官会更加担心,因为问罪都会问到他们头上,这不是找事儿吗?   刚刚那个想到晕过去也是因为这样,更重要的是,赵匡胤说的还很温柔了,艾蓬是他的侄子,如果真的把太子弄丢了,别说杀他全家,这是诛九族的大错啊!   可惜赵匡胤派出去的斥候没有带回来任何消息,而本来应该在最近就受到李从嘉攻击的喀喇汗国边城也依旧安然无恙。   赵匡胤越来越焦躁,他想要写奏疏,但是又不甘心。   这个时候写奏疏的话,会让文臣直接拿到把柄,如果严重的话没准还会将他调回京城。   赵匡胤怎么可能甘心?他刚刚打跑了弗拉基米尔,此行带兵最大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还未曾攻破喀喇汗国的王城,他怎么愿意回去?   更何况这次回去之后,下一个被派来的只能是李弘冀,毕竟在大唐比他位高能力强的人只剩下这么一个蜀王殿下。   而蜀王来了,那么蜀王世子就必须回去,父亲和嫡长子不能俱在军中,至少在大唐有这一条。   李弘冀为了给孩子铺路,自己早就放弃了领兵的权利,现在眼瞅着李晟也一点点脱胎换骨,步上正轨,再让他回去,估计他们两父子都不愿意。   可以说这一封奏疏牵扯到太多,如今就算让赵匡胤写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他坐在案几前,迟迟不能下笔,只觉得那笔似乎有千斤重。   这个时候卫兵通川,潘美求见。   这一次潘美也跟着过来,足见李从嘉对这场战事的重视。   赵匡胤见他进来之后放下了笔,依旧是愁容不展,潘美算是这一路大军中的第二号人物,很多事情是不能瞒着他的,更何况赵匡胤跟他也是老搭档,以前就是主仆,又当了多年同事,彼此了解的很。   潘美见到赵匡胤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愁什么,只是他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反正纵然太子失踪,于他们而言也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可能就这么回去的。   所以他压根没打算说这个话题,只是说道:“不能等了。”   赵匡胤抬头看着潘美没有说话,潘美继续说道:“已经等了好几天,再这样下去,喀喇汗国说不定就看出来这里出了问题,万一让他抢占先机就糟了,当然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再拖下去,大家估计都会猜到出了问题,总有聪明人能够想到,到时候你苦心隐瞒也就白费了。”   赵匡胤沉吟半晌问道:“所以你觉得应该出兵?”   潘美重重点头:“当然应该,就算太子迷路,我们在这里牵制住了喀喇汗国的主力,也算是救了他。”   赵匡胤听到这里一拍案几长身而起:“好,出兵!”   潘美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太子失踪,赵匡胤心神不宁,瞻前顾后。   毕竟那是太子,可也是赵匡胤的女婿啊,太子妃如今膝下无子,太子如果出了问题,将来的若是再立太子,那位太子的太子妃可未必还姓赵了!   其实潘美说的这些赵匡胤心中都权衡过,只是长到这么大,他难得犹豫了一下,或者说也有一些小心机在里面。   毕竟太子失踪,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直接就去攻打喀喇汗国,哪怕他有一万个理由,也不免让人觉得他不重视太子,尤其是失踪的太子如果回来了,听说这样的情况,会不会也有想法?   不过现在赵匡胤就有了退路,到时候就说是在潘美的劝说下才行此事,那么对赵匡胤就不会有任何损害。   这样看起来好像坑了潘美,然而实际上对潘美而言也没什么,毕竟忠言逆耳,更何况潘美跟太子就是普普通通的君臣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到这些并不奇怪。   赵匡胤之前是受限制于身份,两个人谁的选择都没错。   潘美心里清楚,所以他直接找赵匡胤请求出兵,也不担心自己会被算账。   整个军队为了这一次的战事已经准备了好久,就算耽搁了两天,大家还是严格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行动,赵匡胤说出兵就出兵,不会有半点拖延。   潘美临走之前问道:“需要加派兵马吗?”   他问的是直接之前分给李仲寓那个边城需不需要派别人继续去。   赵匡胤摇了摇头:“如果现在派人去,都不用他们猜测,相当于直接告诉他们太子和东宫十率出了问题,我还隐瞒什么?放心吧,那座边城可有可无。”   李仲寓再怎么天纵奇才,毕竟经验尚浅,赵匡胤掏空心思给他找了一个边城,让他去攻打,这座边城不能太不起眼也不能位置太好,太不起眼会让太子觉得赵匡胤看不起他,觉得他靠不住。   不能太好则是因为喀喇汗国的边境重镇都囤兵不少,只凭着东宫十率未必是对方的对手。   好不容易找出了这么一座城,然而这座城也就注定了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有了这座城,可能大军攻打的能顺利一些,没有也不影响什么。   赵匡胤为了磨练李仲寓也算是费尽了心思。   潘美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蜀王世子那边……”   赵匡胤也有些举棋不定,李晟也是被送过来磨练的,偏偏他跟李仲寓脾气秉性挺像,两个人就算是吃亏受苦也不肯退步,更没有利用身份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所以赵匡胤对他也很照顾,让他领了一路军队去攻打一个小城。   之前赵匡胤对他们有多放心,现在就有多担心,一时之间居然有点不想让李晟去了。   也亏了之前赵匡胤把他们两个分开,没有编在一军,否则到时候太子跟蜀王世子一起失踪,饶是赵匡胤估计也要全家陪葬了。   潘美见他不说话,就叹了口气,开始思考让李晟跟哪一路大军。   结果还没等他想好,赵匡胤就果断说道:“让他去!”   潘美有些吃惊地看着赵匡胤:“大总管决定了?”   赵匡胤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事有反常即为妖,之前都已经安排好,而且还开了好几次作战会议,全军上下,所有军官都不觉得李晟不能胜任,都同意了赵匡胤这个决定,现在突然更改,也没有跟别人商量,谁都能看出有问题啊。   所以哪怕是担心,赵匡胤也必须按照原计划进行。   更何况李晟的安全其实没什么问题,毕竟他算得上是跟大军一起开拔,就是方向不同而已,不跟太子一样,需要提前离开,而且他距离赵匡胤中军不远,总是能够互相照应的。   想到这里赵匡胤不由得后悔,当初他就该也让太子跟他一起走,也选个离得近一些的,好互相照应!   李晟不知道他的堂弟已经失踪,十分兴奋的准备带兵走人,结果潘美过来跟他翻来覆去说了许多注意事项,搞得李晟都有些纳闷——这些东西在来之前他已经听了许多了,之前连赵匡胤都不会再跟他这些,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赵匡胤跟潘美如今挣扎的内心。   他们都不知道让李晟这么去是对是错,然而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李晟带着些许不解就这么走了,临走之前他都没在潘美或者赵匡胤身上看出任何问题,这两个人掩饰的完美无缺。   或者说在这一刻,赵匡胤和潘美都变了,不再是那个只想着对太子对皇帝负责的大将,现在他们要负担的是整整十万大军,他们要对得起的是这个天下。   赵匡胤看了一眼太子去的方向,闭眼再睁眼,这件事情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如果注定这次战后被问罪,他也不想无功而返!   当大唐的黑色洪流冲过来的时候,被穆萨派遣过来守城的将领反而放下了心,之前一直在担心对方什么时候出手,他要怎么防守,为了这个他已经好多天吃不好睡不好,就担心自己吃饭或者睡觉的时候对方打过来了。   这也不算新鲜,之前弗拉基米尔跟大唐打的时候,大唐打的全无风度,根本就是怎么能赢怎么打,完全没有以强欺弱需要估计身份颜面的意思。   现在大唐出手了,他也就踏实了,他知道自己未必是对面的对手,能做的大概也就是拖,拖到自己不能拖住对方的时候,就身死殉城。   他不会投降,因为对方是异教徒。   在开打之前,这位喀喇汗的将军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异教徒都该被烧死!”   只可惜他用的是本国语言,而赵匡胤……听不懂,当然就算听懂了最多也就是让他打的更凶猛一点。   这一仗本来用不着赵匡胤亲临的,喀喇汗国跟大唐不太一样,大唐一般都是外紧内松,边境守城都是重镇,一个比一个厉害,如果敢有人偷袭边城,那么必定会有来无回。   而喀喇汗国对边城的经营并不怎么样,这里的土地不适合,因为有戈壁的存在,在这里囤兵是十分烧钱的一件事情,更何况这一片戈壁本身也是一道天然防线。   这样的小城不值得赵匡胤亲自出手,只不过他现在心里憋着一团火不知道该向谁发,所以直接提兵便打,什么站前劝说对方投降都不用了,反正语言不通,打吧。   于是三天之后,李从嘉还不知道李仲寓的消息,却得知赵匡胤摧枯拉朽般的将喀喇汗国的变成撕了个粉碎,大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当然这有点夸张,却也算是实情。   李从嘉在赵匡胤出发之前,特地将他喊过来嘱咐了一句:“能不要俘虏就不要俘虏了,抓回来还浪费粮食,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伊斯兰教的教徒,弄回来当努力都有危险,万一把主人给洗脑了呢?这种事情又不是不可能。   赵匡胤将李从嘉的叮嘱贯彻的特别到位,一路打一路屠,打的敌人闻风丧胆,打的己方凶焰滔天。   李从嘉看完了消息不由得深吸口气:“赵匡胤这么疯,难道大郎……”   李从嘉脸色苍白,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把李仲寓当成自己儿子了,费了无数心血教导出来的,被天下臣民寄予厚望的太子,难道就这么……   释雪庭安抚他道:“不必太过担心,陶允跟着殿下去了,如果殿下真的遭遇危险,他会想办法联络情报部,现在还没联系,证明他们还能支撑,只是不知道被什么耽误了而已。”   李从嘉听了之后才稍稍放心,不由得说道:“以后可不能把他放出去了。”   释雪庭笑了笑没说话,他虽然安抚了李从嘉,可自己还有些担心,毕竟就算陶允跟过去了又怎么样?遇到危险能偶传讯,可到现在都没传讯或许就是没办法传讯。   而没办法传讯的可能性太多,释雪庭不愿意去深想,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想太多也没用,还不如祈祷赵匡胤早点找到李仲寓为好,否则如果李仲寓真的出了事情,不知道李从嘉要怎么疯。   实际上这两天被李从嘉迁怒到的人就有不少,毕竟皇帝也是人,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可以释雪庭也不愿意李从嘉这样,伤身体。   李从嘉迁怒过后总是会担心,而释雪庭这两天什么都没做,就留在他身边安抚了,他说的话并不是全无漏洞,然而李从嘉却没有质疑过,因为他相信释雪庭。   可越是这样,释雪庭的压力就越大。   现在就算是赵匡胤送来捷报都不能消减他的压力,因为很多人都开始怀疑,为什么最近的捷报都没有太子什么事儿了呢?   要知道以前但凡有捷报出现,恭维太子也好为太子造势也好,总是有的,怎么这几次都没有?   就在朝上众人怀疑的时候,赵匡胤带兵驻扎在了下阿图什,结果刚扎营,还没来得及把手下军官喊过来梳理一下今天的战况,那边斥候跑过来十分紧张喊道:“报,南方有不明大批人马接近!”   赵匡胤着实一惊,他刚刚已经将这周围的喀喇汗兵马都要么打死要么打退,怎么还有人卷土重来?   不对,南方……赵匡胤第一反应是:“那批兵马可是着黑甲?”   黑甲是大唐士兵的装束,太子的东宫六率也一样,赵匡胤觉得可能是太子回来,或者说他希望是太子。   然而斥候却回答道:“是突厥人。”   突厥人? 第297章   突厥人的话那就不是李仲寓的军队, 赵匡胤有些意外:“喀喇汗国还在别的地方藏了一只兵?”   他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赵匡胤本人也只不过就是随口一问便立刻让斥候继续去打探消息, 顺便让下面人都做好防御准备,等等说不定还要开战。   过了没多久, 斥候又跑了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大总管,那些突厥兵似乎不是喀喇汗国的士兵。”   赵匡胤听了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不是喀喇汗国?从南边过来的, 难道是伽色尼?”   不应该啊, 大唐打喀喇汗国,伽色尼就算不帮忙也应该在一旁看笑话才对, 居然还敢主动对大唐出兵?疯了吗?   潘美立刻说道:“难道伽色尼跟喀喇汗结盟了?”   赵匡胤立刻摇头说道:“并不可能,宗教之争除非有一方灭亡,否则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能够突然结盟的。”   潘美却说道:“大敌当前,他们好歹算是自己人,结盟也不是不可能吧?”   赵匡胤轻笑道:“错了, 就是这个自己人, 比起外敌来还要让他们互相痛恨。按照伊斯兰教的教义,异教徒都该死, 而他们彼此之间还有另外一层仇, 就是正统之争,如果自己败了, 就要看着敌人成为正统,你说他们恨不恨?”   赵匡胤这么一解释,潘美才明白, 说起来整个枢密院能够看透这一重的人不多,一个赵匡胤一个李弘冀,其他人倒不是什么都不懂,而是一个不信教的人去理解信徒的想法实在是有点难。   赵匡胤跟潘美解释完,兴趣也上来了,反正对他而言,不管伽色尼到底发了什么疯,他都不会畏惧,当初萨曼帝国全盛时期都未必能够大唐比肩,更不要说现在一分为二元气大伤的时候。   所以他也没有留在中军大帐指挥,而是穿上盔甲打算跟着一起过去看看。   结果他一动,许多人就跟着一起动,大家看主帅面色轻松,也都能放下心来,开始琢磨是不是老天送来了军功,既然是军功哪里有不抢的道理,所以赵匡胤本来想要带个几千人去试探一下,到最后差点没全军出动。   赵匡胤一看这样不成,只好动用军令将潘美留下,再留下三分之二的兵马,大营总不能空无一人啊。   等赵匡胤带兵远远迎上那一拨突厥兵,准备开战的时候,赵匡胤凝眼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很想将斥候提过来揍一顿。   亏他还带上火器严阵以待对面那都是些什么人啊,人数多是没错,但是看那身上盔甲不整,手中武器不全的模样,分明是一伙残兵败将!   怪不得斥候来禀报的时候不知道是哪里的兵,这个样子谁也看不出他们原本的铠甲制式啊。   再加上他们似乎连个主将都没有,将旗也不在,根本看不出是哪一军!   这伙残兵败将压根就没有什么阵势可言,零零散散的跑,仿佛身后有狗追着一样,赵匡胤眼神好,都能看到前面几个跑的脸色惨白,就差口吐白沫了。   这样的残兵败将还值得大总管亲自带兵?掉不掉价?   赵匡胤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在心里思量,他最近没有听说伽色尼也起了战事,这些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赵匡胤都能看清那伙士兵了,跑在前面的人自然也看到了赵匡胤,本来就跑的够呛,此时再看到前面还有人等着自己,看那模样就知道不是自己人,这些士兵顿时心中一阵绝望,有的干脆停下来直接躺在地上——不跑了!   赵匡胤嘴里刚想下令开火,掉价就掉价吧,都出来了那就打呗,总不能让大伙白跑一趟。   结果命令还在嘴里呢,对面都趴了!   赵匡胤更恨了,明显人家都不反抗了还开什么火啊,真当火器不花钱?   就在赵匡胤憋闷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卫兵大喊了一声:“将军,你看……那是……那是太子的将旗啊!”   赵匡胤听了之后连忙抬头远望,灰尘弥漫之中,隐隐能够看到一面绣着李字的幡龙旗。   赵匡胤顿时无比激动,立刻纵马前去打算跟太子汇合。   一旁的潘美也很激动,不过他心里比较有数,立刻拦住了赵匡胤说道:“大总管且慢,如今看来这些兵都是太子殿下打败的,不如我们就先等,等太子殿下将这些人擒住之后再去叙旧。”   赵匡胤刚才就是太过激动,此时潘美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立刻勒马停止前进。   潘美想的是一看太子就在追赶这伙人,他们不能抢太子的功劳,不管是哪国的士兵,既然开打只要打败就是军功,俘虏就是证明。   而赵匡胤想的就更多一些,太子这一次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现在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向导的问题还是李仲寓自作主张,如果是前者还好说,问向导的罪就是了,如果是后者……赵匡胤想到当初走的时候,李从嘉千叮咛万嘱咐让李仲寓别任性别冲动,这要是李仲寓没听话,有这份军功至少能够让他回去少受点罚,运气好了还能不受罚!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猜想,最主要的是这些被李仲寓打的落花流水的军队到底是哪个国家的还没搞清楚呢!   李仲寓的龙旗越来越近,赵匡胤想了想派了斥候过去,他的大旗在这里竖着,按照道理来说现在应该是李仲寓来主动见他,不过就算东宫十率打的比较激进,也不可能让李仲寓当前锋,还是派人过去通个气吧。   而另外一边李仲寓在看到硕大的唐字旗和赵字旗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的恨不得跑到前面去,亏了被他身边的卫兵给拉住,这才没有冲过去。   太不容易了,总算见到亲人了啊,李仲寓都以为自己要迷失在这片戈壁上了!   激动过去之后,李仲寓就说道:“儿郎们,前面大总管亲自率兵迎接,你们表现的时候到了!”   东宫十率也很激动,赵匡胤领的兵马是精锐中的精锐天策府,是的,这一次李从嘉为了弥补上一次天策府出兵结果对方跑了的遗憾,直接让天策府出来打仗了。   灭国之战当用重器,天策府这一次出兵也算值得。   这支军队在大唐基本上就是神话一样的军队,每一个参军的少年都梦想着能有一天加入天策府。   李仲寓手下的东宫十率也不例外,现在这些孩子一听天策府在前,自然激动的想要表现一番。   而到了这个时候,李仲寓也算是松了口气,他之前为了不影响军心,一直说大总管会派军队来接应他们,那个时候他说这句话只是胡扯,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真的圆上了这个谎话。   那批被东宫十率撵着跑的突厥兵的下场基本上没有悬念,就算没有赵匡胤他们最多也就是跑远一点而已,最后还是会被抓到,至于跑到喀喇汗国搬救兵,这个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们跑到了喀喇汗国的边城,到时候喀喇汗国的守军可能也只会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被抓起来或者杀死。   现在赵匡胤堵在那里,可真是一个都别想跑,到最后都成了东宫十率的俘虏。   这个时候被层层保护的李仲寓终于是显露真身,而赵匡胤也骑着马过去,等快到李仲寓面前的时候这才下马。   李仲寓也不敢托大,反正下马迎接赵匡胤也不掉价,这位是功臣是大总管是他岳父,就算天下人知道了也只会觉得太子礼贤下士。   李仲寓看到赵匡胤眼眶都红了喊了一声:“岳父!”   赵匡胤还是第一次被李仲寓这么称呼,心中顿时一软,好歹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更何况女婿也是半子,赵匡胤此时看他跟看自己儿子也没什么两样,尤其是李仲寓看上去……忒惨。   满面尘灰形容狼狈,身上的盔甲都有好几处破损,看起来也是亲身经历了恶战,最主要的是还瘦了啊!   赵匡胤走过去心疼地说道:“走走走,跟我回去。”   就算心里有什么疑问,在这里也不好问,不如回去先让李仲寓整理一下仪容,冷静一下再叙说。   当然在那之前,赵匡胤先让人将向导给捆了。   李仲寓冷眼看着向导被捆也不说话,赵匡胤顿时心中有数。   他将李仲寓带回营地,至于那些俘虏……赵匡胤没有直接杀,而是选择带回去,毕竟之前李从嘉只是说如果是喀喇汗国的士兵,那么不用手下留情,可是如果不是喀喇汗国的,还杀不杀?   赵匡胤一时之间心中拿不准注意,只好先让人将这些俘虏带回去。   俘虏数算不上多,一共就四五百而已,只不过李仲寓手下带回来的人头可不少。   在李仲寓前去洗漱休息的时候,赵匡胤让人记录了一下,估摸了一下这个军队的规模——大概有一两千人那样。   跟东宫十率人数差不多,怪不得看上去东宫十率打的这么辛苦。   也亏了当初赵匡胤给东宫十率配备了一些简单的火器,否则这一场东宫十率会有什么样的损失还真不好说。   可就算是这样都战死了几十个,伤了好几百。   赵匡胤没有着急问李仲寓,而是选择先派人去审问向导,毕竟这件事情跟向导肯定脱不了关系,如果向导要甩锅,也不是没有别人能够作证。   更何况依照赵匡胤对李仲寓的了解,如果真的是他自己好大喜功导致这一次失踪,他自己是不可能不承认的,李仲寓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之中,有担当这三个字基本上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赵匡胤派去的人,结果还没开始审问,只是往那里一站,向导居然晕了!用凉水泼都不醒的那种,让军医去看就说是累的。   赵匡胤顿时被气笑了,这向导一家子还真是如出一辙啊,动不动就晕,当你们是大家闺秀吗?   可是再不能确定是不是向导的罪责的时候,赵匡胤能够把人抓起来,却不能私自用刑,别的不说,既然他去给太子带路,那他就算是李仲寓的人,他二话不说把太子的向导给打了个半死,到时候让李仲寓的面子往哪里放?   也只能等,毕竟东宫十率能够坚持回来的,到了军营之中基本上都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幸好赵匡胤前两天打的比较凶猛,这两天正好要原地休整一下,毕竟士兵们也都累了,调整一下准备接着打。   李仲寓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中间都没带醒过来的,等他睁眼之后,赵匡胤收到消息,立刻放下军务,并且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粥送过去。   粥比赵匡胤到的早,他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李仲寓在埋头喝粥,顿时无比心酸。   李仲寓在别的地方都还好,就是在吃穿住行方面娇气的很,也是他爹给惯出来的,反正他们家有钱有权有地位,为什么要苦着孩子?   这碗白粥用的普通甚至有点劣质的米,还连点配菜都没有,放到以前,李仲寓估计看都不看,结果现在吃的却十分香甜,也不知道他这几天怎么熬过来的。   本来之前李仲寓出兵的时候因为距离近,而且还是边城,能够就地解决伙食问题,所以就是轻装上阵,没带多少粮草最多能够支撑三天,而按照原本计划其实一天就能到达目的地,那里有接应李仲寓的人,自然也有粮草。   而前两天东宫十率回来的时候,有人检查过,一点粮草都没有,在多两天只怕要饿死人。   赵匡胤听了之后着实后怕,万一他没有遇到李仲寓,万一他跟李仲寓错过,只怕东宫十率要哗营啊!   幸好幸好,老天保佑。   李仲寓吃完了之后,看到赵匡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居然是难得的腼腆,然而没有人笑他,此时赵匡胤已经知道他大致跑了多远——本来让东宫十率往西,结果他们往西南跑出去了将近一百里,这一来一回两百里,中间还要算上打仗的时间,怪不得从李仲寓到下面的士兵每人都面有菜色。   