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成万人迷的男友[穿书] 作者：西呱 　　作品简评： 　　老实乖巧的‘别人家孩子’谢宁穿越到一本刚看过的万人迷小说里，并成为书中人见人爱的万人迷的男友，这一变故直接打乱了他的生活节奏，在努力分手的日子里，剧情的崩坏，主角的变化，逐渐萌芽的感情，分手似乎变得遥遥无期…本文是一篇轻松向校园文，行文流畅，剧情新颖，感情转变自然温馨，形象的写出了主角从对各路情敌的警惕畏惧到后续的毫不退让，遵从本心，是篇值得一看的佳作。 ====================== 第1章 万人迷的第一任男友 　　三年三班。 　　一条长腿横跨在课桌上，深蓝色的制服长裤被压出细密的褶皱，长腿的主人却视若无睹。 　　发型桀骜的黄毛少年似乎正沉浸在某种莫名的恼怒之中，而造成那阵情绪的源头，好像…来自于他。 　　他，谢宁。 　　连蝉五年花江市三好学生，品学兼优，面容姣好，从小到大没惹过事的‘别人家孩子’谢宁。 　　“听说你就是硬抱上段绫大腿的暴发户？小娘炮，你他喵哪冒出来的啊？！” 　　比起咄咄逼人的兴师问罪，大长腿的语气勉强只能算强硬，在这强硬之中，还夹杂着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委屈，就好像在说‘明明是老子先来的’一样。 　　谢宁在座位上卡碟般一帧一帧抬起头，直面大长腿和大长腿背后幽怨之气宛若实质的学生，打心底里觉得他们应该是认错了人。 　　如果他们没认错人，那肯定就是自己在做梦，这个梦还不知怎么回事，貌似和睡前看过的狗血小说串了频。 　　“请问…您是？”他吞咽下口水，礼貌回话。 　　哐当！ 　　一声巨响，课桌被踹飞了半米，谢宁被震的小灵魂一哆嗦，闭死了嘴。 　　“这娘炮装上蒜了！段绫不过跟你玩玩，你他喵的还真以为我们不敢动你？” 　　大长腿的话听起来像威胁，如果忽略他那委屈过了头的哭腔的话。 　　你们敢啊！你们哪不敢了！谢宁埋头疯狂腹诽。 　　小腿抽痛，肯定是被桌子磕青了，以一敌不过十几，这会儿除了憋憋屈屈抱着腿装孙子，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最重要的是，他压根就没搞清楚情况，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做梦？！ 　　记忆里，学校应该是个风气优良，严肃庄重的地方，同学们都是友好善良，见义勇为的存在。 　　但现在明明是晚自习时间，他却被一众学生围堵在教室内，四周零零散散坐了许多同班同学，却都对他求助的目光视若无睹。 　　到底怎么回事啊？！ 　　班里的同学不靠谱，谢宁偷偷摸摸掏出手机，打算随便找个人求助，或者直接报警解决，门口突然传来一句大喝。 　　“何漫卷！你们干什么！” 　　谢宁拨号的手指一僵。 　　名叫何漫卷的大长腿揉了揉红润的眼角，朝门口转去时，白嫩的脸上已化作一派狠厉：“顾子真，你少他喵的装好人！” 　　谢宁拨号的手指抽筋了。 　　事实证明，这不是梦，他是有痛觉的。 　　何漫卷？顾子真？还有…段绫？！ 　　开玩笑吧… 　　他嘴角和手指一起抽搐，心中存留着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作为唯心主义的拥簇者，谢宁一向只看和自己名字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小说，就是为了避免哪一天不小心穿到书里受苦受难。 　　而且，他一千一万个肯定，这本昨夜读过的《万人迷只想打人》里没有任何一个角色叫谢宁！ 　　“这里是学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顾子真长相温和，话音也温和，温和到几乎没人能听出他就是在敷衍：“带着这么多人跑来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不觉得丢脸么？” 　　谢宁的小心脏又往下沉了几分。 　　得，是顾子真没错了，表面温润如玉，实则一肚子坏水，明知道他是男的，这会儿佯装打抱不平，实则却是恶意奚落。 　　“女孩个屁！他就是和段绫交往的那个…那，那个谁！” 　　何漫卷脑子一卡壳，气急败坏地又踹了谢宁桌子一脚：“小娘炮，你叫什么来着？！” 　　谢宁：“…？” 　　根据何漫卷和顾子真的年龄，《万人迷只想打人》的剧情应该刚刚展开。 　　现今网文严查力度不是一般的大，作者都被强制要求角色成人后才能开始谈恋爱，高三生就刚刚好十八岁。 　　剧情一开始，也就是第一章 的部分，作者用大概两行字的篇幅提过一嘴，主角段绫在刚迈入高三的时候玩闹似的交了个男朋友。 　　也不能说是玩闹，其实就是被骚扰的烦了随便抓了个倒霉鬼来转移火力，而《万人迷只想打人》全文中对于这个倒霉鬼的描写只有这么一句话，两行字，作者甚至连名字都没取。 　　所以现在根本不用同名才能穿书，而是让他这个倒霉鬼穿过来亲自为自己取名？ 　　现在穿书都这个套路了？！ 　　防不胜防的谢宁一时懵了，他下意识捂住了嘴巴，生怕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就真成了书里的人物。 　　“问你话呢！” 　　大概是知道自己腿长，何漫卷表现优势般又踹了一脚桌子。 　　看小说时谢宁还站过两天何漫卷做正牌攻的，见了真人，那点作为旁观者才能看到的萌点彻底不见，只剩一肚子憋屈和恼火。 　　他不想回答，一直装死的同学这会儿又突然热心过头。 　　“谢宁。” 　　带着厚重黑框眼镜，一直埋头假装刷题的前桌头也不回地说：“…他叫谢宁。” 　　随着这两个字响起，谢宁的心脏沉到了底。 　　不是心理作用，就在刚刚，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浪潮般涌入脑海。 　　身体的五感变得更加敏锐，眼前何漫卷琥珀色的猫眼更生动，教室里的窃窃私语的话音突然变大，无形当中，好像某层屏障被虚空戳破，他彻底融入为了这个世界的一员。 　　“…谢宁，谢宁。” 　　何漫卷反复咀嚼几遍，表情恨不得嚼碎他一样。 　　傍晚五点四十，晚自习还在继续。 　　教室门口突然跌跌撞撞跑过两个刺头小子，扯住前门门框勉强刹住车，气都没喘匀就扯着嗓子高喊，声音大的能传遍一整层楼。 　　“猫卷！绫哥在校门口让南高的孙子围了！” 　　“什么？！” 　　一听这消息，何漫卷当下跳脚，也顾不上谢宁了，撒腿就往外冲，结果一膝盖怼上前排的课桌，顿时呲牙咧嘴地蜷缩起来。 　　“嘶…卧，卧槽！南高那些混子不想活了是不是，孟期久那孙子也在里头？” 　　“不在，几个小喽喽，就红毛他们。” 　　两人一问一答的过程中，顾子真早先一步赶过去了，不止是他，班上同学乌泱泱地跑到走廊窗边朝下张望，比对待谢宁热情得不是一星半点。 　　三年三班唯独谢宁深深松了口气，苍白着脸瘫软在椅子上。 　　陌生的记忆侵占脑海，尚未消化穿书的窘境，他翻开桌上的课本，试图证实这不过是个梦。 　　梦是抽象的，所以书里应该会是模糊不清的马赛克，结果自然又绝望了一把，书里不止是端端正正的数学题，偏偏还是他不会做的。 　　何漫卷都冲到教室门口了，余光扫到还在翻书的谢宁，气得直接破了音。 　　“艹！你男朋友被堵了，你他喵还有心思学习？！！” 　　男朋友这个词太过陌生，谢宁脑子断线，指着自己问：“我…？” 　　何漫卷扶着讲台一个前跳，身手敏捷地翻过书桌，几步冲近提着他的领子就往外扯。 　　“绫哥被鬼蒙眼了吧看上你个娘炮！赶紧过去啊！” 　　“…等，等等！” 　　“等个屁！那帮孙子搞群殴呢！” 　　一路上，谢宁都是被动的在跑，何漫卷身高腿长，但身体异常轻盈，随便一跳就是四阶楼梯，从教学楼到校门口这几百米，谢宁差点摔死在路上。 　　晚自习还没结束，阳澄高中镀着层金粉的校门旁边已经聚了十几个人。 　　远远围观的都是穿着阳澄高中制服，打扮低调又不乏时尚的富家子弟，中间则是五个穿着人为修改涂鸦过的宽松运动服，头发五颜六色的南高学生。 　　两帮人马泾渭分明，里圈看似一对五呈弱势，外圈却早被阳澄一派给包围了，怎么说这都是他们的主场。 　　就算没有外围一圈学生，五个人高马大的少年和对面双手插着口袋的人对峙着，身形竟莫名也衬得矮了几分。 　　谢宁的位置只能看到段绫的背影，看不清长相，但不妨碍他感受对方盛气凌人的主角气质。 　　何漫卷扯着他挤进人群中心，看起来挺容易哭鼻子的小少爷这会儿胆子倒异常的大。 　　“我艹！南高的狗崽子是不迷路了，敢跑爷爷家门口撒尿？！” 　　这话要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说出来，谢宁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对方不自量力。 　　听到这声高喊，段绫侧头扫了何漫卷一眼，目及被他揪着的谢宁时，眼珠微微一动。 　　对面的红毛一见说话的人是何漫卷，萎缩的气焰顿时窜出三尺高：“何漫卷你个狗比，上次挨揍挨轻了是吧？爸爸下次打折你的狗腿！” 　　“笑死，一挑一爷爷打你十个，今天孟家狗链子松了把你放出来了？” 　　“去你妈的！少他妈扯孟哥，爸爸今天没空搭理你！” 　　十七八的少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一丁点的火苗都能引出一场战火，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骂起来。 　　战场中心的段绫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声音不大，偏偏止住了两边人的争吵。 　　南高的打头的红毛顿了顿，软下声说：“段绫，小帽三天没说话了，我们这次来也不是找你麻烦，你看不上他正常，但你用不着那么刺儿他吧？” 　　围观群众这下才算弄清缘由，刚才叫骂的最欢的何漫卷懵了几秒，随即嘴一咧，突然笑开了花。 　　“嘿，狗皮帽子自闭了这是。” 　　不知何时靠近的顾子真也微微勾了下嘴角：“好事。” 　　小帽是谁谢宁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突然开心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后背一凉，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段绫似乎很厌烦这种话题：“关我屁事，老子都有对象了还他妈没完没了。” 　　这句话细品之下十分别扭，就好像他是为了避开纠缠不清的追求者才找的对象一样，但这会儿谁也没心思细品。 　　段绫和谢宁交往没几天，不止南高的人不知道，就连阳澄高中的大部分学生都还没得到消息，乍一听段绫这么一说，校门口安静了两秒，瞬间炸了营。 　　红毛傻愣半天，而后好像从段绫脸上找到了什么破绽一样，转惊为笑。 　　“咱两个学校就隔了条街，你犯不着这么忽悠我们吧，跟我去看小帽一眼，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忽悠你妈！” 　　段绫的背影晃了两下，火气直接影响了他呼吸的频率。 　　没有一丁点预兆，谢宁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恼怒高喊。 　　“谢宁！过来。” 　　阴霾密布的少年转过头，人为引导的聚光灯打在谢宁雪白的脸上，让他瞬间成了几十号人的视线焦点。 　　至此，是他第一次看清自己‘男朋友’的脸。 第2章 这万人迷真的打人 　　平心而论，起码在外在条件上，段绫是个实至名归的万人迷。 　　《万人迷只想打人》虽然书名很A，但确确实实是本主受文。 　　作为主角受，尚在少年期的段绫五官与硬朗英俊不太沾边，忽略那双戾气氤氲的墨色眼眸以及看起来就凶巴巴的眉宇，眼前就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而已。 　　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感觉，但在谢宁看来，主角乖戾的气质已经完全压过了五官，就算美得像朵花，也是朵危险慑人的食人花。 　　领头红毛循着视线看过来，目露鄙夷：“哈，那乖乖仔？你对象？” 　　众目睽睽之下，谢宁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僵硬朝红毛一笑，默默挪动脚步，利用何漫卷挡住了迎面的目光。 　　何漫卷半个小时前还对他的身份充满敌意，这会儿倒是献宝似的把他怼了出去：“你躲我后面干啥？绫哥叫你呢！” 　　又被推回聚光灯下的谢宁：“……” 　　六点一过，放学的铃声响起，校门口的停驻的人群越来越密，门前道路时不时鸣起召唤的喇叭，这会儿却没人急着放学回家，个个都流连在校门口边看热闹边咬耳朵。 　　私立阳澄高中和后街的南高冲突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么大张旗鼓怼到校门口还是头一遭。 　　眼看着附近学生越聚越多，自觉躲不掉的谢宁硬着头皮朝中央挪步，默念了无数遍当好主角的工具人就好。 　　走到段绫身边时，他敏锐注意到对方朝旁侧了下身，那个动作就像是提醒他够了，不要再靠近了一样。 　　谢宁微微愣神，而后停下脚步，想了想，又稍稍挪远了一点。 　　“就他？” 　　没想到谢宁真敢冒头，红毛审视一般上下打量，本想说‘这种货色哪比的上小帽’先发制人落了对方的脸，可对上谢宁战战兢兢的水润目光，喉咙一哽，话到嘴边莫名改了口。 　　“这种…就算你有人了也得跟我去看小帽，那傻逼都…” 　　一来二去，段绫耐心终于耗尽，红毛说话中途，手里的书包倏地朝他脸上甩去。 　　砰地一声闷响，书包落地，红毛鼻孔淌下两道鲜红。 　　段绫斜睨着红毛问：“老子为什么要看傻逼？” 　　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校门口噪杂的谈论声顷刻沉寂，近距离目睹一切的谢宁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也许是他的呼吸声太大，引得段绫侧目扫了一眼。 　　“我艹！”红毛身后的大背头叫骂：“你玩阴的？！” 　　段绫眯起一双桃花眼，水涟波光下尽是跃跃：“怎么，想动手？” 　　谢宁转头，刚好看到他殷红的舌尖扫过嘴唇，葡萄似的眼珠弹跳着缕缕火苗，好像随时都会喷溅而出。 　　动手？谁想动手？ 　　南高的几个少年闻言脑子一懵，彼此面面相觑，都在找哪个孙子竟然傻叉到想在别人学校门口动手？！ 　　痛劲儿过了的红毛捂着鼻子怒骂：“段绫，你他妈少来这套，哪次不他妈的是你想动手！” 　　打架还次次为了‘正当防卫’硬砸来的一口锅，搞得不明真相的都以为他们先挑衅呢，贱不贱啊！ 　　虽然被抡了一书包，南高几人也没失了智真在人家校门口打起来，虽然阳澄大多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但也架不住人多势众。 　　瞥见段绫攥起的拳头，红毛想起往日噩梦，下意识后退半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上还撑着威胁：“段绫，你真不去？孟哥可…” 　　“不打就滚！” 　　段绫骂道，又是一脚踹向红毛，这次学乖了的红毛堪堪躲开，被身后的小弟撑着才没摔倒。 　　抬手看了眼时间，段绫面上烦躁更浓，懒得理这群只敢嘴上逼叨的废物，拨开挡路的红毛就要走。 　　没走出两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还傻站在原地的谢宁。 　　“啧，发什么愣！” 　　在场不只有南高的杂鱼，还有本校一群闲的没事的大舌头，段绫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我送你回去。” 　　对比眼前被外校‘小混混’包围的情况和逐渐走远的暴躁主角，谢宁最后还是哭丧着脸追了上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哈哈哈几个孙子可他喵滚回南高吧。” 　　就跟给红毛打出鼻血的是自己一样，何漫卷挺着胸脯耀武扬威：“恶心人狗皮帽子终于自闭了，绫哥怎么没把那变态玩意牙打掉。” 　　红毛出乎意料地没有回嘴，两手堵住还在冒血的鼻子戏谑看向何漫卷，好像在看个傻子。 　　“少了个跟踪狂，绫哥肯定自在不少，这下他…” 　　说着说着，瞥见身旁面色阴沉的顾子真，何漫卷终于觉出了不对。 　　一前一后两个人影渐渐走远，何漫卷远远看着谢宁坐上段家的车，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大脑凝滞半分钟后，何漫卷突然暴跳。 　　“喵的小娘炮！谢宁！！！” 　　托得段绫一句‘老子有对象了’的福以及何漫卷的大嗓门，当天晚上，不止阳澄高中上下，就连门卫大叔养的鹦鹉都会叫‘谢宁’了。 　　…… 　　原书完全没有主角和他第一任炮灰男友的剧情，更别说相处模式，作为一个两行字带过的炮灰，跟着段绫坐上豪华私家车的谢宁现在感觉就是两个字。 　　尴尬。 　　要是没有原主的记忆，他还不至于这么尴尬，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除了尴尬之外，他就只剩下生无可恋了。 　　就算是两行字带过的炮灰，书中的世界观也自动补齐了其他的设定，原主的身世算不上狗血，只能说是大起大落落落落落。 　　谢家曾是A市小有名气的暴发户，三年前凭借制糖秘方开了间糖果厂，之后几年混得风生水起，毫不夸张的说，A市从老到小都吃过他们家的钻石糖。 　　作为暴发户的儿子，原主本是衣食无忧的小少爷，然而谢小少爷并没有风光多久，谢老板就被人狠坑了一把，使得营业了三年的糖果厂眨眼间濒临倒闭。 　　当时正赶上原主十八岁生日那天，这寸劲赶的，单身老父亲谢老板抱着谢宁嚎哭一宿，泪洒成人礼。 　　阳澄高中是专门供有钱人读书的私立学校，谢家都要破产了，自然无法负担昂贵的学费，新学期伊始，抱着不留遗憾的想法，在申请退学前，原主和段绫表白了。 　　然后…他们就交往了。 　　段绫是谁？ 　　除了是众星捧月的万人迷，还是A市商业巨鳄段天成的独子。 　　谢家是卖钻石糖的，段家卖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钻石！ 　　赝品攀上了正品，乍一听这消息，谢老板差点没笑成花。 　　谢家糖果厂是濒临倒闭，但硬撑着还能运营一段时间，于是谢老板一拍板，把名下的几套房产卖了支撑工厂，带着谢宁搬回祖父留下的老旧小区，就为了拖延时间和段家攀上关系，借此重新做回暴发户。 　　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谢宁心思更加沉重，原本还觉得事不关己，可在穿越回去之前，原主的烂摊子只能靠他接手。 　　段绫竟然知道他家住在哪，上了私家车后便和司机报了地址，那处地址是谢家搬家前的小别墅，离学校不算远，但位置很偏。 　　谢宁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纠正。 　　原主目的不纯，自然不会暴露自己家里的实际情况，越是大户人家越讲究门当户对，暴发户和破产的暴发户哪个更有身价自不必说。 　　即便谢宁知道，依靠段绫来改变谢家的处境根本不可能，但这会儿又不好冒然自爆家底。 　　反正用不了多久就会分手，他顺着原主先前的决定来就好了，省得弄巧成拙。 　　名义上的小情侣沉默坐在车厢后排，谢宁抱着书包，带着对主角的好奇，频频朝段绫瞥去。 　　毫无瑕疵的白净皮肤，如油画般秾丽重彩的五官，如果不是眉目间凛然不散的乖戾，主角的外貌甚至优越到跨越性别的界限。 　　谢宁无声感慨，或许只有拥有这种无论男女都会深陷其中的皮囊，才能称之为万人迷吧。 　　目光描绘着段绫的侧脸，饶是不怎么看重外表的他眼神都有点发直，更别说那些看脸恋爱的人了。 　　路程中途，段绫终于忍不住了。 　　“看够了没。”他拧起眉，语气不善：“再看把你丢下去。” 　　他说的不像开玩笑，谢宁也没当他开玩笑。 　　“这附近有车站吗？”谢宁小声问。 　　段绫摘下一只耳机，挑眉反问：“有废品站，送你去？” 　　谢宁不说话了。 　　“下次，我让你过来就过来，别磨蹭。” 　　不怕万人迷会打架，就怕万人迷又会打架又聪明，知道怎么给自己摆脱麻烦。 　　谢宁想起自己那两行字的戏份，虽然觉得不一定会有下次挡枪体验，但在段绫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下，还是跟成了精的石膏似的点了点头。 　　之后的十分钟又是全程无话，段绫双耳塞着耳机，低头摆弄手机，完全没有和他交流的意思，单身快二十年突然被扣上个男朋友，谢宁正襟危坐，冷汗直流，比段绫更不自在。 　　一般来说，刚交往的小情侣都有几天夹杂粉红泡泡的尴尬期，可他们这种尴尬夹带石灰，艰涩就算了，稍不留神还有窒息的风险。 　　主角临时起意，几天前答应了原主的告白，虽说如今的两人对深层原因心照不宣，但当时又没签什么协议又没声明只是逢场作戏，客观来说，他们现在还真是一对儿正经情侣。 　　这么一想，谢宁冷汗流得更凶了，想到未来段绫身后的各路大佬，恨不得当场跳车。 　　好不容易捱到小区门口，他道谢后便忙不迭下了车。 　　离开之前，段绫放下车窗：“明天…” 　　“明天我自己上学！”谢宁赶紧打断，顺便补充：“放学我也能自己回来！” 　　听他这么说，段绫脸上的躁火消退了几分，眼神似乎在赞赏谢宁挺有眼力见的。 　　“随便你。” 　　谢宁干笑着朝他摆手：“那…明天见。” 　　等到段家的豪车转过街道劲头的拐角，谢宁才苦哈哈地放下了手，回头看了一眼陌生又熟悉的小区大门，肩膀垮了下来。 　　别墅区一向人迹罕至，从这里回到他原主现在的住处多远不说，问题是…他怎么回去呢。 　　…… 　　谢宁抹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 　　谢家祖父留下的房子不大，六十多米的两室一厅，地点是一处平均年龄五十岁的老旧小区，谢家父子搬过来一个月，小区上下都知道了三单元搬来个大胖子和漂亮小伙儿。 　　刚一进门，谢家老爹便挤着喜庆的笑容迎了过来：“宁宁，今儿个咋这么晚呢，是不是和段少爷约会去了？” 　　“他叫段绫。”谢宁换好鞋子，无奈道。 　　奇怪的是，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谢宁对于自己这个空降的老爸竟然完全不排斥，甚至有一种诡异的亲切感。 　　记忆里，谢老板虽然做生意总是被骗，对原主这个儿子却是相当不错的，只要不和他的糖果厂比的话。 　　“嗨，有钱就是少爷。”谢老爹毫不在意地摆了摆锅铲，一点没有暴发户的嚣张劲儿：“咋样啊？拿下了没？” 　　“什么？” 　　谢老爹八卦道：“这么晚回来不是去约会？” 　　谢宁脸一白，与其说羞赧不如说是惊恐。 　　“不是！” 　　约会？他可没这贼心也没这贼胆。 　　贪图美色的后果就是暗无天日的未来，真约会了，段绫那些醋缸里泡大的追求者恐怕能针对他到天荒地老！ 　　“哦，没事儿，也不急，你们才刚在一块儿，慢慢来慢慢来。” 　　“……” 　　谢老爹去厨房忙活的时候，谢宁得以去洗手间端详起自己的新面貌。 　　与谢老爹豪放的嗓门和圆润抽象的外貌相比，他长得就太含蓄了点。 　　他不知道原主本来长什么样，但镜子里这张脸还是他本人那一张和谢老爹扯不上一点关系的脸。 　　要是两个人走在街上，完全不像父子不说，倒像是小少爷领着他的厨子遛弯。 　　然而谢老爹只是长得胖，根本没有任何厨艺点。 　　吃晚饭时，谢宁默默吞下嘴里的黑暗料理，重新钻进厨房煮了两碗面，和臊得满脸通红的谢老爹一起垫吧了肚子。 　　“宁宁啊，老爸是不是太没用了…”谢老爹小心翼翼地问。 　　谢宁摇头，转开话题：“爸爸，工厂那边运转怎么样？” 　　一提糖果厂，谢老爹被肥肉挤得小小的眼睛骤亮，立刻打起了精神：“今天还不错，不赚不赔！照这样下去，起码还能撑三个月，不过再久的话…” 　　后面的话谢老爹嗫喏着没说，谢宁了然，避开他期待的目光，无声思忖起来。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会无端穿越进书里，但事已至此，在找到办法前，他只能顶着新身份生活下去。 　　三个月…时间有点紧，工厂甚至撑不到他毕业，而且运营恢复正轨需要的资金绝不是小数目。 　　“我会尽力的。” 　　不忍心打碎谢老爹的期盼，谢宁只能暂时许下模拟两可的承诺。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谢宁在‘别人’的房间醒来。 　　这栋房子的隔音不太好，凌晨一点左右，楼上传来开门的声响，其实他就被吵醒了一次。 　　二度醒来，天花板上依旧贴着偷拍打印的万人迷海报，谢宁不得不彻底接受自己成为一本书里人物的事实。 　　而今天，是万人迷的工具男友上岗的第一天。 第3章 交换生计划 　　阳澄高中的校风并不严谨，甚至有那么点宽松。 　　有钱人群居的地方总少不了捧高踩低，对于这里的大多数少年来说，成绩排名虽然重要，但家庭背景的排名更具说服力，所以这一现象尤为严重。 　　昨天的谢宁只是暴发户书呆子，今天的谢宁却不一样了，在全校学生眼里，他脸上就写了六个字儿！ 　　【段绫的男朋友】 　　“就他…？” 　　“嗯哼，就他呀。” 　　“他是咱们学校的？这脸怎么感觉头一次见…” 　　“嘁，没存在感的暴发户啊，长得…也就那样吧，他家就那个谢谢钻石糖，你知道吧。” 　　毫不夸张的说，自从谢宁迈进学校大门五百米范围，落在身上的注目礼就没停过。 　　看就看吧，那些人看完不是故意嗤笑，就是掩面和同伴私语，他本来就脸皮薄，饶是一路目不斜视，但通红的耳尖不会撒谎。 　　这种被时刻注意着的感觉非常奇怪，不自在，不舒服，又无可奈何。 　　上课时，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就连讲课的老师好像都频频朝他这个角落看来。 　　谢宁中途不由走神想，他顶着万人迷的男朋友头衔已经如此了，段绫作为万人迷主角，天天被人盯着，也不能怪他想打人。 　　《万人迷只想打人》，原作者可真是灵魂起名。 　　谢宁在高三三班，段绫在一班，以前的原主还会壮着胆子制造几次走廊巧遇，如今的谢宁不光大方推掉了晚送服务，白天也都尽量老实呆在教室里。 　　防备被人堵是其一，避开‘男朋友’是其二。 　　起初几天，多数学生都抱着打探敌情暗中观察的心思，来找麻烦的基本没有，谢宁假装看不见，日子倒也能过。 　　可观察了几天，阳澄高中开始躁动汹涌了。 　　要说这两个人在交往，一天可能都说不上一句话，基本上可以说毫无交集，也没见段绫对他哪里特别，可要说在唬人，又是段绫亲口承认的。 　　高二所在的三楼，何漫卷坐在课桌上摇晃着大长腿。 　　“我怀疑啊，绫哥也不见得喜欢他，可能就是一时新鲜！” 　　“那干嘛不找个妹子啊！”被霸占了课桌的周成天瓮声道。 　　“憨批！女孩子多麻烦！再说了，小娘炮那脸，他喵的多忽悠人啊。” 　　何漫卷眨巴着一双猫眼，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肯定是随便玩玩，俩人压根不是一个班，也没啥交集，怎么可能就交往了！感情基础呢？！” 　　何漫卷算是高二的小霸王，长得像猫，灵活度也像猫，就连骂人都只用你他喵，大家与其说听他的，不如说当他傻白甜一样惯着。 　　“猫卷，你说是就是吧，不过也说不准就一见钟情，以前没见绫哥谈过恋爱。” 　　“扯屁！绫哥都不正眼看人，哪来的一见钟情？” 　　几个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分析着，最后在课间结束前，一齐拍板派人去五楼溜达一圈。 　　堂堂高二扛把子，被人忽悠去爬楼梯也不自知，何漫卷蹿到五楼时，还真别说，时机赶得刚好。 　　这天上午课间，终于有人耐不住当了第一个想吃螃蟹的人。 　　来的还不是一个，而是一伙儿，个个衣冠楚楚，把制服穿得好像西装，密不透风地将谢宁包围在座位上。 　　打头是个苹果脸的女孩，熟面孔则是她身侧有过几面之缘的顾子真。 　　“打扰了，谢宁同学，我们是学生会的。” 　　谢宁正戳前桌的黑眼镜学霸问题呢，黑沉沉的人影遮光蔽日，他瞥了一眼他们领带上统一别致的领夹，就这两秒不到的功夫，学霸已经没影了。 　　“你们…找我？” 　　该来的总是会来，谢宁放下笔，表面淡定，实则内心已经慌炸了毛。 　　十分钟的课间而已！这些人怎么就聚一起来找来了？！ 　　就算知道是本书，可学生时代倍受师生喜爱的谢宁是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是这样的，为了与外校交流学习，传递阳澄独特的精神面貌，我们这学期特意成立了一个新方案，主要针对校内综合素质拔尖的学生。” 　　苹果脸不到一米六的身高，气场却有一米八，这会儿班级里暗中观察的同学，谁都觉得被堵在墙角的谢宁更弱小可怜又无助，并且幸灾乐祸。 　　说到‘针对’两个字时，苹果脸的矮个子少女甜美的笑容绽开，咬字突然清晰无比。 　　“经过多方考察，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三的谢宁同学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这也是今天来打扰的原因。” 　　就目前来说，原书正文的剧情还没有展开，而一般这种大事件都会跟着主角的时间线发展。 　　谢宁没找到对得上的剧情，再加上本来就紧张，这会儿便没搭话，有些迷茫地等着她说下文。 　　顺便，他飞快扫了一眼右前方两人间稍大的缝隙，那方向正对教室大门。 　　见谢宁没有接话，苹果脸嘴角的弧度不变，声音甜度却降了七分。 　　“不过可以放心，交换生方案为期一周，时间在月底课程比较宽松的时候，肯定不会耽误谢宁同学的学习进度。” 　　这语气，怎么好像他已经答应了呢？？？ 　　“谢谢，但我不打算报名。”谢宁赶紧纠正。 　　“谢宁同学，你好像误会了。” 　　苹果脸歪头娇笑，甜度回升，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为了学校的名声考虑，这次的名额推举不是由学生报名的，我们只负责列举出符合条件的候选人，最后由全校学生投票，选出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 　　…学生投票？亏他们想得出来。 　　早在听到‘交换生’几个字时，谢宁脸色就变了。 　　这段一个月后主角用来躲避阳澄某些追求者的剧情，怎么会扣到他头上？还是说本来就有这一茬，但作者没写？ 　　仔细想想，在他们还没分手期间制定的计划，要说起初的目的是将他这个‘段绫的男朋友’踢出学校，也算符合逻辑。 　　私立的阳澄高中，学生会掌握了一半的话语权，想到什么，谢宁看向苹果脸身侧笑而不语的顾子真。 　　反正一个月后，名额是让段绫扣下了，现在不管投票还是什么，根本没意义。 　　但他就是突然有点火大。 　　与其说这些人是来通知他，不如说是披着学生会的名头来光明正大的找麻烦，比起私下对付他，在所有眼前耍弄他显然更为人喜闻乐见。 　　紧张慌乱的情绪逐渐平复，谢宁本打算再次拒绝，可瞥见眼前几人隐含戏谑的表情，原话停在了嘴边。 　　“…都有谁？” 　　苹果脸笑容微顿：“什么？” 　　“不是说几个候选人吗？除了我还有谁？” 　　“还有…四个人左右。” 　　谢宁追问：“你在其中吗？” 　　“嗯？” 　　“既然是综合素质拔尖的学生，你一定在其中吧。” 　　和本人的性格一样，谢宁说话慢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声音自嫣红的嘴唇间传出，配合一弯清澈无邪的杏眼，根本让人分辨不出话中褒贬。 　　苹果脸面颊浮出两酡红晕，双手揪了揪裙摆，懊恼求救似的看向顾子真。 　　谢宁瞬间确定了这份恶意的源头。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一瞬，顾子真身后的学生偷偷小声在他耳旁说了句什么，顾子真笑容一僵，回头朝走廊看去。 　　透过右前方的缝隙，谢宁也注意到了自三班走过的段绫，何漫卷跟在他身边张牙舞爪说着什么，除他之外，还有一个没表情的高大男生。 　　搞了半天，这伙人来找他麻烦，还没忘安排人望风。 　　然而凝滞的气氛只维持了几秒钟，段绫若有似无地瞥过教室，又若无其事地走过，只有身边的何漫卷倏地噤声瞪圆了眼。 　　隐约间，谢宁似乎听到了教室众人如释负重的呼吸声。 　　“我们当然在候选人里的。”顾子真回头，从容接过话茬。 　　他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眼底的冷意褪去掩饰，更多了几分轻视。 　　不只是顾子真，在场大半人都是如此，倒是方才的苹果脸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暂时敲定的合作学校是南高，这种去外校交流的机会，真是不想错过呢，同是候选人，谢宁，多多指教了。” 　　顾子真饶有深意地说，同时朝他伸出了手。 　　谢宁没有回握，凝神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说：“我知道了，能麻烦借过么。” 　　顾子真还未回答，旁边另一人先急了：“你去哪？去一班？” 　　谢宁淡淡掠过他：“我上厕所。” 　　“……” 　　去一班做什么？找主角吗？ 　　他一个两行字的炮灰，下一秒就可能被分手了，这些人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实在没什么意义。 　　躁郁的火气逐渐宁静，一想到包括顾子真在内，眼前都是书中被安排好命运的配角，谢宁对他们甚至有那么点同情。 　　不过主角也不见得有多自在，一个月后，因为和几个男主关系混乱，段绫忍无可忍，主动扣下交换生的名额去别的学校找清静，没想到反而又惹回来一堆野桃花。 　　谢宁从教室出来时，段绫几人正靠在走廊的窗边，看起来像是在聊天，实则只有何漫卷的嘴巴张张合合。 　　教导主任吴培在五楼巡视，本来已经路过了段绫几人，大抵职业病实在憋不住，又背着手退了回去。 　　“知道外边怎么传咱们学校校风么？和南高一样的垃圾场！规定校服穿法就非不听，你看看你们系了几颗扣子，天气有这么热么？” 　　阳澄高中不仅学生背景庞大，老师也都非同一般，其中最神秘莫测的莫过于眼前半秃顶的教导主任吴培。 　　万人迷魅力虽大，可总有遇到那么一些不爱看脸的天敌，吴蓓私下被学生称作八哥，不是尊称，而是挤兑他多嘴多舌。 　　教导主任爱找段绫麻烦爱告状都是出了名的，而且不知道为何，一向纵容他们的父母只要收到八哥的电话，就会立马变得凶神恶煞，另一角度来说，八哥算是除谢宁外的全校公敌。 　　“主任好。” 　　一向头铁的何漫卷难得没回嘴，但也没听话得系扣子。 　　要非把衬衫扣子系到头才不算垃圾，那恐怕除了学生会那帮死正经派，阳澄全剩垃圾了。 　　只要不顶嘴，八哥一向只是动动嘴皮子，平常学生被盯上都会装乖应付过去，段绫则是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不搭理。 　　“前两天南高的小崽子来闹事，是不是也因为你们，学校的风气都被…！” 　　吴培还没念叨完，段绫突然从口袋里抽出手，一个动作吓得几十岁的大叔一缩脖子，后面的话直接断截了。 　　麻烦找得多了，吴培也不是没吃过瘪，段绫发起疯来，什么尊长辈分，就是校长室的宝贝古董都被他碎过，这种人谁不得警惕点儿。 　　然而段绫只是从口袋里勾出了一条制服领带。 　　“……” 　　“噗嗤。” 　　何漫卷全程尽收眼底，当下别过头憋笑，吴主任自觉失了面子，老脸一红，狠剜了他一眼。 　　“何漫卷，下课十分钟，你一高二的都能窜五楼来望风，是书不够看啊还是学业太轻松，用不用我跟你爸反应一下你这情况，这么好的苗子直接学体育去呗！” 　　这下何漫卷笑不出来了。 　　去厕所必须要经过一班教室，谢宁走近时，刚好瞥见何漫卷敢怒不敢言的皱吧脸蛋，心中还好奇怎么回事儿呢，整个课间都没说话的段绫突然开口了。 　　“过来。” 　　距离上课还有一分钟，走廊里的人流散去了大半，多数学生都落了座或是在窗边探头探脑地张望，所以走廊里不算多喧闹。 　　段绫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关注他的人听得真切。 　　吴培的训斥被打断，走出三班的顾子真等人朝楼梯走来，何漫卷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本就不算喧闹的走廊更显静谧。 　　谢宁脚步一顿，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别磨蹭，我不是说过么。” 　　段绫语气逐渐烦躁，黑沉沉的眼珠波澜起伏，定定落在谢宁懵住的脸上。 　　赤红色的制服领带垂挂在手掌间，段绫略微偏了下头，白皙优美的脖颈自松开一颗扣子的领口处隐现，看得临近几人喉咙一紧。 　　“谢宁，给我系上。” 第4章 你身上好香 　　方才刚针对过谢宁的几人闻言，除了顾子真外都变了脸色。 　　楼梯就在一班后方，但这会儿几个人脚步踌躇，愣是没敢继续往前走。 　　阳澄的学生几乎没人不知道，学校这位祖宗有多重的洁癖，靠近半米是极限，再近点或者敢直接上手的，挨踹都是轻的，除了打架时段绫会伸出拳头，平时基本没机会碰到他一根手指头。 　　当然，有些发了疯的颜狗故意找揍是另一说。 　　表面上说是系领带，听着旁人耳朵里，跟再次宣告谢宁的身份没什么差别，别人兴许没瞧见，但段绫方才扫来那一眼警告，顾子真本人却是瞧了个真切。 　　他身侧拳头攥紧，温厚的面具崩开了几道缝隙。 　　“什么？” 　　谢宁看了看那条递来的领带，又看向保持这个动作的段绫，脑袋彻底短路了。 　　他对主角的了解比起旁人只多不少，自然清楚主角的洁癖，而且这种洁癖主要针对于人，对东西反而没有那么敏感，早在第一次在校门口接触时，段绫就表现出了对他靠近的排斥。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为了把他这工具人利用的彻底，主角这么拼的吗？？？ 　　“谢宁。” 　　段绫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这次语气显然不耐烦了。 　　一时间，谢宁的神情变幻莫测，心里的纠结困惑都写在了脸上。 　　思来想去，为了分手后自己的小命着想，他非但没过去，反而后退了一步。 　　段绫：“…！” 　　“…上课了，我回去了。” 　　篇幅两行字的戏份实在没必要拓展出这么多的剧情，正值上课铃打响，谢宁厕所都不上了，转头就往回跑。 　　身后传来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如炬的目光仿佛要戳穿他的后脑勺。 　　何漫卷本来只是瞪圆了眼，见状连嘴都张开了，心情比知晓小娘炮的存在时还要凌乱崩溃。 　　尼玛看这情况，敢情是他们绫哥倒追的？！ 　　小娘炮这是甩脸子，因为刚才没帮他出头闹脾气呢？？？ 　　要不是八哥的头顶在反光，何漫卷都要以为自己正在课堂上做梦。 　　其他人的想法和他七七八八，只有吴培对着谢宁的背影目露赞赏，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培养的优良品种似的。 　　“…绫，绫哥，他是故意的吗？！” 　　有些人心情一般糟的时候会浮现于脸上，心情特别糟的时候反而越发冷静。 　　被无视的段绫一言不发揣回领带，如果熟悉他的人瞧见他这副嘴角含笑的诡异模样，一定能看出如今他心情差到了极点。 　　“他最好不是。” 　　…… 　　回了教室，谢宁无视四面八方的视线，因此错过了个别人震惊之余，目光中隐晦夹杂的几缕崇拜。 　　他逼着自己沉迷学习，表面沉着冷静，实则小灵魂机警得像个兔子，就怕段绫冲进来揍他。 　　不过他又估计着，这会儿段绫八成也松了口气。 　　原书中，段绫说是洁癖，实则对外人接近都有了应激反应，对他这个没感情的工具男友自然也不例外，谢宁可不想以身犯险。 　　然而他忘了，段绫除了有洁癖，还有更臭的脾气。 　　接下来整一天，没人再来招惹谢宁，很多人都刻意避着他走，就跟怕沾染上什么麻烦一样。 　　只有何漫卷每个课间都会准时‘路过’三班门口，脖子抻成长颈鹿，瞧他活像瞧见了什么稀有动物，脸上就差写上‘可把你牛逼坏了’几个字儿了。 　　谢宁压根没想到，他白日的举动会被部分人解读成情侣闹别扭，心中对他们关系的揣测拔高了几座山峰。 　　男朋友果然待遇不一样，上午犯得事儿，下午竟然还活着！ 　　随着时间平静度过，谢宁只觉得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却又找不到原因，他如今在学校没什么朋友，能平平常常和他说话的人都屈指可数，可别说闲聊什么八卦了。 　　反正段绫没反应就好，想不明白，谢宁索性暂且放一边，放学铃声响起，老师离开教室后，他熟稔地戳了戳前桌的黑眼镜学霸。 　　“叶宣同学，第二节课前五分钟，老师讲什么了？” 　　叶宣：“……” 　　过去十几年的人生，谢宁连脾气都很少发，更别说用小本本记仇了，穿书之后，他的记仇本却添了个新鲜人名。 　　刚传来那会儿，要不是前桌突然插嘴说出他的名字，谢宁总觉得自己肯定早就梦醒了，绝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样角色扮演的地步，所以明知道叶宣对他避不可及，他这几天还是不厌其烦地戳他问题。 　　这算是他小小的报复，还有一个原因，黑眼镜学霸是年级第一，脑子里确实有点东西。 　　不过按照以往经验来说，学霸不会搭理他，被逼急了也只会回头骂一句你烦不烦，但今天有些例外。 　　谢宁刚问完，叶宣就转头丢来了一本笔记。 　　“明早必须还我。” 　　猝不及防得到回应，谢宁有些愕然。 　　东西确实是他需要的，刚上课那五分钟他注意力都在门口，根本没听进去课。 　　“不用？” 　　叶宣扶了下眼镜，身周依旧是阴郁内敛的低气压，作势就要把笔记收回来。 　　谢宁赶紧将其按住：“谢谢，明天一定还你！” 　　心中堆了几天的郁气云开雾散，谢宁翻开字迹整齐内容详尽的笔记，记仇本上叶宣的名字忽隐忽现，到底还是抹了。 　　…算了。 　　他肩膀一垂，爬在课桌上无奈想，穿书这种离奇事件说到底也怪不得谁，只能怪他倒霉看错了书。 　　下课铃响过十分钟，教室里的学生已经离开大半，叶宣收拾好书包，佯装无意般回过头，正看见谢宁对着他笔记发呆的脸。 　　以为是明早还回来太赶，所以谢宁才留在学校啃书，叶宣纠结片刻，硬邦邦开口：“你问题那么多，干脆多借你两…” 　　话说到一半，余光扫到后门进来的人影，叶宣面色一变，拎起书包转身就走了。 　　“喂…” 　　刚回过神的谢宁没听清他说什么也没拦住人，正迷惑着呢，后背寒毛倏地竖起，他打了个冷战，僵硬回头。 　　“我等了你十分钟。” 　　不知何时，段绫出现在他身后，明明眼底黑压压一片，殷红的嘴唇却挑着弧度：“你打算住学校？” 　　“…！” 　　别人被男朋友等待是什么滋味谢宁不知道，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前两天段绫都没找他，唯独今天来了，用脚想也知道，这还能有好事儿？ 　　他试图挣扎：“我能自己回去。” 　　段绫冷笑一声，无视他的话：“收拾东西，走了。” 　　目光掠过他手里的笔记本，段绫先一步走出了教室，朝后门处看去，谢宁能看到他插着口袋的手肘，甚至能想象到他依靠在墙边等待的姿势。 　　…这也躲不过啊。 　　慢吞吞收拾好东西，在段绫快忍不住拆门前，谢宁怏怏走出教室。 　　和几日前的场景差不多，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学校，路遇不少滞留学生的围观，再次坐上段家的豪车，谢宁又成了石膏精。 　　这次段绫没摆弄手机，而是单手拄着车窗，生生让他体验了一把暴风雨前的宁静。 　　段绫嘲弄道：“这就是你说的很听话？” 　　就着他的话，谢宁涌出原主告白时的羞耻回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没吱声。 　　记忆里，在答应之前，段绫说自己喜欢听话的，原主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确实这么说过。 　　“听话但耳朵不好使？还是故意玩我？” 　　谢宁：“……” 　　“呵，装哑巴是吧。” 　　段绫眉目沉得快要滴水，指节在车窗上敲了两下，嘴角笑容蓦地消失：“李磊，找个荒郊野岭，把人扔下去。” 　　一路目不斜视犹如机器人的司机大叔方向盘一转，下一秒，便定位去了城郊。 　　谢宁猛得转头，石膏是装不下去了。 　　别墅区离他住的小区就够远了，这回直接荒郊野岭，这什么男朋友？？？ 　　他打小不会撒谎，一撒谎，脸就红得冒烟，不然也不至于一直装死，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我当时就是太紧张，没听清。”谢宁随便扯了个理由。 　　然而如今两人角色调转，段绫看着窗外没搭理他。 　　窗外的风景越来越陌生，谢宁这会儿是真慌了，他手机没电，身上现金也不多，要是段绫真把他放到荒郊野岭，那可真求助都无门。 　　最重要的是，主角那丧心病狂的脾性，真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没办法，谢宁继续绞尽脑汁：“而且…教导主任在你旁边，我就没敢过去。” 　　段绫依旧没搭理他，眼皮都没动一下。 　　车还在开，外面的景色越发荒芜。 　　谢宁急得呼吸都乱了拍，顶着张通红到让人误会的脸就要拉他的手臂，在被段绫反射性甩开时，联想到什么，面色一松。 　　“你看，段绫，你不是有洁癖么，所以我才没过去！” 　　这虽然不是实际原因，却是不争的事实。 　　没想到会被反咬一口，段绫眼神一顿，落在谢宁被甩开的手上。 　　可不过须臾，瞥见谢宁骤然放松的表情，他桃花眼微微眯起，怀疑道：“因为我有洁癖？” 　　谢宁用力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怪我么？” 　　谢宁刚点了两下，又拼命摇头。 　　车厢内再次趋于平静，静得人头皮发麻，五分钟后，路线好像还是荒山野岭，谢宁忍不住提醒：“车快开出市外了，我想回去。” 　　段绫眼底夜色更浓，凝视着谢宁的脸，就像在等着他自己露出什么把柄一样。 　　他没让司机调头，而是忽然丢过去一条领带。 　　“系上，在这。” 　　看着那条红色领带，谢宁一时失语，表情又开始变幻莫测。 　　“你不是有…” 　　“你再废话一句试试。” 　　谢宁抿了抿嘴，完全不能理解主角在想什么。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至于么！不就没搭理他么，这什么臭脾气啊！ 　　不过，眼下车厢里除了他们和司机外再无他人，换个角度想，既不用担心被其他男主瞧见，又是个间接刺激段绫提上分手日程的好时机。 　　谢宁眼珠微动，拿起了那条领带。 　　主角反感别人靠近是不争的事实，他朝段绫挪近了点，头一次给近距离给别人系领带，其实自己也很紧张。 　　果然，随着他的靠近，段绫反射性地朝后斜身，谢宁见状，一咬牙，抬手自他颈后穿过领带，有些笨拙的系了起来，姿势竟像是将人堵在了车厢一角。 　　他精神高度集中，生怕段绫突然动手给他一拳，好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赤红色的布料缠绕在白皙的手指间，随着他的动作，衣领来回摆动，锁骨边一颗红色的小痣猝不及防闯入谢宁的视野。 　　他赶紧垂下视线，喉咙莫名有些干涩：“…我没给人系过，不太熟练。” 　　又过了五秒，段绫才咬着牙僵声回：“你到底会不会！” 　　亲密的动作使然，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段绫身体崩得很紧，制服之下是随时可能爆发的肌肉，让他这么咬牙切齿地一催，谢宁动作又乱了。 　　“我都说了没给人系过。” 　　段绫隐忍着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所及，正好能看见谢宁颤动的眼睫和通红的耳尖。 　　他别开脸，浑身叫嚣着排斥的细胞略微安分了点。 　　…又过了十秒，段绫眼角狠跳：“你他妈快点！” 　　等到一个领带系好，不止他俩，就连前方的司机都跟着如释重负，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虚汗。 　　身体退开后，谢宁精神一松，总算喘了几口均匀气。 　　人从高度紧张的处境里放松下来，思维不免会有些松懈，他无意识说了句。 　　“你身上好香。” 　　也不知道喷的什么牌子的香水，竟然嗅得他有点头晕。 　　哪知道闻言，三两下又扯下领带的段绫脸一黑。 　　“香你妈！滚远点！” 　　谢宁被骂得呆住，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懊悔呢，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正是个被分手的绝佳时机吗！ 　　竖起耳朵等了半晌，遗憾没有等到下文，轿车七拐八拐又将他送回了别墅区，下车前，谢宁总觉得有点可惜。 　　他舔了舔嘴唇，到底按捺不住询问：“咱们还在一起吗？” 　　半个小时过去了，段绫脸仍黑得像锅底，连头发丝都凶得像刺儿。 　　“你他妈再管不住嘴，明天就滚！” 　　…… 　　谢宁眨了眨眼，眼珠骤亮。 第5章 天花板上的女婿 　　…如果段绫这么说得话，他可就不急着走了。 　　可惜段绫好像再看他一眼都心烦，说完就将人赶了下去，为了不显得过分刻意，谢宁强忍住继续作死的冲动，原地目送轿车离开。 　　“管不住嘴…不喜欢话多的？”谢宁嘟囔道。 　　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大的收获，这样下去，估计分手也是这两天的事儿。 　　最多不会超过一个礼拜，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再‘催化’一下进度，最好能在这两天就和主角断掉来往。 　　日子有了盼头，从别墅区绕回庄林小区的路程好像都近了很多，谢宁神清气爽地漫步回家，已经迫不及待设想离开主角后的新生活了。 　　七点半，小区里的老人吃过晚饭出来闲聊，见他背着书包回来，都热情地停下话茬和他打招呼。 　　由奢入俭难，原主本来是个还算阳光的少年，自从家境败落，从别墅区搬到这里后，原主便越发消沉木讷。 　　然而没过几天，谢宁穿越而来，他比原主心态乐观的多，能用笑容回应的事情，不管是对待身边的人还是陌生人，他都不吝啬一个微笑。 　　没什么攻击性的外表本来就被老年人喜爱，没用上两天，他就成了庄林小区的新晋外孙，倒是与在学校的处境截然相反。 　　时间不早了，告别几个老人，谢宁快步朝家走去。 　　破旧的小区环境简陋，防盗门年久失修，即便合上也会露出条缝隙，刚走到楼门口，谢宁便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糊味。 　　不仅糊，还糊得很熟悉。 　　沉重迈进二楼糊味的源头，谢老爹正灰头土脸地从厨房钻出，手上还端着一盘又像煤炭又像鱼的东西。 　　“宁宁啊，今儿个有好事！我们吃顿好的！” 　　谢宁：“……” 　　他有点想不通，就谢老爹这个自理能力是怎么单身生活十年的，要是没有儿子，他会不会食物中毒，哪天死在自己的手上？ 　　不过看情况这担心纯粹多虑，谢老爹心宽体胖，还是个童心满满的暴发户！ 　　别的暴发户都金链子金手表的，就他整日带个‘钻石’戒指，闲的没事就吃了。 　　没错，就是他家买的钻石糖，有戒指包装的经典款。 　　“是吃…鱼么？” 　　“烤鱼！不过家里烤箱不太好使，老冒烟。”谢老爹一咧嘴，小白牙在灰扑扑的脸上格外闪亮。 　　谢宁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没有打击他的热情，很配合地坐到餐桌前，在谢老爹期待的目光下，打算尝一口。 　　不管怎么说，都是辛辛苦苦准备的… 　　劝慰自己的谢宁正准备下筷子，在看到盘子里没剃干净的鱼鳞后，半空的手指一僵，又慢慢放了下来。 　　“爸爸，今天有什么好事？”他放下筷子，扑闪着清澈的杏眼问。 　　怎么看都是单纯的好奇，绝不是转移注意力。 　　谢老爹眼睛本来就小，经他这么一问，笑得直接成了两条缝：“本来不是啥好事儿，陈飞那王八蛋当初把工厂给抵押了，我手里的钱都拿去给工人开了工资，这几个月就没还上，这不，电话不算，今儿个银行的人就找去了。” 　　谢宁一愣，记忆里谢老爹只和原主说被骗了，他没想到竟然骗得底裤都不剩，白手起家成立的糖果厂都给人偷了去，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陈飞是抵押了工厂，然后拿钱跑了？他不只是个经理么？” 　　谢老爹老脸一红，摸着鼻子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难关暂时解决了，厂子又能多撑一段时间。” 　　谢宁眼皮一跳，心中莫名涌出股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今天段家的人来了！一个酷哥，来人的时候当时我俩正聊天呢。” 　　谢老爹满面红光，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你们感情相当不错啊，段家都知道你！我说我是你爸，那酷哥好像还不太信哈哈哈。” 　　谢宁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失语。 　　“嗨，酷哥出手真大方，上来就把这几个月欠的贷款加利息都给还清了，要不是他，老爸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 　　谢宁依旧沉默，谢老爹笑呵呵地夸了好一阵段家，可他都没有搭话，谢老爹这才后知后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儿。 　　他脸上笑容渐退，沾上了点小心翼翼：“…宁宁，你怎么不说话？” 　　自从被骗走工厂，背负上巨额的债务后，谢老爹在生活里便常常会注意着谢宁的脸色，想方设法地照顾他，生怕他也嫌弃自己。 　　前些日子，听说谢宁谈了恋爱，还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对方又是位高权贵的段家独子，谢老爹着实打心底里高兴了好一阵，觉得虽然自己倒霉，但架不住儿子运气好又长得好看。 　　这世界不分什么同性异性恋，谢老爹也没觉得谢宁和男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对，段绫的照片就在谢宁房间天花板贴着呢，他是挺喜欢这俊俏女婿的。 　　当然，今天之后更喜欢了，所以压根不能理解怎么谢宁这会儿表情看起来跟天塌了一样。 　　“难道…你和段少爷出什么问题了？”谢老爹胆战心惊地问。 　　深呼吸之后，谢宁扬起轻松平常的笑脸：“没有啊，我们什么问题都没有。” 　　谢老爹还不放心：“难道是他变心了？” 　　“怎么会呢！他只喜欢我，我可是他初恋！” 　　一撒谎，谢宁脸颊又泛出了浅浅淡淡的红晕，这会儿倒是看得谢老爹大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嘛，我儿子这么好看，没人不喜欢，今儿个隔壁张姐还打听你年纪呢。” 　　谢宁没心思听他说小区里的八卦，打断问：“爸…段家大概帮忙还了多少钱啊？” 　　“…陈飞卷走了五千多万。” 　　几个月的拖欠，谢老爹早已记不清具体金额：“十年来还的话，每个月算利息大概是六七十万吧，我欠了三个月还是四个月来着…” 　　谢宁扶额，蔫吧成了霜打的茄子。 　　这哪还有什么食欲，草草扒了几口饭，在谢老爹忧心忡忡的注视下，他躲回了房间，关门后直接埋进了被子里。 　　过了半个小时，谢老爹端着盘水果敲门进来，看见天花板上的女婿还贴着才算彻底放心。 　　“宁宁，过段时间你生日，要不请段少爷来咱家做客啊？” 　　谢宁趴在床上闷闷说：“他叫段绫。” 　　“嗨，行行，请段绫来咱家啊，说好了，老爹这段时间好好研究研究厨艺。” 　　谢宁没力气说话了。 　　到现在段绫还以为他住在别墅区呢，这怎么往回请，再说了，他生日在下个月，下个月他和段绫早分道扬镳了。 　　等到谢老爹离开，谢宁才翻了个身，不翻还好，一翻正对上天花板的人脸，噎的他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差点自闭。 　　一开始，他只是担心主动提分手会导致剧情崩溃，从而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再加上太过了解主角的脾气秉性，担心甩了他的举动反而会被对方盯上。 　　可如今身负巨债，这分手他更没法提了，万一段绫拿钱说事儿，他上哪找几百万还啊。 　　要是把工厂交给银行拍卖，返来的钱倒是可以，但谢老爹一生的心血，他实在不忍心毁在自己手上。 　　…更何况，自己都不是他儿子。 　　原书里并没有提过谢家，但后期的许多剧情里，都提到过钻石糖，这是某些角色很喜欢的糖果，也间接表明了谢家并没有在前期走投无路，反而再次发展了起来。 　　“难道是分手费？”谢宁不禁发散思维推测。 　　利用过原主这个工具人后，段绫出于歉意，扶持谢家一把是很有可能的，但他真的会感到抱歉吗…？ 　　这一晚上，谢宁不光没睡好，连学霸的笔记都没心思看。 　　要不是今天找到了促使分手的方法，以及肯定原书只有两行字的戏份，现在他脑子里可能就只剩下几百万了。 　　结果好不容易睡着，凌晨一点半，楼上再次传来开锁后关门的声响。 　　咔嚓…砰！ 　　老旧小区的隔音相当于摆设，楼上的邻居这几天总是要凌晨一点开外才回来，谢宁本来睡觉就不安稳，如今换了新环境还没适应，一丁点声音都能惊醒。 　　他缓了缓神，蒙住被子试图再次沉入梦乡，结果反而越躺越精神，最后索性开了灯，坐在书桌旁拿起了笔。 　　随便抽出本本子，谢宁托腮沉吟片刻，表情好像上战场一样落下几个字。 　　【万人迷的实况分析】 　　1，身上很香，但不承认，也不准说。 　　…… 　　熬夜做了一晚上计划，第二天，谢宁斗志昂扬，准备再激怒段绫一次，让冲动暴躁的主角直接提分手。 　　无奈天不遂人愿，段绫一整天没搭理他，晚上也没来送他回去，为日后考虑，在人前谢宁要避免和段绫交往过密，他们不同班，这样一来根本制造不出什么独处的机会。 　　就这样，进程不得不又拖了两天，学霸敲桌子要笔记时，谢宁正望着窗外操场走神。 　　一班下午第一节课是室外体育，不喜欢和他人身体接触的段绫没有参加什么运动，而那个总和他站在一起，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男生正在篮球场上。 　　站在球场旁看了几分钟，段绫便转身走了，旁边立马有学生想凑过去，被他眼一横，又讪讪退了回去。 　　谢宁望着那个连走路都目中无人的身影，正思忖着段绫要去哪儿，耳边突然响起叶宣冷硬的嗓音。 　　“笔记，还我。” 　　他回头，对上叶宣略显阴森的目光，这才想起笔记的事。 　　“抱歉，你等等…” 　　手忙脚乱地在课桌里翻找，谢宁一脸懊恼，这几天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惹火段绫，笔记都还没来得及看。 　　好不容易找到，他赶紧换了回去，已经不敢厚着脸皮再借了。 　　接过笔记本，叶宣问：“你看完了么？” 　　谢宁不想撒谎，尴尬地笑了笑：“其实还没看。” 　　话音刚落，叶宣握着笔记的手指一紧，好像要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你没打开么？” 　　“嗯…还没。” 　　这次，叶宣没再说话，直接背身坐回了座位，感觉到他背影散发出的怒意，谢宁有点不知所措。 　　学霸难得好心借了他笔记，他却不领情，着实有点不识抬举。 　　犹豫须臾，谢宁自后轻轻戳了他一下：“叶宣同学，这两天没耽误你用吧？我不小心忘记了，不好意思。” 　　隔了得有一分钟，叶宣才说话。 　　“嘁，爱看不看，下节课考试，你蒙的准就行。” 　　“…？” 　　如叶宣所说，下一节数学课，老师没有讲课，而是分发了一沓试卷，说是突击测验。 　　而这一次测验，谢宁答的惨不忍睹。 　　成绩当天就出来了，饶是谢宁清楚这只是个意外，谁能想到耽误的五分钟课堂会占据试卷一半的知识点，但在外人看来，他成绩差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同学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让你谈恋爱！活该！’ 　　这些个富二代平时不算多看重成绩，这会儿倒是格外关注起来，有的分数高的，动不动就拎着卷子在他旁边晃悠两圈，不敢找麻烦，显摆起来倒是很有底气。 　　可书呆子谢宁并没有想同学所料那般受到打击，反而两眼发光，亮晶晶地看着手里差点没及格的试卷，看了一整个晚自习。 　　当天放学，谢宁半点没拖延，拎起书包就走了，叶宣怒意消停，本打算回头给他个台阶，结果余光只扫见了谢宁飞扬而出的背影。 　　“急什么？差点撞到我！” 　　隔壁桌的女生娇声抱怨，很快就有人搭腔：“急着约会呗，段绫今儿个不是没上晚课么？” 　　“他没睡觉？”女生有些意外。 　　“今天没，好几个都逃了自习，好像又是南高找麻烦，欸…那他急什么？” 　　后面的话叶宣没有再听，原本鲜活了几分的表情逐渐沉淀为麻木，他慢慢收拾好东西。 　　往日他都会从距离较近的后门离开，今天为了绕开谢宁的座位，特意走了前门。 　　…… 　　这么多双眼睛呢，谢宁没傻到直接去一班找人。 　　冲出教室后，他手里拿着那张卷子冲出校门，一路跑到了段家司机常停的位置。 　　“呼…幸好。” 　　车还没走，说明段绫还没过来。 　　六点刚到，李磊看了眼手表，正打算对着后视镜端正一下形象，一转头，正对上窗外笑眯眯朝他摆手的谢宁。 　　车门解锁，谢宁立刻钻了进去，嘴上还不忘道谢。 　　“谢谢。” 　　回想起前几天经历的李磊眼角一抽，公式化点头，飞快打量谢宁几眼后，又变回了目不斜视的机器司机。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段绫的身影才出现在街道尽头，自学校大门的反方向缓缓走来。 　　不止是他，同行得还有几个熟面孔，远远便能听到几人在吵闹着什么，唯独段绫沉默无言，脸上是谢宁从未见过的阴霾，嘴角还有几道浅浅的伤痕。 　　拉开后车门，正要上车的段绫动作定格，一时站在原地没动。 　　跟在他后面的几个身着阳澄制服随即走近，透过缝隙看到后排的谢宁后，刚才还火焰燎天的氛围霎时无声。 　　几人先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视后，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默契离开了，直到走出五百米才更大声地吵闹了起来。 　　车厢里，谢宁半扬着头，路灯落下的光影倒映在水色眸底，无形放大了其中的惊诧和担忧。 　　他微微抽气，目光落在段绫嘴角渗血的伤口上。 　　“你怎么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宁：惊了，谁敢打主角受的脸？！ 第6章 初次分手失败 　　段绫打架这事儿谢宁一点都不意外，但被伤了脸着实让他狠吃了一惊。 　　对着这么一张脸下狠手，对方得是什么心理素质啊！在原书里肯定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段绫绷着张好像被欠了几百万的脸上了车，而欠人几百万的谢宁想问问对方的名号，话到嘴边又强憋了回去。 　　…这时候作死会不会分手不知道，会真的死是板上钉钉。 　　不止脸上有伤，段绫的制服外套也沾了不少灰尘，洁癖发作，他上车后就脱了外套往两人之间一丢，又抬手扯松了领带，动作和神态就像是一只刚打完架戾气未散的狼。 　　谢宁：“…咳。”时机好像不太妙。 　　这种情况，谢宁本来想按照惯例装石膏的，可想到自己这趟前来的使命，又觉得就这么白跑不甘心。 　　何况方才都被阳澄的学生看到了，事已至此，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可能付出的代价。 　　咬了咬牙，他将段绫制服外套丢到副驾驶上。 　　没想到前排一直悄悄侧耳倾听，这会儿突然被身旁响动惊到的李磊手一抖，车转弯的时候，正好带的谢宁朝旁一扑，本来撞不到人，架不住段绫反应敏锐，抬手挡了一下。 　　“艹！” 　　肩头抵到对方的手臂，谢宁求生欲爆发，想在被段绫推开之前坐正，结果手掌朝座位上一扶，眼下这个姿势正摸上了段绫的大腿。 　　“嘶…谢宁！！！” 　　那一下正好怼到段绫的伤处，他疼得五官扭曲一瞬，多亏如此谢宁才少挨了一手肘。 　　发展成这样纯属意外，谢宁慌慌张张地退开，一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蹿出来。 　　“…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你敢是故意的老子直接弄死你！”段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眼神好像要吞了他：“你他妈的怎么在这？” 　　谢宁对上他凶巴巴的目光，脑子一懵脱口而出：“找你啊。” 　　“找老…！” 　　猛然想起两人如今的关系，段绫话音一收，面上飞快掠过一抹不自在，只冷哼没说话。 　　车厢内恢复沉寂，谢宁尴尬地朝远挪了挪身子，看着段绫嘴角和额边的伤口，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搞不好能当场分手的绝妙想法！ 　　如果没分成，最高代价也就是挨顿骂了，还不至于挨打。 　　无声权衡片刻，他决定壮胆试试，再次朝段绫转过了视线，而段绫如有所感，很快警告似的回望过来。 　　…自己还没警惕主角呢，怎么感觉反而被主角防备了。 　　谢宁在心底不忿地嘟囔了两句，端正神态，‘关切’询问：“段绫，你伤势好像很重的，不用去医院吗？” 　　“关你屁事。” 　　“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答应告白的时候，段绫虽然没说喜欢原主，但也没说只是拿原主挡桃花，根本不喜欢原主，就因为没说清，如今谢宁端出两人的关系，他只能被堵得哑口无言。 　　火气不上不下地在胸腔翻滚，段绫语气烦躁：“你又想干什么？” 　　干嘛要用‘又’啊，谢宁有点冤枉，听起来好跟他是惯犯似的。 　　他看似淡定，实则心肝紧张得直颤：“不去医院的话，我帮你上药吧。” 　　话音刚落，段绫目光倏然降到了冰点。 　　谢宁结结巴巴地再次暗示：“我，我们不是在交往吗，这种事情很正常吧。” 　　他虚虚看着段绫，长长的眼睫扑闪着，窗外的灯光不断从两汪潭眸中掠过，明明慌到后退紧贴在车门上，视线却不偏不动。 　　心里疯狂刷屏‘不想就快提分手吧分手吧分手吧！’的谢宁完全意识不到，他此番又惊又怕又怜人的姿态用来对付冷硬脾性的人，可能是几百种方法中最有效的一种。 　　饶是段绫属于既不吃软也不吃硬的随心所欲型，但架不住谢宁眼下还是他的工具人，而且是个业务能力不错，最近让他过了几天消停日子的工具人。 　　想到这，他目光闪了闪，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起谢宁。 　　就是他妈的嘴欠又黏人，但比起那些不打招呼就接近的垃圾来说，还没那么让人恶心，弱的不如一只鸡，有什么小动作一只手就能捏断了气。 　　做出退步和妥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段绫面色越来越黑沉，在谢宁看起来尤为期盼的注视下，憋了一分多钟才憋出一句。 　　“李磊…直接回去。” 　　嗯？ 　　谢宁眨了眨眼，准备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什么意思？回去？回哪儿？ 　　不应该直接提分手吗？ 　　之后的二十分钟，任凭谢宁怎么试探，段绫都没说话，阴沉如水的脸扭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司机将车停在一栋比原主曾住的别墅区还要豪华数倍的房子前，谢宁才算知晓了段绫那句‘直接回去’的意思。 　　…不对，他根本不明白，直接回段家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好似个真实工具人一样，他昏昏沉沉跟着段绫走进别墅，迷茫面对旁人的错愕打量，一直到站在段绫卧室中央，脑子还是懵的。 　　“哪儿都别碰。” 　　进了房间后，段绫便丢下他去浴室洗澡了，谢宁在屋内傻站良久，才迟钝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 　　二十分钟后，段绫从浴室走出，身着宽松的休闲服坐到了沙发上，步伐明摆着很不痛快。 　　脸上的伤痕未尽保护沾水后更加明显，嫩红的伤口处有的还在渗血，他下巴朝床头示意：“柜子里有药，给你一分钟，赶紧！” 　　谢宁傻看着他，站着没动。 　　“你到底弄不弄？！” 　　心情本来就差到了极点，见他这幅掉线的痴呆样，段绫更不耐烦了：“真他妈缠人，赶紧弄完赶紧滚！” 　　脑袋已经学会自动屏蔽掉脏话，谢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主角是在让他涂药。 　　他想过分手计划可能失败，但没想到会失败的这么彻底，段绫会真的答应下来。 　　可事已至此，自己提的馊主意硬着头皮也得上。 　　循着指示找到药箱，谢宁放空大脑正要涂药，段绫却忽地‘啧’了一声。 　　“坐下，别俯视我。” 　　“……” 　　谢宁嘴角抽了抽，好脾气地坐到沙发，结果段绫还是不爽：“离远点！” 　　“…这都要一分钟了。”他忍不住抱怨：“你不说赶紧吗，你又不配合。” 　　明明是反驳的话，他那软糯糯的嗓音说出来，不像是故意顶嘴，反倒像是变相撒娇一样。 　　果然，段绫表情先是一阵复杂古怪，而后转头骂骂咧咧地说了什么，总算是不提要求了。 　　上药这种事谢宁给自己弄过，没费什么力就做好准备，当沾着药水的棉球擦上段绫的嘴角时，他莫名没那么紧张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药水刺得伤口生痛，还是他专心致志下靠的太近，段绫后闪了一下。 　　谢宁立马紧张兮兮道：“疼吗？我没给别人弄过，疼的话我轻点。” 　　“你什么都没不会，倒他妈什么都敢说。”段绫没好气地骂。 　　“…凶什么。” 　　在车厢后排系领带时，因为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司机的存在，气氛虽然不对，但也没有显得太过奇怪。 　　可如今他们独处在卧室，在几乎寂静的微妙环境，又顶着更加微妙复杂的关系，空气里难免漾出几缕若有似无地暧昧。 　　浓烈的药水味也挡不住那抹熟悉的香味缠上鼻间，一分钟好像被无形拉长了好几倍，诡异的安静下，谢宁本来平复的心态又有凌乱的趋势。 　　他眼神飘忽，没话找话：“伤口碰水了，不会留疤吧？” 　　“无所谓。”可能是不想正眼看他，段绫那双桃花眼朝旁低垂着，漂亮的眼睫打落一片阴影：“你哪那么多废话。” 　　上药时，为了顾忌到谢宁的高度，段绫平日里总是扬着的精致下颚此刻被迫压低，随着凛冽气场的减弱，艳丽的容貌更加夺目鲜活。 　　这张脸越凑近看就越得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谢宁微一晃神，又松懈了。 　　“怎么能无所谓，你长得这么好看。” 　　异样温度的气氛倏地溃散，段绫眼皮一掀，呼啸的暴风雨在漆黑眸低迅速凝聚成型。 　　等到谢宁意识到不对劲，涂药的手腕已经被人扣住，这一次他真的被丢了出去，要不是躲得快，差点让门板摔上了脸。 　　“滚！” 　　…… 　　当晚，司机又将他送回了别墅区。 　　段家的人去工厂调查过情况，按理说，应该已经查出谢家如今的处境，司机却好像不知道一样，一如往常往别墅去开。 　　谢宁摸不准是段绫忘记告诉他了还是段家还没查到，他也没让司机掉头，看天色太晚，以要买些东西的理由，让对方送到了附近的车站。 　　饶是如此，他到家时也已经将近十点了。 　　回来的实在太晚，谢老爹看他的眼神儿都变了味，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撑着一副新时代思想开放父母的姿态让谢宁注意点安全。 　　注意什么安全？ 　　谢宁没听懂，只觉得被谢老爹盯得头皮发麻，逃似地躲回房间。 　　当晚为了赶作业，他熬到了凌晨一点多钟，大部分人都沉睡梦乡的时候，他却在计划失败的基础上品尝后果。 　　至于失败的原因，归根到底只能算作对主角了解得不够，或者说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多。 　　原书里写得很多片面化的东西或许不能作为参考，就像即便与活生生的段绫相处了好几天，他还是根本摸不清对方在想什么。 　　暂时想不通，谢宁索性不想了，专心开始攻克眼前的作业难关。 　　数学作业里有几道白天考试错题的类型，学霸的笔记不在身边，教材又落在了学校，他郁闷地盯着题目，突然想起刚才变故太多，好像把那张试卷落在了段家的车上。 　　“…唉。” 　　明天还要用的，他在学校没办法段绫要，而且正气头上的段绫看见了，说不定直接当垃圾给他扔了。 　　懊恼地拍了下头，谢宁正感慨着今天怎么诸事不顺，窗外突然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异响。 　　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明显，他身体骤僵，侧耳仔细听了片刻，确定不是幻觉。 　　…小偷？ 　　庄林小区建成几十年，安保设施落后，倒是常有小偷光顾，他都倒霉成这样儿了？ 　　谢宁放下笔走到窗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什么，那声音突然消失了，为抓现行，他赶紧猛地拉开了窗帘。 　　…… 　　…窗外除了无边夜色和百家灯火，竟然什么都没有。 第7章 那个放浪的书呆子 　　心惊胆战的度过一晚，谢宁顶着对儿不太明显的黑眼圈飘到学校，刚一落座，便瘫倒在了课桌上。 　　自打窗外不明的异声消失后，后半夜里，他越想越诡异，越想越惊悚。 　　如果是小偷的话，房间当时亮着灯，没道理这么冒险选他家啊，毕竟这世界连穿书这种离谱的事儿都发生了，闹鬼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纯属自己吓唬了自己一整晚，半宿没睡的谢宁差点灵魂出窍，这会儿他倒庆幸自己被孤立，起码没有哪个没眼力见的朋友来打扰他休息。 　　结果正这么自我安慰呢，大清早，没眼力见的‘朋友’就来了。 　　迈进三班，何漫卷比迈进自己教室还要轻车熟路，他无视热切打招呼的学长学姐，跨着大长腿几步窜到了谢宁桌前。 　　“小娘炮，你给我起来！” 　　谢宁迷迷蒙蒙地抬起头，正对上何漫卷怒火喷溅的猫眼。 　　何漫卷气得眼眶发红，话音直抖：“你说，绫哥那嘴是不是你他喵啃的！” 　　惺忪双目倏地瞪圆，谢宁浑身一激灵，彻底清醒了。 　　“…啥？！” 　　看他这副装傻充楞的白莲样何漫卷就来气，看着好像要被气哭：“敢做不敢认是吧！下午体育课咱们两班一起上，你有本事跟我一对一，输的人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件事，敢不敢？！” 　　上一次看见何漫卷这副委屈巴拉的模样还是在他刚穿来的时候，谢宁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差点忍不住骂人。 　　什么叫敢做不敢认，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打架的那群阳澄学生里，穿着显眼橙色外套跟个橘猫似的就是何漫卷吧！ 　　这些人打架打出来的伤转头就忘不说，扣他头上是不是有点太流氓了，这到底是故意还是失忆？ 　　这么一对比，谢宁突然觉得脑补了一晚上灵异神怪的自己根本算不上神经病。 　　不过原书中何漫卷就是个傻白甜，谢宁也没和他一般见识：“我不会篮球，而且那也不是我…的。” 　　何漫卷喉咙一噎：“那就比投篮！” 　　“你是老手，我是新手，比这个不公平。” 　　谢宁轻轻打了个哈欠，眸中溢出盈盈水光，他佯装沉吟：“你要是非得比，不然找套卷子，咱俩考试比分数吧，这个比较公平。” 　　何漫卷：“……” 　　虽说出自书香门第，爸妈都是成就斐然的知名学者，但何漫卷的成绩在阳澄二年部是出了名的惨不忍睹，一点儿知识细胞都没遗传到父母的。 　　他恼羞成怒地骂：“小娘炮，你他喵故意的对不对？” 　　不明真相的谢宁无辜道：“我只是提个建议。” 　　从始至终，他的语气都温温和和的，一向伶牙俐齿的何漫卷偏偏被堵得说不出话，面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谢宁，发火都没理由发。 　　耳边隐约能听见旁人在窃窃私语什么，字里行间频率极高地流露出的‘猫卷’两个字，何漫卷眼眶更红，总感觉这些人都在嘲笑他。 　　他梗着脖子不服输，冷哼道：“呵，说白了你不就是不想和绫哥分手吗，我告诉你…” 　　“等等。”谢宁出声打断，讶异问：“你赢了后打算让我和段绫分手？” 　　打算是这么打算的，但何漫卷再傻白也知道，人家小情侣的事儿自己不该插手，但面对憧憬多年的偶像，理性在感性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自觉理亏，他心里心虚，嘴上却故意恶声恶气道：“是啊！分手！” 　　“那我跟你赌。”谢宁当即答应。 　　要是聊这个，他可就不困了，甚至朝何漫卷扬起了笑脸，跟捡了什么便宜似的。 　　“说定了啊，你可别反悔！” 　　“…？” 　　懵逼半晌之后，看着谢宁不像作假的笑容，何漫卷突然心里有点拿不准了。 　　小娘炮这是什么反应，怎么好像还挺盼着分手似的。 　　…不会真是绫哥倒追的小娘炮吧？那他要是赢了，岂不是得了小娘炮的意了？ 　　可他要是输了，自己来这趟是为的啥，送给小娘炮个把柄？ 　　送走一脸迷茫的何漫卷，谢宁心情颇好地又趴回桌上。 　　虽说自己不好主动提分手，但如果是在外人的‘逼迫’下不得不说，那就算段绫生气，火气应该也发泄不到他头上。 　　何况昨天刚把段绫惹急，说不定得了这个台阶，段绫顺势就同意了呢。 　　想到这，谢宁有点心花怒放，然而不管心情再怎么不错，该来的疲惫也不能被抵消。 　　一天的课程开始后，他足足点头式昏睡了一上午，期间还被一两个老师点了名，惹得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不正常的状态。 　　昨晚段绫和谢宁坐上同一辆车离开的事情很快在阳澄高中流传开，再配合谢宁这副明显缺觉的状态，围观者难免会往歪了想。 　　到底什么事能累的一个书呆子公然在课堂上睡觉？ 　　再结合刚才何漫卷说的，段绫破皮的嘴唇是让人啃的，高三三班个个都变了脸色。 　　这两人不会已经…那个了吧？！他们可才刚成年啊！ 　　这才几天啊书呆子就这么放荡，这不明摆着没把他们的警告当回事儿么！ 　　整个午休时间，学校内的气氛再次暗潮汹涌起来，等到谢宁好不容易睡饱，睁眼后对上同学们如狼似虎的恶狠眼神，整个人都懵了。 　　没朋友就有一点不好，出什么事连个可问的人都没有，有什么消息也没人告诉他。 　　犹豫片刻，谢宁伸出手指戳了戳前座的学霸。 　　“叶宣同学，上午出什么事了么？” 　　叶宣回头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 　　余光对上隔壁女生幽怨的瞪视，谢宁不太相信无事发生。 　　“真的？”想到什么，他面色微变：“是不是段绫来找我了？” 　　听到这个名字，叶宣眼底恍然闪过一抹凶光：“都说了没有！你能不能别跟我搭话？” 　　“……” 　　谢宁被他凶得一愣，沉默良久，收回手小声说了句：“抱歉。”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态度太过差劲，叶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在谢宁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后，逼着自己转回了身。 　　见他没有解释什么，谢宁眼底浮现出一抹失望。 　　被班级里唯一说得上话的同学嫌弃了，说不受伤是假的，他拄着下巴幽幽叹气，心里不断开导自己不要在意，只不过是一时的而已。 　　惹人讨厌的不是他，是他头顶的身份，等到和段绫分手，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现实虽然是这样，但在谢宁心里，即便是段绫的男朋友也没理由要受到排挤。 　　他转头看向窗外，玻璃般剔透的眼珠倒映着点点日光，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吃过午饭，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操场散步聊天，风景里处处透着青春靓丽的朝气。 　　天气这么好，太不值得生气了。 　　调整了一会儿心情，谢宁拿出数学书开始准备下节课的内容，刚翻开书本动作就一顿，这才想起自己卷子没了的事。 　　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老师要讲那张卷子的，被这么多人盯着，他更不敢去问段绫卷子的事，更何况自己昨天刚把人得罪狠了。 　　谢宁一时有点慌神，本想向叶宣求救，但想起他刚才的态度，已经伸出去的胳膊又僵硬收了回来。 　　…算了。 　　有气无力地往桌上一趴，他鼓着腮帮喃喃自语：“大不了挨顿批评。” 　　前桌的叶宣耳朵动了动，后背僵直。 　　那张刚及格的卷子昨天本来被当成分手工具，没想到工具没派上用场，卷子还被他弄丢了，彻彻底底的弄巧成拙。 　　“唉…”谢宁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这一声惹得前排的叶宣姿势更僵，他狠狠闭上眼，心里战斗了十秒钟，到底没忍住转过了身。 　　“有什么可唉声叹气的，你离他远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以为谢宁还在为同学的敌意发愁，叶宣没好气地说：“没人理也是活该，谁让你那么肤浅只看张皮。” 　　“肤浅？” 　　谢宁愣了半晌，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犹疑解释道：“…我只是不小心把数学考试卷子弄丢了。” 　　“……” 　　没想到他是因为这种小事，叶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时不知道该难堪还是该佩服他的心大。 　　注视谢宁发懵的无辜脸几秒，最终，他认输般肩膀一垂，不情不愿地说：“…算了，我给你讲。” 　　“真的？”谢宁两眼放光，欣喜道：“你单独给我讲那个知识点？” 　　其实那张卷子上，他犯的错都是同一问题，只要理解那个知识点，卷子什么的都是可有可无的。 　　和其他学校不同，阳澄高中的老师下课放学比学生还要赶时间，轻易堵不到人，如果叶宣愿意给他讲，他也就用不着事后再找老师了。 　　想起叶宣刚才的态度，谢宁顿了顿，不放心地确认道：“你真给我讲？” 　　叶宣拿出自己满分的卷子铺在他桌上，表情无力又无奈，声音还有些发僵：“还有十分钟上课，快点。” 　　呆愣之后，谢宁一双杏眼缓缓弯起，朝他露出发自内心地灿烂笑容。 　　一时间，那张秀美的面容好像比正午阳光还要明媚炫目，看得叶宣呼吸跟着一滞，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差一点就要说出口。 　　“刚才…” 　　“那等我先拿笔记…” 　　两人同时开口，又默契十足地止住话茬，谢宁打了个寒颤，原本要翻找笔记的动作僵在半路。 　　不知何时，教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门口处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强烈的气场和耀眼的光环，目光在教室梭巡一圈后，最后牢牢锁定在了他脸上。 第8章 撞不上死耗子的瞎猫 　　一直到段绫走到身边，谢宁都保持着翻找东西的姿势呆呆看着他没动。 　　段绫被盯得皱眉，抬腿踢了他桌子一脚：“哑巴了你？” 　　得，这狗脾气是主角没错了，问题是他怎么来了？ 　　不光脑子里这么想，谢宁甚至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这话刚一说完，他心里就一咯噔，果不其然，段绫表情瞬间漆黑：“怎么，不欢迎？” 　　不知想到了什么，段绫目光扫过和谢宁正共用一张书桌的叶宣，紧皱的眉目突然舒展，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戏谑。 　　“出轨了？” 　　“…什？！”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谢宁差点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这么多人听着呢，主角怎么什么都敢说，还都是在瞎说八道。 　　果然，段绫话音刚落，班上同学同时露出了难以形容的惊愕表情，叶宣的脸色更是红一阵白一阵，手里的笔被死死握着，即便如此，也没有回避段绫的目光。 　　谢宁低斥：“你别胡说！谁出轨了？” 　　看着谢宁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闷模样，段绫心里的不爽勉强冲淡了点，挑眉问：“那你干什么呢。” 　　“我学习呢！”恼羞成怒之下，谢宁情绪难得没控制住：“快上课了，有什么话等晚上再说吧。” 　　“嘁。” 　　感觉到他的排斥，段绫冷哼一声，二话没说转身就走，谢宁却在这时眼尖地发现了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正被手的主人狠狠揉成一团的数学卷子，缝隙里还能看到他那惨不忍睹的分数以及支离破碎的姓名。 　　“别！” 　　想也没想，谢宁蓦地拉上段绫的手腕阻止，被触碰的段绫面色更黑，正要甩开他，耳边却先一秒响起旁人的抽气声。 　　“…艹！” 　　勉强控制住将谢宁揍飞的冲动，段绫眉心直跳，压抑着怒火说：“松手！” 　　“卷子卷子，谢谢你送来。” 　　谢宁软言软语的央求，生怕他手上再加几分力道，直接给撕了。 　　将揉成一团的纸团朝桌子上一甩，趁着谢宁去捡卷子的功夫，段绫抽回手在衣服上狠蹭了两下，看他的表情恨不得吃人。 　　毫无所觉的谢宁只顾着松气：“呼，我还以为你肯定扔了呢。” 　　段绫嘴角一抽。 　　他的确本打算扔了，但这话从谢宁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让人这么膈应呢。 　　卷子平安，谢宁转头问：“你看了么？” 　　“嗤，没眼看。” 　　听出他话里的嘲弄，谢宁不忿了，他还说没眼看，要不是因为他搞事，自己能错过那五分钟么。 　　不过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余光飞快扫过班里杀气腾腾的注视，谢宁再次暗示道：“快上课了。” 　　再一次被赶，段绫反而不急着走了。 　　他目光先是落在谢宁心慌的脸上，又转向表情僵硬的叶宣，微微眯起眼睛。 　　“你在干什么？” 　　谢宁没做他想，急声说：“学习啊，学霸给我讲题，所以你先…” 　　“什么题？”段绫打断，目露鄙夷：“就你错的那弱智题？” 　　“……” 　　这话一出，不止被奚落的谢宁，就连叶宣都紧咬住了牙关，身形微微颤抖。 　　这话要别人说出来还好，从常年交白卷的段绫嘴里冒出来，就有点惊世骇俗了。 　　然而接下来，段绫那张唇形姣好的嘴里又说出了更惊世骇俗的话。 　　他走上前，毫不客气地当着叶宣的面将他那张满分试卷扫落，拿过谢宁的笔在他的卷子上勾勾写写了几行后，又将笔丢回桌上。 　　“这下猪都能看懂了，还用问猪么？” 　　谢宁拿起那张试卷，加了几行字后，他那些错误竟莫名真的显得弱智。 　　“你…” 　　像是玩够了，段绫最后瞥了面色惨白的叶宣一眼，真的转身走了。 　　看过原书的谢宁自然清楚，除了狗脾气之外，段绫几乎拥有所有外人不敢想象的优势，不止家世优越，样貌出众，就连智商都是远远高出普通人，昨天他拿着那张卷子去找段绫，也是抱着顺势‘嘴欠’惹火他的心态。 　　没想到如今虽然学到了知识点，但被惹火的莫名成了年级第一的学霸。 　　一场小风波之后，接下来的数学课，高三三班人人都上的心不在焉，表面上在听课，实则心思百转，频频朝谢宁滑过视线。 　　段绫待人的恶劣态度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谢宁自己是心大不爱计较，又知道主角就是这么个设定，但不代表别人也能理解包容。 　　叶宣的背影一节课都一动未动，直到下课，其他同学闲聊的闲聊，玩闹的玩闹，他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谢宁默默注意着，心下更加惴惴不安。 　　不会因为段绫那狗脾气，学霸以后也不搭理他了吧。 　　“叶宣同学？”他试探性地小声叫道。 　　可叶宣还是没动也没反应，无奈之下，谢宁只能起身绕到他桌前，笨拙安慰道：“对不起啊，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那臭脾气，跟谁都不会好好说话…” 　　叶宣表情空白，脸色也尤其苍白，本来他的皮肤就很白，但此时却犹如被抽干了血色，甚至显得有些脆弱。 　　他眼珠慢半拍地动了动，而后抬起头淡淡问：“你为什么帮他道歉？” 　　谢宁喉咙一哽，一时没接话。 　　他没想替段绫道歉，但那话确实是段绫说的，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叶宣又垂下头不说话了，厚厚的黑框眼镜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过长的刘海无形又设下一层保护，将谢宁渴望交流的目光完全排斥在外。 　　无奈，谢宁见他心情正糟糕，欲言又止后也觉得此刻不是缓解的时机，准备放弃时，何漫卷忽然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三班。 　　“小娘炮！走了！” 　　还没等谢宁反应过来，便被何漫卷拉住手腕往外扯去。 　　“下节体育课你发什么愣呢！快去换衣服来一对一。” 　　“等，等等…”谢宁试图停下，却架不住对方天生力气大。 　　“等什么啊！”何漫卷头也不回地嚷道：“不等！” 　　从三班到更衣室的距离不算长，顶着大众的视线，谢宁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更衣室换好运动服，再到被何漫卷拉到篮球场，雷厉风行之下将将用了十分钟。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谢宁不免想起当初也是被何漫卷拉扯到校门口的，值得庆幸的是，起码这次何漫卷不是带他来找段绫。 　　篮球场边已经围了几十个神情雀跃的高二学生，一看就是猫卷一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级的界限，高二的学生看向他的目光里更多是好奇的打量。 　　“哇，就是他啊，绫哥的对象。” 　　“他好好看啊…我头一次这么近看到脸。” 　　“学长我可以，我比较喜欢这一款哎，绫哥太凶了，虽然也好看，但脸也是他对象的凶残版。” 　　“猫卷干嘛要欺负学长啊，是不是又被谁忽悠了？” 　　“唉，就当玩吧，不管输赢猫卷挨顿揍是没跑了，绫哥肯定踹他。” 　　几个神情阳光的少年少女在场边肆无忌惮地聊天，声音不大也不小，足够两米外的两人听得真真切切。 　　何漫卷表情不太好，回头狠狠剜了他们几个一眼，结果反而又被嘲笑了一通。 　　情况和谢宁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当脸颊红扑扑的女孩子跑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又小声说了句‘加油’后，他更觉得这世界玄幻了，这还是阳澄高中么。 　　“来一对一！一局定胜负！”何漫卷被便宜同学气得炸毛，拿着篮球走了过来：“还是那个赌约，速战速决。” 　　谢宁提醒：“我说了不会打篮球。” 　　“…靠，我他喵的忘了你是个书呆子。” 　　何漫卷话音一转：“那就投篮，每人五个球，这你总会吧？” 　　“嗯。” 　　谢宁点头，没再提什么要求，反正他一个第一次摸篮球的小白，怎么想都不可能赢何漫卷，更别说他还没想赢了。 　　“那我先来吧，站这里投就行吗？” 　　话不多说，谢宁还急着回自己班上集合，拿过他手里的篮球就开始了。 　　一共五个球，他不像段绫似的有主角光环，耗时三分钟，瞎猫碰到死耗子投进了一个。 　　有点心眼的人都能发现他全程看不出紧张，反而显得气定神闲，就好像根本不在乎输赢一样，偏偏他的对手是个一点心眼也没有的。 　　“哈哈哈哈菜鸡！” 　　何漫卷见状，很是夸张地叉腰嘲笑了他两分钟，看表情好像已经赢了。 　　笑罢，他抢过谢宁手里的篮球，将人挤到一旁，兴奋地半咬着舌尖，好像迫不及待要享受胜利的果实。 　　“小娘炮，好好看着篮球怎么投。” 　　…然而，谢宁没看到，围观的高二学生没看到，何漫卷手里的篮球更是没看到。 　　刚放下大话的猫，五个球瞎得彻底，一个死耗子都没撞到。 　　是的，一个都没有。 　　前三个球触篮弹开时，何漫卷还能强颜欢笑，第四个还没进的时候，那双猫眼已经开始泛光了。 　　当第五个篮球在篮筐外围转了一圈掉落在外，谢宁的下巴也跟着那颗篮球掉了。 　　人生中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挫败和打击，何漫卷傻愣愣站在原处，目光紧随着那颗滚回脚边的篮球，表情如遭雷击，犹如石化一般久久伫立在原地。 　　五楼走廊，段绫正站在窗边默默看着篮球场上的闹剧。 　　“猫卷在找麻烦。”站在他身边表情淡薄的沈映寒问：“要去拦么？” 　　“胆子还挺肥。”段绫冷道：“最近他挺闲的，明天送他十套模拟题，省得闲的没事。” 　　沈映寒嘴角微勾，冰雪稍稍消融：“你送的话，他肯定会想办法做完。” 　　目光落在正一脸懵逼地感受胜利欢呼的谢宁脸上，几秒之后，段绫转头朝教室走去。 　　“让他们闹。” 　　画面回到人声鼎沸的篮球场，何漫卷吞了吞口水，正紧张兮兮地等着谢宁宣判。 　　堂堂校篮球队的主力，何漫卷还未从输给小娘炮的打击中回神，等到周遭看热闹的学生逐渐散去，他和谢宁两眼懵逼地对望半晌，同时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崩溃和失望。 　　谢宁不知道他虽然没有主角光环，但主角刚才全程都在盯着他，到底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喵的！” 　　何漫卷刚想说怎么可能，可这一说不就相当于这是他真实水平么，脸上红白交接，最后只憋出一句：“你管我！” 　　…既然分不了手，赢了比赛又有什么意义。 　　无欲无求的谢宁也没什么想要他做的事，语气怏怏，没什么精神头。 　　“算了，那你告诉我，昨天谁打伤的段绫吧？” 　　“打伤绫哥？”何漫卷脑子一懵，而后如梦初醒般忿忿道：“伤到绫哥的还能有谁，南高的那位呗！” 　　没想到是这种小问题，表面愤懑，何漫卷心中实则大大松了一口气，甚至对于没有落井下石的谢宁印象稍微改观了一点。 　　要知道，作为阳澄为数不多的傻白甜，身边又都是段绫顾子真这样的心机黑莲花，每次被抓到把柄，何漫卷总会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头一次遇见谢宁这样温和的要求，再看他好像也没那么碍眼了。 　　…不光不碍眼，其实小娘炮长得还挺养眼的，就是存在感不太强。 　　想起刚才同学们的讨论，何漫卷飞快扫了谢宁一眼，别扭反问：“南高的老大你都不知道？你还真是书呆子啊。” 　　南高的老大？ 　　谢宁脑袋高速运转起来，原书里的重要人物被他一一掠过，最后停在某个模糊不清，只在主角学生时代出场过的人影上。 　　记忆里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物，虽然篇幅不多，但贯穿了主角的整个高中时代，可以说主角高中的大半戾气，都来自于与对方的接触，是个稀有的不看脸的主。 　　在他想起对方的名字之前，何漫卷已经先一步说出了口。 　　“就孟期久啊！南高的混混头儿，他你都没听过吗？！” 第9章 楼上的房客 　　孟期久？ 　　经何漫卷的提醒，谢宁终于想起了这位戏份不算多，却在前半本书中存在感极强的男配。 　　也不能说是男配，毕竟和阳澄高中的教导主任吴培一样，孟期久属于原书中为数不多不看脸的存在，要说段绫脸上的伤是他打的，谢宁不但不奇怪，甚至还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没错，在原书里，孟期久不但没有被万人迷迷倒，也不像吴培一样只能嘴上针对，算是唯一一个对动起手来毫不犹豫的配角。 　　正常来说，这样的人设多半与主角相爱相杀，死对头变情人，但看了大半本书的谢宁确定，这两人之间的火花绝对不掺杂半点暧昧，全都是真正的火药味。 　　不过孟期久这个角色自从段绫高中毕业便再没出场，远没有顾子真何漫卷等人戏份多，所以谢宁一时间没有对上人。 　　提起孟期久，他不免想起刚穿来时，南高红毛曾多次提起的‘小帽’。 　　“你们昨天为什么打架？” 　　眼前就有个深知内情的何漫卷，谢宁没有浪费机会：“是因为小帽吗？” 　　“你还知道小帽呢？” 　　何漫卷诧异，随即突然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对了，小帽算是你情敌，你关注他也正常。” 　　谢宁：“……” 　　“的确是因为小帽，小帽不是孟狗的小弟么，归他罩的。” 　　“小帽怎么了？”谢宁问。 　　何漫卷烦躁挠头，似乎很厌恶提起这个名字：“那家伙就是个神经病，尾随了绫哥一年多，阴沟里的臭老鼠！” 　　臭老鼠… 　　谢宁忍不住看向他那对猫眼，勉强算是理解了他的比喻。 　　“干，干嘛看我。” 　　本来一脸烦闷的何漫卷对上他清澈的目光，挠头的动作逐渐僵硬，舌头也不受控地打结：“我告诉你我可不像绫哥似的吃你这一套…” 　　“哪一套？” 　　谢宁偏头，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结合第一天红毛口中的话猜测道：“所以是因为小帽被段绫骂…咳，被段绫拒绝后，受到打击了，所以昨天孟期久来替他小弟出头，找段绫的麻烦？” 　　“…差不多吧。”飞快瞥了他一眼，何漫卷目光闪烁，鼓着腮帮嘟囔：“反正南高没一个好东西！”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还是不是？ 　　谢宁张了张嘴，正想追问，篮球场外突然小跑过来个圆脸少年，手里抱着看起来很重的纸箱，表情有些吃力。 　　“呼！猫卷赶紧！刚才沈学长过来，让我把这个给你，说三天之后他来取。” 　　何漫卷面上一片空白，显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沈映寒？我又没过生日他为啥送我东西？” 　　说着说着，他不解地掀开纸箱，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动作当场定格在了原地。 　　“怎么了？” 　　谢宁心下好奇，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惊讶问：“他为什么送你高三的卷子？” 　　旁边的小圆脸死憋着笑：“沈学长说，这是绫哥给你布置的作业，三天做不完等着变猫饼吧！” 　　何漫卷：“……” 　　石化了得有半分钟，何漫卷倏地转头，幽怨又嗔怪地盯着谢宁，盯得谢宁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却莫名发虚。 　　看着谢宁这副单纯迷茫的白莲花样儿，何漫卷恨得牙痒痒，耳尖却默默更红了点儿。 　　…说到底都是自己作的，不小心被绫哥抓到只能认倒霉，他接过纸箱欲哭无泪道：“干脆直接把我变猫饼得了，干嘛还要折磨三天。” 　　“三天？！” 　　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的谢宁以为何漫卷被无端欺负了，忍不住替他忿忿不平：“这谁能做完啊，他故意折腾你的吧！” 　　“……” 　　何漫卷和小圆脸同时转头，两脸复杂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嘲讽。 　　不过他的表情实在太真挚了，最后还是何漫卷先一步僵硬避开对视：“谁他喵再敢说我是傻白甜，明明有个更白的。” 　　说罢，他抱着箱子撒腿就朝教学楼跑，生怕再被段绫看到偷懒。 　　何漫卷走了，小圆脸也没有过多停留，临走前还卖乖一样拍着胸脯说：“学长，我和猫卷不一样，我可是站在你这头儿的！” 　　谢宁眼皮跳了跳，在对方殷切的注视下只能强颜欢笑：“…谢谢你啊。” 　　不针对他就行了，站在他这头什么的…倒也不必。 　　…… 　　与何漫卷的投篮比赛在三年级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反而在二年级中传的沸沸扬扬，因为接下来三天，他们一刻坐不住的二年级扛把子竟然除了上厕所之外再也没离开过课桌。 　　什么猫能这么消停？ 　　半死不活的猫。 　　顶着没多少营养的大脑刷了三天高三试卷，第四天，何漫卷已经虚弱的有进气没出气了。 　　就是这样，他还得抱着连十分之一都没完成的试卷上五楼汇报，回来的时候虽然卷子没了，但人蔫头耷脑不说，屁股上还多了个脚印。 　　老大的惨痛的经历人人都看在眼里，自那天开始，二年级里对于谢宁的争议少了大半，几乎一边倒似的选择低调看戏或者直接叛变。 　　而这几天不光何漫卷日子不好过，谢宁同样天天顶着一对儿黑眼圈，像个虚脱游魂一样瘫软在书桌上。 　　他本以为窗外的声响只是一次偶然意外，但自那天开始，对方几乎每晚一点多钟都会光顾。 　　每一天，没有一天不来，在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情况下，谢宁是真的吓坏了。 　　原本他只会在一点多被楼上晚归的开门声惊醒，但费点时间总能睡着，现在倒好，因为担心家里进贼，他这几天都要熬到一点多，眼巴巴等着那声音消失才敢睡觉。 　　时间久了，他状态反常的样子难免引起了同学的注意。 　　“谢宁怎么了？这是纵x过度？” 　　“屁！有人盯着呢，这几天他俩放学根本没一路！” 　　“那怎么回事儿啊，离月考还半个月呢，总不是因为学习吧。” 　　“是不是被缠上了？南高的？” 　　“噗嗤，那可有好戏看了。” 　　有人试图套出往日的书呆子为何频频在上课时点头瞌睡，结果你问我我问你，这才发现班里将近四十个人，竟然没谁称得上和谢宁交好。 　　出了名严苛的物理课上，哐当一声撞击，叶宣身形一僵，随着其他人的视线一起回过了头。 　　谢宁的额头刚砸在书桌上，这会儿正眼角湿润，一脸吃痛地揉着脑袋。 　　讲台上火气喷溅的物理老师冷笑着捏断粉笔，将人‘光荣’地送去了走廊清醒。 　　“…对不起。”生平第一次被赶出教室，谢宁臊得满脸通红。 　　面对几十人或好奇或戏谑的注视，他走出教室时，手里还不忘拿着物理书。 　　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微冷的空气扑在滚烫的面颊上，方才萦绕不散的困意终于被打散了几分。 　　谢宁沮丧地揉了揉脸，试图集中精神在手里的书本上。 　　阳澄私立高中的教学设施非常完备，连带着隔音也非同一般的好，教室的前后门一关，基本上什么都听不见了，再怎么竖起耳朵也是白搭。 　　好在虽然是书中的世界，但高中知识几乎与现实世界完全相同，他穿越过来前就是高三的年纪，再加上原主学年前三的记忆，捡起课本里的知识并不难。 　　心里还存了那么点可能回去的期待，对于学习，谢宁一直没有放下，只不过如今和主角这层关系还在，平日难免会有些分心。 　　最近几天他不知不觉就落下了不少课程，以前还能问问前桌学霸，现在别说记叶宣的仇骚扰他，就连单纯问题谢宁都开不了口了。 　　想起叶宣，谢宁不由得脸色一暗，看书的眼神又开始发直。 　　直到几分钟后，眼前的光线被阴影代替，他才惊慌抬头，下意识以为又被老师抓包到走神。 　　“我…段绫？！” 　　打断他思绪的不是老师，偏偏是将他和学霸关系弄僵的罪魁祸首。 　　段绫双手插着口袋，悠闲的姿态不像学生，反而像是来学校视察的领导。 　　“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 　　谢宁被他的脸晃了下神，结巴道：“罚，罚站。” 　　“哈？”段绫上下扫了他一眼，确认没认错人后，诡异道：“你还有胆子惹事儿？” 　　刚才没人，谢宁站立的姿势还挺随意的，此时随着段绫的注视，他不自觉挺直了腰板，标标准准地紧靠墙壁站着，那股羞臊再次涌了上来。 　　不管怎么说，上课被赶出课堂着实有点丢人，在班里丢一遍人就算了，没想到还要在主角这丢一遍。 　　“我没惹事。”他试图辩解：“我就是睡觉了。” 　　“哦。” 　　段绫象征性应了一声，明明是他问的，本人好像又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这副样子比班里同学幸灾乐祸的眼光更让谢宁胃疼，噎得他忍不住多说了一嘴：“我就睡了一次，你不也天天睡觉吗。” 　　迈出的步子骤停，段绫鄙夷地斜睨向他：“我被赶出来了？” 　　“……” 　　算了，随便他怎么看吧。 　　谢宁自暴自弃地低头看向课本，然而很快，书页再次变暗，随着段绫的走近，那股特别的香味再次钻进了他的鼻腔。 　　“对了。” 　　段绫神色淡淡，目光掠过他手里的课本，又落回他脸上。 　　“有胆子上课睡觉，就少问别人那些弱智的问题。” 　　谢宁愣愣抬头：“别人？” 　　段绫眼底溢出几分冷意，在扫见他额角的微肿红痕后，冷意又转为烦躁，越看那处越碍眼。 　　他转头骂了一句，索性收回了视线。 　　“再让我看见你和那家伙黏黏糊糊，你就滚吧！” 　　…… 　　这样下去不行。 　　头一次，就算段绫又抛出了分手的诱饵，谢宁也没有精力咬勾，现在比起分手，他还有更烦心的事。 　　再好的基础也架不住堂堂课打瞌睡，还有半个月就是月考，万一分数不理想被谢老爹知道了，他肯定又要自责多想，觉得是没有把儿子照顾好。 　　在被勒令罚站晚上，谢宁做完作业洗好澡，依照平时的生物钟熄了灯，却没有上床睡觉，而是打开台灯继续在书桌上补习功课。 　　当时针堪堪转过一点，他‘啪’地合上了课本，站到了窗帘前。 　　两腿有些发软，心脏也紧张地在嗓子眼咚咚直跳，不管是不是怪力乱神的东西，他都下定决心今天将对方揪出来。 　　大概一点十五分的时候，窗帘的后方再次传来古怪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尤其明显。 　　像是什么东西的呼吸声，又像砂纸磨过墙面的沙沙声，无论什么声音，一定有个发出声音的源头在窗外作祟。 　　物极必反，极度恐惧之下，谢宁反而大脑一片空白，原本隐隐颤抖的双手都不抖了，直接上前拽开了窗帘！ 　　隔着一层干净剔透的玻璃窗，屋里屋外的两个人四目相对，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 　　今晚正值十五，月光皎洁明亮。 　　屋外的少年额角贴着创可贴，深邃乌黑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为‘犯人’，表情却好像比他还要惊疑不定。 　　大抵是注意力分散，随着谢宁走近，少年脚底一滑，面色大变，下一秒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哎！” 谢宁冷汗倏出。 　　…这可是二楼！ 　　作者有话要说：　　段绫你这样麻麻也救不了你我跟你说！ 第10章 请多多关照 　　二楼的高度看起来不算高，只有亲身摔上那么一把，才能明白那只是看起来而已。 　　大半夜被救护车拉到医院，忙前忙后地为一个陌生人办理手续，好不容易搞定一切，谢宁坐在病床边，眼神发直地看着眼前的石膏腿，脑子里全是刑事责任和民事纠纷。 　　病床上的少年身着南高的校服，此时和他盯着石膏一样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是阳澄的。”对方肯定地说。 　　谢宁低头，自己身上穿着只是普通的休闲服。 　　“嗯。”他僵硬点头，被少年盯得有些不自在。 　　主要是那目光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完全无法和十分钟前毫无形象哀嚎着叫疼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认识我？” 　　少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避开视线说：“见过你穿校服回来，放心，这腿跟你没关系，是我今个没踩稳。” 　　谢宁微微瞪圆了眼：“所以这些天窗外的动静都是你在…在爬楼？” 　　“我打工回来晚，前几天听李奶奶说你打听过我的工作，就猜可能吵到你了。” 　　说到这，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飞快瞥了谢宁一眼：“三楼而已，我住你楼上，爬楼的话不得不经过，没想到还是有声。” 　　“…原来是这样。” 　　万万没想到折腾了好些天的怪声竟然是这样的来历，谢宁复杂心情溢于言表，别说鬼怪什么的，根本连小偷都是想象。 　　想来也是，对方每晚都会路过他房间的窗户，楼上的开门声也正巧是几天前消失不见的，稍微冷静下来思考便能发现其中的联系，只能怪他吓得慌了神，脑子都被那些有的没的占据了。 　　不过就算是三楼，每天大半夜抹黑攀岩也着实太疯狂了点吧！ 　　谢宁忍不住看向他露在衣袖外骨节分明的双手，不算特别白皙，隐约还有几道伤疤和薄茧，很符合他主人的疯狂。 　　不过看刚才这人又叫又闹的模样，好像又对痛觉特别敏感似的，怎么敢天天还敢黑灯瞎火地学蜘蛛侠。 　　谢宁目光又落回他的打了石膏的左脚，本来觉得不能算自己的错，这会儿却突然不确定了。 　　毕竟是因为他闲聊时好奇问了小区奶奶一嘴，对方才自此不走正门，爬楼的初衷只是为了不打扰他休息，跌下去的原因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要不然医药费咱们平摊吧。”谢宁越想越过意不去：“我也有责任。” 　　如果谢家还是以前的条件，谢宁肯定毫不犹豫给对方最好的治疗。 　　然而自打上次提过生日时邀请段绫来做客，家里的伙食费流水一样消耗，全是谢老爹练习厨艺的代价，他才不得不在各种方面精打细算。 　　少年失笑，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都说了不是你的问题，反倒是你，这几天吓坏了吧。” 　　也许是通过谢宁拉窗帘时的惊慌模样联想到了他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少年别过头憋了几秒笑，再转过来时已是一副很是内疚的模样。 　　谢宁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医药费我自己付就行，不用你平摊。” 　　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但对方不收，谢宁也没打算强求：“那…” 　　然而还没等他顺势答应，少年就又打断补充了句。 　　“但我是和妹妹两个人生活，现在这样。”他用下巴朝打了石膏的腿示意：“平时生活可能有点不太方便，邻居李奶奶年纪又大了，所以…” 　　“我可以帮你。”谢宁不假思索道：“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来楼下找我就行。” 　　少年暗色的眼波转了转，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间接害别人摔断了腿总不能当无事发生过，某种程度上这算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谢宁心里稍微轻松了点，说：“我平时大概六点放学，特殊情况可能会回来晚点。” 　　少年笑眯眯地点头，一副完全迁就他时间的样子。 　　“阳澄的作息我知道，我比你提前半个小时放学，最近也没法打工了，咱们交换个号码吧。” 　　在说没办法打工的时候，少年叹了口气，面上很明显有些沮丧，以为是搞砸了他的工作，谢宁愧疚的情绪又翻滚了起来，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好，咱们交换号码，遇到什么不方便的事，随时联系我！” 　　两人换了手机各自输入自己的号码后，少年拿回自己的手机，微微舒了口气。 　　“谢宁？好像有点耳熟。” 　　敛眉思索了须臾，没想出什么所以然，他将那点熟悉感抛在了脑后，抬头看向呆愣对着手机屏幕的谢宁。 　　“你就是孟，孟…？！” 　　“哎，你也听过我？在阳澄我名声似乎不太好，你别担心，其中九成都是瞎扯的，你们阳澄熊孩子多，一半脑子都有点毛病。” 　　他偏头笑道，眸色深邃之余，又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光亮，宛若黄昏时分留有余晖的夕阳。 　　“我叫孟期久，期待天长地久的期久，谢宁，以后就麻烦你照顾了。” 　　…… 　　搞定了窗外怪声，谢宁的生活勉强算是回到了正轨，或者说在手机响起前，算是回到了正轨。 　　最近他和段绫来往不多，分手的进度也一直卡在最后阶段不上不下。 　　不知道为什么，谢宁总觉得绝不能让段绫知道他和孟期久有来往，明明再等不到半个月就是分手剧情了，他心里仍惴惴不安，恨不得马上就了解这段关系。 　　这边他恢复了精神，另一头，摆脱题海的何漫卷生龙活虎，也变回了在各层乱窜的猫卷。 　　午休时分，谢宁啃完面包，拿出【万人迷的实况分析】正要做下一步分手计划，何漫卷就大摇大摆地迈进了三班。 　　“小娘炮，你干什么呢？” 　　半路收回本子，谢宁瞥了他一眼，没吱声。 　　何漫卷虽然是傻白甜，但自小到大家教都很严格，要不然也不能骂人都只敢拐弯抹角地骂‘你他喵’，就是怕不小心被学究老爸听到脏话打折他的腿。 　　一眼看出问题所在，何漫卷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不叫你小娘炮总行了吧！” 　　一屁股坐在叶宣空出的位置上，他好奇问：“你中午怎么不和绫哥一起吃饭啊？你们到底怎么交往的？” 　　计划是暂时定不成了，搞不清他的来意，谢宁叹了口气，敷衍道：“中午你不是都缠着他么，我去找他吃饭，你怎么办？” 　　何漫卷一愣，好像有点道理。 　　要是绫哥陪谢宁吃饭，他不就成多余的了！ 　　没想到原因竟然在自己，何漫卷真情实感地动容了，再看谢宁的目光直接柔和八度，越看越觉得他这人可真会为别人着想，可真他喵的是个好人。 　　难怪就是绫哥也沉沦在了温柔乡不止性格，小娘炮连脸都长得善良美好，声音也温温柔柔的，这搁谁不喜欢啊！ 　　…就是他，今天都不知不觉晃悠来小娘炮这儿了。 　　硬逼着自己瞥开眼，何漫卷朝窗外看去，突然‘咦’了一声：“顾子真那老阴比又要干嘛？” 　　谢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校门口，几个学生会的人正聚在那里。 　　“靠！”余光扫见谢宁，何漫卷面色一变：“我想起来了，肯定是交换生那事儿！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呢？” 　　“我知道。”对比何漫卷，谢宁显得淡定的多：“不是还要投票吗？最后说不定是谁呢。” 　　最后去南高的百分百是段绫，这段剧情他记得清楚，所以远没有何漫卷紧张。 　　“咱们学校是还没选出人，但南高选出来了啊！” 　　不止阳澄要选一名学生去南高待一个礼拜，南高也会送来一个交换生，商议之下，最终决定先由南高送来学生。 　　何漫卷摩肩擦掌道：“今天周一，他们肯定是去南高接人，靠，我倒要看看谁他喵敢来送死，最好是那只臭老鼠，爷爷让他有来无回！” 第11章 转来的新‘同学’ 　　对于哪个倒霉鬼要来阳澄高中度过一周，谢宁也没什么头绪。 　　原书中剧情几乎都从段绫的视角展开，第一章 已是在十月初的小长假，如今刚刚九月中旬，想来被交换过来的南高学生应该和段绫关系不大。 　　既然和主角没什么关系，和他就更没关系了。 　　谢宁收回视线，午休班里还留有十几个休息的同学，此刻见他和何漫卷这般融洽地对话，都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何漫卷在阳澄算是唯一一个追‘星’成功的迷弟，他凭借傻白甜的性格挤到跟前不说，还是段绫偶尔心情好的时候，都会逗一逗的傻猫。 　　如今他和谢宁冰释前嫌，看在外人眼里就是个警告铃。 　　不愧是拿下段绫的男人，表面人畜无害，实际心机深的可怕，竟然还知道先攻陷最傻的！ 　　要是谢宁知道同学脑内的想法，再好的脾气也得气吐血。 　　他这些天早已学会对各色眼光不以为意，反而是何漫卷四周扫了一圈，再看他的目光里隐隐多了几分同情。 　　高三的气氛和他们楼下高二完全不同，空气里翻滚着古怪的暗潮，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估计下午南高的孙子就来了。” 　　转身趴在谢宁的桌子上，何漫卷打了个哈欠，眼睑的黑眼圈还没完全消散：“最好来个我眼熟的，要不收拾起来都没劲儿。” 　　谢宁看着被霸占了大半的课桌，头疼道：“为什么要收拾人家。” 　　何漫卷理直气壮：“谁让他们老找麻烦，你看我肩膀上次被孟狗揍的，现在还肿着呢！” 　　说着，他竟然真要解衬衫扣子给他看，谢宁赶紧按住：“行行行我知道了！” 　　他只是觉得能被换来阳澄的学生，很大可能在南高也不受欢迎，就像他一样，学生会那些人不就是为了将他赶出去，才千方百计钻研出这套方案的么。 　　等等… 　　谢宁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是让谁揍的？” 　　“孟狗啊！还他喵有谁能揍到我！”何漫卷一脸忿忿，转瞬又一脸崇拜：“不过绫哥帮我报仇了。” 　　想起孟期久脸上的大片创可贴，谢宁默了默，正要问问两人的恩怨，冷冰冰的男声突然自身侧响起。 　　“这是我的位置，让开。” 　　临近月考，最近中午叶宣都会去学校的小花园念英语，偏偏今天提早回来了，何漫卷被他声音激得一哆嗦，慢半拍转过头。 　　很少被这么冷言冷语，何漫卷还在傻坐着发愣，谢宁赶紧拉了他一把，示意他起来。 　　“抱歉。” 　　任由他拉着站起身，何漫卷目光直直落在叶宣脸上，好像在绞尽脑汁地回忆什么。 　　十几秒钟之后，他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你不是那谁的…” 　　没等他说完，叶宣镜片背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抹冷冽地寒芒，何漫卷瑟缩了一下，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一溜烟就跑了，都没来得及和谢宁道别。 　　谢宁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再转过头时，叶宣已经回了座位，只留给他个发色漆黑的后脑勺。 　　下午第二节课，谢宁正在埋头复习，走廊里也不知道谁突然嗷了一嗓子。 　　“卧槽，来了！” 　　“妈呀，那不是那神经病吗？！怎么是他？！” 　　“这孙子阴魂不散啊，谁说他自闭了的！” 　　伴随着外面的声响，班里的同学同时起身朝窗外张望，谢宁就在靠窗的位置，稍一偏头，便看见了跟在顾子真等人身后的少年。 　　陌生的面孔，或者说几乎看不见脸，少年带着大大的鸭舌帽，五楼俯视的视角看过去，只能隐约看到瘦削的下巴和苍白的肤色。 　　…小帽？ 　　同学们情绪激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嘴里时不时蹦出小帽两个字。 　　谢宁记得何漫卷说过，小帽是段绫的追求者，还是行为比较极端的那一种，但对方光临阳澄，阳澄学生如临大敌的架势还是狠狠让他吃了一惊。 　　“喵的！竟然真是这臭老鼠，孟狗疯了吧让他过来？！” 　　五楼走廊，不止何漫卷，就连一开始发起这馊主意的顾子真脸色都难看的可怕。 　　何漫卷幸灾乐祸：“等绫哥睡醒知道了，肯定揍你！” 　　“闭嘴。”顾子真低喝。 　　小帽本来应该去二年级上课，然而刚一下课，他就耸着狗鼻子一路爬上五楼，根本没人告诉他，他却能顺着味道摸到三年一班，看得跟了他一路的何漫卷爪子直冒。 　　“孟期久还说了，抽空会来接他。”一旁的苹果脸愤愤揪着裙摆：“还说什么如果小帽身上有伤，他都要算在我们头上，管我们学生会什么事儿啊。” 　　“活该，谁让你们出这损招的！” 　　何漫卷哼声，有些奇怪地问：“孟狗怎么敢让小帽过来，不怕小帽被我打死？”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苹果脸满眼嘲弄：“那你挠他啊，孟期久听说段绫谈恋爱了，故意送小帽过来膈应人呗！”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而话题中心此时正在三年一班门口探头探脑。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少年半趴在门边，身体不受控地轻颤着，只敢露出一双眼睛朝内张望。 　　要说他胆子小吧，走廊里这么多人来来往往，都用不善的眼神盯着他，一班进出的学生甚至会故意撞过他的肩膀，他对此全然没有反应。 　　要说他胆子大呢，正爬在桌上睡觉的段绫只是换了个姿势，都能惊得他缩回身靠在墙上急喘。 　　“怎么办？”苹果脸声音里带着哭腔：“段绫不打女孩子的对吧。” 　　面对共同的敌人，原本不和的几人难得没有较劲，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何漫卷烦躁挠头：“不说他自闭了么，谁传的谣啊！” 　　顾子真冷眼扫向他：“你。” 　　“…反正不是我把人搞来的。”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原本刻意保持着诡异安静的一班突然传出几声抽气声，趴在门边的小帽也‘咻’地缩回了头。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 　　…完了，段绫醒了。 第12章 说好的工具人呢？ 　　五点半左右，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半个钟头。 　　口袋里传来两声震动，谢宁拿出一看，社交软件收到了条好友申请，申请验证一栏写着【楼上的小瘸腿】。 　　嘴角不自觉勾了勾，他直接点了同意，可能是知道他还在上课，孟期久发了个呲牙的小表情后便没了动静。 　　昨晚打完石膏，今天孟期久貌似就拄着根拐棍回学校上课了，大清早楼上闹哄哄的，好像有人特意跑来接他去的学校。 　　作为南高的老大，看来需要他照顾的地方不多，谢宁默默思忖着骨折大概多久恢复，原本集中在书本上的注意力渐渐飘远。 　　说起来…虽然是在交往中，但他既不知道段绫的手机号码，也没有他的社交软件，排除学校这层联系，周末根本找都找不到对方。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分手之后省得删除生活里的联系了，因为根本没有。 　　…好惨一工具人。 　　谢宁默默撇嘴，替原主抱了两句不平，埋头继续做作业了。 　　六点钟，放学的时间刚到，走廊里沸沸扬扬，平时急着放学的同学今天都滞留在了学校，谢宁一如往日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却发现平常跟他一样慢半拍的叶宣今天竟是第一个走的。 　　与叶宣尴尬的气氛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谢宁也曾尝试缓和，但对方却好像没这个意向。 　　看着今天他急匆匆的背影，谢宁心下疑惑，脑子里蓦地想起白日里何漫卷没说完的话。 　　叶宣怎么了？除了学霸之外，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说起来，之前他和段绫之间的气氛就很奇怪，要说段绫毒舌是因为吃醋，那纯粹是胡扯，所以这两个人之前就结下矛盾了？ 　　别人针对他都是因为对主角有好感，叶宣不会是讨厌段绫才连带着讨厌他的吧… 　　谢宁边收拾书包边回忆着先前的一切，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叶宣第一次对他态度缓和，不就是在他当众无视了段绫的那天吗！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妈呀，段绫不得把学生会端了啊！” 　　“顾子真他们平时那么威风，今天怎么都跟鹌鹑似的藏起来了。” 　　“我说，怎么没人把小帽赶走啊！” 　　“谁不知道小帽是孟期久最护的狗崽子，你他妈的敢惹那疯子吗。” 　　“猫卷呢，让猫卷去啊，而且孟期久不是瘸了么，我听说。” 　　“真的假的？谁打瘸的？我叫他爸爸，他能不能把孟狗另一只腿也打折！” 　　谢宁：“……” 　　原书里段绫的追求者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谢宁对于小帽的兴趣不大，当天，他如往常一般匆匆离开了学校。 　　说到底，问题根源还是出在交换生这个方案上，学生会被段绫端了也是活该。 　　这只是原作者为了扩大主角万人迷影响力而安排的剧情，当故事的舞台不止局限于阳澄，让死对头南高的炮灰们同样沦陷于主角光环之下，或许那就是原作者的最终目的。 　　“…可怕。”即便不是当事人，谢宁都替段绫捏了一把冷汗。 　　主角如果是那种享受被人追逐的性格也就算了，偏偏是个最厌恶被缠上的暴躁祖宗，这不纯属折磨人么。 　　不过，他只是个再半个月就下岗的工具人，除了吐槽两句也干涉不了什么。 　　谢宁是抱着这种想法的，但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这其他人里还包括段绫本人在内。 　　时隔几天断了联系后，主角终于又想起了他的工具恋人。 　　…… 　　小帽转来的第二天，何漫卷沈映寒等人便将人堵在了校园一角进行了一场没有肢体接触的威胁和警告，然而毫无效果。 　　每个清晨，课间，午后，放学，反正只要一有空闲，小帽便会不声不吭地跟在段绫身后偷看。 　　他不像其他人一样飞蛾扑火般接近主角，而是始终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围着灯火团团转，仿佛有无尽的精力和自制力。 　　就是这样才难缠，小帽瘦瘦小小的，神情总是透着几分怯懦，行为却比任何人都要大胆，谢宁听说之前小帽不是没挨过揍，但根本没用，只有上次被段绫狠骂了一顿后才消停几天。 　　何漫卷倒苦水一样说着：“所以你就说孟狗这人恶不恶心！他明知道绫哥谈恋爱了，还把狗皮帽子送来，这也太恶心人了！” 　　“嗯…” 　　是挺恶心人的做法，但想起上次孟期久嘴里的脑子有毛病的阳澄熊孩子，谢宁一时不知道更认可哪一方。 　　“绫哥要气死了，今早他都把我们班门踹坏了。”虚弱地瘫倒在桌子上，何漫卷有气无力道：“我怎么那么倒霉啊，他怎么就分到我们班了。” 　　“你之前不是说让他有来无回吗？”谢宁忍不住提醒，这豪言壮志怎么转眼就忘了。 　　何漫卷脸一红，讪讪道：“我他喵要能做到，绫哥早不用被他缠着了，沈映寒你知道吧，那面瘫大高个，之前他把小帽锁仓库了，孟狗就因为这追着沈映寒咬了一个多月，天天就蹲咱们学校门口堵人，这就算了，这疯子还半夜去扒人家窗户！” 　　谢宁目瞪狗呆：“扒窗户？” 　　“是啊！沈映寒他家别墅外围都他喵的重建了！你别看那面瘫脸好像多拽，其实特怕猫啊狗啊的，结果孟狗就天天往他家阳台丢野猫，也他喵的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 　　“…这，这是有点过分了！” 　　想起孟期久每天爬三楼的灵活劲儿，再结合刚听说的事迹，谢宁眼角抽了抽，总觉得自己惹上了个大麻烦。 　　“所以你们都拦不住小帽？” 　　“也不是…我就是怕孟狗往我家丢老鼠。” 　　何漫卷蔫头耷脑地说，好像一只可怜无助的小猫咪：“不过为了绫哥，我肯定拦啊，就是小帽不太好抓，抓到也就防得了一时。” 　　说着说着，他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凶光：“除非打死！” 　　“停！”谢宁脑子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一抽一抽地疼：“你可别犯傻！” 　　刚鼓起一点气，何漫卷又变回瘪下去的皮球：“我就随便说说啦。” 　　抓住课间的几分钟爬上五楼诉苦，临走前，何漫卷还不忘提醒。 　　“对了，绫哥这两天特别恐怖，你可千万别惹他。” 　　“我？”谢宁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哪能惹到他？” 　　何漫卷比他更疑惑：“那怎么每次绫哥送完你回去，第二天都来找我麻烦？！” 　　谢宁还是摇头：“我真没惹过他。” 　　“…是吗？” 　　何漫卷挠了挠头，半信半疑地走了，等人走后，谢宁又‘问心无愧’了两分钟，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就是想惹段绫，也绝不会挑这两天火山正爆发的时候去招惹了，分手虽然重要，但肯定不值得用命去换。 　　但他不招惹火山，却架不住火山主动找上门。 　　当天放学，谢宁放学刚走出教室，就和等在楼梯口的段绫对上了视线。 　　“……”他明明特意磨蹭了二十分钟的！ 　　在看到他后，段绫转头跟沈映寒说了什么，沈映寒表情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无声离开了。 　　经过段绫身边时，谢宁还抱着一丝与他没关系的侥幸心理目不斜视地前进，结果刚迈开步子，手腕便被人紧紧抓住了。 　　…不是普通的力道，是那种明明很排斥，却逼迫着自己拉住他一样僵硬的力道。 　　“瞎了？” 　　眼底跳跃着噼里啪啦地火星，段绫朝后拉了一把，谢宁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他低头看向段绫指节泛白的手，轻抽了一口气：“疼！” 　　段绫顿了顿，手掌下意识放松，反应过来什么后，面上躁郁更浓。 　　“装什么瞎，今天我送你！” 　　知道这会儿段绫正在爆发的档口，谢宁张了张嘴，换位思考了一下他这两天的感受，到底没跟他一般见识。 　　…算了，送就送吧，也就是绕绕路而已。 　　余光范围内没有小帽的眼睛，他却敏锐注意到走廊拐角处露出了一小块制服衣摆。 　　后面教学楼到校门口的一路，一股被人窥视的感觉久久不散，粘腻而火热的注视慎得谢宁头皮发麻，尽管目光的方向都不是他，只是他旁边的段绫而已。 　　“…他要跟多久？” 　　段绫额角青筋直跳，妖冶的面容煞气弥散：“我他妈也想知道！” 　　临出学校，谢宁实在忍不住了：“要不，我去和他聊聊吧。” 　　说罢，他一咬牙，转身就要去找小帽，然而没走出两步就被段绫揪住了后领。 　　“你能抓到他就有鬼了。”段绫没好气地说。 　　果然，随着他话音落下，原本缩在墙角的小帽撒腿跑远了好几步，在发现谢宁没有继续靠近的意思后，又缓缓挪了回来，依旧是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谢宁：“……” 　　看来的确是个相当难缠的追求者。 　　再看段绫的眼神里不免带了几分同情，他记得没错的话，小帽已经缠了一年左右，天天被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段绫那脾气怎么受得了啊。 　　“你那什么眼神？”段绫让他看得表情狰狞，骂骂咧咧地说：“少看老子！” 　　不看就不看，谢宁默默收回了视线。 　　虽然不知道段绫的打算，但他今天特意来接自己，肯定是抱有什么目的的，主角的智商那么高，说不定已经想到了摆脱小帽的方法。 　　谢宁跟在他后面慢吞吞地走着，十分钟左右，才突然意识到今天段绫根本没有朝平时停车的地方走，而是绕了学校大半圈，来到了后门外有些偏僻的背街上。 　　他快走了两步追上：“今天不坐车吗？” 　　“少废话。”段绫面朝正前方，敛眉沉目，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没得到答案，又过了五分钟，谢宁扯了扯段绫的袖子，段绫依然没理他。 　　“段绫？你再不说话我回去了。” 　　嘴上威胁着，谢宁装模作样地回头看了一眼，在发现小帽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后，冷汗蹭地冒了一身。 　　这怎么还跟着呢？！ 　　要是他现在他转头回去的话，和小帽正面相遇，头顶万人迷男朋友的身份，会不会被打击报复啊？ 　　“段绫？！” 　　无奈，谢宁又小跑着追上了段绫，这一次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惴惴不安地说：“他好像还跟着呢。” 　　好在，段绫终于有所回应，停住脚步，转头朝他看了过来，目光有些晦暗。 　　谢宁这会儿注意力都在身后的小帽，根本没觉察出不对劲。 　　“你到底带我来这干什么啊？” 　　“…干什么？” 　　段绫喃喃重复，突然冷笑一声朝他走近，配合他那一脸戾气的脸，再怎么好看都不像个好人。 　　谢宁忙不迭后退，一来二去，后背便抵上了墙面，人已经退无可退，但段绫凑近的趋势却丝毫不减。 　　他属实慌了神，危机感涌上，下意识抬手抵住了段绫的肩膀。 　　“等…！” 　　口袋里的手机好像知晓主人心情一样适时响起，谢宁大松了一口气，正要低头去拿，手腕却突然被牢牢扣住。 　　“别动。” 　　段绫贴在他耳畔，低哑的声音犹如一块小石头，扑通一下，垂直掉入平静的心湖。 　　谢宁怔怔看着他凑得极近的侧脸，几日前的伤痕早已恢复，近看之下，仍旧一点瑕疵都挑不出。 　　“还能干什么，谈恋爱啊。” 　　心跳的频率倏地乱了节奏，谢宁这才想起，如今他们现在还是恋人关系。 　　等等，恋人…？不是工具人吗？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持续震动着，现在是傍晚六点多，渐暗的天色难以遮住面上的绯红，平日里清淡的香味此时浓郁地缠绕着鼻间的空气。 　　在发觉段绫的目光下滑，最终定格在他的嘴唇上时，谢宁脑子砰地就炸了。 　　说好的工具人呢？！这是哪里来的剧情？？？ 　　眼珠朝侧后方转了一下，段绫紧皱的眉目微微舒展，没有再凑近，而是用命令的口吻说。 　　“谢宁，抱着我。” 第13章 上瘾的香味 　　这会儿谢宁连喘气都不会了，每一次呼吸都是更浓郁的香味，脑子被熏得昏昏沉沉的，在段绫不耐地催促下，竟鬼使神差般真搂上了他的腰。 　　等他意识到自己搂了主角后，吓得差点把自己手打掉！ 　　万人迷体质属于纯属流氓，发挥时根本就是无差别作用，谢宁本以为自己作为外来者自带抗体，实际上还是不能免俗。 　　最主要是段绫身上让人上瘾的特殊香气，时隔几日再次嗅到，身体里的细胞莫名雀跃不已，犹如久逢甘霖。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发了疯似的向他凑近，甚至豁出去挨顿揍，也幸好段绫是个混不吝的小霸王，否则不得天天被人堵墙角吸啊。 　　想着想着，谢宁挺翘的鼻尖微微耸动，伴随着清甜的香气，抓着段绫侧腰衣服的手不由得跟着紧了紧。 　　段绫身形一僵，拧起眉正要说话，余光扫见缩回电线杆后的小帽，霎时犹如飞箭一般冲了过去。 　　一阵微风吹过，独自站在原地的谢宁还没反应过来。 　　“段…！” 　　在小帽缩回头失神消化所见景象的功夫，黑压压的阴影带着慑人的寒意袭来，他再想逃跑已来不及。 　　段绫语气森然：“呵，逮住你了。” 　　谢宁赶过去的时候，正瞥见段绫扯着领子将瘦小的人影拎了起来，挥拳就要揍。 　　“段绫？！” 　　他心下一惊，想也没想就要去拦，刚抓上段绫的胳膊就被大力甩开了。 　　“你离远点！” 　　段绫动了实火谁都不认，那股力道来的猝不及防，谢宁顺着惯性后退了好几步，最后竟然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擦过地面的手肘泛起火辣辣的疼痛，他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以至于段绫挥起的拳头定格在半空，怒火蒙蔽的心神被迁走了大半。 　　他转过头，对上谢宁那双泛着水光的眼，胸腔躁郁更胜：“老子收拾他，你他妈凑过来干什么？！滚一边去！” 　　谢宁忍着痛站起身，第一反应是朝四下张望。 　　然而不得不说，段绫蓄谋已久的位置实在绝佳，正是放学的点儿，这里竟然一个过路的都没有，简直就是教训人的完美场地。 　　“你打他也没用啊！”他不死心地试图劝停：“不如我和他聊聊？” 　　“你怎么知道没用？” 　　面临马上就要挨揍的困境，小帽这会儿竟然还沉迷美色，傻呆呆地盯着他的脸。 　　段绫眼底的厌恶赤裸而直白，狠戾道：“他主子不是腿瘸了么，他要是也瘸了，怎么跟我？” 　　这话说得一点儿不想开玩笑，说话的同时，段绫甚至垂眸扫向小帽竹竿一样瘦削的双腿，似乎在思量着打折哪一根比较合适。 　　谢宁闻言，透体而出的冷意直接盖过手臂的刺痛。 　　“段绫，你别开玩笑了…”他干巴巴地说，再次凑上前时，脚步里难免多了几分踌躇。 　　他还是低估了主角的凶残程度，被小帽缠了这么久，恐怕这股火已经积压了好些时候，竟然会以这种形势爆发出来。 　　“老子开个屁的玩笑！” 　　没耐心再和谢宁浪费口舌，段绫扯着小帽的衣领将人摔在地上，殷红的舌尖飞快扫过嘴唇，目光落在了距离最近的左腿上。 　　瞥见他动手前习惯性的小动作，谢宁瞳孔微缩，反应极快地撞了上去，段绫身形一晃，动作直接被打断。 　　稳住身形后，段绫额角青筋直跳，深吸了口气：“谢、宁！” 　　逃过一劫的小帽面白如纸，痴迷的目光里终于滑过一丝恐惧，但还是没有开口求饶。 　　相比段绫过于偏激的方法，谢宁更不理解小帽脑子里在想什么，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跑，换成自己恐怕早抖成筛子了，毕竟主角虽然长得貌美如花，打架的天赋点可是点满的。 　　“打架会被学校处分的，交给我吧，我有办法。”谢宁软软恳求道。 　　说罢，不等段绫回应，他抢先一步对小帽抛出台阶：“小帽，以后你别偷偷跟着他了，那种行为算是骚扰，可以立案的。” 　　那语气与其说商量，倒不如说对小孩子的劝解，听得段绫直接冷笑出声。 　　“你以为他会怕？他听得懂人话还用得着你？” 　　果然，小帽没反应，目光仍呆呆落在段绫身上，好像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这是万人迷重症患者啊。 　　谢宁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见他无视自己只盯着段绫，再配合段绫抓住小帽的原因，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馊主意。 　　“而且…你跟着他也没用。” 　　他一咬牙，上前抓住段绫的手臂，本想将人扯到身后，结果拉了两下没拉动，反而被段绫鄙夷盯着，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闪身挡到他跟前。 　　一是为了防止段绫再次动手，二是试图以假乱真，挡住小帽的视线。 　　“我们交往呢，他是我的，你跟着他有什么用。” 　　随着这挑战心跳极限的狂言放出，小帽乌漆黯淡的双眸竟真的有了变化。 　　他有点难堪地瞥开眼，似乎是不想和谢宁对上视线，苍白的手死死攥着偏大的制服衣袖，说出了转校以来的第一句话，即便那声音细弱蚊虫。 　　“…他不是你的。” 　　谢宁眼珠微亮，正想示意段绫有效果，却发现此刻段绫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手，雾霭霭的眼底明显多了一分迷茫。 　　而就在他转过头的瞬间，小帽突然扶地而起，拔腿就跑。 　　“我艹！” 　　段绫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咒骂着就要追，可谢宁被他扯得一个趔趄也没松手，直到小帽的人影消失在拐角。 　　…气氛大约沉寂半分钟。 　　半分钟后，段绫低垂着头，再次从牙关里挤出了他的名字。 　　“谢、宁！” 　　主角身周的黑气宛若实质，前几次被惹火都没有这么浓郁过。 　　头发丝儿跟着主人的身体一同打了个颤，谢宁脸色大变，正想学小帽一样拔腿就跑，却先一步被段绫扣住后脖颈，拎猫一样拎了回来。 　　“我明明赶走他了！” 　　“你赶个xx！”段绫拎着他脖子晃了晃：“老子好不容易逮到那臭老鼠，你他妈就给放了？！” 　　害怕回头就是一拳，谢宁紧闭着眼睛，睫毛颤抖不停，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质问。 　　“…说什么谈恋爱，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抓小帽？你利用我？” 　　话不走脑，全凭求生欲作祟。 　　没想到意外地挺有效，倒不如说正因为不走脑，才胆大包天地点明了段绫的真实想法。 　　身侧的呼吸声没有那么沉重了，谢宁却还是不敢睁眼，就怕瞧见段绫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所以呢？”段绫话音森然。 　　谢宁被慎得打了个冷颤，这会儿求饶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南墙上撞。 　　“你骗我说谈恋爱，现在还怪我，打人要记过的，我当然得拦你了。” 　　段绫揉了揉跳动的眉心：“你他妈还有理了！” 　　“本来就是…” 　　效果显著，谢宁端着高帽继续撞墙：“要不是小帽来了阳澄，你根本想不起我。” 　　段绫：“艹…” 　　大概是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接，后脖颈的力道明显减弱了，看来段绫还算有点良知。 　　谢宁稍微放下了心，越想主角方才的疯狂行为就越心悸，盼望分手的心情一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惊慌的思绪逐渐平复，他抿了抿嘴唇，在不恰当的时机，偏偏带出了几分真心话。 　　“你根本不想谈恋爱，为什么非要和我交往？” 　　眼底隐含几点危险的暗芒，段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想分手？” 　　谢宁表情一僵，想起那几百万的援助资金，磕磕绊绊地说：“不，本，本来就不是我的问题，要是你反悔就…” 　　“不想，就少叽叽歪歪。” 　　“但是你根本就不喜…” 　　话还没说完，颈后的温度突然不见，下一秒，伴随着一股大力拉扯，他踉跄跌进了温暖却僵硬的怀抱里。 　　“谈恋爱…叽歪半天就是这点破事！” 　　头顶传来段绫凶巴巴的嗓音，均匀的心跳声在耳边若隐若现，骇人又压抑的空气不知何时稀释了大半。 　　好像为了验证什么，段绫表情犹疑，试探一般轻轻将他环在了怀里。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谢宁只觉得自己被越抱越紧，鼻间的香味熏得他晕晕乎乎，几乎要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段绫…”他艰难唤了一声。 　　这一声让段绫如梦初醒，他不但没有放松力道，眼底反而跃出浅浅淡淡的光亮，似讥诮又似玩味。 　　“嗤，刚才的狗胆子呢，不嚷嚷着谈恋爱么？” 　　“我没嚷嚷！” 　　这哪算谈恋爱啊？！再说了他根本不想谈恋爱啊！潜台词明明是分手！ 　　没理会他弱得可怜的挣扎，段绫抬起手，和刚才被谢宁抓住时一样，皮肤上没有鸡皮疙瘩，平日里的恶心感只涌现了十分之一。 　　他脸上闪过不解，难不成因为这家伙之前太过缠人，以至于感官都懒得设防了？ 　　不管怎样，抱着人的感觉还是很微妙，毫不留恋地将谢宁推开，看在狗皮帽子第一次主动离开的份上，段绫懒得再和他计较。 　　终于脱离桎梏，谢宁赶紧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以后少说那些蠢话。” 　　回想起什么，段绫看他好像在看某种脸皮极厚的奇异物种，表情一言难尽：“老子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这么羞耻的话被当事人随口说出，谢宁脸颊瞬间爆红，正要解释那不过是劝退小帽的说辞，口袋里的手机这次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瞥见屏幕上的备注时，咔嚓按断了电话，然而没用上十秒钟，铃声再次响起。 　　“不接？” 　　他僵硬抬头，正对上段绫若有所思的目光。 第14章 可怕的万人迷光环 　　“不是急事。” 　　谢宁淡定开口，手伸进口袋火速按了关机。 　　起码表面上，因为内容模拟两可不算撒谎，他脸不红气不喘的，段绫没看出什么，嫌麻烦也懒得深究。 　　逃过一场没必要的冲突，谢宁无声舒了口气，解决完小帽，应该没他什么事了。 　　“我想自己回去。” 　　段绫走在前头，闻言斜睨了他一眼：“怎么，刚才不还嫌我不搭理你么？” 　　不知道主角为什么突然开始较真，谢宁面不改色，搬出了准备好的理由。 　　“我手疼，想先回学校擦药。” 　　他撸起袖子，先前手臂擦过地面，落下一道渗血的伤痕，伤口并不严重，只是被瓷白的皮肤衬得有些渗人。 　　打架受伤这种事对段绫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段绫还从没见过轻轻推一下就能摔成这样的弱鸡。 　　讶异沉默了半晌，他看向谢宁的脸。 　　长得就像朵娇生惯养的白莲花，在温室长大，禁不住什么挫折风雨，一点儿小纰漏都会枯萎受伤，是养起来最麻烦那一种。 　　不过… 　　他目光落回那道伤痕上，受了点伤也是真的非常碍眼。 　　收回视线，段绫莫名的心烦意乱：“车上有药。” 　　谢宁讶然：“上次还没有呢。” 　　“现在有了，省得你钻空子。” 　　“……” 　　这话说的…好像他天天蓄谋跟去主角家似的。 　　谢宁憋憋屈屈地应了声，说是回学校擦药，实际只是担心孟期久有什么急事，谁知道今天段绫这么反常。 　　不情不愿跟着段绫上了车，接过李磊递来的小药箱，谢宁翻翻找找半天，蘸着药水给自己上了药。 　　角度不便，粉红色的药水被涂的里外都是，反而使伤口看起来更狰狞夸张了，本来就有洁癖的段绫看得一脸嫌弃，忍不住抽出张纸甩了过去。 　　“你是上药还是画画呢，恶不恶心？” 　　谢宁捡起纸巾，垂头嘟囔：“你推的。” 　　“我…” 　　段绫被噎得呼吸一滞，正要发脾气，瞥见他低头擦拭胳膊的委屈样子，脑子突然闪过抱住谢宁前他的模样。 　　也是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的杏眼在控诉，好像委屈得不像话，又好像期待什么一样不断重复他们的关系，最后搞得他不耐烦，直接将人扯进了怀里。 　　这会儿他怎么又委屈上了，受点小伤至于吗？ 　　谢宁半晌没被骂，还有点奇怪主角怎么转性了，抬起头时正好与段绫四目相对，怔愣过后，两人同时别开了眼。 　　“…咳。” 　　竭力平复着加速的心率，谢宁突然就有点坐立难安了。 　　万人迷不开口，近距离的美颜攻势简直让人防不胜防，幸好这会儿坐在车厢里的是自己，要换成何漫卷那些人，肯定更没出息！ 　　感官自发回忆起了不久前的拥抱，谢宁心绪更乱，他总觉得段绫好像误会了什么，还是很不得了的误会，不然实在没法解释那个突然的拥抱。 　　距离别墅区还有一段路程，谢宁试探道：“段绫，你洁癖治好了吗？” 　　以为他还想要得寸进尺，段绫转头，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安分点？！” 　　“我就是想说…你不用勉强自己。” 　　幸好这个突然的拥抱发生在无人路过的偏僻街道，要是不小心被撞见了，他又要为分手后的生活杞人忧天。 　　闻言，段绫嗤笑出声。 　　嚷嚷谈恋爱也是他，装模做样说什么不用勉强还是他。 　　要不是这段日子身边尤为清静，换个对象既麻烦又会使效果大打折扣，还很难有眼前这个顺眼，段绫是真想撬开谢宁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勉强了？” 　　手臂拄着座椅缓慢朝他凑近，段绫点星般的乌眸晦暗不明，自上而下扫过他全身。 　　在发现谢宁紧张地放缓了呼吸，身体也一寸寸僵硬下来后，心情莫名由阴转晴。 　　“不想让我勉强，你就洗干净点，再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就要看看你到底是想谈恋爱，还是皮痒了。” 　　“…我不说了。”谢宁无力道。 　　脑回路根本不在一条线，在段绫心里，主动告白的他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习惯性思维之下，只会理解成他想亲近而不是想分手。 　　算了，只剩半个月，忍忍得了。 　　段绫退回原位时，鼻间的味道也跟着寡淡了不少，身体无意识朝他挪近，等意识到后，谢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赶紧缩回了车门边。 　　太可怕了…万人迷太可怕了！ 　　…… 　　再次被丢在别墅区大门口，谢宁这次认定，段绫百分之九十是故意将他送到的别墅区，就为了报复他前几次的‘不安分’。 　　太小心眼了这人！ 　　黑色轿车扬长而去，房子卖了还三天差五往回跑的原户主仅此一个，门卫大爷一见是他，颇为亲切地打招呼。 　　“娃娃，几天没来了？今天也不进去？” 　　“…不了。” 　　谢宁有苦说不出，认命坐地铁回了家。 　　七点刚过，他回到了庄林小区，远远望见小区门口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旁边还围了几个身着南高校服的学生。 　　“孟期久？”走近看，他讶然唤了一声。 　　孟期久转过头，看到他后瞳孔一缩，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面部肌肉明显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关机了？！回来的这么晚是遇到麻烦了？被人堵了？” 　　还没等谢宁问他怎么在这呢，孟期久先噼里啪啦抛出了一堆问题。 　　“阳澄逛了几圈都没找到人，你到底去哪了？！” 　　孟期久惊疑未定的神情不像在客套，而是真的在担心他，谢宁心头阵阵暖流划过，紧接着便是蜂拥而至的歉意。 　　他在地铁上一直在想心事，完全忘了手机这一茬。 　　“抱歉，我临时有事，忘记回电话了。”谢宁讪讪地说。 　　他试图解释，话还没说完，孟期久突然视线一凝，直直锁在他受伤的手臂上，语气发冷。 　　“谁弄的？” 　　顺着他的视线，谢宁看向血痕凝结的伤口：“这个啊，跌倒擦伤的。” 　　说罢，他扬起脸朝孟期久笑了笑：“谢谢担心，不过我真没被找麻烦。” 　　伤口是主角弄的，但只能说是意外，段绫恶名昭彰的，阳澄的学生即便孤立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来堵人。 　　说实话，在得知了孟期久的身份后，谢宁并不想和他来往过多，生怕分手后再牵扯回剧情里。 　　如今他们不过见了一次面，算不上多熟悉，对方紧张关切的反应让他感动的同时，更多的是满腹不解。 　　“真的？”孟期久目光里含着怀疑。 　　对于他们这些经常打架的人来说，很多伤势一眼就能看出缘由，谢宁的手臂明显是被人推倒的时擦伤的。 　　但他不愿意说，孟期久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勉强追问。 　　他们现在确实不算熟。 　　“阳澄那群小崽子都势利眼，你遇到麻烦了就告诉我，我有的是方法让他们哭爹…咳，让他们反省。” 　　“……” 　　谢宁默了默，半夜扒窗户也是方法之一么。 　　庄林小区入口处不止等着孟期久，还蹲着几个身着南高校服的少年，此时几个人正凝神打量着他，表情算不上友善。 　　南高和阳澄的学生就是平时在大街上碰见都要互骂两句的，更别说他们足足等了谢宁一个多小时。 　　不过敌意的目光谢宁见得多了，他没怎么在意，这么多小弟在，看来孟期久根本不需要他照顾。 　　出于一开始的承诺，谢宁还是象征性地问了句：“你腿怎么样了？” 　　说着，他又瞥向了不远处的几个少年，正要说没事的话他先回去，就见原本老老实实站着的几个人突然互相拥簇着走了过来。 　　“期久，既然你有人管了，我们就先走了！” 　　路过他身边时，其他几人都仰着张不爽快的脸，唯独一个带着枚耳钉的娃娃脸笑嘻嘻地朝他眨了下眼，又朝孟期久比了个看不懂的手势。 　　孟期久脸一红，抬脚就要踹他，石膏腿刚伸出去，身子先失了平衡。 　　眼看着他身体前摇就要摔倒，谢宁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随即便听到娃娃脸意味不明的口哨声。 　　“…？”怎么回事这些人？ 　　谢宁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你别误会。” 　　孟期久拄着拐杖挪动脚步，帮谢宁挡住了那几人唐突的注视：“他们对阳澄有点偏见，不是针对你。” 　　不止他们吧，之前孟期久不也说阳澄都是群脑子有毛病的熊孩子么… 　　谢宁心里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都写在了那张微微扬起的脸上，孟期久摸了摸鼻子，朝他微笑，浅浅的酒窝再次浮现而出。 　　心头的乌云稍稍散去，谢宁摇头：“没关系，我扶你回去吧。” 　　眼见着他伸手来扶，孟期久猛地后退半步，仅凭一条腿这会儿也灵活的不像话。 　　“等…等等！我自己走就行！” 　　谢宁吓了一跳，失笑弯起眼尾：“那你小心点。” 　　回去的一路，对比其他骨折的患者，孟期久的步伐显得格外小心谨慎，谢宁记得他痛觉神经好像很敏锐，也耐着性子陪他缓慢挪步。 　　老旧的小区没有电梯，孟期久住在三楼，谢宁家都没回，上楼梯时心惊胆战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摇晃的身体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摔下来。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骨折的孟期久依旧很灵活。 　　爬上三楼后，孟期久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求表扬般的得意笑容，如果有尾巴，这会儿估计翘得老高。 　　“厉害…” 　　谢宁配合地拍了拍手，正要夸他，哪知道孟期久对上他的目光，倏地转头开锁去了。 　　结果明明是配套的钥匙和锁，却插了半天都没插进去。 　　“是不是拄着拐杖上楼太累了？我来帮你吧。” 　　看不过几次颤颤巍巍对不上锁孔的手，谢宁凑上前，然而还没等拿到钥匙，301的大门便被人由内推开了。 　　…… 　　将孟期久送回了家，晚上睡觉前，谢宁习惯性拿出【万人迷的实况分析】加了几笔新发现的知识点，一旁的手机叮当响了声，是孟期久发来的消息。 　　【伤口别沾水。】 　　经他提醒，谢宁下意识看了眼胳膊，他可不像段绫那样是个无疤痕主角体质。 　　确定没问题，洗澡时也保护的很好后，手机掐着时间一样再次响起，这次不光有文字还有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狼藉的浴室，以及沾水后有些变形的石膏腿。 　　【我沾水了，明天还要去换，好痛。[照片][发呆]】 　　谢宁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回了个无奈的小表情，正要放下手机继续回忆，又有了新消息。 　　【谢宁，晚安。[图片]】 　　那是一张俯视视角的照片，没有人像，只有他房间窗户发散出的昏黄光亮，是从楼上窗边朝下拍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是被暗中注视着，却和学校里同学的注视不太一样。 　　即便不想和孟期久有过多牵扯的，纠结半晌后，谢宁还是回复了一句。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段绫不知道谢宁搬家了，孟期久也不知道这是死对头的老婆。 　　…想想后续有丶刺激。 第15章 一剂猛药 　　即便只是骨折中伤势最轻的裂纹骨折，孟期久腿上的石膏也起码要一个多月才能拆掉，也就是说这一个月，他都避免不了和孟期久的接触。 　　应该不会影响剧情吧，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孟期久，在原书里都算是炮灰一样的人物。 　　更何况他们是邻居，说不定原书里也是认识的，只不过因为与段绫关系不大，作者才没有写到而已。 　　新的清晨，谢宁神情恍惚地啃着手里的面包，谢老爹叫了他三四声才有回应。 　　“宁宁，你怎么了？”谢老爹忧心忡忡地问。 　　谢宁怔怔抬头，回过神后赶紧朝他安抚般笑了笑：“没，就是快考试了，有点紧张。” 　　“嗨！” 　　一听只是考试，谢老爹松了一口气。 　　纸包不住火，最近A市的商圈隐隐传出了谢谢糖果厂疑似陷入经济纠纷的风声，谢老爹以为是学校里的学生因此欺负谢宁了，但一想想自己儿子正和段绫热恋，顾虑又打消了大半。 　　欺负他儿子，哪怕是不想活了！ 　　“一个月考而已，随便考考就行。”他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暴发户本质流露：“身体重要，你可别熬夜啊！” 　　谢老爹只是初中学历，创业成功后人都飘了，对学历这种东西更不看重，从来没反思过自己为什么常在生意场上吃亏，否则也不至于把公司经营成空壳子。 　　不管是书里的设定，还是谢老爹本性就这么单纯，谢宁都没有给他压力的打算，与其将谢老爹的世界观打碎重建，他更倾向于从谢老爹人生经历的角度理解他。 　　记忆里，谢老爹这么多年独自将原主拉扯到大，即便不认为文化程度和成功有什么必然联系，但秉承别人孩子有的东西自己儿子也要有的宗旨，从小到大还真没在教育上掉过链子，更也没干涉过谢宁的喜好，甚至因为没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对他溺爱得不得了，想做什么都盲目支持。 　　比如说，高中谈恋爱这事儿，就没几个家长能举双手赞成的。 　　“嗯，我知道。” 　　谢宁乖巧点头，任由谢老爹的大手在自己头上摸了摸。 　　吃过早餐后，他打了声招呼便匆匆上学了，走出楼道时，正遇见来接孟期久的娃娃脸。 　　娃娃脸也不知道从哪淘来了一辆破旧三轮板车，本来长得挺洋气的人，这会儿腰间系着校服，骑着板车单腿蹬地，气质活脱脱拉低了一大截，更别说艰难往车上爬的孟期久了。 　　“卧槽了！你那破轿车呢？你他娘的就拿这玩意儿来接我？！” 　　“嗨，昨晚不知道让哪个孙子扎爆胎了，肯定是阳澄的狗比得了信儿搞的，你就凑合吧哈！”娃娃脸有些敷衍地说，转脸看见望着他们的谢宁，立刻笑眯眯地抬手打招呼：“呦，小美人。” 　　孟期久顺着他的视线回头，骂骂咧咧的嘴倏地闭死了。 　　“…呃，嗯，你平时不是七点就走吗？” 　　话刚脱口而出，孟期久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懊恼，这话说的，好像他天天盯着人家出门似的。 　　谢宁倒没反应出来哪里不对，老实点头：“嗯，今天有点起晚了。” 　　一旁默默围观的娃娃脸瞥见孟期久飞快染红的耳尖，噗嗤一笑：“小美人，这次超载了，下次再送你上学。” 　　说罢，不等孟期久反应，他扒拉了一下车铃，晃晃悠悠地蹬车走了，远远看去，孟期久好像给了他后脑勺一个爆栗，然后才朝谢宁挥手告别。 　　谢宁也朝他摆了摆手，默默看着两人走远，他们都没有背书包，不像是去学校，应该是去医院换石膏，《万人迷只想打人》这本书里配角实在太多，孟期久身边的娃娃脸即便有过戏份，谢宁也实在想不起来，只能在心里给他起了个娃娃脸的代号。 　　经历过早上的插曲，到学校后，谢宁第一时间打听起了小帽的消息。 　　小帽照常来了学校，还是低着头不旁人交流，只不过经历昨晚那一遭，当天一整个上午都没有耸着鼻子爬上五楼，这让私底下商量半宿的高二一班有点傻眼。 　　本来他们计划从今天起时刻安排人堵着前门后门，防着小帽离开教室，不过人有三急，为了以防万一，每个课间去楼梯口蹲守的重任还落在了何漫卷头上，结果何漫卷白吹了一上午凉风，小帽根本就没出教室。 　　“狗皮帽子转性了？” 　　午休的时候，何漫卷又没忍住来找谢宁倒豆子，谢宁思忖半晌，七分肯定的说：“他可能是不想看见我。” 　　“啥意思？” 　　“他喜欢段绫，害怕看见我们在一起吧。”谢宁分析道。 　　通过昨天小帽的反应就足以窥得，虽然只是远远看着段绫，但小帽心里多少有那么点占有欲，段绫身边有人来往无所谓，对于更亲密的举动，小帽明显是排斥不想看到的。 　　“那你怎么不和绫哥呆在一起啊？要不你转他们班去得了！”闻言，段绫头号迷弟一拍大腿，忧心又贴心地说。 　　不光段绫，怎么何漫卷好像也把他当工具人？ 　　谢宁喉咙一哽，无声看了何漫卷半晌，发现他眼珠清澈，就是个话不走脑的傻白甜后，无奈揉了揉太阳穴。 　　“…他有需要会来找我的。” 　　“什么需要？”何漫卷困惑挠头，挠着挠着，也不知道想起什么，脸颊蓦地爆红：“你，你，你们不会真的已经…” 　　前两天阳澄的传言热度还没消散呢，引发事端的何漫卷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谢宁反应明白后差点跳起来，唯恐他再传谣，在何漫卷惊呼前捂住了他的嘴。 　　“不是那种需要！” 　　气氛瞬间凝滞，何漫卷呜呜叫了一会，脸上的红晕一路延伸到了脖子。 　　等他逐渐冷静了，谢宁才放下手重复道：“你别瞎想，我是说小帽的事！” 　　“好嘛…” 　　两个纯情的大红脸对视半天，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掌心附着的温度还未散却，何漫卷避开他幽怨的目光，抿了抿嘴唇：“话说，十月初放假，你有安排么？” 　　见他这副失了魂似的模样，谢宁就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但这种私事一旦被认定，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他扶额叹气：“没有。” 　　“三号也没有？那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场？” 　　“我？”对于重要男配的邀请，谢宁下意识拒绝：“我就算了。” 　　“去吧去吧！”何漫卷一改刚才的羞窘，拿出手机边翻边说：“我妹过生日，约了几个她的小姐妹。” 　　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谢宁正要再次婉拒，何漫卷先将手机递了过来：“喏，就中间这个，可爱吧？” 　　“可爱，但我还是算了。” 　　这下何漫卷急了，他站起身作势就要走：“不去算了，我以后可就不来找你了啊！” 　　谢宁面无表情，看着他步伐越来越慢，当走到后门发现还没被叫住后，何漫卷气呼呼地转了回来。 　　“我妹说今年不用我送生日礼物，让绫哥陪她过生日就行，再随便找几个美…咳，男的。” 　　“那你就去邀请他啊？” 　　“他怎么可能去那种人多的地方！而且绫哥看见何美玫就脑壳疼。” 　　预想到什么，何漫卷皱巴着脸打了个冷战：“但你要是去的话，绫哥总得去吧。” 　　谢宁看傻子一样看了他半晌，艰涩憋出一句：“你可太瞧得起我了。” 　　这事情还没商议完，手机的震动声响起，何漫卷有些不耐烦地掏出手机，面色转瞬大变。 　　“喵的！小帽溜了！” 　　“溜了？”谢宁不自觉皱起眉问：“什么意思？” 　　何漫卷气不打一处来：“没影了，这孙子不是又去找绫哥了吧？！这个点儿，绫哥八成在天台睡觉呢，这他喵毫无防备啊！” 　　谢宁疑惑道：“天台？那小帽找不到吧。” 　　“靠，你想想他那狗鼻子！赶紧，你赶紧去英雄救美！” 　　谢宁：“…？” 　　…… 　　小帽的确是个需要解决的大问题。 　　昨晚通过那一招把小帽赶走，段绫肯定也看在了眼里，如果不解决掉小帽，有后顾之忧的话段绫肯定不会那么痛快地说分手。 　　工具人总要有点业绩才能退休，禁不住何漫卷的催促，谢宁起身走向天台，心里也有点担心段绫控制不住情绪，又生出把人腿打断的可怕想法。 　　私立学校不光学习设备完善，校内还附带健身房咖啡店，楼上的天台也没浪费，直接被改造成了小花园，除了五颜六色的当季花朵点缀外，还提供长椅沙发和各个领域的最新杂志，属于学生闲暇时的休息区。 　　段绫每天中午都会来这里睡觉，久而久之，阳澄的学生都默认了中午不来打扰，偌大的天台非常空旷，扑面而来的空气里夹杂着花朵的馨香。 　　谢宁从没来过这，他四下看了一圈，心下感叹着阳澄大手笔的同时，终于在一个鸟窝似的秋千椅里找到了段绫。 　　秋千椅很大，足够坐下两三个人，他蜷缩在其中阖目沉睡，平日里习惯皱起眉头舒展着，与主人不同的柔软发丝滑过额角，略显潮红的睡脸就是清醒的人看了也会觉得酣甜。 　　极具冲击力的昳丽五官此时显得异常温柔，遮住那双锐利的眸子和清醒时的气场，光凭这张脸，谁也想不到这人脾气顶臭。 　　无声看了半晌，谢宁半蹲下身，没有出声叫醒他，趁着人在乖乖睡觉，鬼使神差地凑近嗅了嗅。 　　“唔…” 　　味道果然很特别，无法形容又难以比喻，却是是周遭几十种花朵都掩盖不住的特别。 　　段绫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打落一片阴影，看得人心里痒痒的，谢宁咬着嘴唇，不晓得让人想动手动脚这点在不在万人迷光环之列。 　　一想到剧情开始后，段绫性格上即将发生的改变，他胸口莫名发闷，偏在这时，斜前方的花架后传出了一声细微响动。 　　谢宁心下一惊，倏地抬头望了过去。 　　透过层层叠叠的凌霄花，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微微驼背的人影，他眼神顿了顿，意识到那极有可能就是小帽。 　　难怪何漫卷说毫无防备，搞了半天段绫一睡觉就没了脾气，有人凑近都意识不到。 　　谢宁收回视线，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实则注意力一直落在花架那处的阴影里。 　　看来昨晚的刺激只让小帽消停了一上午，既然刺激不够，干脆给他一剂猛的，省得日后他继续纠缠，自己又要被段绫拎出来挡枪。 　　这个角度刚刚好，有椅子的遮挡，小帽看不清具体发生什么，可以因为某一幕的场景延展出无限的想象。 　　维持着单膝着地的姿势，他身体微微前倾，边朝段绫的脸凑近，余光边注意着小帽的反应。 　　几秒之后，以为隐藏过关的小帽再次探出头，在瞥见眼前的两人疑似接吻的景象后，整个人宛若石化一般僵在了原地，甚至忘记了隐藏气息。 　　看来是看到了，这次总该放弃了吧，一直这么骚扰主角也不是回事儿啊！ 　　现在还好，段绫只是想打断小帽的腿，再等上几个月，小帽不得被某些个有权有势没人性的男配跟吞了。 　　谢宁心底放松，感觉刺激的差不多了，正准备退开，自小帽身上转回的视线正对上了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珠。 　　“……” 　　…段绫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 第16章 学霸和小帽 　　段绫脾气很坏，偏偏天生智商拔群，情绪失控时看似软硬不吃，实则头脑总会被动维持着一种理智的状态。 　　就好像发狂但功能正常的机器，即便他想不顾一切，大脑总会抢先一步告诉他最佳选项，心里的火气是真的，清醒的思维也是真的，如果是被情绪操控的类型，早在第一次谢宁脱离预计的时候，他便让人滚了。 　　面对清醒的主角，求生欲满满的谢宁瞬间反应过来，按住他的胳膊用嘴型说了句。 　　‘小帽。’ 　　段绫眼中冷意未散，反抓住他的胳膊似乎想推开。 　　手臂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隔着布料，谢宁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复杂又矛盾的对抗，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但发泄不出的情绪总要找到一个出口。 　　段绫眼底暮色渐深，谢宁却没注意到不对，见他没有发作，忍着手臂上的闷痛去看花架后的小帽。 　　小帽这次真的看傻了眼，表情如同五雷轰顶般呆呆站着，本就黯淡的眸子熄灭了最后一点光亮，只剩下灰败的绝望。 　　“走了么？”段绫沉声问。 　　怕被小帽发现，谢宁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段绫皱起眉，忍耐到了极限。 　　失重感随着倏然的拉扯涌上，眼前的景色颠倒，被俯身压至身下时，谢宁一脸空白，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他，他这是被主角扑倒了…？ 　　鸟窝形状的沙发足够容下两个人，但真的装进两个人时又显得非常狭小，方才浅尝辄止的香气源源不断涌入鼻腔，谢宁看着着眼前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大概十秒之后，侧后方传来大门摔上的响动，同一时间，身上的人影火速退开，直接跳下了鸟窝。 　　“……” 　　工具人成功，简简单单。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得不说，还是主角脑子转的快。 　　谢宁如释负重般做了两个深呼吸，坐起身简单整理起衣服：“这下他应该不会再骚扰你了吧。” 　　上次只是凑近一点小帽就消停了一上午，这次都给人气跑了，起码能安分几天了吧。 　　等几天之后，小帽离开阳澄，再想跟着段绫也不会这么无处不在了。 　　整理好衣服，谢宁呼了口气，抬头时发现段绫正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不出生没生气，总之有点骇人。 　　“怎么找来的？”段绫问。 　　谢宁没犹豫，直接把猫卷供了出来：“猫卷说的。” 　　一开始他凑近段绫其实不是因为小帽，完全是抱着观察主角的心思，谢宁难免有些心虚气短：“幸好我来了，不然你睡得那么熟，小帽保不准要做什么。” 　　“他不做，你不也做么。”段绫讥诮道。 　　“你不要赶走小帽的吗，我是帮你。” 　　这话可是实话，要不是发现小帽，他最多就是闻一闻罢了，肯定不会再往前凑的。 　　因为是实话，谢宁脸都没红，显得特别有理，对上段绫审视的目光都没退缩。 　　“真的，我对你也没…嗯，我不是那种人。” 　　段绫横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扯了扯衣领就走了。 　　有些意外他没有发火，谢宁在鸟窝里发了会儿呆，只当他是良心发现，理解了工具人的难处，临近上课时也慢吞吞回了教室，走到五楼时，余光却意外瞥见了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是小帽，他正蹲在地上，脸埋在双臂之间，看起来像是在哭，而另一个就让他有些意外了。 　　“叶宣…？” 　　叶宣站在肩膀耸动的小帽跟前，表情隐藏在阴影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能感受到暗中涌动的异样气氛，绝对不是陌生人之间有的。 　　谢宁不由得想起上次何漫卷说半截的话，下午上课时，本想有时间问问他具体情况，结果中途又觉得，也许知道的越少才越好，更深的掺和进剧情人物里，说不准又要惹什么麻烦回来。 　　结果还没等他在好奇心和理智之间做出选择，何漫卷先帮他做了。 　　下午课间，不知怎么听说小帽哭了的何漫卷兴冲冲地跑来五楼报喜。 　　“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小帽下午上课什么样！那眼圈红的，活像是家里破产了，喵的活该！骚扰别人还好意思哭！” 　　依靠在书桌旁，何漫卷一脸解气，同时兴致勃勃地追问：“我说，你到底怎么办到的？小帽跟一年了，我们什么办法都想过，结果还没有你十几分钟有效。” 　　“……” 　　破产什么的，谢宁有被冒犯到。 　　他掩面清了清嗓子，目光躲闪：“也没什么，还不知道他死没死心。” 　　“差不多了吧。”何漫卷吧唧着嘴嘿嘿傻笑：“他哥都把人送回去了，我估计之后几天他直接滚回南高了吧。” 　　说着说着，何漫卷一拍大腿，再次确认叶宣不在后，才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对了，你离你前桌远点啊，他和小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跟绫哥关系相当差，也就比孟期久强那么一点点。” 　　谢宁：“……” 　　信息量有点大，他得反应一下。 　　“小帽全名是…？” 　　“叶茂啊，你这都不知道？！”何漫卷错愕道：“你对情敌也太不了解了吧。” 　　一个个都小帽小帽的叫，小帽又天天带着个鸭舌帽，谁知道是这个茂啊！ 　　谢宁这会儿脑子有点疼，难怪段绫和叶宣的关系那么诡异，一个是跟踪狂的跟踪对象，一个是亲哥，这问题能不大么。 　　随即，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两个人是兄弟，说明小帽的出身也不错，那为什么一个人去了阳澄而另一个却在南高？ 　　反正已经掺和进来，谢宁顺理成章问何漫卷。 　　何漫卷面色不太自然，好像不是很愿意提这茬：“…叶家内部那么多问题，小帽又是私生子，这很正常。” 　　顿了顿，他又解释道：“不然也不会因为绫哥无意识救了他一次，小帽就跟鸡崽子一样缠上他了，他精神本来就不太正常。” 　　谢宁听得半知半解，好奇心得到满足后，也没有继续追问，书中角色的人设各式各样，再狗血也不奇怪，就是没想到叶宣和小帽会有这么深的关系。 　　这段时间，小帽在阳澄受到非议与排斥，叶宣明明端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班里的同学也没有因为对小帽的不满而牵连于他，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 　　如果不是亲身感受过叶宣和段绫差劲的关系，即便是听何漫卷说了，他都不敢相信。 　　“不过，他如果不去南高，也遇不见孟狗。” 　　想到不愉快的挨揍经历，何漫卷揉了揉已经恢复的肩膀：“没有孟狗罩着他，就小帽那德行，去哪能好啊？南高可不比阳澄，那里可没什么秩序，对比之下咱们简直是圣父了！” 　　“…别瞎用比喻。” 　　看过原书的谢宁脑中大概知道南高的校风，但没有亲眼见过，想象力还是有所局限。 　　分享过喜悦，何漫卷又跟他扯了几句游乐场的时，在谢宁斩钉截铁的拒绝后气鼓鼓走了。 　　下一节课，谢宁就听到走廊里有人大喇叭似的报喜，称南高的垃圾终于滚蛋了，当时他还稍稍松了口气。 　　月考在即，解决掉小帽的问题，他和段绫也会少了很多接触，专心复习功课，然而当天放学时，谢宁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小帽的离开并不是个好消息，就如何漫卷所说的，小帽是被人罩着的，来阳澄的几天根本没人敢招惹他，说起来，除了段绫之外，他算是唯一一个主动招惹的。 　　放学铃声打响十分钟后，谢宁照例磨磨蹭蹭走出教室，却看见一班门口，顾子真将段绫拦了下来，表情头一次这么不淡定。 　　即便是距离很远，谢宁都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声音。 　　“孟期久来给小帽出头了。” 　　停顿几秒，顾子真补充了一句。 　　“拄拐来的。” 第17章 你和我一起吧。 　　听到孟期久来阳澄了，谢宁第一反应，就是溜。 　　溜得越快越好！ 　　不管这两个人到底会不会打起来，他是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其中，眼下他身份微妙，孟期久就算了，本来两人就不算多熟，但如果段绫知道他们认识，保不准会把邪火发泄到他头上。 　　分不分手不一定，会被找麻烦却是肯定的。 　　段绫和孟期久的恩怨，就是神仙来了也化解不了，说起来不过是件小事，偏偏同时触碰了彼此的逆鳞，外加持续多年的恶化，最后才演变成了如今的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关系。 　　而最开始的小事，甚至能追溯到十年前。 　　十年前，也就是段绫八岁的时候，A市有名的豪门段家公司上市，为了庆祝这一成就，段家父母决定在A市做些慈善，其中就包括全额资助孟期久所在的清月孤儿院。 　　因为段绫自小排斥与外人接触，视察孤儿院时，段母特意带上了他，期盼着面对一群心思纯净的普通孩子，多见识外面的世界，段绫的性格或许也能改变一点，容纳进更多的人。 　　但段绫排斥与外人接触的根本原因是大部分接近他的人都目的不纯，这种从儿时开始根深蒂固并逐渐加深的厌恶感很难解决，看心理医生都不管用，更别说来趟孤儿院了。 　　段家父母与园长聊天的时候，他无声扫过从未见过的孤儿院，完全没有搭理这群脏兮兮小孩的意思。 　　事实证明，越单纯的孩子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会越失控。 　　面对不远处一群小豆丁惊艳憧憬的打量，段绫只是拧着眉别过了脸，但当被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女孩扯住衣摆时，他身子瞬间就绷紧了。 　　在说了两次放手，对方都目光呆滞，好像听不到一样没有反应后，段绫直接大力甩开了对方，孟期久从屋内出来，看到的便是自己妹妹被推倒在地的一幕。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言而喻，孟期久挥出的拳头，两人扭打在了一起，这也成了日后十年里无数场战争的开端。 　　听说他来为小帽出头，谢宁不由想起了昨天送孟期久回家时，那个为他们开门的小女孩。 　　个子不高，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也可能是营养不良所以看起来比较小，对方打开门后便飞快跑回了房间，他甚至没有看清小女孩的长相，唯独记住了对方的眼神。 　　她的眼神和小帽一样涣散无光，而唯独注视着段绫时，小帽的眼睛里才会泛起微光，这难道也是万人迷光环的效用？ 　　…救赎体质什么的，就段绫这暴脾气，不是纯属互相伤害嘛。 　　对于原作者这个与性格矛盾的设定，谢宁忍不住同情段绫，被迫成为光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孟期久那么照顾小帽，恐怕也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妹妹的影子吧。 　　何漫卷说段绫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这要喜欢就有鬼了，时刻得提防着变态不说，不还得提防着被当成追逐的光亮。 　　不过孟期久也算是特例，他对万人迷无感，看段绫就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不理解他的困扰，当年两人彼此错过了解释的时机，而如今的矛盾就远不是几句话可以解释的清的了。 　　但拄拐过来…应该不是找麻烦，而是找揍吧？ 　　高中剧情里，这两人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跟他关系不大。 　　谢宁缩回教室，打算绕到前门偷偷溜走，刚走到门口，就和瞥见他鬼鬼祟祟样子而走来的段绫撞了个正着。 　　“……” 　　主角比他要高上一点，大概半个脑袋，这使得两个人气场相差非常明显，一个浑身是刀，另一个则像一团棉花，不站在一起对比，存在感微弱的可怕。 　　要不然，也不会纵使长得好看，却高三了才拥有姓名了。 　　教室门口，段绫睨视着他明显吓了一跳的脸，抱肩问：“躲我？” 　　“怎么会…”谢宁干巴巴地说：“我躲你干什么？” 　　小帽离校的事情似乎令段绫心情很好，纵使听说了孟期久来找麻烦，他都没有表现得多烦躁，甚至透过眉宇间流露出的蓄势待发与眼底的火星四溅，能看出他很期待稍后发生的事。 　　“段绫。”顾子真在一旁提醒。 　　段绫看了一眼谢宁，在人前没忘两人的关系：“今天有事，自己回去。” 　　“你要去打架么？”谢宁下意识问。 　　“嗤，耳朵还挺好使。” 　　没有回答他的话，段绫戏谑过后便转身走了，谢宁脱离了危机，这会儿才冷静思考起孟期久来这的原因。 　　孟期久都已经骨折了，干嘛在最弱的时候上赶子过来找麻烦？ 　　那他来干嘛？ 　　再说了小帽这件事上，孟期久本来就不占理，再加上如今行动不便，难道是来谈和的…？ 　　谢宁正困惑着呢，手机就响了，是孟期久发来的信息。 　　【你放学了吗？】 　　谢宁：“……” 　　不会…是来找他的吧？ 　　没等谢宁消化，下一条消息接着发了过来。 　　【我在阳澄门口，你要是还没出来，一会儿看见我就装作不认识，省得被熊孩子找麻烦。】 　　“……” 　　看到这条信息后，谢宁心中五味杂陈起来，本来坚决不参合的决心也跟着开始动摇。 　　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半夜爬墙摔断了腿不说，这种时候孟期久怎么还在为他考虑… 　　他们根本不熟，只不过是认识两天的邻居罢了。 　　对着手机原地呆站几秒之后，谢宁到底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一咬牙追了上去。 　　这会儿摆脱小帽，段绫正在兴头上，孟期久腿又骨折了，两人对上，他八成讨不得好，说不定刚换好的石膏又要被打断，换个角度想，他如果伤得更重，岂不是更要自己来照顾。 　　…只阻拦一次的话，没关系的，剧情还没开始，应该不会影响什么的！ 　　只有在心里竭力催眠说服自己，谢宁的胆子才能壮一点，敢在这种时候搅进浑水里。 　　就在段绫和顾子真走到楼梯口时，手臂突然传来一股拉力。 　　“段绫。”谢宁拽着他的衣摆，气喘吁吁地说：“我现在不回家，想去图书馆复习，你和我一起吧。” 　　顾子真在旁看傻了眼，差点没踩稳台阶。 　　一听是这么无聊的事，回过头的段绫不耐地甩开他：“我不要，关我屁事？” 　　“你不是很聪明吗，我最近没怎么学习，有很多问题。” 　　怕自己后悔，谢宁咬了咬嘴唇，拉上人飞快说：“而且你又不让我找叶宣，班里别人都不和我说话，就因为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随着内容倾倒，透过手掌，明显能感受的到段绫身体逐渐僵硬起来。 　　主角多少是有点良心的，从上次被戳穿目的后火气渐退就看得出来，他没有因为把原主当工具人，就完全的置身事外。 　　阳澄高中里学生对谢宁什么态度，要说段绫不知道，那绝对是胡说，只不过他本来就是段绫找来挡枪的炮灰，当做不知道罢了，但被谢宁委屈巴巴地当面提起，就是另一回事了。 　　又委屈，怎么又委屈，段绫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烦躁道：“…改天行不行？” 　　“不行。”谢宁说：“学习怎么能耽搁，今天的事今天完成。” 　　换成任何一个家伙，段绫这会儿都忍不住动手了，偏偏是谢宁，还当着难缠苍蝇之一顾子真的面。 　　他拳头不由得攥紧，表情也因为恼火而显得有些可怕，看向谢宁的视线里满是警告。 　　谢宁不偏不倚地回望，心下一横，再次开口。 　　“不然为了学习，我只能先和你分手，这样，我就能找别人问了。” 　　要么分手，要么就别去打架，他直接把这道选择题抛到了台面上，还不忘再上添了一把火药。 　　“到时候，我应该就能问叶宣同学了吧。” 第18章 完全相反的人 　　主角生气的模样谢宁见过很多次，他以为自己多少有了抵抗力，可事到临头，才发现小灵魂依然会控制不住的颤抖。 　　随着谢宁话音落下，长长的走廊霎时寂静，顾子真目光转过两人，喉结默默滚动，脚步退开了半米。 　　楼梯口旁，段绫低垂着头，零碎的刘海挡住大片神色，落下的阴影比普通影子更浓重阴沉，谢宁抓着他衣角的手渐松，这会儿心里已经后悔了。 　　原书里曾提过，当怒火澎湃到一个临界点时，主角的情绪反而会收敛回平静，但在那之后，往往才是风暴的开端。 　　“叶宣？” 　　阴凉的声音响起，谢宁吞了吞口水，还没等说话，人已经被段绫扯到了跟前。 　　湿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带着火焰的余温，段绫漆黑的眼珠微微眯起，陈述般问：“谢宁，你是不是皮痒？” 　　谢宁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太太太太太太吓人了！ 　　这恋爱绝对不能谈了！这谁遭得住啊！ 　　“不，不是！” 　　他赶紧摇头否认，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被扯到了台阶边缘。 　　下一秒，急着往后退的脚步直接踩空，心脏提到嗓子眼的同时，再顾不得害怕，身体只剩下本能。 　　“…！” 　　他本能的抱住了段绫的腰。 　　段绫：“…艹！” 　　微妙的身高差作祟，段绫骂人前，低头先瞧见了一个毛绒绒的脑壳。 　　谢宁被方才的失重感吓得不轻，此时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紧抱着他，大概是潜意识里还知道八成要挨打，连脸都埋进了他怀里，颇有种逃避现实的意味。 　　“松手！” 　　“段绫！”谢宁喘了喘，有惊无险之后，语气难免嗔怪：“摔下去会死的！” 　　“关老子屁事！” 　　明明是这蠢货自己往后退的。 　　段绫气得眼皮直跳，单手扣住他的肩膀就要将人推开，瞥见他身后的台阶，动作又犹豫了。 　　就谢宁这小身板，摔个跟头可能都爬不起来，别说是楼梯了。 　　“你保证不推我，我就松手！” 　　隐约察觉到他的打算，谢宁双手抱得更紧，埋在他怀里的身体轻轻颤着，像个刚破壳的小鹌鹑。 　　他这幅样子让段绫心中升起一种诡异的错觉，谢宁好像既怕他，又对他有所依赖一样。 　　心底的狂躁郁气被另一种陌生情绪所替代，关联起如今两人的关系，段绫的手僵在了他的肩膀上。 　　“…滚开。” 　　谢宁的骨架纤细匀称，与硬朗完全不搭边，推开不容易，伸出手却能简简单单将人圈在怀里。 　　没等段绫想明白那陌生情绪的由来，眼珠一直乱瞟的谢宁得到空隙，松手就要跑，没跑出半步，就被段绫扯着书包揪了回来。 　　“跑什么？不是挺敢说么？”段绫冷笑。 　　无用地挣扎了一会儿，谢宁认命般耷拉下脑袋。 　　“这恋爱没法谈了，没人搭理就算了，还得挨打。” 　　“……” 　　段绫深吸了一口气，消停下来的心火瞬间又被激了出来：“谁他妈打你了？！” 　　“你不打就松手，我自己去学习。” 　　不想和主角硬碰硬，反正碰不过，他现在就想分手，反正话都放出去了，如果段绫去打架，他就默认分手了！ 　　…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孟期久，如果他真挨打了，大不了等事情解决，自己多照顾他一段时间弥补。 　　“放手，我走了。” 　　然而说完这句话，段绫扯着他书包的手却没有第一时间放下。 　　…走廊再一次趋于安静，每秒钟似乎都格外漫长，连空气都沉甸甸的，让人胸口发闷。 　　说不清到底僵持了多久，谢宁感觉不对，正欲转头时，身体突然被朝前推了一把。 　　“半个小时。” 　　他错愕回头：“啊？” 　　“老子给你半个小时！” 　　窝火到透不过气，段绫粗暴扯松了领带。 　　就在刚刚，谢宁和叶宣共用一张课桌的画面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除此之外，还有几次路过三班时谢宁一个人落寞爬在课桌上的傻脸。 　　除了自己，学校里还真没有几个人搭理他，否则也不会养成这种不分时间缠人的毛病！ 　　他们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他只想一个人清净，谢宁却时刻想着融入人群之中。 　　看着一脸傻样的谢宁，段绫脑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这样，没人搭理他，不比甩了他更让人痛快么。 　　比起孟期久，现在眼前的谢宁更让人火大！ 　　“走吧，图书馆。”段绫眼皮微挑，毫不留情地讥诮道：“让我看看白痴怎么学习。” 　　远远围观，以为能直击分手现场的顾子真眼看着两人离开，头一次怀疑自己根本不了解段绫。 　　青梅竹马十几年，能让段绫憋着气去做的事屈指可数，今天又多了一件。 　　本以为谢宁只是个用来转移外人注意力的幌子，现在看来，谢宁是最差的答案。 　　顾子真身侧的拳头缓缓紧握，迈步走下了楼梯。 　　…… 　　校门口，树荫下。 　　孟期久不是单枪匹马来的，还带了个司机。 　　娃娃脸坐在板车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来往的豪车，肩头撞向孟期久：“期久，那小美人是阳澄的，家境应该不错吧，怎么住你那破小区？” 　　朝嘴里丢了一颗钻石糖，孟期久目光落在阳澄校门口，挨个学生脸上扫过，片刻不得闲。 　　“你家有钱，不也骑板车么。” 　　娃娃脸撇了撇嘴：“说得也是。” 　　下午，小帽离开阳澄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南高。 　　如何漫卷所说，他的性格在哪里都不招人喜欢，以前还好，起码嘴里能蹦出几句话，可自打被段绫狠狠拒绝之后，真真成了自闭症的典型，一句话都不肯说。 　　将小帽放到阳澄，孟期久也是无奈之举，小帽的病和他妹妹一样，是自小形成的心理障碍，近十年来难倒了无数医生，偏偏在看到段绫后，病情出现了好转。 　　“嘿，不过段绫还真有招，小帽起码会哭了。”在娃娃脸看来，情感麻木的小帽会哭都是病情恢复的迹象：“看来红毛说的是真的，段绫真谈恋爱了，这得什么尺度把小帽刺激成这样。” 　　“他死心了也好。” 　　从阳澄出来的学生越来越稀散，孟期久看了眼没有回复的手机，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不过跟那小霸王谈恋爱，那人不是疯就是蠢。” 　　娃娃脸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咱们来找段绫，会不会碰见他的小男朋友？我还挺好奇的。” 　　“谁知道。” 　　孟期久没在意他的话，等人等的无聊，索性用手机给自己的石膏腿拍起照来，照完还不忘P图，调了半天才算满意。 　　将照片给谢宁发过去后，孟期久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大门口。 　　“叶宣是不是跑了？把人送南高门口就溜，什么玩意？” 　　娃娃脸坐在板车上晃悠着双腿哼笑：“又不是哪个哥都像你这样，逮到人后，教教他怎么当哥嘛。” 　　…… 　　阳澄上下谁也没想到孟期久是来找叶宣的，他和段绫的恶劣关系太过根深蒂固，很容易影响大脑判断力。 　　堂堂学生会主席顾子真就被影响，传了假消息，以至于当晚校内的图书馆格外不太平。 　　图书馆内，谢宁表面上翻着课本，心思却根本不在这上头。 　　不只是他，图书馆里为数不多的学生心思都不在上头，而打扰他们学习的根源，此刻正顺着窗口往下望，阴恻恻的目光紧盯着校门口的两个人影。 　　图书馆一个学习的地方，在段绫这愣是成了瞭望塔，要是这会儿手边有什么远程武器，八成已经发射了。 　　而更巧的是，十分钟前被谢宁随口提起的叶宣，此时正坐在他们斜前方的位置。 　　图书馆是学霸放学后光顾的首要场所，谢宁暗恨自己竟然没考虑到，早知道说教室就好了，不然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个如坐针毡的下场。 　　除了刚进来时，他与叶宣的错愕相对，之后的半个小时，叶宣都没再抬头。 　　这个座位是段绫选的，谢宁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恶趣味，既然和叶宣两看生厌，干嘛还非要坐这，拉都拉不走。 　　“目录你看了十分钟，你他妈是学习还是来梦游？” 　　段绫转过头，发现谢宁手里还是十分钟前的目录后，直接骂出了声。 　　图书馆本是个安静无比的地方，在他们进来后，说是落针可闻都不为过。 　　谢宁一激灵，飞快朝他打了个嘘声的手势，段绫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正要再骂，嘴唇却蓦地被一根冰凉的签字笔抵住了。 　　“别吵！” 第19章 他的味道 　　周围的视线齐刷刷扫过来时，谢宁一个没控制住，就冲动了。 　　然而冲动一时爽，爽完还得绝境求生。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脸一白，对上段绫阴冷的目光，犹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下了声音：“干嘛这么凶？” 　　以段绫视角通读过大半本原书，段绫一个细微的表情，谢宁都能隐约预料到他的打算。 　　在笔被打飞前，他先一步按住了段绫的手，接着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将两只手同时收回，端端正正地坐回位置。 　　“你安静点，我真要学习了。” 　　然而蒙混过关的计划注定失败。 　　右脸颊被两根手指捏住时，谢宁吃痛地皱起了眉。 　　“谁安静点？”段绫皮笑肉不笑地问：“你自己学不是更安静，叫我来干屁？” 　　“疼疼！我都说了只能找你问问题，别人不理我。” 　　段绫动作一顿。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谢宁顾不得被捏住的脸颊，飞快将课本推到他跟前，指向一道原理有些晦涩的大题。 　　“比如这个，这个我就不会！” 　　段绫朝课本看了两眼，空出的手直接翻过了那页。 　　“不考。” 　　“你怎么知道？”想起段绫的身份，谢宁用气音小声问：“难道…你提前看过月考卷子了？” 　　段绫气极反笑：“你怎么不干脆说卷子是我出的？ ” 　　说话的同时，他敏锐感觉到一道愤懑而厌恶的视线，与斜前方表情阴郁的叶宣对上目光，段绫双眸微闪，掠过一抹淡淡的玩味。 　　“你和叶宣挺熟？” 　　脸上的刺痛倏地退去，化为灼热的余韵，随即是出人意料的扭捏，前后的转变堪称一百八十度。 　　谢宁怔愣抬头：“…嗯？” 　　“他好像很不爽。”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谢宁朝斜前方看去，才发现叶宣正注视着他们。 　　那双眼眸犹如两口空井，幽深而阴沉，在得知他和小帽的关系后，两人的长相莫名重合在了一起。 　　不过到底不是同一个人，面对小帽，谢宁可能会觉得这只是刺激疗程，但此刻面对叶宣，他心里就只剩下羞赧和惊恐了。 　　完蛋了，被瞧见这引人误会的一幕了！分手之后有把柄了！ 　　没有想象中的不适感，莹润的手指缓慢滑过泛红的脸颊，看着柔嫩的皮肤渐渐染上更浓烈的颜色，段绫目光微暗，那种来历不明的陌生情绪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如同石膏般，谢宁平行朝后挪动，惊疑不定地开口：“段绫？” 　　“……” 　　几秒钟后，段绫回神，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才朝斜前方瞥去。 　　不知何时，斜前方的桌子上课本不见，那个略显消瘦的人影也不见了。 　　在叶宣离开没多久，校门口的孟期久和娃娃脸也跟着不见了，事情真的翻过了篇，但谢宁的心绪却比方才发呆时还要凌乱，两颊滚烫得好像要烧起来，尤其是被擦拭过的地方。 　　…难道肿了？ 　　他摸了摸脸，不太确定地想。 　　当天晚上，他们在图书馆呆到了七点，想揍的人走了后，段绫看不过去他一页一页翻看课本的书呆子样，大发慈悲地拿过课本给他画了要考的东西。 　　谢宁感动得不像话，回去的路上，得寸进尺地追问起了期中考试的知识点，毕竟分手后可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当段绫接过课本，冷笑着按下车窗后作势要丢出去后，他才算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到家时，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说不清是第几次在谢老爹欲言又止的视线里溜回房间，谢宁打开灯，拿出在图书馆被调成静音的手机，才发现孟期久发来的信息。 　　还没等他放大那张图片，新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孟期久问他现在方不方便去楼上一趟。 　　看起来好像是什么急事，放下书包，谢宁衣服都没换便上了三楼。 　　301的大门敞着，屋内漆黑一片，孟期久靠在门边，没拄拐的手摸了摸鼻子。 　　“这小区隔音太差了，听到开门声，我就觉得你回来了。” 　　“去图书馆待了一会儿，才到家。”谢宁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子：“需要我帮什么忙？” 　　孟期久声音有些发虚，没有直视谢宁的眼睛。 　　“也没什么，灯泡松了，我腿不太方便，我妹妹胆子又小…”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刚才还奇怪孟期久怎么不开灯呢。 　　谢宁撸起袖子，根本没有想过孟期久怎么知道灯泡是松的而不是坏的，还有，好端端的灯泡又为什么会松？ 　　松掉的灯泡在客厅，孟期久用手电筒帮他照着光，谢宁搬来角落里的凳子，估计着自己一米七八的身高应该不至于够不着。 　　拧灯泡这种小事都用不上一分钟。 　　随着光芒乍现，制服衣摆下的精巧腰线若隐若现，谢宁继续装着灯罩，正面对他侧腰的孟期久目光一直，而后赶紧别过头，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 　　好不容易拧好灯泡，谢宁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揉了揉发酸的胳膊。 　　“下次我要是回来的晚，你就说是我朋友，找我老爸帮忙就行。” 　　谢老爹虽然厨艺和智商都一般，但体力活还是很擅长的。 　　孟期久半掩着脸，僵硬点头，明明在自己家里，他好像不知道该看哪里一样，目光左右游离。 　　谢宁看着他通红的耳尖，疑惑道：“你发烧了吗？” 　　“没…有点热。” 　　房间里没有空调，的确有些闷热，他身上也渗出了汗。 　　“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谢宁说，犹豫半天，还是没有开口问他今天为什么来阳澄。 　　主要是心虚，说到底，小帽会被气哭跟他脱不了干系，他提起这个跟自己送上门有什么区别。 　　但他没开口，孟期久见他打算离开，嘴边下意识便找了个话题。 　　“等等！对了，你认识叶茂吗？” 　　谢宁脚步一滞，隔了几秒钟才故作自然地反问：“你们学校转来的那个男生？” 　　“对，他前几天没有被人欺负吧？小帽问不出来话，你知道…” 　　没等孟期久将话说完，谢宁便飞快打断了他，声音比平时抬高了两度：“没有！” 　　“……” 　　孟期久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正呆愣着呢，谢宁又没什么底气地小声补充：“…只是有人和他说话，这应该不算欺负吧。” 　　模拟两可地为自己辩解后，谢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微红着脸瞥向孟期久脚上的石膏。 　　“如果是小帽的事，你还是问别人吧。” 　　虽然是校霸，但行动不便，万一近期东窗事发，打不过还可以跑。 　　孟期久不知道他一撒谎脸就红的毛病，亲眼瞧见谢宁的神情变幻，他脑子一懵，谢宁再转身离开时便没来得及想其他话题。 　　然而这次他没有拦，却有人帮他拦了下来。 　　转身之际，谢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扯住了，他转过头，看见了一个个子不高，披散着长发，皮肤苍白得有些透明的小女孩。 　　是孟期久的妹妹孟粒粒，孟粒粒常年缩在屋子里，家里有除了孟期久之外的人时，她就从来不会离开卧室，偏偏今天走了出来。 　　孟期久不敢相信般眨了眨眼睛，手里的拐杖差点没拿稳。 　　“粒粒…？” 　　孟粒粒？ 　　突然出现的小女孩把谢宁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发觉是孟粒粒后，直接将人推开又不太好，只能求助地看向孟期久，偏偏孟期久这会儿跟傻了一样紧盯着孟粒粒。 　　“小妹妹，我得走了。”一分钟后，谢宁只得硬着头皮说。 　　他可没有什么救赎体质，更不是万人迷，没道理出现这个状况啊？！ 　　没等谢宁想通，此时背对着孟期久的孟粒粒突然又朝他走近了半步，鼻翼耸动后，黯淡的眼珠微微亮起，小手抓的更紧了。 　　“……” 　　那一瞬间，谢宁杏眼瞪大，突然茅塞顿开，弄清了眼前异常状况的原委。 　　孟粒粒在嗅他身上的味道。 　　…确切来说，是他身上段绫的味道。 第20章 分手的契机呢？ 　　直到孟期久回神，手忙脚乱地将孟粒粒拉开，谢宁才趁机抽出衣服，步履飘忽地回了家。 　　当晚洗澡前，他特意脱下衣服嗅了嗅，不知道是不是神经反射，若有似无地好像真有那么一点香味。 　　今天他和段绫肢体接触频繁，难道是当时抱得太紧了…？ 　　谢宁脸一红，用力晃了晃脑袋，这次情况特殊，还被蔫坏的顾子真瞧见了，绝对没有下次了！ 　　只是抱了一下，竟然也会沾到万人迷光环，这也太可怕了点。 　　说起味道，他难免又想起小帽，刚转来阳澄时，小帽便是顺着味道摸上的五楼。 　　不过原书中，小帽和孟粒粒都是一笔带过的炮灰，后续剧情根本和段绫没有交集。 　　其他追求段绫的角色里，也没听说谁对段绫的味道情有独钟的，大多数角色都很肤浅，只喜欢段绫的脸。 　　当然…也不乏极少数口味特别的，既喜欢他的脸，又喜欢他的性子。 　　最简单的例子，就说平时距离段绫最近的何漫卷，每天恨不得都从头到脚将段绫夸上一遍，谢宁却从没听他提过段绫身上的味道。 　　小帽和孟粒粒的接连出现，使得谢宁有点吓到了。 　　他都吓到了，别说段绫了，原书作者笔下的万人迷刻画得过于梦幻，在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艳羡，亲身体验起来绝对糟糕透顶。 　　…段绫也不容易啊。 　　谢宁心下一软，决定不和他计较半个月来的工具人经历了。 　　对比之下，他只要经历半个月就能解脱，段绫却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解脱。 　　好在，因为家境和武力值都非同一般，原书又是一本受苏文，除了精神上的折磨外，在其他方面，段绫都是顺风顺水的，没人能左右他的行为与想法。 　　……谢宁甚至怀疑，正式剧情开始后，小帽之所以没有再出场，或许原书里真的被主角打断了腿也说不定。 　　他幽幽叹了口气，洗过澡后，顺手把衣服也洗了，入睡前，再度坐到书桌旁打开了《万人迷的实况观察》。 　　观察半个月，小本子已经被密密麻麻记录了好几页，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以及每次惹火段绫却分手失败的心得。 　　很快九月份就要结束，正式剧情即将开始，他这个炮灰男友终于要完成使命光荣退场了。 　　嘴唇抵着手里签字笔，谢宁试图回忆原书的第一个剧情，在本子上写下十月四号。 　　这是剧情的开始，也是分手的期限。 　　写下分手，又着重打了几个感叹号后，谢宁的动作逐渐放缓。 　　椅子上的腰板一点点挺直，他僵硬看着自己手里的签字笔，脑袋嗡的一声响。 　　…这笔，怎么好像是白天贴过段绫嘴唇的那支呢。 　　…… 　　小帽离开阳澄后，主角的生活出奇平静。 　　段绫没遇到什么麻烦，他自然也落得清闲，唯一需要操心的事竟然不是‘情敌’或主角，而是楼上的孟期久。 　　然而清闲的日子过久了，随着十月渐近，谢宁心里逐渐开始不安焦躁起来。 　　原因无他，最近实在是平静得过分了，而且平静得太久了。 　　他和段绫又恢复了先前那种看不出情侣关系却挂着名头的状态，虽然相较之前，段绫送他回‘家’的频率更加频繁，但他们的交集还是越来越少。 　　主要是矛盾越来越少，他几次试图惹火段绫，在烦到一定程度时，段绫会揪着他的脸颊来场暴力，或者直接把他丢下车，却都没有提出过分手。 　　小帽被气走后，因为何漫卷这个大喇叭不遗余力的宣传，有关他和段绫的传言比之前更离谱，工具人的效果却也更明显。 　　段绫身边苍蝇依旧不断，但对比之前，环绕距离明显远了很多。 　　即便这只是因为剧情没展开，候选男配们还没正式出手或出现，但在段绫眼里，都是他这个工具人的作用。 　　正因如此，谢宁越来越不安。 　　正式剧情眼看着就要开始了，和主角的关系这么平和下去的话，分手的契机呢？！ 　　万一十月四号前，他们还没分手，那剧情岂不是完全崩了？他可不想给自己加戏啊！ 　　带着这种寝食难安的忧虑，谢宁到底还是以段绫男朋友的身份度过了九月份的月考。 　　多亏了段绫这个隐形金手指的福，穿越而来的第一次考试，谢宁发挥的还不错，起码不至于与原主先前的成绩相差太多。 　　然而月考刚结束，一件谢宁都快忘记的事情又被端到了眼前。 　　南高的交换期结束，十月假期回来，就轮到阳澄交换学生去体验学习了，没有了同仇敌忾对付的小帽，配角们的注意力终究又落回到了他头上。 　　考完最后一科，谢宁刚松一口气，顾子真和苹果脸便抱着个小箱子迈进了三班。 　　砰得一声，精致的小箱子落在他桌上，苹果脸巧笑嫣然，脸蛋依旧红润可爱。 　　“交换生的投票结果出来了。” 　　谢宁刚松的气又提了回来，看着纸箱上贴着的票数统计，严重怀疑学生会的人做了手脚。 　　“七百票？咱们学校一共一千个人。” 　　这也太夸张了点！ 　　而且什么时候投的票？他怎么不知道？ 　　这个小箱子在一楼门口处放了很久，上头却根本没有写投票箱三个字，没朋友也不至于投票都不告诉他吧。 　　“没错。” 　　顾子真嘴角轻勾，眼底却没有笑意，反讽道：“你很受欢迎。” 　　谢宁：“……” 　　“交换时间从十月八号开始，为期一周，假期结束你直接去南高报道就行，会有人接应你。” 　　不复从前般温和有礼，今天的顾子真流露出了几分真性情。 　　话音里的幸灾乐祸摆上了明面，这比被选为交换生还让谢宁惊讶。 　　怎么剧情还没开始，原书里重要配角的人设就崩了呢！ 　　“…哦。”谢宁点头。 　　多说什么，学生会的人也不会改变主意，他干脆点头带过，反正去的也不会是他。 　　他平静的反应令顾子真和苹果脸都有些讶异。 　　要知道，小帽在阳澄没有被打，一是因为他有孟期久罩着，二是因为阳澄的学生比较理智。 　　但南高不一样，他们平日称呼南高为垃圾场半点也没夸张，垃圾场不是指校内环境，而是指那里顶着学生身份的地痞流氓。 　　谢宁去了南高，段绫男朋友这一身份非但不会让人忌惮，反而会想狠狠欺负得他下跪求饶。 　　看着谢宁天真又无知的表现，苹果脸有点犹豫了。 　　“其实…” 　　她正欲开口，顾子真蓦地冷哼，微眯起眼警告。 　　苹果脸僵了僵，抿紧嘴唇低下了头。 　　谢宁没注意到两人无声的交流，工具人期限只剩几天，他根本没心思和顾子真等人周旋，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分手契机。 　　“没别的事，会长就去忙吧，我也要走了…” 　　说罢，他拎着书包，打算去堵段绫，今天再试着作作死，看能不能直接分手。 　　结果还没等堵到段绫，他先被何漫卷堵在了教室门口。 　　“小…呸！谢宁啊！救救我！！！” 　　像只大猫一样，何漫卷直接扑在他身上嘤嘤嘤地开始假哭。 　　谢宁被他勒的呼吸困难，怎么扒拉也扒拉不开。 　　“怎么了…咳，你先松手！” 　　“求你和我去游乐园吧，现在不光我妹要sa了我，绫哥也要揍我，我太难了，我阳澄第一惨！” 　　“……” 　　得，听这口气，何漫卷保准作了比他更大的死，结果显而易见还翻车了。 　　没有被当场拒绝，伏在谢宁肩头的何漫卷眨了眨眼睛，嘴里却还在哭唧唧。 　　“就三号一天，游乐场之后，晚上咱们去度假山庄开party，肯定有意思，下个月我生日你不用送礼物了，当我提前许愿望了…” 　　“度假山庄？” 　　还没搞清楚何漫卷作了什么死，谢宁竖起耳朵，注意力先被他所说的日期和地点吸引了。 　　三号晚上…度假山庄？ 　　那不是剧情开始的地方吗？！ 第21章 我想和你约会 　　“你们要去度假山庄？哪里的？段绫也去吗？” 　　为了确定是不是原书的度假山庄，谢宁特意问了一嘴地点。 　　“城北的啊，绫哥肯定不去…”何漫卷眼底精光乍现：“除非你去！” 　　“……” 　　谢宁有点懵了，的确是A市城北的度假山庄没错，但原书剧情里，段绫明明就出现在宴会上了，怎么会现在还没同意参加？ 　　他心下惴惴不安，难道是自己无形当中破坏了什么剧情，导致开篇就崩了？ 　　不行…绝对不行！ 　　谢宁目光一凝，剧情以后随便怎么崩，分手之前绝对不能崩！ 　　哐当！ 　　一班教室里突然传出声巨响，走廊里的谢宁和何漫卷同时瑟缩了一下。 　　段绫出现在走廊时，何漫卷抻着脖子惊恐回头，双臂还抱着谢宁没撒手。 　　“何漫卷，给老子滚过来！” 　　眼看着段绫越走越近，谢宁紧咬嘴唇，轻轻拍了拍何漫卷的肩膀：“我答应你。” 　　何漫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谢宁说什么，整个人就被甩到了一边，连带着被紧抱的谢宁都一个趔趄。 　　“抱你妈呢？！” 　　…接下来的几分钟，谢宁亲眼见识了一场单方面的残暴殴打，要不是何漫卷跑的快，说不定过两天都不用去什么游乐场了，直接在家里养伤算了。 　　刚揍过何漫卷解气，视线掠过谢宁被抱皱了的衣服，段绫拧起眉，火气又开始往上冒。 　　考试连接着假期，今天放学时，其他学生走的都比较早，何漫卷挨揍都没人围观。 　　当走廊里只剩下他们时，谢宁做了几个深呼吸，壮着胆子开口。 　　“段绫，三号你有空吗？” 　　段绫怒意未消：“没空！” 　　“我有空。” 　　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段绫语气更加不善：“关我屁事？” 　　之前何漫卷说过，段绫看到他妹妹就头疼，即便是换做自己邀请他，段绫肯定也不会答应。 　　两抹红晕自双颊氤氲而出，头一次撒这么大的慌，不止是脸上发烫，喉咙都想要燃烧起来一样干涩。 　　在段绫转身要走时，谢宁上前半步扯住了他的衣摆。 　　“三号…我想和你约会。” 　　…… 　　与段绫的平静无事不同，最近孟期久总是会遇到很多麻烦。 　　类似于在家里摔倒，在楼道摔倒，或者在小区里摔倒，类似的意外每天都要发生一次，渐渐的，谢宁甚至开始习以为常了。 　　一开始，他们大多是用文字交流，不知从何时起，孟期久开始打电话了。 　　因为通话实在频繁，他又没其他朋友，渐渐的，手机的最近通话里都成了孟期久，就连谢老爹的电话都没他多。 　　十月假期开始，接到本月第一通电话时，他正在厨房做午饭。 　　“宁宁，又是楼上那小子？”打下手的谢老爹探头问。 　　都没看手机，谢宁直接点头，洗过手摘下了围裙。 　　虽然之前也和何漫卷交换了联系方式，但何漫卷喜欢用聊天软件，这时候打来的不是孟期久就是诈骗电话。 　　他本以为孟期久又在哪里跌倒了，万万没想到这次的意外更离奇。 　　“谢宁，你知道咱们小区北门么？” 　　谢宁回忆片刻，语气犹疑：“正对着便利店的？那门不是锁着的吗？” 　　“对，就是那个！”电话那头，孟期久好像松了一口气：“你现在能来一趟吗？我遇到了点麻烦。” 　　谢宁顺手拿了件外套便往外走：“怎么了？摔倒了吗？石膏没问题吧？” 　　说来也怪，孟期久摔倒这么多次，次次都有惊无险不说，连脚上的石膏都没摔坏过。 　　“石膏没问题，我也没摔。” 　　停顿几秒后，孟期久才有些窘迫地说：“我出去买奶茶，卡栅栏这儿了。” 　　“……” 　　谢宁一时失语，为了顾及孟期久的感受，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庄林小区的北门紧挨着一条商品街，但常年上着大锁，因为栅栏的间隙比较大，常有人从栅栏钻进钻出，只为了抄近路。 　　孟期久腿上打了那么厚一层石膏，怎么还敢乱钻，胆子也太大了吧。 　　然而等五分钟后，谢宁小跑到北门，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他的胆子了。 　　徒手爬三楼的男人果然不能小瞧，卡在栅栏里钻不进来，他竟然直接只靠着一条腿爬上去了，这会儿正试图往小区里翻！ 　　看到这一幕的谢宁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恢复半个月，孟期久早已适应了石膏，他的行动比先前灵活了不少，翻栅栏时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轻松的模样和心惊胆战的谢宁是两个极端。 　　“孟期久！” 　　栅栏上的孟期久傻了般抬起头，没想到谢宁来的这么快。 　　心下暗道糟糕，他下意识地便端出了容易摔跤的残疾人设，看着不足两米的地面，甚至思考着要不要故意摔下去。 　　谢宁急切跑到跟前，紧张兮兮的地伸手：“我，我接着你，你慢点，你怎么不再等等啊。” 　　对上他担忧慌神的目光，疯狂的打算没有撑住两秒就被击溃了。 　　孟期久捂住快融化的胸口，干脆利落地跳了下来。 　　随着他安然落地，谢宁嗓子眼的心跳终于落回原处。 　　“你可吓死我了…” 　　“我怕奶茶不冰了。” 　　手里拎着奶茶，孟期久一脸讨乖地朝他笑：“不能白折腾你一趟，请你喝杯奶茶吧。” 　　谢宁看向他袋子里的两杯奶茶，犹豫道：“不是给你妹妹的？” 　　孟期久摇头，挑出一杯递给他：“她不怎么喝甜的。” 　　那干嘛买两杯…？ 　　谢宁心下不解，但也没有追问，十月初的天气分外炎热，他小跑一路口确实渴了。 　　接过奶茶，他在孟期久殷切的注视下喝了一口，随后没忍住皱起脸。 　　…甜的要命。 　　察觉到他异样的表情，孟期久一愣，拿出另一杯奶茶看了看，表情顿时僵了。 　　“抱歉，我拿错了，那个是我的，加了双倍的糖…” 　　谢宁：“…双倍？” 　　经过一周多的接触，他和孟期久的关系逐渐熟稔起来，也逐渐了解到孟期久嗜甜如命，口袋里总是揣着好些种糖果。 　　据孟期久说，一开始会注意到他和谢老爹，就是因为认出了谢老爹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谢谢糖果厂出限定商品时，谢老爹的脸都印在上面。 　　…谢老爹竟然有粉丝，这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空闲的假期，两人走到小区阴凉处的秋千坐下。 　　谢宁拿着奶茶，有点无从下口。 　　“给你喝这个吧。” 　　扫过他手里的奶茶，孟期久眼眸微闪，期期艾艾地说：“咳，我不介意你喝过。” 　　“没关系，也不是很甜。”孟期久不介意，谢宁可不好意思，赶紧摇头拒绝。 　　没有再勉强，孟期久红着耳尖喝起正常糖度的奶茶。 　　“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谢宁心有余悸地说：“再摔一次，就不是骨裂这么简单了。” 　　“好。” 　　本以为会争论几句，没想到孟期久答应得这么爽快。 　　谢宁短暂愣了下神，随即弯下眉眼补充道：“最好也别总摔倒了。” 　　这次孟期久没有很干脆的回话，一双葡萄眼柔和又晶亮，隐约带着淡淡的笑意。 　　“谢宁，你和一开始不太一样。”秋千在摇晃，孟期久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脸上：“刚搬来那几天，你几乎没笑过。” 　　刚搬来的时候…是指原主吧。 　　避开他的目光，谢宁舔了舔嘴唇，局促不安地问：“差别很大吗？” 　　被告白的段绫都没发现他和原主性格的不同，孟期久竟然会有所注意，这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也不是，现在比较好，笑起来特别可…咳咳。” 　　话说到一半，孟期久突然噤声，拿起奶茶喝水一样喝了起来，因为喝得太急差点呛到。 　　谢宁没提过为什么谢家搬到庄林小区，孟期久也从来没问过，就像谢宁同样从来不问有关孟粒粒的事一样。 　　除了上次被孟粒粒扯住衣角，之后谢宁换了衣服再去楼上，孟粒粒便再也没出来过。 　　令谢宁松了一口气的是，孟期久并没有拜托他去接近孟粒粒，他依旧同往常般对自己的妹妹只字不提。 　　和孟期久闲聊了两句，谢宁便回家继续为谢老爹做午饭了。 　　穿书以来的第一个小节日，他们父子俩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餐，中途谢老爹还曾提起要不要邀请楼上的小伙一起，但谢宁想到孟粒粒，便没应声。 　　二号的空闲期，他在房间里窝了一天，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小本子，又重新制定了几个计划，大写加粗了分手两个字后，才安心躺到床上，为接下来的战斗补充精力。 　　十月三号，原书里分手的最后期限。 　　这一天终于到了。 第22章 你耍我？ 　　约会这种事，算是一般情侣之间的专属活动。 　　在之前几次以恋爱关系为理由，多次‘得寸进尺’之后，段绫对他的忍耐力似乎突破了上限，在他提出约会后，竟然难得没有发脾气。 　　当时段绫定定看了他半晌，起码有一分钟，最后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直接转身走了。 　　谢宁心里的小灵魂在捶胸顿足，两人先后上车后，他再次暗示了几句，段绫都没搭理他。 　　一下车，下次见面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所以被送到别墅区后，谢宁仍旧坐在位置上，大有‘你不答应就不下车’的架势。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如果这会儿段绫直接提分手，他一定立刻跳车跑了。 　　两人无声僵持了十分钟，或者说只是谢宁单方面的僵持，期间段绫一直蹙着眉，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是在思考什么。 　　思考完毕，他转头看向梗着脖子僵坐的谢宁。 　　“三号，去哪？” 　　谢宁：“…！” 　　没敢直接说游乐场的名字，他只说了距离比较近的一个路口，表示早上九点钟在那里集合就好，段绫哼了一声，似乎是同意了。 　　一直到三号早上出发，谢宁都没想明白他当时为什么会同意，段绫不像是颇有无奈勉为其难，更不像是真的对约会感兴趣。 　　早上九点，两人在约好的路口碰面，看惯了穿着学生制服的段绫，乍一眼见他一身休闲装的模样，谢宁又没劲住美色，稍稍晃了下神。 　　外貌优越到一定程度时，衣服什么的完全都是陪衬品。 　　眼珠停滞在段绫脸上几秒，谢宁匆匆瞥开视线，这才发现，不止是他，自路口走过的路人均是满面惊艳。 　　…不愧是世界的主角，不说话时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势！ 　　时值假期，商业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大多是年轻朝气的小情侣，手臂挽着手臂，亲密异常。 　　段绫好像没睡醒，桃花眼角染着点红晕，头顶上的鸭舌帽既挡不住脸也挡不住光环，只能稍微挡住几寸火辣的阳光。 　　真的约会了，提出邀请的谢宁远比段绫更不自在，他僵笑着打招呼：“你来啦？” 　　“你怎么还背着那土里土气的书包？”扫了一眼他身后，段绫嫌弃地说：“要去哪？” 　　他答应就足够离奇的了，态度这么平静更是让人不可思议。 　　不过背书包怎么了，谢宁心中腹诽，里面可是装着万人迷百科全书！ 　　没和段绫计较，他指向正前方：“就附近，拐过一个路口就到了。” 　　接下来的一路，谢宁活生生体验了一把上刑场的感觉。 　　为了缓冲一下段绫稍后的怒意，他一直在找话题和他闲聊，努力表现出一副真的在约会的样子，而段绫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他们难得相处的还算和谐。 　　不过这种表面和谐没有持续多久，将人带到游乐场门口，与同样约了九点碰面的何漫卷等人碰头时，炙热的十月，身后愣是袭来了一片刺骨的凉意。 　　“小…呸！谢宁！这里这里！” 　　“…何漫卷？！” 　　谢宁看了眼正跳起来和招手的猪队友何漫卷，惊讶地转头说：“好巧啊！竟然会碰见他。” 　　然而就他那个撒谎的漏洞，演技连三流水准都称不上。 　　段绫眯起双眸，眸底不复方才的困倦，满是阴恻恻的暴风骤雨。 　　“谢宁，你耍我？” 　　“我没有！”谢宁硬着头皮摇头，将准备好的补救台词搬了出来：“真的是意外！好不容易约次会，我当然也不想被人打扰了！” 　　游乐场门口，除了有何漫卷，还有之前在照片里见过的何美玫与她的两个闺蜜。 　　让人惊讶的是，顾子真竟然也在，此时正和一个眼生的男人聊天，两人似乎相谈甚欢，今天的主角何美玫却闷闷不乐的，如愿以偿来到游乐场，她好像并没有多开心。 　　眼尖的何漫卷一招手宣扬，几人倏地齐刷刷看了过来，其中要数那衣着很有品位的陌生男人眼珠最亮。 　　谢宁敏锐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何漫卷一行人走近，随着几人的三言两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明显。 　　“绫哥！”何美玫闷闷不乐的脸上终于扬起灿烂笑容：“你真来给我过生日了！我不是做梦吧！” 　　此时的何漫卷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没做梦，真的是绫哥，哈哈哈谢宁，不亏是…” 　　“猫卷！” 　　谢宁吓得脸都白了，随着他一声高喊，几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头上。 　　朝何漫卷用力眨了眨眼，他结巴着问：“好巧啊，你，你们来干什么？” 　　何漫卷虽然是傻白甜，但还不至于一点智商都没有，尤其在段绫那好像要杀人的注视里，他智商飞快飙升，会意改口：“啊…啊对了那个，我妹妹过生日，我们出来玩，你呢？” 　　前半句就够了，后面不用问！ 　　谢宁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早上去拜访，伯母说你出门了。” 　　空气一沉默，陌生男人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茬，他长着一张典型的霸道总裁脸，语气也是一本正经的，直看着段绫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真是好巧。” 　　“呵。”何美玫撇嘴插话：“巧什么呀，谁让你来了！” 　　眼珠转了两圈，见势不对，何漫卷赶紧打圆场：“韩哥特意回国给你庆生，你别傲娇了哈，走吧走吧人齐了咱们进去吧。” 　　何美玫的两个闺蜜余光偷偷瞄过在场男士，显然没有异议，何美玫用力捏了一把何漫卷腰上的软肉，用口型说着‘我sa了你！’。 　　之前何漫卷逃命似的说段绫要揍他，他妹也要sa了他，如今看来一点儿也不夸张。 　　谢宁疑惑歪头，他到底作了什么死？ 　　不过眼下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他脑袋一直在转，疯狂思索着留住段绫的方法，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转折发生了。 　　前一秒，段绫还一脸黑气，随着陌生男人话音落地，他突然勾起嘴角，露出幽深莫测的浅笑。 　　“真的很巧。” 　　肩膀忽地被扣住，段绫一把将他扯进怀里：“那就一起吧，谢宁，这么巧遇见，你不介绍一下自己么？” 　　看到两人‘亲密’的动作，陌生男人脸色瞬间变了，一张霸总脸冷下来，威慑力十足，莫名让谢宁有种自己要挨上司批评的错觉。 　　被挟持在臂弯里，听出段绫话里的带着怒意的威胁，谢宁扯了扯嘴角，不得不继续这出‘巧合’。 　　“你好，我叫谢宁。”他朝没见过的几人点头，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渐紧，被迫补充了一句：“我们…正在交往。” 　　好像还不满意陌生男人的反应一样，在几人表情各异的注视下，段绫扫过喜形于色的何漫卷，冷笑着又问了一遍他刚刚没回答何漫卷的问题。 　　“谢宁，咱们原计划今天做什么的？” 　　谢宁眼角一抽，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好半天才艰涩开口：“…约会。” 　　…… 　　游乐场内的人流比商业街还要夸张。 　　走过他们身边的游客往往会放慢脚步朝他们这行人看过来，这使得无论走那条街，前方的人流都异常缓慢。 　　说是一起，除了何美玫和何漫卷两兄妹，其他几个富家子弟对于刺激感官又有损形象的项目都没什么兴趣，这趟出行，没有谁是真的为了玩个痛快的。 　　顾子真虽然和何漫卷不对付，但和何美玫关系相当不错，这次只是为了陪她过生日，段绫会来，对他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但陌生男人和何美玫的关系就很微妙了。 　　不过微妙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游乐场之行，提前做好攻略的何美玫目的很明确，那就是玩个痛快，再加上她心心念念的段绫也来了，没必要被某些人坏了心情。 　　一开始，何家兄妹还殷勤地围着段绫打转，没过半个小时，两人就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 　　何美玫两个举止优雅的闺蜜没有和他们一路，留在树荫下和他们三个一起乘凉，眼珠一会儿转到段绫身上，一会儿又转到韩骞身上，偶尔也会落到谢宁身上。 　　没多久，其中一个女生忍不住开口问：“你就是韩骞，韩氏集团的长子？” 　　还没从刚才又在大众面前‘秀恩爱’的打击中回神，乍一听这个名字，谢宁打了个抖，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韩骞？ 　　剧情第一幕里那个和段绫搭话的韩骞？！ 第23章 谁的小本子掉了？ 　　与顾子真等后期才发力的男配不同，韩骞属于前期较为辉煌的男配之一。 　　他的人设很特别，是个表面冰冷酷帅，实则有点少女心的纯情总裁，特别相信缘分和一见钟情。 　　举个例子，表面上，韩骞刚才说的是在这遇见很巧，心里指不定高喊了三遍天赐良缘！ 　　韩骞淡淡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话，两个女孩对视一眼，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瞬间转冷，大有同仇敌忾的意思。 　　将一切看在眼里，谢宁避开正死盯着他的顾子真，凑近段绫八卦道：“他和何美玫是不是有婚约啊？” 　　段绫斜睨他一眼，气头上没搭理。 　　树荫下，两个男配的存在有点影响谢宁发挥。 　　几个人不尴不尬的坐着，因为他的存在，韩骞和顾子真都没有贸然开口。 　　面对除了主角之外的人，少女心总裁得去掉前缀的，腹黑竹马只剩下腹黑，他可不想以身犯险。 　　凑近还在散发‘别惹我’气息的段绫，谢宁小声提议：“我们也去玩吧。” 　　“不去。” 　　“不说好约会的么。” 　　段绫冷笑：“这就是你要的约会？组团郊游？” 　　“……” 　　说起约会，段绫答应他出来约会这件事，本来就由内及外透着股怪异。 　　出于对剧情的了解，谢宁试探猜测：“你答应和我出来，是不是因为知道今天韩骞会去你家找你？” 　　段绫摆弄手机的动作明显一停。 　　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谢宁心下有了答案，看来何漫卷作的死八成也和韩骞有关。 　　段绫答应的那么痛快，本质上还是把他当工具人，出来就是为了躲韩骞，结果却让他领到跟前来了。 　　难怪会这么生气，不过，这会儿段绫越生气，分手的可能性就越大！ 　　剧情前的最后一天，谢宁致力于将作死发挥到极限，不是分手，就是崩坏！ 　　经过一个月的了解，段绫虽然软硬不吃，对于被利用的对象，有时却意外的会稍作妥协。 　　逮到他的反常，谢宁简单调整表情，准备上纲上线。 　　“所以你不是真心想约会？难道和小帽那次一样，又在…” 　　在外人的角度，他们就像一对儿正值热恋期的小情侣，时刻都要咬耳朵说悄悄话，何美玫的朋友看得两眼发光，顾子真和韩骞则郁气磅礴。 　　原本韩骞还没将谢宁放在眼里，眼睁睁看着先前凑过去讲话的何漫卷被一脚踹开，轮到谢宁凑近说话，段绫却有意识偏过头倾听后，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就这韩骞实在看不下去，正要出声打断时，段绫突然黑着脸站起。 　　“去去去！” 　　他一手捏住谢宁的嘴，一手捂着耳朵：“别叽歪了！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要不是谢宁脸上明白写着惊喜雀跃，这一幕能让人认定他们在吵架。 　　然而开心没两秒，谢宁便丧了回来。 　　段绫妥协，他开心个什么劲儿，没分成手，他还得继续搞事！ 　　“我们去转转。”何漫卷不在，段绫随意落下一句。 　　顾子真刚想说一起，想着不能再让他们影响发挥了，谢宁赶紧见缝插针。 　　“我们去约会，你们也玩得开心！” 　　顾子真：“……”炫耀什么呢你炫耀？！ 　　…… 　　游乐场的面积很大，真要转转，转一天也不见得能转完。 　　看得出，段绫是真的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在数次被人流有意挤远后，谢宁也不太喜欢了。 　　干嘛啊只挤他！ 　　在又一次被挤得落在后面，差点淹没走散时，一只手突然从侧前方拉住了他。 　　“你要跑哪去？”段绫没好气地说。 　　谢宁无奈：“假期人太多了。” 　　更别说还有主角光环。 　　“谁他妈让你选这破地方？” 　　说是这么说，可能是怕回头再花时间去找人，自打拉住他，段绫便没有松手。 　　温热的掌心贴在手腕上，勉强能抵御一点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意。 　　谢宁低头看向他的手，半晌之后，晃了晃脑袋。 　　“手机号。” 　　前方的段绫突然开口，思索之后，好像真觉得他有走丢的可能性。 　　谢宁愣了一会儿，在对方不耐烦的催促下，才不太情愿地报出一串数字。 　　两人在游乐场里转悠半天，中途巧遇正在过山车排队的何家兄妹，段绫二话不说转头就走，生生拉着他拐进另一个方向。 　　一个人流格外稀疏的区域。 　　眼尖扫见段绫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谢宁心下一动，想都没想便说：“玩这个吧，不用排队！” 　　没有想象中火冒三丈，段绫抬头看了一眼他指向的招牌，挑眉道：“你确定？” 　　其实也没仔细看是什么，想着无非是个段绫不喜欢的游乐项目，谢宁点头：“确定！” 　　“嗤，你这爱好还真特别。” 　　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段绫硬声说：“去过之后，少再叽叽歪歪。” 　　并不是人挤人的项目，所以段绫答应的很爽快，方才的厌恶仿佛只是错觉。 　　谢宁呆了呆，这发展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段绫不是应该很不爽地拒绝，然后他再引向分手话题吗？ 　　…他根本不知道，让段绫厌恶的不是项目，而是建筑物窗边盯着他的那几双眼睛，个个脸画的跟鬼一样，工作间隙，花痴倒一点不减。 　　五分钟后，知晓这根本不是什么古堡，而是A市以吓人而闻名的鬼屋后，谢宁毁得肠子都青了。 　　但这会儿后悔显然晚了。 　　A市的鬼屋号称国内最吓人的鬼屋，人少并不是因为质量不行，反而是因为质量过硬，很少有人敢来尝试。 　　鬼屋气氛渲染的非常到位，入口处便阴风阵阵，吹得人手脚冰凉。 　　谢宁牙关一紧，他实在不擅长应付灵异鬼怪，否则也不会在孟期久爬窗那几天，胡思乱想几个晚上。 　　对比他，段绫的表情就像是在逛灵异展览，眉宇比在外面舒展开不少，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嫌弃，像是在嫌弃周围道具低劣的做工。 　　“你不怕吗？” 　　跟在他后面，谢宁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段绫鄙夷反问：“你怕？” 　　谢宁：“……” 　　好吧，他确实有那么一点害怕。 　　鬼屋的主题是恐怖病院，越往深处走，灯光就越昏暗闪烁，谢宁前进的速度也就越慢。 　　“段绫，咱们还是出…啊！！！” 　　一袭白衣凭空飘过眼前时，谢宁喉咙一哽，霎时尖叫出声。 　　“段，段绫！你看到了吗？刚刚有东西！” 　　胳膊被死死抓住，段绫正要骂人，瞥见他雪白的脸色，话音顿在嘴边。 　　平时叽歪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会被小道具吓成这样？ 　　眼珠闪烁，段绫扫了一眼墙角投影仪的红灯，淡淡说：“没看见。” 　　谢宁有些急了：“就在眼前！两米那里穿墙不见的！” 　　“没看见。” 　　“…真的？” 　　谢宁倒抽了一口凉气。 　　要是段绫也看见了还好，他要是没看见，这事情就不正常了！ 　　没等啊思索完毕，那袭白影再一次在眼前晃了过去。 　　“嘶…！” 　　即便一眼看出是将虚拟技术用在了鬼屋装置中，当谢宁紧抓着他再次询问时，段绫不耐烦地甩了甩胳膊。 　　“没看见，赶紧走。” 　　谢宁：“……” 　　他现在两腿都发软了，怎么走。 　　还好不是自己进来的，段绫看起来完全不怕，这让他多少有了点安全感，然而他忘了，自己跟着的这个人是主角。 　　是走在哪里都惹人垂涎的主角，在鬼屋里，他同样会成为‘鬼’眼中的焦点，甚至还没进鬼屋，就有不少‘鬼’在窗口处偷偷关注了。 　　作为万人迷的男朋友，因为段绫出了名的凶神恶煞，明面上，他其实没有收到多少针对。 　　但此时，在漆黑一片的环境，谢宁充分感受到了被针对的可怕。 　　当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时，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直接惊叫着扑到了段绫身上，再好的脾气都差点骂脏。 　　“有！有鬼抓我！！！” 　　“……” 　　自后被撞得一个趔趄的段绫低头看着紧抱他腰的两条胳膊，眼中满是怀疑与思量。 　　怕成这副德行却非要来鬼屋，这已经不是常理能解释的了。 　　“你进来是为了开嗓？” 　　谢宁额头抵着他的后背，连看都不敢往下看：“…一时冲动，他，他还抓着我！”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侧的手术台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谢宁倒抽了一口冷气，恨不得挤进段绫身体里来逃避现实，这会儿哪还顾得上分不分手了！ 　　后背被另一个人的温度紧贴着，一点缝隙都没留，对方的身体不住颤抖，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段绫神情微僵，诡异的灯光适度掩盖住了不自然的表情。 　　“松手。” 　　理智和感性争斗一番后，谢宁犹犹豫豫地松了松手指。 　　“艹！” 　　踹了一脚摇晃的手术台，段绫冷声说：“别他妈晃了，再不松手留着报工伤？” 　　话音刚落，一直吱吱啊啊晃悠个不停的手术台蓦地不动了，抓着谢宁脚腕的手瞬间缩了回去。 　　谢宁：“…！”还可以这样？ 　　之后的一路，他都畏畏缩缩地躲在段绫身后。 　　酸柠檬鬼们只针对吓唬他一个人，每当主角看过去，鬼怪们都会默契地藏起来，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都画成鬼了，还寻思着在主角面前留个好印象？！ 　　这是什么差别待遇！ 　　到后来，段绫耳朵都快让他叫喊聋了。 　　“别吵了！” 　　谢宁也不想叫唤，他嗓子火辣辣的疼，几次破音后都哑了。 　　在又一次被壁画里伸出的人手吓得喊了一嗓子后，段绫倏地转过头。 　　谢宁以为他要发火，正要闭眼挨骂，眼前先一步被黑暗笼罩，扣上了一片温暖掌心。 　　“怕就别看！”耳边传来段绫隐忍的声线：“你发什么疯要玩这个？” 　　挡了几秒谢宁的眼睛，戾气瞪得壁画里惨白的手尴尬缩回，段绫才放下手，摘下头顶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看向前方不知还有多长的幽深走廊，段绫脸上划过一抹无奈。 　　帽檐被压得更低，这一次被拉住的不是手腕，而是手掌。 　　“低头，跟着我。” 　　…… 　　谢宁从鬼屋里步履悬浮地出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这还是他全程闭眼的结果，不然说不定会在里面耗上一个小时。 　　计划失败的很彻底，没伤到敌，自损一个亿。 　　“喊痛快了？”段绫问。 　　回忆起刚才的所作所为，谢宁有点难堪。 　　“这根本不是人玩的…” 　　他虚弱地抱怨，打算从书包里拿水出来润润嗓子。 　　冰凉的手指还没回温，书包啪嗒落地，小本子顺着打开的拉链滑了出来。 第24章 崩坏之吻 　　人在一定危机的时刻会爆发潜能, 之前谢宁还不信，现在他信了。 　　电光火石之间, 笔记本连带书包被一齐捞起, 他心有余悸地转过头。 　　他敏捷得实在，段绫扫向他怀里的书包：“怎么？” 　　“没拿住。”勉强勾起嘴角，谢宁艰涩道：“吓到了, 没力气。” 　　“啧，出息。” 　　段绫移开了视线，似乎没有生疑。 　　将书包拉链严严实实拉好，谢宁如释负重，这要是被发现了, 十个他都不够打的。 　　从鬼屋折腾出来，差不多已经中午了。 　　何漫卷似乎发给段绫不少消息, 他只是看了一眼, 便揣回了手机。 　　没过多久，谢宁手机就响了。 　　【我们在小熊餐厅吃饭，就摩天轮旁边这个，带绫哥过来啊！】 　　游乐场不属于剧情内, 比起和何漫卷汇合，谢宁更倾向于和段绫单独相处。 　　当着男配的面, 他会变得畏手畏脚, 那几个人没一个好惹的，韩家在A市的地位比顾家还高，惹不起躲得起。 　　回了何漫卷一条短信, 谢宁提议：“咱们接着转转吧。” 　　“你还能走？” 　　其实不想走，灼热的阳光也没法驱散惊吓后的凉意，但分手还没分成，他哪甘心就这么放弃。 　　“能！再逛逛吧。” 　　目光扫过四周更加密集人群，段绫突破了上限的脾气了抵达新的天花板。 　　“你还想搞什么？” 　　“逛逛啊。”谢宁一脸单纯：“难得出来一次。” 　　难得是真难得，八成没下次了。 　　一想到马上就要和段绫分手，回归正常的男子高中生活，他嘴边不自觉溢出一抹轻松的笑意。 　　“总不能直接回去吧，刚中午，对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歇了口气，谢宁补充道：“这不就是约会么。” 　　不喜欢，就分手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段绫真的忍无可忍了，但最后竟然还是忍了下来。 　　实话说，谢宁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纵容自己。 　　跟在段绫身后，他有些晃神的想，在原书没描述的部分，段绫也是这么忍耐原主的么？ 　　原主那么喜欢主角，交往后一定比他更安分听话，那他们到底是怎么分手的？ 　　在他晃神的功夫，头顶的鸭舌帽忽然被主人取走，光线照射在脸上，习惯帽檐的好处后，谢宁不太适应地眯起了眼睛。 　　他看向段绫的头顶，神情艳羡。 　　段绫眼角直跳：“看什么？路边不是有么，自己买！” 　　谢宁摇头，他身上冰冰凉，还是晒晒太阳吧。 　　说着只是逛逛，但这一逛，直接逛到了晚上。 　　路上，他依旧总是被从主角身边挤走，不得已，段绫再次拉住了他的手。 　　脸颊渐渐被火辣的阳光晒粉红，不知何时，段绫头顶的帽子也扣回了他头上。 　　期间，谢宁想了无数办法，对脑回路与他搭不上线的段绫眼里，他无非都是在求关注罢了。 　　鬼使神差的折腾了一天，不但没有分手，他们反而真的像体验了一次约会。 　　最终，在他心累放弃的时候，他们离开游乐场，在大门与何漫卷等人巧遇了。 　　这不像是巧合，更像是冥冥之中剧情已经开始运转，即便此时，段绫仍然没有去度假山庄的意思。 　　别说是去度假山庄，现在看到何漫卷，段绫没揍他一顿就不错了。 　　几个人站在一辆加长林肯旁，一看就是在等人，至于等的是谁，谢宁朝旁边看了一眼。 　　几人还没发现他们，段绫停住脚步，没有走近。 　　“他们好像要去度假山庄。”谢宁试探道。 　　段绫面无表情的嗯了声。 　　“你不去吗？”谢宁又问。 　　“没兴趣。” 　　“猫卷邀请我了，说是挺好玩的，咱们一起吧。” 　　原书没提到这场宴会有没有谢宁这个炮灰，就算自己参加应该影响也不大，但如果段绫不参加，那问题可就大了。 　　段绫蹙眉：“你去干什么，你认识那烦人精么？” 　　烦人精？…何美玫？ 　　谢宁摇头：“今天刚认识。” 　　“那你去干什么？”段绫又开始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去帮不认识的人庆生，你是有多闲？” 　　“…猫卷非要我去。”被邀请数次，谢宁搬出猫卷也算实话实说：“我都答应了，总不能反悔吧。” 　　“你们倒挺熟了。” 　　想起前些天学校走廊的画面，段绫冷冷扫向远处手舞足蹈的何漫卷。 　　“答应他可以反悔。” 　　“……” 　　正背对着两人和何美玫讲笑话的何漫卷后背一凉，莫名打了个冷战，一脸迷茫地挠头。 　　无奈之下，谢宁找了一个段绫无法拒绝的理由。 　　“最后一次，求你了。” 　　他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段绫的脸：“而且你身边不是还有很多人，不知道你在谈恋爱么。” 　　…… 　　等到一行人到达度假山庄时，天色已经暗了。 　　在外玩儿了一天，何家兄妹是其中玩得最疯的两人，结果到了晚上，他们的精神状态竟然还是最好的。 　　几个人稍事休整，在各自房间洗过澡后，何美玫仗着寿星的身份挨个敲门，生龙活虎地吵着玩游戏。 　　何漫卷之前说段绫看见何美玫就头疼，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这次，没用何美玫怎么撒泼耍赖，段绫便同意下楼，估计是经他提醒，想把他这个工具人在韩骞这利用的彻底。 　　时间越来越紧，眼看着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到四号，谢宁慌了神，但既然段绫参与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参加。 　　即便知晓两人的关系，在谢宁洗好澡下楼时，他身边依然没空位了。 　　韩骞坐在他左边，顾子真坐在他右边，当着男配的面，谢宁恨不得和段绫相隔八百米，但段绫显然不这么想。 　　他刚挨着何漫卷坐下，段绫便开口了。 　　“你坐那干什么？”一点没给韩骞面子，段绫点了点桌面，说：“换位置。” 　　谢宁眼睛微微睁大。 　　主角这真是嚣张惯了！ 　　要知道，韩家和段家在商业圈的名声不相上下，甚至内部还有合作，韩骞是韩式集团新上任的总裁，段绫竟然因为座位就得罪人家。 　　…不愧是主角。 　　一旁看好戏的何美玫噗嗤笑了一声，一脸讨好地给段绫倒了杯水。 　　“绫哥，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呀？我说上个月我哥咋老偷哭呢。” 　　不顾何漫卷恼羞成怒的瞪视，何美玫终于得空仔细观察谢宁。 　　“不过他好可爱，比我哥可爱多了！” 　　双手捧着下巴，何美玫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你喜欢这个类型。” 　　面对她的注视，谢宁除了干笑之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哪想到何美玫不止让段绫头疼，还能让他头疼。 　　“宁宁，你们交往多久了？接吻了吗？什么感觉啊？” 　　说着说着，她撅起嘴：“我小时候想偷亲他，明明没亲成，他还差点吐了！” 　　看得出这件事何美玫纠结了不少年，语调非常幽怨。 　　“你别皮痒！” 　　何漫卷赶紧捂住何美玫的嘴，怕她勾起段绫糟糕的回忆：“我五岁戳了下绫哥的脸，牙都被打掉了，你牙掉了么！天天说！” 　　这对兄妹一点都不像出自书香门第，反而像来自体力充沛的傻白甜家族。 　　段绫低垂着头，脸上黑气弥漫，拳头攥得咯吱咯吱作响。 　　害怕耽误接下来的游戏，最有眼力见的顾子真适时开口。 　　“别说这个了，他们刚交往，什么都说不准呢。” 　　顾子真有意给了他个饶有深意的眼神，谢宁全当没看见。 　　他说的没错，什么都说不准，谁知道今天晚上两人就分手了。 　　段绫不耐烦地说：“废话那么多，不玩就回去睡觉。” 　　“玩啊！”何漫卷急得跳了起来，疯狂朝谢宁打眼色，示意他拦人。 　　谢宁依旧当没看见。 　　但装瞎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段绫转向他淡淡问：“你想玩么？” 　　谢宁：“……” 　　主角，不愧是你。 　　他想人前装死，人后作死，段绫则想人前让他挡枪，人后盼他滚蛋，可真是‘绝配’。 　　用那样的理由将段绫拉来，谢宁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紧接着，段绫哼了声，似乎是迁就他而留下了。 　　这么一个插曲，不止韩骞和顾子真，就连刚开过玩笑的何美玫对都正色起来。 　　谢宁：“……” 　　段绫，不愧是你！ 　　“玩什么？”人数定了，何漫卷兴奋搓手：“层层叠怎么样，我刚买了一套全新的！” 　　坐在段绫另一侧的何美玫这会儿什么都不挑，段绫会下来都在她意料之外：“好啊好啊，快拿出来！” 　　去过游乐场的人都在这里，大家好像都清楚这个游戏的规则，唯独听的云里雾里的谢宁心下忐忑，下意识转头看向主角。 　　一个眼神就看出他不会，段绫勾起嘴角，脸上的困意消散了点儿，似乎提起了几分兴味。 　　“不会？” 　　谢宁点头：“没玩过。” 　　“不会就等着输。” 　　谢宁：“……” 　　这什么人啊！今天不分不是人！ 　　等何漫卷把道具拿上来，谢宁才发现这个游戏根本没什么复杂规则，傻子都能看懂。 　　无非就是将搭成高塔状的积木一条一条抽出来，再叠上去。 　　每块积木背后都有一件类似于惩罚的游戏，如果在抽出和搭上的过程中积木倒了，那么这个人就要随机抽取一条，完成积木背后的惩罚。 　　这个游戏对他来说不算难，感到慌张的应该是何漫卷和何美玫这种运动神经发达，但动作不算细致的人。 　　可他想的有些简单了，当这个游戏进行到某个阶段，积木势必会倒，这个时候就要运气，轮到谁谁倒霉，偏偏他运气今天不算太好。 　　再加上坐在他上一位的好巧不巧是韩骞，他对这个游戏非常熟练，他每抽出一条积木，整个建筑便会随之摇摇欲坠。 　　侥幸躲过一两次，第三次的时候，谢宁还是翻车了。 　　整个积木塔哗啦倒下，在众人的起哄之中，他无奈抽出了一条积木。 　　【在脸上作画】 　　这是什么惩罚？ 　　何漫卷一看，乐了：“哈哈哈哈你等着，我去拿记号笔。” 　　“画完能洗掉吗？”谢宁追问。 　　“嗨呀，应该吧。” 　　没用上半分钟，何漫卷就把笔拿了过来。 　　他一脸跃跃欲试：“我来吧我来吧，我学过画画！” 　　又不是在脸上画什么大作！ 　　除了他，谢宁也不知道该选谁了，其他人他不熟，段绫呢，当着他追求者的面，当然最好没有交集。 　　看着横竖都不靠谱的何漫卷，他生无可恋道：“那你画吧。” 　　“哦吼！” 　　抬着谢宁的下巴端详半晌，何漫卷牙齿咬着舌尖，在上东一笔西一笔，就像是认真作画的机器猫，便动手，嘴里还便感叹。 　　“谢宁，你皮肤怎么比何美玫还滑啊。” 　　光嘴上说还不算，他还上手摸了两把。 　　这两人一个是真傻，一个则完全没有恋爱中的自觉。 　　原本昏昏欲睡的段绫抬了下眼皮。 　　何美玫在桌子下狠踢了何漫卷一脚，表面上是恼羞成怒，实际上是怕自己的傻哥哥再说下去会被打死。 　　然而傻白甜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何漫卷转头咋呼：“你踢我也没用！不信你自己来摸！” 　　何美玫：“……” 　　…没救了。 　　何美玫和另外两个女生同时扶额。 　　好在，何漫卷没有画的太夸张，只是给谢宁加了几根胡子和一个黑鼻头，将其变作猫卷家族的一员，非但不丑还有点可爱。 　　过于尴尬，谢宁臊得满脸通红，他转头看了段绫一眼，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丑。” 　　“……” 　　掠过他被何漫卷捏过的下巴，以及连摸好几把的右脸，段绫将视线落回眼前的积木塔上。 　　接下来的半程游戏，输家从除了段绫以外的人，变成了何漫卷一个人。 　　好端端的一个随机游戏，活生生成了灵异事件，不管何漫卷怎么小心翼翼，轮到他时，积木总会倾斜倒塌。 　　“这游戏针对我！” 　　玩到后来，何漫卷都快气哭了，一双猫眼红彤彤的，大有和这游戏不死不休的架势。 　　除了同样一脸懵逼的谢宁，其余几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何美玫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傻哥，想着他怎么永远不长记性。 　　在何漫卷连输n局，留下数个笑柄之后，谢宁终于解救了他。 　　“我他喵还以为中邪了。”何漫卷抑郁地说。 　　谢宁默了默，假装没看到韩骞眼底淡淡的戏谑，随便自倒塌的积木里抽了一条。 　　【喝一杯】 　　没什么看点，其他人都有些失望。 　　何美玫这会儿甚至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应该玩真心话大冒险，她实在是太好奇谢宁是怎么降服绫哥的了，偏偏游戏结果不如人意。 　　谢宁已经成年，既然是惩罚，肯定不会是让他喝一杯果汁。 　　度假山庄有专门的调酒台，顾子真站起身 ：“我去调吧，顺便谁要喝点东西？” 　　五分钟后，顾子真端着托盘回来了，上面不光装着谢宁的惩罚，还有几本鲜榨的橙汁。 　　对待外人，他总是绅士有礼，原书再过两年，顾子真就是凭借极深的城府逆袭成进了第一梯队。 　　目光在早晚反目成仇的韩骞和顾子真之间转了一圈，谢宁接过两三个瓶盖大小的酒杯嗅了嗅。 　　大庭广众之下，还当着段绫的面，就算是为了维持人设，顾子真应该都不敢乱来。 　　比想象中还有小的杯子，他没怎么想便喝了下去。 　　顾子真的确没乱来，那只是杯普通的鸡尾酒，除了度数偏高，第二天会有点头疼之外，没别的问题。 　　…但架不住有酒量非同一般差的。 　　谢宁没喝过酒，都不知道喝醉了是什么感觉，当大脑变得晕乎乎的，思绪总是慢别人半拍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感冒了。 　　拯救何漫卷的救星出现，当他连输三把后，段绫拧起眉，拍了拍他的肩膀。 　　“换位置。” 　　韩骞脸色明显一喜，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谢宁晃了晃脑袋，慢吞吞地扶着椅子挪位置。 　　换了位置也架不住下手没有轻重，当积木塔再一次失衡，谢宁愣愣看着手上还没放下的积木，有些慌乱地朝段绫看去。 　　段绫‘啧’了一声，随意推了推桌上的积木：“没意思，困了。” 　　“别啊！” 　　被画了一对熊猫眼的何漫卷还没玩够：“绫哥，不止他输，我也输那么多把呢，你不能这么偏心啊！” 　　何美玫吸了口气，在桌下狠踩了何漫卷一脚。 　　段绫眼眸晦暗，似笑非笑地问：“还没输够？” 　　感觉出气氛不对，何漫卷打了个冷战，怂哒哒地闭嘴了。 　　扫见谢宁积木上的字样，顾子真温声说：“那就这把结束，谢宁，你抽到了什么？” 　　谢宁又晃了下脑袋，这会儿看积木都带了点重影。 　　【喝一杯】 　　…… 　　三号晚上的游戏至此结束了，晚间游戏看来不是导致他们分手的契机。 　　回到房间，谢宁扶着越来越沉的脑袋叹了口气。 　　眼看着三号还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他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小本子，怎么想都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怎么这些办法都不好使？原主到底怎么分手的？！ 　　越用脑袋，眼前的景物就越漂移，而且他现在头晕目眩的，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目光直直看了本子最后一页的字样半分钟，谢宁理智的线彻底被酒精吞没，他一拍桌子，蹭地站了起来。 　　酒壮怂人胆！ 　　既然这些办法都分不成，他只能用最直接的一种了。 　　一时间，什么几百万，什么会被主角记仇，什么糖果厂，谢宁全给忘了，喝醉了的人除了盲目自信，首要特点还有多愁善感。 　　他越想这一个月的经历越憋屈。 　　莫名其妙穿越就算了，还是个工具人，第一次谈恋爱，竟然是跟个狗脾气谈，没爱情的！ 　　穿越前的高三他眼里全是学习，穿越之后，全成了段绫，生怕被他那些疯狂追求者盯上。 　　越想越上头，平时积压的苦大仇深一齐迸发，谢宁站起身，跌跌撞撞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他刚抬起手，房门被从内拉开，直接与正欲出来的段绫撞了个正着。 　　“你乱跑什么？”段绫皱眉问。 　　见到本人，谢宁冲天的气焰摇曳渐灭，而后立刻挺直腰板，大着舌头说：“我，我有话说。” 　　“说个屁，滚回去睡觉。” 　　谢宁眼神都直了，喝完第二杯酒，谁都能看出他状态不对，但没想到会醉成这样。 　　刚才在楼下，除了有点呆，看着还挺正常的。 　　“就那么点你竟然醉成这个德行？” 　　眼前表情呆滞的傻子站都要站不稳了，段绫打算将人拖回去，谢宁却以为他要打人，惊慌朝后躲。 　　脚下本来就不稳，度假山庄的走廊里地砖光滑，他这么一退，直接失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把段绫都吓了一跳。 　　“…嘶！” 　　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屁股上的疼痛硬生生将眼角逼出了生理泪水。 　　谢宁眨巴着眼睛反应半天，而后忽然一脸震惊地抬起了头。 　　“你怎么推我？” 　　段绫：“…艹！” 　　碰瓷碰到祖宗家。 　　也不知道摔疼了还是上头了，谢宁紧盯着他，控诉的表情就像是非要讨个说法似的。 　　跟醉鬼计较没什么意思，段绫揉了揉眉心，打算先拉他起来。 　　屁股贴着地面，原书的文名弹幕一样在脑海里飞快滑过，谢宁又惊又惧地朝后蹭，正赶上哼哼着歌的何漫卷路过走廊尽头。 　　视线模糊，耳朵还挺好使的，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求救喊了声。 　　“猫卷…！” 　　瞥见走廊里的两人，何漫卷歌声骤停，赶紧要来帮忙。 　　被碰瓷时段绫都没怎么生气，听到谢宁那声喊后，怒火却火山爆发一样冲天而起。 　　又他妈是那傻白甜。 　　“滚开！”他转头怒喝：“你过来试试？！” 　　对上段绫要杀人似的目光，何漫卷脚下一打滑，怎么跑过来的又怎么跑回去了。 　　何漫卷走后，段绫横了一眼缩到墙边的谢宁，转头回了房间。 　　砰！ 　　巨大的声响把谢宁震得一哆嗦，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 　　…说起来，他出来干什么来着？ 　　比起屋内，走廊里还是有些凉的。 　　没等他爬起来，眼前刚关上的房门又砰地开了。 　　出来的人面色铁青，看起来非同一般的窝火。 　　瞥见谢宁眼底的紧张，段绫表情微顿，讥诮道：“你还知道害怕呢？” 　　说什么他也听不懂，段绫直接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推开了他的房门。 　　“老子当初怎么会答应你这麻烦的！” 　　眼前的景物一直在晃，就连身边的段绫都变成了两个。 　　“什么意思…？”谢宁迟钝道。 　　被甩手丢到床上，失重感袭来时，已经晕得分不清自己在哪的谢宁本能瞳孔一缩，伸手抓住了最近的东西。 　　“你妈的谢宁！” 　　衣服被这么一拽，处于重心不稳姿势的段绫直接跟着他摔在了床上。 　　说是谈恋爱，其实一个月以来，两人没做过多少情侣之间的事，几次伸手拥抱都不是两厢情愿，而是勉为其难。 　　要不是及时撑住了手肘，段绫差点直接压到他身上，就是眼下这个姿势，谢宁都有些呼吸困难。 　　度假山庄的大床非常柔软，他深陷其中，每秒钟都能感受到另一道近在咫尺的呼吸。 　　“好香。”耸动鼻子，谢宁无意识喟叹了一声：“段绫，你要甩了我？” 　　即便思绪乱成一团，但日思夜想的事情，喝醉了也留有本能。 　　听见他的话，正要起身的段绫蓦地改变了主意。 　　他看着谢宁画着猫胡子和猫鼻头的小脸，单手捏住了他的鼻子，阴恻恻地说：“你他妈再敢说梦话。” 　　脸都憋红了，谢宁才想起张嘴。 　　嫣红水润的嘴唇微张，他迷蒙看着段绫，似乎在思索自己为什么不能喘气。 　　目光下移，火气停滞，呼吸跟着空气一同凝固了。 　　用嘴急喘了几下，谢宁瓮声瓮气地重复：“你是不是要甩了我？” 　　鸡尾酒的味道弥散而开，段绫看着他的嘴唇，喉咙隐隐有些干涩。 　　这张嘴每天都在叽叽歪歪，这会儿还不停，段绫撇开眼：“你消停点，再作就甩了你。” 　　谢宁：“…！” 　　他想起他来干什么的了！ 　　这哪还能消停！ 　　眼珠微亮，谢宁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结果因为眼前的重影，直接和段绫撞了个正着。 　　“唔…！” 　　他扑棱得猝不及防，嘴唇相碰，刺痛伴随着异样触感，大脑因此停止了运转。 　　咔嚓一声！ 　　房门处，似乎有人惊慌从外关上了门，走廊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飞快跑远。 　　段绫浑身僵直，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正捂着嘴哼唧的醉鬼。 　　没有恶心的感觉，只有浅淡的酒精气，以及先前几次出现，陌生又古怪的心情。 　　为什么不觉得恶心？ 　　小时候，明明只是午睡醒来时撞见偷偷凑近的何美玫，他就快吐了，被人亲了脸颊后，更是吐了一整晚。 　　这种病症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加重，以至于最近，他连揍人都觉得恶心。 　　天才了将近二十年，段绫少有遇到什么难解的迷题，眼下却很突兀的遇到了。 　　拥抱和牵手，他可以当成一次又一次与谢宁接触后的适应力，偶尔与何漫卷等人肢体接触，他也不会那么反感。 　　但亲吻这种事，史无前例。 　　嘴上奇异的触感挥之不去，看着谢宁沾水的眼角，以及尚未洗去的猫咪脸蛋，暮色降落眼底，段绫拉开对方捂住嘴巴的手，再次俯身贴了上去。 　　想不通，就再试一次。 　　彻底上头，分不清眼下状况的谢宁张了张嘴，想问自己现在有没有被甩。 　　没想到，下一秒嘴巴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根本说不出话。 　　段绫按住他反射推来的手，低喝道：“别动！” 　　…… 　　大概五分钟左右，床边传来手机的震动，谢宁手机亮起，屏幕显示着‘爸爸’两个字。 　　昏睡过去的谢宁皱了皱眉，段绫撑身退开，接起他的手机。 　　随着电话接起，谢老爹洪亮的嗓门自话筒里传出。 　　“喂，宁宁，你今天真不回来呀？听老爸说哈，你们现在年纪还小，虽说这种事情没法控制，但最好还是…” 　　“他睡了。”段绫打断。 　　电话那头霎时沉寂。 　　几秒钟后，谢老爹战战兢兢地声音响起：“段少…咳，是段绫啊！宁宁，宁宁怎么睡这么早？” 　　段绫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逛了一天，他有点累了。” 　　“…这样啊。”谢老爹表面呵呵傻笑，心态已经崩了：“那等他醒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嗯。” 　　本以为通话到这里就要结束了，段绫正欲挂断，谢老爹局促开口。 　　“对了，宁宁生日，你来一起庆生么？我问他他都不肯说，我还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段绫微皱起眉，看向谢宁的睡脸，等到谢老爹都以为他挂断了才开口。 　　“您安排就好。” 　　“还有，上次的事真是多亏了你。”谢老爹松了一口气，打着哈哈道：“没那几百万，宁宁恐怕已经退学了，工厂也倒闭了，等你来咱爷俩再详聊！” 　　“……” 　　挂断电话后，段绫眯起眼。 　　几百万，退学，工厂倒闭。 　　因为初始目的不是什么谈恋爱，而是找个老实听话的‘男友’，所以他从来没有调查过谢宁的家底，或者说压根没兴趣去了解。 　　但就在刚刚，性质开始不一样了，某种程度上，谢宁升级成了他的研究对象。 　　将睡死的人塞进被子，段绫掏出手机转身欲走，余光扫见桌上摊开的本子，脚步骤停。 　　本子是敞开的，即使这个距离也能看到翻开那一页的大字。 　　【十月三号】 　　【分手！分手！不分不是人！】 　　走进书桌，伸手朝前翻了几页，一字一句地看完，指间的力道逐渐变得难以控制。 　　双眼如冰窟深潭，段绫远远望向床上均匀起伏的人影。 　　现在…又不一样了。 　　…… 　　十月四号，剧情正式开始的日子。 　　宿醉过后，谢宁头痛欲裂地醒来，瞪着眼睛与天花板来了十分钟的对视，猛地坐起时，带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四号了…？ 　　剧情开始了？ 　　还没分手？！ 　　还有…他昨天怎么回来的？ 　　晃了晃发钝的脑袋，谢宁迈下床，打算去洗把脸冷静一下，瞥到桌上的笔记本，脚步一顿。 　　怎么放这儿了？还皱皱巴巴的。 　　身上的酒精气分外明显，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喝醉了。 　　不光喝醉，还醉得很厉害，连带着醉后的记忆都想不起来，能想起的最后一个瞬间，就是自己在桌旁打定主意分手的画面。 　　后来呢…？ 　　洗过澡穿好衣服，谢宁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走下楼时，餐厅里的几双眼睛齐刷刷转了过来，表情各异。 　　“睡得还好吗？”气氛死寂了半分钟后，何漫卷涨红着脸问。 　　谢宁客气点头：“还行。” 　　就是头疼。 　　想到这，他幽幽看了顾子真一眼。 　　要不是他，昨天晚上，他也不会喝醉耽误事。 　　没分手成功，谢宁心里格外没底，扫过几人后疑惑问：“段绫呢？” 　　“绫哥回去了，这样走的。”何美玫放下刀叉，生动模仿起段绫的表情：“我从没见过他那副表情，是不是你们昨晚没到最…” 　　兄妹俩属于在各自领域脱线的类型，何漫卷赶紧在桌子下怼她，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昨晚去而复返的人正是何漫卷，最后他还说放心不下谢宁的安危，担心他会被‘家暴’，壮着胆偷偷绕了回来，谁知道会看见那么刺激的一幕。 　　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以及韩骞面如死灰的表情，谢宁石化在楼梯上，脑子彻底懵了。 　　回去了？ 　　段绫回去了，他不参加晚上的宴会，那不是说明剧情开场还是崩了？！！ 　　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谢宁面白如纸，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他？他竟然直接把段绫气走了？ 　　难道因为他提了分手？所以他们真的分手了吗？ 　　最关键的事情想不起来，谢宁恨不得去撞墙回忆，心里憋得呕血。 　　“对了！” 　　见他脸色不好看，以为两人吵架吵到了床上，何漫卷试图转移话题：“开学你真要去南高啊？” 　　“段绫不去？”谢宁眼前一黑。 　　他转向顾子真，想从他口中听到段绫扣下名额的消息，然而顾子真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什么都没说。 　　何漫卷不解：“绫哥为啥要去，投出来的不是你吗？” 　　“……” 　　…完了，全都乱了。 　　要不是人物还能对的上号，谢宁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他看过的那本书！ 　　剧情崩了，现在他就像个失去方向感的路痴，除了不知所措还是不知所措。 　　段绫不在，顶着韩骞阴鸷的目光，谢宁不顾何家兄妹的挽留，早上便离开了度假山庄。 　　眼下的情况超出了预期，分手不成，剧情又崩了，他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阳澄不能呆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既然这样，不如化被动为主动，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离开阳澄的工具人一点儿价值都没有，谢宁越想，就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即便在高三转校不是明智的决定，但在那样畸形的大环境里，被当工具人还有被孤立，别说学习，他心理状态都容易出问题。 　　更别说，至今他还抱着可能穿越回去的侥幸心理，不太愿意融入这个世界。 　　十月假期的最后几天，谢宁再没翻开过小本子，取而代替的，是开始查阅转校要办理的手续，以及寻找起合适的学校来。 　　阳澄不能呆，南高更乌烟瘴气，他得选一个普通的，与主角完全没有交集的学校。 　　如果注定回不去，他融入这个世界的同时，也要远离世界中心的段绫，只有那样才能过上正常平静的生活。 　　进入南高的名额最终还是落到了他头上，但这也不一定是坏事。 　　离开阳澄，和段绫断开交集，一周之后，说不定就顺理成章分手了。 　　而随着剧情开始，主角的性格会逐渐发生变化。 　　现在的段绫面对四面八方的纠缠还处于单纯反感的阶段，等到再过一段时间，各式男配出现，发现躲避根本躲不开之后，段绫的心境也会发生变化。 　　到那时，他脾气依旧糟糕，却不会躲了，而是采用了一种极端的办法。 　　比如把各个缠人的角色耍得团团转，挑起他们之间的敌意，又比如开始将这当成一种乐趣。 　　简而言之，就是被逼得黑化了。 　　原书后期，无论男配之间被他耍弄成怎样的结局，段绫都在冷眼旁观，剧情发展到四分之三，他也没有对谁留情过。 　　一开始，谢宁站何漫卷，就是因为他这个纯纯傻白甜，某种程度上和后期的段绫还挺搭的，但何漫卷不太争气，在男配堆里也是个团欺。 　　每次想起这点，谢宁都会忍不住叹气，不过如今剧情崩了，他也说不准主角会不会再次黑化，总之离远点，总是没错的。 　　假期结束前，不止和段绫没有联系，竟然需要他偶尔照顾的孟期久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生活彻底恢复清静，谢宁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渐渐缓和，开始迈入新的节奏里。 　　他开始在A市寻找起合适的打工机会来。 　　发展到最后，最差的结果就是谢谢糖果厂被拍卖，到那时，他和谢老爹倒也不至于山穷水尽，只不过是梦想破灭，从暴发户跌落回普通家庭罢了。 　　拍卖工厂所得的钱，一部分用来遣散员工，另一部分足够维持他们短期的日常开销了，如果拍卖价格到位，说不定还能购置一套房产。 　　将注意力从段绫身上移开，谢宁意外发现，如果不能穿越回去，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事情需要考虑。 　　既然剧情已经崩了，分手的事情没有着落，与其等待其他男配来找麻烦，他不如先安顿好生活。 　　不知道原书里，谢谢糖果厂是怎么保住的，可目前的情况，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心里和谢老爹说了声句‘抱歉’，谢宁又忍不住想，原主到底是怎么做到又分手，又保住工厂的？ 　　他太失败了。 　　…… 　　十月八号，学校开学的日子。 　　交换生的事，因为之前认定不是自己，他没有和孟期久提过，最近孟期久不知所踪，他更没有机会说。 　　抵达南高校门口，谢宁咋舌于眼前所见的同时，偌大工厂上方忽然响起喇叭的调试音。 　　“喂喂！喂喂！听得到吗？” 　　“全体垃圾们注意！全体垃圾们注意！阳澄的豆沙包来了！阳澄的豆沙包来了！” 第25章 你的名字 　　“全体垃圾们注意！全体垃圾们注意！阳澄的豆沙包……” 　　同样的话在操场上方整整回荡了三圈, 喇叭背后的主人那股子要把他吃了的口吻使得谢宁不自觉后退了半步，结果大喇叭滋啦一声, 传来更急促的播报。 　　“卧槽！豆沙包怂了！三年二班三年二班, 四楼左转三年二班！三十六个垃圾正在等你！欢迎新同学！” 　　谢宁：“……” 　　这谁敢进去啊！ 　　学校的大喇叭可以随便用的吗？！豆沙包是什么？挨打那个沙包？！ 　　有关于作为阳澄陪衬出现的南高，原书里各种形容词搭建成的真实景象比谢宁想象中还要夸张十倍。 　　破败老旧的教学楼，操场角落错乱堆放成山的桌椅, 墙壁乃至校门上四处可见的涂鸦，就连前些日子游乐场的鬼屋都比这栋学校规整几分。 　　而他，因为还没有收到南高的校服，此时正穿着阳澄精致整齐的制服，显得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就好像一个即将混进肉食狼群的草食兔子。 　　顾子真说南高会有人接应他，可除了校门上的硕大鬼脸, 谢宁一个人都没看见, 难道所谓的接应就是那喋喋不休的大喇叭。 　　“豆沙包！快进来参观垃圾场吧！阳澄是这么叫的吧哈哈哈哈！” 　　像大喇叭这种敢于自嘲的性格，在心高气傲的阳澄一个都找不出，书上说得没错，南高和阳澄完全是两个世界, 可能是作者为了表现出两种不同的校园面貌，就连校园里的学生都设置成了两种极端。 　　南高看起来危险, 对谢宁来说, 却比深陷主角身边混乱的剧情之中要强上百倍。 　　等过了这一周，联系好新的学校，回到阳澄后, 他可以直接办理转学手续，二者差不多无缝衔接。 　　喇叭里的人说了三年二班的位置，谢宁攥紧书包带，视死如归般迈进了南高。 　　…… 　　原书提过，南高是所公立学校。 　　因为学费异常便宜，入学的门槛又低，所以学生鱼龙混杂，并不全然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或者家境困难的穷苦学生，甚至有一些能进阳澄，却非要来南高的富家子弟。 　　学校的内部环境与外面差不多，似乎是建成多年的老旧校舍，走廊原本白皙的墙面已经泛黄，有些边角甚至连墙皮都脱落下大块。 　　和阳澄一样，南高的教室与走廊之间的墙面镶嵌着一排玻璃窗，只不过阳澄的窗户干净明亮，南高的窗户上则贴着各种奇怪贴纸和用记号笔描绘的涂鸦。 　　在四楼的某个班级窗户上，谢宁甚至看到了一张宣战书。 　　书本大小的红纸，上面写了宣战书三个大字，要不是他眼神好，差点没看见右下角蚂蚁般的——致孟期久，后操场小树林，校霸之战，不来是狗！ 　　…看来比起阳澄，不怎么接触名利场的南高还是更中二孩子气一点。 　　高三二班的位置很好找，他们班上的窗户难得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因如此，班里的学生一抬眼便能看见走廊的景象。 　　当谢宁扬着脑袋寻找班级，路过二班的玻璃窗时，一声响彻教室的‘我艹！’惊得他直接一个激灵。 　　“来了！这尼玛谁啊！我孙子何漫卷呢！老子还想逗猫玩呢！” 　　“去他妈的！我就知道不是段绫，姜沉鱼搞什么啊，还说在教室里等着！屁的惊喜大礼包！” 　　“期久不在他就瞎几把指挥上了是吧！这狗日的我打死他！” 　　“害，普通的豆沙包，没劲。” 　　二班的学生在教室里或站或靠，几乎没人老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上齐刷刷露出失望的表情，一个寸头少年甚至撸起袖子作势要冲出教室找谁算账。 　　早自习的时间，老师还没有来，谢宁僵在原地，如同一个人形展示品般被窗户另一侧几十双眼睛打量着。 　　就在他尴尬无措时，一个打着哈欠的少年拖着书包懒洋洋从他身后路过，径直迈进了二班教室。 　　瞥见少年的脸时，谢宁眼珠一亮。 　　当初他晚归，在庄林小区门口等待的不止孟期久和娃娃脸，还有几个穿着南高校服的人，那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就这么站在这也不是办法，无视窗户后或玩味或戏谑的注视，谢宁硬着头皮跟在少年身后，结果刚一冒头，一颗网球迎面飞速砸来。 　　谢宁反应极快地偏头，那网球还是在他耳朵上擦出了一到红痕，随即啪嗒滚落在地。 　　他惊怒朝讲台上望去。 　　“不好意思。”腰间系着校服外套，打扮不伦不类的寸头少年笑嘻嘻地耸肩：“昨天晚上没洗手，手滑。” 　　两秒之后，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夹杂嫌弃叫骂的笑声，还有没听懂的女孩子在追问怎么回事。 　　谢宁低头看向滚到脚边的网球，想起了昨晚何漫卷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何漫卷让他今天先回阳澄，说如果学生会不肯改变计划，愿意代替他过来呆两天。 　　他当时正感动着呢，何漫卷又补充了句：“要让他们知道你和绫哥是一对儿，你得被搓成灰我给你说！尤其是孟狗！” 　　“……” 　　听刚才这些人的议论声，应该是不知道他是谁的，饶是如此就这么大的恶意，看来何漫卷一点没掺假话。 　　前脚刚甩了个网球过来，讲台上的寸头转头就问：“这他妈到底是谁啊？横看竖看我也没揍过这样的啊！” 　　“不知道，嘻嘻，不过长得还蛮好看的。”涂着红色指甲油的阴柔男叹了口气：“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还是喜欢绫儿那样的。” 　　“我他妈要吐了！谁管管这妖怪！你干脆转阳澄去得了！” 　　“距离产生美，你懂什么呀！我偶尔看看绫儿打架时的帅气身影就够了，我可不想他爱上我。” 　　二班就像个奇葩大本营，在对立的学校南高竟然还真有主角的追求者，结果连追求者都这么奇葩。 　　谢宁默默扫过教室里的面孔，既没有孟期久也没有娃娃脸，唯一眼熟的只有最后进来那个看起来很困的少年。 　　扫见教室角落里专门放棒球棍的篮子，以及丢在一旁打折的半根，他有点打退堂鼓了。 　　原书里关于南高的叙述只有几句话，可没描写的这么凶残啊！ 　　让谢宁有些绝望的是，此时二班的班主任还没来，也就是说，他连个可以询问的人都没有，只能一个人傻站在门口被当成另类一样围观。 　　“嘿，你坐这里！” 　　就在他迷茫无措的时候，教室后排一个小胖子突然站起来朝他招手，手指指向隔壁靠窗的空位。 　　小胖子白胖白胖的，长得很面善，看上去比其他人亲切许多，短暂犹疑后，谢宁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不管是不是真的，也比傻站在这里好。 　　巧合的是，小胖子指的位置和他在阳澄的位置一样，都是最后一排靠窗。 　　转来的豆沙包是个没见过的，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二班大部分人没了兴致，落在谢宁身上的目光少了一半，可眼看要走到座位，一条长腿倏地横跨走道搭在对面的椅子上，挡住了他的步伐。 　　“喂！豆沙包，你们阳澄那小霸王呢？沈映寒呢？他们怎么把你搞来了？” 　　又是那个找麻烦的寸头，谢宁无声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路障’，心中隐隐升起了几分烦闷。 　　怎么来了南高，主角还有这么强的存在感？！ 　　“不知道。”他淡淡说。 　　“嗤，你是得罪阳澄那群豆沙包了还是得罪段绫了？” 　　既然不是熟悉的面孔，那就表示来的人肯定不是自愿的，寸头张扬跋扈，心思倒很细腻。 　　豆沙包到底什么意思？谢宁皱起眉，眼底难得露出几分怒意。 　　昨晚，何漫卷不止嘱咐了他，还问他是不是和段绫吵架了，所以寸头这一句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何漫卷说，在听到他被交换至南高的消息后，段绫不但无动于衷，自己还因为多嘴让他帮忙，而被踹了两脚。 　　虽然想不起来那天喝醉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怎么说也是利用一个月了的工具人，分手就算了，没分手还任由男配把他送到南高。 　　不管这个结果是好是坏，谢宁都要感慨一句主角果然没有心！ 　　“没有。” 　　随口说罢，谢宁想跨过寸头的腿继续朝后走，谁知寸头突然又高抬了几分，绊得他差点摔倒。 　　扶着前方的课桌，他气恼地转过头：“你干什么？！” 　　寸头对上他的目光，表情一怔，狐疑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脸，半晌之后收回腿狠踹了一脚自己的课桌。 　　“卧槽！怎么送来这么个弱鸡啊，跟他妈欺负女的似的，真没劲！” 　　他这话一出，班上沉寂两秒，再次哄然而笑。 　　在人家的地盘，没有主角那样的武力值和金手指，谢宁不会傻到和这帮人硬碰硬，憋着一肚子火继续走。 　　路过小胖子身边，谢宁和他道了句谢，随即坐到了他指的位置上。 　　结果他刚一坐下，原本哄笑的班级蓦地安静下来，彼此对视了一眼，面上同时闪过即将看到好戏似的的表情。 　　紧接着，他们各自慢吞吞地挪回座位，老师跟踩着点似的走进了教室。 　　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时，谢宁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在看见走进来的老师后和隔壁朝他憨厚摆手的小胖子后，没作多想，朝小胖子感激地笑了笑。 　　上课铃声打响，他正要从书包里翻出这堂课的课本，却发现书桌里竟然放着整套的教材，看上去还都是崭新的，好像刚发下来的一样。 　　…南高为交换生准备的这么齐全？ 　　谢宁心下诧异，从其中拿出这堂课需要的数学课本，结果刚翻开第一页，便吓了一跳。 　　目录前空白一页的正中央画着一个抽象小人，就像谁上课时百无聊赖随手勾勒出来的涂鸦。 　　大概是因为没有天赋，小人画的没什么人样，一张弯弯的嘴巴咧到耳朵边，乍一看真能把人吓一跳，有种诡异的惊悚感。 　　这也是南高学生对付他的手段？在分给他的书上乱涂乱画？ 　　谢宁歪头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心下却隐隐开始怀疑是不是坐了别人的位置。 　　手指翻过这一页，在小人背面，果然写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透过窗口洒落的光线，能看到名字正好落在小人弯弯的嘴角上。 　　【谢宁】 　　作者有话要说：　　谢宁：好气！真不管我！ 　　段绫：好气！好气！好气！ 第26章 别他妈谈恋爱了 　　看到书本上的名字, 谢宁第一反应，便认定这位置上的主人认识他。 　　认识不说, 八成还很不爽他, 要不然也不会把他画成这个鬼样子，普普通通的小人很常见，走惊悚风的小人就太罕见了！ 　　很不爽他…难道是小帽？ 　　“……” 　　啪地一下合上课本, 谢宁跟摸到什么烫手的山芋一样将其丢进课桌。 　　此时已经打响了上课铃，二班的教室里没有其他空位，南高的人压根没给他准备位置，这恐怕也是折腾人的一环，结果正赶上课桌的主人没有回来。 　　在二班学生眼里, 包括身边这个正笑眯眯看着他的小胖子眼里，比起没有座位, 他坐这个位置似乎是件更令人期待的事情。 　　坐一会儿小帽的位置, 还能发生什么？谢宁有点想不通。 　　刚才看来还算面善的小胖子，此刻怎么看怎么像块大面饼。 　　上课后，小胖子也不听讲，两条细缝一样的眼睛就盯着他看, 看得人想不暴躁都难。 　　谢宁眼波流转，掠过小胖子空无一物的桌面后, 一双杏眼弯成了两道月牙。 　　他朝小胖子倾了倾身, 问：“同学，你是不是没有课本啊？” 　　虽说是在上课，但班上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 几乎都要将老师的声音掩盖，谢宁小声说话的动静没几个人注意到。 　　“正好我已经有了，这本新的借给你吧。” 　　没等小胖子说话，谢宁便将书桌里的课本扔给了他：“还有其他科目的，不然都给你…” 　　“用不着！” 　　再也绷不住虚伪烦人的笑，小胖面色铁青，就好像课本会吃人一样朝后躲，结果因为体重失衡，椅子不堪负荷，整个人朝后仰了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整个班的学生都朝后望了过来。 　　“唔…不要就算了。” 　　笑容褪去，谢宁淡淡扫了正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小胖子一眼，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转回了头。 　　小胖子并不像寸头等人那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面对讲台上的老师，他都不敢轻举妄动。 　　南高的人不止看外人的热闹，自己人的热闹同样乐得瞧见，有几个一直注意着这里的人完整看了经过，面上的嘲弄遮都遮不住。 　　白胖的脸憋得通红，捂着屁股坐回位置，胖子恶狠狠地瞪了谢宁一眼。 　　察觉到他的目光，谢宁转头，再次弯起眼睛：“疼吗？” 　　“……” 　　正因为极具个性，南高的学生似乎不喜欢抱团，他们瞧不上阳澄的自命不凡，却不知道自己同样自命清高，看谁都像个笑话。 　　将同学的反应看在眼里，谢宁暗忖，不喜欢抱团就好，看来小胖子没什么人缘，真要被报复，实在不行，他就报警！ 　　南高的进度没有阳澄快，老师讲的还是他们月考之前的知识点，小胖子不在盯着他看后，谢宁索性埋头自己复习起来。 　　快下课时，口袋微震，收到了何漫卷发来的关怀短信。 　　他心下一暖，在看清短信内容后，眨了几次眼才确定不是自己眼神出了问题。 　　【你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绫哥发疯了！！！】 　　短暂犹豫后，谢宁只回复了前半句。 　　【我没事。】 　　…… 　　他确实没事，交换来南高的第一天，只不过像观赏动物一样被参观而已。 　　二班的不说，一到课间，外班的学生都挤在窗口处围观，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不少高一高二的学生。 　　幸运的是，竟然没有人来凑上来找麻烦。 　　…或者说一看到他所坐的位置，个个微妙，就好像他已经惹上了多大的麻烦，懒得再来找了一样。 　　小帽确实是大麻烦，一想起坐的有可能是他的位置，谢宁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他试着去问别人去哪取新的课桌椅，结果其他人只会戏谑地摇头，那个之前和孟期久在一起的哈欠少年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埋头接着睡了。 　　行吧。 　　谢宁咬牙叹气，试着问老师，结果一下课，老师跑得比谁都快，想抓住一个都难。 　　一直折腾到上午结束，他都没问出备用桌椅在哪，反倒是撞见了早上广播里的大喇叭，也就是寸头之前嚷嚷着要打死的姜沉鱼。 　　“豆沙包？” 　　“娃娃脸？！” 　　两人傻了一样对视半晌，姜沉鱼面白如纸，不复平时玩世不恭笑嘻嘻的模样，伴随着一句又一句的口头脏话，撒丫子转身就跑。 　　搞了半天竟然是他！ 　　谢宁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广播声模糊了原本的声线，再加上他和娃娃脸一共没说过几句话，所以根本没听出来。 　　结果拿着大喇叭喋喋不休的人竟然是他，谢宁又气又苦笑，娃娃脸跑得太快，他来不及叫住，只能任由对方跑远。 　　…跑之前能不能说下备用桌椅在哪取啊！ 　　看到娃娃脸，谢宁不禁想起了失联多天的孟期久来。 　　因为是公立学校，南高各学年都有近十个班级，他原本想过给孟期久发条短信问问他在那班的。 　　后来一想，他是快要和主角没交集了，但也不是能大意的时候，对于前期戏份蛮多的男配，如果不是不得已，还是少联系为妙，便放下了这个想法。 　　然而一整天的无事发生后，临到放学，座位上的原主人还没回来，有些人便等不及了。 　　还有十分钟就要放学，现在是晚自习时间。 　　手机在指间转了两圈，寸头回头看了一眼正低头看书的谢宁，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嘁’，突然起身走了过去。 　　“喂，豆沙包！你知道豆沙包什么意思么？！” 　　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桌子，寸头笑容恶劣。 　　谢宁从书本里抽出神，疑惑看向他：“什么意思？” 　　与闲散惯了的多数南高学生不同，在寸头看来，即便谢宁没有惹事只是坐在这里，那种格格不入的气质就碍眼得很，甚至比起段绫都过犹不及。 　　段绫那伙人是摆明了看不起他们，这豆沙包却不是。 　　就像现在他抬起头看过来，一双清澈的眸子倒映自己的脸，明明什么都没说，就好像已经衬得他多可肮脏可恶一样。 　　“外表看起来白白软软，实际骨子里都是黑的。”寸头嘴角讥诮渐浓，意有所指：“不过说实话，还经打的。” 　　谢宁四周看了看，表情复杂：“你想动手？” 　　“艹！”寸头突然面容狰狞，三分的火气顿时升到了十分，脱口骂道：“你们阳澄的都他妈喜欢玩这一招？” 　　衣领忽地被揪起，万万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动手，谢宁毫无防备，呼啸的拳风袭来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反射性闭眼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那晚掉线的记忆碎片忽地闪过，以至于恐惧都变成了怔愣。 　　“姚赐！” 　　教室门口传来一声高喊，门边一直无人捡起的网球自半空凌厉划过，在寸头的后脑勺砸出一声闷响。 　　脚上的石膏已经拆了，走起路来却还称不上灵活，再加上一路的疾跑，来得人面容苍白，额间沁满冷汗。 　　谢宁从没见过这样的孟期久。 　　平日里熠熠生辉的眼眸，此刻阴冷如深窖，好似有只潜伏许久的野兽即将挣脱欲出，翻滚着令人胆寒的疯狂。 　　“你是不是想死？”他一字一句地问。 　　…… 　　“哈哈哈妈的，姚赐那憨批被孟期久揍了，差点从四楼踹下去！” 　　高三六班，一个少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旁边的红毛看得眼晕，一把将他扯到椅子上。 　　“真的，姚刺猬真被揍了？”红毛语带怀疑：“他俩有什么打的？” 　　姚赐出了名的和段绫不对付，天天就想着去阳澄打架，在南高虽然算不上孟期久的跟班，但两人平时相处得还算和谐。 　　…或者说姚赐这刺猬对上孟期久，一身的刺儿必须得软上八分。 　　“孟哥不是去B市了么，回来了？” 　　“刚回来，好像家都没回就来了。” 　　少年兴奋劲儿还没过，接着有样学样：“结果姚赐就触了他霉头，哈哈哈哈你去看看，牙差点给打掉，下手是真他娘的狠！” 　　“为啥打起来？”红毛还是没听明白：“都放学了吧！在教室打？” 　　“好像是因为那交换生。” 　　“豆沙包？走，去看看他那衰样！”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老对头被揍了，红毛一咧嘴，兴奋地直搓手：“豆沙包还有两把刷子，不是说是个没见过的么，咋还认识期久？” 　　“不知道，是没见过，刚听走廊里有人说，好像叫什么？谢宁？” 　　紧跟在红毛后面，少年寻思了几秒，补充道：“不过特漂亮，白天我还在厕所听谁说，放学要堵他，好像看上人家了，现在估计没人敢了。” 　　“这帮狗比玩意真不是东西！” 　　红毛笑骂，已经放学了，怕看不到热闹，越发加快脚步往二班赶。 　　然而走了两步，红毛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放慢，最终停在二班窗边。 　　“谢宁？” 　　这名…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呢？ 　　阳澄小霸王那对象，把小帽搞自闭的那个，是不是就叫这个名来着？ 　　透过二班窗户朝里看去，看清谢宁的脸时，犹如当头一棒，敲得红毛脑子都木了。 　　少年在一旁啧啧围观：“你看那缩墙角哼唧那个，不姚刺猬么！还有孟哥，前脚发疯，后脚又变回人样了！看几次我都觉得瘆得慌！” 　　红毛吞了吞口水，看着正小心翼翼询问豆沙包有没有事的南高校霸，艰涩道：“姜沉鱼之前说的，孟哥藏着的小美人，不会就是他吧…” 　　“我看是了！”少年斩钉截铁地说：“孟哥平时哪这么有人样？” 　　“卧槽…但这豆沙包不是段…” 　　就好像嫌事情还不够混乱一样，音量调到最大的广播喇叭忽然响彻校园，打断了红毛尚未说出口的话。 　　“全体垃圾们请注意！全体垃圾们请注意！” 　　“段绫堵门来了！就他妈一个人！能打的都别走！” 　　又是一次堪称噪音污染的广播，滋滋啦啦的杂音里，传来姜沉鱼格外急促的喘息声，话音里夹杂几分压制不住的兴奋。 　　“孟期久！别他妈谈恋爱了，揍我算什么本事，来来来，今天弄死他！！！” 第27章 别碰他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 阳澄高中的气氛比起往日活泛了不少，归根到底, 还是因为所谓的交换生计划。 　　“分手了吧？应该是分手了吧？” 　　“假期两人和猫卷他们去了趟度假山庄, 好像那时候分的。” 　　“真的假的啊？我还以为段绫会拦呢，看来两人也不是什么真爱嘛。” 　　“嗨，我之前就觉得段绫玩玩而已。” 　　“卧槽, 这还不认真，我可亲眼看见他俩在图书馆腻腻乎乎的，段绫那个洁癖都能忍，必不可能分！” 　　校园里对于此事的争议不断，吵了大半天后得出了个结论, 分没分手不知道，但闹矛盾了是肯定的。 　　谢宁去南高做交换生的事, 甚至比即将下发的月考成绩还要饱受关注, 绝大多数人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认定他去了南高，绝对要比在阳澄更倒霉，还颇有种假手他人的得意。 　　高三一班, 第一节课课间。 　　何漫卷轻手轻脚地坐到段绫前座，随便抛出了个话茬：“绫哥, 过几天我们篮球队该和南高打比赛, 你能来参加吧？” 　　潋滟的桃花眼从窗外收回，段绫抬腿将他的椅子朝前踢远半米。 　　“你一个球投不进，比什么？” 　　想起那次和谢宁的比赛, 何漫卷脸一红，梗着脖子挽尊：“嗨，我那不是让着他嘛！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故意输的！” 　　段绫扫过他臊红的脸，垂下眼梢：“不去。” 　　“为啥呀为啥呀！”何漫卷急了：“绫哥，你不来我们赢不了，肯定被那帮狗比笑一年！” 　　“你那菜鸡篮球队不可笑？” 　　指尖烦躁在桌上点了两下，段绫又看向锁死的校门，显然有了赶人的意思。 　　“也不全是菜鸡啊。”何漫卷小声嘟囔道：“那你不参加，我们少人，我看谢宁篮球打的挺好。” 　　段绫冷笑：“五个球投进一个，打的挺好？” 　　“绫哥，你咋连这都知道？你还一直看着他呢？” 　　空气霎时沉寂，段绫眸光晦暗，扫过何漫卷那只喜欢乱抱乱摸的手。 　　“不然看着你？你说，一只手能比赛么？” 　　这话说得饶有深意，一股危险的气息毒蛇般缠上他，何漫卷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背过放在桌上的手。 　　除了性格之外，作为原书的万人迷主角，段绫的堪称完美的人设。 　　抛开万人迷光环所带来的负担，某种程度上，他是毫无争议的命运之子，只要他想，不感兴趣的知识领域同样能轻松学会，对于别人来说要跨越几年的山峰，可能抬抬脚就能迈过。 　　正因每一样东西都能无比轻松的得到，生活开始乏味异常，丧失了许多渴望和激情。 　　段绫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手里的课本，对于何漫卷口中的篮球赛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消停多一会儿，眼看着就要上课，何漫卷眼珠又开始滴溜溜乱转，这时候不像猫了，反而像只绞尽脑汁的小老鼠。 　　“对了绫哥，上次我不输给谢宁了么，赌注是答应对方一件事，他倒好，就问了我个问题，还是关于你的。” 　　喘了口气，何漫卷再接再厉：“你俩这不挺那个啥么，怎么说吵架就吵架了，咳…总不会分手吧？” 　　听到分手两个字的一瞬间，段绫颇有些神经过敏地横了过去：“他还和你说过？” 　　何漫卷被慑得朝后一缩，说话都结巴了：“没，没啊，说什么啊？” 　　有些时候记忆力绝佳并不是什么好事，那本破本子上的内容再度浮现于脑海。 　　搞了半天，那些所谓的缠人和嘴欠，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谈恋爱，而是因为想分手，饶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想起时段绫仍觉得窝火。 　　令他更诧异的事，火气的源头更多在谢宁想分手这件事上，有关于本子上种种‘诋毁’，反而没有分手这件事更令他火大。 　　何漫卷灵光乍现：“对了，刚才我问谢宁他有没有被欺负，他说被人欺负了！” 　　段绫翻书的手指一顿。 　　片刻之后，他忽地放下书起身绕到何漫卷跟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 　　“别动，把眼睛闭上。” 　　何漫卷吓得瑟瑟发抖：“绫哥！我不说谢宁了还不行吗！别打脸啊！我老爸要…” 　　“少他妈废话！闭上！” 　　何漫卷闭死了。 　　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须臾之后鼻间隐约嗅到了一点浅淡的香气，明明闭着眼睛，何漫卷都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很艰难地在凑近。 　　他脸越来越红，正要在说话，却察觉到段绫忽地不动了，而他们之间起码还有半条手臂的距离。 　　“艹！见鬼了！” 　　恼怒中掺杂了几分迷茫的咒骂之后，他又被甩回了座位上，何漫卷睁开眼，只看到段绫沉郁走出教室的背影。 　　…… 　　南高比阳澄早放学半个小时。 　　下午五点半，南高校门口，段绫双手插着口袋，懒洋洋地靠着树干。 　　兴奋的喇叭声响彻半空，抬眼扫过将这篇区域包围的南高校服，他嘴角轻勾，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副没把谁放在眼里的嚣张模样将一众南高学生气得牙根直痒。 　　“卧槽！他怎么来了？！” 　　“刚开学就来找茬，还自己来的，真以为咱们南高没人了是吧！” 　　“你让开点！当我视线了！一会儿打起来别打他脸行么…” 　　“你妈的，有点出息！” 　　万人迷光环实属无差别照耀，即便是南高的学生，一些定力差的都时常动摇立场。 　　等了十几分钟，段绫有点不耐烦了。 　　他朝距离最近，正拿着手机偷拍的短发女生抬了抬精致的下巴：“喂，谢宁呢？” 　　短发女生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疑惑歪头。 　　“谁是谢宁？” 　　…… 　　谢宁本人，此刻正手脚冰凉，石膏一样呆站在座位上。。 　　听到广播里姜沉鱼的胡说八道，孟期久戾气刚褪的面容骤然热气沸腾，此刻恨不得把广播喇叭给砸了。 　　“我艹…！” 　　他舔了舔嘴唇，手足无措地解释：“你别他胡说，我不是想谈恋爱，我就是…” 　　“什么？”谢宁如梦初醒般抬头。 　　早在听到段绫在校门口时，他脑袋就懵了，后面的话根本没听清，余惊未消的脸看着孟期久眼里，忍不住攥拳又要朝蜷缩在地上的寸头走去。 　　谢宁懵住的原因着实与寸头有关。 　　要不是那一拳的惊吓刺激，他不可能突然想起度假山庄那晚的记忆，这会儿段绫找上门，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是真的凌乱失措了。 　　本以为是把主角气走了，谁知道竟然是和主角接吻了？！ 　　其他的记忆都很模糊，唯独后面整整五分钟，从小心试探到驾轻就熟的过程，他全想起来了。 　　…生无可恋。 　　一时间，谢宁都不知道该为自己的初吻感慨，还是为剧情的大崩盘而绝望。 　　就在孟期久撸着袖子还想撒气的时候，有人在一旁急切提醒。 　　“期久，你先别管他！段绫都找上门了！！！” 　　孟期久脚步一顿：“他来干什么？” 　　“谁知道啊！就是来找茬的吧！” 　　“是啊！别管刺猬了，先弄死段绫再说！” 　　二班的人跟孟期久最熟，因此跟段绫经常有拳脚上的来往，此刻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冲去校门口干架。 　　除了正在整理形象的阴柔男。 　　孟期久回头看了魂不守舍的谢宁一眼，有些犹豫。 　　“我有伤。”不放心让人自己回去，他刻意跺了两下酸疼的右脚，摆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你们随便，我回去养伤了。” 　　虽然怕疼，但孟期久的恢复力是出了名的逆天，刚赶来班级的姜沉鱼正瞧见这一幕。 　　“孟期久！你不能见色忘义啊！” 　　二班的人哀嚎着，嚎了没几秒，不知道谁突然蹦出一句：“幺妹发短信说他来找谢宁？谁是谢宁？！” 　　教室霎时安静，顺着几个知情人的视线，默默收拾好书包的谢宁成了焦点。 　　“刚才谢谢。” 　　他硬着头皮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回去有机会，他再做顿好吃的或者送孟期久几箱子钻石糖答谢！ 　　当然，前提是还能有这个机会的话… 　　从教室到校门口这一路，谢宁走得飞快，恨不得自己长出四条腿，能撒腿就跑，谁也追不上，偏偏身后跟了一屁股南高学生。 　　“你们认识？”孟期久拉齐脚步追问：“所以是因为得罪他了，你才被送来南高的？” 　　快步之下，谢宁呼吸微喘，能说话也知道该怎么说。 　　本来他和孟期久关系还算不错，邻居之间时常互相关照，偏偏孟期久是主角的死敌，而他这一周又要在南高度过。 　　“……” 　　见识到了寸头说打人就打人的疯狂，如果再被孟期久当成眼中钉…谢宁不敢往下想了。 　　愿意接收高三生的学校没有想象中好找，前两天他联系过两所，都被对方委婉拒绝了，不敢盲目退学赌博，在留在南高和回阳澄掺和进剧情之间，他必须选择一个。 　　苦着一张脸，谢宁转头看向孟期久，边走边磕磕绊绊地说：“其实，我和段绫在…” 　　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突然传来震动声，谢宁话音一顿，在孟期久疑惑地目光下，还是决定把话说完再看。 　　“我们在…” 　　“我他妈去哪找谢宁啊！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门口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吵闹，像是有人打起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身旁的孟期久面色大变，落下一句‘等等’便冲了过去。 　　外圈的人群看到孟期久后，明显松了口气，一个个非常自觉地让出了路。 　　视野开放，谢宁朝内看去，正好与刚放下踹人的脚的段绫对了个正着。 　　再晚一秒，这里怕是就要爆发一场群架了，还是多对一那种，偏偏那个一好像一点都不慌。 　　见人出来了，段绫‘啧’了一声，视线掠过逼近的孟期久，定定落在后面的他身上。 　　“谢宁，过来。” 　　孟期久脚步一滞，下意识转过了头。 　　“……” 　　…完了。 　　谢宁生无可恋地想，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 　　然而他没动，等了十几分钟的段绫却没更多的耐心了。 　　“你就非得对着干是吧？” 　　走到竭力压低自己存在感的谢宁跟前，目光落在他比平时更加苍白的脸上，段绫眼珠动了动，忽地抬起了手。 　　“…!” 　　谢宁反射性就要后退，却被他按住肩膀拽了回来。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冰凉的手指轻轻滑过耳朵与脸侧网球留下的红痕，留下一片难言的痒意。 　　四周静得可怕，因为离得近，谢宁隐约能感觉到眼前的人气场的变化。 　　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他打你了？” 　　不过多时，头顶传来隐忍的声线，谢宁迷茫抬头，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正看到后方呆怔的孟期久。 　　他赶紧摇头：“不是他，是别人，他还帮我…” 　　正说着话，视线里的人忽然冲了过来。 　　谢宁倒抽了一口气，眼看着段绫的手腕被抓住甩开，紧接着一袭拳风吹过，直奔段绫的脸冲去。 　　猝不及防之下，段绫瞳孔一缩，下意识将谢宁扯到身后，也因为思绪的短暂转移而没躲开这一拳。 　　囚笼里的野兽再欲挣出，孟期久看向他拉着谢宁的手，火冒三丈地从唇齿间挤出三个字。 　　“别碰他！” 　　作者有话要说：　　段绫：？？？ 第28章 我们在谈恋爱 　　“…？！” 　　铁锈般的血腥气自口腔内弥散, 段绫微偏着头，神情错愕。 　　原本就安静的四周直接化作寂静, 不光段绫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 就连南高的其他学生也没想到。 　　寂静之后，便是吹着口哨的喝彩和欢呼，偶尔穿插着几句‘都说了不要打脸’的抱怨, 很快便被淹没了。 　　“弄死他！弄死他！” 　　平时玩世不恭的姜沉鱼这会儿兴奋异常，恨不得再冲上去补上两拳，而站在他旁边的红毛看到这一幕，面色灰败，想拦都来不及了。 　　“姜沉鱼, 别嚷嚷了！” 　　红毛没好气地扯了他一把，忍不住再次确认：“你说的孟哥藏着的小美人, 真是他？” 　　“是啊！” 　　莫名其妙地白了红毛一样, 姜沉鱼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不是他我刚才能挨揍么，谁知道这么巧换来的是他。” 　　“你他妈是不是傻逼？！” 　　红毛差点气到晕厥：“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段绫谈恋爱了！小帽受了刺激才自闭的！” 　　姜沉鱼还是不以为意：“那和弄死段绫有什么关系，你今天发什么神经…” 　　话音越来越小，姜沉鱼的表情逐渐凝固, 这一次，比在走廊撞见谢宁时还要更加懵逼。 　　他猛地转头, 看向段绫将人护在身后的动作, 又看向明显开始失控的孟期久，一口凉气吸进肺里，憋得生疼。 　　“卧槽？！不会这么巧吧！” 　　这俩人互相看不顺眼这么多年, 结果偏偏他妈的眼光一样的？！ 　　…… 　　手腕上的力道并没有因为孟期久的话而放松，挺直的身影也没有因为噪杂的环境而动摇。 　　几秒钟，也许更短。 　　从谢宁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段绫伸出殷红的舌尖，很轻地舔了下嘴唇，挑起一弯冷笑。 　　“别碰他？”他饶有深意地重复道。 　　即便刚挨了一拳，浑身细胞都叫嚣着回击，大脑却被迫保持着清醒，甚至自顾结合起了方才广播的内容。 　　抬头看向情绪异常的孟期久，段绫擦过渗血的嘴角，反问：“为什么不能碰？” 　　“松，手！” 　　他无动于衷，孟期久攥紧拳头，看着惊慌未定的谢宁，只恨不得再给他来一拳。 　　“他现在是南高的人，你他妈找揍呢？！” 　　说着话，孟期久又要动手，谢宁看得胆战心惊，想解释都没机会。 　　孟期久八成是以为他被段绫欺负到南高来了，才表现得这么冲动。 　　谢宁一个头两个大，顾不得会不会被波及了，赶紧用力扯了段绫一把。 　　“等等！误会！” 　　段绫躲开孟期久的拳头，恼火道：“你一边呆…” 　　余光扫过周围兴奋叫嚣的南高学生，段绫咬了咬牙，将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你老实点！” 　　他一句等等，段绫没停，却把孟期久喊得停下来了。 　　“去你妈的，关你屁事！” 　　趁人愣神的功夫，段绫朝前狠踹了一脚，有意踹向孟期久活动不方便的右腿，一点余力都没留。 　　痛觉神经过分敏感，孟期久仍强扯着没倒。 　　正要反击，在听到段绫后面的话后，他面上的血色霎时被抽干，整个人定格在了原地。 　　“狗屁的南高，我的人，我他妈还不能碰了？” 　　两人的拳脚交锋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打架的节奏谢宁根本就跟不上。 　　“段绫！” 　　眼看着孟期久的腿二度受伤，谢宁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硬是将段绫扯到身后，上前急切追问。 　　“你没事吧？！” 　　这个时间点拆石膏都早了，要是再受伤，不会未来行动不便吧？！ 　　孟期久站在原地，额头因为疼痛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却没有像在医院那次鬼哭狼嚎。 　　“…没事。”他宽慰道，似乎很费力地扯了下嘴角：“谢宁，来时，你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谢宁神情一顿。 　　“刚才太急，没机会听。” 　　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脸上，孟期久声音柔和，并不是在逼问，就好像只是随口问的一样。 　　“他…段绫为什么来找你？” 　　点漆般的眸子忽明忽暗的，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没，只剩一点孱弱的光。 　　“……” 　　想过他会生气，但没想到孟期久还会因此而伤心。 　　经不住这样复杂的注视，谢宁避开目光，正想说话，脚步一个趔趄，被迫撞进了谁的怀里。 　　鼻间是熟悉的味道，肩膀被死死扣住，身旁的人怒火冲天，似乎下一秒就要口吐芬芳。 　　“你刚才…！” 　　“我们在谈恋爱！” 　　不止孟期久怔住，段绫的话也被截在了嘴边。 　　谢宁呼了口气，再度对上孟期久漆黑的眼眸，认命般说：“他来找我，是因为我们在谈恋爱。” 　　…… 　　熟悉的车厢内，两人相顾无言。 　　“你怎么来了？” 　　硬将人扯离了重重包围的南高，分手计划再次被打乱，谢宁语气多少带了点幽怨。 　　剧情崩盘，假期又失联，他这个工具人都被男配送来南高了，段绫这时候还来干嘛。 　　难道是提分手？ 　　谢宁余光瞥了阴沉着脸看着窗外的段绫，摸不准地想。 　　段绫似乎气得要命，没回答问题不说，突然从车里拿出了似曾相识的药箱。 　　“涂药。” 　　试过了，涂药又不会分手。 　　谢宁兴致缺缺：“不然直接去看医生吧。” 　　刚打完架，段绫身上的凶劲儿还没散，闻言直接横了过来。 　　谢宁莫名读懂了其中的情绪。 　　老子来接你涂个药还叽叽歪歪？！ 　　段绫伤到的位置又在嘴角，车厢里逼迫性的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无奈，谢宁慢吞吞找出药水和棉团镊子。 　　“你怎么来了？”他没忍住又问。 　　“快点！”段绫催促道，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凛声反问：“你和孟期久很熟？” 　　谢宁动作一滞。 　　这一拳打得很重，嘴角不但渗了血，还落下了明显的淤青，这两个人打起来谁都没想过留情。 　　夹着沾了药水的棉团靠近，轻轻擦拭他嘴角的伤口，谢宁边擦边说：“…也不是特别熟。” 　　说到底，其实就是认识半个月，互相帮过几次忙的关系。 　　他扯着段绫走时，孟期久失了魂似的反应他也不太明白。 　　“不熟？！他…” 　　段绫突然动了动，正聚精会神涂药的谢宁一个没注意，差点狠戳到他的伤口上，赶紧低喝了声。 　　“别动！” 　　段绫错愕停住。 　　“不是你说涂药的么。” 　　他们的距离很近，也许是次数多了，没有了先前那种让人窒息的不自在，谢宁面对他，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畏惧了。 　　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眼睑下嵌着淡淡的阴影，就像是最近都没有休息好，身心俱疲似的。 　　目光从他姣好的眉眼蜿蜒至微抿着的嘴唇上，段绫眼珠里的光亮闪烁，越发晦暗。 　　说了别动，眼前的人还是缓慢又固执地忘前凑，等谢宁意识到哪里不对时，已经随着他的动作被挤到了车角。 　　“段绫？” 　　循着他那种新奇里带着点茫然的目光，谢宁再次想起喝醉酒之后的记忆，双颊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红。 　　是主角疯了还是他在梦游？！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脸，手里的棉花团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记得没错的话，纵使是原书四分之三的部分，也没有写过主角和那个男配有亲密举动，就是一个拥抱，主角回去都要洗三遍澡。 　　“段绫？！” 　　眼看着被逼到窗边，司机先生过分僵硬的侧脸被挡在了座椅后，比往日更加浓郁诱人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完全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谢宁刚捂住嘴，手臂就被拉了下来。 　　“怎么？”桃花眼微微上挑，显得有些妖异：“不是你说要谈恋爱么？” 　　手腕被抓住，身体也被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谢宁心里慌得不行，还得佯作镇定。 　　“这样太，太早了点吧！” 　　“你撞上来的时候怎么不说早？” 　　“我撞上去？！” 　　谢宁脸色大变，断片断的严重，他只记得和主角亲了得有五分钟，但别说谁主动的，连当时什么感觉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都忘了？”段绫眸色更深。 　　时隔多日，比起那破本子和其他，段绫更迫不及待想验证是不是清醒的时候，自己也不排斥他。 　　方才窝着的火气氤氲不散，一想到谢宁关心那家伙的样子，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紧。 　　孟期久，两人竟然认识？谢宁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就在这时，轿车好巧不巧地到达了目的地。 　　看到熟悉的庄林小区后，谢宁狠狠松了一口气，甚至没有深想这次怎么会直接被送到家。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推开段绫，拿书包，开门，下车，动作一气呵成。 　　