赵匡胤见李仲寓吃完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仲寓十分惊讶:“您没有去审问那个向导吗?”   不应该啊,不管是谁第一反应应该都是向导有问题,而且赵匡胤之前也把向导给捆了起来,怎么还先跑来问他了?   至于为什么赵匡胤没有问那个向导……废话,如果问了就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跟他印证向导说的话对不对了!   赵匡胤好气又好笑地说道:“那个向导回来之后也晕了,比你晕的时间还长,现在还没醒过来呢,我又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冤枉人可不好。”   李仲寓哼了一声说道:“不冤枉,这件事情本来就有他的责任。”   赵匡胤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李仲寓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家事情,跟我也有关系,之前我们出发的时候,走到半路遇到了一阵妖风,不是戈壁的那种风沙,就是突然一阵大风,飞沙走石,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根本没办法继续前进,只好选择一个地方躲避。可是躲避的那个地方有点偏离方向,当时我想着反正有向导在,偏离就偏离吧,总还能找回来的,结果风沙之后,那个向导居然告诉我们地形地貌变了,他分辨不出!”   李仲寓说到这里,赵匡胤立刻说道:“不可能!”   按照李仲寓的那个说法,风沙的确不小,但是也不太大,不会对向导造成很大影响,如果是普通向导就算了,但是这一次赵匡胤找来的这两个都是在本地有着十分大的名气,属于那种就算真的地形地貌变了,他们也能根据太阳月亮将人给带到目的地去的那种,根本不存在地形地貌变了向导就废了的可能。   李仲寓点头:“我也是不信的,可是向导一口咬定,我又能如何?而且我觉得向导没有必要这样欺骗我,如果他跟我有仇,那么就不应该承认自己不认识路,而是选择一条不归路带着我们走去,在这片戈壁之上总能置我们于死地。可是他没有,所以当时我将信将疑的继续让他当向导,他说不一定能找到我们原本的目的地,而我们粮草有限,只能然他尽量寻找到一座城池,不管是哪一座都能给我们带来补给。”   赵匡胤听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了点数便问道:“他把你们带到了哪里?”   李仲寓十分愤怒地说道:“他把我们带到了伽色尼的边城!当时我派斥候过去查探消息,在发现伽色尼的旗帜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就算知道不应该跟伽色尼起冲突,他也没办法,毕竟当时他已经快没有粮草了。   赵匡胤有些纳闷:“可是……你完全可以不暴露身份,蒙面也是可以的,总之只要不让伽色尼拿到证据不就行了?”   赵匡胤觉得这么简单的办法李仲寓不应该想不到,毕竟李仲寓从来不是那么古板的人。   李仲寓恨恨说道:“我岂能不知这一点?可是架不住向导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没办法偷偷摸摸,那就干脆光明正大,我是大唐的太子,就算战死也不能藏头露尾的死去!   赵匡胤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道:“这个向导为什么这么做?”   李仲寓说道:“似乎是他们家之前是效忠于伽色尼的,后来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冤屈,一家六十口人只逃出来他跟他叔叔。”   事情到了这里就十分明朗,不外乎就是向导利用李仲寓去报了一波仇,然而赵匡胤和李仲寓心里都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做,毕竟李仲寓手下的东宫十率虽然战斗力还不错,但也有限,如果这个向导真的要报仇,为什么不是让他叔叔来蛊惑赵匡胤?   难不成他们就是看李仲寓年轻好忽悠?   赵匡胤叮嘱李仲寓好好休息之后,转头就准备去审问那个向导,既然已经确定自家孩子没问题,做出那个选择也不过是被逼无奈,而且赵匡胤也很满意,至少李仲寓忍耐住了脾气没有当时干掉向导,而是留着向导把他们带了回来。   至于后来追逐的那些士兵,实际上是回来的时候遇到的别的伽色尼边城接到了同僚的求救信号派来救援的队伍,既然遇到了就没的说了,干就是了。   赵匡胤既然没有了估计,很快也就审问了出来,那个向导倒不是突然丧心病狂,而是他得知陷害他全家不共戴天的那个仇人高官到了边城巡视,他按奈不住跟叔叔商量,结果叔叔否决了这个想法,他本来也死了这条心,结果半路遇到了风沙,在躲避风沙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重新将这个计划提上了日程。   毕竟在他看来,这场风沙无异于就是在助他成事。   至于之后的后果,他也不在乎了,他全家死了五十几口,这个仇不报就算活着也不过是日夜煎熬。   对于这个结果,赵匡胤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要请罪,毕竟这个向导是他给李仲寓的,向导出了问题就是他识人不明,而且还险些害死太子,这就不能不认真处理了啊。   赵匡胤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写了奏疏,他也不担心,反正就算要治罪都要等到他打完仗回去再说,李从嘉轻易不会更换阵前大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实际上在赵匡胤的奏疏刚写完的时候,李从嘉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面对着释雪庭交给他的文书,李从嘉整个人都头疼无比:现在大唐实际上已经是双线作战了,一边跟喀喇汗国打,一边跟吐蕃打,结果还出了意外,这是……要三线作战的节奏? 第298章   不过释雪庭倒是松了口气:“不是太子自己要去的就好。”   李从嘉抬头看着他:“我觉得你话里有话。”   释雪庭果断否认:“没有。”   “本来不确定, 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肯定有!”李从嘉捏着他下巴说道:“说, 刚刚是不是在想幸亏这小子不跟他爹一样?”   释雪庭没忍住笑出了声:“你看, 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嘛。”   李从嘉哼了一声,凑过去冲着他脖子就咬了一口:“我知道归知道, 但你也这么想我就很伤心了。”   释雪庭重点果断歪了:“也?”   李从嘉有些尴尬,扇了扇手说道:“哎,之前范柱国跑来问我太子走之前我跟他说了什么。”   释雪庭顿时大笑, 这意思就是范质相信太子是老实的好孩子, 但是他们不相信李从嘉!   李从嘉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释雪庭收了笑声说道:“既然如此大概也没有人会怀疑太子, 也不错。”   装可怜对这货压根就不适用!   李从嘉翻了个白眼,释雪庭这么说还不是因为如果这事儿换成他,所有大臣估计都会疑惑是不是李从嘉把锅甩给了别人。   不过既然不是李仲寓犯蠢,李从嘉心里就踏实很多,至于伽色尼那边, 他想了想直接写了一封国书, 写完就递给释雪庭眼巴巴看着他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释雪庭本来有些奇怪,李从嘉这是主动道歉吗?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啊。   然而接过国书之后, 释雪庭从头看到尾就服气了, 他斟酌了半天,觉得……好像除了无耻没什么能特别准确形容李从嘉这一封国书。   李从嘉见他不说话, 依旧眨巴着眼睛看他,释雪庭只好说道:“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啊。”   李从嘉大笑:“对啊,要不然呢?难道还要我给他们道歉吗?那个向导是不是伽色尼人?”   虽然人家是伽色尼的人, 但这也不是你让伽色尼赔偿的理由啊,至于太子受惊什么的……释雪庭觉得,更受惊的可能是伽色尼国王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毕竟人家好好在一旁缩着看热闹,结果一不小心自己也成了热闹之一,谁不害怕啊。   不过释雪庭当然不会觉得李从嘉这么做不对,他果断说道:“内阁那边能同意,应该就没问题……吧。”   李从嘉淡定的让春生将国书给内阁送去,等春生回来的时候,李从嘉看着他脸上为难的神情便问道:“怎么回事?他们不同意?”   春生艰难的摇了摇头,李从嘉有些奇怪:“那你这个表情是做什么?魏仁浦他们说什么了?”   春生咽了口口水说道:“还请陛下恕我不敬之罪。”   李从嘉一听就知道那帮人大概没说什么好话,一时之间李从嘉有点纠结,他有点不太想听了,谁没事儿闲的喜欢被教育啊,可刚刚是他自己问的,如果不让春生说的话,说不定春生还以为他生气。   李从嘉只好怏怏说道:“说吧,恕你无罪。”   春生清了清嗓子说道:“回去禀报陛下,这封国书狗屁不通,有辱国体。”   李从嘉……李从嘉顿时脸黑了,他本来以为这些货可能觉得他这样倒打一耙的行径像土匪不适合,结果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嘲讽自己文章写的不好!   李从嘉气得不行,这种事情也是术业有专攻,下面的大臣需要写奏疏,而且刚开国的时候大家写奏疏还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病,都是怎么干脆怎么写,通篇满满干货。   结果承平日久,这帮文人的毛病就来了,开始要求文辞华丽,还有什么各种隐喻,一封奏疏,如果不是混了很久朝廷的,估计都看不懂他们都在写什么。   而李从嘉只要会看就可以了,至于圣旨什么的,他有一整个秘书团帮他写好吗?他只要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就可以了。   而这一封国书也是这样,上面没有那些让人云山雾绕的词句,每一句都是干货,而且李从嘉的文采也不能说是不好,只是内阁对皇帝总是有更高的要求。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瞪圆了眼睛,看着要炸毛,生怕这只猫头鹰飞内阁去跟辅臣们大战三百回合,连忙说道:“我觉得他们的意思不是说你写的不好。”   李从嘉愤怒:“他们就是觉得我写的不好!”   释雪庭绞尽脑汁:“他们大概是觉得你写的太简单了。”   “简单用得着狗屁不通这个词吗?不对,魏仁浦他们怎么敢这么说话,这个词是谁说的?”到了如今,李从嘉就算是怒火上升也不会失去理智,这一届内阁虽然也经常跟皇帝没大没小,但不会说出这种话啊。   春生缩了缩脖子说道:“我去的时候,范柱国正在那里。”   李从嘉:……   他就说魏仁浦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他是个斯文人啊,如果是范质的话……倒也解释的通。   毕竟范质最近年纪大了,已经不太追求那种形式,整个人颇有返璞归真的意思,怎么自在怎么来,怎么舒心怎么来。   听到是范质这么说,李从嘉由愤怒转成了无奈,现在整个大唐,除了那位已经老的快要走不动路的师行一老先生,也就范质有这个资格骂他了。   只不过,在下人面前他还是要撑个面子的,李从嘉十分嘴硬地说了句:“哎,算了算了,骂就骂吧,这也显得我还不是孤家寡人不是。”   这个说法很牵强,不过也有那个意思,如果满朝文武见到他都战战兢兢,那也没什么意思了,如果不是李从嘉纵容,内阁辅臣怎么可能敢那么随便对皇帝出言不逊?   不过也就内阁辅臣有这个资格了,六部尚书都不敢这么干。   释雪庭说道:“行了,反正你的意思传达下去,剩下的就让那几位老先生去琢磨吧。”   李从嘉十分傲娇地说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写得多好看。”   事实上,这些大佬们一旦出手,这一封国书的确是被修饰地很好看,而且从头到尾温文尔雅却又言辞锋利,跟李从嘉之前写的那封国书压根就是两种风格。   把国书比拟成人的话,这一封大概就是持剑君子,纵然温润如玉却也杀伐果断,李从嘉那一封……嗯,大概就是个土匪。   李从嘉看着新鲜出炉的国书,再怎么嘴硬也得承认人家写的是真的好,所以最后他只能说一句:“说来说去不还是那个意思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写这么好看,那些番邦蛮人也不一定看得懂啊。”   释雪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这封国书,是给天下人看的,而不是给那些蛮子看的。”   对于伽色尼王朝这封国书的重点就是你们的事情连累到了我们家太子,赔钱!   而大唐臣民看到这封国书重点大概就在伽色尼王朝冤枉了人,结果还连累了我们太子,险些让太子交代在戈壁上,这仇要报啊!   立场不一样重点自然也不一样。   李从嘉补充了一句:“是给读书人看的。”   说完他就笑了,这句话也没有什么补充的必要,毕竟大唐的咽喉口舌都在读书人手里,政权在读书人手里,甚至千秋功评都掌握在读书人手里,这个不给读书人看给谁看呢?   还是那句话,要让大家觉得我们是正义之师啊。   这样无论跟伽色尼是开打还是议和都有了充分的退路。   有这群老狐狸在,李从嘉觉得自己其实也不用那么辛苦的样子,反正总有人想的比他多。   而正如李从嘉所想,伽色尼国王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在收到这封国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之前他正在跟幕僚们商量要怎么跟大唐交涉,毕竟他们无缘无故就被打灭了一个城池,虽然敌人没有占领那个城池,可这也是无妄之灾啊。   只是伽色尼王朝现在不想跟大唐起冲突,所以要怎么才能表现出自己的强硬,同时还不会惹恼大唐,这件事情就需要细细商议。   他们因为留给自己的时间还很多,毕竟大唐传递消息从这里到长安也需要一段时间。   事实上也是这样,赵匡胤的奏疏还没发出去呢。   然而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不知道有情报部的存在,所以一步慢就步步慢,他还在这里讨论的时候,李从嘉那个土匪版本的国书都写完了,而等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和他的幕僚讨论完,准备些的时候,那封国书已经通过情报部的特殊渠道送到了伽色尼。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看完国书之后,气的双手都在抖,如果李从嘉在他面前,他大概有无数话能够反驳,然而这种可能不存在,之前他们写完的那封国书如今也没有了用处。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是想要辩驳的,然而他也清楚的知道大唐已经抢占了先机,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否认那个向导的身份,声称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阴谋。   至于别人是谁,如果他想要得罪大唐,那么阴谋就是大唐的,如果他想要跟大唐站在一边讨伐喀喇汗国,那么阴谋就是穆萨所为。   当然也可能是萨曼帝国余孽所为,他有一系列能够辩驳的借口,然而从这封国书上看,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能够清楚的知道无论如何,大唐大概都不会放过这一次出气和剥削的机会。   是的,出气在前,剥削在后。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觉得大唐唯一的太子差点折在伽色尼边境,大唐皇帝肯定十分愤怒生气,所以才会反应这么迅速。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从嘉的确生气,只不过李仲寓既然没有问题,他也就将这个当成对李仲寓的试炼。   反正他们这一辈朝堂上随便拽出来一个,都是有过生死存亡的经历,有好多人还不止一次,下一代都是长在温室之中,能够有这样的经历也不错。   当然前提是这样的经历是可控的,像是这样突发状况,还是少一点吧。   伽色尼那边在头疼,赵匡胤这边也在头疼,李仲寓回来了不代表那些人没有罪,只要跟这个向导有关,当初选向导时候经过手的官员无一例外,全被抓了起来。   之后就看皇帝的心情决定这些人的生死了,如果皇帝心情好,那么这些人最多也就是个渎职,如果心情不好……谋害皇太子是个什么罪名自己想想吧。   李从嘉看着那一串人名陷入沉思,一旁释雪庭以为他看出了什么便说道:“跟这件事情有干系的人不止这几个,只不过如果真的都算上的话,只怕牵连太广。”   毕竟一件事情不可能真的就是让一个人或者是几个人负责,一场大战需要调动的资源很多,如果真的全算上,只怕几百人都打不住,而这个名单上只有少少几十人。   李从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按照太子的意思办吧。”   释雪庭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太子怕是会多想。”   不仅多想还会为难,毕竟这件事情可轻可重,但是将这件事情交给他本身就很诡异,如果从表面上看就是老子让儿子出气,但是再深挖掘的话……皇帝是不是在通过这件事情试探太子的心性呢?   李从嘉明白释雪庭的意思,却还是坚持说道:“让他来。”   释雪庭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等李从嘉写完信之后就将信快马加鞭的送给李仲寓。   李仲寓收到信的时候刚跟赵匡胤从外面操练完毕回来,回来的路上赵匡胤还在跟他解释:“一旦涉及到国战,最好就不要希望能够毕其功于一役,一场国战打个两年都是短的,多的四五年都有可能。”   赵匡胤这么说就是希望李仲寓不要着急,打仗不是个着急的事情,同时也是给他一个暗示,毕竟作为太子,不可能常年留在这里,他只是过来感受一下战争气氛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被召唤回去。   赵匡胤不希望李仲寓因为想要立功而做出错误的选择,在战场上这很致命。   李仲寓虚心听着,李从嘉的信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李仲寓一听亲爹写信过来,顿时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苦逼。   赵匡胤哈哈笑道:“陛下怕是要来骂你了,快去吧。”   李仲寓只能苦哈哈的准备去看他爹怎么骂他,赵匡胤这货也不见外的跟了来,非要看看人家当老子的怎么骂儿子。   他这么不要脸,李仲寓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让他看了呗,反正以他对君父的了解,就算骂他大概也不会口出恶言,而且一般都会顾忌一下他的自尊心。   然而等李仲寓拆开信看完之后,表情就变的十分……诡异,有担心有迷茫还带着一点兴奋,混合到一起就很奇怪了。   一旁的赵匡胤本来是过来看热闹的,并不是非要看那封信,然而等他看到李仲寓这个表情变化的时候,心里就十分痒,很想看看李从嘉说了什么。   赵匡胤越老越混,他好歹也是快五十的人了,此时居然毫不顾忌的问道:“你爹跟你说什么了?”   李仲寓愣了半晌,听到赵匡胤问话 之后,犹豫一下就将信递给了他,准备借助一下老流氓的智慧,他也拿不准他爹到底是要干啥。   赵匡胤看完信之后,笑道:“哎呀,这个好,正好你可以出气了啊。”   李仲寓忍不住低声说道:“阿爹……万一不是这个意思呢?”   赵匡胤挥了挥手:“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想那么多干什么?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写吧,走了。”   李仲寓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匡胤十分潇洒的走了,这算是社么主意?跟没出主意是一样的好吧?   他不知道赵匡胤十分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大帐,然后一个劲儿的后悔,他就知道跟李从嘉沾上他总会倒霉,本来只是看热闹,结果一不小心就触及到了李从嘉对儿子的教育问题,这东西能碰吗?普通人也就算了,帝王父子……赵匡胤纠结啊……他现在居然开始有点盼着李从嘉赶紧将李仲寓弄回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赵匡胤不想担责任,当然就只能滑不留手,给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仲寓在最初觉得不靠谱之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赵匡胤说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他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他爹还能不了解他吗?   或许这件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他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讨好他爹?反而容易落下痕迹,他爹对这种揣测上意的事情很反感的很,他不能去触碰雷区。   那么他是想怎么处罚这些人呢?小惩大诫?   如果按照他完美太子的人设,最好就不要追究,毕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发生,这是个意外。   然而这个意外是可以避免的,只要当初经手的人仔细查证一下对方的身份来历,这件事情完全可以避免!   当然那些人或许也会说谁也没想到向导会这么丧心病狂,只是事情不发生的时候谁都觉得这无所谓,一旦发生……当初的漏洞就是致命的。   李仲寓思来想去,就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毕竟他是真的差点死在那里,毕竟他手下那么多人真正死在了那里。   或许这些人算不得精兵强将,然而他们是李仲寓自己的兵啊,一个太子,为了不引起皇父怀疑,手里的兵能有多少?他以前还能用贵精不贵多来安慰自己,也的确是对这些兵十分上心,砸钱也砸了不少。   这些兵死一个他都心疼,更不要说死了那么多!   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伤亡!说起来他们拿到了人头有军功,然而本身大唐也没打算跟伽色尼打啊,这算哪门子军功?   李仲寓前些日子气的想要杀人,要不是有赵匡胤开解他,并且还有正事要做,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去将那些官员全部干掉。   现在还想让他放过他们?放了他们,谁放过那些惨死伽色尼的东宫十率士兵呢?   李仲寓越想越是生气,干脆心里一横,直接给李从嘉写信,要求从重判这些官员,他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当然理由还是要写的,李仲寓直接将东宫十率的损失报了上去,顺便跟他爹委屈的哭诉了一下,在可怜兮兮地说自己也受了伤,嗯,这样大概就显得名正言顺一些了吧?   李仲寓知道这样或许会让李从嘉觉得自己小心眼,然而他觉得自己应该给那些死去的士兵一个交代,也给死里逃生的同袍一些交代。   所以他毅然决然的将这封信交给陶允,让他走情报部的特殊通道将信交给父亲。   李从嘉看到信之后有些意外,微微一笑说道:“让他去军营历练一番,到底还是有用的。”   