在他逃命一般跑回家，锁死房门后，谢老爹拿着锅铲懵了半晌，顺着阳台探头看向窗外。 　　段家的豪车还在，在破旧的小区门口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今天是被送回来的，谢老爹松了一口气，远远朝小区门口挥了挥手，等车发动离开，还不忘冲谢宁房间知会一声。 　　“宁宁，段少爷走了！” 　　房间里‘砰’得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的撞击声，谢老爹傻愣半晌，自认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恋爱，摇头接着做饭去了。 　　房间内，谢宁的脑门刚和书桌做过亲密接触，明明应该泛红，偏偏因为跟脸颊顺了色，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剧情何止是崩了！不光剧情，连主角的人设都保不住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着实让他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短短一个月，不止得罪了主角的追求者，还得罪了主角的死对头，甚至还主动把主角给…! 　　谢宁哐哐又撞了两下书桌，恨不得时光倒流。 　　这下好了，无论是回阳澄，还是留在南高，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怎么办？ 　　临睡前，谢宁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他猛然惊醒，意识到今天段绫竟然没有将他送到别墅区！ 　　此时已经深夜，谢宁有意无意的倾听着楼上的动静，却至今都没有听到开门声。 　　耐不住一整日的惊吓和疲惫，没多久他便睡了过去，然而刚沉入梦乡，床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迷迷糊糊地按下接听键，给他打电话的人就那么两个，谢宁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问：“…孟期久？”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话筒那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谢宁，你再说一遍？” 第29章 黑化的开端 　　混沌的大脑霎时清醒, 谢宁卡带一般看向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放学的时候, 他曾受到一条短信, 同样是陌生的号码，内容只有简单四个字：赶紧出来！ 　　“……” 　　“谢宁，还他妈的不熟, 你…！” 　　啪嚓挂了电话，顺带关机压到了枕头底下，谢宁一口气提了半天，才如释负重般呼出。 　　梦吧，肯定是做梦。 　　段绫怎么会给他打电话呢, 八成是今天累得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了。 　　躺回枕头, 就在即将入睡的时候, 楼上终于传来了开门声。 　　谢宁睁开眼睛，定定看了一会儿天花板。 　　有机会的话…还是搬家吧。 　　…… 　　我们在谈恋爱。 　　几个字对于南高的冲击一点儿都不亚于阳澄。 　　段绫根本不是来找茬堵门，只是来接男朋友放学的，谁听了不得说一声不可思议！ 　　得知段绫来这里的原因后, 谎报敌情的姜沉鱼先成了众矢之的。 　　“这这这我哪知道啊！”姜沉鱼一脸无辜：“就这么放他走了？！” 　　红毛无奈：“不然呢，上次我去南高也没被堵啊, 人家接个人被堵这, 回头阳澄那帮富二代能把南高端平！” 　　“难怪他敢自己来。”姜沉鱼怒骂：“我还寻思这狗东西竟然有送上门的一天！” 　　再说了，两人谁都没敢提，孟期久现在的状态, 隔壁疗养院的二傻子看着都比他强。 　　这架能打起来就怪了，要是把小美人伤了，最后还不知道是段绫倒霉还是他们倒霉！ 　　…这可咋整。 　　多亏了他广播的福，这下可好，全校都知道他们老大失恋了，对方还是段绫的对象。 　　“对了，小帽怎么样了？”红毛问：“这周他能来上学么。” 　　姜沉鱼耸肩：“恢复的还行吧，勉强能说话，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你是不是傻逼？小帽因为啥去医院的，这会儿回来，不又刺激一遭么。” 　　姜沉鱼不耐烦地摆手：“管他呢，跟我没关系，也就期久对他上心，我看他一眼都烦！” 　　当天晚上，姜沉鱼等人顾不得别的，先把失魂落魄的孟期久送去了医院。 　　好在第一次摔伤的位置在脚踝，段绫那一脚赌错了地方，简单包扎后，孟期久的精神似乎也随之自愈了。 　　“我一会儿去打工，你们先回去吧。” 　　然而他看起来越像个没事儿人，姜沉鱼和红毛心下就越紧张。 　　两人飞快对视一眼，姜沉鱼不满道：“刚能走就去打工？” 　　“没办法，手头紧啊。”孟期久无奈一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 　　眼尖瞥见了他手机屏幕上的人，姜沉鱼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 　　“今天就这样吧。” 　　长途跋涉了一天，难掩面上的疲惫，他看向自己的腿，目光黯淡而空泛。 　　“等我搞清楚了，再说吧。” 　　…… 　　第二天一早，谢宁打开手机。 　　没有想象中的短信轰炸，如果不是最近联系里那仅仅十秒钟的通话记录，他都要以为昨夜的电话真的是一场梦了。 　　收拾好东西，在路口犹豫良久，他最终走向了南高。 　　十月份，万人迷的主要追求者即将一一登场，韩骞只是第一个，但参加度假山庄宴会的男配可不止他一个。 　　一些人在宴会上扑了个空，如今，段绫来南高做交换生的剧情跟着崩溃，这些人再去阳澄找主角，应该就不会扑空了。 　　谢宁长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如今阳澄的音乐老师应该已经换人了，对比起来，还是南高的小混混‘可爱’一点。 　　还有六天，昨晚他又联系了两所学校，其中，蔚蓝三中隐隐有些松动，说要稍作讨论，这两天给他答复。 　　这所学校以成绩优异，学生安分守己著称，说白了就是出了名的书呆子聚集地，谢宁想着原主在阳澄的外号，总觉得这次非常有戏。 　　今日的南高比起昨日，完全是另一所学校。 　　如果说昨天这些人看他的目光里都是兴味，那今天就得加一分狰狞，两分怨恨，以及三分的想不通。 　　寸头算是其中的代表，被打的鼻青脸肿还不忘恶狠狠瞪过来。 　　他和段绫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眼下这副模样，不管什么表情都有点滑稽。 　　还是没有找到备用桌椅，谢宁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原处，自己都佩服自己还敢回来的胆子。 　　太难了，没得选也太难了！但在南高只是一时的可怕，回阳澄却是后患无穷！ 　　坐着位置，他突然想起小帽转到阳澄的时候，不是去了高二何漫卷他们班么，按理说，他在南高应该同样高二。 　　…那这个位置是谁的？ 　　他正奇怪着呢，斜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寸头的脑袋被人强硬掰回了正面，孟期久俯视着他，笑吟吟地问：“不长记性是不是？继续？” 　　姚赐：“……” 　　暴露之后，与孟期久第一次见面，谢宁不知不觉挺直了腰板，紧张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 　　对方一点一点走近，最终坐到他前座的位置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过头问：“昨天没吓到你吧？” 　　谢宁瞪圆眼睛，讶异地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句会问这个。 　　周围学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停顿片刻，他还是老实说：“…还好。” 　　孟期久动手得太突然，还是毫不犹豫地打向万人迷主角的脸，要不是看过原书，他真要吓一跳。 　　想到这，谢宁再看孟期久的眼神里不由得带了几分敬佩。 　　这才是死对头，一点不为美色所动的。 　　沉默片刻，孟期久突然换了个话题：“谁让你坐这的？” 　　班上一阵乒乓响，其他人纷纷坐回座位，一个个装模作样地翻了崭新的课本，那股子紧张劲儿隔几米都能感觉出来。 　　谢宁诡异地朝四周看去，被他视线掠过的人个个躬下身，有的都恨不得趴到桌子底下，昨天嚣张跋扈的那几个，这会儿一色地化作一声不吭的小鹌鹑。 　　“这是你的位置？” 　　孟期久点头，看着他手里的数学课本，脸上飞快划过一抹惊慌。 　　…原来可怕的不是小帽，而是眼前的校霸。 　　谢宁更不解了，在他看来，除了打架时有些吓人，平时的孟期久就是很普通的阳光乐观少年，有这么可怕么？ 　　比起他，还是不讲理的段绫更可怕一点。 　　指向身边抖个不行的小胖子，谢宁说：“他让我坐在这。” 　　“哦…”孟期久话音微微拉长，转眸朝小胖子看去。 　　小胖子抖得椅子都在咯吱咯吱响，谢宁不想挨着他，见孟期久好像没有恨屋及乌，试探性地问：“你知道备用桌椅在哪么？” 　　“备用桌椅？体育仓库可能有。” 　　谢宁站起身，打算给他让地方，结果孟期久比他更快走向了小胖子，单手搭在他桌边。 　　“小胖，自己去找个位置。” 　　他语气淡淡地说，听上去并没有给人压力，然而体型起码是他两倍的小胖子愣是吓得眼圈都红了，抬头欲言又止了半天，在孟期久又点了两下桌子后，才连滚带爬地走了。 　　谢宁：“……” 　　他走后，孟期久直接在小胖子的位置坐了下来，转头对着瞠目结舌的谢宁说：“你就坐那吧，课本用吗？” 　　谢宁赶紧点头，将书桌里的课本都递了过去。 　　不愧是校霸，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孟期久的危险度在心里被拉高好几个度，邻里的情分不知道被消耗了多少，以后还是离远点为妙。 　　整个一上午，谢宁为了避免麻烦，能不乱窜就不乱窜，孟期久同样，课间来找他搭话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不光本班，还有外班的以及小学弟。 　　他的人缘异常的好，又没有洁癖，谢宁观察了一上午，也没看出他到底哪里可怕。 　　不管怎么说，孟期久没有对他反目成仇，就足够证明他非常理智了。 　　谢宁再傻也知道，自己在南高安然无事，都是托了邻居校霸的福，他思量着今晚就把家里的几箱糖果，贿赂也好答谢也罢，总该表示表示。 　　这一上午，他在南高平安无事，口袋里的手机却不止一次地震动起来，都被他以上课为理由自我催眠地挂断了。 　　中午时分，南高校门再次打开，几个身着阳澄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谢宁正吃着自带的三明治，透过窗户，眼尖地看到了何漫卷四处张望的身影。 　　除了他，还有顾子真和苹果脸，即便是这个距离，都能看到两人脸上的嫌恶。 　　他们来干什么？ 　　谢宁又往嘴里塞了一块三明治，鼓着腮帮努力回忆起剧情来。 　　等一行人走进教学楼，他才收回目光，转眸便对上了孟期久的注视。 　　咀嚼的动作一顿，他刚要尴尬，仔细一看才发现，孟期久好像是在看他桌上剩了一块的三明治。 　　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高喊：“谢宁！” 　　谢宁眼皮一跳，一个黑影直线扑来，自打上次开始，何漫卷好像就抱他抱上了瘾。 　　没有养只猫的打算，谢宁挣扎着推开：“你怎么来了？！” 　　“你还真没事！”何漫卷上下打量着他，夸张松了口气：“我他喵吓死了，孟狗竟然没…” 　　隔着衣服捏了他一把，在后方孟期久难看的脸色里，谢宁干笑着将人推出了教室。 　　在南高，何漫卷的知名度绝对不亚于段绫，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怕，他因为正事儿来南高，顶多被阴两脚，没理由的被揍，回家一告状，身后的家世背景可不是摆设。 　　避开一众‘杀猫’的视线，谢宁将人带到拐角追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商量篮球赛场地的事，我不是队长么。” 　　…对了，篮球赛！ 　　谢宁恍然大悟，十月份，阳澄的确和南高有一场篮球赛，比赛结果不重要，依照惯例，最后还是会以打架收场。 　　原书里，这期间段绫正在南高万人迷，阳澄的人因此有些畏手畏脚，篮球赛输了不说，还被打的很惨。 　　好像就是从这时候起，段绫隐约就开始黑化了，他混在南高的人中间，捡来件校服蒙上了哪个男配的脑袋，在一片混乱中借机揍了对方一顿。 　　…谁来着，好像是请假来当观众的韩骞？还是刚转去阳澄的抖m？ 　　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谢宁身子一颤，面不改色地暗灭了电话，转头打探：“对了，段绫呢？他今天心情…怎么样？” 　　“绫哥今天没来，好像是因为洗了冷水澡，发烧了。” 　　“洗冷水澡？！” 　　“嗨，谁惹他生气了吧，特别特别生气的时候，他是会这样。” 　　说到这，何漫卷一双猫眼眨了眨，有点慌了：“对啊，他为什么生气？不是因为我吧？！” 　　想起昨天的事，他有些心虚地瞥了谢宁一眼，虽然闭上眼睛了，但他总感觉，昨天在教室，绫哥好像是想亲他来着… 　　全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何漫卷一看过来，谢宁立刻一脸无辜地摇头。 　　“我也不知道。” 第30章 滚烫的怀抱 　　不知从哪年开始, 阳澄和南高的篮球赛成了每年惯例。 　　去年的场地定在阳澄，当时阳澄篮球队的队长还不是何漫卷, 而是一名如今已经毕业的学长。 　　何漫卷痛心疾首：“去年我们输的可惨了！就是因为我没参赛, 今天我们绝对不会输！” 　　“嗯嗯。” 　　谢宁敷衍点头，心道今年阳澄不但依然输了，还输的更惨。 　　主角虽然有主角光环, 但架不住他没参加只旁观啊。 　　和原书一样，今年的比赛场地定在了南高。 　　段绫已经高三，原书写这一小段剧情，只是为了表现主角在球赛后的群架里阴了男配，由此而发生的心态转变。 　　倒不如说, 比赛只是部分男配进入校园的契机，最后谁输谁赢根本无所谓。 　　“阳澄…咱们学校, 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变动？” 　　没有在意篮球赛, 脱离了剧情舞台的谢宁开始靠套话确认走向。 　　“变动？有，就是没一件好事！” 　　何漫卷表情忿忿：“吴主任那个艺术家侄子来实习了，保健室的老师也他喵的换了人，一班还转来个神经兮兮的变态。” 　　“…这样啊。” 　　没错了。 　　谢宁心下拍板, 果然开始了！ 　　剧情虽然崩了，故事内核却岿然不动, 只是不知道会怎么发展了而已。 　　再次庆幸自己选择了南高, 要是这两天他在阳澄，日子绝对更不好受！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何漫卷不满地说：“你不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打绫哥的主意！” 　　谢宁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前男配’, 一边欣慰他的迷途知返，一边又无奈他看不清形式，竟然真把自己当成了段绫的真爱。 　　对上何漫卷单纯期待的眸子，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再说吧。” 　　简单了解过情况，在顾子真几次电话催促下，何漫卷恋恋不舍地走了。 　　没用上半个小时，关于场地的事商议结束，前脚何漫卷等人刚走，后脚一众工程队就进了校园。 　　“靠！期久，难怪你非要选在南高！” 　　红毛几人围在窗边，眼看着陈旧的篮球场被整个挖开，心情又兴奋又酸溜溜。 　　阳澄那帮小少爷果真不会委屈自己，只比一天的球赛，就因为嫌弃他们的场地，还要找人重新搭建篮球场。 　　“有钱真他妈的好！”不知谁骂骂咧咧地感慨了一句。 　　孟期久朝操场望去，表情淡淡，看不出情绪。 　　“是啊。”他轻笑道：“让他们修吧。” 　　午休时，南高的学生都跑去操场围观，教室里难得清静，谢宁便提前把作业做完了。 　　到了下午，各科老师开始讲解月考试卷。 　　他没有参加南高的考试，孟期久见状，桌子一推，硬是和他当了同桌。 　　基本上没答几道题的数学卷子被摊在中央，倒也和校霸的身份相符。 　　五分钟后，谢宁忍不住了：“我能在上面改吗？” 　　老师讲着题，这人错了一大堆，怎么一笔都不动啊！ 　　偏偏孟期久还摆出一副拄着下巴认真思索的模样，近看远看都挺像那么回事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在听讲。 　　对上他无奈的目光，孟期久愣了愣，将试卷朝他推去，不好意思地讪笑。 　　“那辛苦了。” 　　四周更加安静，几个人露出一副受不了了的模样，纷纷捂脸转头，互相张牙舞爪地比划起手语。 　　看不明白他们在比划什么，谢宁收回视线，依照习惯改好了试卷，中途稍作犹豫，又标上了错题的知识点。 　　这样错过了这堂课，如果孟期久回头再看，也能看明白。 　　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萦绕在脸侧，谢宁抬头，只看到对方瞄向试卷，亮晶晶的葡萄眼。 　　“我写的时候挡到卷子了？” 　　“没有。” 　　孟期久摇头，抿嘴笑了笑，嘴边的酒窝又露了出来：“这角度正好。” 　　…… 　　在南高的第二天，谢宁摒弃杂念，埋头学习到了晚上。 　　得知孟期久要去打工，两人不同路，谢宁隐隐松了口气，放学时简单和他打了招呼告别，便忙不迭地离开了学校。 　　饶是走得再快，四面八方的议论声还是跟了他一路。 　　“他真和那小霸王是一对儿？！” 　　“卧槽，这他妈也不搭啊！” 　　“你懂个屁！不过我听说孟哥不是…” 　　“嘘嘘嘘！你想死啊！期久不让提！” 　　“艹，那这也没法收拾啊，阳澄不能来个普通豆沙包么！” 　　一边是在南高最遭人恨的小霸王，一边又是放了话不准动手的孟期久，南高学生心里憋屈得不行，却只能看着小白兔闲庭信步般走出狼窝。 　　殊不知兔子这会儿也不好受。 　　自从中午之后，手机就没再响过，越是这样，谢宁心里就越没底。 　　好结果是，段绫气得直接把他甩了，而不好的结果…那就多了，反正总不可能是翻过这篇了。 　　南高校门口并没有像昨天一样被围得水泄不通，起码说明主角没有找上来算账。 　　想不到补救措施，谢宁只能抱着躲一天是一天的鸵鸟心态，能溜则溜。 　　叫错名字这事儿，说到底不是因为主角之前没打过电话么！谁知道他半夜抽什么疯！ 　　…早知道在游乐场，就不告诉他号码了。 　　绕路去了趟邮局，将印有阳澄印章的成绩单给蔚蓝三中寄了过去，又去超市买了点蔬菜水果，谢宁快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错觉。 　　可随着离开闹市，那种被人暗中跟着的感觉逐渐明显起来。 　　虽然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遭，可事情真的发生了，谢宁还是有种玄幻的感觉。 　　…谁？主角的追求者？ 　　剧情刚开始，已经有人嫌他碍眼了？ 　　马上就要到家了，穿过眼前的小巷，就是庄林小区的大门，小区虽然老旧，入口处的警卫室还是有人把手的。 　　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瞧见可疑的人影，谢宁咬了咬牙，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似的拐进巷子，然而刚拐进去便兔子一样撒腿狂奔。 　　巷子只有一百多米长，对方再快也不可能追上，何况刚刚他还给谢老爹发了短信。 　　然而千算万算，当他跑到巷子中间，看着前方出口处忽明忽暗的亮光时，突然就不敢走了。 　　…这不是前后堵他的吧！ 　　紧握在手心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前方的人影飞快转头，即便看不清脸，谢宁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那种‘终于逮到你了’的戾气。 　　怎么看都是前面这位更危险！ 　　直觉使然，他转身就跑，结果一回头，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身后的人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在五六米之外脚步一顿，紧接着拎起棒球棍便冲了过来。 　　“…！” 　　谢宁想都没想，把手里的水果蔬菜一股脑甩了过去，多争取出两秒钟的时间，他顾不上太多了，掉头就往小区跑，然而对方显然跑的更快。 　　没跑出两步，凛冽气流裹挟着球棍破空的嗡鸣，挥落的不留余力。 　　无奈而绝望的心情涌上，谢宁狠一咬牙，打算先护住后脑勺再说。 　　“去你妈的！” 　　一声怒吼响彻耳畔，手腕忽地被人紧紧拉住，下一秒，他便被扣住后脑勺，强硬按在了滚烫的怀抱里。 　　鼻间是熟悉的味道。 　　巷子很狭窄，基本没有施展拳脚的地方，虽然一脚将人踹开，那一棒球棍却还是狠狠砸在了肩头。 　　一声闷哼之后，谢宁被甩到了一边，身后的两个人影已经打了起来。 　　“段绫…！”他惊喊道。 　　“你滚远点！” 　　棒球棍不知何时已经易了主，论打架，主角的天赋不是开玩笑的，即便一开始肩膀挨了一下，还是很快扭转了局势。 　　而且跟着他的人似乎本身就带着伤，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暴露身份，除了挨打时发出几声痛呼，全程都没有开口。 　　两分钟后，对方狼狈不甘地逃走，在巷口处还回头比了个恶意满满的中指，段绫只追了两步，直接把棍子甩了过去。 　　“姚赐！你他妈最好能跑出A市！” 　　飞舞的棒球棍精准砸在那根手指上，一声嚎叫之后，这下人是真的跑了。 　　谢宁惊魂未定地走近时，段绫正扶着墙壁喘息咒骂：“狗杂碎，真会挑时候！” 　　“你，你没事吧？” 　　“你他妈跑什么？！”看到他，段绫就气不打一出来，喘的更厉害了：“傻逼么还往后跑！” 　　“……” 　　谁知道堵前面的是他啊！ 　　巷子口黑咕隆咚又看不清脸，远看着，段绫那架势明明更吓人！ 　　谢宁有点委屈，这会儿被人救了，又不好意思说实话：“我不知道是你。” 　　今天的段绫虽然依旧骂骂咧咧，气场状态却和以前不太一样。 　　他喘息的频率也不太对劲，想起刚才那声闷哼，谢宁紧张道：“刚才是不是打到肩膀了？” 　　“…没事！” 　　段绫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一声压抑的抽气声紧接着传来，谢宁心脏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看！不…等等，还是去医院吧！我打电话！” 　　他有些慌神地拿出手机，又觉得还不如让段绫的司机直接送他去更快。 　　“还是先出去…” 　　话说到一半，带着滚烫温度的手掌，突然有些粗暴地将他扯到了墙上。 　　眼前的景色骤然颠覆，谢宁瞳孔微缩，拳头下意识举起，转瞬又被炙热的手心包裹。 　　“烦死了！老子找你又不是说这个！” 　　…说实话，力道不算大，只是看起来吓人。 　　当灼热的呼吸打在脸上，谢宁眼珠动了动，这才想起何漫卷说过，段绫生病了。 　　老旧的小区四周没有几盏路灯，偏僻的小巷中央更是漆黑一片。 　　眼前的人急促地喘息着，生病外加力气的透支，以至于段绫看起来比平常脆弱得多，隐约直接可以窥见嫣红的脸颊。 　　“…撒谎，挂电话，谢宁，可真有你的啊！” 　　不止如此，他说话的声音好像都随着过热的体温融化了，话音绵长，虽然凶，但没什么威慑力。 　　一个天生的发光体，即便那光芒再微弱，也无法被黑暗所掩盖。 　　“我…” 　　周围的温度被段绫的体温带高，谢宁有点怀疑自己都发烧了，不然怎么会冒出主角也很脆弱这种可怕的想法。 　　他晃了晃头：“那个以后再说，咱们先去医院吧！” 　　这人是真的生病了，难怪刚刚会把人放跑，病成这样大晚上还跑来逮他人，看来属实气得不轻！ 　　“去个屁！” 　　下巴忽地被扣住，谢宁被迫抬起脸，对上他潮湿迷蒙的眸子。 　　“谢宁，你是不是出轨了？” 第31章 星火燎原 　　这个问题段绫不是第一次问, 在阳澄时，他就因为叶宣而问过一次。 　　有了上一次做铺垫, 再被堵墙角问及‘出轨’, 谢宁倒是没有那么堂皇了。 　　段绫显然烧得神志不清，锐利如刀子的双眸氤氲着一层薄雾，眼尾晕开淡淡的红粉, 倒真像是两片浸着露水的桃花。 　　但发烧也不诋毁别人名誉吧！ 　　“我才没有！” 　　最多晃神半秒，谢宁挣开手，强硬摸向他的额头，因触及的温度大惊失色：“嘶…赶紧去医院！” 　　这烧得都能煮鸡蛋了！ 　　现在都快七点了，段绫不会就这样等了一个多小时吧？下午一个电话都没打, 是想堵他个措手不及还是怎么的？！ 　　越想越脑子疼，谢宁做了两个深呼吸,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转头朝巷口看去。 　　“你司机呢？咱们先去找他。” 　　打架时干脆利落，力气耗尽后，段绫就像是歇了工的机器，反应都要慢了两拍。 　　被摸上额头, 他表情懵了一瞬，随即更烦躁地甩了甩头：“别碰我！” 　　谢宁：“……” 　　平时的段绫脾气臭, 起码还会听他说什么, 现在的段绫却让他有一种在跟熊孩子沟通的感觉。 　　“行。”他扶额退开：“那你自己走，咱们先出去吧。” 　　寸头会堵他就跟段绫脱不了关系，现在他要送主角去医院, 主角还耍脾气，他是真没其他办法了。 　　“我去看看司机先生把车停在哪。” 　　说罢，他推开段绫就要走，转瞬又被扯了回来。 　　这一次，对方力道明显比刚刚还要虚弱。 　　段绫按着他的肩膀，凌乱的刘海随着喘息声起伏，挡住了大片的神色，身上的香味却不减反增，就像被体温燃沸蒸发了一样。 　　谢宁只能瞧见他嘴边勾起的讥笑：“没有？那你为什么想分手？” 　　谢宁：“？！” 　　主角怎么知道他想分手？！难道是他之前说得太直白了？ 　　谢宁瞪圆眼睛，又惊又恐地看着他，这会儿对于主角的智商又有了新的认知。 　　片刻之后，他眼珠转了两圈，觉得如果段绫非要说这个，此时也不乏是个好机会。 　　他是真的想分手，急得火上眉梢。 　　随着剧情的迅速展开，再加上今晚发生的‘意外’，一切的信号都表明不能再拖了。 　　“我是想分手。” 　　闪烁的目光垂落脚尖，先告白求交往的是原主，为了避免日后被记恨，他先做起了铺垫：“我之前就说过，因为你，没人搭理我。”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很多人还看我不顺眼，我被送去南高，今天还被堵，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在主角眼里，他就是个工具人，除了派的上用场的时候，主角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原书里就是这样，主角根本没有在意的东西，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能得到，正因如此，反而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在意。 　　明知道这都是正常的，但就被送来南高这件事，谢宁始终纠结着一团郁火。 　　工具人还真是一点人权都没有！ 　　肩膀上的力道渐强，透过手掌，谢宁能感觉到段绫逐渐僵硬的身体，却依旧看不见他的表情。 　　摒除一切多余的杂念，他一鼓作气道：“和你谈恋爱，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不一定要选我。” 　　“我只想顺顺利利的毕业。” 　　“段绫，我们分…唔！” 　　后面的话都被堵在了唇齿之间。 　　阴暗逼仄的小巷，段绫强硬抬起他的下巴，身上的怒意化作狂肆的温度，好像下一秒都要将他吞噬一样。 　　喝醉酒后的亲吻是什么感觉，谢宁想不起来，他可以催眠自己没有发生过。 　　偏偏这个吻恨不得烙印在他记忆深处一样滚烫炙热，还带着世间最独特的香味。 　　可能是目的在于堵住他的话，嘴唇间的紧贴并没有持续多久，在谢宁惊愕推开前，段绫已经先一步退开了。 　　“我知道了。” 　　星火燎原之后，只剩一片荒芜的枯原。 　　段绫低垂着头，灼人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喷洒在他的耳廓，声音虚弱得能被晚风打散。 　　“谢宁…我知道了。” 　　…… 　　…他知道什么了？ 　　几分钟后，收到短信的谢老爹挺着大肚子匆忙跑来。 　　段绫还有意识，司机李磊死活不敢碰他，在谢老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被紧抓着手的谢宁不得不选择先将主角送回段家。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这个问题，段绫到底知道什么了？ 　　烧迷糊了段绫还是不准别人碰，要是彻底晕了也好，偏偏还有点神智，越是这样就越难缠。 　　到了段家之后，谢宁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搬运工，一个人形扶手，以及一个遭人围观的稀奇物种。 　　然而有些事情，越想避开偏偏就越能撞见。 　　富丽堂皇的客厅里，随着大门被推开，几个焦急等待的人影同时站了起来，其中有一面之缘的韩骞，还有家宅离段家没多远的顾子真，以及一个风度翩翩的金发男人。 　　“段绫，你去哪了？！”西装革履的韩骞压抑着怒火追问，脸上的焦急不像作假。 　　顾子真松了口气，瞥见谢宁之后，面色霎时转冷。 　　撑着人路过客厅，谢宁被夹在臂弯里，身上的冷汗嗖嗖冒。 　　他本能想将人推开，谁知沉默了一路的段绫突然转头，还挺凶地问：“动什么？” 　　“……” 　　谢宁咬牙，生着病还这个狗脾气！你能走自己走啊！ 　　可能是见他这副小身板实在吃力，气质非凡的金发男人走近打算帮忙，韩骞等人不甘落后，走了几步又默契地停下没有靠近。 　　段绫反应比平时要慢，对方靠近半米时，冷冽地眼神才横过去：“滚！” 　　谢宁脚步一滞，惊得差点平地摔。 　　虽然这么想有些过分，但这种场面，就好像一个贵族小王子屈尊降贵地对生了病的名犬施以援手，却被疯狗转头咬了一口。 　　金发男人的特征很好对号，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教导主任吴培的儿子，刚从国际超一流的音乐学院进修归来，何漫卷口中的实习音乐老师。 　　没记错的话，好像叫吴星宇。 　　被粗鲁地骂了，男人漂亮的手在半空稍作停滞，又从善如流地收回，语气淡淡。 　　“段绫，他扶不住你。” 　　和喋喋不休的吴培主任不同，吴星宇就像是出自正统名门的贵族，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很有修养。 　　远山一般清疏眉宇，浸在冰泉下的淡色眼珠，活生生一朵下凡的高岭之花。 　　“管什么闲事？” 　　撑着楼梯扶手，段绫一一扫过客厅里的人，最后落回手臂下努力压低存在感的谢宁身上，拧起眉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 　　没用上半分钟，管家带着几个私人医生浩浩荡荡地赶来，一个个急得满头大汗还不敢往前凑，韩骞等人在不远处团团转，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导致段绫感冒的病毒一样。 　　谢宁正生无可恋地想着什么时候能走呢，肩膀忽地一松，整个人被朝后推了一把。 　　他惊讶抬头，只捕捉到了段绫转过一半，有些疲惫的侧脸。 　　“送他回去吧。” 　　…… 　　被送回家后，谢宁晚饭没吃，糖果也忘了往楼上送，当天晚上磕了好几种感冒药，愣是把自己磕晕了才睡着。 　　在南高逃避了两天，一晚上打回了原形。 　　他终究掺和进了剧情，还撞见了最不想见的几个男配，临走时韩骞和顾子真的眼神，至今令他心有余悸。 　　不过比起这些，如今，他更在意段绫到底知道了什么，是知道分手了？还是单纯知道他被欺负了？ 　　而且，那个吻…又怎么回事？难道是嫌他说话太烦了？可是洁癖呢？！ 　　这不符合常理啊。 　　交换到南高的第三天，满脑子问号的谢宁上学路上都在走神。 　　然而好事没有，坏事成双。 　　浑浑噩噩走到校门口，他竟然遇见了两个几乎快被他忘记的人，叶宣和他的弟弟叶茂。 　　看到他后，小帽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雪白，整个人倏地缩到叶宣身后，露出的衣角都在发抖。 　　谢宁：“……” 　　怎么感觉他像是什么恶势力一样，他可从来没碰过小帽一根手指头。 　　这两天，他在南高的学生口中有听说小帽在医院治疗，结果他转来南高，小帽就出院了，一时也不知道是他们谁更倒霉。 　　小帽的反应使得叶宣注意到了他，两人对上视线，表情都有些尴尬。 　　因为段绫，他们的关系还未破冰，谢宁也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什么，倒是叶宣先开口了。 　　“你怎么在这？” 　　谢宁怔了怔：“我不是交换生么？” 　　这事儿阳澄早就传遍了，怎么叶宣好像还不知情的样子。 　　谢宁瞥向他身后的小帽，难道十月假期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回学校上课？ 　　“交换生？你和段绫分手了？”叶宣神色诧异，随即自己又先低下头说：“算了，跟我没关系。” 　　两人的对话已经引起了许多不怀好意的围观，担心有人将对他的仇恨值转移到别的阳澄学生上，他朝叶宣点头，没有再多聊。 　　如果小帽的病有所好转，应该不会再缠着段绫了，而且剧情开始，小帽再敢去作死，孟期久也护不住他。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操场上的篮球场便大变了样，崭新的篮球场伫立在操场正中，就跟凭空出现的异次元空间一样，和周围景色极其不搭。 　　听说要不是时间紧，顾子真等人还想平地建起一个室内篮球场。 　　高三二班的教室里，姜沉鱼正拿着一套崭新的南高校服给孟期久比划。 　　见他来了，娃娃脸动作僵住，再不复过去吊儿郎当笑眯眯的模样，孟期久转头，一如往常地挥手打招呼。 　　“今天挺晚，来的正好。” 　　拿过姜沉鱼手里的校服放到他桌上，在谢宁疑惑的目光里，孟期久眉眼弯弯地解释。 　　“校服，你忘了？现在你是南高的。” 第32章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谢宁讶然:“我的？” 　　孟期久点头：“嗯, 换上吧，比你们那制服舒服多了。” 　　南高的校服是宽松运动款, 和他穿越前的校服很像, 特点就是轻薄透气，平时和体育课都能穿，比起阳澄束缚感十足的小西装的确舒服得多。 　　舒适度什么的, 谢宁不是很在意，只不过如今在南高，他这身制服拉仇恨又引人注意。 　　“谢谢。”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他伸手接了过来，在娃娃脸等人不太友善的注视下, 朝孟期久真诚道谢。 　　小帽去阳澄的第一天就换上了制服，而按照南高连桌椅都没给他准备的前科, 估计这套校服也是孟期久帮忙要来的。 　　今天, 他一定会把糖送上去！ 　　换好校服，在孟期久莫名喜悦的注视下，谢宁落座，扫见他桌上的数学课本, 眼神顿了顿。 　　这个位置是孟期久的，那么在书上画诡异小人的, 应该也是他。 　　“孟期久。”纠结了小半天, 下午时候，谢宁终于憋不住转头问：“你那本数学书，我看到…” 　　前一秒, 隔壁桌的孟期久还眨着晶亮的葡萄眼望过来，在他说到数学书时，突然蹭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猛，哐当当的响动把班上的注意力全扯了过来。 　　“姚赐！” 　　鼻青脸肿的寸头刚走进教室，就被这一声慑得僵在了门口。 　　眼珠转到同样惊呆的谢宁身上，姚赐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一句‘卧槽’喷薄而出。 　　“艹！打完你他娘的还要告状！懂不懂规矩！” 　　姚赐今天请了半天假，这会儿刚从医院回来，谢宁乍一看见他，眼神霎时就冷了下来。 　　教室后篮筐里的棒球棍少了一根，他昨晚没看见脸，但段绫那句‘姚赐’他却听得清清楚楚，再加上今天寸头的反应以及他缠着纱布的手指，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教室归于安静，几个似乎知情的人小声嘀咕了几句，看姚赐这一身纱布的模样，就知道他没讨到好。 　　原本只是一时慌神，瞥见姚赐后随口转移的话题，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孟期久眯起眼睛重复：“什么打完了？” 　　姚赐后退了两步，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该来！ 　　“我和段绫打了一架，怎么了？！” 　　“段绫？” 　　出乎意料，孟期久好像不知道实情，姚赐暗忖着难道没告状，眼珠转了转，梗着脖子狡辩：“我去堵段绫，给了他一闷棍！又没打着豆沙包！” 　　“……” 　　谢宁错愕望去，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这寸头昨天明明就是冲着他去的，这会儿怎么就成专门堵段绫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下手不知轻重的时候，要是昨天姚赐那一下真打中他后脑勺，谁知道会怎么样。 　　他扶段绫的时候，段绫一直有意无意地避着另一侧肩膀，还不知道伤势如何，如今看来，姚赐倒是生龙活虎的！ 　　姜沉鱼闻言，扯出个玩世不恭的笑容，上下打量道：“就打了一闷棍，你怎么被揍成这样？” 　　“用得着你管！你有本事也去打一闷棍试试？” 　　姚赐恼羞成怒道，给了谢宁一个警告的眼神，笃定他不敢乱说话一样晃悠回了座位。 　　“哎，姚刺猬，说说细节。”姜沉鱼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你打哪了？怎么得手的？你这手指头怎么回事？” 　　高三二班，两人旁若无人地聊起主角被打的事情来，吸引了不少人侧耳旁听。 　　一听到段绫两个字，孟期久目光便收了回来，听出两人昨晚在一起，霎时没了追问的兴致。 　　确定谢宁身上没什么伤，他还是了句：“没受伤吧？” 　　远远看着姚赐咧着嘴和姜沉鱼炫耀什么的模样，谢宁没有吭声，在孟期久的注视下，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他早有这是书中世界的觉悟。 　　以他目前的身份，被一些角色所针对再正常不过，冷暴力或者小心机在他心里激不起多少波澜，在他看来，那些都只是剧情的必然衍生而已。 　　就好像原书设定段绫就是万人迷一样，作为万人迷的男朋友，自身剧情足以预料，他无从较真，只能想尽办法降低仇恨值，何况本身又没金手指，还一大堆麻烦事。 　　跳出剧情前，他始终秉承忍一时风平浪静，不忍也没别的法子的宗旨，毕竟没有顾子真，没有韩骞，还会有别人，这种针对只会源源不断，反抗没什么用，解决源头只有分手。 　　但像寸头这种，与主角关系不大，真真正正没有头脑的危险炮灰，就可以跳出设定来思考了。 　　在前天，还不知道他和段绫关系时，这家伙就想打他来着。 　　南高唯一方便的地方，就是武器触手可及。 　　寸头这两天挨了两顿揍，身上全是伤不说，手指也缠着厚厚的纱布。 　　在学校打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结合那天孟期久在班级收拾了对方的举动，南高对这点似乎没什么惩罚，最差的结果，可能就是把他送回阳澄。 　　“你别看我这样，昨天段狗也没捞到便宜，他今天不是都没上课么…” 　　被段绫认出来了，姚赐干脆大肆宣扬起来，他正天花乱坠地编造段绫被他打的多么狼狈呢，突然感觉热闹的教室越发安静，衬得他的声音格外的大。 　　原本听他讲话的姜沉鱼呆滞地看着他身后，手里的小零食都掉了。 　　“傻了你？” 　　教室没开窗，按理说不该有风的，但姚赐还是敏锐听到了淡淡的风声，他惊愕回头，脏兮兮的棒球棍贴着脸颊呼啸而过，精准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对方昨晚打人时没有留余力，谢宁自然也用了十成的力道。 　　“嘶……艹你大爷！！！”姚赐捂着肩膀嗷叫，毫无防备之下，眼眶霎时就红了。 　　上次打人还要追溯到六七岁时期，动作非常生疏的谢宁脸色苍白，默默看着姚赐抱着肩膀差点打滚的痛苦模样，脑子里想的都是有那么夸张么。 　　他没有寸头这种常打架的人力气大，昨天段绫发着烧挨了寸头一下，不还是吭都没吭一声就把寸头给揍跑了。 　　“那条小巷子虽然偏，但有监控，你乱说什么呢？” 　　依旧是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与手里的棒球棍完全不搭边，姜沉鱼距离最近，闻言下巴差点掉了。 　　就算寸头的人缘再不好，也比外来物种谢宁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他一边手指受伤，另一边肩膀受伤，回击都没有硬件，疼得一时都站不起身。 　　寂静之后便是爆发的喧闹，二班几个人对视一眼，见孟期久愣在原处没有反应，隐隐朝中央围了过去。 　　有人戏谑道：“段绫都知道脏别人先动手，你倒好，当着我们的面打人？真以为我们南高没人？” 　　“对啊！期久，你不会还护着他吧？！以为是个豆沙包，没想到还挺他妈嚣张！” 　　“姚赐不就揍了小霸王么，怎么地，还在南高替你姘头打抱不平呢？” 　　谢宁倏地转向说话的大高个：“他昨天跟了我一路，拿着棒球棍。” 　　大高个愣了愣，随即冷笑道：“我看你屁事没有，刺猬倒是挨了一棍子。” 　　“打架是不对。”谢宁的声音如往常般柔和。 　　大高个撸起袖子啐道：“你他妈打完了在这说个…！” 　　“所以我报警了。” 　　“…？” 　　不知道是书里世界的某种设定，还是少年人的莫名原则，警察来的时候，南高的人个个一脸痴呆，还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就是打一架吗？他们隔三差五就打架，从来没搞出过这么大阵仗啊！ 　　…这这这不讲规矩啊！ 　　剧情之外，谢宁没有那么束手束脚，两个学校的人约架一回事，他被尾随差点挨闷棍是另一回事，正常逻辑之下，自然是报警了。 　　只不过这种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在没受什么伤的前提下，报警的结果多半是私下调解，转接给学校和家长。 　　姚赐的伤就是皮外伤，谢宁那一棒子还没有前两天另外两人打的严重，在家长被叫来后，姚赐如同霜打的茄子，除了会恶狠狠地瞪着他，一身的刺儿再也没支棱起来。 　　警察局内，年轻的小警察正在翻看巷子里的监控。 　　“报警的人什么事儿没有，另一个倒是一身的伤，你这是自首？” 　　他边看监控边调侃，抓过不知道多少次南高的学生，像谢宁这样乖巧安静的还是第一次见，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没事。”谢宁闷声说。 　　打人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开始不安。 　　倒不是害怕寸头报复，不管有没有今天的事儿，没捞到好的寸头多半都会报复，再说了，现在看他不顺眼的可多了，寸头只能算其中危险度最低的。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不安之处都在谢老爹，谢老爹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会通知家长么？” 　　“已经通知了，你爸一会儿就来。” 　　小警察笑了笑，喝着水继续看监控，结果刚转回头，一口水直接呛得喷了出来。 　　将桌子上的纸巾递过去，谢宁看不见监控内容，但大抵能猜到他看见了什么。 　　“咳咳咳…这人也是南高的？他参与其中，得来一趟！” 　　“……” 　　眼下早过了放学的时间，得了要求的李磊来南高没接到人，打探过具体情况后，如实报了回去。 　　谢宁从警察局出来时，段绫站在车边，姚赐那对儿穿着得体的父母正扯着儿子道歉，远远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彼此明显不是第一次见面。 　　之前谢宁曾疑惑过姚赐怎么对段绫恶意那么深，现在看来，这寸头来历还挺不一般的，难怪昨天晚上阴他的时候挡那么严实，而且就这样，段绫还叫得出他的名字。 　　没过两分钟，段绫一脸不耐烦地说了什么，蔫头耷脑的姚赐终于被提走了。 　　见他傻站在五米外，段绫‘啧’了一声：“过来！” 　　病情好转，除了带着些许鼻音之外，主角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昨天几个瞬间的脆弱就跟幻觉似的。 　　谢宁慢吞吞地走过去，还没想通明明他都没联系段绫，段绫怎么就找过来了。 　　时隔一天，再见段绫，比想象中要尴尬的多。 　　分手说到一半，还莫名其妙接吻了，脑子里琢磨了一天一夜的几个问题堆在嘴边，乍一看见人，谢宁第一句话就没忍住问。 　　“段绫，你昨天到底知道什么了？” 　　实在困扰了很久，他说话的语气不由得带着点幽怨，听在段绫耳朵里，就跟软绵绵的质问一样。 　　“……” 　　段绫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原有些苍白的脸色霎时黑成了锅底。 　　作者有话要说：　　段绫气成了河豚，开始口吐芬芳。 　　段绫：我是说知道你被欺负了！是暗示会护着你了！但谁他妈想到第二天就出事？！还是你个兔子上去惹的？！这就来质问老子？？？ 　　段绫：就不能让人喘口气么？！艹！老子他妈还生病呢！ 　　【致两人依旧连不上的脑回路】 第33章 论如何成为传染源 　　兔子咬人的事, 在南高的学生嘴里传的不堪入耳。 　　大体就是姚赐阴了段绫一闷棍，在教室里吹嘘经过, 结果段绫的小男朋友听不下去, 在教室里直接给了姚赐一棍子，还自己报警了。 　　司机李磊打听来什么内容，就如实转达了什么内容。 　　退了烧, 思维清晰之后，段绫隐约觉得谢宁哪里不对劲，听完李磊的转达，又打消了这份疑虑。 　　白痴么？ 　　没两把刷子还敢在南高打人，打完人还跑来质问他说话不作数？ 　　段绫揉了揉眉心, 面对仰着脑袋不肯罢休的谢宁，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将人扔上了车。 　　“你还没说你知道…” 　　脸颊忽地被扣住, 压抑情绪的阴沉面容近在咫尺, 谢宁满脑子问号，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车厢内没了声响。 　　随着记忆回笼，昨晚的尴尬渐渐弥散当下，不知不觉间, 空气似乎都变了味道。 　　推开他的手，谢宁期期艾艾地说：“那我先给我爸打个…” 　　段绫突然啧声：“下次不会了。” 　　“…？” 　　眼前的人肉眼可见的僵硬。 　　不光身体崩的很紧, 连语气也很生硬。 　　谢宁怔愣抬头, 只捕捉到段绫别向窗外的精致侧脸，再说话时，他又恢复了凶巴巴语调：“明天滚回阳澄, 老子又没长千里眼！” 　　说实话，他没太听懂段绫在说什么，但刚才那样的主角，书里好像没写过。 　　电话已经拨通，谢老爹的声音打断了古怪的心绪，谢宁收起心神，让还没赶到的谢老爹原路返回，省得再白跑一趟。 　　等他挂了电话，对上段绫若有所思的打量，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加快了几拍。 　　“怎，怎么了？” 　　还以为这次的事让主角对他刮目相看了，段绫问的却是：“你为什么没事？” 　　“嗯？” 　　单手拄着座位，段绫微偏着头看他，微闪的眼眸逐渐从审视变得危险。 　　“你在南高打了姚赐，为什么没事？” 　　谢宁无意识挪向车门：“我不是报警了么。” 　　“收拾你几分钟就够了。”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瞧不起人呢！ 　　“孟期久，因为他？” 　　正因为是死对头，彼此才了解的更彻底，孟期久那日的异常，姜沉鱼的广播，红毛等人的反应。 　　段绫的桃花眼微微下移，明烁的火光摇曳不断，从见面起就有的违和感终于找到了源头。 　　“你穿的什么垃圾？” 　　谢宁：“……”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绝对不会给寸头那棍子。 　　在听说他报警了之后，确实有几个胆大的还不肯罢休，缓过劲儿来的寸头也打算反击来着，他都做好了会吃点亏的准备，孟期久却将他拉到了身后。 　　当时，他也吓了一跳，虽然看不到孟期久的表情，却能看到寸头等人精彩纷呈的脸色，气氛的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他打人的时候。 　　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穿越之后，来到陌生的世界，说不孤独那是胡说。 　　以主角的视角看过这个世界，所以对于段绫，他会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却又不敢距离太近。 　　认识孟期久属于意外，但一开始就对他友善的同龄人，孟期久是第一个。 　　谢宁心虚气短地讲道理：“…我和他是邻居，你们有矛盾，不应该牵扯到我头上吧。” 　　“非要牵扯呢？”段绫反问，眼底的火光不减反增。 　　“……” 　　谢宁被呛得喉咙一噎，转瞬眼珠又亮了起来。 　　办法很简单啊，甩了他呗！ 　　谢宁原本就情绪外露，以前段绫看得不算透彻，可自从看过那破本子，智商基本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此刻也是。 　　谢宁喜欢他，却想和他分手，原因在于被孤立针对，合情合理。 　　只不过，他都说会帮谢宁解决麻烦了，这家伙竟然还没打消这个念头？！ 　　不听话又麻烦，早就该甩了他。 　　段绫冷冷凝视他半晌，突然抬手摸向谢宁的脸颊。 　　触碰原本还会有些不适，如今却只是单纯觉得手指下的皮肤分外柔润。 　　如果是之前，说不定他会因为麻烦而分手，在经历这种异常以及看过那本子之后，却不爽顺了谢宁的意了。 　　那一个月，谢宁为了惹火他，着实煞费苦心。 　　搁置已久的旧账有了空闲清算，看着眼前定格般端住的脸，以及脸上隐隐约约的期待，段绫气极反笑，理智的弦彻底被火焰烧断。 　　“感冒了么？” 　　话题突然被转开，谢宁歪了歪头，迷茫道：“感冒？” 　　“昨天没有传染，今天也不会吧。” 　　摸在脸上的手辗转勾住脖颈，强硬将人扯到了身边。 　　“非要牵扯，你他妈就离他远点！” 　　毫无预兆的，嘴唇被咬的吃痛，但只是一瞬间。 　　清清甜甜的香味扑面而来，谢宁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推，手掌碰触到段绫的肩膀时，明显感觉对方紧绷了一下。 　　是受伤的地方…？ 　　他犹豫收力，想要换个位置推，手掌却被段绫趁机抓住，按在了座椅上。 　　如果说上一次是滚烫而短暂的轻吻，这次就是游刃有余的侵略。 　　即便是这个领域，两次之后，主角同样学的融会贯通。 　　谢宁却没那个天赋，他憋气憋的脸都红了，偏偏挣扎不脱！ 　　“不是成天嚷嚷着谈恋爱么？” 　　段绫退开一丝距离，目光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似笑非笑：“还不够？” 　　“…唔？！” 　　…… 　　谢宁懵了。 　　不记得被主角按着亲了多久，到了家楼下，推门下车时，他腿软的差点摔倒，说是落荒而逃都不为过。 　　第一次他记不清楚，第二次段绫脑子糊涂，那这次怎么回事？ 　　洁癖严重到跟人脸对脸都恶心，全书四分之三没吻戏的万人迷主角，就在刚刚，人设崩了。 　　刚才段绫好像还说了他家工厂的事，但他脑子短路，脑容量爆满，全没听进去。 　　一个书中世界，剧情崩了，主角崩了，工厂还算什么？ 　　躺在床上的谢宁甚至怀疑，明天睁开眼，这个世界都崩塌了！ 　　谢老爹本来还想追问今天的事，见他神不守舍的模样，满肚子的话都没敢往外吐。 　　眼巴巴地看着他回房睡觉，谢老爹只恨没有他同学电话，不过警察说过谢宁没受伤，这多少让他放下了心。 　　满腹心事的谢老爹没睡着觉，谢宁却意外睡得很快，就是做了个不太愉快的梦。 　　段绫疯了！ 　　第二天一早，大脑昏昏沉沉的，还有点鼻塞。 　　睁眼看到天花板的海报，他小灵魂狠狠打了个激灵，站起来就要扯下来。 　　以前他将这张海报作为穿越标识，想着那天睁开眼睛没看见海报，那就是回到现实了，现在他再也没法那么心大了！ 　　原主也不知道怎么贴上去的，踮脚都有一段距离，谢宁跳下床，满屋子团团转地寻找起工具。 　　憋了一晚上的谢老爹听到动静，很不适时地敲响了房门。 　　“宁宁，醒了么？出来吃早餐吧。” 　　谢宁动作停住，门缝后，谢老爹的脸非常憔悴，不复平日的红光满面。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他该解释解释昨天的事了。 　　被关心的感觉令人恋恋不舍，又会因此而越发勉强自己。 　　谢宁缓缓呼出口长气，关上抽屉转头朝谢老爹展颜一笑。 　　“好，马上。” 　　…… 　　花费了半个钟头来解释经过，谢宁说的轻描淡写，通通归咎于同学之间的矛盾。 　　被姚赐尾随的那天，他有叫谢老爹下楼，但当时也没来得及说明原因，谢老爹虽然半信半疑，见他没吃亏，也只能反复叮嘱他不要打架。 　　期间，谢宁有意提起了打算转学的事，谢老爹稍作沉默，便说全凭他的心意，自责的表情也不知道联想到哪去了。 　　“你是不是感冒了？没好好盖被子？赶紧吃点药。” 　　勉强解决完问题，谢老爹忧心忡忡地问。 　　没想到这一问，自己儿子原本粉嫩嫩的脸倏地爆红，倒像是还发烧了。 　　看到这一幕，谢老爹火急火燎地跳了起来： “我给你找药去！” 　　“…好。”谢宁蔫头耷脑地说。 　　蔚蓝三中还没有给答复，上学前，谢宁在两套校服之间犹豫了一分钟，还是穿上了南高的。 　　剧情崩了，主角也崩了，他说什么也不想回阳澄那个修罗场！ 　　南高起码还在法内之地，万人迷身边根本没道理可讲。 　　谢宁总有种预感，和原书的主角不一样，现在的段绫什么都干的出来… 　　今天星期四，还有三天。 　　出门前，谢宁一拍脑门，回屋抱了一盒子糖果。 　　…… 　　事发后的第一天，姚赐没有来上课，豆沙包谢宁的观赏度到达了最巅峰。 　　其他人再怎么凶狠可怕的眼神，谢宁都可以硬着头皮视而不见，但当小帽的眼睛出现在窗外，他还是没撑住，头皮发麻了。 　　低头嗅了嗅身上的校服，谢宁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 　　早知道今天就穿制…算了，前天也沾了。 　　“…天啊。”他抱头低吟。 　　简直是诸事不顺。 　　没到八点，孟期久还没来，糖果送不出去，班里其他人表情不善，对着他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 　　何漫卷发来的信息成了忽略小帽的救星。 　　【你今天怎么没回阳澄啊？！】 　　谢宁看了半分钟，默默回了个句号。 　　【绫哥气得差点把学生会砸了！还要把顾子真送南高去体验学习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绫哥！】 　　…谢宁又回了个句号。 　　【你也笑吧，我怕你明天就笑不出来了，你说你惹他干啥啊？那词叫什么来着，恃宠而骄？！】 　　这句话看得谢宁头疼又眼花，隔了一分钟才回复。 　　【明天怎么了？】 　　【明天篮球赛啊！去南高比，你别叛变啊，给我加油！】 　　【段绫没参加吧？】 　　【本来没有，不知道为啥，刚才又改变主意了。】 　　…不至于是来找他算账的吧？！ 　　没等到他的回复，何漫卷跟打报告一样继续转达情况。 　　【往好了想，起码你今天安全，今天绫哥没空去逮你，吴星宇你知道吗？那个挺有名的音乐天才，八哥儿子，今天得给他接风。】 　　吴星宇，原书中的重要男配。 　　谢宁当然知道，不光知道，他前天还见过了。 　　【你别多想啊，绫哥也不想去来着，肯定是伯母打电话说什么了，你放心！我帮你盯着！吴星宇没韩骞不要脸，问题不大！】 　　倒也不必。 　　对着手机沉默半晌，谢宁默默打下了四个字，又默默删了。 　　果然如何漫卷所说，这一天过的平静祥和。 　　段绫没来找麻烦，南高的人也没来，小帽只是盯了他一上午，下午便不见了踪影 　　唯一的麻烦，就是他感冒了。 第34章 此地不宜久留 　　幸好出门之前吃了感冒药, 谢宁瘫在桌子上想。 　　浑身酸痛无力，说话带着少许鼻音, 倒不像段绫那么严重, 只是有点犯困而已。 　　回完何漫卷的短信，等待上课的时候，他竟然睡着了, 把远远盯着他不少人气得够呛。 　　“太尼玛嚣张了，完全不把咱们当回事儿啊！” 　　“睡着了？姚赐家里不挺牛逼吗，怎么他一点事儿没有？” 　　“憨批！忘了他姘头谁了？” 　　“没劲，这豆沙包太没劲了，报警还拼爹, 就该蒙麻袋揍他丫一顿！” 　　“话说孟哥也太护着他了吧？这是个什么玩法？三人行？” 　　“艹，管好你的臭嘴！孟期久特么的中邪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临近八点, 孟期久走进教室，热闹的讨论声骤歇，挤眉弄眼地对视之后，个个默契转开了话题。 　　直到第一堂课的上课铃打响, 谢宁才转醒，之后的一整个上午, 他都窝在座位上默默啃书。 　　糖果盒子一直放在书桌里。 　　午睡之后, 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瞥见孟期久桌上散放的几颗糖果，谢宁终于想起了这一茬。 　　对了, 还没送糖呢！ 　　孟期久的座位空荡荡的，谢宁抬眼在教室内环视了一圈，发现孟期久站在走廊，正垂头在和小帽说什么。 　　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孟期久抬头看来，而后拍了拍小帽的肩膀，走回了教室。 　　“怎么了？”他挑眉询问。 　　谢宁心下惊诧，这人是会读心术吗？看一眼就知道他有事。 　　大脑自动播放起昨晚段绫过于深刻的警告，刚清醒些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将一盒子糖果递去，谢宁有些局促地解释：“这是限量的百味钻石糖，主要是水果味的，今年的新品。” 　　孟期久半靠在书桌旁，随意的站姿定格，随着腰板一点点挺直。 　　他讶然道：“给我的？” 　　“嗯。”谢宁点头：“还有一箱大的，回头我给你送上去，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 　　这话发自内心，用上了最真诚的语气，如果不是孟期久，这两天他绝对倒大霉了。 　　接过包装精致的盒子，孟期久表情异常受宠若惊，搞得谢宁反倒不好意思了。 　　“这两天总是忘，你要是不喜欢水果味，还有其他…” 　　“我很喜欢。”孟期久蓦地出声打断：“甜的东西我不挑的！” 　　谢宁松了口气。 　　糖果送出去了，他埋头继续啃书，过了大概两分钟，眼睛突然被什么光亮晃了一下。 　　正午的阳光灿烂而明媚，透过玻璃窗洒落在书桌上，染成一片碎金。 　　隔了一条走道，孟期久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打开的糖果盖，包装精美的钻石糖将碎金折射成绚烂，却比不过他的眼珠璀璨晶亮。 　　那瞬间，谢宁都后悔没多拿两盒了。 　　“谢谢。” 　　小心翼翼地将钻石糖收好，孟期久朝他粲然一笑：“我真的很喜欢。” 　　心里的一块石头重重放下，谢宁抽着鼻子，回以笑脸：“你喜欢这种，晚上我多装几盒。” 　　暴发户谢家破了产，其他东西没有，唯独钻石糖够吃一辈子。 　　停顿片刻，孟期久突然问：“你怎么感冒了？” 　　窘然低头，谢宁打着哈哈结束了话题：“没事的，我吃药了。” 　　周四一整天都风平浪静。 　　姚赐不在，谢宁又因为感冒神色怏怏，没什么好戏可看，南高上下的关注点逐渐从昨天的事转移到了周五的篮球比赛。 　　晚上放学，李磊准时等在南高校门口接人。 　　看见熟悉的车牌，谢宁心下一紧，正想着何漫卷的情报不靠谱呢，走近才发现段绫压根不在，车内只有司机李磊。 　　自从谢宁被姚赐尾随起，李磊便被下了天天来接人的命令，只不过昨天没有接到，今天还是半路从阳澄敢来的南高。 　　听说李磊的来意后，谢宁本就晕乎的脑袋更晕了。 　　手机适时响了起来。 　　“在垃圾场呆上瘾了？” 　　在李磊殷切的注视下，谢宁慢吞吞上车，躲不过只能随口瞎编：“就剩一天了，有始有终。” 　　“别扯屁话。” 　　以为他因为顾子真而不想回阳澄，段绫正要说什么，眉头倏地皱起：“你那什么声音？谁他妈在旁边呢？！” 　　隔着话筒，鼻音听起来跟哭过的声音差不多。 　　话筒另一端传来有些慌张的咒骂：“我艹！李磊没接到你？！你在哪？位置！” 　　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前排的李磊一个激灵，惊吓回头。 　　吓到的不止李磊，谢宁捧着手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在车上啊。” 　　“那你哭个…！” 　　后面的话没说完，却足够他明白段绫的意思了。 　　搞了半天，主角以为他又被人堵了。 　　“我没哭。” 　　眉目由紧张变得柔和，哑然过后，他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我今天感冒了，所以说话…” 　　话说到一半，话筒两端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半晌，谢宁轻吸一口气，段绫则骂骂咧咧地直接挂了电话。 　　透过后视镜，李磊亲眼目睹谢宁白皙的脸迅速涨红，尤其懊恼地撞了两下座椅。 　　他不禁摇头，那么长时间，不传染才怪。 　　都一个多月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 　　星期四的晚上，普通学生放学走空，南高篮球队的主力则自发聚集到了三年二班。 　　“今年还是那橘猫带队？”姜沉鱼舔了舔牙尖，笑容莫测：“去年他都被打哭了吧。” 　　红毛轻哼：“你这是食人鱼撞家猫？” 　　“小橘猫多可爱，当然得好好逗一逗了。” 　　涂着红指甲的殷青插话：“别吹太早啊，我听说绫儿也上场。” 　　“你这阴阳怪气死颜狗，段绫算个几把，他会打球么？” 　　“绫儿打架都那么帅，打球肯定更帅。” 　　拿起桌上的镜子左照照右照照，殷青撇了撇嘴：“我不比那豆沙包好看么，其实我也行啊！” 　　要评个南高最心里没数的垃圾，红毛肯定第一个跳起来投殷青一票。 　　“孟哥腿还没好，明天你上吧，你争取恶心死段绫！” 　　朝教室后排看了一眼，姜沉鱼幽幽叹气：“腿伤算什么，脑袋坏了才可怕。” 　　“嗨！期久，多大点事，抢过来呗！” 　　殷青不以为然，继续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从段绫手里抢人，多刺激！你吃了豆沙包，我又能安心舔颜了。” 　　抢过来？ 　　红毛和姜沉鱼对视一眼，同时转向坐在自己原位，如今谢宁位置的孟期久。 　　五颜六色的钻石糖铺满了桌面，在夕阳余晖里闪闪发光。 　　透过窗户向外看去，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谢宁钻进黑色轿车。 　　一颗糖果随之被丢进了嘴里，负面情绪被草莓的甜香压下了大半。 　　孟期久扯了下嘴角，视线跟着轿车拉远：“今年赌什么？” 　　红毛摆手：“赌什么他们也输不起，最后还不是打起来！” 　　“段绫不是会来么，赌点他输得起的吧。” 　　…… 　　篮球赛定在周五下午三点，到时，南高的校园会对外开放。 　　在这围绕着主角展开的世界，两校每年一度的篮球赛竟然在A市小有名气，原因很简单，说是篮球赛，最后却总会打起来。 　　下午两点多钟，阳澄的学生还没来，已经有不少外校的学生跑来看热闹了。 　　今年的观众出乎意料的多，许多人扛着单反相机，还有人在身上贴着学校名字来表明立场。 　　更有甚者挂着二维码和大喇叭四处游荡，竟然是在怂恿其他人押注，押今年哪个学校会赢，四处充斥着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的活动主旨。 　　当以何漫卷为首的阳澄学生浩浩荡荡迈进南高时，气氛被哄到了最高潮。 　　窗边围观的南高队员狞笑着摩拳擦掌，姜沉鱼再度掌管了广播站。 　　“喂喂！全体垃圾们请注意！一大波豆沙包正在涌入！一大波豆沙包正在涌入！” 　　“比赛将在半个小时后开始，欢迎季军的光临！” 　　“去年的落水狗又来找虐，号外号外，赛前谜语，猫卷哭着打滚会变成什么？” 　　何漫卷涨红着脸仰头高骂：“操你妈！” 　　猫家骂人从不骂妈，但他今天就破例了！ 　　虽然学校对外开放了，但这会儿还不是放学时间。 　　四楼窗口，谢宁向下望去，人群之中没有段绫的人影，倒是看见了几个眼熟的男配。 　　除了顾子真，沈映寒等人外，韩骞也来观战了。 　　吴星宇倒是不在，但在穿着队服的学生里，有个从没见过高个卷毛，特征和书中的某一男配很像。 　　此地不宜久留！ 　　同学都下去围观了，教室里空无一人，谢宁收拾好书包，准备开溜。 　　一路都很顺利。 　　他在人流中低调移动，眼看着就要走出大门，学校喇叭突然滋啦一声响，传来姜沉鱼的大嗓门。 　　“喂喂！” 　　“校门口那个背书包的！小美人！今天你计分，你往哪跑？想逃学？！” 　　背书包这个特征有些明显，怎么也没想到姜沉鱼会突然叫住自己，谢宁脚步一顿，随即走的更快了。 　　南高的人拦他干什么啊！他什么时候成计分的了？ 　　“还走！还走！谢宁，我警告你不许再往前了！” 　　无视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他全当没听见姜沉鱼的话。 　　姜沉鱼急了：“卧槽，你今天可是…！” 　　后面的话大喇叭没说完，因为谢宁终于停住了。 　　一直埋头走，他都没空去看身边的人，手腕冷不丁被抓住时，鼻间刚飘过熟悉的味道。 　　“去哪？” 　　掠过他僵住的身体和神情，段绫眼底盛满若有所思。 　　“谢宁，跑什么？” 第35章 小赌怡情 　　万人迷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管什么场合, 一出现，总能成为焦点。 　　“哇…那是谁呀？”不清楚情况的参观者急切追问：“是哪个学校的？” 　　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段绫！他竟然真来了？！” 　　“我的妈, 我我我给朋友打个电话。” 　　“卧槽, 可以拍照吧？这长得也太…” 　　“旁边那是谁？南高的？广播说叫什么来着？” 　　“谢宁，听说在交往，啧, 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分？” 　　如芒在背的感觉大抵如此，谢宁寒毛竖起，试着挣开手腕，却被抓的更紧。 　　飞快扫了一眼远处，果然候场区阳澄的人都看了过来, 包括几个男配。 　　他心下叫苦不迭，急忙小声说：“我身体不舒服, 想回去。” 　　一听是因为感冒, 段绫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走，去看医生。” 　　被抓着手腕朝校门走时，谢宁眼睛瞪圆了一圈。 　　还没比赛呢，主角就这么走了？ 　　以为剧情七拐八拐又绕回来了, 结果竟然让他带崩了？ 　　而且那么多男配特地跑来看主角，这会儿还在盯着呢, 要是主角因为他, 开场就走了… 　　想到这，谢宁隐隐打了个冷战，赶紧拽住对方：“不不不我自己回去就行！” 　　段绫横眉：“你自己回去？我他妈来闲逛的？” 　　“你不是来比赛的吗？” 　　“谁说的？” 　　短暂的诧异后, 谢宁眼睫忽闪，如梦初醒般看向他的肩膀。 　　…对了，段绫前几天受伤，这两天应该还没恢复到能打篮球的地步。 　　那他来干什么的？难道真是来逮自己的？！ 　　想到在场的男配和稍微绕回正轨的剧情，谢宁脚下踌躇，一时不知该不该走。 　　就在他犹豫时，带着凉意的手背忽地贴上额头，又很快收回。 　　段绫皱眉问：“没发烧，哪不舒服？” 　　“……” 　　谢宁怔愣抬头，眼底满是陌生。 　　原书里的主角…还会关心人的吗？ 　　卡了半晌壳，滋啦啦的凌乱杂音后，刺耳的喇叭声再次响彻了操场。 　　“谢宁！赶紧回去计分！你可是连接两校友谊的桥梁！这么盛大的活动别想溜！” 　　听到友谊两个字，南高和阳澄默契十足地犯起了恶心。 　　要是男配没有注意到他还好，经姜沉鱼这么一聚焦，谢宁逃走的心凉了半截。 　　“…我没事了，就是有点头晕。” 　　胡乱摸了两下刘海，他改口道：“还是去看比赛吧！” 　　段绫不是傻子，再说眼前的人心虚都写在脸上，想忽视都难。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耍我？” 　　“……” 　　没有反驳的借口，谢宁扬起脸，卖乖地朝他笑。 　　但傻笑不太顶用，段绫没有罢休的意思。 　　笑容逐渐僵硬，谢宁一咬牙，豁出去地补充道：“可，可能是因为看到你了，提神醒脑！” 　　“……” 　　段绫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当谢宁恳求似的轻扯他的袖口时，他脸色更加古怪，半晌后憋出一句：“你又他妈想搞什么？” 　　听出他话音里的缓和，谢宁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没什么，来了这么多人，比赛应该挺精彩的，我先去计分！” 　　趁机拨开段绫的手，他硬着头皮朝篮球场走去，正面看不出什么，只有背影异常的沮丧。 　　…没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段绫看着他忙不迭远离的模样，桃花眼忽明忽暗，最终化作一片冷意。 　　唯有远远注视着的姜沉鱼呼了口气，随即假模假样的警告：“别以为在南高就能逃学！门卫大哥，重点盯着他！” 　　计分牌的位置正对着篮球场正中。 　　左边是阳澄的球队，右边则是南高的队伍，牌子如同一条有形的分水岭，将两伙人泾渭分明。 　　等待比赛的间隙，坐在大大的记分牌后，谢宁发着呆，偶尔朝段绫瞥一眼，又飞速转回来。 　　两人离得不算近，韩骞等人正围着段绫说话，听不清说的什么。 　　而段绫看起来心气很不顺的样子，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他可怖的气压。 　　也亏得那些人能熟视无睹继续纠缠，穿着篮球队服的高个卷毛最甚，痴汉脸毫不伪装，和原书中的描述差不多，任打任骂的抖m奶狗，比何漫卷还没原则。 　　好烦…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打量他的目光太多，谢宁莫名有点烦躁。 　　在自家的主场上，南高的篮球队竟然是最后才来的。 　　感冒确实还没好完全，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谢宁等的眼皮打架，突然感觉有谁坐到了他身边。 　　“无聊了？” 　　听到声音，他瞬间清醒。 　　发现是孟期久后，提起的心脏逐渐回落，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没有，快开始了吗？” 　　“快了。” 　　“我怎么成计分的了？” 　　孟期久神秘一笑，没有回答。 　　视线扫过另一侧的人群中心，他突然问了个不着边的问题：“你好像不想回阳澄？” 　　谢宁表情骤僵。 　　小帽在阳澄待了两天就回去了，而谢宁在南高的日子更糟糕，却硬是待到了最后，有心人不难看出他的心思。 　　从他的反应里确定了答案，孟期久嘴边的弧度更大，红毛等人高声叫他，他便起身走了。 　　三点半，比赛正式开始。 　　篮球场中央，摆弄着手里的篮球，姜沉鱼笑容邪气：“猫卷，猜到答案了么？” 　　“猜你妈的猜！” 　　何漫卷气得炸毛，恨不得直接跳过比赛，迈入最后的打架环节：“别废话！看爷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两个队伍里都是一些熟面孔，有伤在身的段绫和孟期久都没有上场。 　　这让满怀期待的观众们大失所望，甚至发出了不满的嘘声。 　　“搞什么啊？小打小闹？！” 　　“孟期久怎么不上啊？他不上还有什么看头？！气死我了！” 　　“段绫呢？段绫呢？内圈的能不能代拍两张啊卧槽！” 　　不满的声音没有影响比赛正常进行，这两个伤员不上场，谢宁倒是心底一松。 　　看来剧情果然莫名其妙回到了正轨，也不知道等下哪个男配会被主角蒙着脸揍。 　　疑似男配的高个卷毛在阳澄的队员之中，观战时，谢宁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他身上，但怎么都想不起他的名字。 　　一个刚出场的新配角，在主角面前，多少都会带点耍帅buff。 　　果然，卷毛的篮球技术很强，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中场结束时，两个学校的比分差距不会这么小。 　　两方的水平差不多，唯一的差距大概都在体力上，饶是谢宁这个外行都看得出，阳澄这帮小少爷的体力远没有南高优越。 　　除了那个高个卷毛。 　　越到后期，谢宁就越怀疑他的人设里有精力无限这一项，没有疲惫不说，对方反而越来越兴奋。 　　…这是抖m的潜质？ 　　不过原书里，这一场比赛是以阳澄再败而落幕。 　　想到这，谢宁下意识看向段绫。 　　同一排座位，段绫坐在不远处，但顾子真等人坐在中间的位置，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看来主角还在生气，一时半会都不想用他这个工具人。 　　刚才的出尔反尔后又甩下人先走的确惹恼了他，从校门口到现在，两人再没有说过话。 　　当着这么多男配的面形同陌路，勉强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谢宁收回视线，跟着裁判示意翻过记分牌，心头的烦闷不减反增。 　　好热，太热了，热得影响心情。 　　刚从脚边的箱子里拿出一瓶水，中场结束的哨声吹响，两边队员浩浩荡荡地回了休息区。 　　刚才还半满的矿泉水箱瞬间被瓜分干净，还有人空着手没抢到。 　　估计着很快就会有人送过来，他们比较急需，谢宁便将手里这一瓶递了过去。 　　抬起头时，他眼神一顿，握着水瓶的手指不由得一紧，水瓶还是被高个卷毛给抽走了。 　　“谢谢！” 　　“…没事。” 　　拿了他的水不算，卷毛还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淡淡的汗水味顺着空气飘来，谢宁无意识皱起了眉。 　　“你叫谢宁是吧？我是前两天转到阳澄的转校生，我叫楚琦。” 　　…出气？主角的出气筒吗？ 　　“你好。” 　　对于男配，谢宁没有半点交好的意思，何漫卷纯属例外。 　　“我听说你们在交往。”好像看不出他的冷淡，楚琦笑意不减，语气有些呆萌地问：“真的吗？请问，要怎么才能追到段绫啊？” 　　谢宁：“……” 　　可以，新型‘情敌’。 　　阳澄的比分落后，中场一结束，又快哭了的何漫卷死缠烂打围着段绫问怎么办。 　　两分钟后，段绫被磨得不耐烦了，让一身臭汗的几人滚远几米才三言两语‘指导’起来。 　　而刚才还一脸热忱追问原因的楚琦，就跟受到主人召唤的小狗一样飞快跑回去了。 　　谢宁看得一愣，这人是找骂吗？！ 　　不管怎么说，因警惕而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耳边突然传来两声轻笑。 　　“你认识他？” 　　安顿好南高的队员，孟期久拎着两瓶水走近坐下：“以前没见过，哪冒出来的？” 　　“转学生。”接过他递来的水，谢宁淡淡说：“我也不认识。” 　　朝围着段绫打转的楚琦看了一眼，孟期久摇头感叹：“看来又是个脑子有毛病的。” 　　谢宁：“……” 　　在不受万人迷光环影响的孟期久眼里，将阳澄比喻成一群脑子有毛病的熊孩子还真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样的话，估计他也被对方划为脑子不正常的一员吧。 　　“中场结束，可以下赌注了。”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果，孟期久边拨糖纸，边饶有深意地说：“你说我们能赢吗？” 　　阳光下绚烂的钻石糖很吸引眼球，视线一旦扫见，就收不回来。 　　“赌注？”目光追着他手上的动作，谢宁疑惑问：“什么赌注？” 　　拨开的糖果被丢进嘴里，另一颗则递向他。 　　“就是…” 　　一颗篮球突然从斜前方砸来，带过一阵凛冽的疾风从两人正中飞过，精准打落孟期久手里的糖果。 　　周遭倏然安静了几分。 　　篮球场上，段绫面无表情地放下手，帽檐落下的阴影在眸底叠了一层暗暮，好像下一秒，凌厉的戾气就要喷薄欲出。 　　“滚开！” 　　身旁一众阳澄队员挨骂挨到一半，还没能理解突变的情况，倒是观众和南高集体倒抽了一口凉气。 　　前半场比赛还不太明显，至此，气氛才彻底紧张了起来。 　　为了看热闹赶来的应援观众隐隐放缓呼吸，难以掩饰兴奋和期待，一时间甚至忽略了剑拔弩张的原因。 　　“……” 　　作为一触即发的源头，谢宁想死的心都有了。 　　“滚去哪？这里是南高。” 　　捡起地上的糖果揣回口袋，孟期久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中场了，虽然说你们阳澄不怎么守承诺，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中场才定赌注，这是两校维持了多年的传统，原本在场边休息的姜沉鱼不知何时没了影子，随之响起的，是悬在高处的大喇叭。 　　“中场休息，比分22:30，猫卷先别哭啊，现在哭还早！” 　　何漫卷气得破口大骂：“哭你妈！我还没哭！…呸！我怎么可能哭！” 　　本来只是快哭了，这会儿何漫卷却是实实在在被气得眼泪汪汪。 　　姜沉鱼笑得欠扁：“算了算了，去年说好的学狗叫，但你们集体耍赖，今年你们赢了也只能算抵消，不过如果我们赢了…” 　　后面的话姜沉鱼没说。 　　孟期久脱下外套，接过队员手里的篮球。 　　“如果我们赢了，交换生计划就延长一周。” 　　这话本该询问何漫卷的，他却垂下眼，直直看向谢宁。 　　“可以吗？” 第36章 袒露的心声 　　那一瞬间, 已然安静的周遭再次喧嚣起来。 　　很多外校学生不晓得交换生是什么意思，你一言我一语的追问, 就连韩骞都在询问一旁的顾子真。 　　顾子真突然插了一句：“我们赢了呢, 提去年没意义。” 　　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孟期久犹豫环顾周围，最终落在在人群深处偷盯着的小帽头上。 　　“好吧, 鉴于这次赌的太大，就再加一项，你们赢了，我就说服小帽，怎么样？” 　　随着对交换生计划知情的两校学生看过来, 谢宁再怎么压低存在感，苍白堂皇的面容还是暴露在了大众视野下。 　　所以在刚才问他问题的时候, 孟期久就有这个打算了？ 　　能推迟回到阳澄高中虽好, 可如果代价成为比赛的焦点，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短暂的错愕后，谢宁张了张嘴，正想拒绝, 顾子真的打岔以及新的条件，成功将后面的话堵在了嘴边。 　　说服小帽…？ 　　他下意识看向段绫。 　　难道小帽又去骚扰主角了？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 赌注竟被顾子真应了下来：“可以。” 　　在阳澄的大部分学生眼里, 这完全是个有利无弊的赌注，无论是输是赢，结果都是好的。 　　而顾子真不是篮球队的一员, 作为学生会长，他自认有话语权，何漫卷原本纠结的不行，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反而炸了。 　　“你可以个屁！关你什么事啊？！” 　　就在这时，中场休息结束，裁判吹响了下半场开始的哨声。 　　孟期久被南高队员拥簇着去一旁做准备，看得出半数人都不满他的决定，孟期久默默听着，任由红毛等人在他脚腕喷药固定做防范。 　　谢宁没有精力去注意南高怎么样，比起南高的你一言我一语，阳澄这边的气氛要沉寂得多。 　　篮球队多是跟何漫卷相熟的学生，大多高一高二，对于谢宁不但没有什么敌意，反而因为何漫卷的缘故，有点爱屋及乌。 　　“这样赌不好吧，万一输了怎么办啊？” 　　眼下的比分让阳澄基本没了气焰，随着比赛进行，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越发明显。 　　何漫卷愁的蔫头耷脑，想不出办法，下意识就要找段绫求救。 　　像是听到多好玩的笑话一样，菱唇勾起弧度，段绫逐步走向记分牌。 　　“谢宁。” 　　两侧的气氛截然不同，旋涡中心的谢宁此刻犹如一块漂泊的浮木，慌张无措，没有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住钻进耳朵，一米不到的后方，便能听到他的名字从陌生人口中一遍又一遍地提及。 　　他以为自己适应了，可事实证明还是不行，他烦透了这种感觉。 　　“谢宁。” 　　阳光被身边的人所遮挡，耳边的杂音似乎也消弭几分，谢宁晃了晃脑袋，僵硬抬头。 　　没有想象中的冲天怒火，段绫俯视着他，话音里有些许失望，还有些听不懂的东西。 　　“看来你真在垃圾场呆上瘾了。”他淡淡说。 　　谢宁嘴唇微动，没有，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在南高。 　　他只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裁判吹响第二声口哨时，头顶蓦地一沉，淡淡的香味和阴影一同垂落。 　　熟悉的鸭舌帽被扣到头上，微风带过嗓音。 　　“呵，又让你失望了。” 　　心跳很突兀地急跳了两下，那一瞬间，行动赶在大脑前，他伸手抓住了段绫的衣摆。 　　“你要上场？！” 　　肩膀受伤了怎么打篮球，寸头这么爱出风头的人都没有上场，段绫是不是疯了！ 　　身形微顿，段绫冷冷拨开他的手：“别碰我。” 　　“我不答应这个条件！你别…” 　　“你答应？” 　　段绫转头扫了眼他头顶的帽子：“你都是我的，轮得到你答应么？” 　　说罢，他缓步迈进球场，拿过最近队员手上的篮球，随意抛向斜对面的孟期久。 　　看起来是很随意，可那轨迹跟速度就好像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一样，直直从他右侧飞去。 　　右脚腕上的旧伤不及应变，孟期久一怔，下意识伸手去接，篮球从手掌滑落，竟然又朝段绫的方向滚了回去。 　　“嗤。” 　　没了帽子的遮挡，妖艳绝伦的五官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段绫微抬着下巴，笑得桀骜又乖张。 　　“搞什么有的没的，给你，你留得住么？” 　　他的眼底翻滚着漆黑的浓雾，看不到半点光亮。 　　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比任何光芒都要耀眼。 　　…… 　　高中三年，段绫都没碰过篮球几次，除了盲目认定绫哥无所不能的何漫卷，几乎没人知道他还会打篮球。 　　主角光环这种事，只有谢宁知道，在段绫上场的一瞬间，胜负就已经确定了。 　　但光环是一回事，付出的代价又是另一回事。 　　两人都是带伤上阵，段绫甚至没有换衣服，篮球在他手里就好像一个随意摆弄的小玩意，随手就能丢进篮筐不说，还格外喜欢往他怀里跳。 　　和被万人迷光环影响的人基本没什么差别。 　　即便孟期久技术再强，队友再给力，仍然打的很吃力。 　　肩膀和腿伤都属于无法剧烈运动的伤势，到了后期，两人面色都不好看，却谁都不肯罢手，也没人敢去拦。 　　说话那么刺人，主角是真生气了，而孟期久会错了意，再加与段绫的新仇旧恨，事态根本控制不住。 　　那天晚上，顾子真和韩骞都从段家医生嘴里打听来了段绫的伤势，顾子真答应时也没想到段绫会上场，这会儿面色阴沉如水，但谢宁觉得，他心里不一定会后悔这个决定。 　　毕竟在剧情后期，因为段绫的无法掌控，心思深沉的顾子真偶尔会给他一点小教训，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 　　只有他是真的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该停顿那两秒，不对，一开始他就不该折返回来！ 　　提心吊胆地看着场上的状况，当比赛快接近尾声，分数开始拉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抱怨和咒骂。 　　“我的妈！已经开始多久了？！” 　　扛着单反，身着蔚蓝三中标志性校服的少年像个穿山甲一样硬生生挤到记分牌旁，哆哆嗦嗦地调整起相机。 　　“我可是拼了老命爬墙溜来的，千万打慢一点啊。” 　　见前方有座位，他犹豫了一下，累的满头大汗实在站不稳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 　　身边突然坐了个人，谢宁聚焦在球场的注意力被扯了回来，瞥见了他身上的校服，目光一凝。 　　蔚蓝三中？那个他想转进去的书呆子学校？ 　　与他对上目光，少年脸上飞快划过一抹惊艳，随即怯怯地说：“同学，我就借坐一小下，没事吧？” 　　一时半会选手席不会有人，见少年累的呼哧带喘，谢宁点了点头。 　　“没事，你坐吧。” 　　“谢谢！” 　　等气喘匀了，相机也调整好了，少年急忙对着球场开始拍照，边拍嘴上边嘀咕：“天啊！好帅！！！这真是人类的脸吗呜呜呜，看过来了？！” 　　少年很明显有嘴碎的毛病，想到什么都要说出来，一开始，谢宁还没怎么放在心上，随着少年的彩虹屁越来越夸张，他忍不住在意了。 　　“太帅了！来的不亏！不过段绫今天怎么总看镜头，好奇怪，难道终于注意到我了？” 　　谢宁 ：“……” 　　再怎么盯着比赛也不会提前结束，他更不可能留在南高，身边有个现成的蔚蓝三中学生，谢宁索性抽出心神打探：“同学，你们学校转学生多吗？” 　　“转学生？”少年咔嚓咔嚓拍照不停：“很少有人往我们学校转吧，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没人想进来，蔚蓝三中不就这样么。” 　　…不巧，眼前有个例外。 　　“所以最近没有转学生？” 　　“我是没听过。” 　　谢宁有些失望，这样看来，蔚蓝三中的门槛还挺高。 　　听说蔚蓝三中是封闭式管理，周五的下午还是上课，少年能溜出来也不容易，听他嘀咕的内容，看来又是个被万人迷光环照耀的角色。 　　“你问这个干什么？” 　　拍到好几张正脸，少年心满意足地放下相机，终于有空闲搭理他：“别来我们学校啊！这里一点自由都没有，还要住校，简直是监狱！” 　　顿了顿，他补充道：“而且蔚蓝三中没有帅哥美女，跟你画风也不搭啊！” 　　谢宁哽住，根本跟不上少年的脑回路，这年头上学怎么还看画风了？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监狱，对恨不得找个小黑屋将自己隔离的他来说，蔚蓝三中的环境简直就是天堂。 　　不过转学的希望不大，谢宁有些疲惫地呼了口气，将注意力转回球场上。 　　剧情的发展越发失控。 　　篮球场上的碰撞交锋不可避免，段绫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对他来说，篮球非但是令人愉快的运动，更像是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孟期久则是纯粹的渴望着获胜，不管不顾地硬拼。 　　当孟期久抢球时撞上段绫的肩膀时，他脚步一个趔趄，眉头打上了死结。 　　谢宁蓦地站起身，韩骞拿着阳澄的大喇叭喊了暂停。 　　“暂停！” 　　阳澄这边申请了暂停，一分钟的休息时间，队员们纷纷走回来调整。 　　孟期久正坐在休息区喘息休息，许多人围在他身边焦急地说着什么，时不时转头阴恻恻地瞪过来，在脚上喷完药，孟期久有意躲避他的目光一样，别过头喝水。 　　而阳澄这边，短暂的一分钟休息时间，段绫没有下场。 　　他一个人站在篮筐下，看着脚边的篮球不知在想什么，想靠近的人一大堆，又因他散发的阴沉气场而退缩了。 　　远远看去，那身影虽然夺目耀眼，却显得分外孤独，就像那颗脚边的篮球一样，一分钟前还被十几个人争抢，转瞬又被孤零零丢在了一旁。 　　不同之处在于没人丢下主角，是主角丢下了其他人。 　　刚喊完暂停，韩骞怒气冲冲地便走了过来，还没等说话，段绫脚边的篮球忽地踢向了记分牌，撞到牌子险些倒下。 　　“滚远点！” 　　刚走到谢宁身边准备讨伐的韩骞愣在原地。 　　看着滚到脚边的篮球，谢宁心绪起伏不定，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 　　暂停的时间只有一分钟，根本不够人静下心思考。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迈过篮球，走进空旷球场，顶着数不清的视线，站到了段绫跟前。 　　“别打了。” 　　他微仰着头，帽子挡得住阳光，却挡不住晦涩的神情。 　　“我不是想呆在南高，我只是有点害怕回去而已。” 　　这一次，不是为了分手而搬出来的理由，而是小心翼翼袒露的心声。 　　“所以…别打了。” 第37章 有什么好怕的？ 　　阳澄对南高的篮球赛, 最终以42:36的分数落幕。 　　谢宁好说歹说也没有劝住打出火气的段绫，比赛过后, 不知情的何漫卷等人欢呼庆祝, 知情的人都开心不起来。 　　不过还有更不开心的。 　　输了比赛的南高众人个个脸色铁青，何漫卷笑得猫眼眯成一条缝，特意到姜沉鱼晃悠了一圈, 结果被姜沉鱼揪到角落好一阵搓弄，回来后再也没笑出来。 　　输了比赛之后，南高如同霜打的茄子，自尊心狠狠受了挫。 　　原本的优势在段绫上场后硬生生被扳回，这还是众人都清楚他被姚赐打伤的前提下, 这怎么能叫人不沮丧。 　　孟期久平日里阳光的脸染上了一片阴霾，球场上队员散却, 他沉沉注视着脚边的篮球, 直到姜沉鱼回来将他扯走。 　　记分牌后，谢宁远远注视着他，目光落在他走姿不自然右腿上，心情格外复杂。 　　孟期久因为他伤到的腿至今没有恢复不说, 竟然又因为他再伤了一次，即便两次都非他所愿, 却也无法撇清干系。 　　想到无法预测的未来, 谢宁不避免地又想到了蔚蓝三中。 　　如果真能住校的话，不光主角，就是和男配的交集也能避开吧。 　　到底什么时候, 生活才能像穿越之前那样平静简单。 　　自打谢宁坐回记分牌，蔚蓝三中的少年下巴就没有合上过，此时比赛结束，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结结巴巴地指着谢宁。 　　“你你你不会是段绫传说中那个男朋友吧？” 　　回想起刚才自己嘀咕的话，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演变成了尴尬歉意：“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走近的段绫扼住了少年的话，无视另一旁的少年，他拿了瓶没开封的水。 　　逞强的结果就是肩膀抬不起来，眼看着他抬起另一只手臂喝水，谢宁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 　　这个脾气还真是够呛，既然没管赌注，为什么还非要上场？ 　　再回过头，蔚蓝三中的少年不知何时溜走了。 　　这一场比赛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两边都没讨到好，反而更进一步激化了矛盾。 　　刚才谢宁问过何漫卷，这段时间小帽根本没有骚扰，阳澄就算赢了，情况也和先前没有差别，顶多是上了个保险罢了。 　　不过多了两个伤员的唯一好处，就是篮球赛后的群架被默默取消了，输了的南高没翻脸，赢家的阳澄自然乐得这么结束。 　　赢了比赛，段绫依旧心气很不顺的样子，浑身都散发着‘别惹我’的气场，顾子真和韩骞来追问过伤势，他一个都没搭理，也没人敢上手去碰他。 　　人多眼杂，他们不走，围观群众都不肯走，还有人在举着手机拍照。 　　段绫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的咯吱咯吱作响，谢宁看得感同身受，赶紧把头顶上的帽子还了回去。 　　“你肩膀怎么样？”没抱多少会被搭理的期待，他直接劝说道：“去看医生吧，不能再耽误了。” 　　难得的，段绫没有拒绝，‘别惹我’的气场依旧存在，却没有对着他发泄出来。 　　“走。” 　　他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的篮球。 　　“先送你回去。” 　　…… 　　周五的晚上，谢宁给孟期久打了电话想询问一下伤势，但没人接听。 　　楼上的灯也是暗的，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想说的话编辑成文字发了过去。 　　至于段绫… 　　他拿着手机纠结许久，又对着天花板上的海报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好不容易做好心里准备打通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 　　谢宁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机。 　　之后的一个周末，他都窝在家里没有出门，发给其他学校的申请如同石沉大海，蔚蓝三中仍旧没有回音。 　　新的一周，他换上不太舒服的制服，无奈回归了阳澄。 　　忙活了一个多星期，最后竟然还是回到了修罗场中心。 　　现在的剧情已成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在和段绫维持情侣关系的前提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难想象。 　　如今的阳澄，露在明面上的男配有很多，比较棘手的是顾子真，楚琦，吴星宇，何漫卷还说保健室的老师换了人，再来就是不在学校但更加难缠的韩骞，而再过段时间… 　　谢宁不敢想了。 　　原书里，这期间正是这些角色争风吃醋混战的时候，他的出现则像是个靶子，将混战转变为团战，男配们成团，一同针对他这个小炮灰。 　　只不过情况有点奇怪。 　　新的清晨，在迈进久违的奢华校门，走在整齐干净的校园中，阳澄学生的反应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一周前那些厌恶和排斥的目光只剩下不到半数，大多数人在校园里遇见他，竟然隐约露出了一种松了口气的神情。 　　…错觉？ 　　谢宁百思不得其解，想着等下问问何漫卷怎么回事，可当他回到三年三班，却发现本来自己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 　　“……” 　　果然是错觉，这些人还是不欢迎他，还把他位置给占了！ 　　“你怎么还来这？” 　　三班的班长也刚到，在门口撞见他，一脸奇怪地问：“你不是转到一班去了么，座位和东西都在那边。” 　　“转班？”谢宁惊呼：“什么时候的事？” 　　“我是周末收到的通知。” 　　“…？！” 　　段绫叫人把他的东西搬到一班去了？！ 　　不管同学是不是在戏弄他，什么都比不过亲眼证实来得快。 　　谢宁急匆匆赶到一班，正赶上沈映寒从教室里出来，呼吸稍显急促，好像刚干完体力活。 　　见到他，沈映寒一如既往的面瘫。 　　“你的位置在那里。” 　　他没急着走，而是朝谢宁示意靠窗的角落，最后一排，段绫的后座。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谢宁缓缓吸了口气，努力消化道：“我以后坐那里？” 　　“嗯。”沈映寒点头，贴心地解释了一句：“段绫怕你在三班不好盯着吧。” 　　盯着…这个词… 　　谢宁隐隐打了个冷战，有点哭笑不得。 　　段绫不是还没翻过‘出轨’那一篇吧？ 　　沈映寒在原书里算不上正统男配，也没对主角流露出什么企图。 　　反正谢宁是没从书中文字里看出他有在追求主角，与其说男配，他更像是主角靠谱的金手指朋友。 　　“他应该快来了。” 　　说罢，沈映寒便面瘫着转身走了。 　　男配遍布学校，如今在主角的眼皮底下和在三班已经区别不大了。 　　一班的学生探头探脑地张望，平日里不安分的几个竟没有来找麻烦，神情间与其说是敌意，反倒像是更为复杂的情绪。 　　没心思再想其他，谢宁没什么精神地回了座位，努力适应起新环境。 　　快到八点，段绫掐着点走进教室。 　　平日里的锋芒被朦胧困意笼罩，漂亮的眼睛低垂，长长的睫毛扑闪，难得有了那么几分…主角受的气质。 　　侥幸见过他熟睡的样子，同样迷惑常人的判断力，看起来完全没危险。 　　随着他走近，没清醒似的坐回位置趴下，淡淡的香味飘过，谢宁心头一紧。 　　过了大概半分钟，趴在前座的人突然坐起，转头看了过来。 　　“…！” 　　谢宁身体后倾，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看到他后，段绫明显表情一松，困意再次袭来，又转回去睡觉了。 　　谢宁：“……” 　　干嘛啊吓人一跳！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一班的其他人都跟着屏住了呼吸，还以为会发生什么，结果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交往一个多月，熟的都懒得说话了？连个早上好都不提的？ 　　“他们怎么回事？是不是被哈士奇搅和的？” 　　“去南高一周，又吵架了？” 　　“艹！为什么要用又？” 　　“我听说篮球赛那天，孟期久想把人扣下来着？” 　　“哈？他想什么呢？做梦呢？！” 　　“卧槽！你到底站哪边的？和高二那帮崽子一样烧糊涂了你！” 　　“我想通了，比起那些个神经病，还是谢宁这种老实人比较好，再说我他妈都快习惯了。” 　　“……” 　　上课前，一班暗戳戳讨论了一阵，除了楚琦迟到半个小时才进教室这一插曲，一切都风平浪静。 　　谢宁心里却没那么平静。 　　原本只是偶尔闻一闻，他还能抵御得住，现在那股香味如影随形一样缠绕在鼻间，只要他不离开座位，在这个角落，就被包裹得毫无死角。 　　要不是旁边有扇窗户通风，他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这是什么要命的体质？ 　　好不容易撑过两节课，段绫一直没醒，想问他肩膀的情况都没机会，谢宁看着他背影，手中的笔烦躁地转来转去，又说不清为什么烦躁。 　　当楚琦眨巴着眼睛走近时，他正深陷在种种思绪里。 　　一班原本各做各的事的学生动作同时一顿，有人当即就要起身，却被拉住按了回去。 　　一班的气氛其实要比三班好一点，因为段绫总是在睡觉的缘故，课间会非常安静。 　　“在做卷子吗？数学？” 　　桌边的卷子边角蓦地被压住，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卷毛少年半蹲在走道，两条胳膊趴在他桌边，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瞧。 　　那副神情，就像一只大型犬，还是哈士奇，看起来呆萌，实则精力无限破坏力又强，还有抗打抗骂的抖m属性。 　　谢宁皱眉看了他一眼，想把卷子抽出来，楚琦却好像看不见他动作一样，两条手臂紧贴着桌面。 　　…果然，回来阳澄就会这样。 　　郁闷的神情毫不掩饰，谢宁问：“你有事吗？” 　　“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说着话还不算，一头的卷毛突然探到身前，去看他写在卷子上的名字。 　　谢宁下意识躲开，结果脚一抬，不轻不重地踢了段绫椅子一脚。 　　前方的人背影动了动。 　　“谢宁？” 　　楚琦扣了扣卷子上的字样：“有点耳熟，哦哦…！我想起来了，你爸爸之前还…” 　　前方甩来的课本打中他的脑袋，吃痛声噎下的后面的话。 　　楚琦正半蹲在走道里，为了避免和人接触，段绫打人一向不喜欢直接动手。 　　这个角度，他一脚踹过去，直接将人踢倒在了地上，哐当一声响，刚被砸完的脑袋又撞上了桌子。 　　“干什么？” 　　动完手，段绫才慢半拍地问。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三年一班霎时寂静。 　　谢宁僵着脖子，目光从摔倒的楚琦转回段绫身上，无声吞了吞口水。 　　主角不是一向喜欢脏别人想动手么，这几次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 　　段绫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对方，语气沉沉。 　　“我说没说过，别招惹他？” 　　被打了，楚琦好像一点都不觉得丢脸，怔愣过后，眼珠反而更亮了。 　　他撑着地面站起身，委屈地说：“我只是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问什么？想和我抢人？” 　　论起颠倒黑白的功力，主角绝对是原书第一，这话谢宁听了都脸红，他竟然能面不改色。 　　阳澄的课堂安静的只有翻书声。 　　出外透风的沈映寒回来见到这一幕，面瘫脸有了龟裂。 　　他二话不说，扯起地上的楚琦丢回了原处，颇有种收拾残局的清洁工的架势。 　　“你老实点！” 　　楚琦捂着头嘤声嘤气。 　　人走了，段绫也没有深究，楚琦的怪异之处一班的人都能感觉出来，越搭理他只会越麻烦。 　　不知道是习惯了这群雨后春笋一样冒出的神经病，还是心态和原书一样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与楚琦的短暂接触，谢宁有注意到，段绫眼底的漠然明显多过愤怒。 　　…两天前，他还没能这么平静，这两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事情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就像回归的第一天一样。 　　平静度过了一整天，精神也紧绷了整整一天。 　　到了晚自习，精神紧张的后遗症，谢宁边复习边点头。 　　阳澄的课堂太过安静，段绫也在睡觉，清清甜甜的香味萦绕，他最后到底没经住诱惑，头脑一沉，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墙上的钟表指向六点半，早过了放学时间。 　　教室已经空了…但还有人没走。 　　段绫侧身坐着，手肘拄在他的课桌上，手里拿着一本看不懂的外文书，听到动静，余光瞥了过来。 　　“那天不是说害怕么，睡得倒挺死。” 　　害怕…是说篮球赛那天吗？ 　　当时段绫没多大反应，转头又继续打球了，他还以为对方压根没听进去。 　　不过身边只有他，放松下来的神经便没有再次紧绷起来。 　　“我是害怕啊…” 　　谢宁揉着眼睛嘟囔，意识还没清醒，眼前的人放下书本，突然倾身凑近。 　　窗外夕阳斜落，余晖扑洒。 　　段绫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 　　“我在这，有什么好怕的？” 第38章 进化的工具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前几次那样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这次的吻甚至没有太多实感，但心跳鼓动如雷, 反而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谢宁愣愣看着他, 眼眸闪烁，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合实际的想法。 　　见他这副呆住的模样，段绫竟然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 　　“醒了还磨蹭什么？”随手将书放回课桌, 他起身，敲了两下桌子催促：“走了。” 　　回家的一路，他们都没说什么话。 　　司机李磊时刻透过后视镜注意着，一开始以为他们吵架了，后来又感觉不太像。 　　快到家时, 谢宁转过头，话在舌头尖打了个滚, 还是问出了口：“你肩膀的伤怎么样？” 　　“没事。”段绫从窗外收回视线, 眸色比平日要深：“怎么才问？” 　　谢宁：“……” 　　段绫这是…在怪他关心得太晚了？ 　　谢宁骇得吞了几次口水。 　　情况越来越诡异，两天之前，段绫还不是这样，那时候的他都是凶巴巴地说话, 甚至没什么耐心说话。 　　所以上周末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可怕的是，就这么个小问题, 不像是随口的戏谑, 段绫仍盯着他等回答。 　　“我周五打电话了。”他有些慌神，顺嘴就说了实情：“你手机关机。” 　　刚说完，谢宁就后悔了。 　　某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再次升起, 在发现段绫闻言，脸色明显舒缓了几分后，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感冒还没好，今天都在发烧，烧得脑子不清醒，才会冒出这么疯狂的错觉。 　　不过在得知段绫没事后，谢宁终是放下了心。 　　剧情虽然崩了，但段绫身为命运之子，果然不会在这种小伤上落下什么后遗症。 　　“明天早上李磊来接你。” 　　在他下车后，段绫放下车窗落下句话，才示意司机开车离开。 　　晚上七点，正是小区里大爷大妈闲逛的时候，在一众老年人惊叹的注视里，谢宁原地傻站了许久，才抛开多余的杂念，转身回了家。 　　回归阳澄的第二天，早晨的情景简直是前一天的复制粘贴。 　　八点左右，大概是段绫最温顺的时间段之一，一班教室一如既往地安静，一个个堪称主角的睡眠守护神，几个闲不住的刺头都非常自觉地跑去走廊闹。 　　但今天的谢宁没有自觉，段绫刚趴下，就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犯困的时候虽然温顺，但被人打扰补觉，段绫总算有了几分熟悉感。 　　“你他妈…!” 　　谢宁本想等着他骂完再说，谁知道骂到一半，段绫竟然收了回去。 　　瞥见他后，段绫的呼吸频率似乎乱了一瞬，随即难掩烦躁地侧身问：“干什么？” 　　谢宁眨了眨眼，想说的话一时哽在了嘴边。 　　竟然没有发脾气？ 　　不止是他，一班的其他人表情都有些呆滞。 　　身处一个班级两年多，要不是吃过教训，正值活蹦乱跳青春期的一班学生也不会养成保持安静的‘习惯’。 　　尤其是早自习这段时间，火山看似温顺，那都是假象，实则一触即燃，比平常容易爆发的多。 　　等的不耐烦，段绫又问了一遍：“叫我干什么？” 　　眉间乌云压顶，语气倒是更放缓了一些。 　　不知不觉，万人迷又吸引了大片的目光，本想说的话却在嘴边打了个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将手里的物理卷子朝前一推，谢宁强作淡定：“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都是虚的，所以很快补充道：“…你要是没空，我等下问老师。” 　　眼珠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须臾之后，段绫转身，有些无奈地点了点他的桌面：“拿来。” 　　谢宁：“…!” 　　竟然真的答应了。 　　都没有问他哪道题，段绫拄着下巴，半睁的眼睛懒洋洋地扫过试卷，在几道题后簌簌写起了答案。 　　“这种题你都能错？脑子呢？” 　　没有发脾气，但嘴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谢宁顾不得诧异了，顺着他的笔迹一一看去。 　　…反正对于普通人来说，错这两道题绝对称不上没脑子。 　　段绫的转身使得空气里的香味更浓郁了一些。 　　班级里比他睡觉时还要安静，以前只是听说，亲眼见到阳澄小霸王的另一面，有的女孩子忍不住掏出手机偷偷拍了两张照片。 　　等到教室里的人不在注意这处，学生们稀稀拉拉地开始交谈后，谢宁的目光从卷子飞快瞥向他的脸。 　　“段绫…” 　　“嗯？” 　　手里不知不觉变成了另一张数学卷子，困意都被谢宁搅和没了，段绫随口应着。 　　放在桌上的手指卷起试卷边角，隔了一会儿，谢宁才紧张地问：“你昨天晚上说的，是什么意思？” 　　段绫握笔的手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语文也没学好？” 　　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样，谢宁没有抬头，目光看着试卷，艰涩道：“你的意思在阳澄，我遇到麻烦，你会帮我…？”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工具人就再也不是他能自我调侃的称号。 　　最后一笔狠狠落下，段绫甩下笔，警告的双眸横来，眉目之间肉眼可见地泛起躁动。 　　在看见谢宁那与其说欣喜，不如说是苍白的脸后，他眼神冷了几分，火大地转回了头。 　　“别打扰老子睡觉！” 　　谢宁：“……” 　　之后的一整天，谢宁都在精神恍惚中度过，段绫再没有转过来。 　　照常被段绫送回家，车上的气氛很奇怪，没想到家里的气氛更奇怪。 　　回到剧情，第一拨麻烦立刻找上了门。 　　谢老爹一改往日喜气洋洋的模样，正蔫头耷脑地坐在沙发上，身影说不出的消沉低迷。 　　谢宁停顿了几秒才合上门，缓步走近。 　　“爸，今天没做晚餐吗？” 　　听到动静，谢老爹打了个轻颤，千斤重一样抬起头：“宁宁，我们等下出去吃。” 　　谢老爹没有继续往下说，谢宁等了一会儿，放下书包回房换了身衣服，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才走回客厅坐下。 　　“爸，发生什麽事了？” 　　谢老爹捂了把脸，看得出还想强撑，谢宁见状，淡淡补充了一句：“说实话。” 　　客厅安静半晌，抵不住谢宁隐隐施加的压力，谢老爹哭丧着脸解释起缘由。 　　简单来说，就是原本贷款给他的银行突然施压，称他一开始递交的合同有造假嫌疑，如果不赶紧还钱，就要将他告上法庭。 　　“合同是肯定没有造假的，但官司一打，工厂要停业配合调查，所以…” 　　基本清楚了当下的处境，谢宁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提议道：“爸，不然把工厂卖掉吧。” 　　原书里，谢谢糖果厂正常运营到了最后，他不知道原主怎么做到的，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只靠自己的话，他实在无能为力。 　　何况，他也不需要多么优渥的物质条件，就像现在这样住在普通的小区，他和谢老爹同样可以生活的简单快乐。 　　如果谢老爹实在割舍不下，等到他毕业之后，可以再想办法重头经营新的糖果厂，但在现在这个时期，各种事情堆来，他应对的手忙脚乱，最后的结果，就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这句话说出口前，他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瞥见谢老爹霎时苍白的脸色，手指不安地揪了揪衣角，谢宁强忍着没有收回。 　　“是啊…也没其他办法了。” 　　两人都没有提起段家。 　　自从谈恋爱开始，或者说自从穿越以来，同一屋檐下相处，谢老爹多少能感觉得出，谢宁虽然比刚破产那会儿阳光乐观了不少，但却算不上开心。 　　“我这两天联系朋友，看有没有门路，只不过这样可能会传出风声，你在学校…” 　　谢老爹舔了舔嘴唇，局促不安地说：“老爸太没用了。” 　　“不用担心我。”谢宁弯下眼朝他宽慰一笑：“我之前不是提过想要转学吗？阳澄的氛围不太适合我。” 　　父子俩随便聊了几句，最后也没出去吃饭，谢宁随便做了点东西，吃过晚饭，回房时谢老爹又犹豫叫住了他。 　　“宁宁，遇到什么事要和老爸说啊，高中生谈恋爱可能还是太早了点…” 　　不敢过深的追问，谢老爹小心翼翼地说。 　　“我知道。” 　　谢宁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多问了一句：“爸，贷款给你的银行，是不是楚氏银行？” 　　谢老爹一愣：“是啊，本来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翻脸！” 　　…果然，昨天在楚琦嘴里听到谢老爹，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不过说不定也算不上坏事，起码在他困在死角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突破口。 　　等到工厂卖掉，还上段家那笔钱，找到合适的新学校，差不多就能脱离剧情了。 　　想起段绫，谢宁翻阅书本的动作顿了顿。 　　白日里的想法实在太过离谱，比起那个，他更相信是有其他原因。 　　毕竟…那可是原书里从没把谁放在心上的段绫。 　　…… 　　阳澄的学习氛围虽然比南高强上太多，但距离普通学校还是有一定差距。 　　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绝大多数人在毕业之后都会选择出国留学，正了八经参加高考的只是一小部分，所以高三并不显得多紧张。 　　上半学期过了一半，该讲的知识点基本讲完了，剩下的时间不是复习巩固就是埋头刷题，枯燥乏味算不上，毕竟隔三差五，还会有人来找找麻烦。 　　做完一套试卷，谢宁拄着下巴扫过班上的同学。 　　按理来说，围绕主角的场景都不怎么消停，各种冲突意外，甚至一些离谱的事情都会发生，但这两天，世界竟然出乎意料的太平。 　　何漫卷抱着书本鬼鬼祟祟溜进了一班，见段绫正在睡觉，长呼了一口气，将座位上的沈映寒挤到一边。 　　“你换个地方坐！” 　　沈映寒无奈看了他一眼，转头出去了。 　　谢宁这个角落虽然偏僻，但安全度还是可以的，前边是没人敢惹的段绫，邻座是寡言少语没什么敌意的沈映寒。 　　除了像楚琦那种不怕死的，平日里，就是顾子真都不会来一班找麻烦，何况他最近正因为去南高实践学习的事焦头烂额。 　　“你怎么来了？” 　　谢宁看着捂着心脏示意他小点声的何漫卷，奇怪地说：“我声音不大啊。” 　　将一本习题册放在他桌上做掩饰，何漫卷用气声说：“别把绫哥吵醒了！” 　　说着话，他还煞有介事地比了个抹喉以及吐舌头装死的表情。 　　谢宁勾了勾嘴角，很配合地压低了声音：“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不在阳澄这一周，发生了好多事，我本来不想和你提的。” 　　那一周？不就是几个男配的狗血修罗场么？ 　　能想象出大概，没打断何漫卷的话，谢宁随手翻了页书。 　　“绫哥你知道吧，无所不能，长得又帅，打架还厉害，家世背景又…” 　　听到段绫，他有些不自然地打断：“停，你到底要说什么？” 　　“就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他么，但绫哥不喜欢，大家都只是远远瞧着嘛，后来又有了你。” 　　说到这，何漫卷话音停住，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但这个月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很多来路不明的家伙出手了！” 　　谢宁默了默，在心里回答了他。 　　因为这个月剧情开始了。 　　没有顺着何漫卷的话追问都是谁，谢宁飞快朝前座看了一眼，突然跳开话题问：“上周末，你知道段绫干什么了吗？” 第39章 就是找人 　　“上周末？” 　　何漫卷歪头回想, 隔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但上周末, 伯母回来了。” 　　“伯母？” 　　“就是绫哥的妈妈，刚从国外回来，你没发现这两天吴主任都不在么。” 　　“顾夕飘？”谢宁没忍住低呼：“她回来了？！” 　　何漫卷被他的称呼吓了一跳, 小声提醒：“直接叫名字不好吧，怎么说也是你未来的…” 　　“…等等！” 　　谢宁打断他的话，心头翻江倒海。 　　他怎么忘了这茬，原书里，在段绫刚有黑化苗头时, 顾夕飘确实回来添了一把火。 　　都说母亲是孩子最好的老师，这话一点都不假。 　　段家的情况有点复杂。 　　段绫精致的外貌八成都遗传自他的母亲, 但性格纯属是后天变异, 跟谁都沾不上边。 　　也幸好性格没有遗传，如果就连性格都随了顾夕飘，万人迷这一体质压根就不会成为麻烦，而会变成他游戏人生的工具。 　　可随着剧情的展开, 段绫不再被动忍受，收敛脾性动起了心术, 其中顾夕飘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原书里, 对于顾夕飘的笔墨不算多，用一个词概括，就是红颜祸水。 　　对待段绫, 顾夕飘不能说不好，但也绝称不上无私付出。 　　在发现段绫讨厌被人触碰时，顾夕飘确实焦头烂额了一阵，不过纠结了没多久，她也就放弃了。 　　随性又薄情，偏偏还喜欢刺激。 　　豪门之内的水很深，段家父母各自潇洒，正式场合又是一对恩爱夫妻。 　　顾夕飘对漂亮的脸蛋没有抵抗力，虽然连自家儿子的小脸都碰不到，但两人的关系如今还不算僵。 　　“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何漫卷疑惑眨眼，嘴上分析着：“伯母除了有点…人还是不错的，不过她回来了，八成会把吴星宇叫去段家。” 　　谢宁还在回忆原书的剧情，一时没应声。 　　何漫卷偷偷瞥向他：“…怎么说呢，至于吴星宇，他跟绫哥关系是有点复杂，但你别想太多啊！” 　　“我没想。”谢宁应付道。 　　如果是顾夕飘和吴星宇的话，难道那段让人脑充血的剧情已经发生了？ 　　可是看段绫平静的反应，又不太像。 　　“总之，伯母肯定会喜欢你的，她喜欢长得好看的。” 　　何漫卷非同一般的心虚，急切转开话题：“对了，最近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谣言，竟然说谢谢糖果厂快要倒闭了！” 　　谢宁收起心神，楚琦都出手了，学校里传出工厂倒闭的消息并不意外，而且这几天谢老爹都在积极联系卖家，A市圈子就这么大，肯定有人听到了风声。 　　说着说着，何漫卷气冲冲地一拍桌子：“喵的！抢不过就搞这种小手段，恶心死人了！我来找你就要说这个，就是那个哈士奇…” 　　沉重的气压忽然袭来，何漫卷话音卡住。 　　刚才情绪激动，别说压低声音，他还重重拍了下桌子，动静别说吵醒一个人，拉过全班的视线都绰绰有余了。 　　“……” 　　当段绫阴沉着脸转过身时，何漫卷倏地绷直了身体，在桌子下飞快撞了撞谢宁的腿。 　　谢宁莫名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救我！’ 　　“你他妈又跑上来干什么？”段绫阴恻恻地说，眉间皱的能夹死苍蝇。 　　“绫哥，我就是来转转……” 　　段绫刚站起身，旁边的何漫卷打了个激灵，又苦着脸撞了他一下。 　　“转转？你是不是闲…” 　　从人家嘴里不知道套了多少次话，这会儿不帮忙显得太没良心。 　　谢宁深吸一口气，伸手拉住段绫的衣服，朝何漫卷试了个眼色。 　　快跑！ 　　何漫卷眼尖，见状耗子一样撒腿就溜，跑出后门的时候很不巧地撞上了刚进来的楚琦，本想道歉，一看是他，立马改成了呲牙。 　　“靠！你这狗比…！” 　　要不是忙着逃命，他还想补上一脚，最后到底是先溜为敬。 　　段绫：“……” 　　要不是最近段绫修身养性一样不怎么发火，谢宁肯定不会有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 　　何漫卷溜了，他也想溜，但是溜不掉。 　　手被紧紧抓住，段绫斜睨向他，语气宛如暴风雨的开端：“谢宁，怎么？想动手？” 　　谢宁：“…？！” 　　这套怎么用他头上了？！ 　　按照流程，接下来就到段绫的‘正当防卫’时间了。 　　谢宁眼睫抖了抖，嘴里开始泛苦，随口瞎扯：“没…我就是想问你去哪？” 　　原本站起身就不是为了收拾何漫卷，而是换地方安静睡觉。 　　听他这么问，段绫神情一顿，目光掠过后门处揉着肩膀的楚琦，又转回谢宁惊慌的眼神，缓缓坐回了原处。 　　松开手，他侧身坐下，手肘拄着谢宁的课桌，困意再次袭来，睫毛打落一片阴影。 　　“哪也不去。” 　　语气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妥协。 　　“胆子怎么还没兔子大。” 　　第一时间缩回的手在半空微滞，谢宁低垂下头，看着被他手臂占了一部分的课桌。 　　什么胆子？ 　　…太奇怪了，明明刚才差一点就要发火了。 　　“你好像很累。” 　　以前段绫也常睡觉，但想现在这样一睡一小天的情况非常少见。 　　段绫有些艰难地抬起眼皮：“嗯。” 　　“为什么？”谢宁小声问。 　　好像是没有听清他说什么，隔了半晌，段绫才出声。 　　“嗯…？” 　　轻轻哼出的鼻音，加着万人迷光环，听得人心头麻酥酥的。 　　看来段绫的大脑已经困得放弃了思考，谢宁耸了耸鼻子，轻拍他的胳膊说：“那你转过去睡吧。” 　　别的话听不清，这句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段绫再次趴回自己的桌子，香味稀散了一些，还是不可避免地混杂在空气里。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不知不觉跟着午睡了一觉，当鼻间的味道消失不见时，谢宁慢慢睁开眼，前桌空荡荡的。 　　教室门口，段绫刚和沈映寒说完什么，转身就走了。 　　一班的人结伴往更衣室走，教室里人声噪杂。 　　沈映寒回到教室，见他醒了，淡淡提醒道：“再不走要迟到了。” 　　体育课管理宽松，但随意缺勤还是要扣分的，看了一眼时间，谢宁忙不迭往外走。 　　阳澄高中讲究全面发展，体育课可以随便挑选自己感兴趣的运动项目，谢宁随便练了练投篮，又在球场上跑了几圈，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映寒在一旁很多余地解释：“他找地方睡觉去了。” 　　谢宁尴尬道：“我没找他。” 　　“哦。”沈映寒应了声，低头继续摆弄手机：“他下节课就回来。” 　　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谢宁有点恼羞成怒地看向身边的大高个：“你跟着我干什么？” 　　这回沈映寒没吭声，抬眼瞥了他一眼，朝旁挪远几步，示意他随意。 　　谢宁：“……” 　　这些个男配，不管好的坏的，都很会气人！ 　　还有几分钟就下课，谢宁索性换了衣服准备回去。 　　一层整个走廊都是悠扬的钢琴声，音乐教室与体育馆相邻。 　　路过窗边，谢宁好奇地朝里看了一眼，随即脚步霎时停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大的教室里只摆放了一架华贵的钢琴和两个沙发，与其说是教室，更像是专属练习室。 　　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吴星宇闭着眼睛在钢琴前弹奏，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疏离的眉眼逆着光，像个不食烟火的精灵。 　　这不是谢宁停住的原因。 　　距离钢琴几米外的长沙发上，段绫躺在那里，眉眼舒缓，双颊晕红，睡着时依旧毫无防备，在这里却好像睡得很安心。 　　当音乐的节奏加快，沙发上的人忽地皱起眉，没好气地说：“吵死了！” 　　“抱歉。” 　　音乐声骤停，吴星宇睁开眼，琉璃色的眸子望向走廊。 　　谢宁还站在原地没动。 　　高岭之花一样的实习老师合上盖子，似乎并不介意他这个观众。 　　将修长的手指抬到唇边，吴星宇表情淡漠，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烦… 　　谢宁冷着脸转过头，没有再多看，直接上楼回了一班。 　　这些男配，不是找麻烦，就是变着法的和他挑衅！ 　　“可惜，找错人了。” 　　趴回课桌，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吴星宇成为男主的可能性极大，因为某段经历，他在主角心里算是值得信任的人，初始地位就和韩骞等人完全不同。 　　但小王子根本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脱俗，段绫是白痴吗？竟敢去那里睡觉！ 　　下课铃打响，学生陆陆续续地回了教室。 　　几分钟后，前方桌椅震颤，空气再度被‘污染’，谢宁将脸更深地埋进了臂弯。 　　“没事？” 　　听声音，段绫似乎转过了身。 　　侧方的沈映寒‘嗯’了一声，淡淡说：“没事，就是找人。” 　　…找人？ 　　……不会说他呢吧？！ 　　热度蹭蹭往脸上冒，谢宁恨不得当下起身和面瘫脸理论。 　　耳边传来段绫的轻笑，怎么听怎么像嘲笑。 　　幸亏他没冲动，下一句，沈映寒就问到了他好奇的问题。 　　“伯母回来了，闹了么？” 　　“啧！” 　　提起这个，段绫气场一沉，声音烦躁而生硬：“闹？带回个小白脸，半夜撬锁，跟个苍蝇似的嗡嗡个不停。” 　　沈映寒看向他眼睑处淡淡的青黑，无奈摇头。 　　“想开点，起码韩骞他们最近不会去段家了。” 　　“呵。”段绫冷笑：“你觉得哪个更烦？” 　　沈映寒选择沉默。 　　作为主角，段绫发生变化，不止是他，许多人都会第一时间察觉，越了解他的人察觉得就越早。 　　他这段时间的异样，沈映寒当然也有所觉。 　　停顿半晌，沈映寒忍不住多问：“伯母说什么了？” 　　谢宁心头一紧，跟着竖起了耳朵。 　　透过手肘的缝隙能瞥见段绫攥紧的拳头，隔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听到段绫从牙缝间挤出一句。 　　“艹！少提她！” 第40章 你生什么气？ 　　顾夕飘是在周五晚上回到段家的。 　　迈进段家, 她第一件事就是踩着高跟鞋跑上二楼，冲进了段绫的房间。 　　然而早就得了消息的段绫根本没睡。 　　母子俩一个保持着定格在门边的姿势, 一个靠坐在床上冷眼抬头, 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片刻之后，顾夕飘风情万种地拨弄了一下头发，语气颇为遗憾：“你怎么还没睡？” 　　在同一件事发生了十几年后, 一起情绪都会沉淀为漠然。 　　段绫冷声道：“出去！” 　　“怎么说话呢。” 　　娇嗔一声，顾夕飘不但没走，反而甩下高跟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艳若桃李的粉面写满玩味：“宝贝, 听说你谈恋爱了？” 　　额角青筋狠跳，段绫强忍着恶心：“滚出去！” 　　顾夕飘撅嘴, 摆弄着指甲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还派人去过他家呢，不就一个快破产的小暴发户嘛。” 　　“你闲的？” 　　“呵，要不是我，你那小男朋友家早撑不住了, 我搭里几百万呢，还钱！” 　　“呵。”段绫冷笑道：“国外呆两年脑子进水了？你在谁账上划的？” 　　顾夕飘话音一滞, 随即摆手说：“唔…我养我的, 你养你的，不过，都一个月了, 你们肯定分了吧？” 　　“少放屁，出去！” 　　段绫没睡着，醒着的时候又占不到什么便宜，顾夕飘远远看着他秀色可餐的脸，无比怀念十几年前段绫任人摆布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啧啧啧，你看看你，说句话就这么凶，还非找个兔子，但凡一个机灵的兔子，这会儿都想分手了吧。” 　　“……” 　　这句话戳到了段绫的软肋。 　　瞥见他扭曲了一瞬的表情，顾夕飘凤眸亮起，饶有深意地说：“哦豁…看来是个机灵的兔子。” 　　“你有完没完？！” 　　段绫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别人他还能揍一顿，或者让管家赶出去，偏偏顾夕飘，就是他跑去客房睡，这疯子半夜都会把门撬开。 　　“星宇不好么？” 　　顾夕飘翘起腿，莹润的手指一一竖起：“小猫卷也不错，又傻又可爱，好欺负，韩骞也挺能忍的，子真嘛…你俩总要疯一个。” 　　说着说着，顾夕飘语气转酸：“我猜最近又有新的小帅哥了，啧啧，可真让人羡慕。” 　　“新带回来的小白脸不够你玩？” 　　段绫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没一会儿，管家便来到了卧室门前。 　　“把人赶出去。” 　　“…等等！”顾夕飘急了，完全不顾身份地位，紧紧拉住管家的胳膊撒娇：“等等嘛。” 　　她长得国色天香，般般入画，稍动些手段就能迷得人日思夜想，为段家服务了多年的管家僵硬站在原地，不敢伸手碰她。 　　段绫越发恶心得想吐。 　　松开管家的手，顾夕飘美眸流转，似笑非笑地说：“我还没玩够，你要是够了就继续这样吧，用不上多久，小兔子就得甩了你。” 　　“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不过你要是没玩够，就对人家温柔点嘛，小兔子还那么可爱，喜欢的又不止你一个。” 　　她这副老神在在，仿佛什么都清楚的模样彻底把段绫惹火了。 　　“明天见～” 　　房门砰得关上，丢过去的东西砸上了门板。 　　…生气归生气，可就是段绫也不得不承认，在谈恋爱这方面，顾夕飘很有一套。 　　就像他不得不承认，谢宁还是想分手一样。 　　…… 　　这一段原书中没写，意外延伸出来的剧情，谢宁注定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 　　当天晚上，没搞清楚原因，又被男配‘挑衅’了一遭，一整个下午，他都有些心绪不宁。 　　下午时意外瞥见的场景历历在目，越回忆就越焦躁。 　　这世界知道剧情的只有他，提醒了这次也不一定能提醒下次，下午他却还是几次忍不住想跟段绫说，离对方远一点！ 　　但这两个人认识十几年，他们却刚认识两个月，说了剧情会再度扭曲也就算了，段绫还不一定相信。 　　更别说吴星宇帮过段绫，背后说他的坏话，倒霉的还不一定是谁。 　　欲言又止了半个小时，黑色轿车终于驶入了庄林小区。 　　谢宁呼了一口气，手指刚扣上车门，温热的体温自后附上，回头便对上了一双灼热深沉的桃花眼。 　　“楚琦的事，用不着你管。” 　　段绫拧起眉，不明所以地问：“拉什么脸？” 　　忽然提起楚琦，着实让谢宁吃了一惊。 　　不过不管楚氏银行施不施压，卖掉工厂的事都板上钉钉了，他便没有接茬。 　　“累了而已。” 　　没有信他的鬼话，一见他这副瞒东瞒西的样子，段绫就忍不住窝火。 　　想起顾夕飘的话，他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 　　“妈的，到底怎么了？！” 　　谢宁抬眼，这可是主角逼着问的。 　　“你和来实习的音乐老师，是不是很熟。” 　　教室不舒服也就算了，还有天台可以去，为什么非要去音乐教室睡觉？ 　　这种知道对方不是好人，却不知该怎么提醒主角的感觉让人特别焦躁。 　　一想起他睡着时没防备的样子，说不定已经被占便宜了，谢宁胸口更闷。 　　“我下午看到你在音乐教室睡觉。” 　　“吴星宇？”段绫愣了愣：“为什么提他？” 　　啧，这要让他怎么说。 　　难道要说他看起来清心寡欲的，实际惦记你好多年，过段时间还会给你个重磅一击，你听我的离他远点？！ 　　听起来就像诬陷加造谣。 　　他的沉默反而让段绫多想了。 　　段绫眯起眼睛，犹疑道：“他对你说什么了？” 　　怎么想到那了？ 　　谢宁脑子一懵，赶紧摇头：“没有。” 　　“那你提他干什么？”段绫微松了一口气，随口道：“他可没空招惹你。” 　　谢宁目光一横。 　　行吧，看起来在段绫心里，果然吴星宇和其他男配不一样。 　　心头越发烦躁起来，拨开他的手，谢宁声音比平常高了两度。 　　“为什么非要去音乐教室睡觉？” 　　前排的李磊做不到非礼勿听，头一次见谢宁这么大声，手一抖，雨刷器咔嚓咔嚓转了起来。 　　空气霎时沉默，他手忙脚乱地关了雨刷，恨不得找块黑布把自己遮上。 　　“艹！” 　　还以为是什么事儿，被这么一打岔，段绫转回头，憋半天才骂出一句。 　　“这他妈还有为什么？” 　　有沙发，安静，能锁门，还要什么为什么？ 　　天天半夜被顾夕飘撬锁，找个地方睡觉都不行了？！ 　　“……” 　　确实不需要为什么，因为不吃点教训，段绫对自己的体质根本没认知，更何况吴星宇外表那么具有迷惑性。 　　谢宁沉默片刻，不免涌上了一股无力感。 　　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他竟然还想掺和进主角和男配的事，真是心里没数。 　　他摇了摇头，告诫自己清醒点，临下车前还是提醒了一句：“反正…你最好离他远点。” 　　平时也就算了，起码睡觉不要睡到人家眼前。 　　一段时间的僵持，足够段绫大脑运转几个来回的了。 　　伸手将人扯了回来，想到他一个下午的反常，以及刚才莫名其妙的话，段绫表情有些古怪。 　　“就因为这点事？你闷声闷气了一个下午？” 　　什么叫这点事？ 　　谢宁气极反笑，过段时间主角就知道是不是这点事了，要不是因为吴星宇，他能黑化得变了个人么！ 　　不过他也能理解段绫对吴星宇的信任，毕竟和其他男配相比，这位拿的剧本确实不太一样。 　　“松手，我回去了。”他不耐烦地说。 　　肩膀上的力道不减反增，段绫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若有所思地问：“…你在吃醋？” 　　心跳蓦地停拍，谢宁瞪圆了眼，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眼波流转，段绫偏着头，殷红的嘴角微微勾起，拉长的尾音像羽毛一样不轻不重地扫过他的神经。 　　“那你生什么气？” 第41章 我看得见你 　　他生什么气？ 　　这话倒把谢宁给问住了。 　　与其说生气, 不如说是因为对这世界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的憋闷。 　　没有理会段绫的质问, 他推开对方迈下车。 　　“随你吧。” 　　原书里段绫没吃过什么亏, 没道理现在会吃，顶多就是黑化罢了。 　　谢宁沉下脸，比起担心他, 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段绫对吴星宇的观感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原因很简单，童年时期，吴星宇在段家生活过一段时间。 　　出国留学前，吴星宇跟着家人参加了段绫的生日宴会, 他只有十六岁，却已经有了音乐天才的称号, 在宴会上顺理成章地献上了一首钢琴曲。 　　看脸的顾夕飘打从第一眼就喜欢他, 将人拉到段绫跟前介绍，结果段绫倒好，第一句就是：“音都弹错了还好意思叫天才？” 　　那会儿的段绫刚满八岁，比豆子大不了多少, 虽然不愿意被人碰，但不像现在的满怀戒心。 　　说白了, 就是个孤僻且嚣张的熊孩子。 　　这一句话当场就把四处炫耀儿子的吴培给惹到了, 也引起了同样眼高于顶的吴星宇的注意。 　　五分钟长的曲子只是弹错了一个音，还被宴会的主人发现了，本来应该是件尴尬的事, 但在天才眼里，这却是一件令人惊喜的事。 　　当时段绫刚学习钢琴，顾夕飘打圆场，顺势提出让吴星宇留住几天，教导教导段绫。 　　可段绫不仅是天才，还是主角，天赋和男配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短短几天，吴星宇就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等段绫腻歪地抛下钢琴，他还没能从阴影里走出来。 　　对于这个名不副实的天才，段绫显然瞧不上，甚至懒得搭理。 　　他一个人读书画画的背影有些孤独，等吴星宇从阴影中走出，才发现即便孤独，段绫仍披了层蚌壳，坚硬的外壳将人牢牢挡在了门外。 　　但这份坚硬没有持续多久，他越是这样，越有人迫不及待想让他哭。 　　当推开储藏室的门，赶走仓皇而逃的新园丁时，吴星宇对双眼通红，噙着眼泪的段绫动心了。 　　之后的几天，虽然被嫌弃好烦，但知道段绫受惊后睡不着觉，吴星宇每晚都会掐点弹奏一首摇篮曲，直到到他离开段家。 　　如果是一般小说，这就是典型的男主剧本，偏偏这是本万人迷小说，主角还没有心。 　　如果谢宁没记错的话，原书里，吴星宇出国前给段绫发过一条短信，让段绫保护好自己，等他回来。 　　当时的段绫看过之后什么反应来着。 　　好像是直接删了短信，说了句‘有毛病’？ 　　与吴星宇相处时间只能算是段绫戏剧化人生的几个镜头，不过多亏了那份屈辱记忆的福，印象十分深刻。 　　不管怎么说，在段绫心里，吴星宇和其他男配还是有些差距的。 　　对方曾救过他，音乐教室里的场景小时候发生过很多次，吴星宇又一点苗头没露，长得跟天生喝露水似的，他不设防也正常。 　　谢宁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按理来说，这两个人不会发生什么，但如今顾夕飘提前回国，事情就难以预料了。 　　该提醒的他提醒了，还差点被扣上莫须有的原因，想到这，谢宁五官微微扭曲，调整了一番表情才迈进家门。 　　刚到家，谢老爹便急不可耐地和他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工厂找到了买家，对方出资非常大手笔，甚至冲淡了谢老爹心头那点不甘心 　　难得的好消息让谢宁心头一松，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 　　邮箱里收到了蔚蓝三中发来的入学邀请，经过几轮评估，蔚蓝三中对他的各项成绩非常满意，特此邀请他下个月入学。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忍着激动在椅子上转了好几圈，才规规整整地回复了邮件。 　　蔚蓝三中采取封闭式教育，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学校还为学生无偿提供宿舍，奖学金更是丰厚无比。 　　谢宁现在不想别的，只想有一个远离纷争，平静祥和的正常环境。 　　和谢老爹分享过喜悦之后，两人开始计划起日后的新生活来。 　　“明天我就去办转学手续。” 　　晚餐时间，谢宁有点喜形于色，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爸，上次段家帮忙还钱时，应该留下账户了吧，大概什么时候能把钱打回去？” 　　背上的重担落下，没有想象中的不舍，谢老爹同样感到神清气爽。 　　“月底左右就差不多了，正赶上你生日。” 　　时间正好赶到一起，两件事一起搞定，谢宁看了一眼日期，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在泥潭里挣扎了将近两个月，虽然事情基本都搞砸了，但万幸没受什么伤。 　　白日里的阴霾散去，有了新的方向，谢宁挺乐观地想，还不算太糟糕。 　　只是自从那日篮球赛之后，孟期久似乎在躲着他，上学放学他们从没撞见过，发出去的短信也没有回复。 　　不过每天午夜，楼上依旧会传来开门的声音，楼道里的脚步声也很轻巧。 　　没勇气上楼询问情况，谢宁只能凭借这些小细节来揣测，他脚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的心情都很轻松，在学校也多了几分笑脸。 　　何漫卷观察了他几天，在某天中午，突然嬉笑着打趣：“谢宁，你和绫哥有新进展了？” 　　谢宁表情一僵，语气有些无奈。 　　“你怎么又来了？” 　　段绫不在教室，一旁的沈映寒头也不抬地说：“我觉得没有。” 　　“那你怎么看上去心情这么好，啥好事分享一下！” 　　这可不能分享。 　　转学手续并不难批，难得是怎么背着这么多双眼睛去办。 　　好在，管理这件事的是吴培主任，明明看段绫不顺眼，吴主任却似乎对他很有好感，在他试探性地拜托对方保密时都一口应了下来。 　　谢宁眼神闪烁，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去，楚琦低头走进了教室。 　　不同于往日的眉开眼笑，今天的他一言不发，自清早就是这个状态。 　　余光扫见他，何漫卷就好像无所不知一样，啧吧着嘴阴阳怪气：“对了，你们听说了么，楚氏银行最近好像吃官司了，什么来着，涉嫌违约诈欺？” 　　谢宁挑了挑眉，这他倒是没听说，主要是没有消息渠道。 　　不用他问，何漫卷便自顾自地往下说：“想不到啊想不到，回去我就跟老爸说，赶紧换个银行合作，万一哪天银行翻脸，资金都周转不开！” 　　“怎么回事？”谢宁问。 　　何漫卷这才转回头小声说：“…其实我也是听说，段家这两天把楚家给告了，具体原因不清楚，我随口编的，估计是绫哥忍不了他了吧。” 　　…这还能想告就告的？肯定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谢宁努力回想剧情，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茬。 　　楚琦这个男配要到剧情中间才退场，原因还是把韩骞给惹恼了。 　　韩骞联系业内好友纷纷断了合作，虽然付出了一定代价，最后却也搞得楚氏银行资金链断裂，股票暴跌之后被同行吞并，最后在商场上销声匿迹。 　　不过剧情都崩成这样了，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谢宁没再追问，楚琦消沉下去是好事，起码没空闲来找他麻烦。 　　“绫哥呢？”聊着聊着，何漫卷突然问。 　　谢宁四下看了一眼，没有段绫的身影。 　　这些天，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段绫基本都待在教室里。 　　想起先前他说过的话，谢宁笔尖停驻，表情有些复杂。 　　虽然不可思议，但段绫好像真的在盯着他，原因大概是，担心他会惹上什么麻烦。 　　“不清楚。”沈映寒说：“今天伯母来学校参观，他知道后就出去了。” 　　“参观？阳澄有什么好参观的？”何漫卷奇怪道，不知想起什么回忆，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脸：“…算了，伯母来了，我还是躲着点吧。” 　　“阳澄没什么好参观的。”抬眸扫向谢宁，沈映寒说：“但有他。” 　　…他？ 　　耳边突然没了动静，谢宁慢半拍地转头，对上何漫卷恍然大悟的注视，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顾夕飘来看他的？ 　　这段剧情…原书当然也是没有的！ 　　何漫卷吞了吞口水：“那绫哥是去…” 　　“拦人？” 　　瞥见谢宁霎时绷紧的后背，沈映寒话音微扬：“不过从听到消息至今已经很久了，伯母还没到，可能是被拦住了。” 　　“谁能拦住她啊？”何漫卷一脸的不敢置信：“我觉得绫哥拦不住，她是去找吴星宇了吧…” 　　“……” 　　突然，谢宁蹭得站起了身。 　　一旁的何漫卷和沈映寒同时一愣。 　　“…我出去一趟。” 　　他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苍白着脸说完，便快步走出了教室。 　　当到了走廊，走出几步之后，谢宁忍不住快跑起来，不光心脏提到嗓子眼，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不会吧… 　　那段让人脑充血的剧情，不会随着顾夕飘为了看他来学校，而提前发生了吧？！ 　　音乐教室与室内体育场相邻，挨着的却是比较偏的侧门，平时没什么人走这里绕远。 　　而且现在天气暖和，午休时大家都喜欢去室外放风，这条走廊基本没有人经过。 　　正因如此，段绫依靠在门边的身影才尤为明显。 　　他站在光影的交界处，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而音乐教室的窗帘紧闭，堪堪顺着缝隙透过那道光。 　　谢宁脚步逐渐放缓，呼吸也跟着压轻了几分，在书里看到是一回事，当一切发生在眼前，又是另一种感觉。 　　他犹豫着走近。 　　透过窗帘的缝隙，穿着女生制服的顾夕飘没有违和感，岁月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一颦一笑都美得惊人。 　　偌大的教室有很多空间，偏偏两人紧靠在一起，顾夕飘坐在钢琴上，不止牵着吴星宇的手，一条腿还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对方。 　　“你还要考虑多久？这么多年，绫儿都要开窍了，你快没戏喽！” 　　吴星宇远山般的眉眼终于染上了几分烟火气，他似乎有些恼怒。 　　“我刚回国，你明明说…” 　　“我说什么了？”顾夕飘秀眉一蹙：“天地良心，我哪知道他会谈恋爱啊，他连我都不准碰！” 　　吴星宇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好啦好啦。”有些迷恋地看着他的脸，顾夕飘软下声音劝慰：“又不是来不及，绫儿也没多喜欢小兔子，你还有机会啊。” 　　“你说要回国，我不是也回来帮你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说着说着，顾夕飘佯装恼怒：“行吧，我是早知道他谈恋爱了，我就是故意不告诉你。” 　　她在操控人感情上确实有一套，实话让她说的竟然好像气话。 　　谢宁咬了咬牙，对于主角这个没节操的老妈打心底里反感。 　　明明心中有预感，接下来的一幕还是让他屏住了呼吸。 　　莲藕般白皙的手臂伸开，顾夕飘勾着吴星宇的脖子将对方扯到跟前。 　　“星宇，你知道的，喜欢绫儿的人很多，很多很多，不光你喜欢他的脸，大家都喜欢。” 　　吴星宇撑着琴面，半晌之后才僵声反驳：“我不是喜欢他的脸。” 　　“噗，好吧。” 　　娇艳欲滴的红唇凑近他的嘴角，顾夕飘目光缱绻，声音压的很轻：“不管怎么样，你帮我，我才能帮你。” 　　后面的场景谢宁没看到，眼睛被人从后方紧紧遮住，身体也被拉到了墙边的怀抱里。 　　“别看。” 　　段绫声音空泛，像阵虚无缥缈的风，吹过就散。 　　“好恶心。” 　　如果说外人前仆后继的追捧算是段绫黑化的开端，那么顾夕飘的回归就是他黑化的催化剂。 　　原书里，顾夕飘回来的很晚，这一切都应该在很久之后才发生。 　　现在因为他的存在，无形之中竟然将时间线拉前了这么多。 　　顾夕飘天性喜欢刺激，轻易就能将男人耍的团团转，挑上吴星宇的原因简单的有点可笑，就是喜欢他的皮相而已。 　　…算计主角的一个是生母，一个是少有能让他能信任的存在，这种冲击搁谁都消化不了。 　　谢宁缓缓转身，瞥见段绫的眼眸时，呼吸滞了滞。 　　他消化的很快，在这方面，也被迫是个天才。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褪去生动鲜活的桀骜与张扬，多了几分沉寂内敛的幽深寒意。 　　没有怒火，平静的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光是看一眼，谢宁后背就渗出了冷汗。 　　没做多想，他倏地伸手覆住了段绫的眼睛。 　　都是剧情！都是别人编出来的狗血桥段！没必要被这些影响！ 　　虽然心里在不住叫嚣，但生活一个多月之后，没人比他更清楚，在这个世界，这些就是现实。 　　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如鲠在喉，他只能笨拙地重复：“别看了…” 　　段绫的反应还是很平静，以往他越平静之后火山就会爆发的越彻底，可这会儿，他好像真的无动于衷。 　　走廊里静悄悄的，教室里也没了声响。 　　“谢宁。” 　　“嗯？” 　　突然被唤到名字，谢宁一个激灵，几乎做好了一切应对黑化主角的准备。 　　“挡着也没用。” 　　掌心之下，纤长的睫毛很轻地眨动两下，而后乖乖闭上了。 　　“这样，我还是能看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宁：“？？？” 第42章 撕不掉的海报 　　被烫到一样, 谢宁飞快缩回手，眼看着段绫慢慢睁开眼睛。 　　眼底依旧暗沉沉的, 但冰川融化了一隅, 氤氲起淡淡的薄雾。 　　抬手轻摸过他的脸，在谢宁怔愣的功夫，段绫拿出手机, 转身对着窗帘的缝隙拍了几张照。 　　拍完照，他淡淡说：“走了。” 　　这就走？ 　　谢宁朝教室内看去，以段绫如今的脾气，竟然没有踹开门当面质问？ 　　从他身边走过时，段绫长臂一勾, 将还停在原处的人揽到身边。 　　“你知道那是谁？” 　　几乎是被带着往前走，谢宁踉跄了两步, 想装傻摇头, 但这会儿怕是傻子也不会相信。 　　他是没见过顾夕飘，只能心虚气短地说：“…在杂志上看见过。” 　　段绫没再应声，扣在他肩膀上的手却明显一紧。 　　一路沉默，即将迈进一班前, 耳边才传来低闷的声音。 　　“忘了。” 　　“…嗯。” 　　…… 　　原书看起来是本金手指大开的万人迷爽文。 　　读者看着才貌双全的主角一路长大，看着人人都爱他, 他却孑然一身, 将众多大佬戏耍的团团转。 　　爽是爽到了，但大概是人设太过完美，很少有人会切身代入主角的身份来看全文。 　　众星捧月的尽头反而是孤独。 　　除了嘴上提醒几句, 谢宁也无能为力。 　　幸好，起码在读过的部分，段绫还算作者的亲儿子，几次困难都有惊无险，金手指不是空有的摆设。 　　当天，顾夕飘都没倒出空闲来参观他。 　　原书里这段剧情是在高三快结束时发生的，万人迷体质之下，段绫能信任的人本来就不多。 　　那时吴星宇已回国半年，凭借顾夕飘的指点，他以退为进，段绫对于他的信任度堪比沈映寒。 　　在谢宁没看到这段剧情前，都要以为爱得隐忍的吴星宇就是最终的男主了，谁知道后面会有这么个大转折。 　　如果早晚要发生，剧情提前说不定是件好事，起码现在对段绫的刺激比半年后小太多了。 　　谢宁努力往乐观想，这下不用自己提醒，段绫也会离吴星宇远远的，无形之中少了多少隐患。 　　以吴星宇的身份，来阳澄做音乐老师实属屈才，这段期间的音乐课，他偶尔弹一首曲子，班里的男女都要兴奋得压低声音尖叫，海归音乐王子的受欢迎程度只比段绫差上那么一点。 　　但自那天开始，吴星宇就没再来阳澄，吴主任也跟着失踪了几天。 　　就因为这，谢宁天天提心吊胆自己转学手续的事。 　　然而两天之后，吴主任回来了，从爱教导学生的八哥变成沉默寡言的严肃主任，在走廊瞧见没好好穿制服的学生都没有出声教育，活像是变了个人。 　　段绫做什么了？ 　　转学手续办完，谢宁爬着课桌，眼珠在卷子上转了一圈，而后落在了段绫后背上。 　　光凭那天那句‘忘了’，足以看出段绫不想让他追问，原书里，段绫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才开始报复的，远没有现在这么雷厉风行。 　　谢宁有点好奇，想了想，还是把好奇心藏了起来。 　　好奇害死猫，马上就能分手了，还是撇清为妙。 　　最近课间小憩时，他偶尔醒来，会发现段绫正在看着他，眸色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隐约觉得段绫哪里不对劲，想来想去，谢宁只能归咎于他开始黑化了。 　　然而没过两天，不用从段绫口中询问，几天前发生事情便在阳澄传开了，只是内容有微妙的差别，从小王子与豪门少妇，变成了无良教师和无知少女。 　　“吴老师？不会吧，他看起来跟神仙似的，怎么会这样…” 　　“不是他还能是谁？身为老师，和学生公然在校内啧啧，这事儿在圈子里都传开了，不过女方还没查出来是谁，穿的是校服准没错。” 　　“我的天，港真我有点羡慕女方。” 　　“你疯了吧！因为这事儿，阳澄在圈子里的名声都坏了，几个董事都气疯了，要不是吴主任和校长关系好，估计都要被开了。” 　　“不过女方背景应该挺大的，李诗诗？还是陈露？头发有点对不上。” 　　“想也知道背景硬，因为这，吴星宇的世界巡演都被取消了，女方背景不硬，至于不让他抛头露面么，就是怕到时候媒体报道吴星宇，再把这事儿挖出来吧。” 　　一班教室里，几个人毫不避讳地聊着圈子里的八卦，谢宁竖着耳朵津津有味地听着，时不时朝前方一脸漠然的段绫看一眼，还是忍住了没有追问。 　　说来也是，段绫是段家的独子，在段家，他的价值比顾夕飘要高出太多，一张照片足够他将吴星宇搓圆捏扁的了。 　　而顾夕飘虽然玩世不恭，却也分得清孰轻孰重，名声受损不至于影响音乐会，但如果顾夕飘畏惧隐患，却有无数种方法让吴星宇开不成音乐会。 　　原书里有写，为了这次世界级的音乐会巡演，吴星宇准备了很多年，如今梦想破灭，受到的打击绝对不亚于名声败坏。 　　难为了吴主任，一大把年纪了，这些天看起来活生生又老了几岁。 　　详细的过程尚未知晓，似乎得知内情的沈映寒等人也都缄默不言，时间一晃到了月底，日子出奇的平静。 　　楚琦似乎是得了家里的命令，暂时没来惹恼段绫，倒是顾子真，偶尔会来一班询问段绫伤势的恢复情况，一如往常地套着层温厚面具。 　　出于对上次篮球赛顾子真的自作主张，他一来，谢宁都会放下手里的事情故意扬起脸盯他一会儿。 　　两看生厌不假，不过顾子真肯定更难受一点。 　　眼看着就要脱离剧情中心，如今对于这些男配，他没之前那么忌惮，等到进了蔚蓝三中，与世隔绝，顾子真总不会转学过去。 　　蔚蓝三中和阳澄高中同样是私立学校，所崇尚的校风不同，吸收的学生类型也不尽相同，但校方的背景却不相上下。 　　正是因为这样，蔚蓝三中远比普通高中来得安全，就是男配们想找麻烦，等他进了学校，没有正规的入学邀请，恐怕都没本事找到他的人。 　　这么一想，谢宁就有恃无恐了。 　　“谢宁，今天来我家吧！有派对，睡衣派对，可好玩了！” 　　周五晚上放学后，何漫卷颠颠跑来了一班，来的时候班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我就知道你还没走，你天天这么晚离校，是不是和绫哥在教室里…” 　　谢宁阴恻恻地看向他：“不去。” 　　何漫卷噎回后面的话，坐在一边哼唧道：“去吧，没有顾子真，都是我们高二的，你在那可受欢迎了，我都答应会把你带过去了。” 　　拉上书包，谢宁再次拒绝：“今天真的不行。” 　　要是平常，谢宁可能就答应了，他马上要离开阳澄，对于帮过他忙的何漫卷，出于感激也会参加，因为日后可能就没什么联系了。 　　可好巧不巧地赶在了今天。 　　今天他过生日，又是在阳澄的最后一天，再加上工厂卖掉，谢老爹刚还清了欠款，他们晚上还准备好好庆祝一下，迎接新生活的，这可比什么派对来得重要。 　　数次婉拒了何漫卷的派对邀请，对方幽幽怨怨的注视持续到段绫出现，才火速缩回搭在谢宁肩膀的手，一溜烟跑了。 　　他最近好像特别怕段绫，以前看到人都是眼巴巴往前凑的，近期倒是躲得越来越远，像是被踩过尾巴还没恢复的猫。 　　谢宁奇怪看着何漫卷的背影，没看两秒，便被托着下巴勾回了视线。 　　“看白痴会传染。” 　　“……” 　　彼时教室里的人基本走空，为了避开路上的围观视线，谢宁习惯天天磨蹭到最后才走。 　　一开始，段绫还会不耐烦地催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懒得催了，只会露出一副拿他没辙的表情，每次看到，谢宁心情都会怪怪的。 　　谁都奈何不了的主角，对他却会不止一次的妥协，这种感觉非常微妙。 　　…会让人有一点点来源不明的满足感。 　　