释雪庭看完之后,也觉得李仲寓这样的做法比较和他胃口,不由得笑道:“经此一事,太子到底是长大了。”   李从嘉点点头,他这些年悟出来的,当皇帝自然要有仁慈之心,但也需要有雷霆手段,该下手下手,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你优柔寡断,从而给一些人可趁之机。   既然儿子想要严惩那些官员,李从嘉自然会满足他。   他一边找出了刑部的奏疏批奏一边问道:“伽色尼那边还没有动静吗?他们这是打算装聋作哑?”   释雪庭冷笑一声说道:“装聋作哑?我看他们是要暗渡陈仓。”   李从嘉听了之后抬头看向他:“怎么?他们已经开始备战了?”   然而释雪庭却摇了摇头说道:“你猜。” 第299章   李从嘉刚想说什么, 李平就满头大汗过来说道:“启禀陛下, 杨将军八百里加急。”   杨业?八百里加急?   李从嘉有些意外, 比起西边对敌喀喇汗国,吐蕃那边的战事一直都比较顺利, 突然冒出一个紧急情况,这就让人摸不到头脑了。   李从嘉拿过来拆开看之后,释雪庭便说道:“看起来是不用猜了。”   李从嘉冷笑一声:“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可以啊, 居然还学会了声东击西。”   一边拖着跟大唐交涉, 一边派军队去支援吐蕃。   实际上吐蕃那边打到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拉萨王,之前拉萨王也不过是负隅顽抗, 逃跑的时候跑到了羊同,顺便把羊同给灭了,然后占领了羊同的地盘,而羊同原本就跟伽色尼接壤,这不……伽色尼转头就跟拉萨王联络上, 准备帮忙。   伽色尼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从实力上来看,他们跟喀喇汗国联手最好, 然而这是最不可能的选择, 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吐蕃。   吐蕃当然是希望有援军的, 之前他们也想过去求助喀喇汗国,然而中间隔着一个伽色尼,这件事情就很不好操作, 喀喇汗最多的也就是支援他们一些金银财宝。   可是拉萨王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他缺人!   吐蕃虽然这些年割据势力相对平静,却也时不时的互相打上一场,只要打仗就会有伤亡,青壮劳动力是打仗的主力,经年累月下来谁也受不了,之前拉萨王说想要商量出一个天下共主结束吐蕃纷乱的局面,这个提议虽然听上去十分荒唐,可是当时几乎所有的吐蕃割据势力都同意了。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大家互相针对这么多年,已经快要伤到元气了,再加上大唐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是吐蕃人上位当了吐蕃皇帝,他们或许还能混个王爷当当,但如果是大唐占领了吐蕃,最后他们只能是阶下囚。   所以当时这种看上去十分不靠谱的提议偏偏就差点成功。   只是他们千防万防都没防住大唐派人来捣乱,在加上彼此之间的信任不够,想法是好的,结局却十分惨烈。   这些年大唐将数个吐蕃部落打败收伏,但是总有一些人会逃出来,拉萨王收了这些残部,可还是不够,这点人没办法跟大唐打,毕竟大唐打仗消耗的是热武器是钱,而吐蕃跟大唐打就只能用人命去填。   这是十分无奈的事情,他们却没有别的选择。   拉萨王也想过是不是要投降,再这样打下去,吐蕃或许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只是之前的投降条件没有谈拢,拉萨王希望的是像扶南那样,成为大唐联邦的成员国,这样他还能当吐蕃王,手中还有一点权利,不是只能去长安当个寓公,可是大唐却不同意,要么彻底投降,让这片高原成为大唐领土,要么就打到底。   当初拉萨王只以为大唐是想要跟他讨价还价,当然这么说是往自己脸上贴金,那么换个说法就是大唐在试探他的底线。   拉萨王觉得这就是他的底线了,不可能再退让,所以他也十分硬气的表示:“要么成为联邦成员国,要么继续打。”   大唐自从建国之后,基本上就不怎么接受威胁,以前还不够强大的时候都这样,更不要说现在,既然你不松口,那就打吧。   然后拉萨王就差点被打残,就在他觉得可能坚持不了两天的时候,伽色尼的使者过来,表示要跟他一同对付大唐。   拉萨王大喜过望,却又有些怀疑,因为伽色尼使者当时说的不是暗中支援,而是要一同对付,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并肩作战的意思啊。   拉萨王,不相信有天下掉馅饼的事情,毕竟伽色尼看上去怎么都不想敢主动与大唐为敌的国家。   他合理怀疑,伽色尼使者也不隐瞒,拉萨王知道缘由之后自然十分放心,开始跟伽色尼商议怎么合兵。   国与国之间的联合需要考虑的事情非常多,有的时候会消耗掉漫长的时间,然而到了如今无论是伽色尼还是吐蕃都没有那么多时间拖下去,两边的王心里都清楚,再拖下去什么联合都只是个笑话,只能等着被人逐个击破。   于是两边都十分谦让的你退一步我退一步,其中拉萨王退的更多一点,毕竟伽色尼如今实力还是比较强的,至少比他这一堆残兵败将强,他想要占便宜只怕也不行,万一再将唯一一个盟友吓跑怎么办?   两边这样一拍即合,杨业这时候正在跟部下说:“打仗不能太过急切,虽然我们现在稳操胜券,但还是要稳扎稳打,争取不给对方留翻盘的余地,再说,小心使得万年船,稳一点还能少损失一些士兵,到时候班师回朝的时候一说我们伤亡少,但是俘虏多,说起来也有面子嘛。”   也不怪杨业这么谨慎,因为大唐如今热武器比较超前的缘故,一旦决定打仗,胜负基本上就没有疑问,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消耗武器和战士伤亡都成为了评价这一场战争成不成功的数据之一。   其中伤亡数字比消耗更加重要,如果伤亡少,但是消耗多一些,朝上大臣也不会介意。   这样也有好处,毕竟就是因为这样的谨慎小心,让杨业没有阴沟翻船。   伽色尼和吐蕃本来是想要打杨业一个措手不及的,所以在一次战斗中,拉萨王故意让人佯装不敌败逃,想要将杨业他们引过来。   结果杨业在后面看着,觉得在前面就是拉萨王的王帐,拉萨王最精锐最主力的军队必然都在那里,为了不让自家士兵用命跟人家拼,他愣是按耐住了冲动,让人撤了回来。   拉萨王丢了几百个士兵的命,结果还是没能把杨业引过来,只能无奈跟伽色尼王朝派来的大将撒拉说道:“唐国派来的这个将军打仗十分稳重,从来不激进。”   撒拉有些意外:“他以前也是这样?”   吐蕃王认真回想一番之后说道:“没错,一直都是这样。”   撒拉表情严肃了起来,能够稳住心神,不被一时的胜利或者胜利迹象冲昏头脑的将领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不由得他不警惕。   拉萨王有些欲言又止,他觉得这样简单的设伏可能没用,不如在他们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撒拉突然带着突厥兵出现,肯定能够吓杨业一跳,到时候惊讶之下说不定他就稳不住阵脚了。   撒拉没有看拉萨王的表情,不过沉思半晌之后他居然跟拉萨王主动谈起了这种可能性,拉萨王顿时长出一口气,连忙跟撒拉讨论新的战术布置。   而杨业也的确是被他们吓了一跳,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突厥人会出现,他也是太过谨慎,当时就撤兵,反正也算不上输,只是没有赢而已,等他搞明白对面突然冒出来的军队是伽色尼人之后,转头他就发了八百里加急。   因为在外征战,杨业到现在根本不知道大唐跟伽色尼之间的纠纷,还在奇怪伽色尼为什么突然出兵。   李从嘉看完八百里加急之后,转头对着释雪庭说道:“我写一道手谕,你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吧。”   释雪庭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着李从嘉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打。   他顿时有点无语,看了好一会才说道:“你不多写点?”   李从嘉摆摆手:“懒得写了,他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的。”   释雪庭无奈只好就将这张字送到了吐蕃前线,而杨业在收到盖着宝玺的一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不过很快他就反映了过来,他的确不像是赵匡胤他们灵活,但也不笨,就是比较一根筋,李从嘉说打,那他就打呗,至于为什么伽色尼发疯,他管那么多呢?   拉萨王和撒拉都以为他们打了唐军一个措手不及,结果除了第一次发现唐军迅速撤走之外,等到第二次唐军又开始稳扎稳打,根本不在乎人多人少,你人多?有大唐人多吗?   一开始拉萨王还跟撒拉说过:“唐人最是狡诈多端,说不定就会用离间计离间你我,将军与我当勠力同心才是。”   撒拉听的有些茫然,虽然离得近,但是吐蕃跟突厥的语言还是不一样的,最主要的是拉萨王现在说的是汉语!   这些年吐蕃被汉化的程度很深,再加上他嘴里的成语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突厥语翻译出来难免有些词不达意,到最后翻译干脆放弃了努力翻译成语的想法,干脆将这个意思表达清楚就行了。   这一次撒拉听懂,他十分郑重的表示:“还请拉萨王放心。”   两个人除了身边的心腹,对别人都十分警惕,生怕一不小心就着了道,结果没想到杨业压根没想过玩那些虚的。   我能用武力碾压,为什么还要跟你玩诡计?当年大唐用手段是因为不想打,不想浪费资源不想有伤亡,可如今已经出兵了,还顾虑什么呢?   唯一让杨业头疼的就是突厥兵的生猛不下于吐蕃兵,这些有着信仰的人仿佛不怕死一样,嘴里喊着为真神/真主献身,就冲过来送死。   大唐的热武器还没到能够不停歇的将敌人全灭的地步,只要有空档,对方就敢用人海战术冲上来,然后撕开一个口子。   杨业对这种战术也没有太好的防御措施,只能小心再小心,所以零伤亡做不到,反而比之前的伤亡更多了一些。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现在也是急了,如果跟吐蕃联手能赢,伽色尼就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一旦输了,说不定唐军打完喀喇汗回头就来打他,到时候伽色尼就是腹背受敌!   所以不能保留,一定要倾尽全力打这一场!   预想中的三线作战没有到来,大唐还是双线作战,然而杨业的压力突然变的很大。   从最近频繁的战报上来看就能看得出来。   之前杨业已经很少这么频繁的发战报,小一点的胜利根本就不往京里发,一旦发了就是斩首千余级这种操作。   李从嘉颇有些头疼,当初他还在思索如果三线作战的话派哪位将军过去,但是现在变成三线作战,那就不能再派官位比杨业高的过去了,否则杨业在那边辛苦了一年,转头空降了一个上司,这是欺负老实人啊。   李从嘉一直都很为武将们着想,不肯欺负的太狠,所以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在低级军官之中找出一个比较好的苗子送过去,既能锻炼,又能对杨业进行辅助,还不会抢杨业的风头。   但是这样的人并不好选,首先最主要的是风格跟杨业相近,而众所周知,杨业的风格就是稳健,比他年轻的人,能够有这份稳健的实在是太少太少。   幸好最后总算找到了一个,还是从天策府选出来的,虽然说让天策府跟着赵匡胤去立功,但李从嘉也没让他们倾巢而出,总要留下来一些看守大营,而留下来的就是比较年老的和比较年少的,还有一些不太在意主动留下来的青年军官。   只不过中间还出了一些波折——这位不愿意去!   李从嘉十分惊讶,忍不住把人喊了过来,说起来这人李从嘉还有几分印象,或者说他对这孩子的义父有印象——鹿游原,当初天策府还在西域的时候,李从嘉刚接触到他们,就认识了这位,那时候鹿游原还是骑曹参军士。   后来鹿游原收养了一个战争孤儿,起名鹿巡,如今鹿游原已经是天策府记室参军事,鹿巡也争气一开始是顶替了他爹的位子成了骑曹参军事,算是子承父业,不过后来这孩子在演练的时候显示出了天赋,就被调走,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校尉,从品级上来看似乎是降职,但手中有了实权,这次是管人,不再是管马了啊。   后来鹿巡就开始了他大放光彩的路程,说起来养出这么一个儿子,鹿游原也算是欣慰,唯一让他难受的就是鹿巡这孩子不知道怎么的,太恋家。   之前天策府都没有什么机会出征也就算了,上一次出去打喀喇汗国,结果就因为这孩子恋家,生生放弃了这个好机会。   之前鹿游原就揍了他一顿,这一次陛下又要派人去吐蕃,又选中了鹿巡,鹿巡这一次又要放弃,鹿游原一生气,就暴揍了他一顿。   于是等李从嘉召见鹿巡的时候,鹿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着实有些惊悚。   李从嘉以前见过他,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转头变成了猪头,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   鹿巡含糊说道:“被爹揍了。”   李从嘉顿时笑了,他没揍过儿子,但是也知道这年代,当爹的不顺心顺手揍儿子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他听说鹿游原这个人脾气一直都很好,不由得问道:“你一定是他生气了。”   鹿巡苦笑:“他嫌我不上进。”   李从嘉也觉得这孩子太不上进,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想去?”   鹿巡闭嘴不言,李从嘉倒是显得十分耐心:“说吧,不用担心什么。”   鹿巡也觉得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有点不识相,但是他心里也的确有个坎,他跟他爹都没说过这件事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李从嘉的时候,他就觉得或许能够在皇帝这里得到答案。   鹿巡低声说道:“我小时候……因为贪玩跑出家门过一次,在山里迷了路,等终于找到路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人都被杀了,村子里也死了很多人,后来……后来我就再也不敢离开家。”   这个家值得就是他被鹿游原收养之后的家,别人只觉得鹿巡太恋家,但是谁知道他只是童年心理阴影?他只是怕再走一次,回来之后又看到一片断壁残垣。   这是心理问题,李从嘉不是心理医生,他没办法为鹿巡治病,所以到最后他只能说道:“天策府就在长安,你的父亲也好好的在长安,除非长安陷落,否则他必不会有事。”   李从嘉只是在阐述这样一个事实,算不上是任何安慰,但是不知道是他的语气太平静,还是气场太强大,居然奇异般的给了鹿巡信心,虽然不至于让他立刻走出阴霾,却也受到了安抚。   鹿巡当即表示要回去考虑一下,李从嘉没有责怪他,这种心理创伤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实际上他也不太抱希望。   不过有能力的青年军官也不仅仅是鹿巡一个,再找呗。   只是让他很意外的是,第二天鹿巡就回复表示愿意过去,只不过李从嘉手快,已经将调遣另外一个备用人选的命令发了下去。   按照正常程序,鹿巡已经失去了这次机会,只是李从嘉私心想要在给他一次机会,毕竟这孩子能够鼓起勇气走出家门太不容易。   所以他直接又写了一道调遣令,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就交给杨业去折腾吧。   而杨业听说来两个青年军官的时候,首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就有些头疼,很担心要是来两个混世魔王怎么办?前两天他才知道赵匡胤的队伍里被塞进了太子和蜀王世子,还有其他一些军中大佬的儿子。   这可是国战啊,都被塞了人,杨业这支军队已经算是很纯粹了,这一次……万一被塞进来两个,他要怎么做?   等人名到他手上之后他才踏实了下来,不是很熟悉的名字,那就证明应该不是关系户,虽然是皇帝亲自命令过来的,但掣肘还是少一些。   杨业安心等着新的军官过来帮他分担责任,当然他想的是一开始肯定是要带人熟悉一下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跟赵大总管那边呼应一下?   杨业之前没有跟赵匡胤联络,他本来也觉得赵匡胤一个人在那边支撑着国战不容易,但是一听说太子和蜀王世子都去了,他就觉得这场战争或许大家心里都有数,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赵匡胤是不是能够分出一点兵来去骚扰伽色尼,至少给他们减少一点压力呢?杨业这里想要帮手没来,来了两个新手,大概会更加谨慎一些。   他一边想着一边给赵匡胤去了一封信。   等鹿巡他们不远千里跑到吐蕃之后,杨业一看两个人身体棒棒的,没有任何高原反应,顿时放心下来,再看一下两个人的资料,该怎么安排心里也有了数。   杨业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分过兵,毕竟有能力带兵的人不多,现在来的这两个虽然看上去还稚嫩,但通过接触他就知道这两个人心中有数,而且能力不错,这样就可以尝试一下分兵了。   一开始杨业也不敢给他们分兵太多,一人带着两千人的队伍,尽量游击,主力攻击自然还是杨业的军队。   鹿巡和另外一个人也不介意,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的很。   杨业观察了两天之后就放心了不少,而此时赵匡胤的回信也到了,这货大概也是学习李从嘉的简约风格,就回了一个字:好!   不过不管怎么说,杨业心里更加踏实了一些,就算分兵也不担心,毕竟有人给兜底。   然而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放心的实在太早了。   再次跟吐蕃和伽色尼打过,小赢一场之后,刚回到军中杨业就收到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边鹿巡亲兵已经过来说道:“启禀总管,鹿将军要骑马回家,不不不,是已经骑马冲出了军营,我们……拦不住他!” 第300章   杨业顿时无比头疼:“他添什么乱?他回去有什么用?”   过来报告的是个小校尉, 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杨业知道鹿巡为什么会这么做——长安地龙翻身。   虽然没有给出具体情况, 但是杨业依旧心头不宁, 如果是小震,他怎么可能收到消息?这必然是京师已经乱起来了啊。   在这个时候杨业也很想回去, 担心家里老婆孩子,但是他能回去吗?他有责任啊!   他不仅不能回去,还要一边担心一边派人去将鹿巡给带回来!   一定要在这件事情扩散之前将人带回来, 否则私自出营, 鹿巡是要受军法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鹿巡不够走运,他冲出去之后, 本来以为自己能够一路跑回去,结果却正好遇到了在外面巡视完毕回营地的裘安——裘安就是跟他一起来吐蕃的另外一个青年军官。   裘安一看鹿巡的状态就觉得不对,二话不说直接让人把他捆了带回了军营。   当然在进营地之前他还遮掩了一下,没让别人发现鹿巡是被捆回来的,然后就直接去了杨业那里。   此时杨业正在头疼, 看到鹿巡之后着实松了口气, 他抬头对着裘安说道:“幸好遇到了你。”   裘安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鹿巡发什么疯?裘安跟鹿巡也认识了不短的时间,但是他从来没见到过鹿巡这样疯狂的模样, 眼睛是红的, 看谁都像是仇人,哦, 应该说是看拦着他的人都像仇人,而且一声不吭,就那么盯着你, 看得人十分惊悚。   杨业略一犹豫,想了想裘安也是长安人士,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能说出去。”   裘安当然点头,如果连守口如瓶都做不到,他也不可能被上面看好扔到这里来历练。   杨业叹息一声:“长安地龙翻身。”   裘安瞬间瞳孔收缩,杨业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刚刚是真的不知道,于是他颇有些纳闷,裘安不知道,鹿巡是怎么知道的呢?   而且可以说是跟杨业同时知道的,难不成这孩子跟情报部有什么联系?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靠谱的答案,否则不能解释鹿巡为什么比他反应都快。   裘安也有些慌乱:“地龙翻身?这,厉害不厉害?”   鹿巡也抬头看向杨业,杨业正了正色说道:“慌什么?长安自古至今地龙翻身了多少次,有正史记载的起码都有百来次,能出什么大事?如果真的出了大事,此时此刻我收到的就不是简短的一则消息,而是让我班师回朝的旨意了。”   杨业说完,看到裘安松口气,鹿巡也稍稍冷静下来,不由得继续说道:“裘安该干嘛干嘛去,至于你……给我滚回去面壁思过!”   鹿巡没有说话,只是声音沙哑问道:“总管……真的无事?”   杨业低头看着他说道:“鹿巡,你一点都不像一名军人,太让我失望。”   鹿巡微微一愣,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没有继续追问,垂头丧气的回自己的营帐闭门思过。   他知道杨业说得对,冷静过来之后,他也觉得自己有些愧对自己这身盔甲,他没有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这是他的错。   只是在得到消息的一刹那,他所有的理智不翼而飞,整个人如坠冰窖,满脑子都是:我走了,又出事了……   这次的事情只能说是意外,并不能证明鹿巡出来是错误的,然而碰巧赶到一起难免让他多想,再加上童年心理阴影,他此时还能保持理智已经不容易。   可是……就算杨业说没事,他为什么还是觉得心慌?   鹿巡觉得心慌也是对的,鹿游原没有生命危险,却也受了伤。   不过长安城中受伤的人太多,他那个已经算得上是轻伤。   地震来临的时候,李从嘉正在跟释雪庭凑在一起下棋,嗯,五子棋。   围棋这东西他一直没学会,或者说他也没有心思没有时间去学围棋,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能总是谈论公事或者耳鬓厮磨,总要找点联络感情的休闲游戏啊。   五子棋就被搬上了台面,这种下法太过简单,李从嘉还担心释雪庭不愿意,实际上释雪庭倒是无所谓,只要跟李从嘉在一起,感觉做什么都让他很舒服。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不是特别熟悉规则,或者说突然转变的规则让释雪庭反应不过来,连输了几局,等后来他掌握了玩法之后,李从嘉就再没赢过。   一连输了三局之后,李从嘉觉得有点面上挂不住,眼看要输,正要拦住释雪庭准备悔棋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强烈晃动伴随着巨响而来。   放在坐塌上的案几一下子就被掀到了地上,玉制的棋子叮叮当当摔了一地。   地震来的太快,一时间李从嘉居然都没反应过来,看到棋盘翻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不用悔棋了。   棋盘都被掀了,还悔什么棋啊。   而在他发呆的时候,释雪庭迅速站起来,也不顾脚下棋子,直接将李从嘉拽过来抱在怀里就往外跑。   等跑到空地上的时候他才停下来。   释雪庭这一番兔起鹘落的操作让李从嘉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到了安全地方之后,释雪庭低头看看李从嘉,发现他还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一脸茫然,还以为李从嘉吓傻了!   