虽然还是不知道顾夕飘到底对段绫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变化这么大，但这不妨碍谢宁得寸进尺，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最近段绫都没有像之前一样，带着探究的目光突然袭击，时间久了，谢宁难免有些松懈。 　　何漫卷跑走，勾着下巴的手却没松开，当香气逐渐浓郁，他蹭地后退半步，后腿撞到椅子，一屁股又坐回了位置上。 　　余光扫见最后一个同学仓皇离开教室，段绫挑眉：“躲什么？” 　　时隔半个多月，段绫竟然再度发疯，谢宁四下看了看，心下叫苦不迭。 　　“…该回去了。” 　　一班的学生太不争气了，面对情敌，不应该坚决留在现场捣乱吗？跑什么啊！ 　　段绫瞥了一眼时钟，玩味道：“还早。” 　　话里带点奚落的成分，别人六点放学，谢宁却总要磨蹭学生走空，今天时间的确还早。 　　“……” 　　拿起书包，谢宁笑得僵硬：“但我今天还有事，作业还没写完，咱们赶紧走吧。” 　　听他这么说，段绫竟然没有继续为难，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他只是动作顿了顿，目光从谢宁的嘴唇移开：“那就赶紧走。” 　　逃过一劫，谢宁长呼出一口气，抱起书包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一名身穿白大褂，带着无框眼镜的清俊男人自前方走来，与他擦肩而过时，谢宁耸了耸鼻子，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那股气质不像是路人甲，谢宁忍不住回头，没想到对方竟然同样停下脚步，漂亮的丹凤眼落在了他…前方。 　　那一瞬间，谢宁想起了一个人。 　　医务室的代理老师。 　　…… 　　十月将过，下周开始，他就要去蔚蓝三中报道了。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会是两个人最后一天一起回去，过了今天，他和段绫，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 　　如果严格远离剧情中所出现的场景，说不定他们以后都没机会见面了。 　　谢宁是这么以为的，下了车，大家就要桥归桥路归路，结果到了庄林小区，他刚下车，段绫竟然也跟着下来了！ 　　他站在车门边，脑子有点懵，试探性地问：“你下来，通风？” 　　在车上他们没说什么话，一开始段绫还好好的，随着时间流动，车厢内的气压越来越低，如今到达目的地，段绫已是一脸愠怒，眼看着火气就要压制不住了。 　　“你他妈…!” 　　谢宁瑟缩了一下，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哪惹他了。 　　不光段绫，李磊也跟着下了车，从后备箱拎出两袋东西，他眼尖地瞥见其中有瓶看起来就很贵的红酒。 　　他们要干什么…？ 　　没有理会呆若木鸡的谢宁，段绫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伯父的邀请，你不欢迎？” 　　先前谢老爹打电话邀请的时候，谢宁醉倒了，睡得正熟。 　　电话里，谢老爹说有让谢宁邀请他，结果等到谢宁生日当天，这家伙竟然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想到这，段绫眉头皱的更紧，看着谢宁惊愕大过惊喜的样子，心里就说不出的烦闷。 　　半分钟后，谢老爹打开房门，手里的锅铲哐叽落地，满面笑容僵在脸上，父子俩的反应如出一辙。 　　段绫：“……” 　　几分钟后，等谢宁消化掉光临他家的事实，像游魂一样飘回来，李磊已经放下东西出去了。 　　客厅里，谢老爹和段绫无声相对，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好半天，谢老爹才局促不安地站起身，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 　　“那那那个，我先去做饭，段少…” 　　“咳！” 　　谢宁猛地咳嗽了一声。 　　谢老爹话音哽住，改口道：“段…绫，时间还早，你们先回房聊！宁宁的房间在那，等下吃饭我再叫你们！” 　　工厂虽然已经卖了，但对于在A市上层商圈门口转悠过一圈的谢老爹来说，越晓得对方背后代表了什么，这会儿就越六神无主。 　　谢老爹有些哀怨地看过谢宁。 　　还以为要分手了呢，早知道段绫会来，他肯定会穿得正式些，现在这样一点岳父的尊严都没有，反而像个做饭的胖伙夫。 　　谢宁没有接收到谢老爹的信号，他这会儿也六神无主的。 　　总是这样…主角总是这么猝不及防地打破他的计划。 　　一个六七十平米的小房子，通风不是很好，纵使谢老爹关上了厨房的门，还是能嗅到淡淡的油烟气。 　　段绫显然不习惯这种味道，虽然没有表现的多明显，不过凭借对他的了解，谢宁基本能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看出来。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僵硬地站起身说：“去你房间。” 　　谢宁：“……” 　　人已经来了，赶又不敢赶，反正是最后一天，谢宁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接受现实。 　　“你要留在这吃完饭吗？”他跟在后面，暗示性地说：“我爸厨艺一般，你应该吃不惯。” 　　看出他的不欢迎，段绫火气未消，念在他过生日的份上没发作，却也禁不住他再三挑衅。 　　“你又知道了？” 　　谢宁被噎得呼吸一滞。 　　段绫走到卧室门口时，他隐隐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下意识叫了一声。 　　“段绫…” 　　随着房门被推开，记忆的匣子一同被撬开。 　　“等等！” 　　谢宁倒抽了一口凉气，急忙上前，结果太过慌乱，抬脚绊到一旁的椅子，反而从后扑了段绫一下，直接推得房门大敞。 　　房间就是很普通的高中生卧室，整齐透亮，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段绫抬起眼，表情开始意味难明。 第43章 我们分手吧 　　上次没能撕掉的海报在天花板牢牢贴着, 位置正对着单人床。 　　原主偷拍的这张照片还挺有水平，照片上, 路过走廊的段绫竟然奇妙地看向了镜头, 印成海报后，乍一眼看去，颇有种两人正面对视的感觉。 　　什么脑充血的剧情都比不过眼下的剧情上头。 　　谢宁脑袋嗡得一声炸了, 一片空白不说，直接丧失了语言功能。 　　如果能时光倒流，他绝对在穿越来的第一天，就把那张海报扯下去。 　　“你，你听我说…！” 　　短暂停顿后, 段绫回了句‘说’，抬步走进了卧室。 　　谢宁愣了愣, 没什么反应？…还是气得多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没有想象中的厌恶或戏谑, 段绫背对着他，谢宁下意识想看看眼色，目光却被那对通红的耳朵吸引了注意力。 　　“段绫…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跟着走进卧室，探头朝前看：“还是我家太热了？” 　　难道特别生气的时候, 段绫还会耳朵红？ 　　“…艹！”憋了半天，段绫到底忍不住了。 　　他倏地转过头, 谢宁吓得后退, 一屁股坐到床上，受惊的小鹿一样仰头看向他，在看清段绫的脸时, 眼神不由顿了顿。 　　说是生气，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 　　生气时段绫目光凛然如刀，这会儿虽然瞪着他，眼眸却水润润的，没多少戾气。 　　想起他过生日，段绫不自然地别开脸，语气还是很僵硬：“这东西…你贴多久了。” 　　话题绕回，谢宁面上尴尬闪现，嗫喏着没说话。 　　说什么，原主起码贴了大半年了。 　　见他开始尴尬，段绫挑眉，凌乱的心绪奇妙平复了下来。 　　他再度抬头看向天花板：“什么时候拍的？” 　　说实话，这张照片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像在两个月前，他对谢宁这个人一样。 　　谢宁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只用恳求的眼神示意他别问了。 　　这海报，真是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 　　“你不是要解释么。” 　　见他露出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段绫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情绪由阴转晴，连被瞒着生日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轻颤的睫毛勾得人痒痒的，段绫眸色加深，伸手摸向他的脸。 　　一开始这动作只是对触碰的试探，如今竟然好像成了习惯，指间传来柔润的触感，还有和羞赧面颊同样的温度。 　　“你喜欢我很久了？平时怎么看不出来？” 　　将人推倒在床，段绫倾身而覆，转向天花板后，脸色黑了黑。 　　十八九岁正是青春期萌发的时候，这个角度很难不让人想多。 　　“还正对着，你他妈是不是…” 　　“我没有！！！” 　　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就猜到他要说什么，谢宁捂住他的嘴，急得都快哭了。 　　脑子被迫短路，眼前的段绫和天花板的段绫诡异地重合在一起，谢宁都没注意到当下的姿势。 　　“你别瞎想！这不是我…” 　　“宁宁！段少…咳，段绫，可以开饭了！” 　　谢老爹突如其来的一声吆喝，让两人同时愣了愣神，谢宁如梦初醒，白着脸手忙脚乱地将人推开。 　　谢老爹进来时，段绫刚慢悠悠地坐起，而站起来的谢宁则靠着书桌，欲盖弥彰一样解开了制服领带。 　　瞥见谢宁热气腾腾的脸，谢老爹微顿：“你们在聊吗？来来先来吃饭吧！” 　　“嗯…！” 　　谢宁心慌地应了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明明和主角不是正经谈恋爱，竟然会有一种险些被父母抓包一样的心惊肉跳。 　　段绫看起来倒是面不改色的，忽略那通红的耳朵的话。 　　不懈努力之下，谢老爹的厨艺勉强从黑暗料理到了单纯难吃的水平，谢宁的味觉已经得到了磨炼，如果段绫没来，这顿其实还算挺丰盛的一顿。 　　为了防止喜怒无常的主角等下被难吃得弄脾气，谢宁去厨房绕了一圈，用剩下的食材随便做了道家常菜，这才尴尴尬尬地落座。 　　这生日过的，简直终生难忘。 　　既然段绫受邀来了，谢老爹想当然地认为他们俩之前只是闹矛盾，起码还没到分手的地步。 　　刚才做过心理建设，曾经也出面谈过几单大生意的谢老爹摆起了空架子。 　　他朝愣头愣脑的谢宁使了个眼色：“宁宁，赶紧介绍一下！” 　　段绫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谢家虽然装修的还算精致，但他坐在这，总会让人有种违和感。 　　谢宁来回看了看，硬着头皮介绍起来。 　　“爸，这是我…这是段绫，我同学。” 　　听他这么介绍，谢老爹一愣，脑子又懵了。 　　这到底是分还是没分？ 　　段绫微微皱了下眉，转头朝他看去，谢宁将刚炒好的菜放到他跟前，假装没看见他的不满。 　　一顿饭吃的倒不算尴尬，谢宁也没想到，主角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吃下谢老爹的菜。 　　席间谢老爹热情推荐那道，他就会象征性地去尝试哪道，完全没表现出不满，看得谢宁差点怀疑人生。 　　该说不愧是上层社会的小少爷，在外面礼仪竟然如此到位。 　　不过原书里，段绫不是一向桀骜不驯么，什么宴会没搞砸过？ 　　饭局快要结束时，他从李磊拿来的两袋见面礼中拿出一个礼物盒子，朝谢宁递了过去。 　　“…！” 　　谢宁更受宠若惊了。 　　竟然还准备礼物？！ 　　有点担心是特别贵重的东西，谢宁当下就想拆开，结果手刚碰到盒子，段绫又收了回去。 　　“别动！我走了再拆。” 　　谢老爹左看看，右看看，小小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多谢款待。” 　　等到吃过晚饭，段绫起身道别，谢宁一晚上都飘飘忽忽的，不过理智犹在，跟上去就要送他。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谢老爹歪了歪头，没看出有什么大问题。 　　不过自家儿子的紧张做不得假，不想让生日的气氛变得压抑，所以他没有追问学校的事，只是和段绫交换了号码，想着过两天再问问。 　　…… 　　李磊的车一直停在楼下，将人送下楼，对方上车前，谢宁没忍住叫了声。 　　“段绫。”。 　　段绫回头，等着他下文。 　　沉默了半晌，谢宁深吸了口气：“…这段时间谢谢你。” 　　转回阳澄后，或者说自从转班之后，虽然偶尔会遇到一些小麻烦，但段绫的确如所说的一样，给了他很多安全感。 　　只不过他们这段关系一开始就不正常，身份不对等不说，连基础感情都没有，他一个穿越来的外乡人没有多大的野心，更不想与众多男配争夺主角，他只想平平凡凡地生活而已。 　　就像穿越前一样。 　　段绫看了他半晌，眼神有点怪异，还有点微不可查的嫌弃。 　　“白痴么？” 　　谢宁弯下眼尾朝他笑了笑，没解释什么，正想后退告别，段绫突然拽了他外套一下，在他踉跄的时候将人抱在了怀里。 　　清甜的香气没有因为晚风而稀释。 　　天气转秋，夜间多了几分凉意，紧贴的怀抱温暖而馨香，稍不留神就要沉沦其中。 　　谢宁瞳孔一缩，无措地靠在他肩膀上，浑身的肌肉紧绷了一瞬，又缓缓放松。 　　不愧是万人迷主角，任何碰触总会人贪恋上瘾，也不知道最后的男主到底是谁。 　　思绪发散出几米，谢宁咬了下嘴唇。 　　“这两天我有事要处理。”段绫的声音紧靠耳边，听起来比平时要柔和：“你老实点。” 　　停顿片刻，他轻声补充道：“谢宁，生日快乐。” 　　“……” 　　心跳猛然乱了节奏，谢宁瞪圆眼睛，身形动了动，挣扎着将人推开。 　　“路，路上注意安全，我回去了！” 　　他后退两步，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楼道，直到回到卧室，才捂着胸口急促喘息起来。 　　透过窗户朝外看去，直到段绫上车离开，胸口处难言的闷痛才缓慢消散。 　　谢宁坐在椅子上，脸上笑意早已不见。 　　将剧情搞崩了，脱离的原书的轨迹，主角还会一直到时间线走完都平安无事吗…？ 　　他不敢确定，也不敢多想。 　　从抽屉里拿出蔚蓝三中邮来的录取通知书，谢宁逼着自己抛开不实际的想法，将目标转向令人期待的平常未来。 　　他本来就不是原主，经历这些纯属意外，如今熬过了意外，应该开心才对。 　　费力找出条尺子划下天花板的海报，扔掉前，谢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规规整整地卷起放回了柜子。 　　段绫给的礼物放在一旁，他面对面的看了半宿，还是咬牙没有拆开，第二天转手交给一脸懵逼的谢老爹。 　　“如果段绫找来，帮我还回去。” 　　…… 　　之后的周六周日，谢宁照例在为高考做准备。 　　周末当天，从图书馆回来时，不想绕远路，谢宁走到北门，打算抄个近路，他的身型算不上强壮，钻栅栏轻而易举。 　　之前孟期久打石膏时，曾在这里卡住过，快走到北门时，谢宁脑中晃过那天的画面，想起孟期久挂在栅栏上傻愣愣的模样，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笑意。 　　那天发出去的短信如同石沉大海，平日里孟期久又像躲着他一样，当走到北门，瞥见几下爬上栅栏的人时，谢宁属实吃了一惊。 　　几乎一个月没交集，突然的巧遇，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不知所措。 　　孟期久既然躲着他，说明还是介意段绫的事，如果对方不想来往，谢宁不是会主动维系关系的类型。 　　就像在叶宣明确疏远后，他同样没有努力凑上前交朋友，只会慢吞吞缩回自己的贝壳。 　　所以谢宁停在原地没有凑近，想着等孟期久走了再说，谁知道爬上栅栏顶后，孟期久竟然心情不错地眺望了一下高出的风景。 　　两人对上目光，同时一怔，没有心理准备的孟期久更为惊讶，身形一晃，险些跌下去。 　　“哎…!” 　　谢宁心脏提起，紧张地朝近走了两步，见他有惊无险地跳下去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本以为孟期久会和先前巧遇时一样匆匆离开，谢宁等了几秒，发现他停留在原地，像是在等他后，有些犹豫地走了过去。 　　孟期久扫过他怀里的书，掩面清了清嗓子，佯装淡定：“去图书馆了？” 　　谢宁点头，轻松钻过了栅栏，有些不理解地问：“明明能直接过来，为什么非要跳？” 　　孟期久倒是诚实：“就是…闲的。” 　　他看起来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脚腕好像也恢复了。 　　谢宁稍稍放下心：“你去打工了？” 　　“没有。”孟期久摇头，指了指隔壁小区的篮球场：“刚和朋友打…” 　　话说到一半，孟期久突然噤声，谢宁心下懊恼，面上闪过一抹后悔。 　　这也太巧了…！ 　　当天输掉比赛，孟期久失魂落魄的表情历历在目，谢宁张了张嘴，见他脸色又有点苍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是孟期久的问题，段绫是主角，谁和他打篮球都会输，但这件事说了都没人信。 　　“对，对了，我发的短信你看到了吗？阳澄确实不适合我，还是要谢谢你。” 　　孟期久垂下头，自嘲道：“没什么可谢的，我没留住。” 　　“一次比赛而已！” 　　谢宁压根就没点过安慰人的天赋，磕磕绊绊半天，选择换了个角度开解：“而且我明天就转学，现在也不算阳澄的学生了。” 　　听他这么说，孟期久错愕抬头：“转学？！转到哪？” 　　“蔚蓝三中，马上高考了，听说那里学习气氛特别浓郁，所以换个新环境。”谢宁半真半假地解释着。 　　“段绫竟然没…”说到一半，孟期久突然想到什么，眼珠闪了闪：“你们分手了？” 　　分手？现在还没，明天应该就分了。 　　谢宁干笑两声，转开了话题：“…没有，回去吧，再晚点我爸又要下厨了。” 　　说罢，他先一步往回走，孟期久无声看着他的背影，惊异过后，葡萄似地眼珠晦暗难明。 　　片刻之后，他做了个深呼吸，提起脚步追了上去。 　　“一起走吧。” 　　…… 　　双休日转眼即逝。 　　新的周一，谢宁早早起床，特意在外面吃的早餐，就为了错开李磊来接人的时间。 　　蔚蓝三中的位置说是荒郊野岭都差不多，据说为了给学生安静良好的学习环境，建校之初特意选的这一块风水宝地。 　　等到谢宁辗转几班列车来到蔚蓝三中门口，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上次篮球赛那个少年赶到南高时，会累成那个样子。 　　时机差不多了。 　　迈进校门前，他拿出手机，敲敲打打了半天，才编辑出一条没几个字的短信。 　　发给段绫后，将号码拉黑，谢宁长呼了一口气，心情就像一只重获新生的小小鸟，迫不及待迈进了蔚蓝三中的大门。 　　【段绫，两个月多谢关照，我考虑了很久，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咱们都不适合在一起，而且临近高考，我想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学习上。】 　　【所以，我们分手吧。】 　　…… 　　三年一班的早自习一如既往的安静。 　　沈映寒看了两页书，转向隔壁无人的空位，又看向趴在桌上惯例补觉的段绫。 　　看得出，段绫睡得正香，这时候打扰他基本等于自讨苦吃。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时，斜前方传来一声震动，段绫缓缓睁眼，似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几秒钟，或者有十几秒。 　　随意的身形逐渐僵硬，慵懒的气质转瞬沉寂如冰。 　　沈映寒眼睫闪了闪，站起身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砰！ 　　手机被狠狠摔落至教室前方，霎时四分五裂。 　　一两声惊呼之后，教室内落针可闻，一班学生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见了惊慌与迷茫。 　　相识近十年，沈映寒从来没见段绫这般生气过。 　　物极必反，极端的愤怒之下，他的确会趋于平静。 　　斜前方的人影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侧脸精致如画，嘴唇比往日更殷红，目光远远落在摔碎的手机上。 　　桌上的手掌从青筋毕露到缓缓松开，在桌上点了两下，沈映寒看在眼里，眉心也跟着狠跳了两下。 　　…完了。 第44章 蔚蓝三中 　　蔚蓝三中地理位置偏僻, 校内环境却完全不逊色于阳澄。 　　原书里，蔚蓝三中是何漫卷随口提起的书呆子学校, 属于脱离剧情的场景, 跟他这个炮灰差不多，只占用两行字，学校里没有男配, 跟主角也毫无关系。 　　谢宁敢肯定，蔚蓝三中知道段绫的学生不超过两只手，这就是一所远离纷争的普通高中。 　　校园里，树木郁郁葱葱，正中央的喷泉前树立着一位老人的雕像, 老人手捧书本，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入目便给人肃穆的学者风气。 　　在他迈入校园后, 门卫再次将大门上锁。 　　外人看来，这是与世隔绝的‘监狱’，在谢宁眼里，这简直是最坚固的堡垒！ 　　来之前, 该跟谢老爹交代的事都交代过了，报道第一天, 学校特别允许他先回宿舍整理好东西, 第二节课再正式上课。 　　蔚蓝三中不仅封闭式管理，还免费提供住校宿舍，说白了, 都是强制的。 　　辗转一路，谢宁拖着不大的行李箱找到了学生宿舍，入学邀请上有标注，他被分在最顶层的906。 　　现在已经过了早上八点，学生都在教室上课。 　　楼里空荡荡的，透过窗户看进去，和原世界的学生宿舍差不多，不过或许是考虑到学生关系，每间都是双人间，显得很宽敞。 　　906号宿舍里左边的床位是空的，柜子上印着他的名字，放下行李箱，谢宁特意看了一眼室友的名字。 　　【魏双南】 　　没听过，原书里应该没有出现。 　　希望是个好相处的人吧…他默默想。 　　他梦寐以求的室友，是那种沉默寡言型的学霸，他们彼此既不会打扰，还能互相督促学习。 　　简单整理了一下东西，高三六班的班主任给他打了电话，说位置什么的都已经安排好了，问他第二节课能不能上。 　　谢宁应声，看了一眼时间，急匆匆赶去了教学楼。 　　蔚蓝三中没有阳澄占地面积大，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从宿舍楼到教学楼大概五分钟的距离。 　　路过教学楼一楼的电子告示版时，谢宁猛然停住脚步，不敢相信地走近了几步。 　　偌大的告示版上带着几张南高的照片，是那天篮球赛的场景，他甚至在几张照片里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除了滚动不断地照片，还有一大篇文字报道，一场普通的篮球比赛被写的好像一场世纪大战，右下角落款主编的名字，袁园。 　　那天扛着单反的少年叫袁园？ 　　…他差点忘了这一茬，看来蔚蓝三中还是有人被万人迷光环影响，不过袁园拍了那么多张段绫，竟然一张单人照都没放出来。 　　谢宁逼着自己收回思绪。 　　没过多停留，他先去班主任的办公室报道，在对方的带领下，直接去了三年六班。 　　正值课间，学生们有的在外背书，有的在拿着卷子互相讲解，也有人在休息闲聊。 　　氛围不算多安静，但也绝对称不上吵闹，和穿越前的学校如出一辙。 　　…这才是正常的高三啊。 　　时隔两个月，来到这么正常的学校，一路上，谢宁差点喜极而泣，简直太不容易了。 　　他跟在老师身后，迎上学生们好奇打量的视线，都会礼貌地回以笑脸，因为那些眼里没有恶意或排挤，只是很单纯的陌生好奇。 　　转学生固有的流程，上台，自我介绍，然后才是落座。 　　站在讲台上，在几十双讶然目光下，谢宁垂下眼，默念这是新生活的开始，而后抬头扬起微笑。 　　“大家好，我叫谢宁。” 　　“今天是转来六班的第一天，以后请多多关照。” 　　台下一片静默。 　　隔了起码十几秒中，在后排一个小胖子的带领下，才爆发出热烈的欢迎掌声。 　　“欢迎欢迎！欢迎新同学！”小胖子站起身面红耳赤地吆喝，被班主任瞪了一眼才讪讪坐下。 　　谢宁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与之前的学校不同，蔚蓝三中不是单人单桌，巧合的是，他的同桌就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子。 　　小胖子名叫刘岩松，班里的学生都叫他胖哥。 　　第二节课全程，胖哥的脑袋像个陀螺一样不住转向他，每当谢宁看过去，他立马又佯装在啃书的样子，偏偏演技差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谢宁合上书本，忍无可忍地问：“你看我做什么？” 　　小胖讪讪一笑，被抓包后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没来过转学生，有点好奇。” 　　这时前排的短发女生转头说：“扯淡，他就是看你长得好看。” 　　谢宁顿了顿，有点哭笑不得。 　　“我们学校盛产歪瓜裂枣，没几个能看的。”女生摇头叹气的吐槽，手里还拿着张英文卡片在背。 　　转学生的前几天，难免会成为焦点，谢宁有做准备，却没想到这些学霸一点都不沉闷，热情的难以想象。 　　下课没多久，他的课桌边就围了三五个人。 　　“你是叫谢宁是吗？我叫林朝然，是咱班班长。” 　　“你之前什么学校的啊？” 　　谢宁：“…我之前在阳澄。” 　　“阳澄？”一个蘑菇头扶了扶啤酒底一样的眼镜：“那个有钱人上的学校，看起来很合理。” 　　合理？什么合理？ 　　谢宁尴尬笑着，好久没体验过这种被人热情搭话的感觉，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等等等等！别吓到我同桌！” 　　这时，一旁的小胖伸出圆滚滚的手掌挥了挥，但根本没人理他。 　　短发女生追问：“都高三了，干嘛想不开转这来？对了，你住哪屋？” 　　“906。” 　　噪杂的周遭安静了一瞬，目光同时转向他隔壁无人的空位。 　　怎么了？新室友？不会又是个难缠的角色吧… 　　谢宁头皮一麻，这会儿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小胖目露同情，最先开口：“我的妈，和魏神一个屋，好惨。” 　　“别听他瞎说，顶多就是打扫打扫卫生。” 　　“对了，宿舍楼有个潜规则，成绩不好的那位负责打扫卫生，别想太多。” 　　“我还想和魏神一屋呢，考试不用愁了！” 　　谢宁长长舒了口气。 　　…听起来只是个成绩逆天的大学霸，是他神经过敏了。 　　“不过…你好漂亮啊，咱们学校不是看脸招的吧？！” 　　“……” 　　确实，比起阳澄的精致或南高的个性，蔚蓝三中的学生显得普通了点，普遍鼻梁上都架着副眼睛，不太注重于外表。 　　比起漂亮，如果对方说他帅，谢宁说不定还会开心点。 　　小胖看出他脸上的僵硬，赶紧站起来说：“靠！下节女魔头的课，你们背作文了么！不怕她点到？！” 　　下节英语课，他们英语老师的特点就是每天都会布置一项背作文的作业，抽查时背不出来，就去教室后头站着听，一天不算，连站三天的英语课。 　　几个人脸色一变，顾不得再搭话，匆匆跑回去背作文了。 　　谢宁放松下来，转头和小胖道了声谢。 　　这时隔壁空位的男生回了教室，他刚坐下，短发女生就笑盈盈地转身说：“魏神，这你室友！” 　　谢宁一怔，朝对方看去。 　　他们口中的魏神看起来与书呆子不太挂钩。 　　他长得很高，五官也很端正，剑眉星目的，眸色有些淡，是少见的琥珀色。 　　“嗯。”魏双南淡淡扫了他一眼，突然问：“睡觉老实么？” 　　谢宁反应了一会儿才犹豫点头。 　　“那就行。” 　　短发女孩眼珠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什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从阳澄来的，不一定能适应我们魔鬼集中营的节奏，要是遇到什么问题，问他就行。” 　　魏双南翻开桌上的英语卷子，边说话边随手勾选答案。 　　“收起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留点体力下节课罚站吧。” 　　短发女生嘴角一瞥，白了他一眼转过去了。 　　他们说话的内容实在太正常，不是围绕着某个人或者打架，谢宁听着莫名感动。 　　后来小胖又问了他许多问题，比如转到蔚蓝三中要不要考试以及他为什么转学之类的。 　　这个小胖和南高的不一样，看起来就像憋坏了，所以对什么都很好奇，但有这么一个热心的同桌，谢宁反而很安心。 　　“对了，下午有模拟考试，你知道么？” 　　这个他真不知道，何老师也没有说。 　　谢宁摇头，小胖露出一副你真倒霉的表情。 　　“你们课本都学完了？” 　　“早学完了，第一轮复习都快完事了，现在每天就是刷题刷题，我都快烦死了！” 　　边说话，小胖的眼珠还往手里卡片状的英语作文上瞟。 　　“这就是魔鬼集中营，你知道我们一天做多少张卷子么，全高三一天印的卷子能绕学校一圈！” 　　以为谢宁多少会露出点后悔的神情，没想到谢宁听后一点反应没有。 　　小胖有点尴尬，接着背作文去了。 　　第一天下午，果然如小胖所说，有一场模拟考。 　　阳澄刚学过一遍课本，还没有开始重头复习，进度远不如蔚蓝三中。 　　不过十月下旬，没太多糟心事，谢宁没耽误学业，蔚蓝三中的卷子难是难了点，但还在能力范围之内。 　　蔚蓝三中的转学条件里，成绩是个硬门槛，幸好原主之前的成绩一直不错，大型考试里他也没落下多少。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段绫不厌其烦地给他解剖了好多错题。 　　考试持续了一整个下午，考完试，小胖就蔫了，嘴里哀嚎着完了完了什么的，一直到放学都没什么精神。 　　谢宁只能安慰几句，看见同学这么重视成绩，心里都很欣慰。 　　蔚蓝三中的管理非常严格，比如在教学区发现手机，一律没收。 　　知道这个校规，所以谢宁直接把手机放到了宿舍里。 　　晚上上过晚自习，他和几个同学一同回到宿舍，进屋时手机还在响。 　　魏双南在他之前回来，此刻正戴着耳机在敲电脑。 　　见他回来了，魏双南直接推过桌上的手机：“响了五次，一个人。” 　　谢宁：“……” 　　拿起手机，是个没备注的陌生号码，还有几条不同人发来的追问短信。 　　看了魏双南一眼，谢宁走向阳台，在手机再次响起时，等了好久才胆战心惊地接起。 　　结果…竟然是何漫卷。 　　“谢宁，你转学了？！！” 　　他的声音震得谢宁将手机拿远，紧绷的神经却放松了下来。 　　“嗯，转了。” 　　“哥哥啊！为啥？！又有不长眼的来找麻烦？还是……” 　　谢宁打断他：“不是，我家破产了，阳澄的学费太贵，所以转学了，你别多想。” 　　先前他们家破产的传言没有在阳澄持续多久，明明工厂都已经易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至今消息还没传出去。 　　“那绫哥怎么…” 　　“我们已经分手了，猫卷，我还有事，等有空再聊！” 　　简单解释过原因，没等何漫卷提起段绫，谢宁就先找理由挂断了电话。 　　等到紧张的心率渐渐恢复，他又给谢老爹等人回短信交代了一下情况，手机关机后才回到屋子。 　　魏双南还在敲键盘，似乎是在编程软件。 　　“对了，这几通电话之前，我接了一通。”他淡淡说。 　　谢宁一愣。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看起来有很急的事一样，我就接了，抱歉。” 　　说着抱歉，但他语气里没有多少歉意，反而有点不满。 　　“下次如果不在，最好调成静音。” 　　“抱歉，谁打来的？” 　　魏双南耸肩：“对方一直没说话，我就说你还没回来。” 　　呼…… 　　谢宁捂着胸口，刚要喘口气，就听魏双南又补充了一句。 　　“直到我要挂了他才开口，听声音是个男的。” 　　片刻之后，谢宁僵声问：“他说什么？” 　　魏双南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看了他一眼。 　　“说，让你等着。” 第45章 大家一起打地鼠 　　谢宁打了个激灵。 　　像是为了还原电话里的语气, 魏双南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 竟然莫名真的和段绫有几分相似。 　　等着…等着是什么意思？ 　　原书里, 段绫从来只找凑到眼前的家伙麻烦。 　　如今他直接远离阳澄，不在主角眼皮子底下，几百万也还完了, 一个工具人而已，段绫没道理会死揪着不放。 　　顶多…顶多会有点生气而已。 　　被甩了这件事发生在万人迷身上，一开始肯定会接受不了，可担心转不出阳澄，他只敢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告知段绫。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有种预感，如果心平气和地跟段绫说分手, 过程绝对不会顺利。 　　传完话, 魏双南继续敲他的键盘，谢宁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思绪飘荡许久，又把手机开机了。 　　蔚蓝三中的晚自习要上到晚上八点，什么学校都放学了, 他给谢老爹发了条短信，直接问段绫有没有去找他。 　　工厂卖出后, 这两天谢老爹都闲在家里, 隔了一会儿，他回信说来了。 　　谢宁眼皮一跳，赶紧打电话过去追问细节, 电话那头，谢老爹的声音支支吾吾的。 　　“来是来了，但礼物没还回去。” 　　“为什么？” 　　“他说你不要，就直接扔了。” 　　“……” 　　握着手机的手掌紧了紧，谢宁没说话，谢老爹继续转述。 　　“宁宁，怎么回事啊？你没告诉他？我问段绫你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他什么都没说，你们到底…” 　　“爸！”谢宁打断他的追问：“没什么，我先写作业去了，你早点休息。” 　　这种事情他跟谢老爹解释不清，毕竟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是一本书。 　　没人知道，就有很多理由责怪他。 　　谢宁放下手机，无视何漫卷等人发来的几条带着质问口吻的短信，彻底关了机。 　　没关系。 　　再过些日子，等他这个本来就存在感低弱的炮灰淡出剧情，一切都会恢复平常。 　　蔚蓝三中对于成绩要求特别高，段绫虽然是天才，但考试一直交白卷，都没好好写过几次，不可能找过来。 　　现在只能说在气头上，段绫特别怕麻烦，估计一段时间找不到人，就会把他忘了。 　　再次走回屋子，魏双南还在摆弄电脑，只不过这次屏幕从密密麻麻的代码变成了色彩明亮的游戏界面。 　　琥珀色的眼珠若有似无地扫了他一眼，又飞快收了回去。 　　逼着自己抛开一切杂念，迎接新生活，谢宁去洗了把脸，换下了校服。 　　头一次和别人住在一个房间，他多少有些不适应，为了和室友好好相处，缓解刚才的尴尬，只能努力找了个话题。 　　“这个床位，以前有人住吗？” 　　魏双南摘下一边的耳机：“上学期有。” 　　“那他…” 　　“抗压能力差，发疯抬走了。” 　　“……” 　　话题聊死了，谢宁喉咙哽住，坐回自己的桌旁。 　　寝室的布局是完全对称的，双人间的空间足够大，所以并不是上床下桌的设置。 　　两张桌子同列靠在墙边，他拿出卷子坐下，才发现和魏双南的距离竟然和在教室差不多，甚至还要更近一点。 　　想看看蔚蓝三中试卷的题型，谢宁转头问：“上午的卷子，能借我看看吗？” 　　同学嘴里，这个室友是个学神级人物，但自打进屋，谢宁就没见他复习功课。 　　晚自习也是，昨晚当天的作业，他就提前回宿舍了，一秒都没有多呆。 　　其他同学都见怪不怪的，人走后，前桌的短发女生才不大不小地嘀咕了句‘靠，简直变态’。 　　“你现在要学习？” 　　没有给他卷子，魏双南反问，淡色的眼珠再次转了过来，带着一点不解。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谢宁只能点头。 　　“别勉强，效率不高，浪费时间。” 　　将桌上的电脑朝他推去，魏双南抬起下巴：“试试这个。” 　　谢宁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向他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卡通版的蓝天青草地，地上有几个圆形的小坑洞，在魏双南点下开始之后，一只带着头盔的小地鼠从坑洞冒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打地鼠？”他讶然问：“你做的？” 　　没承认也没否认，魏双南摘下耳机递给他。 　　“解压的，玩半个小时，告诉我感想。” 　　解压？为什么要让他玩这个，游戏测试员？ 　　时间紧任务重，谢宁实在不想浪费在打游戏上，正想拒绝，魏双南从架子上抽出一打卷子外加两本笔记。 　　“半个小时后，都借给你。” 　　谢宁：“……” 　　好吧。 　　他戴上耳机，努力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可爱的小地鼠上。 　　在游戏配音上，魏双南下了很大的功夫，打击感特别强，配合上萌萌的音效和节奏性很强的音乐，很容易让人沉浸其中。 　　啪叽！啪叽！ 　　随着小锤子一次次落下，地鼠更快速地冒头，又被他打晕，谢宁心头莫名开始有了点畅快感。 　　将这些钻出来挑衅的地鼠想象成烦不胜烦的男配，心情简直不能更好！ 　　那个带眼镜的上挑眼就很像顾子真，穿西装的很像韩骞，还有那个自来卷，和楚琦一模一样！ 　　打地鼠的游戏不知不觉进行了下去，寝室里除了按动鼠标的声音，就只剩下魏双南翻动的书本声。 　　当谢宁回过神，看向时间，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游戏才玩到二十关，他恋恋不舍地摘了耳机，瞥向一旁正在翻书的魏双南，面上一讪：“抱歉，没注意时间。” 　　“怎么样？” 　　他有些兴奋地点头：“很好玩，确实解压。” 　　“操作起来呢？有没有什么改良建议。” 　　“嗯…很流畅，就是地鼠的鬼脸看着太气人了！”谢宁边回味边说，脸上不由露出忿忿的神色：“看起来就很欠打，尤其有一个带鸭舌帽的，一脸凶样，太嚣张了！” 　　拿回电脑，魏双南勾起嘴角：“那不是刚刚好解压。” 　　“对了，你为什么给我玩这个？测试？” 　　“算是吧。” 　　看着他舒展开的眉间以及有了神采的双眼，魏双南将卷子和笔记递了过去，对着电脑又开始敲敲打打。 　　“喏，你随意。” 　　…… 　　学神不愧是学神，魏双南的试卷，就找不出扣十分以上的，笔记同样简洁明了，一句废话都没有，知识点却全能看懂。 　　转来蔚蓝三中的第一周，谢宁的日子不算好过。 　　其实他平时还算用功，但作为一本爱情小说的主场，阳澄的学习气氛基本等于没有，压力也趋近于0，和蔚蓝三中的节奏相比，简直就是慢动作播放。 　　光是跟上其他人的做题速度，他就用了整整一周，在一次新的模拟考，比小胖还要早做完数学试卷后，小胖炸了。 　　下课后，小胖狠狠给自己右手一巴掌。 　　“你怎么回事啊你！阳澄这么牛逼的吗？！我手速竟然跟不上你！” 　　“什么手速？是脑速。” 　　短发女生名叫江心，她同样讶异地转过身：“我还以为阳澄都是米虫呢！竟然能在魔鬼训练营如鱼得水的。” 　　没有烦心事打扰，找回穿越前的状态并不难，谢宁微微一笑，客气道：“还不算跟得上。” 　　虽然比小胖快，但另一边的神仙提前半个小时就答完了，公然在数学考试上做起了语文作业，把数学老师气得够呛。 　　上次模拟考，他在班里勉强能排到中上，这次考完，谢宁觉得前十名应该没问题。 　　“是不是魏神给你开小灶了！”江心突然说，笑得饶有深意。 　　谢宁愣了愣，看向身边的魏双南。 　　魏双南收起刚做完的试卷：“靠脑子的东西，哪有小灶。” 　　江心不信邪，等着谢宁回答。 　　谢宁想了想，说：“我看了他的笔记。” 　　“我就说吧！” 　　魏双南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清清，做题会快一倍，上节课，老李把你桌子里的东西拿走了。” 　　“……！” 　　一听这话，江心倏地低头看向书桌膛，发现东西还在后，恼羞成怒地丢过去一本书。 　　“你烦死了！死毒舌，活该单身一辈子！” 　　两个人说的话谢宁完全听不懂，不过不妨碍他享受这个气氛。 　　魏双南瞥过来时，他嘴边还溢着浅笑。 　　然而魏神的毒舌是无差别的。 　　“傻笑什么，撬开她的脑袋，你就笑不出来了。” 　　谢宁：“……” 　　下午的体育课，跟班级里三三两两的男生一起坐在操场草坪上透气，听着他们在争执着刚才考试的答案，谢宁撑着草地望天感叹。 　　唉，平静的日子可真好。 　　被反光的镜头晃到眼睛时，谢宁下意识转过了头，正好与跪坐在不远处的少年四目相对。 　　少年慌慌张张地放下单反，看得出想溜，但在看清对方的正脸后，他们同时僵在了原地。 　　“你…你不是…！” 　　袁园张大嘴巴，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 　　谢宁脸色一变，见他身边还有几个同行的学生，和小胖等人说了一声，起身朝袁园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他自然地朝对方笑笑，不等袁园说话，示意他到一旁聊。 　　袁园合上嘴，抱着相机的手紧了紧，一番犹豫过后，还是跟了过去。 　　“我前几天就听说高三转来一个秀色可餐的学长，这期校报打算用这个题材的，没想到会是你！” 　　来到树荫下，谢宁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相机：“嗯，我刚转过来。” 　　“为什么啊？” 　　太过意外，脑子转不过弯，作为受万人迷光环影响的一员，袁园急切问：“段绫不是还在阳澄吗？你干嘛要来我们这鬼地方？”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谢宁怔愣了一瞬，才淡淡说：“为了学习，这里氛围很好。” 　　听他这么说，袁园露出一副见鬼般一言难尽的表情：“你没开玩笑吧？！一关三个月，我都要憋死了！” 　　对于十六七岁，正值躁动期的常人来说，蔚蓝三中的确挺折磨人的。 　　不过学校看管的再严，想溜出去的人还是有办法。 　　谢宁问：“你上次不是溜出去了么？” 　　“……” 　　袁园眨巴了两下眼睛，受惊一样不抱怨了。 　　不光不抱怨，他还有点担心谢宁会举报他，只能慌慌张张转开话题。 　　想到什么，他眼睛亮了亮，有些期待的问：“你转学来，段绫呢？也会转来吗？” 　　“…不会。” 　　将人叫过来，就是怕袁园乱说，影响他在蔚蓝三中的生活。 　　在这里，谢宁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再说他是谁的男朋友，毕竟蔚蓝三中是明令禁止不准早恋的。 　　稍作犹豫，他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袁园霎时瞪圆了眼睛，要不是单反挂在脖子上，怕是已经因为手掌松力落地。 　　傻了一样呆站半晌，他才扯着嗓门高喊：“分手？！！” 　　谢宁赶紧朝周围看去，好在除了袁园同行的几个学生目光落在此处，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对，如果你要写什么，不要写这方面的事，最好…不要让人知道我们交往过。” 　　袁园还没回神，一脸空白地问：“为什么？” 　　“你想影响我高考吗？”谢宁反问。 　　袁园喉咙一哽，随即想通了什么一样，表情更加吃惊。 　　“所以…你为了学习，把段绫甩了？！” 　　正常他是不会往这个方向想的，偏偏谢宁表现的太平静了，分手这件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根本不痛不痒一样。 　　那天篮球赛，知道真相后，袁园就觉得哪里不对。 　　当时他说了那么多花痴话，作为段绫传说中的男朋友，谢宁竟然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谢宁看着他说：“谢谢了。” 　　交代完，他就要走，如果袁园还是非要说出去，他也拦不住，只能等着老师来谈话再解释。 　　没走出两步，衣角突然被人扯住了。 　　谢宁转过身。 　　“…我不会说出去的。”他小声说。 　　袁园和谢宁差不多高，此时气场却弱到了极点，显得个头都矮了一点。 　　他眼神飘忽，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才嗫喏着开口。 　　“既然这样，那我应该能去搭话了…吧？” 　　“……” 　　淡淡的，心头犹如被细小的针尖划过一样，谢宁倏地拨开他的手。 　　两人同时愣住了神。 第46章 你谈过恋爱么 　　恍惚间, 谢宁怪异地皱了皱眉：“问我干什么？” 　　万人迷有光环不假，但突然问他这前男友这种问题, 着实让人怪不舒服的。 　　那种淡淡刺痛感转瞬即逝, 无处捕捉，但不快的感觉却一直都在。 　　“抱歉…” 　　袁园尴尬挠头，问的时候没走脑, 如今才觉出不妥。 　　他归咎于篮球赛那天两人给他的印象太深刻，尤其是打听出段绫上场的原因后，他是真以为自己没戏了。 　　谁晓得谢宁会转来蔚蓝三中，还把人甩了。 　　再次瞄了谢宁一眼，袁园眼中依旧疑惑不解, 却掩不住迸发的喜悦。 　　还想打听打听段绫最近的情况，谢宁却没有再停留, 直接走了, 走时面色泛着冷。 　　真是，有完没完了。 　　每当他快习惯现实一样的氛围后，总有人会借此将他扯回书里，提醒他还有这么没道理的万人迷光环。 　　不过袁园在书里没有出场过, 想到这，谢宁才算释然几分。 　　回去的路上, 他仍有些走神。 　　这一周他过的是挺开心自在的, 经袁园的‘提醒’，他不自觉地想到了段绫的处境。 　　以前有他这个挂名男朋友，很多男配考虑到名声, 明面上都会收敛点，如今怕不是会来个大爆发。 　　一周了，十一月份，正常来说该轮到… 　　刚想了个开头，谢宁就透不过气一样的憋闷，赶紧晃了晃脑袋，默背起今天的英语作文来。 　　什么剧情，跟他没关系了！ 　　段绫那么厉害…自求多福吧。 　　不过一周过去，他差不多已经消气了。 　　…… 　　住校听起来是件挺苦的事，可真正经历起来，还是很欢乐的。 　　三年六班的男生几乎都住在九层，白天大家你争我斗地刷题比成绩，晚上在宿舍又成了一起涮火锅的好兄弟。 　　小胖的宿舍里，谢宁边吃热气腾腾的丸子，边听几个人插科打诨，脸上的笑容就没消过。 　　嘴里嚼着肉，小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说，咱班女生怎么一点都不打扮自己！你看八班那几个妹子就水灵灵的，真比不了！” 　　“水灵有什么用，学校不准早恋，看得到吃不到，还不如吃火锅。” 　　“啧，学校还他妈不准宿舍煮火锅呢！咱学校地下起码有几十对小情侣，你是不是憨？！” 　　蔚蓝三中的体制和其他高中不一样，但青春期的都是一样的，每逢聊起这个话题，几个人总会一遍吵一遍反复哀怨，好像高中不谈场恋爱是什么人生遗憾似的。 　　谢宁老实地当着吃货，他身边的魏双南摆弄着手机，嘴上也没停。 　　火锅咕噜噜冒着气泡，小小的桌子上满是狼藉，零散摆放的可乐标签被贴上，‘纯酿’两个字取而代替。 　　吃火锅是几个宿舍每月中旬的惯例活动，谢宁第一次参加，还摸不太清他们设定的潜规矩。 　　他朝魏双南侧了侧身，小声问：“魏神，伙食费是平摊吗？” 　　后背依靠衣柜的魏双南这会儿放下筷子，看起来吃饱了。 　　“不用，这周轮到英语，月考成绩最差的请，倒数第二收拾。” 　　还有这种说法？ 　　万万没想到不光打扫卫生，就连吃火锅都要和成绩挂钩，不愧是学霸，还能从个个方面督促自己学习。 　　初来乍到，一周前的月考虽然真的考进了班级前十，但年级三十几的成绩，和年级第一的魏双南还是有点差距。 　　已经承包了一周906的卫生，听魏双南这么说，谢宁在心里飞快算起自己的排名来。 　　“别算了，就是你。”魏双南说。 　　谢宁咀嚼的动作一停，不信邪地继续回忆，结果可不就是他。 　　受了这些同学半个月的照顾，只是打扫残局而已，谢宁没什么抱怨。 　　他有些好奇地问魏双南：“一周了，你怎么还记得我们的成绩。” 　　难道学神也和段绫一样，还能过目不忘的？ 　　魏双南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琥珀色的眼珠扫过来，没说话，只是将手机转向他。 　　上面是电子版的成绩单。 　　谢宁：“……” 　　他又犯傻了，这又不在剧情中心，哪会有那么多被原作者偏爱的角色。 　　他们这没有参与恋爱讨论的一角很快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小胖拎着‘纯酿’在小桌上敲了敲，模仿着教导主任的语气说。 　　“哎哎！那边两个！是不是交往过密？！给我老实交代！” 　　他学得惟妙惟肖的，其他几人哄然大笑，只有两个当事人没笑出来。 　　谢宁还在琢磨交往过密的含义，魏双南朝小胖横过眼：“交代什么？” 　　“如实交代细节！”小胖小眼睛一瞪，还没出戏：“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多久了？谁主动犯案的？老实说！” 　　透过其他几人不怀好意的笑容，谢宁终于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了。 　　他哭笑不得地放下筷子：“别判冤案了，吃你的火锅吧。” 　　在书中的世界观，没人会用有色眼光去看待同性恋，或者说在这同性恋和异性恋根本没差别，男生之间讲究得少点，但朋友的相处不会有太过亲密的举动。 　　到底是真实世界穿越而来的，对于非配角的同性，谢宁本能上没有太多防备，更不会往这方面想，但小胖不一样。 　　“什么叫冤案！谢宁，你别以为蔚蓝三中就很安全啊，就你这小模样，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花痴呢！” 　　他越说越夸张，见谢宁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更急了：“就一班的庄嘉鹤，还有三班的程飞，还有好几个，都来跟我套过近乎，就因为咱俩是同桌！” 　　抛开主角男友这一乍眼标识，原主在原书里就是存在感很低的小炮灰，长得好看也是在高三才被注意到。 　　不光是段绫的工具人，在作者笔下，原主仍是个工具人，外貌上的设定估计是为了贴合主角第一任男友的身份，至于存在感低，则是因为全书前后都不用出场。 　　蘑菇头的李成轩在一旁点头：“原来如此，我说这几天怎么总有人在咱班门口晃悠。” 　　“新一期校报你们没看么？就谢宁那张照片，我的天，好多妹子剪下来当书签！” 　　“所以你得防着点！”小胖煞有介事地说：“就那种越像个人的，可能越不是人！” 　　他意有所指地扫向魏双南，瞥见对方上挑的眉，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肩膀。 　　“不过幸好你和魏神一个屋，问题不大，哈哈。” 　　越说越悲从中来，小胖灌了两口可乐，哼唧道：“天天和你们这群母胎solo一起混，我真要单身到大学？轩轩，咱俩对付对付吧。” 　　李成轩嫌恶地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来魔鬼集中营的。” 　　突然想到什么，小胖转向谢宁：“对了，阳澄校风应该很开放吧，谢宁，你谈过恋爱没？” 　　这话一出，咕噜噜的火锅声变得明显起来。 　　不只其余男生，就连魏双南都从手机里抽出视线，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谢宁神情一怔，半天后才僵硬点了下头。 　　撒谎这种事他一开始不会，后来驾轻就熟，如今却撒不出来了。 　　尤其是面对一直照顾他的同学，何况也不确定同校的袁园能不能管住嘴巴。 　　啪叽一声，小胖手里的筷子掉了。 　　“你谈过恋爱？！谁啊？男的女的？不是咱们校的吧？！” 　　“不…以前的同学。” 　　掩饰什么一样，谢宁重新拿起了筷子。 　　“天啊！什么妹子这么有福气！” 　　“咳咳咳…”谢宁呛得满脸通红，一旁的魏双南见他咳嗽不停，伸手帮他拍了两下后背。 　　在一众大眼瞪小眼的注视下，谢宁咳完只得补充：“是男的。” 　　火锅沸腾的声音更加明显，六班班长林朝然的眼眸亮了亮。 　　隔了好半天，小胖才‘啊’了一声。 　　学霸们不光智商高，情商也低不到哪去。 　　谢宁语气生硬，刚才还亮晶晶的杏眼这会儿却躲闪不停，几人看出他不想多提，互相对了个眼色，默契转开了话题。 　　这一场火锅盛宴总体吃得很愉快，正赶上周末，第二天大家都不用早起，所以聊到了很晚。 　　晚上十点，桌上杯盘狼藉，其余人都去洗漱洗澡了，倒数第二的谢宁认命打扫起残局。 　　等他收拾完，回到906，魏双南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在摆弄电脑。 　　他头也不回地提醒：“热水十一点停，你最好快点。” 　　“好。” 　　等他洗好澡，魏双南仍顶着湿发。 　　“你不吹头发吗？这么睡不好。” 　　“等会。”魏双南应声，转身朝他招了招手：“改良了一下，再试试。” 　　电脑屏幕上仍是打地鼠的小游戏，虽然有点困了，但鬼使神差的，谢宁还是接过了鼠标。 　　原本被他提过的凶地鼠不见了，原本一头井字的鸭舌帽地鼠换上了一副憋气脸，至于其他，基本没变。 　　打了两把，心情果然又轻松了点，他看向默默旁观的魏双南。 　　“这个游戏会上市吗？” 　　“不会，做着玩的。” 　　谢宁难掩惊讶：“那为什么还要测试？” 　　“谁说测试？” 　　瞥了眼他放松下来的神色，魏双南拿回电脑，直接关机上了床。 　　“上一个室友压力大发疯了，提前做来给人解压而已。” 　　…… 　　十一月中旬，天气已然转冷。 　　短暂的周末过后，新的一周开始，教学楼里再次充裕起学习的气氛。 　　中午时分，临近上课，蔚蓝三中的走廊里基本就没有学生闲逛了。 　　一楼的告示板旁摆放着最新一期校报，那是有关转学生的独家报道，谢宁坐在草地仰头看望天空的照片还映在电子告示版上。 　　修长莹白的手指缓缓从中拿起一份。 　　端看半晌，捏着报纸边缘的手指收力，纸张落下几道深深的褶皱。 　　到了高三，蔚蓝三中下午的第一节课默认为午睡时间，但起码半数人都在赶作业，爬着睡觉的寥寥无几。 　　谢宁昨天复习的有点晚，属于寥寥无几之中。 　　班主任带着人来到六班时，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趋于安静，静得甚至能听到个别人的呼噜声。 　　小胖惊讶地长大了嘴，江心瞳孔微缩，半掩着嘴抽气。 　　就连沉迷刷题的魏双南都抬起眼皮瞥了瞥，而后垂头继续机械式地赶作业。 　　没有过多废话，班主任简洁明了地介绍：“新来的转学生，叫…” 　　“段绫。” 　　讲台上的人微微勾了下嘴角，妖冶的五官如一朵靡丽盛开的花，花瓣上落着层层冰晶和白雪。 　　黑珍珠在雪水浸了半个月，剔透寒凉。 　　那双眼眸动了动，停落在教室后方那伏着桌面的脑袋上。 　　他启唇淡淡重复了一遍：“我叫段绫。” 第47章 我答应了么 　　随着第一节课下课铃声打响, 谢宁睁开迷蒙的睡眼，埋在手臂里蹭了蹭脸。 　　迷糊了一分多钟, 他问小胖：“下午还考试吗？” 　　“下节考…考英语吧。” 　　小胖说话好像不上不下地憋着一口气, 谢宁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今天的课间要比平常噪杂，谢宁坐起身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同学们都在一脸惊叹地小声说着什么。 　　“怎么了？”他再次转向小胖。 　　小胖从另一侧收回视线，感慨一样吧唧着嘴：“最近咋回事？难道咱班吸引帅哥？” 　　谢宁歪头，更懵了。 　　知道他睡了一节课，小胖兴致勃勃地和他解释起来，前方的江心听见动静, 也跟着转过了头。 　　“上节课老李领来个转学生，那长相, 那气质, 简直绝了，我都怀疑这还是不是土包子三中！” 　　江心眼神还在发直，怀里捧着本封面裹成生物书模样的漫画：“好完美的受…” 　　残留的困意顷刻消散，谢宁怔怔道：“转学生？”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简直…” 　　话说到一半，小胖忽然噤声。 　　平日里细缝般的小眼睛蓦地睁大一圈, 直直落在他后面。 　　久违的味道掠过鼻间, 谢宁身体如石膏般定格在了原处。 　　新鲜的空气仿佛被抽干，那香味逐渐浓郁，很快又变得寡淡, 随着主人一起掠过身后，最终在与小胖相隔一条走道的位置坐下了。 　　教室安静了几分，同学们好奇的目光齐刷刷扫向后排，江心手里的漫画掉落，被她涨红着脸火速捡起。 　　没有想象中的暴风雨，段绫的到来平静的不可思议。 　　其他的同学很快继续小声议论，几乎没人注意到谢宁的异样。 　　“我的妈，真的绝了！” 　　小胖压低声音低呼，话里难掩激动，为了让他能看清楚，特意后仰让出视野：“谢宁，你快看！” 　　“……” 　　面上血色肉眼可见地抽离，大脑都在嗡嗡作响。 　　谢宁简直要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时隔半个多月，再一次看见主角鬼斧神工的侧脸，惊吓过度，他甚至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段绫怎么会来？！！ 　　短暂的停滞后，他呼吸忽地急促起来。 　　视线转动，他甚至能清楚看见段绫手中正在翻阅的校报，以及校报上仰面放松的自己。 　　低垂的浓密睫毛动了动，透不过阳光的墨色眼珠似要转来。 　　咯吱一声！ 　　谢宁猛地后挪椅子站起身，大脑一片空白，竟然下意识就想跑。 　　“马上考试，别乱窜了！” 　　上课铃声响起，打扮时尚的英语老师迈进教师，其他学生不再讨论，纷纷回了座位。 　　谢宁能感觉到一道冷冰冰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他再次坐下，借由小胖的身体挡住后，心慌感却不减反增。 　　注意到他不对劲的脸色，小胖疑惑地唤声：“谢宁…？” 　　“我没带电脑。” 　　无措失焦的双眼稍稍回神，耳边忽然响起魏双南永远平静的声音。 　　他说：“好好考试，晚上再玩。” 　　一只憋气地鼠的形象不自觉在脑海浮现，打晕了对方几百次的感觉回味而上，谢宁的心情突然就缓和了一点。 　　他闷闷应了声，没敢朝小胖的方向转头，只是说了句：“我没事。” 　　接过前方传来的试卷，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做卷子，等一套卷子做完了，闲置的大脑再次脱离了管控。 　　…段绫怎么会来！怎么想都不应该啊！ 　　且不说他是如何离开阳澄的，以蔚蓝三中的严苛条件，他那全是零蛋的成绩单根本就不可能转过来！ 　　还是说…因为是主角，这个世界都围着他转，所以不管他想做什么，总有办法实现？ 　　谢宁越想表情就越复杂。 　　转学是件很麻烦的事，段绫要离开阳澄，一定比他更加麻烦，他那么怕麻烦，为什么来，难道半个月过去都没有消气？ 　　他来…是为了揍自己一顿么？ 　　上节课课间段绫不在，英语考试一结束，和他初来乍到时一样，班上的同学朝段绫的课桌热情围了过去。 　　“…！” 　　注意力一直落在那头，谢宁见状，打心底里替同学们提心吊胆。 　　以段绫的脾气和毛病，肯定马上就要说… 　　“滚开。” 　　…看吧。 　　回过头的江心小嘴微张，谢宁以为她幻灭了，谁知道隔了半晌，她喃喃了一句。 　　“妈呀，好酷！” 　　谢宁：“……” 　　江心伸长手臂敲了敲魏双南的桌子：“魏神，新来的帅哥什么成绩？上次你不是说不招新了么？” 　　“没成绩。”魏双南边做作业，边淡声回答：“上午他在校长室现考的试。” 　　“上午？” 　　江心惊呼：“考完试就转学了？不是真看脸转的吧？咱们三中开走颜值路线了？” 　　说着话，她还有些俏皮地看了谢宁一眼。 　　“不是，考的高三开学那套试卷，考到一半，几个老师就把人扣下了。” 　　小胖不再围观，瞠目结舌地转过头。 　　“那套超级变态的卷子？当场扣下得考多少分啊？不会比魏神你还高吧！” 　　“不知道。” 　　将做好的数学卷子收进书桌，魏双南的语气听不出任何介怀，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只负责回答一样。 　　如果以这种形势也能转来蔚蓝三中，那么一切就有了解释。 　　谢宁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下轮到江心和小胖发愣了。 　　他们对视一眼，小胖讶然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靠，你们同宿舍他都不提的？” 　　小胖露出一副魏双南果然不是人的表情，委婉提示道：“咱们学校本来想叫蔚蓝二中的，但A市早就有个二中，所以退而求其次，叫了蔚蓝三中，建校至今的历史刚十五年吧。” 　　谢宁听得云里雾里：“所以…？” 　　“魏双南，蔚蓝二中！” 　　见他一脸懵样，江心忍俊不禁地解释：“咱们校长特疼他儿子，儿子三岁时就把A市高中调研个遍，结果发现都是垃圾，这才创建了这魔鬼集中营。” 　　“哈哈哈全校都知道这事，谁不想找机会揍魏神一顿解气，没有他就没有这变态地方。” 　　同寝室的室友竟然是校长儿子，这谢宁是真的不知道，平日魏双南着实低调的紧，只能从衣服鞋子等东西看出来，他家庭条件很不错。 　　“哎哎，今天不吹魏神，吹吹转学生！” 　　几人说话的功夫，围在段绫课桌旁的人已经散开了。 　　好心关怀反被骂，几个被噎到的学生回到位置，都在小声吐槽新来的不好相处。 　　带头碰了一鼻子灰的林朝然回来坐下，他的位置在魏双南前面，作为班长，这会儿情绪有些怏怏。 　　江心眼睛亮亮地追问：“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 　　林朝然苦笑：“什么也没有，挺傲的，不好接近。” 　　旁边的蘑菇头扶了扶眼镜：“据我观察，刚才的英语卷子，他只做了半个小时不到，咱班又来个变态。” 　　“卧槽，这都是人么！” 　　足足一个小时才勉强写完的小胖抱头哀怨，眼中精光闪过，朝着蘑菇头嘿嘿笑：“看来你这万年老二位置不保啊。” 　　默默听着几个人聊天，发现和平时的内容差不太多后，谢宁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看来脱离了剧情中的场景，段绫的万人迷光环也会因此而大打折扣，起码他的到来，没有转移这群学霸对于学习的热情。 　　要知道，阳澄的追求者可是挨打挨骂都赶不走，在蔚蓝三中，大家竟然只是单纯觉得他不好相处。 　　别人不知道，附近这几个熟悉的人里，除了江心看起来很吃段绫这口以外，其余几人都没有什么变化。 　　而且江心…谢宁觉得她对段绫好像不是爱慕的喜欢。 　　几人后面的对话他都没怎么听，经历了一节课的消化，外加朋友们分散心神，谢宁这会儿没有一开始六神无主了。 　　他余光扫向段绫。 　　段绫没有看他，依旧在看手里的校报，态度越平静，就显得越诡异。 　　没有被当场抓住揍一顿，谢宁却半点没有放松。 　　“对了，转学生哪里转来的？”林朝然突然问。 　　魏双南写题的笔尖微停，转头看向僵硬挺直腰板的谢宁。 　　“不知道。” 　　他收回了视线。 　　…… 　　平静的表象只维持到第四节体育课。 　　在蔚蓝三中的半个月，谢宁终于学会了打篮球。 　　在小胖鼓着勇气找段绫搭话，邀请他一起打男孩子都爱的篮球时，段绫应允了下来。 　　“这个没有气，换一个新的。” 　　没看小胖手里的篮球，段绫站起身，看向那个正试图偷偷溜回教室的人。 　　“同学，带我去拿新的吧。” 　　谢宁：“……” 　　该来的躲也躲不过，找个无人的环境好好谈谈也好。 　　没得选择，在其他朋友各异的注视下，他带着段绫去了体育仓库，路上差点同手同脚。 　　一路上，他们都沉默不语，到了仓库依旧如此。 　　因为段绫根本没有给他好好说话的机会。 　　…架子上的篮球掉落在地，带着响亮的回声一下下弹远。 　　刚迈进仓库，一阵拉力忽地扯过他的肩膀，惯性使身体重重砸在架子上，谢宁痛得闷哼，然而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对方硬生生吞进了嘴里。 　　“唔…!” 　　仿佛要将他拆之入腹一样，嘴唇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谢宁瞳孔骤缩，挣扎躲避，挥拳就砸了过去，结果竟然真打得段绫头一偏。 　　就在他微微错愕时，耳边恍然响起一声轻笑。 　　段绫抬起手，谢宁本能以为要被揍了，然而那只手伸到他头顶，按下了一个开关。 　　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响起，体育仓库的拉门开始缓缓下落，谢宁脸色一变，推开他就要跑，却再度被拎着后脖颈拉了回来。 　　“…段绫！” 　　他吓得抽气，这要在这里挨顿揍，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连手机都放在宿舍没有带！ 　　“嗯？”段绫不咸不淡地应声，却在他张嘴要说话时，再次堵了上去。 　　当拉门闭合后，体育仓库的光线登时昏暗下来，最上方的小窗口透进几缕微光，连映清眼前人的脸都不够。 　　上次亲吻是什么时候，谢宁都快想不起来了。 　　紧闭的牙关被段绫单手扣住下颚硬撬了开，嘴里的血腥味不知道来源于自己破掉的嘴唇还是他被咬伤的舌尖。 　　与之前几次不同，这个吻没有任何情绪，完全就是报复性的发泄和啃咬。 　　几丝混杂着香味的空气极难地通过唇缝吸进，谢宁带着哭腔呜咽：“我们都分手了…” 　　紧贴的嘴唇停住，在谢宁以为终于结束时，段绫狠狠咬了他一口。 　　饶是灯光昏暗得只能看到一片影子，近在咫尺的汹涌戾气仍醒目的几近将他吞没。 　　“闭嘴。” 　　舔过他唇上新鲜的伤口，段绫淡声问：“我答应了么？” 第48章 有些事不能只看脸 　　就算没有过其他分手经验, 谢宁也知道分手这种事根本用不着双方同意。 　　仓库的拉门已经闭合，偌大的体育仓库冷飕飕的, 体温却犹如在发高烧。 　　段绫问：“你来蔚蓝三中的事, 都告诉谁了？” 　　“我爸…” 　　“撒谎。” 　　嘴唇又被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谢宁正想咬回去，下颚便被捏住了。 　　不知是第几次濒临窒息, 好不容易结束，推着段绫的肩膀，他崩溃地喘着粗气：“我没和别人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再说一遍。”段绫语气依旧。 　　疼痛加窒息，眼角挤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 一双杏眼被迫水盈盈的。 　　没有余地思考，谢宁哽咽着说：“就告诉我爸了, 真的…” 　　阳澄的人他一个都没敢说, 包括平时关系比较近的何漫卷都没有，段绫到底想问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段绫竟然又要向前倾，谢宁打了个抖, 一手抵着他，另一只手飞快捂住了嘴巴。 　　温热柔软的嘴唇触碰到冰凉的手背。 　　仓库太黑, 谢宁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觉得段绫似乎停顿了一下。 　　体温太高，稍有凉气吹过皮肤都格外明显。 　　同为私立学校，蔚蓝三中的校服都和阳澄差不多, 凉风争前恐后地涌入衣摆时，谢宁整个人都呆滞了。 　　身上泛起一片鸡皮疙瘩，他顾不得其他，双手倏地紧抓住段绫的手腕，一张脸涨得通红，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的人。 　　段绫想干什么？疯了吗！ 　　如果这也是种报复方式，他倒宁可段绫直接揍他一顿！ 　　落在腰侧的手没有进一步举动，就这么任由他抓着。 　　没了遮挡，嫣红的嘴唇再次暴露在外，然而这一次，段绫吻得很轻，和他的声音一样。 　　“你瞒得这么好，连我都不知道，孟期久怎么会知道？” 　　…孟期久？ 　　周末偶遇孟期久时，他的确随口说了自己接下来的去向，想起这茬，谢宁脸色瞬间白了。 　　谢老爹说段绫曾经去找过他，难道当天两个人撞见了？ 　　段绫会生气，他多少能理解，可生气到找到蔚蓝三中，他是真的意想不到，现在看来，可能是这件事填了一把火。 　　“…我是告诉他了，只是随口说的。” 　　除了后悔，谢宁无从辩解。 　　一段冗长而诡异的沉默，头顶的开关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谢宁转头看向闭合的铁门。 　　以为段绫多少冷静了一点，他清了清嗓子，打算努力心平气和地对话。 　　“突然消失是我不对，我道歉，但分手的事我是认真的，段绫，咱们以后就当普通…嘶！” 　　后面的话再次被痛呼取代，段绫这次咬得比先前都重，谢宁疼得眼眶登时红了。 　　咬过之后，段绫退开一点距离，说话的声音轻淡得在仓库激不起回音。 　　“张嘴，接着说。” 　　谢宁闭紧嘴巴拼命摇头，活像一只吓坏了的兔子。 　　段绫低笑一声，深色的人影凑近，再度吻了上来。 　　…………… 　　体育课过了一半，仓库的拉门缓慢打开，阳光涌入阴冷的仓库。 　　半分钟之后，谢宁踉跄跑出，一张脸涨得血红，缺氧般弯着身子喘息起来。 　　发疯了！主角真的发疯了！原书他黑化之后根本没有这么恐怖！他就是疯了！ 　　对比他红肿破皮的嘴唇，只是舌头被咬伤的段绫看起来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走出仓库时，甚至抬手挡了下刺眼的眼光。 　　“谢宁，下次聊点别的吧。” 　　浑身打了个激灵，谢宁头都没回，不顾还在发软的双腿，闷头就跑，段绫则落在后面正常速度走着，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篮球场内，等不及的几个人用‘没气’的篮球玩得正欢，谢宁远远看了一眼，抿了抿火辣辣的嘴唇，转头就回了教室。 　　他这副模样，跟被狗咬了没差别，说是去拿篮球，篮球也没拿，这怎么跟人解释！ 　　回到教学楼，谢宁先去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打在脸上，头脑清醒了点。 　　镜子里的他，嘴唇红得像是上过色，眼眶也红了一圈，唇上的牙印半天还没消，牙印下留着细小的伤口。 　　只要段绫不想放过他，转到什么学校都无济于事，半个月的平静因为主角的介入如泡泡一样打破，谢宁撑着洗手台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勉强冷静下来。 　　转学是不能再转了，他很喜欢蔚蓝三中，这里没有男配，甚至不对万人迷光环感冒，还有一群相处和睦的同学。 　　谢宁眸色沉了沉。 　　那只能在段绫身上想办法。 　　如果没有男配追来的话，事情…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 　　趁着还没上课，他去校内小卖部买了一包口罩。 　　体育课时，滞留在教室的人都没怎么注意他，等体育课结束，班里的同学吃完晚饭，浩浩荡荡地回来，迈进后门的小胖看到他，当即‘咦’了一声。 　　“你怎么自己先回来了？为啥戴口罩？” 　　确定段绫不在几人之中，谢宁稍稍放松，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下：“好像有点感冒，就先回来了。” 　　许久没撒谎，脸又有点热，不过戴着口罩也没人看到。 　　“感冒？”小胖挠了挠头，不疑有他：“晚上记得吃药，去咱们保健室看看也行，就是校医年纪大有点耳背。” 　　谢宁干笑：“没事，晚上吃点药就行。” 　　“之前我也是重感冒，高烧不退差点去医院。”林朝然关切道：“晚上我给你送点药，今天别复习太晚。” 　　六班的班长是个特别有责任心的人，典型的热心肠，恨不得把班上的同学照顾的面面俱到，背地里都有人管他叫林妈。 　　没病装病的谢宁可不好意思麻烦他，连忙摆手拒绝，说自己带了药。 　　整个晚自习，段绫都没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江心挺关心他的行踪的，中途休息又追问魏双南。 　　“上午刚转校，应该去宿舍了。”魏双南像个回答问题的机器。 　　江心忽然激动：“对，他也要住校！”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谢宁在听到‘住宿’两个字后，手中签字笔重重落下一道划痕。 　　“哇！回去看看他和谁一间！” 　　“哎？段绫？他和我一间。”林朝然放下笔，解释道：“本来是和秦安的，秦安胆子小，刚找我换了宿舍。” 　　江心眼珠瞬间亮了，上下扫过一身朴实书卷气的林朝然，自言自语地呢喃着：“老好人攻和暴躁美受，配啊…” 　　“……” 　　听懂了的谢宁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该说不愧是主角受么，都凶残暴力成那样了，竟然还会被人当成是受。 　　有些事不能只看脸啊，十个林朝然都不够段绫打的。 　　……… 　　八点钟，晚自习结束，一行人回去的路上，谢宁还在想宿舍的事。 　　以段绫的洁癖程度，怎么会答应住宿舍？ 　　如果是在阳澄，他可能会担心一下段绫的清白，但这是在蔚蓝三中，和他同住的还是对自己照顾有佳的班长。 　　高三这么重要的时期，可能挨打挨骂也就算了，天天晚上对着主角那张脸，林朝然不会被光环晃到，再耽误了学习吧。 　　那将万人迷引来的他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同行的几人嘻嘻哈哈，见谢宁在晃神，林朝然放慢脚步和他拉齐位置，关心道：“还是不舒服？等下我给你拿药吧，我小姨从国外带回来的，特别有效。” 　　…班长果然是个好人。 　　“班长。”谢宁表情复杂，犹疑着问：“你觉得新来的转学生…怎么样？” 　　“转学生？”林朝然愣了愣，随即一本正经地说：“有点难相处，不过看起来不像坏人，放心，我会好好开导他的。” 　　“咱班没有其他的单人宿舍了吗？要不你…” 　　完全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林朝然老实说：“没了，分给咱们班的就剩这一间了。” 　　谢宁：“……” 　　林朝然换到的宿舍在走廊的另一侧，和906隔了很远的距离。 　　回到宿舍，没有跟着林朝然去查看情况，谢宁首先将手机开机，打给了何漫卷。 　　他得先搞清楚段绫怎么来的蔚蓝三中，其他男配对此什么反应，会不会也跟过来！ 　　魏双南在洗澡，屋子里没人，他没有去阳台，焦急地在屋内踱起了步子。 　　电话拨通，没等他开口，何漫卷先哭嚎着倒豆子了。 　　“谢宁！绫哥不见了！” 　　“……” 　　“今天我来学校就找不到人了，晚上去段家也没有，一天看不见绫哥我要死了呜呜呜呜。” 　　感觉不对，谢宁噎下嘴边的话，换了个问法：“人怎么会不见？” 　　“听说去国外留学了，大家都在找，去什么国家什么学校，吴主任不肯说，伯母也不说，我给绫哥打电话他也不告诉我。” 　　出国留学…段绫明明就在蔚蓝三中啊？ 　　谢宁眼睫微闪，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该不会段绫拿照片的事同时威胁了吴主任和顾夕飘吧…？ 　　他没说话，那边的何漫卷却像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话的，嘴巴片刻不停。 　　“你不知道，自从你转学，顾子真他们天天往一班跑，绫哥竟然都没发火，他明明不踹我了，我却都不敢跟他说话，吓死个人！” 　　“谢宁，你转到哪里去了？” 　　“你们为什么分手啊？前两天不还好好的么，说不见就不见，你好狠的…” 　　“我为了学习。”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谢宁赶紧出声打断：“我说了，我家公司出了问题，阳澄讨厌我的人太多，转校也是没办法的事。” 　　何漫卷也不傻，怎么会看不出谢宁在阳澄的处境，沉默了一会，他闷闷道：“…那你的学校好玩吗？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学校？” 　　“我怕你说出去，来人找我麻烦。”谢宁毫不客气地拒绝。 　　话筒另一边沉默下来，明明没什么声音，他却好像能感受何漫卷伤心的模样。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转开话题：“大家都很照顾我，好玩不算，卷子是真的挺多的。” 　　何漫卷语气发酸，没有再提段绫，而是委屈道：“你是不是交到新朋友了，半个月都不联系我…” 　　浴室门突然被推开，魏双南身穿睡衣，顶着湿漉漉地头发走了出来。 　　谢宁正好踱步到门口，他这么一开门，两人面对面差点撞到。 　　两个人同时一愣，谢宁尴尬后退了半步。 　　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他正要对何漫卷说下次再聊，目光落在他刚张开的嘴巴上，魏双南眼神一顿。 　　“…你嘴怎么了？” 　　………………………… 第49章 旧识 　　“谁啊？这么晚了你和谁在一起呢？谢宁, 你是不…” 　　电话挂断，连同何漫卷激动的吵闹声一并消失。 　　明明魏双南只是问了一句, 谢宁却有种被人捉了现行的感觉。 　　喉结滚动了一圈, 他竭力保持淡定：“我今天去体育仓库取篮球，不小心撞到架子了。” 　　经历了太多次突发情况，唯一总结出的经验就是不管发生什么, 都不要慌！ 　　“撞到架子？” 　　掠过他嘴唇上的几个小口子，又看向他通红的耳尖，停顿几秒后，魏双南点了下头：“哦，用药么？” 　　紧绷的身体微松, 谢宁摆手：“我有药，等下就涂。” 　　两人说话的工夫,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林朝然拿着几盒感冒药走了进来。 　　刚瞥见人影，谢宁便飞快跑到床边戴上了口罩，刚戴完就对上了魏双南异样的神色，动作顿时一僵。 　　“谢宁, 这个感冒药早晚一顿，吃两天就差不多了。” 　　回去后还是放心不下的林朝然将特效药送了过来, 嘴上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着：“天气转冷, 你明天多穿点，感冒这东西一个传染一群，还不爱好。” 　　“嗯好, 我会吃的！” 　　一后背的冷汗都比不过林朝然的热心肠，谢宁连忙将药接了过来，还故意咳嗽了两声。 　　“你感冒了？”魏双南问。 　　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谢宁心虚气短地说：“咳咳…有一点。” 　　收回视线，魏双南打开了电脑：“那就戴着吧，别传染给我。” 　　林朝然听后哈哈一笑，半开玩笑地说：“谢宁，你别理他，自从高一入学，我就没见过魏神生病，他那身体跟成绩一样倍棒。” 　　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林朝然竟然没有回去的意思，两人聊了几句最近的考试，谢宁心下没谱，忍不住旁敲侧击起来。 　　“班长，转学生在宿舍么？你们相处的怎么样？” 　　林朝然停顿了一下，再次绽放的笑容有些扭曲：“…还好，刚开始不太熟而已，他在看你的校报呢。” 　　…看起来就不是还好的样子。 　　说起校报，谢宁晃了下神，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白天段绫就看了好久。 　　那份报道是袁园写的，里面根本没什么实质内容，有什么可看的。 　　思虑片刻，他追问道：“那你们住一个屋，你有没有闻到一种…就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那股味道的杀伤力太大了，万一林朝然闻得到，还在那宿舍待着，用不了几天恐怕就从学霸班长成了恋爱脑炮灰。 　　这一句把林朝然问懵了。 　　“味道？” 　　谢宁重重点头，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任谁都能感觉到其中的紧张。 　　林朝然面上一热，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什么味道啊，他看起来很爱干净。” 　　听他这么说，谢宁松了口气。 　　如果是不熟的人，他都不会这么上心，要是对他照顾有佳的同学被段绫迷住了，他是真的过意不去。 　　对于他们这些炮灰来说，与这个世界的主角相遇，或许都是一场灾难吧。 　　…… 　　转到蔚蓝三中的第一天晚上，出乎谢宁的预料，洁癖那么严重的段绫竟然没有就宿舍一事闹翻，也没有再来找他麻烦。 　　第二天上课，前天测试的英语成绩发布，小胖等人拿着刚出炉的成绩单，嘴张得能吞进一个鸡蛋。 　　“满分？一道没错？！” 　　江心反反复复看着成绩单前两名满分的变态，又看向自己排在第八名的成绩，没有往日那般有精神了。 　　“变态，你们太变态了，直接参加高考得了干嘛在这打击人！” 　　每逢发下一科成绩单，六班的气氛都会剑拔弩张一点，平日里要好的同学唯独这时候互相看不顺眼，教室里四处可见学生拿着成绩单互怼的场景。 　　段绫的到来使谢宁昨天有点不在状态，这次的成绩也下滑了一点。 　　胸口闷得喘不上气，谢宁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对着成绩单发了一会儿呆，收好后余光扫向隔着个小胖的段绫。 　　即便吴主任和顾夕飘不透露段绫的去向，难保蔚蓝三中有人认识段绫，比如袁园，再比如一些家世不错，对段家有了解的富二代。 　　昨晚琢磨一晚，他最后定论这个消息瞒不了多久。 　　赶着下课的时间，他朝右方转过脑袋：“魏神，咱们学校的转学生名额还有几个啊？” 　　魏双南瞥了他一眼：“没有了。” 　　“真的？如果是那种成绩特别优异的呢？就又是学生会长，又学年前十的。” 　　魏双南还是那句：“没有名额。” 　　他说的很笃定，谢宁却仍是放不下心，原书里的男配简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虽然拿捏不住段绫，拿捏其他人可从来都很好办。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确认，话还没说出口，呼吸先是一屏。 　　“出来。” 　　自他身后走过，段绫敲了两下魏双南的桌子，径直走出了教室。 　　原本在讨论成绩的小胖噤下声，面面相觑之后，都没搞明白转学生找魏神干什么。 　　刚才魏双南还在跟谢宁说话，小胖便拍了他一下：“谢宁，怎么了这是？” 　　谢宁带着口罩，外人看不出他霎时变白的脸色。 　　他怀疑段绫是不是敲错了桌子，然而魏双南并没表现得多迷惑，只是放下笔平静地出去了。 　　走到楼梯外的拐角，魏双南看向正靠着墙壁等他的段绫，双手插兜，有些无奈地呼了口气。 　　“有必要么？” 　　段绫哼笑：“呵，不然呢？” 　　如果谢宁此时在场，一定会因眼前的场景目瞪口呆，因为他们两个人说话的语气，竟然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随你。”魏双南耸肩：“不过你最好别欺负他了。” 　　段绫眯了眯眼睛：“你们刚认识半个月，管这么宽？” 　　“谈恋爱不是这么谈的，你没发现他不正常么。”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段绫脸色阴恻恻的，倒是没有说话。 　　“人的抗压能力有限，这半个月，他有几次表现得过分焦虑。” 　　顿了顿，魏双南补充道：“我猜都跟你脱不了干系，在游戏里收拾你一顿后，情况明显好转，但昨天晚上解压游戏都没效果了，再这么下去，不是发疯就是抑郁症。” 　　低垂的刘海挡住了神色，段绫‘啧’了一声，有些自嘲地问：“我他妈有这么可怕？” 　　默默看了他半晌，魏双南又叹了口气：“蔚蓝三中不会接收转学生，你自己的人，自己想办法。” 　　说完这话，魏双南转身就要走，走出两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换宿舍？” 　　起码沉默了一分钟，段绫咬牙切齿地咒骂了句什么。 　　“先这样，帮我盯着。” 　　A市是个圈，建立高中只能算是魏校长的副业，魏家的本质仍是商人，一栋和阳澄规模差不多的学校能凭空建出来，需要的财力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原书不会将所有关系网写得面面俱到，本质是一本恋爱文，没有被主角迷住的人自然不会多费笔墨。 　　比如段绫和魏双南就读于同一所贵族小学和初中，家中甚至有商业来往的事原书就没写过，故事线从高中才展开的，对幼时以及未来都有笔墨，唯独小学和初中的经历没有多做描写，谢宁也就根本不知道这层关系。 　　课间过了一半两人还没回来，谢宁慌张跑出教室查看，就怕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 　　就段绫那个狗脾气，平白无故叫人出去绝对不是好事！ 　　而且何漫卷说得没错，现在他不暴躁发火，看着却比先前更吓人了！ 　　结果他刚走出教室，魏双南就若无其事地走回来了，路过他时还提醒了一句该上课了。 　　谢宁傻愣了一会，再瞥见远处走近的段绫后，忙不迭回了位置。 　　竟然没事？ 　　他们出去干什么，难道是两个满分大佬交流学习？ 　　当天晚上，谢宁忍不住问了魏双南几句，魏双南只是淡淡地说‘没什么’，他不好问的太明显，只能就此作罢。 　　蔚蓝三中的考试频繁程度，是以周来计算的，每周二周三的晚自习都是周考时间。 　　段绫转来的那一周，过分的忧心忡忡外加休息不好，他的成绩直接调出了前十。 　　拿到成绩单之后，谢宁愣愣看了十分钟，而后默不作声地收好，继续开始写作业。 　　那一个下午他都没和人说话，神情恍恍惚惚的，在叫了他几次没回应后，小胖都觉出了异常。 　　成绩下发的当晚，手机响起，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谢宁犹豫了一下，按下通话键。 　　话筒另一边很安静，在他耐不住性子‘喂’了一声后，对面才开口。 　　“出来。” 　　扫过不到九点的闹钟，谢宁抿了抿嘴：“…很晚了。” 　　“要我去找你？” 　　“……” 　　段绫的宿舍在919，与906隔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学生们刚回宿舍，正是走廊里最热闹的时候，段绫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等着他，走过他身边时，谢宁没有停下，而是闪身拐进了一旁的安全楼梯。 　　声控灯亮起，在外注视了他几秒后，段绫迈步走近，哼笑了一声：“避嫌？” 　　“怕你突然发疯。” 　　谢宁没看他，好好的嘴被咬得现在都没好，平静的生活又被打乱，现在成绩都受了影响，要不是打不过，他都想直接打人了。 　　“找我出来干什么？” 　　没回答他的问题，段绫偏头问：“生气了？” 　　“我不该生气么？” 　　大概是今天的成绩激发了胆量，谢宁倏地抬头瞪向他：“你到底想怎么样？要不然在这揍我一顿得了，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吧，我现在也不是什么暴发户，就是一个普通学生，高考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掺和进你们那个圈子！” 　　默默听他发泄完，眼前的人问：“那你想怎么样？” 　　要是换做以前，段绫恐怕早就发火了，但他竟然好像很平静。 　　心跳得飞快，谢宁喘了喘气：“我想分…” 　　他刚要说分手，刚才还平静的人突然动了，头顶的光亮被挡住大半，凶戾的眼神再次逼近，硬生生将他后面的话噎了下去。 　　纵使带着口罩，他都感觉不到一点安全感。 　　头顶的监控正对着这个方向，谢宁抬头看了一眼，揉了揉太阳穴：“…我就想好好过完高中，考完试再谈别的。” 　　话音落地后，楼梯间内寂静了下来，耳畔只能听到两抹呼吸声。 　　大概半分钟，或者更久，久到他贴着墙面的后背开始发冷，楼梯间终于再次响起了声音。 　　“可以。” 第50章 约法三章 　　谢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小声确认：“…你刚才说可以？!” 　　头顶的灯光被眼前的人挡住, 背着光，段绫的脸晦暗不明, 都分辨不出是否在生气。 　　“在你心里, 跟我交往，连高中都不能好好过？” 　　“……” 　　谢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还用说, 主角自己高中都过不好，他这个挂名男朋友只会更糟。 　　距离很近，谢宁清楚看到段绫的胸膛起伏了几次，像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可以，你在蔚蓝三中不是很开心么, 继续过吧。” 　　“你不会打扰我？” 　　段绫彻底气笑了：“老子怎么打扰你了？！” 　　谢宁本想反驳，却发现无从反驳。 　　除了第一天发疯之外, 这两天段绫的确没怎么样, 倒是他每天都过分在意，甚至有点神经兮兮的。 　　他只能换种说法：“那我们直接分手不是更…” 　　话没说完，口罩倏地被人扯了下来，谢宁瞳孔一缩, 赶紧捂嘴：“有监控！你疯了！” 　　段绫声音转冷：“你要是真怕，就别提。” 　　“为什么不能提？” 　　主角为什么不肯分手, 这简直没道理！ 　　沉沉的目光一寸寸掠过他的脸, 没了口罩的遮挡，眼前的人看起来顺眼多了。 　　段绫抬起手，见谢宁又反射要躲, 气结地问：“躲什么！我打过你？” 　　谢宁动作顿住，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仔细想想，段绫确实从来没有打过他，怎么每次段绫一抬手，他都有种自己要被打的错觉呢？ 　　原书给他的影响太深了，书里的段绫，抬手基本都是打人，主角的这一特征他记得很牢。 　　谢宁正走神想着，那只手已经托住了他的下巴，微凉的手指自嘴唇结痂的位置摩挲而过，力道轻的有些发痒。 　　固有的思维气泡就这么被戳破了一颗，偏头躲开段绫的手，谢宁难堪地重复：“为什么不能提？” 　　“我还没弄清楚。” 　　“弄清楚什么？” 　　分手而已，还需要弄清楚什么，如果是弄清楚为什么洁癖却能碰他，他也给不出答案。 　　一阵冗长的沉默，就在谢宁以为他不会说了的时候，段绫的声音终于响起。 　　“弄清楚为什么来找你。” 　　空洞的楼梯间无声中放大了话语里的情绪，微凉的手指从嘴唇滑到侧脸，谢宁呆怔看向他，心中的讶异难以言表。 　　为什么？不就是生气嘛！ 　　说是要弄清楚，可段绫脸上没有太多疑惑，或者说他根本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他试探性地问：“如果我非要分手呢？” 　　一声冷哼，楼道里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度。 　　段绫放下手，似笑非笑地说：“说交往的也是你，说分手的也是你，老子在高三被耍了一通，凭什么让你好好过完高中？” 　　“……” 　　确实高三提交往的是原主，提分手的是他，这件事上，谢宁一直理亏，理亏还无法解释。 　　主角在原书里，尤其是黑化后，报复心不是一般的强，高三这种时候，谢宁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多余的事了。 　　他有些心累地呼了口气，等考完试，他就不用担心会被主角找麻烦了吧。 　　原书里，段绫大学后是出国了的，现在剧情说不准，不过不管怎么样，到了大学，问题总会变少，解决问题的方法却会变多。 　　还有半年，只是应对主角的话… 　　谢宁抬起眼。 　　剧情崩成这样，但不可否认，段绫在蔚蓝三中，日子会过得比原书轻松得多。 　　“我等你弄清楚，你也要答应我几件事。” 　　段绫不满地皱起眉：“我说了让你好好过。” 　　谢宁撇了下嘴，嘟囔道：“你说的也不算啊。” 　　段绫：“……” 　　“你又不同意分手，那交往的话，本来就要彼此妥协吧。” 　　刚发了顿火，谢宁胆子也大了点，他梗着脖子说完，摆出一副不会退让的架势。 　　隔了一会儿，段绫开口：“说。” 　　“蔚蓝三中要求很严，我不想惹麻烦。“谢宁注意着他的眼色：“毕业前，咱们定个协议。” 　　没有回应，谢宁抿了抿嘴，继续说：“蔚蓝三中同学都很友善，能说通的事情，你不要打人，还有能好好说的事，你别非骂人家。” 　　段绫冷笑：“你是老师么，这他妈都管？” 　　“你要别的班我才不管，你把六班学风带歪了怎么办！” 　　还有那些同学，关心主角换来句‘滚’，靠近点说不定就要挨打，蔚蓝三中的学生本来就压力大，这都能给人落下心理阴影。 　　虽然段绫有万人迷光环，对人有所防备，但也不能无差别攻击啊。 　　一股火涌上来，谢宁甩开他就要走：“跟你没得聊！” 　　比起以前，谢宁的确情绪化了点，魏双南的话在耳边响起，段绫黑着脸将人拽了回来。 　　“…接着说！” 　　看他再度妥协的憋闷模样，谢宁心情莫名舒展了一点。 　　“蔚蓝三中不准早恋，所以不能公开。” 　　段绫脸黑成了锅底，笑得都有些狰狞：“呵，还有什么玩意，一口气说完。” 　　谢宁眼神轻飘，不太自在地撇到一旁：“学校里到处都是监控，还要杜绝亲密举动，其他就没什么了。” 　　这几条都满足，实际上跟普通同学也就没什么差别了。 　　几条要求说完，楼道里再次沉寂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了段绫的咬牙声。 　　片刻之后，压抑着怒火，段绫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没有监控，不被人看到，就可以？” 　　谢宁：“……” 　　…… 　　做好约定，心头沉压许久的重量好像突然之间减轻了大半。 　　刚来蔚蓝三中时，还有段绫这个后顾之忧，那半个月虽然轻松自在，但思绪一隅仍在暗处警惕着。 　　眉目间的阴霾弥散开来，谢宁走出安全楼道，与小胖四目相对时，两人动作一齐定格。 　　919宿舍旁边便是安全楼道，小胖似乎是来找林朝然的，敲门的胖手还停在半空。 　　“你怎么从那冒出来了？”小胖讶然问。 　　话音刚落，段绫的黑脸自后显现，两人接连从安全楼道走出，看得小胖一愣一愣的。 　　“你们这是…” 　　刹那间，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前脚刚说不能被人知道，后脚就被小胖撞见了他们来往的场景，谢宁一口气憋在胸腔，大脑都卡了壳。 　　就在这时，段绫掠过他走到前方，他心情明显很糟糕，冷飕飕的气场接近，小胖不由得后退两步，让出门口的位置。 　　“透风，偶遇。” 　　推开宿舍的门，段绫惜字如金，小胖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转学生交流会议呢。” 　　转学生交流会议？ 　　谢宁眼角一抽，多亏小胖想得出来。 　　做贼心虚的感觉大抵如此，别人压根没多想，他自己先乱了阵脚。 　　在小胖跟着段绫走进宿舍后，谢宁原地晃了晃脑袋，也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906宿舍的房门被打开时，魏双南正靠坐在床，带着耳机摆弄着架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两人简单打了声招呼，谢宁翻出了今天的卷子，摩肩擦掌得准备开战。 　　一锤子将最后冒出的地鼠打晕，魏双南扫过他的脸，关掉游戏，将电脑收了起来。 　　…… 　　约定是那么约定了，至于段绫能不能说话算话，谢宁是完全没底。 　　蔚蓝三中的早自习往往很忙乱，有早读的，有背东西的，最忙的还要属各科收作业的课代表。 　　第二天一早，段绫依旧踩着点来上课，他回到座位刚要趴下，几个课代表就围了过去。 　　作业都收完了，班里就剩他没交，差这一本作业就没法给老师送去，大家都等着呢。 　　深得数学老师眼缘，在一周前被认命为数学课代表的谢宁很不幸地在几个人当中。 　　“段绫，交一下物理作业。” 　　物理课代表蘑菇头敲了敲段绫的课桌。 　　伏在桌上的段绫抬起头，明媚的五官阴云环绕。 　　眼见着起床气就要发作，来不及犹豫，谢宁飞快轻踢了一脚他的椅子：“还有数学的。” 　　段绫倏地转过头，看见他后眼神一顿，骂人的话在舌尖翻滚了好几圈，在谢宁一眨不眨的注视下，到底噎了回去。 　　将书桌里的几张卷子甩在桌上，段绫两笔写上名字：“拿走！” 　　竟然还真写作业了，谢宁有点意外。 　　要知道，在阳澄主角可是从来不交作业的，要不是脑子过分聪明，简直就是妥妥的差生典范。 　　在一沓卷子中，几个课代表小心翼翼地抽走自己的科目，忙不迭去给老师送作业了。 　　数学卷子被压在最底下，轮到谢宁的时候，他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卷子的一角被手肘紧压着，抽不出分毫。 　　谢宁有点无奈地看向眼前拄着下巴的人。 　　“你要干嘛？别压着，快上课了。” 　　困意消散，没有刚才凶神恶煞的气场，段绫恢复了那种让点看不透的模样。 　　用笔点了点卷子左上角，段绫挑眉：“没写名怎么交？” 　　别的都写了偏偏数学不写，说不是故意的，谢宁都不信！ 　　这是过了一晚上后反悔了？ 　　没有太多意外，对于这个结果，谢宁莫名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说得也是，原书里桀骜不驯的主角怎么可能会为了不和他这个炮灰分手，妥协到这个地步。 　　眼睫低垂，谢宁轻轻吸了一口气：“那你等下自己交吧。” 　　说完，他松开试卷就想走，然而手指还没有收回，忽地被人按在了桌上。 　　微凉的签字笔强行挤进他的掌心，段绫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意。 　　“连给我写个名都不行？” 第51章 平静无波 　　万万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 谢宁表情扭曲了一瞬，一时间, 不知道是段绫脑子坏了还是他脑子坏了。 　　不是出尔反尔, 而是闲得发慌。 　　不过写个名字而已，谢宁躬下身，一笔一画地写了。 　　他无奈道：“好了吧。” 　　段绫定睛看着他的动作, 这次没说什么，任由他拿着卷子走了。 　　等人走出教室，拿起桌上的签字笔，段绫随手在纸上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字迹和他相差甚远，却和谢宁差不多。 　　一笔笔划掉, 段绫眸光晦暗不明，最终收敛在了眼睫下。 　　好好过完高中的概念, 在一些人眼里是废寝忘食, 在个别人眼里，就是无聊度日。 　　走廊尽头的窗户边，魏双南看了两眼窗外小跑的学弟学妹，收回视线：“昨天顾子真送了魏勤好大一份礼。” 　　段绫讥诮道：“送错人了。” 　　“嗯, 魏勤不吃这一套。”魏双南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不过够难缠的。” 　　不止顾子真，段绫在蔚蓝三中的事只瞒了几天, 总算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流传出去, 主角藏起来了，可想而知外面乱成什么样。 　　“一群苍蝇，飞进来就别想飞出去。” 　　“你最近心情很糟, 以前不是懒得对付么，楚家是不是你动的手？” 　　在A市生活在同一个圈子，在蔚蓝三中提段绫可能没什么人认识，但在阳澄提一句魏双南，半数人却都会露出一副‘久仰大名’的表情。 　　人在封闭式学校，对于外面的事，魏双南却好像了如指掌。 　　“吴星宇被吴培送出国了，这事也跟你有关系？”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大概是自小感情淡薄，父母又个个放飞自我，段绫对此没什么禁忌。 　　“顾夕飘没玩够，又跟去了，嗤，有意思。” 　　魏双南默了默：“告诉伯父了？” 　　“用不着。” 　　“打算在这呆多久？” 　　听他这么问，段绫扫过眼：“毕业，让他考完。” 　　魏双南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意外：“你答应段家什么条件了？” 　　深知阳澄内部和几大家族的利益关系，谢宁能转出阳澄很容易，但段绫能悄无声息地转出来，远没有想象中简单。 　　校长在签下这个字前，必然是要通知段家的。 　　这半个月过得属实挺精彩的，段绫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冷色：“小事罢了。” 　　他不想说，魏双南也没有追问，对于段绫和他的新室友的性格，他基本都了解。 　　“我觉得他吃软不吃硬。”好心提醒了一句，魏双南委婉道：“前期最好别逼得太紧。” 　　段绫蹙起眉，正要说什么，旁边的楼梯上走下一个人影。 　　袁园抱着相机傻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 　　自从做了约定之后，除了那天的莫名其妙，段绫突然就消停了下来。 　　没有闲得没事天天找他，在宿舍更没有堵住他做些亲密举动，学习之余，谢宁偶尔扫过百无聊赖发着呆的段绫，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方法会这么有效。 　　小一周之后，他终于确定，排除骂人这一点，段绫都说到做到，遵守了约定。 　　如果谢宁观察的更仔细一点，或许就能发现每当他和身边的同学轻松闲聊时，段绫都在注视着他，目光从一开始的深沉逐渐变作了烦躁。 　　终于，当谢宁基本放松警惕时，段绫给了他一个‘惊喜’。 　　新的周一，中午课间，学生奔向食堂，个别面包党留在教室，有忙着写作业，也有闲聊休息的。 　　谢宁不在教室，他有东西落在宿舍，赶在中午回去取了。 　　小胖桌上堆着三个面包，正要开动，桌子突然被敲了两下。 　　“喂。”段绫朝门口看了眼：“跟我换位置。” 　　小胖一脸懵：“啊？” 　　如果是在阳澄，根本用不到这么麻烦，但蔚蓝三中，都是一群眼神没有那么复杂的普通学生。 　　段绫头一次正眼打量小胖，小胖圆头圆脑的，平时看着很精明，这会儿却有点憨包。 　　“换位置？为，为什么？” 　　与人交际，算是段绫不擅长的区域，然而自小被环境所浸染，不擅长不代表一窍不通，只是平常不愿意在这上面动脑筋而已。 　　他目光下移，扫过小胖桌上的面包，淡淡说：“以后包你的午餐。” 　　“……” 　　小胖可耻的犹豫了。 　　午餐是一部分，从不和人来往的段绫突然跟他搭话，他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他想起昨晚撞见的一幕，脑筋灵活地问：“你找谢宁啊？你们认识？” 　　再度往门口瞥了一眼，段绫哼了声，不置可否。 　　“江涛，你不要专心学习么，单人位给你。” 　　自以为知晓了原因，小胖咧嘴一笑，本就小的眼睛挤成了细缝：“胖哥坐你这，我想和妹子一桌。” 　　江涛是小胖的前桌，也就是江心的同桌，他上次周考考得不好，这两天一直抱怨小胖他们课间太吵，乐不得搬去自己一桌。 　　回到六班后，谢宁看到新的座位分布，直接僵在了教室门口。 　　对校规熟视无睹，段绫正在摆弄着手机，原本位置上的小胖在前排转过身，嘴巴张张合合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喜欢别人凑近，小胖的椅子被踹远了一段，这完全打击不到他的热情。 　　“哎！谢宁，你回来了啊！” 　　瞧见他，小胖抬手招呼道：“快来，你也真够能瞒的！” 　　心脏霎时提到了嗓子眼，谢宁不可思议地瞪向段绫。 　　…不过一个中午没注意，他就说了？！ 　　前段时间的老实是打算给他个猝不及防？！！ 　　忍着火气回位置坐下，段绫看过来时，他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 　　“你们竟然是校友！”小胖兴冲冲地问。 　　…校友？ 　　谢宁脑子一懵，随即强颜欢笑：“…嗯，但不是一个班的，不怎么熟。” 　　“那你怎么不说啊？！” 　　看起来和想象中不一样，心情大起大落，谢宁飞快瞥了段绫一眼。 　　不过只是换个位置也够他头疼得了。 　　不知道怎么回答小胖，他干笑着没接话。 　　而段绫翻着书，只哼了一声，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你怎么换位置了？”谢宁问。 　　“啊，段…” 　　椅子被不轻不重踹了一脚，段绫暗色的眼眸抬起，小胖止住话音，试探性地说：“是江涛，他想自己一桌。” 　　谢宁还是不解：“那你怎么坐前排了？” 　　“我个子矮啊。” 　　…听起来是很有道理，偏偏谢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完话，小胖又扫了段绫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还是抹了把额头的虚汗，转回去了。 　　关系没有暴露，谢宁隐隐松了一口气，转向正无所事事翻着外文书的段绫，目露怀疑：“是不是你要换的？” 　　“不行？违反哪条了？”段绫抬眼反问。 　　谢宁被噎得一滞，有些憋气地转回了头。 　　行，换个座位而已。 　　他逼着自己想通，段绫在六班就是个危险份子，同桌也好，离得近些更容易盯着。 　　虽然换到了他旁边，但一整个下午，段绫都没打扰他。 　　不但没打扰他，除了上课的时候不怎么听，段绫还把卷子全做了，那跟没看题瞎写一样的速度，看得谢宁吃了好几颗酸柠檬。 　　除了招蜂引蝶的体质，这身主角光环就比别人少奋斗几辈子，在心理权衡了一下利弊，他又平衡了。 　　他还是当个普普通通的小炮灰吧。 　　晚自习前夕，谢宁遇到了道有些偏门的数学题，半天没思路，趁着下课，他习惯性地转向右方：“魏神，这道…” 　　卷子被按得死死的，他这一扯，差点给撕了。 　　“哎…！” 　　谢宁惊疑回头，正对上段绫的黑脸。 　　他什么都没说，然而再怎么不解风情，谢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原因了。 　　段绫一天都很老实，起码遵守承诺，真的没有打扰他，在这种小事上惹火对方有点得不偿失。 　　魏双南好像没注意一样低头看书，犹豫片刻，谢宁退回原处，朝段绫推了推卷子。 　　“这道大题，你…帮我看看？” 　　不知不觉中，已经适应了他身上的味道，距离再近也不至于分神了。 　　脸色缓和了大半，段绫拿起笔，略略扫了一遍题，没有挪动中间的卷子，而是就这这个位置写上了答案。 　　距离拉得更近，直到桌下的手指被拉住前，谢宁都没多想。 　　解题步骤写到一半，签字笔滑动的速度开始变慢。 　　“哪里没监控？”不紧不慢地写着，段绫随口问。 　　犹如一脚踩空台阶，谢宁心跳倏地乱了拍。 　　他艰涩道：“…不知道。” 　　抽了两下都没把手抽出来，谢宁生硬说：“别闹了。” 　　“紧张什么。” 　　段绫的声音比平常要轻，他不发脾气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桌子下又没有。” 　　心跳不但没有恢复，反而因为要注意身后有没有人路过而更加凌乱。 　　好在写完答案，段绫若无其事地松开手，趴回桌上睡觉了。 　　上课铃还没打响，拿回卷子，谢宁有些复杂地看向段绫，瞥见他露在胳膊外通红的耳尖后，眼神顿了顿。 　　某个不合实际的念头再度不合时宜地闪过，他咬了下嘴唇，抛开杂念接着做题了。 　　…… 　　蔚蓝三中仿佛一座不受剧情之力影响的堡垒，主角转来半个月，三中上方晴空万里，没激起一点风雨。 　　主角在身边的日子竟然这么太平，谢宁多少还有些不适应。 　　一开始时刻准备迎接意外的心逐渐回落，至此，谢宁终于相信蔚蓝三中不会再招收转学生了。 　　不过他还是小瞧了主角的压力。 　　没有了男配，生活的确太平了，可他好好学习一周又一周，旁边的家伙睡了一周又一周，结果无论是周考还是月考，用什么姿势考，成绩单发下来后，谢宁都要怀疑一下人生。 　　“这简直没道理啊！” 　　小胖将成绩单拉近又拉远，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到底皱巴着脸转过身：“绫哥，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半个月的时间，不能骂人也不能打人的段绫勉强和小胖等人能说几句话。 　　自从上一次以神相称，换来段绫一句鄙夷的‘好恶心’后，小胖就换了个叫法。 　　不过半个月，他这个主角吹却已经堪比何漫卷，谢宁扣下成绩单，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 　　对于一群学霸来说，一个天才根本和万人迷没差啊！ 　　段绫看起来倒是没骄傲，淡定得有些麻木：“靠脑子。” 　　江心啧啧转向魏双南：“学神，你快被拉下神坛了。” 　　“还没有。”魏双南翻了页书。 　　小胖摆手：“那不是因为人家没写作文吗，别挣扎了。” 　　魏双南冷哼一声，似乎懒得多说。 　　谢宁本来看他们互相伤害看得挺有趣的，突然被魏双南扫了一眼，笑容一僵，不明所以地回视过去。 　　然而魏双南已经自顾自地做题去了，倒是桌子被另一边的人敲了两下。 　　段绫凉凉地问：“下次什么时候考？” 　　“下次？”谢宁说：“下周吧。” 　　“嗯哼。” 　　没头没脑地问过一句，段绫不说话了，临近上课，小胖和江心也都转了回去。 　　多看了段绫几眼，谢宁不放心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要请假？” 　　难道是外面的男配又开始闹腾了？ 　　到了晚自习的睡觉时间，段绫懒洋洋地爬在桌子上，困倦的眉目间带着几分郁气。 　　一旦犯困，他的气质就会柔和许多，长长的睫毛宛若蝶翼，扑闪两下后，无声朝他横了过来。 　　谢宁被瞪得心下一紧，他这一眼可比魏双南慑人多了。 　　段绫闭上眼睛：“下次随便写个作文。” 　　耳朵很好使的魏双南停住了动作。 　　搞了半天是因为这个，总是和段绫对不上脑电波，谢宁哭笑不得。 　　“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晚自习上刚开始，谢宁簌簌开始做题，段绫惯例开始睡觉。 　　没过多久，有规律的写题声消弭，几秒之后，传来一声深深的吸气声。 　　段绫皱了下眉，沉重的眼皮好不容易睁开。 　　谢宁正全神贯注盯着卷子，不像是做题，倒像是在战场上，起码段绫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重视。 　　撑着下巴坐起，他拿过谢宁手里的笔，几下写出了解题思路，趴下接着睡了。 第52章 袁园的出击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持续半个月的打击, 谢宁彻底承认，脑子是个好东西, 就是每个人不一样。 　　“你怎么看一眼就会？”他有些郁闷地问。 　　段绫眼睛都没睁, 抬手指了指脑袋，意思不言而喻。 　　虽说段绫脾气有所改进，但自负又嚣张的性格却是一点没变。 　　谢宁倒是没有生气, 苦恼的问题迎刃而解，思绪也被理清，根本没有可生气的理由。 　　看了眼段绫慵懒趴着的模样，他抿了抿嘴唇：“…谢谢。” 　　段绫一点反应没有，要不是十分钟后, 他再度半睁着眼睛写了道题，谢宁都以为他睡着了。 　　“白痴么？这上周不是考过！”他不耐烦地说。 　　谢宁愣了愣, 手里还拿着水瓶。 　　“我会做, 我只是喝口水。” 　　段绫写题的动作一滞，啪地甩开笔，转去另一边睡了。 　　人是转过去了，后脑勺的头发丝都写着恼羞成怒, 谢宁抿了抿嘴，这次却是在憋笑。 　　没有笑出声惹恼他, 谢宁收回视线, 专心做题了。 　　蔚蓝三中各个学年的晚自习时间不一样，高一的放学时间在六点，高二在七点, 高三则在八点，教学楼晚上十点钟才会熄灯，喜欢在教室学习的人往往会留到很晚。 　　当天的复习内容有些多，到了八点，谢宁没有和小胖等人一同回去，段绫则是压根还没醒。 　　教室里大概留了十几个人，学习的气氛充沛浓郁，在这样的环境里，谢宁不但不觉得紧张，反而觉得心平气和。 　　心神沉浸在一件事里，尤其是一件与穿越前同样的事里，那会让他有种还在现实的错觉。 　　正因如此，别人看来沉重的学习，他却有些乐此不疲。 　　当然… 　　他无奈朝睡得正香的段绫看了一眼。 　　要是失去嗅觉，回到现实的错觉可能更真切一点。 　　到了晚上九点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谢宁收起书本，打算回去了。 　　他朝旁看去，发现段绫已经醒了，形状魅惑的桃花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 　　要是换做哪个男配，这一幕无疑是会心一击，偏偏是他这个炮灰。 　　段绫的外貌远没有他的性格来的凶残，也正因为那张迷惑性十足的脸蛋，想要摆脱关系的同时，他总忍不住去担心主角的安危。 　　被盯得有些别扭，谢宁问：“晚上不会失眠么？” 　　“不会。” 　　段绫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扫过没剩几个人的教室，视线在上方的摄像头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站起身说：“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时隔半个月再次独处，谢宁心弦微微崩着，不至于一触即断，但也绝对称不上气定神闲。 　　他们没有闲聊，也没什么可闲聊的，恋人关系持续了两个月，但正常恋爱的经历一天都没有。 　　段绫想弄清楚为什么来找他，老实说，谢宁也想知道。 　　本以为段绫是因为生气才来找他麻烦，可这半个月，他没遇到任何麻烦，段绫看起来也没有多生气，他的怒火似乎只维持了一天。 　　为了找清静？但也没必要答应自己提出的条件。 　　谢宁以为当因为被甩而激起的不甘被时间冲淡，受限的压抑爆发，段绫就会主动提出分手，但等了半个月，一点迹象都没有。 　　走到操场边缘时，他试探着问：“你已经消气了吗？” 　　一路上，段绫就像有什么不顺心的事，眉头一直皱着。 　　“消什么气？”他反问，漆黑的眼珠扫过路灯上方，又飞快移向另一盏路灯。 　　“我没打招呼就转学的事。” 　　路过已经关闭的食堂，段绫‘嗯’了一声，掠过食堂门上，眼尾垂落，气场越发阴郁。 　　心神被其他事情占据，谢宁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什么时候消气的？” 　　“第一天。” 　　走过食堂，距离宿舍还有五百米，这一段路程经过一小片桃花林，是回宿舍的近路。 　　十一月末的天气没有桃花盛开的场景，然而脚步及此，段绫眉目的阴霾飞快散去，漂亮的桃花眼转过一圈后，潋滟而开。 　　“第一天？”完全的意料之外，谢宁一脸讶然：“你是说转来的第一天？” 　　忆起那天的经历，谢宁仍有些难堪，既然发了顿疯，段绫就消气了，那还留在蔚蓝三中干什么？ 　　“嗯。”段绫悠然转过身：“第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谢宁总觉得他眸色更深了一点。 　　第一天的经历让他没法往下问，然而段绫却好像知他心中所想一样：“校报上，你为什么那么开心？蔚蓝三中就这么好？” 　　在阳澄，谢宁的确没露出过那么轻松惬意的表情，照片里的他仰面迎着天空，只一个侧脸，都洋溢着如释负重的喜悦。 　　手心里的东西随时准备逃脱，并且时刻向往着逃脱，这一发现总是让人烦躁，不等他回答，段绫就朝前走近了半步。 　　路边的路灯坏了一盏，他们走的又是林间小路，灯光更是昏暗。 　　“算了。”段绫冷哼：“在这也无所谓。” 　　说罢，他嘴角轻挑，扫过四周后，那双近日被漠然占据的眼眸之中忽然溢满了光彩。 　　刚吐槽男配才有的会心一击猝然降临，谢宁仰起头，半晌没回过神。 　　“这里没人，也没监控。” 　　单手托起他的下巴，段绫声音低哑，似乎忍耐了很久：“不算犯规吧。” 　　谢宁：“……” 　　二十分钟后，拖着发软的双腿，谢宁飘回906，直接扑倒在了床铺上。 　　魏双南洗过澡出来，提示道：“谢宁，你手机亮了。” 　　“…嗯，谢谢。” 　　隔了几秒，谢宁慢吞吞地爬起，手机在桌上，他不得不转过身去取。 　　看见他的正脸，魏双南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刚想说发烧吃药，目光落在他的嘴唇，回浴室吹头发去了。 　　打电话来的是谢老爹，语气有些奇怪：“宁宁，你这周回来吗？” 　　“这周？” 　　每周都有周考，再加上快要放寒假了，谢宁没打算回去，不过谢老爹这么问，应该是有什么事找他。 　　“爸，怎么了？你直接说。” 　　谢老爹吞吞吐吐的，似乎电话里说不明白：“你要是忙的话，周末我去看你，还有段绫送的礼物盒子，咱怎么处理？” 　　谢宁一怔，突然想起手里还拿着人家的东西。 　　之前是因为不想和段绫打照面，所以委托谢老爹还给他，现在显然计划失败。 　　快一个月没回家，也不知道谢老爹怎么样了，他犹豫了一下，说：“爸，那我这周末回去，到时候我来处理，不管发生什么了，你先照顾好自己。” 　　也许是得知段绫跟着他转到了蔚蓝三中，哪个男配去他家找麻烦了。 　　又叮嘱了谢老爹几句，谢宁挂了电话，原本滚烫的双颊渐渐冷却。 　　吹好头发再度走出浴室，魏双南入目便是他坐在桌旁，深敛眉目忧心忡忡的模样。 　　“怎么了？” 　　眼珠清明过来，谢宁抬头朝他淡淡笑了笑：“没什么，家里有点小事。” 　　“家里？” 　　魏双南面上不解一闪而过，见他翻出书开始背，识相没有追问。 　　目睹他转瞬的变化，魏双南拖出椅子坐下，给地鼠更新了几套衣服和表情，感觉某个人差不多睡了，才打开聊天框，鼠标落在备注为【BUG】的人上。 　　…… 　　这一周刚刚开始，距离周末还有几天。 　　谢宁实在想不出如今两手空空的谢老爹有什么麻烦可找，问他又不肯说，说什么电话里说不清楚，在确认过不是什么大麻烦后，谢宁开始默默等待起周末。 　　期间以防万一，他给住在楼上的孟期久打过电话问情况，孟期久去他家看了几次，都说没什么反常，答应帮他注意着谢老爹。 　　“非说异常的话，叔叔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不怎么在小区闲晃了。” 　　看起来没有被打，其他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谢宁放下了心。 　　“蔚蓝三中怎么样？是不是很累？” 　　电话那头，孟期久说话的声音很慢。 　　谢宁偏头想了想，说：“我平时很无聊，所以不觉得累，不过生活多姿多彩的肯定受不了。” 　　沉默片刻，孟期久闷声笑了笑：“你在暗示我不务正业么？” 　　谢宁看过他的卷子，基础确实不怎么好，仔细想想，白天上学在南高的环境，晚上还要打工到那么晚，平时又要照顾妹妹，哪还有时间兼顾学习。 　　犹豫了一下，他轻声说：“距离高考还有半年多，还来得及。” 　　前期出场的男配不知道带不带光环，如果原作者没有给孟期久设定好未来，比起打工，高考这条路一定更加明亮。 　　电话那头又传来两声低笑：“我知道，来得及。” 　　他听进去了，谢宁稍松一口气，不管能不能改变角色的命运，他都希望善良的人能过得轻松点。 　　“你周末回来是么？” 　　“对。” 　　“到时能不能抽空辅导一下差生？” 　　关系转冷一个多月，孟期久突然摒弃前嫌，谢宁属实有些意外。 　　不想做死对头之间的炮灰，这次他没有隐瞒：“我和段绫没有分手。” 　　这次，孟期久沉默了很久。 　　“你上次说过的，我又不会迁怒。” 　　听他这么说，谢宁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讲几道题而已，他应了下来，孟期久开始重视学习是件好事。 　　若不是孟粒粒的病，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也在上学的。 　　想到这，谢宁不由叹了口气，饶是在书里，人和人的命运也差这么多。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谢宁正准备回房，视线顺着阳台的窗户扫过楼下，突然止在了半路。 　　宿舍楼前是一片小广场。 　　最近刚下过小雪，皑皑白雪盛满花坛，花坛旁，袁园没有带他的相机，两只手在半空比划着什么，动作有些僵，笑容却好比寒冷冬夜的一抹阳光。 　　这个角度，站在他身前的人只能看到后脑勺，但有的人就是光后脑勺都能认出来。 　　段绫…？ 　　他们在说什么？ 　　谢宁朝窗边走近了一些，楼下的袁园竟然同时朝前走近了一点。 　　两个人距离很近，楼层太高再加上遮挡，完全看不清他们在干嘛。 　　谢宁皱了下眉，下意识想探头看仔细些，手刚握上窗户的把手，身后便传来魏双南古怪的声音。 　　“今天零下二十四度，你要开窗？” 　　谢宁动作一僵，讪讪放下了手。 　　“没有，我就是看楼下…” 　　说着话，他再度朝楼下看去，段绫不见了，袁园则蹦跳着跑远，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 　　九层的距离，谢宁愣是感觉到了他的雀跃激动。 　　还真搭话了，看样子，怎么好像还成功了…？ 　　他看着袁园跑远的身影怔神，另一边，魏双南没有回房，仍在注意着他的举动，脸色异常严肃。 　　…段绫做了什么，把他室友逼得想跳楼了？ 第53章 迟到的礼物 　　对于魏双南蜿蜒曲折的想象, 谢宁是不知道的。 　　在对方紧锁的视线里，他尴尬回到屋内, 魏双南看得出欲言又止, 偏偏像顾忌什么一样面露难色。 　　谢宁被盯得心里七上八下，挠了挠头，正欲追问, 魏双南就递来了电脑。 　　“要玩么？” 　　许久没碰，打地鼠游戏的界面背景换成了捂着眼睛大哭的鸭舌帽地鼠。 　　谢宁对这只地鼠印象很深，连他身上校服装的小西装都看着眼熟，地鼠的表情前后变化太大，他偏头看了几眼, 虽然可爱，但总觉得有点违和。 　　今天的复习内容还没消化完, 他摇头道谢：“我再背会儿单词。” 　　“哦。” 　　魏双南眉头微皱, 似是有些想不通，不过没有勉强。 　　谢宁开始背英语，他收回目光，鼠标点开与【BUG】的对话框。 　　【PG：你做什么了？】 　　隔了五分钟, 聊天框才亮起。 　　【BUG：？】 　　【PG：你今天做什么了？】 　　【BUG：。】 　　【PG：我都说了他状态不对，别逼太紧。】 　　消息没有被回复, 隔了一分钟不到, 906的门直接被踹开，声音大到带着耳机的谢宁都打了个激灵。 　　他一脸懵地回过头，正和难掩焦急之色的段绫对上眼, 同时一愣。 　　“你怎么来了？”谢宁紧张问，下意识朝魏双南看了一眼。 　　这来势汹汹的架势怎么像要打架，这两人果然有矛盾？！ 　　来不及多想，他摘下耳机就要去拦，可魏双南快他一步，直接推着段绫走出房间。 　　“你他妈别碰…” 　　后面的话谢宁没听见，因为魏双南顺便关上了门。 　　这一插曲勾得他心里一群蚂蚁在爬，单词都背不下去，就像知道怎么回事。 　　刚才段绫看起来实在急切，隐约中似乎还有担忧，谢宁看得不算清楚，却不妨碍那一幕在脑内徘徊。 　　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段绫刚和袁园见过面，难道和袁园有关？ 　　门外没有打架的声音，谢宁打开房门朝外看，刚打开一条门缝，房门便被‘砰’地拽上了。 　　“……” 　　没打架，但不让他参与？ 　　…不会是魏双南被万人迷光环影响了吧。 　　他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宿舍门终于再次打开，谢宁眼睛一亮，下意识朝魏双南身后看去，但没有段绫的影子。 　　魏双南说：“他回去了，别担心。” 　　担心？ 　　谢宁眨了眨眼，担心什么？他就担心这两人打起来。 　　“段绫怎么了？” 　　“没事，别管他。”魏双南绕到阳台门上了锁：“学习吧，有什么不懂就问我。” 　　“……” 　　谢宁不明所以地回到了书桌前，惊讶于今天魏双南的热心，以前他可不会说这种话。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谢宁收起英语单词，打开了数学练习册。 　　然而，不止当晚反常，之后的几天，这两个人都非常反常。 　　魏双南还好些，段绫就反常得让他没法忽视了。 　　以前闲得无聊，段绫时不时会在桌子下搞些小动作，或者将他堵在厕所或体育仓库发下疯，就像有洁癖的人遇见个例外，总想尝试着接触一样。 　　但最近几天，段绫显然有些烦躁。 　　倒不是发火，只是表情很可怕，可怕到小胖等人都不敢招惹他。 　　每当谢宁试图询问他怎么了，他总会未卜先知一样离开教室或趴下睡觉。 　　几次尴尬之后，谢宁也就不再问了，原本缓和了点的关系再度僵硬，那两天，他们基本没说什么话。 　　体育课上，谢宁坐在篮球场边，默默看着正与段绫搭话的袁园。 　　段绫的反常，是终于腻歪这种扭曲关系了吧。 　　他有种预感，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段绫应该就会提分手，被甩的不甘差不多被耗光了。 　　确实生出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但远没有想象中欣喜若狂。 　　他看向喜悦即将溢出双眼的袁园，又飞快收回视线。 　　剧情崩了，原书没出场的炮灰登上舞台也不奇怪。 　　随着转学时间愈长，即便万人迷光环削弱，段绫在蔚蓝三中仍旧声名渐盛。 　　一排纯色花瓶里混进了个青花瓷，一簇朴素小雏菊里插进一朵玫瑰，怎么会没人关注。 　　没有再看，谢宁走回了教室，写作业的小胖转头看了他一眼，就没转回来。 　　“你怎么了？”他惊异问：“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了？” 　　谢宁疑惑道：“没怎么啊。” 　　“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 　　怔愣片刻，翻开习题册，掩饰什么一样，他低头匆匆做起了题。 　　“…可能有点累吧。”他喃喃道。 　　…… 　　宿舍楼下偶然一睹之后，周三的体育课，周四的午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袁园都出现在了段绫必经的路上。 　　之前是在操场或食堂等地方，直到周五下午课间，谢宁正准备出去活动活动身体时，抬眼就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看见了袁园。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却难掩喜悦和激动，这次怀里没有抱着相机，而是拿着一个信封似的小袋子。 　　“绫哥，门口学弟找你。”刚从厕所回来的小胖传话。 　　段绫正在看外文书，闻言扫向门口，眼神微顿后，起身走了出去。 　　原本打算出去晃悠一圈的谢宁踯躅片刻，趴回了桌面。 　　“那不是校报主编么？” 　　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小胖和江心同时扭过头，就连林朝然都朝外看了一眼。 　　“他住五楼吧，前几天还来我们宿舍了，我说段绫睡着了，他才蔫头耷脑地走了。” 　　“都去宿舍了？”谢宁忍不住出声。 　　“是啊。”林朝然点头，说着说着，想起什么一样一拍腿：“对了！早上还有个学妹让我转交小饼干来着，我差点忘了。” 　　从书桌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林朝然递给谢宁：“直接放他桌上吧。” 　　目光在盒子上停留片刻，又在窗外的两人身上绕了一圈，谢宁接过盒子放到了段绫桌上。 　　门外两人还在说话，没有避讳外人，袁园将手里的信封递给段绫，段绫竟然就接了过来。 　　两人在后门的位置，几个人都在围观，接过信封后，段绫转身就要走，袁园又叫住了他，再度说了什么，圆圆的黑眼珠若有似无地，朝教室里瞥了一眼。 　　谢宁一百万个确定，他刚才在看自己！ 　　如同一只炸毛的猫，他倏地坐直了身子。 　　以往有男配动用这种类似挑衅的小手段，他会无视或先转开眼，不愿引起对方的注意，但这次不知怎么搞得，他竟然直直盯了回去。 　　一分钟后，段绫若无其事地走回六班，接着看他的外文书。 　　信封被揣进了口袋里没有拿出来，小胖嘿嘿笑着拿起桌上的礼物盒。 　　“绫哥，小学弟找你什么事啊？跟这位一样不？” 　　说着话，小胖将饼干盒子递了过去。 　　一脚将小胖椅子踢远，段绫沉声说：“滚远点，什么东西？” 　　小胖期待得苍蝇搓手：“听说是女生送的小饼干，打开看看。” 　　在蔚蓝三中这个阳盛阴衰的书呆子乐园，女孩子送出的礼物绝对是稀有物品。 　　然而段绫收到的礼物没有八百也有一千，看都没看一眼。 　　“送你了。” 　　“哎？”小胖呆住：“你不要？” 　　“我要这玩意做什么？”段绫不耐烦地反问。 　　江心瞬间兴奋：“绫哥，男生的礼物就要么？小学弟的礼物你就收了！” 　　谢宁没有插话，他们还处于不怎么说话的状态，听到这，他耳朵不自觉竖了起来。 　　“那是我的东西。” 　　说起这个，段绫脸色竟然缓和了点。 　　毫无预兆的，他挑起淡红的眼梢瞥向江心：“我有对象，为什么要收？”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骤然寂静，谁也没注意到一旁沉默良久的谢宁同时停下了笔尖。 　　小胖等人表情活像能吞下个鸡蛋，不知是满意他们的反应，还是压抑几天之后的爆发，段绫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他一生气就玩失踪，收了礼物，到时你们帮我找？” 　　恨不得把脸埋进卷子里，即便没有抬头，谢宁都能感觉到段绫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桌下不但没有监控，还不会被人注意到。 　　凭空出现的温度涌上双颊，谢宁悄悄放下手，没好气地怼了某个在犯规边缘试探的家伙一下。 　　然而还没等碰到对方，那只手便‘投怀送抱’般被抓了个正着。 　　小胖等人还停留在听到究极八卦的震惊里没回过神，便见段绫垂落眼睫轻笑了一声。 　　“算了，我总能找到。” 　　…… 　　万幸的是，这一天是周五。 　　是他回家看望谢老爹的日子。 　　为了赶末班车，他没有上晚自习，那一节课一下课，便落荒而逃一样往外走，结果刚站起身便被拽住了胳膊。 　　“干什么去？”段绫问。 　　“我回家一趟。” 　　“你家什么事都没有。” 　　谢宁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找人盯着了。” 　　仿佛理所当然一样，段绫说得很平静，完全不懂这话在谢宁心里激起的惊涛骇浪。 　　他张了张嘴，没有追问，只是说：“那我也要回去一趟，我爸有点怪怪的，我回去看看。” 　　“我送你。” 　　“不用，还有车，李磊来也要很久，时间差不多。” 　　段绫‘啧’了一声，隐忍着情绪问：“差不多你就不能听话？” 　　“……” 　　被拉着不让走，谢宁只能答应下来。 　　他不上晚自习，段绫竟然也不上了，要知道他是跟老师请过假的，身边这位可没有。 　　“上不上有区别么？” 　　“……” 　　谢宁默默咬牙，好吧，对于主角来说没有。 　　这几天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在车厢里自然也没有，刚才嚣张了那么一小会儿，段绫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一路上，他都转头看着窗外，谢宁瞥了他几眼，忍不住忿忿得想，阴晴不定就算了，为什么偏要送他。 　　…这气氛太奇怪了。 　　坐着李磊的车回到庄林小区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蔚蓝三中的地点实在偏，全程开车也要一个小时左右，跟段绫道别后，谢宁急匆匆跑回了家。 　　拿出钥匙开门后，谢老爹正在客厅看电视，手里捧着一筐水果，看起来好不惬意。 　　的确是半点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谢老爹圆胖的脸似乎更胖了一点，转头看见他后，立刻放下水果迎了过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吃饭了吗？来来老爸做了好几个菜，我回锅热一下。” 　　谢宁仔细打量了谢老爹一遍，确定他满面红光后，问：“爸，你还没吃？” 　　“没，等你呢。”谢老爹憨笑着挠头：“就吃点水果垫吧垫吧。” 　　心头一阵暖流划过，五官柔和了几分。 　　谢老爹火急火燎跑去热菜，谢宁也没有拒绝。 　　他回到卧室，一个多月没回来，卧室没什么灰尘，看得出谢老爹一直在注意打扫，也没有弄乱什么东西。 　　没少什么，反而多了样东西。 　　桌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礼物盒，是一个月前段绫送给他的。 　　谢宁眼神一顿，坐在书桌旁，表情复杂地摸了摸盒子。 　　等到周一就还给段绫吧。 　　本来不想拆的，可偏偏这盒子和白天什么班花送给段绫的盒子像极了。 　　在等待谢老爹做饭的功夫，谢宁在房间里休息，眼珠却总忍不住往礼物上瞟。 　　既然周一就还回去了，看看也没什么吧… 　　自我安慰地想着，他先拿起来掂了掂，几乎没有重量。 　　原书里没写过，他也想象不出主角能送什么礼物，几番犹豫之下，谢宁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缠绕的缎带被拉开，轻飘飘的盖子拿到一旁，里面果然大半都是空的，只有盒子底部放着几页纸。 　　万幸，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有点像是什么文档，谢宁拿起来细看，在看清内容后，整个人犹如雷劈一般僵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段绫：魏双南说你要跳楼，妈的，非让我最近离远点！ 　　谢宁：“……” 第54章 不切实际即是真理 　　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纸张上的内容, 谢宁倏地奔向厨房：“爸！糖果厂卖给谁了？” 　　谢老爹刚端着鱼出来，被他尖锐的声音吓到, 手一抖, 鱼汤洒出了几滴。 　　他期期艾艾地说：“是个女人联系的我，我一开始也不知道。” 　　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谢宁追问：“你现在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周一的时候, 账户里突然转来一笔钱，还有几单大型交易的流水。”放下手里的鱼，谢老爹挠头：“我那时候才知道工厂竟然还在运转，而且竟然还挂着我的名，联系了买家一问, 才知道她是是段家的人。” 　　…原来这就是谢老爹周一打电话的原因。 　　生日那天，段绫送的礼物竟然是谢谢糖果厂！ 　　难怪他们家破产的事情没有在阳澄传开。 　　难怪段家突然和楚式银行打有关合同诈欺的官司。 　　难怪谢老爹刚有出售工厂的意图, 就很‘幸运’地遇见了一个出手大方又干脆的买家。 　　几件他以为的巧合连成了一条线, 而操控这条线的人竟然就在他身边， 　　一时间，谢宁的脸色变幻莫测，突然想起什么, 飞奔下楼。 　　楼下空空荡荡的，黑色轿车已经走了。 　　十二月初, 冷风簌簌, 刺骨的晚风吹得人止不住哆嗦。 　　谢宁跑出来时没有穿外套，手里还握着工厂转让的合同，上面只有谢老爹的合同, 买家根本没有签字，名义上糖果厂仍是谢家的，接不接受都是如此。 　　按理来说，寒冷会让发热的头脑冷静，让思绪更加清醒，偏偏这会儿成了空谈，他根本搞不懂段绫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是因为几千万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还是原书剧情就是这样，主角将糖果厂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原主，所以原书的糖果厂才能保留下来？ 　　可如果是剧情，原主生日时，两人都已经分手很久了。 　　脑子里千回百转，想着想着，竟然想到了生日那天段绫的拥抱。 　　谢宁紧紧咬住嘴唇。 　　绝对不是因为剧情。 　　晚饭期间，他进一步了解到，谢老爹这几天早出晚归都是去工厂转悠。 　　工厂大部分员工都留在原岗位，只是管理层换了人，而管理层来自于段家，他们被下了命令，在谢老爹出现前，工厂的生意暂时不经他手，不用汇报给谢老爹，要不是银行转账的消息，谢家至今都不知道会是这份‘大礼’。 　　段绫绝对是故意的，明明生日的第二天，谢老爹就要把礼物还回去了，段绫就是故意等着他发现，等着看他错愕的反应！ 　　说什么不要就扔了，如果扔了有用的话，他现在就扔了！ 　　了解完情况，顺便在安慰了几句忐忑不安的谢老爹，谢宁回到房间，忿忿拨通了段绫的电话。 　　电话那头一阵盲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段绫没有接听，之后几通也是这样。 　　联系不上人，谢宁拿起那份合同，就像拿着一份烫手的山芋，连不要都得等着对方签字。 　　倒是没有觉得被伤了自尊什么的，知道这是一本书，工厂和谢老爹实则跟他都是两个月前才有的关系，工厂被当成礼物送来，比起它本身的价值，谢宁更在意段绫的目的。 　　但眼下这种情况，这份礼物他是绝不会要的。 　　工厂没有停转，看得出谢老爹非常开心，不过知道他的为难，谢老爹也没有开口劝说他收下礼物，这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了。 　　将礼物盒子恢复原状，电话打不通，鬼使神差地，谢宁翻出了抽屉里快落灰的小本子。 　　其中的内容都是有关段绫的，每一条对应的回忆历历在目，草草看了几眼就止不住心乱如麻。 　　拿都拿出来了，他索性提笔在后面加了几条。 　　【23.很会制造惊吓和‘麻烦’，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24.特别生气的时候会咬人，完全不讲道理。】 　　【25.有智商没情商，脑子好就看不起人。】 　　【26.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烦！】 　　这一页已经写满了，笔尖在半空停顿片刻，谢宁翻过页。 　　【27.为什么还不肯分手？】 　　…说什么是要弄清楚为什么去蔚蓝三中找他，但纵使楼道昏暗，谢宁也记得很清楚，说这句话时，段绫脸上根本没有多少疑问。 　　体育仓库那天咬人的时候，段绫眼里都没有之前触碰时淡淡的迷茫。 　　是性格变化之后更会收敛情绪了，还是只是随便说的借口？ 　　再度从头翻看了一遍笔记本，谢宁扫过桌上的礼物盒子，某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突然有了实感。 　　他只希望是想自己多了。 　　…… 　　回到谢家的第二天，段绫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 　　谢老爹早早就出门了，说是和老朋友去下象棋，谢宁透过窗户，眼看着这位胖大叔一路晃悠出小区，明显是又去工厂转悠了。 　　做了一上午作业，中午吃过饭，段绫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他有些心神不宁，正想打给何漫卷，门口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 　　难道是段绫？难道联系不上是故意不接？ 　　这又是一个新的惊吓么… 　　心情莫名有些异样，就像被羽毛轻轻扫过，有条不紊的律动被这微妙的刺激勾得活跃了起来。 　　他起身去开门，手刚握上把手，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着。 　　还好，不是睡衣，早上换了休闲服。 　　打开房门，门外是一张印着酒窝的笑脸。 　　“你果然回来了？”孟期久葡萄眼亮亮的，怀里抱着几张卷子。 　　短暂的呆愣后，谢宁略显慌乱地推开了门。 　　“…嗯，昨晚回来的，请进！” 　　“昨晚我还在打工，没赶上。” 　　将人迎进屋，他给孟期久倒了杯水：“打工？半夜没有听到开门声啊。” 　　孟期久轻描淡写地说：“爬的墙，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总不能打扰你休息，万一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办？” 　　这家伙腿刚好多久啊，竟然又做这种危险的事。 　　“什么不回来，不回来去哪啊？”谢宁微微睁大眼睛，眼里写满不赞同。 　　他在对面沙发坐下，半真半假地威胁着：“我现在睡眠很好，爬楼太危险了，你再这样，我只能在窗外装电网了。” 　　孟期久看了他一眼，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好好，不敢了，谢叔叔呢？” 　　“出去转悠了。” 　　孟期久之前电话里说过周末会来问题，谢宁差点忘了这件事，想起刚才以为是段绫，自己都忍不住尴尬。 　　示意过后，他拿起孟期久的试卷。 　　“只有数学和物理？”谢宁翻看着问。 　　孟期久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其他几科还没找到：“其他明天吧。” 　　谢宁点了点头，不疑有他。 　　南高的月考卷子难度远不及蔚蓝三中，学校出题显然下了功夫，知道南高学生基础薄弱，所以大多都是些巩固基础的题目。 　　客厅的茶几太小，谢宁将人带到了卧室，先前海报的事留下了心理阴影，进屋后，他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 　　辅导人功课远没有想象中容易，孟期久理解能力很强，但架不住基础不好，一张数学卷子，谢宁说得口干舌燥，还好孟期久听得很认真，两个小时不算白讲。 　　中间休息的时候，孟期久瞥见了桌边的小本子。 　　“…实况观察？这是什么？” 　　“噗…！” 　　正在喝水的谢宁差点喷出来，剧烈的咳嗽声拉回了孟期久的视线。 　　顾不得呛得满脸通红，谢宁手忙脚乱地拿过一本书压住了桌边的本子。 　　“咳咳咳！没咳咳，没什么…！” 　　孟期久一脸担忧地站起身，手掌在半空停滞了一瞬，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事吧？” 　　咳嗽了两分钟，谢宁才缓过劲，立马心有余悸地将水杯放远了点。 　　“没事，就是呛到了，咱们开始物理。” 　　“你再休息五分钟吧。” 　　孟期久重新坐下，双眸掠过谢宁的脸，嘴唇紧抿，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问：“谢宁，为什么不想留在阳澄？” 　　谢宁翻开卷子的手指一顿，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 　　“抱歉，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见，谢宁目光仍落在卷子上，垂落的眼睫轻颤，片刻后，强颜欢笑地抬起头。 　　“我…” 　　手机铃声打断了对话。 　　看着显示屏上何漫卷的名字，谢宁长呼了一口气，在孟期久的注视下飞快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首先传来何漫卷哭咧咧的喊声，他的眼皮很突兀地跳了两下， 　　“谢宁！绫哥出事了！昨晚有个王八蛋故意撞车，绫哥现在…” 　　嗡嗡的响声不知道是来自于大脑还是耳鸣，谢宁如遭锤击般怔在了原地。 　　“在哪？” 　　“现在刚做完手术，在第一医院住院处，你…” 　　后面的话谢宁没空去听，他起身拿着衣服就往外跑，甚至忘了和孟期久打招呼。 　　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何漫卷的大嗓门轻易能听得清楚，孟期久错愕目视他跑出门，急忙起身紧跟了两步，没等走出门口，又缓缓停了下来。 　　呆立半晌之后，他重新回到原位，拿起桌上的卷子。 　　正欲离开谢家时，余光忽然瞥见了露出一点边角的小本子。 　　就在刚刚，谢宁因为这个东西呛到了。 　　后压上去的书因为没有放好而摇摇欲坠。 　　暮色逐渐侵袭眼底，沉默注视许久，孟期久伸出手，轻轻帮了它一把。 　　……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打车赶往医院的一路，谢宁都在苦想着原书剧情，七上八下的心情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然而根本用不着回忆，他都能确定原书里，段绫根本没有出过车祸。 　　虽然被百般纠缠，但原书的主旨是万人迷黑化后戏耍众人的爽文，从头至尾，作者都没有让主角遇到过威胁生命的危险。 　　为了进一步推动剧情发展，让段绫更加黑化，过段时间会有一段段绫被人下药的剧情，但最后也会有惊无险的解决，没有造成什么身体上的伤害。 　　那车祸是怎么回事？果然剧情崩坏之后，段绫的安全同样不能保证了么？！ 　　如果段绫真的出事了，这世界会怎么样？会崩溃么？ 　　心绪万千，却好像杂草一样乱成一团，沿着哪一根都梳理不清。 　　到达第一医院，与何漫卷通话后找到病房，谢宁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门口站着几个警察，正在询问医生段绫什么时候能恢复意识，段家父母都不在A市，段绫出了事，管家尽职尽责地交代着情况。 　　“等一下。” 　　就在谢宁绕过他们跑向病房时，一名女警察突然叫住了他，神色有些许异样。 　　手掌已经握住了把手，谢宁焦急不耐地问：“什么事？” 　　“这是你吗？” 　　反复对比过后，女警察举起手里的东西给他看。 　　“出事的时候，受害人在看这些照片，为了下一步调查请配合回答，你们是什么关系？” 　　警察举起的照片有好几张，照片最后叠着一个眼熟的信封，露在最上方的，是前些日子校报上的那一张。 　　谢宁怔忪盯着那张照片，突然想起袁园撰写校报的那段时间，有事没事就跟着他拍照，虽然最后挂上校报的只有一张，照片却是拍了不少。 　　当不切实际的想法逐渐落实，谢宁的脑回路不可避免地开始变得离谱。 　　就像这一秒，他的想法就离谱的可怕。 　　段绫之前常看那张校报，和袁园来往的原因，该不会…是为了要那几天的照片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在哪发现的？” 　　“轿车后排。”女警察放缓声音：“除此之外还有这个信封，我们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一点情…” 　　“…交往。” 　　打断她的话，推开病房门的同时，谢宁匆匆落下一句：“我们在交往。” 第55章 失宠的地鼠 　　医院最好的vip病房足够宽敞。 　　如果不是病房足够宽敞, 谢宁都快忘了至今冒头了这么多男配。 　　刚迈进病房，几道目光立马扫了过来, 他下意识皱起眉, 此刻却也顾不得这些，直接朝病床上的人看去。 　　头上包着一圈的纱布，漂亮的眼睛紧紧闭着, 段绫昏迷的样子安静乖巧得像是另一个人。 　　平日里殷红的嘴唇失了血色，面颊也苍白的几近透明，一天之前，这个人还强硬要送他回家，只一天的功夫, 竟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何漫卷兄妹坐在病床边，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顾子真, 沈映寒, 曾有过几面之缘的韩骞也在，都是些熟面孔，自昨天开始就没睡，几人的面容都有些憔悴。 　　韩骞周边的温度霎时降至冰点：“你来干什么？” 　　无视他的质问, 谢宁走近病床，轮廓柔和的五官此刻竟然有些冷硬。 　　“怎么回事？”他问沈映寒。 　　沈映寒态度一如往常, 面瘫脸此刻宛如雕塑。 　　他言简意赅地说：“路过十字路口时, 有辆黑车闯红灯撞了上来，警察正在调查。” 　　谢宁心中咯噔一下，果然不是单纯的意外。 　　“段绫怎么样？” 　　“对方车速不算快, 撞击点在右侧，段绫坐在左后方，内脏骨头都没有受损，医生说中度脑震荡，两到三天就能醒过来。” 　　眼睛肿的好像核桃的何漫卷不安道：“绫哥脑子那么聪明，不会撞傻了吧？！我看电视上好多人撞到脑袋，醒来后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说着说着，他圆滚滚的猫眼又有变红的趋势。 　　何漫卷要是不说，谢宁都没意识到还有这个可能。 　　这本来就是书里的世界，发生狗血文里的失忆还真不奇怪，但人没醒过来，提早担心这些也没什么用。 　　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打断何漫卷的臆想：“你电话里说刚做完手术？还有哪受伤了？” 　　一说这个，何漫卷哭腔就出来了，指着段绫的脑袋半天没说出话，最后还是顾子真接的下文：“额头撞破了，缝了几针。” 　　…原来是这种手术，谢宁陡然放松下来。 　　“会不会留疤啊？”何漫卷紧张兮兮地问。 　　“还要看恢复情况，很可能留疤。”韩骞鹰眸里一片阴鸷，定定落在他身上：“就因为送你。” 　　谢宁不由得拧起眉。 　　他自责是一回事，被男配指责又是另一回事。 　　没理解错的话，段绫出了车祸，这位少女心总裁竟然更担心他的脸而不是脑袋？！ 　　越想越觉得离谱，他气极反笑，偏头回视：“没关系，我又不介意。” 　　且不说段绫体质上基本不可能留疤，就是真的留疤了，也轮不到韩骞这个中期就退场的男配介意，段绫的脸又不会天天对着他！ 　　这一句话几乎将有意被忽视的身份放到了台面，直接戳中了韩骞最脆弱的神经。 　　不止韩骞脸色铁青，顾子真的眸色也更显深邃，知道点内幕的沈映寒和何漫卷则是一脸诧异之色。 　　何美玫最先反应过来，美眸流转，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韩骞的机会：“是啊，人家男朋友都不介意，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确认过段绫没受什么致命伤后，一路跑上来的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谢宁这会儿腿才有些发软。 　　他扶着病床旁的椅子坐下，扫过屋里的几个人，终于得空思考起这场车祸的缘由。 　　不管是门口的警察还是沈映寒的话音，都能确定这不是一起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故意伤害。 　　他和段绫有半个月的时间彻底断了联系，再见面就是在蔚蓝三中，难道是那半个月段绫得罪了某个人？ 　　谢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吴星宇，但他现在人在国外，何况即便知道了是段绫间接毁掉了他的音乐巡演，也不至于致人死地。 　　等等…沈映寒说肇事轿车速度不算快，撞击的又是没人坐的一侧。 　　“李磊怎么样？”他突然问。 　　沈映寒说：“他没事，只是些皮外伤。” 　　不动声色地扫过顾子真，谢宁因心中的猜想而惊骇不已。 　　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与其说是致人死地，倒不如说像是压抑太久之后的一种发泄，一个针对于段绫的小小惩罚。 　　原书里，顾子真表面温和谦逊，一个‘忍’字愣是让他在剧情后期触底翻盘，厚积而薄发放在他身上绝对合适，但他却不是真的没有脾气。 　　每当段绫和其他男配来往过分频繁，段绫总会‘正巧’遇到一些小麻烦，可能是被小混混找麻烦，也可能是在酒宴上喝了不该喝的东西，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足够让段绫吃点教训。 　　这次车祸该不会也是顾子真的一种‘惩罚’吧。 　　谢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什么温和攻，顾子真压根就是个鬼畜男配，他和韩骞虽然现在明面上交好，但在后期反目后，韩骞根本玩不过他！ 　　…但这也算是喜欢吗？ 　　因为他的到来，病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咚咚两声敲门声，警察在门口示意，沈映寒等人接连走了出去。 　　五分钟后，沈映寒进门说：“肇事黑车在郊外找到了，我和顾子真跟去看看。” 　　段绫迟迟不醒，掌管上市公司的韩骞没办法无时无刻守在病房，接连几个电话外加何美玫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安排人守在门口后，韩骞到底黑着脸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谢宁和何漫卷兄妹。 　　熬了一天一夜，何漫卷困得眼睛睁不开，还是忍不住问：“谢宁，你们复合了？” 　　之前何漫卷打来电话，他说过和段绫分手了，可今天看韩骞等人的反应，这大喇叭竟然没有说出去。 　　谢宁有些意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他的沉默在何漫卷兄妹眼里就是默认，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讶然。 　　“不愧是绫哥，竟然真追回来了！” 　　要不是在李磊口中得知，段绫是在送谢宁回来的路上出的事，何漫卷都不敢给他打电话。 　　“老哥，看来你真没戏了。”何美玫拄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嘟囔：“小黑跑了绫哥都没去找。” 　　“喵的，你怎么能拿小黑比！” 　　何美玫语带艳羡：“可绫哥很喜欢小黑啊，还会摸它，我想不出绫哥还喜欢什么。” 　　慌张瞥了谢宁一眼，何漫卷伸手捂住她的嘴低斥：“那也不能拿小黑比！” 　　谢宁眼角抽了抽。 　　看过原书的他非常清楚小黑是谁。 　　准确来说，小黑是段绫小时候养的一只小白狗，养了大概两年，某天早上，段家后院墙角多出个狗洞，小黑溜了，后来段绫再没养过宠物。 　　看书看到这一段时，谢宁还笑出了声，想着难得万人迷光环对狗不管用，没有光环，小狗都受不了段绫的脾气。 　　…哪知道如今他会和小黑被定义为一类。 　　两个傻白甜没有恶意，他只能装作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然而饶是如此，某个字样还是顺着耳朵一路蜿蜒，不断勾挠着某根神经。 　　谢宁抿了下嘴，呆呆看了段绫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走的时候太急，孟期久还留在他家。 　　他连忙拿出手机给孟期久发了条短信，简单说明情况后，又表达了一番歉意。 　　隔了几分钟，孟期久才回复了一句‘没关系’。 　　见段绫一时半会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为了转移如麻的心绪，他索性拿出手机逼着自己背单词。 　　四点钟左右，他敏锐感觉到段绫的手指动了一下。 　　眉间最先皱起，纤长的眼睫挣扎许久才艰难睁开。 　　那双色泽比往日要浅淡一些的眼珠转过来时，谢宁莫名有些慌乱，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地站起了身。 　　何漫卷兄妹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在，安静得只剩浅淡的呼吸声。 　　对视半晌后，谢宁艰涩挤出一句：“你醒啦？” 　　半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底迷雾氤氲，透着一种单纯的茫然。 　　昨天还能正常相处，如今被段绫这么盯着，他舌头却控制不住地打结：“哪，哪里痛吗？” 　　闻声，段绫终于眨了下眼。 　　涣散的瞳仁凝聚回神，后知后觉的痛楚与晕眩感让他紧拧起眉，面色一时又白了几分。 　　谢宁心里咯噔一下，头一次体验了一把手足无措的感觉。 　　“难受？头疼？还是…我马上叫医生！” 　　来不及多想，他抬手按下了护士铃。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又是一段漫长的身体检查，被小护士按着抽血时，段绫彻底恢复了意识。 　　“滚开！” 　　他一脸厌恶地甩开对方，动作太剧烈，又是一阵眩晕恶心，冷汗登时渗了出来。 　　住在这种病房的人都不好得罪，小护士手拿针管无措站着，求助般看向病床边的谢宁。 　　知道段绫的洁癖几乎是种反射，怎么劝都没用，趁着人仍在头晕，谢宁一咬牙，拉过他的胳膊。 　　“别乱动。” 　　“你…！” 　　强忍着不适转过头，段绫正要说话，便被谢宁捂住了嘴。 　　没停两秒，那只手又向上挪动，扣住了他的眼睛。 　　看不见应该就不会那么排斥，谢宁情急乱投医地想。 　　“医院要抽血。”他放柔声音，哄人一样安抚道：“忍一忍，就一分钟。” 　　段绫本要拨开他的动作一僵。 　　针尖刺入皮肤的刺痛还不抵陌生的触感明显，鸡皮疙瘩霎时浮起，在白皙的手臂上分外明显。 　　谢宁缓声说：“马上就好了。” 　　没想到挡住眼睛还真有效果，好不容易结束，小护士仓皇离开，他如释重负，一抬眼，就见段绫正定定看着他，眼神陌生。 　　谢宁心头一紧，难道真让何漫卷那个乌鸦嘴说中了，段绫失忆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询问，病房的门被推开，几名医生蜂拥而至，确定他恢复意识后，又是一系列的病情提问，连带着记忆的部分。 　　在谢宁紧张的注视下，段绫答出来大半，只有在问到事发时的记忆时，才僵着脸没说话。 　　晚赶过来的何漫卷错过了这一幕，冲进人群凑上前：“绫哥！绫哥！还有记忆吗？我是谁？” 　　睨了他一眼，‘不感兴趣’几个字写在段绫脸上。 　　“不知道。” 　　任谁都看得出他在耍人，唯独何漫卷本人看不出来，被打击的魂差点飘出来。 　　他不信邪地指了指谢宁：“谢宁呢？谢宁你还记得吗？” 　　何美玫捂着嘴憋笑，段绫转向谢宁，又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忘了。” 　　谢宁眨了眨眼，站起身说：“抱歉，是我走错病房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刚站起身，就被拽住了手腕。 　　“你妈的！你就非得惹我是不是？！” 　　何美玫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医生无奈道：“患者最近需要静养，最好不要生气。” 　　如果段绫真失忆，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他就不用挣扎于眼下的窘境了，世界通过这种形式自主修复，他的满心顾虑清空，段绫的一切回到正轨。 　　明明该期待如此，段绫昏迷时，他却完全没有这个期待。 　　垂眼看向紧抓自己手腕的手，几秒之后，那只手慢慢松开了。 　　谢宁眼眸闪了闪，下意识抬起头。 　　“你回去吧。”段绫语调生硬，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面色晴转多云：“周一有人送你去学校。” 　　这意思…是他周日都不用来了？ 　　态度前后变化太大，谢宁这才想起他们正处于不明原因的‘冷战’期。 　　“那你好好休息。” 　　又是这样，没缘由的转冷，他偏头仔细看了段绫两眼，转身出了病房。 　　今天确实太晚了，谢老爹打了好几个电话，既然段绫没事，段家又不缺人照顾，他就先回去了。 　　当天晚上，何漫卷打来电话告知了诊断结果。 　　除了事发时的记忆，段绫脑袋里什么都没缺。 　　只是这段记忆也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过两天就会恢复。 　　第二天是周末，起床简单吃过早餐，谢宁便赶去了医院。 　　刚推开病房的门，就听到段绫瓮声瓮气地问：“车里的东西呢？” 　　接着就是何漫卷的惊呼：“绫哥，你没忘啊？” 　　“忘你妈！我东西呢？” 　　“还在警察那里吧，我等会儿去问问。” 　　段绫声音阴恻恻的：“都谁看到了？” 　　“都看到了啊，韩骞顾子真还有…” 　　说到一半，屋内突然传来何漫卷惊恐的讨饶：“等等！绫哥，你扔苹果也没用啊…！不过谢宁来的晚，应该不知道！” 　　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谢宁故意弄出些声响，才走进病房。 　　屋里霎时噤声，段绫还不忘给何漫卷一个警告的眼神。 　　如同看见救星，何漫卷睁大湿漉漉的眼睛朝他看过来，一副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今天的段绫面色好看许多，头顶缠着纱布，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嚣张的气焰却是一点没少，一个住院的病患，看起来倒像医院的太子爷。 　　谢宁稍稍心安，走到他身边。 　　看到他，段绫表情莫测：“你怎么来了？” 　　旁边的何漫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刚复合的男朋友来探病，哪有这么开头的？ 　　何漫卷心里，段绫一直以来无所不能的形象顷刻间坍塌了一角。 　　谢宁倒是被噎习惯了：“看看你，还有点别的事。” 　　前半句话段绫很受用，连带郁闷的神色都晴朗不少，有人帮忙照顾，何漫卷见缝就溜，很有眼色地去外面守门去了。 　　段绫手里还拿着苹果，谢宁瞥见，有些忍俊不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问：“要吃苹果吗？” 　　段绫没吭声，大爷一样把苹果递了过来。 　　拿起一旁的水果刀，谢宁从善如流地削起皮。 　　看着那滑动的刀尖，段绫忽地‘啧’了一声：“算了，笨手笨脚的。” 　　明摆着睁眼说瞎话，谢宁不服气：“我很会削苹果。” 　　“放下，不吃。” 　　这脸真是说变就变，无奈放下水果刀，谢宁看着削了一半的苹果，觉得丢掉太可惜，索性自己吃了。 　　段绫：“……”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钟了，本以为今天会像昨天一样撞见男配盛况，没想到只有何漫卷一个人。 　　“顾子真没有来？”谢宁问。 　　“太吵，赶走了。” 　　也是，如果这件事真和顾子真有关，这会儿一定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做。 　　没有证据，谢宁不敢把揣测的想法说出来，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听情况。 　　“听说不是意外，有眉目了吗？” 　　聊到这个话题，气氛变得沉重，段绫眼神隐隐多了抹锐利。 　　“还没有。” 　　他很有自知之明，这种事一个普通高中生可帮不上忙，不了解段家背后的利益链，结合原书的中心世界，目前他只能联想到顾子真，但没缘由的提醒又实在突兀。 　　这种感觉让人格外心塞，他暂时放到一旁：“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头晕吗？” 　　“嗯哼。” 　　“要住院观察多久，下周能上学吗？” 　　微抬起眼梢，段绫突然反问：“你觉得呢？” 　　谢宁被问的一愣，结合实际说：“太早了，还是再观察一周吧。” 　　段绫既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反驳，只是脸色更阴沉了点。 　　目光掠过桌子上的半个苹果，他突然问：“苹果好吃么？” 　　别人送段绫的苹果肯定是最好的，这还用说。 　　只当他别扭劲犯了，谢宁无奈一笑：“挺好吃的，我再给你削一个？” 　　“我不要。” 　　“那你…” 　　比牡丹清雅，又比桃李浓馥的清甜香气侵略着周遭的空气，并不是突然的靠近，而是一点一点的，给了他足够的准备时间。 　　谢宁微微后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颤动的眼睫反映着起伏的心潮。 　　以前这种时候，认定段绫只是单纯探究，他往往会放空思想，此刻却无法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段绫…真的喜欢他？ 　　然而香气的源头没有沾染上苹果的味道，在碰到他的嘴唇前，段绫停了下来。 　　床边的手指蜷起，不知为何，他又退回了原处。 　　“…找我还有什么事？”段绫声音里的躁郁几乎溢出来。 　　凌乱的呼吸也不知道来自于谁，谢宁抿紧嘴唇，飞快从手边的袋子里拿出礼物盒。 　　“这个礼物，你收回去。” 　　看到礼物盒，段绫并没有多意外，好像早预料到他会送回来一样。 　　“我说过，不要就扔了。” 　　不签字扔了有用么？！ 　　平缓呼吸，谢宁试图讲道理：“工厂的事只能怪我爸轻信于人，你没必要帮他买单，这个作为礼物不合适，我也不想要。” 　　刚交往几个月的恋人，根本不会动搁就送几千万的大礼吧！就是送礼方不当回事，收礼的一方却很苦恼，你来我往才叫平等，他可送不出同等价值的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段绫反问，问完自己先脸色一变：“你他妈敢说分手试试。” 　　谢宁：“…我没说。” 　　整整劝说了一个多小时，说得谢宁口干舌燥，段绫还没有签字，韩骞先来了，只有他一个人。 　　当着韩骞的面，谢宁不想提起这些，他将合同放回盒子，此刻难免有点郁闷。 　　然而让他更烦闷的还在后面，韩骞似乎带来了什么消息，欲言又止地坐在沙发上，就差直说他在场不方便了。 　　谢宁也不知道堵什么气，冷着脸坐在原处全当看不见，段绫开口说话时，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谢宁，你先回去。” 　　段绫表情淡淡的，漆黑的眸子落在不远处的韩骞身上，看不懂内里含义。 　　那一瞬间，谢宁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纯属臆想。 　　烦闷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他看了眼段绫，什么都没说，起身走出了病房。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蔚蓝三中突然安静了许多。 　　其他高中说这里气氛沉闷，是个不讲人性的魔鬼训练营，一个月前，谢宁都没有这个认知，最近几天，他终于隐约有了点感觉。 　　整整一周，段绫都请了病假。 　　学习时间有固定的计划表，魏双南很快发现，每做完一套卷子，空档休息期间，自己的室友状态不太对劲，还是新的症状。 　　以前是明显的焦虑和不安，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 　　因为地鼠游戏不好使了。 第56章 今晚月朗星稀 　　十二月中旬, 每月一次的火锅聚会照常进行，因为请病假的原因, 段绫正巧错过。 　　摆好一桌的菜, 依旧是以班长为中心的一窝学霸，要不是蔚蓝三中宿舍够宽敞，还真坐不下九个人。 　　说是九个人, 实际只是八个人的游戏，魏双南这家伙纯属吃白食，别说倒数第一第二，哪一科他能在这些人里排正数第二都是稀罕。 　　“嘿嘿嘿，打从高一开始, 咱们哥几个就被魏神压得翻不过身，谁能想到这个妖孽也有今天！” 　　小胖笑得很欠揍, 这几人实在太熟, 调侃起来没什么分寸，而魏双南平淡地吃着火锅，好像根本没听到小胖在说什么。 　　等小胖反应过来，自己刚下的肉都被捞干净了, 原本嚣张的表情骤僵，气得两颊的‘婴儿肥’抖个不停。 　　要是其他人, 魏双南说不定还会介意一下, 但被一个【BUG】反超有什么可介意的。 　　想起小学初中被压了几年，本以为高中总算避开了，结果因为谢宁, 【BUG】又找上了门，魏双南忍不住朝谢宁瞥了眼。 　　这一瞥，发现自己的室友正鼓着腮帮子边咀嚼边走神。 　　魏双南眼神一顿，还没等说话，坐在谢宁另一侧的林朝然已经开口：“谢宁，这周比数学成绩，小胖倒第一，多吃点。” 　　谢宁慢半拍地点头：“我努力。” 　　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看得林朝然笑弯了眼：“也别撑到了。” 　　闻言，塞着满嘴肉的小胖含含糊糊地说什么‘重色轻友’，其余人也一脸神秘了然的笑意。 　　林朝然清俊的面容泛起薄红，魏双南默默注视他，又看向垂眼吃东西的谢宁，轻轻呼了口气。 　　“段绫今天出院了。” 　　正吃着东西的谢宁筷子一顿，总算抬起了头：“今天出院？” 　　小胖吞下嘴里的东西：“出院？绫哥到底怎么了？” 　　谢宁下意识答：“轻度脑震荡，正常来说几天就好了，谁知道他…” 　　小胖愣了愣，想都没想便问：“你们私底下有联系？” 　　谢宁话音一滞。 　　“他们是同桌，有联系也正常。”林朝然倒是没多想，挠头道：“…我这个班长兼室友是不是太失败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几个人哈哈笑，都说自己也没有，段绫太高冷。 　　提到段绫，小胖难免挑起话题：“之前绫哥说他有对象，我怎么感觉他诓人呢？他那条件，妹子和他交往不得自卑死。” 　　“他有对象？”一心学习的蘑菇头被勾起了好奇，愕然道：“不会吧，谁这么能忍啊？” 　　谢宁：“……” 　　小胖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我绫哥除了脾气差了点，哪里不好。” 　　林朝然若有所思地说：“不过高二那个袁园，段绫对他还挺有耐心的，其他人来教室找他，他好像没搭理过。” 　　小胖咋舌：“你猜是他？但段绫上次不是否认了么？” 　　“但我前几天发现，之前有期袁园编辑校报，好像是偷溜去南高拍的，里面竟然有段绫，这说明段绫转来前，这两人就有交集。” 　　其他人恍然大悟地点头。 　　也是，刚转来没多久，段绫在蔚蓝三中没有特别和谁来往过。 　　如果他真有对象，那只能是转学前就交往的。 　　就在几人几乎认定两人关系不简单时，一道微恼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他们没关系。” 　　循着声音望去，魏双南讶然地挑了下眉。 　　本是一件茶余饭后的小八卦，谁都是在瞎猜。 　　见闷头吃东西的谢宁参与进来，小胖的眼睛滴溜溜转动：“谢宁，你知道内幕？给个提示，是本校的么？” 　　冲动说完谢宁就后悔了，这时候就应该装作听不见，有什么可替段绫澄清的。 　　但胸口就像憋着什么一样，不吐不快，吃了颗丸子都压不下去。 　　“…我也不太清楚。” 　　要转开的话题因为他这一否定，又开始东猜西猜。 　　没什么胃口，今天收拾残局的也不是自己，谢宁放下筷子，借口卷子没做完，就回了寝室。 　　洗掉一身的火锅味，对着手机看了半天，他抬手按了几下。 　　【恢复的怎么样？周一回来上课吗？】 　　过了一分钟，段绫回复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回，一周了。】 　　新的周一，身旁的位置依旧空空如也，段绫还是没来。 　　谢宁只有晚上才会碰手机，给段绫发过几条短信询问情况，得到的基本都是没事了的回复，何漫卷也说段绫恢复的很快，不知道为什么还回了阳澄一趟。 　　病好了不来上学，除了逃课，谢宁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逃课就算了，骗人是什么意思？！ 　　段绫缺席，在蔚蓝三中的影响没有阳澄大，很多人会偷偷在意，但没有到谈论或询问的地步。 　　不过其中也有例外。 　　下午课间，谢宁从办公室往班级走，在教室门口，遇见了等候多时的袁园。 　　袁园没有带相机，看起来也没有往日那般活力满满的。 　　看见他，袁园双眸一亮，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掩面清了清嗓子。 　　对方没出声，谢宁也没打招呼的意思，抱着全班的数学卷子径直在他身边走过。 　　“谢宁，等等！”没想到会被忽视，袁园急了：“我有事找你。” 　　高三的楼层课间更安静一点，袁园嗓门天生就大，这一声叫出来，当即收获了半个班级不悦的目光。 　　他有所察觉，白皙的脸泛起红晕，压低声音埋怨：“你怎么走那么急啊。” 　　“因为很忙。”谢宁微皱起眉：“你找我什么事？” 　　“就是段…” 　　小胖自教室前门探出了头，以为他遇到了麻烦。 　　袁园咬了下嘴唇，话音一转。 　　“晚上六点，咱们去天台说吧，这里不太方便。” 　　“有什么事直说，我晚上没空。” 　　段绫找袁园是为了要照片，袁园找段绫可绝对不是送照片那么简单。 　　但他随便告白还是搭话，找自己干什么？ 　　打听了一周都没打听到段绫缺席的原因，袁园按捺不住，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话里有话地反问：“你确定能在这里说？” 　　谢宁面色一冷。 　　当初说保守秘密，如今竟然又拿来威胁他。 　　“晚上六点，天台见。” 　　临近上课，袁园匆匆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跑了。 　　一个人在原地生了会儿闷气，回到座位，谢宁不由得朝旁边的空位横了一眼。 　　真是，在不在都会给他惹麻烦。 　　袁园找他，无疑是问段绫的情况。 　　他转过头问魏双南：“咱们学校也有天台？” 　　“有，很多人喜欢去那里背书，因为没监控，偶尔也有去人干别的。”魏双南说。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林朝然接话：“不过冬天没什么人，而且天台围着铁网，看风景都怪怪的。” 　　这样的话，他就能理解袁园为什么约在那里碰面了。 　　没什么人的话，也就不用担心谈话内容被听到。 　　晚上六点钟，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谢宁迈上天台，发现确实一个人没有。 　　今晚月朗星稀，冬夜里难得天空晴朗，点缀着几颗星光。 　　不管是挑衅还是追问，他都做好了准备，但等了十几分钟，袁园还没来。 　　他们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不知道对方是爽约还是临时有事，谢宁站在铁网边看着操场上夜跑的人，想着再等两分钟就回去了。 　　结果还没有等到两分钟，身后突然‘砰’得一声，天台的小门被人粗暴地推开，狠狠砸在后面的墙壁上。 　　这动静惊得谢宁倏地回头，心想这是要干嘛，在看清来人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没等他转过身，对方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了过来，单手箍住手臂，硬生生将他扯进了怀里。 　　急促的喘息声紧贴在耳边，紧接着是段绫咬牙切齿地质问：“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这半个月还不够保持距离？！” 　　被勒的喘不过气，谢宁一头雾水，却敏锐捕捉到几个字样。 　　“保持距离？” 　　这半个月段绫是忽冷忽热的，冷淡的时间在多数，怎么听着还像是故意的。 　　“这次因为什么？因为你家那工厂？艹！我签行不行，你他妈别搞这一套！” 　　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隔着厚厚的衣服，谢宁都能听见鼓擂般的剧烈心跳以及微颤的身体。 　　段绫好像在后怕什么，奈何他还是不明白：“哪一套？” 　　“谢宁，你至于动不动就跳楼么？！你有什么能不能直说！” 　　跳楼…？！ 　　谢宁是真懵了。 　　别说他从没想过轻生，就是真想，也不会选这围得严严实实的天台啊，谁在造谣！ 　　短短一分钟，段绫终于平静了点。 　　谢宁只觉得冤枉：“谁说我要跳楼？” 　　“魏双南，还他妈说是我吓的！结果老子忍了半个月，你还搞这一套！你俩故意耍我？！” 　　…原来是这样，谢宁一时失语。 　　难怪在病房时，段绫会反问他‘你觉得呢’。 　　原来他以为这一周是自己要的喘息时间，这段时间的忽冷忽热，不过是忍住和没忍住罢了。 　　这是什么奇妙的误会，如果不是听段绫亲口说，他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想不到段绫会为他忍耐到这个地步。 　　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怎么解开这个误会。 　　顿了顿，他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你说一周，我就给你一周，结果就等来这么个‘惊喜’！” 　　“……” 　　心弦随着耳边的心跳声波动，这一瞬间，他清楚感受到了段绫的光环。 　　今晚月朗星稀。 　　最耀眼的星光从遥不可及的天空坠落，正环绕着他。 　　谢宁抬起手，小心在半空中试探靠近，指尖刚触碰到衣服的布料，便像被光芒灼痛一样瑟缩退开。 　　似是恼火更似不解，段绫的声音有些抖：“谢宁，我就那么可怕？” 　　天台的空气比地面要冷得多，却要更清新一点。 　　饶是如此，段绫抱的太紧，每一次呼吸，清甜的味道仍充斥胸腔，里里外外都逼得人喘不过气。 　　仗着不知情，他还时常狡猾地露出一副妥协的表情。 　　“…有。” 　　可怕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一心想逃。 　　但段绫抱的这么紧，挣都挣不开。 　　既然挣脱不开… 　　埋下脸，谢宁喟叹一声，轻轻回抱住了对方。 第57章 等价的回礼 　　早恋这种事, 与‘别人家的孩子’无缘，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谢宁的经验都为0。 　　未来的生活轨迹彻底被颠覆, 一时间，他有点不知所措。 　　曾经被理智蒙蔽的感官一点点复苏，感受着笼罩着的温度与味道, 心率也如同复苏回暖一般，咚咚咚地鼓动起来。 　　原来抛开一切顾虑，全身心的接受眼前…是这种感觉。 　　有些奇怪，身体好像没有落脚点，却因被另一个人紧紧圈着, 也没有坠空感。 　　天台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谢宁像只警觉的兔子一样探头看去。 　　门口没有人，晚风将小小的铁门吹得前后摇曳, 时而因撞到墙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和刚才的声音有点不太一样。 　　难道是袁园？ 　　他惊疑不定地想，刚泛起思绪，立刻清醒了过来。 　　来过又怎么样，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分手, 如今分手不再是第一选择，被男配看到自然是早晚的事。 　　和一个天生万人迷在一起, 光是想想未来, 就足够让人眼前发黑。 　　所以刚才他很肯定地承认了段绫很可怕。 　　闻言，段绫身体明显僵硬，饶是如此, 两条手臂却没有放松力道，甚至因为他探头的动作而抱得更紧了点。 　　“你想怎么样。”隔了很久，耳边才响起段绫略显疲惫的声音：“算了，先跟我去看医生，再说别的。” 　　“看医生？”谢宁哭笑不得：“不用，我没有想过跳楼。” 　　“没想过？” 　　段绫猛地扶住他的肩膀退开，一脸审视地看着他。 　　为了表示无辜，谢宁特意睁大了眼睛强调：“真的，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跳楼。” 　　要是不想活了，他还用得着天天想些乱七八糟，还用得着天天写那么多卷子，而且他老爸怎么办。 　　以段绫的智商，怎么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有魏双南，这两个人到底什么脑回路？ 　　这个问题像是把段绫问住了。 　　他难得反应迟钝：“不是说我可怕么？” 　　谢宁别开视线，含糊着说：“是有点，但那也不能全怪你…总之，我没有想跳楼。” 　　段绫突然掏出手机翻看，几秒钟后，双眼迸发出汹汹怒火，直接骂出了声。 　　“半个月前为什么去阳台开窗？” 　　“半个月前？”谢宁努力回忆。 　　是有那么一天，魏双南将突然冲进来的段绫推出去说了什么，那天… 　　他垂下眼睫：“我不记得了，但肯定不是跳楼。” 　　“……” 　　天台再一次沉寂。 　　万籁俱寂，前方微喘的呼吸忽地消失，不得已，谢宁疑惑转回了眼，发现段绫不是恼羞成怒，他正低着头看什么。 　　方才回抱的两只手没有松开，白皙的手指弯曲，半勾在腰间的衣服上。 　　段绫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那里。 　　谢宁脸一热，立马烫到一样缩回手，转开话题：“…你刚才说会在合同上签字，什么时候签？” 　　“为什么不收？” 　　段绫不答反问，目光跟随着他的手，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模糊，听不出情绪。 　　谢宁抿了下嘴：“有点负担。” 　　这种负担来的很微妙，让人不安，又让虚浮的脚下有了实感。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相当于一个有迹可循的剧本，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如果抱着这种念头，他应该毫不犹豫地收下，因为都是假的。 　　收下虚幻的礼物，让虚幻的老爸开心，他可以像一颗顺流而下的浮萍，不用思考，只需要随着水流前进就好。 　　…但他现在觉得，这个世界不仅仅是一本书。 　　“我没有等价的回礼，所以感觉负担。” 　　“等价？”段绫扯了下嘴角：“你正需要这个，我才会送你，那等价的回礼，也该送我最想要的。” 　　谢宁怔愣抬头。 　　段绫说得有条不紊，不知不觉就能将人卷进去，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循着话尾问出下文。 　　“那你想要什么？” 　　刚一问完，他便微微晃了下神。 　　对于原书的主角，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根本没有想要的东西。 　　从出生开始，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人、事、物，亦或是未知与欲望，都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轻而易举而变得枯燥乏味，硬要说的话，他想要可能只是清净。 　　“我想要什么，你都肯送？” 　　段绫灼热的视线宛若实质，盯得他手心发热。 　　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眼底，沾上了未知的温度，谢宁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明显是个坑，随便许下口头的承诺，和醉鬼随口说的大话没区别，他现在脑子清醒的很，怎么会随便答应。 　　…起码也要知道是什么啊。 　　这个念头刚从脑中划过，他就听段绫轻轻唤了一声。 　　“谢宁。” 　　心跳恍然停了一拍，如同踩空台阶般失重感刚刚出现，身侧一直被盯着的手便被抓了个正着。 　　段绫弯起嘴角，漂亮的眼睛恍若映着星光，一扫方才的怒火，却没有扫去炙热的余温。 　　“我不签了，什么时候回礼。” 　　出尔反尔？！ 　　思维终于绕出了段绫的圈套，谢宁忿忿回视，话到嘴边，舌头却突然打了结。 　　段绫的眼底不止映着星光。 　　还有他的脸。 　　…… 　　三年六班的教室里。 　　正在看书的魏双南突然打了个喷嚏。 　　前桌的林朝然讶然回头：“高中三年，你终于感冒了？” 　　魏双南同样迷茫，他拿出手机看了眼，隔壁的位置还是空的。 　　与段绫的信息停留在半个小时前。 　　【BUG：怎么样？】 　　【PG：你回学校了？】 　　【BUG：宿舍，懒得去。】 　　【PG：哦，他去天台了。】 　　得知段绫刚到学校，思及下午谢宁问过的天台，他就随手告知了段绫。 　　天台有安全网的事，魏双南自然知道，发这条信息的时候，他没有其他意思，在观察了谢宁几天后，‘跳楼’的猜想早已否认了。 　　谢宁的心理问题没有那么严重，生活态度也很积极，仔细想想，当时他可能只是想透透风而已。 　　不过这事他忘和段绫说了。 　　段绫迟迟没有回短信，魏双南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PG：应该是去透风了。】 　　消息没发出去，前方出现了个红色的小圈，提示他已经被对方拉黑。 　　魏双南：？ 　　…… 　　那天晚上，谢宁在天台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既没等来袁园，也没有填饱肚子的空闲。 　　晚自习开始，他准点走回了教室。 　　又过了几分钟，缺席一周的段绫晃悠着回了座位。 　　魏双南用询问的眼神看他，段绫不但没回视，路过时，还抬脚踹了一脚学神的椅子。 　　魏双南：？ 　　谢宁嘴角翘起，又被他强压了下来。 　　在魏双南无辜看过来的视线里，他用手肘轻推了段绫一下。 　　这两个人竟然这么熟，段绫恐怕以为自己被魏双南耍了，但魏双南不像那么无聊的人，基本可以确定是个误会。 　　等等… 　　谢宁微微敛眉，他俩怎么这么熟？ 　　联想起自己住进宿舍到现在的一切，谢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可置信地瞪向魏双南。 　　他早就知道自己和段绫的关系了？！ 　　被瞪的魏双南：？ 　　没吃晚饭挺过晚自习，谢宁却一点都没觉得饿，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胃袋才后知后觉有了反应。 　　“绫哥，回宿舍啊？” 　　段绫有一笔没一笔地写着卷子：“不回。” 　　他晚自习才来，小胖了然地说：“对，你得补卷子，嘿嘿，你加油啊。” 　　说罢，他转向刚收拾好东西的谢宁：“谢宁，一起走，今个林妈请客喝奶茶！” 　　林朝然正等在后门，一边和离开的同学打招呼，余光不住朝谢宁瞟。 　　小胖没谈恋爱，小眼睛倒是挺清明，尤其是对于同班两年多的班长，看穿对方的小心思不要太容易。 　　打从谢宁转学来，林朝然就热忱得紧，对别人他虽然热情，却没小心翼翼的。 　　见谢宁还在磨磨蹭蹭，小胖嘿嘿笑着催促：“走吧走吧！今天宰班长一笔！” 　　拉上书包拉链，谢宁装作不经意地朝旁边瞥了一眼。 　　段绫拄着下巴，像个没感情的做题机器。 　　他写卷子都是件稀罕事，更别说老老实实补请假期间的功课了，自从来了蔚蓝三中，这厮就像变了个人。 　　弯曲的手指紧扣着拉链，扣出咯吱咯吱地声响。 　　桃花眼若有似无地从他手上掠过，又转回了卷子上。 　　“我不去了。”谢宁重新打开书包，垂头说：“我数学卷子好像忘做了。” 　　“不会吧…”小胖大失所望，忍不住说：“我看你白天写了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写完。” 　　撒谎功力退回原点，谢宁摆出一副翻找卷子的姿势，头都不敢抬。 　　“…那没办法了，让林妈给你带杯常温吧。” 　　机会没制造出来，小胖遗憾叹气：“你们慢慢写，我先走了。” 　　后门处，他和林朝然说了什么，林朝然眼中光彩黯淡，还是勉强笑了下。 　　等几个平时里熟悉的人都离开教室，谢宁才慢吞吞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本小册子。 　　不是什么数学卷子，就是本普普通通的单词本。 　　不知何时，段绫停下了机械运动的笔尖。 　　谢宁面上红晕未褪，佯装淡定地趴在桌上背起单词来。 　　晚自习结束，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剩下的人都出于拼命赶作业的状态，除了翻动卷子的声音，就是写字落下的沙沙声。 　　背了没两个单词，谢宁就有点后悔留下了。 　　不是别的，实在是饿。 　　学习勉强也算是一种体力劳动，他晚上没吃饭，这会儿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晚自习都结束了，自然没什么顾忌，他低下头，在书桌里东找西找，好不容易找出一个面包。 　　“你饿了？”段绫问。 　　“嗯。”谢宁撕开包装，直接咬了一口：“晚上没吃东西。” 　　“数学卷子写完了？” 　　咀嚼的动作一顿，谢宁朝他转头，又飞快挪开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面上闪过淡淡的促狭，段绫也不急着做题，挑着眼梢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放下笔。 　　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谢宁不明所以地看向伸至脸颊旁的手。 　　拇指轻轻擦拭掉嘴角的面包屑，见他没有躲开的动作，段绫眼神柔和了些。 　　“写完了为什么不回去？” 　　双颊着火一样滚热，谢宁慢半拍地避开，用力抹了把嘴，将面包塞回书桌。 　　趴回桌上，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单词本。 　　还能为什么？为了学习。 　　但半张脸都埋在手臂里，说出的答案也变得含糊不清。 　　“等你。” 第58章 得寸进尺 　　晚上九点多钟, 段绫补完了当天的试卷。 　　手里的签字笔像是忘了保养的机器，时不时就会停顿片刻, 原本一个小时就能写完的卷子愣是拖到了九点半。 　　冬天的夜晚, 学校里很安静，从教学楼到宿舍的一路都没遇到几个人。 　　谢宁比较怕冷，半张脸都围在围巾里, 只能看到一双杏眼和红彤彤的鼻尖。 　　再次路过那片桃树林，他又朝围巾里埋了埋，将鼻尖也藏了起来。 　　这个地方没有监控，时常会有其他小情侣在这流连忘返，比如今晚, 就有一对男女在不远处聊天。 　　眼看着女孩子踮起脚尖，两个人影越凑越近, 谢宁赶紧止住脚步, 顺带拉了段绫一把，指向旁边的主路：“今天走这边。” 　　段绫不满地皱眉：“走那干什么，那有监控。” 　　谢宁喉咙一哽，听出话里的深意, 恨不得用围巾把整张脸裹上。 　　“前面有人…” 　　段绫走路从来都是目中无人，听他说, 视线才四处梭巡起来, 瞥见那一对男女，毫不掩饰脸上的扫兴。 　　“真他妈的会挑地方。” 　　谢宁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他还说别人？！ 　　不过段绫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他就没再添一把火，硬是将人拉到了主道上。 　　“车祸的事有眉目了吗？” 　　凛冽的气场把温度都带低了几分，段绫还没消气，声音很闷：“一点点。” 　　谢宁抬眼。 　　大冬天的，段绫穿着棉衣，双手插着口袋，其他什么都没装备，甚至棉衣拉链都没拉到顶。 　　精致的下巴裸露在空气里，冷白的冬日滤镜下，眼珠比平常更黑，嘴唇也比在室内更红一些。 　　不怎么怕冷可能也是光环之一，毕竟如果包裹的严严实实，影响招蜂引蝶。 　　段绫没有接着解释眉目所在，等了半晌，谢宁垂下眼睫，在围巾里撇了下嘴。 　　不说算了。 　　反正比起那些个总裁富二代，他一个卖糖的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回到宿舍，魏双南抬起头，看见是他，指了指他桌上的奶茶。 　　“林朝然送来的。” 　　谢宁在门口站了几秒，才迈进屋子。 　　得知魏双南和段绫很熟后，再度和魏双南共处一室，他心情多少有点复杂，这种复杂直接显现在了脸上。 　　魏双南心思玲珑，当下便看出了端倪，主动问：“你们今天聊到我了？” 　　谢宁点头，等不及询问：“你们很熟么？” 　　“还行。”魏双南面不改色，打开了电脑：“以前是同学。” 　　“那你都知道？” 　　“你指什么？”魏双南抬眼，眼神平平淡淡的，一点没有背后通风报信的心虚：“如果是你们早恋的事，我知道。” 　　这一句话说得谢宁都忘了想问什么。 　　回忆这两个月的种种，包括快通关的地鼠游戏，他大脑有点缺氧，一时没说话。 　　魏双南的老爸是蔚蓝三中的校长，段绫转来时破例不看成绩单应该也跟魏双南又关系吧。 　　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魏双南突然说：“他转来的事跟我没关系，是校长放的水。” 　　谢宁：“……”这有什么区别。 　　不等他开口，魏双南又补充道：“校长担心他把学校搅得一团糟，不止考试，还开了其他条件，基本还算公平。” 　　谢宁下意识问：“什么条件？” 　　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下，魏双南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蔚蓝三中很看重各班平均成绩，如果来了个交白卷的转学生是个大麻烦。” 　　谢宁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到了蔚蓝三中段绫那么老实，跟以前完全不同，他还以为段绫突然转性了呢。 　　换个角度想想，心中不免泛起几丝涟漪，连带面上也火辣辣地灼热。 　　越是了解原书中的段绫，波动就越难以平复。 　　就段绫那个桀骜不驯，最讨厌别人指手画脚的性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 　　段绫就…这么喜欢他？ 　　自认没有书里形形色色各具魅力的男配显眼，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段绫这样，倒是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借口去浴室洗澡，谢宁对着镜子仔细观察着自己的长相。 　　还是他本来的脸，是挺清秀的，但没有段绫那么艳丽逼人，每一个五官都精细打磨，让人只能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他歪了歪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歪了歪头。 　　所以…段绫到底喜欢他什么？ 　　晚上十点多钟，复习完今天计划里的内容，谢宁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去倒杯水，宿舍门突然被敲响。 　　林朝然探进头，发现两人都没睡后，才走进屋，手里拿着本参考书。 　　谢宁拿着水杯走到饮水机旁，和他打招呼：“班长？来问魏神题？” 　　“是啊。”林朝然温声笑笑：“寝室来客人了，我出来避个嫌。” 　　“避嫌？” 　　“袁园，来找段绫。” 　　饮水机咕噜噜的气泡声戛然而止，过了两秒，谢宁才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结果没调好温度，烫的他轻呼了一声。 　　“没事吧？”林朝然紧张走近，目光落在他烫红的嘴唇上，眼神微滞。 　　“没事。” 　　赶紧兑了一些温水，谢宁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确定没问题后放下了水杯。 　　“他找段绫干什么？” 　　“不知道。”林朝然说：“段绫洗澡呢，我问他什么事，他吞吞吐吐的，我猜不方便我知道，就自觉出来了。” 　　谢宁：“……” 　　班长这也太自觉了！ 　　“他们真不是在交往？学弟面红耳赤的，看着不像单纯朋友。”林朝然还没放弃这个猜想，随即忧心忡忡地说：“段绫成绩是很好，不过小学弟这个状态，不会耽误学习吧。” 　　林朝然这个老好人不光对六班学生尽职尽责，连小学弟都能分一份心。 　　谢宁有些心不在焉：“他总往三年级跑，怎么会不影响。” 　　林朝然一顿，随即干笑道：“是啊…所以果然还是毕业之后再想这些吧。” 　　靠在床铺上的魏双南摘下耳机，什么也没说，只是朝林朝然伸出手，林朝然立刻会意，将卷子递了过去。 　　两人在一旁讲题，谢宁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水，余光扫向桌边的手机。 　　之前袁园找他去天台，最后爽约了，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再找过他，想来当时就是想问段绫的事。 　　不过照片的事情都解决了，他还找段绫干什么？ 　　不对…他找段绫最终目的又不在照片。 　　拿过手机，作为男朋友，发条短信问问也没什么吧。 　　这么想着，谢宁发出条短信。 　　【在干什么？】 　　过了半分钟，收到了回复。 　　【过来】 　　过去？袁园不是还在么？ 　　朝还在听讲的林朝然扫了一眼，谢宁拿着手机出了寝室。 　　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正要敲响919的宿舍门，袁园突然开门走了出来。 　　看见是他，袁园挂着的灿烂笑容倏地凝固，谢宁眼眸晃了晃，很自然地打招呼。 　　“是你啊，今天怎么没来天台？” 　　袁园生硬地答：“…抱歉，临时有事。” 　　袁园常去找段绫，平日看见他却是大多躲着的，所以说句话不容易。 　　趁着这个机会，他点头解释：“对了，其实我和段绫…” 　　“学长！我就先走了！” 　　话刚说到一半，袁园突然打断，他避开眼，脚底抹油一样转头就跑，摆明了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 　　谢宁对着他的背影暗忖，这个炮灰似乎中毒有点深。 　　就段绫要照片的举动，以及他转来蔚蓝三中的事，他不信袁园察觉不出什么。 　　何况天台那天，他总觉得袁园来过。 　　新的痴情男配？ 　　篮球赛的时候，得知他们的关系，袁园还一个劲道歉来着，现在看来已经快从炮灰到男配的门坎了。 　　接连蹦出的男配难免让谢宁打起了退堂鼓，站在门口犹豫片刻，他还是推开了门。 　　行不行总要试一试。 　　刚洗完澡，段绫发梢还滴着水，正靠在桌边站着，和他视线对了个正着。 　　“你和他说什么？”似乎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他拿着毛巾随意擦着，语气不快：“你们很熟？” 　　“不熟。”谢宁摇头，反问：“他找你有事？” 　　段绫动作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没什么。” 　　本想说照片不是已经给你了么，话到嘴边，谢宁没说出口。 　　段绫摆明了就不想让他知道这事，说出来恐怕会将人惹恼了。 　　但就这么憋着，他自己又迈不过去坎，这两个人要持续多久这种来往？ 　　段绫这家伙，看不出人家对他有意思么？ 　　有些郁结地呼出口气，谢宁动了动鼻子，忽然问：“你用的什么沐浴露？” 　　段绫面上一黑，正要说话，瞥见谢宁凑近的动作，话音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怎么？” 　　“很香。” 　　以前只敢不动声色地嗅，现在，谢宁胆子稍稍大了点。 　　朝前挪动几步不算，想了想，他直接坐到了段绫的椅子上，正好借这个机会弄清楚源头。 　　段绫刚洗完澡，宛若一朵盛放到极致的花，正是香味最浓郁的时候。 　　清甜又不呛人，最可怕的是还会上瘾，好在能嗅到的人不多，不止林朝然，在教室里距离他很近的小胖等人也没提过。 　　这到底是段绫自带的味道还是沐浴露的香味？这个问题困惑谢宁很久了。 　　“我闻不到。” 　　“真的有，很特别，怎么说呢…”谢宁绞尽脑汁地斟酌着形容词。 　　“你喜欢？” 　　他不自觉点了点头。 　　鼻间的香味悄无声息地浓郁着，靠着书桌的身形向前倾身，朝他不断凑近。 　　“谢宁。” 　　意识到什么，谢宁慢半拍地抬起眼。 　　那场车祸在额头上留下了痕迹，纱布褪去，露出了一道淡粉色的伤疤。 　　在别人脸上或许没有那么明显，但在段绫那张格外优越的脸上，如同绝佳的画作洒漏一滴染料，看上去非常碍眼。 　　奇怪的是，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觉得，那也挺好看的。 　　“怎么了？”他紧盯着那道伤疤问。 　　寝室里只有两个人，窗帘紧紧拉着，一室馥郁缠人的香气。 　　段绫声音喑哑，半干的发丝细碎凌乱，目光自其中透过来，似乎含着层淡淡的水雾，显得有些妖冶。 　　“喜欢的话，搬来和我一起住怎么样？” 　　谢宁微微后仰，颤声道：“搬，搬来…？” 　　发梢摇摇欲坠的水珠滴落脸颊，带来一点凉意。 　　“嗯。”伸手帮他拭去，段绫饶有深意地说：“这里没监控。” 第59章 意乱情迷 　　不知不觉, 目光从那道伤疤下滑到了段绫的嘴唇上。 　　接吻这种事，他们做过很多次, 但紧张中带着点期待的感觉, 谢宁还是第一次有。 　　他默默想，这里又没有监控。 　　何况他们在交往，名正言顺的。 　　后仰的身体朝前倾了倾, 距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段绫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转而眸色渐深，挑起半边嘴角。 　　他正要贴近，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 　　纯属应激反应，谢宁猛地朝前一推。 　　林朝然进门时, 就瞧见段绫跌坐在椅子上，而谢宁在旁边位置, 背对他伏着书桌, 耳朵尖红红的，也不知道干什么。 　　“谢宁，我还寻思你去哪了呢？原来在我们寝室。” 　　跟做过山车一样，耳边都是咚咚的心跳声。 　　差点被抓到现行的感觉过于刺激, 大脑一片空白，除了几个单音节的‘嗯’声, 谢宁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来了？”林朝然不知所觉。 　　洗完澡, 沾染着水汽的五官更显明艳，此刻却是黑气缭绕。 　　接连两次没亲到，段绫险些直接爆发：“你回来干什么？！” 　　林朝然只觉得委屈：“我回来睡觉…” 　　除了他自己, 没人知道他在宿舍里过的什么苦日子，现在竟然宿舍都不让回了，还有校规吗！ 　　顾不得调解两人的争执，谢宁起身，没有给林朝然反应的时间，径自从他身旁溜了过去。 　　“…我先回去了。” 　　回到宿舍，魏双南仍在听歌，目光落在他嘴唇上时，眼神微顿。 　　一种里外都被看透了的感觉涌上，谢宁匆忙落下句‘我去洗澡’，就钻进了浴室。 　　镜子里，他的脸很红，不光脸，嘴唇同样红肿着。 　　满腹疑惑，他贴近镜子仔细观察，这才想起出门前被热水烫了一下。 　　魏双南刚才那个眼神，肯定是多想了，多想他还没法解释！ 　　洗澡前，谢宁先用凉水洗了把脸，脑袋勉强清醒了些。 　　放在架子上的手机震动，收到了新信息。 　　【明天搬过来】 　　【不要】 　　敲下两个字，谢宁将手机放到一旁。 　　谈恋爱是一回事，同寝室是另一回事。 　　那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预知，说不定还会耽误学习！ 　　还以为段绫不会轻易打消念头，但直到洗好澡，都没有收到回复。 　　临睡前，谢宁拿着手机盯了半晌，将最初版的凶地鼠设置成段绫的头像，越看越觉得满意，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被拒绝，段绫八成是生气了，现在的状态说不定和头像差不多。 　　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犹豫半晌，他轻轻敲下两个字。 　　【晚安】 　　这次没用几秒钟，对话框就跳了一下。 　　【搬过来！】 　　谢宁失笑。 　　【不要】 　　…… 　　段绫回来上课了。 　　周二的早上，这一消息暗中在各个年级蔓延。 　　仅是上午的课间，高三六班的门口就不知道晃悠过去多少探头探脑的学生。 　　“这还是蔚蓝三中么？” 　　午休时间，小胖啧啧感慨，一张圆脸酸成了柠檬：“现在的学弟学妹，课间怎么都不刷题。” 　　感慨时，他嘴里还不住咀嚼着别人送给段绫的‘慰问品’，等把一书桌膛吃完，脸又得圆一圈。 　　江心倒是一副理解的模样：“看到就是赚到，段绫一周没来，平常晃悠的人都攒一周了，密度大点也正常。” 　　林朝然附和道：“明天就好了。” 　　几人在闲聊，当事人趴在桌子上睡觉，临近期末考，谢宁默默刷着题，也没参与。 　　蔚蓝三中还算内敛，都是些普通学生，基本没有硬往上凑的男配，问题不大。 　　正这么想着，意外冒头的新男配就出现了。 　　小胖视线一凝，压低声音朝门口示意：“哎哎！看！小学弟又来了！第几次了？” 　　林朝然转头看去：“嗯？不是昨晚才找过么？” 　　“昨晚找过？”江心抓到了重点，吃惊掩面：“这对我不吃啊！” 　　“……” 　　谢宁写不下去了。 　　一心吃瓜的小胖下意识想叫醒段绫，手伸到半空，又悻悻缩了回来。 　　“谁叫啊，我不敢。”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想吃瓜，又没人想作死。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 　　谢宁放下笔，直接拍了段绫两下。 　　“有人找你。” 　　听到他的声音，段绫睁开眼，朝门口看去。 　　看到袁园后，他眼眸微眯，似乎很是不耐烦，接着突然又想起什么，还是坐直了身。 　　“绫哥，小学弟又来找你了。”小胖笑得有点猥琐，怪只怪蔚蓝三中太枯燥。 　　起床气没过，段绫嘴里骂着‘真他妈墨迹’，还是做出了起身的动作。 　　然而还没等他站起来，桌子下突然传来一阵拉力。 　　段绫动作一顿，朝桌下看去。 　　右手还在簌簌写着题，谢宁面色如常，起码透过桌子上，谁也看不出他左手使了多大的劲。 　　“绫哥，他找你干什么啊？”江心忍不住问。 　　段绫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片刻，才转向江心：“送东西。” 　　骗子，照片都给了，还送什么！ 　　桌子底下，段绫试探性地扯了扯袖子，谢宁还是没松手。 　　他皱起眉，似乎有些烦躁，更多是不解。 　　忽然之间，手指间的袖子被强硬抽出，谢宁笔尖骤停，没等反应过来，兀自悬在半空的左手就被抓了个正着。 　　细腻的触感自掌心传来，明明是个打架好手，段绫的掌心竟然连薄茧都没有，体质着实稀奇。 　　踢了一脚小胖的椅子，段绫说：“去问他东西送来了没？” 　　突然被安排跑腿，还是进一步接近秘密的跑腿，小胖乐不得地点头：“我去我去，什么东西？” 　　“啧，去就得了。” 　　段绫大爷似的使唤别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主角光环还是那种不良少年似的气场，多数人还真会惯着他。 　　自打段绫转来，小胖再没买过零食，此刻一点怨言都没有，颠颠跑去门口，和正期待张望的袁园搭话。 　　谢宁只瞧见，袁园亮晶晶的眼珠黯淡，肩膀登时垮了下来。 　　他手里捧着个小袋子，小胖想当然认定是给段绫的，直接拿过，笑呵呵地说了句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袁园难看的脸色。 　　拿到东西，小胖走回教室：“绫哥，是不是这个？” 　　桌下的手松开，段绫接过袋子看了一眼，眉头拧起，晃动几下，瞥见什么才终于舒展开。 　　从中拿出个小东西，他将袋子随手丢给了小胖。 　　小胖熟练地接过，咋舌道：“都有什么…巧克力，还有校报？这校报怎么没日期？绫哥，上面是你哎！” 　　谢宁动了动耳朵，朝小胖手里的校报看去。 　　先前的篮球赛，袁园以其主题编辑了一期校报，明明拍了很多段绫的照片，校报上却一张都没刊登，显然不愿分享段绫的照片给别人看。 　　既然那校报上没有日期，应该是制作来自己收藏的。 　　…也是够煞费苦心了。 　　“关我屁事。” 　　然而拿到想要的东西后，段绫显然对别的没兴趣，看都没看一眼，趴回桌上接着补觉。 　　袁园这会儿还没走，远远看见这一幕，清秀的脸霎时失了血色。 　　除了段绫本人，其余吃瓜群众都觉出了不对，谁也没敢多问，对了个眼神，江心和小胖默默转回去研究校报了。 　　对待男配，段绫一如原书般没有心。 　　胸口的郁气逐渐散却，谢宁目光转向身旁，他眼睛尖，瞥见被段绫揣进口袋的东西似乎是张储存卡。 　　他疑惑地歪歪头，储存卡…？ 　　当晚回到宿舍，谢宁给何漫卷打了个电话。 　　段绫不肯说，那就别怪他问其他人！ 　　通过套话工具何漫卷他才得知，虽然照片从警察那里要回来了，但完好度不高，有的沾了血，有的被玻璃划坏，总之还能看的没几张。 　　白天看到的恐怕真是照片的储存卡，光是想想，谢宁就一阵别扭。 　　说不上开心，但也不是讨厌，反正就是平静不下来。 　　他到底非要这些照片干嘛啊！ 　　“绫哥当时都气死了。”何漫卷如今说起还心有余悸：“谢宁，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谢宁忍不住嘟哝：“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哈哈哈这个我理解，偷拍什么的多变态啊！不愧我绫哥！” 　　“咳咳…！”谢宁硬着头皮解释：“其实也不算偷拍。” 　　“那照片哪里来的？噗，不过这事我们圈子里都传疯了，一个个都不信，等着月底现场求证呢。” 　　“月底？” 　　“圣诞节啊，过节加绫哥生日，我还在犯愁送什么呢，你想好了么？” 　　握着手机的手指忽地扣紧，饶是告诉自己无数遍，不要再关注所谓的剧情，在某一个时间点，可能发生的事还是会自觉在脑中浮现。 　　圣诞节，这一天就象征着不愉快的剧情。 　　被众星捧月的角色总有人想将其拉至泥泞的水洼，得不到就毁掉在书中的世界处处可见。 　　没有说明是男配还是对头动的手，总之在圣诞节当天，段绫被人设计了一把，没有造成身体伤害，也不算出洋相，算是件加深与男配羁绊的剧情，强行给软硬不吃的万人迷染上颜色。 　　他有洁癖不准别人碰触，原作者就帮男配制造接近的机会，没了反抗能力的段绫，就看谁能抓住机会了。 　　回忆着那段剧情，谢宁眉心皱得死紧。 　　段绫那么矜骄一个人，被迫让情欲支配了思想，即便最终保持住理性，清醒之后，难免会陷入自我嫌恶的情绪里，毕竟他这辈子就没输给过什么。 　　一朵云端上的花，偏要让其在泥潭里摔一跤，花瓣没有摔坏，可形成的记忆却成了洗不掉的泥巴。 　　原作者到底怎么想的？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宿舍的房门突然被推开，段绫大摇大摆走进，顺带反手关上了门。 　　上次见面还是晚自习前，今晚段绫没上晚自习，说是要回去补觉，这会儿是睡醒了？ 　　挂断电话，刚琢磨完剧情，谢宁眼前带了层滤镜。 　　走到椅子边坐下，段绫迟迟没等着他提问，瞥过眼，对上他疑似同情的眼神，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啧，别恶心巴拉地看着我。” 　　谢宁：“……” 　　但凡一个禁不住打击的，这句话就够分手了。 　　“你怎么来了？”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他又补充问道：“魏神呢？他去哪了？” 　　班上逃了晚自习的就这两位，他回宿舍的时候也没看见魏双南，身为室友，他恐怕还没段绫和魏双南熟稔，便顺嘴问了句。 　　“你太吵，他要换宿舍。” 　　谢宁脑袋嗡的一声，扬起声调：“换宿舍？！” 　　“嗯哼。”段绫撒起慌来眼皮都不眨，抬起下巴朝桌上示意：“东西都搬走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他倏地瞪向老神在在坐着的某人：“是你要换的对不对！” 　　段绫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昨天三番两次被打岔，再好的耐心都要被耗光，更别说本就没耐心的人。 　　得知谢宁压力没那么大，更没有过极端想法，段绫自然没了顾忌。 　　他坐在椅子上，手机在指间不间断地转动，一分钟后，不轻不重地掉在桌面。。 　　谢宁正在屋内寻找着原本属于魏双南东西，找来找去果真都不见了。 　　“你们晚自习没上，竟然是为了换寝室？！” 　　他不答应搬过去，这家伙竟然直接搬过来了，魏双南怎么这样！ 　　谢宁正为与前室友的脆弱友情感到愤懑，路过书桌，胳膊突然被抓住。 　　他没好气地转头，段绫微仰着头看他，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精致艳艳。 　　只要不开口，就很赏心悦目。 　　“别俯视我。” 　　“……” 　　随着话音落下，段绫突然增加力道，硬生生将人朝自己一扯，谢宁惊呼一声，险些坐到他腿上。 　　“干嘛啊！” 　　没有得逞，段绫‘嘁’了一声，索性站起。 　　书桌旁的空间有限，他往前走，谢宁被逼的后退，直到半抵在书桌上。 　　“犯规了么？” 　　段绫勾唇问了一句，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嘴唇。 　　灼热的温度爬上面颊，突如起来的口干舌燥，谢宁不自觉扫向屋内的饮水机。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却有种看得到喝不到的焦灼感。 　　段绫双手撑着他两侧的书桌，完全封死了出路。 　　只是一个晃神的工夫，唇上一片柔软的触感，不止出路，连带封锁了呼吸。 　　谢宁被迫转回视线，在段绫还在逼近的动作里，重心不断后移，最后不得不抬手紧抓住对方的衣服。 　　段绫半阖着眼，如此近的距离，他眼底淡淡的意乱情迷裸露在外，比唇上的触感更让人悸动。 　　水润的眸光渐渐柔和下来，扯住衣服的手轻环上腰，谢宁闭上眼，睫毛颤个不停，小心又笨拙地回应。 　　段绫的动作骤停，湿热的呼吸摇曳，而后如同暴风雨般撬开他的唇齿。 　　就在馥郁的香气几乎浸透味蕾时，门口突然传来两声礼貌的敲门声。 　　半天没听到应答，来人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段…？”袁园探头唤道。 　　刚吐出一个字节，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瞳孔一缩。 　　犹如凭空一记重锤，又似坠落冰窟，从头到脚僵硬得没了知觉。 　　袁园傻站在原地，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门口的动静，谢宁涨红着脸抵着段绫的胸口：“等…有人来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三次被打扰，段绫彻底火了，随手拿起本书朝门口砸了过去。 　　“去他妈的，滚出去！” 　　砰的一声！ 　　书本砸到门板，而后摔落在地，再朝门口看去，只能看见一个落荒而逃的影子。 第60章 圣诞节邀约 　　男朋友脾气太坏了怎么办？ 　　谢宁表示, 这个问题无解。 　　比如现在，兴致被打断, 他感觉段绫快要气疯了, 比起主角，那身森然可怖的气场更像是个反派。 　　正对着门口，他认出了那人影是袁园, 为此还松了一口气，若是换成其他不知情的同学，事情可就麻烦了。 　　这么一番惊吓之后，谢宁默默将锁门一事记在了心上。 　　脸颊泛起麻酥酥的痒意，段绫的鼻息轻轻掠过。 　　察觉到他还想继续, 谢宁顿时鸵鸟一样埋在他肩头，微喘着说：“不要了！” 　　这话刚说出口, 两人同时愣了下神, 段绫身上澎湃的怒意霎时凝固，谢宁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是不是缺氧缺到脑子短路了！ 　　可能过了一分钟也可能更久，段绫隐忍着深吸一口气，声线愠怒：“我去洗澡。” 　　刚被冲淡的暧昧气氛瞬间有了回升的趋势。 　　谢宁倏地松开手里的衣料, 坐下翻找起书本，手忙脚乱不说, 头都不敢抬。 　　“我, 我复习！” 　　后方先是传来锁门声，然后才是拉开浴室门的声音，直到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 他才定格般停下动作，而后一点点弯腰贴在书桌上。 　　冰凉的桌面强行帮脸颊降了温，却减不掉心头的罪恶感。 　　蔚蓝三中修建宿舍是为了让学生留校学习，结果他们竟然借宿舍之便在… 　　双手抱住头，谢宁懊恼地嘤咛了一声。 　　高三谈恋爱，他肯定是疯了，如今还住在同一屋檐下，这谁遭得住啊！ 　　一开始的约法三章成了摆设，还说什么不会打扰他学习，段绫现在明明是没上限的在打扰他！ 　　之后的二十分钟，谢宁反复告诫自己，别忘了来蔚蓝三中的主要目的，并且准备等段绫出来，就和他来一场严肃对谈，主要关于接下来的同寝生活。 　　二十分钟后，人还没走近，香喷喷的味道先传了过来，堪比人形熏香。 　　这种味道一开始让人很不自在，如今却能放松心神，段绫在不远处的认知，潜意识里竟然会给他淡淡的安全感。 　　洗过澡，段绫没有直接睡觉，而是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手机摆弄了起来。 　　不知是余怒未消还是怎么的，他脸色不太好，但也不能说很糟，一双桃花眼浮了层水雾，心不在焉中透着一抹深思。 　　这副模样让人有点没底，谢宁决定先做迂回。 　　“刚才来的是袁园。”他说。 　　“知道。”段绫眼底泛起冷意，霎时冰冻了水雾：“他不敢说。” 　　“他为什么来找你？” 　　“我怎么知道。” 　　如何漫卷所说，背后藏照片这事确实难以启齿，将心比心，如果他管别人讨要段绫的照片，肯定也不愿意让段绫知道，更别说段绫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了。 　　追问的话默默换了角度，谢宁轻描淡写地说：“他好像喜欢你。” 　　“嗤。”段绫抬起眼皮，语带轻蔑：“喜欢我的多了。” 　　这话的潜台词大概是‘关我屁事’。 　　换成其他人这么嚣张，免不了要被讥讽大言不惭，心里没数之类的，可从段绫嘴里说出来，谢宁第一反应却是原来他心里还挺有数的。 　　心里有数，还和对方来往，那就是没把自己当回事呗。 　　还不如心里没数。 　　谢宁垂下眼，没接话，随手在卷子的选择题后写了个‘C’。 　　“错了。” 　　他划掉，又写了个‘B’。 　　“再改。” 　　这次划得有点用力，差点戳破卷子。 　　段绫侧身半拄着，饶有兴致地说：“二选一，接着蒙。” 　　置气般将剩下两个选项都写在了后面，笔尖悬在上方，等着划下去。 　　哪知道从旁伸来一只手，按着他的笔全给划了。 　　“重选。” 　　刚洗过澡的手心温热，就这个姿势来看，明显比他的手大一些。 　　段绫挑起眼梢，似笑非笑地问：“喜欢我的那么多，我就选了一个，你还想选几个？” 　　“……” 　　那道题最后选了什么，谢宁不记得了，还没等他审题，段绫便强势地按着他写下答案，然后把笔甩到了一边。 　　同寝的第一天，计划里的学习进度停滞一天，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在某人无止境的教导下，计划之外，他学会了换气。 　　…… 　　换宿舍这件事，魏双南无声背下了锅。 　　第二天一早，后来得知的小胖等人还以为谢宁和魏双南闹了矛盾，被问起时，除了沉默，他们根本无法反驳。 　　反观挑起这事的某人，不光达成目的，还落得一身轻松，成了换宿舍事件中无辜被牵连的存在。 　　小胖还在追问缘由，林朝然多看了段绫几眼，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同寝室这么久，他多少了解点段绫的性子，觉得对方实在不像舍己为人的人。 　　而且魏双南为什么偏偏找他换床位，他可以找自己，甚至找小胖，为什么偏偏找段绫，而且搬的悄无声息。 　　怎么也想不通，林朝然挠了挠头，索性抛到脑后不想了。 　　“对了，昨天袁园来找你了，我让他去906，他去了么？” 　　话音刚落，段绫和谢宁同时抬起了头。 　　林朝然被两双眼睛盯得一愣：“怎，怎么了？没去？” 　　“来了！”谢宁心虚地抢先答，表情有些生硬：“不过没什么事。” 　　“这样啊…” 　　林朝然点点头，没有多想。 　　被袁园撞到属实意外，之后的几天，谢宁又觉得那说不定是件好事。 　　因为自那天开始，袁园再也没有来六班找过段绫。 　　偶尔在操场或食堂偶遇，他都会狼狈地逃走，就像一个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单恋少年从虚构的美梦中醒了过来，终于找回了理智一样。 　　谢宁其实多少能理解，面对万人迷，很多阅历丰富的男配都没有理智，更别说一个未成年的少年了。 　　原书里偶尔会以男配的视角展开，举一反三，他甚至能描绘出袁园的心理变化。 　　一开始只敢远远看着，只能靠偷溜出学校，印在照片里才能留住的憧憬某天突然出现在眼前，不但转到他的学校，还主动找他说话，即便内心深处清楚原因，却仍想自欺欺人一次。 　　八九不离十。 　　可惜越耀眼的光芒越伤人，抓不住又留不下，硬是凑到跟前，只会被灼得遍体鳞伤，及时止损其实是件好事。 　　就算没有他，袁园也无法在其他男配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所以一直以来，谢宁对这个小学弟没多少敌意，不如说只要对方不针对他，他都没太多敌意，最多有点不舒服罢了。 　　说到底，因为原书里，段绫没喜欢过任何人。 　　在万人迷设定的男朋友身上吃醋，没有比那更浪费时间的了。 　　…… 　　以前段绫都是踩着点进教室，自从换到同一个寝室之后，他不得已改变了生物钟。 　　早上叫人起床时，连续几天经历了差点被打，被认出，被硬按在怀里赖床后，谢宁不得已也改变了生物钟，从提前半个小时变成了提前十五分钟到教室。 　　少睡了十五分钟而已，段绫竟然能半昏迷一上午。 　　多数老师念在他成绩好，对他都会纵容一些，除了格外看重学生学习态度的数学老师，谁在他的课上睡觉，二话不说一个粉笔头就甩过去了。 　　阳澄的众多老师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敢想不敢做的事，蔚蓝三中没什么背景的同行却能轻易做到。 　　也不知道答应了校长多少条件，段绫脸色阴沉如水，额头青筋直跳，最终竟然也忍了下来。 　　要不是听到他嘴里嘟囔着什么‘弄死’之类的，谢宁都要怀疑他也换了芯子。 　　下课铃打响，旁边哐的一声！ 　　在数学老师瞪成铜铃的注视下，其他同学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后排的‘不良’黑着脸走出教室，如墨的头发上还顶着几点粉笔灰。 　　这在蔚蓝三中，简直能纳入十大年度事件。 　　不知道为什么，段绫少见的吃瘪模样，让谢宁有点想笑。 　　离开蔚蓝三中之后，估计很难再看到他这一面，越是稀奇的事情自然越要珍惜，将弹到桌上的粉笔头保存好，他才跟着走出教室。 　　段绫也没走多远，就靠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玩手机。 　　数学老师先出的教室，直直朝段绫走了过去，似乎要捉个人赃并获，在两人距离两米的时候，谢宁眼睁睁地看着段绫打开窗户，将手机丢了出去。 　　“…！” 　　数学老师显然也被他这干脆利索的动作吓到了，指着人‘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气得甩手走了，看方向直奔校长室。 　　这也算有钱人的快乐吗？谢宁表示无法理解！ 　　他走近时，段绫还在冷笑。 　　“笑什么？你就把手机扔了？！” 　　鄙夷瞥了他一眼，段绫抬起胳膊，手机魔术一样从袖口滑了出来。 　　“扔？损人不利己有什么意思？” 　　谢宁：“……” 　　智商怎么都用在这地方了，幼不幼稚啊！ 　　在阳澄，就是对吴主任，段绫也没做过这种恶作剧。 　　但转念一想，段绫在阳澄被缠得烦不胜烦，也没心思想这些，而且在阳澄，娱乐活动还能打打架，折腾折腾何漫卷，这里虽然清净，对天才和学渣来说都无聊透顶，机械性地写卷子不说，上课还不准睡觉。 　　这么想想…还挺委屈他的。 　　“要不你以后早上多睡一会，咱们分开走。”谢宁试探提议。 　　“啧，少命令我。” 　　气头上的段绫一向不讲理，习惯他的脾气后，谢宁逐渐能分析出不讲理背后的意思，这句话翻译过来恐怕是‘不行’。 　　段绫一米八三的个子，比他要高上五厘米，他要踮起脚，才能勉强看到段绫的头顶。 　　“那你晚上早点睡，反正你也不学习。”在意地瞟了好几眼，谢宁没忍住提醒：“你头发上有粉笔灰。” 　　段绫脸色霎时黑了，骂骂咧咧地拨弄起头发。 　　他嘴边又溢出一抹笑意，还没等那笑容扩大，段绫便半眯着眼睛横了过来。 　　“好笑？” 　　轻咳一声，他赶紧正了正神色：“别动，我帮你。” 　　林朝然走出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都说别在老虎头顶拔毛，可走廊尽头的窗边，他那个高冷桀骜的前室友就任由谢宁伸手拨弄头发。 　　一开始段绫头都不肯低，渐渐的大概是不耐烦了，总算配合地微垂下脑袋，这一幕足够林朝然惊得张大嘴。 　　别说是他，就是魏双南看到这一幕，恐怕都要吓一跳。 　　说不出的怪异感再度涌现，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酸涩，林朝然呆站在原地，直到段绫似有察觉地看过来，才慌张退回教室。 　　这趟本来就是出来找人的，见他刚出门就回来，江心疑惑道：“班长，他俩人呢？” 　　“在走廊里聊天。”林朝然暗道自己肯定想多了。 　　以前同校，现在又同寝室，关系肯定更亲近一点。 　　“走廊聊天？啊！绫哥还没消气吧！”回想起刚刚，小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我还以为老秃朝我发的暗器呢！吓我一跳，结果是绫哥，哈哈哈哈。” 　　“你在笑话段绫？”江心冷冷斜了小胖一眼，随即捧脸道：“下课那会儿他可太酷了，你看老秃那脸，都快气成调色盘了。” 　　收敛笑容，小胖摸了摸鼻子：“我没笑话绫哥，这不…就挺好玩的么，不过他把老秃得罪狠了，老秃不能给他数学竞赛的名额吧。” 　　江心点头：“那倒是，不过我感觉段绫也不稀罕，他不写作文都能上A大吧。” 　　“……” 　　人比人气死人，几个人默了默，同时转开话题。 　　小胖兴冲冲地问：“对了，圣诞节都有安排没？” 　　距离圣诞节还有十天，今年的圣诞正赶上周末，连蔚蓝三中的学生都饱含期待，紧张了半年，很多人都打算借此给自己放上一天假，当然，大部分还是会泡在学校啃书。 　　“咱们怎么过？吃火锅？” 　　江心翻了个白眼：“周末！那是周末哎！就不能出去过吗！” 　　“出去？”小胖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外面都是小情侣，我为什么出去找虐？” 　　说完他还想找认同感，唤了声魏双南：“魏神你说是不是，咱在学校过得了！” 　　“随便，我不参加，有事。”魏双南没有如他所愿。 　　小胖和江心同时哀嚎一声，但魏双南说有事，一般是真的有事，他家大业大的，圣诞节有安排也正常。 　　“太不凑巧了！” 　　忍着郁闷，小胖余光捕捉到发愣的林朝然：“班长，你说呢？你不会也有事吧！” 　　林朝然回过神，面上闪过一抹羞赧：“不好意思，我也…” 　　“卧槽，你们不会都背着我脱单了吧！太不讲义气了！” 　　江心挨个扫过两人的脸，又瞥了一眼小胖，毫不客气地说：“他俩颜值在那摆着，脱单也正常，不是他们不讲义气，是你不争气。” 　　本想说自己没事的蘑菇头沉默半晌，选择继续刷题。 　　小胖被打击的说不出话，下意识就找谢宁求安慰，这才想起谢宁不在教室。 　　“算了算了，胖爷我自己也能过！我宁可刷题都不出去吃狗粮！” 　　几个人都有事，估计这个局蹿腾不起来，小胖落寞地转回去刷题了，这次期末考试的数学成绩涉及一个全国级别数学竞赛的参加名额，既然耍不起来，他起码要占一个名额。 　　等上课铃打响，回教室后接收到小胖幽怨的目光，谢宁一头雾水，正想追问。 　　“脖子闪了？” 　　段绫朝前踹了椅子一脚，小胖立马灰溜溜地转过去了。 　　除了数学课的插曲，一整天都风平浪静的。 　　临近期末，蔚蓝三中的学习氛围更加紧张，起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 　　晚自习结束，谢宁没急着走，今天的作业有点多，怕回寝室后耽误进度，他干脆决定写完再回去。 　　他不急，段绫更不急，班里的人走了大半，他还在桌上睡觉，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等到后排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朝然回过身，看了正垂眸做题的谢宁几秒，抿了一下微干的嘴唇。 　　“谢宁。” 　　谢宁停下笔，这才发现班长今天也留下了。 　　“班长，怎么了？要问题？” 　　“不，不是问题！不对，我是有问题…” 　　谢宁偏了偏头，面露不解。 　　当了几年的班干部，数不清当着多少人的面做过演讲，可林朝然感觉就连和校长汇报情况，都没有此刻让他紧张。 　　喉结滚动了几圈，深吸一口气，林朝然抬起头，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僵着脖子逼自己直视对方。 　　“我想问，圣诞节…你有空吗？” 　　谢宁被他的架势吓了一跳，下意识重复：“圣诞节？” 　　“对，听说晨曦广场冰雕了一颗巨型圣诞树，要，要不要一起去看？” 　　后排同学基本走光了，林朝然声音不大，传播范围不超过三米。 　　相距一米内，背朝两人睡觉的段绫蓦地睁开了眼。 第61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段绫醒来的猝不及防。 　　林朝然正提着心脏等待答复呢, 怎料前室友很不适时地起身，正用一种尤为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在那种目光下, 他不得已又咀嚼了一遍刚说的话, 确定不算冒犯才放下心。 　　即便段绫醒来，如今也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顾不得第三个人在场, 林朝然挪回视线。 　　“圣诞夜会点亮冰雕圣诞树，一起去看怎么样？就当…调整心态。” 　　林朝然越说声音越小。 　　高考在即，明知道不务正业，他还是想试着传达自己的心意。 　　至于更近一步的尝试，现在他还不敢想, 起码要等到毕业再说。 　　和现实不一样，这是个不区分同性恋和异性恋的世界。 　　圣诞节, 两个人, 以及林朝然不同往常的态度… 　　谢宁呆滞几秒，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 　　作为炮灰，在这个明确主角的世界里，还是主角就在旁边的场景下, 他从未想过还存在这种展开！ 　　难以掩饰面上的失措，谢宁放下笔堂皇道：“班长, 我、我有其他安排。” 　　这已经算是非常直接的拒绝了。 　　林朝然微扬的嘴角僵住, 随即憨笑着挠了挠头：“也对，高三学习太紧了。” 　　两人一问一答，不足半分钟的时间。 　　足足用了半分钟的时间, 场上的第三人才搞清楚状况。 　　段绫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想约他出去？”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插一嘴，还说的这么直接，红晕再度爬上脸颊，林朝然飞快瞥过谢宁，点了下头。 　　注意力都在另一个人身上，林朝然没注意到，随着他点头，段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那笑容，就像已经逮到兔子的狼，遇到了不自量力跑来觊觎他食物的绵羊，是肉食动物对草食动物的轻蔑。 　　距离很近，谢宁能清楚感觉到身边气场的变化。 　　不想生出事端，他硬着头皮重复：“抱歉班长，我去不了。” 　　“没关系，那等下次有机会…” 　　“什么机会？”段绫打断。 　　他仰身后靠椅子，搭在桌上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滑动手机，与生俱来的贵气压制着痞气，却压制不住难驯的野性。 　　林朝然莫名有些心悸。 　　明明段绫什么都没做，他却好像正被什么凶兽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会被咬断脖子似的。 　　他面向前室友：“就…春节或者周末什么的。” 　　滑动手机的动作骤停。 　　下一秒，段绫气极反笑，作势要站起身：“你他妈还…！” 　　谢宁：“…！” 　　一把将人拽回座位，趁着两人都在愣神，谢宁飞速塞好书包，顾不得会不会被瞧出端倪，拉着段绫就往外走。 　　“班长！圣诞节的事抱歉，我就先回宿舍了！” 　　段绫就是个不可控的存在，什么约法三章，他发起疯来狗链子都栓不住！班长因为这被咬一口那可太冤了！ 　　好不容易将人拉出教室，手上刚放松力道，就被不客气地甩开。 　　不等段绫开口，谢宁先发制人：“说好不打架的，你想干嘛？” 　　段绫反问：“他当我死的？” 　　谢宁无奈：“班长又不知道。” 　　“不知道就让他知道。” 　　就你刚才那架势，哪里像是要好好说话了！ 　　谢宁腹诽，没办法，只好翻旧账：“你不是答应我不公开。” 　　段绫一噎，像是才记起这茬。 　　见他冷静了些，谢宁试图缓和话题：“班长可能没别的意思，我圣诞节又没空。” 　　相处的久了，结合原书记忆，他总结出了段绫生气时的两种形态。 　　一种就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言行举止都循着本能来。 　　另一种要复杂点，好比将沸腾的水壶丢到冰水里，内里温度巅峰，在外却摸不出来，那就比较严重了。 　　前者还好，一点点顺毛总能降温，后者才麻烦，根本无从下手，烫不烫伤只能听天由命。 　　此刻的段绫，显然处于前者。 　　饶是如此，路上他也全程沉着一张脸。 　　“圣诞节的事推了。” 　　谢宁一怔，眼波流转，装傻问：“为什么？” 　　段绫面色更冷：“要债。” 　　…要礼物就要礼物，干嘛说什么要债。 　　这一装傻好像又添了一把火，段绫似乎觉得他不知道生日的事。 　　但作为书外看着主角‘长大’的读者，即便何漫卷不提，这种事他还是能想起来的。 　　距离圣诞节还有几天，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他讪讪跳过了这个话题。 　　同寝之后，小树林被打入了冷宫。 　　路过时，谢宁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一个人都没有。 　　比起寝室，室外更适合降火，在前方的人走出桃树林前，他扯住触手可及的衣角。 　　段绫不耐烦地说：“放手！” 　　…好凶，跟只呲牙的藏獒似的。 　　就是不公开关系，至于么。 　　谢宁张了张嘴，在对方毫不逊色寒冬腊月的注视下，老实松开手。 　　虽然松手了，但他没动，原地对走远的段绫行注目礼。 　　大概相距十米后，前方的人停住了。 　　段绫转过头，远远就能瞧见眉眼间密布的黑云。 　　“发什么愣？！” 　　他明明没做错事，凭什么被凶，还莫名挺虚的。 　　谢宁有点纳闷，最后归咎为段绫的样子太唬人了，给人一种他特别占理的错觉。 　　不过因为这事吵架实在没必要，段绫闹脾气，受害者还是自己。 　　谢宁分析完利弊，湿漉漉的眼珠转了转，最后半垂下来，脚底还是没动。 　　又过了半分钟，前方传来足以让人胆战心惊的骂声，压迫性的身影迎面走近。 　　这程度还不至于挨揍，谢宁有恃无恐，躲也不躲。 　　“你他妈还非得拽着才能走？” 　　大脑自动过滤掉难听的话，他直接解释：“班长平时很照顾我，不是也很照顾你么，我不想闹僵。” 　　林朝然不像那些男配，如果知道他和段绫的关系，肯定会自责当着段绫的面邀约。 　　他那种老好人的性格，说不准还会耿耿于怀，影响过几天很重要的期末考试。 　　听他这么说，段绫更窝火了：“关我屁事！” 　　有理说不通，谢宁叹了口气，决定换个方式顺毛。 　　他仍半低着头，朝前半步，拉近脚尖的距离，撞进前方的怀抱。 　　炙热的体温渗过布料，察觉段绫身体登时僵住，谢宁抱的更紧了些。 　　“你别生气了。” 　　他拿的又不是炮灰逆袭剧本，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么。 　　不能公开，下次他说清楚自己不是单身不就好了，林朝然等人知道他谈过恋爱，直接说和前任复合了，大实话。 　　耳边没有听到回应，身上却多了两条手臂的重量，谢宁松了口气，感觉事情应该是翻篇了。 　　虽然脾气臭，还挺好哄，段绫以前软硬不吃，现在软硬都吃点，服软的效果似乎更好。 　　然而他还是想的太简单。 　　位于视线盲区的身后，林朝然正呆站在不远处。 　　A市刚下过一场雪，四目相对，桃枝上的积雪衬得桃花眼越发妖冶。 　　段绫肆意扬起嘴角，垂头低声说：“亲我一下，我就不找他麻烦。” 　　谢宁脸一红，想着他怎么突然转性了，这脾气消得也够快的。 　　“快点。”段绫抬眼看向林朝然：“这里没人。” 　　“……” 　　趁着他低头的姿势，谢宁飞快亲了下他的嘴角。 　　“好了，回去吧，外面好冷！” 　　段绫这次没说什么，扫了不远处面白如雪的林朝然一眼，顿觉无聊，揽着谢宁便走，直到迈入监控区域才放下手。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谢宁毫无所觉的时候结束了。 　　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段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当天再没有提起林朝然。 　　而第二天，谢宁发现林朝然似乎在避着他。 　　以为是自己昨天突然离开太没礼貌，他犹豫许久，还是没有主动凑近。 　　临近高考，班长这么努力的人，还是不要在他身上分心了。 　　小胖等人完全没意识到几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自从圣诞节聚会告吹后，一个个便打了鸡血一样刷起数学题。 　　不止他们，整个高三楼层都盛况空前，一到课间，班上数学成绩拔尖的学生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这场数学竞赛这么重要？” 　　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谢宁都不太了解，只能一边跟着刷题，一边打听消息。 　　“重要啊，这次期末考数学排在年级前十才有资格参加呢。”江心说。 　　小胖转过头，憔悴地补充：“还只是有资格，今年不知道分给咱们多少名额，具体是谁还要老师选，光是个资格都挣破头。” 　　几天而已，他脸上的肥肉都消了一圈，由此可见这次竞争的凶残。 　　“往年数学竞赛的前十名，只有其他科不太差，基本都能保送A大，哪个学校不是抢着要。” 　　谢宁咋舌：“含金量这么高？” 　　江心点头：“不过难度特高，不止奥数，听说还考大学数学，能排上前十的都是大变态！” 　　她意有所指地瞥向魏双南，压低声音：“变态程度都和魏神差不多，他肯定能挤进去。” 　　象征着命运转折点的高三，普通学生都在为高考争分夺秒，而大佬却已经犯愁该拿下哪所高校的保送名额。 　　谢宁随着她一起看向魏双南，其他人都在做数学题，大佬却在写物理卷子，白天写完作业，晚自习肯定又不上了。 　　说是变态一点都不为过，不过这边还有个大魔王。 　　想到什么，谢宁朝另一边看去，果不其然，段绫睡得正熟。 　　蔚蓝三中许多学生送过他东西，他只收了一样，青蛙抱枕。 　　谢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这位置可真是块锻炼心态风水宝地。 　　“全国级别的比赛，每个学校只有几个名额，属于优中选优。”小胖摆弄着手指：“咱们应该能分到七八个吧，魏神你现在就能申请保送了吧，还参加？” 　　魏双南‘嗯’了一声，沉稳的气质像是已经拿到第一了。 　　小胖哀嚎一声，哭丧着脸说：“这就没一个名额，绫哥应该不参加吧，寒假考试，他留家睡觉吧！” 　　“他参加。”魏双南说。 　　以段绫的性子肯定选睡觉，谢宁顿了顿，随即想起这可能也是校长提的转学条件。 　　“两个位置没了。” 　　小胖生无可恋，将目光转向数学比自己好上一点的林朝然和谢宁，瓮声瓮气地宣战：“今天开始大家都是对手！名额第一，友谊第二！” 　　江心的强项是语文，知道自己没戏，压根就没想争：“今年变态有点多啊，魏神，绫哥，二中的庄明玉，一中的秦飞，阳澄应该也有，光A市就这些了，好恐怖！” 　　听到这，谢宁感觉前十和自己没啥关系了。 　　不过参赛名额还是要争一争的，竞赛在假期，也不会影响上课。 　　他问：“什么时候考？” 　　“今年哪天来着？圣诞后不到一个月吧，期末之后那周。” 　　“一月十五。” 　　身为班长，林朝然了解的更多一点。 　　自谢宁身上挪开视线，他解释说：“考点在B市，十五号开始，参赛的考生一起去B市集训一周。” 　　“哇，那得几千人吧！” 　　“没有那么多，咱们学校成绩好所以名额多，除了A市名额分给学校，其他省份都要学校上报申请名额的，大部分学校都分不到。” 　　江心叹了口气：“一群变态一起集训，肯定很好玩，可惜我不够变态，” 　　几人就竞赛的事聊起细节，谢宁却没有在意什么集训。 　　因为原书里根本没有这一段，就算段绫会参加，会发生他也不可预料。 　　更迫在眉睫的，显然是眼下他能预料的剧情。 　　…今天周五，是平安夜。 第62章 我们做点别的 　　平安夜赶在星期五, 很多学生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学校。 　　有些心飘的，晚自习就偷溜了, 但那只是个别, 对于蔚蓝三中大多数书呆子们来说，别管什么节日，刷题就完事了。 　　一口气赶双休日的作业, 谢宁写的手指酸痛，脱力到快没知觉了，才勉强在平安夜当天赶完。 　　啪叽放下笔，他长长呼了口气，如释负重的动静有点大, 引得同样留下赶作业的江心转过头。 　　“谢宁，你啥时候练得狂草？”拿起他刚写完的语文卷子, 江心看得目瞪口呆：“我还想拿来参考一下, 还是算了吧…” 　　字迹的确有点乱，谢宁羞赧道：“语文老师习惯直接讲卷子，我自己能看懂就行。” 　　周末有一场硬仗要打，提前做好准备是必要的, 他这也是没办法了。 　　万人迷的生日派对，参加的宾客个个醉翁之意不在酒, 恨不得将段绫这块蛋糕瓜分了, 然后就着派对庆祝自己终于将人吃到了嘴。 　　别说在A市，在整个国内的商业圈里，段家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何况段绫是段家的独子，这场生日宴就在他高中结束前，内里的含义莫可名状。 　　这个世界不分同性恋和异性恋，商业联姻自然也不看重男女，再结合原书的背景，与其说明天是圣诞节或者生日，倒不如说是场‘选妃大典’，各路牛鬼蛇神都想在段绫这混个脸熟。 　　如果要将明天的男配分类，谢宁只能泛泛定义为‘已上线’和‘时刻准备上线’这两类。 　　段绫今天没上晚自习，刚下课，他接到通电话后就出了教室，之后便一直没回来。 　　作为一个乖学生，谢宁从来不带手机到教室，自然没办法发信息询问他人在哪，想着明天这位大少爷过生日，恐怕是回段家了。 　　晚自习结束后，他也是强忍着冲动留在教室里把作业写完，如今大功告成，简单收拾完东西便直朝宿舍奔。 　　早知道今天就该带手机了！ 　　看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教室，小胖朝林朝然打了个响指，贱兮兮地说：“林妈，怎么样？” 　　正对着门口发呆的林朝然回过神，苦笑着摇头。 　　打算今天把周末的作业全部攻克的人有很多，小胖，江心等人都在，但林朝然不是为了赶作业，他只是单纯想多留一会儿而已。 　　“你说圣诞节有事，不是约谢宁啊？”小胖讶然道，以为自己想错了。 　　“他有事。” 　　江心遗憾道：“我还以为能迈出第一步呢，看来谢宁是真有事，赶作业赶得字儿都没眼看了！” 　　出于对林朝然的了解，他们几个人多多少少都能看出点猫腻，也乐得默默在旁围观。 　　这要是在大学，几人早就好事儿地撮合了，奈何紧张时期，他们就只敢在旁吃瓜。 　　“圣诞节能有什么事？又不用走亲访友。” 　　小胖摩挲下巴，试图化身福尔摩胖：“你们说他是不是去约会啊？有人比林妈出手的早？！” 　　江心恍然：“还真有这个可能！平常不就总有人跟谢宁搭话么！五班体委？还是二班班花？” 　　这时，蘑菇头突然插了一嘴。 　　“他说谈过恋爱，还是和男的，班花可以排除。” 　　“对哦，他有过前男友。”小胖说：“那没道理啊！咱班长虽说大妈了点，可五班那体委黑不溜秋的，班长没道理输给他啊！” 　　“谢宁没说是前男友。”蘑菇头扶了扶眼睛，语出惊人：“他只说谈过恋爱。” 　　小胖卡巴着小眼睛，隔半天才反应过来：“卧…槽！谈过，谈过难道不是已经分手了的意思么！” 　　蘑菇头耸肩：“不清楚，不过他不像单身。” 　　自从魏双南和谢宁‘分居’后，江心就转换阵营，磕起了班长和谢宁这一对儿，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平时谢宁手机都不带，基本都在刷题，哪有空闲谈恋爱。 　　“直觉，他前几天换微信头像了。” 　　小胖说：“我知道，换成个卡通小锤子，那不是玩梗么，换个锤子哈哈哈哈！” 　　蘑菇头淡淡瞥了他一眼，黑框眼镜下闪烁着睿智的光。 　　“我见过锤子的原图，在魏神电脑里。” 　　空气霎时沉寂。 　　常年被忽略的蘑菇头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接着说：“谢宁的嘴巴隔三差五就破皮，不是很奇怪么。” 　　“卧槽！” 　　江心被发散的想象力吓得笔都掉了：“可他俩不都换寝室了吗！” 　　蘑菇头：“为什么换，到现在也没说清楚。” 　　小胖怔怔道：“是了，一提这个两人就含含糊糊的…原来如此，所以圣诞节魏神也有事！” 　　前cp粉江心还是想不通，脱粉后格外理智：“那难道是因为吵架才换寝室？没道理啊！这比说段绫要换的寝室还离谱！” 　　“绫哥？”小胖拨浪鼓似的摇头：“肯定不是他要换的，换寝室多麻烦啊，我看他平时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 　　江心突然想到什么，轻吸了一口气。 　　“那段绫为什么答应换？” 　　空气忽地再次沉默。 　　直到收拾好书包的林朝然淡声打断：“别瞎猜了，他们不说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大家集中注意力准备考试吧。” 　　几人沉默了一下，觉得好像是这样，瞎揣测朋友的隐私确实不太好。 　　小胖挠了挠头：“算了算了，等胖爷数学冲进年级前十再掰扯！” 　　没讨论出结果的八卦转眼就被抛在脑后，学霸们回到题海继续遨游。 　　… 　　此刻，刚被朋友们猜测恋爱情况的谢宁刚回到宿舍。 　　宿舍楼下停着眼熟的黑色轿车。 　　路过豪车的一行学生在叽叽喳喳地揣测，到底是富二代来接女朋友，还是哪个大少爷想不开跑来蔚蓝三中苦修，谢宁看着那熟悉的车牌号，心底生出某个猜测。 　　回到寝室，一推开门，段绫果然在床上睡觉。 　　李磊楼下等着接人，当事人却在楼上睡觉，该不会是在等他回来吧？ 　　几次的误会之后，谢宁的脑回路被带偏了，一旦段绫做出奇怪的举动，他都试着往自己身上猜。 　　猜对了心情愉悦，猜不对也不会有人嘲笑他太把自己当回事，毕竟没人知道。 　　开门的声响惊醒了床上的人，段绫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合上了眼睛。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谢宁放下书包提醒：“司机先生在楼下等你。” 　　段绫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谢宁做到他床边的椅子上，想了想，问：“你今晚要回去？” 　　直到此刻，两人之间还没戳破段绫生日的事。 　　段绫自己不说，谢宁琢磨着回礼，没想好送什么，也就一直没开口。 　　“嗯。” 　　段绫睁开眼，上下扫过他身上的校服，似乎在纠结嫌弃着什么，最后到底将他扯进了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谢宁想起了白天被段绫独宠的青蛙抱枕。 　　有了前车之鉴，看到段绫没走，他就随手反锁上了门，所以这会儿倒不太紧张，默默调整成了舒服的姿势，他甚至贴在段绫身上吸了两口。 　　“明天的事推了么？”刚睡醒的声音很慵懒，带着淡淡的鼻音。 　　圣诞节他本来就没事，谢宁含糊应了声。 　　“嗯，晚上来接你。” 　　谢宁愣了愣：“明晚几点？” 　　耳边传来手机嗡嗡的震动，抱着他的手臂一松，段绫拿起手机。 　　“八点左右，今天你留宿舍还是回去？” 　　“……” 　　谢宁没接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段家的生日宴是下午五点开始，段绫竟然没打算让他参加！ 　　没等到答案，段绫将注意力从手机转到他毛绒绒的头顶。 　　“说话。” 　　谢宁蓦地推开他坐了起来。 　　“你明天白天有什么事？” 　　段绫皱眉：“装什么傻，那个白痴没告诉你？” 　　说着话，他又想将人拽倒：“说了别俯视我。” 　　…抱就抱，还非得找个理由，这什么毛病？ 　　这次没遂他的意，谢宁灵活背过手臂：“我不能参加？” 　　问这话时，他有点郁闷。 　　明天将围绕段绫发生很多事，有好的，但多数都算不上愉快，阻止事情发生的前提是他在现场，谁知道段绫压根没给他入场券。 　　段绫眼神一顿，面露异色：“你去干什么？” 　　“不是庆生么。” 　　“用不着你去。” 　　“……” 　　胸口隐隐有些刺痛，原本因看见段绫留在宿舍而膨胀的小气球嘣地一下炸开，内里充斥的期待和惊喜看不见又摸不着，瞬间融进了空气里。 　　谢宁张了张嘴，想问他什么意思，临近午夜，段绫手机先发疯似的震动起来。 　　亮起的手机上一个接一个的信息提示，除了几个群聊的艾特，更多的是不认识名字的私聊。 　　…这还没到十二点呢。 　　一脸烦躁地将手机调成静音，段绫指了指桌上的数学习题册：“画的题型期末前自己看，收拾东西，走了。” 　　搞了半天，段绫是在等着送他回家。 　　从蔚蓝三中到庄林小区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谢宁嘴唇抿成了线，坐着没动。 　　“我留宿舍。” 　　段绫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可能念及答应过不会打扰他学习，没说什么，转过身作势就要接着睡。 　　谢宁难掩讶异：“你不回去？” 　　虽然没干涉他的决定，但不爽还是不爽，段绫没搭理他。 　　啧。 　　谢宁撇了下嘴，今天作业根本没必要赶那么紧。 　　没别的事情做，想问的段绫又不说，他拿出刚才赶的卷子，决定重看一遍。 　　平安夜晚，临近十二点，谢宁人在桌边，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熟悉的闹钟声突然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伸手就要关，结果竟然不是自己的，不远处的床上传来些许动静，闹铃声随即停了。 　　谢宁对着自己设置的11：58分的闹铃发了会儿愣，闹钟没用上，眼看着要响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取消。 　　顶着一头凌乱的墨发，段绫坐起身，眼里带着刚睡醒的懵然。 　　也就是这时，握在手里的手机亮起，显示有人打进了电话。 　　段绫直接挂了，然而在他挂断两秒后，屏幕再次亮起，伴随着几条随之涌入的信息。 　　这次他接了起来，不光接通，还走向了阳台。 　　分针转过十二点，一室静谧。 　　月光透过半遮的窗帘洒入，明亮到让谢宁觉得，今年的圣诞节肯定不会下雪了。 　　很有意义的时间，阳台的方向传来低低的人声，段绫还在打电话。 　　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有些空洞，又有些浮泛，起码在这瞬间，找不到该有的落脚点。 　　下巴枕在手臂上，谢宁无声注视着眼前滴滴答答的闹钟，直到分针和时针再度出现夹角，阳台门才被人推开。 　　段绫脸色不是很好，想来刚才的电话不仅仅是生日祝福那么简单。 　　看他穿上外套，谢宁挺直腰板问：“你要回去了？” 　　段绫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即脱口骂了句脏话。 　　“嗯，还有事要处理。” 　　“什么事？” 　　“垃圾事，你到底回不回家？” 　　深深看了他一眼，谢宁转头趴回桌上：“我留学校。” 　　身后一片寂静，过了半晌，才传来段绫的声音。 　　“晚上六点，李磊来接你。” 　　六点，那就是快八点到市中心。 　　这个时间宴会还没结束，段绫大概是打算提前离开。 　　谢宁闷闷‘嗯’一声，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出意外的话，段绫今晚根本走不出段家，更别说来找他了。 　　他忿忿地想，不带自己去，自找的！ 　　后方久久没有传来开门声，谢宁也没回头去看，直到被捏住后颈，他才被迫坐起身。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直面他眼底的怒意，谢宁晃了下神，翻出错过零点的话。 　　“…生日快乐。” 　　脸色稍微好看了点，段绫矜骄地扬起下巴：“东西呢。” 　　“……” 　　…他设闹钟是为了送祝福，段绫设闹钟竟然是为了要礼物。 　　谢宁有些无奈，心情却没有方才郁闷了。 　　眸光闪烁，他别开眼盯着闹钟，神情显得有点心虚：“我忘记准备了。” 　　段绫说，送他想要的东西才算等价的回礼，他最近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好不容易琢磨出点苗头。 　　东西是准备了，但他还没决定要不要送给段绫，就算送，最好也是晚上。 　　话音一落，空气便被阴沉气场压迫至凝固。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挡，零星的雪花踩着圣诞节的前奏一粒一粒飘落，如期而至。 　　桌上的闹钟被粗暴扣下，段绫钳着他的下巴直接吻了上来，唇齿间带着浓烈的火药味。 　　激烈的亲吻逐渐勾起其他反应，一直亲到火气消退，段绫咬了他一口，没控制好力道。 　　谢宁疼得闷哼，正想反抗，段绫却先退开距离。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算了，不用送了。” 　　耳畔响起低哑的声线，含着一点说不出的魅惑。 　　“今天晚上，我们做点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段绫：以前怂的一批，现在怎么上赶着当靶子？ 　　谢宁：为了你的节操 第63章 生日宴 　　做点别的？ 　　段绫离开后五分钟, 谢宁耳边仍环绕着这句话。 　　做什么别的，如果段绫能溜出来, 他俩顶多吃个饭, 在外面压压马路，但这个可能性可以直接排除，段绫出不来, 他今天也没打算老老实实傻等。 　　在宿舍独自度过了一晚，第二天大清早，他便回了庄林小区。 　　中午时分，何漫卷站在小区门口，一言难尽地环视四周：“你就住这？” 　　谢宁不以为然, 点头说：“这挺好的。” 　　“哪里好啊！” 　　何漫卷对着老旧的楼房呢喃，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地方真能住吗？不是危房吧？绫哥也太抠门了…” 　　谢宁将人注意力拽回来：“今天可不是让你来嫌弃房子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约何漫卷在市中心见面来着, 可这家伙非要来他家。 　　对于普通百姓的居住环境, 傻白甜的反应很直接，一个没吃过苦的金贵小少爷，这会儿还分析起来了。 　　“绫哥房子一大堆，你干嘛住这儿啊, 难道这有什么好东西？” 　　“你管的倒不少。”和小少爷没共同语言，谢宁懒得多说, 催促道：“参观完了没？该走了。” 　　何漫卷讪讪挠头, 主动拉开车门：“走吧走吧，先去段家。” 　　上次何漫卷听谢宁说谢家破产的事，还以为是谢宁搪塞他的谎话, 因为谢谢糖果厂不但运营正常，最近还出了新口味，怎么也不像要倒闭的样子。 　　可今天亲眼瞧见谢宁的住处，何漫卷不得不回头去琢磨破产的真实性了。 　　洗好安全带，谢宁象征性地问：“宴会几点开始？” 　　“五点左右，冬天白天短，所以会提前一点。” 　　出席这种正式的宴会，服装上不能太含糊，原主怎么说也曾是暴发户，得体的小西装还是有的。 　　当初谢老爹刚刚暴富，正膨胀的时候，定制西装都专挑最贵的来，他身材没有太大的变化，三四个月前的衣服依旧很合身。 　　车上，何漫卷猫眼滴溜溜地打量他，爪子突然就伸上来了。 　　手欠地捏了把谢宁的脸，何漫卷有些纳闷：“谢宁，你之前存在感怎么这么低啊，其实你长得一点不像暴发户，谁说你配不上绫哥的。” 　　拨开他的手，谢宁怀疑他记忆出了问题：“不是你说的么？” 　　“不可能！我又没瞎！” 　　许久不见，何漫卷有些出神地看着他，两人同坐在宽敞的后排，他不知不觉朝谢宁挪近了一些。 　　越看他就越觉得，如果非要论外貌上的差距，绫哥应该算凶残版的谢宁，与其说靠五官取胜，不如说是靠杀气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类型不同，就像红玫瑰和白莲花，没什么可比性。 　　何漫卷只能说，在他见过的所有清纯白莲花里，谢宁是长得最好看的一朵。 　　偏偏这人存在感不强，不自知又没什么防备，比绫哥好接近太多了。 　　如今这个距离，要换成绫哥，早一拳揍过来了，谢宁却还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对他的靠近恍若未觉。 　　今天的事让何漫卷有些不解：“谢宁，为什么让我带你去？你直接找绫哥不就得了。”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谢宁闷声道：“他不带我。” 　　段绫不让他去，为了避免男朋友被套路，他只能另辟蹊径，从旁人下手，而这个旁人选何漫卷最合适不过了。 　　“不带你？为啥？” 　　“不知道，他说什么用不着。” 　　手机传来几声提示音，何漫卷拿出看了几眼，突然若有所思地说：“今天乱七八糟的人一大堆，都是冲着绫哥来的，他可能是怕顾不到你吧。” 　　在病房里，亲眼见识过段绫谈恋爱的样子，何漫卷说着话时有些没底气。 　　绫哥看起来是认真的，但对待恋人有没有那么细心还真说不准，他们这些人都猜不到绫哥在想什么。 　　听到这话，谢宁却是眼神一顿，想起了两人交往的缘由。 　　一开始段绫找男朋友，就是为了在这类场合上拿来当靶子，转移男配的注意力，现在却不让他参加，如果反过来理解的话，没准还真是何漫卷说的意思。 　　“嗨，问题不大，今天哥护着你。”何漫卷扬声说，顺带拍了拍胸脯。 　　对着谢宁的脸蠢蠢欲动，他一边吩咐司机开往常去的理发店，一边借机又摸了一把。 　　“时间还早，我去弄个头发，一起吧。” 　　谢宁对着车窗看了看：“我就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何漫卷煞有介事地瞪起猫眼：“今天晚上多少翘屁股的花孔雀，还有几个电视上的小明星，都眼巴巴地往上凑，你怎么一点危机感没有？” 　　谢宁：“……” 　　架不住何漫卷的反复劝说，耗费了大概一个小时，两人终于弄好了头发，离开前，长发造型师笑吟吟地递给谢宁一张名片，上面画了颗小小的爱心，结果被何漫卷当场没收。 　　“等下绫哥在他身上看到你名片，能把你店砸了信不信？” 　　长发造型师细品了一会儿，脸色倏地变了：“他，他就是…” 　　何漫卷郑重点头，那张名片被光速收回，造型师干巴巴地道了个歉，竟然还拜托他不要告诉段绫。 　　谢宁：“……” 　　段绫在外是有多恶名昭彰，连个造型师都怕成这样？ 　　上车后，何漫卷还挺得意：“我之前说了吧，就上次车祸照片的事儿，圈子里都传疯了，现在都知道绫哥来真的！” 　　他嘴里所谓的圈子，谢宁不清楚到底是那些人，估计一半是不待见他的男配。 　　“一开始不就传出去了么？” 　　“不一样！”何漫卷不知从哪拿出个小镜子，边摆弄头发边说：“当时大家都以为绫哥玩玩而已，随便找个人脱单，为了摆脱那些狗皮膏药，这次之后才发现他认真的。” 　　说到这，何漫卷好像才反应过来，啪嚓扣下小镜子：“谢宁，要不你还是别去了，你不知道惦记绫哥的都什么…” 　　谢宁打断：“放心，我没事。” 　　他就是太知道惦记段绫的都什么人，今天才不得不去！ 　　他要是无理取闹一点，就直接扣下段绫不让他出席自己的生日宴了，然而这显然不太现实，所以他只能换个法子来改变这段剧情。 　　面向车窗，谢宁越琢磨越不对味。 　　以前他巴不得剧情正常进行，现在却想颠覆这个世界。 　　这么看的话，比起那些男配，怎么他看起来更像被万人迷冲昏头脑的变异炮灰？ 　　…… 　　六点半，两人终于抵达段家。 　　美轮美奂的别墅外，翠绿色的爬山虎爬满半个墙面，堪比中世纪城堡的建筑内外灯烛辉煌。 　　圣诞夜当晚，对于A市的普通人来说，最热闹的地方是点亮冰雕圣诞树的晨曦广场，对于商业领域的上位圈来说，最热闹的却要属段家别墅的圣诞派对。 　　谢宁先前来过段家两次，今晚的段家多了几分人气。 　　来往的宾客个个打扮端庄，也不乏胆大张扬些的，在让人眼花缭乱的男男女女中，不乏电视上常见的熟面孔，他们手上戴着段家品牌的钻石珠宝，面对段氏唯一的继承人，谁都想多攀一层关系。 　　比明星还明艳夺目的顾夕飘像只花蝴蝶一样，正在宾客间游走寒暄，得体的姿态与音乐教室时判若两人。 　　谢宁轻轻蹙起眉，问：“段绫的母亲什么时候回国的？” 　　何漫卷说：“前几天，你没看新闻么，伯母总是大张旗鼓的，邀请函都是她发的，伯父在国外谈生意，今天赶不回来。” 　　在年轻人的圈子里，何漫卷这个傻白甜还挺有人气的，他们刚一迈进大厅，就有人笑嘻嘻地招手示意。 　　一群百无聊赖的富二代们聚在落地窗旁，正对着庭院里的圣诞树指指点点，比场内的其他宾客少了拘束，多了几分随意，更像是来给人庆生的。 　　跟着何漫卷走近，谢宁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几人，都是些生面孔。 　　“刘琛，绫哥呢？” 　　何漫卷拍了下落地窗边的年轻男子，被后院里的冰雕圣诞树吸引了注意力，瞠目结舌道：“这，这是个什么玩意？！” 　　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谢宁也有些吓到了。 　　摆在晨曦广场中央，供整个城市观光的圣诞树冰雕，谁能想到在段家的庭院还有颗一模一样的，甚至雕琢得更为精细。 　　“圣诞树啊。”刘琛嗤之以鼻：“韩骞送的，图个新鲜而已，一堆冰块值什么钱。” 　　拿酒时才注意到何漫卷身旁的谢宁，他挑了下眉，出声调侃：“行啊猫卷！现在都开始带男伴了？成年了么？” 　　何漫卷猫眼一瞪：“马上了！带人不行啊！” 　　“小心你爸拿皮鞭抽你，到时候你可别哭咧咧地找我。” 　　“嘿你是不是挑衅！” 　　何漫卷一来，落地窗边几个人都默契地凑过来逗猫，谢宁退开半步距离，兀自看着室外的圣诞树出神。 　　看得出韩骞精心准备了，半透明的冰块下跳动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偌大的树上串联着各种各样的礼物盒子和象征着段绫过往的纪念，隐约之间，他似乎看见了段绫小时候的照片。 　　肩膀忽然被轻拍了一下，谢宁转过头，对上了何美玫灿烂的笑脸。 　　“我还在想哪里来的帅哥，怎么有点眼熟。”何美玫俏皮地眨了下眼，一身浅粉色的华丽小礼服衬得她尤为可爱：“嫂子，你怎么才来？” 　　谢宁嘴角一抽：“叫我名字就行。” 　　“嫂子？！”脖子上戴着串钻石的女孩惊呼，直接拉来了其他人的视线：“猫卷，你谈恋爱了？” 　　实际上，这一小撮年轻男女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谢宁。 　　他看起来眼生，外貌气质又不像普通人，何漫卷直接将他带过来，还一副完全不设防的样子，这实在让人惊讶。 　　认识这么多年，他们多少有点排外，刚才都故意没有搭话，谁想到何美玫会抛出这么个称呼。 　　刘琛不可置信：“妹妹，你叫他啥？嫂子？” 　　何美玫吐了吐舌头，恶作剧似的看向何漫卷：“是啊。” 　　何漫卷冷汗嗖嗖地冒，连忙四处看了看，确定段绫没在大厅才松了一口气。 　　“是什么是！喵的，跟我没关系，你们可别害我！绫哥呢？” 　　“楼上呢，没呆多久就上去了，看上去都要吐了。” 　　“是呗，绫哥一年一度的灾难日，哈哈哈。” 　　“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段绫竟然转蔚蓝三中去了！牛逼啊！” 　　他们这些人年纪都在二十多岁左右，彼此非常熟稔，只要不当着段绫面，调侃起来信手拈来。 　　不知道谁打开这个话头，挡住沙发的女孩让开身，露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沙发角落的魏双南。 　　“南南，真的假的？他怎么转去的啊？” 　　换上一身西装的魏双南让人不太敢认，不像学霸，倒像是个年轻沉稳的总裁。 　　“他想做什么，谁拦得住。” 　　魏双南看向正径直走来的顾子真，淡淡说：“搞什么手段都没用，bug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受控的。” 　　顾子真脚步微滞，温厚的笑容不减反增，走上前问：“在聊什么？” 　　抿了一口手里的香槟，刘琛饶有深意地回：“聊今晚的主角呗，前几天那传言真的假的？段绫这妖孽被收了？” 　　“谣传而已。”顾子真说：“他在上面准备，等下要弹首曲子。” 　　何美玫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宁可在二楼弹琴也不想下来应酬是么，太惨了我绫哥。” 　　“你不知道，刚才有个小老板，把女儿打扮得跟朵花似的，上来就抓着段绫的手说年轻人有机会交个朋友哈哈哈哈，当时段少爷那脸色，绝了！” 　　“啧啧，好看么？后来呢？”何美玫问。 　　“还行，清纯挂的，就那种小白花，看着就好欺负。”说着说着，刘琛扫见谢宁的脸，不知有意无意地‘咦’了一声：“有点像你嫂子那款，猫卷没准喜欢，段少爷就算了吧，那不得生吃了。” 　　旁听着几人的话，谢宁一直在注意着时间，现在不到七点。 　　原书里段绫是在宴会快结束时被摆了一道，可难以保证不会出意外，见不到人，他总是惴惴不安。 　　就在刚刚，他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白色人影上了二楼，背影很像在阳澄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保健室医生。 　　以为没人注意他，谢宁正打算溜上二楼找人，谁知道挪动半步，刘琛就点到他的名字，又将那些人的注意力引回了他身上。 　　闻言，何漫卷欲哭无泪：“我都说不是…” 　　几声凌乱而无厘头的琴音响起，大厅里压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都循着琴声望向二楼。 　　镂空的阳台上摆放着一架纯黑色的钢琴，钢琴保养的过于细致，以至于看起来像是件单纯的装饰品。 　　此刻，段绫站在钢琴旁，试音般按下琴键，毫不掩饰面上的漫不经心。 　　没有多余的灯光加持，即便是精美如装饰品的钢琴，也没办法抢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凌乱的琴音过后，段绫坐到了钢琴前。 　　楼下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婀娜挺拔的人影交错，大厅上方的水晶吊灯在光洁的琴面上映射出点点光晕，段绫就在那片光晕里静静地弹奏着，看上去画一般美好的景象，谢宁却从他脸上看到了机械性写卷子时才有的表情。 　　像是例行公事在完成任务，又像是无聊到极限的消遣，总之完全没走心。 　　弹到中途，段绫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大厅。 　　完全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谢宁心跳漏了半拍，而连贯的钢琴声直接断了一个音。 第64章 消毒水 　　手指的动作只停顿一下, 便被主人强行驱使着继续。 　　一些人听出曲子里的纰漏，下意识皱起眉, 目光落在阳台处的人上后, 却又觉得这有什么不能原谅的，甚至还帮忙找好了借口。 　　画一般的人弹奏着美妙的乐曲，是件值得享受又不是挑毛病的事, 今天是段绫的生日，他肯定是太累了而已。 　　要是谢宁能听到别人的心声，怕是已经吐血了，搞了半天音乐对万人迷光环还有加成作用。 　　其他人陶醉在音乐中，只有他右眼皮狠狠跳了跳。 　　…刚才那一眼, 有杀气。 　　刘琛不知何时挪步到他身边，随手递来一杯香槟：“你和猫卷怎么认识的？” 　　阳台上的钢琴旋律加快, 按键的声音明显更重了些, 谢宁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以前同校。” 　　“阳澄？” 　　“嗯。” 　　他有点心虚的样子成功让刘琛会错了意，何漫卷不知道自己是个傻白甜，但他的朋友却都知道。 　　一个从来没再宴会上见过的面孔, 再加上此刻面对他心虚的样子，刘琛下意识感觉何漫卷被人骗了, 而且刚才谢宁在人群外, 根本没怎么注意何漫卷，反而在大厅里左顾右盼，就像是在找更大的鱼？ 　　“子真, 这是你们同学？”刘琛抬头问：“好久没回A市，有点眼生。” 　　几秒之后，顾子真才将视线从二楼收回，瞥了谢宁一眼，嘴边的笑意转淡。 　　“不算，貌似是家里出了点问题，两个月前转校了。”说着话，顾子真转了转手腕上名贵的手表：“你应该吃过他家的糖果，限定款会印上老板的脸，很有特色。” 　　在场仍在阳澄就读的就只有顾子真和何漫卷，沈映寒正在大厅另一侧与人交谈，顾子真话音刚落，其余的人眼神就变了。 　　谢谢糖果厂在A市还算有名，但也只局限于A市而已，不是连锁公司，更别提上市，在他们眼里，就算个不入流的小作坊而已。 　　二楼的钢琴声落幕，场内响起热烈的掌声，谢宁跟着拍手，还朝段绫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段绫定定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阳台。 　　“限定版糖果？”耳朵刚从音乐中抽离，谢宁只捕捉到顾子真最后的话：“怎么了？” 　　顾子真笑笑：“去年圣诞节不是有限量版么，今年怎么没有？” 　　谢宁皱了下眉，这男配怎么明知故问。 　　就算何漫卷没有宣扬出去，他敢确定顾子真一定了解谢家的情况。 　　“这么关注谢谢糖果，平时喜欢吃？” 　　不得罪男配的战略成了过去式，谢宁学着他露出虚伪的笑容，声音依旧干净柔和：“家里还有去年的限量版，保存的很好，价钱好商量。” 　　顾子真笑容转冷，人前尽显斯文：“有机会的话。” 　　不动声色观察着两个人，刘琛复又抿了口手里的香槟，拉长尾音‘嗯’了一声，表情意味不明。 　　谢宁看着手里的酒杯，思维不由得发散。 　　原书里，段绫究竟是怎么中招的？ 　　最有可能的就是在酒里下药，但能不动声色做到这点，还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想让段绫出糗，不会还是顾子真吧？ 　　没道理，顾子真现阶段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后果只会让段绫对其他人更加排斥。 　　所以，是不喜欢段绫的人下的手？ 　　不等他想明白，手里的酒杯突然被抽走，熟悉的香味掠过，他心里下意识一松。 　　“你喝了？”从楼上赶来的段绫黑着脸问。 　　光问还不算，他抬起手就想掰开谢宁的嘴，似乎想检查有没有酒精的味道。 　　“段…” 　　段大少爷突然出现，刘琛等人正想打招呼，就看他抬手朝人家脸摸过去了。 　　这一举动放在段绫身上，简直跟鬼上身差不多。 　　带着钻石项链的少女夸张地长大了嘴，而后才想起仪态问题，赶紧掩嘴朝旁边看去，却发现大家的吃惊程度都差不多。 　　那…那可是段绫啊！ 　　他们这伙人，当年谁没试过作死去接近这祖宗，结果被揍的一个比一个惨，明明比段绫年纪大，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何漫卷这傻白甜反而是挨揍最轻的，只不过频率多一点，当年刘琛和顾子真，胳膊是真骨折过。 　　“我没喝！”谢宁挣开他的手，在身周冷气更明显后，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度假山庄那次，他切实知道了自己什么酒量，事情还没解决，哪里敢沾染酒精。 　　只不过他没想到，段绫留下了这么深的阴影，反而让他好奇自己当时到底做什么了。 　　确定他没事，段绫才将视线挪到其余人身上，在刘琛身上停驻的视线尤其长，看得刘琛冷汗直冒。 　　“要喝酒？”他凉凉地问。 　　何美玫说：“绫哥，刘琛非要和嫂子喝一杯，怎么劝都不听。” 　　完全没搞清楚情况，刘琛瞪向何美玫，结巴道：“他，他不是你哥的男朋友么？” 　　何美玫巧笑嫣然，作势就要去揽段绫的胳膊，段绫一个眼神横过来，立马讪讪缩手，挺直腰板说：“是啊，是我绫哥的男朋友。” 　　刘琛：“……” 　　“他就是那个？那个谁!”不知是谁突然惊声开口。 　　段绫一过来，等于焦点移动过来，他仰头喝掉手里的香槟，放下杯子挑眉望去。 　　“那个谁？你认识？” 　　那人捂住嘴不说话了。 　　背后调侃是一回事，当着本尊的面，还真没几个人有胆子。 　　不过事已至此，谢宁的身份昭然若揭，让段大少爷陷入恋爱脑的，竟然是这么一朵看起来就好欺负的白莲花？ 　　刚才还说段绫瞧不上这种类型的刘琛脸都青了。 　　刚才被一众人刻意忽视的谢宁霎时间受到了十几双注目礼，甚至稍远处的人都望了过来，正如何漫卷所说，他好像真的挺有名的。 　　段绫皱起眉，似乎很反感他们的反应，当着一众人的面，他到底没直接问谢宁‘你怎么来了’。 　　没有在几人跟前大张旗鼓地介绍，段绫拉住他的手腕，沉声说：“跟我过来。” 　　谢宁也想和他单独聊聊，忙不迭地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在场内周旋的顾夕飘竟身型婀娜地走近，沙发上坐着的年轻男女同时站起来，一改刚才的随意。 　　朝他们点头示意，视线在谢宁身上稍作停留，顾夕飘扬起红唇：“绫儿，韩总在找你，到时间了。” 　　大厅前方，韩骞远远望过来，在这种场合上，他神情还算矜持。 　　“烦死了。” 　　段绫躁郁地低骂，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拒绝，而是松开了握着他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 　　路过魏双南时，段绫拍了下他的肩膀，魏双南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谢宁下意识就要跟上去，不知道暗处的人什么时候出手，他只能寸步不离的防备着，谁知道手腕突然传来拉力。 　　“别过去。”魏双南说：“等下他就回来了。” 　　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应该不是现在出的手，谢宁张了张嘴，只能目送着段绫走远。 　　段绫离开后，其他人开始围着他追问起来。 　　有纯粹好奇的，有带着一点敌意的，还有默默观察不动声色的，谢宁礼貌应对，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大厅中央的段绫身上。 　　他和韩骞一个在说一个在听，韩骞指了指屋外，又说了什么，段绫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出去了。 　　眼前着人就要脱离视线范围，谢宁有些急了。 　　他从几人间穿过，说：“抱歉，我出去透透风。” 　　估计着他们应该是去看那颗圣诞树，谢宁径直朝后方的庭院走去。 　　因为走得太急，刚迈出大厅，他便险些撞到了人，正要道歉，对方却突然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十二月的天气着实寒冷，段家的庭院亮如白昼。 　　身穿白色休闲装的男人不急不缓地将东西揣回口袋，看清他的脸后，谢宁瞳孔一缩。 　　竟然是那个在阳澄见过的医务室老师，刚才看到的还真是他。 　　男人的衣着不像是来参加宴会的，那双给人印象深刻的丹凤眼在他身上扫过，一板一眼地说：“道歉。” 　　谢宁一顿，连忙道：“对不起。” 　　莽撞撞到人的是他，道歉无可厚非，但被对方要求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没时间想太多，他从男人身边走过，淡淡的消毒水味飘过鼻间，没有段绫身上的味道好闻，却也足以给人留下记忆。 　　韩骞果然将段绫带到了圣诞树下。 　　远远的，韩骞似乎在介绍圣诞树上的东西，圣诞树上的灯光明灭切换，段绫冷着脸没什么反应，看起来也没有异样。 　　谢宁正要松一口气，却在下一秒，彩灯切换至亮白色时，发现段绫站姿忽然僵了僵。 　　韩骞抬手摘下张照片拿给他看，整个人凑近后，正想说话，话音却止在了嘴边。 　　因为怕段绫不耐烦地离开，他介绍的很急切，也就没把控好两人的距离，此刻再朝前凑近一点，他就要擦到段绫的肩膀了，但段绫竟然没有反应。 　　段绫竟然没躲开？！ 　　韩骞面露惊诧，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尤其在听见段绫压抑着的喘息后。 　　“段绫，你是不是…” 　　问句说到一半，身体忽然被人重重推了把。 　　韩骞踉跄着险些摔倒，抬眼便看见一直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谢宁拉住段绫的手腕就往回走，还不忘回头阴冷瞪他一眼。 　　大厅内，宴会正进行到高潮，即便主角不在，也不妨碍顾夕飘站在大厅前方，嗓音柔媚地说起客套的致谢词， 　　“怎么…回事？” 　　额间渗出一层细汗，段绫显然也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从嗓子里挤出一句。 　　谢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剧情又提前了。 　　明明是宴会快结束才发生的事啊！ 　　他咬着牙说：“先上去。” 　　不用他提醒，段绫最清楚问题的严峻，药效刚发作，身体还不至于绵软无力，一迈进大厅，他便挣开了谢宁的手。 第65章 帮我 　　原书药效发作的时候, 段绫被牵制在人群中央，反应外加推出人群的时间足够让药效发挥到至高点。 　　当他手里的酒杯啪嚓落地, 意识到不对的韩骞最先将人搀扶上的楼, 好在当时宴会即将结束，段绫周围都是还算熟稔的朋友，事情才没有闹大。 　　后来, 顾子真和沈映寒等人也跟上去了，记得没错的话，段绫冲了几遍的冷水澡，才勉强维持住理智，只不过因为用不上力气, 一身衣服又都被浸湿，后续安顿工作都是几个男配处理的, 或多或少被占了便宜。 　　一想到这, 谢宁就胸闷气短，千防万防，怎么还是没能绕开剧情！ 　　书里提过，段绫中招的药是后期调制的迷幻剂, 用不上几分钟就能让人浑身酸软，任人摆布, 甚至会出现干扰判断的幻觉, 正因为这样，他才急不可耐地想让段绫先回房间。 　　他们刚一迈进大厅，便引来了一众注视。 　　此刻段绫额间的汗珠更密, 脸颊爬上异样的晕红，但还不算太过明显。 　　比平时更加黑黝的眸子望过来，段绫压抑着说：“去门口找李磊，他送你回去。” 　　谢宁用力摇头。 　　额间的汗珠越发细密，愤怒到极致，段绫总会表现的很冷静，大脑会依靠本能做出最佳的应对方案，此刻也不例外。 　　视线扫过四周，对上他担忧的眸子，段绫放缓声音：“听话，其他明天再说。” 　　谢宁还是摇头，固执地上去扶他：“你身体不舒服就别说话了，你等等，我去找魏双南！” 　　这次段绫没有再将他往外推，谢宁刚一转身，就被硬拉了回来。 　　“不用！” 　　耳边响起阴沉的声线，手腕被抓的一痛，谢宁抽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主角的自尊心。 　　段绫从小到大都没栽过什么跟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坑了一把就够难以忍受了，更别说再宣扬出去。 　　之前车祸的事可以说是意外，这次在生日当天中招，他心里肯定窝火得紧，能控制住局面的情况下，绝不会想让别人知道。 　　“…好，我不去。”他改口道：“我们先上楼，再想办法！” 　　耽搁这么一会儿，手腕上的力道便虚软了几分，落在后方的韩骞已经迈进了大厅，神情焦急 　　“段绫，你怎么…” 　　段绫打断：“和顾夕飘说，我身体不舒服。” 　　没有回头，视线再一次掠过四周若有似无注意着此处的宾客，意识越模糊竟越放不下心。 　　最后，他怒火中烧地咬了咬牙，松手说：“跟着我。” 　　就算他不这么说，谢宁也是要跟着的。 　　顾夕飘的致谢词说到尾声，段绫越过缤纷交错的宾客，被叫住几次都充耳不闻，一路上了二楼。 　　好在面子上的应酬已经做过，再加上段家如今这位大少爷什么脾气，上位圈都有所耳闻，除了脸色难看一点，没人上来拦人。 　　谢宁紧跟在后面，走到一半，眼前突然挡住了个人影，他朝一旁绕，那人竟也挪动脚步，作对一样再次拦下他。 　　胸腔剧烈起伏，谢宁不耐烦地抬头。 　　“麻烦让一让。” 　　一身花哨西装，外貌痞气的公子哥递来一杯酒：“认识一下？” 　　不管是无意的搭话，还是有意的找麻烦，他现在都没空搭理。 　　正想说‘不用’，那人便被一把推到了一边。 　　“滚！” 　　半垂的刘海掩饰异样的神色，段绫挡在他跟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骂。 　　声音不大，怒意压缩之后，反而更具威慑力。 　　寒冬腊月，大厅内的温度偏低，谢宁甚至能看到他滚烫到几近雾化的呼吸，眼前这具身体，明显已经没剩多少力气了。 　　他先上楼就是了，回头干什么！ 　　没理会怔愣住的陌生男人，谢宁赶紧拉着他说：“别管他，先上楼。” 　　喘息声越发急促，空出的拳头连攥紧都做不到，段绫眼底遍布阴鸷，驻足盯了那人几秒，才敛下神色，走向楼梯。 　　三楼的走廊不接待宾客，只有几个待命的佣人和听到消息赶来的管家。 　　快走到卧室时，段绫脚步踉跄了一下，单手撑住墙面，缓和了几秒才朝前走。 　　谢宁扶着他的胳膊，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他被汗水浸湿的面颊，以及身周散发出的，带着情欲气息的甜腻体香。 　　“不准让人进来。” 　　哑声吩咐过管家，段绫迈进卧室，进门便甩开他的手，有些狼狈地冲向浴室。 　　谢宁在门口傻站了一会儿，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回身就锁上了门。 　　咔嚓的落锁声后，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了点，不管怎么说，事情没有如原剧情那般展开。 　　不出多时，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咒骂，渐渐的，水流声不减，骂声逐渐被淹没，里面没了动静。 　　没有力气了？站在浴室门边，谢宁犹疑不定地想。 　　原书里没有细致描写，他也不晓得这种催情药冷水澡能不能缓解，又等到十分钟，等到连水流声也消失，他才试探着推开了门。 　　浴室昏黄的灯光下，残余的水滴顺着花洒砸落地面，声音有节奏地刺激着耳膜。 　　没有热水的蒸汽，段绫却好像刚被蒸腾过一样瘫坐在洁白瓷砖上。 　　听到动静，漂亮的桃花眼透过刘海射来，寒意刺骨，又弥散着溶不开的丽色水雾。 　　被强行卸下冷硬外壳的段绫，就像一朵靡丽盛放的花，还是沾了露水的玫瑰。 　　在这瞬间，原作者万人迷的设定好像一点都不夸张。 　　“段绫…？” 　　心跳随着水滴落地的频率急促跳动，他没乱吃什么东西，按理说应该头脑清明，这会儿脑袋里却乱成了一圈浆糊。 　　…现在怎么办？ 　　虽然段绫没被别人沾到便宜，但还是中招了，怎么办？这个有药解吗？？？ 　　他想起段家有私人医生，刚才撞见的校医应该也在场，正想去找管家问问，脚步刚挪动，又止在了半路。 　　段绫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而且他现在这副样子，被人看到，岂不是在制造男配么？！ 　　就在这时，段绫突然哑着嗓子说：“过来。” 　　一声又一声隐忍的呼吸在浴室响起，完全没有平常的盛气凌人，绵长的尾音反而有点说不出的…勾人。 　　谢宁原地稍作踌躇，便走了过去，喉咙发干，话音也跟着艰涩起来。 　　“你…你好点了吗？” 　　现在的段绫让他回忆起了那条小巷。 　　当时段绫发着烧，同样满面潮红，鼻息滚烫，眼珠像是易碎的琉璃，迷蒙而脆弱，和他现在的样子有七分像。 　　剩下那三分…谢宁无意识吞了吞口水，有可能是差在环境和气氛上。 　　药效似乎随着段绫身上的气味挥发出来，整个浴室不但充斥着清甜的香味，还带着让人脸热的暧昧。 　　谢宁定了定神，说：“我先扶你起来。” 　　指间触碰到手，便被烫的一缩，他半弯着身，更能清楚瞧见段绫眼底妖冶的暗色。 　　西装外套早已被丢在房间，湿透的衬衫有些凌乱地贴在身上，变了调的禁欲装扮搭配一张浓墨重彩的脸，带来的冲击力足以让朵货真价实的白莲花眼直。 　　“……” 　　这，这该怎么办？！ 　　谢宁彻底懵了。 　　浴室的地面光滑无比，半蹲的姿势本就重心不稳，滚烫的手掌倏地抓住他缩回的手，段绫没什么力气的一拉，他竟然被扯靠在了浴缸边。 　　下巴被捏住，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段绫目光迷离地看了他半晌，似乎在分辨他的脸。 　　十五分钟，足够药效将感官蚕食，理智也岌岌可危。 　　“段绫…你等等！” 　　意识到事态不妙，谢宁抽了口气，撑着被磕到的身子挣扎起来。 　　…他，他们可还没高中毕业啊！ 　　而且原书里不是说段绫凭借超强的毅力撑下来了么，而且冲了这么久的冷水澡，多少应该清醒点了吧！ 　　“等什么？”厚重的喘息声响在耳畔，当细密的亲吻印在耳廓时，谢宁狠狠打了个颤。 　　像是觉得他的反应有趣，段绫轻笑了一声：“不是说了，代替礼物，今晚做点别的么。” 　　…他果然清醒了！ 　　谢宁缩了缩脖子，忙不迭将手伸进口袋：“…等下！我准备礼物了！” 　　东西还没掏出来，手腕便先被禁锢在地。 　　脸颊边的细吻辗转到嘴唇，滚烫的体温与香味密不透风地包裹而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状态，反而像是单纯的催化剂。 　　“用不着。” 　　段绫哑着嗓子说：“帮我。” 　　与平时强势的态度不同，可能是药效的原因，话里竟然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示弱。 　　就是这么一点点，就足够谢宁僵在原处。 　　亲吻还在继续，半分钟后，他才慢半拍地将人推开，明明没用多少力道，段绫半撑得身体竟跌回了原位。 　　以段绫的状态，他就这么逃掉的话，绝对不会被追上。 　　…但只是帮忙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整间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个，段绫还处于难得一见，或者说再没有机会看见的‘任人摆布’状态。 　　清澈的眼底闪烁起异样的光，那一瞬间，谢宁混乱的大脑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冷静还是失了智，他鬼使神差地探上前，小心翼翼地擦掉段绫脸上的水珠。 　　接着在段绫幽深的目光里，犹豫了一下，又主动衔住了他的嘴唇。 　　即便隔着衣料，他都能感受到段绫身体里骚动的东西如同煮沸的水，霎时翻滚起来。 　　在意乱情迷的身体本能反咬上来前，谢宁微喘着推开距离，抚在他肩膀的手僵硬下滑，最后落到了裤带上。 　　不可能将他丢在这，又不想别人看到他这样，他们眼下又是恋人关系，不帮忙太不近人情了点。 　　只是，当个工具人还是有点不甘心。 　　“段绫。”对着‘任人摆布’的万人迷，他趁火打劫般谈起条件：“以后有什么事，能不能别瞒着我。” 　　段绫只看到眼前红润的嘴唇张张合合，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让他烦躁的很。 　　“谢宁，快点！” 　　努力克服住羞耻心，谢宁将手朝下探了探，在触碰到什么后，一张脸顷刻涨红，段绫闷哼了一声，眼里几乎要喷火。 　　谢宁颤声说：“你答应我，我就帮你。” 　　这次段绫勉强听清了。 　　单手扯住衣领将人拉至跟前，这一拉扯，身下再次被擦过，眼尾的红晕彻底爬进了眼眶。 　　谢宁慌张缩回手：“段…!” 　　“我答应。” 　　将他想挪开的手捉回原处，段绫胸腔起伏，忍无可忍地咬了上去：“不管什么，我他妈都答应你！” 第66章 吃糖吗？ 　　浴室不是个好选择, 段绫更不会亏待自己。 　　…可这个帮，到底要帮到什么时候！ 　　谢宁忘记是怎么挪到柔软的床铺的, 卧室的门被敲响时, 他衣衫凌乱地被按在床上，本能就要坐起身，却被段绫牢牢扣住了手。 　　“别动, 继续。” 　　低喘的声线刺激着耳膜，柔软发丝擦过脸颊，谢宁别过脸讨饶：“我手酸…” 　　“不想用手？” 　　“……”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想不开，刚才就应该直接溜了！ 　　段绫是主角受，一本万人迷文的主角受, 在这种事情上，设定就是神仙体质。 　　简单来说, 他没完没了！ 　　一开始, 谢宁还有点反应，一个多小时后，他只觉得又累又困，甚至还有点饿, 彻底成了个没得感情的工具人。 　　段绫眼神清明，即便这样也没放过他, 明明从药效中抽离, 还是强硬扣着他的手继续，现在有人来了，他还不肯停, 谢宁都想哭了。 　　“段绫，有人来了。”他眼眶有点红，那是方才被掠夺走空气的后遗症。 　　段绫敷衍道：“不敢进。” 　　“可是…” 　　唇齿交融，剩下的话被迫吞下，谢宁呜咽一声，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倏地把手抽出来就要推他。 　　结果手刚刚抬起，就被段绫拦在半路。 　　他嫌恶地皱起眉：“这只手别碰我。” 　　谢宁：“……” 　　有没有这么过分的？？？ 　　此刻宴会应该还没结束，段绫的房间内窗帘半掩着，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庭院里闪烁的灯光。 　　敲门声响了几下便停了，隐隐约约能听到管家在和谁说话。 　　不同于段绫的淡定，谢宁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耳朵竖得老高，眼睛圆滚滚的，一眨不眨盯着门板。 　　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段绫眉眼柔和下来，视线从他淡粉色的面颊滑到卷翘的睫毛上，眸色转浓。 　　残留的药效只需要洗个澡就能彻底消退，眼前的人将其诱发到最大而不自知。 　　谢宁的情绪很好懂，基本都表露在脸上，不情愿的时候水润的眸子里写满控诉，多半又敢怒不敢言，因此带着点委屈。 　　一般人瞥见这副神情，恐怕早就忍不住自责道歉了，段绫不一样，他只想将那杏眼里的水光挤出来，让谢宁反过来求饶。 　　等到门外的说话声随着敲门声一起消失，谢宁才眨了眨眼睛，长长呼了口气。 　　没有注意到段绫的异样，勉强算帮完忙，他问起正事：“你和韩骞去庭院里做什么？他给你吃什么东西了？” 　　目光滑到他挺翘的鼻尖，段绫说：“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谢宁轻蹙起眉：“难道真是在酒里？” 　　可从楼上下来后，段绫只喝了他手里拿着的酒，对方是怎么未卜先知的？还是说将敌意从段绫转移到了他身上，原本就打算加害他？ 　　可在场的人里，除了何漫卷，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会参加。 　　药下在酒里的念头被否定，他努力回忆段绫被叫走后还和谁有过接触，而视线落在他嘴唇几秒后，段绫若有所思地问：“你知道什么。” 　　他用的是陈述句。 　　在庭院时，药效刚发作，谢宁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而且他一向胆子小，今天却反常地不请自来，段绫的智商不允许他忽略这些违和之处。 　　谢宁喉咙一哽，眼睛飞快眨了眨，装傻道：“…知道什么？” 　　“谢宁，你早就知道会出事？”段绫微眯起眼，试图在他脸上看出破绽：“所以你才来参加？” 　　“怎么可能。”谢宁竭力表现出一副迷茫的样子：“又不是我下的药，我怎么会知道！我来就是想…想看看你在干嘛而已。” 　　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驻很久，看得谢宁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段绫才转开眼。 　　没有接着追问，反正人跑不了，段绫靠着床头坐起身，拿着手机，安排人去查今晚的监控。 　　最近这段时间，接连两次被人下了绊子，对于心高气傲的主角来说，堪比摔得头破血流了。 　　“你在找人查？”谢宁好奇地探过身：“找谁？上次的车祸有结果了吗？” 　　段绫将手机拿远：“老实点。” 　　“…！” 　　谢宁差点气成河豚，自己还真活脱脱一工具人，用完就翻脸。 　　“段绫，你不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段绫反问。 　　“答应不瞒着我！” 　　段绫一顿。 　　实际上，他记得方才自己答应了什么事，但前半句根本没听清楚，那种时候，被欲望控制的大脑完全处于歇机状态，唯一想的可能就是将谢宁吃了。 　　所以某种程度上，那句别相信男人在床上说的鬼话一点都没错。 　　“你想出尔反尔？”谢宁气急，自己忙活这么长时间，手心到现在还没降温。 　　段绫抬眼看向他，不置可否。 　　谢宁见他精神饱满的，一点亏也没吃，反而自己忧心又劳神，差点怀疑是主角光环作祟，把段绫身上的坏事都转嫁到了他附近的人身上。 　　显然，自己就是最倒霉的那个。 　　越想越气，他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回家，事情结束了，气头上什么美颜盛世都看不进去。 　　刚撑起身，看出他意图的段绫神情骤暗，伸手拉住他问：“去哪？” 　　谢宁头也不回地说：“你这骗子，我要回去。” 　　他不光要回去，还发誓好好学习，再也不在宿舍里做违反校规的事！ 　　“松开！” 　　一把将人甩开，谢宁先去浴室洗过手，才回来拿起地上皱巴巴的外套。 　　经过刚才一番‘蹂躏’，他身上的衣服都不能看了，段家的别墅位置又很偏，这种富人区方圆一公里基本没有车站。 　　晚上没吃饭，又做了那么久体力活，想了想，谢宁拿出手机，打算让谢老爹开车来接他。 　　看他真要走，段绫脸色黑得要命，方才的缱绻顷刻消散。 　　“你他妈过来！” 　　谢宁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他，也不说话。 　　“你管那些干什么？” 　　“我想回去，你也管不着。” 　　“……” 　　沉默半晌，段绫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克制住发火的冲动：“那辆车跟顾子真都点关系。” 　　谢宁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了然：“谁查的？” 　　“韩骞，他去过现场，说有发现，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彼此谁也搞不清楚对方的脑回路，但如今谢宁多少摸索出了一点方法。 　　他垂眸说：“没用，但我担心你。”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段绫动作一滞，神情有些不自然。 　　担心他的人太多，大多数在他看来都很多余，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不在乎其他的人感受，但这种事也会有例外。 　　耳朵爬上淡淡的红晕，他略显生硬地转开了话题：“礼物呢？” 　　谢宁：“…？” 　　段绫‘啧’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不是说准备了东西么？” 　　谢宁一时失语。 　　他到底中没中药啊？怎么什么都记得？！ 　　关于段绫最想要的东西，在琢磨了一个礼拜之后，谢宁有了结果。 　　不知道段绫想不想要，但在他看来，自己准备的礼物肯定是段绫最需要的东西，起码远比真金白银更为贵重。 　　一个对众多追求者烦不胜烦的万人迷，最需要的肯定是规避麻烦的攻略，好巧不巧的，这东西他还真的有。 　　不管剧情脱没脱轨，原书的男配都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谢宁原本是想，将这些人整理出来，送给段绫当礼物。 　　但这样做，无疑就暴露了自己穿越的身份，而且还暴露了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的事实，所以直到今天，他都在犹豫。 　　现在他想明白了，这件礼物还不能送出去。 　　段绫的自尊心那么强，吃次亏都要耿耿于怀好久，原书里经历下药剧情后甚至自我厌恶的一段时间，要是让他知道如今的外貌，家世，智商以及招蜂引蝶的体质都是别人给予的人设，怕不是会把书撕了去找原作者算账。 　　得知真相后，谢宁有点担心他会钻牛角尖，影响以后的心态和人生，他看不透天才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但肯定要比他复杂的多。 　　手指伸进口袋，绕开小盒子，拿出了一颗钻石形状的糖果。 　　这颗钻石糖是圣诞节的限定版，不是去年的存货，而是谢老爹昨天特意做给他的。 　　因为不公开贩卖，糖果上贴的不是谢老爹，而是他的脸，就贴在糖纸正上方，他戴着顶后p上的圣诞帽，小的几乎看不见。 　　当然，这其实不算圣诞礼物，只是他出门时随手带的，想和段绫分享一下罢了，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糖果是草莓味的，整体呈红色，钻石的形状某些角度很像心形。 　　红彤彤的糖果摊放在白皙的手掌上，就这么朝床上的人递了过去。 　　谢宁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视线，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吃糖吗？” 　　…… 　　晚上十点，段家的生日宴总算落幕。 　　原书里没有写明，对于这次下药事件的幕后人，谢宁也不好瞎猜，比起段家的势力，查明原因的工作显然落不到他头上。 　　不过这个剧情点过去后，短期内，段绫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 　　书中，他高中时期的剧情止步于这次的事件，场景再次转换，他已然成为一名出国留学的大学生，万人迷光环在国外只增不减。 　　不过书中一页翻过的时间，在这个世界却要一分一秒的度过。 　　周日的一天，谢宁在家和谢老爹度过，段绫因为要处理后续，两人只通过短信联系。 　　值得欣慰的时，他发去的追问，虽然回复时间比较长，但段绫没有再隐瞒，而是三言两语，有些敷衍但还是回答了。 　　周日的下午，在得知从段家的监控没看到可疑的宾客后，谢宁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在他追出庭院时撞到的医生。 　　男人的穿着不像是参加宴会的宾客，倒像生活在段家一样，穿着舒适自在。 　　想到这，他给段绫发了条讯息，追问那人是谁，直到晚上，手机才收到回复。 　　【新来的私人医生。】 第67章 期末考试 　　在谢宁看不见的地方, 段绫提前离席生日宴的事情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当天晚上，包括韩骞等一众人都注意到了, 两个人一起上的楼, 之后一直到宴会结束再也没有下来过。 　　段绫的异常只有韩骞知道，而何漫卷等人，都以为是段绫应付完前半场, 耐心耗尽，回楼上找清净了，倒也没觉得多意外。 　　这种事情在段绫身上还挺常见的，这次因为谢宁的出现，他们这伙人的想象力才不得不拔高到了另一个层次, 思忖起这两人去楼上到底…做什么？ 　　在生日宴结束的第二天下午，刘琛等人再次登门段家, 带着个人名义的礼物举办了一场小型却货真价实的生日宴。 　　这种活动, 段绫基本都是被动参加的，几个人在沙发上吃吃喝喝叽叽喳喳，他独自霸占一条沙发，手里摆弄着钻石形状的糖果。 　　送过了礼物, 刚把人得罪完，昨天过的浑身不得劲的刘琛一屁股坐到旁边, 对上段绫冷飕飕的视线后, 不情愿地挪远了一点屁股。 　　“段绫，你那小男朋友呢？” 　　从糖果上收回视线，段绫抬眸扫向他, 声音里带着刺耳的凉意：“怎么？叫来给你参观？” 　　“…我没那个意思。”刘琛比段绫虚长两岁，此时却是冷汗直冒，恨不得穿越回昨天缝上自己的嘴。 　　最可恨的事戏耍他的是何美玫，平时最招人疼的小公主，收拾都不能收拾。 　　昨天狠狠将祖宗得罪了的就只有刘琛，勉强在算个被迫背锅的何漫卷，这会儿自觉在那整理礼物呢，屁都不敢放。 　　对于这伙不请自来的人，应付他们不如补觉，往年都是几个人自顾自得跑来段家疯玩，今年段绫却一反常态的下楼参与了。 　　何美玫嘴里吃着蛋糕，对于刘琛的问题同样不解：“绫哥，嫂子怎么不来啊？你们都交往那么久了，不介绍介绍么？” 　　旁观者清，女孩子又心思细腻，在从何漫卷口中得知昨天谢宁其实没被邀请后，何美玫就觉得哪里不对，今天这种私人聚会段绫竟然也不带人，她就更疑惑了。 　　难道说谢宁还没转正？看绫哥这紧张程度不像啊。 　　“那么久？”圣诞节带着钻石项链，本名林巧的女生惊讶问：“多久了？我这趟回国真是吓到了！” 　　何美玫扬声朝角落叫了声‘哥’。 　　礼物堆里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蔫蔫道：“都快三个月了。” 　　“妈呀，我以为段绫这洁癖没得治呢。” 　　“是吧！我也以为绫哥要光棍一辈子呢！不过宁宁真的可爱！” 　　两个女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反观场内几名男士个个面色晦暗，谁也没接话，甚至想立刻跳过这一话题。 　　这尼玛简直二次伤害！ 　　“段绫，你手里是什么？”就在这时，身着皮衣，染着半头红毛的钟傲好奇问。 　　其实其他人早就注意到了，就是没找到机会问，都等着刘琛吃完瘪呢。 　　“礼物。”段绫淡淡说。 　　“有点眼熟。”何美玫凑近看了两眼，‘咦’道：“这是不是嫂子家的？” 　　一直沉默喝酒的韩骞有些胸闷，抬手扯松了领带，冷哼道：“这就是他送你的礼物？是不是太敷衍了。” 　　段绫手指摩擦着糖果上的小贴纸，不但没生气，还勾了下嘴角，就是说出的话一如往常不给人面子。 　　“你懂个屁。” 　　何美玫更不给面子地噗嗤一笑。 　　而正和何漫卷一起整理礼物的顾子真忽地停下动作，没有了继续帮忙的必要。 　　何漫卷眼睁睁地看着他回到人群中，留下自己干活，一双猫眼眨巴眨巴，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不咸不淡地掠过坐在对面的顾子真，段绫一手拿着糖果，一手拿过沙发上亮起的手机，似是很随意地换了话题。 　　“记得没错的话，段家手里有不少别家公司的股份，还有一些投资合作方案正在进行中，对么？” 　　原本有些吵闹的客厅忽然安静下来，谁都听得出所谓别的公司是那些公司。 　　“别招惹他。”段绫回复着短信，殷红的菱唇一张一合，话里没有温度：“认识这么久，你们了解我。” 　　客厅内依旧安静，直到角落里的何漫卷被倒下的礼物盒砸到头，发出一声痛呼，定格的时间才突然流逝。 　　何美玫吞了吞口水，将拿到嘴边的蛋糕塞进嘴里，没事人一样拿出叠叠乐桌游招呼着大家开玩。 　　他们自然了解，从小到大，追逐了十几年的光怎么会不了解。 　　认识这么久，在段绫眼里，根本不够拿来当筹码，去做什么挑战他底线的事。 　　气氛有些尴尬，参加这场宴会的目的达成，不顾韩骞等人复杂微妙的脸色，段绫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起身上了楼。 　　反正自始至终，他从没主动拉拢过谁，更没敞开双臂喊着要交朋友，如果别人自认是他的朋友，就别做惹火他的事，这完全是平等的交易。 　　没有再管客厅的后续，上了三楼后，段绫脚步一顿，看向从顾夕飘卧室走出的私人医生。 　　“她找你干什么？” 　　庄听澜依旧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丹凤眼里飘着冷情。 　　“夫人说头痛，让我帮她按摩。” 　　段绫讥诮地扯了扯嘴角，与他错身而过，回了房间。 　　…… 　　新的一周，蔚蓝三中进入了紧张刺激的备考期。 　　圣诞节的余韵已过，期末考试迫在眉睫，六班课间最爱闲聊的后排都消停了。 　　不仅如此，各个学年数学老师的地位显著提高，每到下课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学生们个个毕恭毕敬的，问道题都双手递上卷子。 　　可以说，除了六班，其他几个班的数学老师都很飘飘然。 　　期末前的最后一节数学课，下课铃声响起的同时，粉笔呈抛物线状精准砸向最后一排。 　　等段绫一脸黑气的睁开眼，讲台上已经没人了，小胖等人都在憋笑，谢宁默默将弹到桌子上的粉笔收好，抬手拨弄掉他头发上的粉笔灰，接着埋下头学习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做过好多遍。 　　也不知道校长怎么跟数学老师说的，这段时间，为了不让某个凶神影响其他学生，数学老师对段绫呈放养状态，专门卡着下课的时间丢粉笔。 　　简单来说，管不了，完全不管又不爽，只能给点小小的教训这样。 　　刚才砸来的粉笔段成两节，段绫拿起桌上的另一节，转手就朝魏双南扔了过去。 　　“魏勤什么时候把这死老头开了？！” 　　任凭粉笔头砸到脑袋又弹开，魏双南翻了页书：“开不了，可以转班。” 　　“他妈的，让他转！” 　　“老头也很倔，不肯中途换班。” 　　津津有味地围观着两人的互动，谢宁不知道第几次感慨原书的剧情太过片面化。 　　如果不是穿越到书里，不是段绫转来蔚蓝三中，他都不知道段绫还有像魏双南这样的‘朋友’。 　　某种程度来说，魏双南和其他男配差不多，对于段绫都很纵容，但男配是主动纵容，魏双南则是全被动的任他作闹，而好脾气的原因，似乎是为了保养段绫那颗比计算机更加灵活的脑子。 　　俗称惜才。 　　再两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这段时间属于原书的空白页。 　　谢宁放松下来不少，连带着学习效率都显著提高，他暂时将圣诞节的事情放到了一边。 　　段绫虽然重要，考试也很重要，段绫在蔚蓝三中很安全，过两天再调查那个私人医生也不迟。 　　怕单方面的争吵激化，他试图转移话题：“我听说，你会参加假期的数学竞赛？” 　　段绫背靠座椅，眼皮半耷拉着，闻言看向他，跳动其中的火星子灭了些：“嗯。” 　　这算是入学条件之一，蔚蓝三中的校长想借这次竞赛和接下来的高考洗白学校的名声，从‘魔鬼训练营’扭转成‘天才预备所’，可谓野心不小。 　　“要集训一周，你受得了吗？”谢宁怀疑道。 　　这种聚集了各大学校学霸的活动，火药味肯定很浓，以段绫的性格，参加这种比赛八成会惹事。 　　惹事是其一，主要是段绫参加集训本身就是个对其他人的定力考验，将一个万人迷丢进祖国未来的栋梁里，一旦搅乱一池春水，就会直接拉低今年高考A市的平均分。 　　谢宁属实替别人担心。 　　段绫被他质疑得不爽：“一周而已，受不了什么？” 　　“打架会取消资格的。” 　　“我很闲？揍那些书呆子干屁。” 　　谢宁仔细想想，好像也是。 　　只要别人不来主动招惹，段绫很少主动和人接触，而且这次集训魏双南会参加，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最糟糕的情况，不过是惹一身桃花罢了。 　　谢宁麻木地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 　　“哈？”段绫皱起眉，语调紧绷上扬：“你别告诉我那天我画的题你没看。” 　　平安夜那晚段绫拿着他的数学习题册画了不少东西，谢宁点头：“我看了啊。” 　　“够你选上了。” 　　小胖耳朵动了动，倏地转过头：“绫哥，你给谢宁开小灶了？！帮我也画画题呗！” 　　段绫挥开他递来的参考书：“不画。” 　　“为什么啊？！” 　　最近小胖胆子大了不少，面对段绫都敢打滚卖惨了：“绫哥！亲哥！你就帮我画两道吧！我跟人打赌考不进前十就得瘦三十斤，弟弟做不到啊！” 　　段绫不为所动，拿过谢宁刚写完的数学卷子人工扫描起问题来。 　　见这条路走不通，小胖小眼睛转了转，落在谢宁身上。 　　他可怜巴巴地鞠手：“谢宁！宁宁！借我看看你的参考书行不？胖哥可待你不薄！” 　　这倒是实话，刚来蔚蓝三中那会儿，最照顾他的除了魏双南，就是小胖和班长了。 　　谢宁犹豫了几秒，翻出数学书递过去，半路就被段绫扣到了桌上。 　　“竞赛第一友谊第二是这胖子说的。”段绫将画出错题的卷子甩回去：“你想进前十，还是被胖子挤出去。” 　　谢宁：“……” 　　确实，他的数学成绩虽然不错，但在期末考进年级前十，意味着最多扣三分，竞争可谓不是一般的大。 　　看出谢宁的犹豫，小胖知道没戏了，忿忿转过了头，嘴上还不忘威胁。 　　“绫哥！你太阴险了！我就说你们两有问题！你等着，等考完试的，我早晚抓到把柄！” 　　谢宁：“……” 　　期末考试为期三天。 　　在短暂休息两天过后，高三上学期的最后一次测试拉开帷幕，事关接下来的数学竞赛，其他年级都在津津乐道得压前十名的人选。 　　由于蔚蓝三中的住宿模式，这三天宿舍楼里格外热闹，尤其是数学考试那天，走廊里随处可见几个人扎堆在对答案，一会哭一会笑的，场面极其戏剧化。 　　高频率的考试锻炼出了蔚蓝三中学生的心理素质，即便对答案时知道哪科没答好，也不会太过影响之后的发挥。 　　男朋友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金手指，其他地方没什么好处，唯独在考试上，谢宁尝到了甜头。 　　段绫画出来的题，往往大部分都是最后考试的涉及的题型，三天的考试一结束，在食堂吃饭时，谢宁忍不住追问他押题秘诀。 　　“秘诀？”段绫略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出题的不就那几个老师么，闭眼睛都知道会考什么。” 　　吃饭中途，谢宁被打击得胃痛，怏怏道：“…我睁着眼睛也不知道。” 　　屏幕亮起，段绫低头摆弄着手机，‘嗯’了一声。 　　这什么反应，怎么好像他不知道很正常一样，是不是看不起人？！ 　　谢宁瞪着他看了一会儿，终是虚弱地放下筷子。 　　魏双南都看开了不和bug计较，他一个小炮灰对比什么。 　　“到底怎么才能压中题？” 　　过了几秒，段绫放下手机，分散出的部分注意力收回，重新集中在他身上。 　　“问那干什么？” 　　后面的话从嘴里漏出来，流畅度好似没走脑的理所当然。 　　