释雪庭伸手轻轻拍了拍李从嘉的脸,这时候李从嘉才回过神来,然而下一刻不由得面色苍白。   “地震了?”李从嘉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释雪庭点了点头,而他点头之后,宫里面就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地震来的太快太猛,很多人都是跟李从嘉一样过后才反应过来,也就释雪庭反应快,不管房子怎么样直接带着李从嘉跑了出来。   而春生跟桃符两个就差了一点,过了好一会才苍白着脸跑出来,看上去都是一副快要被吓死的样子。   等他们两个跑出来之后,禁军也稀稀拉拉的跑来,殿前都指挥使雷有终嘴里还喊着护驾,就是如果他的声音没有那么颤抖的话,还更有说服力一些。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李从嘉就镇定下来,在多山地区地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他转头就让春生去查看宫内有没有人受伤,宫里的房子有没有倒塌的,然后转头就往内阁走去。   现在内阁那边不知道有没有乱套,不过六部可能会更加乱一点。   李从嘉心里想着有的没的,也没有乘坐步撵,不是他不想,而是经历过地震之后,现在所有人之中就他跟释雪庭最冷静,其他人都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有的可以明显看出来腿都在哆嗦,这要是坐上去翻了,到时候他是罚还是不罚?   李从嘉快步走到内阁的时候,着实松了口气——老先生们虽然也有些意外,但看上去镇定得多。   人很容易被环境影响,虽然李从嘉知道地震是正常的,但是在周围人都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中,李从嘉就算再怎么镇定也会渐渐觉得心浮气躁。   现在看到还有人也很冷静,不由得松口气问道:“下面有消息传来吗?震源是什么地方?有没有人员伤亡?”   魏仁浦见李从嘉心里有数,着实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担心李从嘉不够持重,会被吓到。   不得不说,作为皇帝,李从嘉的态度能够影响很多人,原本很惊慌的人看到李从嘉镇定自若之后,也都跟着安静下来,颇有一种好像也没什么的感觉。   魏仁浦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只不过现在有些乱,可能消息会延后。”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李从嘉的表情,生怕李从嘉发怒,不过,李从嘉倒是很理解,不是谁都能在地震面前没有反应的,他之所以能够冷静还不是因为皇宫足够坚固,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第一时间让人在空地上清理出了一片办公区域,也亏了现在已经入秋,天气不那么热,否则只怕要把人给晒死。   当然,比起被晒,大家还是觉得性命更重要,在确定不会继续地震之前,没有人愿意呆在房间里面。   李从嘉一看大家此时根本无心干活,只好转头看向魏仁浦说道:“先放一部分人回家吧,留下一部分人做些基本工作就好。”   李从嘉的意思就是留下外州的人,家不在长安多少就不会担心,让他们回去也没什么太大意义,还不是住集体宿舍,还不如在这里干活,争取在大佬面前露脸,毕竟,当了官还在长安都买不起房子的人,官职也不是特别大,不过做些基础工作也就足够了。   实际上李从嘉唯一要求的就是保持通讯。   内阁没有一个人走,六部尚书也没有人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你还想着回家看老婆孩子?信不信下一次考核就让你永远回去看老婆孩子?   李从嘉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所以干脆亲自开口劝他们该回去看看的回去看看,留在这里无心干活也没用啊。   然而还是没人回去,他们知道皇帝是真心的,但是吧……他们还有上司呢?魏仁浦的上司就是李从嘉了,然而魏仁浦不回去,不过他儿子已经回去了,家里有儿子照看,他能更好的照看这个国家,否则所有人都回去了,把皇帝留在这里做事情?这不是为人臣的道理啊。   他不回去,内阁其他人自然也不肯回去,反正他们家里都有管用的人,不是儿子就是老婆,还不如留在这里处理国事。   李从嘉见劝不动他们,干脆也不多说别的,就跟大家一起等消息。   等消息的过程中,李从嘉说道:“感觉刚刚就晃动了一下,没持续太长时间,应该不会有太大损失。”   魏仁浦却面色凝重说道:“陛下莫要看宫里,刚刚地震有声如雷,怕是程度不轻。”   李从嘉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听到了很大的声音,只是下面没有反馈上来情况,而现在没人敢让李从嘉出宫,他就只能在这里等。   过了半天之后,才来了一份粗略禀报,查核之后,长安城内民屋倒塌一百三十间,死八十三人,伤一百三十三人。   李从嘉看到这个数据之后不由得惊讶:“怎么会这么严重?”   问完之后他就想到刚刚魏仁浦说的,不由得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啊。   虽然看上去这个数字不多,可最主要的是这不过是初步估计,而且只是长安城内的情况,这一次的地震波及到了多少地方谁都不知道,如果波及范围很广的话,郊县的伤亡肯定要比长安多的,毕竟长安的房屋质量算得上是全大唐首屈一指,别的郊县自然比不上。   李从嘉立刻让户部尚书开始准备赈灾,虽然天灾人祸都是要自己抵御,损失也是自己承受,但是朝廷不好什么都不管。   那些房屋倒塌无家可归的人朝廷要不要管?有人被压死,但是无亲无故的要不要管?还有一些公共场合或者是功能性的建筑受损了是不是要修复?   这些都是钱啊,李从嘉心疼,毕竟之前打仗已经花费了很多钱,现在又突如其来了地震,好在这些年也算是风调雨顺,大唐还有足够的财力去做这些。   有了最粗略的灾后报告之后,剩下的细节就会一点点的从下面反馈上来。   最让李从嘉意外的是情报部送来的四个字:终南山崩。   这样可以初步确定震源是在终南山,而终南山到长安其实还有短距离,这辐射范围可不小。   当然这次所谓的终南山崩其实就是有山体开裂的地方,毕竟地震,也难免,而且终南山可不止崩了这么一次,据释雪庭所说,东晋时期,终南山就崩过一次。   既然不是第一次,李从嘉也就镇定,该干嘛干嘛,在外面搭帐篷住了两天之后,发现没有余震,大家就也就回去了。   赈灾的后续有条不紊的在进行,最后死亡人数上升到了两百三十人,长安城内许多地方挂起了白幡,这让李从嘉十分感慨。   释雪庭却说道:“这些都先放在一边,地震过去,现在大家也都算平静下来,该有人找麻烦了。”   “嗯?哦!”李从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释雪庭说的是什么意思。   从科学上来讲,地震是地壳变动所产生的,这种事情很那避免,谁知道地壳什么时候变动?   然而在古代科学技术水平不那么发达的时候,但凡这种不常出现的灾害都会被认为是上天的示警。   示警什么呢?示警皇帝不乖,皇帝失德,皇帝做了让上天不高兴的事情。   而最近李从嘉做了什么?其实他也没干什么,就是派人去打吐蕃,吐蕃没打完又去打喀喇汗国,现在连伽色尼都一起打了。   虽然这两件事情已经进行了很久,然而朝廷最近做的大事就是这个啊,肯定就是在示警这个了。   李从嘉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疼,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当初打喀喇汗国和吐蕃是大家都同意的,干嘛要找我麻烦?”   释雪庭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朝堂上估计又要出现新一轮的风暴了。”   李从嘉心中一凛,他不怕别人过来指着他鼻子说老天看你不顺眼,反正他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老天看他不顺眼的话,他怎么可能穿越,还一步一步当上了皇帝?   但是如果有人借此生事,争权夺利,他可就忍不了了。   他思考半天忽然说道:“我记得……学院的课本上好像已经有关于地震是地壳变动引发的这样的知识点了啊。”   都已经开始科普了,还搞封建迷信,不怕皇帝发怒吗?   释雪庭却问道:“学院刚成立几年?”   李从嘉恍然:学院成立时间短,或许已经有学生进入了朝廷,然而这些人都还年轻,没有掌握话语权,自然也拦不住有大臣找事儿。   李从嘉深吸口气说道:“正好,借着这一次时间,咱们来一次科普吧。”   嗯,事情没发生的时候,科普也没什么用,大家都不关心,只有真切体会到之后,才会知道知识就是力量。   至于怎么科普,这还不简单吗?当年兔朝不就是有那么一批人,走街串巷的各种吆喝呐喊,生生把一些思想灌输到人们的脑海中。   现在李从嘉照样可以这么做,唯一遗憾的就是扫盲进行的并不是特别顺利,大唐文盲还很多,不能直接在坊门口直接贴个字报了事。   不过……字看不懂,总能看懂图吧?   李从嘉摸着下巴想了想,决定将这件事情交给礼部去做。   礼部尚书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谁都想不到李从嘉为了不挨骂就开了这么大的脑洞,居然要趁着这个机会给大家科普地震是怎么形成的,这……这有用吗?   大用没有,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别让大家地震了就开始找别人的错误,尤其是找皇帝的错误吧。   只不过科普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而这一段时间之内,说不定就有人按奈不住跳出来要指责皇帝或者大臣。   对此李从嘉已经有所准备,或者说是释雪庭已经有所准备。   反正敢出来指责别人的必然站在道德制高点,既然你这么厉害,那肯定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啊,什么?做过?不好意思,罪加一等哦。   不仅仅是释雪庭准备好了,就连监察部都已经蓄势待发,对于李从嘉这一连串的动作,内阁是知道的,然而他们没有劝阻。   毕竟打吐蕃他们倒是可以说自己反对,但是打喀喇汗国的时候,内阁可是无比积极的,如果冒出一个人指责皇帝和内阁都不靠谱,他们心里也会腻歪。   只是让大家都很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人跳出来。   李从嘉等了半个多月,没有等到任何指责皇帝和内阁辅臣的奏疏,反而都是各种赈灾情况,还有别的事情——虽然地震了,但是整个朝廷还是要照常运转的,毕竟别的地方没有地震不是。   看上去仿佛所有人都在兢兢业业的干着自己的事情,都在为大唐发光发热,没有人想过趁机给自己揽权。   这让李从嘉十分意外,他看着释雪庭说道:“他们都这么安静,我还有点不习惯了。”   释雪庭颇觉好笑,心想你把御史台都给撤了,现在御史台的御史在监察部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谁还敢没事儿触你霉头?   不过没人指责李从嘉,连指责内格辅臣的人都没有,也的确很奇怪了。   结果就在众人都觉得十分纳闷的时候,李从嘉等来了一封国书。   这封国书是穆萨写来的,穆萨的汉语造诣十分糟糕,之前跟大唐打仗,他将境内的汉人全部屠杀,就算是信教的都没放过,这就造成了手下精通汉学的人基本没有,所以他的国书十分简单粗暴:真主有灵,你对真主不敬,真主则降罪于你,这次是你的子民替你赎罪。   李从嘉顿时被气笑了,他的臣子都没觉得他失格,现在一个敌国君主过来找他麻烦,穆萨这是走投无路了吗,居然来打嘴仗。   李从嘉也乐得趁这个机会跟他拌拌嘴,转移一下大家注意力,然后他也开开心心的回了一封:你对大唐意图不轨,所以我们诸天神佛也会降天谴于你,你信不信?   李从嘉这封国书看上去跟开玩笑一样,他写完之后惴惴不安的让春生拿给魏仁浦他们,希望这次范质不在那里,不会骂自己写的狗屁不通。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魏仁浦他们居然都没修改,直接就这么原样发给了穆萨。   穆萨看到国书就笑了,他当然不信。   他不信,所以,他死了。 第301章   穆萨的死因十分奇特, 他是从马上掉下来, 摔断了脖子, 结果当时没死,只是导致了瘫痪, 结果在治疗的过程中,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到的消息,说是用针灸能够治好, 然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会针灸的教徒。   结果那个教徒的针灸大概也没学好, 直接从头上下针,搞得穆萨头痛欲裂, 呕吐,发展到最后就是吐白沫,然后一命呜呼。   李从嘉得知他的死法之后忍不住转头问释雪庭:“那个教徒,不会是你派去的卧底吧?”   释雪庭不由得啼笑皆非:“之前安插在那里的探子基本上都撤了出来,只有一小部分被抓住, 怎么会是我安排的人?”   李从嘉这下踏实了, 穆萨的死真的是意外。   可是除了他,大概没什么人觉得是意外, 就连释雪庭都感慨, 李从嘉这么多年都没有发挥自己的特长,他还以为不存在了, 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放了个大招。   李从嘉大概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又把穆萨给说死了,看着满朝文武诡异的目光,他有心想要争辩一下, 但一想争辩大概也没用,从以前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例子了。   估计李从嘉说谁死谁就得死的灵验已经深入人心,他辩解有个什么用啊!   现在最主要的是重新估算一下形势。   穆萨去世对于喀喇汗国来说是一个打击,喀喇汗国从一个突厥国变成伊斯兰教国家,穆萨功不可没,再加上他把自己的名字都改成了跟伊斯兰教史上的六大使者之一的先知穆萨一个名字,长久的潜移默化下来,他几乎已经成了国民心中真主在人间的代言人。   如果是在和平时期也就算了,可问题就在于如今喀喇汗国正在跟大唐打仗,在这种紧要关头,灵魂人物升天,喀喇汗国还没有乱成一团已经是个奇迹。   李从嘉原本是估摸着这一次赵匡胤大概能够直接发动闪电灭国战,毕竟趁他病要他命嘛。   然而赵匡胤迅速写了一封信回来,是的,是写信,不是奏疏,这就代表着这封信不会通过内阁,毕竟朝臣再怎么厉害也没到能偶查阅皇帝私人信件的地步。   李从嘉在收到赵匡胤的信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值得赵匡胤不惜动用情报部的力量给他写封信。   是的,陶允本来是作为太子的助手跟过去的,也算是另外一种李从嘉放在他身边的眼线,只不过这个眼线比较光明正大。   结果没想到到了现在陶允几乎成了信使,李仲寓想要给他爹写信了,嫌弃公共系统慢,走情报部,赵匡胤有事情想要跟李从嘉说,不想让别人知道,走情报部,陶允本来以为自己过来就是打打酱油的,结果没想到自己比在长安时候都忙。   陶允也是没了脾气,只能老老实实充当信使。   李从嘉打开信之后瞬间一拍案几:“不行了,不能再等了。”   正在看书的释雪庭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赵匡胤说穆萨的儿子阿里·木萨有意思要投降和谈,并且传出消息说愿意加入大唐联邦。”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写了一份龙飞凤舞的手谕交给释雪庭说道:“送去给赵匡胤吧。”   释雪庭没有打开看,实际上不看他也能想到李从嘉的意思:“你要让秦国公直接开战?”   李从嘉点头说道:“没错,让他去打,出了什么事情我来扛着。”   李从嘉所谓的出了事情基本上就是大臣们知道了喀喇汗国想要和谈的消息,他们打算和谈,然而赵匡胤却闷不吭声的直接打了过去,将两国和谈的可能性打没。   这不是小事情,说不定就会有人抓住不放,趁机通过打击赵匡胤来打击枢密院,而李从嘉已经做好了死扛到底的准备。   释雪庭沉吟半晌问道:“不问问内阁?”   李从嘉果断摇头:“不能问,本来打不打他们都在两可之间,如果不是出了喀喇汗公主谋害皇嗣,让两国有了死仇,不打不行的那种,否则他们肯定不会愿意打喀喇汗国的。”   释雪庭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将李从嘉的信件派人迅速送给赵匡胤。   到了这个地步,释雪庭再一次确定李从嘉这是打算灭了喀喇汗,不再给喀喇汗任何喘息之机,唯一让他有些拿不准的是李从嘉打算怎么对待喀喇汗的平民。   他不知道自然也就问了出来,结果没想到李从嘉也在发愁,他知道平民不能随便杀,历来就算是灭国战,灭的也是人家的国号,而不是把整个国家变成死域。   可是只要喀喇汗国有一个人活着,伊斯兰教就存在,李从嘉的目的一样达不到。   他坐在那里发愁,释雪庭看着他眉头紧皱,都开始无意识的啃指甲,就知道伊斯兰教算得上是李从嘉的心腹大患,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李从嘉会对这个国家防备这么深。   只是他看不得李从嘉发愁,只好上前将对方的大拇指解救出来,开口说道:“你容不下喀喇汗国,倒是能够容下萨曼帝国和伽色尼?”   李从嘉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哪个都不想留,然而两权相害取其轻的话,还是世俗派比较温和。”   释雪庭说道:“这两个教派既然都容不下对方,那就让他们去打好了。”   李从嘉抬头看着释雪庭纳闷说道:“我们之前不是这么做的吗?”   就是不太成功,伽色尼和萨满帝国……哎,这两个不争气的,怎么就打不过喀喇汗呢?   释雪庭说道:“可是穆萨已经死了。”   李从嘉摸着下巴,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个意思哦,穆萨这个人虽然在李从嘉手里一直在吃亏,然而他能把喀喇汗国经营的这么好,算不上人雄也能算得上人杰了。   而他的儿子阿里·木萨名声不显,喀喇汗国这么多年一直在打仗,连这位王子的凶名都没有传出来,估计是没有什么太大本事,毕竟喀喇汗国跟大唐还是不一样的,毕竟是突厥人跟汉人国家不一样,李仲寓不会打仗也能做个守成之君,喀喇汗国……不会打仗,怕是立刻有别的王子掀翻他的地位。   只不过阿里·木萨运气好,还没等他被其他王子打败,穆萨就死了,匆忙之间他登基称帝,不过一想到他跟李从嘉对上,大概也算不上运气好了。   李从嘉正在思考是选择伽色尼还是选择萨曼帝国,伽色尼好在是新兴国家,之前萨曼帝国拥有的弊端应该都没有,但是也不代表他们的政权和政治理念就十分完美。   萨曼帝国的话,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一直都偏缩一隅苟延残喘,无论外面风云怎么变换,最近都老实呆着不肯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就在李从嘉思考的时候,作为伽色尼国王的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已经快要被吓疯了。   穆萨死了,被大唐皇帝一句话说死的,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不靠谱,换成谁都会这么看,怎么会有人被被人说一句你该死,就死了呢?   然而这件事情真的发生,并且发生了不止一次啊,既然已经选择了大唐作为敌人,那么一定要了解对方才行。   之前伽色尼知道大唐皇帝被誉为真龙天子,说是上天选中的人,当时他还不太在意,以为不过是对方宣传的手段,后来知道有好几个被他说死的厉害人物之后,也只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毕竟之前的事情他没有经历过,给皇帝脸上贴金这种事情哪里都有,然而现在容不得他不信了——明晃晃的例子摆在眼前啊!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一直都有些惶惶不可终日,为此他甚至都不想继续支持拉萨王了。   万一大唐皇帝一动怒,给他来句你也死吧,他就死了怎么办?   作为皇帝,不应该迷信,却不得不迷信,这种事情不能去碰运气。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开始思考是不是投降算了,毕竟比起小命来说,那点钱就不算什么了,多少钱都买不到命啊!   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大唐皇帝的书信,是的,书信,而不是国书。   毕竟很多事情李从嘉是背着内阁干的,当然不能直接写国书,那样他企图直接灭了喀喇汗的想法不就被人知道了吗?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收到信的时候一直颤抖着不敢打开,生怕打开看到一句你该死的话。   只是他想了想,上一次大唐皇帝是给喀喇汗国王发的国书,明晃晃昭告天下,然后穆萨就死了,这一次只是写信的话……如果为了咒他,应该不至于吧?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犹豫着打开了书信,他惊讶的发现这封信居然是用突厥语写的,而信的内容很简单,上面只是让他去打喀喇汗,灭国,真真正正的灭国,只要灭了喀喇汗,大唐就不为难伽色尼。   这个不为难是各种方面,而且李从嘉还隐隐表示不仅不为难,还会给伽色尼各种方便。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顿时心头火热,打喀喇汗国他也想啊,如果不是跟大唐起了冲突,穆萨这一死他肯定是要去捡便宜的。   至于真正灭国战这个,他倒不是很在乎,突厥人打仗一直都很生猛,动不动就灭了人家部落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在大唐皇帝下这种命令会被喷的狗血淋头,并且还会被按上一个暴君的名头,但是在伽色尼这就不是什么事情了,再加上中间还有一层宗教战争。   既能够跟大唐缓和关系,还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样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心头火热,立刻打算给李从嘉去国书,只不过刚写两行字他就反应过来,既然大唐皇帝私下给他写信,那么就代表李从嘉不想让别人知道啊,他要是写国书……这不就等于昭告天下了?   不行不行,这样搞一定会搞砸,到时候……大唐皇帝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比如他们的死对头萨曼帝国不也是吗?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写,最后只好找人来用汉语写一封信给李从嘉:您老要我怎么做?   这一封信已经将他放到了一个很低的位子上,然而没办法,谁让他怂了呢?   这封信发出去之后,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就派人去传命给撒拉将军,让他先停手,收缩兵力,随时准备撤兵。   撒拉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王突然下这么一个命令,不过他也不傻,觉得很可能是国王已经跟大唐皇帝谈和了,至于怎么谈和的他不关心,反正他是个军人,令行禁止就行了。   至于打到一半被喊回去,他也无所谓,这一次是来帮吐蕃又不是给自己家打仗,就算立了功可能受到的嘉奖也就那样,不如回去休息。   只不过,瑙锡鲁丁也聪明,在不确定能够跟大唐联手之前,他没有贸然撤兵。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的信到李从嘉手上之后,李从嘉就笑道:“成了。”   