“你有我，用不着知道。” 第68章 集训 　　以前谢宁总觉得段绫有智商没情商, 可后来他又发现，段绫可能只是懒得调动情商, 或者说没什么值得他上心的人。 　　而现在, 他有点摸不准了，这家伙，可能真就只是凭主观行事。 　　自己刚被狠狠撩了一遭, 心脏砰砰直跳，而段绫竟然好像没事人似的，接着就站起身催促他回去了。 　　谢宁：“……” 　　好吧。 　　悄无声息降下面颊的温度，他收拾好餐盘后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谢宁纳闷问：“连高考也能压么？” 　　见他越走越慢, 段绫‘啧’了一声，手臂揽上他的肩膀往前带：“就那么点东西, 没必要。” 　　谢宁煞有介事地反驳：“我觉得很有必要。” 　　压中高考题, 那简直能少奋斗几十年，对于段绫这种出生在终点的人没必要，对于他这种身世坎坷的小炮灰可太重要了。 　　吃过几次甜头后，谢宁发现谈恋爱或许真能提高成绩, 在应试教育的大背景下，段绫说不准也算他的工具人？ 　　一旦这么想, 他心里就非同一般的舒畅, 他兴致勃勃地朝段绫贴近，语气好似小狗般乖巧。 　　“大佬，高考真的能压吗？今年好像和前年的出题组一样。” 　　段绫垂下眼斜睨他, 玩味道：“那就看你听不听话了。” 　　…搞了半天还带条件的。 　　谢宁自认够温和包容的了，换个脾气爆的和段绫谈恋爱，恐怕早打几十个回合了？ 　　“怎么算听话？”他郁闷道。 　　没有直面回答，段绫眸光幽幽，突然说了句：“考试结束了。” 　　谢宁点头：“考完了，这两天学校会把成绩发在班级群里，参加数学竞赛的人选应该会短信通知吧。” 　　“谁管那些。”段绫不以为然，冷哼道：“考试结束了，我看你再扯什么借口。” 　　好一会儿，谢宁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 　　悄无声息压下的红晕去而复返，要不是还在外面，谢宁都想捂住他的嘴了！ 　　帮忙帮忙，帮一次怎么到段绫这就成帮到底了？！ 　　他没好气地说：“我不扯，我明天回家了。” 　　段绫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去你家？” 　　说罢，像是想起谢宁现在的居住环境，段绫皱了皱眉，又自顾自地否决：“不去，不如宿舍。” 　　谢宁：“……”过分了吧！ 　　作为男朋友，段绫很多时候算不上体贴，正常来说，没人会用一脸嫌弃的表情提起恋人的家，但这家伙偏偏就会。 　　谢宁挣了挣着肩膀上的胳膊，没挣开：“你留宿舍吧，我要回家。”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过分，段绫手指一紧，别开眼问：“什么时候换房子？” 　　“暂时没打算。”谢宁老实说：“我爸说我这几年都住校，那个小区离工厂不远，他一个人住挺好的。” 　　当暴发户那几年，谢老爹什么都奢侈过了，如今反而转了性，眷恋起平凡的环境，再加上他上了年纪，和小区里的老人相处得不错，所以打算在老房子常住下去。 　　段绫没有表现出不理解，反应很平静地‘嗯’了一声，这倒是让谢宁有点惊讶。 　　无视他的视线，段绫淡淡问：“想考A大？” 　　“嗯，A大数学系挺不错的。” 　　没有等到下文。 　　此时他们刚离开食堂不远，谢宁张了张嘴，正想问他什么打算，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几道夹杂惊呼的抽气声。 　　他疑惑转头，发现那些人在瞠目盯着他后，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 　　更可怕的是，肩膀上的手还在朝下滑，这会儿已经快到他腰上了。 　　“？！” 　　谢宁慌了神，下意识演起正常中学生打闹的情景剧来遮掩，倏地拨开他的手，还抬起胳膊给了段绫肩膀一拳。 　　结结实实的一拳，事出突然，没控制住力道，直接锤得段绫肌肉一紧。 　　“……” 　　平白无故挨了打，段绫隔了两秒才不可思议地回头，眼里流露着迟钝的惊愕。 　　不用他说话，谢宁都能从他脸上读出那几个字。 　　‘你皮痒了？！’ 　　好在这一举动熄灭了过路人眼底的八卦之火，除了少数还不死心地张望，大部分都收回了注意力，也有几个带着手机的妹子冒着被没收手机的风险偷拍。 　　段绫的目光从懵然逐渐深邃，眼看着就要彻底反应过来。 　　谢宁欲哭无泪地转开话题：“我，我觉得…还是在宿舍吧。” 　　还未燃起的火星中途变了味，锐利的桃花眼顷刻染上淡淡的粉晕。 　　晚风吹过，喑哑的声音钻进耳朵，谢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一拳的代价有点大，却再成功不过的转移了注意力。 　　“好啊。” 　　舌尖轻轻舔过嘴唇，带出微妙的弧度，段绫看着他说：“听你的。” 　　…… 　　当天晚上，得知两人都没回家，小胖拿着数学参考书颠颠跑到919宿舍，第十次吃了闭门羹。 　　他气得在门口大喊：“为什么锁门？！放假了又不会查手机！” 　　回答他的只有一道重物砸到门上的声音，以及段绫的一句‘滚’。 　　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在谢宁几乎‘以死相逼’的强烈意愿下，他终于得以踏上回家的旅程，代价就是嘴唇再次破了皮，还是带着牙印那种。 　　回家当天，谢老爹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憋出一句：“段绫什么属相？” 　　专门挑着桌上不带辣椒的菜吃，谢宁麻木地喝了口汤：“和我一样。” 　　“属鼠啊。”谢老爹挠了挠头：“嗨，我以为属狗的呢！老糊涂了！” 　　谢宁一口汤喷了出来。 　　书里的世界有一点与现实不同，那就是高三假期没有官方的补习。 　　学校循规蹈矩地放了寒假，之后的两天，谢宁给自己也放了假，紧锣密鼓地学习不如劳逸结合，刚考完期末，他也要调整调整状态。 　　回家后的第三天，班级群里置顶了这次考试的成绩单，谢宁先是看了眼第一名，视线才滑到下方。 　　这次他的成绩相当不错，在尖子生最多的六班也挤进了前五，尤其是数学，虽然早在考完就有预感，但真的看到成绩时，谢宁还是小小地雀跃了一把。 　　扣了三分，学年里排名第六，不出意外的话，足够参加数学竞赛了。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班主任发来的竞赛邀请，以及集训开始时间和注意事项。 　　数学竞赛的集训场地在B市的一处偏远景区，考试场地同样在B市，A市参加的学生大概有两百人，统一于三天后在晨曦广场集合，乘坐客车出发。 　　A市虽然是帝都城市，知名高中却远不及B市繁多，根本原因在于私立学校扎堆，在全国板块中，A市还被戏称为富人区，年轻一代素质两极分化，偏偏国内各大高校的分数线对A市的考生降低录取标准，这也使得外省考生提到A市学生，都会不咸不淡地嘲讽一句他们会投胎。 　　这一点，书中的世界倒是挺符合现实的。 　　老师之后，数学排在第十一，悲催落选的小胖打来了问候电话。 　　“谢宁，恭喜啊！” 　　“谢谢，你…” 　　“对了，听去年的学长说，全国杯的集训好像有默认的惯例，什么让A市考生见见世面！靠，你小心点！” 　　谢宁正想该怎么安慰他呢，让他突然抛来的话题砸得一懵：“什么见见世面？” 　　“你别以为学霸就个个心胸豁达，穷酸书生听过没，酸着呢！其他省份都要神情名额，咱们市却直接分到两百多个，肯定气啊，更别说高考分数线还低。” 　　缓了口气，小胖心有余悸地说：“就说去年咱们校第一的学长，集训一周后，竞赛考砸了，前一百都没进去，听说被抱团针对了，你跟着绫哥魏神他们，可别被盯上。” 　　对于剧情外的世界，谢宁习惯不懂就问。 　　“为什么？不就是次考试吗？” 　　小胖叹了口气：“你以为保送那么容易呢，集训主要是训心理素质，别的学校好不容易申请到一个名额，结果你们学校直接分到十个，我说句老实话，有的人数学天赋也就那么回事儿，外校的当然不爽。” 　　谢宁还是不懂：“成绩好的话，没必要执着于保送吧。” 　　“谁执着保送了，人家要的是参加名额，你要是在这场竞赛里拿个前十，有这份荣誉证书，在哪个大学都横着走，出社会都能拿出来吹！” 　　他倒是没那么多功利心和虚荣心，参加纯粹是想挑战一下自己罢了，根本没想到那么远，不过经小胖这么一说，他更感受到了这场竞赛的重要性。 　　“那个学长集训时被欺负了？” 　　“也不是。”小胖好像也挺迷茫的：“好像是集训期间有个什么规则，学长被盯上了，搞得最后考试状态挺不好的。” 　　“这样啊…”谢宁悄悄在心里记下了。 　　不是他思想消极，实在是他不得不往戏剧化的展开联想，这世界本质是一本书，一些特殊情节绝对会和主角扯上关系。 　　虽然在原书里，生日宴之后段绫便出国留学了，连后续的高考都没参加，但如今剧情颠覆，谁也不知道书中用寥寥数笔略过的时光会发生什么。 　　他甚至不敢确定，段绫真的会留在国内度过高三吗？那天段绫问他志愿时，总觉得态度奇奇怪怪的。 　　小胖叮嘱道：“总之你小心点吧，低调点应该没啥事，还有绫哥，你最好离他远点，我感觉他那脾气肯定得惹事！” 　　谢宁失笑：“…好。” 　　和小胖聊过之后，他打算拨给段绫问问情况，省得自己在这乱猜，结果号码还没拨出去，屏幕突然切换成了一只凶凶的地鼠。 　　心脏蓦地一跳，盯了那只地鼠片刻，他才按下接听键。 第69章 穿书的原因 　　两天没见, 他们虽然一直断断续续地通过社交软件联络，但打电话还是第一次。 　　“喂？” 　　捧着手机回忆起什么, 谢宁表情变得尴尬。 　　段绫第一次打来电话, 他叫错了名字，第二次打来电话，是魏双南接的, 也难怪段绫不喜欢给他打电话。 　　“看到消息了？” 　　电话那头，段绫的声音有些慵懒，似乎刚睡醒。 　　天才要保养脑子，睡眠时间比一般人都长，谢宁还挺喜欢他这点, 迷糊时的段绫要比平时温和得多。 　　“我排第六！”说到成绩，谢宁中气很足, 尾巴翘得好高：“我也要参加集训了。” 　　话筒里沉默片刻, 段绫似乎笑了下。 　　“还凑合。” 　　“什么叫凑合！” 　　被他这声笑搞得心里麻酥酥的，谢宁赶紧回忆那份成绩单：“这次你和魏神数学都是满分。” 　　段绫不屑道：“他第二。” 　　“不都是满分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段绫似乎换了个姿势，再说话时听筒里的声音更近了一些：“除非他改姓。” 　　谢宁一脸笑意：“对, 名次是按首字母排的，那你俩以前同学的时候, 就算都考满分他也没超过你吗？” 　　段绫‘嗯哼’一声, 算是默认了。 　　话题告一段落，屋内恢复安静，谢宁刚想提醒他整理七天集训的行李, 手机震动，段绫直接发来了视频邀请。 　　按下‘同意’键，屏幕上先看到的是眼熟的卧室，隔了几秒，段绫才将摄像头转过来，惺忪的脸上带着点不满。 　　“镜头。” 　　谢宁愣了下，正要翻转摄像头，动作忽地停在半路，问：“为什么要视频？” 　　段绫骂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在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谢宁眸光闪烁，慢吞吞将摄像头翻转了过来。 　　他试探地问：“段绫，你想我啦？” 　　“我艹！” 　　视频里的画面突然滑落颠倒，变做一片黑暗，过了半天，手机才重新被拿起。 　　段绫的反应就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谢宁甚至能想象出他炸毛的样子。 　　凶巴巴的脸刚出现在屏幕，赶在他炸毛前，谢宁弯起眼睛，抢在他之前开口。 　　“我有点想你。” 　　一句话直接噎回了段绫嘴边的话。 　　手机镜头下的人好看得有点虚幻，纵使两人都没开乱七八糟的美颜特效，对着这样的段绫，谢宁还是有种相距很远的感觉。 　　和看书时的感觉类似，一个书里的人，一个是屏幕后的人，都和他隔着一个世界。 　　原本不算特别想念，这会儿，他倒是真的恨不得段绫出现在眼前，上手确认一下实感。 　　喟叹一声，谢宁小声改口：“我好想你。” 　　双眸忽明忽暗地剧烈动摇起来，段绫不自在地撇开眼：“才两天…你好他妈缠人。” 　　谢宁：“……” 　　说这么露骨的话很羞耻，但前些天刚要求过段绫不准瞒着他，自己有什么感觉也说出来比较好。 　　对段绫的了解从一开始的五分升到了七分，此刻看着他红透的耳朵，谢宁就知道他在犯别扭。 　　他好脾气地转开话题：“老师说十五号在晨曦广场集合，从A市到B市大概要五六个小时，你别迟到。” 　　通话中途，屋外传来敲门声。 　　谢老爹白日都在工厂待着，家里只有他的自己，谢宁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对段绫说：“有人来了，我先挂了。” 　　“有人？”段绫拧起眉：“谁…” 　　没注意到他说的话，谢宁挂了电话，急急忙忙跑去开门，一打岔，连这次电话的目的都给忘了。 　　打开门后，竟然是孟期久。 　　许久不见，孟期久看起来更清新爽朗了点，只不过在看见他的瞬间，那双葡萄眼里明显闪过一抹错愕。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长时间不联系，孟期久和他说话的语气却一点都不生疏，谢宁不知不觉跟着放松了神经。 　　“前两天，我们开始放假了。”他低头看向孟期久手里提的东西，疑惑道：“你找我爸？” 　　孟期久手里提着两杯奶茶和一些西红柿，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本来是找叔叔换糖的，他在吗？” 　　谢宁摇头：“他去工厂了，要钻石糖吗？我给你拿。” 　　“那我就不客气了。” 　　跟着他走进屋，孟期久将东西放进厨房，两杯奶茶放在桌上，看起来轻车熟路的，这种交易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谢宁看着觉得有趣，边从客厅角落的箱子里拿糖果，边玩笑道：“我说我爸怎么又胖了，搞了半天是你喂的啊。” 　　“哈哈哈叔叔比我还爱吃糖，我觉得我再来几次，你家糖果的秘方都知道了。” 　　谢宁惊了：“他还说这个？” 　　孟期久坐在沙发上，仔仔细细分辨完奶茶的标签，拿起那杯双倍糖分的：“是啊，说的可得意，放心吧，我没记住。” 　　谢老爹一如既往的傻白甜，有时候谢宁都怀疑他和何漫卷才是父子，家里的配方竟然都敢往外吹嘘。 　　不过对于孟期久，他倒没什么担心的。 　　根据记忆挑了上次孟期久很喜欢的糖果，谢宁放到茶几上问：“西红柿什么物价？这些够么？” 　　孟期久噗嗤笑出声，脸颊的酒窝让人很想戳一下。 　　笑过之后，他才正色道：“勉勉强强吧，不过叔叔上次说，圣诞节有限量版，能不能换一盒？” 　　谢宁动作一顿。 　　限量版有是有，但今年印的不是谢老爹，是他啊！ 　　要是没送过段绫，脑子里没自顾自地携带上深意，他一定毫不犹豫就送了，毕竟印着谁都只是糖果而已。 　　但如今，再送给孟期久，他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在箱子里翻找一会儿，手指扣在限量版的糖果上，谢宁略有些慌张地说：“好像没有了。” 　　孟期久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声音柔和：“没关系，这个糖果就够了。” 　　拿过茶几上的糖果，和之前谢宁送过他的一样，孟期久打开盒子拿出一粒，想了想，又放回去合上了。 　　“这杯奶茶本来是给叔叔的，你说得对，叔叔体重再涨的话可能影响身体，你帮他喝掉吧。” 　　回到沙发坐下，接过他推来的奶茶，谢宁特意看了一眼标签。 　　孟期久失笑：“放心，正常糖。” 　　谢宁松了口气，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寒假都在家么？”孟期久问。 　　“嗯，不过过两天要去B市，有个竞赛要参加，大概一周多就回来。”谢宁说：“如果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随时来问我就行。” 　　孟期久单手喝着奶茶，闻言挑了挑眉，在沙发上上换了个姿势：“B市？竞赛？不会是那个什么全国杯吧。” 　　谢宁微微睁大眼睛：“你也知道？” 　　“知道。”原本还是靠坐的姿势，此刻孟期久却突然直起了身，表情有些古怪：“南高有两个名额。” 　　谢宁：“…!” 　　这一刻，他突然就理解A市的学生为什么集训时会被外省学霸针对了，这种全国学霸挤破头都想获得名额的比赛，在帝都A市，却连南高都能分到名额，这对比是刺激人了点。 　　孟期久皱了皱眉：“我听说参加的小崽…参加的人好像都挺能找事儿的？” 　　谢宁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好像对A市有点意见，你怎么知道的？” 　　“有个留级的朋友，他去年被恶作剧报了名。”孟期久拿出手机，似乎在回看群聊记录：“一个瘦狗，吹牛逼在里面一个打了十个，最后被老师赶出来的。” 　　谢宁：“……” 　　不愧是南高，看来这次集训并不全是学霸，也会有那么一些例外。 　　收起手机，孟期久起身告辞，表情不复来时的轻松，好像是在忧虑什么一样，心事重重的。 　　告别后，将人送出门，谢宁就回了房间，而楼道里，孟期久上了三楼，在家门口犹豫许久，脚步一转，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李姐，能帮我照顾几天粒粒么？”他半拄着墙，笑得乖痞：“下次你儿子再被人欺负，让他直接找我，保证收拾到对方不敢告老师。” 　　…… 　　在孟期久离开后不久，谢宁回到书桌前看课外书，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他有些意外，以为是孟期久东西忘了拿，放下书便去开了门。 　　楼道里冷飕飕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室外的寒气和淡淡的香味。 　　看着门口的人，谢宁杏眼渐渐睁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段绫今天没有戴帽子，却少见的围着围巾，淡粉色的耳尖裸露在外，透着与主人表情不符的情绪。 　　他嫌闷地扯松围巾，眼梢上挑，矜骄道：“你就是这么想人的？” 　　原地傻站了几秒，谢宁张了张嘴，眼中流光溢彩，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 　　段绫身形一僵，似是勉为其难才环上手臂，一脸嫌弃：“这破地方竟然还没塌。” 　　谢宁讶然问：“你怎么来了？！” 　　“你他妈不是废话么。”段绫没好气地骂，骂完之后，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你那么想我的份上…” 　　“…来见你。” 　　确认了。 　　段绫不光有实感，有温度，还带着独一无二、标志性的香味。 　　这是一本书，但段绫也是真实存在的，就在他跟前。 　　感受着揽上腰间的重量，谢宁冲动般生出一种猜想。 　　他跨过书页来到这个世界，既然不是为了扮演炮灰，也没背负着救赎主角的使命。 　　那原因，说不定就是场意外。 　　也说不定…只是来谈场恋爱而已。 第70章 集训场？修罗场？ 　　一月中旬, 正值整个冬天最冷的时候。 　　五辆大巴车整齐停驻在晨曦广场，大巴车四周站着一众背着书包的学生, 集训地日用品齐全, 多数人只带了换洗衣物，因为听说全国杯有自己的一套特训方案，很多人就连数学课本都没带。 　　这次的集训几乎集结了A市所有学校的尖子生, 在国内富豪区的A市，即便是高中学霸，衣着品味都算在线，倒没有出现一群黑框眼镜的情况。 　　为了在行程中交代集训的注意事项以及各种规则，顺便给这些尖子学生一个‘下马威’, 竞赛方强硬要求参赛学生搭乘各市的官方大巴前往集训场，否则一概被取消资格, 此刻, 这群A市普遍小康家庭及以上的公子哥都老老实实地聚集在了晨曦广场。 　　“期久，你自己来就得了，干啥拖上我啊！我游戏还没通关呢！” 　　姜沉鱼提着行李墨迹了一路，孟期久越听越烦, 挥手给了他后脑勺一爆栗。 　　“再逼逼？” 　　分给南高的名额落在了两个学渣身上，尤其姜沉鱼最近刚染了一头骚包粉毛, 在晨曦广场的学霸群里尤为扎眼。 　　在人群中来回张望, 到了发车时间还没找到人，孟期久眼中闪过几分懊恼，被姜沉鱼硬是拖上了车。 　　“嗨呀, 小美人肯定早上别的车了，学校都不在一个区你瞅啥呢！” 　　他们上车时，车上几乎坐满了，只剩下两个分开的空位。 　　姜沉鱼直接提起空位旁的小眼镜，抢了人家的座位，还不忘挑衅地朝人咧嘴笑。 　　小眼镜敢怒不敢言，憋憋屈屈地换了位置。 　　南高和阳澄同属A市的南区，坐的也是同一辆大巴，彼此早就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刚才被姜沉鱼赶走的小眼睛，就是阳澄的学生。 　　“你们怎么能来？”与孟期久仅隔了一条走道的顾子真皱眉问。 　　“艹！我们怎么不能来？”姜沉鱼一瞪眼，怒了：“狗比阳澄在这还不忘装逼！” 　　他这话一出，大巴里的阳澄学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想让车上其他学校看笑话，才强忍着没反驳。 　　要是谢宁此时在三号车上，能认出不少熟面孔。 　　阳澄一共拿到六个名额，其中不但有顾子真，还有学生会的苹果脸，以及沈映寒，叶宣，其余两个则是小眼镜和另一名学生会成员。 　　“切！” 　　不屑地冷哼一声，姜沉鱼从口袋里翻出条口香糖，剥开后丢进嘴里，咀嚼着说：“话说最近怎么没看见段绫？他真出国了？” 　　阳澄的学生没人搭理他。 　　身边都是一群无聊的书呆子，无视四面八方鄙夷外加看热闹的目光，姜沉鱼继续喋喋不休：“话说猫卷是高二的，高二就来不了？好他妈没劲，连猫都没得逗。” 　　孟期久拿出本数学参考书，淡淡说：“闭上你的嘴。” 　　“我无聊啊！瘦狗说得真的吗？里面真有人找事儿吗？求他盯上我，他们不盯我，我就找阳澄的麻烦。” 　　苹果脸气得小脸通红：“神经病…” 　　姜沉鱼勾唇一笑，一头粉毛搭配娃娃脸，意外的有点可爱。 　　他偏头和苹果脸打商量：“小姐姐，要不你下车，把猫卷给我换来，我逗他一个就够解闷的了。” 　　“你有毛病！” 　　带着耳机的沈映寒皱了皱眉，凉凉扫了姜沉鱼一眼。 　　自从段绫离开阳澄，两所学校虽然小打小闹地动过手，但没闹大过，基本都是点到为止，谁也没下死手。 　　阳澄那边是因为没了主心骨，而南高这边，则是没了弄死的目标，其实双方都挺无聊的。 　　一眨眼高三过了一半，南高提前进入了养老状态，令姜沉鱼更惊讶的事，是孟期久竟然开始学习了。 　　想到这，他突然起了兴味，用胳膊肘推了推孟期久，饶有深意道：“期久，你学习是为了考大学，还是为了追小美人啊？” 　　啪！ 　　厚重的参考书砸上鼻梁，姜沉鱼酸的眼眶一红，捂住鼻子不敢说话了。 　　一旁的顾子真转眸看向孟期久，眼中划过一抹深意。 　　三号大巴的人上齐后，车门再次打开，迈上一个身形颀长，一身白色休闲装的男人。 　　他站在最前方，淡色的薄唇轻启，就着手里的名单念了一遍学生姓名，确定人员到期后，才抬起自带冷意的丹凤眼，做起自我介绍。 　　“我叫庄听澜，是阳澄的校医，此行负责学生的心理疏导，至于心理疾病以外的问题，去找别人。” 　　…… 　　三号大巴内的精彩，被分到一号车厢的谢宁无从知晓。 　　他如果知道这次竞赛有这么多人熟人参加，说不定在三天前，就把这个名额直接送给小胖了！B市好好的集训场，因为主角的介入，竟硬生生演变成了修罗场！ 　　一号大巴主要乘载着A市北区的学校。 　　除了蔚蓝三中之外，还有二中，以及新一中，还有德昌中学。 　　这几所学校放在A市都是有名的重点高中，除了蔚蓝三中是自费私立学校，其他都是公立学校。 　　A市的北区被誉为学渣地狱，几所学校盛产学霸，与阳澄和南高的武力争斗比，这几个学校采取智斗的方式较劲。 　　每次全区同考的模拟考试，北区学校的老师背地会互相比较平均分，这也是蔚蓝三中校长不允许段绫交白卷的原因，要知道有时候就差那么零点零几分，就能影响一次模考的学校排名。 　　之前小胖草草说过几个‘变态’，谢宁记得有二中的庄明玉，新一中的秦飞，这次都分到了一号车。 　　蔚蓝三中入选的十个名额中，光六班就占了四个，除了魏双南，还有林朝然。 　　他考得不错，谢宁还挺开心的。 　　更重要的是，自平安夜那天之后，林朝然没有再单独邀请过他，偶尔谢宁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有一件事姜沉鱼猜错了，谢宁不光没早上大巴，还差点迟到！ 　　集合时间是八点。 　　前天段绫刚到没多久，谢老爹便回了家，两人根本没说上几句话。 　　见识过谢老爹的厨艺，婉拒的对方晚餐邀请，段绫便回去了，回去时还特意强调，集训当天回来接他。 　　结果今天，七点半段绫才到谢家。 　　谢宁火急火燎地钻上车时，这家伙还在后座悠哉悠哉的补觉呢！ 　　要不是李磊车技好，他们差点就迟到！ 　　下车时，他注意到李磊一脑门的汗，显然是知道赶不上自己工作就丢了，生死时速开过来的。 　　…伺候这个祖宗可真不容易。 　　他们来的虽然晚，但魏双南和林朝然都是提前到的，魏双南似乎早知道会有这一遭，提前都帮他们留好了座位。 　　刚迈上大巴，谢宁就被齐刷刷扫来的视线看得一顿，都说北区几个学校关系不好，看来是真的。 　　“没见过，这是你们校的？”秦飞问林朝然。 　　学校关系不好，但秦飞和林朝然是邻居，关系还不错，这次特意坐在一排互相交流情报。 　　林朝然点头：“转校生。” 　　秦飞‘哦’了一声，神情古怪：“长得还挺…漂亮的。” 　　看着自己好友目不转睛的视线，林朝然犹豫着说：“你专心考试吧，别分心。” 　　“我就看…卧槽！” 　　话说一半，秦飞忽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止是他，车厢内蔚蓝三中外的学生都瞪圆了眼睛。 　　谢宁前脚上车，后面的段绫才晃晃悠悠跟上来。 　　他此刻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桃花眼半阖，睫毛垂落，因为刚打过哈欠，眼尾晕着淡淡的粉红，即便戴着鸭舌帽，过分精致的脸都堪比磁铁，吸引着周遭的视线。 　　初次见到主角的视觉冲击力非常强。 　　无视左右两侧的惊艳目光，谢宁麻木地朝前快走到魏双南身边的空位。 　　戴着耳机的魏双南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起身走向车内仅剩的位置，将这处双人座让了出来。 　　谢宁：“…谢谢。”…突然有点羞愧是怎么回事？！ 　　坐到位置后，段绫把帽子一压，靠着椅背继续补觉。 　　隔了许久，犹如被抽干了空气的寂静车厢才冒出低声议论，若有似无的目光朝段绫所在的位置扫来。 　　谢宁有点无奈，凑到段绫耳边抱怨：“都在看你，你就非卡点来吗？” 　　一只手指头支起帽檐，视野扩大，段绫正和斜前方看过来的秦飞对上视线。 　　“那黑皮看谁呢？看你呢？”没听清他前半句话，段绫霎时黑脸：“他妈的找揍是不是？” 　　谢宁：“……” 　　秦飞被瞪得脸一红，慌慌张张地转回头，精神没几秒，段绫收回视线，小小打了个哈欠。 　　“什么傻逼竞赛，非他妈坐这破铜烂铁！” 　　大巴车内人与人的距离有限，饶是段绫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的空间内也够附近几人听到了。 　　谢宁猜测他们应该是对万人迷有点幻灭，不然不会露出那么诧异的表情。 　　“你忍忍吧。” 　　大巴车的座椅肯定没有高级轿车舒服，他递过瓶矿泉水，安抚道：“睡一觉就到了。” 　　起床气犯了，段绫不爽地‘嘁’了一声，越想越气，又踹了前排椅子一脚。 　　谢宁吓了一跳，连忙拦人：“段绫…！” 　　坐在段绫前面的，是个戴着眼罩正在补觉的少年。 　　硬生生被踹醒，那少年吓到般忽地坐直了身体。 　　谢宁提心吊胆地等了半晌，正要松一口气，那少年竟猝然扯下眼罩，转头就骂：“艹你大爷！你他妈癫痫啊！” 　　谢宁这口气又提了回来。 　　…竟然还撞上个脾气爆的！ 　　段绫气息一凛，桃花眼微微眯起，朝前座冒出的脑袋看去。 　　那是个染着一头金毛，发型像小狮子一样的少年。 　　金色在皮肤白的人身上，会把人衬得更白，此刻唇红齿白的少年半伏着座椅怒目而视。 　　瞥见段绫的脸，少年眼里的怒气非但没消，反而补充了一句：“去你妈的！爷爷问你话呢！你还耳聋眼瞎是不是？！” 　　谢宁：“？！”活着不好吗？？？ 第71章 第一次测试 　　这世界上看段绫不顺眼的人不是没有, 反而还挺多，但第一次见面, 就顶住冲击力朝他发火的人可就太少了。 　　段绫抬脚又踹了脚椅子, 表情平静得不像话。 　　“再说一遍。” 　　他越是这样，谢宁就越心慌，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说：“这才刚开始, 别惹事！” 　　再说本来就是段绫先踢人家椅子的，这闹起来也不占理啊！ 　　“庄明玉，别冲动，你想被取消资格？”感觉情况不对，秦飞起身劝阻。 　　“死黑皮！关你几把事！这次是他妈爷爷冲动？你也眼瞎？” 　　秦飞被他噎得古铜色的皮肤转青, 瞥开脸，显然是不打算再管。 　　原来他就是小胖嘴里二中的‘变态’庄明玉。 　　谢宁仔细看了金毛少年几眼, 一点没看出学霸的气质。 　　感受到注视, 庄明玉转过眼，恶声恶气地像个小豹子：“你看什么看？！” 　　砰！ 　　“卧槽！” 　　满瓶矿泉水自半空划过，呈直线狠狠砸在庄明玉的鼻子上，砸的他一声痛呼, 彻底将全车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段绫的力气不是开玩笑的，水瓶一落地, 庄明玉鼻孔里便跟着涌出两道鼻血, 眼眶也酸得霎时红了一圈。 　　他长得白皙俊秀，红着眼眶倒给人种泫然若泣的感觉，也是个张不张口两个人的臭脾气。 　　谢宁被这一变故吓得了一跳, 没好气地锤了拳段绫的腿：“都说了别惹事…!” 　　段绫仍目光晦暗地看着庄明玉，似乎那一下只是开胃菜。 　　而庄明玉却是实打实愣了。 　　在二中这种书呆子学校待惯了，这种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的孙子他还第一次见。 　　怔愣之后，就是血气上头。 　　“我艹你大爷！！！” 　　庄明玉赤红着眼就要爆发，就在这时，坐在他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少年突然狠狠拉了他一把，示意他朝前看。 　　庄明玉转头看去，接着便犹如石膏般僵在椅背上不动了，谢宁一愣，也跟着望了过去。 　　最后上车，长相明艳的女老师一脸担忧地走近：“没事吧？受伤了？” 　　一改刚才百兽之王的张狂，庄明玉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没事。” 　　女老师穿着白色衣袍，衣服上有二中的校标，看起来像是二中的校医。 　　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朝庄明玉递过去，关切叮嘱：“赶紧擦擦，如果身体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撑，对了，你哥在三号车，要不要叫他来？” 　　庄明玉的脸色由红转白：“不用！我真没事！都是那孙…反正你别管了！” 　　对于他的别扭反应，女老师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再说，她走回车前介绍过自己心理疏导员的身份，接着核对起大巴车内的人数来。 　　庄明玉似乎女老师有所顾忌，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段绫一眼，用嘴型说‘你等着’，段绫见状，嘴角轻勾，眼底却越来越黑沉，完全就是恐怖暴风雨的前兆。 　　谢宁对他的主角体质很有预感，但却也没想到还没出发，段绫就惹上了事。 　　“段绫，你想被取消资格么，我自己去比赛？”他没好气地问。 　　凛然的气场凝滞，段绫垂下嘴角，扫见他脸上的忧虑后，火大地按下帽子，转过头接着补觉了。 　　谢宁有些心累地呼了口气。 　　谢天谢地，没有打起来。 　　但以段绫记仇的性子，估计事情不会善罢甘休，至于庄明玉，他只能祈祷对方别真想不开，来跟主角较劲。 　　从A到B市要五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主带一号大巴的二中校医姓程，路程刚开始，程校医大概介绍了一下这次集训的具体内容。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带队，温柔的嗓音有条不絮地解释着集训规则。 　　这场为期一周的集训，主要目的就是激发选手的潜力。 　　换个角度来说，其实就是施加压力，迫使选手们在高密度的压力下，将大脑压榨到极限，再秉承着优胜劣汰的原则进行之后的数学竞赛。 　　有的人会因此而开窍，更多的人会心理承重崩溃，所以集训的带队老师都是各个学校的校医亦或是心理老师。 　　“主要会进行什么方向的训练？”林朝然举手问。 　　“限时训练。”程校医说：“抵达训练场后，立刻就会打乱所有学生进行一轮测试。” 　　参加集训的学生一共六百人左右，相当于普通公立高中一个年级的学生人数，而这次集训将会根据第一轮测试的成绩来分配班级和宿舍。 　　据说这也是为了给人压力，一开始和同水平的人同一宿舍，到了集训后期，人与人的差距拉开，同寝室就是最好的对比。 　　“数竞全国杯集训期间，每日测试与传统意义上的考试不太一样。” 　　程校医顿了顿，柳叶弯眉间流露出无奈：“简单来说，更重视学生的反应速度，不是高考那种两个小时一套试卷，而是给考生两个小时，看谁能完成更多的试卷。” 　　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岂不是要答满两个小时？” 　　程校医点头：“所以分数是没有上线的，也可能一个人答五十道题，得了四十分，另一个人答了一百道题，同样得了四十分，大家既要保证准确率，也要保证速度。” 　　“所有的题都只值一分吗？” 　　“是的，集训全程都只有选择填空，有很多原型都是大题，所以解出一道题可能会花费很多时间。” 　　大巴上的学生同时哗然，控制不住议论起变态的规则来。 　　谢宁朝旁边看去，心里同样翻江倒海。 　　原因无他，这简直就是为段绫这种高智商懒人专门设计的比赛啊！ 　　在学校时，如果段绫哪一科扣了很多分，基本不是懒得写作文，就是大题懒得写解题步骤，都是选择填空，简直再适合他不过了！ 　　“你听到了么？”他推了推段绫。 　　“没听到。” 　　段绫把帽子往下压了压，用行动表示心情不好，不想理他。 　　谢宁哭笑不得，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水瓶。 　　基本情况程校医已经说完了，剩下都是叮嘱和关切，他收回分散的注意力，目光在段绫身上来回打转。 　　大巴车上的座椅很高，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又很近，这导致视线盲区很多，不是特意去看，谁也不知道前后位置的人在做什么。 　　他脸颊氲出淡淡的粉色，手指纠结地在腿上蜷起又伸直，正在犹豫要不要给段绫顺顺毛。 　　就在他犹豫的期间，许久没听到声音，段绫一只手忽地抓住了他乱动的手指。 　　谢宁吓了一跳，发现段绫的帽子还扣在脸上，就跟帽子上长了眼睛似的。 　　这种在人前隐秘触碰的感觉让人紧张，而他旁边的人挡着脸，完全看不清表情。 　　将他的手扯到自己腿上，段绫先是摩挲揉捏了几下，停顿片刻，手指穿插滑过，一点一点合拢，收紧，最后十指相扣。 　　掌心的温热似乎顺着血管一路辗转上脸颊，谢宁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不妨碍自己爆红了脸。 　　干什么？…闹完脾气就变脸？还是起床气过了？ 　　路程五六个小时，勉强撑到半路，谢宁眼皮到底沉了下去。 　　肩膀一沉，段绫摘掉帽子看去，谢宁睡相乖顺地靠在他肩膀上，大概是没找对舒服的位置，皱着眉头蹭了蹭脸颊。 　　心头坚固的外壳被两下敲碎，涌出一种融化般的感觉，段绫垂眸定定看着他，眼中掠过几分浅淡的宠溺，调整肩膀的高度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收回视线时，正对上斜前方瞟过来的秦飞。 　　原本柔和下来的表情瞬间阴沉，段绫蹙起眉，摘下头顶的帽子扣在谢宁的头上，将帽檐压低到足够挡住半张脸。 　　谢宁脑袋动了动，似乎被折腾得要转醒，他动作一僵，犹豫片刻，用指节轻轻挠了挠谢宁的下巴，学着哄猫的动作哄人。 　　还别说，歪打正着，鼻间嗅到安心的气味，谢宁再度沉睡过去。 　　他这才放下手，戴上耳机转向窗外看风景。 　　五辆巴士在中午时分如期抵达B市。 　　集训的场地和蔚蓝三中有些相似，都是远离市中心的荒郊野外，不同的地方在于集训地周围是一片平原。 　　正值冬日，遍地都是冰雪覆盖的枯草，几百米外还有一片结了冰的湖泊，看起来要更凄凉一点。 　　“冬令营果然不是人参加的啊。”下了车的秦飞一言难尽地看着周围的景色，开玩笑地和林朝然说：“我突然有种归隐山林的感觉。” 　　“归隐山林来刷数学题？”林朝然吐槽道。 　　两人没聊几句，前方宛如寻常学校一般的建筑内便传来了号召集合的大喇叭。 　　A市的学生都没想到，所谓的第一次测验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其他省份的学生都已经到了，他们是最后一批。 　　跟着其他学生一起下了大巴，在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催促铃声下，学生们浩浩荡荡地涌进了建筑。 　　【距离第一次分班测试还是十分钟，请各位考生准时前往指定考场，具体考场已下发至各位的手机，并且张贴在了集训营一楼大厅处，请各位考生准时前往指定考场！】 　　没想到会是在这种行李都没放好的情况下进行突击测试，谢宁一时有点慌神，倒不是为自己慌，主要是为段绫。 　　边往考场赶，他边和段绫说：“老师说依照这次考试的成绩划分寝室，几人寝？好像是六人？” 　　然而段绫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走廊里的人流有些密集，不知是谁碰了段绫一下，惹得他转过头就骂：“别他妈挤老子！” 　　谢宁：“……” 　　这人真能安安分分待过一周吗？？？ 　　他的考场分在二楼，没用上十分钟就到了。 　　谢宁甚至怀疑主办方是故意将A市学生安排在最后的，其他省份都在考场内整整齐齐地等着，这时候慌慌张张最后进来的A市学生简直太显眼了，想不被记住都难。 　　到了考场，谢宁松了一口气。 　　“你在几楼？” 　　段绫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看：“五楼。” 　　“还有几分钟了！你快去！” 　　“急什么？”段绫诡淡淡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圈他考场的人，说：“你先进去。” 　　考场里没有老师，集训时采用监控监考，一旦发现作弊行为，立刻就会被取消竞赛资格，这里都是学霸，几乎没有这种陋习。 　　谢宁转念一想，就段绫那脑子，他替这家伙操什么心，有那时间不如操心操心自己，便点头进了考场。 　　直到目睹他在位置坐下，在考场内一众打量的注视里，段绫才晃晃悠悠地走了。 　　他没急着去考试，反而先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对于打响的铃声恍若未觉。 　　手还没洗完，门口忽然闪进了一个人影，顶着一头金色的头毛，大刀阔斧地冲进了一个隔间。 第72章 意外之吻 　　下午一点, 数竞全国杯的集训场准时开始第一轮测试，测试为期两个小时。 　　集训场每年都要启用, 因为其特殊的训练模式, 测试时均采用上机考试。 　　学校内有共用的内网，主要服务于【全国杯训练】这一教学平台，每名参加学生的个人资料均被输入进了平台中, 进了考场，嵌入书桌的触控电脑进行指纹识别后，便会自动开始考试。 　　题库内的所有题目均被打乱，每个人的抽到的题目顺序都不一样，也就间接排除了抄袭的可能, 机器的运算速度强大，考试结束可以同步计算出最终分数, 省去了人为批阅这一环节。 　　集训时超负荷的题海战术根本等不及人为批阅讲解, 只有智能化的系统能解决这个问题，并且这套系统绑定了手机软件，学生可以随时进行自主训练，整个七天的集训里, 计算机还会根据考生进行薄弱点分析，可谓真正做到了智能化集训。 　　一些为了名次瞎蒙选择题, 想要靠运气和取巧争夺名次的考生, 薄弱点分析自然也会产生误差，这属于拉低集训效率的事，来参加的学霸大多不会这般本末倒置。 　　…但也有例外。 　　姜沉鱼掏出早有准备的骰子, 遇到填空题就填掷到的数字，需要选择题则另有一套方法，做题速度宛如火箭，半个小时就蒙完了七十道。 　　骰子的响声引得周围学生频频朝他看去，碍于他头顶粉毛的脾气样，谁又都不想找麻烦，只能在心里疯狂咒骂不愧是A市的‘特权生’。 　　随着时间流逝，掷骰子变得越来越无聊，姜沉鱼放缓蒙题速度，叼着笔也在腹诽孟期久为啥非把他拉来受苦！ 　　好好的寒假，在家里打游戏看动漫不香吗？ 　　一点半，五楼十三考场，在其他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埋头苦想时，段绫揉着拳头，慢悠悠走进了教室。 　　同在十三考场的姜沉鱼抬起头他，随后见鬼一样瞪大眼睛，连笔带人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卧槽！！！” 　　段绫顺着响动看去，眼中淡去的兴味再度浓郁起来。 　　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他扶了下帽檐，在十三考场各异的目光下，坐到了唯一的空位。 　　两种因素的影响下，当天十三考场的考生几乎没有发挥正常的，而谢宁所在的第二考场同样不太平。 　　考试进行到一半，一头金发，脸颊贴了好几片创可贴，难掩鼻青脸肿的小狮子才迈入考场。 　　谢宁因周围人的惊呼抬头看了一眼。 　　庄明玉狠捏了把通红的鼻尖，可怜巴巴又一脸不服地冲到他隔壁的空位坐下。 　　对上谢宁惊呆的注视，庄明玉恶声恶气地吼：“看什么看？！” 　　…这场景有点熟悉，在大巴车上好像发生过。 　　“……” 　　谢宁收回视线，头疼地捂住脸，基本猜到了是谁的杰作。 　　三点钟，随着屏幕上亮起【考试结束】的提示，智能统计出测试分数，并依照名次分配宿舍门牌，一切记录在了学生资料的第一次成绩里。 　　七十七分。 　　谢宁有点失望，尤其是不经意瞥见隔壁庄明玉的分数后。 　　小金毛的确称得上小胖口中的‘变态’，他用两个小时才勉强答完一百道题，而只用一个小时的庄明玉竟然赶上了他的进度，并且还考到了七十五分，准确率和速度属实恐怖。 　　等等…七十五？ 　　三秒钟后，屏幕上跳出宿舍的门牌号，谢宁和隔壁来回对比了几遍，确定都是同一个数字，404。 　　因为分数相差不大，他们竟然被分到了同一间宿舍？！ 　　庄明玉也注意到了这点，转头审视般看向谢宁的脸。 　　“你也404？” 　　作为室友的话，谢宁白白净净的，长得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样，又比一般书呆子好看不是一星半点，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对象。 　　庄明玉还算满意，就是越看越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神情中晃过一抹古怪，他站起身，凑近谢宁打量，凑得越近就越眼熟了。 　　谢宁没想到高智商学霸的也有健忘的毛病，不由得反省自己存在感是不是太低了点。 　　“我们在车上说过话。” 　　庄明玉站着，谢宁还坐着，既然是巧合地成为室友，这一周不避免要接触，偏偏段绫刚把人揍了。 　　谢宁神经一抽一抽的，仰头有些尴尬地说：“抱歉，他，他当时心情不太好…” 　　没听见他后半句，庄明玉半躬着腰，在他脸上找回忆一样凑得很近：“车上？” 　　谢宁朝后挪了挪，看着他偏圆润些的丹凤眼，心中也生出了股更久远的熟悉感。 　　…这双眼睛，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两人看着彼此，都觉得眼熟。 　　几秒钟后，庄明玉突然瞪圆眼睛，谢宁也倒抽了一口气，同时摸到了那股熟悉感的源头。 　　偏偏就在这时，位于后排的考生离场，从被庄明玉霸占一半的过道走过时，因为成绩不理想而情绪怏怏，身体不小心从后撞了庄明玉一下。 　　庄明玉扬声骂道：“我艹！你不是和那个戴帽子的一…！” 　　后面的话没说完，戏剧化的一幕发生了。 　　身体失去重力感前倾，两张脸越来越近，根本没有躲闪避让的时间，只能眼看着撞在一起。 　　当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时，谢宁脑子轰得就炸了。 　　“…!” 　　没用上半秒钟，他猛地将愣住的庄明玉推开，抬手用力抹了把嘴。 　　开玩笑吧？！ 　　状况外的庄明玉跌坐回位置，痴呆一样傻看了他半天，才后知后觉地红透脸，一改印象里的跋扈不驯，像个短路的机器人一样重复起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来。 　　“我我我我…你，不，不…对不…”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唯一捕捉到这一戏剧化场面的观众，那名学生半张的嘴里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只是意外！” 　　打断庄明玉不知所云的话，谢宁做了个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只是意外，不要说出去！” 　　从来没想到集训的第一天会发生这么狗血的事，谢宁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身上是不是沾到了段绫的惹事光环！ 　　没有再管庄明玉的后续反应，手机震动，他看了眼段绫发来的信息，起身便出了教室，路上还在不停地擦嘴。 　　同位于二楼的孟期久在四号考场，与谢宁仅仅相隔了两间教室。 　　考试结束，他边在走廊里等着姜沉鱼，边在学生群里梭巡，谢宁从教室里走出时，他眼珠一亮，声音不大不小地叫了声‘谢宁’。 　　不知道是不是成绩不理想，谢宁一副走神有心事的模样，不但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反而快步朝反方向走去。 　　孟期久慌忙去追，结果刚走到二号考场门口，就和从内冲出的庄明玉撞了个满怀。 　　敏锐的痛觉神经作祟，肩膀处的疼痛使得他停住脚步，而撞了他的那个金毛横冲直撞地沿着走廊跑远，不但没抓到，反而连谢宁都没了人影。 　　孟期久暗骂一声，当顶着头粉毛地姜沉鱼赶来时，连带着越看他那头发越不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艹了！你他娘的看没看见个金毛？” 　　姜沉鱼没感觉到气氛不对，喘着粗气说：“…期久！段，段绫！妈的段绫也来了！” 　　打算直接给谢宁发信息问位置的动作一僵，孟期久看向姜沉鱼。 　　“谁？” 　　…… 　　数竞全国杯不是开玩笑的。 　　第一次测试的难度，堪比将往年高考数学里最难的一道抽出来，再拼凑成一张永远答不完的试卷，将一众在校气焰冲天清高自傲的学霸们打击的体无完肤。 　　从集训楼出来，谢宁直接回车上拿行李，谁知道祸不单行，他的行李竟然不见了！ 　　他在车上找了半天，差点要去找老师说明情况了，段绫打来了电话。 　　“怎么还没出来？” 　　谢宁急切地说：“我在巴士上，我行李没了！” 　　“白痴。”段绫说：“不是让你直接回宿舍么？” 　　“行李在车上怎么会丢呢！谁拿错了？”谢宁慌得六神无主，找到一半，突然抽了口气：“段绫！你东西也没了！” 　　话筒里低笑了声，谢宁正想问他笑什么，段绫落下句‘等着我’便挂了电话。 　　考完试来拿行李的很多，场面一度混乱。 　　既然找不到，谢宁索性下了车，站在两辆大巴的之间还算宽敞但没人的位置，脑袋里回忆起刚才的意外，意识到段绫马上会来，一时间心虚起来。 　　和别人意外…的事，坦白的话会没命吧。 　　想起段绫凶神恶煞的模样，谢宁瑟缩了一下。 　　…肯定会没命！！！ 　　死都不能说！ 　　B市的天气比A市还要冷，谢宁数着秒等人，不知不觉中，鼻尖冻得通红。 　　等了大概五分钟，一只手扣上他棉衣的帽子，语气恶劣地骂道：“白痴么？帽子都不会戴？不是让你直接回宿舍。” 　　“……” 　　谢宁抬眼看向段绫，几种情绪掺杂在一块，没吭声。 　　瞥着他恹恹的神色，段绫神情微顿，声音放缓了些：“多少分？没考好？” 　　谢宁还是没吭声，表情也没多大变化，就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着他。 　　段绫皱眉，耐着性子试探：“有人找麻烦？阳澄？” 　　这次，谢宁朝旁撇开了眼，心道好像也不是找麻烦，而是自己制造了麻烦。 　　眉头瞬间皱得死紧，段绫会错了意：“真他妈有？！” 　　就在这时，一声咕噜噜的肚子叫声插进了对话之中，谢宁表情一僵，雪白的面孔浮出层薄红。 　　中午没吃饭就紧接着考试，最晚到的A市学生都饥肠辘辘地赶往了食堂。 　　段绫同样愣了下，怒火被打断，有些无奈地说：“先去吃饭，等下再说。” 　　在段绫转身要走的时候，谢宁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不想走？” 　　段绫回头，被他从头到尾不说话的态度搞得心烦意乱，还有那么点微不可查的无措：“到底怎么了？说话！” 　　“……” 　　握着衣服的手紧了紧，谢宁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来取行李的都走光了，两辆的大巴空隙间足够隐蔽。 　　教室里陌生又奇怪的触感好像扎根在嘴唇上一样，怎么都没办法抛到脑后，都说谈恋爱后两个人会越来越像，这种以前没有过的洁癖可能就是被段绫影响的。 　　…四舍五入，等于段绫的错。 　　谢宁看向段绫，水润眸光的闪烁摇曳，双颊薄红渐深。 　　被擦得有些红肿的嘴唇动了动。 　　“…亲我。” 第73章 分寝室 　　既然抹不去那种异样的感觉, 那就盖过他！ 　　见段绫一脸错愕地愣在原地，担心有人会来, 谢宁有点急了：“段绫。” 　　终于, 段绫的目光恢复清明。 　　一双桃花眼意味不明地看了他片刻，旋即什么都没说，直接将他抵在车旁吻了上去。 　　事实证明, 这个方法很好用。 　　随着温润柔软，与主人完全不相符的嘴唇落下，如麻的心绪逐渐趋于平静。 　　谢宁抬手勾住段绫的脖子，难得主动地回应。 　　虽然不应该，但他心中还是控制不住地对比起来。 　　记忆里, 当初在那个小巷子，他们第一次接吻, 自己好像就没有特别的排斥, 先前还没意识到什么，但今天只是和陌生人意外擦了一下，他竟然会这么不舒服，才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原本谢宁还以为, 自己不拘小节，所以起初才对段绫的亲密举动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呢, 现在看来貌似不是这样。 　　难道说, 他没穿越之前，就对书里的段绫产生兴趣了？ 　　…没道理啊。 　　今天意外发生的太快，他反应的也足够快,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疙瘩，更多的其实是来自心里。 　　光是想想，谢宁就又开始不舒服了，身体前倾，他抱得更紧，感觉到段绫身形一僵，接着想要撬开他的嘴后，又赶紧刹车，别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寒冷的冬天，炙热的气息在嘴边氤氲出水雾，他微喘着提醒：“还，还在集训。” 　　段绫保持着原姿势没动，片刻之后，低头咬了他耳朵一口，低声说：“你他妈故意的？” 　　“疼，不是…” 　　这话说得，好像他故意点火似的。 　　转念一想，站在段绫的角度，还真没有别的解释。 　　双臂抱得更紧了些，埋在肩膀嗅着熟悉的味道，谢宁突然有点后悔参加这次集训了。 　　总感觉…还会发生更不好的事。 　　尤其是庄明玉，他那双眼睛…怎么跟在段绫家看到的私人医生一模一样。 　　短暂的温存后，他们一起去了食堂。 　　在食堂碰到了蔚蓝三中的熟人，林朝然朝他们摆了摆手，几人便结伴坐到了一桌。 　　“你们都分在哪个宿舍？”林朝然温声问，看起来状态不错。 　　谢宁说：“404，考得不太好。” 　　“A栋404？我在406，就差一点！”林朝然讶然：“我感觉排名很不错啊，六百个数学拔尖儿的学霸，大概排一百多吧。” 　　谢宁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这里不像蔚蓝三中，几乎所有考生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学霸，他不是变态，第一次能排到中上貌似还可以了。 　　想到这，他转向段绫和魏双南，试探道：“你俩同寝？101？” 　　魏双南默默吃着饭：“不同。” 　　“嗯？” 　　“我在101，他不一定。” 　　集训里卧虎藏龙，难道段绫少答一会儿卷子，就被挤出前六了？ 　　谢宁有点不敢相信，他碰了碰身边的人：“你几点去考试的？” 　　段绫心不在焉地说：“一点半。” 　　半个小时而已，对主角来说，顶多算是和别人在同一起跑线。 　　来的一路，脑袋昏昏沉沉的，他竟然忘记问段绫的情况。 　　“你考多少分？” 　　“提前走了。” 　　“哈？！”谢宁惊了。 　　段绫斜睨向他：“不然你以为行李真丢了？” 　　“你拿走了！拿去哪了？” 　　段绫说：“宿舍楼，404。” 　　“你怎么知道？！” 　　“三点一到，手机短信有提示，顺便让人送上去了。” 　　敏锐注意到他话里的‘让人’，但谢宁思路还没转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在404？” 　　这时，魏双南凉飕飕地说：“恐怕他也在。” 　　段绫不置可否，堪称嚣张地勾了勾嘴唇。 　　集训场地一共六百名考生，段绫不是人人都能分析得出来水平，但也根本用不着分析那些人，只要分析明白谢宁一个就够了。 　　几乎浏览过他每一张试卷，浏览过他有标记的参考书和笔记，结合那些东西，判断他这种难度的题目能在两个小时答上多少并不难。 　　只要足够了解。 　　更何况，段绫撇了下嘴，要是没估对，就武力解决人为换寝室呗，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觉得很简单的事，听在别人耳朵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几句话略略说了情况，伸手替谢宁合上半张的嘴，段绫起身说：“吃完了就回去。” 　　“这都能估！你是神仙吗你！这个叫什么？我在其他小说里看过，控分？？？” 　　谢宁情绪有点激动地跟上去，毕竟在很多小说里，这招都是主角用来打脸炮灰的，能亲眼见到太不可思议了。 　　最重要的事，人家用来打脸，段绫却用在安排寝室这种地方… 　　有点一言难尽，但又有种说不出的好心情。 　　林朝然心中百般滋味，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最后什么都没说，埋头接着吃饭了。 　　第一天的集训，除了测试之外没有安排任何课程，剩下的时间多是休息时间。 　　吃过午餐，他们各自回了宿舍。 　　集训地的宿舍和蔚蓝三中相比，年代似乎更久远一点，就连床铺都是传统的上下铺，明明刷题系统那么智能，生活区却停留在上个世纪。 　　他们回来时，404宿舍内其他人已经在闲聊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声音说：“这啥意思，穿越二十年？” 　　“不知道，就给一张桌子，觉得咱们有手机，这几天不用桌子复习？” 　　“楼上刻着‘梅花香自苦寒来’，让我们学会吃苦吧。” 　　“什么孤儿想出这种缺德法子！” 　　四个不同的声音，室友似乎到齐了。 　　谢宁走到门口正要敲门，段绫已经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他无奈跟上，宿舍里其他几人转眸看过来，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势再次和庄明玉碰面，谢宁刚踏进宿舍半步，便如遭重锤般停在了门口。 　　屋内正在上铺晃悠着腿看手机的庄明玉看向门口。 　　“卧槽！怎么是你？！” 　　在看到段绫时，庄明玉一股火上头，差点直接跳下床揍人，然而余光瞥见后面的谢宁，霎时停住动作，连耷拉在半空的腿都缩回了上铺。 　　他捂住了嘴，红晕爬满了脸颊。 　　段绫额前碎发下的双眸掠过抹光，像是发现了新的消遣玩具一样：“呦，原来你这么菜啊。” 　　没有注意到异样，段绫似笑非笑地戏谑。 　　“要不是你，我会耽误考试么！” 　　眼底羞怯打散，庄明玉眼睛都气红了：“你个王八羔子！有本事再去外面单挑！” 　　段绫那一句‘你这么菜啊’，间接等于冒犯了全寝室。 　　谢宁倒是习惯了，但其他几个来自其他省市的学生显然没有习惯，表情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你确定？”段绫最近很无聊，这里对他来说跟监狱差不多。 　　“确定！”庄明玉气势汹汹地就要下床：“你等着!你他妈有本事打死我！” 　　硬的碰上不要命的，简直没有更糟糕的情况。 　　其他三人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早听说A市都是些脑子没墨水的草包，并且年年都有地痞流氓，没想到一次碰上两个。 　　三人完全没意识到他们既然分到同一宿舍，就说明都在一个‘水平’线上。 　　谢宁扶额，拉了段绫一把：“别闹了，你又不是来打架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打架的时候啊！ 　　他一出声，下楼下到一半的庄明玉动作定格，而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三步并作两步，又飞快爬回了上铺。 　　方才要拼命的架势恍若错觉，他整个人钻进被子里，被子鼓出一个小山包，全程没有露脸。 　　段绫诡异地看着消遣的玩具突然认怂，无聊地‘嘁’了一声。 　　行李放在最里面靠窗的上下铺上，没有因为位置问题引起争执，这倒是让谢宁松了口气。 　　“你睡哪？”段绫问。 　　“我…” 　　“你睡下面。” 　　“……”干脆别问啊！ 　　本以为段绫会嫌弃地不愿意待，结果他的洁癖似乎真的对人更严重些，只要被子是崭新的，勉为其难也能忍受。 　　反正忍受不了也没办法。 　　404宿舍六个人到齐，第一天晚上，B市看起来最外向的张阳提议互相做个自我介绍，结果介绍到段绫那里便冷了场。 　　谢宁看得出他们眼底隐藏的不屑和酸味，也没打算交集过深，便任其不了了之了。 　　比起这三位室友，更让他头疼的是一直埋在被子里装死的庄明玉。 　　虽然他提醒过对方‘只是意外，不要告诉别人’，但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据他所知，集训期间不会再调整寝室的，只会按照后面的成绩调整集训班级，也就是说，他们还要在一个寝室待七天！ 　　而明天才是集训第一天，他们所在的宿舍都分在了C班。 　　按照通知，第一天的课程主要是几何图形，全天制上课，再赶在学生们都很疲惫的晚上进行新一轮的测验。 　　当然，每名学生随时可以通过手机软件进行限时训练，软件排名上会实时根据每位学生自加入集训后，所答题目的总分数进行排名。 　　总分数并不仅仅包括每次考试的分数，还包括课下自己练习的分数，某种意义上算是天赋与勤奋并具的榜单，而一切的一切，都在凸显竞争的效力。 　　入睡前，谢宁特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目前分数排名第一的是来自B市的学生，再往下滑，这次A市参加集训的学生将近占据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而前十名学生来自五湖四海，竟然只有一名学生来自A市。 　　名字谢宁还很熟悉，是他还在阳澄念书时，借过笔记的学霸叶宣。 　　除了总分数排行榜外，隔壁还放着一个错误率排行榜，前十名几乎被A市包揽，其中有些名字谢宁也挺熟悉。 　　错误率榜排第一的，是姜沉鱼，排在第十的，是…孟期久？ 第74章 特殊规则 　　一觉睡到早上, 谢宁洗漱时顺便打开手机，只过一晚上, 总分数排行榜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十名全刷新成了其他省份的考生, 叶宣也被挤出了排行榜，排名第一的叫李三川，总得分422。 　　谢宁再看自己, 目前总分150，排名四百多，昨天下午他只练习了一百多道题而已，至于段绫，除了考试外根本一道题没练习, 总分还是78。 　　这些人都是变态啊！ 　　洗漱完毕，清了清有点不舒服的喉咙, 他回到宿舍, 拿给坐在他床上迷迷糊糊走神的段绫看。 　　“他们通宵刷题，今天还有精力上课吗？！” 　　段绫半阖着眼，淡淡扫过他的手机：“你想当第一？” 　　“当然想，但我没这么厉害, 这些绕弯的题做起来头疼。” 　　“手机给我。” 　　手机被抽走，谢宁吓了一跳, 眼看着段绫点开了练习模式, 赶紧阻拦：“…不不不！我不想了！” 　　这不等于作弊刷分吗！ 　　不过身边有这么个外挂般的存在，谢宁心里有点暗爽。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 就好像不管遇到什么麻烦，段绫都能轻松解决一样。 　　以前原主身份带来一堆的烦心事，自从不再是工具人，关系更加亲密，不知不觉，他好像除了面对高考，就没有什么烦心事了，大概是太久没有被男配找麻烦，如今就连男配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段绫背地里肯定做什么了，回忆起那句当初没听懂的承诺，谢宁感情有些泛滥。 　　其他室友都不在，庄明玉六点钟就出门了，其他三个人默契地组成了小团体，十分钟前也去了集训楼。 　　外挂本人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趁着没人，谢宁探过身抱住他，趁机吸了两口。 　　“该走了，今天别惹事了，打架会被遣返的。” 　　环住他懒懒打了个哈欠，段绫漫不经心地应声。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为了集训能顺利结束，关于那场意外，谢宁打算回去之后再坦白，这样起码不会闹出‘人命’，也不会影响竞赛。 　　真要因为这个小意外生出事端，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完全没必要。 　　抱着抱着，他脑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段绫洁癖这么严重，该不会因为这个意外分手吧？ 　　越是深想，似乎这个可能性就越大。 　　段绫从没说过喜欢他，一旦触碰底线，那份不知多少的喜欢说不定会因此磨灭。 　　泛滥的感情犹如被浇了盆冷水，一点点冷却，谢宁坐起身，神情有些复杂。 　　如果真有这个可能的话，是不是…早点坦白比较好？ 　　…… 　　这次集训，六百名学生共计被分为十个班，每班六十人。 　　他们所在的C班囊括了考试排名一百二到一百八的学生，在整个集训地属于不上不下的名次，但因为临近A班，个个都野心澎湃，竞争气氛很浓。 　　很多人都觉得是第一次测试没发挥好，下次考试一定会逆袭，这点在集训第一天便反应了出来。 　　座位是按照每次考试的排名分配的，仅仅是在C班，前排学生看起来就更张扬些，后排的学生多是一声不吭地埋头做题，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如今排行榜第一的李三川竟然在C班，还是第一排的位置。 　　谢宁迈进教室时，第一排以李三川为中心围了一圈人。 　　和想象中的只知道做题的书呆子不同，李三川正侃侃而谈。 　　“我做题不算快吧，就昨天下午随便答了几道而已，主要是题目不难。” 　　“昨天我们考场有个奇葩，全程在那投骰子！你敢信？整个教室都是噪音，根本没法考试！搞得我都没发挥好！” 　　“正常考的话，A班不敢保证，B班差不多稳吧。” 　　有人接道：“是不是A市的，听说了，那个错误率榜的第一。” 　　另一个人幸灾乐祸地说：“何止第一，那个榜单不都快被A市的人刷屏了么，呵呵。”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字里行间带着对A市学生的偏见，路过时谢宁略略听了几句，听出他们在说姜沉鱼，不禁思绪一飘。 　　孟期久的确说过南高分到两个名额，但他们为什么会参加？ 　　昨天在看到名字后，谢宁没有第一时间发信息询问，一是因为太晚了，二是因为有所顾虑。 　　孟期久来了，如果和段绫碰上，以他们两个的关系… 　　他不禁咋舌，这场集训真能顺利进行下去么？ 　　C班教室因为段绫的到来而安静了一瞬。 　　李三川那一圈的人朝他们看来，目及段绫，李三川眼神一顿，随后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兄弟，你也在C班啊！”同属十三考场，他自来熟地打招呼。 　　李三川没说实话，他发挥失常的另一个原因还有段绫，难得看见这么出彩的人，考试时根本控制不住分心。 　　“我们还挺有缘，你…” 　　段绫径直从李三川身边走过，别说回应，眼皮都没抬一下。 　　万人迷就是这点不好，一旦在段绫这碰了一鼻子灰，那些视线往往会转到段绫身边，谢宁只能硬着头皮朝对方笑了下。 　　排行榜第一的李三川不复方才的神采飞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对上谢宁尴尬的笑容后更加难看。 　　等他们走远，几人再次窃窃私语起来，隐约可以听到‘A市’，‘装逼’什么的。 　　没有理会那些人，落座后，谢宁观察起C班的学生来。 　　林朝然差几名，被分到了D班，C班还有其他老熟人，距离他们没多远的苹果脸，当初在阳澄学生会，负责交换生计划的女孩。 　　苹果脸此时一脸的激动，想过来和段绫打招呼却不太敢的样子。 　　临近上课，庄明玉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进来时头发还是湿的，明显刚洗过澡。 　　半路对上谢宁的目光，庄明玉气势一塌，竟然同手同脚了。 　　他这个反应让谢宁眼皮跳得飞快。 　　这人怎么回事？？？ 　　“大早上在操场上跑圈的是他？”前桌的学生问隔壁。 　　那人嗤笑：“是吧，听说是第一天让人揍了，打算找回场子，A市的人成绩不咋地，折腾可是真能折腾。” 　　八点钟，第一天的集训课程正式开始。 　　全国杯请来的都是国内叫得出名号的名师，人人都专心致志地听讲，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个意外。 　　段绫趴桌上睡得正香，讲台上老师也没管的意思，同班的学生面露鄙夷，有些人甚至一脸愤懑。 　　他们挤破头才抢到的名额，这些A市的学生竟然跑来睡觉？有没有搞错？！他们多少优秀的同学想参加都没机会！ 　　有些仇恨值是靠脸也化不开的，集训第一天，段绫便收获了一大波。 　　集训比平时上课要辛苦的多，一上午只有一次课间休息，上课时如果想上厕所，可以随意出入。 　　庄明玉的位置好巧不巧地就在谢宁后面，一下课，谢宁朝还在睡觉的段绫扫了眼，打算趁这个机会，和庄明玉再强调一遍意外以及保密。 　　他转过身：“昨天…” 　　“…!” 　　趴在桌上走神的庄明玉猛地后仰，险些从椅子上翻下去。 　　“那那…那是意外，我，我我可不会负责…”他涨红着脸，声音抬了八度。 　　说完，根本不给谢宁开口的机会，飞快窜出教室，背影写满了落荒而逃。 　　谢宁：“……” 　　跑什么啊？！ 　　谢宁头都大了，金毛怎么还两幅面孔，骂起段绫眼皮都不眨一下，看到他跑什么！ 　　前脚庄明玉仓皇而逃，后脚段绫就被人吵醒了。 　　刚下课时，前排几人便拿着手机一阵私语，聊了几分钟，李三川挺直腰板，走到段绫桌旁宣战。 　　“同学，我要和你pk。” 　　起身准备去追庄明玉的谢宁一个踉跄，差点绊倒。 　　“考试名次靠前的人可以随意向后位发起pk，赢了没什么好处，输了就要换班，比如我来挑战你，我输了，你就可以换到我的位置，这是集训默认的规则。” 　　不等段绫回应，李三川便自发解释起来。 　　听到这，谢宁才猛然想起小胖说过的特殊规则。 　　不过一般不都是弱者向强者发起挑战么，这怎么反过来？感觉就好像鼓励大家虐菜，打击更弱的学生一样，太没情理了点。 　　起床气发作，段绫一脸阴霾：“没劲，滚！” 　　要不是答应谢宁不惹事，这会儿怕是都动手了。 　　李三川没有生气，依旧挂着神采奕奕的笑容：“挑战在软件上是强制接受的，同学，咱们中午开始吧。” 　　“听不懂人话？” 　　这个语气… 　　生怕他大发雷霆，谢宁赶紧走上前，可就在这时，余光扫见他，李三川似是不经意挪动身体，将他挤到了一边。 　　谢宁一愣，看向面不改色的李三川，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就说怎么有人平白无故挑事呢，搞了半天是段绫万人迷光环发作了，到底是真挑事还是另有图谋都有待商榷！ 　　“不答应可以，认输呗。”教室噪杂，不知是谁扬声说道。 　　话音刚落，周围零零散散响起几声讥笑。 　　能挤进集训的学霸不似想象中老实木讷，反而好胜心十足，并且自诩清高正义，尤其看不上浪费教学资源的‘学渣’。 　　段绫的声音比方才更低：“认输？” 　　眼前这座火山显然到了爆发点，再等几秒，恐怕下节课都不用上了！ 　　“别挡路！” 　　谢宁绕过李三川，一心想去顺毛，结果刚绕上前，手腕突然握上一股力道。 　　李三川抓着他，面上挂着微笑，语气却饱含威胁：“同学，能等我们把话说完么？” 　　“……” 　　谢宁惊了，还是个开始就病入膏肓的炮灰？！ 　　周围的空气倏然阴冷，李三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循着源头朝段绫看去。 　　对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眸色沉如暮霭。 　　“松开。” 　　强大的气场下，避害的本能让李三川手指一松，被慑得根本来不及思考。 　　段绫起身，众目睽睽之下，拉开谢宁手腕上的衣袖看了眼。 　　白皙的皮肤上，隐约可见几道平行的红印，不算显眼，却也难以忽视。 　　“我答应了。”段绫说。 　　李三川面上溢出喜色：“真的？” 　　手指在痕迹上摩挲而过，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冷光。 　　“真的。” 　　段绫声音不大，森然而悦耳，顶着张昳丽绝伦的脸，说出的话却称得上恐怖。 　　“赢了，我要你那只手，赌么？” 　　教室内顷刻安静，一群十七八岁的学生满面骇然，别说李三川，就连谢宁都吓得心脏一停。 　　“段绫…？” 　　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唤道，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开玩笑。” 　　垂眸压下眼底的戾气，段绫皮笑肉不笑地翘了下嘴角，貌似还有点遗憾。 　　“算了，输的就他妈退赛吧。” 第75章 心理疏导 　　直觉告诉谢宁, 那句话绝对不是开玩笑。 　　结合原书童年时期，因为顾子真等人作死上手, 段绫就把对方胳膊打骨折的经历, 他有理由怀疑，这家伙打算来真的！ 　　段绫那份只对自己才有的洁癖，什么时候转移到他头上了？ 　　这, 这还了得？！！ 　　谢宁开始慌了，放在两天前，他恐怕都不会有多大反应，但现在，他着实慌了。 　　就在这时, 刚刚溜走的庄明玉很不合时宜地走后门走进了教室，看见他, 谢宁象征灾难的右眼皮跳个不停。 　　C班教室慢半拍地噪杂起来。 　　认定段绫有意唬了他们一遭, 刚被慑住的学生纷纷恼羞成怒，跟着李三川的几个室友在旁鼓动。 　　“三川，给他点颜色瞧瞧！等回头我把笔记给你！” 　　“是啊，就这种占着名额的垃圾！排两百名还真以为自己多牛逼？！吓唬谁呢！” 　　“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 　　最后一句画风外的吐槽差点把谢宁思路带歪。 　　“退赛有点过了吧。”从惊吓中缓过神李三川说。 　　“少他妈废话。”段绫若有似无地扫向李三川的手：“赌不起？” 　　被他轻蔑的语调刺痛, 李三川羞恼道：“好，输的退出竞赛, 什么时候开始？” 　　初衷只是引起段绫的注意力, 但事情闹到地步，他已经骑虎难下，赢了段绫也是没办法。 　　谁让他连个台阶都不给呢, 李三川自我安慰道。 　　“现在。” 　　李三川嘴角一抽：“马上上课了。” 　　段绫不耐：“你输了还用得着上课？” 　　这话嚣张得简直没边儿，面对排行榜第一名，还没比就好像已经赢了似的。 　　看热闹的学生乐得看热闹，而对立面的都要气疯了，完全没了学霸的矜持，叫嚷着李三川赶紧，他完事了自己也要pk。 　　随着李三川一番操作，段绫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不止是他，谢宁的口袋里同时传来两声震动。 　　他拿出手机，是不认识的人向他发起了pk。 　　段绫身上的仇恨值已经溢出，波及到他头上了。 　　没等看清楚是谁，手机便被段绫夺了过去。 　　看着手机屏幕，段绫眼底冷意更浓。 　　“有意思。” 　　…十点半，老师走进C班开始上课。 　　李三川将pk时限设定为两个小时，而向谢宁发起pk的是李三川的室友小眼镜，大概是没把他当回事，时限只设定半个小时。 　　段绫桌上摆着两部手机，他拄着下巴，老神在在的，半点不见紧张。 　　半个小时过去了，前排的小眼镜背影绷直，随即好似漏气的气球般萎缩下去。 　　他转头朝段绫看了一眼，面色煞白，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这半个小时，段绫没碰自己的手机，而李三川已经得了近二十分，这个速度相较题目难度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心中得意，对身边的室友说：“退赛太过了，中午我和他说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大家也别太较真了。” 　　那名室友左侧是李三川，右侧是刚pk完的小眼镜，前半个小时全程围观了小眼镜的情况。 　　“三川…”室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你，你还是抓紧答吧。” 　　又过了半个小时，李三川额头开始渗汗了。 　　段绫认真起来有多恐怖，别说这几个月，就是在原书里，谢宁都没见过。 　　他平日带着层封印，已经足够人仰望，解开封印，抻长脖子都捕捉不到人影。 　　一开始二十分的优势不足五分钟就被拉齐，两个小时的pk进行至一半，李三川看着自己的四十分，又看向段绫的一百多分，使劲揉了揉眼睛。 　　软件出错了？！ 　　肯定是软件出错了吧！ 　　这个速度就是A班的第一都比不了啊，简直就是bug，系统出错的鬼畜！ 　　眼看着段绫的总分随着眨眼的频率递增，李三川心态彻底崩了，最后一个小时，不但课没听进去，分数也如蜗牛一样，基本没变。 　　十二点钟，下课铃响起，没等老师离开教师，班上的学生便一窝蜂涌到了李三川跟前。 　　段绫看了一眼双方隔了道银河的分数，眼含讥诮。 　　“排行榜第一？” 　　声音传到李三川耳朵里，本就佝偻的脊椎更弯了，他涨红着脸，羞臊得像只熟透的虾米。 　　没理会班上同学或惊叹或质疑的表情，段绫收起手机，见对方没可能超过，最后半个小时直接不答了。 　　被谢宁拖出教室前，他还不忘提醒道：“哪来的滚哪去，下午别他妈让老子看见你！” 　　从别人的角度看来，是段绫这个‘学渣’狠狠打了一波脸，但在知根知底的谢宁眼里，这完全就是主角在欺负炮灰！ 　　后回到教室的庄明玉没搞清楚情况，正揪着一男生问，余光瞥见谢宁扯着帽子男的胳膊离开教室，无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这俩人关系还挺不错的。 　　庄明玉心想，要是能代替负责…他或许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谢宁的朋友一马。 　　这算是等价交易吧！要是谢宁还不愿意，他就去撞头失忆！ 　　反正负责是绝对不可能负责的，绝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手里还扯着过路男生的的衣服，那二中的男生正绘声绘色地复述课间情况，正说到关键，便被庄明玉打断了。 　　“你说…”红晕沿着脖子爬上了雪白的面颊，庄明玉梗着脖子，瓮声瓮气地说：“如果亲了别人，不交，交往的话，真的很糟糕么…？” 　　“哈？”男生脑袋没转过来，下意识说：“这不耍流氓么？哪个渣男啊？” 　　“……” 　　…… 　　集训场就这么大，六百多人以城市为中心分帮拉伙，有什么消息不出一个小时就能传遍这处荒郊野岭，更别说这么劲爆的消息。 　　总分榜第一被C班某人逼退赛了！对方还让了一个小时！ 　　这样的人分在C班，到底是扮猪吃老虎，还是没有上进心！ 　　中午吃过饭，段绫的名字几乎人尽皆知，这其中不乏相貌加成。 　　有些爱搞事的私下里讨论，A班的第一能不能pk过C班的神仙，毕竟段绫一个小时得的分数，已经比第一名考试两个小时的分数高了。 　　吃过午饭，回教室的路上，他们在走廊碰见了闻讯找来的阳澄学生。 　　看到两个月未见的段绫，阳澄的学生表现的都很激动，顾子真和沈映寒在其中，早早从苹果脸嘴里听过情况，几个人围上段绫说起话。 　　看在沈映寒的面子上，段绫没甩头就走，面对一众万人迷拥簇，谢宁不想拉仇恨。 　　“段绫，我去趟医务室。” 　　段绫皱眉，手背很自然地贴上他的额头：“不舒服？” 　　一旁的顾子真表情未变，嘴角却轻微抽搐了一瞬。 　　谢宁看在眼里，心头舒畅：“嗓子有点，我去拿点感冒药预防。” 　　段绫扫过顾子真等人，也不想谢宁和他们接触。 　　“去吧。” 　　今早起床嗓子就不太舒服，谢宁没想过自己会感冒，基本没带什么药。 　　趁着上课前这段空闲，他去了医务室，想在感冒来临前找点药压下去，省得传染给别人。 　　医务室在一楼，敲过门后，他推门走进。 　　房间里空荡荡的，距离门口不远处是医生工作的纯白桌子，再往后则是几张整齐的床铺。 　　因为没有病人，隔离帘没有拉上，窗外冬日的阳光洒满屋子，看起来比教室明亮很多。 　　不晓得医生是不是在隔壁休息，谢宁回手关上门，正想去敲内间的门，那扇小门突然打开。 　　淡淡的消毒水味迎面而来，额头险些与走出的人下巴相撞，他慌里慌张地后退了半步。 　　“老师好，我想拿些感冒…” 　　话说到一半，谢宁抬起头，身形霎时僵在原地。 　　偏热的体温如潮水般褪去，一层冷汗代替渗出，本就苍白的脸色没了血色。 　　庄听澜好像没注意到他的反应，也没想起来与他在段家的交集，径直走到办公桌旁坐下。 　　“什么症状？” 　　跟随各个学校来到集训地的是校医老师，他是阳澄的校医，出现这很正常。 　　所以段家的私人医生…只是个兼职？ 　　疏通凌乱的思绪，谢宁迅速调整好表情，隔着桌子坐到他对面。 　　“我好像有点感冒。”他佯作镇定，只不过语速有些急：“老师，能给我开些预防感冒的药么。” 　　庄听澜拿起无框眼镜带上，那种难以接近的压力立马下降不少。 　　“不是心理疾病找别人。” 　　谢宁眼角抽了抽：“那请问其他老师在哪？” 　　带他们车的是姓程的温柔女人，如果可以，谢宁更想找她帮忙。 　　眼前的人说不定就是圣诞节给段绫下药的犯人，他给的药，自己还真不太敢吃。 　　“不知道。” 　　“…我能拿些口罩吗，我怕传染给室友。” 　　庄听澜没有回答，戴完眼镜，又戴上了一副新手套。 　　“张嘴。” 　　这句话和在段家时的‘道歉’异曲同工，夹杂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谢宁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已经不自觉张开了，带着手套的手指勾住下巴，庄听澜朝他口腔内看了两眼。 　　“不是感冒。” 　　谢宁一愣：“那是什么？” 　　“最近发生什么了？”摘下手套丢进垃圾桶，庄听澜的语气丝毫没有起伏：“精神受到刺激，思虑过重引起的。” 　　“…哦。” 　　谢宁勉强听懂，他喉咙痛似乎是因为上火了。 　　至于发生什么，还不是因为昨天的狗血意外。 　　“需要心理疏导么。”淡色的眼珠带着些许凉意，庄听澜的语气完全就是一个医生。 　　“心理…疏导？” 　　谢宁愣住，一直以来，眼前的人算是他耿耿于怀的存在，苦于没机会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心理疏导的话…是不是可以套套话？比如圣诞节那天的事。 　　“老师，大概是什么疏导方式？” 　　翻开桌上的笔记本，隔了一会儿，庄听澜说：“每天中午十二点半到一点，来这找我。” 　　说罢，他看向手腕的手表：“时间到了，有事明天。” 　　“……” 　　没有任何敲门声，医务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一头金毛，贴着创可贴的庄明玉气急败坏地闯进。 　　“狗日的南高孤儿怎么他妈混进来的？！” 　　他看起来刚和人打了一架，旧伤添新伤，惨得不忍直视，没看清人就大声嚷嚷。 　　“报告，我来换药…！” 　　作者有话要说：　　孟期久：虽然还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不妨碍我先揍你。 第76章 天才的大脑 　　医务室的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前一秒还在说心理疏导, 下一秒罪魁祸首就出现在眼前，惊诧过后, 谢宁飞快收敛起神色。 　　“出去, 敲门。”庄听澜语气里没有责怪，偏让人下意识顺从。 　　先前在段家庭院，庄听澜勒令他道歉, 就是这个语气。 　　“我…” 　　庄明玉只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竟然一口气对上两个最不想见的人！ 　　他憋憋屈屈出去重新敲门再次迈进医务室，气场从狮子变成了奶猫。 　　谢宁有些意外，庄明玉天不怕地不怕的，连段绫都敢骂, 怎么突然夹起了尾巴。 　　“程姐呢…”庄明玉蔫声问。 　　“我当班。”庄听澜转向谢宁，直接下逐客令：“没事可以走了。” 　　…走？现在？ 　　谢宁眼波流转, 来回对比两人的面容, 最后落在庄明玉躲闪的表情上。 　　一个是神秘私人医生，一个是他刚才没抓到的意外，这两个人显然有更深层的关系。 　　“老师，我等下我同学。”他盯着庄明玉：“我找他有点事。” 　　面颊被打得青一块肿一块, 仍挡不住涌出的红潮。 　　庄明玉神情别扭，扫了眼庄听澜, 半天挤出一句：“…那你等我会儿吧。” 　　谢宁更意外了。 　　看得出庄明玉很不情愿, 但比起躲自己，他似乎对眼前的校医更唯恐避之不及，很不想和对方独处一样。 　　瞥过医生胸前的挂牌, 谢宁眼神一顿。 　　庄听澜重新戴上副手套，命令道：“坐下。” 　　“哦…” 　　直到庄听澜眼底闪过不耐，庄明玉才怯怯走向病床。 　　相比庄明玉，庄听澜其实没多大反应。 　　他公事公办地给半仰着头的庄明玉上药，动作一丝不苟，和刻板正经的形象很贴合。 　　谢宁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问鼻青脸肿的金毛：“你刚才说，是被南高打的？” 　　提起这事儿，庄明玉瞪着眼睛就要骂。 　　棉签按上破了的嘴角，他疼得五官一阵扭曲，气焰倏地熄了。 　　“…对。”庄明玉小声哼哼：“孟期久，南高那孙子，我不会认错的。” 　　“你怎么惹他了？” 　　“我哪知道！跟他妈疯狗一样！非说我欠揍！” 　　谢宁：“…？” 　　孟期久不像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啊，要是换成段绫，这个理由他还能相信。 　　不过这也太惨了点，昨天不是刚让段绫揍了一顿么。 　　他稍微有些同情，原书里，这俩可是拳头最硬的。 　　在大巴车上，程校医曾问庄明玉要不要去别的车找他哥，如今看来，那个哥哥很有可能就是庄听澜。 　　如果他们是兄弟，庄明玉让人打成这样，医生不替他出头吗？ 　　…事实证明，庄听澜真没管的意思，上好药，便将他们两个一起赶了出来。 　　寂静的走廊只有两个人。 　　谢宁和庄明玉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庄明玉后退半步，拔腿就要跑，谢宁赶紧抓住他。 　　“你跑什么？？？” 　　“我说了不会负责的，谈这个没门！” 　　谢宁嘴角一抽：“谁让你负责了！” 　　这人什么毛病啊！ 　　他耐着性子说：“那就是意外，你别放在心上，也别说出去。” 　　“你白痴啊！”庄明玉恼羞成怒地吼道：“亲嘴儿这种事，我怎么可能说出去！”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再次打开。 　　脱下白大褂的庄听澜从屋内走出，淡色的眸子在僵立原处的两座石膏脸上掠过，锁上门走了。 　　“……” 　　看着他的背影，谢宁面白如纸。 　　完了。 　　…… 　　不知道是怎么松开庄明玉爬上楼的，一路上，谢宁脑子浑浑噩噩，就剩两个念头 　　等死，或者自首。 　　庄听澜只是校医还好，偏偏还是段绫的私人医生，身份成迷那种！ 　　不知道是不是气质原因，虽然书里没写，但他总觉得对方不像好人。 　　没错…得知他的名字后，谢宁再次确定，原书里并没有这么一个男配的存在，无论是前期还是后期。 　　他出现在段绫身边，但作者却没有提起，是不是间接说明，庄听澜只是个无害的炮灰…？ 　　所以…是他想多了？ 　　边走路边走神，由于注意力不集中，一道人影挡在身前时，谢宁险些直愣愣撞上去。 　　“谢宁，走路看前面。” 　　在他眼前摇晃手掌，孟期久问：“想什么呢？” 　　谢宁惊道：“孟期久？” 　　“是我。” 　　本来没打算来找，谁知会在走廊意外瞧见谢宁梦游。 　　犹豫片刻后，孟期久无声吸了口气，还是走到了他跟前。 　　他偏头一笑：“很惊讶？” 　　谢宁犹疑着点了点头：“有点。” 　　真的看到孟期久出现在学霸集中营，谢宁多少还是惊讶。 　　不说别的，光是气质，孟期久就和走廊里来往的书呆子格格不入。 　　他斟酌试探道：“你开始好好学习了？” 　　“是啊。”孟期久狡黠朝他眨眼：“总不能让你白教。” 　　为了让他相信，孟期久还特意露出一副真挚的表情，谢宁见状，不自觉弯下眼。 　　“还有半年，来得及，我昨天看到你上榜了。” 　　孟期久表情讪讪：“别提那个狗屁…咳，那个什么榜，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 　　“是挺不合理的。”谢宁很能感同身受：“也太打击人了。” 　　孟期久：“……”这句话更打击人点。 　　两人正说着话，随后上楼的庄明玉看到这一幕，凤眼蓦地瞪得溜圆。 　　“卧槽！你个狗比！” 　　他炮弹一样撒腿冲来，直怼孟期久：“你他妈想干嘛？！” 　　孟期久被推得后退半步，一脸错愕，猝不及防竟忘了还手。 　　“南高孤儿来这欺负人了！”刚挨过揍，庄明玉显然没长记性：“谢宁，离这疯狗远点！” 　　谢宁：“…嗯？！” 　　“你找死？” 　　孤儿两个字在孟期久耳朵里，比一般的挑衅强有力百倍。 　　额间覆上厚重的阴霾，他面沉如水，单手扯住庄明玉的衣领就往外走。 　　谢宁大惊失色：“等等，误会！我们认识！” 　　孟期久脚步一顿。 　　“庄明玉，这是我朋友，他没欺负我！” 　　像只小鸡一样被提着的庄明玉懵了：“朋友？和这疯狗？” 　　谢宁发自内心佩服他的作死本事。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孟期久问：“你们很熟？” 　　“傻逼！用你管！”庄明玉继续不怕死地放狠话：“你他妈有本事打死我！” 　　谢宁：“…你闭嘴！” 　　这句话怕不是这人的口头禅！ 　　“孟期久，这里不准打架，会被退赛的！” 　　定定看着庄明玉，在谢宁看不见的角度，孟期久眼神阴鸷如寒潭。 　　谢宁走近时，他松开了庄明玉的领子。 　　“今天就算了。” 　　嘴边的酒窝浮现，双眸乌黑，毫无笑意。 　　“管好你的嘴。” 　　金毛炸毛：“我管你妈！” 　　谢宁：“……” 　　这人是不是疯了？！ 　　他要打得过还好，每次都是被打，被打了还敢嚣张？ 　　这不典型的，挨揍了，下次还敢！ 　　被卷进来的谢宁不能置身事外，也不想事情恶化，只能尽可能的转开话题：“快上课了，有空手机联系。” 　　好在孟期久是个讲道理的。 　　“好。”孟期久转向他，又问了一遍：“你们很熟？” 　　庄明玉别过脸对孟期久一脸不屑，听到这句，耳朵不动声色地高高竖起。 　　思索过后，谢宁摇头解释：“…也不算很熟，我们是室友。” 　　孟期久点头：“那就好。” 　　谢宁：“？” 　　酒窝再度露出，他嘱咐道：“我先走了，下次路上不要走神，很危险。” 　　说罢，孟期久便转身走了，临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庄明玉一眼。 　　“咱们根本不熟，什么叫不算熟！” 　　闷闷落下一句，庄明玉拉着脸快步走向教室。 　　刚才还差点打起来的两个人反方向走远，谢宁原地呆站半晌，搞不明白除了段绫，怎么配角一个个都这么有个性！ 　　随便一个场景，就他自己像炮灰！ 　　有惊无险地避免迁入一场战争，回到C班时，段绫趴桌上睡得正香。 　　岂止十四个小时，段绫那个脑袋，一天运转四个小时，就得休眠二十个小时。 　　隔着一排加半个教室的距离，谢宁幽幽盯了段绫几分钟。 　　自己一堆烦心事，真正的主角则无忧无虑的，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集训下午的课程和上午基本相同，下午的课堂平静无波，唯一的事件是李三川并没有退赛，似乎打算装死翻过这一页。 　　全国杯名额来之不易，他违背约定竟然得到了其他人的支持理解，而段绫既然睡着，可能是懒得再管。 　　谢宁是这么以为的，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段绫睡着，只是因为他回教室时李三川不在。 　　特训课之后，就是集训的第二场考试。 　　为了检验一天的成果，测试题目会更偏向于当天的知识点。 　　有过一次经验，学生们熟悉了流程，第二次没有那么紧张忐忑，考试结束，从表情看得出大家发挥得还不错，但其中依然有意外。 　　C班考场，有两个人缺席了。 　　考试前，为了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谢宁趴着休息了二十分钟，睁开眼，考试开始，段绫人没了！ 　　这次段绫中途都没回考场，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才出现在门口。 　　“你去哪了？！” 　　来不及看分数，谢宁冲到他跟前追问：“李三川呢？你把他怎么了？！” 　　段绫被逼问得皱眉：“你紧张什么？” 　　“我当然紧张了！” 　　之前揍庄明玉，段绫只耽误了半个小时，这次却是整整两个小时！ 　　一边要集训，还要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现在谢宁发现心理疏导对他来说简直太必要了，这才第一天！ 　　“他退赛了。” 　　段绫抬步，谢宁紧紧跟上：“退赛？你威胁他的？” 　　段绫鄙夷道：“威胁？我很闲？” 　　会宿舍的一路，不经他口，谢宁便知道事情经过。 　　路上的学生都拿着手机交头接耳，时不时露出惊骇讶然之色。 　　“排行榜那个第一，好像真退赛了……” 　　“我看到了！校医都去了吧，说是把手摔断了，外面下雪太滑？” 　　“天啊！骨折要恢复几个月吧！会不会影响高考？” 　　“那不至于，他好像左撇子，就是可惜啊，数竞退赛…都白练了。” 　　“上午打赌那事儿真的假的，下午就因为这退赛，太巧了吧…？” 　　随着段绫走近，那些人自觉噤声，原本惊艳的目光里多掺了一抹怀疑和畏惧。 　　谢宁错愕问：“…是你做的？你打李三川了？” 　　“输的退赛，订好的规矩。”段绫轻描淡写地说：“他不遵守，我也能反悔。” 　　“你哪反悔了？！” 　　“反悔成第一个规矩。” 　　说罢，段绫打了个哈欠：“放心，没被摄像头拍到。” 　　…那还是重点吗？？？ 　　谢宁一时消化不了他的所作所为。 　　明明没如原书般黑化，段绫怎么依然这么…冷血。 　　“为什么？”努力平复情绪，他艰涩问：“有必要到这种程度么？” 　　并不是为李三川抱不平或者什么，只是这样的段绫让他和其他人一样惊惧。 　　大概是虽然脾气暴躁，但对他从没表现出更深层的一面，以至于他几乎快忘了原书后期段绫的性格。 　　没感情的天才，俯瞰一切的主角，根本没把任何人平等看待。 　　对于天才的世界，谢宁还是不够理解。 　　“必要？”段绫深拧起眉，同样不能理解他的思维：“挑衅又输不起，老子陪他闹呢？” 　　“……” 　　谢宁抿了抿嘴，没说话。 　　他知道段绫的意思，但这种处事方式，是不是太偏激了点。 　　一路沉默。 　　不知不觉，两人走进宿舍楼的楼梯间，四周没了噪杂的声响。 　　微妙的气氛持续，段绫突然问：“感冒药开了？” 　　“…没有。” 　　逼着自己放空大脑，谢宁吸气说：“老师说不是感冒，有点上火。” 　　段绫停步：“张嘴，我看看。” 　　“不用…” 　　抬起他的下巴，段绫压低声线，不容置喙地重复：“张嘴。” 　　“就是有点肿。” 　　无奈，谢宁张开嘴，表情依旧僵硬。 　　嗓子确实只有一点肿，段绫蹙眉问：“就因为考试？” 　　“…嗯。”谢宁生硬转移话题：“你交白卷，会分去末位班级。” 　　“无所谓。”段绫不以为然，在哪对他来说都一样：“你脑子里除了学习考试，还有别的么？” 　　“…当然有！” 　　谢宁忿忿道：“你脑袋里面没学习没考试，只有打架。” 　　段绫正欲抬起的脚步止住。 　　“不满？”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跟庄明玉交集过多，沾染到了他的作死胆量。 　　谢宁垂下眼，算是默认了。 　　“你总是惹事的话，我很容易被影响，我脑袋里不止学习考试，还会想很多。” 　　他天资并不算卓越，脑袋里还多装着一本书的重量，时间久了当然会觉得累。 　　桃花眼微眯： “是么。” 　　楼道里空荡荡的，没人继续往上爬，段绫脚步逼近，迫使他靠上扶手。 　　“你那简单的大脑能想出什么？有信心比我考虑周密？还是比我深谋远虑？” 　　稍作停顿，段绫勾起嘴角，眼含戏谑：“那你还他妈挺深藏不露。” 　　被狠狠打击了智商，谢宁胸腔起伏，气得直咬牙：“你别唬我，你打架根本不想后果！” 　　“你怎么知道？” 　　“我…！” 　　难得见他发脾气，眉眼比平常要更生动些。 　　段绫饶有兴致地看着：“你要知道我想什么，就该知道我脑袋里可不止打架。” 　　“谁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某个瞬间，火气达到阈值，谢宁想分手的陈旧志愿都蠢蠢欲动了！ 　　但也只是一瞬间。 　　下个瞬间，阈值就随着心率到达最低点。 　　段绫敛眉沉目，一改揶揄。 　　“现在，在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段绫：恋爱我不行，气人第一名。 　　呱：你开始会了。 第77章 妥协 　　偶尔谢宁会有种感觉, 段绫将他拿捏的死死的。 　　他读了大半本书，还不算特别了解的段绫, 段绫却只用两个月就看透了他, 既知道怎么把他惹恼，也知道怎么让他积攒的怒火瞬间崩塌，坠入空白状态。 　　越是平常不会听到的话, 乍一听越让人悸动。 　　他咬住舌尖，逼自己清醒点：“…你别转移话题！” 　　清甜的味道缭绕，就算再怎么忽视，气氛还是无形中暧昧起来。 　　段绫有目的的贴近时，联想到白天的事件, 谢宁想都没想就别开了脸。 　　段绫眸色一沉，有些意外。 　　“没人。” 　　不是有没有人的事, 被他这么一打岔, 谢宁都忘了刚才在生什么气。 　　但有些想忘的事偏偏又忘不了。 　　“…你洁癖是不是严重了？”他眼神复杂地问。 　　段绫蹙眉：“提这个干什么？” 　　“为什么非要打李三川，就因为他抓了我一下么？” 　　话音刚落，手腕被握住，段绫掀开袖子摩挲而过, 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不行？” 　　谢宁：“……” 　　行不行都打完了，但…还是别亲吻了。 　　对于他来说, 昨天那只是意外, 但对于段绫来说，可能是没法忍受的事。 　　…再过六天，等集训结束, 他就坦白。 　　现在说的话，按照今天推测，一定会闹出不得了的大事来！ 　　等离开这里，不管段绫听到后会是什么反应，应该都只针对他一个人了。 　　想到这，谢宁抿了抿嘴唇，凌乱的心跳因某种可能性平复至缓慢。 　　“回宿舍吧。”他轻声说：“集训之后再说。” 　　气压倏地降低，段绫定定看了他很久，久到谢宁身子都僵得不听使唤了，才撇开眼，径自上了楼。 　　“呵，随你。” 　　第一天集训结束，当天晚上，404宿舍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段绫在洗澡，庄明玉板着脸一言不发，谢宁默默刷题。 　　宿舍不方便说话，另外三名室友先是低头用手机互发了一会儿信息，后来大概是觉得麻烦，互相对了个眼神，去别的寝室‘串门’了。 　　屋内只剩下谢宁和庄明玉，该说的都说过了，谢宁没再重复，兀自刷着题。 　　宿舍两侧的床铺之间摆放着一张长桌，他坐在桌边，而庄明玉在对面的上铺。 　　上铺传来清脆的碰撞声，谢宁抬头看去，与庄明玉对上了视线。 　　庄明玉腮帮子鼓鼓的，显然心情不顺，刚才那声响，是手机不小心碰到了床栏。 　　等谢宁再度垂下头，庄明玉莫名更气了，余光朝谢宁看了好几眼，却再没对上视线。 　　五分钟后，他寻求关注般憋出一句：“你还在C班？” 　　“是啊。”做题中途，谢宁抬头回道：“我本来就这个水平。” 　　庄明玉竖着耳朵等了半晌，发现谢宁竟然就接着做题了，都没有顺势问他成绩怎么样！ 　　“我去A班了。”他又挤出一句。 　　谢宁象征性地祝贺：“我知道，恭喜。” 　　庄明玉咬牙：“你们蔚蓝三中性格都这么闷么？！” 　　这问题倒让谢宁稍微分了些心神：“还好吧，大多数都比较内向。” 　　蔚蓝三中要是不闷，段绫也不能呆的那么消停。 　　过了十分钟，一轮练习做完，谢宁伸了个懒腰，抬头时，一双丹凤眼倏地映入视线。 　　庄明玉一愣，偷看被抓包般飞快别过脸，耳尖粉红。 　　他半掩着嘴轻咳两声，闷闷问：“你做完题了？” 　　“嗯。” 　　庄明玉不在看见他要么躲要么逃，这让谢宁多少送了口气，同住一个寝室的话，庄明玉若一直那种态度，早晚会被看出猫腻。 　　现在这样平常说话，谁也不当回事是最好的，谢宁问起白天的事：“对了，你和医务室的庄老师是兄弟？” 　　蒸腾到半路的大脑瞬间降温，庄明玉夸张地捂住耳朵：“求别提！” 　　“……” 　　看来这兄弟俩问题很多，不过眼下没谁比庄明玉更清楚庄听澜的为人了。 　　谢宁假装没听见：“庄老师除了是阳澄的校医，好像还在做私人医生。” 　　“别跟我提他…”庄明玉表情扭曲，似乎很抗拒这个话题：“早知道他在，我就不去上药了！” 　　看得出庄明玉是真的害怕，谢宁没有再强人所难。 　　动不动就嚷嚷着‘有本事打死我’，被打死都不怕的庄明玉，却对他那个哥哥如此讳言，提都不想提，这就足够说明危险度了。 　　正因如此，谢宁更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无端出现在段绫身边，明天中午的心理疏导，他打算去一趟。 　　“你…” 　　庄明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那，那种事…你有和别人做过么？” 　　谢宁懵了：“什么事？” 　　庄明玉脸红得要滴血，难以启齿般小声说：“就…就昨天的。” 　　谢宁心下一紧，不晓得他怎么突然返回这个话题。 　　然而不等他开口，庄明玉便抢先说：“虽然不是我想的，但…总归那样了，你可以提个条件，比如放那戴帽子的一马什么的，然后大家扯平。” 　　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不光眼神飘忽，额间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要是这也不行，我可以试…试试和…” 　　谢宁忍不住打断：“你让我提条件？扯平的条件？” 　　庄明玉话一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对他的想法哭笑不得，谢宁索性说：“那你就‘放’段绫一马吧，平常别招惹他。” 　　不然下次说不准真被打死，而且没有交集，还得避免说漏嘴。 　　庄明玉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神情有点呆，正赶上这时浴室门推开，洗好澡的段绫走出来，惯例没有吹头发。 　　不知道湿着脑袋能提高智商还是怎么的，魏双南和他都这样，谢宁忍不住说：“为什么不吹干了再出来！” 　　男生的头发不算长，也就五分钟的事儿，大冬天的也不嫌冷。 　　段绫面无表情：“你好烦。” 　　“……” 　　谢宁无奈站起，指了指椅子：“坐下，我帮你。” 　　段绫大爷似的坐下了，这次没再抱怨，气压比在楼道里缓和了点。 　　吹风机的声音很快响彻寝室，洗完澡的段绫香味更浓，念及屋子里还有旁人，谢宁才不得不克制住埋上去吸两口的冲动。 　　段绫单手放在桌上摆弄手机，墨色的发丝在手指间穿过，是与主人不符的柔软。 　　谢宁垂眸认真吹着头发，庄明玉坐在上铺呆呆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哪里让人不爽，偏偏说不出缘由。 　　同校了不起？！还腻腻歪歪的抱团！ 　　要不是刚答应了放帽子男一马，庄明玉现在真想和他打一架，不过一分钟，他就后悔答应了这个条件。 　　…他当时话还没说完呢。 　　酸溜溜地盯了半天，庄明玉眸光一闪，飞快下床冲进浴室，不一会儿，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头发吹到半干后，谢宁关掉了吹风机。 　　馥郁的香味勾得人心痒。 　　明明刚拒绝过亲密，身体却习惯地想靠近，他一边感叹着美色误人，一边躬下身，将吹风机收进抽屉。 　　“下次吹好再出来。” 　　“不吹。” 　　停顿一瞬，谢宁合上抽屉，就当没听到。 　　一看就还没消气，特殊情况不好顺毛，只能忍气吞声。 　　寝室里安静下来，谢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开始刷题，耳边只能听见浴室传来的水流声。 　　屏幕亮光熄灭，段绫看着屏幕里倒影，表情越发躁郁。 　　他突然恶声恶气地说：“折都折了，我他妈又不会接回去！” 　　谢宁手一抖，本应选A的题误按到C，回答错误。 　　他惊讶转头，只见段绫一脸的暴躁，偏偏不和他对视。 　　这，这是什么意思…？ 　　谢宁惊疑不定，暗想这难道是暴骄式妥协？ 　　他试探性地接道：“那以后类似的事，能不能别这么…偏激？” 　　退赛也就算了，动不动就把人打骨折，理由却微不足道，这就有点让人胆颤了。 　　身侧传来咯吱咯吱的咬牙声，段绫额头青筋直跳，谢宁看得心惊胆战，无意识扣住他紧攥的拳头。 　　“段绫。” 　　段绫表情一滞。 　　指节处有些红肿，是使用过度的副作用。 　　才发现伤势，谢宁凑近看去：“疼吗？要不要上药？” 　　“…艹！” 　　甩开他的手，段绫揉上眉心，彻底没了脾气。 　　对于段绫来说，不回答也不否认，基本就等于答应了。 　　谢宁被粗暴甩开，怔愣过后，反而弯下眉眼，一双杏眼跟盛着光似的，亮晶晶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谢宁甚至有种即便触动到段绫的底线，段绫都会妥协的错觉。 　　在这种错觉的促使下，他张了张嘴，冲动地就要坦白：“段绫，其实昨天考完试，我…” 　　话说到一半，浴室门突然打开，庄明玉顶着头湿漉漉的金毛冲出来了。 　　他一张脸被蒸汽熏得红彤彤的，眉间隐约流露着雀跃。 　　瞥见同时望过来的两人，他掩饰地轻咳一声，随即挺胸抬头，晃悠着走近。 　　庄明玉的出现直接让谢宁清醒了，不光清醒，他还后怕地打了个冷颤。 　　这要是说了，庄明玉还能这么晃悠么… 　　他摇了摇脑袋，警告自己别拿别人的安危开玩笑，数竞对这些稳坐前几的考生来说太重要了。 　　“考完试怎么了？”段绫催促道。 　　“…摔了一跤。” 　　段绫难得愣神，半晌后，才一言难尽地问：“摔哪了？” 　　谢宁避开他的注视，想都没想便说：“屁股，没什么事。” 　　段绫没接话，斜睨了他一眼，转身回了上铺。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完，谢宁正准备继续刷题，才注意到庄明玉还在眼前晃悠。 　　寒冬腊月，B市又属于南方，寝室的供暖只能靠空调，刚洗过澡的庄明玉身型颤抖，明显很冷。 　　谢宁疑惑问：“你不上床么？你怎么也不吹头发？” 　　被无视半天，情绪忿忿的庄明玉闻言，转瞬多云转晴。 　　“我没带吹风机。” 　　谢宁打开抽屉：“早说啊，我借你。” 　　庄明玉故作矜持地点头：“那就让…等等，借我？！” 　　谢宁动作停在半路，摸不透他这反应什么意思。 　　“需要吗？” 　　傻站着看了他半晌，庄明玉的脸越涨越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不需要。” 　　说罢，他脚步趿拉，动作幅度很大地爬上了上铺，顶着一头打湿的金毛钻进了被窝，一晚上都没再出来。 　　谢宁不明所以，上铺玩游戏的段绫扫过对面，桃花眼若有似无地蒙上层暗幕。 　　…… 　　集训第二天，班级重新按照第二次考试的排名重新分配，仍在C班的谢宁左右都换了新的邻桌，其中一个竟然是阳澄的苹果脸。 　　他们两人互相点了点头，表情都有些尴尬，尴尬之后，默契地选择不再说话。 　　第二天的气氛相较首日沉淀很多，学生之间虽仍将彼此视为对手，但在昨天的大事件后，都被迫学会了收敛情绪。 　　总分排行榜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三川的退赛事件停留在昨日，新的一天，学霸们再次投入进了新的特训中。 　　上课前，谢宁和多数学生一样拿着手机在刷练习题，这份热情和榜单无关，但退出软件时，他仍习惯性地翻阅了一遍。 　　叶宣爬回了总分榜，林朝然也进了前二十，都是勤奋型学霸啊。 　　打开错误率排行榜，姜沉鱼高高挂在上面，孟期久倒是不见了踪影，看来他说学习是认真的。 　　等等… 　　嘴角泛起的弧度蓦地僵住，谢宁突然想起一件事。 　　六百人中，姜沉鱼和孟期久大概率在最后一个班。 　　而昨天交了白卷的段绫…今天也在最后一个班？ 第78章 ‘扮猪吃老虎’ 　　段绫去别的班后, 空气一下变得清新起来。 　　上课铃声打响，思及孟期久等人, 谢宁少见地在上课时摆弄起手机。 　　这两个人要是打起来, 整个集训地怕是都得受牵连！ 　　他赶紧编辑短信发给段绫。 　　【谢宁：不准打架！】 　　过了几分钟，段绫回了一条。 　　【段绫：命令我？】 　　经过昨天的小波澜，谢宁胆子无形之中更大了点, 气势很足地敲击屏幕。 　　【谢宁：对！】 　　这次半节课过去了，段绫都没回复，原本膨胀的气势随着时间削弱，谢宁听课听到一半，拿过手机补充一句。 　　【谢宁：你别惹事, 等集训结束，我送你一盒限量版糖果怎么样？】 　　【段绫：嘁】 　　【段绫：换一个】 　　【谢宁：行行行, 什么都行, 别打架！】 　　【段绫：嗯】 　　盯着最后一条回复好一会儿，谢宁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段绫…这就答应了？难道他没碰见孟期久？ 　　不应该啊。 　　事情过于顺利，他反而有点不习惯，又反复确定几遍后, 他犹疑收起手机。 　　既然答应了，段绫应该不会出尔反尔, 在蔚蓝三中, 他答应的事情，至今都没食言过。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上午, 时间流逝的格外缓慢。 　　到了中午，谢宁拿着手机准备去找人，结果刚走出教室，脚步便顿了顿。 　　视线所及，走廊尽头的楼梯旁，段绫靠在墙边，头顶熟悉的鸭舌帽，露出的小半张脸没什么表情。 　　此时下课铃刚刚打响，走廊里的学生寥寥无几。 　　谢宁小跑着到跟前：“你逃课了？” 　　“没有。”段绫打了个哈欠，朝楼下走：“晚点又一群苍蝇，走了。” 　　集训地有六百名学生，操场和食堂都空旷，除了在教学楼里，基本不会出现人挤人的状况。 　　谢宁眨巴了两下眼，很识趣地没有追问。 　　凭借无限的想象力，他可以默认为段绫对分班的事也不习惯，所以才提前出来的。 　　因为去的很早，食堂的人并不多，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最后一个班叫什么？J班？”谢宁好奇问。 　　“Z班。” 　　“啊？”谢宁懵了：“一共十个班，怎么会是Z。” 　　段绫懒洋洋地说：“谁知道。”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阵长震动，谢宁放下筷子，拿出看了一眼，竟然是有人向他发出了pk申请。 　　一般来说，晚上测试结束后才是pk潮的爆发期，大多是一些成绩没考好的人受到刺激，去pk成绩更差的人来找自信，目前为止，翻车的人很少。 　　中午竟然也有人做这种事，谢宁有些讶异，在看到pk者的名字后，更惊讶了。 　　庄明玉？ 　　虽然pk是直接接受的，但只要在pk时间内不答题，时间一到自然会以0分结束。 　　庄明玉设置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大半个午休时间，不过谢宁中午要吃饭，等下还要去医务室，便索性当成没看到。 　　反正输了也不会有什么惩罚，他和其他学霸不同的一点，在于很佛系，这种个人无意义的pk输了也不会受打击。 　　他对着手机的时间稍微长了点，段绫目光转过，问：“谁？” 　　“pk。” 　　看向段绫已经结束的吃饭进度，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一半食物，谢宁重新拿起筷子：“不管了，吃着饭，哪有时间算奥数题。” 　　集训才开始两天，他已经对数学题有点抵触了，简直就是在题海里溺水的感觉。 　　“找事儿的？”知晓规则，段绫危险地眯起眼：“拿来。” 　　谢宁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机递过去：“我发现这里对成绩差的学生特别不友好，不管是分班还是这个训练软件。” 　　最后一个班级直接称为Z班，又是错误率排行榜又是以上克下的，处处充满了恶意。 　　看到显示的申请人时，段绫神色变得微妙。 　　“不然呢。” 　　“都是高三生，一直打击施压很容易崩溃吧。” 　　光凭脑子答着题，段绫嘴上淡淡回道：“别犯圣母病，这是竞赛，又不是义务教育，规则就是优胜劣汰。” 　　说完，他还似笑非笑地补充一句：“你那成绩，也没见崩溃。” 　　谢宁：“……” 　　忿忿埋头吃饭，谢宁不想搭理他了，不过心里算是承认了段绫的说法。 　　不需要报名费，前几名能带来终身吹嘘的成就的竞赛，既然报名参加，确实要做好心态和头脑的双重准备。 　　填饱了肚子，对面的段绫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做题，谢宁看了眼食堂的挂钟，将近十二点半。 　　“段绫，咱们走吧。” 　　“急什么。” 　　顿了顿，他试探问：“我昨天在医务室，看到你的私人医生了。” 　　段绫抬了下眼皮：“他是阳澄的校医。” 　　潜在之意，就是出现在这也正常。 　　“我知道，我等下要去找他，昨天我不是嗓子疼么，去做下心理疏导。” 　　听到这，段绫放下了手机：“你脑子还真只有考试。” 　　不过说是这么说，在再度让谢宁张嘴，发现他嗓子没多大好转后，段绫纵然不爽，还是没有阻拦。 　　在他看来，不论其他，庄听澜在医学领域的技术的确顶尖的。 　　“走。”他起身朝外走去。 　　谢宁愣了愣：“你要和我一起？” 　　段绫挑眉反问：“你手机不要了？” 　　原本就不是为了心理疏导，段绫在不在场，他其实无所谓，偏偏昨天他和庄明玉在医务室门口的对话，很可能被庄听澜听到了！ 　　“等等…!”他慌张到语无伦次：“这，这心理疏导，你在的话，我放松不下来。” 　　额间飞快汇聚了一层乌云，段绫凝视他半晌。 　　谢宁强调：“我都已经上火了！” 　　面上无形出现一道裂痕，段绫吸了口气，咬牙挤出一句：“行，我不进去！” 　　…… 　　十二点四十五，医务室门口。 　　从庄明玉身上汲取了教训，敲了两下门，又朝不远处，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无声刷题的段绫看了一眼，谢宁才推开医务室的门。 　　办公桌前，庄听澜正靠在椅子上小憩，随着他进门，一双丹凤眼缓缓睁开，凭空带出一抹凉意。 　　隔着一张桌子，在庄听澜对面坐下，谢宁吞了吞口水，多少有些紧张。 　　主要是因为昨天和庄明玉的对话，很可能被庄听澜听到了，但对方，又似乎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 　　“老师，是什么类型的心理疏导？” 　　他想问的与其说是这个，潜意思不如说是庄听澜的气质，怎么都不想能帮人缓解压力的类型。 　　相反的，病情说不定还会严重。 　　庄听澜戴上眼镜，翻开眼前疑似记录册的东西。 　　“对话。” 　　谢宁接着说：“是您问我答的那种么？我可以反问么？” 　　庄听澜微微蹙眉，雕塑般的面容终于鲜活了一瞬。 　　“谢宁，你想反问什么？” 　　边说话，他边在纸张上填写咨询人的姓名。 　　谢宁默默看着他写完，才轻声开口：“比如说，老师，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庄听澜动作一顿。 　　短暂沉默后，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是段绫的私人医生，知道你的名字，很奇怪么？” 　　“原来是这样。”谢宁抬头朝他笑了笑：“我以为您不记得我了呢，说起来，在那之后，段绫就因为身体不舒服离场了。” 　　“是么。”庄听澜面色如常：“管家没有通知我，代表不需要医生。” 　　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出破绽，谢宁正欲追问他圣诞节那天在前庭干什么，庄听澜突然在纸张上簌簌写了一行字。 　　因为视力很好，距离也不远，谢宁看清之后，眼角狠狠一抽。 　　【敏感多疑，可能与生活环境相关，影响时期待定】 　　“喉咙痛是和集训同期开始的么？这两天有没有失眠的现象？” 　　“…是，没有失眠。” 　　“是因为成绩还是其他。” 　　谢宁轻抿嘴唇，耳尖泛出点红：“成绩不理想。” 　　庄听澜淡淡瞥了他一眼。 　　【对谎言有排斥迹象，原因待定。】 　　谢宁：“……” 　　“感情上的压力还是其他。” 　　谢宁忽地站起身：“老师，我今天先回去了，突然想起还有事！” 　　说罢，没等庄听澜开口，他便匆匆出了医务室，背影稍显狼狈。 　　在他离开医务室后，庄听澜敛下眉目，在记录册上继续书写。 　　【影响情绪的因素：段绫50%，庄明玉5%（短期），其他45%】 　　写完这些，他合上记录册，从第一页开始翻看，密密麻麻的字迹倒映在镜片，直到回到刚刚的最后一页。 　　重新合上册子，他在封面一角的‘谢宁’上，用红笔画了个圈。 　　…… 　　听到开门的声响，段绫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pk结束，刚好一点钟。 　　从医务室离开，朝段绫走近的一路，渗出的冷汗被风浸透，谢宁整个人都凉飕飕，因为晃神，脚步还踉跄了一下。 　　十五分钟，没看出什么漏洞，差点被分析透彻。 　　更可怕的是，庄听澜就让他眼睁睁看见分析过程，那种感觉，就好像当面被剥掉衣服解剖似的，精神上说不出的恐慌。 　　这是心理疏导的流程还是什么，谢宁已经分不清了，他现在只想远离庄听澜，越远越好！ 　　随着空气味道的变化，急促的心跳有了稍许的缓和。 　　残留的负面情绪作祟，他下意识就想抱上去寻求安慰，半路突然回忆起昨天的教训，瞪着眼珠转头看去。 　　还好…今天庄听澜没有出来。 　　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段绫拧眉问：“怎么回事？” 　　原地做了两次深呼吸，谢宁将他拉进一旁的拐角。 　　“段绫。”他压低声音：“…你生日那天，有和庄听澜接触过么？” 　　…… 　　一点钟，学霸们基本都回到了各自的班级，或刷题或休息，或者提前准备下午的课程。 　　A班教室内，庄明玉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 　　中午抱着莫名的心态邀请谢宁pk，午饭都没吃，留在教室测试一中午，结果却令庄明玉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是谢宁险胜，他还能安慰自己，是他过程中分心了，但这他妈简直是让他安慰不了的分差！ 　　pk一结束，他拿着手机就冲向了C班，结果在C班没找到人，又没有谢宁的联系方式，只能在教学楼里漫无目的地瞎跑。 　　终于，在距离医务室不远的拐角，他捕捉到了熟悉的人影。 　　偏圆的丹凤眼骤亮，身体因奔跑而产生的疲惫瞬间消失，肺腔中火辣辣的刺痛好像也没那么明显了。 　　庄明玉快步朝拐角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叨咕着：“什么C班的水平！谢宁，你在这扮猪吃老…虎呢…” 　　还没有走近多少，他便停住了脚步。 　　视野里多出一道人影，谢宁站在拐角边缘的位置，段绫则在拐角之后，以至于他刚才没注意到对方。 　　段绫之前pk时的传奇，庄明玉从其他人嘴里听过，但一直都没太当回事，他压根不觉得自己会比对方差。 　　但这一瞬间，第六感却莫名认定，和他pk不是谢宁本人，而是另外那个家伙！ 　　“妈的！”他不服气地低骂：“怎么哪都有他…” 　　远远纠结半晌，庄明玉压下莫名的郁闷打算上前，愿赌服输和谢宁换班，顺便打断那两人的谈话。 　　刚迈出半步，他瞳孔猛然一缩。 　　空气仿若被抽干，丹凤眼一点点睁到了最大。 　　庄明玉错愕地看着前方，清澈的眼眸里仍然映着两道人影。 　　只不过那两道人影…毫无间隙地贴到了一起。 第79章 另有所图 　　段绫抱住谢宁的那一刻, 庄明玉胸口处传来一道难以忽视的刺痛。 　　迷茫与错愕之后，就是仿若被抢走了什么的恼火。 　　不怕死的愣头小子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 除了较为生涩的感情问题, 其余全凭心念，这才是实打实的不考虑后果。 　　两道人影还没分开，庄明玉便扬声怒喊：“你们在干嘛？！” 　　声音在楼道与墙壁碰撞, 发出阵阵回响。 　　谢宁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倏地退开身体望去。 　　距离他们不足五十米的位置，庄明玉身影起伏，一头金发逆着光张扬，如同一只暴躁的狮子, 正面朝他怒目相向。 　　准确来说，似乎是面朝段绫, 并间隙地波及他一眼。 　　“你们怎么能在训练营这么, 这么…！”说到后面，他脸涨得通红，分不清是气得还是别的：“…这么搂搂抱抱！” 　　最重要的事，谢宁竟然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也不把人推开！ 　　…这份质问从天而降，来的莫名其妙。 　　堂皇一时被困惑代替, 谢宁正要说话, 段绫已经黑下脸。 　　“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 　　庄明玉，说到一半突然语塞。 　　段绫从拐角走出，舌尖舔了下嘴唇, 阴恻恻地问：“你什么？” 　　这是他要跟人动手的预兆动作，谢宁看在眼里，脸色比方才更为苍白。 　　他搞不明白庄明玉从哪冒出来的，更搞不懂对方反应为什么这么强烈，但这一切都不妨碍他对暴风雨的灾难预感。 　　…集训第一天发生意外，第二天就以这种方式事发，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段绫又重复了一遍：“你什么？” 　　庄明玉被挑起了火，撸起袖子说：“我他妈乐意！” 　　门外的声响终究传到了门内。 　　医务室的大门推开，庄听澜从中走出，这一插曲使得段绫顿住了脚步。 　　庄听澜淡淡扫过几人，扶了下眼镜。 　　“打架？” 　　当着老师的面，打架必然会被退赛，所以这场纠纷至此画上了句号。 　　谢宁将段绫拉走，庄明玉也想走，却被庄听澜叫住，带回了医务室。 　　当天晚上，庄明玉一整晚都没回404，宿舍几人提了一嘴，因为没有和他特别熟的，便没了下文。 　　下午的考试，不知道是不是死里逃生的加成，谢宁竟然意外发挥的不错，挤进了B班。 　　段绫这次答题没留余力，以堪称恐怖的成绩空降第一名，成绩是上一任第一名的双倍。 　　本以为他还会控分控到B班，谢宁稍微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既然是主角，不当次第一好像也说不过去。 　　中午的谈话进行到一半，后来段绫追问起在医务室的情况，谢宁老实把当时的场景复述了一遍，段绫听后，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倒是之后，谢宁又追问他不少有关庄听澜的问题。 　　晚上在宿舍里，谢宁做了几道训练题，打开排行榜往下滑，脑中回忆起段绫当时说的话。 　　他说圣诞节那天和庄听澜没什么接触，事后调查中，庄听澜也没有任何异常。 　　那天段绫接触的人太多，其中有动机的不少，在没有搞清药物源头是什么前，还要排查一段时间。 　　对方毫无破绽，事发至今一个月，摄像头翻看了数遍，仍没找到谁下的黑手。 　　谢宁对此倒不意外，原书里这件事就一直没解决，反而像是个剧情bug。 　　原作者为了给男配制造接触机会设计的剧情，却没想好将犯人设定成谁，起码搁置到四分之三还没水落石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跟庄听澜脱不了关系，对方出现的时间点以及身份都太适合做这种事了。 　　宿舍有人，说话不方便，走廊又说不定会碰见谁，顾子真等人的宿舍距离这里不远。 　　谢宁打开通讯软件。 　　【谢宁：庄听澜怎么成为你的医生的？】 　　【段绫：管家】 　　【谢宁：那之前的医生呢？】 　　【段绫：顾夕飘赶走了。】 　　看着许久未见的名字，谢宁一时失言，忽然意识到以顾夕飘的喜好，和吴星宇气质相似的庄听澜很可能是她的菜。 　　但既然段绫说没问题，以如今集训的学生身份，他再怎么怀疑也没用。 　　要么远离，要么找机会再探查。 　　他无奈叹了口气，转开话题。 　　【谢宁：今天Z班怎么样？没有发生冲突吧？】 　　这次段绫很久才回复。 　　【段绫：你怎么知道那家伙来了。】 　　【谢宁：…】 　　【谢宁：排行榜上看到了。】 　　之后段绫就没再回话，连后来谢宁发的晚安都没回复，好像是在赌气。 　　第三天集训过得还算平静。 　　晚上测试前的课间，五楼的厕所处传来一阵喧闹，不光有学生，还有几个老师掺杂其中，纷纷扬扬地讨论着什么。 　　谢宁本打算去洗个手，看见这场面，一时也挤不进去，只听外围几个知情的学生幸灾乐祸地闲聊。 　　“挨揍的好像是那金毛，昨天进你们A班那个。” 　　“就他，这家伙精神怕是不正常，今天跟吃呛药似的，上课把老师都怼了，非说老师的解法太麻烦。” 　　“卧槽，那有点牛逼啊，这是让谁揍了？” 　　说到这，那学生压低了声音：“可能是Z班的，中午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在食堂附近起了冲突，金毛一对二，头还铁的一批，下午就让人揍了吧。” 　　“集训地不让打架，他们不得被退赛啊。” 　　“厕所没监控啊！金毛都被打成猪头了，可能是碍于面子，几个老师逼问都不肯说被谁揍的，真的脑子有泡！” 　　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谢宁有点懵，庄明玉怎么又去招惹孟期久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间传来一声怒吼。 　　“都说了用不着管我！” 　　庄明玉在人群间冲出了一条路，从谢宁身前走过时，脚步忽地停住。 　　被打肿的眼睛看了他片刻，又拿出手机看过时间，庄明玉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 　　“谢宁，咱们聊聊。” 　　落下句话，庄明玉便径直朝楼梯口走去，为了摆脱身后围观的学生。 　　距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不知道他要聊什么，谢宁愣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而人群另一侧，打完人后不但没走，还留下看热闹的孟期久和姜沉鱼远远瞧见了这幕。 　　姜沉鱼惊异道：“卧槽，他们还认识？！” 　　看着两人走远，孟期久沉下脸：“你回去，我去看看。”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庄明玉转过身，头发乱糟糟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有些滑稽。 　　谢宁看得咋舌，心道孟期久这次绝对没放水，新仇加旧恨也就这样了。 　　“打不过干嘛非要逞强，他们俩打人都没轻重。”说完他有点后悔多管闲事，连忙接道：“找我有什么事？” 　　“这俩傻逼你怎么都认识，蔚蓝三中不都书呆…” 　　庄明玉话还没说完，滚烫的鼻血先流出来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只觉今天实在丢脸：“妈的…” 　　眼前的脸本来就可怕，此刻抹了一大片红，更让人不忍直视。 　　谢宁下意识翻找起口袋，将纸巾递了过去。 　　庄明玉一愣，别别扭扭接过，拿出一张，剩下的犹豫片刻，直接揣进了口袋。 　　看着他拿纸巾堵住鼻子，算是止住了鼻血，谢宁松了口气。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谢宁提醒道：“你找我要说什么？” 　　“就是因为前天，当时，我们不是不小心…亲嘴了么。” 　　借按鼻子的姿势，庄明玉遮住了半个表情，却遮不住躲闪羞赧的神色。 　　“我觉得还是换一种解决办法比较好…” 　　谢宁头疼地打断：“这件事不是已经结束了么？！就只是个意外。” 　　庄明玉提高声调，话里竟还带着点委屈：“我知道是意外！但我就是忍不住在意啊！” 　　谢宁被喊得懵在原地。 　　“而且我昨天和我哥聊过，他说我可能是喜…” 　　后面几个字庄明玉说得细若蚊声，除了自己没人能听见。 　　不过这句低喃似乎给了庄明玉思考的时间和后面的勇气，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 　　“谢宁。” 　　就在谢宁消化他前半句时，只听耳边传来一句紧张到变调的话。 　　“…我喜欢你。” 　　穿越到这里之前，这句话谢宁听过几次，念及时间久远，他连那些人的长相都想不起来了。 　　但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这句话，还是第一次听。 　　有点对不住庄明玉，但他第一反应着实是分神想，第一次竟然不是从段绫嘴里听到的。 　　只是两天的相处，相较庄明玉的感情，谢宁更倾向于他被庄听澜给误导了。 　　不过饶是如此，面对说过话后不敢和他对视，鼻血因为血液上头浸出纸巾的庄明玉，谢宁还是认真地回复了。 　　“抱歉，我只当那是意外，说实话还有点困扰。” 　　一双杏眼清澈平静，看向庄明玉的眼睛：“因为我有男朋友了。” 　　脸上血色尽褪，庄明玉直愣愣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像是才意识到什么，他虚声说：“…难道是，是那个带帽子的？” 　　这回轮到谢宁惊讶了：“我以为你昨天就知道了。” 　　就算昨天庄明玉迟钝没看出来，他跟庄听澜回到医务室后，庄听澜竟然没跟他说？ 　　不对，何止没说，庄听澜还把人给误导了！ 　　虽然挑拨离间不好，但对于凭空多出的麻烦事，谢宁还是觉得憋气。 　　“庄老师很早就知道。”他说：“不管他和你说什么了，看来可信度不高，咱们才认识两天，喜欢什么的，大概率是你多想了。” 　　没想到听完这话，庄明玉好像被刺激到了某根神经。 　　“你不相信？！我头一次对人这么…!” 　　定定对着谢宁毫无波澜的脸，庄明玉又生气又委屈，胸腔剧烈起伏，突然转头跑了。 　　谢宁原地摸不着头脑，但就被人告白这件事，一般情况下，他的确不会起什么波澜。 　　和做题的感觉差不多，认真对待就好。 　　还有十分钟测试，他准备回去，余光扫见了后方拐角处的孟期久。 　　孟期久的表情很奇怪，不止奇怪，甚至扭曲了一瞬。 　　“你听见了？”谢宁尴尬走近。 　　孟期久点头：“那小子刚刚说…” 　　被熟人撞见，他还再度提起，谢宁更不好意思了。 　　“误会，我们才认识两天。” 　　“不。”孟期久打断，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喑哑：“那小子说你们前天亲到了…嘴？” 　　“那是意外！” 　　谢宁面红耳赤地解释：“我当时坐着，他被人不小心推了一下！就是个意外！” 　　一件想隐瞒的事接二连三被人知道，对于瞒到集训结束的信心逐渐打击变弱，中途对精神的刺激比被段绫揍一顿痛苦多了！ 　　从他嘴里证实，孟期久犹如定格般僵硬站着，许久之后才开口。 　　“段绫知道么？” 　　谢宁心下一慌，躲开他的注视：“…还不知道。” 　　“不敢说？”声音稍稍缓和了一丝，孟期久语带了然。 　　谢宁：“……” 　　葡萄似的眼珠黑黝黝的，孟期久看着谢宁神情间隐约流露出的惧色，胸口堆积的情感宛若实质，臌胀到刺痛难抑。 　　如果只是一种情感，并不足以如此，当数种感情相交博弈，某一时间，难免会涌出疯狂的念头。 　　“你坦白告诉他比较好。” 　　谢宁抬起头，一脸迷茫：“告诉他…比较好？” 　　孟期久点头：“再瞒得话，如果他从别处知道，结果会更糟糕。” 　　不管从哪里知道，都很糟糕。 　　“他有洁癖，这种事情，还是越早说越好。” 　　不管什么时候说，结果都不会好。 　　孟期久眸光灰蒙蒙的，落在谢宁忐忑的脸上。 　　“所以，坦白告诉他吧，只是个意外而已。”他轻声低喃道，不知在说给谁听：“如果真喜欢你，怎么会让你这么害怕。” 　　对于一直对他释放善意孟期久，谢宁自带一种信任感，而且这件事随着庄家两个不安定因素，时刻都可能传到段绫的耳朵。 　　犹豫纠结了两天，此刻，孟期久的话成了做出抉择的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坚定：“那我晚上…就去坦白！” 第80章 你选一个 　　集训三天后, 紧罗密布的集训和测试，使得许多学生因成绩不理想, 自尊心受挫, 进入了一个疲惫低迷的状态。 　　和孟期久道别，参加第三次测试，好不容易等到测试结束, 教室里人来人往，谢宁趴在桌上，盯着新出炉的分数出身。 　　下课时，他给段绫发了条信息，但段绫迟迟没有回复, 很可能还在睡觉。 　　明明A班就在隔壁，谢宁却没去找他的意思。 　　晚些也好, 坦白该找个没人的地方。 　　就如孟期久所说,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一次意外的亲吻而已，段绫不至于怎么样。 　　…要是真的因为这个分手，只能说明他们之间本就有问题。 　　再说了, 分手是他最开始的目标，怎么都不算吃亏！ 　　谢宁尽可能给自己打预防针。 　　考试结束二十分钟, B班的人基本走光了, 一片阴影才自上方打落。 　　摆弄手机的手指顿住，谢宁慢半拍地抬起头，他此刻的表情并不轻松, 甚至有种壮烈赴死前的悲壮感。 　　“什么反应？” 　　两人对视一会儿，段绫伸手勾住他的下巴。 　　“又考砸了？” 　　“没砸。”谢宁说：“还在B班。” 　　“那你发什么愣？” 　　谢宁扯了扯段绫的衣服，示意他在前桌坐下。 　　等段绫坐下后，他起身走到跟前，端正神色，一脸认真：“…段绫，我有件事要说。” 　　段绫饶有兴致地侧坐，单手拄起胳膊，话音里还带着困倦：“说了几遍别俯视我。” 　　“…现在那个不重要！” 　　被这么一打岔，谢宁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泄了大半：“你先听我说。” 　　段绫示意他继续。 　　重新整理好思路，谢宁开始铺垫：“假如，我是说假如咱俩不熟，只见过一次面，然后这次集训碰巧分到了一个班。” 　　段绫挑眉：“哪来的假如？” 　　“就是举个例子！” 　　谢宁竭力还原当时的场景：“如果你坐在这里，我站在过道，咱们见过，我觉得你眼熟，所以课间想仔细分辨，不知不觉就离的近了点。” 　　说着说着，他半躬下身，朝段绫的脸凑近，重现当时的场景。 　　段绫这次没打断，无声看着他动作。 　　谢宁停下，比量着说：“就这样，大概这个距离 。” 　　铺垫好意外的开端，他吞了吞口水，再度忐忑起来。 　　“这个时候有人从我身后路过，不小心撞到了我，我重力失衡，就可能意外亲到你，对吧？” 　　段绫盯着他近在咫尺的樱红唇瓣，眸光忽明忽暗。 　　“我怎么知道。” 　　“你想象一下啊！”谢宁心态崩了：“咱们现在这个距离，要是发生这种意外，肯定会亲到！” 　　“举例？” 　　谢宁：“……”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在这铺垫这么多，在段绫眼里，可能就是闲的没事在找刺激。 　　“我帮你举。”段绫玩味一笑。 　　危机感刚刚涌上，腰间便被用力勾了一把，力道起码比不小心被撞到要多出两倍。 　　两人离的很近，呼吸都交缠在一起，连带谢宁此刻重心不稳的姿势，被这么一扯，直接跌坐到了他的腿上。 　　谢宁：“…！” 　　因为之前埋下了过段绫洁癖加重的暗示，即便猝不及防，谢宁还是及时偏开头，嘴唇堪堪擦过段绫的脸颊。 　　段绫不满：“躲什么，没人。” 　　“你先等我说完！” 　　谢宁挣扎着想站起来，段绫的手掌却铁一般扣在腰间，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吞吞吐吐的。” 　　热恋中的恋人自然恨不得天天肢体接触，他们上一次亲吻要追溯到三天前，再上一次，则是期末考试那天。 　　段绫越来越烦这种人来人往的场所。 　　“晚上再说！” 　　他口吻半带命令，懒得等什么举例，直接就要亲吻上去。 　　接着，便被谢宁用手捂住了嘴。 　　“你等我说完！”谢宁喘着气重复，在段绫愠怒的注视里，终于开始坦白：“…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发生过一件意外，就像刚才那样。” 　　“什么意外？”段绫不耐烦地说，声音被手掌阻断的模糊不清。 　　“意外被…被别人亲了一下。” 　　话音落地，教室里倏然静的落针可闻。 　　手掌下的呼吸从停滞到乱拍，经历了一段堪称漫长的空白。 　　谢宁艰涩道：“当时我坐在椅子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说着话时，谢宁身体紧绷，做好了会被推开的打算。 　　结果竟然没有。 　　相反的，腰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犹如被禁锢在铁钳之中。 　　气氛段绫裸露在外的双眼如同溅射岩浆的火山口，此刻正死死落在他的嘴巴上。 　　“……” 　　早知道八成会变成这种气氛，但现实起码比想象要可怕十倍。 　　谢宁冷汗津津，试着挣了挣身体，不但没有挣开，段绫的力道大到仿若要捏碎他的骨头。 　　“亲了哪。” 　　谢宁抿了抿嘴，不言而喻。 　　段绫一字一句地追问，声音恍若从地狱传来，低到了谷底：“碰到嘴了？” 　　“……” 　　谢宁硬着头皮点头。 　　“三天前？” 　　谢宁脸色更白，又点了下头。 　　腰间再度一阵剧痛，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疼！” 　　缭绕的火焰稍作停滞，谢宁趁机逃离魔爪，跌跌撞撞后退。 　　段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又将人扯了回来。 　　身体失重前倾，直到单手抵住课桌才稳住，意外差点重演，却两次都没重现成功。 　　这一次，是段绫躲开了脸。 　　谢宁僵在原处，连嘴唇都褪去了血色。 　　…原来段绫真的这么在意。 　　脑内不禁想起孟期久说过的话。 　　如果他真的喜欢你，怎么会让你这么害怕。 　　以前谢宁从没想过这些，毕竟段绫一直以来的妥协，足够说明对他很在意了。 　　可段绫躲开的动作，瞬间便将搭建起的假想击得粉碎。 　　暴动漩涡的表面，是一汪堪称沉静的潭水。 　　如所料般，事情不会就此翻页。 　　段绫眉眼下裹挟的戾气看得人惊心动魄。 　　“谁？” 　　印象中，上次段绫露出这个表情，还是在蔚蓝三中逮住他的时候。 　　一盆冷水洒下，足够冷却任何情绪。 　　谢宁淡声问：“你想干什么。” 　　“你让我去查？” 　　“你先回答我。” 　　李三川的事件敲响警铃，他不想将这次集训彻底搞砸。 　　段绫仍在盯着他的嘴唇，眼里再没了余温：“不说是么。” 　　谢宁忍无可忍：“你这种脾气真的让人很不安，集训还在进行中，一个意外而已，为什么非要闹大！” 　　段绫轻蔑一笑：“所以呢。” 　　“所以…” 　　身体退开，谢宁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忘掉他躲开那一幕，心脏却持续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他转开眼，故作轻松地说：“我知道你有洁癖，你要是接受不了，那就算了。” 　　“什么算了。” 　　“你如果觉得很…恶心，我们就算了。” 　　“呵。”面上若有似无划过一抹了然，段绫喃喃道：“原来你还没放弃呢。” 　　“什么意思？”谢宁简直不能更委屈：“是你先躲开的，你有洁癖关我什么事！” 　　段绫没说话，紧紧盯着谢宁逐渐泛红的眼眶。 　　“要不是因为你这臭脾气，我能刚来嗓子就肿了么，怎么可能是因为考试！” 　　越说他就越气，本来挺好的脾气，最近每憋几天就得火山爆发一次，可见段绫这家伙有多气人。 　　“所以呢，你要分手？”段绫淡淡问。 　　眼眶通红，谢宁根本不敢眨眼，生怕丢人丢到底。 　　“你要分就分。” 　　他抹了把眼睛，索性破罐子破摔：“别以为就你有一大堆爱慕者，我…” 　　“闭嘴！” 　　平静的镜子水面骤然破碎。 　　段绫表情扭曲了一瞬，忽然站起，扯住他的衣领，狠狠吻了上去。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啃咬，密不透风地侵袭领地，带着主导者的霸道。 　　身体不住后退，直到撞到书桌。 　　谢宁吃痛，惊恐地瞪大眼睛，刚作挣扎，段绫便发泄般狠咬了他一口。 　　“老子这辈子的耐心都用你身上了，你呢？你这张嘴里，还藏了多少话？”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疼痛感混淆了视听。 　　有那么一瞬间，谢宁真觉得段绫气得要将他生吞活剥，嚼碎咽下去。 　　段绫冷笑，声线低沉而危险：“没关系，你喜欢瞒着，我就一点点撬出来。” 　　察觉到气氛不对，谢宁惊慌摇头：“我…” 　　细微的呜咽和求饶声一并被吞没，段绫单手扣住他的脖颈，不露余地的深吻直入。 　　途中只要遇到阻碍，便是一番不留情的啃咬胁迫，硬生生将谢宁眼底打转的水珠都挤了出来。 　　在感官和精神上双重施压，直至将他的防线撕碎击溃。 　　“对…对不…” 　　一大堆道歉告饶的话没有空隙吐出，只能通过越发湿润眼角来昭告，这会儿谢宁悔得肠子都青了。 　　分手就算了，惹他干什么！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谢宁的嘴巴已经没知觉了，甜腻的空气终于稀薄。 　　虽然丢人，但他实在站不稳，只能撑着段绫的肩膀喘气。 　　眼角通红，嘴唇鲜红欲滴，实际也真的朝外渗着血，唯独脸色是惊吓过后的苍白。 　　不止是他，段绫的嘴唇同样殷红，只不过一个是受害人，一个是凌虐者，状态截然不同。 　　给了他几秒喘息的时间，段绫眸光幽幽，忽地说出一个人名。 　　“孟期久，是他么。” 　　谢宁一愣，带着鼻音惊愕否认：“怎么可能？！” 　　“那正好。” 　　舌尖舔过唇瓣，段绫突然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坦白是谁，或者我算到孟期久头上，你选一个。” 第81章 味道 　　他对段绫的不讲理早有觉悟, 却也没想到他不讲理到这种地步。 　　“我不选…”想都不用想，谢宁立刻拒绝。 　　这就是送命题, 不管哪一种结果, 集训势必都会被掀动得浪潮汹涌。 　　奈何这又是一个可以被决定答案的送命题。 　　段绫冷冷道：“算在孟期久头上，可以。” 　　谢宁：“……”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一副去找人算账的架势。 　　谢宁忙不迭拉住他：“你要是非得靠打架来发泄的话，我选自己行不行！” 　　“…你真以为我不敢揍你？”段绫气势凛冽，几乎不带感情地低斥：“松手！” 　　谢宁还没来得及松手，就被生生甩开了。 　　“段绫！” 　　段绫走到门口时，他放弃般半垂下头, 颤音轻得能被风打散：“庄明玉…” 　　事已至此，拦不住段绫, 他总不能将无关的孟期久拖下水。 　　在谢宁看不见的角度, 段绫的脸色不但没有缓和，反而变得更加阴冷。 　　“是庄明玉。” 　　做完这道要命的选择题，他仿若泄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回了座位。 　　过了几秒钟, 段绫离开，空旷的教室彻底安静下来。 　　他去找庄明玉麻烦也好, 去做其他也罢, 谢宁突然不想管了。 　　心头涌现的疲惫中夹杂着瑟瑟寒意，嘴唇上的痛楚尚未散却，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总是让人心累。 　　集训搞砸就搞砸吧, 反正这个世界都是围着主角转的，其他人本来就是为他服务的炮灰。 　　明明是这么想的，眼眶却再度开始发热。 　　…和孟期久说得不一样。 　　就算提前坦白，结果依旧糟糕到了极点。 　　但孟期久有一点说的很对。 　　他的恐惧并不能使段绫更改决定，段绫并没有那么在意。 　　换句话来说，段绫可能…并没有多喜欢他。 　　…那自己呢？ 　　谢宁脸上闪过一抹迷茫。 　　他对段绫，到底有多喜欢？ 　　和别人亲吻会觉得排斥，但和段绫第一次接吻时，身体上就没什么反应，有没有可能只是因为，他看原书时，关注点一直在段绫这个主角上。 　　因为一直在关注段绫，所以对他来说，段绫算是陌生世界唯一熟悉的存在，来到这里后视线也围绕着对方，不知不觉中，可能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察觉到段绫没有那么喜欢他后，谢宁不禁为自己找起退路。 　　就像雏鸟情结一样，他默认这是一本书，除了段绫，他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其他人，这种喜欢，或许就是在段绫不讲理的逼迫下，无奈产生的错觉。 　　没错，肯定是这样，段绫没那么喜欢他，他也不是非段绫不可，这样即便最后分手，也不算太糟糕。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教室里出现细微的声响。 　　有人踏步走进来，站到了他身边。 　　谢宁动了动鼻子，很淡的甜味，像是奶茶，又像是糖果残留的，淡的几乎难以捕捉。 　　孟期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弄哭你了？” 　　“…我没哭。” 　　谢宁没抬头，刘海下的眼睛不住眨动，试图风干眼里的水雾。 　　过了半晌，视线逐渐清楚，僵硬的身形稍稍缓和。 　　孟期久耐心等他调整好才开口：“抱歉，你们的事，我不该乱出主意。” 　　“不怪你，早晚要说的。”谢宁出神对着他的影子呢喃：“还要谢谢你帮我做决定，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现在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这么对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辩驳的话已经说出。 　　“是因为我瞒着他，他才生气的。”谢宁解释道：“其实他对我很好。”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愣了。 　　明明刚被咬完，连退路都找好了，他干嘛要帮段绫解释！ 　　…不过在平常，段绫的确如所说般，几乎将耐心都用在了他头上，起码对比原书是这样，但像这种极端愤怒的时候，段绫还是不会多顾虑他的感受。 　　在他又要分神时，孟期久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对你不好么？” 　　“…嗯？” 　　“谢宁。”注视着他头顶的发旋，孟期久轻声说：“你抬头看我一眼。” 　　心绪一卡壳，谢宁怔愣抬起头，对上孟期久的目光时，心脏微微抽紧。 　　孟期久的眼睛像是浸在潭水中的黑珍珠，被他专注看着时，会给人一种他只看得见你的错觉。 　　对上这样的目光，不晓得为何，谢宁心中涌现出一种难言慌乱。 　　孟期久动了动嘴，经历一番天人交战后，眼底的躁动终归沉寂。 　　“算了，不聊这些。”他故作平常地转开话题：“还记得我妹妹吗？” 　　“粒粒？” 　　“每次我和段绫打过架，她都会变得很黏我，我一直在找原因，直到上次你来，粒粒出来抓住了你。” 　　谢宁仍盯着孟期久，眼看着他言语变得局促，耳尖泛起红晕，心中的慌乱越发沸腾。 　　“后来你转到南高，有一天中午小帽跑来看你。”孟期久话音停顿，酒窝浮现：“就是你送我糖果那天，我不是在走廊和小帽说话么。” 　　谢宁僵硬说：“…我记得，那天下午他就没来了。” 　　“我问他，为什么来盯着你，你猜他说什么。” 　　“什，什么？” 　　孟期久视线涣散了一瞬：“他说，你身上有段绫的味道。” 　　“……” 　　“可笑的是，我和段绫打过那么多次架都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味道，粒粒和小帽却都痴迷于此。” 　　说到这，孟期久的声音变得空泛：“谢宁，我治不好我妹妹，也帮不了小帽，但我有种感觉，这些我做不到的事，段绫似乎轻而易举就能实现。” 　　还有半句话，孟期久看着眼前的人，留在了心里。 　　瞳孔剧烈动摇起来，看见他眼中的落寞，谢宁急忙站起身解释：“不是这样！他那只是…体质问题，你不要胡思乱想！” 　　就算段绫有个诡异的救赎体质，对于粒粒和小帽来说，肯定是一直照顾他们的孟期久更重要啊！ 　　孟期久没有争辩，只是朝他温柔笑笑。 　　“谢宁，你能嗅到吗？” 　　谢宁倏地顿在原地。 　　良久之后，他才僵硬摇头。 　　孟期久松了口气：“那就好，这事儿挺奇怪的，我问过南高和段绫接触过的学生，都说嗅不到什么味道。” 　　不止南高，蔚蓝三中和阳澄，能嗅到段绫身上味道的人，也少之又少。 　　各种念头在脑中翻滚起来，一直以来，他都没怎么关注这个问题，如今经人提醒，一个古怪的想法出现在谢宁脑海。 　　…他第一次被段绫亲吻的时候就没有排斥，该不会也是因为段绫身上的味道吧。 　　仔细想想，一开始如果距离过近，他的大脑就会变得昏昏沉沉的，现在倒是没有了。 　　在他回忆时，孟期久打断：“谢宁，你又在想他么。” 　　“不想我难道想你？” 　　狂妄的声音忽然自教室门口响起，两人同时一愣，转头看去。 　　段绫靠在门旁，嘴边噙着一抹淡淡的讥笑。 　　谢宁瞪大眼睛，惊讶于他的去而复返：“段绫…？” 　　孟期久则很快冷静，不紧不慢地挑衅道：“也有可能。” 　　段绫的脸霎时一沉，但没有冲进来，依旧站在门口。 　　“谢宁。”桃花眼自两人之间扫过，他淡淡说：“过来。” 　　谢宁没动，或者说他还没反应过来。 　　段绫不是去教训庄明玉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相较于他的懵然，因为这一句话，孟期久浑身的肌肉僵住，五感都集中在了身侧。 　　“…你不是走了吗？”谢宁忍不住问。 　　“过来，回去了。” 　　嘴角的弧度消失，段绫再度重复，声音如同一张绷直的弦，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迫。 　　没打架就好，长长呼了口气，谢宁转头对孟期久说：“期久，我先走了，有事手机联系。” 　　说话时，他心情远没有语气般轻松，反而异常复杂，但那些情绪都被人为压在了心底。 　　说罢，他直接朝门口走去，孟期久下意识伸手，手臂最终停在了半空。 　　段绫表情终于缓和了些，他看了眼僵在原地的孟期久，没等谢宁靠近，抓住他的手就往外走。 　　谢宁吓了一跳，正想说什么，目光却忽地转到被抓住的手上。 　　段绫的手心渗出了层冷汗，潮湿又冰冷，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你身体不舒服？”顿了顿，他犹豫问。 　　“没有。” 　　没有不舒服，竟然没有和孟期久打起来，不止如此，刚刚他离开的几分钟，似乎也不过找到庄明玉并揍上一顿。 　　谢宁脑中千回百转，还在消化今天的事，大脑仍处于疲惫状态。 　　气氛和夜色一同归为沉寂。 　　集训结束后的建筑楼里很冷寂，说话都能听到回音，再加上冬天本来就短，建筑内的灯光熄灭大半，外面更是漆黑一片，窗户就好像贴上的黑幕，只是个多余的摆设。 　　许久之后，他轻声问：“你怎么会回来？” 　　段绫表情冰冷，没好气地说：“不行？” 　　看起来还处于易燃易爆状态，谢宁舔了舔刺痛的嘴唇，暂时不想这时候惹他。 　　“我以为你去打架了。” 　　“呵。” 　　段绫哼笑了一声，空出的手拿出手机，片刻后，谢宁的口袋里便传来震动声。 　　谢宁想挣开右手去拿，却发现根本挣不开，无奈之下，只能别扭地用了左手。 　　新收到的信息是一张截图，昨天他们的聊天记录。 　　【谢宁：你别惹事，等集训结束，我送你一盒限量版糖果怎么样？】 　　【段绫：嘁】 　　【段绫：换一个】 　　【谢宁：行行行，什么都行，别打架！】 　　他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询问，段绫便冷着脸说出了下文。 　　“记得，你欠我一件事。” 第82章 背后 　　当时只是随口回复的, 谢宁隐约有些记忆，却从没想到有一天段绫会拿它出来说事儿。 　　他惊讶到心中没有实感, 不敢相信段绫就这样罢休了。 　　“你的意思是, 集训期间都不会打架？” 　　段绫走在前头，依旧很紧地抓着他的手没松，默认般没有回答。 　　从离开教室到现在, 几分钟过去，握着的手心还没有回暖。 　　谢宁心下奇怪，反握了回去：“你的手好冰。” 　　“闭嘴！”段绫头也没回，大步流星般朝前走：“安静。” 　　他像是在认真在思考什么，谢宁皱了皱眉, 思绪被火辣辣的嘴唇勾回，如他所愿不再出声。 　　无法判断段绫口中的‘一件事’具体指什么, 不过如果能换来集训的平静的话, 不但不会觉得负担，反而让他有种身体骤轻的感觉。 　　段绫这个人，如果怀揣目的，嘴里的承诺就约等于百分百算数了。 　　只不过, 能让他作为交换条件提出的目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当天晚上, 404寝室风平浪静。 　　庄明玉处于失恋的颓靡中, 一直蜷缩在床上，另外三个室友几天处于看眼色的状态，今晚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原因无他, 谢宁进门时明显哭过的眼睛以及嘴上难以忽视的牙印，哪一样让人脑补出无数八卦。 　　A市的学生历来是重点关注的对象，私下里的小群里每天讨论的都是那几个人，他们寝室就占了三位。 　　中途庄明玉没撑住，偷偷在上铺瞄了谢宁一眼，看到他伤痕累累的嘴唇后，倏地坐起身，一脸的惊愕。 　　接着，他恍若意识到什么，蹭地转向段绫：“…你！你怎么能！” 　　两人的床铺是对着的。 　　彼时段绫靠在床头，听到质问，带着寒意的双眸落在庄明玉脸上，重点自嘴唇扫过。 　　“四天。”他低喃道。 　　谢宁：“……” 　　庄明玉还沉浸在愤懑里，下铺的谢宁疯狂给他比手势，他看懂后，反而更不甘心。 　　虽说告白被拒绝，但庄明玉这人，生来除了他哥就没怕过谁，原本对失恋这事儿，他伤心难过一阵总能消化，现在却突然不想消化了。 　　凭什么啊！ 　　他保证，就算他以后再怎么喜欢谢宁，也绝不会像那帽子男一样把谢宁咬伤的！成绩比不上，谈恋爱他肯定比那家伙强！ 　　莫名其妙的好胜心被激发，庄明玉从被窝里跳下床，趿拉着拖鞋跑了出去。 　　过的大概半个小时，他带着一身寒风哆哆嗦嗦地回来了。 　　在屋内五人的注视下，庄明玉跨步到怔住的谢宁跟前，将怀里抱着的东西丢过去。 　　“我哥给我的。” 　　没和谢宁对视，生硬落下句话，庄明玉就爬上床了。 　　谢宁刚洗漱完，正坐在桌边刷题，有些迟钝地看向怀里的药盒，是治疗外伤的药膏。 　　手指触到，冰冰凉的，就和室外的温度一样。 　　完全下意识的，他转头看向段绫。 　　处于上铺的段绫漆黑的双眸晦暗如墨，正无视俯视着这一幕。 　　谢宁以为他会生气，精神紧绷地等了半晌，结果只等到段绫冷冷地移开了视线。 　　心下惊讶，同时涌现的，还有种难以忽视的不安。 　　谢宁握紧手里的药盒，最终放在手边，继续做题了。 　　第四天的清晨，赶在所有人都没起床前，他悄悄将药盒放回庄明玉枕边，并贴上了一张写着‘谢谢’的便利贴。 　　昨晚还回去的话，当着其余人的面，实在太不给庄明玉面子。 　　别人辛辛苦苦跑一趟，就算这份好意不能接受，谢宁也不想让对方难堪。 　　等他做好准备，室友才陆陆续续地起床，一个接一个去吃早餐了。 　　庄明玉顶着凌乱的金毛，迷迷糊糊拿起药盒，半分钟后，他鼓起嘴巴，又栽回了枕头里。 　　段绫的起床时间要比其他人晚，他一向不吃早餐，直接卡着点进教室。 　　等寝室的人都走光了，谢宁啃着面包刷完半套题，看了眼时间，才去叫人起床。 　　该准备的段绫已经准备完了，此刻正躺在他的下铺补觉。 　　自从来到集训地，段绫就养成了先醒来再补觉的习惯，至于原因，有点复杂。 　　集训的宿舍和蔚蓝三中的宿舍不可同日而语，但无论在哪，起床气发作，只凭习惯行事的段绫都是同一个，偏偏他住在上铺，发作起来很不方便。 　　就因为这样，第二天开始，段绫莫名其妙改了习惯，在寝室最吵闹的时候起床，三下五除二收拾完，又躺到他的床上补觉。 　　谢宁走上前轻轻推了推人，催促道：“段绫，该走了。” 　　半睡半醒的段绫烦躁睁眼，一把将他扣在了怀里，像是这样就能堵住他的嘴似的。 　　“你烦不烦。” 　　扑面的香味笼罩而来，无论多少次，谢宁都控制不住晃神。 　　只是今天似乎淡了点，他鼻子不太顺畅地吸了口气，猝不及防被推到一边。 　　段绫的大脑似乎刚清醒，可能是忆起了他们发生的一系列不愉快，正一脸铁青地看着他。 　　知道一时半会儿不会消气，谢宁只撇了下嘴，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顺毛。 　　无奈承受过意外也就算了，还被又凶又咬的，他同样没消气。 　　谁还没点脾气！ 　　第四天集训进行的还算顺利，如果忽略和段绫之间的冷战的话。 　　上午时，孟期久过来B班参观，两人简单聊了几句。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再和他说话，谢宁不再如从前般毫无芥蒂，反而有种淡淡的尴尬。 　　兴许是受到庄明玉告白的影响，他现在大脑异常混乱，连带干预到了对孟期久的判断。 　　回忆起昨晚，谢宁忍不住朝孟期久的眼睛看去。 　　一双葡萄眼黑黝黝的，清澈明亮，一看就是真挚好相处的人。 　　远不如昨晚那样深沉幽邃，饱含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孟期久面露不解。 　　谢宁赶紧摇头：“你不在错误率排行榜了。” 　　“噗。”