当初选择伽色尼,还是释雪庭建议的,毕竟伽色尼跟大唐的确有摩擦,只不过那个摩擦大家也可以完全不在意,毕竟李仲寓并没有真的受到什么伤害,而且两边突然打了一仗也不是彼此的本意。   最主要的是,李从嘉现在如果停手给伽色尼一个机会,说不定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还会感激他以及杨业跟撒拉他们交过手,对于伽色尼士兵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不是很强,但也不弱,去打现在苟延残喘的喀喇汗应该是没问题的。   李从嘉得到了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的回信,转头就让赵匡胤先等一等。   赵匡胤那边前脚收到了信,然后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大干一场,然后回去领罪,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场仗打完,估计他是会被治罪,或者功过相抵,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已经位极人臣,再给他赏赐也不过是一些金银珠宝,但是这一次他打爽了啊,也算是给自己的军人生涯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结果他这里刚刚准备好,也给李仲寓安排了任务——接下来的战争最好不要让李仲寓出现在主力军周围,要不然赵匡胤直接把人家给灭了,作为太子却不曾劝导,到时候说不定连太子也一起被骂,这种事情不能做。   李仲寓也心里清楚,早早的就跑了,结果现在告诉他不用打了?   赵匡胤心里憋气的很,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从嘉也猜到赵匡胤肯定心里不服,所以他直接写信将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赵匡胤看完脸都白了。   他之前也就是想想灭掉喀喇汗国的皇室,再过分一点就跟当初打日本一样,把世家大族都给灭了,只剩下平民百姓。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李从嘉居然丧心病狂到连平民百姓都不愿意留下。   这尼玛真的干了就是白起第二啊,白起是什么下场赵匡胤心里清楚的很,所以这场仗还真是……不打也罢。   只是这个疑问被解答了,剩下一个疑问就没人能解答他了:喀喇汗国到底怎么惹到了他们陛下,搞得他们那位脾气很好的陛下非要跟这个国家不死不休?普通百姓都不放过,这是恨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如果他去问李从嘉的话,李从嘉大概是不会承认的,怎么是恨了?他就是担心未来而已。   实际上连李从嘉自己都不知道他心里的确对这个宗教有一股戾气,如果不是有这么一股戾气支撑,怎么可能跟喀喇汗国死磕这么多年,明明将对方收纳到联邦里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突厥人善战,到时候还能派他们去往西继续扩张。   可是李从嘉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为了这条路他也算是殚精竭虑,如今只等一个结果。   赵匡胤收拢了队伍,好多天都没有主动攻击喀喇汗国,这就给阿里·木萨一个错觉——能和谈。   实际上阿里·木萨选择和谈除了那些看他不顺眼想要把他拽下国王之位的兄弟们,其他大臣没有人反对。   毕竟现在局势太混乱,而且眼看着继续打下去喀喇汗国是绝对赢不了的,能和谈就和谈吧。   而那位公主的事情,他们现在也知晓了,可没人在意,反而很多人在责怪阿苏玛,如果不是她脑子不清楚惹怒了大唐皇帝,喀喇汗国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至于阿里·木萨,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穆萨在位的时候,阿苏玛是他的亲生女儿,还是准备用来跟弗拉基米尔联姻的女儿,不管疼不疼,这个女儿的政治意义已经非凡,结果死在了大唐。   这是一定要报仇的,然而换到了阿里·木萨,想的就很简单了,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没怎么见过,彼此之间基本没啥感情,至于跟弗拉基米尔联姻……他就更不在乎了,弗拉基米尔都被大唐打跑了,跟他联合还有啥用?   两边加起来都打不过大唐啊,连个什么姻?更何况他父亲留下来的公主有不止一位,如果让阿里·木萨来选的话,他选择给大唐太子再送去一位公主,比跟弗拉基米尔联姻有用多了。   阿里·木萨派人真真切切核实确定大唐没有继续攻打之后,就给赵匡胤去了一封信表示愿意跟大唐和谈,希望大唐能够停兵。   赵匡胤并没有答应,只是回答要禀报朝廷。   阿里·木萨顿时送了口气,赵匡胤做不了主他是知道的,只要他肯禀报朝廷,就说明大唐给他下的并不是死命令,那样他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而且赵匡胤也的确没有在这个期间提兵攻打,不仅没有攻打,还将送出去李仲寓给喊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李仲寓也没了脾气,他是整座大营唯二知道真相的人,对于父亲的想法,他不理解,但是支持。   唯一遗憾的就是灭国之战自己参与不了了啊,如果真的能够打到喀喇汗国的都城巴拉沙衮,那该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情啊。   不过李仲寓比较淡定,这个世界上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当然最主要的是阿里·木萨十分有颜色的给李仲寓也写了一封信,并且随信附带了一位年幼的公主过来。   是真的年幼,才十三四岁的模样,看上去瘦瘦小小,看到她就让李仲寓想起了远在长安的太子妃,莫名的他有点想念太子妃了。   李仲寓不敢收这位公主,然而这位公主既然已经被送了过来,阿里·木萨也没打算在让她回去,怎么处置都是李仲寓说了算。   李仲寓无奈只能去找赵匡胤,赵匡胤是知道阿苏玛的事情的,不由得笑道:“少了一个喀喇汗公主,对方又赔给殿下一个啊,长得好看吗?”   李仲寓回答:“黑纱敷面谁能看得清?”   不过能让阿里·木萨送过来的,应该是不差,当然后面这一句李仲寓没敢说出来,毕竟赵匡胤是他岳父,跟岳父讨论要不要纳妾的事情……怎么想怎么别扭。   赵匡胤沉默半晌说道:“这位公主……是不能留的,哪怕殿下收了她,将来在走的时候也要解决。”   李仲寓心中一凛,重重点头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还能怎么做?自然是坚持不收,他当然可以选择先收下,将这位公主安排一个地方,当一段时间露水夫妻,等走的时候再解决掉。   可是那样的话……李仲寓觉得自己就太不是个东西了,他就算是好色,喜欢美人也不是没有底线的,这种事情不能做。   就在李仲寓跟对方使者交谈的时候,那位一直做背景板的公主忽然动了,她直接从身边看守他们的大唐卫兵那里抽出了一把剑,而后朝着李仲寓跑来。 第302章   喀喇汗公主的举动吓到了许多人, 卫兵们喊着保护太子, 而需要被保护的那位太子却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   别说他身边有卫兵, 就算他身边没有,李仲寓觉得自己也不可能被这么瘦弱的一个小娘子弄死, 所以他很镇定。   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喀喇汗公主并没有刺杀李仲寓,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李仲寓面前横剑自刎,瞬间血溅五步。   李仲寓十分意外, 在场其他人也很意外, 包括喀喇汗使者。   小公主并没有当时咽气,但是在李仲寓让人去请郎中的时候, 喀喇汗使者却拦住李仲寓说道:“殿下且慢,公主来之前大汗曾经说过,无论是什么结果,公主都不可能回到喀喇汗。”   大唐太子如果收下,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不收……那这位公主怎么处置就任由大唐太子去决定了。   小公主年纪虽然小, 却也知道一旦大唐太子不收她,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她容身的地方。   这位公主不是大唐的小娘子, 也不是她那个有抗争精神的姐姐, 她就是一棵菟丝子,没有了能够让她依附的人, 她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这位公主选择自尽,只是她特地跑到李仲寓面前自尽……这个举动有什么含义就让人不懂了。   更让人不懂的是使者拦阻他们救治小公主,这算是什么?威胁吗?就算是威胁, 难道不应该是让李仲寓一边救人一边说比较好?   就是这么一个时间差,等郎中赶过来的时候,小公主已经没了救。   然后使者转头就问了一句:“我国公主在殿下帐篷内仙逝,大唐是不是要给个说法?”   李仲寓挑了挑眉,刚刚他还在惋惜好好的一个小公主就这么被逼死了,然而政治就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因为同情这位公主就收了她。   李仲寓还没说什么,那位使者又来了一句:“说起来,这已经是我国第二位死在大唐手里的公主了啊。”   李仲寓听了之后笑了,笑的很是欢快,语气还十分和气轻柔地说道:“要不你看这样,你回去跟阿里·木萨说,别和谈了,咱们接着打,怎么样?毕竟你家两位公主都香消玉殒,我们又赔不起人命,这梁子啊,结大了。”   使者听了之后骤然色变,沉声说道:“殿下可不要开玩笑。”   李仲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声说道:“开玩笑?使者没有开玩笑,我就没有开玩笑,回去吧。”   使者脸上顿时五颜六色,尴尬地不行,他眼睁睁看着公主去死,又旧事重提,本来是想要给喀喇汗国争取到一点话语权,谁都知道喀喇汗是战败国,到时候肯定是割地赔款跑不掉的,但是如果能够少赔一点,就是他天大的功勋。   然而如今功勋没有见到,怕是要惹来祸事了!   使者很想说太子殿下没有权利决定打或者不打,毕竟之前大唐皇帝都同意和谈的,然而太子是皇帝独子,世人皆知皇帝宠爱太子,万一太子说喀喇汗冤枉他,谁知道大唐皇帝会不会改口继续打呢?   不过能做使者的人,自然有他的优点,这位使者的优点大概就是能屈能伸,所以他直接给李仲寓跪了。   “是我言辞无状,还请太子殿下见谅,公主之事乃是她咎由自取,与太子自然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李仲寓忍不住一哂,现在怕了,刚刚干什么吃的?还有,咎由自取……你成语不会用就别用行不行?   他看了一眼躺在旁边已经被蒙上白布的喀喇汗公主尸身,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很想给这位使者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然而一条鲜活生命就这样消逝,要说李仲寓心里没有点别扭才怪,他也懒得继续跟这位使者纠缠,直接摆手说道:“回去吧。”   使者看了一眼李仲寓,没有在这位太子脸上发现什么端倪,想要再继续问什么,结果却被太子身边凶神恶煞的卫兵给吓住了,最后他只能闭嘴退下,只不过在他出营帐之前,李仲寓喊道:“等等,你家公主的遗体,带回去吧。”   使者哪里还敢拒绝?自然是让人将公主遗体带走,至于是真的埋了还是随便找个地方一扔那就不知道了。   使者走了之后,李仲寓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好半天没有说话,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次特地跟过来伺候他的侍从芋头小心翼翼凑过来问道:“殿下,要不要……换个地方?”   营帐里发生了人命,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忌讳的事情,幸好这里不是行宫,想要换个地方,换一套家什容易的很。   李仲寓长出一口气:“换。”   换营帐,他就不能在这里呆着了,正好赵匡胤派人过来喊他,在军营里基本上没啥隐私,使者带着活着的喀喇汗公主进来,然后带着喀喇汗公主尸体出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逃过赵匡胤的耳目?   就算没有人监视李仲寓,大家也都看到了啊。   李仲寓带着芋头就过去了,赵匡胤看到他之后也不客气直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仲寓没说话,芋头将前前后后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他就是干这个事情的,而且因为是旁观,叙述的比李仲寓还要全面一些。   他说完之后,李仲寓看向赵匡胤问道:“我这么说没事吧?”   作为一个太子,说实话不应该这样冲动,可当时他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妙,好端端一个小娘子在他面前自裁,他莫名其妙就背了一份责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憋着一腔戾气,当时他是真的想要直接提兵去跟喀喇汗继续打一仗。   就因为他们不把人命当命。   赵匡胤听完也十分唏嘘,直接说道:“无所谓,反正你心里清楚,所谓和谈不过是个幌子,伽色尼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陛下也支援了他们一些武器,喀喇汗未必是对手。”   李仲寓这才放下心来,他还真担心刚刚自己言辞无状,回头要被爹骂的。   赵匡胤安抚了李仲寓半晌才放他走,这个时候新营帐也已经搭建好了,在路过原来的那块地方的时候,李仲寓还能看到地面上的血迹,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是他有个女儿,还不知道怎么宠呢,这一刹那他忽然有点明白了他爹为什么要跟这个国家死磕,这个宗教真的是……很可怕啊。   不过李仲寓注定是没有女儿,不仅没有女儿,他似乎没有什么儿女缘,原本一妻一妾都有了身孕,结果一个意外,妻子小产,小妾是罪魁祸首。   而如今,那个被关起来的小妾也疯了,之前绿珠还抱着生下了孩子,若是个男孩,能够得宠的话自己还能翻身。   然而自那之后,太子再没有来看过她,她想要装可怜都做不到,后来太子出征,更是让她绝望,眼看着月份就要足了,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再跟她没关系,她还能不能活都不一定。   一开始绿珠是惶恐,担忧,害怕,到了后来就是恨,恨天恨地,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好出身,恨太子妃奸诈狡猾,恨喀喇汗公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恨自己运气不好,恨太子薄情寡义。   恨到了极点就想报复,但是她还能怎么报复呢?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太子在外出征,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或者说她腹中孩子如果出了什么事情,那肯定就是太子妃有错,是太子妃要报复她,而现在这个孩子是太子唯一的孩子,如果胎死腹中,也算是另外一种报复。   所以她趁人不注意,吊死在了房间里,临死之前还写了一个字:冤。   她倒是想要写一封血书的,然而无奈是个文盲,就这个冤字还是跟身边一个略识几个字的宫女学的。   太子妃身体刚养好一些,正盘算着太子看起来是赶不上这孩子出生了,到时候这孩子生下来,如果是个女孩子就算了,但如果是个男孩子要怎么办?   太子妃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好的想法,但是总归不能弄死这个孩子的。   结果转头绿珠就自尽,这孩子……自然也没了。   那个冤字让太子妃脸色苍白,这一次无论她再怎么机灵善变,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了,毕竟这是真的……一尸两命。   太子妃咬牙让人将事情报上去,这不能隐瞒,越是隐瞒越容易出问题,同时太子妃还要给亲妈去消息求救,只希望皇帝能够看在她爹还在为大唐开疆拓土的份上,能够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太子妃这一次才是真的恨极了绿珠,之前虽然明争暗斗,但在太子妃而言,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必要手段而已,如果不是喀喇汗公主对她的威胁太大,她未必容不下绿珠,毕竟以绿珠的身份,这辈子都别想威胁到她的地位。   然而如今……这个小人物用自己的死,将太子妃拽到了坑里,沾了一脚的泥。   李从嘉在得知绿珠自尽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烦闷:“就不能消停一点吗?”   现在正处在一个十分关键地时期,能不能避免千百年后绿祸为患就看这一次了,结果这时候东宫还给他找事情?   最主要的是虽然说不喜欢绿珠,但李从嘉对那个孩子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是他儿子的第一个孩子,如今……这更让他心情不好了。   尤其是李仲寓新写的信刚到他手上,这一次李仲寓远离父亲,反而让他学会了撒娇卖萌,还说了有关于喀喇汗公主的事情,这让李从嘉不由得想起了阿苏玛,心中更郁闷。   释雪庭看出他不开心,不由得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要难过,是那孩子跟咱们缘分浅。”   李从嘉摇了摇头,一天得知两份死讯,饶是李从嘉也觉得有点受不了,哪怕这两个人他都没见过,却都让他十分唏嘘。   对于喀喇汗公主,他是同情的,但也正是这样,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女孩子也是人啊,你把人家养成了菟丝子,就要管一辈子,怎么会这么心狠手辣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就不要一起走了吧,灭了干净。   让他为难的是怎么跟李仲寓交代啊,儿子出征了,然后孙子没出世就死了,这事情怎么这么烦?   释雪庭很体贴的为他排忧解难:“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陶允了。”   通知陶允就相当于是通知太子,也就不用皇帝特地写信给太子。   只是皇帝不写,太子妃还要写的,她要跟太子请罪。   李从嘉知道之后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容易,等这次太子回来,我觉得需要告诉他家宅不宁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之前他觉得那是儿子的家务事,他就算是父亲,盯着儿子的后宅看也不太合适,可现在……李从嘉之前注重了所有教育,就是没有在后宅这方面跟他说过什么,当然李从嘉自己其实也不太了解,他的后宫跟没有一样,连个示范作用都起不到。   这一次大概只能等李仲寓回来谈了。   实际上没等他谈,那边赵匡胤已经跟李仲寓开始谈了。   这一老一少在这方面比起跟李从嘉,其实更有共同话题一点,毕竟赵匡胤的后院也十分混乱,或者也说不上混乱,反正就是这些年都没停了进人。   在这种情况下,赵匡胤更加有经验一点。   唯一需要避讳的大概就是他是李仲寓的岳父这件事情。   只不过赵匡胤这个人,有的时候很有分寸,有的时候又会十分没眼色,这种应该避嫌的事情,他偏要凑过去跟李仲寓说。   赵匡胤大大咧咧说道:“这种事情上面,你跟你爹不一样,他不能理解你,你大概也不能理解他,恩,陛下还真是古往今来少有的痴情种子。”   虽然痴情的对象不一样,但也一样足够让人敬佩。   李仲寓有点别扭,他爹痴情的对象……不是他娘啊。   赵匡胤继续说道:“其实你是太子,将来要什么美人没有?怕是那个时候你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少年戒色还是有用的,而且,如果连后院都不能平衡,何谈治天下?你这样混乱下去,怕是陛下要看不下去了啊。”   赵匡胤说的毫无忌讳,仿佛太子妃不是他女儿一样,可偏偏李仲寓还真吃他这一套,他觉得赵匡胤这是十分坦荡的表现,而且从头到尾用也没有为太子妃说话,反而是站在他的立场上说。   当然最能起作用的其实是最后一句,李仲寓这一辈子过的太顺遂,对于李从嘉虽然有敬畏有孺慕,却没有跟别的王朝的太子一样,需要思考怎么讨好他爹,他一贯都是我觉得这样做好,我这样做我爹应该会喜欢,然后他就这么样做了,根本不会去想别的。   也没有人回去提醒他这一点,万一让皇帝知道自己教导太子体察上意,这不是找死呢吗?   能够提醒他你这样做皇帝会不喜欢的,除了之前的内阁,就只有这一个赵匡胤了。   所以李仲寓真的开始认真思索,并且思考他爹会希望他怎么做。   赵匡胤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对太子,不能说太多,点到为止是最好的,再多估计就要连累太子妃了。   而实际上本来他也没想说这些的,主要是……太闲了,真的太闲了,本来准备好了要好好打一仗,结果临时被通知不用他动手,只要在这边装作和谈,然后等伽色尼粉墨登场就行了。   哦,还要注意,如果伽色尼不敌的话,稍微帮一帮。   可是到了现在伽色尼都没有动静,赵匡胤闲的发慌,正好女婿后院差点着火,可不就忍不住过来劝导女婿了?   李仲寓听进去了思考了,然后他就给太子妃写了一封信,一边安慰太子妃一边叙说思念,最后还要太子妃好好养身体,他更希望看到他们两个的孩子什么的。   也算是好好安抚了一下太子妃。   这封信到太子妃手上的时候,伽色尼终于出兵了。   这一次伽色尼来势汹汹,而喀喇汗国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不小的亏。   如果穆萨还在的话,未必不能挽回局面,然而现在在位的是阿里·木萨,本事没多大,却着实有些心狠手辣的小子。   他上台之后,一边跟大唐求和,一边并没有跟大臣商议以后的事情,他选择了大清洗。   但凡以前不曾支持过他的大臣都被下狱,他看不顺眼的也下狱,一时之间喀喇汗国人心惶惶,谁还有时间给他出谋划策?都忙着自保呢!   至于他自己的幕僚……说实话,他还真没有什么幕僚,毕竟依照穆萨的想法,自己估计还能活个几十年,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给儿子配备幕僚?等着这帮小子来争位吗?   所以导致了阿里·木萨身边没有幕僚,也没有说得上话能够拦得住他的人,只有一群狗腿子,在这种情况下,喀喇汗能够打得过伽色尼才怪了。   在最初被打懵头之后,阿里·木萨也组织了反抗,可是他之前首先清理的就是各个不听话的将领,导致现在有兵无将的窘境,一时之间被动的很。   而这也导致整个喀喇汗气势十分低迷,唯一能够挽救的大概就是阿里·木萨亲征,然而他又因为没有征战经验,表现的十分怂,在这种情况下喀喇汗能够赢才怪。   伽色尼本来是试探性攻击,结果没想到喀喇汗的边防比起纸糊的也好不了多少,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瞬间无比兴奋,要知道在这之前,伽色尼是一直被喀喇汗国压着打的。   导致后来喀喇汗跟大唐打起来了,不去理会伽色尼,伽色尼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引来喀喇汗的攻击。   如今伽色尼尝到了甜头,自然更加勇猛,打的那叫一个激进。   阿里·木萨眼看着身边没有得用的人,挡不住伽色尼的进攻,第一反应就是向大唐求助,毕竟以前大唐也没少为周边国家出头。   阿里·木萨再一次派了使者过来,而且还带了上一次威胁过李仲寓那个使者的人头,口中说着要向太子请罪,向大唐臣服。   阿里·木萨本来还想矜持一下,能够不加入大唐联邦自然是不加入的好,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恨不得立刻就加入大唐联邦!这样到时候大唐一定会帮他打仗。   只可惜,这样的示好是没用的,至少赵匡胤和李仲寓都在摇头,他们两个的理由很充分:和谈尚未开启,两边还没解决以前的事情呢,这件事还是等和谈之后再说吧。   可现在喀喇汗正跟伽色尼打仗呢,哪里有时间跟大唐和谈?   阿里·木萨十分气愤,尤其是在得知伽色尼用的武器看上去很像是大唐制式的时候,阿里·木萨愤怒的说道:“他们是一伙的!”   说的没错,可惜反应的慢了点,到了这个时候,喀喇汗已经连续丢了五六座城池了。   阿里·木萨没办法只能开始调兵,没有厉害将领,那就只能用人海战术了,只要人比他们多,总能赢的。   伽色尼开打之后,李从嘉每天看着情报部发来的消息,看得津津有味,看得眉开眼笑,反正喀喇汗倒霉,他就开心。   结果就在他正开心的时候,收到了阿里·木萨的谴责国书,谴责他是小人,出尔反尔,明明要和谈,却又派人攻打喀喇汗,还联合伽色尼一起。   李从嘉略有些吃惊,不是说好了在旁边看热闹的吗?   他连忙问赵匡胤:你干了啥?   赵匡胤:我啥都没干啊! 第303章   赵匡胤觉得自己很冤枉, 这一次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怎么就又背锅了?   李从嘉在收到赵匡胤的回信之后也觉得奇怪, 转头看向释雪庭,释雪庭镇定说道:“萨曼帝国忍不住了。”   李从嘉微微一愣, 继而明白释雪庭说的是萨曼帝国也出兵打了喀喇汗国,只不过萨曼帝国的位置跟大唐接壤,如果他们出兵路线诡异一点的话, 的确容易被误会是大唐出手。   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什么时候的消息?”   释雪庭顿了顿:“十天前?”   李从嘉顿时急了:“十天前?九天前我给赵匡胤写的信!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释雪庭轻咳一声说道:“警告一下赵匡胤也挺好的, 万一他忍不住也出手了,到时候你还要保他。”   李从嘉狐疑地看着他, 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事情。   实际上能有什么事情呢?不过就是释雪庭当时没在乎这件事情,觉得不用着急跟李从嘉说,结果就这么一个时间差,李从嘉收到了喀喇汗国的谴责国书,然后以为赵匡胤又悄咪咪的动手, 就气急败坏的写了封信寄了出去。   释雪庭琢磨着如果当时说了, 李从嘉估计还要纠结要不要将信追回,索性不说了, 等回头一起解释算了。   不过既然不是赵匡胤找事儿, 那李从嘉也不用担心太多,顺手就给阿离·木萨写了封信过去, 是的,这一次他都不写国书了,觉得掉价。   等过段日子世界上还有没有喀喇汗国这个国家都说不准。   那封信他没说别的, 只是十分严肃地说了一句:不能随便冤枉人啊,知道你爹咋死的不?想要步他后尘吗?   阿里·木萨气了个半死,却也不敢在擅自挑衅,他怕真惹恼了大唐皇帝,到时候三个国家俩手攻击喀喇汗国,另外一边的基辅罗斯公国也不是什么善茬,说不定也要来分一杯羹,到时候喀喇汗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李从嘉才不管他那么多,只不过为了表示跟自己真的没关系,他下令让赵匡胤将营地往后挪一挪。   不用多,三十里就够了。   另外两个国家是知道喀喇汗国给大唐去了谴责国书的,见唐军真的后退一时之间十分不理解,不明白大唐怎么就好后退了?难不成他们怕了?   实际上李从嘉当然是不怕,他让赵匡胤这么做是给朝中大臣看的,告诉他们他真的是诚心谈和,至于伽色尼和萨满帝国为什么突然攻击喀喇汗国,他也不知道啊。   当然还有一重意思就是担心猝不及防之下,唐军会吃亏。   毕竟现在热武器好多都是远程攻击,离得太近了,如果伽色尼或者是萨曼帝国不怀好意,冲着大唐来一颗定时炸弹,到时候就算大唐打过去,那也是吃亏了啊。   这种事情了李从嘉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最好的方式就是大唐在一旁看着,就等着他们三败俱伤,至于不让赵匡胤他们回来,原因还是那个,担心他们打着打着对大唐来一下子,所以必须有兵马在边关震慑。   只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最开始发难的大唐突然抽身而出,搞得满朝文武都有点觉得应接不暇。   魏仁浦的反应是很快的,他立刻找到李从嘉问道:“既然无仗可打,太子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这一去就是半年,之前李仲寓也在冲锋陷阵,他们也没别的话说,现在总算是能让他回来了吧?   文臣们担心啊,要是太子在军营混了两年,也跟皇帝似的偏心枢密院可怎么办?   其实撇开彼此利益冲突,以内阁为首的文臣也不得不承认,其实跟那帮武将在一起还是挺舒服的。   他们豪爽直帅却不粗鲁,毕竟也是读过书的,不会跟文盲一样什么都不懂,这样的人总是能够引起别人好感的。   为什么赵匡胤跟李仲寓说妻妾的事情李仲寓不会反感不会多想?因为赵匡胤坦荡啊,我知道我女儿是太子妃,但是我不会因为她是太子妃就立场偏颇,他告诉了李仲寓他看不到的一点,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魏仁浦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危机感,李仲寓就算再偏心也是有限度的,李从嘉就是这样,他是偏心枢密院,但却从来没有打压过内阁,甚至还能分权给内阁。   只是李从嘉能够分权给内阁,但是却绝不会将兵权分给枢密院的大将们,所以他对枢密院有所愧疚,这才是他偏心的原因。   只是内阁不在意其他人在意啊,内阁作为文臣首领,有一个很重要的责任就是给大家争取利益,所以他来问了。   李从嘉对于魏仁浦不像是对范质那么尊重,却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而且算一算李仲寓也算是经过见过,继续留在那边对大局也没什么影响,于是直接一挥手说道:“那就让他回来吧。”   魏仁浦放心了,许多大臣也放心了。   接到这个命令的李仲寓却有点依依不舍,一开始来军营的时候他的确很不习惯,毕竟养尊处优了十几年,到了军营就算条件再怎么好也有限,他还不敢太娇气,生怕军营中有不好的话传出来。   只是如果不看这些的话,军营中的生活是他这十几年来过的最轻松的,不用想太多,也不用去过渡揣摩别人的意思,日子辛苦却快乐。   不过他不舍得也没用,该回去还是要回去的,只不过在回去之前,他好好犒赏了一下这些日子的“同袍”们,当然喝酒是不行的,只能大吃一顿,赵匡胤也有心为李仲寓拉人缘,没有阻止。   吃过之后,李仲寓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去,他回去,他的东宫十率自然也要跟着回去。   远在长安的李从嘉接到消息之后,直接让人送去了一份给东宫,算是安抚一下最近有些焦躁的太子妃。   太子妃在得知李仲寓快要回来的时候,有期盼也有担心,虽然之前李仲寓写信安抚了她,可她还是觉得……绿珠的死有她的职责,如果她派人看的紧一点,说不定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一想到李仲寓要回来了,她忍不住更紧张。   李从嘉比较单纯,他只是在期盼,赵匡胤写的书信中着实将李仲寓夸成了一朵花,李从嘉怎么可能不想看看他的太子如今变成了什么样?   李仲寓外表改变不多,不过就是长高了点黑了点瘦了点,但是配合他眼中那点以前没有的精气神,就能够让李从嘉知道,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是那种向成熟男人的转变,而不再是一个孩子,仔细聊一聊,也能发现他的想法不再那么片面,也开始明白自己这个身份是荣耀,也是责任。   李从嘉十分满意,拍了拍李仲寓的肩膀说道:“行了,给你放两天假,先好好休息一下。”   李仲寓笑着告退了,他一走,李从嘉转头对释雪庭说道:“哎,总算是放心了,这一趟没白让他跑。”   释雪庭含笑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李从嘉一直在筹谋着什么,只不过李从嘉不肯说,他自然也就不去过问。   结果两个人正说笑的时候,释雪庭忽然听到了哨响,他微微皱了皱眉立刻说道:“师兄在唤我,我先去,等等就来。”   李从嘉对着他扇了扇手,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毕竟如果真的有要紧消息的话,就是直接信鸽信鹰传递,把他喊走可能是情报部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只是他这一次猜测的不怎么准确,释雪庭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脸上带着震惊愤怒的表情。   李从嘉看到他这个样子也被吓了一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释雪庭这个样子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释雪庭匆忙进来之后说道:“快下令全城戒严。”   李从嘉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弄的有些茫然:“到底发生了什么?”   释雪庭来不及跟他解释,直接将文书给他让他自己看,而他则说道:“我要去坐镇情报部继续检查。”   说完他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李从嘉拿着手中的文书仔细看了半晌之后,不由得脸色十分难看,他将文书扔到御案上,让春生去喊内阁诸位辅臣以及雷有终。   春生也被李从嘉的脸色吓了一跳,拼了老命的跑去喊人,内阁辅臣和雷有终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就一沉——能让皇帝身边的侍从这个表现的,怕是发生了大事情。   他们来的很快,然而李从嘉已经等得很着急,雷有终一进来,他就说道:“立刻下令全程戒严,但凡有伊斯兰教图,或者是西边国家来的人,全部重点观察起来!”   雷有终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李从嘉为什么会下这么一道命令,只不过他这些年也学聪明了,不会马上质疑,只要李从嘉下令,那他就去执行。   所以他进来没有多久就转头匆匆忙忙下令。   他不问,可内阁会问啊。   魏仁浦不会觉得李从嘉抽风,所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由得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贸然如此,恐怕会引起恐慌啊。”   无论什么原因,这样风风火火的就派兵全城戒严,老百姓肯定会被吓到,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要抓的人被打草惊蛇跑掉。   李从嘉咬牙切齿说道:“先帝……先帝的陵寝被人炸了!”   “什么?”就算这四位内阁辅臣再怎么镇定,此时此刻也坐不住了,全都站了起来。   赵普忍不住说了句:“这可不是小事情,陛下,消息确定吗?”   李从嘉面色阴沉呢:“若是不确定我会匆忙之间下令戒严?”   等等……戒严跟先帝陵寝被炸有什么关系?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谁都知道先帝陵寝不在关中,而是在西域关外。   照理来说,李从嘉登基为帝之后,应该是将先帝陵寝迁回来的,但李从嘉表示心疼他爹,不想打扰他老人家安眠,并且关中这里风水好适合做皇帝陵寝的地方也的确是人满为患,而且谁都知道李从嘉跟先帝的关系……算不上好。   后来的这些大臣们不知道,但是以前老臣们知道,先帝可是曾经想要诛杀今上的。   虽然从孝道来说,父亲要杀儿子,那么儿子是不能反抗的。   可那也要看是什么情况,当时李璟没有本事,也再没有什么厉害的继承人,整个大唐都靠着李从嘉一人支撑,那些大臣们效忠的也都是李从嘉,这种情况下李从嘉死了会造成什么后果?大家一起跟着死啊。   所以大唐的老臣们没有待见李璟的,后来新来的臣子觉得奇怪,八卦一下之后,也对这位先帝没什么好感,不迁就不迁吧。   然后李璟的陵寝就倒了霉,毕竟是在西域那边,之前造反的时候有人用这座陵寝威胁过李从嘉,现在人家不威胁了,人家直接炸啊!   李从嘉当然是愤怒的,不是因为李璟,而是因为这太打脸了,不管他们父子之间关系多么不好,但父亲就是父亲,人家就是用这种行动来表示你连你爹的陵寝都保不住,还皇帝呢?   王溥又问道:“是伊斯兰教之人?”   李从嘉点点头说道:“很可能就是喀喇汗国的人,或者是忠心于喀喇汗国的附属国。”   就算喀喇汗国再怎么不得人心,也不代表人家一个小弟都没有的。   季春也跟着问道:“为何要戒严长安?”   李从嘉长出一口气,稍微稳定一下心神说道:“刚刚国师收到消息,说有教徒悄悄潜入长安,准备采取自杀式袭击。”   “自杀式袭击?”内阁成员异口同声,以前他们还真没听到过这个词。   当然这个词也是从李从嘉嘴里说出来的,释雪庭在报告的时候还没用到这么准确的用词。   李从嘉只好解释了一下:“就是他们会身上绑上炸药去比较重要的地方,以自己为载体,冲进去点燃导火索,具体他们选择哪里还不知道。”   内阁四人瞬间无比惊悚的对视一眼,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袭击方式,用自己的命去杀人?不,按照李从嘉的说法,或许他们的目的还不仅仅是杀什么人,还有破坏。   这是怎样的疯狂啊?   在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李从嘉也是又惊又怒,他可没想到居然提早了这么多年出现了自杀式袭击,不得不说人类之癌在这种方面总是领先的。   内阁在惊讶过后心中则有了些许恐惧,不恐惧不行啊,长安现在就处在一种十分危险的状态,因为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隐藏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们手上有多少炸药!   所以内阁集体诚惶诚恐的请罪,因为他们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性,对于出入城的人筛查不够严密。   李从嘉摆摆手,他谁都没怪,毕竟这种事情真是防不胜防。   作为一个国教有跟没有一样的国家,异教徒想要潜入进来实在是太容易,伊斯兰教人是突厥人种,大唐这边也不是没有突厥遗民,想要从长相上辨别实在是太难。   从别的地方……只要人家收敛了自己,不穿宗教服饰,不宣扬传教,谁能看出来他们是伊斯兰教的人?   从饮食上?管天管地还能管得到人家不爱吃猪肉吗?   所以说是防不胜防,以前也没防过,没有人觉得这些不成气候的散人能够造成什么伤害。   然而就是这些他们不注意的人,先是炸了李璟的陵寝,继而下一步就想炸长安。   李从嘉当然不能忍,只是如今除了全城戒严之外,就是需要讨论一下到底要怎么弄,下狠手是一定的,但是要多狠?会不会矫枉过正牵连无辜?   释雪庭坐镇情报部将事情都分派好,知道雷有终在带队全城大搜捕之后,他就让人去配合雷有终,而他自己则是回到了皇宫。   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他需要陪在李从嘉身边。   内阁辅臣对于释雪庭的出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毕竟正事当前,谁也没工夫计较这个。   释雪庭在一旁沉默半晌,听着他们讨论,终于是忍不住起身说道:“还请陛下下令,准许我将伊斯兰教定为本国邪教,大唐子民皆有举报之权。”   正在发愁怎么将人都揪出来的李从嘉听了之后不由得一拍大腿,真是的,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想要对付宗教,就只能利用别的宗教来,而在大唐,释雪庭算得上是一个象征,他已经不仅仅是佛门中人或者是光明教教主这样的形象,可以说许多大唐百姓信的是他,而不是什么宗教,所以释雪庭说的话会很有用。   在捉这种小虫子的时候就是需要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啊,他们能够躲过情报部,能够躲过长安卫兵,难道还能躲过四下邻里吗?除非他们住进荒山野岭。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还好了,他们谁都别想再进长安城,至于在山里炸……炸就炸吧,反正敢炸就敢抓!   不过释雪庭想要将伊斯兰教定义为邪教的话,那就必须有个理由,帝陵被炸,长安危在旦夕这种事情也不必隐瞒了,或许会造成人心慌慌,但这个时候就需要朝廷来安抚百姓。   李从嘉干脆说道:“我乘龙辇在长安城内走一圈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这话说完,内阁辅臣都快要给他跪下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魏仁浦一边劝一边思考要是劝不住,能不能把范柱国搬来?   “陛下,您的安慰才是重中之重,若是您有什么闪失,那才是大唐的损失!”赵普一边说着一边对释雪庭使眼色:你倒是也来跟着劝劝啊。   季春十分不靠谱的来一句:“若陛下执意如此,不如……找个人代替您去吧。”   李从嘉终于说话了:“馊主意。”   的确是馊主意,季春怕是不知道当年刘鋹用替身,然后被他的皇后当众割喉,造成南汉大乱的事情。   有没有替身放在一边,如果真的用了,到时候替身死了,别人不知道,当成皇帝死了,怕是乱的更快哦。   季春被骂了,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不敢多说,他是内阁之中资历最浅的一个,刚刚本来就是觉得大家都在劝皇帝,他不说句话好像不合适,但是现在已经被斥责为馊主意,他也就能站在一旁继续打酱油了。   等内阁辅臣们都说完了,释雪庭开口说道:“我去吧。”   李从嘉手一紧,克制住自己拉住释雪庭的冲动:“不行!”   释雪庭很从容:“那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李从嘉:……   内阁四人:在这种时候你们两个还在秀恩爱?   这个主意被否定,李从嘉也没有坚持,不行就不行吧,他不去,释雪庭不去,太子更不能去,所以魏仁浦站出来了:“我去吧。”   李从嘉刚要反对,魏仁浦就笑道:“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子亦或是国师,都是不可取代的,您几位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必然是天下大乱的前奏,但是我不一样,论身份,内阁首辅还值几个钱的,但是论重要性就不至于了,我死了还有剩下三位辅臣顶上来,还有别的大臣可以入阁。”   他说的理由很充足,但李从嘉却不同意:“不行,我敢去是因为我会有无数护卫,那些邪教徒想要伤我并不容易,国师和太子同理,但是你们……我想给你们破例怕你们也不肯,所以不行。”   几位辅臣微微一笑,李从嘉说得对,他们对礼制什么的很是看重,为了自己破坏礼制?那当然不行。   魏仁浦还在努力想要说服李从嘉,忽然一阵嘹亮鹰啼,释雪庭赶忙快步走过去——信鹰来了。   宣政殿内众人也不在争辩,都静静等着释雪庭的消息。   释雪庭看完之后脸色古怪:“都不用争了,谁都别去了。”   李从嘉疑惑:“嗯?”   释雪庭将消息递给他说道:“已经炸了。”   内阁辅臣瞬间无比激动:“炸了?炸哪儿了?没听见动静啊。”   李从嘉抬起头一脸茫然说道:“建……建极陵?” 第304章   内阁四位辅臣愣了一下, 这个陵寝的名字比较生僻, 他们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想起来。   到底是魏仁浦见多识广一些,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沙陀唐太祖的陵寝?”   李从嘉点了点头,本来沙陀族李克用建立的唐国是被称为后唐的, 只不过现在大唐除了承认李渊建立的唐朝之外,别的唐国他是一律不承认的,但是人家也的确是用唐做国号了, 所以干脆就称呼他们为沙陀唐。   建极陵就是沙陀唐太祖李克用的陵寝, 当然他死的时候还只是晋王,皇帝也是儿子后来追封的。   所以他的陵寝在祈州代县, 用后世划分的方法应该是在山西,长安跟代县的距离可不近,这些人……是怎么做到一边说要炸长安,炸李从嘉祖宗陵寝,一边跑到山西把李克用的陵墓炸了的?   就因为这一份疑惑, 李从嘉的表情显得十分古怪。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意外, 不明白这是什么节奏。   面面相觑了半晌,释雪庭忽然开口说道:“前唐之时……帝陵大多依山而建, 并且有卫兵守护, 怕是不容易进。”   李从嘉转头看向他,不仅仅是他, 就连其他辅臣都在看着他,释雪庭没有一点紧张,他继续整理思路缓缓解释说道:“因为之前中原混战, 出现许多国号,沙陀唐,还有我朝前身南唐,都是唐,这种继承是突厥人所理解不了的,那么……无论什么唐,在他们眼里可能……都是一伙的?”   李从嘉听了之后一拍御案:“真有可能啊。”   这么解释的话,倒是能够理解了,前唐的帝陵李从嘉派人好好保护,这些人未必能够潜入进去,更何况都是依山为陵,炸山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而沙陀唐的帝陵……李从嘉肯定不会派人保护啊,挖人家祖坟的事情当然不敢,但是也不会过多关注。   然后建极陵就遭了秧,不过想来这些人也是做了功课的,要不然为什么别人的陵寝不去炸,非要去炸李克用的呢?还不是因为他是沙陀唐太祖?   一时之间李从嘉还有点同情李克用,这就是躺着都中枪,哦,应该是躺着都被炸的典范啊!   同情归同情,他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不过他立刻说道:“我们这边没有反应,对方很快就会发现炸错了地方,估计还会转回长安,所以长安该戒严还是戒严,另外顺陵那边检查的如何了?主墓室可有受到伤害?的修整工作准备的如何了?”   顺陵就是李璟的陵寝,哪怕在不喜欢他,李从嘉也不可能不管。   季春以前是户部尚书,这一次顺陵的事情也是他在管理,所以他立刻回答道:“启禀陛下,当初陵墓修的坚固,所以主墓室并没有受到损害,只是……光穆皇后的陵寝收到了一点波及,主墓室一个角坍塌了。”   李从嘉脸色瞬间一变:“什么?”   听闻李璟陵寝被炸都没有什么反应的李从嘉,此时看上去怒气上扬,似乎很想将凶手抓来千刀万剐的意思。   季春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陛下息怒,光穆皇后棺椁完好无损!就是一些陪葬品受到了损失。”   李从嘉脸色依旧阴沉,他对李璟没啥感情,但是钟皇后对他是真的很好,而且钟皇后很聪明,就算后来当了皇太后也从来不会对政务指手画脚,也不会过多插手他后宫之事,否则身为母亲非要给儿子安排小妾的话,李从嘉还真不怎么能拒绝。   早知道会受到牵连,当初他就不该听大臣的将光穆皇后的陵寝迁过去,本来他是想要将钟皇后的陵寝建立在距离自己陵寝不远的地方,可是却被一堆人念叨这不合规矩,毕竟后陵是要依附帝陵的,哪里有单独设陵的?就算是依附帝陵也没有依附儿子的帝陵的理由啊!   