孟期久失笑，无奈道：“那么丢人的事拜托别提了。” 　　“这是好事啊。” 　　停顿片刻，孟期久突然问：“你很关注这个榜单？” 　　谢宁怔了怔。 　　“还好，每晚会习惯性地看一眼。”他说：“这里都是些学霸，离开那个榜单，其他科目恶补半年，考上大学肯定没问题的。” 　　眼底划过一抹失望，孟期久很快笑道：“你决定哪所学校了？” 　　“第一志愿想博一下A大。” 　　“留在A市么。”孟期久若有所思地说，转身道别：“快上课了，借你吉言。” 　　目送孟期久离开后，谢宁透过A班的后门朝内探视。 　　段绫坐在教室的一号位，身边围着几个陌生的面孔，似乎是想请教问题，只看了几眼，他就收回视线，转身回了B班。 　　集训进行过大半，参赛学生心态逐渐两极分化，一般是见识过人外有人，这次比赛就纯当挑战自己了，而另一半仍自命不凡或自信满满，势要在这场全国‘厮杀’中拿到名次的。 　　谢宁本来处于前者的心态，如今却逐渐转为后者了。 　　烦心事太多，不如沉迷学习，什么都不去想，考不过段绫，起码不要距离太远。 　　中午十二点半，和段绫吃过一顿令人窒息的午餐后，谢宁再次站到了医务室门口。 　　对着门板整整纠结十分钟，他长呼一口气，慢慢推开了门。 　　在他推门的同时，门后竟然同时传来一股拉力。 　　猝不及防被扯了一把，谢宁一个踉跄，差点撞到对方身上。 　　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在看清彼此的脸后，以这种形势遇见顾子真，谢宁的脸直接绿成了苦瓜。 　　顾子真的反应差不多，集训四天，两人偶遇过几次，但有所交集还是第一次。 　　互相嫌恶地对视一眼，两人默契转开头，顾子真离开，谢宁走进医务室反手就关上了门 。 　　洁白整齐的医务室内只有庄听澜一个人值班。 　　对于他的到来，庄听澜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有事？” 　　谢宁扶着桌子坐下，话在嘴边转了个弯。 　　“顾子真来干什么？他可不像需要心理疏导的人。” 　　“我需要保护患者的隐私。” 　　谢宁怀疑得拔高音调：“他还是患者？” 　　“不是。”庄听澜面无表情地松了松衣领，同时松口：“他来问段绫的情况。” 　　差点忘了，庄听澜是个全能医生，并不只擅长心理学。 　　谢宁登时被扯走了注意力：“段绫怎么了？” 　　“你指什么？”不戴眼镜时，庄听澜自带着威慑力，睨着他说：“是指他昨天来调医务室的监控，还是指他换了新的私人医生？” 　　谢宁懵了：“…嗯？” 　　庄听澜嗓音清冽，平淡的表情看不出是不是在指责，但很明显知道段绫一系列反应的源头在哪：“他倒是对你很上心。” 　　话音饶有深意，只是谢宁的大脑仍在短路中。 　　昨天…段绫来调医务室的监控了？ 　　不止如此，还雷厉风行地把庄听澜这个私人医生开除了？！ 　　就因为他那几句站不住脚的怀疑。 　　庄听澜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事？” 　　“…为什么要误导庄明玉？” 　　“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谢宁点头：“算是吧。” 　　来这里的目的有几个，但这会儿，他心思已经因为意外得知的信息飘远了。 　　庄听澜冷声反问：“拿出理论依据再来问责，这个道理都不懂？” 　　“可你明知道我和段绫在交往。” 　　“所以呢。”庄听澜在纸上写了几笔，声音更冷：“那和庄明玉春心萌动有什么关系？误导依据在哪？” 　　“……” 　　谢宁被堵得哑口无言 　　庄听澜和一般的兄长不一样，根本不能以寻常思维去揣摩，哪有把亲弟弟往火坑里推的？还是段绫这种火山坑。 　　他突然就理解为什么庄明玉会害怕庄听澜了，一个不会感情用事，不知道在想什么，却好像能看透你想什么的人，着实可怕。 　　“道歉。”庄听澜放下笔，厉声道。 　　“……” 　　不管怎么说，在还没确定对方是否有问题的情况下，他总归是间接害人丢了份工作。 　　将庄听澜摆在古板教导主任的位置，谢宁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屋内气氛缓和，淡色的眼眸自他身上扫过，庄听澜离座去了内间。 　　空旷的医务室只剩他自己，谢宁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打算走了，没想到内间的小门再次打开，庄听澜拿着两盒药出来了。 　　“回去早晚各一次，看说明书。” 　　谢宁懵懵接过，一盒是感冒药，一盒是治疗外伤的药膏。 　　和昨晚庄明玉拿来的那盒一模一样。 第83章 我喜欢你 　　从医务室出来, 谢宁在门口呆站了半晌。 　　他这趟过来，除了想问庄明玉的事, 因为庄听澜曾经是段绫的私人医生, 还想过试探对方能不能嗅到段绫身上的味道。 　　或者说，能不能解释那份香味的缘由，只不过话在舌头上滚了一圈, 终究让他吞了回去。 　　…太过冒险。 　　就算他急着探寻答案，也不敢对一个不知善恶的陌生人透露太多。 　　回去的路上，谢宁又想起一件事。 　　昨天段绫单独来医务室找过庄听澜，他和庄明玉的意外却没在昨天就捅破，这不是说明即便因为他丢了工作, 庄听澜都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 　　庄听澜这个原书里没出现过的人，身周仿若笼罩着一团神秘的雾气, 他完全看不透。 　　谢宁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 圣诞节下药的说不定真的另有其人。 　　仔细想想，顾子真抽风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谢宁心头五味杂陈，以至于在B班门口遇见段绫时，第一反应竟然是像只飞奔的鸵鸟一样溜进了B班。 　　吵架的第二天, 段绫背地里的一面猝不及防被摆到眼前，对上本人, 谢宁难免会内疚动摇。 　　段绫时常会让他感到害怕是真的, 但喜欢他…似乎也是真的。 　　换位思考，如果他得知段绫被人亲了，可能也会火冒三丈, 段绫比一般人脾气大多了，但动不动就咬人这点，又吓人又嘴疼。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所以他可耻地暂时溜了。 　　A班门口，段绫僵在原地，一旁的魏双南听着他的咬牙声，无奈叹气。 　　“…你们两个好麻烦。” 　　谢宁并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被解读成了另一层意思，回到B班后，他埋头伏在桌面，正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摆脱冷战状态。 　　下午的时光过得格外漫长，测试谢宁发挥的不算特别好，勉勉强强勾到了B班的尾巴。 　　虽然不知道庄听澜是怎么未卜先知的，但当天晚上，他的确是感冒了。 　　“你早上说话就带鼻音。”室友离得远远的说。 　　谢宁趴在床上，声线绵软无力：“我都没注意。” 　　“这几天一直在下雪，你多穿点。” 　　之前嗓子肿，以为是感冒结果不是，如今感冒又没预兆地找上门。 　　集训还有三天，他又没带特别厚的衣服，只能祈祷庄听澜的感冒药有特效了。 　　第四天晚上，404依旧沉浸在诡异的气氛里。 　　感冒发作，谢宁没有刷题，躺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大概九点多钟，他才从睡梦中挣扎醒来，大脑依旧昏昏沉沉的，感冒好像更严重了。 　　醒后，他抓着栏杆朝上铺看了看，段绫不在。 　　“他出去打电话了。”暗中观察了好几天的室友出声提示。 　　谢宁点了下头，脑袋是平时的两倍重。 　　出了宿舍，在走廊尽头，他看见了一脸阴鸷的段绫。 　　隔了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森然气场，不知道是在和谁通话，但绝对不是一场愉快的通话。 　　谢宁不想往枪口上撞，但憋了一整天的话，再加上正处于虚弱的感冒期。 　　犹豫片刻，他还是走了过去。 　　没等他开口，段绫便挂断电话，眉心深深拧起。 　　“聊聊。” 　　谢宁一愣，点了点头。 　　这个时间点宿舍里的人大半没睡，走廊里零星走动着背公式的学生，段绫显得有些烦躁。 　　“出去说。” 　　“外面？”谢宁朝窗外看去，雪还没有停。 　　他无声抿了下嘴：“好，借我件衣服。” 　　不知想到什么，段绫脸色有些发青，没想到他会不乐意，谢宁补充道：“我可以管别人借。” 　　“你他妈的，自己去拿！” 　　“……” 　　晚上九点半，天空仍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继圣诞节之后又下了数场雪，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在娱乐环境匮乏的集训场，还是有人对此雀跃不已，比如谢宁。 　　他很喜欢下雪天，冷风一吹，涣散的精神都跟着清明了些，就是温度实在太冷，他有点担心感冒会加重。 　　想到这，他朝身边的段绫瞄去。 　　中午过后，他们都没说什么话，段绫根本没发现他感冒了。 　　在室外没目的的闲逛，将脸埋进围巾，他吸了口气，试图疏通塞住的鼻子，没注意到身边的段绫已经黑了脸。 　　“好闻么？ 　　“嗯？”谢宁懵懵转头，没明白他的意思。 　　段绫停下脚步，忽然抱住他说：“什么味道？形容出来。” 　　好半天，谢宁才反应过来他在指什么。 　　其实处于感冒鼻塞状态，他现在根本闻不到段绫身上的味道，明明闻不到，心跳却在不断飙升。 　　“形容？…就是很香啊。” 　　以前说这话时脸皮够厚的，被勒令说出来，谢宁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就在昨天，他还脑子发抽地胡思乱想，实则就是觉得段绫兴许没那么喜欢他，提前给铺后路。 　　冷静之后再想，就算他有可能是因为味道才不排斥段绫，但后续的感情肯定不是因为味道，否则岂不是一开始就沦陷在万人迷身上了。 　　何况小帽和粒粒，对段绫的感情也算不上喜欢。 　　谢宁承认，他有些患得患失，原书给他的影响太深，潜意识里，他总觉得两个人不会在一起，他没那么大本事抓住一个万人迷。 　　因为怕受伤，一旦出现问题，第一反应自然是找理由抽身而退，想办法麻醉自己。 　　这种心态去谈恋爱肯定是不对的，谢宁心中自责，抱住段绫小声说：“对不起…” 　　结果刚说完，就被推开了。 　　不但被推开，他似乎看到了段绫眼中的讥诮，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一点…受伤？ 　　“呵，没必要。”段绫冷笑：“不是就喜欢这味道么，放心，马上就没了，至于分手？你欠我的，就他妈是乖乖等到老子腻了！” 　　谢宁这会儿本来就脑子不清明，直接让他给骂懵了。 　　但懵了不代表没了脑子，片刻之后，他脸色骤白，怔怔道：“为什么没了？” 　　段绫被气得青筋直跳，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该说的话说完，转身就往宿舍走。 　　B市的荒芜平原寒风簌簌，除了楼内和操场上的灯光，远方都淹没在黑幕里，眼前的光亮足够看到降落的雪花，以及说话时缭绕的水雾。 　　“段绫！” 　　段绫走的很快，谢宁慢半拍地追上去，没走几步，脚底一滑，竟在这时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那实实在在的一声闷响很难忽视，前方的段绫停下脚步，背着路灯转过了头。 　　“……” 　　摔得倒是不疼，就是丢人。 　　谢宁本打算直接爬起来，见段绫一副旁观的模样，突然就改了注意。 　　他坐在冰冰凉的雪地里没动，四周没有其他人，两人僵持半晌，段绫完全转过了身，就这么偏头看他想干嘛。 　　要是他没理解错，原书出国的剧情，恐怕还是来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看段绫的态度，明显不是突然知道的，除此之外，他字里行间的意思，都像是听到了他和孟期久的对话，从而误会了什么的样子。 　　谢宁深深吸了口气，事情简直不能更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想象中惊慌。 　　大概是因为不管嘴上说的多凶，他摔了一跤，段绫还是停下来了。 　　就是不过来。 　　眼下这种情况，解释不如苦肉计。 　　谢宁咬了咬牙，撑着虚弱发冷的身体，就地揉了个雪球朝他砸了过去。 　　雪球没砸到人，软趴趴落到了段绫鞋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皮痒了？” 　　谢宁‘啧’了声，手指冻得通红也没罢休，又埋头揉了一个更重的，这次打中了，直接砸到了段绫腿上，沾上了一大片雪色。 　　在雪地里坐了将近两分钟，他冻得直打颤，见段绫还没过来的意思，忿忿地继续做雪球。 　　豁出去了，集训什么的，反正永远也考不过他，多少名都一样！ 　　咯吱咯吱的声音由远及近，段绫走到他跟前，直接将地上的几个雪球踩碎，声音比碎了的雪花还寒气逼人。 　　“有意思？” 　　谢宁冻得嘴唇发白：“还行，起码你回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隐忍地低骂。 　　“起来！” 　　谢宁伸出手，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你拉我。” 　　他半仰着脸，鼻尖冻得通红，本来就长得无害又无辜，这会儿可怜劲直接翻了几倍。 　　但凡有个男配在现场，都要骂一句‘好他妈一朵白莲花’。 　　“我艹！我他妈真跟你折腾腻了！” 　　段绫同样骂了一句脏话，粗鲁地将他从地上扯起。 　　谢宁被拉的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却眼见着他就要松手了。 　　这还站稳什么，他索性当机立断，直接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了上去。 　　“我不分手！”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在已经爆发的火山口，只能选择最重要的一句来救急。 　　“我喜欢你。” 第84章 只要你说 　　如果问穿书这件事本身和今晚的经历相比到底哪个更刺激点, 谢宁会默默在其间画个等号。 　　但对段绫来说，十八岁至今, 他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刻, 可能就是当下。 　　饶是如此，他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雪花从半空摇曳飞舞，坠落在地的时间是十秒钟。 　　抱着人犹如一块冰雕, 谢宁一直在数，起码三片雪花相继落地，头顶才传来沉沉的低音。 　　“你刚才说什么。” 　　“我感冒了，什么都闻不到。”谢宁小声解释，顺便控诉：“我借衣服是因为感冒了, 你非要来外面就算了，竟然还骂我。” 　　段绫：“……” 　　除了告白当天, 段绫自原主口中听过这句话, 两个人交往将近半年，竟然谁都没提起过。 　　一开始，对于这个随手拉来的工具人毫无兴趣，自然也没有在意过对方的话, 更何况类似的话他听到过太多次，多到他以为自己都生理性厌恶了。 　　结果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被寒冷阻碍了流速的血液在体内翻滚起来, 段绫将人从怀里推开, 目光灼灼，恨不得直接撬开他的嘴。 　　“再说一遍。” 　　“段绫…阿嚏！” 　　谢宁回望，双眸清澈而坚定, 后面的话到了嘴边，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给打断了。 　　同时打散的，还有重新回暖的气氛，谢宁一脸的懊恼，这感冒也太没眼力见儿了。 　　段绫看向他身上多到足够浸湿衣物的雪花，又看向他不正常的起色，咬了咬牙，勉强压抑住逼问出结果的冲动。 　　“妈的！先回去！” 　　回去之前，他扯过谢宁，像对待玩偶一样拍打掉他后背到双腿黏了一层的碍眼雪花，心中郁结未消的结果，就是在他屁股上加了力道。 　　虽然看起来是顺毛成功，但谢宁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以前总是这样糊里糊涂就翻页，然而一拖再拖的后果就是误会加深，如果不冲破这层障碍，早晚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他咬住嘴唇，旧伤未愈的患处传来阵阵疼痛。 　　段绫虽然很凶，但在他这里，咬几口似乎就是登顶的伤害了。 　　没有他那样的智商和背景，也做不到背后排清一切阻碍，既然这些都比不过，先一步坦诚心意，总该算是他赢了一次吧！ 　　趁着当前微妙的姿势，他心一横，抬手环上了段绫的脖子。 　　越发明显的鼻音让声线变得软糯糯的，谢宁抽了抽冻红的鼻子，贴在他耳边又说了一遍。 　　“段绫，我喜欢你。” 　　段绫的动作倏然定格。 　　“不止是味道…”雪花落到眼睫上，谢宁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温吞吞地补充：“只要你不对我发脾气，其实哪里我都喜欢。” 　　……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回宿舍时的模样称得上狼狈，看得几个室友险些以为他们在大雪天里打了一架。 　　在他袒露心迹之后，段绫就没再开口，不但没开口，回宿舍的一路，谢宁愣是没看到他的表情。 　　将一个刚感冒的病人丢在身后，自顾自地在前面走，这种事也就他干得出来了！ 　　在雪地里折腾了半晚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谢宁的病情加重，重到最终成为了B班唯一旷课的学生。 　　其实他撑一撑是可以去的，奈何在段绫看到状态后，下床的路被堵死，硬要下去，恐怕会被打断腿。 　　四肢绵软无力，浑身酸痛的像是散了架，再加上昨晚摔得那跤，屁股都不能幸免。 　　思虑再三，谢宁没有勉强，又栽倒回了床上。 　　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多钟，再睁开眼，宿舍里空空荡荡的。 　　模糊的视线里，段绫坐在桌边，正低头对着几个药盒研究。 　　听到声音，他转头看来。 　　谢宁虚弱问：“几点了？” 　　“快十点。”说话的同时，段绫摸向他的额头：“还难受？” 　　谢宁可怜巴巴地点头。 　　“起来，先去医院。” 　　谢宁飞快摇头，一来一回，折腾得本就眩晕的脑袋更晕了。 　　集训的场地几乎位于B市的边界，距离市中心特别远，天冷路滑，要是真去了医院，病情不一定会好转，但可以确定明天的集训他怕是都没法参加。 　　更何况他只是感冒，吃点药就足够了。 　　“我不想去，没那么严重。” 　　段绫皱起眉，对上他恳求的眼神，考虑到天气和路途，并没有勉强。 　　经历了昨晚的‘争执’，他们之间看起来似乎和吵架前没什么两样，隐约又好像有些不同。 　　昏昏沉沉的头脑思考不了太多，整栋宿舍楼的人都去集训了，谢宁在枕边摸到手机，查看起今天的集训课程。 　　好巧不巧的，正是他比较薄弱的知识点。 　　“我集训怎么办。”脑袋烧得不轻，他说胡话似的瞎抱怨：“我就这扣分多，都怪你，不然我肯定保送了。” 　　段绫眼角抽了抽：“就你那点分还想保送？” 　　谢宁抬起滚烫的眼皮，幽幽盯着他，也不说话，直盯到段绫‘啧’了一声，无奈避开视线。 　　“算了。”他说：“先吃药。” 　　桌上零散放着十几瓶药，谢宁看得咋舌：“你把医务室打劫了？” 　　“没有，派人送来的。”段绫从中挑挑拣拣拿出两瓶，起身去倒了杯水：“你不是怀疑庄听澜么。” 　　“有点。” 　　除了药瓶，桌上还凌乱放着好些张说明书，谢宁无声注视了半晌，直到段绫再次回到视野。 　　对于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来说，照顾人这件事可比打架难多了。 　　谢宁接过药，想都没想就塞进了嘴里，在喝水的时候却被烫的险些喷出来。 　　药还在嘴里，他苦的五官皱成一团，段绫少见地愣住，赶紧夺过水杯尝了一口。 　　“我艹！” 　　等他换了一杯水过来，谢宁已经苦到失去味觉了，好不容易吞下药，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用矿泉水。” 　　“没了。”段绫黑着脸，有点郁闷：“我哪知道那么烫。” 　　宿舍里配置的是老式饮水机，只有红色和蓝色两个出水口那种，温度都要自己兑的，段绫恐怕压根就没用过，以为红色就是温度适宜的热水。 　　他也是，烧糊涂了，自己也没注意。 　　不知道为什么，谢宁有点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不管是段绫笨拙生疏地照顾人，还是他受挫的样子，都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心底像沾了水的棉花糖，有什么在融化开，随着糖分在血液间流通，原本虚弱的身体好像都有了点力气。 　　“没事。”他轻轻摇头，余光又扫了一眼桌上的说明书：“还好这个药是甜的。” 　　没有相信他的鬼话，段绫神色压抑，手指抚过他旧伤未愈又被烫红的嘴唇。 　　“那狮子头给的药呢？” 　　“我还回去了，不过上次去医务室，庄老师又给了我一盒。”谢宁指向抽屉：“应该放在那。” 　　在抽屉里拿出药膏，段绫问：“你又去医务室干什么？” 　　“……” 　　谢宁心里的小灵魂给了自己一巴掌。 　　但既然已经决定要坦诚一点，在当下危机和日后隐患中，他长教训地选择了前者。 　　简单将被告白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果不其然，段绫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为了将危机降到最低，谢宁没忘记利用感冒的时机，边看眼色边咳嗽，勉勉强强将段绫的注意力扯回了一半。 　　“…所以我才去医务室找庄老师。” 　　现在除了穿越的事，谢宁自认半点隐瞒都没有了。 　　段绫的反应没有想象中的大，他看着对面床铺，眸光晦暗，却一下抓住了重点：“所以他前天晚上，是在跟我挑衅？” 　　谢宁：“……” 　　他冷笑一声：“还有三天。” 　　谢宁：“……” 　　冰凉的药膏抹在嘴上，感觉并不算舒服，但感受也不算明显。 　　缘由便是段绫在他嘴唇上涂药的手指，这个动作实在亲昵，使得本来就烧热的脸二度升温。 　　谢宁呆呆看着段绫认真的表情，又被狠狠惊艳了一把。 　　他还隐瞒了一件小事，如果非要作比较，比起味道，他其实更喜欢段绫的脸，每一次既能让他感慨造物主的神奇，又能让他对无数男配多了一分理解。 　　他隐瞒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但段绫明显还有。 　　段绫给他上过药，也舔了舔自己刚被烫了一下的嘴唇，最后因为嫌麻烦，没有多挤药膏，用刚从谢宁嘴上移开的手指随意抹了一把。 　　一个洁癖严重的人唯独对他不嫌弃，给人的冲击远比想象中要大，以至于谢宁没能等到段绫主动说明昨晚话里的意思。 　　他双膝蜷起，被子下的手指将床单扣出了褶皱。 　　“段绫，你是要出国么？” 　　墨色的眼珠转向他，‘嗯’了声，算是承认了。 　　早猜到会这样，因为原书有预警，就算这个消息提前到来，按理说，做了那么多心理准备，他应该表现的平静点。 　　但实际上，谢宁却连强颜欢笑都笑不出来。 　　“去多久？”他有气无力地问：“是家里的原因么？” 　　段绫隔着被子按住他乱动的手，又‘嗯’了一声。 　　谢宁更不是滋味了，这个反应也太平淡了吧，那可是异地恋。 　　但知道段家以及那个圈子的复杂，他沉默半晌，没有太过纠缠，只是咬着牙说：“我等你。” 　　这次段绫终于开口了：“为什么？” 　　这不明知故问！ 　　谢宁有点恼，头又开始疼，没好气地回：“我都说好几遍了。” 　　不知何时，段绫与他距离拉近，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却仍看不透其中的意味。 　　“那就再说一遍。” 　　谢宁彻底没脾气了，麻木道：“因为我喜欢你。” 　　“是么。” 　　段绫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将他嘴角晕出的药膏抹掉，玩笑般说：“只要你说离了我不行，我就不去了。” 　　这回轮到谢宁懵了：“真的？！” 　　“嗯。” 　　谢宁错愕半晌，喉结滚动，紧张地明知故问：“为什么？” 　　擦过嘴角的手指辗转到脸颊，留恋般缓缓摩挲而过。 　　段绫沉沉看着他，声音明明很近，却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因为喜欢你。” 　　…… 　　大脑里犹如炸开一朵烟花，眼前是五彩斑斓的绚烂，他整个人如同漂浮在云朵之中，找不到一个实感的落脚点。 　　不知道心情对于病情的影响大不大，反正在经历了这么一遭过后，只休息了半天，谢宁的感冒基本好了。 　　不光好了，他的精神还处于一种多巴胺高度分泌的状态，躺在床上本该睡觉，却差点将上铺的床板盯出一个洞。 　　当天下午开始，手机边一直传来被pk的提示，还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但这种打扰在他将手机调至静音后便消失了。 　　身边有段绫，他根本不用使用什么软件，趁着病情好转，感情升温，直接缠着段绫帮他讲题。 　　错过了一天的集训，对于旁人来说可能是天大的损失，对于他来说，完全在可以接受范围内。 　　第六天集训是一次总结性的复习，第七天便是正式考试。 　　在休息一天之后，他因为没有成绩而直接掉到了末位班，段绫也一样。 　　只不过谢宁没想到末位班除了姜沉鱼和孟期久之外，还有其他‘熟人’。 　　顾子真，堂堂阳澄的学生会主席，竟然也在这！ 第85章 集训结束 　　集训的第六天是个好天气。 　　雪停了, 几天以来乌云积压的阴沉天空透出光亮，随着集训的即将落幕, 在荒郊野岭囚禁了一周的学生们都隐隐松了口气。 　　虽说大家都是学霸, 但在这种群敌环绕的压力场，能老神在在度日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如果是集训第一天，在大巴车上, 有人告诉谢宁这几天会发生这么多事，而且他最后一天会以零蛋的分数排名倒数第一，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不但倒数第一，还因为姓氏的首字母靠后, 喜获最后的座位。 　　昨晚考零蛋的人不止他们，还有一名学生同样因为感冒而请假。 　　F班内最后一排, 因为姓氏而刚好夹在两人中间的男生不住朝左看去, 神色惶然，显然没搞当前的清楚情况。 　　他不过是请了一天的假，怎么再分班就和大佬挨着坐了？！ 　　“第一的大佬…？”男生用一种敬畏的语气对段绫说。 　　毕竟第一天就那么高调地把排行榜第一的李三川‘劝退’了，段绫再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 在学生之间还是成了被议论名人，再加上他长得实在是好, 不少沉迷学习十年的石头都偷偷开了窍。 　　一个寝室里夜夜都要拐着弯讨论一嘴的大佬突然成了邻桌, 男生着实慌得不轻。 　　几次考试，别说A市的魏双南、庄明玉等人，包括男生在内的其他城市一些所谓学霸天才, 在主角面前都只感受到了难得的挫败，这一趟集训倒也不算白来。 　　段绫没有搭理陌生人的意思，男生等了半晌一个眼神都没等到，尴尬地收回了视线。 　　谢宁见他有些眼熟，趁着上课前问：“你是A市的？” 　　平时谢宁存在感就低，这几个月更是低的没边，他一开口，男生才注意到后面竟然还有个零蛋。 　　转过头，男生晃了下神，暗忖怎么末位班的人好像都长得格外水灵，坐在谢宁前排的粉毛也是白白净净的。 　　“是啊，二中的。” 　　“难怪…” 　　是做一辆大巴车来的，难怪有些印象。 　　二中的话，应该是和庄明玉同个学校。 　　两人并不熟悉，简单聊了两句，在得知对方都是因病请假后，倒有了点同病相怜的难友交情。 　　因为昨天休息的不错，今天段绫没有赖床，两人算是提前来的教室。 　　稍晚些，姜沉鱼和孟期久才到，除了姜沉鱼惊得下巴险些掉了，孟期久和段绫彼此都没什么反应，虽然不知道前几天他们同班时发生了什么，目前看来，他们都没有无聊到见面就打架的地步。 　　姜沉鱼的惊讶似乎也是针对于他。 　　F班里，姜沉鱼在倒数第二排，孟期久位置则在头排，距离意外很远。 　　临近上课，直等到段绫趴到桌上开始补觉，前排的姜沉鱼才转过身搭话。 　　“小美人，你倒第一啊。” 　　谢宁说不上第几次纠正：“叫我谢宁。” 　　某种程度来说，姜沉鱼和猫卷十分相像，就连起外号都如出一辙。 　　“不要计较那些细节。” 　　姜沉鱼无所谓地摆手，视线在几人之间转了个圈，很聪明地选择不往里掺和。 　　趁段绫不注意，他就这眼前的姿势举起手机：“来，咱俩先拍张照！” 　　说着，没等谢宁反应过来，他对着镜头呲牙在眼睛后比划了个剪刀手。 　　照片拍完，姜沉鱼咬着舌尖，兴致勃勃给谁发了过去，嘴里嘟囔着：“看你还装不装死。” 　　谢宁眼睛尖，瞧见了备注的两个字。 　　【猫饼】 　　“所以篮球赛时，猫卷哭着打滚的答案是猫饼？” 　　姜沉鱼狡黠一笑，不置可否。 　　他的手机很快便有了回复，是何漫卷惊呆的动物表情包，也就是这时，上课铃响起，顾子真款款走进教室，不着痕迹地朝后排扫了一眼。 　　这次轮到谢宁下巴掉了。 　　不管是在阳澄期间，还是原书里的描写，顾子真的成绩在一群富二代里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这几天很少碰到，没想到他在F班。 　　他问姜沉鱼：“顾子真一直在F班么？” 　　姜沉鱼抽空朝前瞥了眼，手指仍在手机上敲打：“是啊，他身边有几个狗腿子盯着告状，要不是找不到机会，我早揍他了。” 　　谢宁无语：“你是来打架的？” 　　姜沉鱼瞪向他：“你真以为我闲的没事啊，别人不找麻烦我干嘛打架，但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猫卷烦他啊。” 　　“……” 　　说实话，谢宁觉得何漫卷可能更烦姜沉鱼点，毕竟顾子真可不是主动挑衅的类型。 　　“不过他在F班这事儿，我还真知道为什么。”姜沉鱼突然呵呵笑着说：“在车上我俩座位近，我不小心瞄到的。” 　　“为什么？”谢宁被勾起了好奇心。 　　姜沉鱼但笑不语，屈起手指饶带深意地搓了搓，看得谢宁眼角直抽。 　　“没钱。”他面无表情地说。 　　南高果然没辜负学校的名声，之前受孟期久的影响，他还觉得何漫卷等人说的夸张了，顶多算不良少年，称不上地痞流氓，现在他发现还是自己太年轻。 　　更何况他明明记得孟期久说过，眼前的粉毛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富二代。 　　“穷样！”姜沉鱼拉下脸，鄙夷地上下扫过：“…算了，那你跟我加个好友，我就告诉你。” 　　谢宁：“……” 　　好在末位班的讲师晚来了五分钟，等他们折折腾腾加完好友，谢宁眼看着他截图又给何漫卷发了过去，得到那方更强烈的回应后，才心满意足地关掉手机。 　　“我看见段绫给他发消息了。” 　　谢宁一愣，下意识越过中间的男生朝段绫看去。 　　“在大巴车上的时候？发的什么？” 　　“噗，绝了！” 　　姜沉鱼清了清嗓子，有样学样：“自己滚和被抬走，你选一个。” 　　谢宁呆怔半晌，而后缓缓翘起嘴角。 　　那天在楼道里争吵，段绫说的话似乎不是在唬他，和天才相比，他的大脑是思考的过于简单。 　　在他的思维里，瞻前顾后的事情太多，应对的人只有自己，所以才会显得手忙脚乱，但在段绫眼里，无论是男配还是学习，恐怕都是动动手就能解决的小事，他唯一解决不了的，只有万人迷这个体质罢了。 　　两种不同的身份和处事方法，导致他们彼此总是不能互相理解，不必要的矛盾一大堆，仔细想想，好像都没什么必要。 　　耳边听着老师讲课，谢宁突然就不想努力了。 　　不是指学习上不想，而是其他方面，不想再瞎操心了，段绫随手就能摆平的事，他干嘛要为此转移注意力，还不如当一只专注学习的咸鱼。 　　主角光环主角光环，段绫一辈子顺风顺水，他被光环笼罩，难道还能倒霉到哪里去？ 　　越想越是这么个道理，但也不能太心安理得地咸鱼，中午午休，等其他人都去吃饭了，谢宁在段绫前桌的位置坐下，转身盯了雷打不动在睡觉的段绫一会儿，学着他趴在桌上。 　　段绫眼睫颤了颤，似有所感地苏醒，瞥见他后，又懒洋洋地闭上眼睛。 　　“别来缠人。” 　　谢宁权当没听见：“段绫，你喜欢什么啊？” 　　原书里没写过段绫的喜好，什么都有的弊端就是什么都反应平平，除了有时候会玩游戏打发时间，段绫好像真没什么特殊的喜好。 　　从书桌里摸出帽子扣在头上，段绫语气慵懒：“喜欢安静。” 　　“……” 　　那在寝室睡不就得了！ 　　“除了安静呢？”谢宁不死心地问，暗想要是说没有，他就真的心安理得当咸鱼。 　　但段绫这次没说话，趴在桌上头都没抬，只抬起空出的右手，指尖都带着倦意。 　　被人指指点点本该是很不舒服的感觉。 　　…本来是应该这样。 　　温度和颜色一齐爬上脸颊，谢宁闪电般按下他的手，面红耳赤道：“再除了我！” 　　他不像段绫，喜欢翻来覆去的听，他一次就够心跳停摆的了，根本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冲击！ 　　然而段绫总是有办法让他彻底缴械投降。 　　“没了。” 　　“……” 　　…… 　　末位班的上午处于风平浪静之中。 　　以前对于A市学生会被针对这点，谢宁并没有什么概念，毕竟他的成绩即便在集训地也还算不错，排在前面的就只有A班的学生，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他一口气掉到最后，而且过了今天，再没有什么pk分班规则，因为明天就是正式考试，很多人更想借机找人对比，一整个上午，除了不断震动的手机，确实算得上风平浪静。 　　谢宁小小做了个对比，班上其他A市的学生虽然也在一直被pk，但轮起密度和恶意程度，似乎都没有他严重，经过一上午的观察，他基本确定，A市学生的确有被针对，但他被格外‘照顾’了。 　　要么就是这几天和段绫形影不离的，被别人盯上，要么就是有男配在中间搞鬼。 　　要是以前，谢宁肯定东想西想，顺带心累郁闷一阵，但是现在… 　　中午吃过饭，他将手机塞给了段绫。 　　“总有人找我pk。”他语气里带着一点类似于撒娇的抱怨：“我得上课，你帮我吧。” 　　段绫拿起手机看了两眼，正在pk的比赛时间结束，屏幕因为失败而变灰。 　　他冷冷地说：“这上面是实名制的？” 　　谢宁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点了下头。 　　手机在指间转了一圈，新的pk已经自动开始，设定的又是最低的十分钟结束。 　　段绫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像是在嘲讽对方的不自量力。 　　“回去上课吧。” 　　在隔壁男生异样的目光中，谢宁放心回了座位。 　　没过多久，姜沉鱼按捺不住转身，将震动的手机递给他说：“能不能让段绫也帮我搞了，他妈的老震动影响我玩啊！这帮人是不是有病？！” 　　“你可以找他试试。” 　　“靠！那不是找死么！等会我去找期久！他最近爱上书呆子游戏了，妈的半夜边打碟边背元素表，酒吧老板都…” 　　话说到一半，姜沉鱼忽地顿住，深深看了他一眼，后面嘟囔的声音虽小，谢宁却听了个真切。 　　“…真是个狐狸精。” 　　与此同时，在谢宁隔壁默默围观，几次输掉pk，此时正处消沉期的男生更懵了。 　　说好的大家都是清高学霸，自尊心强抗打击能力弱呢，怎么好像就他自己在意pk的事？ 　　掉到F班后都被pk了一上午，边上课边输，他心态都崩了，这些人倒跟没事人一样！ 　　沉默片刻，谢宁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姜沉鱼，该转过去上课了。 　　面向高三生能打的零工屈指可数，一是放学时间晚，二是课业繁重，但高三已经成年，那么既赚钱又时间贴合的工作场合会稍多些。 　　想起几次午夜之后才响起的开门声，谢宁朝前排专心听课的孟期久看去，眼底多了一抹复杂。 　　先前对孟期久许下了承诺，学习上遇到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他，但现在，这份承诺好像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他想兑现，却又怕弄巧成拙。 　　望向正机械式做题的段绫，谢宁眨了眨眼，眼中复杂渐退。 　　希望集训能再慢点结束。 　　集训的最后一天，答应过不打架的段绫并没有惹出事端，同班的顾子真看起来心情很糟，没有敢来找麻烦。 　　除了庄明玉跑来F班看热闹，用pk和姜沉鱼等人挑衅，险些又挨了一顿揍后，一切都还算宁静。 　　集训的第七天就是正式考试，前一天晚上，段绫在软件上给他画了一些题。 　　“随便考，不是第一都没差别。” 　　谢宁默了默：“你还是别说话了。” 　　在打游戏的段绫似笑非笑地抬起头：“那你想我说什么？” 　　今天就他们回来的早，寝室里的其他人都在教室临阵磨枪，或追着老师，或彼此讨论问题，连庄明玉都是如此，对比之下，也就段绫和同行回来的魏双南心大了。 　　要是蔚蓝三中的校长看见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谢宁坐在桌边，期待地说：“加油之类的？” 　　段绫敷衍道：“嗯，加油。” 　　“…你还是别说话了。” 　　光是这样就算了，他打着游戏，自己学习，也算各司其职，偏偏每隔多久，大爷又开始使唤人了。 　　“充电线给我拿来，在上面。” 　　当前题目的解题思路顷刻被打断，谢宁额角跳了跳，默念了好几遍没关系没关系，才慢吞吞地爬到上铺拿充电线。 　　他没立刻递过去，而是站在跟前问：“手机没电了？” 　　“废话。” 　　谢宁语气幽幽：“我刚才脑袋也跳闸了。” 　　段绫终于从手机上抬头，神情莫测地看向他：“看出来了，拿来。” 　　不满地瞥了下嘴，谢宁终究珍惜时间地递了过去。 　　但段绫没有接住充电线，而是直接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扯，将他拉进怀里。 　　“…！” 　　谢宁着实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头顶便传来段绫略显玩味的低音。 　　“怎么？你也要充电？” 　　“……” 　　感冒恢复，鼻子自然也通气了，明知道段绫不喜欢，他还是忍不住趁乱吸了两口。 　　然后就…有点上头。 　　相处半年，他逐渐摸到了谈恋爱的正确方法，尤其是面对段绫这种，情商偶尔才拿出来用，当面不会对人温柔体贴的暴骄。 　　说白了，顺着毛效果最好，说不定还能反将一军。 　　对话里的揶揄充耳不闻，谢宁阖上眼，很不客气地在温暖的怀抱里蹭了蹭，果不其然，段绫因此僵了一瞬。 　　他藏着脸，偷偷弯起嘴角。 　　“那就充一分钟吧。” 　　作者有话要说：　　勉强算肥章二合一吧！ 　　【开玩笑，明天真的双更！明天！ 　　谢宁：大佬，我不想努力了。 第86章 受力分析 　　集训的最后一天, 数竞全国杯终于进入正式赛程。 　　正式考试的题型不只是集训期的选择填空，还包括由其拓展而出的大题。 　　考试时间定在下午一点。 　　深知段绫的懒散程度, 赶去考场的路上, 谢宁千叮咛万嘱咐：“大题记得写过程！不要只写个答案，会扣分的！” 　　段绫不耐地嘟哝：“你好烦。” 　　“不是你说除了第一，其他名次都没意义吗！” 　　“知道了知道了！”手臂绕过谢宁的脖子, 直接捂住下半张脸，段绫纳闷道：“你怎么这么能叽叽歪歪。” 　　谢宁：“……” 　　见他老实不说话了，段绫才松开手。 　　他并没有移开手臂，反而顺势垂在谢宁的肩膀上，姿态桀骜而自我, 对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考完去校门口，直接回A市。” 　　谢宁‘欸’了一声：“先回宿舍拿东西。” 　　“不用管, 有人弄。” 　　他字里行间透着大少爷脾性, 谢宁估计着应该是李磊来接，点了点头。 　　“好吧。” 　　正式考试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人紧张。 　　六天紧张的题海压力集训磨砺了大多数学生的心态，这次的集训即便在数学上没有多少进步，但作为一次人生经历还说, 绝对算是成长的小阶梯。 　　经历了整整三个小时不间断的考试，谢宁从考场走出时, 脚步轻飘飘的, 成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校门口停着熟悉的黑色轿车，李磊坐在驾驶位，远远瞧见他, 还特意下车帮忙拉的车门，惹得同时涌出校园的不少学生为之侧目，会挑地方出生的A市学生因此又被记了一笔。 　　本以为段绫会提早答完出来，但车上并没有人影。 　　谢宁在里座等着等着，考试时紧绷的精神放松，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他是被车门开合的声音吵醒的，艰难睁开眼，段绫已经坐到身侧。 　　“你干嘛去了？” 　　谢宁揉着眼睛问，因为刚睡醒，声音异常软糯。 　　不等段绫回答，他便发现了不对。 　　段绫裸露在外的手背上竟然多了几道渗着血的牙印，显然是刚被人咬的！ 　　这下谢宁彻底精神了。 　　“你和人打架了？！” 　　“不行？集训都结束了。”段绫臭着脸怒骂：“妈的，被疯狗咬了！” 　　“你，你去揍庄明玉了？”谢宁盯着他手上新鲜的牙印，满脸不可思议：“他竟然能把你给咬了。” 　　段绫的洁癖极其严重，就是打架时，能踹人都从不动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庄明玉还能咬到段绫，那就太厉害了。 　　手背的伤口成深粉色，一看就是刚才被暴力清洗过数次，谢宁看得皱眉，轻车熟路在车上找到药箱，不由分说上起药来。 　　“庄明玉呢？” 　　段绫冷冷道：“死了。” 　　上过药后，段绫还是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的手，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剁了。 　　谢宁倒觉得有点好笑，同时默默祈祷庄明玉最好伤的不重，没有再操多余的心，觉得段绫应该有分寸。 　　何况以庄明玉那种作死以及不怕死的精神，这么多年都没事，生命力实在也够顽强。 　　段绫一辈子吃过的亏屈指可数，回去的一路心情都很糟。 　　谢宁见他不想说话，收起药箱，没多久就难忍疲惫，又睡着了。 　　不管怎么说，等段绫生过这场气，意外的事应该算彻底翻页了。 　　再次醒来，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雪地里，将A市蒙上了一层金。 　　庄林小区楼下，在阳台眼巴巴等着的谢老爹听到车声，第一时间跑下楼迎接。 　　“那我先回去了。”谢宁打着哈欠说：“你伤口别沾水了。” 　　“你好烦。” 　　“最后几句，接下来就不用天天见了。” 　　寒假还有一个月左右，期间适逢新年，根据往年记忆，他要和谢老爹一起回乡村老家一趟，一来一回起码要一周。 　　谢老爹和李磊在后车厢拿东西，谢宁正想下车帮忙，忽地被扣在后座。 　　回过头，段绫的怒容已经近在咫尺了。 　　“…我警告你，我爸在外面！”谢宁半真半假的威胁，但眼下这个距离确实让他有些慌乱：“你离我远点。” 　　段绫满不在乎：“怕什么，外面看不见。” 　　“真的？” 　　“啰啰嗦嗦烦死了。” 　　将人堵在车门的角落亲吻一通，直到外面的谢老爹冻得打起哆嗦，谢宁才费力推开他，挣扎着逃下了车。 　　“手机联系！”喘息着朝车内说了一句，他便用力关上车门，确认从外看车窗只是漆黑一片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结果和谢老爹回家时，谢宁听到老爸酸溜溜地嘀咕着什么早恋属狗的什么，他回家后去浴室照了照镜子，彻底无语了。 　　车外是看不到车里的景象，但他嘴巴肿成这样，谁看不出来啊！ 　　数竞杯结束后的第五天，蔚蓝三中沉寂许久的班级群热闹了起来，原因无他，成绩出了。 　　六班一共四名学生入选，竟然都考进了前一百，全国前三还霸占两个位置，蔚蓝三中的校长简直乐得找不到北。 　　得知成绩公布，谢宁去网上查看排名，对自己前五十的名次还算满意，毕竟是全国范围的比赛，他没有偏科现象，报考A大的成功率又提升了一些。 　　段绫和魏双南稳居前三，第二名是其他省份的考生，低调的谢宁没什么印象。 　　查过成绩之后，他给段绫打去电话，想采访一下第一名是什么感受，A大和B大有没有私下联系。 　　结果段绫根本就不知道成绩出了，正在睡下午觉，被吵醒后还犯了起床气。 　　“那你接着睡。”谢宁保证自己没有酸：“你睡吧，我还得复习备考。” 　　“还睡个屁。” 　　电话那头，段绫似乎翻了个身。 　　“你过来，我让人去接你。” 　　“现在？” 　　谢宁朝窗外看了眼天色，临近傍晚，谢老爹都去买菜准备晚饭了。 　　“明天吧。” 　　段绫‘啧’了一声，上来就拍出杀手锏：“想不想押题了？” 　　谢宁衡量了两秒钟，郑重其事地说：“我去！” 　　半个小时之后，李磊到了楼下，谢老爹还没回来，谢宁无法，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出去一趟。 　　第三次光临段家，感受和前两次又不一样。 　　被管家领上楼的一路没再碰见其他男配，不知道是段绫做了什么还是剧情空白期的原因，谢宁总觉得有些男配似乎已经很久没见了。 　　在他们交往半年里，他和男配并没有起过正面冲突，有他之前溜得快的原因，更多的原因则是剧情的崩坏。 　　段绫高中时期的篇幅仅仅占据了原书的三分之一不到，当这段空白期度过，几年后，段绫回国继承家业，舞台会移步至整个上位圈，到时不光A市，许多行业的优质男都会参与进其中。 　　成年人的世界远比学生时代复杂的多。 　　谢宁记得没错的话，到时除了韩骞的赢面会增加，顾子真会褪掉伪装的外壳，还有什么大明星，精锐设计师，甚至于敌对外企的老男人总裁… 　　决心成为咸鱼的谢宁并不太担心，原书里，几年之后的段绫依旧把所谓的一群大佬耍得团团转，什么在爽文主角光环之下都是纸老虎。 　　回忆一通，他被带到卧室，进去时，段绫正懒懒散散地靠在床上打游戏，见他来了，只是拍拍身边的床铺，并没有放下手机。 　　将书包放下，谢宁走到床边，探身问：“你最近都在玩这个，很有意思？” 　　“一般，拿来打发时间。” 　　看几眼没看懂，谢宁选择放弃，到沙发翻出参考书又回来。 　　集训训得他让他一时半会都不想复习数学，这次带来的是物理，段绫余光扫了一眼，手里游戏没停。 　　“也不嫌累。” 　　“当然嫌。”谢宁反驳：“那有什么办法，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 　　“你那水平考A大够了。” 　　原本怏怏的表情骤然明媚，谢宁确认道：“真的？你确定？” 　　段绫不屑哼了声：“闲的。” 　　“…你懂什么。” 　　神仙哪知道凡人的苦。 　　书本上的知识早已学完，从头到尾的复习也跟着学校进行了一轮，下学期开始，便是自主学习了。 　　基础知识是用不着别人帮忙巩固的，谢宁这么干脆的过来，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学习，集训和在校期间天天在一块还不觉得有什么，进入假期，几天没见还挺难适应的。 　　视线从书本上挣脱，朝段绫看去。 　　不管几天没见，颜值都摆在那，好看的让人想藏起来。 　　谢宁看得晃神，直到段绫忍无可忍般说：“看你的书，从哪开始？” 　　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他说：“第一章 ，上一轮结束了。” 　　“第一章 是什么？” 　　“受力分析，很基础的东西，看看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游戏声戛然而止，段绫忽然停下动作，眼眸暗处燃起星星火苗。 　　“基础不更应该深入理解么。” 　　“已经理解了啊。”谢宁不疑有他，天真地说：“我做了好多道题，这块很少出错。” 　　“很少？那就表示还会出错。” 　　谢宁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确实，极其偶尔的情况下，还是会出一点错。 　　段绫像是抓住了什么，嘴边勾出一抹得逞似的笑意，放下手机拿过他的书。 　　“既然这样，我从头帮你复习。” 　　谢宁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你从头帮我复习？你不嫌麻烦？” 　　太阳简直打西边出来了，段绫自己都没复过习，给他也就顶多玄学一样画几道题。 　　“不用？” 　　段绫飘开眼，又很快转回来，换上一副状似‘不用就算了’的无所谓表情。 　　“用！”谢宁点头如捣蒜，怕他反悔，赶紧将课本递过，谁知道被段绫直接扔到了一边。 　　“那上面东西你都快背下来了，不还是出错么。” 　　谢宁反应很快：“你的意思是实例复习？也可以！拿什么举例？” 　　段绫眼底的火光不知不觉蔓延，谢宁还在屋内梭巡受力分析的道具，他直接捏住下巴迫使人转了回来。 　　“这会儿看着我！让你看又不看！” 　　段绫语气里含着命令，对上谢宁懵住的脸，声音渐渐放柔，仔细听，还能听出蛊惑的意味：“手和嘴，你选一个。” 　　“手和嘴？”谢宁更懵了：“不是做受力分析吗？” 　　“除了你自己，还有什么感受得更深刻。” 　　要不怎么说就怕流氓有文化，谢宁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小木块标出的重力摩擦力什么的，都是通过已有知识分析出来的，却是不如自己感受更深刻。 　　但这可嘴有什么关系… 　　他脸色一阵古怪，有点想歪了。 　　难道要通过接吻来分析？ 　　‘心术不正’的谢宁走上了歪路，佯作无知白莲花：“唔…那就嘴吧，怎么做？” 　　殊不知，他是真的想歪了，也是真的无知。 　　段绫眼中的火明明灭灭，最终淹没于幽暗。 　　“怎么做？” 　　尾音轻佻地重复，段绫凑近亲了亲他的嘴，在谢宁下意识贴近时，却退开了。 　　“…？” 　　在迷茫的注视下，殷红的菱唇边溢出少见与外貌相匹，诱惑妖冶的笑容。 　　“乖学生，我教你。” 第87章 新年伊始 　　交往半年是什么概念。 　　谢宁前些天闲暇时, 曾接到何漫卷的电话，对方主要询问起那天姜沉鱼所拍照片的事, 话里话外都是酸味, 质问他干嘛要跟那混蛋拍照加好友。 　　等谢宁简单解释了经过，何漫卷的态度才缓和下来，单纯的猫卷少年心性, 似乎一直防备他交新朋友，自己的地位受到波及。 　　两人闲聊了几句，在得知他和段绫在蔚蓝三中的‘同居’状态，以及集训时也住一间房后，何漫卷沉默许久, 结结巴巴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你，你们是不是已经那个了…？” 　　得到他坚定否认的答案后, 何漫卷反而更惊讶了。 　　“我绫哥竟然忍了半年？” 　　“……” 　　然后谢宁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以为, 以段绫的洁癖程度，别说半年，恐怕这种事情几年都不急，顶多用手解决这样, 但事实证明他又想多了。 　　段绫这个人，自己嫌弃自己, 又不准他嫌弃。 　　在具体经历了用嘴和用手的区别后, 谢宁纯情的大脑再一次得到了突破，踏足到了灰色领域。 　　他不算绝顶聪明，但也绝对与笨无缘, 最重要的是，真的是个乖学生。 　　哭了也会乖乖学习那种。 　　所以即便是初次新体验，段绫仍算得上满足，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大抵还是没经验外加疲惫，谢宁最后没躲开，差点直接吞下去，等他急急忙忙找纸巾，段绫却故意拖拉着递给他时，味蕾终归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吐出之后，他面如死灰，有点怀疑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原作者的设定过于变态。 　　因为并不是难以接受的味道，甚至和段绫身上的香味，有点异曲同工。 　　他跪坐在段绫身上，雕塑一样的眼珠突然动了动。 　　“段绫，你想不想知道自己身上什么味道？” 　　段绫探身将他吐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会形容了？” 　　谢宁没答话，以为段绫移开眼会放松注意力，所以直接俯身扑过去，结果半路就被捂住了嘴。 　　段绫一脸的警觉和诧异：“干什么？！” 　　谢宁气得眼眶都红了，脑袋接着往前使劲，像是只倔脾气顶角的绵羊，体力同样不怎么可观。 　　“别亲我！”段绫不为所动，甚至将他推的更远：“去刷牙，一会儿再说。” 　　“我不去。” 　　谢宁在他手心下瓮声瓮气地回绝，一双杏眼死死瞪着他的嘴巴。 　　段绫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本有些降温的耳朵尖再度泛红。 　　他将刚被弃至一旁的物理书竖在两人之间，佯装凶神恶煞：“那就去学你的习！” 　　上次就是这样，上次就是这样！ 　　谢宁还不想罢休，打算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视线意外从嘴唇划开，瞥见段绫眼角眉梢间因为动情而绽放的丽色，脑袋忽然卡了壳。 　　如果说平常的段绫长相能打十分，此刻要在基础上再翻几倍，即便是凶巴巴的表情，都流露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力。 　　脑袋卡壳之后，便是飞速运转。 　　原书是本万人迷文，所有的男配看起来貌似都是‘攻’方，再结合段绫的体质以及动情后的模样，还有他的洁癖程度… 　　谢宁的脑袋再度卡壳，一双眼睛瞪得浑圆，这回没再固执，慌慌张张去浴室刷牙去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管家前来敲门，一楼餐厅，面对段家一桌子珍馐美味，谢宁提不起半点食欲。 　　反观桌子对面的某人，精神和身体双重餍足，即便面对这般幽怨的注视，都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吃晚餐。 　　他早该想到的，原书里，段绫能把那么多厉害的男配耍得团团转，真想算计起他，能把他啃的骨头都不剩！ 　　他闷声说：“你骗我。” 　　“骗你什么了？”段绫耸肩，完全不慌：“说说看。” 　　“你不是说帮我复习么？！” 　　“难道没学会？” 　　眸光暗下，段绫提议，语气不像开玩笑：“等下继续？” 　　谢宁气得身型直颤：“你那也算受力分析？！” 　　满足过后，段绫身心处于惬意轻松的状态，耐心和脾气想挤都挤不出来。 　　“重力，摩擦力。”他一脸正色地反驳，中途还不忘挑火似的停顿：“偶尔我配合着给个推力，还能多出份支持力…” 　　“停！够了！” 　　那种事情从物理角度被重提，谢宁羞赧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以前怎么没发现段绫这么不要脸！ 　　不对…他早该发现的。 　　段绫有情商的时候，多半就是他有需求的时候！ 　　完了，以后他没法做受力分析的题了！ 　　嘴巴被迫学习了一个小时，谢宁嘴角都是红的，再加上刚才生理性泪水没少流，这会儿眼睛鼻子都有点红，活像一直被欺负惨了的兔子。 　　就连一旁等候吩咐的管家等人都有点看不下去。 　　段绫表面吃着饭，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见他半天没动静，气场终究弱了一些。 　　然后姿态放低是一回事儿，说出的话又是另一回事。 　　“忙活一个小时都不饿？” 　　“……” 　　谢宁炸了，有没有这么哄人的！ 　　他抬起头，气得想好好和他掰扯掰扯前因后果，但刚一张嘴，嘴巴里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怔愣片刻，谢宁不情不愿地咀嚼起来，这才尝出是虾肉。 　　眼看着段绫自己也吃了一个，他不怀好意地说：“其实我刚才没刷牙。” 　　段绫动作骤然定格，愉悦的表情逐渐转黑。 　　而谢宁心情终于晴朗了些，他眉眼弯弯地拿起筷子，决定不再和自己的肚子较劲，结果没吃两口，对面的段绫也恢复了常态。 　　“算了。”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你喝水了，应该都吞下去了。” 　　谢宁：“……” 　　当天晚上，他到底没享受下段家的美食。 　　不止如此，后来架不住段绫算计，被亲的头晕目眩的，对于段绫的问话只是哼哼了两声，结果莫名其妙连家都没回去。 　　但过夜也就只止步于亲一亲抱一抱了，谢宁死都不肯再来一次，段绫无奈，看他眼泪汪汪的实在可怜，扫兴地打消了念头。 　　夜半三更，谢宁睡得正熟，突然被一阵咯吱咯吱的古怪动静吵醒。 　　他刚睁开眼，身边的段绫已经倏地起身走向门口，背影裹着凛冽的寒意。 　　紧接着，卧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屋内恢复寂静。 　　被窝里的谢宁眨巴着眼睛，联想起了原书里的设定，猜测可能是顾夕飘回来了。 　　原书里，她留在国内很长一段时间，剧情是在撮合段绫和吴星宇，现在剧情崩盘，顾夕飘再次出国又回来，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了。 　　依照先前在音乐教室段绫的态度，显然是不想提起顾夕飘，他不说，谢宁暂时不想触碰这块区域。 　　他竖起耳朵试图倾听门口的对话，段家的隔音太好，什么都听不见，但在刚才段绫开门的一瞬间，他隐约听到了顾夕飘微醺地嚷嚷了一个名字。 　　谢宁若有所思地呢喃：“…庄听澜？” 　　他和吴星宇气质很相像，的确是顾夕飘喜欢的类型，又在段家做过私人医生。 　　不会是… 　　谢宁正在胡思乱想，卧室的门再度打开，这次门外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段绫重新回到床上，还是面朝他的。 　　屋内并不是漆黑一片，床头昏黄的灯光一直亮着，谢宁本来没想装睡，但身体却反射性的做了。 　　第六感下，段绫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方才低沉压抑的气场稀释，身上的寒意也渐渐消散。 　　痒痒的触感滑过脸侧，谢宁忍不住皱了下鼻子，段绫手指一顿，随即竟然轻笑出声。 　　“可爱。” 　　“……” 　　滚烫的温度蹭地爬上脸颊，谢宁脚趾蜷缩成一团，决定装睡到底。 　　在段家耽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不光谢老爹电话连环扣，小胖竟然也跟着凑起热闹。 　　安顿好谢老爹，谢宁被小胖传来的消息吓了一跳。 　　一场集训，一场数学竞赛，这段原书中空白的剧情竟然由于段绫的参加而演生出了一串连锁反应。 　　毫不夸张的说，在中学阶段的考试里，全国杯的关注度仅次于高考，因为是经过层层选拔，只有全国各省尖子学霸才有资格参加的考试，所以每年网络上都会有人针对最后的名次来判断各省的学生质量。 　　往年虽然A市作为首都，在人数上占优，但整体实力是公认的差劲，谁知道今年来了一场大逆转。 　　除了以逆天的满分高居第一的段绫，之后的魏双南，庄明玉，以及秦飞都排进了前十，往年A市有一个考进前二十都不错了，今年却差点刷屏排行榜前列。 　　一时间，网上的高中学霸圈掀起场小风波，此时的讨论程度还不算激烈。 　　直到满分的段绫被扒出了身世和照片，有关全国杯的话题一夜窜高，连带着段绫的名字。 　　万人迷的影响力一旦赶上某种契机发挥，就像一场刹不住的列车，就像如果问那个职业最适合段绫，谢宁一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明星！ 　　好在段家的势力不是虚的，除了段家，还有韩骞等人管闲事，热度刚刚发酵，半个小时之后，网上有关段绫的一切传闻都被删了个干净。 　　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手疾眼快的人存了底，但在有意的压制下，终究没有再升起波澜。 　　这一事件让谢宁生出一种猜测。 　　也许这并不算意外，学生时代的剧情结束，下一个场景里，段绫被新的大佬男配盯上，总需要一个契机。 　　毕竟这是书里的世界，就算人都是真实有灵魂的，但这个世界的走向，某种程度来说，处于一种可操控的状态。 　　但他没有深想，既然决定当咸鱼，就没必要庸人自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段绫这么会算计人，就去算计别人吧! 　　寒假之后几天，谢宁一直窝在家里复习，直到年前，在坚定的意志下，又被算计成功了一次。 　　还算可以！ 　　临近新年，谢老爹的糖果厂加班加点制造除了新的节日限定，虽然处于高三特殊时期，但顾及谢老爹的提醒以及心大的性格，谢宁还是决定陪着他一起回老家，耽误几天的时间和在家心神不宁，他宁愿选择前者。 　　就这样，新年前一天，他暂别了A市。 第88章 情人节快乐 　　原主的祖父母其实已经不在了。 　　当初谢老爹刚逆袭成暴发户, 就将爸妈接到了城里生活，住的就是如今庄林小区这套房子, 这趟他们所谓的回老家, 其实是回原主母亲的老家。 　　记忆里，原主母亲的身体很差，尤其在生下原主之后, 身体状况更是一落千丈，再加上当时谢家生活拮据，撑着做了两年苦工便撒手人寰了，没有撑到原主长大，也没有撑到谢老爹逆袭。 　　谢宁看过原主母亲的照片, 不得不说，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美人。 　　虽然有点对不起谢老爹, 但他看到的第一反应, 就是两人不太匹配，上一个让他惊艳的女人还是顾夕飘，而原主的母亲比起顾夕飘都不落下风。 　　回老家的车上，谢老爹翻出照片, 睹物思人，一路跟他回忆起原主母亲的过往, 谢宁听的很认真, 对着照片上与自己六七分相似的女人，莫名真的生出了淡淡的亲情。 　　既然他和原主长相相同，那么他现实中的母亲, 说不定也长得这么漂亮。 　　路途遥远，山路又十分颠簸，路上看了一会儿课本，颠得谢宁头晕想吐，索性带上耳机练起英语听力。 　　乡下的新年氛围远比城市浓郁，经历漫长的行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张灯结彩的小乡村。 　　谢老爹回来的十分高调，年年如此，据说是为了给丈母娘和岳父长脸，原主母亲离世这么多年，谢老爹一直将她的父母当做亲生父母照料，要不是老两口不愿进城，恐怕房子保姆都备齐了。 　　没经历过这种各路亲戚围聚的场面，自从下车后，谢宁就僵硬得像个假人，不管是谁来招呼都只会微笑，谢老爹看到他额头的虚汗，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忙让他回屋休息。 　　谢宁这才松了口气，结果到了除夕当天，外公外婆家里的人流竟然又翻了一倍，主要原因是谢老爹阔绰，但凡沾亲带故的，都领着孩子来拜年，谢老爹出手就是一个大红包，不要白不要。 　　也正因如此，在角落里的谢宁跟着成了焦点，在大人的有意安排下，同龄人被勒令来向他讨教学习方法，或者干脆就让他们聊聊，交流感情之类的。 　　大过年的，谢宁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试着去应对当前的情况。 　　第一个靠近的是个女孩子，没有A市那些女生光鲜亮丽，但圆滚滚的眼睛非常清澈可爱，谢宁只是看向她，她就飞红了脸，她身边带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脸天真地凑上来问。 　　“哥哥，你是大明星吗？” 　　“……” 　　谢宁扶额，觉得自己还是回屋奋战数理化吧。 　　这个世界里没有异性恋同性恋之分，所以在他成年后的第一个年头，高考的前半年，老家的许多亲戚便已自发替他筹谋起人生大事。 　　但这倒不是重点，因为根本不用他开口，谢老爹就砸吧着嘴，明明鼻孔冲天，却又用一副神秘兮兮的口气说：“你们省省心吧啊！我家宁宁处着朋友呢，说出来…” 　　谢宁头疼得厉害，赶紧止住谢老爹炫耀的话茬。 　　谢老爹还没喝飘，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段家和别的人家不一样，再说了和这些亲戚炫耀他们也听不明白，索性闭口不提了。 　　倒是谢宁，之后又被一些同龄人旁敲侧击的追问了半天，看得出原主和一些人关系不错，但也因此让他应对的更加心累。 　　除夕当天，他过得分外忙碌，远比高三生活更手忙脚乱，到了晚上才有了喘息的机会，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和A市相比，这里的空气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冬季的夜晚，天空星辉密布，烟花绽放的声音不绝于耳，谢宁坐在院子里透风，这种城市里见不到的风景就很想和人分享。 　　他拍张照给段绫发了过去。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昨天出发时的报备，早在得知他要离开A市，他家的传统就要回老家过年时，段绫就表现的很烦躁，而接到他已经离开的信息后，只凉凉回了个句号，当时愣是给谢宁看笑了。 　　今天是除夕，段家不晓得是什么情况，但应该不会热闹到哪里去。 　　大概半分钟后，段绫的电话拨过来了，还是视频通话。 　　接通前，谢宁把摄像头调到后置，对准了天空。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转回来。”镜头里的段绫不解风情地催促：“赶紧！” 　　谢宁撇了下嘴，将镜头调回，想起了上次在家也是这个情形。 　　段绫好像还挺喜欢他这张脸的。 　　镜头另一边，似乎是段绫房间的阳台，果然冷冷清清的没什么过年味道。 　　“你一个人在家？”谢宁好奇问。 　　段绫的父亲八成在过万，但既然顾夕飘那天晚上来撬门锁，过年应该也是在家的吧，结果段绫竟然哼了声，算是默认了他一个人的说法。 　　谢宁一时沉默。 　　“我后天就回去了。” 　　“随便你。” 　　段绫表情淡淡的，看起来并不在意。 　　谢宁眼珠转了转，拉长尾音‘哦’了一声。 　　“那我再晚两天吧，这边空气挺好的。” 　　话说到一半，屏幕里的人眉毛竖起，眼神带着宛若实质的怒意，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收拾他似的。 　　感觉差不多了，在把人彻底惹火前，谢宁当即改口：“不，不过我想想还是早点回去吧，我想你了！” 　　中烧的怒火半路凝滞，而后扑哧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 　　眼看着段绫的脸由阴转晴，谢宁弯起眼尾，念念叨叨地说起今天的事来。 　　段绫在另一头听他说着，直到最后才插话。 　　“不开心？” 　　谢宁怔了怔，纠结道：“也不是，就是有点不适应。” 　　“既然每年都回去，今年为什么不适应。” 　　“……” 　　不愧是主角，一句话问到了重点。 　　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过去他和原主压根不是一个人。 　　什么都可以坦白，但这个秘密怕是得藏一辈子，谢宁佯装怕冷地将脸迈进围巾，将撒谎时的反应藏起后才含糊回答：“…可能是今年谈恋爱了吧。” 　　段绫半晌没有回应，不知道从哪拿来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干燥的唇面铺上层水色，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不是打架前的预警，而是触动时的掩饰。 　　“啧…别缠人。” 　　眼睛弯成一对月牙，谢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反应，想起几个月前的往事。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段绫就说他缠人，他承认自己那会儿确实有点顺势而为的意思，主要是想被反感然后分手，谁知道分手会这么难。 　　相处几个月后，谢宁开始怀疑段绫可能就吃这套，所以他当初才分不成手。 　　随便聊着，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临近十二点，屋内传来谢老爹的召唤，谢宁赶紧应了声。 　　“我要回去了。” 　　段绫脸上浮现出熟悉的烦闷，甚至没忍住彪了句脏。 　　谢宁歉意地笑笑，没有立刻挂断电话，当时间跳过零点，他放下羞耻，嘴唇轻轻碰了下手机。 　　“段绫，新年快乐。” 　　屏幕另一端好像卡住一样没有变化，谢宁等半天没等到祝贺，郁闷地鼓了鼓腮帮。 　　然而就在他故意放大动作，作势挂断电话前，段绫终于动了。 　　谢宁因为他贴近手机的动作紧张的心脏砰砰跳，还以为他要干什么，结果屏幕一黑，段绫直接把摄像头关了！ 　　手机只剩下语音通话功能，谢宁原地呆滞半晌，忿忿贴向耳朵：“你怎么不…” 　　“谢宁。” 　　低沉的声音钻进耳朵，因为没了视觉影响，一字一句乃至呼吸都变得清晰深刻。 　　段绫没有新年祝词，只是对他说了句：“第一个情人节快乐。” 　　除夕的第二天就是情人节，所以段绫这么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带给他的冲击力却比新年快乐大多了，尤其是前缀的‘第一个’，延伸含义好像他们还有很多个一样。 　　第一个情人节… 　　挂断电话，谢宁没出息的缓了半天才进屋。 　　…… 　　除了除夕夜那通电话，之后的两天，他和段绫断断续续的联系，但与他在老家的安逸相比，段绫突然变得忙碌起来，有几次甚至电话都没打通。 　　回来A市当天，他们也只是早上通过信息聊了一下行程，之后段绫便杳无音讯了。 　　联系不到段绫，谢宁只能试着打给何漫卷，何漫卷对段家的动态无所不知，当即为他答疑解惑。 　　“伯父回国了，过年嘛，段家门槛快被踩破了！” 　　“就这样？没有别的了？” 　　谢宁有点怀疑，要只是有人来拜访，段绫那性格想不搭理都不会抬一下眼皮。 　　何漫卷开始犹豫：“还有出国的事吧，我听我老爸说的，伯父让绫哥出国，绫哥不乐意，好像吵了一架，他还拿绫哥当反面教材，说我不学好！气死我了！” 　　谢宁心头一跳，猜测八成就是这件事了。 　　说起来，上次他们在寝室简单提过，但最后他因为段绫的表白乱了阵脚，最后其实也没做过挽留。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想，段绫总不至于因为他忘说了，就答应出国了吧？ 第89章 出尔反尔 　　在谢宁和何漫卷通话的同时, 段家的书房正气氛凝滞。 　　段天成坐在主位，段绫则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的沙发摆弄手机。 　　两分钟后, 顾夕飘身着一身优雅红裙, 步伐婀娜地迈进屋，像一只翩翩蝴蝶绕到段天成身边，毫不端庄地圈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段绫厌恶地移开眼：“少在这恶心人。” 　　顾夕飘娇慵一笑, 并不介意被亲儿子嫌恶。 　　“绫儿，你嫉妒了？” 　　“嗤。”段绫朝楼上斜睨一眼，语含讥讽：“嫉妒什么？嫉妒你新换的私人医生？” 　　顾夕飘美眸流转，掠过身侧的段天成，僵硬却不显惊慌。 　　这夫妻俩不分上下, 段绫懒得浪费时间，手机屏幕上亮着早上和谢宁的记录, 他按灭屏幕, 看向段天成。 　　“谈什么，摆谱没够？” 　　段天成嘴角抽了抽，当着顾夕飘的面，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拭掉脸上的唇印。 　　“学校已经安排好了, M国开学早，下周你就过去。” 　　“不去。” 　　“由不得你。” 　　同样一件事, 两人僵持几天都没得出结果, 段绫的耐心早就耗尽了。 　　“由不得？”他重新按亮手机，用一种堪称狂妄的语气说：“你该不会是觉得我离不了段家吧？” 　　就算关系算不上亲近和睦，但对于自己的独生子, 无论是段天成还是顾夕飘，都十分了解他的脾气和资质。 　　段天成在商场上厮杀几十年，面对刚成年儿子‘不自量力’的挑衅，此刻心中不但没有怀疑，反而觉得无奈。 　　“你当然离得开段家。”他客观理智地答：“但短期内，我能让你过的很不好。” 　　段绫轻蔑道：“是么，我等着。” 　　“等着你的小男朋友甩了你？” 　　段天成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种矜贵的仪态，似乎对于这场谈判胸有成竹。 　　“你离开段家当然能过的很好，但你的小男朋友，可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无缘高考的打击。” 　　不等段绫说话，段天成再度替他分析。 　　“段绫，不管你承不承认，韩骞他们没有出手，都是看在段家的面子上，一旦你失去这层身份，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成长需要时间，即便段绫是个天才主角，在离开一直庇护他的树荫后，也需要新的时间建造堡垒。 　　段绫脸色难看到极点：“威胁我？” 　　段天成并不避讳：“你可以这么理解，何况早在你离开阳澄那天，留学的事就已经敲定了。” 　　“呵。” 　　的确，当时他是答应了毕业后就出国，但如今提前半年不说，被威胁的滋味倒挺新鲜的。 　　“韩骞？顾子真？他们有胆可以试试。”段绫冷嘲热讽道：“段天成，你这几年玩女人把脑子玩没了？高考算个屁？” 　　“……” 　　在别人这，段绫一向软硬不吃。 　　高考改变人生什么的，针对的只是普通人，不说他，起码在阳澄的绝大多数人眼里，那场考试和平时的测试根本没有区别。 　　即便段天成拿谢宁的高考来威胁，段绫都吃不下这套，因为他有无数种方法能让谢宁过得更好。 　　虽然类似的想法占据主导，但忆起谢宁这几个月对学习莫名的执着，在段天成看不见的角度，段绫握紧拳头，骨节泛白，心绪多少有些波动。 　　谈判再一次失败，还彻底将人惹火了。 　　段天成预料过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如果真能简单治住自己这个儿子，他也不必大费周章。 　　让一脸不情愿的顾夕飘离开，当书房里只剩两人时，段天成叫住同样欲走的段绫，终是揉了揉眉心，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 　　…… 　　挂断何漫卷的电话后，谢宁回忆起他口中这号伯父的设定来。 　　段绫的父亲名叫段天成，在原书里，是个颇有手段，雷厉风行的狠人。 　　再形象点来说，是和谢老爹完全相反的人，要说段绫的脸遗传自母亲，那么智商则多半继承段天成，而糟糕的脾气，这个只能说是后期变异，解释不了。 　　原书里，段绫出国完全是自愿加必然，如今剧情崩坏，按理来说，在他的主观意愿下，没谁能左右他的决定，但这件事似乎有点异常。 　　在集训地时，段绫并不像突然做出的决定，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会出国一样。 　　难道是这个世界在他不知道时，还在试图将剧情掰回正轨？ 　　谢宁越想越不对劲，几次试着拨给段绫还是没拨通，舟车劳顿太过疲惫，他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下午五点钟，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过年期间，工厂仍在运作中，谢老爹回到A市后便赶往工厂，以为他视察回来了，谢宁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跑去开门。 　　大门一开，一阵香风先吹了进来。 　　没有外来人的客气，来人反手关上门，大刺刺地走进了屋。 　　“…段绫？！” 　　谢宁吓了一跳，他早上的确和段绫说过大概回A市的时间，却没想过联系不上的人会突然直接过来。 　　进门后，段绫一双眼睛首先探光灯似的在他身上梭巡起来，像是在对私有物品做检查，确保一来一回没受损。 　　“怎么了？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谢宁忍不住抱怨。 　　挑起他的脸左右看看，段绫回答的心不在焉：“没电。” 　　“骗人，又不是关机！”谢宁现在没那么容易糊弄，偏头躲开他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啧，等下再说！” 　　确认他跟走时没什么两样，段绫绕路到茶几旁，随手摘下帽子丢到一旁，在茶几上放下了个小袋子。 　　谢宁这才看到他带着东西来的，注意力转移，落在小袋子上。 　　“那是什么？”他好奇问。 　　段绫坐上沙发，朝后懒洋洋地靠着，摘掉帽子后，裸露的眉眼看起来有些疲惫，还有些难言的复杂。 　　“你猜。” 　　谢宁走到茶几前，探头朝里瞄了瞄：“礼物？给我的？” 　　嘴边氲出淡淡的笑意，段绫说：“你还挺敢猜。” 　　“真是给我的？” 　　谢宁更好奇了，不光好奇，还有那么点慌。 　　要知道上次这家伙送的礼物就是谢家的糖果厂，再加上之前买下糖果厂那笔钱，他光是想想就头脑发昏。 　　他像是拆炸弹一样胆战心惊地凑近，结果半路，段绫突然伸出腿挡在他跟前。 　　“先过来。”他勾手说：“回完礼再看。” 　　谢宁一时无语，不过说起新年礼物，他还真准备了，还默默纠结了很久。 　　不等段绫反应过来，他颠颠跑回房间，没一会儿就抱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笑容明媚粲然。 　　“新年新气象！” 　　段绫打开盒子，表情微妙。 　　“帽子？” 　　“我想好久也不知道送什么，最后只想到这个。” 　　段绫什么都不缺，真说最常用的东西，也就只有为了挡住烦人视线的帽子了。 　　以前他的帽子是纯黑色的，虽然很酷，但一旦发起脾气，反而会给人压力加成，谢宁瞥了眼被丢在沙发上的帽子，心里打了点小算盘。 　　“想了好久？”段绫眼角抽搐，咬牙道：“这么说你还是故意的？” 　　“这个阳光。”谢宁讪讪一笑：“你皮肤白，应该蛮好看的。” 　　对着盒子里淡粉色的棒球帽，段绫强忍着才没直接扔了。 　　帽子这东西不是很贵，但念及段绫的娇气，他还是挑了最贵最好的，颜色其实只是脑子一热，可以再换。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他试图解释，然而话说到一半，段绫就黑着脸戴上了。 　　“妈的，就没指望你。” 　　都说人靠衣装，对于颜值巅峰来说，戴什么都没他的脸引人注目，外物反而要靠人来增光添彩。 　　乌黑如墨的头发，没有瑕疵的雪白皮肤，在淡粉色衬托下，原本被气场压制的外貌更觉惊艳，就像三月盛放的樱花。 　　许久未见，谢宁不由看得晃了晃神。 　　然而前一秒还在说帽子的事，下一秒他眼前的景色就忽然颠覆。 　　一股拉力扯过，他被压在沙发上，硬邦邦的帽檐磕到额头，痛得人轻呼出声。 　　段绫后知后觉恼骂了句，将刚戴上的帽子扔到了一边。 　　接着，嘴唇上传来强势却柔软的触感，谢宁心脏在嗓子眼跳了半天，才意识到谢老爹不在家。 　　热恋期总是控制不住想触碰对方，分开几天后反弹尤为强烈。 　　谢宁无声抓住他的外套，眷恋地嗅着香香的味道，结果鼻子突然被捏住，呼吸直接被掐断。 　　接着，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又抚上额角磕出的红印，象征性地揉了两下。 　　“乱闻什么。”段绫没好气地说：“专心给我回礼。” 　　…搞了半天，他口中的‘回礼’是指这个，他还以为是真的礼物。 　　这个可简单多了。 　　谢宁眨巴两下眼睛，这次主动凑了上去。 　　吻着吻着，差点要在客厅擦枪走火，念及谢老爹随时可能回来，谢宁精神时刻紧绷，没多久就有点撑不住了。 　　“等等…”他挣扎错开脸，抵在他肩膀调整呼吸，脸红得堪比高烧。 　　万人迷不是没道理的，让人心肌梗塞又欲罢不能的体质。恐怕仅此一家！ 　　就在谢宁没出息地喘息时，段绫从容拿过桌上的小袋子。 　　“这不是新年礼物，是补偿。” 　　打开其中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块由钻石镶嵌而成的星空腕表，段绫不由分说帮他戴在了手上。 　　谢宁气都不喘了，愣愣看着他：“什么意思？” 　　段绫没有回答，突然沉声问了句。 　　“谢宁，你离得开我么？” 　　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谢宁隐约意识到，剧情的空白期终究要结束了。 　　这到底是书里的世界，无形中总有一只手来拨动着时间线，在空白的页面里，在下一次舞台开始前，不管结果如何，总要先将段绫扯回正轨。 　　“我说离不开，你就留下？”他抿了抿嘴，很小声地反问。 　　“我出尔反尔，所以给你补偿。”段绫抚过他的脸，碎发下的眼眸幽深晦暗：“你说离不开，我就把你带走。” 　　“……” 　　那种眼神好像已经看透了他一样。 　　谢宁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第90章 绑架未遂 　　这到底是书里的世界。 　　就算不想, 就算出尔反尔，段绫也有不得不出国的理由, 他其实有摆不平的事情, 就是在这种特定剧情。 　　谢宁轻轻呼出口气。 　　原书如今刚进行到一半，高中之后还会发生很多事，段绫身边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 他想当一条不再胡思乱想的咸鱼，但没做好赌上人生的准备，尤其是在当下这个时间点。 　　第一反应是找理由。 　　英语不算特别优秀，在新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差，谢老爹还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国外, 那等于把他原本的人生规划打乱, 从穿越前就针对高考的学习目标化成一缕清烟。 　　靠在段绫肩膀的额头退开少许，谢宁喉咙发紧，理由在嘴边盘旋，最终变成询问。 　　“为什么非要出国？” 　　段绫反应平淡：“段天成有病, 活不了几年。” 　　谢宁错愕地瞪大了眼。 　　原书里可没这个变故，为了修复剧情, 已经开始采用这种半强制的手段了吗？ 　　以段绫的资质, 在国外留学能更有效率地学会经济商业相关的知识，在灵活的制度下，可能不用多久就能回来。 　　但是段天成的事…难道是他穿来后引发的蝴蝶效应。 　　谢宁心里发慌, 握着段绫的衣角更紧了。 　　“要多久？” 　　“谁知道呢。” 　　“但马上就要高考了，我…” 　　“国内的大学和国外有区别？” 　　谢宁闭嘴沉默了。 　　原书里，段绫在国外待了将近三年，换成学业来算，按部就班到大二，段绫就会回国。 　　如果他也去了国外，大学两年的时间，他不能保证自己消化的了四年的东西，但到了时间，会不会发生和现在一样的‘意外’，促使段绫早早回国？ 　　而且谢老爹的性格，他实在放心不下将他一个人留在这。 　　他这一沉默，屋内登时安静，安静到让人呼吸困难。 　　段绫看着他的脸，忽然低头笑了下：“算了。” 　　暧昧的气氛烟消云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片刻前还在缱绻的人站起身，居高临下，神情淡漠。 　　“谢宁，你离得开我。”他说：“写在脸上了。” 　　………… 　　谢老爹回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家里的灯一盏都没开。 　　他还以为谢宁出去了，当即拨通电话，结果却在沙发上发现了手机。 　　谢老爹有点懵，随即去敲谢宁的房门，没人回应，推开一道缝隙，发现被子鼓起，谢宁已经睡了。 　　“别人的孩子都手机不离身，看来真累到了。” 　　谢老爹失笑摇头，将手机放在谢宁桌上，探身看了看他，又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屋内重归黑暗。 　　谢宁慢慢睁开眼睛，对着虚无的黑暗发呆，伸长胳膊将手机拿了过来。 　　手机还是原主的，他没有换过，打开相册，照片里有偷拍段绫的照片，还有一些和谢老爹的合照，感情很好的父子看得让人心生羡慕。 　　穿越以来，平静的生活乱成一团，谢老爹可能不算一个好父亲，但对他是真切关心，所以谢宁承担下这些也没有抱怨过。 　　得到什么东西都要付出代价，比如他霸占了原主的身体，连带着霸占了这份生命里原本不曾感受的亲情一样，倒也不算特别委屈。 　　如今真的让他选择的话，回到现实和留在书里，他一定会选择后者。 　　现实里有平静的生活，却没有段绫和谢老爹，没有什么让他眷恋的人，庄听澜分析的不错，他的一些性格确实和生活环境有关。 　　‘别人家的孩子’不一定生活的幸福美满，因为缺爱，面对释放善意的人，尤其是名义上的亲人，谢宁都会格外珍惜。 　　对段绫也一样。 　　那天在天台，搞清楚段绫暗中的在意和关心后，原本藏在心中的好感按捺不住地沸腾而出，明知道这等于改变原书的轨迹，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困难，他还是冲动地想留住这份感情。 　　手指划过相册里的一张张照片，最后停留在一张段绫的偷拍照上，那是先前原主引下来贴上天花板的那张。 　　谢宁忽然坐起身，他记得当时虽然收起了海报，但没有直接丢掉。 　　大半夜的，他起来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出那张海报，因为个子不够，又花了半个多小时才重新贴回原处。 　　空荡荡的天花板回归原状，看上去的确顺眼了一些，谢宁心满意足地看了半天，才重新熄灯睡觉。 　　虽然喜欢段绫，但在这变幻莫测的书中世界，他不敢在当下这个时间点去赌。 　　他害怕赌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是相信段绫的，他只是不太相信这个世界。 　　…可能只有等到时间线到了书中的结尾，进入正式的空白页后，他才能真的放下心，成为一只无忧无虑的咸鱼吧。 　　谢宁叹了口气，还真是性格决定命运。 　　之后的一周，两人断断续续的在联系，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谢宁在没话找话，而段绫基本只有冷淡的回应。 　　他心情不好，谢宁能理解，段绫虽然和父母感情不深，但还没到完全摒弃亲情的地步，段天成病重，光是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也足够他好好接管下段家的家业。 　　出国这件事成了必然。 　　这些天谢宁还在想，要是这世界真能像看小说一样，翻过几页就是几年后那么快也挺好的。 　　寒假宅在家里，让学习占据大脑，时间过得也很快。 　　二月初，段绫出国的当天，他还是从何漫卷嘴里得到的消息。 　　段绫那家伙，竟然都没告诉他！ 　　等到谢宁换好衣服，匆匆忙忙跑去机场，很轻易就找到了某个发光体。 　　不止显眼，身边还围了一群显眼的男配，何漫卷哭唧唧地想上前拥抱，这种时候，段绫还是没给对方可乘之机，反而嫌恶地将人推到了一遍。 　　“哭什么，恶不恶心？” 　　“哇！绫哥！！！” 　　何漫卷哭得更凶了。 　　几天类似于冷战的相处，谢宁还是有点担心的，等看到段绫脑袋上的淡粉色的棒球帽，正欲迈出的脚步又停住了。 　　“谢宁呢？”一旁的顾子真突然开口：“你出国，他不来送行？” 　　段绫懒得搭理他，还在应对死皮赖脸往上扑的何漫卷。 　　和从前相比，此刻的顾子真有些不太一样，言语不复隐忍内敛，反而有种显而易见的愉悦。 　　“还是因为出国的事，你们分手了？” 　　听到这话，段绫眉间拧成川字：“关你屁事，最近皮痒了？” 　　虽然话里带着戾气，但他并没否认，顾子真闻言，不怒反笑，耸了耸肩膀。 　　不远处，隐约听到他们对话的谢宁脸色有些发白。 　　什么意思？ 　　难道是他理解能力有问题？段绫先前说过的话里有提过分手？ 　　察觉到气氛不对，何美玫赶紧出来打圆场。 　　“哎呀，今天可别吵架，绫哥，该，该安检了…” 　　前半句何美玫语气还正常，到了后半句，转瞬带上娇滴滴的哭腔，最后没憋住，和何漫卷抱团抹眼泪去了。 　　沈映寒和魏双南也在场，段绫看了眼时间，收回视线时，终于瞥见了谢宁。 　　瞳孔缩了缩，没用上半秒，他就移开眼转向魏双南。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没有给谢宁走近告别的机会，段绫淡淡在他身上掠过，转身进了安检口。 　　谢宁脸色更白了。 　　他反反复复回忆这几天和段绫的对话，确定一定对方没明确说过类似分手的话啊！ 　　那无视他是什么意思？ 　　他想张嘴喊人，偏偏在极度凌乱的心绪下，嗓子像是被人扼住一般发不出声音，直到段绫的人影消失在登机口。 　　段绫走了，其余人自然也打算离开，转身后发现谢宁的存在，何漫卷抽泣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惊慌地看着他。 　　以他们这些人对段绫的了解，只凭方才段绫的话以及径直走进安检口的反应，心里都觉得这回两人恐怕是真分手了。 　　走过他身边时，顾子真扬起嘴角，刻意稍作停留。 　　他意味不明地说：“下学期开学，留学手续应该就能办下来了。” 　　谢宁紧咬嘴唇，没有回应。 　　“时间过得真慢啊，接下来的几年，更慢点吧。” 　　挑衅没得到回应，顾子真脸上闪过几分无趣，被何美玫硬是扯走了。 　　几个人离开后，落在最后的魏双南淡淡说了句：“别想太多。” 　　谢宁还是没回应，呆站在原地，好像被抽走了魂魄。 　　等到只剩下他一个人，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出现一只凶凶的卡通地鼠，是段绫的电话。 　　按下接听，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发什么愣？” 　　谢宁渐渐瞪大眼睛，下意识朝登机口看去。 　　段绫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帽檐下隐约露出的眸子晦暗明灭，手机放在耳边。 　　遥遥对视，纵使隔了这么远，仿若都能感受到其中灼灼似火的温度，段绫的视线紧锁在他身上。 　　眼眶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热，谢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很想讨个说法，为什么连出国时间都不告诉他。 　　“我…” 　　“回去，给你一分钟，一分钟后，你要是还敢站在那，我就…” 　　谢宁揉了揉眼睛，委屈巴巴地打断：“站这怎么了，脾气那么大，送机都不行？” 　　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完，他低头抽着鼻子，鼻音更重了：“…你要分手，也不要找这种理由。” 　　没有勇气抬头看，所以他没注意到段绫的表情，只能从听筒里分辨出，对方似乎火大地深吸了口气。 　　情绪被压制，段绫自顾自的在计时。 　　“谢宁，还有三十秒。” 　　“……” 　　耳边的声音严肃低沉，不像在开玩笑，如同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再过三十秒，我就把你绑走。” 　　作者有话要说：　　谢宁：溜了溜了。 　　鉴于有争议，作话解释，段绫没有冷战，没有冷暴力，文里写了，谢宁这些天打电话他都有回应。 　　上章说过他知道谢宁多重视高考，这章甚至可以说又忍着脾性妥协了一次，后续心情不好是正常的，不联系是怕自己爆发，不告诉出国日期是知道会有一大堆男配，小心谨慎到不想临走前落下隐患，被误会分手索性就顺势而为。 　　至于为什么不好好说，他性格就是这样，骄傲自大，不会直接说：我怕你出事，所以你别送机了这种话，这等于间接说我其实没把握护住你，他自尊心那么强，不会在谢宁面前露出‘害怕’的一面，何况他如果说了，谢宁岂不是更怕了。 　　个人认为，谢宁做的也是正常的选择，毕竟他们没交往多久，感情刚算稳定，但剧情变故又多，还有种种因素，他害怕不敢赌再正常不过，段绫都能理解，大家试着带入理解一下吧。 第91章 补习 　　寒假过得很快, 一眨眼的光景，时间便到了三月开学。 　　自从段绫出国, 剧情迈入了真正的空白期, 书中的世界与现实逐渐重合，少了围绕主角的狗血闹剧，更多的日复一日勤学苦读的平凡高三。 　　高三下学期一开始, 阳澄高中的富家子弟默契办理起留学手续，这是阳澄每年的常态。 　　在听说顾子真出国，试图和段绫报考同一个大学，结果却因为成绩不够，被打回申请后, 谢宁不厚道地笑了。 　　他没笑出声，何漫卷却是笑得肚子都痛了。 　　“绫哥不更新朋友圈, 也不发微博, 我都联系不到他。”笑过之后，何漫卷郁闷地提议：“这下倒好，彻底失联了，我要不也跟去国外吧！” 　　谢宁嘴角一抽：“你跟去做什么？” 　　“不做什么, 就找绫哥玩。” 　　“……” 　　主角光环厉害的过分了，谢宁揉了揉太阳穴, 劝道：“你的成绩都不够, 先提高上来再说吧。” 　　“唔，有的学校不看成绩。” 　　好在何漫卷意志不算强烈，嘴里不住嘟囔着‘好无聊无聊死了’, 却不肯挂断电话。 　　蔚蓝三中的宿舍里，魏双南重回原本的寝室，霸占他位置的人如今已经隔了个太平洋。 　　谢宁从阳台走回寝室，一手拿着单词册子，一手拿着手机听何漫卷说话。 　　何漫卷气息突然小心翼翼：“谢宁，你为什么不出国啊？” 　　“没有过打算。” 　　“那你和绫哥…” 　　后面的话何漫卷没说，谢宁竖耳等了一会，只等到他语调一转，佯装无事发生般说：“谢宁。” 　　“嗯？” 　　“周、周末，要不要出来玩？” 　　“周末？”谢宁拒绝道：“周末我没空。” 　　“为什么？”何漫卷忽地拔高声调：“难道你周末有约？” 　　“不是，周末要给人补习。” 　　电话那头的何漫卷还想追问，谢宁看了眼时间，九点整，单词背的差不多了，该换科目复习了，随便找个理由挂断电话。 　　魏双南抬头看向他，随口问：“猫卷又粘着你？” 　　“他一心想着玩，阳澄的高二很轻松。” 　　“嗯，这样啊。” 　　魏双南勾起嘴角，少见的笑了，看得谢宁有点不明所以。 　　“为什么笑？” 　　魏双南敲打着键盘：“他真是欠揍了。” 　　“…？” 　　谢宁说周末要给人补课，并不是敷衍何漫卷的谎言，自从高三下半学期开学后，他每个周末都要去南高一趟，给曾经的一些‘敌人’补习功课。 　　起因是在高三开学时，一个周末，孟期久打来电话，试探性地询问他有没有空闲，有几道题想请教。 　　再次看过孟期久的试卷，谢宁惊讶发现，他的成绩真的提高很多。 　　能看出基础知识不太牢固，但一些专项题型，竟然也能答出一半。 　　考上大学不再是什么难事，既然孟期久有心努力，面对曾经第一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谢宁这回没有犹豫，干脆选择了每周末回家复习，顺便帮孟期久辅导功课。 　　平心而论，现实世界的他和孟期久身世相当，但远没有对方精神强大，有时透过他，谢宁总能看到很多正能量的东西，所以至今为止，他都搞不懂为什么南高的人为什么不光与孟期久交好，偶尔还会露出一种惧怕的神情。 　　一开始的补习只是孟期久一个人。 　　渐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姜沉鱼硬要加入，期末来找孟期久的一个接着一个，补习班莫名扩招，学习地点变成了南高教室，学生增加至五六个人。 　　孟期久‘改邪归正’，对于南高的学生来说，好比段绫离开阳澄后的何漫卷，都无聊的发慌！ 　　少年意气使然，最后竟成了有架大家一起打，学习大家一起学的现状！ 　　据他们所说，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看得谢宁着实目瞪口呆。 　　不过教一个也是教，教五个也是教，书本里的知识他自己已经复习过两遍，现在重头开始，也算是自己又复习一遍。 　　更何况，不算白交，除了孟期久，其他人都得交学费，避免有人只是来凑热闹，浪费他时间。 　　周六的早上，谢宁收拾好书包和试卷，准点出门。 　　今天的辅导任务有些麻烦。 　　那天何漫卷打电话邀请他出来玩，他拒绝了，结果何漫卷从姜沉鱼嘴里得到他帮南高补习的风声，非要叫嚷着一起来。 　　南高和阳澄凑合在一起，从来就没什么好事，何漫卷一只橘猫势单力薄，拦不住他，不过能看住他的话，应该问题也不大。 　　谢宁这份底气并不是毫无缘由。 　　这些日子的相处之后，南高的人没有想象中差劲，尤其是在听说段绫出国后，对他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而且在教一群不良少年一周多后，谢宁意外发现，自己还挺有当老师的天赋的，教书育人竟然比答出一份满分试卷更有成就感！ 　　庄林小区楼下，等着的孟期久正靠着健身器材背单词。 　　“吃早餐了吗？” 　　谢宁点头：“吃了面包，你呢？” 　　“我一直吃早餐，要做给粒粒。” 　　两人边闲聊边往学校走，路上，孟期久把单词本递过去：“这一单元背完了，考考我吧。” 　　往日的校霸摇身一变，成了装乖求考的好学生，谢宁心里怪怪的。 　　“你最近好用功。” 　　“你说的没错，一直打工也不是办法。”孟期久没有回避生活的窘境，坦然道：“有机会改变，我都会试试。” 　　他开玩笑似的说：“那我就严格点了。” 　　白净的侧脸上浮现出浅浅的酒窝，孟期久朝他眨眼：“辛苦谢老师了。” 　　谢宁掩嘴轻咳，接过单词本。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个称呼…还挺好听的。 　　…… 　　南高距离庄林小区的距离不算远，乘坐地铁大概五站左右，但这趟线的地铁因为经过市中心的商业区，所以即便是周末也显得非常拥挤。 　　在地铁上，谢宁被孟期久牵引到一处角落里，勉强避开大片的人流。 　　孟期久就站在他跟前，距离很近，能嗅到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 　　“最近那些小崽子都对学习感兴趣了，多亏了你。”孟期久眼神飘忽，没话找话般说。 　　谢宁无奈：“明明是你带的头。” 　　地铁并不颠簸，只是在偶尔靠站时，会因为惯性无形拉近些距离。 　　人流渐疏，谢宁有意站远，他扫过孟期久红彤彤的耳朵尖，又淡淡别开视线。 　　“有想过报一个辅导班吗？我有时候讲的不到位，每周半天，时间上也比较紧。” 　　“算了吧，太贵。”孟期久摇头拒绝，同时善解人意地说：“没事，你先忙你的事，不用非给我讲课，姜沉鱼他们更不用搭理。” 　　谢宁朝他笑笑：“正好当复习了。” 　　其实他并不是闲的没事出来办辅导班，但比起和孟期久在房间里独处，去南高的教室教更多人反而来的轻松一些。 　　说完之后，他看向地铁外的广告牌。 　　孟期久仍在和手里的单词较劲，当谢宁移开视线半分钟后，葡萄似的眼珠从单词上挪开，依仗身高优势，自后方落在谢宁白皙的侧脸上。 　　浓密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尖，被涂过石榴汁一样的鲜艳嘴唇，以及恰到好处，柔和而精致的轮廓。 　　不管看多少次，孟期久都觉得谢宁很漂亮，漂亮到舍不得触碰对方，更别说是对他发脾气了。 　　眸光微晃，孟期久突然开口：“谢宁，你很讨厌打架吗？” 　　谢宁转过头：“为什么这么问？” 　　“集训时，我听你对段绫说，让他别打架。” 　　孟期久不避不闪，说话时十分坦荡，就像是朋友之间随口聊起的一个话题。 　　“我以前总打架，但最近都以理服人了。”他打趣般笑着说，目光却很真挚：“你可别讨厌我。” 　　谢宁愣了愣，接着朝他摇头。 　　“不会的，我不讨厌打架。” 　　清澈的眼眸瞥向站牌，又转回孟期久脸上。 　　谢宁抿了抿嘴，轻声解释：“我只是讨厌段绫打架而已。”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段绫的远离，谢宁原本稀薄的存在感逐渐变得强烈起来。 　　原书里被作者一笔带过，刻意压低存在感的第一任炮灰男朋友，因为主角的远离，总算脱离剧情，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和体质。 　　存在感这个东西，在一般人身上其实可有可无，但在外貌优越的人身上，基本跟主角光环的作用差不多。 　　半个小时后，南高的空旷教室里，姜沉鱼等人坐在课桌上闲聊，位置四散，隐隐将某人围在中间。 　　此刻的教室中心，身着橘色外套的何漫卷像只警觉的猫，眼珠都不眨地扫视着四周，炸了一后背的毛。 　　谢宁刚出现，他就像找到救星一样窜了过来，并且毫不客气将旁边的孟期久挤开。 　　“谢宁！你怎么才来啊！” 　　肩膀上突然多了份重量，谢宁有些无奈地挣了挣，没等把人挣开，何漫卷就被姜沉鱼扯着外套帽子拉走。 　　“猫饼，你他妈的过个年怎么越来越没出息！” 　　谢宁一来，往日里混不吝的几个南高不良默契找位置坐下，还都选了最前排，看得何漫卷目瞪口呆。 　　几个月没见，怎么南高变成这德行了！ 　　然而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好不容易熬过讲课部分，当谢宁放下粉笔，宣称开始答疑时间后… 　　除了身边的姜沉鱼以及不远处的孟期久，其他几个还算相熟，过去挥出的拳头比算过的数还多的小混混，竟一齐气势汹汹地涌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00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第92章 你是我的风景 　　参加补习的几个南高学生都是熟面孔。 　　有谢宁刚穿越来时就认识的红毛, 转来南高时同班的阴柔男殷青，每天都在打瞌睡的周思宇, 以及红毛的小跟班, 还有个寸头。 　　寸头起初只是来晃悠找碴，表示教室是公共地盘，呆在这却死活不交学费。 　　谢宁和他有恩怨, 次次都闹的不太愉快，当然，这个不太愉快主要指寸头。 　　只要他在，谢宁就不肯讲题，所以寸头最后总会被红毛等人用武力手段驱赶。 　　这种情况持续三周后, 终于某一天，被孟期久'以理服人'一次后, 寸头妥协了。 　　他老实交了学费, 但谢宁还是没搭理，直到寸头骂骂咧咧地交了双倍。 　　多教一个也是教，更何况，当初给过寸头一棍子, 他们也算是两清，谢宁没和钱过不去。 　　他就是有点疑惑, 这些人怎么突然对学习这么有热情了, 兄弟义气这么神奇的吗？？？ 　　…但寸头和孟期久也不是兄弟啊。 　　“谢宁，这是我上周考试卷子。” 　　答疑时间，红毛拔得头筹, 第一个挤到跟前，寸头在后怒骂着狠踹桌子，谢宁看向他，他又憋闷地坐下了。 　　其余几人在附近的桌子或趴或坐，吊儿郎当地等着下一轮。 　　接过卷子，谢宁皱眉：“这道题我不是教过你，怎么还是答错了？难道上次没听懂？” 　　“听懂了。”红毛讪讪挠头：“就是考试死活想不起来怎么答。” 　　“多练一些吧，等下我再找几道类似的给你。” 　　没有过多的责备，谢宁拿起笔在卷子旁标注思路和过程，而后细致地给他讲解起来。 　　因为几人基础薄弱，他往往都会边讲题，边追溯到最基础的知识，并不会让人觉得晦涩难懂。 　　温柔干净的嗓音钻进耳朵，有一种让人耐心倾听的魔力。 　　何漫卷远远看着这样的谢宁，一瞬间，突然就理解为什么绫哥会被吃的死死的了。 　　谢宁的声音，无形之中好像能抚平心头的浮躁，连他这么爱玩的性格，此刻都有一种跟着听讲的冲动。 　　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眼看着谢宁被围的严严实实，何漫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喂！你们几个！别蹬鼻子上…” 　　倏地，红毛等人转过头，阴森森的视线愣是憋回了他后半句话。 　　姜沉鱼用力将人扯回原处：“你管个屁的闲事，学渣少去凑热闹。” 　　“你才学渣！” 　　手臂自后绕过他的脖子，姜沉鱼捏上脸颊问：“忘了在谁的地盘了是吧，猫饼？” 　　何漫卷炸毛：“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我都动好几下了。” 　　“……” 　　单纯比力气比不过姜沉鱼，他只能放狠话威胁：“等我绫哥回来，你他喵的就等死吧！” 　　“把你爹叫来我都不怕。”姜沉鱼满不在意。 　　虽然人在南高，但他的家世可不比何漫卷差，小时候两人还当过一段时间的邻居，因为年龄大一岁，当年猫卷还是他的小跟班。 　　就是后来这猫卷背信弃义，转头就成了段绫的脑残粉，以至于他看段绫格外不顺眼。 　　“你跑这来干什么？” 　　何漫卷呛声：“关你屁事，我找谢宁，你们这群垃圾干嘛赖着他补习！” 　　姜沉鱼气极反笑：“猫饼，但凡心里有点逼数，期末23分的都没脸说别人垃圾。” 　　“…垃圾！” 　　“比你强点。”姜沉鱼不想跟他斗嘴，继续刚才的问题：“你找谢宁干什么？” 　　张扬的气焰忽地摇曳明灭起来。 　　何漫卷朝远处扫了一眼，耳尖泛红，含含糊糊地说：“用不着你管，我要把他带走，不跟你们浪费时间。” 　　“我看你是真欠揍了。” 　　姜沉鱼朝不远处的几人示意：“谢老师现在人气爆棚，你说说，这里你能打得过哪个？” 　　何漫卷：“……” 　　“一会补完习，你跟在哥哥我身边，挨闷棍了，可别怪哥哥没提醒你。” 　　“滚！”何漫卷憋气道：“你们干嘛非缠着谢宁！” 　　姜沉鱼倒是被问住了。 　　他捏着下巴远远看向谢宁，又瞥向其余几个同类，视线在孟期久身上停驻的尤其长。 　　“他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从来不说脏话，有耐心脾气好，混混堆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小白莲，能不吃香么。” 　　隔了几张桌子的前排，谢宁正在给人讲题，阳光下的侧脸看起来温柔又美好。 　　他不像南高的老师那样眼底带着偏见和鄙夷，而是耐心的循循善诱，就算对学习没兴趣的人，也会因为他的态度翻开崭新的书本，乖乖听他说话。 　　一开始，几人其实只是想看看谢宁到底有什么本事，把孟期久迷得魂不守舍的，竟然开始学习了。 　　谁想到，最后没一个幸免，竟然都'改邪归正'了！ 　　“他这性格当老师绝了。”姜沉鱼发自内心地感叹：“就是脸不合适，搞得垃圾们五迷三道的，以后真当老师，这他妈不得成学生性幻想对象啊！” 　　纯情的何漫卷被他的露骨言论给吓懵了。 　　“你…你瞎说什么啊你！” 　　姜沉鱼嬉笑着耸肩：“实话，你慌什么，又轮不到你操心。” 　　“怎么轮不到我！”何漫卷不忿，脸涨成了猪肝色：“谢宁跟我关系最熟好不好！比起你们，他肯定选我！” 　　“呦呵。” 　　姜沉鱼挑眉，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脸颊：“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两人在教室后面吵吵闹闹的，谢宁有点担心何漫卷被欺负，一直分神注意着动静，结果意外发现他们关系似乎还挺好的，起码举止亲密到不像敌人。 　　然而这一想法刚刚冒出，何漫卷就大声叫嚷起来。 　　“滚！谢宁！救命啊谢宁！！！” 　　谢宁：“……” 　　不得不中断课程，他绕过几人走到教室后排，将何漫卷拉到身边。 　　“姜沉鱼，你别欺负他。” 　　何漫卷感动的快哭了，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姜沉鱼则脸黑成了锅底。 　　时间紧迫，谢宁回到原位，再度开始答疑，而何漫卷像个护食的野猫，坐在一旁紧张盯着几个老敌人。 　　姜沉鱼今天没心思听课，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离开了教室，走廊里，对上了不知何时出来透风的孟期久。 　　“怎么，今个不沉迷学习了？”他意外问，随即心思活泛地猜到了什么：“又受刺激了？” 　　孟期久面朝窗外，没有回话。 　　姜沉鱼拍了拍他的肩膀，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翻出盒香烟递过去。 　　他小声劝道：“…期久，要不算了吧。” 　　换做平常，孟期久不会接的，只要身上沾了烟味，孟粒粒就会躲在房间不出来。 　　偏偏因为工作，他身上总是沾染着这些灰暗的味道，每天回家都要立刻洗澡，却很难洗掉。 　　他犹豫了一下，将香烟夹在手指间。 　　“为什么算了。” 　　“你比我清楚吧。”姜沉鱼叹了口气，嘟囔道：“就他这样的，段绫怎么可能放手。” 　　他现在都有点后悔当初鼓动孟期久将人撬来了。 　　“他不是出国了么。” 　　孟期久嘬了口烟，双眸在烟雾缭绕之中蒙了层灰，与微笑时判若两人。 　　“你说。”他淡淡问：“段绫为什么走？” 　　姜沉鱼隐约听过有关段家的传言，不确定地告诉他原因。 　　“这算什么，有钱人的烦恼？” 　　孟期久咧嘴笑笑，不是愤世嫉俗，反而有点幸灾乐祸。 　　“看样子起码三年，他才会回来。” 　　“可能吧。”假期学校没人抓，姜沉鱼也点了根烟：“你该不会打算撬三年吧？” 　　孟期久摇头。 　　他和段绫不一样。 　　从出生那一秒起，到长大，成年，第一场恋爱，自始至终都不一样。 　　段绫拥有很多，所以从来不懂珍惜，他什么都没有，却学会了珍惜每一个机会。 　　他和谢宁说过，只要能改变人生，什么都会试试。 　　“说什么撬。” 　　肮脏无耻也好，不择手段也罢，他什么都没有，尝试的权利总是有的。 　　孟期久掐灭烟头，透过窗户朝教室内看去，眼底倒映着点点阳光。 　　“起码这一刻，他是我的风景，段绫看不到。” 　　…… 　　针对南高几人的周末辅导持续至高三结束。 　　期间每次小考的成绩出来，红毛等人都要震撼一次，一群常年不及格的主，高中三年，成绩竟然逐步递增，艰难跨过了及格线。 　　这简直比揍了段绫一顿还要震撼人心！ 　　不止往日的流氓学渣获得了成就感，谢宁在知晓他们的成绩后，自信心和成就感一起膨胀，最后那一个月，差点实行无偿义务教育。 　　最后还是被孟期久拦住了。 　　“你怎么这么容易满足。”他哭笑不得地问。 　　谢宁还在看他的成绩单，惊讶到不住眨眼。 　　“你，你也太厉害了，这个成绩高考都很有可能考上一本线！” 　　孟期久谦虚道：“谢老师教得好。” 　　谢宁刚消停了一点的成就感又开始膨胀了，穿越以来一直耷拉的尾巴最近都翘到了天上。 　　“…咳，是你比较努力。” 　　两人互相恭维了几句，最后面面相视，同时笑出了声。 　　“太好了。”谢宁对着成绩单感慨：“有想过去哪个学校么？” 　　“A市的吧，还要照顾粒粒。” 　　谢宁点头，以老师的口吻叮嘱他千万不要松懈，那副佯装严肃的模样，看得孟期久转头闷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煞有介事地应允：“谢老师，我一定好好努力。” 　　孟期久刚说完，就被寸头挤到了一遍。 　　“谢宁！”寸头气得脸红脖子粗：“你看我这卷子！他娘的是不是判错了！瞎比老师长没长眼！老子都按你说的写的，怎么可能错！” 　　谢宁拿过卷子看了两眼，神情古怪：“这道题是没答错…” 　　“你看吧！你看吧！”寸头激动地和其他人抱不平。 　　谢宁：“…可你写错地方了。” 　　寸头：“…？” 　　充实的高三生活将繁杂的情绪冲淡，一开始，谢宁脑袋里只有高考两个字。 　　为了高考，他没有答应段绫出国，如果最后没考好，他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本以为会在压力中度过的高三下学期，没想到经南高一群人的掺和，直接换了一种画风。 　　一群对学习一窍不通的学渣经常闹出各种各样的笑话，某种程度上，不但缓解了他的压力，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甚至赚到了丰厚的学费。 　　最重要的是，谢宁发掘出了自己的理想职业。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高考结束。 　　时间一晃，转眼间竟到了六月。 　　人生最重要的考试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终于画上了句号。 　　作者有话要说：　　00不在的第二天，想他。 第93章 学校里的娱乐圈 　　高考结束半个月后, 到了发放成绩的日子。 　　当天，南高几人外加谢宁, 第一次外出聚会吃了顿饭。 　　原本打算敲诈寸头, 架不住何漫卷吵闹着要来，答应会承包所有花销后，红毛等人才‘勉为其难’没将人赶走。 　　南高的几个人成绩算不上特别理想, 但除了最糟糕的姜沉鱼，其他几人都有学上，不知道为什么，谢宁的开心程度堪比自己考上A大。 　　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什么，并且是朝更好的方向改变, 果然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 　　无形之中，他更坚定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姜沉鱼就算没考上大学, 但因为家里条件优渥, 反而有更好的选择，寸头和他差不多，考上个三流大学其实也不会去上，但考上和去不去, 本来就是两件事。 　　拿到成绩后，寸头对着姜沉鱼狠狠奚落了一番。 　　作为补习效果最差的一个, 姜沉鱼自己也有点打蔫。 　　“没关系。”谢宁笨拙地安慰：“这个成绩比起之前已经很好了, 既然有机会上大学，之后再认真些吧。” 　　姜沉鱼幽幽看着他，先前的粉毛一直没打理, 已经褪回了棕黑色，显得气质更加深沉，半年前的娃娃脸长开了些，反观何漫卷，身上还带着纯真的少年稚气。 　　何漫卷本来跟着寸头一起笑话姜沉鱼，半天没得到回应，笑声渐渐变成干笑，最后彻底笑不出来了。 　　“不，不至于吧…” 　　何漫卷撞了撞他，故作洒脱地说：“就一次考试！你干嘛蔫头耷脑的！你爸肯定送你出国！” 　　深幽的目光从谢宁转到何漫卷脸上。 　　“我不想出国。” 　　何漫卷疑惑：“为什么？” 　　姜沉鱼抬手捏了捏他白嫩的脸颊：“出国还怎么调教你。” 　　何漫卷：“…喵了个咪！” 　　两人又开始吵吵闹闹，看样子姜沉鱼有其他解压方式，谢宁就不勉强安慰了。 　　说起来，这些人里，最让他惊喜的还是孟期久。 　　虽然一本线还没出，但看今年的试卷难度，他的成绩八成会越过一本线。 　　南高这一届学生，三年的履历堪称传奇，让人闻风丧胆的不良校霸，谁也不会想到最后竟然能考上大学，还是很不错的大学！ 　　谢宁真情实感地夸赞孟期久，愣是把人夸脸红了。 　　寸头视线在两人间转动，冷冷哼了声，不服道：“我要是早两个月学，考的肯定比他高。” 　　这话一落，饭桌寂静一片。 　　过了会儿，红毛不敢置信地问：“姚刺猬，您这是争宠呢？” 　　寸头：“……” 　　红毛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逮住不放：“呦呵，姚赐，您是不是忘了当年的‘勇’事了？” 　　装作没听见，寸头以上厕所为借口出去了，在门口时，还不忘狠狠瞪了红毛一眼。 　　场内的知情人都笑出了声，除了傻乎乎的何漫卷，扒着姜沉鱼问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接着却少不免又被逗弄半天。 　　整场饭局，红毛等人都在回忆三年里的中二往事，加上酒精作用，恨不得一股脑将过去的年少轻狂全复述一遍。 　　谢宁听到一半，忍不住打断：“所以你们现在后悔浪费时间和阳澄打架了？” 　　谁知，一听他这话，几人同时嗤笑出声。 　　红毛：“后悔？后悔没打死那群废物米虫！就该让他们见识见识社会的另一种残酷。” 　　寸头骂骂咧咧地补充：“尤其段绫，艹，想想就窝火！” 　　“……” 　　还没等谢宁说话，段绫的重视粉丝何漫卷就忍不住跳脚回骂了。 　　结果站都没站起来，被姜沉鱼捂着嘴按在原处。 　　“白痴，别上赶子找揍。” 　　“…呜呜呜！” 　　红毛仰头干了一杯，抹嘴道：“话说回来，段绫最近怎么样？” 　　话音落地，几个人纷纷转向谢宁，包括一直在一旁但笑不语的孟期久。 　　刚才还轻松的气氛无形之中绷紧，变得有些古怪。 　　“呃，他…” 　　双方的仇怨不是他这个小炮灰化解的了的，谢宁不想掺和进去，努力斟酌语句。 　　就在这时，何漫卷奋力挣开了姜沉鱼的手。 　　“我绫哥最近好的很！”他不晓得自己说话时心虚成什么样：“…用不着你们惦记！” 　　虽然中途因为提起段绫，气氛尴尬了一阵，但在姜沉鱼撸起袖子将人‘教训’一顿后，饭局终是在刻意引导下恢复平常。 　　高考结束，先前应允的承诺算是画上了句号。 　　谢宁朝身侧看去，孟期久自始至终都在笑，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倾倒，脸颊的酒窝已经沾染了些许醉意。 　　“怎么了？”孟期久目光询问，点了点他桌上未动的杯子：“不喜欢喝酒么？” 　　谢宁摇头：“我酒量不好，一杯就醉。” 　　孟期久挑眉，没有勉强他，而是拿过杯子，仰头喝了下去。 　　“没关系。”擦掉嘴角淡淡的水渍，他说：“你喝果汁就好。” 　　“你大学会住校吗？” 　　“不会，还在庄林小区。” 　　孟期久明显有些醉了，重新倒满酒杯，他伸出手指数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上学，照顾粒粒，打工，感觉还是和高中一样，没什么变化。” 　　“有变化。”谢宁说：“大学没有校霸，省去打架的时间了。” 　　孟期久哑然失笑：“你在奚落我？” 　　谢宁清了清嗓子，尴尬道：“我没有。” 　　“好吧，那省出的时间不能浪费。” 　　“可以用来学习啊。” 　　“…学习就算了。”孟期久露出一副‘饶了我吧’的表情摆手。 　　谢宁还以为他这段时间真对学习感兴趣了，忍不住笑道：“也可以找点兴趣爱好什么的，大学里有各式各样的社团。” 　　孟期久还是摇头，他继续刚才的动作，弯起第四根手指，葡萄似的眼珠有些发直。 　　他微醺地对着手指嘟囔着：“…用打架的时间来谈恋爱，会不会少了点？” 　　当天的聚会到很晚才结束，谢宁中途就走了，没有跟着他们进行下一摊。 　　离开时，寸头还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一脸僵硬地说要是遇到麻烦，可以找他帮忙，当回报考上大学的恩情。 　　“……” 　　恩情什么的，谢宁摸着鼻子接受了这种说法。 　　和短期的南高‘学生’道过别，又和蔚蓝三中小胖等人吃过散伙饭，他算是彻底迎来了高三假期。 　　然而谁想到本应轻松的整个暑假，他都没闲着。 　　一是接手谢老爹工厂里的部分工作，二是给学渣兄妹何漫卷和何美玫当起了家教。 　　何漫卷缠起人来，就是只喵喵叫的家猫，多铁石心肠的人都狠不下心拒绝。 　　看在有钱拿又能套话的份上，谢宁就当是提前实习了，结果几个月下来，还真有不少收获。 　　原书里省略的部分，他不曾知晓的空白期，何漫卷这个小跟班基本都知道，随口就能说出一大堆段绫的往事。 　　透过他的嘴，谢宁甚至得知了，原本被段绫开除的庄听澜，如今竟然成了顾夕飘的私人医生。 　　段绫人都不在，谢宁也不想管什么庄听澜，离远点就好了。 　　当何漫卷的几科试卷终于擦上及格线，时间也一晃到了九月，谢宁拿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 　　A大，一所坐落于市中心，拥有悠久历史及显赫成就，名扬海内外的顶尖学府。 　　再加上首都的优越地理位置，往届毕业生在各个领域造就的伟大功勋，在国内几乎没有哪所学校能够与之并肩。 　　每年九月初，都是A大最热闹的时候，五湖四海的优秀新生涌入校园，一张张憧憬的年轻面孔和新鲜血液的注入，足够让学校上下兴奋不已。 　　除了成绩喜人，A大另一招牌，是热闹度在各大高校中同样高居榜首的学校论坛。 　　这些学霸们辛辛苦苦学习十几年，物极必反，到了大学，在娱乐领域纷纷放飞了自我，成绩和八卦两不误，堪称论坛里的营销号，学校里的娱乐圈，反差度令人啧啧称奇。 　　谢宁报考的专业是数学系，并不算是A大的顶尖专业，属于不上不下的中游。 　　同样考上A大的还有魏双南，只不过他学的是工商管理，对魏家来说，出国和国内没什么区别，反正魏双南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不肯跳级，一定要在学校虚度光阴的天才。 　　比起经商，魏双南对编程感兴趣，但面对专业抉择，这些富二代并不犹豫。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学，不感兴趣的才需要人教。 　　谢宁仔细品味，完全无法反驳。 　　经管院和数学院距离很远，报道当天，他和魏双南在学校门口打了招呼，原地聊过几句，正赶上A大学生会的成员在校门口采集素材，还配合着一起照了张照片，之后便各自前去报道了。 　　数学系，听起来就是一个阳盛阴衰的学院。 　　学校正门前方分布着各个学院的迎新窗口，顶着盛夏的太阳，谢宁头戴鸭舌帽，手里拖着行李箱，好不容易找到数学院的窗口。 　　窗口后有三名学生，两男一女，正百无聊赖的吹小风扇。 　　“你好，是在这登记吗？”谢宁礼貌地问。 　　他开口后，坐着的女生才抬起眼。 　　几秒钟的停顿，谢宁眼看着对面的学姐僵硬放下风扇，将鬓角汗湿的头发挽到耳后，朝他扬起明媚动人的笑容。 　　“同学，是新生对吗？先在这里签下名字和手机号码。” 　　甜腻的声音吸引了后方闲聊的两名学长，两人见鬼一样走近，在看清谢宁的脸后，彼此对视一眼，面露了然。 　　其中一个显得激动一些，第一反应竟然是掏出手机。 　　“学弟，介意拍张照吗？” 　　谢宁愣了下，随即摇头。 　　卷毛学长喜滋滋地拍照，另外一个高个学长则扫过他头顶的帽子以及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吹了声口哨。 　　没怎么注意几人的反应，乖乖登记完，谢宁就按照校园地图的指引去找自己的寝室去了。 　　A市的夏天烈日灼灼，而对于大一新生来说，第一件事并不是上课，而是例行一周的军训生活。 　　刚入学的前两天是军训的准备期，刚和三名室友认识，谢宁接到电话，去宿舍楼下接了箱包裹上楼。 　　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面对接下来的军训，几人都显得很激动。 　　谢宁拆包裹时，三人边闲聊，边忍不住朝他瞥去。 　　“谢宁，是什么啊，看起来好重。” 　　“我看看。”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直到箱子拆开，露出一箱防晒霜。 　　谢宁：“……” 　　三名室友的注意力被吸引，不由得咋舌道：“我的妈，你爸妈邮的？这也太多了吧！” 　　其中一个身着名牌运动服，名叫高成漾的男生仔细看了眼，补充：“还都是名牌，够奢侈的啊。” 　　除了防晒霜，箱子里面还有一串钥匙。 　　谢宁默默将钥匙收好，大方对室友说：“朋友邮多了，大家一起用吧。” 　　几个男生笑逐颜开，没有跟他客气，关系很快熟悉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新室友性格都不错，拿了他的防晒霜，反手又送给他一些其他类似于零食游戏的东西。 　　报道之后，就是等待军训开始了。 　　这些天，谢宁虽然每日拿着手机，但很少关注学校内的新闻，因为嫌热，基本也没怎么出过寝室。 　　在不再限制恋爱的大学，男男女女们荷尔蒙外放，室友几乎每天都去其他学院溜达，回来后科普哪个学院颜值高，论坛上的十大美人今天蹲到了哪个等等。 　　这样闲暇而丰富的生活让人很轻松，谢宁虽然不参与，但也乐得听他们闲聊。 　　直到军训开始的前一天，刚在走廊小角落煲完电话粥，谢宁回到寝室，迎面就是几个室友灼灼的注视。 　　“谢宁！” 　　平日最幽默活宝的闻笑举起手机，表情震惊。 　　“你、你被人挂到论坛了…!” 　　作者有话要说：　　00不在的第三天…等等，谁是00？ 第94章 被狙击的小钻石 　　A大的论坛, 只有本校账号可以登录发帖回复，但并没有校园网的限制, 所以外校学生同样可以登录围观。 　　所以想要围观A大学霸的日常？ 　　简单, 上论坛就行，内容绝对画风离奇，震撼人心。 　　除了特定的学习板块, 其他板块一点儿学习都没有，不止如此，谁敢提学习，账号直接小黑屋一个月，以便在小黑屋好好学习。 　　就在新一届学生入学当天, 各个学院的‘宣传委员’都被分配了秘密任务，那就是想办法活跃论坛的流量。 　　简而言之, 寻找新的热门话题, 够引人注意的，够让A大在高校圈火上加火的！ 　　学习领域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其他领域也要是，最近B大因为出了个小明星, 流量高的要命，日均访问量眼看着就要超过他们了, 开创论坛的几个大boss都有点着急。 　　巧的是, 数学系当时拍照的卷毛学长，就是‘宣传委员’之一。 　　接过闻笑的手机看向论坛页面，谢宁挠了挠头。 　　“被挂是什么意思？这张照片？”他解释道：“这张照片是我报道是学长拍的。” 　　闻笑被他这反应给搞懵了。 　　“你看下面回复啊！这人把你发论坛里了！” 　　“发到论坛？是A大的新生校报？” 　　谢宁没太接触过论坛这种东西, 说起拍照公告，他第一反应就是蔚蓝三中时，袁园制作的那种校报。 　　“什么校报啊！” 　　高成漾听不下去了，心里将迷茫的谢宁打成三年不碰网络的书呆子：“是论坛，这群人在八卦你！” 　　闻笑点头，边浏览边说：“目前已经扒出你的高中学校了，还有衣服帽子手表的牌子…” 　　说着说着，闻笑神情异样，若有似无扫过他的手腕，没有往下说。 　　谢宁疑惑：“他们为什么挂我？” 　　“没什么恶意，主要最近不是新生入校么，论坛有个活动，每年九月投票重新选A大最美脸蛋，这个楼主推荐你了。” 　　小胖子曲翔在一旁简单总结：“其实就因为你长得好看！” 　　“……” 　　谢宁知道自己长得还可以，但可能是平常看段绫看多了，穿越过来之后，基本也都和段绫在一块，很少有人这么说。 　　被这么直接的夸奖，还有点不好意思。 　　想了想，他问：“这个被挂，有什么负面影响吗？” 　　高成漾愣住：“那倒是没有。” 　　“加学分？” 　　“…不加。” 　　兴致瞬间消失大半，谢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三人还以为他会有多大反应，没想到下一秒，谢宁就从书桌上抽出本书，坐下开始读了，完全没当回事的样子。 　　五分钟后，高成漾注意到谢宁又拿起了手机。 　　表面淡定，实则闷骚？ 　　没过多久，谢宁五官突然生动起来。 　　他对着手机敲敲打打，但不像是在回复帖子。 　　好奇心使然，高成漾佯装无意间从谢宁身后走过，飞快瞟了一眼他的手机。 　　“……” 　　是软件聊天的界面。 　　竟然真的没有看帖子。 　　…… 　　放了照片的帖子回复了两百多层，大部分都是彩虹屁。 　　宣传委员的拍照技术不是盖的，角度选的非常好。 　　鸭舌帽挡不住少年精致漂亮的五官，阳光显衬出图中人干净温柔，让人舒服的气质，再加上和身边学长堪称残酷的对比，一时间，热度竟然高居不下。 　　之后几天的军训，在第十二次收到陌生人递来的果汁后，谢宁终于搞清楚了被挂代表什么。 　　用他的理解，基本约等于段绫的万人迷光环！ 　　更困扰的是，来送东西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东西塞给他就跑，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之后谢宁学聪明了，他不再原地傻站着，而是赶在别人塞来东西前，先一步开溜，这也就导致，军训几天经常能在数学院见到这样的景象，谢宁一边在烈日下站军姿，一双眼珠滴溜溜地乱转，警惕都写在了脸上。 　　中途休息，每当有人靠近，他要么压低帽子，要么躲到室友身旁，几次之后，室友们都很配合的帮他排忧解难，当一个合格的‘护花使者’。 　　结果几天后，论坛反应更大了。 　　有人将他惊慌无措的样子拍了下来，好比受惊小白兔的反应和漂亮又无辜脸蛋，直接看化了一众学长学姐的心。 　　有人为此专门开了个帖子。 　　【长期贴：今天小钻石落网了吗？】 　　【反应迟钝的蛙：哈？谁是小钻石？】 　　【口袋恶龙：卧槽！你们做个人吧！他只是个可爱的小钻石啊！】 　　【科普专员：数学院的谢宁吧，谢谢钻石糖的小富二代，有钱有颜有文化，入股不亏。】 　　【科普专员：话说，他那手表还没人扒出来么？段式的logo，但段式有这款？到底是不是仿的？】 　　【A大顶流：今年怎么盯上数学院了，经管也有好苗子吧！艺术院的漂亮学妹不香么？】 　　【B大奸细：我前两天给小钻石送水，亲测，他身上很香。】 　　【前线突击队：报！！！昨天心理系的麦浪去新生操场了！这狗男人是不是对小钻石发情了！】 　　【闻到浪味儿就来了：呵呵，这批十大美人还没收集完，就惦记下批了？】 　　【A大张伟：…不止麦浪，陈倩倩也去了，大美人还是喜欢小奶狗啊。】 　　【嗷呜：第1天，没有，接着蹲。】 　　论坛上的事，谢宁一概不知，他就是纳闷怎么来参观的人随着军训的进行，为什么不减反增！ 　　整整七天，他都在和学长学姐们斗智斗勇，然而可怕的是，反而将这些人的热情调动的更高。 　　军训的最后一天，A大食堂里。 　　谢宁看起来有点憔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心里想得却是早知道就不报考A大了。 　　体会过狂蜂浪蝶的攻势，他更加理解了段绫万人迷的不容易，这会儿就恨不得抱着人好好诉苦。 　　…可是不行。 　　余光里捕捉到一片阴影靠近，谢宁精神一紧，倏地抬起头，在看清是魏双南后，先是惊吓，而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还在被狙击？”魏双南放下餐盘。 　　谢宁无力点头。 　　“无聊的人真多。”他淡声吐槽，而后提议道：“如果告诉段绫，他明天就飞回来。” 　　谢宁戳了戳餐盘里的食物：“…不是什么大事。” 　　A大的军训和其他大学的军训一样，核心就是在太阳底下锻炼身姿体格，磨炼精神意志。 　　军训一周，一群白白嫩嫩新出炉的包子，大半都变成了灰头土脸的打糕，学生里有部分体质特殊怎么晒都不黑的，但也有那种特别怕晒，一晒就焦的。 　　不住朝魏双南脸上瞥，谢宁从口袋里掏出几管准备好的防晒霜递过去。 　　“魏神，你再试试这几个。” 　　“算了，不用管。” 　　“可是你的脸都…” 　　要是谢宁属于晒不黑的类型，那魏双南绝对属于和太阳有仇的体质。 　　军训时要带帽子，魏双南好好一张脸，帽檐以下和以上愣是出现一道分界线。 　　一张俊俏的脸愣是被阳光分成阴阳两块，看起来非常喜感，让人根本没心思去描绘他的五官。 　　最近困扰增多，谢宁不得不开始浏览论坛，一届新生的涌入，论坛出现了很多讨论大一颜值的帖子，魏双南也在其中。 　　但有关魏双南的帖子只飘了两天，原因无他，第三天，有人在回帖里放了张魏双南现在的照片。 　　【照骗？本人也太黑了吧！黑成阴阳脸，哪里来的水军在这撒野？！】 　　…就这样，魏双南的热度因为不抗晒的体质，只持续了两天。 　　谢宁看过原委后，实在没忍住笑了。 　　两人在食堂吃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在魏双南口中，他得知顾子真昨天到底出了国，选的是和段绫同个洲的大学，韩骞则因为年龄和身份的原因，没有办法再任性，但最近解除了和何美玫的婚约，看起来并没有死心。 　　距离段绫回国的剧情还有一阵儿，几个男配在空白期蓄势待发，两年之后还会有新的男配加入。 　　谢宁放下筷子，没什么胃口了。 　　他拿起手机假模假样的摆弄，过了一会，手机飞快抬起又放下，接着和人发起消息。 　　魏双南突然抬头：“为什么拍我？” 　　自以为动作隐秘，滴水不漏的谢宁一僵。 　　“拍我照片干什么？” 　　谢宁迷茫回望：“…？” 　　魏双南换了个问法：“自主犯罪，还是受人指使？” 　　“……” 　　眼中掠过了然，他放下筷子，凉凉道：“怎么，段绫想我了？” 　　谢宁终于忍不住辩驳：“没有。” 　　有些话想传都说不出口，他拿出聊天记录，当即选择甩锅，让大佬们自己解决。 　　魏双南扫向屏幕。 　　【谢宁：魏神好容易晒黑，我半箱防晒霜都分享给他，竟然都没用！】 　　【00：给他？他自己买不起？】 　　【谢宁：…】 　　【谢宁：我也用不完，这样不浪费。】 　　目及于此，魏双南抬眼扫了心虚的谢宁一眼，才接着往下看。 　　【00：看看熊猫。】 　　【谢宁：等下，找机会。】 　　【谢宁：[图片]】 　　【00：撤回，什么玩意。】 　　“……” 　　魏双南不咸不淡地说：“机会找的不错。” 　　谢宁耷拉下脑袋：“…对不起。” 　　偷拍的事，不止谢宁一个人在干。 　　早在他和魏双南面对面落座，隐隐就引起了周围的注意。 　　他举着手机给魏双南浏览的一幕，很快被人分享到了论坛上，狙击小学弟的群众得到消息，没事可做的就会来附近溜达一圈。 　　两人刚出食堂，谢宁就被堵在了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00不在的第… 　　谢宁：我受不了了，我要闹了！ 　　00不在，这本校园文突然变得好正常，很快很快很快回来了！！！ 第95章 男朋友 　　挡在面前的是个打扮时尚, 一身香水味的青年。 　　青年身型高挑，长相俊美,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气质流里流气的，没说话都让人觉得轻佻。 　　谢宁愣了愣，压下帽子就打算绕过人走, 结果对方竟然也跟着挪动脚步，再次挡到了他跟前。 　　这下不止谢宁，连一旁的魏双南都皱起了眉。 　　“谢宁？”青年晃了晃手机，笑容邪气魅惑：“能加个微信吗？” 　　他要是不笑，谢宁还没觉得眼熟, 一笑起来，眼前的脸顿时和论坛上的某人对上了号。 　　太有特点了, 就是那种花花公子的招牌微笑。 　　这两天, 因为好奇段绫不在时书中其他角色的审美观，所以他粗略将论坛探讨A大美人的热门帖子扫了一遍。 　　军训结束，新一批所谓的A大十美随着群众投票而更新换代，在照片墙上看到自己时, 谢宁尴尬得在被子里团成一团。 　　竟然还是第二，天地良心, 他只是个炮灰啊！ 　　照片里的人虽然远远比不上段绫的盛世美颜, 但还是有几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眼前的青年就是其中一个。 　　如果他记得没错…好像是叫麦浪。 　　“我扫你吧，你刚来A大, 有机会的话，学长带你在A大逛逛？” 　　谢宁端正神色，熟练拒绝：“不用了，我不怎么用微信。” 　　“怎么会，在食堂，你给这位看的不就是…” 　　麦浪朝旁边的魏双南看去，话音一滞，表情突然古怪起来。 　　他压下嘴角，无声做了个深呼吸，但徒劳无功。 　　下一句话刚开头，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一开始麦浪还在边道歉边克制，但不经意间又扫见魏双南的脸，彻底忍不住了，转头尽情大笑起来。 　　“抱歉抱歉，这个脸我不行我看不了哈哈哈哈哈。” 　　魏双南：“……” 　　谢宁：“……” 　　本来以为是个难缠的角色，谁想到笑点这么低。 　　不过谢宁可以理解，因为他整个中午也都在忍耐，本想憋到回宿舍，好好和段绫笑一笑。 　　一想到段绫和他的时差，他又觉得还是自己偷偷笑吧。 　　没想到搭讪一事会因为魏双南而告吹，麦浪笑过之后，抹了把眼泪，趁着魏双南不注意，飞快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照，人就溜了，还是便笑便溜。 　　谢宁偷偷扫了眼魏双南漆黑的脸色，不敢说话。 　　印象里，清冷淡然的魏双南好像头一次黑脸，害怕被殃及，他只能拼了命的忍住不笑。 　　在食堂的照片被传到论坛之后，本来热度冷却少许的‘小钻石’再度引发了一阵讨论，并因为A大浪精麦浪难得的铩羽而归，而攀升到了另一层面。 　　讨论内容主要围绕数学院和经管院两个被论坛提名的新学弟，莫非还有另一层关系？ 　　一开始大多是被酸溜溜的吃瓜群众吐槽什么黑白肤色不配，小钻石怎么喜欢上个黑煤球，随即经管院不服，将报道当天正常肤色的魏双南和谢宁在校门口说话的照片放到论坛对比，称魏双南只是被军训耽误了，人家白得很！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现在的魏双南就是个黑煤球，还黑的不太均匀。 　　直到大一开学一个月后，他渐渐恢复原状，论坛上才有人再度提起这一对新生cp，但并没有激起特别大的水花。 　　A大的风云人物大多才貌双全，经常会诱发各种事端，比如哪个参加了综艺节目，哪个去选秀，哪个又研究出什么新发明什么的。 　　但反观谢宁，在专业课繁忙的数学系，大一既没有加入社团，也没有加入学生会，远比普通学生还要低调。 　　据好事者记载，这位小学弟每天的生活就是四点一线，宿舍教室食堂和图书馆，乖得要命。 　　谢宁到底没有存在感过分强烈的万人迷光环。 　　没过多久，大部分人就因为无聊而放弃盯着他了，只有少数还在锲而不舍地顶那个长期帖。 　　A大新一届的风云人物很多。 　　不止数学院貌美青涩的谢宁，阴阳脸的魏双南，还有物理系的庄明玉，土木工程的秦飞，以及众多个性可人的小学妹。 　　A大美人区的帖子开始百花齐放，直到十一月末的某天，却再次被小钻石屠版了。 　　起因是在主楼门口，庄明玉和谢宁意外碰面，庄明玉红着眼眶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旁边的室友都准备好拉架了，谁知道下一秒，他就紧紧抱住了谢宁。 　　在谢宁还在懵逼时，庄明玉转身就溜了，竟然连当天的期中考都没参加。 　　原本围绕谢宁和魏双南的八卦突然多了新的参与者，A大网友乐见其成，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只是开始，钻石是颗可以无止境深挖的钻石！ 　　十二月中旬，有人在论坛上传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在A大门口，主角是个黑色短发，长着葡萄眼的酒窝帅哥，身上带着一种乖痞不良的气质，是最吸引人的坏男孩类型。 　　没过两天，又来一个在学校里晃头晃脑，一身名牌的猫眼少年… 　　这些外校抢眼的美人，来A大原因基本都是一个。 　　找人，去数学院。 　　光是大一上学期，论坛上以谢宁为中心爆发的讨论就不计其数，奈何当事人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从来没有站出来解释过。 　　【长期贴：小钻石今天落网了吗？】 　　【嗷呜：第150天，没有，小声逼逼，我站魏双南。】 　　【A大真正的门面：小钻石太精彩了，我最近都没心情去吃其他瓜了，天天就想蹲个结局！】 　　【宁宁麻麻：阵营好多！都好帅！女婿好难选！】 　　【宁宁麻麻：最近小妈文学特别火，或者我也可以…？】 　　【日常迟钝的蛙：小金毛也很好站啊，目前为止就他和小钻石抱过吧，委屈巴巴的好像被辜负了似的。】 　　【哪有瓜哪有我：我站那个酒窝帅哥，完全长在我审美上，而且！我看见小钻石给他糖了！】 　　【喜欢奶狗：那个猫眼小美人也很可啊，我还看到他挂在小钻石身上，小钻石一脸无奈但没推开！】 　　【A大团宠：我的妈，白莲花款永远不过气啊，齐默是不是也追他呢？我都不敢轻易卖股了，好难。】 　　【B大奸细：奈何主角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今年学校钻石糖断货了，颜狗的功劳。】 　　【管理员：年底应该颁奖，小钻石，本年度A大论坛顶流，最佳贡献奖！】 　　【老西瓜：唉，他太佛了，要是换成麦浪，早就嘚瑟飞了，我怎么看这几只股票都不靠谱啊。】 　　【飞鸽传书书：！！！快去隔壁！终于有人扒出这几支股票的联系了！去年的数竞全国杯！】 　　对于A大的学霸来说，他们喜欢颜值高的美人，更喜欢颜值高，智商也高的美人。 　　所以每年含金量足以保送A大的数学竞赛成绩一出，论坛上往往会讨论好几天，各个学院都会嘴上瓜分竞赛排行榜上的高三生。 　　但今年出了一些意外。 　　在数学竞赛成绩刚出时，万人迷差点在网络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最后段家出马，将网上的一切新闻和配图删了个干干净净，完整的，附带照片的榜单排名几近绝版。 　　如今一月中旬，正值期末。 　　新一轮的数学竞赛开始，数竞全国杯官网上竟然将去年被黑掉的排名发布了出来。 　　A大群众火速存图发到了论坛上，开始在上寻找熟悉的面孔。 　　这一找不要紧，找到一大堆，一半都是股票。 　　当天晚上，谢宁从图书馆回寝室，几个室友正围在高成漾的大屏电脑前热烈讨论着什么，等他洗过澡，准备睡觉了，三个人竟然仍热情不减，你一眼我一语的议论。 　　他有点好奇了，忍不住走近询问：“高成漾，你们在聊什么？” 　　三人的注意力终于从屏幕上移开。 　　对上谢宁被浴室水雾蒸的湿漉漉的眼眸，高成漾卡了下壳，僵硬转过电脑屏示意：“讨论去年的数竞排行榜，谢宁，你也在上头，还是前五十。” 　　“啊，这个啊。” 　　谢宁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经管院的魏双南好牛逼，全国第三，还有庄明玉第八，秦飞第十。”曲翔感叹道：“不敢信你们竟然都是A市土著。” 　　这些人的确厉害，对比下来，他前五十的成绩就有点寒酸了。 　　谢宁脸有点红：“这里是A大嘛，厉害的人很多。” 　　“我们刚才一直在讨论这个第一。” 　　第一…？ 　　谢宁朝屏幕上看去，微微晃了下神。 　　曲翔没觉出异样，激动地手舞足蹈：“满分啊！数竞杯有过满分吗？！听说没答一个小时就走了，这货真价实的神仙啊！” 　　闻笑比他还激动：“关，关键这长得…也他妈的是个神仙，这是怎么生出来的？” 　　一个多小时，几个人都在围观讨论段绫这张照片，还试图在网络上寻找他在哪家高校就读。 　　遗憾的是，最终一无所获。 　　突然想到什么，高成漾打断还在走神的谢宁：“谢宁，你们认识吗？” 　　“嗯。” 　　谢宁点头，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放大后也没有瑕疵，证件照拍的像开过美颜滤镜的脸。 　　…不知不觉，竟然一年了。 　　可能是这份想念积压的太久，当段绫再度成为身边人的议论点，竟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也可能是一年的平静生活让他放松了警惕，将这里当成了寻常世界。 　　总之，面对室友们讶然又期待的眼神，谢宁视线没变，鬼使神差地又点了下头。 　　“他是我男朋友。” 第96章 我好想你 　　宿舍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画面好似定格。 　　三个室友半张着嘴，表情痴呆地看着他。 　　不确定是不是最近期末考试, 复习得神志不清从而导致幻听, 逛论坛最多的闻笑结结巴巴地问：“谢宁，你说他，他是你的谁…？” 　　不晓得照片什么时候又会被黑掉, 本来打算睡觉了的谢宁回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决定先下载一份保存。 　　“是我男朋友。” 　　闻笑：“……” 　　耳朵没出问题，这句话真的是从自己与世无争的乖乖室友嘴里说出的。 　　闻笑三人对视一眼，脸上除了错愕再盛不下其他表情。 　　“你男朋友？！你竟然有男朋友？？？” 　　谢宁被他激烈的反应吓到了, 懵懵点头：“…我有啊。” 　　“那论坛上说的那些…!” 　　话说到一半，闻笑才想起来, 过了刚开学那段时间, 谢宁就以‘眼不见心不烦’的理由把A大论坛这款app给删了。 　　再度将视线转回电脑上那张让人惊艳的脸，高成漾失魂落魄的呢喃：“怪不得…” 　　要是换个人这么说，他们压根就不会信，只会当对方开玩笑或者有臆想症。 　　但那是谢宁。 　　被A大里有名的美男美女追求过, 却面不改色沉迷学习的谢宁，他可不会随便说这种胡话。 　　几个室友半宿没睡着, 逼着自己消化了。 　　做了一年的室友, 彼此都算了解，三人清楚谢宁不喜欢被关注的感觉，更不喜欢自己的私事被人讨论, 偷偷商议过后，纵使恨不得立马上论坛将热门贴封掉，为了兄弟，强忍着守住了秘密。 　　期末考试那几天，数学系的气氛怪怪的。 　　起因就是305宿舍的几人被考试这么的发了疯，每次拿出手机都会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时不时还对着空气演一出哑剧，着实诡异。 　　谢宁并不知道室友们因为他一句话，整个寒假都失眠多梦，三缄其口，要是知道了，比起感动，他肯定会先笑出来。 　　段绫就算再怎么万人迷，仅凭一张照片，总不至于给他带来多少仇恨值吧。 　　…人又不在这。 　　临近一月末，期末考试结束，各大学校开始放寒假。 　　今年过年比较早，同在一月份，时间慢慢的走，新年结束，从老家回来，谢宁突然进入了无所事事的阶段。 　　没有学习压力，没有剧情或麻烦待解决，大学假期连作业都没有，他每天除了自己看些书，竟然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在家咸鱼一样瘫了一周后，高三时临时创建的南高小群有了动静。 　　由红毛带头，表示趁着假期出来聚一聚，谢宁挺好奇他们现在的情况，自己也没事，就答应了。 　　不得不说，在玩上面，没人能比得过南高小流氓。 　　在几人的带领下，谢宁头一次发现，原来A市还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 　　身心放松地玩闹了一天，往日的三好学生竟然和游戏厅的水果机较上了劲，妄图用专业的数学知识来计算出赌赢概率。 　　“这都是电脑设置好的，基本在百分之二左右。”混迹多年的孟期久耐心解释：“个别图标的概率更低，只有百分之零点五，比如樱桃，星星和7。” 　　“所以这个就只是靠运气？” 　　“那倒也不是。”孟期久咬着舌尖，朝他神秘一笑：“游戏币刚好用光了，赌一把。” 　　说是要赌，孟期久不只从哪拿出一枚硬币悬在投币口，迟迟没有动作。 　　谢宁疑惑地看向他。 　　冬天天气冷，他带着围巾，因为游戏厅的温度太高，这会儿双颊晕红，身周都蒸腾着热气。 　　孟期久看着他，语调轻快：“你想要多少？” 　　“我？”谢宁保守估算：“十个吧，旁边几个水果机我还没试。” 　　“好。” 　　毫无压力地应允，孟期久在几个按钮上飞快按动，最后敲定一个组合，按下了开始。 　　随着光圈滚动，谢宁逐渐瞪圆了眼睛。 　　游戏机发出庆祝的音效，刚好吐出了十一枚游戏币。 　　孟期久拿回开始的一颗，其他的都给了他：“喏，你要多少，就给你多少。” 　　谢宁看着手心里的十颗游戏币，脑袋还在回忆他刚才缭乱的手法，片刻之后，只听一声清脆，手心里又掉进一枚硬币，和其他十枚显而易见的不同。 　　“这颗幸运币也给你。”面上露出少年独有的飞扬神采，孟期久很少见的在炫耀什么：“只要拿着它，你就输不了。” 　　“…真的？” 　　孟期久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笑道：“真的，刚才都是乱按的，这个才是关键。” 　　拿出那枚硬币仔细端详，谢宁问：“你怎么会有这枚…幸运币？” 　　“打工啊，以前在游戏厅打过工，厚着脸皮求了老板很久，他才给了我一颗。” 　　“那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谢宁递过去：“这也是份回忆，给我浪费了，我不怎么来玩。” 　　嘴边的笑容变浅，孟期久看着那枚幸运币，轻声说：“刚才说好了，赢得都是你的。” 　　谢宁张了张嘴，还想婉拒，不远处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响，是拍照的声音。 　　偷拍的人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忘记关闭声音，拍完照就惊慌失措地跑了，他身边几个同行的年轻人一头雾水，也有少数面露了然，惊讶地看着谢宁。 　　被偷拍这种事，谢宁在学校里遇见过太多回，见的多了就没打算当回事，反而是孟期久，笑容骤散，面色沉沉地看向那群男女。 　　昔日里的校霸气势不减，明明只有一个人，愣是将三五男女盯得脊背发寒。 　　这身戾气和惹事的前奏简直不要太熟悉，熟悉到谢宁反射性地就要顺毛，伸手拉住孟期久的胳膊。 　　“段…” 　　刚吐出一个字，舌头就打了结。 　　孟期久脸上的血色倏然褪去，转向僵在原处的谢宁。 　　…… 　　当天晚上，在谢宁全然不知时，游戏厅的照片已经被人发上了论坛。 　　学校虽然放假，论坛却全年无休的狂欢，因为不在狂欢人群之中，所以他的生活一如往常的平静，还不清楚论坛上正在发生的□□。 　　接下来几天，谢宁都猫在家里自娱自乐，闲来无事，要么研究研究数学，要么看一些兴趣爱好的课外书。 　　这个‘家’并不是指庄林小区的家，而是学校附近的一处高层楼房。 　　刚上大学那会儿，段少爷就将钥匙寄给了他，表示住不惯宿舍就自己搬过去，言行间充斥着有钱人的霸气和嚣张。 　　暴发户谢宁老老实实听从了有钱人的安排。 　　钥匙是接了，但他其实很少来这。 　　他自己一个人没什么意思，和同学一起又怕段绫介意将房子弄乱弄脏了，所以一直以来，这栋房子都空放着。 　　最近寒假，谢老爹去外地出差，他想着空着不住太浪费，想来增加点人气儿，所以最近几天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原因。 　　在这里，能避免和孟期久偶遇。 　　可能是思念积压到编织，他一时大脑短路，无形将孟期久给惹恼了，证据就是那天孟期久再也没和他说过话。 　　谢宁叹了口气，晃着脑袋告诉自己，别再胡思乱想。 　　毕竟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情人节，还有其他事情可以期待！ 　　交往以来，两个情人节都是分开过的，他这恋爱谈得着实有点倒霉。 　　…… 　　晚上十点钟，谢宁拨去第五通电话，话筒里仍旧一片盲音。 　　空旷的房间内，他独自一人蜷缩在沙发上，电视屏幕的光亮忽明忽暗，在播放着当下最热门的综艺节目。 　　倒映着荧幕的双眸沉寂无神，谢宁看了眼时间，将怀里的抱枕抱的更紧了。 　　昨天忙活了一天，其实今天他本打算早些睡的。 　　过了十一点，他拿起手机，又拨去了一通电话，提着心脏侧耳倾听，当半分钟后，耳边再次听到甜美的女声后，谢宁将自己埋进了抱枕里。 　　最近段绫特别忙，别说电话，连消息恢复的频率都变少了，还经常将视频转成语音，看不见脸。 　　大概半个月前，他也是晚上给段绫打的电话，国外的时间正值上午，段绫是第二通才接的，还是转到了语音。 　　段绫不像是在课堂，更像是在一个派对上，背景里能听到活泼的音乐声。 　　两人还没聊几句，就被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打断了。 　　谢宁英文听力并不是特别好，只能分辨出对方似乎在问他在和谁打电话。 　　段绫怎么说的来着… 　　说的太快，还是英文，他都想不起来了。 　　果然，万人迷这种人，到哪里都是发光的存在，能吸引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围绕在他身边。 　　一想到这，谢宁就忍不住酸溜溜的。 　　以前觉得段绫孤僻乖张的性格很难相处，有时候会希望他变得稍微温柔讲理一点，如今，他却开始担心段绫变了。 　　担心他真的不再排斥人群，担心他待人有了耐心，甚至担心…他的洁癖治好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谢宁几近跌入梦乡，半梦半醒中，手机突然响了。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他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想按接听，结果手一滑，手机不小心掉到了地毯上。 　　他手忙脚乱地去捡，又因为蜷缩的姿势腿麻了，下沙发时一个不稳，也跟着摔了下去。 　　手肘处被茶几磕得一阵刺痛，谢宁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来不及查看伤势，先接起了电话。 　　腿还麻着，不过地上铺了地毯，他艰难调整姿势，背靠沙发屈膝坐好，等着麻木感消失。 　　“喂。” 　　电话那头，段绫先开的口，嗓音倦慵，透着淡淡的沙哑。 　　“……” 　　那一刻，听到熟悉的声音，谢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喉咙忽地就哽住了。 　　眼眶酸胀，盈盈水光里，倒映着电视机播放的搞笑节目。 　　他尝试调整情绪，结果一眨眼睛，豆大的水珠沿着脸颊滚落，啪叽砸到了地上。 　　最近简直太倒霉了！ 　　先是伤到了朋友，段绫又特别忙，好不容易的情人节，电话打不通就算了，好不容易接通他又摔倒了。 　　各种繁杂的情绪翻滚沸腾，谢宁眨巴着眼睛，越想越委屈。 　　冗长的沉默很难不让人察觉出异样。 　　段绫解释道：“这鬼地方信号不好，谢宁？。” 　　话筒里的风声让大脑清醒了点，谢宁飞快抹了把眼角，因为这点小事就哭，那也太丢脸了。 　　“没什么。“他轻抽着鼻子说：“就是刚才不小心摔了。” 　　“……” 　　对面半晌再没有说话，下一秒，手机突然传来提示音，显示出申请视频通话的界面。 　　谢宁心下一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接。”语气里多了分命令，顿了顿，段绫下一句又放缓了语调：“谢宁，把摄像头打开。” 　　“…我不开，你之前不是也没开么。” 　　就算告诉自己不能更丢脸了，奈何眼泪还是一滴接着一滴往外涌。 　　开始生起自己的气，谢宁抱过抱枕，忿忿在上面蹭掉眼泪，蹭的眼角更红，过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竟然在抱枕上嗅到了一点点段绫的味道。 　　结果这下更绷不住，就像断了闸的洪水。 　　“乖，打开再说。”段绫循循善诱，嗓音少见的温柔：“哭什么？” 　　整张脸埋在抱枕里时，会有一种可以尽情诉说心声，却不会被对方听到的错觉。 　　“谢宁？” 　　“……” 　　谢宁按住手机的传声孔：“我好想你。” 　　本以为分开不是什么难事，过去十年，一个人生活早就成了习惯，和段绫刚交往半年，暂时的分开又不是分手，他像以前那般生活就好了。 　　他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第一句诉说细弱蚊吟，第二句却终是染上了呜咽的哭腔。 　　谢宁轻轻松开了手指：“段绫…我好想你。” 第97章 归来 　　话筒里原本能听到风声和脚步声, 此刻就只剩下风声了。 　　谢宁在抱枕里埋了一会儿，好半天没听到回应, 还以为电话挂了, 赶紧泪眼婆娑地看向手机。 　　时间一直在跳动变化，只是没人说话而已。 　　“段绫…”他小声唤道：“你还在吗？” 　　心里话一说出来，情绪反而逐渐冷却了。 　　谢宁越想越觉得丢脸, 试图用软糯的鼻音解释：“我就是说说，今天不是…情人节么。” 　　隔了很久，话筒里才传来应答。 　　“几点了？” 　　谢宁抬头看向挂表：“快十二点，你那里应该刚早上？” 　　边说着话，他边撑地面站起, 嫌电视声音太吵，顺手给关了。 　　关掉电视之后, 话筒另一头的声音果然更清楚了, 谢宁突然一僵，跑到浴室照了照镜子。 　　重回客厅，他怏怏嘟囔着：“…我们今天不要视频了，你要上课就挂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 虽然语气挺平静，但实际上, 谢宁心跳都蹦到了嗓子眼。 　　有点希望对方听到他的思念后能做出回应, 又怕因此而干扰到段绫在做的事。 　　“太晚了，那我就先挂…” 　　“谢宁。” 　　段绫的声音艰涩，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再给我一年, 好不好？” 　　情绪刚缓和些许，听他提起还要一年，谢宁视线蓦地又朦胧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正在放寒假，还想说就算他回不了国，自己也可以去看他，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集训时期的回忆浮现在脑海，当时在楼道里，段绫问过自己，有自信比他深谋远虑，比他想得更周到么。 　　