无奈之下,李从嘉只能让人修了一个比李璟帝陵毫不逊色的后陵出来,当时有人说不合礼制的时候,李从嘉直接就怼了过去:“先帝陵寝不能煽动,但是当年大唐国力薄弱,就算穷尽举国之力,陵寝也算不上豪华,如今大唐已经今非昔比,难道还要后陵如此委屈吗?”   觉得光穆皇后委屈的话,您也可以连帝陵一起重新修一遍,扩大规模啊。   这个想法是很多人心里都有的,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没说出来,当然也有个别人耿直的谏言了,而李从嘉则义正言辞地表示:“从来卑不动尊,因为阿娘的陵寝去惊扰阿爹是罪过,也是不合礼制的,你们之前还高喊理智,现在怎么又要违反礼制?”   这里有还真是十分义正言辞,对,卑不动尊是真的,但是修建扩大陵寝明显是为了李璟啊,又不是为了光穆皇后,不过谁都看得出来,李从嘉就是不想给他爹修高大上的陵寝,他都明明白白表现出厌恶了,谁还敢触这个霉头?   所以光穆皇后的陵寝修的十分不错,唯一遗憾的就是在西域那边,想要修太好也有些难度。   结果就因为光穆皇后陵寝太过壮观,实际尺寸只是比帝陵小很少很少的一点,基本上是放到图纸上大家知道少一点,真正看的时候,反而会因为位置或者视线的问题,觉得光穆皇后的陵寝比帝陵还要大一点。   那些伊斯兰教教徒理所当然认为这个是帝陵,另外一个是后陵,结果李璟居然因此逃过一劫,而是让李从嘉十分无语。   释雪庭见李从嘉有些着急,便轻声说道:“总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你若是因为这个把自己气坏了,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释雪庭的劝导李从嘉还是能听进去的,所以他深吸了口气之后问季春:“你还没说陵寝修复工作准备的如何了?别的不管,光穆皇后的陵寝一定要仔细修好!”   这个偏向性十分明显了,他连自己亲爹的陵寝都没怎么交代。   季春的表情变得十分为难,不过,他也没有忍着或者吞吞吐吐不肯说,毕竟这些内阁辅臣在李从嘉面前已经练出了胆子,谁都知道只要不是说太过分或者没有任何根据的话,皇帝不可能生气。   所以他直接说道:“启禀陛下,如今……户部那边只怕是拨不出钱来了。”   虽然赵匡胤现在不打仗了,但是那么多人都在边关人吃马嚼的,每天的消耗并不少,而且他们不打仗也就是说损耗的军用物资不多,那些东西都是枢密院准备的,跟户部也没关系啊。   还有吐蕃也在打,现在已经进入了最后决战时刻,拉萨王已经濒临疯狂,如果是别的吐蕃王可能这时候已经投降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是不肯投降,非要跟大唐死磕到底。   既然他选择死磕到底,那么大唐岂会不让他如愿以偿?   双线作战代表着双份的粮草,户部压力很大,在这种时候还要拨款修陵寝,简直就是意外之灾,最主要的是李从嘉要求还很高,帝陵以及后陵他们肯定要认真修的,这两位儿子还在呢,敢怠慢人家爹妈?不想活了吧?   尤其是光穆皇后,受到的损失比较重,修也需要很多钱。   李从嘉本来想说我出钱,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似乎不是特别好,他的钱跟朝廷的钱一向分得开,他也一直很注意,毕竟一旦被朝廷撕开口子,那么天子内库也就不属于天子,而是属于朝廷了,到以后李仲寓或者是李仲寓的儿子还有没有能够动用这笔钱的权利都难说。   不能直接开口给钱,所以他相处了另外一个办法:“暂停修建我的陵寝,专注给先帝和光穆皇后修陵就是。”   内阁四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时候他们应该劝,但是怎么劝?做儿子的要孝敬父母,他们也要拦着?还是觉得先帝先后的陵寝不如当今圣上陵寝重要?   李从嘉也不用他们说,扬了扬下巴说道:“我身体好着呢,估计还能活个几十年,暂停一段时间也没事的,如果实在赶不及,缩减一下规模也无所谓。”   李从嘉不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说要缩减自己陵寝规模的皇帝,但他绝对是最不上心的一个,别的皇帝缩减自己陵寝规模都有目的,要么是为了作秀,要么是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毕竟修建陵寝也需要很多钱的。   结果到了李从嘉这里,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偏偏他就是不在乎。   内阁辅臣对他也是服气,开始思索被天眷顾的天子是不是都这样,根本不在乎身后事,毕竟这年头事死如事生。   李从嘉说完这句,又问道:“先帝后如今停灵何处?”   回答还是季春,谁让他就是干这个差事的呢,他说道:“已经停留在了安宁城。”   安宁城,李从嘉眼神一柔,这是他心里另外一处柔软特殊的地方,当初如果没有安宁城,或许就没有今天的大唐。   他想了想果断说道:“让人准备一下,我轻车从简去西域一趟。”   魏仁浦这个时候不能不出声了,他开口问道:“陛下要去做什么?”   李从嘉理所当然说道:“赔罪啊,因为我与喀喇汗国的纷争结果让阿爹阿娘都受到了牵连,两位想必十分生气。我自然是要去请罪的。”   有理有据,并且十分充足。   然而内阁辅臣们都不同意,其他大臣都在含蓄的劝,只有赵普一个人十分直接地说道:“若是先帝后在天有灵,必然也不希望陛下因此涉险,若是陛下有心请罪,不如等局势安稳之后再去。”   李从嘉果断摇头:“这可不行,阿娘或许没什么,但是阿爹……我若是怠慢,说不定今晚就要给我托梦啦。”   内阁众人:你把你爹当啥了啊?   就这样一边再劝,一边在坚持,偏偏两边都十分有道理,谁都没办法说服谁,到最后内阁辅臣只好转头看向释雪庭,对着国师打眼色:你说话管用,你快点来劝劝啊。   释雪庭在内阁辅臣眼中就是个好人,但凡求到他头上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所以此时他也的确是张嘴想要说话,结果他还没说什么就被李从嘉堵了回去:“你别说话,回头你也要跟我一起去的。”   为什么一起去?给爹娘看看“儿媳妇”啊。   李从嘉估摸着,如果真有鬼灵的话,他爹可能会被气死,但是他娘应该会理解一些吧?就算不理解,李仲寓都长这么大了,眼看着孩子都要有了也没必要跟他置气。   释雪庭还没张嘴就被堵了回来,只能无辜的看着几位辅臣,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几位辅臣对视一眼,决定先暂时退缩,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坚持了,他们只是想要回去想出更好的方式来阻止李从嘉。   内阁辅臣走了之后,李从嘉对着释雪庭眉眼温柔说道:“刚刚突然想起来,你还没有正经八百的拜过我阿爹阿娘呢,这次这一拜你是躲不了了。”   以往每次派人祭陵,都是释雪庭的手下或者徒弟,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人物的陵寝,李从嘉才会自己亲自去看,但是因为流程问题,国师全程也是站着的——他需要主持祭典。   这一次李从嘉决定让释雪庭也跟着他祭拜。   释雪庭不说劝阻的话了,就冲着他自己也要祭拜他就不可能阻拦李从嘉,这算是李从嘉在父母面前将他的身份过了明路,或者两个人没有办法昭告天下,但是能够得到父母的同意也是好的。   嗯,反正二老也不可能说话,接受了他的拜祭那就相当于同意了!这一点上释雪庭十分心大。   所以等后来内阁辅臣过去找释雪庭,想要让他劝说李从嘉的时候,释雪庭果断摇头说道:“陛下外柔内刚,他决定的事情鲜少有改变,这一次他是铁了心的,我去说也没什么用。”   内阁辅臣们劝说他良久,发现国师大概已经被皇帝说服了,说什么都不肯去劝皇帝,他们也只能败退,转头去找另外一个人说服李从嘉,这个人选自然就是太子李仲寓。   李仲寓同意了,所以他借着给李从嘉请安的机会说起了这件事情,并且说道:“阿爹日理万机抽不开身,并且西域那边也不平稳,若真的要去祖父祖母请罪,不如让儿子去吧,正巧儿子刚从那边回来,对那边熟悉的很。”   李从嘉无奈笑道:“你再熟悉还有我熟悉吗?怕是安宁城什么样子都快忘了吧?”   李仲寓没说话,却在心里嘀咕着:十几年过去了,那个地方变化也不小的,您还能有多熟悉啊?   当然他是不敢说出来的,所以只是说道:“熟不熟悉也无所谓,不如让儿子去吧。”   李从嘉严肃脸说道:“胡闹,纵然有危险,我去了,还有你,你若去了……难不成让我再生一个吗?”   李仲寓顿时囧了,虽然觉得李从嘉说的有点那什么,但是想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意思啊。   最主要是李从嘉再生一个不难,可是再细心教养到十几二十岁,等着他继承?   那时候李从嘉都多大啦?还怎么跟释雪庭一起去游览名山大川?这种事情他肯定不干,更何况西域能有多危险?赵匡胤守在边境呢,释雪庭也在他身边,想要动他,先把这两位干掉再说,否则想再多也只是想想而已。   李从嘉见李仲寓不说话,趁机说道:“这次还是你监国,我将虎符留给你,你也算是知晓军事,若到时候有紧急军情,我许你独断之权。”   李仲寓听了之后直接吓得跪下了,兵权一直都是李从嘉不可触碰的禁区,就连李仲寓都不敢多想什么,现在李从嘉居然要将虎符给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真心?   李仲寓都不敢想,所以他被吓到了,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就差趴下了。   李从嘉心里有些无奈,哎,皇家父子这种身份真实尴尬,如果是普通人,儿子大概也就是会惊讶的反问一句:“您说真的?”   到了皇家……他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父亲,李仲寓越大对他的敬畏就越重,所以才会出现这一幕。   李从嘉拍了拍他的头说道:“起来吧,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尽可能放开手去经历各种情况,总有一天我会不在,与其那个时候你手忙脚乱的去协调,一不小心还会被老臣所制,我倒希望你现在就熟悉这些。懂吗?”   李仲寓在最初的惶恐过去之后,听到李从嘉这么说,他心里就有了谱,李从嘉说的没错,他总有不在的一天,那个时候李仲寓最好能够熟悉的接手一切。   当然李仲寓不可能坦然接受,所以他还是说道:“儿子惶恐,阿爹必能千秋万载。”   李从嘉笑了:“千秋万载?千年王八万年龟,你当是什么好事?别婆婆妈妈的,让你拿你就拿,不过也不用给别人看,若是有人不服你调配,你再拿出来好了,你也可以正巧看看最近提拔上来的这些枢密院官员,有没有不适合的。”   李仲寓若有所思,什么叫不适合什么叫适合?他们既然已经被提拔上来,怎么可能不适合?   只是这一次他不敢再多说,所以一直到东宫的时候,他都愁眉紧锁。   太子妃见他这样不由得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又遇到什么难题了?”   李仲寓自觉夫妻一体,也不隐瞒直接说道:“阿爹说他要去西域祭拜祖父祖母陵寝,会将虎符给我保管,许我独断专权。”   “呀!”太子妃将门长大,自然明白虎符的意义,不由得十分惊喜。   李仲寓有些费解地说道:“阿爹还让我看看最近提拔上来的枢密院官员,有没有不合适的。”   太子妃若有所思说道:“这是……阿爹允许你在枢密院内安插人手?”   她说的直白,却也是这么个意思,那些官员能够坐在那个位子,肯定是李从嘉同意的,如果李仲寓提出什么不妥,肯定是觉得这些人跟自己不一心,这种事情应该偷偷摸摸的做,李从嘉忽然就这么光明正大让他去观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李仲寓喝口茶说道:“我……我心中有些不安定,总觉得阿爹在准备什么一样,他……他老人家春秋正盛,怎么可能就这么看着我羽翼遍布朝野?”   这是哪个皇帝都不能忍的,至少李仲寓自己不能忍。   太子妃坐在一旁若有所思说道:“他老人家如今的行事作风,倒很像是我阿爹之前曾经说过的扶上马,送一程。”   李从嘉目前就是在努力将李仲寓扶上马,至于这个送一程……可能就是他手里的虎符了。   太子妃见李仲寓是在为难,不由得说道:“你若是拿不准,也不必做什么过激的举动,觉得不妥就记下来,阿爹若是没问,就当这件事情不存在过,若是问了,你也能够回答。”   李仲寓眉头舒展,也的确是这个意思,不管他爹问不问,他现在都要关注一下,若是将来……他也能及时应变。   李从嘉不管李仲寓怎么想,释雪庭自然更不会去管李从嘉怎么教育儿子,两个人都在兴致勃勃的准备……出游。   一开始李从嘉真的是想单纯的去祭拜,结果后来就生出了些许想要故地重游的心思。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被逼到极点的阿里·木萨居然隔空喊话给李从嘉:唐皇可敢与我公平一战?! 第305章   对于阿里·木萨的叫嚣, 赵匡胤只当成是他是被逼到绝路在发疯, 只觉得这也是个奇葩, 居然要什么公平决斗,脑子坏掉了?   所以他直接了当回应:“你算哪颗葱, 凭你也配和我家陛下对阵?若非陛下严令,连我都不会来。”   阿里·木萨听了会不会气疯,赵匡胤并不知道, 反正在他回应完之后, 他发现他家陛下居然还真来军营了!   赵匡胤看到卫兵手里拿着的那块玉佩之后,瞪圆了眼睛赶忙飞奔到军营门口, 然后就看到衣着普通却依旧气质出尘的两个人的时候,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李从嘉拎着一把扇子笑呵呵问道:“老赵,挺好的啊?”   “嗯。”赵匡胤觉得脑子有点木,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由得问道:“您怎么来了?”   李从嘉说道:“哦, 离得挺近的, 就过来看看你啊。”   赵匡胤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看过了看过了,求求您老赶快回去吧。”   李从嘉微微挑眉:“我刚来就赶我走?你能耐了啊。”   赵匡胤一脸苦逼:“这儿太危险了, 您留在这里我担心啊。”   李从嘉有些意外:“很危险?”   怎么会危险?虽然他让赵匡胤守在边境, 但是也没让他去打仗啊,现在那边三国混战, 这边危险个什么劲儿?   赵匡胤无奈说道:“那边打的太乱了,时不时就会波及到我们这边,扎营我都不敢继续靠后了。”   李从嘉没有说走或者不走, 只是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顺陵那里祭拜,既然都来了怎么也要做个样子啊,斋戒沐浴必不可少,这一来一去折腾了好多天,他也没有去怎么了解前线战况。   赵匡胤皱眉说道:“太乱了,看不出。”   “啊?”李从嘉有些意外。   赵匡胤说道:“这三个国家之间互相有仇,所以根本不存在联手的情况,基本上就是每一家都在扛着两家的攻击,其中伽色尼比较惨,他们还被吐蕃攻击了。”   李从嘉看了释雪庭一眼转头问道:“吐蕃?拉萨王?不会吧?杨业都快把拉萨王打哭了,他怎么还去打伽色尼了?”   赵匡胤也很茫然:“不知道啊。”   一旁的释雪庭说道:“就是因为拉萨王被打出了吐蕃高原,他只能往伽色尼方向逃跑,如果再想要地盘的话就只能打伽色尼,而我们现在跟伽色尼算是联盟,肯定不会去打伽色尼的,他到了伽色尼的地盘反而受到了保护。”   李从嘉纳闷:“如果真的要保护的话,他也应该向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求助,怎么还打起来了?”   赵匡胤听释雪庭分析完毕,脑子也转过弯来,听了就嘿嘿笑道:“之前伽色尼跟拉萨王联手,后来被咱们策反,伽色尼直接撤了兵害的拉萨王猝不及防,直接丢了最后的地盘,还损失了大概一万多的兵马,怕是心里恨死了吧,正好伽色尼现在深陷三国混战,估计是趁机出口气。”   李从嘉点点头又问道:“听说阿里·木萨在跟我叫板?”   赵匡胤生怕李从嘉答应连忙说道:“他快被逼疯了,喀喇汗国内部一片混乱,估计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不用理会他。”   李从嘉问道:“另外两国现在怎么样?”   赵匡胤想了想说道:“本来一开始都是互相试探型的攻击,只是到后来就收不住手,伽色尼还好一点,基本上萨曼帝国已经算是倾尽全力了。”   伽色尼为什么好一点,因为他们有大唐提供的武器啊,哪怕那些武器基本上都是大唐淘汰不要的,那也比他们本国的武器要先进许多。   李从嘉想了想说道:“给那三家去个信儿,告诉伽色尼和萨曼退出这场战争,大唐必不追究,告诉阿里·木萨,投降我就放他一条活路。”   释雪庭和赵匡胤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之前李从嘉一直在信誓旦旦的想要灭了人家,怎么这会改主意了?   实际上李从嘉改主意也是无奈之举,这一次伊斯兰教教徒搞出的自爆事件让他意识到,就算灭了喀喇汗国,保守派也不会完全从地球上消失,他们会继续顽强的生长传教,就算再怎么打压,除非遇到天灾都未必能够让这个教派从世界上消失。   既然如此,李从嘉何必非要跟这一派成为死敌?之前打仗都可以说是正常争夺,但是赶尽杀绝就是灭族大仇了。   只要不灭族,若是让大唐统治的话,嗯,李从嘉对自家大臣的洗脑功力十分有信心,漫长的发展之中宗教也是会改变的,李从嘉完全可以让人将这一教派洗脑成世俗需要的样子,反正别那么强烈的攻击性就行了。   李从嘉没有对别人解释,赵匡胤也不废话,转头就让人给那边传信。   李从嘉在边境军营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但这件事情本身也不需要李从嘉出面,赵匡胤此时代表的就是大唐,没人怀疑他的话。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是反应最迅速的,当即就下了命令,让人撤兵,反正家里还有拉萨王在作威作福,他需要将拉萨王捉了献给大唐,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加入大唐联邦。   当然他这么迅速的反应不过是因为越是接触就越是了解大唐的厉害,就这些武器……真打起来,他们没有后续武器来源,只能用最初的炸药之类的武器,哪怕都是热武器这相差也太大了,不能惹不能惹,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   至于政权交出去……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倒不是很担心,因为他们是宗教治国啊,只要国民还信教,那么被派来治理这里的大唐官员就不可能真的得到权利。   他还不知道李从嘉已经准备开始给他们洗脑,所以这位想的很好,权利交出去等于没交出去,还能得到来自大唐的支持,美得很美得很。   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反应迅速,他手下的军队也很迅速,毕竟三个国家虽然一直在混战,但也不是从天亮打到天黑不休息的,毕竟中间还要休战打扫战场互相捡同袍的尸体。   所以趁着休战的空,伽色尼军队在夜色中飞速撤离。   阿里·木萨坐在王位上,看着手下仅有的几位大臣,其他大臣都跟着他的兄弟们走了,结果那些兄弟一个都没跑,挨个被收拾掉,这也是他现在还能坐在王位之上,没有被赶下去的原因。   阿里·木萨木然说道:“都说说吧。”   众人对视一眼,他们还能说什么啊,大唐已经表达出了善意,只要投降就行,至于是加入联邦还是成为大唐领土的一部分,大家已经不愿意思考太多了,毕竟继续打下去他们肯定会没命,日本不就是这么没的吗?   没人说话,但是阿里·木萨却已经明白了什么,只好疲惫地挥了挥手说道:“写降书吧,动作快一点,另外两家未必会撤兵,只要我们的降书交上去,大唐会为我们出头的。”   实际上不用阿里·木萨说太多,这些人就已经迅速行动起来。   于是没到第三天,李从嘉坐在赵匡胤军营里就收到了喀喇汗国的降书以及伽色尼退兵的消息,只剩下萨曼帝国了。   李从嘉看了一眼喀喇汗国的降书笑道:“也是难为他们了。”   是的,明明已经没有几个人懂汉语,偏偏还写了一份汉语的降书,文体之类的也不用期望,没有错别字就不错了。   赵匡胤皱眉说道:“萨曼帝国还没退兵,我倒是担心他们会趁着这个时候偷袭喀喇汗。”   伽色尼已经退走了,想要偷袭也不容易,倒是喀喇汗国容易一点,毕竟主战场就在他们那里。   李从嘉笑了笑:“无所谓,他们偷袭更好。”   赵匡胤恍然大悟,只要萨曼帝国敢开战,大唐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出兵。   因为喀喇汗国已经递上了降书,声称愿意归顺大唐,并且李从嘉已经同意。   不得不说赵匡胤的直觉还是准的,萨曼帝国纠结了一下,眼看伽色尼都退兵了,喀喇汗国也偃旗息鼓不想打的样子,他们就忍不住去偷袭了。   不过阿里·木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争,也算是有了点经验,哪怕收兵也没有放弃警惕,在萨曼帝国打过来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已经派兵抵抗,并且迅速给大唐去了消息。   阿里·木萨本来是没抱希望的,结果没想到,赵匡胤真的率兵前来。   阿里·木萨有些疑惑,总觉得最近大唐的效率高的不像话,之前无论做什么,赵匡胤只能暂时答应,还需要向朝廷反应,最近怎么这么迅速?   他当然不知道大唐皇帝出现在了这里,也只是疑惑一瞬,继而就等着被救援了。   萨曼帝国被大唐迎头痛击,顿时收兵打算逃跑,赵匡胤一看就笑了,撤退的这么从容,一看就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这就是说……萨曼帝国明知道可能会惹恼大唐,也还是忍不住来打了一下。   赵匡胤满肚子坏水,撺掇李从嘉说道:“陛下,这萨曼帝国明显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这可不能不教训他们。”   李从嘉侧目看他:“要去就去,少拿我当借口!”   赵匡胤嘿嘿笑了笑,转头看向释雪庭:“国师也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吧?要不要一起去走一圈?”   释雪庭略有些心动,他还真是……好久没有带过兵了,之前李从嘉在外巡幸那一次基本不算。   李从嘉拍拍他肩膀说道:“去吧。”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的表情,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隐藏着什么,等再仔细一看,又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李从嘉见他迟疑,推了他一下说道:“不用想太多,快去。”   释雪庭也的确没想太多,跟着赵匡胤过去,说起来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了,现在的年轻将领根本不知道他当年有多凶,只是纳闷怎么大总管还带着个和尚过来。   然而等那个和尚进入状态之后,他那一路的士兵都是:卧槽!这特么是十八罗汉转世吗?   释雪庭这一仗打的酣畅淋漓,赵匡胤因为有李从嘉在这里,再加上他把释雪庭忽悠过来,打的更加肆无忌惮,差点打到萨曼帝国的都城。   后来还是释雪庭拦住他:“你这是要做什么?想连萨曼帝国一起灭啊?”   赵匡胤有些遗憾:“哎,也不是不行啊。”   释雪庭挑眉,这货胆肥了啊。   实际上,赵匡胤想得很好,他这一次打的再怎么激进,如果内阁要责备他的话,李从嘉看在释雪庭的面子上都要站在他这边,机会难得,还不可劲儿的作吗?   可惜他的打算被释雪庭看穿了,所以释雪庭不跟着玩,直接走人。   赵匡胤倒是没走,而是威胁萨曼帝国是投降还是继续打?   他现在基本上就是在装模作样,如果萨曼帝国真的要跟他打的话,他还真不敢继续打,然而萨曼帝国已经被打怕了,站在都城城墙之上,远远的都能看到玄色的唐字大旗在迎风飞舞,谁特么还敢继续打啊。   投降投降。   于是……李从嘉跑到前线来直接就收了两份降书,剩下伽色尼是直接给长安去了国书。   收到国书的太子是有点懵逼的,内阁也是懵逼的,他们完全不知道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伽色尼就表示已经听从大唐皇帝的命令,已经退兵了呢?   到底还是魏仁浦比较有数,立刻说道:“陛下是不是去了边境?”   李仲寓一想,还真有可能啊,他爹就是这么能折腾啊。   魏仁浦有点着急:“需要立刻将陛下请回来啊。”   然而没有人有好办法,李仲寓想了想之后说道:“我有办法!”   魏仁浦有些疑惑地看着李仲寓,李仲寓提笔就写了一封信:爹啊,您儿媳妇又有身孕啦,五个月啦!   魏仁浦嘴角一抽,太子妃有孕这种事情的确值得高兴,只不过,皇帝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他怎么会回来?   李仲寓却有信心:“阿爹会回来的。”   因为这是他跟太子妃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宝贝疙瘩,太子妃的身体调养快两年了,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期间李仲寓也不是没有其他妾室,然而这些妾室一个有孩子的都没有,上一次的斗争到底是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   李从嘉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顿时说道:“咦?都五个月了之前怎么没说?”   赵匡胤为女儿女婿说话:“之前陛下一直在忙活祭拜顺陵的事情,这两个孩子就没打扰你。”   李从嘉转头看向他:“你早知道消息了吧?怎么也没告诉我?”   赵匡胤嘿嘿笑道:“这不忙着打萨曼,就……忘了嘛。”   当然实际上是太子都还没写信过来,赵匡胤也不敢随便乱说不是。   李从嘉对着他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反正这边的情况已经告一段落,让潘美留下,你跟我一起班师回朝。”   赵匡胤还有些不舍得,释雪庭说道:“等咱们回到长安,只怕太子妃都快临盆了。”   赵匡胤一算时间,可不是嘛,从西域回到长安可是要走好久的,如果是一个人还好,就李从嘉的仪仗……想要走快都不行啊。   想到这里,赵匡胤顿时行动起来:“那我去吩咐潘美一声。”   李从嘉嗯了一声:“让他不用太紧张,这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两个国家投降,大唐只需要往这边派遣官员控制住地盘,至于两个国家的首领自然是请到长安去。   等李从嘉到了长安的时候,这一年又进入了尾声,他一回到长安,别的什么都没管,先是问了一下太子妃,得知太子妃一切都好之后,就着实放心。   李仲寓过来找李从嘉说道:“阿爹,我来交虎符。”   虎符在李仲寓手里其实也没起什么作用,因为李仲寓压根没有动用到,那边的战事就结束了,这让他也实在有些遗憾。   李从嘉微微一笑说道:“留着吧。”   李仲寓瞪大眼睛看向他爹,忍不住问道:“您还要出巡吗?”   这都快过年了啊。   李从嘉没说话,只是说道:“今年你来宴请那些使臣吧,我刚回来,懒得跟他们周旋。”   李仲寓已经跟不上李从嘉的脑回路了,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为什么会这样,最后只好他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这个新年过的也算是热闹,世界上没有了吐蕃、喀喇汗国以及萨曼帝国,对于前两个国家,李从嘉早就有目的性的去针对,后面那个纯属意外。   李从嘉无聊让释雪庭画出了现在大唐的疆域范围,看完之后发现,居然已经比他印象中的那片土地还宽广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契丹还独立在外。   不过也快了,这一次契丹使臣跟伽色尼使臣都提出了想要加入大唐联邦的请求。   这两个国家也是没办法,伽色尼先是跟大唐死磕后来又被拉萨王捣乱,好不容易打灭了拉萨王,国内也是乱成一团,再看喀喇汗国和萨曼已经投降,他果断决定识相一点。   而契丹的想法就更加简单一点,周边国家都被灭的差不多了啊,就剩他们跟伽色尼,估计伽色尼也坚持不了多久,契丹这些年虽然没有跟大唐起冲突,可因为他们内部部落众多,经常出现不和谐的声音,导致到现在都没怎么发展起来。   耶律贤被这些政务早就磨去了当年的雄心,尤其是对比一下当年他跟李从嘉起步其实差不多,或者说他比李从嘉的牌更好一点,然而到如今……大唐已经成为超级大国,契丹却在苟延残喘。   那还坚持什么呢?等着人打上门吗?更何况加入大唐联邦好歹还会保留国号,这一次耶律贤难得独断专权,直接做了决定。   他们一申请,还有一众西南众国也就跟着申请,不过大唐依旧审核严格,伽色尼和契丹可以,其他小国……对不起,大唐看不上啊。   释雪庭看着李从嘉笑道:“契丹也算是大唐一部分了,这下满意了吧?”   满意……当然满意,他更加满意的是太子妃在元月初八这一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可是十足的惊喜,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为了补偿她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   起名字的事情自然是归李从嘉的,不过他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当初自己穿越的时候,就是在挖李从嘉孙子的墓,就忍不住给李仲寓的嫡长子用了那个名字:李正言。   女孩子的名字没有参考,他想了许久,并没有跟孙子一起用正字,而是直接起了单字名:李妙。   新年过完之后,大朝会前一天,李从嘉抱着释雪庭说道:“哎,感觉我想做的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心愿已了啊。”   释雪庭被他吓了一跳:“怎么好端端说这个?”   心愿已了什么的,听上去总觉得有点不吉利。   李从嘉却只是笑着不说话,等到第二天,释雪庭总算是知道李从嘉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了。   这位任性的皇帝,在新年第一个大朝会快结束的时候忽然说道:“如今大唐四海咸服,万国来朝,也算是开创盛景,所以我决定……退位。”   众位官员:等等,陛下,您这两句话之间有因果关系吗? 第306章   李仲寓登基那一天, 李从嘉正站在登州港边跟人大眼瞪小眼。   按照原定计划, 他现在早就应该出海了才对, 只是因为发现自己的队伍之中混进来了几个原本不应该在的人,结果就耽误了时间。   李从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赵匡胤你够了啊, 快点回去帮你女婿坐镇,别赖在这里不肯走,还有阿兄, 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赵匡胤脖子一梗:“太上皇您出去打仗怎么少的了我们?你是要累死国师吗?”   李从嘉瞪眼:“谁要出去打仗了?”   赵匡胤伸手一划拉:“您这都够一支小型舰队了, 算算估计得有一千人吧?这么多人,您敢说不是去打仗的?”   李从嘉一脸严肃:“你胡说什么?我这是为了安全考虑。”   当然只是为了安全考虑不一定要带这么多人, 他这一次出来直接将整个天策府都带了出来。   李仲寓的东宫六率会随着他登基而变成下一个守护皇帝一家的军队,天策府留下位置就尴尬了,继续担任重任是不可能,但李从嘉还活着,李仲寓也不能给亏待天策府。   李从嘉不想委屈儿子, 也不想委屈这些当年跟着他一起尸山血海里闯荡出来的兵, 那就都带走吧。   赵匡胤不买账,转头看向李弘冀说道:“殿下。”   李弘冀出马凑到李从嘉面前说道:“阿弟啊, 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怎么能自己走把我们扔在长安呢?”   李从嘉抬头看着李弘冀:“我能退位,你又不能, 你跑了,王府怎么办?”   “有大郎和他媳妇呢。”李弘冀嘿嘿笑了笑。   李从嘉只好语重心长说道:“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这个船队……真的没你们的地方啊, 主船什么样你们都见过了,基本上就是我跟雪庭的天下,剩下就是侍从和卫兵,你们住哪儿都不合适啊。”   李弘冀能屈能伸:“没事儿,我有船。”   赵匡胤也凑过来说道:“我也有船。”   这些年李从嘉赚钱也没有忘了哥哥和亲家,时不时给他们一点分红什么的,搞得大家缺啥都不缺钱,上次李从嘉自己搞了一艘超豪华的船,看的众人眼热不已,回去之后就纷纷自己也请人造船,虽然制作的不如嘉庭号那么豪华,但也绝对舒适。   李从嘉无奈:“你们都有船了还跟我们凑什么热闹啊?就不能让我跟释雪庭过过二人世界吗?这每天一睁眼看到你们,感觉还跟在宫里马上要去开朝会一样,想想都心塞啊。”   李弘冀震惊:“二人世界?你那一千多人不算人吗?”   李从嘉:……心累!   释雪庭站在一旁笑的不行,只好说道:“蜀王殿下和秦国公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李从嘉瞪眼:“不能惯着他们这抛妻弃子的毛病啊。”   李弘冀跟赵匡胤异口同声:“你不也一样?”   李从嘉正色:“那当然不一样,我带着妻子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含笑看了释雪庭一眼,释雪庭好脾气,也不跟他争辩,只是依旧在笑,他今天笑的次数比以往加起来都多,或者说,笑容在他脸上就没消下去过,看的李弘冀和赵匡胤都觉得快要被闪瞎眼了。   赵匡胤跟李弘冀也不管那么多,就磨着李从嘉一定要跟着去。   李从嘉有些郁闷:“你们自己也能组舰队,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   赵匡胤颇有些眉飞色舞地说道:“您肯定知道哪里好玩。”   李从嘉怒道:“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哪里好玩!”   李弘冀站在赵匡胤这边:“你凭着感觉走就行了。”   谁都知道李从嘉运气好到不像话,老天都帮着他,出海这种事情总是有危险的,跟在李从嘉身边或许能平安一点,这样的想法或许有些迷信,但事实证明碰上李从嘉迷信一点也没啥好。   李从嘉最后无奈,抬眼看了看说道:“你们的船都不在,难道还要我等?要不我们先走,你们看机会跟上来吧。”   不能等下去了,再等下去怕是他儿子都要杀过来请求他回宫颐养天年。   嗯,他是偷偷跑出来的,当然也留了封信,在释雪庭的帮助下没啥不行的,顺便他在跑出来之前还将书房和紫宸殿通往国师府的通道全部都给填上了,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亏了新皇登基大典需要准备的时间长,否则怕是要出事。   赵匡胤和李弘冀一看李从嘉同意了,顿时十分高兴,笑眯眯说道:“我们的船就停在旁边的港口,马上就能开来。”   登州港旁边的港口……那只有沧州港了啊,两边差着老远呢,这叫马上就能开过来?   李从嘉气的不理这俩货,转头蹬舰,释雪庭给了那两个人一个安心的眼神,转头跟着李从嘉一起蹬舰。   上去之后释雪庭说道:“让他们跟着也好。”   李从嘉微微皱眉:“可是,大郎那里……”   释雪庭说道:“他们就是顾忌大郎,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有资历有身份的人会让大郎忌惮。”   李从嘉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可如此……内阁跟枢密院力量对比太过明显,不平衡啊。”   释雪庭抱着他坐在秋千上,慢条斯理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大家故意这样的呢?”   李从嘉扭头看着他,两个人距离太近,近到呼吸相闻,释雪庭亲了他一口继续说道:“你退位之前怎么说的?如今四海咸服,玉宇澄清,没有仗可打,蜀王殿下跟秦国公继续留下,只能是尴尬,不如退了,让下面人上来,或许还会因为那些官员不够老练,反而不会跟内阁起冲突。”   李从嘉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甩手说道:“不管啦,儿孙自有儿孙福,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释雪庭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李从嘉不会彻底撒手不管,李从嘉退位有想要自由自在跟释雪庭一起环游世界的想法,也有另外一个想法,就是之前太子妃所说的,扶上马,送一程。   趁着他还活着,还年富力强,让儿子直接接班去干吧,干好干坏都有他爹兜着,就算李从嘉真的去环游世界,也不可能一点影响力都没有,如果真的有人欺负他儿子年少,他立马能够杀回来,反正释雪庭身边带着信鸽信鹰呢。   不过释雪庭的劝解也没什么问题,李从嘉想了想等等就等等吧。   结果这一等不得了,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李从嘉不仅等到了李弘冀和赵匡胤的船队,使得整支舰队又扩大了不少,他甚至还看到了范质。   李从嘉看到范质之后忍不住说道:“范柱国,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怎么好劳动你来送我啊。”   范质笑呵呵说道:“我不是来送太上皇的,我是要跟着太上皇一起出海的。”   李从嘉:……   李从嘉简直都要给范质跪了:“您老别吓我啊。”   范质这眼看就快七十岁了,虽然身体很硬朗,但是也架不住年纪到了啊,而且他也不知道范质晕不晕船,适不适应海上生活,万一老爷子在船上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啊?   范质笑眯眯看着李从嘉,半晌说道:“陛下放心,我只是想要去扶桑看看而已。”   李从嘉顿时松了口气,只是搭个船的话还是可以的。   李从嘉让范质去了李弘冀的船上,正午时分,整支舰队整装待发。   他登上嘉庭号甲板,这时候,春生过来问道:“陛……郎君,吉时到了。”   嗯,是的,总有人迷信,就算是出海也要选个吉时,李从嘉不信,但是为了让跟着他的人放心,他还是这么干了。   李从嘉看着前方蔚蓝的大海,再看看称得上是庞大的舰队,一时之间意气风发,一挥手喊道:“出发,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旁边两条船上的李弘冀跟赵匡胤也跟着嘻嘻哈哈地附和:“走走走,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他们两个起哄之后,连军官和士兵也跟着喊道:“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洪亮的声音惊起无数海鸥,在船笛低鸣声中,嘉庭号缓缓驶离港口。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打下完这个字,总算是松了口气,这篇文到目前为止170+W字,从去年八月份一直写到现在,算一算居然写了快一年,基本上是我目前为止写的字数最多时间最长的一篇文,这么长的时间能够坚持下来对我来说不容易,对一直追文的小伙伴们来说也不容易,也正是有你们才有这篇文如今的规模啊,感恩,比心。   接下来番外可能比较随缘更新,大家想要看什么内容说一下,我尽量满足。   新文大概在六月底开,暂定27号,不过已经跳票过一次,这一次……应该……可能……不会了。时间这么近也算是无缝了吧,不过新文的时候可能更的没这么多了,兔叽也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新文预收早就开了感兴趣还没收藏的小伙伴可以来一发:网页版:虽然弱但有猫   wap:https://wap.jjwxc.net/book2/3560563   APP只能麻烦大家从作者专栏点进去啦,好像没办法搜书号。 第307章 番外:嘉庭号   静谧无声的夜里, 一艘豪华游轮安静的行驶在海上。   豪华舱室内, 释庭源看着桌子上的航海图问道:“到什么地方了?”   他身边的助理说道:“已经快到室利佛逝岛了。”   释庭源抬头问道:“还有多久?”   助理说道:“大概两个小时。”   释庭源揉了揉眉头说道:“那我睡一会, 两个小时后记得叫醒我。”   助理点了点头,收起了航海图悄声退了出去。   释庭源洗漱一番, 睡觉之前他犹豫地看了一眼床头柜抽屉里的药瓶,想了想还是吃了两粒。   这是镇定药,能够让他平稳入睡, 自从他过完十七岁生日之后, 经常需要依靠这种药剂来安稳入睡,要不然会做梦, 非常真实,却让人十分疲惫的梦。   梦里他仿佛穿越到了一千多年前,跟众多穿越小说写的一样,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和特殊身份,辅佐出了一位伟大的帝王。   只是在梦里他始终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和那位皇帝的名字, 也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只知道只要那位皇帝一说话,他就神魂颠倒, 渴望着跟他有更多的接触, 甚至……想要把他抱在怀里。   这样的梦一直持续到现在,他已经二十岁。   而在这三年之间, 一开始频繁做梦,每一天梦境都不一样,后来吃了镇定剂管用了一些, 可还是会做梦,只是做梦时间不那么长。   可不知道是不是镇定剂也没了作用,这一年梦越来越频繁,尤其是临近七夕,他开始连续好几天梦到一艘船,一艘木质却十分豪华的船,他清楚的记得那艘船里的布置,当然,最清晰的大概就是一整层属于皇帝和他的豪华卧室以及各种功能性场所。   从那之后,他的梦境就从大陆转移到了海上,后来他清清楚楚记得那艘船最后停靠的地方——三佛齐港口附近的深海处。   三佛齐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后来一查才发现居然就是今天的室利佛逝岛。   室利佛逝的前身三佛齐是大唐联邦国的成员国,如今依旧是华夏联邦国的成员国,释庭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直接办理了通行证之后就雇人开着自己的游轮,准备去三佛齐港口那个位置探查。   不过也没人去问释庭源跑这里来的原因,贵族家的少爷出海游玩根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一晚释庭源吃了镇定剂依旧跟没吃一样,继续在做梦,只是这一次梦境清楚了许多,他甚至能够看得清放在游轮书房之内那个古色古香案几上的航海图,航海图甚至还放着一块红色磁石,表示现在这艘船所在的位置。   在记下航海图的位置之后,释庭源再一次醒过来,他看了一下时间……一共才睡了一个多小时!   释庭源低声咒骂了一句,无奈只好起来将印象中的航海图跟如今的海图进行对比,然后确定位置是在室利佛逝岛以西五十海里处。   他拿起对讲机通知船长开往那里,船长干净利落的答应,这让释庭源着实松了口气。   到了那里之后,因为是深海,船只并不能停靠,抛锚也达不到很好的效果,所以只能让游轮继续漂泊,而重头戏都在那搜潜水艇上。   释庭源原本是想要亲自坐潜水艇下去的,只是之前做过功课,因为地壳变动,他梦中的那片地方有许多条海沟,最深的一条用现在人类所有的方法都不能探测到底。   释庭源只能祈祷那艘船并没有在最深的海沟里面,否则这一次大概又要白跑一趟。   海沟的原因释庭源只能选择无人潜水艇。   无人潜水艇一点点下潜,深海海下的世界不如想象中那么瑰丽,反而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显得海水有些浑浊。   释庭源紧紧盯着潜水艇反馈而来的画面,经过半个小时的下潜,潜水艇这才进入了海沟,这条海沟很奇特,上面狭窄,而越往下面就越是宽,到后来甚至看不到两边岩壁。   释庭源原本没有深海恐惧症,但是看着镜头前时不时游过一些长相奇怪无比的生物,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深海生物大概是觉得反正彼此看不到就随便长一长。   潜水艇在不停的下潜,一旁的助理斟酌说道:“四少,现在潜水艇已经下潜到三千五百米左右,这个海沟不算太深,一共三千八百米左……等等……前面那个是什么?”   专家还没说完就好像看到了长条状的东西矗立在那里,那一瞬间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   释庭源连忙让潜水艇操作人员将视角转回去,等潜水艇缓慢转过去之后,所有人都隐隐看到了一长条比较深的颜色,不过因为距离远并不能看清楚是什么,也可能是一块突出的长条状岩石,再没有定论之前,只能让潜水艇一点点的靠近。   随着潜水艇靠近,释庭源呼吸变得急促,一种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紧张感弥漫全身。   慢慢的,潜水艇的镜头内出现了比之前更多的浮游生物,而那根长条状物体也渐渐便的清晰起来。   “唔,有海藻覆盖,而且很多,判断不出是什么。”释庭源擦了擦掌心的汗说道。   船长说道:“但是能看出来是根类似于圆柱一样的东西。”   释庭源点了点头,让操作者将潜水艇绕着那根圆柱体转一圈,看能不能分析出什么。   潜水艇绕了一圈之后,助理认真看着屏幕说道:“这里有一点露出了本来的质地,但是……看不清,颜色太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最主要是还不敢随便碰,万一碰一下就坏掉怎么办?   释庭源深吸口气说道:“下潜,顺着这根圆柱往下继续。”   潜水艇继续下潜二十米左右的,在灯光的照射下,众人隐隐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而这根圆柱体就是停留在那个庞然大物之上的。   驾驶室内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变得十分激动,之前四少释庭源打算出海寻找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们还不以为然,以为这个青年不过是从哪里听说了莫须有的宝藏,就兴冲冲的要去寻找,贵族少爷这么干的很多。   但此时……他们居然真的有所发现,随着潜水艇的继续下潜,经验丰富的船长已经下了断语:“我的天,这是一艘巨大的沉船,刚才那个应该是桅杆!快快,先绕一圈看看有没有标志,桅杆就二十米,这艘船一定小不了,哦哦哦……这里应该是甲板,虽然被海藻覆盖,但是你们看……它保存的真不错。”   船长此时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喜悦之中,他并不在意钱不钱,他更喜欢研究各种船只,而眼前这艘船,他现在还判断不出是什么样的船,存在于什么时期。   助理也兴奋地说道:“带有桅杆的船,应该很古老了吧?”   船长随口回答:“小船的话还是有很多的,但是像这种大型船……往前推两百年左右,应该都已经没有什么了。”   船长的回答很保守,他一边回答一边让操作者赶快将操纵潜水艇绕一圈。   从发现这艘船开始就变得十分安静的释庭源忽然说一句:“这里是船头,从这里横穿过去,左面应该有标志。”   众人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以为是释庭源之前做了功课。   潜水艇缓慢的游过去之后,船头隐约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标志,看上去已经生锈腐朽,还被海藻覆盖,但释庭源却觉得自己恍惚间看到了这枚徽章闪闪发亮的样子,他甚至能够说出那上面有几条龙。   “这是什么?”助理看了半天也没分辨出来,毕竟他们这里没有专家。   释庭源怔怔吐出了三个字:“嘉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