现在面对这个问题，纵使考进了A大，答案还是没有。 　　他不如段绫聪明，不如他承受的多，作为局外人，一个早该下场的炮灰，连帮主角分担压力都做不到。 　　谢宁垂下眼眸，轻声转开话题：“…国外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 　　段绫先是顿住，而后低笑了一声：“瞎猜什么。” 　　不是他胡思乱想，是他手拿剧本！ 　　“你最近好像很忙，但脾气变好了。”一只手揉捏着睡衣的衣摆，谢宁接着试探：“…是有什么好事吗？” 　　刚哭过的声音配合犹犹豫豫的语调，听起来如同在撒娇，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淡淡的吸气声响起，段绫似乎走进了什么建筑内，持续不断的风声突然消失了。 　　两头都没了多余的杂音，安静到能听见彼此不稳的气息。 　　“这里没什么好事。”段绫话音平静：“第二个情人节，你不怎么快乐，那就不过了。” 　　谢宁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至于吧！ 　　“不过是什么意思，因为没在一起？” 　　大脑短路，他结结巴巴慌了神：“去年咱们也没在一起过啊，我没不快乐，就是…” 　　段绫突然打断：“啧，忘了吧。” 　　谢宁脸色彻底白了，正想追问他是不是要分手，却听段绫的声音再次响起，音色沉沉，温柔缱绻。 　　“下一个…以后所有的情人节，都补给你。” 　　“谢宁，再给我一年，好不好？” 　　…… 　　要是说不好会怎么样，谢宁不知道，当时他是被哄得晕头转向，灵魂轻飘飘地说了声'好'。 　　这份承诺就像支暂时的安定剂，原本飘飘沉沉，没有落脚点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不像前些天那样不安了。 　　毕竟段绫一向说到做到的，除了出国这件事出尔反尔，但也给了他补偿。 　　谢宁反复叮嘱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再一年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是这么想，当天晚上，他还是抱着手机不肯挂断，一次丢脸，索性丢了个彻底。 　　好在段绫耐心回答了他每个问题，直到他凌晨撑不住，团在床上陷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浴室的镜子照出双红肿的眼睛，谢宁捂住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脸了，简直太丢脸了，二十年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 　　不过，倒也不算后悔… 　　回想起自己昨天唠唠叨叨到半夜，段绫就迁就地听到半夜，以及叫他名字时温柔的语气。 　　谢宁脸一红，打开水龙头强制自己冷静。 　　情人节过后，假期又变回了咸鱼模式。 　　经过两天的总结反思，谢宁发现，人吧，一没有事情做，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所以为了改掉这个坏毛病，他给自己找了一件事做。 　　那就是辅导迈入高三尾声的何漫卷。 　　距离高考还有半年，在上个假期的特训之后，何漫卷松懈了一学期，成绩倒退回解放前，撒欢打滚的本事却是更加炉火纯青。 　　谢宁撸起袖子，决定就从他下手，给自己找事做！ 　　省的有事没事，就想给段绫打电话，那不真印证'缠人'的标签了。 　　何家别墅，二楼书房。 　　书房内只有两个人，何漫卷坐在书桌前，要哭不哭地写着卷子，谢宁则在一旁专心做手工。 　　大概二十分钟后，一条写着‘高考必胜’的缎带做好，谢宁绕到他身后，半强迫性地绑在了何漫卷脑门上。 　　“还可以。”他拍拍手，赞叹道：“还有十分钟，抓紧时间。” 　　“…哼！” 　　何漫卷鼓着腮帮，敢怒不敢言。 　　他咬着笔杆，眼珠滴溜溜地乱转：“为什么非给我补习，不管何美玫啊。” 　　谢宁应付道：“她是女孩子，不方便。” 　　“我还是男的呢！” 　　“你真不想补习？” 　　谢宁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心中犹豫，脑袋里开始过滤起其他人选。 　　“那你有没有同学找家教，最好是话少一些，踏实点，对学习不算特别排斥的。” 　　感觉被嫌弃的何漫卷：“……” 　　谢宁真挚提议：“我可以义务教育。” 　　幽怨盯了他好一会儿，何漫卷不情不愿地埋下头：“没有，还是教我吧。” 　　“你毕业之后也会出国吧，参不参加高考都不一定。”谢宁自言自语般呢喃道：“算了，我去问问别人…” 　　“不要！” 　　何漫卷拉住他的手，努力挤出一个扭曲的笑脸：“谢宁，我参加高考，求求你给我补习吧！” 　　谢宁立马坐回书桌前：“那今天再做两套卷子吧。” 　　何漫卷：“……” 　　辅导何漫卷的过程还算愉快。 　　虽然话多又爱玩，但傻白甜的性格的确可爱，唯一让谢宁有些困扰的，就是这橘猫才是真的缠人精。 　　动不动就挂在他身上，撒起娇腻腻歪歪，时而脸皮还厚的可怕，一套卷子，愣是能和他拖拉一整天。 　　“算了。”谢宁心累的放下笔：“我让段绫亲自给你邮来几套卷子，咱们再补习。” 　　自己拿的卷子他不爱做，段绫送的总会老老实实写完吧。 　　谁知听他这么说，何漫卷吃惊的张大了嘴。 　　“绫哥？！你能联系上他？” 　　谢宁奇怪：“我为什么不能？” 　　“你们不是分手了么…！” 　　“谁说的？” 　　“那天在机场，还有顾子真也说了！” 　　谢宁重新给他挑了一套卷子：“没有，别瞎猜。” 　　本以为听到这话，何漫卷会松一口气，谢宁抬头却发现，他嘴唇都吓白了，一双猫眼惊恐万分。 　　“怎么了？” 　　何漫卷抹掉额头的冷汗，故作轻松：“没，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们分手了呢，之前吓死我了！” 　　“分手就不会给你补习了。” 　　要是和段绫分手，他肯定不会再和段绫身边的人有联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出谢宁话里的潜台词，何漫卷瘪了瘪嘴，情绪失落。 　　默默将贴着谢宁的胳膊移开，何漫卷使起性子：“今天不想学了！” 　　谢宁顿了顿，抬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叹气妥协：“…那好吧。” 　　何漫卷不学习，他没事可做，就只能回去骚扰段绫了。 　　他也没办法啊。 　　临走之前，两人闲聊了几句，假期时魏双南失联，正好和何漫卷打听打听段家的情况。 　　结果得知，段家最近还挺平静，段家夫妇都在国内，只是不常露面。 　　段天成生了重病，在段绫回来接手段家前，这一消息肯定会严加保密，深居简出并不奇怪，让谢宁感觉到奇怪的是，庄听澜竟仍在段家担任顾夕飘的私人医生。 　　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不像是吴星宇那般没有定力，深陷美色诱惑的平常人，他到底为什么留在段家？ 　　要不是现在和庄明玉关系尴尬，谢宁真想揪着对方问个清楚。 　　之后的假期，何漫卷渐渐恢复常态，只不过腻着他的时候少了，不再像猫一样蹭来蹭去的粘人，在拜托段绫邮来一套试卷后，做题效率显著提升。 　　给自己找事情做的办法相当正确，直到寒假结束，新学期开始，谢宁都没再那么丢脸过。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里注意他的人好像比之前更多了，几个室友也经常开小会讨论什么，他一来就如鸟兽散，问起时只会语调沧桑地安慰。 　　“谢宁，别管那些流言蜚语，好好学习就行，我们了解你。” 　　谢宁：“…？” 　　听起来就是很麻烦的事，下载回学校论坛的软件纠结半晌，谢宁还是给删了。 　　算了，不管了，不理会才早晚息事宁人。 　　魏双南都没有提起，肯定不是大事。 　　抱着这种把自己世界过轻松的心态，接下来的半年，谢宁的生活依旧规律到四点一线，简单而惬意。 　　大一结束后，他住进了学校附近的房子，默默计算着距离一年还有多久。 　　这房子这么大，等段绫回来，多半也会常来住吧。 　　他想提前在这里增加点生活的气息。 　　时间一转眼到了九月份，各大高校的开学季。 　　闻笑是数学院学生会的一员，原本应该负责今天的迎新活动，奈何他订返校车票时订错了日期，只能求助A市的朋友。 　　【笑哥：江湖救急！哪位爸爸帮个忙！】 　　谢宁刚好在给自己找事做，在宿舍群看到，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新生报道当天，A大校门口人声鼎沸，主楼前的广场上分布着各个学院的迎新窗口，到处都是一脸兴奋雀跃的稚嫩脸庞。 　　数学院的窗口后，谢宁正坐着默看新生名单，身边的齐默则定定看着他，视线一眨不眨。 　　“没想到迎新还有意外之喜。” 　　谢宁一脸憋屈：“我也没想到。” 　　上午九点半，日头正热，示意来报道的男生在名单上签字后，谢宁递过一张地图。 　　齐默瞥向新学弟涨红的面颊，待人走后，似笑非笑地调侃：“不愧是小钻石，上了大二，把学弟都晃花了眼。” 　　“不愧是你，上了大三，还是擅长帮倒忙。” 　　齐默脸色一僵，随即泄气耷拉下肩膀，拿起地图给他扇风。 　　“谢宁，我哪不好啊？能说会道，多才多艺，帅绝人寰，你和我试一个月再下定论行不行！” 　　谢宁不知道第几次说：“我有男朋友。” 　　齐默不以为意：“少诓我了，之前那个有酒窝的？他这学期都没来A大，实话说，你俩早掰了吧。” 　　“酒窝？”谢宁顿了顿，解释道：“不是，他就是我朋友。” 　　“噗，朋友。” 　　齐默哼笑着换了个姿势，因为新姿势扇风有点别扭，又慢吞吞换了回来。 　　“别扇了，我不热。” 　　“你…！”齐默气得挺直腰板：“你是真不看论坛啊？！” 　　“不看。” 　　暂时没等到下个新生，谢宁拿起手机，意外发现一条遗漏的消息。 　　是半个小时前段绫发来的，问他在哪，在干什么。 　　想了想，谢宁打开相机对着校门口拍了张照。 　　【谢宁：在学校迎新，代班室友，好热啊(>—<)】 　　信息半天没回复，旁边的齐默却一直在喋喋不休。 　　说起这个数学院的学长，谢宁除了无奈就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怎么说也曾是个院草，追他的男男女女一大堆，这一年偏总堵着他不放，图书馆食堂偶遇也就罢了，迎个新竟然都能碰到。 　　更重要的事，每次和齐默待在一起，准没有好事发生。 　　不是在食堂饭卡不见，就是在图书馆借不到书，机器故障，在平地摔跤，类似的事情简直太多，谢宁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自带倒霉体质了。 　　因为听说，齐默这两年都这么倒霉。 　　半个小时后，又送走几个学生，在四周若有似无的注视下，谢宁仔细整理好名单。 　　“学长，之后的交给你了，我代班到十点半，等下室友会来顶替。” 　　“别啊，你还没答应我呢，先试一周也行！” 　　听说他要走，齐默急了。 　　“谢宁，咱们就是命中注定，我每次和你说过话，一整天都顺风顺水！” 　　谢宁：“……”是啊，你霉运转移了啊！ 　　他心累的揉了揉太阳穴：“学长，我真的有男朋友…” 　　本来不大的话音被逐渐安静的氛围衬托的很清晰。 　　不知道何时开始，噪杂喧闹的广场因某个夺目的存在，消弭了多余的杂音。 　　谢宁倒没注意那么多，他转向齐默，想彻底解释清楚，结果却发现齐默半仰着头，双目发直地注视窗口处。 　　谢宁一愣，循着视线望去的同时，鼻间先嗅到了一缕熟悉的味道。 　　馥郁又清甜，只要闻过一次，就让人魂牵梦绕，缭绕不散。 　　谢宁看着眼前的人，瞳孔骤缩，一时失声。 　　“谢宁。” 　　段绫扶着帽檐，如墨的桃花眼落在他脸上，泛起一圈潋滟光纹。 　　“我回来了。” 第98章 金屋藏娇 　　距离一年明明就还有五个多月。 　　…幻觉？ 　　谢宁傻呆呆地看着来人, 而后突然低下头眨了眨眼，甚至抬手揉了下眼睛。 　　再度朝前方看去, 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依旧站在那。 　　“你…难道你是新生？！”齐默只受到颜值冲击, 所以回神的更快：“学弟，你叫什么名字，之前认识小钻石？” 　　“…小钻石？”段绫眼神微顿, 轻轻咀嚼着这几个字。 　　这个外号一样的称呼被叫过很多次，室友，校园里的同学，就连老师都调侃过，谢宁一直没觉得怎么样。 　　可如今从用段绫的声音发出, 身体莫名像过电一样麻酥酥的，激得他小小打了个颤。 　　现实里, 他仍傻乎乎地仰着头。 　　“谢宁。” 　　温凉的指尖抹掉额角的薄汗, 段绫摘下头顶的帽子，扣在他脑袋上。 　　“走了，回去再看。” 　　“唔…” 　　谢宁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说好的一年, 现在只过半年，段绫又出尔反尔了。 　　丢脸过一次, 他心脏砰砰跳, 血液翻滚上脸颊，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再丢脸了, 还在学校，很多人认识他。 　　当谢宁脚步不稳，跌跌撞撞绕出窗口，一步一步朝段绫走近时，理性的弦终究被燃烧殆尽。 　　段绫就站在那里，不到一米的距离，画一般的昳丽眉眼生动鲜活，和隔着屏幕时天差地别，耀眼的好像再不抓住，就会变成抓不住的光。 　　什么丢不丢脸！ 　　谢宁紧紧咬住嘴唇，再也顾不得四周密集的人群，直直扑进了他怀里。 　　…… 　　一年半的事时间能做什么。 　　谢宁参加了高考，顺利度过大一，成为了一名大二学生。 　　段绫没参加高考，却已经拿到了国外名牌大学的学位证…硕士的。 　　谢宁：“……” 　　平常的段绫已经很变态了，认真了一年半的段绫，简直就不是人！ 　　这是怎么做到的？这还能叫天才吗？简直就是作弊器！ 　　回到A大附近的房子后，段绫似乎有点疲惫，却也没有立刻休息，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沙发，眼眸一直落在谢宁身上。 　　“你一年半怎么修的学分？” 　　“学校制度不同。”段绫耐心解释：“可以自学，直接考试。” 　　想起什么，谢宁怔怔道：“所以你假期不回来，都是在学习？” 　　段绫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是了，在他天天胡思乱想，给自己找事情做，按部就班的上课时，段绫可能都在学习新东西，所以才会显得那么忙碌。 　　在他身边绕了几圈，谢宁才犹豫挨着坐下，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屈起。 　　久别重逢，冲击过后，心情至今难以平复，但面对着一年半没见的男朋友，他莫名有种放不开的感觉。 　　本来他们各方面差距就很大，一年半过去，大到好似断崖。 　　就好像本来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几番对比下来，中间又升起一层穿不透的屏障一样。 　　“可…不是说还要一年么？” 　　段绫轻描淡写地说：“怕你再哭。” 　　谢宁嗫喏狡辩：“我没哭…” 　　反正没开摄像头，他可以不承认，那么丢脸的事要是留下把柄，足够他羞耻到撞墙！ 　　正这么想着，就见旁边的人拿出手机，干脆利落地按了几下，一段录音随即放出。 　　“段绫，我好想…” 　　谢宁倏地扑了过去。 　　从回到房子便有些僵硬的氛围被打破，或者说，谢宁单方面的僵硬被迫丢到一边，几乎在他扑过去的同时，手机被扔开，段绫将他抱了个满怀。 　　没抢到，羞耻的录音到底完整放完了。 　　怎么还带录音的，太犯规了！ 　　谢宁眼眶通红，汹汹盯了段绫半晌，终是双手环上脖颈，深深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是想你，但我又没哭。” 　　段绫低笑了一声，任他抱着，什么都没说。 　　谢宁总觉得他有点变了。 　　身上的香味没变，但从里到外，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些许变化。 　　在段绫身上吸了几口，谢宁呼吸放缓，最后迟疑地退开距离，在段绫幽深的注视里，就这眼下的姿势，磨磨蹭蹭跨坐在他腿上。 　　还是没反应…？ 　　谢宁终于确定他变了。 　　“段绫…” 　　“嗯？” 　　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不安，他双手搭在段绫肩上，试探性地朝前凑近，段绫就这么一眨不眨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星星点点的光亮，还有自己逐渐放大的面孔。 　　直到呼吸交错，再靠近一点点就要触碰到嘴唇，谢宁眼睫颤动，又不安地退开了。 　　“能，能不能亲一下？”他客气地询问。 　　段绫没答话，翘起嘴角，虚虚揽过的手臂收力拉近。 　　空出的手掌轻抚过谢宁的侧脸，眼中掠过一抹贪恋，转瞬即逝，快的捕捉不到。 　　谢宁还在瞄着下方的嘴唇，什么都没注意。 　　直到好似艳色花瓣的嘴唇轻启，回答了他的问题。 　　“今天都随你。” 　　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的碰触，确定段绫没避开，对他依旧洁癖失效后，谢宁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久别重逢的温存。 　　但是…怎么说呢。 　　谢宁说不清是第几次退开，疑惑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以前是这样的吗？ 　　段绫的嘴唇上泛着点点水光，看得他脸热喉干又羞耻难言，忍不住又凑上前亲了亲。 　　在这么反复试探几次后，段绫眼神终于变了。 　　眸底袭上沉沉夜幕，当整个人被压倒在沙发上，彼此调转了姿势，谢宁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就这样？”段绫低声问。 　　谢宁躺在沙发上，懵懵看着他。 　　“亲完了么？” 　　方才柔和的气场仿佛幻象，幻象被打破，层层密密的香味覆上，谢宁被段绫骤变的气场震得大脑短路，像只被逼到墙角的弱小动物。 　　“亲完了。”他完全是反射性地点头。 　　段绫先是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妖冶的红唇轻勾，睫毛险些扫过他的脸。 　　喑哑压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那该随我了。” 　　…… 　　正常来说，段家的大少爷学成归来，只用了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做到了别人几年才能拿到的成就，A市的上位圈势必会大肆吹捧奉承，段家也会拿此做宣传，进一步巩固年轻的段绫在公司里的威严和地位。 　　所以，谢宁本以为他刚回来，一定会忙于应对各种场合，起码一段时间之后，两人才能恢复到年轻人的恋爱模式。 　　最糟糕的可能是一时半会都恢复不到，在国内也相当于异地。 　　但想象中的情况一样都没有发生，自从回国，段绫就一直呆在A大附近的房子里，几乎不怎么出门。 　　在和何漫卷的电话里，谢宁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家伙回国的事，除了自己，竟然没人知道！ 　　何漫卷不知道，魏双南不知道，就连段家都没得到消息，以为段绫还在国内进修。 　　“你是偷偷回来的？”在客厅里打了几圈的转，谢宁忍不住凑到正在看书的段绫身边：“是因为很快还会走，所以才没告诉别人？” 　　段绫头也没抬：“瞎猜什么。” 　　就在谢宁一个人打转，外带四处旁敲侧击打探消息时，莹白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滑过手机屏幕，正细细扫视A大论坛的页面，是魏双南昨晚发来的链接。 　　没有他在，谢宁的大学生活很精彩，不用多找，结合前两天‘小钻石’这一绰号，首页就飘着一个热门帖子。 　　段绫面无表情地翻看着，直到看见今年一月的回帖内容，一直滑动的手指停下，频率放缓。 　　“那你还走不…” 　　凑到他身边的谢宁注意到他动作的变化，下意识跟着朝手机屏幕看去。 　　【长期贴：今天小钻石落网了吗？】 　　【嗷呜：第162天，没有。】 　　【A大金轮法王：第162天，落了，被野网子网走了，艹！】 　　【大起大落落落：看完隔壁贴的我两眼无神，丧失了对生活的热情。】 　　【爪巴爪巴爪巴：酒窝酷哥竟然是最终赢家，校外约会什么的，还能再实锤一点吗。】 　　【A大门面担当：那张照片有什么？不就是一起去游戏厅么，怎么就实锤了？？？】 　　【小黑屋：我站魏双南，我倾家荡产站魏双南！】 　　【皮卡嘻嘻：魏双南被麦浪缠了半年都没说自己有对象，你已经倾家荡产了。】 　　【B大奸细：气死了，竟然便宜了外人，小酒窝哪个学校的敢来抢人！】 　　【低调神秘的小钻石室友A：其实…也别这么快下定论吧。】 　　…… 　　【嗷呜：第170天，依旧没实锤。】 　　【反应迟钝的蛙：隔壁又开了一贴，有土豪在富人区偶遇小钻石，还是每天偶遇？？？】 　　【A大金轮法王：还有猫眼，听说是阳澄的豪门少爷，我现在开始相信小钻石那款表是真的定制款了…】 　　【哪有瓜哪有我：要不要这么刺激啊！谢宁到底何方神圣，备胎这么多？！】 　　【科普专员：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小钻石性格温温柔柔的，每天为我们提供新话题，谁不喜欢？】 　　【酸涩柠檬：说得那么好听，这明显就是被包了吧，他那款表要是真的，你知道多少钱么？卖糖的买得起？】 　　【A大门面担当：emmmm等一个实锤。】 　　…… 　　【嗷呜：第300天，谜啊。】 　　【齐默：谜什么谜，马上落网，我就是网。】 　　【反应迟钝的蛙：哎呀，真正的A大门面之一来了，齐总还没追到手呢，还有闲心来顶帖。】 　　【A大门面担当：齐默赶紧滚，你再留一会儿帖子炸了，倒霉玩意！】 　　【金轮法王：人家好歹是个大美人，大家宽容点啊。】 　　【宁宁麻麻：抢我儿子biss，我只站魏双南，齐默走开走开走开！】 　　…… 　　【嗷呜：第355天，隔壁…什么情况？[痴呆]】 第99章 亲身上阵 　　谢宁脖子开始不听使唤了。 　　他僵硬对着手机, 另一道呼吸就在头顶。 　　论坛上这是什么情况？孟期久？何漫卷？竟然连魏双南都有？！ 　　这些人怎么乱说啊！这真是大学论坛？！ 　　先前他以为都是一些讨论长相和身世之类的话题，所以没有特别在意, 没想到上面竟然在乱编故事, 抹黑他的名声！ 　　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有些难过，谢宁胡乱暗灭手机解释：“上面都是瞎说的！” 　　按住手机的手被反握住。 　　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段绫平静的不可思议, 手机熄灭后，甚至没有再打开。 　　“哪句？” 　　“哪句都是瞎说！”谢宁忙不迭仰头：“你可别信。” 　　拉长尾音‘嗯’了一声，段绫瞥了眼挂表，突然问：“什么时候开学？” 　　谢宁一愣：“…明天。” 　　说实话，要不是刚刚开学, 需要签到和开展新课程，他后天的课都想逃了。 　　段绫回来的太突然, 现在还给人一种犹在梦中, 不真切的感觉，以至于他真的变成了缠人精小跟班，这两天寸步不离，就怕哪天多眨两下眼睛, 人就不见了。 　　一年半，原书里可是整整三年, 怎么看都像是在做梦。 　　不止如此, 段绫不对朋友提起回国，谢宁和何漫卷等人联系时也绝口不提，心里颇有那么点‘金屋藏娇’的企图。 　　如果段绫回来的事情人尽皆知, 恐怕一时半会儿都轮不到他独占。 　　啧…烦人的万人迷体质！ 　　“明天…”段绫喃喃重复，桃花眼里凝聚着隐晦的风暴：“那就先来证明，都是瞎说的。” 　　“证明？” 　　暧昧的香味在周围徜徉四散，让谢宁不自觉想起前天的吻，当时段绫把他按在沙发上，凶得好像要吃人。 　　说实话，当时他都有点吓到，最后其实也只是嘴巴肿了，都没有出血受伤。 　　要是这种证明，倒是无所谓。 　　“怎么证明？”口舌无端结巴起来，谢宁绞尽脑汁：“我，我可以解释，那些照片是…” 　　段绫捏住他的下巴，沉声打断：“张嘴。” 　　“唔…” 　　后面的话被吞没于唇齿间，段绫并不想听解释，只想让他用行动证明。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谢宁其实不排斥接吻，只是在眼下这个情况，他有点没心情沉浸其中。 　　段绫反应太大，他忧心惶惶，段绫没反应，他心里更有疙瘩，可现在这个态度，他都摸不透段绫有没有在生气。 　　出国前多少能通过细微的表情和语气来判断段绫当下的心情，可一年半后，一切好像洗牌重来，他完全看不透对方。 　　比如现在，眼前的人神情间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情绪，情绪都在漆黑的瞳仁下翻滚，隐晦的看不清。 　　接吻间隙，段绫语气蛊惑地问：“帮我？” 　　谢宁身形微僵，自开始就被抓住的手牵引下移，他纳闷这也能算证明方式？ 　　脸颊飘上两团红晕，当年不是情况不得已，就是色令智昏，被忽悠着妥协了，像这样老老实实征求意见，段绫好像还是第一次。 　　太奇怪了，难道…是指更深一步？所以才说证明？ 　　“怎么帮？”说话声小的堪比气音，谢宁吞了吞口水，磕磕绊绊道：“我还没做功课，也没准备东西…” 　　他倒是老实，直接全招了，自己不是个准备充分的炮灰攻。 　　这下轮到段绫愣了，狐疑盯他半晌：“什么东西？” 　　谢宁：“……” 　　行吧，还有个更不做功课的。 　　初次恋爱，对于这些实在难以启齿，谢宁面颊充血，紧咬牙关，主动伸手探了过去。 　　“先用手吧！” 　　下午没课，不代表就轻松舒适了。 　　说好的用手，半个小时后，谢宁生无可恋地擦拭着嘴唇，瞪向又翻开论坛的段绫。 　　说起来有点尴尬，就在过程中，段绫手机响了，可能是他技术太差，段绫竟然还有闲心接电话。 　　谢宁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尤其在隐约听出对方是个英文和中文混杂的陌生人后。 　　为了报复回去，他忍着不适深埋下头，果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电话那头也因此而沉默了。 　　“…绫？你在做什么？” 　　当时段绫竟然摸着他的头发说：“被猫咬了。” 　　谢宁：“……”真的不要脸。 　　明明刚经历过高潮，眼前的人除了眼波水润潋滟，一张脸很快恢复为面无表情，敛眉扫视起帖子，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沙发不舒服，阵地已经转移到了卧室，分开一年半，谢宁现在做什么前大脑都要先转一圈，总是有些拘谨。 　　他犹犹豫豫地蹭过去，瞥了一眼手机，又飞快瞥向段绫专心致志的眼睛，探头凑近。 　　小心翼翼，温温吞吞，中途还是被一只手捏住了后颈。 　　“漱完口再亲。” 　　肩膀登时耷拉下来，谢宁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还是这样，就只顾自己。” 　　亲都不让亲，还不准他嫌弃！ 　　段绫手指一顿，抬眼看向谢宁，而后漂亮的眼珠朝下扫了眼，不知想到什么，眼睫颤了颤。 　　嘟嘟囔囔抱怨完，谢宁正在往床下爬，并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多容易被会错意。 　　一只脚刚迈下床，人就被扯了回来。 　　视野变幻的猝不及防，他吓得惊呼一声，但只呼出一半，剩下一半随着身下的感觉，直接哽在了嗓子眼。 　　他惊恐瞪向段绫，脸色由红润转向雪白。 　　“下次早说。” 　　“？!” 　　明明是个突破界限的暧昧动作，他却只觉得可怕，远比段绫对他发脾气还要可怕。 　　“不…我我不亲了！！！” 　　以段绫的洁癖程度，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做不出来，他连自己都嫌弃！ 　　谢宁甩开他的手，提上裤子就跑，完全顾不得段绫什么反应，一头钻进了隔壁房间，段绫来敲门都没开。 　　不过没多久，门外再次响起电话声，接着段绫边回了卧室，像是在和谁交代什么。 　　…看来总是国内的男配们不知道他回国，这一年半里与他有交集的新人还是知道的。 　　谢宁蜷在床头，随手抱起抱枕，眼神有些发直。 　　刚才情急之下，帖子只跟着看到一半，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拿出手机，好奇翻看起后续来。 　　这一次，他从头翻了一遍那个大高楼的长期贴，又去几个偷拍乱分析的帖子各转了一圈，最后打开了最新一个热门帖子。 　　内容就是新生报道那天的事，但没有照片，全是一些人在口头讲述，说得天花乱坠却也只能凭空想象。 　　【三三你的三三：震惊！A大新一茬韭菜里出现一个惊天绝世大美人！数学院！去了数学院！】 　　【爪巴爪巴爪巴：少吹屁，直接上图。】 　　【真正的颜狗：啊啊啊啊啊啊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看傻了没拍，有人拍吗我花钱买！！！】 　　【悠然一天：我数学院的，宿舍没看见什么大美人啊。】 　　【科普专员：没人说重点？大美人是不是新股票？小钻石当时在迎新，竟然主动投怀送抱。】 　　【A大饶舌歌手：嘿呦！是的他们还一起走了哟！】 　　【每天醒来都美美哒：胡编乱写一通，就是没照片，这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怎么还有人信？？？】 　　【反应迟钝的蛙：我压新股票压新股票压新股票！倾家荡产！】 　　【A大门面：我不买了，哪个股都行千万别是新股，我一见钟情呜呜呜呜呜小钻石走开！】 　　谢宁：“……” 　　后面的基本都是目击者用贫瘠的语言在形容段绫的长相，时隔两天，没人在军训操场找到这位‘新生’，现在都在怀疑先前那些人在乱传谣，‘新生’根本不存在。 　　看到这，谢宁默默松了口气。 　　段绫很引人注目，他却不想对方更引人注目了，那会让他更有种把握不住的感觉，即便A大并不是剧情场景。 　　说起剧情，他忍不住计算起时间。 　　段绫回国，肯定将剧情线提早了，这样的话，接下来很快轮到经验丰富，心计深沉的几个成年备选攻出场。 　　顾子真可能还在国外修学，但韩骞估计很快就会冒泡。 　　段绫回来的太早太突然，还是以更优秀耀眼的状态回来，他完全没有准备，一年半，和以前一样没有多少长进。 　　嘴唇被咬得泛白，谢宁放下手机，消沉地面朝天花板。 　　要不还是当一条咸鱼，一切听天命，顺其自然…？ 　　天色彻底入夜，他抱着枕头，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卧室房门。 　　床铺半边鼓起，能听到段绫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了。 　　睡了挺好，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谢宁做贼一样爬上床，确定隔壁没动静后，鼻尖耸动，凑近深吸了几口。 　　香味好像比之前更浓郁了，大脑晕乎乎的，精神没有抵抗，轻易沉醉在其中，隔壁房间没有香味，搞得他都睡不着。 　　补充完毕，额头在段绫手臂上很轻的蹭了蹭。 　　谢宁双眼半掩在阴影处，蝶翼般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空洞脆弱。 　　寂静昏暗的房间，嘴唇无声嗫动，最后闭上了眼。 　　几分钟后，谢宁陷入了梦乡，段绫侧过身，拨开他脸旁的碎发，眼神无奈又宠溺。 　　“啧，老鼠胆子。” 　　…… 　　第二天一早，谢宁提前醒来，先朝旁确认段绫在不在，在发现床铺空荡荡的后，呆坐了整整半分钟。 　　忙不迭下床冲出卧室，直到撞见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走出的段绫，他才胸腔起伏，长长呼出一口气。 　　段绫愣了瞬，目光下移，皱眉问：“急什么？怎么不穿鞋？” 　　谢宁低头看去，讪讪说：“…看错时间，我以为迟到了。” 　　示意他赶紧去穿鞋，段绫重回浴室吹好头发才出来，看了眼时间，走进厨房问：“想吃什么？” 　　本来还打算帮忙吹头发的谢宁还在客厅犯傻，厨房竟然又被占了。 　　一年半的变化要不要这么大？这些也就算了，段绫近两天竟然都不赖床了！ 　　“你要做早餐？”他错愕问。 　　“嗯。” 　　整个早上，谢宁都过的糊里糊涂的，直到出门前一刻，他还在怀疑是不是活在梦里。 　　走出小区，走到A大门口，凉风一吹，他终于恢复了神智。 　　一双杏眼瞪得浑圆，转头望向身边的段绫。 　　“你，你怎么跟来了？！” 　　段绫今天没有戴帽子，一张脸明晃晃地露在太阳底下，比阳光更明媚耀眼。 　　“你的证明不够。” 　　他扯动嘴角，脸上终于露出谢宁熟悉的轻蔑矜骄：“我自己证明。” 第100章 股市蒸发 　　A大一共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校区, 谢宁所在的数学院属于西区，是理科生的聚集地。 　　大一新生会提前几天到校报道, 实际上今天才是A大的开学日。 　　盛夏的校园郁郁葱葱, 开学第一天，学生们脸上透着兴奋雀跃，路上就魂游天外的, 恐怕只有谢宁一个。 　　如果说平常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百分之四五十，那今天就有百分之九十。 　　一路上，不管是穿着军训装的大一新生，还是其他刚开学的学生，只要是视野中的, 无一例外会经历几个阶段。 　　意外扫见，神情呆滞, 如果此时脚步还在前进, 还会伴随着类似撞树和跌倒等意外的发生，相似度堪比设定好的程序。 　　虽然不想承认，但段绫的万人迷光环的确又进化到了新层面，身上的戾气被打磨, 他不再显得特别难以接近，因此让更多人趋之若鹜。 　　谢宁没胆子赶走段绫, 也挡不住别人围观, 只能匆匆加快脚步。 　　“你怎么不戴帽子啊？” 　　段绫见他越走越快，长臂一伸，直接将人揽进怀里, 答非所问：“大学没见鬼的约法三章了吧。” 　　“…突然提这个干嘛。” 　　之前没什么感受，冷不丁被搭上肩膀，谢宁发现段绫好像又长高了些。 　　一个主角受，长这么高干什么，搞得他压力更大了。 　　谢宁问：“国外是不是很开放？” 　　“学校里？” 　　“嗯，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是在学校认识的新朋友？” 　　段绫淡淡'嗯'了声：“就那样，缠人的家伙。” 　　谢宁追问：“叫什么名字？也是留学生？” 　　“游陶，好像是个小明星。” 　　谢宁默了默，该来的原来早都来了。 　　什么小明星，就连他这个不关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游陶，一是因为他是原书男配，二是因为他是现今娱乐圈的当红炸子鸡。 　　“不是小明星，他很火。”谢宁纠正：“你们怎么认识的？” 　　“住一层楼，他半夜鬼哭狼嚎，我揍了他一顿。” 　　谢宁：“……” 　　没有接话，他陷入了惊骇之中。 　　在原书里，游陶就是这么和段绫认识的，而且游陶的老板秦铭扬也是因为游陶，暗中盯上了段绫。 　　不止段绫的时间线提前来好几年，这些未出场男配的时间线竟然也提前了？！ 　　炙热的九月盛夏，谢宁身上却开始发冷。 　　他不自觉朝段绫贴近，然而好巧不巧的，这时段绫的手臂放开了。 　　“今天好热。”烦躁看了太阳一眼，段绫还是不适应没东西遮阳：“在哪上课？” 　　谢宁退回原处，平静朝前示意：“到了。” 　　…… 　　开学第一课，往往是人数最全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是熟面孔。 　　因为带着个蹭课的，谢宁特意挑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三个室友则坐在他前面，后背统一挺得笔直，比操场上的学弟还要标准。 　　灼热的视线从四面八方传来，谢宁心下烦躁，朝身旁正仰头喝水的罪魁祸首看去。 　　晶莹的水珠在瓶内剔透闪烁，轮廓优美的脖颈半仰着，喉结滚动，看得人口干舌燥，莫名跟随节奏一起吞咽口水。 　　实际上，周围也的确响起了隐晦的吞口水声。 　　只有谢宁，越看越郁闷，目光越空幽。 　　段绫被他盯得动作顿了顿，会错意问：“要喝水？” 　　谢宁本来不渴，瞥向他湿润的嘴唇以及余光里的注视，还是沉默接过了水瓶。 　　喝水时，摄像头的反光晃到他的眼睛，意识到有人在拍照，他手一不稳，差点呛到。 　　“噗…！” 　　嘴角被水珠打湿，下一秒，就被段绫嫌弃地用手指擦掉了。 　　“啧，你急什么！” 　　谢宁狼狈道：“好像有人拍照。” 　　其实被偷拍他已经习惯了，可一想到被偷拍的是段绫，他的照片会被别人存进手机，心里就有些发堵。 　　为万人迷吃醋实属白痴行为，以前他都不怎么在意这些小事，谁知道越活越想不开。 　　可能是刚重逢的缘故…？谢宁犹疑猜想。 　　目光在他嘴唇上稍作停留，段绫挪开视线。 　　“无所谓。” 　　不光无所谓，他甚至希望被多偷拍一些，多到足够把一年半里谢宁和别人的照片，都淹没掉。 　　…… 　　一节数学课，别说班里的学生，就是讲台上已经成家的女老师都有些心不在焉。 　　在大学里，外班学生来蹭课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老师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来蹭课的，明显就干扰到了课堂质量。 　　段绫生得太好，就是作为顶流的游陶都远远比不上，平日里碰见这样人的几率，堪比中了五百万，谁都不愿挪开眼睛。 　　下课铃刚响，前排的闻笑就忍不住转过了身，没想到会看到自己室友走神的一幕。 　　最后一排，谢宁正对着空气走神，而他的课本在段绫手上，已经拿着笔勾勒到了中间。 　　“谢宁啊，这，这位就是你上次说的…男朋友？” 　　段绫眉头一挑：“男朋友？” 　　闻笑被看的脸热，没出息地别开了眼，一旁还算淡定的高成漾从容接话：“我们是谢宁的室友。” 　　谢宁在旁点头，正想简单介绍一下，没想到一向不爱与人打交道的段绫竟然主动开口了。 　　“我知道。”段绫态度不算热络，但也不算冰冷：“他有提过。” 　　闻笑惊喜道：“真的啊！你知道我们？！” 　　“嗯。” 　　几人显得有点激动，他们数学院的几乎都参加过数竞杯，知道满分是什么神仙，被个神仙人物记住，很难让人不激动。 　　几人正想套套近乎，八卦一下两人的事，后门突然‘砰’得一声，大三的齐默冲进教室。 　　倒霉体质发作，他绊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多数人对此都习以为常了，但在齐默挂着两道鼻血爬起来时，还是把人吓了一跳。 　　谢宁就坐在最后一排，他这么一摔，等于摔到了他脚边，短暂的惊吓过后，他无奈翻找起面纸。 　　“学长，你知道自己倒霉，就小心一点啊。” 　　齐默摔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出糗，直接坐到谢宁身边，摊开自己划破的手掌龇牙咧嘴卖惨。 　　“你和我交往，我就不用小心了。” 　　“你先擦鼻血！”谢宁将纸塞给他：“赶紧，自己去厕所处理。” 　　被个倒霉鬼缠上一整年，每天看着他各种倒霉，谢宁都开始同情齐默了，同情归同情，却也没有帮他分担苦难的打算。 　　齐默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哀求道：“谢宁，就和我试试吧，先一天也行。” 　　身后一阵寒意袭来，谢宁顿时打了个抖，只觉得头皮发麻。 　　“我说了我有…” 　　没等他说完话，肩膀便搭上了一条手臂。 　　段绫偏头，和齐默四目相对。 　　“试什么？” 　　段绫语气很平静，如果在一年半前，他可能已经提着衣领将人拖出去了。 　　脾气很陌生，但说出的话还是当年的翻版：“跟我抢人？” 　　齐默倒霉到一天没空刷论坛，此时看见段绫，第一反应就是报道当天的情景。 　　“你，你不是新生么？怎么没军训？”他再度看直了眼，懵懵道：“没抢人，我找谢宁…” 　　“是啊，谢宁。” 　　段绫嘴角泛着凉，一双桃花眼虽然漂亮，阴鸷看过来时，却能慑得人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我的，你想要抢？” 　　…… 　　齐默虽然倒霉，但没有抢别人男朋友的习惯，先前锲而不舍，只是以为那是谢宁的托词。 　　随着上课铃打响，他无地自容地溜了。 　　而谢宁…谢宁正埋在桌上，等着滚烫的脸自行降温。 　　他没注意到段绫还在盯着那被抽出一张的面纸，眼底一片森然。 　　段绫抬头问：“他常来么？” 　　对上视线，闻笑赶紧回答：“还，还好，齐哥有时候太倒霉，也来不了。” 　　曲翔突然开口：“你有看论坛么？好像不止齐学长。” 　　伏在桌上的谢宁一滞，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闻笑和高成漾也哑然看向曲翔。 　　曲翔平时在宿舍比谢宁的话还少，主动开口就是件很不寻常的事情，但成绩最好，几乎整天都埋在数学题里。 　　谢宁突然想起，三人第一次对着讨论段绫时，曲翔那天话很多，眼睛也亮得不可思议。 　　他心下一沉，脸色也由红转白。 　　“喂，曲翔，说什么呢！”闻笑急忙打断：“那上面都是瞎编乱造的，谢宁是不是那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曲翔摇头：“我只是问问。” 　　闻笑快气死了：“人家的事你瞎问什么啊你…！” 　　“看了，都是狗屁。” 　　没兴趣听两人争执，段绫耐心不足，对着手机按了几下，一条信息发了出去，收信人是魏双南。 　　收起手机，他看向几个呆怔的青年，连带着扫过竖起耳朵的其他人。 　　被室友打击到的谢宁突然感觉下巴被安抚似的挠了挠。 　　“他只和我谈过恋爱，以前也是，以后也是。” 　　…… 　　开学第一天，段绫扮演一名A大学生，陪他上了一整天的课，画了四本书的重点。 　　而这一天，数学院热闹，论坛更加热闹。 　　上完一天的课，在外面吃过晚饭，开学后，谢宁依旧没有回宿舍，而是窝在段绫的房子里刷论坛。 　　【进来见识颜值巅峰，突破认知极限！】 　　【咕咕落地：[图片][图片][图片]】 　　【咕咕落地：[图片]还有这张，前年数竞杯那个传奇满分，卧槽卧槽卧槽我疯狂鸡叫！】 　　【爪巴爪巴爪巴：卧槽卧槽卧槽！！！】 　　【金轮法王：今天之前以为又是个标题党，进来后卧槽卧槽卧槽！！！】 　　【A大次等门面：卧槽我这贫瘠的想象力根本想象不出有人能长这样…】 　　【明玉不倒：艹他妈的段绫！他回来了？快告诉我他在哪呢？！！】 　　【大闸蟹：我日了，绫哥！妈的他俩竟然还没分！】 　　【科普专员：查到了，段绫，段氏集团的独子，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段氏…】 　　【科普专员：水落石出，小钻石那块表是真的。】 　　【酸涩柠檬：几只股票一起跌停，认真的吗？谢宁真的好手段。】 　　【不愿透露姓名的室友A：楼上嘴巴干净点，我室友早就说过有男朋友，光拒绝齐默就说过几百遍了，别选择性耳聋！】 　　之后的基本都是在吵架了，翻了一会儿谢宁就没了心情。 　　他想看看那个印象深刻，胡说八道最多的长期贴怎么样，结果找了半天竟然没找到，反而看见不少人在抱怨帖子怎么被黑没了。 　　不过帖子的消失并没有影响最终结论，没多久，一个新帖子就被顶了上来。 　　【结论贴：今天小钻石落网了吗？】 　　【嗷呜：第361天，早落了，股市蒸发，网一年网了个寂寞。】 第101章 温顺的懒猫 　　段绫在A大出现的事, 当天就在上位的小圈子里传开了。 　　那天之后，段绫的手机就没消停过, 如果是以前, 估计他就直接关机了。 　　如果是以前… 　　谢宁窝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卧室里的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又开始神游天外。 　　越想越憋屈, 憋屈到连论坛都看不下去，默默开始对着墙上的挂表数秒。 　　在数到三百时，他跳下了沙发，趿拉着拖鞋走向卧室，没推门进去, 只是趴在门边偷听。 　　一个电话打五分钟，对段绫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门板被推开一道缝隙, 锁头的声响吸引了屋内人的注意, 他朝门口望去，扫见谢宁偷偷摸摸的动作，嘴角飞快勾起一抹笑意。 　　“过段时间回去，别来烦我。” 　　“嗤, 用你帮我掂量？。” 　　“…再说吧。” 　　…再说什么啊？别说了！ 　　偷听半天，谢宁一个字没听懂, 根本想象不出对面是谁。 　　应该不是何漫卷, 在卷子做完前，何漫卷肯定不敢给段绫打电话。 　　趴在门边有点凉飕飕的，他转念一想, 又没说不准打扰，段绫也没什么不能让自己听的，要是真有那才是大问题，他正大光明在旁边听怎么了。 　　越想越觉得有理，谢宁推开门，大刺刺地晃悠进屋，先是用余光观察段绫的反应，发现除了进门时扫了他一眼，段绫就继续靠在床头打电话，并没在意他后，无声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什么不能听的东西。 　　在屋子里无所事事转悠两圈，愣是把气氛弄不自在了，他才背对段绫靠着床边坐下，假模假样地摆弄起手机来。 　　段绫边接电话，边饶有兴致地注意着他。 　　没摆弄几下，谢宁眼神飘忽，转头对上段绫似笑非笑的注视，莫名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他老脸一红，一咬牙一跺脚，索性后仰躺在床上将距离拉近，试图听的更清楚一点。 　　但还是听不清楚，他脱了鞋，一点一点往上蹭，终于蹭到枕头边后，这下一抬眼，就和斜睨过来的段绫对上了。 　　这一番动作做的艰难又专注，等他折腾完，好端端的睡衣领子凌乱不堪，白皙的锁骨和颈部皮肤都露在了外面。 　　再加上忙活下来挺累人，纵使空调温度适宜，谢宁还是面颊粉白，额角沁出了一层薄汗。 　　“嗯，还有事？” 　　段绫回应的语句逐渐变得敷衍，低垂的眼眸黑沉，在送到眼前的风景上寸寸掠过。 　　明知道不是在和自己说话，谢宁还是嘟囔着接话：“没事。” 　　还好…听起来好像不是男配，更像是段家的人。 　　也不知道偷听了多久，夜色已深，早早洗漱完毕的谢宁开始犯困。 　　他身体无意识朝香味靠近，最后蹭到段绫垂落的手臂上，贴着闭上了眼睛。 　　等他睡着了，段绫的电话也讲完了。 　　“艹！” 　　火大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段绫眼底挣扎交战半天，最后脱口骂了句脏话，没舍得把人叫醒。 　　摸了摸谢宁熟睡的侧脸，顺手用被子将人裹严实，他下床又去洗了个冷水澡。 　　本以为在段绫回国的消息传开口，他很快就会回段家开始应酬。 　　每天上学，谢宁都觉得今天晚上回来段绫应该就不在了，结果每天每天，直到半个月后，每天还在继续。 　　数学院的课程还是挺多的，晚上六点，谢宁准时赶回来，进门就看见段绫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像是打盹，又像是透过眼皮的缝隙在看电视。 　　自在又惬意，像只漂亮的懒猫，以前懒还脾气不好，最近倒懒得温顺了。 　　这学期开始，他就没回宿舍住过，再加上曲翔那天的举动，他更不愿意回去。 　　既然段绫不走，想来可能是还没有到和段天成协商的日期，在这里避个清净，好不容易把人等回来，先补回一年半的时间，吸个爽快才最实际。 　　这半个月，谢宁知道自己有点缠人，算是彻底坐实了这个先前被无端打上的标签。 　　段绫本身是喜欢安静的人，原书死缠烂打的男配里除了何漫卷，其他大多都没什么好结果，何漫卷也是被揍过无数次的。 　　但即便看书时被他围前围后，段绫也没表现出烦躁的情绪。 　　谢宁稍微安心了些。 　　只不过他的缠人，大多时候其实就是想凑上去吸两口，但最后总会朝他不太愿意的更深一步发展，把自己累的够呛。 　　而段绫…段绫反而有那么点乐在其中似的。 　　不过为了那么点安心，这不算什么，有作为炮灰攻的自知之明，在一些事上，谢宁自觉处于迁就状态。 　　中途有时段绫会表现出帮他解决的意思，但他实在受不起，基本每次都落荒而逃，把自己锁在隔壁。 　　段绫那个洁癖，任其摆布，谢宁着实害怕中途他毛病犯了，下手没轻没重，再造成什么惨案。 　　总这么憋着也不是回事儿，饶是他足够清心寡欲，也架不住天天被调动。 　　这天晚上，在数不清第几次想提裤子就跑时，段绫终于火了。 　　“妈的！跑什么？” 　　被扯着睡衣按回床上，谢宁瞪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半惊半恐地望着他。 　　“我，我不用！” 　　好久没见到坏脾气发作，段绫乍一骂脏话，他听起来还挺怀念的。 　　“你不用？” 　　段绫面露狐疑，一只手直接探了下去，正在挣扎的谢宁蓦地定格，石化一般一动不动躺在原处。 　　“你这叫不用？” 　　“…不用。” 　　谢宁紧咬嘴唇，面红耳赤，像只熟透的虾米。 　　看他犯倔不吭声，段绫反而觉得有趣，目光扫向他的嘴唇，又皱了皱眉。 　　“别咬了。” 　　一只手拄着床铺，另一只手在身下，没有空闲去掰开他的嘴。 　　段绫俯身：“松开，我帮你咬。” 　　“……” 　　‘砰’的一下，谢宁脑瓜顶被撩冒烟了。 　　牙齿中邪一样乖乖松开，段绫轻笑着吻了上来。 　　大概是因为今天他没用嘴，所以事后接吻也没什么阻碍，再怎么意乱情迷，身下再次被触碰，谢宁还是打了个激灵，本能朝后缩。 　　段绫摸不透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回忆起之前几次，只能试探地问：“喜欢自己弄？” 　　谢宁先是点头，又拨浪鼓一样摇头，把自己都绕蒙了。 　　就在这时，床边的手机响起，是段绫的手机铃声。 　　段绫本来想直接挂了，当看到来电显示后，手指停在虚空，犹豫一瞬，竟然做出起身出去的动作。 　　这种时候…？ 　　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谢宁扯住他的衣服。 　　段绫一愣，不解回望：“怎么？” 　　段天成现在有病在身，段家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可能是什么紧急电话。 　　谢宁想摇头说没事，也确实这么做了，就是手没松开。 　　段绫看了眼他攥得更紧的手指，皱了皱眉：“我接个电话，很快。” 　　“很重要么？” 　　“嗯？” 　　找不到其他理由，谢宁闭上眼睛，好像看不见就不会觉得羞耻，还能顺便把自己耳朵堵上一样。 　　“…帮我吧。” 　　“不是说不用么？” 　　以为他是在撒娇，段绫看向手机屏幕，而后转回谢宁紧闭颤动的睫毛上，无声叹了口气。 　　他握住挂在衣服上的手：“电话很重要。” 　　手指被拉开的瞬间，谢宁如坠冰窖。 　　他苍白着脸睁开眼，段绫的面容忽地在眼前放大，堵住他的嘴巴，撬开了唇舌。 　　自己的手被牵引着滑到自己身下，震动的手机不止何时熄灭了，后面有没有响起，蒸腾的情欲席卷，他也无暇再去听。 　　“但没你重要，你喜欢自己弄？” 　　继续之前的试探，段绫想出个办法。 　　…… 　　第二天，A大西区的咖啡店，靠窗的几个女生在很隐晦地对着咖啡店角落拍照。 　　谢宁灵魂出窍般趴在桌上，对面的魏双南对着手提电脑噼里啪啦，时不时会注意他一眼。 　　“今天怎么不急着回去了。” 　　谢宁声音细若游丝：“没脸。” 　　听不懂他说什么，魏双南敲了会儿电脑，说：“月底段家有接风宴，你参加么？” 　　“接风宴？”谢宁抬起头：“为什么月底才办？” 　　现在是二十号，也就是说还有十天左右。 　　“段绫说要休息一个月，所以拖到了月底吧。”魏双南合上电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他还没跟你说么？” 　　“没。”联想起上次的圣诞节，谢宁闷闷道：“估计又不想让我参加吧。” 　　魏双南顿了顿，放下杯子：“段伯父的事情走露了一点风声，这次接风宴会来很多人，个个都想趁这时候分一杯羹，他不想让你卷进去是对的。” 　　谢宁看过原书，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勉强算一个暴发户，帮不上忙也不想添乱。 　　“我知道，我不会去的。”他搅拌起眼前的咖啡，视线随着上方的奶沫闪烁。 　　到时候恐怕又是个男配齐聚一堂的场景，原书里的时间线，那次接风宴，可比圣诞节还要热闹。 　　不止主角高中时期的诸多男配，还有几个步入社会了，自愿担当金手指的新候选，国外认识的游陶和他的老板秦铭扬应该也会参加吧。 　　魏双南默默看着他，一直以来清冷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回来，为什么你状况反而更糟了？” 　　重新将电脑打开，在某个文件夹翻出许久没更新的打地鼠，魏双南转过电脑朝他示意。 　　“要玩么？” 　　谢宁看着初始界面乱跑的凶地鼠，还有后面探头探脑的男配地鼠，摇了摇头。 　　魏双南皱起眉，脸上闪过淡淡的讶异，不过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对症下药才有用，既然根源不在这里，就只能换种通用办法了。 　　“别把事情藏在心里，会出问题。” 　　认真想了想，魏双南提议道：“要不要去哪里放松发泄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暴躁绫哥即将上线。 第102章 夜店初体验 　　去哪放松一下？ 　　生活三点一线, 没有怎么疯玩过的谢宁陷入了茫然。 　　他想起了之前和南高学生去过的游戏厅，那里是挺欢乐的, 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比学习更能让人分心。 　　“魏神，我看起来真的很糟吗？” 　　魏双南点头：“写在脸上。” 　　谢宁一口喝光了咖啡。 　　“我也觉得我有毛病。”他怔愣对着空了的咖啡杯，声音很轻：“很久前就觉得了。” 　　既然魏双南能看出来, 不知道现在的段绫能不能看出来。 　　结合他最近偶尔看着自己思量的神情，谢宁猜测他八成有所察觉，毕竟段绫那么聪明。 　　这样下去不行，肯定会和以前一样，再一次被嫌弃。 　　回家之后, 谢宁翻翻找找，从抽屉里找出了之前孟期久给的幸运币。 　　小小的硬币被放在钻石糖盒里保管着, 几天过去了, 沾上了清新的糖果味。 　　谢宁将幸运币攥在手心，心里有了打算。 　　他要选个日子去好好玩玩！放松一下！ 　　…… 　　日子敲定的很容易，就在九月底，段绫的接风宴, 正赶上周末，也正赶上室友高成漾的生日。 　　回国一个月, 段绫好像越来越懒, 最近电话都不怎么愿意接了，倒是闲来无事，把他的课本翻了一遍, 兴致来了，还会抓着他强迫灌输后面没讲到的内容。 　　日子平静的不可思议，月末那天的早上，段绫伸了个懒腰，在他洗漱时从后抱住了他。 　　“我今天回去一趟，晚上不一定赶回来。” 　　谢宁\'哦\'了一声，继续刷牙。 　　段绫皱眉：“你不问我去哪？” 　　谢宁心道是因为早知道，为了避免更多麻烦，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配合。 　　就是配合的有点敷衍。 　　“那你去哪？” 　　段绫冷下脸，突然没了心情，不止心情变差，压抑许久的火气有冒头的趋势。 　　前半个月谢宁还缠人的紧，现在可能是重逢的新鲜感过了，又有点沉迷学习的架势。 　　不爽到想咬人，段绫忍着说：“回家。” 　　“接风宴？”谢宁顺势\'猜测\'，咕噜噜漱了口：“你去吧。” 　　没等段绫说话，他对着镜子问：“游陶会去吗？能不能帮我要张签名？” 　　段绫惊异道：“你喜欢他？” 　　“我看过他演的偶像剧。”还是特意找来看的，谢宁说：“游陶现在真的很火。” 　　“你喜欢他？”段绫又问了遍。 　　说喜欢有点奇怪，但这些个男配里，游陶算是他比较感兴趣的，是个很有个性的男配。 　　…如果不是情敌，他说不定真会成游陶的路人粉。 　　想到之前打发时间时某个综艺上的小片段，谢宁忍俊不禁。 　　“算是吧，他很有趣。” 　　“他有个几把趣。” 　　没答应也没拒绝，段绫黑着脸就往外走。 　　谢宁边擦嘴边嘱咐：“你别忘了说是帮我要的！” 　　虽然人不在宴会上，他也得有点存在感吧。 　　当天早上，段绫是摔门走的，走得骂骂咧咧，不像是去参加接风宴，倒像是去寻仇。 　　依照游陶打来电话的频率以及段绫的态度，想来段绫也是觉得对方有趣的，为什么突然生气，他当天才被告知接风宴，还没被邀请，都没生气。 　　对着门口傻站一会儿，谢宁回房间换了身休闲装。 　　在家里磨磨蹭蹭到下午，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找个日子把宿舍的东西搬过来，又担心搬过来后，段绫开始忙起来。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还不如回宿舍住，穿越之后，大概是因为身边总有人陪着，他反而有些不适应独居生活。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临出门前，谢宁顺手戴上了棒球帽。 　　周末，段绫不在，远离剧情，无所事事，简直是出去放松发泄的最佳时机！ 　　没忘拿着孟期久给的幸运币，他一个人去了之前的游戏厅。 　　高成漾等人订的时间是六点，在附近餐厅的包厢，谢宁特意提前一个小时去玩，也不清楚算不算魏双南口中的放松发泄。 　　游戏厅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他形影单只的倒也不算异类。 　　随便玩过几个上次印象深刻的游戏，谢宁拿着游戏币，犹豫在老虎机跟前。 　　最后抱着实验的想法，做贼一样紧张兮兮玩了一把，当赢到的游戏币吐出来时，他左右看了看，都有点不敢去拿。 　　占便宜问心有愧，就算想玩的都玩过了，临出游戏厅前，他还是像散财童子一样硬是将游戏币全输给了游戏厅。 　　中途出现了个小插曲，一个人愣头愣脑地晃悠时，一伙高中生嬉笑打闹地经过，不小心撞掉了他手里端着游戏币的盒子，硬币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对，对不起！”那几个高中生吓了一跳，赶忙道歉。 　　早听说这种场所不好惹的人很多，但在瞧见谢宁一个人，衣着打扮也不像小流氓后，立刻没那么怕了。 　　愣愣看着满地的游戏币，谢宁大脑有点短路。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幸运币也在其中，忙不迭低头寻找起来。 　　一地的游戏币，捡起来太麻烦，几人互相打了个眼色，道歉之后就想直接走了。 　　为首的，撞到谢宁的男生刚迈开步子，就被半跪在地的谢宁抓住了手腕。 　　“你不帮我捡么？” 　　其他人他管不着，但这个罪魁祸首总不能跑的。 　　那男生本来挺尴尬的，在年轻气盛的青春期，被勒令做什么是件很丢脸的事，尤其当着同学的面。 　　他正想甩手推脱自己有事，看见谢宁的脸，舌头就打了结。 　　“我，我当然帮，我捡那边的！” 　　领头人安安分分蹲下帮忙，其他几人便也自发收集起来，等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幸运币，谢宁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比预定时间整整晚了半个小时，他才到达高成漾订的餐厅，来时发现三人还在等他，心里更愧疚了。 　　“你怎么出汗了？”闻笑惊讶看着他问：“堵车吗？” 　　“不是，抱歉。” 　　撒谎不可取，谢宁简单将前因后果解释一遍，又对着高成漾道了次歉。 　　高成漾摆手：“小事小事，这才六点半，平时咱们在寝室，哪天不是七点多钟才吃饭。” 　　将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他，谢宁摘下帽子，打算等下偷偷把单也买了。 　　“话说谢宁，你这学期不住宿舍啦？” 　　“住，过两天就回去。” 　　闻笑雀跃道：“终于！这一个月可想死我了！对了，你去游戏厅干嘛？” 　　他看起来貌似真的和游戏厅不沾边，刚才说起时，几人就是一脸惊异。 　　谢宁斟酌语言解释：“朋友说，我应该出去玩玩，放松一下。” 　　话一落地，他瞥了眼默不作声的曲翔，补充道：“…不然学习都学傻了。” 　　“因为学习放松啊。”闻笑深以为然地点头：“那你是应该放松放松，哪有大一就天天泡图书馆的。” 　　两人聊天时，一旁的寿星高成漾眼珠亮了。 　　“谢宁，你想放松压力？” 　　闻笑看向他：“怎么着，高少爷有好点子？” 　　难得的周末赶上生日，光吃一顿饭好像差点意思，高成漾是个小富二代，吃过饭后和其他朋友还有一场。 　　“有个地方，等下我去蓝河见朋友，你们要一起么，有人买单。” 　　说着话，他看了眼手表：“寝室十一点关门，不过明天放假，要是来不及，就上我家通宵，今天生日，老爸老妈不管我。” 　　原本是说今天出来放松压力的，但在游戏厅好像并没有达成目的，听高成漾这么说，谢宁感兴趣地接道：“蓝河？那是什么地方？” 　　“A市有名的夜场啊！你没听过？”闻笑惊得下巴都掉了，看谢宁像在看个异类。 　　不过他转念一想谢宁平时的作风，也就释然了。 　　“就是那种热闹的酒吧，很多大学生常去，也没什么，倒是挺能放松压力的。” 　　高成漾看着谢宁，眼底压抑多时的心情几欲破土而出。 　　“对，其实也没什么，要不要去试试？” 　　“……” 　　谢宁犹豫了。 　　调整不好心态，明天开始，段绫忙起来，他肯定情况更糟，今天已经颇有点情急乱投医的意思。 　　口袋里的手指不断翻弄着幸运币，想来想去，就当增加见识了，他又不是主角，身边没有那么多狗血剧情围绕。 　　而且段绫今天不回来，他回家也是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 　　看向殷切望着他高成漾和闻笑，谢宁点头：“好，那我去试试。” 　　…… 　　九点多钟，正是缤纷夜生活的开端。 　　谢宁是第一次迈进这种场合，和第一次迈进游戏厅一样，看什么都充满了新奇。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灯光暧昧幽暗，四周蒸腾着稀薄古怪的雾气，不知道有没有混杂类似兴奋剂的东西在其中，但不管有没有，都被各异芬芳的香水味掩盖了。 　　偌大的酒吧里分为好几个区域，一具具身体在舞池间性感的律动，高成漾的朋友圈是一群有钱的小富二代，出来玩都会订最好的位置，跟着他穿过人群，与一个小姐姐错身时，谢宁突然被对方暧昧的挑了挑下巴，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们还是走吧，这里好吵。”他抓着闻笑说，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至今还没消退。 　　然而天生爱热闹的闻笑这会儿已经嗨了，不但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还在扯着嗓门科普。 　　“蓝河不光设备场地一级棒，还有个超一流的DJ，听说也是附近大学的学生！” 　　谢宁根本不知道什么是DJ，只能一脸迷茫地捂着单边耳朵朝他摇头。 　　“你不知道？对了我忘了！” 　　眼看着就到高成漾朋友所在的卡座了，闻笑想了想，说了件他听来印象最深的八卦。 　　“听说那家伙边打碟边背元素周期表，高考完还他妈编了首曲子，你就说牛逼不牛逼！” 第103章 我在等你 　　预订的卡座上坐着三个陌生青年, 都是一身时尚的打扮，造型清爽又不失别致, 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有品位。 　　看见高成漾带人来, 三人有些惊讶，但还不算尴尬，富二代虽然有钱, 却也不至于瞧不起A大的学生。 　　对于陌生人，好奇心促使下总会多瞧几眼，而这几眼里，又会挑最抢眼的瞧。 　　谢宁在高成漾的示意下做到他身边，因为鼻间的烟味, 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 　　和陌生人点头示意，他转向关系更熟一些的闻笑：“这里一般怎么放松？” 　　闻笑被问住了：“额, 就尽情摇摆, 或者看看热闹玩玩游戏啥的。” 　　知道谢宁有男朋友，所以闻笑把最后的撩撩骚憋了回去。 　　找了半天硬币，再加上平常睡得很早，谢宁已经有些累了。 　　他转向酒吧中央区域, 那里热闹多一点，想着看别人发泄似的乱晃说不定真能感同身受, 所以便专心致志地瞧了起来。 　　在他没注意时, 高成漾给几人倒上酒。 　　酒吧里乱得什么都听不见，寿星高成漾站起来，示意大家一起喝一杯, 谢宁头一次主动拉了他一把，抱歉地凑近说：“我不会喝酒，酒量不行。” 　　小小的气流擦过耳朵，高成漾手一抖，杯子里的酒水洒出几滴。 　　“等下。” 　　他给谢宁换了个杯子，将某个朋友眼前的酒水拿来倒上，而后才伏到他耳边说：“那喝这个吧，跟果汁气泡水没差别。” 　　谢宁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确定就是果汁后，才和几人碰了杯。 　　几个陌生人聚在一起，拉近关系的最好办法就是玩游戏，本着来放松的心态，他参与了两把，之后就说什么都不玩了。 　　手气很差，和当初在度假山庄一样总是输，输了就喝果汁，几杯果汁下肚，谢宁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脑袋变得晕乎乎的。 　　也就是这时，闻笑跟他说：“吵得我脑壳发晕，我去趟厕所。” 　　谢宁犹如抓住了救星：“我也去！” 　　他不是想上厕所，是想洗把脸，习惯图书馆的人来这种地方，真的是头晕目眩。 　　他都后悔来这里了，还不如游戏厅放松。 　　站起身时，高成漾拉住了他，最近谢宁不太喜欢和人肢体接触，下意识挥手甩开了。 　　甩完才发觉这样有些尴尬，高成漾和他的朋友错愕瞧着他，谢宁佯装淡定地指向外面，示意自己去厕所。 　　洗过脸，大脑还是昏昏沉沉的，镜子里的人影看不真切，谢宁感觉状态好像不太对。 　　他打算和闻笑打声招呼就回去了，彻底宣告今日的放松失败，刚走出厕所，便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自前走过。 　　旁边的人拿手机在说什么，孟期久笑着朝那人摇头婉拒，而后从口袋里拿出颗钻石糖，先塞进嘴里，才带上帽子和口罩直奔舞台。 　　刚出来的闻笑看到这一幕欢呼道：“哦吼！门捷列夫今天真来了！lucky！” 　　“噗。” 　　脑袋一晕乎，笑点也会变低。 　　“门捷列夫？”竟然是孟期久。 　　谢宁晃了晃头，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幸运币，这个还是还给他比较好。 　　那次尴尬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不光要还给他，还得好好道个歉。 　　临时改变离开的计划，他问闻笑：“闻笑，孟…嗯，门捷列夫，大概什么时候下来啊。” 　　“下舞台？”闻笑看了眼时间：“他们dj是轮班，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吧，说不准。” 　　“那我不回去了。”谢宁指了指距离舞台不远处的吧台：“我在那里等，你去和他们玩吧。” 　　“等？你等什么？” 　　“门捷列夫。”谢宁又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我等他一下。” 　　闻笑看着他绯红的脸颊，疑惑地挠头，心想冰锐那种果汁鸡尾酒饮料应该不至于喝醉吧，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不过虽然神经粗，他也看出了高成漾和那三个人刚才游戏时对谢宁若有似无的关注，所以没有勉强。 　　“那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去拿手机，马上来陪你。”闻笑说。 　　谢宁很乖地点了下头。 　　步伐漂浮地走到吧台坐下，谢宁看向舞台打碟的人，从来不知道孟期久在这里工作。 　　说什么是朋友，其实互相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将孟期久看做主角的死对头，不想惹麻烦，他也没试图了解过。 　　…他这个人好像真的很糟。 　　谢宁靠着吧台，远远看向舞台上专注工作的孟期久，突然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像。 　　虽然说身世经历有些相似，但相比他，孟期久一直是有目标，很坚定的在生活。 　　受人欢迎，坚韧不屈，善解人意却又个性十足，在这么忙碌的日常里，甚至能只靠一年考上大学。 　　边打碟边背周期表，听起来很有趣，细细去想，才会品出个中心酸。 　　比起孟期久，他简直幸运太多了。 　　穿越之后，虽然一堆麻烦事，但身边一直有谢老爹，有段绫。 　　至于穿越之前，虽然只有自己，但没有需要照顾的妹妹，只是孤单了点，却不会特别辛苦。 　　视野变得越发朦胧，耳边的音乐声像是被放大一倍，搅乱了他的思绪。 　　谢宁朝吧台的调酒师摆手：“麻烦给我杯水好吗？” 　　“加冰吗？” 　　谢宁摇头。 　　“柠檬片？” 　　谢宁还是摇头，煞有介事地说：“不要乱加东西，我朋友在。” 　　调酒师让他给逗笑了，边给其他人调酒，边走近搭话：“你明明一个人，哪来的朋友？” 　　“…胡说。” 　　谢宁看着他手里宛如变戏法一样的动作，看得直眼花：“我有朋友，还有男朋友，会打人那种。” 　　调酒师乐不可支，从业多年，难得生出逗弄的心思：“在哪？” 　　段绫不在，去和男配修罗场了，说起朋友，谢宁想了想，指向舞台。 　　“门捷列夫。” 　　在他指向舞台的同时，孟期久正随着音乐律动，专业调试着动感澎湃的音浪。 　　若有所感般，他目光泛泛扫视下方，扫过吧台时，手下动作突然一乱。 　　吱———的一声，室内响起刺耳的杂音。 　　明显的舞台事故，舞池里因此定格一瞬，接下来，在一阵花里胡哨的调试下，杂音竟然成了段高潮开端，被融入进了音乐里。 　　“吓我一跳…” 　　不懂音乐，单纯被吓一跳的谢宁转回头，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催促：“我的水呢。” 　　忙活完一旁的客人，调酒师过来专心应对他。 　　狩猎般的眼神从上到下滑过，调酒师媚声问：“你一个人来的。” 　　酒劲儿随着时间发挥作用，眼睛开始下意识捕捉鲜明的颜色。 　　谢宁端着他递来的水小口喝着，边喝边往他手上瞄：“…你，你在做什么？” 　　“调酒，龙舌兰日出。” 　　“…很漂亮。” 　　“酒精度数很低，要试试吗？”他说：“算了，当我请你，放心，我是正经调酒师，不会乱放东西的。” 　　“像太阳一样。”谢宁喃喃道。 　　直到这会儿谢宁才发现，闻笑他们说的没错，这里的确能够发泄放松。 　　比如现在，他明明没喝酒，身体却轻飘飘的，郁结的大脑变得简单快乐，一次只能放下一件事。 　　谢宁盯着眼前漂亮的液体，太阳是什么味道？段绫身上那种？ 　　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而后皱起眉。 　　“假的，是橙汁。” 　　“主要成分就是橙汁啊。” 　　调酒师噗嗤又笑了，正想继续搭话，视线突然扫见什么，尴尬的咳了声。 　　“这么快换班了？” 　　既然是橙汁，因为口干舌燥，谢宁灌进了半杯，还没喝完，手里的酒杯就被人夺走了。 　　孟期久拿到鼻子下闻了闻，森然的脸色稍稍好转。 　　“他喝别的了么？” 　　“…没。”调酒师咋舌，不可思议地在两人身上打转：“你们还真是朋友啊！” 　　回想起方才谢宁的话，他成功误会：“还他妈是男朋友？！我艹！” 　　孟期久以为他抽风：“瞎说什么？” 　　“他说的啊，你是他男朋友，可以啊期久，难怪老板约你你都不卖身！” 　　说着话，调酒师有些遗憾地看向谢宁，好不容易碰上个感兴趣的，结果还招不起。 　　“这种宝贝还不好好藏着，敢让他来这，还喝蒙了。”他夸张地四下示意：“你看看多少人盯着呢，要不是我是正经调酒师，刚才都放…” 　　孟期久冷冷横过眼：“你要是放了东西，我就给你灌十倍，扒光了扔到后巷。” 　　“…我真没放！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 　　酒吧灯光阴暗而缭乱，混杂着朦胧的烟雾，很难细致分出一个人的五官。 　　谢宁不满转头，视线里出现帽子的轮廓后，他就一直傻在原处发愣。 　　孟期久找来酒保，正在追问谢宁到店后的情况，身形忽地僵硬。 　　谢宁跳下高脚凳，从后抱住了他。 　　调酒师见状，酸的挤眉弄眼。 　　“…帮我请假。”孟期久表情复杂，回身扶住谢宁的肩膀说：“谢宁，你醉了，先跟我去外面。” 　　谢宁听不清，他半仰起头，有些困惑地盯着孟期久瞧。 　　距离很近，认识这么久，头一次离得这么近。 　　孟期久做了个深呼吸，两只手像是脱离了关节，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时，去厕所的曲翔路过，讶然道：“谢宁？” 　　孟期久倏地转过头，发现对方就是个普通大学生后，放心问：“你是他朋友？” 　　曲翔点头：“室友，我们一起来的，你…？” 　　“我是他邻居，他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怕他不信，孟期久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没骗你，这个压你，等明天让谢宁还我。” 　　曲翔接过身份证和眼前的人对比。 　　“没关系，你送他回去吧。” 　　递回身份证，曲翔扫过面颊绯红，神志不清的谢宁，意味不明的笑笑。 　　“我知道你，小酒窝，放心吧，我去和朋友解释。” 　　对方这么没有警惕心实属意料之外，不过孟期久没时间多想，当务之急，是先把谢宁带出去。 　　酒吧门口处流连着一群或抽烟或透风的青年男女，将人扶到安静的角落，孟期久问：“你手机呢？” 　　谢宁坐在长凳上，迷茫看着他。 　　“……” 　　孟期久有谢老爹的电话号码，他知道谢老爹最近不在A市，谢宁这个状态，告诉他也无济于事，只会平添担忧。 　　“你带钥匙了吗？我送你回家。” 　　一阵伴随着呕吐感的眩晕，谢宁双臂撑着大腿，痛苦的俯身扶住额头。 　　孟期久心里一紧，忧心忡忡地半跪下身。 　　“不舒服？”他懊恼四望，出来时忘记拿水了。 　　他拿出手机，想让人送来一瓶：“没事，想吐就吐，别忍着，等下我…” 　　剩下的话没完，谢宁迟钝抬头，就这眼下姿势环住了他的脖子。 　　“…段绫，你别晃了！” 　　又是一阵难受反应，他垂下沉重的脑袋，搭在孟期久肩膀上。 　　“晃得我头好晕…” 　　孟期久宛若一尊半跪在地的石膏，从头到脚冰冷而僵硬。 　　半晌之后，他艰涩道：“…我不是段绫。” 　　“那你是谁？”谢宁傻笑，撒娇似的蹭了蹭脸：“段绫，你变回以前吧…你现在确实人设崩了…” 　　孟期久轻声重复：“我不是他。” 　　他试图将谢宁扶起来，可刚有动作，环住他的手蓦地紧了紧。 　　“别动，就一会儿。”谢宁阖上眼睛呢喃：“段绫，我好累…” 　　“为什么累？” 　　“因为你…因为你跑的太快…都不等我。” 　　孟期久垂下眼：“我一直在等你。” 　　“骗人，你没等。” 　　“我不是段绫。”压住沸腾起伏的情绪，孟期久柔声说：“累了的话，我送你回家。” 　　“…嗯？” 　　这次谢宁总算听清楚了一点，挂在他身上的两条手臂一松，挣扎着想退开。 　　因为这一个动作，一动不动的人突然有了动作，反射性地想留住。 　　身体被反抱住，紧到谢宁有些疼，他微微睁开眼睛，视野里依旧一片朦胧。 　　室外没有乱七八糟的味道，空气很新鲜，麻醉的嗅觉没有段绫的味道，反而有一抹淡淡的，钻石糖的味道。 　　很熟悉。 　　谢宁糯糯问：“你是谁…？” 　　他记得段绫不爱吃甜食，从来没见他吃过钻石糖，就算桌上放了一大堆。 　　“孟期久。” 　　“…孟期久。”他若有所思地呢喃，眼眶渐渐染红，盈出一汪水光：“我想起来了，我在等他。” 　　孟期久一顿，喉咙发紧，声音里浮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希冀。 　　“为什么等他？” 　　“因为…要道歉…” 　　谢宁放下手臂，水珠顺着脸颊滚落。 　　“对不起。” 　　…… 　　段家晚宴，富丽堂皇的大厅内觥筹交错。 　　今天的宴会很重要，持续到这个时间还没落幕，是因为段天成身体不适，迟迟没有露面，最重要的事情至今没有宣布。 　　卧室里，查看过段天成的情况，庄听澜点头，示意可以准备露面了。 　　闻言，段绫最先离开卧室，卧室里忙碌准备起来，庄听澜随后走出，公事公办地和段绫详细说明情况。 　　朝楼下的大厅望了眼，他问：“谢宁没来？” 　　段绫转向他，眼底揉杂着警觉和警告。 　　庄听澜扶了下眼镜：“如果他需要心理疏导，让他来找我，你来也行。” 　　段绫紧缩起眉目，正想说话，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谢宁的名字亮在屏幕，段绫表情缓和少许，边朝楼梯走，边接通了电话。 　　“喂。”孟期久说：“蓝河，来接人。” 　　脚步骤停，握着手机的手指倏地收紧。 　　电话那头，孟期久语气平静：“半个小时，你不来，我就带走了。” 第104章 只有你 　　九月的夜晚, 晚风还是温热的。 　　有些人喝醉了，不到第二天早上就不会醒酒。 　　段绫赶到时, 长椅上只坐着一个人, 谢宁趴在自己的膝盖上，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只露出了后脑勺。 　　孟期久指间亮着火星, 因为在吸烟，站的离长凳稍远。 　　看到段绫，他扯动嘴角，无奈道：“还真早。” 　　他们也有将近两年没见了，中学时身上的锋芒收敛, 打过那么多场架，如今碰面, 情绪却都很平静。 　　接触的人越多, 反而会懂得欣赏对方身上的某些特性，但看不顺眼就是不顺眼。 　　段绫走到长椅前，面色阴沉如水：“你带他来的？” 　　“嗤。”孟期久掐灭烟头，反问：“你们真在交往？” 　　配合那质疑的眼神,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段绫却没有生气。 　　情绪到达某个程度, 他就是这样冷静, 孟期久清楚，所以无趣地耸了耸肩。 　　“谁带他来的？” 　　“几个A大学生。”孟期久看向像是睡着了的谢宁：“重点不该是他为什么来么。” 　　段绫皱眉：“没人怂恿，他怎么会来。” 　　孟期久一时失言, 诡异打量起他。 　　“…难怪他说累。” 　　众星捧月的天才，习惯凡事比旁人快行一步，根本就没有等人跟上的概念，自傲都刻在骨子里了。 　　这两个人根本不合适。 　　理智的弦崩到极限，段绫忍不住骂道：“你他妈有话直说。” 　　“他喜欢，我有什么好说的。” 　　孟期久看着谢宁，眼神恍惚了一瞬，而后自嘲笑笑：“二十五分钟，还不错，他不舒服，带回去休息吧，我还要上班。” 　　转身走向蓝河酒吧，刚迈出几步，孟期久又‘哦’地一声转头说：“等下别忘了给他吃点解酒药，多喝些水。” 　　“滚！” 　　孟期久扫了眼似要转醒的谢宁，没有再计较，转身走了。 　　这次他没有再回头。 　　段绫死盯着孟期久的背影，戾气浓厚到喝醉酒的谢宁都打了个寒颤。 　　孟期久的语气比任何一次都让他不爽，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领地被侵犯，对方还颐指气使地发施号令一样。 　　段绫脸色铁青，如果这通电话不是孟期久打的，他就是被打的那一个。 　　姿势并不舒服，长椅也硬邦邦的，鼻间嗅到香味，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谢宁悠悠转醒，迷蒙抬起头。 　　一肚子的火对上那双眼睛，就像撞见了天敌，段绫吸气问：“能起来么？” 　　谢宁努力眨巴眼睛想看清来人。 　　“段绫…？”他醉醺醺地摇头：“你背我。” 　　“为什么来这？” 　　段绫原地没动，谢宁伸手抓住他的衣摆：“你背我行吗？” 　　可能是酒精麻醉了神志，等了几秒，段绫正要蹲下身，他却先脾气上头，甩开手说：“算了，我自己走。” 　　“你走个屁！”段绫骂道。 　　谢宁被骂的一愣，双眸亮起，抬起手臂说：“那你背我。” 　　“……” 　　段绫压抑着脾气，先将人扯起来，而后直接背到背上。 　　西装的材质有些滑，谢宁抱紧他的脖子：“我快掉了。” 　　“掉了就自己走。” 　　谢宁挣扎着往上爬：“…你怎么这样。” 　　这样也挺好，他昏昏沉沉的想，对谁都凶巴巴的，就没人敢凑近了。 　　平时这种话，谢宁都是只在脑子里想的，但他喝醉时只能想一件事，现在想的都是怎么不掉下去，这句话便从另一条通道，也就是嘴巴里脱口而出。 　　段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谢宁焦急道：“段绫…我要掉了。” 　　“……” 　　距离李磊停车的位置还有一小段距离，段绫稍作犹豫，将人放下，脱下外衣给他披上，又再度把他背了起来。 　　这次果然不往下滑了，谢宁满足地躺在他肩上。 　　“你想让我凶一点？”段绫换了个问法。 　　“也不要太凶…”谢宁嗅着味道说：“对别人凶一点，对我不要太凶。” 　　怒意到了可控范围内，但还不算释然，段绫往上颠了颠人，没有接话。 　　他不说话，难受又睡不着的谢宁反而打开了话匣子，像每个醉鬼一样开始絮絮叨叨。 　　“段绫。” 　　他故作神秘地凑到段绫耳边，湿润的嘴唇擦过耳垂，段绫呼吸凝滞一瞬。 　　“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段绫有些漫不经心：“嗯？” 　　“其实…其实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想去医院看脑子，还是回去睡觉？” 　　“真的！”看他不信，谢宁有些激动的朝前蹭，根本没有自己正在别人背上的认知：“真的不是！” 　　“别乱动！”段绫低喝一声：“那你怎么来的，胆肥了去酒吧，还非他妈让人背！” 　　谢宁嘟哝的声音渐小，心虚地抱紧他。 　　“我不记得了…反正没分手…”说到这，他趴在他肩膀上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段绫，到底谁是官配啊？” 　　“嗯？” 　　“你以后会喜欢上谁啊？” 　　段绫火气快压不住了，一年半好不容易练出的素质一晚上就要功亏一篑。 　　喝醉了，心里自言自语的东西都走错了通道，明明神志不清，谢宁还在煞有介事的沉吟：“书里是有结局的，我没看完，但你最后肯定和谁在一起了，该，该不会是顾子真吧…” 　　他担忧地抱紧段绫：“你别喜欢他，他是个坏东西。” 　　段绫听着他一个人唱独角戏，还唱的挺是那么回事的，气极反笑：“我喜欢他，那你呢？” 　　谢宁埋着脸，很久才说话。 　　“我是个炮灰，配不上你。” 　　段绫表情转冷，有意将他的胡言乱语听完。 　　“你觉得谁配得上？” 　　饶是这种状态，谢宁也排斥去想这个问题，他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努力去回忆今天的事情。 　　“对了，孟期久呢…” 　　段绫声音寒了八度：“再提他的名字，我就把你扔江里。” 　　人是醉的，但危机感却与生俱来。 　　谢宁不说话了。 　　没走几步，段绫忽然感觉脖颈处一阵湿润，他倏地停下脚步，僵硬转头。 　　“段绫…” 　　浓重的哭腔响起，不知道是积攒了多久的情绪。 　　“我在努力了，你别扔下我。” 　　…… 　　半夜十一点，回家后，把人安顿好，段绫坐在沙发的客厅上，将持续接到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挂断。 　　手指烦躁地在手机上滑动，最终，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接到电话，庄听澜并不意外，清冷的声线里甚至透着了然：“这么晚，有事？” 　　段绫问：“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关于谢宁？”庄听澜翻开桌上的记录册：“他很有意思。” 　　段绫没太多耐心：“少废话。” 　　“你们在一起，本来就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庄听澜笑笑，没有再惹怒他：“简单来说，是人生经历导致的性格不合。” 　　压抑了一整晚的怒火被庄听澜轻飘飘的一句话给点燃了。 　　情绪有了发泄口，纵使大脑清醒，段绫嘴上也不想再忍耐。 　　“艹！放你妈了个屁！” 　　“你自己清楚，不然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庄听澜没有生气，反而突然转到另一个话题：“你们做了吗？” 　　段绫一脸燥郁：“做什么？” 　　“上床。” 　　他有种被耍了感觉：“你真以为有顾夕飘，我就动不了你？” 　　“我没有那么想。” 　　庄听澜依旧平静，平静的询问问题：“所以你们做了吗？” 　　…… 　　第二天一早，谢宁头痛欲裂地睁开眼，摸起手机想看看时间，结果被屏幕上刷满的消息吓了一跳。 　　有室友在问他在哪，有谢老爹每晚的电话，更多的是何漫卷，魏双南等人，最让他诧异的，还有几个没标注，但语气很像男配的信息。 　　怎么回事？这都在说什么？ 　　记忆因为酒精断了片，只能回忆起零散的片段，但不妨碍他把信息看完后，猜出个大概。 　　昨天是段绫的接风宴，他和室友去酒吧放松，结果喝多了？ 　　因为段绫中途离席，段家没能趁这个机会对外宣布继承人，是因为他…耽误了？ 　　脑袋疼到炸裂，谢宁想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说不准是在做梦。 　　刚从出卧室，他便呆在了门边。 　　客厅里，段绫靠在沙发上，精致的眉目沉着肃然，像是在思索什么严峻问题，很少见他露出这么困扰的表情。 　　谢宁第一反应，就是段家的事。 　　是因为他不仔细，酒量太差，才导致段家的大事被耽误了。 　　宿醉的第二天，头疼到冷汗津津，脸色苍白到虚弱，谢宁打从心底生出一种顿悟。 　　果然会这样，他不但追不上段绫，还会给他拖后腿。 　　按照原书的发展轨迹，段绫只需要保护自己就好了，他那么厉害，几乎没吃过亏，也将原书逆袭成了爽文，可如今他这么一掺和，段绫还要分出精力来保护他。 　　拖后腿是迟早的事，谢宁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但这也太快了吧。 　　听到动静，段绫转向他，昳丽的五官有些微妙。 　　“过来。” 　　…怎么态度这么平静？ 　　谢宁有点茫然，但还是走了过去。 　　因为没有多少记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别的蠢事，表情怯怯的，站在他跟前，活像是罚站。 　　段绫被他这副模样给逗笑了。 　　“现在知道怕了？” 　　想象不出情况如何，谢宁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你昨晚的接风宴…” 　　“搞砸了。”段绫一脸轻描淡写：“头还疼么？” 　　“……”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从来没有哪次，谢宁这么希望时光倒流，那他昨天绝对不会踏出家门一步！ 　　即便道歉于事无补，他还是连忙道歉。 　　“对不起…” 　　段绫一晚上都没睡，此刻，他看着谢宁忐忑不安的样子，看着他涣散无神的眼眸，不禁想起昨晚庄听澜的话。 　　胸口处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翻滚的火焰燃烧到咽喉，他张开嘴，话音没有流露出一点火星。 　　“为什么道歉？”段绫看向他颤动的眼睫：“昨天为什么去酒吧？” 　　身侧的手紧攥着睡衣的衣角，谢宁咬的嘴唇泛白。 　　沉默许久，他像是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 　　“我，我耽误你的家事了。”谢宁眼眶微红：“我就是想放松一下，去那里是意外，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 　　段绫表情扭曲了一瞬。 　　一个不察，忍耐神经泄力，他将人扯进怀里，动作称得上粗暴，。 　　“那他妈都是十拿九稳的东西，最后肯定都是我的，你怕什么？！”段绫有些无奈，揽紧他纤细的身体，头一回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有你是意外，是个不吭声的变数。” 　　“谢宁，我最想要的，只有你。” 第105章 奇奇怪怪 　　昨晚喝醉回来, 现在身上却清清爽爽的，还换上了睡衣, 想来是被洁癖按着洗过了澡。 　　不知道是酒精劲没过, 还是段绫身上的香味太上头，谢宁大脑晕乎乎的，连带着耳鸣。 　　“…你再说一遍。” 　　段绫将人抱紧, 紧的恨不得揉进身体里。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纵使刻意忽略，这一年半里，谢宁的生活轨迹，接触的人, 发生的变化，还是一个接一个跳到眼前。 　　他应该把人带走的, 不然如今就不会这么耿耿于怀, 也不至于像庄听澜所说的，什么见鬼的心理问题。 　　想到这，段绫狠咬了下牙，回国之后温驯的假面被撕去, 既然谢宁希望他凶一点，他当然乐得如其所愿。 　　“谢宁, 这一年半我他妈没一天空闲！”他扶着肩膀将人推开, 越想越窝火，手指捏上谢宁那总是很无辜的脸质问：“你觉得是为了谁？” 　　天知道那一句‘我好想你’的杀伤力有多大，他甚至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却担心回国后对上这张脸就会认输，一年的认真前功尽弃，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天才的大脑总是被迫很冷静，能冷静分析出距离目标最近的道路，他很厌恶自己这种冷静，在飞机起飞前，撕掉了机票。 　　谢宁眨巴着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段绫有些慌乱，以为是自己捏疼了，赶紧松了力道。 　　“你先再说一遍刚刚的。” 　　“……” 　　段绫气得想撬开他的脑袋，心里却默认了庄听澜的话。 　　“我只想要你。” 　　“我不像你那么厉害，还会拖后腿，还，还缠人。”谢宁边哭边说，恨不得把憋了好久的话一股脑说出来：“而且我大学还没毕业，你都快当霸道总裁了…” 　　说着说着，他更想哭了，这什么逆天的主角金手指，让人怎么活！ 　　他嘴里不是第一次冒出这种诡异的形容词，段绫听得眼角直抽，抬手抹掉他的眼泪：“你都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般男的要是这么哭唧唧的，他肯定烦得把人揍一顿，以前何漫卷边抹眼泪边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被二次伤害过多少次。 　　无奈将人按到腿上，段绫调出独一份的耐心，不止耐心，还有思索一晚后，想出的治疗方案。 　　“你很努力了，我知道。”段绫看着他，眼里只有他：“但我已经努力过了，以后只想享受成果。” 　　他眼神凶狠，连威带呵地说：“你敢扔下我试试。” 　　谢宁有种被对方抽丝剥茧，看透了的感觉，被吻住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 　　但后面段绫说的话让他瞬间回神。 　　“周一搬过来住吧，和我一起。” 　　…… 　　【匿名爆料贴：小钻石真的只投资了一只股票吗？】 　　【勤劳的小蛐蛐：图有点糊，凑合着看吧，昨晚在蓝河拍的[图片][图片][图片]】 　　【嗷呜：糊的亲妈都认不出来，哪看得出是我们钻石。】 　　【勤劳的小蛐蛐：人看不清，反光的手表也看不清？】 　　【爪巴爪巴爪巴：卧槽！这男的谁啊！戴帽子不是大美人么？】 　　【勤劳的小蛐蛐：不是，是小酒窝。】 　　【A大地勤：…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说一个人有那么多只股票，本来就是件奇怪的事吧？】 　　【A大门面：抱了…所以小钻石和大美人分手了？我有机会了？】 　　【迟钝的蛙：艹了！没想酒窝是只反扑股，赔了赔了！】 　　【墙头草：酸死我了酸死我了，这是什么桃花运！小钻石开后宫呢？】 　　【酸涩柠檬：有大美人这种男朋友还出轨，是我太年轻还是谢宁太婊？】 　　新的周一，A大论坛上有了新的讨论话题。 　　蓝河夜店的照片在论坛上传的沸沸扬扬，不知是谁偷拍的，距离很远，勉强和看到谢宁被醉醺醺地被人扶出了酒吧，因为与小钻石平日青涩乖巧的人设大相径庭，引起了相当一部分吃瓜群众的关注与讨论。 　　主要吵架的点并不是乖学生去夜店，而是A大新一任清纯代表的小钻石，到底是不是个脚踩几条船的白莲花，以及之前倾家荡产买股票的人有没有希望逆袭翻盘。 　　谢宁当天有三节课，相当于免费供人围观议论了大半天。 　　但外人的眼光他一向不在在意，这几年被品头论足得都麻木了，周一一整天，明明处于话题旋涡，他却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翘起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下午的课上完，回寝路上，闻笑按捺不住好奇：“谢宁，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谢宁眉眼弯弯地问：“我有吗？” 　　“有，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你！”闻笑被他的笑脸晃得闪神，而后赶紧摇头恢复理智：“话说前天晚上你什么时候走的？我去吧台没找到你，记得差点报警。” 　　要不是曲翔说谢宁被朋友带走了，他们真要报警了。 　　高成漾在旁一脸抱歉：“不好意思，没想到你喝冰锐会醉，那天没事吧？” 　　“没事。”谢宁摆摆手，他也没想到自己酒量差成那样，想起来都丢人：“我…嗯，后来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几个室友皆是一愣，错愕过后，曲翔神情覆上阴霾，闻笑倒是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害，看来论坛又在胡诌，开局一张图，其余全靠编啊。” 　　曲翔问：“你男朋友不是段绫么？” 　　谢宁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最近两人关系很僵，出于礼貌，他还是点了下头。 　　“你们是不是分手了。”曲翔镜片后的眼神饶有深意：“带你走的不是他，是那个酒窝，分手也不用瞒我们。” 　　他的语气很奇怪，像是在冷嘲热讽地说：不用掩饰，被甩了就直说。 　　“我没分手。”谢宁神情转冷：“我也没义务和你解释。” 　　说话间，几人已经快走到宿舍楼下了，彼此间却没了刚才轻松的气氛。 　　闻笑有想打圆场的意思，但他看了论坛的照片，现在极度怀疑是曲翔发的，就怕一个不慎反而让矛盾爆发。 　　谢宁看了眼手机，说：“我等下要搬一下寝室。” 　　他这学期都没怎么回宿舍住过，前天说会回来，今天又改变了注意，三人并没有多意外。 　　高成漾欲言又止，视野捕捉到什么，一脸惊异地拉了旁边的闻笑一把。 　　宿舍楼下，段绫站在黑色轿车旁，带着一身休闲装都掩盖不住的贵气。 　　纵使之前有见过本人，但段绫那张脸，不管见过多少次，都能给人和第一次一样的冲击感。 　　看到等待的段绫，曲翔先直了眼，闻笑也有点走不动道了。 　　人的本质，有时候就是颜狗，高成漾刚鼓起一点的勇气在看到对手后，很没出息的瘪了。 　　闻笑指向不远处：“他…” 　　谢宁耳尖红红地解释：“…他来帮忙，不用特别在意。” 　　这怎么能不在意！闻笑简直想晃着谢宁的肩膀，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除此之外，他开始疯狂回忆今天有没有收拾宿舍。 　　三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表示让他在下面拖一拖，而后便蹭蹭跑进了宿舍楼，曲翔冲在最前面，看起来也是最紧张的一个。 　　“真的不用在意…”谢宁没能把话说完，几个室友已经没影了。 　　宿舍阳台里，没有课的学生听说楼下停了辆豪车，一直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当段绫下车后，眼睛尖的已经开始激动拍照了。 　　经由半个小时的宣传，现在谢宁视线稍微上移，就能透过窗户看到好几个脑袋在围观。 　　“502。” 　　段绫见他回来，和李磊吩咐一声，李磊就上楼去拿东西了。 　　宿舍需要拿的东西没有多少，主要就是一些书和衣服，昨天谢宁都打包好了，拿下来用不上几分钟。 　　谢宁小跑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 　　“不是回家了吗？家里忙完了？等下还回去吗？” 　　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这个，段绫表情有些别扭：“晚上再说。” 　　什么事还要到晚上再说，除了偶尔路过一些学生，这附近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谢宁本来站在路檐上，这样会显得他稍微高点，可是看不清段绫的表情，他跳到平地，探究看去，结果愣了愣。 　　段绫…怎么有点脸红？ 　　难道是今天太热了？ 　　头顶段家大少爷的身份，再加上数竞杯等传奇荣誉加成，再配上一张比明星还精致的外表，段绫来到释放天性的大学校园，引起了极大规模的围观。 　　一开始只是偷拍和讨论，渐渐的，竟然有人在阳台大喊表白，还有些家伙问段绫看没看过论坛。 　　谢宁自己没看，但不知道段绫看没看过，正想寻找话音源头，脑袋上就被扣上了一顶帽子。 　　一年半后，段绫确实没有那么容易生气了，他只是觉得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像是苍蝇一样令人烦躁。 　　让人闭嘴的方式很简单。 　　清甜的香味突然浓郁，脸颊被捧起，当嘴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后，谢宁敏锐发现，四周的杂音，在顷刻间消失了。 　　…… 　　当天，论坛上的帖子就被管理员删除，理由是恶意引战。 　　解决掉一件麻烦的谢宁并不轻松，因为当天回到家后，段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都怪怪的。 　　他看起来坐立难安。 　　谢宁在书房复习功课时，段绫在旁玩游戏，中途谢宁歇息，凑近扫了一眼，发现他竟然输了。 　　闲下来后，谢宁开始享受起宿舍生活感受不到的自由惬意，在客厅找了部电影来看。 　　段绫本来在卧室睡觉，后来又晃晃悠悠出来，将睡眠场地移到沙发。 　　谢宁看到电影高潮，跟着主角提心吊胆时，余光不小心扫到一双灼热晶亮的眼睛，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他想了想，将手里的草莓递过去：“你要吃…？” 　　在他询问时，段绫倏地转过了头，毫不客气地忽视了他。 　　谢宁：“…？” 　　段绫的耳尖是红的，和他手里的草莓一样。 第106章 盗版原书 　　段绫这种奇奇怪怪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 　　段家接风宴后续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所以那一周，段绫变得非常忙碌。 　　自认理亏, 谢宁这段时间也不太敢缠人, 大二的课程变多，多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段绫那天的话就像一剂定心针，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效用, 但起码暂时让他清空了杂念。 　　说来尴尬，段绫第一次去A大，学校里都知道他有男朋友了，段绫第二次去A大，全校又都知道他搬出宿舍, 和人同居去了。 　　饶是谢宁不在意旁人眼光，每天被同学意味深长的注视, 着实也会吃不消。 　　最近论坛上冒出了一大批新的万人迷受害者, 听闻笑说，竟然还有一批什么cp粉。 　　“你看你看，卧槽，我那天还傻逼兮兮地上楼收拾, 我错过了什么！”闻笑悔得肠子都青了：“段绫哥好帅！太他妈帅了！” 　　最近闻笑偶像剧看的有点多，谢宁翻开课本, 配合着说：“嗯嗯。” 　　表面淡定, 心里他对段绫那时的惊人之举还是很动容的。 　　有点膨胀，但不能表现出来。 　　闻笑很兴奋，认命的高成漾也在旁符合, 只有曲翔脸色阴沉沉的，单独坐在一桌不吭声。 　　前两天不知是谁在论坛爆料，前两天被管理员删除的帖子的发帖人是小钻石的室友曲翔，闹出了不小的轰动。 　　A大群众不光吃瓜，还自诩正义的吃瓜群众，对于这种当面室友背后小人的行为及其排斥，且不说正主段绫用行动证明了不能看图说话，就是没有证明，曲翔这一行为同样令人不耻。 　　不光在学校被围观，闻笑等人最近也不敢跟他玩了，谁知道下一个被插刀的会不会是自己。 　　斜眼扫了曲翔一眼，闻笑眼珠转动，突然微微抬高声音问：“谢宁，同居生活怎么样？” 　　“嗯…还好吧。” 　　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相处时间多了些，每天可以在香喷喷的味道里入睡，除此之外，没有特别大的不同。 　　谢宁认真对比，又想出一条。 　　“要做早餐，会比住宿舍早起一会儿。” 　　说是享受成果，段绫的生物钟就真的在一点一点回归当年，不用再早起学习，自家开的公司又不用打卡，最近他变的越来越懒，恢复了那种大爷姿态。 　　闻笑朝他挤眉弄眼：“我不是说这些，就…” 　　“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起这些没那么避讳，可涉及室友隐私，闻笑只是用表情雷达暗示。 　　谢宁没接收到信号，直到一旁的高成漾清咳了一声。 　　“你别这么八卦行不！问东问西不如自己脱单。” 　　“……” 　　谢宁这才听懂了。 　　红晕沿着脖子爬上脸颊，他尴尬地像鸵鸟一样埋下头。 　　说起来丢脸，他还没壮起胆子。 　　闻笑等人见他这个反应，以为他脸皮薄不想说，对视一眼，很体贴地转开了话题。 　　当天谢宁上完课，段绫还没回来，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脑内忍不住回忆起原书。 　　阅读的进度大概到了段绫二十二岁，按照现在的时间线，也就是两年后，原书里，二十二岁的段绫好像初吻还在。 　　结果现在让他搅和的，别说初吻了…节操都快没了。 　　同居免不了会和更进一步的关系联想到一起，谢宁有点脸热，这些天心事很多，他也就一直没做功课，要不是室友提起，他恐怕还不会想起来。 　　趁着只有自己，谢宁拿出学习的态度，在书房查阅起资料来。 　　段绫的洁癖那么严重，肯定是没办法在上面，根据上次‘帮忙’的情况来看，段绫碰到他那里…好像没有特别排斥。 　　谢宁开始犯难。 　　一想到原书里谁都吃不到的主角受，可能让他给睡了，他就莫名的…有点怂。 　　如果没做好，会不会挨骂啊？ 　　看资料看到半路，谢宁面红耳赤地贴在冰凉的桌面上降温。 　　不止挨骂，要是把段绫弄疼了，说不定还会挨打，还会被踹下床！ 　　那可就太丢脸了！肯定会留下心理阴影！ 　　不行… 　　谢宁眼神坚定，再度看向电脑，逼着自己将教学看完了。 　　掌握理论知识是一方面，主要的是到时候不怯场，对对方喜好的充分了解。 　　谢宁脸一苦，虽说平时亲亲摸摸什么的都做过，但他一直是被动的一方，每次都大脑宕机，也没特别注意过段绫哪里比较敏感。 　　他这炮灰攻属实太不合格了！ 　　这种事情他没脸找人咨询，只能自己想办法，反正不急，可能是段家的事情忙碌分心，这几天段绫都没有让他帮过忙。 　　只要段绫没需求，他就还有时间做准备，谢宁自我安慰的很顺利，思来想去，决定找找当年的小本子。 　　当初他记录万人迷时没有滤镜，一切结论都很可观，回头看一眼，说不定到时能避开一些问题。 　　放在哪里来着… 　　搬出宿舍时，他记得把本子带来了。 　　谢宁在屋子里翻翻找找，当拉开书桌抽屉时，呈半跪的姿势定格在了原地。 　　“……” 　　抽屉里没有他的小本子。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多出了一盒安全套。 　　…… 　　客厅传来开门的声响时，谢宁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八点多钟，段绫终于回来了。 　　他走出书房，段绫好像也正在找他，两人对上视线，段绫勾了勾手。 　　“过来。” 　　谢宁提心吊胆地走过去，不忘先抱住人吸两口。 　　段绫同时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看向手表：“你洗澡了？” 　　谢宁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段绫没再说什么，换了衣服去洗澡了。 　　这个时间，倒头就睡不太现实，谢宁在屋子里忐忑不安地晃了好几圈，听着浴室的水流声，去冰箱拿了一瓶冰水降温。 　　意外发现给了他相当大的冲击，这房子里就两个人，不是他买的，那肯定就是段绫买的。 　　段绫…想做了吗？ 　　可他还没准备好，怎么办，上次还能用没有工具来推脱，可这次段绫把东西备好了，他怎么拖？ 　　谢宁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水，这会儿逃避人格发作，只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洗了点水果，蹲在电视前找了部电影，理论知识都还没消化，打算先把今天蒙混过去再说。 　　二十分钟后，段绫带着一身喷香从浴室出来了。 　　谢宁吞了吞口水，刚喝完半瓶水，突然又觉得口干舌燥。 　　这一周段绫都奇奇怪怪，今天也不例外，之前不晓得原因，现在，他感觉自己找到原因了。 　　想到这，他又开始纠结，都一周了，再拖下去，他这个炮灰攻是不是更扣分。 　　在他东猜西想的时候，灯光突然熄灭，段绫关掉开关，面无表情地坐到他身边。 　　谢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随着灯光咯噔一下。 　　“怎么关灯了？” 　　段绫的态度看不出一点异样：“不是看电影么。” 　　今天段绫吹了头发，但不管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味道，都遮盖不住万人迷的体香。 　　香味一直从旁边飘来，谢宁晕乎乎地，在莫名暧昧的气氛下，又吞了吞口水。 　　害怕声音太过明显，他掩饰般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 　　段绫转头问：“好吃么？” 　　谢宁慌乱点头。 　　“我尝尝。” 　　他哆哆嗦嗦递过去一颗，结果段绫真的只是尝尝，尝过草莓之后，客厅再次陷入了沉默。 　　电影有些无聊，精神高度集中之下，很快就疲惫了。 　　谢宁今天上了一下午的课，见段绫虽然奇奇怪怪，但情况和之前差不多，应该是没打算怎么样，不免放松了警惕。 　　他朝旁瞄了瞄，实在忍不住，歪头靠了过去，结果脑袋刚碰到段绫的肩膀，段绫就躲开了。 　　段绫指了指桌上一直放着的钻石糖：“给我拿一块。” 　　谢宁讶然挑眉，可从来没见段绫吃过钻石糖。 　　以为危机解除，他没做多想，探身拿了一块草莓味的：“这个很好吃，之前你尝过吗？” 　　“没有。”段绫说，声音有些奇怪。 　　电影只看到一半，眼前突然被黑影遮挡，谢宁手里还在拨钻石糖，慢半拍地抬起头。 　　嘴唇被咬了个正着，带着淡淡的草莓味。 　　段绫覆着他，嗓音低哑：“我不爱吃糖果。” 　　谢宁语无伦次地说：“那就，就不要尝了。” 　　“不行，我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其实没什么，就是甜甜的，这颗是草莓味。” 　　“我想自己尝尝，可以么。” 　　段绫堵住了他试图形容的嘴巴，昏暗的环境难掩惊心动魄的五官，在电视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反而更给人一种朦胧妖异的美。 　　不止好看，眼角眉梢还带着秾丽的色气。 　　谢宁都快哭了，这种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做出微小的点头幅度后，段绫眼睛亮的出奇：“去床上。” 　　被按到床上的一瞬，谢宁迟钝的大脑隐约感觉出一丝不对。 　　“等等，段绫，东西不是在书房…” 　　话还没说完，段绫就像变魔术一样从床头柜里拿出另外一盒。 　　“…？” 　　说实话，书房那盒他偷偷研究了一下，好像不是自己的尺寸，看到一盒不一样的，谢宁虽然意外，还是生出了几分希冀。 　　可能这个才是准备好的吧。 　　…所以段绫到底准备多久了？ 　　可拿出东西，段绫便将其放到了一边，按着他做起前戏，还是和往常一样，熟练的没多久就让他大脑宕机。 　　伏在身上的人眼底漆黑如墨，翻滚着从未见过的浪潮，谢宁有种自己马上就要被卷进去的错觉。 　　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瞧见段绫拿过盒子，正在想是不是该轮到自己了，试图撑着坐起身，结果又被按了回去。 　　接着，他就看见段绫给自己带上了… 　　是刚刚合适的尺寸。 　　谢宁：“…？” 第107章 钓鱼执法 　　段绫这是什么意思？ 　　谢宁歪了歪头, 真实疑惑：“你干什么？” 　　如果说，刚才的段绫是带有哄骗的诈欺式温柔, 这会儿骗到手, 本性自然就披露出来了。 　　随着睡衣扣子被一颗颗解开，谢宁慌了神，这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段, 段绫！”宕机的大脑复工，他又想坐起来，这次不但被压下去，身上还多了一份重量。 　　温凉的手指沿着衣摆滑入，在路过的皮肤上留下一片难耐的痒意, 谢宁呼吸急促，推着段绫的肩膀说：“你不是有洁癖吗, 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段绫诡异望着他, 手上动作没停，一路上滑。 　　“我可以在上面。” 　　这下段绫停住了动作，眯起眼问：“你说什么？” 　　这下谢宁蔫了。 　　他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的, 一点炮灰攻的底气都没有。 　　“你不用勉强，我可以…在上面。” 　　就是天才的大脑, 面对眼下的情况, 也会周转不灵。 　　搞明白他在想什么，段绫先是错愕，而后神情变得古怪, 隐隐还透着抹离谱。 　　随着谢宁之后的一句话，一切情绪都转为怒火。 　　“你不是不行嘛。”洁癖的话，比起主动进入，肯定是被动承受更容易些吧。 　　段绫：“……” 　　最气的是，谢宁还用那种无辜的，人畜无害的委屈表情看着他，好像自己很体贴的样子。 　　段绫气笑了：“我不行？” 　　身周的气息突然由暧昧变得危险，身上的人影渐近，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本来想对你温柔点的。”段绫声音很沉，像是火山爆发的前奏：“谢宁，我要开动了。” 　　一个小时后，床单被葱白的手指抓出褶皱，谢宁水光泛滥地想，到底是哪里不对。 　　原书里不是这么写的啊，哪里都能崩，人设还能崩的吗？！ 　　夜色更深，他瘫软到像是没了骨头，仅剩的力气都勾在段绫脖子上，抽抽泣泣地道歉。 　　“…我错了，对不起，段，段绫…唔！” 　　直到时间成了一个概念，谢宁哭得嗓子沙哑，上气不接下气，这颗钻石糖终于被吃的一点不剩。 　　本来是在口腔里温柔舔舐，让糖果融化在身体里的品尝，最后成了用牙齿粗暴嚼碎，渣都不留的吞下。 　　段绫看着埋在被子里哭唧唧的人想，这怪不了自己。 　　有时候谢宁真的气得人想揍他，动不了手，这样把他弄哭好像也不错。 　　段绫俯下身，轻咬住眼前白皙的后颈，谢宁只是瑟缩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装可怜还是真哭，总之哭声更大了，却也没有躲。 　　“…我会死的。”把脸埋在床上的人呜咽道。 　　段绫眸光暗下，声音包装成餍足后的和缓：“不会，明天就像你说的，让你在上面。” 　　枕头里的抽泣声一停，段绫耐心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谢宁眼眶红红地转过头。 　　“…真，真的？” 　　段绫垂下眼皮，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再抬眼时，刚才的温和如同幻象，制造出合理的理由，野兽舔了舔嘴唇。 　　“看来还没死心。” 　　这是谢宁开始新一轮眼泪前听到的最后一句，他甚至没有力气控诉了。 　　段绫不是人！他根本就不是人！小心眼儿！ 　　这种事情，还带钓鱼执法的吗？！！ 　　…… 　　段绫奇奇怪怪的第一天，要追溯到谢宁搬寝室的那天。 　　那天上午，他回了段家一趟，主要是找庄听澜，顺便处理一些段家的事宜。 　　“你们可以先上床。” 　　段家别墅，庄听澜的专属房间，段绫与他隔着一个桌子对视。 　　这是两人第三次面对面谈话，气氛莫名凝重。 　　“他性格敏感，人际生活简单，抗压能力弱，和你完全不同。” 　　段绫皱眉：“他人生经历不算复杂。” 　　“但情况就是这样。”庄听澜不置可否：“他是不是说过，你身上很香？” 　　段绫微微睁大眼睛，面上难掩诧异。 　　“小帽，孟粒粒，谢宁，能闻到那种味道的人都有共性，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管是小帽还是孟粒粒，都是庄听澜出现之前发生的事，段绫眯了眯眼：“你调查我？” 　　“我会调查雇主的情况。”庄听澜面不改色地承认了，随即接着说：“其实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毕竟你有洁癖。” 　　段绫没有立刻追究，那些事可以延后：“什么办法？” 　　“你们可以先上床。” 　　座椅上的身形肉眼可见地僵住。 　　“谢宁很了解你的情况，如果突破这一步，他会更有安全感，至于以后，适当表达感情，平时多夸奖他，让他意识到自己很有价值，你对他有很强烈的需求，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 　　顿了顿，庄听澜补充：“当然，也有快方法，让他来找我做心理疏导，一周左右。” 　　段绫想都没想就驳回：“不可能。” 　　就谢宁那老鼠胆子，让他来找庄听澜，说不定会吓哭。 　　再说到底是心理疏导还是洗脑都有待商榷，顾夕飘就是最好的例子，最近莫名其妙的本分，每天眼巴巴地在庄听澜身边晃悠，却从来不敢动手动脚。 　　庄听澜似乎无所谓他选那种：“那你们可以先…” 　　“…闭嘴！”段绫生硬打断。 　　一张脸凶神恶煞，仿佛下一秒就要揍人，凶是很凶，耳朵却红的着火。 　　屋内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庄听澜等了一会儿，旁若无人地翻阅起谢宁的资料。 　　大概五分钟后，段绫开口了，声音很虚，稀奇地没什么底气。 　　他别看眼，没有直视庄听澜：“没结婚也可以做么？” 　　“……” 　　庄听澜冷静的脸上出现一丝龟裂。 　　“抱歉。”他打开另一本记录册：“你再说一遍。” 　　段绫有点火了，他烦躁地点了点桌子：“没结婚，可以做？” 　　簌簌在记录册上落下几笔，庄听澜抬头，扶了扶眼镜。 　　“可以。”庄听澜少见的有些词穷，但表面上依旧一脸淡定，补充道：“你们先结婚也行，会比上床更高效。” 　　说完，他透过透明的镜片，默默观察段绫的反应。 　　段绫没有露出任何排斥的表情，反而神情严肃认真，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一方案的可行性。 　　他有些意外，低头在记录册上写了几笔，一条条交错的线陈列在纸张上，他在后加了一条，画上问号。 　　在段绫起身离开时，庄听澜说：“不管你用哪一种方案，稳妥起见，一周我要追踪一次，让谢宁来也行。” 　　段绫轻蔑地冷哼一声，甩门走了。 　　如果不是谢宁实在异常，他根本不会来找庄听澜。 　　心理学不是多难的科目，只需要一段吸收的时间，他自己就能解决谢宁的问题。 　　只是需要一段很短的时间罢了。 　　走廊里，段绫的表情逐渐收敛，最后归于沉寂。 　　他在庄听澜拿出的第二本记录册上，扫见了几个字，不起眼又无厘头，却让他印象深刻，记忆回响。 　　主角，配角，剧情点。 　　如果不是确定庄听澜是医生，他会以为对方的副业是编剧，但庄听澜的工作，就只是医生。 　　而这几个词，谢宁喝醉那天，同样提起过。 　　但这种事情暂时还不足以段绫追究，他还有更需要上心的事。 　　…… 　　段绫的奇奇怪怪持续一周后，终于恢复如常。 　　食髓知味，欲求无度这两个成语，在接下来的几天，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不得不说，庄听澜的办法确实有效，起码谢宁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胡思乱想了。 　　更重要的是，情到浓时，段绫会耐下心安抚性地吻掉他的眼泪，目光会迷蒙动情，额间会渗出忍耐的薄汗，嘴里还会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只对着他，只有他能看见，好像也…只有他能创造出这样的段绫。 　　这种感觉很奇妙，甚至能麻醉疲惫的身体，带给他一种比快感更深刻的满足。 　　半夜里，不久前累到装睡的谢宁睁开眼。 　　身体很清爽，已经被人清理过了，他将手臂抬到鼻子前，嗅到了清甜的香味。 　　是段绫身上的味道，拥抱会沾染上一点，但很快就会消失，如今却好像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成了他的味道。 　　双眸晶亮，谢宁在旁边的人身上嗅了嗅，又在自己身上嗅了嗅，确定是同一种，眼睛更亮了。 　　他看向段绫近在咫尺的睡脸，虚空描摹了一遍那让人看不倦的五官。 　　“段绫。” 　　“嗯？” 　　谢宁吓得抽气：“你还没睡啊？” 　　段绫抬了下眼，昏昏欲睡道：“因为你动来动去。” 　　“…抱歉。”谢宁有点尴尬，刚才他跟变态一样闻味道，竟然被抓了个正着：“你睡吧，我不动了。” 　　迷糊状态的段绫没有攻击性，反而透着一种娇慵，看起来好像很好欺负，实际本质没变。 　　“还能闻到味道？”他突然问。 　　谢宁不确定他的意思，犹豫着说：“能，很香。” 　　“比之前呢。” 　　“好像…淡了一点点。” 　　段绫笑了下，心情似乎还不错。 　　接着，他就被扯近了馥郁的怀抱，脑袋立马被侵袭，变得晕乎乎的。 　　额头触到一片柔软，段绫在他耳畔，声音温和的足够催眠。 　　“谢宁，睡吧。” 　　然而，再怎么觉得满足，也要适度的！ 　　同居生活进行一个月后，谢宁开始想家了。 　　学生一周有两天周末，可对于还没有正式接管段家的段绫，每天都可以是周末。 　　段家有着非常成熟的管理体系，原书本身又不是一本商斗文，主要着墨于主角和几个男配的关系，干货并不多，所以即便接管段家后，段绫还是能够保持懒懒散散的生活。 　　也就是说，他需要有精力上课，但段绫不需要留精力去上班。 　　一般谈恋爱的标准是多久一次，谢宁没有参考，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自己这个恋爱不太正常。 　　他承受不了段绫无穷无尽的精力，他就是一个炮灰，没法跟主角体质比！ 　　同居一个月，心里渐渐有了个成型的打算，谢宁一直在寻找机会，直到周末那天，段绫接到段家的电话，一大早就出了门。 　　几乎大门刚关上的瞬间，他就睁开了炯炯有神的双眼。 　　用整整一个上午，谢宁对家里进行了大清扫，将从书房、卧室、浴室，乃至厨房里缴获的数个‘工具’统统堆在了沙发。 　　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段绫那家伙，到底买了多少？！ 　　谢宁咋舌看着沙发上十几盒东西，再度开始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书。 　　不知道段绫什么时候会回来，如果下次找不到工具，说不定会逃过一劫，抱着这样的想法，谢宁开始琢磨怎么将这十几盒东西处理掉。 　　铃！ 　　门铃响起时，他吓得手一抖，拿起的几盒安全套又掉回了沙发。 　　谢宁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 　　家里的门铃从来就没响起过，因为他们都有钥匙。 　　难道段绫忘记带了…？ 　　他先将东西压在沙发垫下，才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去，警惕的像是在防贼。 　　虽然带着棒球帽，但门外的人看身型不是段绫，不止带着帽子，还带着口罩和墨镜，包裹的非常严实。 　　那人又按了两下门铃，悦耳的声音从口罩下传出。 　　“之前寄资料就是这个地址啊，怎么没人。” 　　前一秒还很正常，后一秒，手机震动，口罩男低头看了眼，突然就变脸了。 　　他气急败坏地咚咚敲起大门：“靠！段绫！你有本事不接电话，你有本事开门啊！” 第108章 解决 　　对方敲门的架势就跟恨不得把门砸开似的, 谢宁和猫眼保持距离，右手握上门把, 犹豫要不要开门。 　　敲了一会儿没人应答, 口罩男画风急转，摘下墨镜，可怜巴巴地哀求：“有没有人啊！我刚下飞机, 又累又饿，还要防狗仔，有没有人性啊！” 　　防狗仔… 　　谢宁隐约猜出了口罩男的身份，通过猫眼，看着对方像小狗一样贴在门上哼哼唧唧, 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纠结一会儿，还是推开了门。 　　游陶被这一变故惊得一个激灵, 和屋内的谢宁对上眼, 眼睛瞪的老大。 　　“段绫去工作了。”谢宁解释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不你改天…” 　　“我可以等！” 　　游陶突然贴近门缝，谢宁吓得反射后退，对方想趁机钻进屋, 但临门一脚，犹疑着又退了回来。 　　“让我进去等吧, 我和段绫是非非非非常好的朋友！” 　　…这话谢宁是不太信的。 　　见他表情松动, 游陶再接再厉，利用明星表情管理的优势，一阵央求后, 谢宁心软松了口。 　　游陶和段绫认识，本性不是什么坏人，在原书里虽然是男配，但因为没有耍过手段，段绫都懒得戏耍他。 　　好不容易进了屋子，游陶没急着参观，而是先问他浴室在哪。 　　谢宁有点想笑，忍住指了指。 　　十分钟后，游陶出来了。 　　帽子口罩墨镜都摘了，头发被打理的整整齐齐，露出小白牙朝他笑着眨眼，活脱脱一个营业过度，光鲜亮丽的大明星。 　　原书里，游陶的特点就是自恋，好比水仙花孔雀。 　　他在事业的上升期，因为学历不够被后辈言语嘲讽，怒而出国进修，在偶遇段绫后惊为天人，由此目标从学历变成了段绫。 　　整理过外貌后，游陶笑吟吟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后来笑得脸都快僵了，谢宁才反应过来。 　　他连忙露出一副恍然惊讶的表情，生硬感叹：“你是游陶吗？电，电视上的大明星！” 　　游陶嘴角垂落：“你演技好差。” 　　谢宁：“…抱歉。” 　　“你看到我不惊讶，难道是因为段绫提过我？”游陶眼睛亮亮的问：“他说我什么了？” 　　谢宁沉默倒了两杯果汁，试图跳过这个话题。 　　段绫的确提过，一个缠人的小明星，因为鬼哭狼嚎被他揍了，游陶应该不想听这些。 　　将果汁放在茶几，他说：“我给段绫打个电话吧，你找他有急事吗？” 　　游陶很诚实地摇头：“没什么事。” 　　“……” 　　两人在沙发上面对面坐着，尴尬的只有谢宁，游陶身为明星，最不怕的就是尴尬。 　　谢宁拿出手机：“我还是先联系他…” 　　游陶打断：“不用！我慢慢等就行，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谢宁皱了皱眉。 　　游陶很会察言观色，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恶心他…不，我是想…” 　　越解释越乱，最后他放弃了，理亏嗫喏道：“反正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那种人可没兴趣！” 　　游陶是男配，虽然是个有趣无害的存在，但在原书里的确是男配。 　　谢宁沉默半晌，突然抬头：“我和段绫在交往。” 　　说话时，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游陶，没有怯懦或顾虑，就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游陶愣了愣，不解谢宁为什么表情视死如归。 　　“我知道。”他说：“你不是谢宁么。” 　　这下轮到谢宁愣了：“你认识我？” 　　“认识啊！”游陶看着谢宁惊讶的表情，眼珠转了转，多了分不怀好意：“可不止我，好多留学生都认识你。” 　　谢宁追问为什么，游陶却捂着咕噜噜的肚子暗示：“我好饿，没力气说话。” 　　谢宁：“……” 　　他看了眼时间，正好中午。 　　自己也还没吃饭，见游陶好像没什么男配心思，谢宁会意去了厨房。 　　给一个人和两个人做东西吃的差别不大，在他做饭途中，本以为会吃外卖的游陶一脸稀奇地靠在厨房门口看。 　　偶尔的，还不忘对着手机整理头发。 　　“你还会做饭啊！” 　　“会一点。”谢宁客气说：“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游陶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稀有动物，等在餐桌旁坐下，吃过第一口后，端着的明星架子彻底崩塌。 　　“我跟你说，国外的东西真不是人吃的！”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人倾听，游陶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段绫那家伙，每次都只做自己的，从来不让我吃，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点人性都没有！” 　　谢宁忽略后半句问：“你才回国？” 　　游陶鼓着腮帮含糊说：“对啊，刚下飞机，粉丝都没反应过来，没人接机。” 　　“…这样啊。” 　　剧情又出现了偏差，如果游陶才回国，说明他没有参加段绫的接风宴，这种修罗场重要男配都会参加，他怎么会不在。 　　谢宁想不通，但两人不熟，他也不好追问太多。 　　吃过饭，不好意思的游陶很自恋地用一张签名照当伙食费，谢宁觉得挺值当，以游陶的热度和男配光环，复出后肯定很快又会回到流量小生行列。 　　游陶没有要走的意思，谢宁想了想，还是给段绫发了一条信息，而后打开电视，和‘情敌’一起打发时间。 　　最近两年娱乐圈势头正足的明星叫方弥，比起当初游陶上升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电视上正在播放对方的综艺，游陶看了两眼，气呼呼地求他换台，顺便将同行diss了一番。 　　“当初就是这贱人嘲讽我。”他咬牙切齿的说：“刚入行就嚣张的要命，遇见我不打招呼不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五音不全，是个学渣 ，你听过他唱歌没？” 　　谢宁津津有味地听着内部八卦：“没有。” 　　游陶做出呕吐的表情：“屎一样，别听。” 　　“……” 　　“和他那个绯闻男友差了十万八千里，谁眼睛瞎了才喜欢这种作逼浪精！” 　　游陶越说越气，听了会儿八卦，谢宁将话题扯回来。 　　“你怎么认识我？” 　　游陶话音哽住，抱过一旁的抱枕，表情由阴转晴。 　　“因为你可爱。”他自以为发射魅力地勾起谢宁的下巴。 　　一般人被大明星挑逗，早都晕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要是游陶的粉丝，分分钟都得晕厥。 　　然而对于这些天每日和更高颜值脸蛋密切接触的谢宁，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直到游陶尴尬退开。 　　“又一职业生涯的考验…”游陶没劲头地嘟囔，妥协道：“算了算了，就是因为段绫呗。” 　　“谁不知道段绫有个藏的严严实实的小情人。” 　　谢宁：“…什么意思？” 　　“他在我们学校很有名，长得美颜盛世，男女通杀，来了一学期就把学分修完了，发疯似的赶进度。”游陶艳羡看向他：“你不知道，他们系导师都中招了，追他追了好久。” 　　谢宁没有插话，心跳因为听到段绫一年半的过往而提速。 　　他喉结滚动一圈，声音发紧：“然后呢？” 　　游陶摊手：“哪有什么然后，追他的外国妞和小鲜肉都没戏，别说上了年纪的导师了。” 　　他端起橙汁喝了一口，继续回忆：“不过他进度赶的太快，以前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学位证下来需要导师帮忙，那段时间还被迫去参加了几个派对。”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 　　“我听过他和你打电话。”游陶眼神晃了晃：“跟变了个人似的，平时说话又冷又难听，一旦变脸，八成是在和你联系，至于怎么认出你的，他手机屏幕就是啊。” 　　谢宁脸刷的红了。 　　游陶见他反应有趣，生出了逗弄的心思：“有时候你们会视频吧，有次被个外国佬看见了，一直追问你的名字，气得段绫差点把人揍了，后来他好像就不怎么视频了。” 　　因为视频的事生过气的谢宁顿感羞臊，不过心里却是异常的喜悦。 　　两人正在聊天，手机响起，段绫打来了电话。 　　担心他说话不太好听，被游陶听见，谢宁特意跑去卧室接的，果不其然，段绫开头第一句就是：“把那白痴赶出去。” 　　游陶不能算男配了，还知道很多段绫一年半的经历，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欢分享。 　　谢宁没听够，而且现在很膨胀。 　　他心不在焉地应付和段绫几句，将暴躁的主角安抚住了，就又回了客厅。 　　出来时，游陶正在对着沙发发愣，沙发背遮挡，不晓得在看什么。 　　等他走近看清后，刹那间止住步子，一张脸红得简直滴血。 　　游陶同样涨红了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沙发垫下的安全套，默默将垫子压回去了。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段绫是不是憋疯了。” 　　谢宁：“……” 　　…… 　　晚上八点钟，段绫迟迟归来。 　　偌大的房子里，谢宁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 　　比起早上，四周明显被打扫过，段绫四下看去：“把游陶赶走了？” 　　被外人瞧见那种东西，谢宁丢脸得没有回头，小声应道：“嗯。” 　　家里来了外人，还是他不在的时候，段绫那股烦闷很难平复。 　　但他也不能怪谢宁，只能憋闷嘱咐：“下次不要给这群奇怪的家伙开门。” 　　“嗯…” 　　没有过多追问段家的情况，段绫看起来不算很累，晚上洗过澡后，还有精力靠在床头看书。 　　床头那几本书都晦涩难懂，谢宁翻看过两次，后来都放弃了。 　　晚上，谢宁洗过澡，穿了件段绫的白衬衫，慢吞吞迈进卧室。 　　段绫循声抬眼，手指一紧，书页顿时多了道折痕。 　　脸皮太薄，没磨蹭多久，谢宁就逃避现实一样扑进他怀里。 　　就当是奖励…他默默想，还有之前乱想乱误会的补偿。 　　只有这么想，他才能保证自己不临阵脱逃，只是稍微想象一下等下发生的事，他就想提前哭一哭。 　　中午搜刮出来的道具已经全部回归原位，付出型人格的人就是这点不好，稍微有点甜枣，就容易头脑发晕。 　　当身体被按住，被迫坐在上头，眼睁睁看着段绫从床头拿出他亲手放回的工具后，谢宁到底还是后悔了。 　　段绫自己不说，要他从别人嘴里知道，有什么可奖励的？ 　　为了缓解自己这点不甘心，夜晚中途，他趴在段绫肩膀上，眼角湿润，身形被迫起伏，却难得有骨气地没哭出声。 　　段绫有些意外，只当他承受能力变强，倒也没有多想。 　　直到谢宁微喘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好喜欢你。” 　　段绫抖了一下，动作骤停。 　　第一次，还没折腾多久，一次就结束了。 第109章 好烦的寒假 　　谢宁慢半拍的眨了眨眼。 　　结, 结束了…？ 　　他无声松了口气，腰酸的好像都要断了, 今天的段绫比前些天更丧心病狂, 腿上多出道道难言的痕迹，他特别后悔头脑发热，只穿了件衬衫。 　　和他的轻松不同, 段绫显得很僵硬，好半天没开口。 　　“你他妈…！”段绫突然飙了句脏话，声音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 　　“为什么骂我？” 　　谢宁无辜回望，看得人一阵牙痒，偏偏不能拿他怎么样。 　　段绫闭上眼睛, 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做了两个深呼吸。 　　“下次不许说。” 　　顿了顿, 段绫黑着脸补充：“不许在这时候说！” 　　“…说什么？”谢宁承认自己在装傻。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视线朝下撇了撇，速度飞快，但还是被段绫敏锐捕捉到了。 　　段绫脸色阴沉如水，额间细碎的头发遮住神色, 昏暗灯光下，殷红的嘴唇看上去非常妖异。 　　他似乎笑了一下, 笑得谢宁浑身一抖。 　　长得太漂亮, 气场又阴森，现在的段绫，就像是一只爬床的艳鬼。 　　被艳鬼压住的谢宁觉出危险时, 已经来不及了。 　　“说什么。”段绫重复道：“这么快就忘了？” 　　整个人被压制得深陷进床铺，他结结巴巴地抱上去想顺毛，但炸起的毛那是那么容易顺的！ 　　“谢宁，再说一遍。” 　　艳鬼不止长得魅惑，声音也勾的人心里麻酥酥的。 　　谢宁没有嘴硬，双目看向他，声音小的如同气音：“…喜欢你。” 　　刚说完，他喉咙就一哽，不可思议地朝下看去。 　　如果说开始是五分后悔，现在就是实打实的后悔！ 　　段绫的呼吸很烫，吹拂在耳边，混着淡淡幽香。 　　“好了。”段绫隐忍着咬住他的嘴巴：“闭嘴吧。” 　　“……” 　　他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啊！ 　　之后的半个晚上，除了呜咽的哭声，谢宁就再没发出过成字的语句。 　　段绫像是防备着他，只要他想说话，就会先一步堵住他的嘴。 　　…用各种方式。 　　…… 　　每年的十月，是段家新品上市的时节。 　　游陶复出后，近期出席活动带的都是段家新款，搞得各方媒体分分猜测他可能成为段家下一季度的代言人。 　　谢宁窝在沙发，边吃水果，边看游陶的最新采访。 　　记者的几个问题都很刁钻，但不得不说，吃瓜群众喜闻乐见。 　　“游陶，听说你和方弥不合是真的吗？你怎么看娱乐圈近期爆红的后起之秀？会有危机感吗？” 　　镜头里，游陶依旧笑容满面：“当然不是真的，他的性格你们不是都清楚吗，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照顾。” 　　谢宁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旁边打盹的段绫被他吵到了，长臂一伸，懒洋洋地在他后背拍了拍。 　　“至于危机感嘛…完全没有！” 　　游陶果然符合人设的很自恋，记者继续挑事：“那你觉得自己和方弥相比，谁颜值高一点？” 　　“肯定是我啊。”游陶一副你这什么问题的表情，及其流畅的补充：“就是和段绫比，也是我好看啊！” 　　大言不惭的话一出，快门声一阵接着一阵，谢宁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自恋到一定程度，原来能避开万人迷的荼毒。 　　外界对于段绫的外貌的讨论度并不多，这要得益于段家的资本压制，从一个大明星口中听到资本家的名字，在娱乐圈是件新鲜事。 　　在同性恋正当，两人都是青年才俊的情况下，几乎在报道播放的同时，就引发了社交媒体上热烈的关注。 　　看完采访，谢宁转台换了个音乐节目，瞧了眼上节目的明星，放下遥控器。 　　“你现在算是正式接管段家了吗？” 　　“还没有。” 　　“你爸爸情况怎么样？”谢宁小心斟酌措辞：“情况…严重吗？” 　　段绫睨过眼：“他命很硬，暂时不会有事。” 　　“那伯母呢？” 　　“顾夕飘？”有些意外谢宁会问起她，段绫目光顿了顿：“她暂时没法出去浪，被迫在表忠贞。” 　　谢宁点点头，拐弯抹角地问到正题：“庄医生，还在段家工作吗？” 　　“你总惦记他干什么？”段绫不爽，困意都没了大半。 　　“我不放心啊。” 　　谢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现在还是怀疑庄听澜是当初给段绫下药的人，所以只要一想到他还留在段家，总是放不下心。 　　听他这么说，段绫脸色稍微好了点：“别多想，他不能怎么样。” 　　这个神秘医生都快成了他的心结，谢宁嘟囔道：“…我还是不放心。” 　　“所以？” 　　谢宁眼珠转了转：“我想做个心理疏导。” 　　男配他可以视而不见，但这种来历不明的危险分子，如果有时间有机会，还是刨根问底比较稳妥。 　　担心段绫不答应，谢宁用上了最新领悟的办法，眨巴眨巴眼睛，凑过去亲了下段绫的嘴角。 　　“让我做个心理疏导吧。”他软糯糯地说。 　　段绫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凉凉的眼神似乎在明示他打消念头。 　　谢宁想想，又凑过去亲了一口。 　　刚才还强硬的表情略微有点松动，眼里的不爽反而加剧了。 　　谢宁瞄了他几眼，坐回原位默默吃着水果看电视，不再吭声。 　　大概两分钟后，身侧传来一阵吸气声，段绫用力揉着眉心，开始骂骂咧咧。 　　“他妈的没事找事！” 　　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谢宁勾起嘴角，眉眼弯弯的转过头：“什么时候？这周末怎么样？” 　　段绫什么都没说，别过头还没消气，谢宁等了一会儿，估摸差不多降到爆炸点以下，可以顺毛了，结果发现段绫竟然自己先睡着了。 　　眉目精致，鼻梁高挺，头发丝儿像是用墨汁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浓密的眼睫打落一片阴影，就连阴影都是好看的形状。 　　看着怀抱抱枕，睡相毫无威慑力的万人迷，谢宁肆无忌惮地补充过精神食粮，克制住自己罪恶的双手，没有打扰他。 　　达成目标，他狡黠一笑。 　　天才貌似也不是那么复杂，反而意外的，很单纯…？ 　　…… 　　虽然段绫还不算完全接管段家，但恐怕就是这两年的事。 　　毕竟别说谢宁，就是段天成和段氏其余的股东都没想到，段绫会在二十岁就学成回国，做好管理公司的准备。 　　后来谢宁才知道，那天的接风宴，对于段绫来说其实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他临时退场，将一干重要来宾晾在晚宴上，最后还是顾夕飘和段天成出面才勉强化解了尴尬，这也导致段氏的其余股东和合伙人觉得段绫还没有担当重担的觉悟。 　　简单来说，就是认定他身上的稚气没磨砺干净，不懂得顾全大局，桀骜难驯，接管段家恐怕还不够火候。 　　段氏内部的几次会议后，段天成被说服，答应决策暂时由第二股东掌权，段绫在公司依旧担任总经理的职位。 　　一般人听说这个消息，肯定会不忿或不平，但换成被迫继承家业的懒散段绫，恐怕还会乐得如此。 　　有时候谢宁甚至觉得，他可以无所事事地睡一辈子，偶尔去一个陌生领域自学速成装装逼，回来接着睡，这么周而复始。 　　天才的人生就是这么单调枯燥且乏味。 　　而段天成的病情在不断加重，因为偏离了原书剧情，说不准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 　　比如现在，段绫回国，但几个重要男配其实都不在A市。 　　顾子真在国外修读学业，何漫卷同样出了国，他和何美玫虽然都成绩糟糕，但总要有一个学点真本事，来继承偌大家业的。 　　至于韩骞，他最近倒是很活泛，前些天翻阅商业杂志，谢宁还看到了韩家和段家在商议新合作的新闻。 　　除了韩骞，还有游陶的老板秦铭扬。 　　无忧无虑的生活会让时间加速，当参加完最后一门期末考试，走出校园，谢宁才意识到，竟然到了寒假。 　　寒假就意味着，国外的一批男配恐怕要回来刷存在感了。 　　不过最近段绫实在很懒，不是万不得已，都不会踏出家门那种，顾子真他们回国，联系不到人，该不会上门拜访这只懒猫吧！ 　　谢宁想法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走远了。 　　刚走出A大校门，门口就响起一声喇叭，李磊拉下车窗朝他示意。 　　天气有点冷，谢宁小跑着上了车，果不其然，车上的段绫在打盹。 　　“你是不是冬眠啊？”谢宁忍不住嘀咕：“我想养只猫，然后算算你们谁睡的时间比较长。” 　　前排的李磊想笑不敢笑，段绫懒洋洋瞥了他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不搭腔，谢宁无聊，就和已经混熟了的李磊聊天。 　　“李哥，你觉得呢？” 　　李磊一身虚汗，支支吾吾地转开话题：“今天你们不是要去餐厅约会庆祝考完试吗？” 　　将脸埋进还没摘下的围巾，谢宁羞赧道：“…也不算约会，就是吃个饭。” 　　李磊笑笑，没有再说。 　　今年的新年比往年都要早，期末考试之后没多久就是了，因为过两天他又要和谢老爹回老家，所以便想在那之前，和段绫吃个‘散伙饭’。 　　推了推段绫，他问：“今年过年，伯父伯母都在家么？” 　　段绫明明闭着眼睛，这种时候却总能准确抓住他的手。 　　“嗯，很烦。” 　　谢宁刚有点内疚不能留在A市，前排的李磊就说话了。 　　“今年过年正和顾少爷生日撞在一天，他们商量之后，好像决定去温泉度假村过，还安排了烟火表演什么的。”李磊随口提供出爆炸的信息量。 　　谢宁结舌半晌，转向段绫：“你去吗？” 　　段绫眼睛都没睁：“不去。” 　　虽然他也不太想让段绫去，但一想到他过年要一个人在家里，可能会被鞭炮吵得睡觉都睡不着，谢宁心里就酸酸的。 　　去度假村，起码还有不错的风景，以及能解闷的何漫卷。 　　想了想，他咬牙道：“你要无聊可以去玩玩啊。” 　　顾子真算什么，他现在很膨胀，不把男配放在眼里的膨胀！ 　　然而段绫根本不领他的好意：“少废话，不去。” 　　既然这样，谢宁想，那他就早些回来算了。 　　之前说好的和庄听澜‘心理疏导’，可据段绫的一方言论，庄听澜这几个月都不在段家，不知道跑哪去了，所以这个心理疏导至今还没做成。 　　还没到餐厅，想起这事儿，谢宁问：“年后庄医生会不会回来？” 　　不说点话，段绫眼看着又睡过去了，他刚考完试处于兴奋劲，有意不想让他睡。 　　段绫再次睁开眼，神情很好懂，就是被反复打扰的郁闷。 　　“不知道。” 　　“那你给我他电话号。” 　　“不给。” 　　“那你别睡了。” 　　“你好烦。” 　　段绫被念叨得忍无可忍，突然翻脸将他扯进怀里，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不断扰人的嘴唇一口。 　　咬过之后，索性将人亲到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口。 　　当谢宁视线迷蒙，呼吸凌乱地挣扎起来，段绫才停下，贴着他的嘴唇重复道：“谢宁，你好烦。” 第110章 跨年 　　所谓万人迷, 不踏出家门还好，一旦踏出家门, 各种与剧情相关的偶遇就会接踵而上。 　　A市某高档西餐厅内, 刚迈入室内，一段万人迷的专属剧情就发生了。 　　他们预订的是能够俯瞰半个A市的高层窗边，谈恋爱这么久, 谢宁本想感受一下所谓的浪漫，结果好巧不好，竟然与其他炮灰的想法不谋而合。 　　该说这是炮灰的默契还是怎么，隔壁桌竟然是韩骞和一名未曾见过的女人。 　　“段绫？” 　　还没等两人注意到韩骞，韩骞先站起身, 一脸讶异地看向段绫。 　　仔细瞧，还能瞧出他神情间的心虚失措, 就好像被原配撞破幽会一样的尴尬。 　　“你怎么来这了？” 　　跟在段绫身边时, 谢宁的存在感一向不怎么高，总会被一干人等刻意忽略，叫完人，韩骞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如果说刚才还是心虚尴尬，这会儿就变脸似的成了难过质问, 角色切换毫无间隙。 　　他是原书开场第一个搭话的男配, 这会儿谢宁差点以为他是正牌攻。 　　段绫拧起眉，朝对方淡淡点了下头，便带谢宁坐到了预订的位置。 　　两年后的他的确和两年前不一样, 前两天还在商业杂志上看见了段家和韩家在洽谈新一轮合作的消息。 　　有男配在场，谢宁扫兴的要命，何况这个男配还没有眼力见儿。 　　没听到回答，韩骞走出座位，又问了遍：“你来吃饭么？” 　　…纯属废话。 　　被无视的谢宁幽幽开口：“我们约会。” 　　段绫闻声，嘴角微不可查的笑了下，答道：“嗯。” 　　被打扰的确令人窝火，段绫扫向韩骞同桌的女人，意味不明地说：“恭喜了。” 　　韩骞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因为谢宁插话而散发出的阵阵寒气溃散，张了张嘴，最终咬牙回了座位。 　　谢宁以为是自己的驱赶目光起了作用，还挺开心的。 　　两人点过餐，他先是吧啦吧啦说起自己今天的考试情况，而后瞄了神不守舍的韩骞一眼，按捺不住好奇。 　　“坐在他对面的是谁啊？”他压低声音，八卦一样询问：“看起来气场好强。” 　　霸道总裁虽然有颗少女心，但表面上还是很具欺骗性的，那女人和韩骞同桌，非但没有小女人姿态，更没有半点被压一头的感觉。 　　韩骞为了追求真爱，当年已经和何美玫退婚了，没道理现在和其他女人约会，但要不是约会的话，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段绫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周家的人。” 　　“周家？”谢宁想了想：“也是珠宝行业的那个周家？” 　　段绫哼了声，抿了口侍者倒上的酒，阻止男侍者给谢宁倒酒的动作：“给他换果汁。” 　　年轻英俊的男侍者点头，朝段绫露出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 　　谢宁压根没注意到身边又多了一个万人迷受害者，段绫更是直接无视，接着跟他解释：“他和顾子真闹掰了，顾家拿到了韩家即将上市的新品设计图，卖给了韩骞的老对头。” 　　谢宁听得咋舌，原书里后期两人的确闹掰了，但好像没有这么快啊。 　　想到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段绫：“你…是不是你掺和了？！” 　　最快激发两个男配矛盾的催化剂，不就是他对面这个！ 　　段绫眼神莫测，不置可否。 　　“段家和韩骞没有合作吗，杂志上说…” 　　“没有。”段绫打断：“他为了稳住股价，散布的假消息。” 　　谢宁似懂非懂的点头，和段家的合作没谈妥，新一季度的设计图又被盗，难怪韩骞会暂时放弃真爱，来和其他女人约会。 　　和其他男配相比，他确实到了该订婚的年纪，在这个圈子，为了利益的联姻远比和灰姑娘的爱情来得多。 　　书中世界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如果韩骞挺不过这个难关，这会儿和人订婚挽救公司，基本等于出局。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少了一个情敌。 　　吃过晚饭，谢宁缠着微醺的段绫，问他到底怎么做的。 　　“记得那次车祸么。”段绫轻描淡写地说：“在国外时，我把顾子真撞了。” 　　谢宁：“…什么？！” 　　“国外的制度省了很多事。”段绫似乎不觉得这是件骇人听闻的事，他本来就睚眦必报：“他也没怎么样，不过断了几根肋骨罢了。” 　　“你亲自撞的？”谢宁忧心忡忡：“受伤了么？你脑子怎么想的啊？！” 　　“受伤？”段绫冷笑：“算好角度和速度，不会受伤。” 　　谢宁气结：“你还挺得意…？！” 　　面不改色说出这些话的段绫，让他忍不住想起了集训时发生的事，当时他就没说过段绫，事实证明，天性这东西根本改不了。 　　不过之前他就奇怪，顾子真撞了段绫，段绫怎么没什么反应，还天真的以为是看在竹马情分才没有计较。 　　谢宁叹了口气，暗暗决定以后紧盯这个危险份子。 　　他有气无力的问：“后来呢？他怎么对付韩骞去了？” 　　段绫淡淡瞥了他一眼，微醺的嘴唇像染了石榴汁。 　　“他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是韩骞查的。” 　　谢宁：“……” 　　这就是后期的…黑化万人迷吗… 　　…… 　　不管怎么说，一个情敌的退场都是件值得轻松的事。 　　只不过考虑到段绫的性格，谢宁最近收敛了很多，起码一般情况下，他不会逆毛去撸了。 　　但还是会有一些特殊情况。 　　新年临近一月底，A市最近飘飘落落下了几场小雪。 　　离别当天，段绫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他忙里忙外。 　　“你等下回家里吗？”谢宁打开冰箱，没剩什么食材，有些暗示地说：“要不咱们正好一起走？” 　　一起各回各家一阵，段绫从来不会订外卖，一个人呆在这里，就是饿肚子的份。 　　比起平常，段绫显得很焦躁，他摆弄着从桌上拿的钻石糖，问：“你不是不适应那边？回去干什么？” 　　听他这么说，谢宁愣了愣：“过年不是都要回家？” 　　段绫脸色更糟了。 　　迟钝意识到什么，他神情懊恼，试图亡羊补牢：“也不全是…我爸爸去年就自己回去的，结果就喝多丢人了，我得去看着他。” 　　段绫嘴唇嗫动了一瞬，像是说了句什么，谢宁没听清楚，关上冰箱走近。 　　“你说什么？” 　　段绫拍了拍身旁，谢宁顿了顿，自然抱了上去。 　　矜骄了大概两三秒，段绫才搂住他的腰，眼睫低垂，闷闷说：“那我呢？” 　　…万人迷是种时刻不能掉以轻心的存在。 　　心头犹如被羽毛扫过，麻麻酥酥的，被这犯规的质问一撩，谢宁差点就昏头松口。 　　段绫这话说的，怎么像和谢老爹争宠似的。 　　他下意识拍了拍段绫的后背，只能安抚：“…大概初三我就回来，不然你和何漫卷他们去温泉山庄吧，他天天打给我念叨。”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句话像是把段绫惹火了，突然翻脸将他推开。 　　“你就这么想让我去？” 　　谢宁老实说：“我怕你太无聊。” 　　“行。”段绫赌气似的说：“我去。” 　　说生气就生气，谢宁无奈耸了下肩，知道肯定没办法留下来，也不好凑上去哄人。 　　反正晾着不管总会消气，他又满屋子晃悠起来，寻思着还有什么要带的。 　　原计划是今晚就先回家，正好明早出发，然而事实证明，晾着其实不会消气，反而会将星星之火诱发。 　　就在他又晃悠到沙发附近，背对着段绫四下扫描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直接拦腰将他扯倒在地。 　　客厅里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还有地热，在温度适宜的环境下，干什么都不会凉到。 　　谢宁惊恐地瞪圆眼睛，身体不住往后挪：“我明天还要出门，一大早的车！” 　　段绫眼眸晦暗，站立俯视着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扣子。 　　“正好。”他面无表情地说：“起不来，就不用去了。” 　　谢宁：“……”这是人话吗？？？ 　　…… 　　第二天一早，没有让某人得逞，谢宁僵着快断了的腰，到底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临走前，段绫倒是消气了，他却气得牙根痒痒。 　　谢宁本来招呼都不想打，一想到起码好几天见不到面，又没出息地回头要了个抱抱才走。 　　第二次和谢老爹回老家，谢宁没有初体验那般不自在，反而开始试着去享受那种热闹的感觉。 　　穿越前，他过年时都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吃的饭，现在则努力融入这截然不同的人生。 　　今年的大体情况和去年差不多，只是因为下雪，没有去年那样美丽的星空。 　　和几个表哥表妹打了一会儿牌消遣时间，中途刷朋友圈时，他刷见了何漫卷发的小视频。 　　何漫卷也是够敢发的，一行人泡在温泉里，半裸着身体边闹边喝酒。 　　画面里没有段绫，以他的洁癖，和这么些人泡在一个池子里本身就是件不可能的事，估计在房间里睡觉。 　　小乡村里年味儿很浓，今年虽然没有星星，却有雪花和绚烂盛放的烟火。 　　临近十二点时，谢宁正干笑着应付亲戚们的夸赞和八卦，何漫卷的电话成了救命稻草。 　　在一众饶有深意的注视下，他拿着手机落荒而逃。 　　逃到无人的院子里，谢宁接通电话，耳边响起何漫卷焦急的哭腔：“谢宁，怎么办，绫哥失踪了！” 　　“…什么？”谢宁怀疑自己听错了。 　　“真的！他早早说要回去休息，刚才年夜饭做好，我上楼叫人，他根本不在房间！” 　　何漫卷抽抽搭搭地找安慰：“这温泉山庄是顾子真家的，位置贼他喵的偏僻，周围又是荒山又是树林的，我绫哥会不会出去溜达让狼叼走了，呜…” 　　谢宁：“…那应该不能。” 　　“那你说他会去哪嘛！手机都打不通，他出事我也不…不对，你怎么办啊！” 　　就在何漫卷喋喋不休的哭诉时，天空炸开一朵烟花，把他的声音淹没大半。 　　谢宁下意识抬头，身形倏地定格，目光凝滞在正前方。 　　“喂，谢宁…” 　　电话里的声音彻底被淹没。 　　被他响彻耳畔的心跳声。 第111章 代言人 　　谢宁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冰凉的雪花落在眼睫，无法模糊眼前的人。 　　“段绫？”他不敢置信, 惊呼出声。 　　十米之外, 段绫双手插着口袋，身姿挺拔贵气，站在简陋的院子里, 显得格格不入。 　　段绫没说话，摊开手臂示意。 　　谢宁直接把何漫卷的电话挂断，小鸟一样扑了上去，难掩声音里的欣喜。 　　“你怎么在这？！”他从怀抱里仰起头：“刚才猫卷还说你失踪了，你不是去温泉山庄了么？” 　　段绫紧抱住他, 带着淡淡喟叹：“就在附近。” 　　“这么巧？！” 　　“嗯。” 　　不管怎么说，谢宁赶紧给何漫卷发了条信息报平安, 结果何漫卷耍赖闹腾, 也想要来凑热闹，让他发去地址。 　　谢宁可不想男配组团来自己老家参观，假装信号不好，把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后, 他开始犯难。 　　段绫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尤其是一群陌生人。 　　但他这脸这气质, 还有两人当下的关系, 带他进去，肯定会被热情的亲戚们围堵参观。 　　有点担心段绫过年心情不好，等下再发脾气, 谢宁犹豫了一下，正想说话，后方门推开，手拿鞭炮的表妹傻在原地。 　　“哥…哥！” 　　女孩破音唤道，这一声，直接盖过烟花爆竹，穿透不隔音的老房子，把全家都惊动了。 　　事实证明，谢宁的顾虑是在杞人忧天。 　　和第一次登门拜访谢老爹一样，段绫表现的很有涵养，那种涵养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虽然面无表情，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在勉强忍耐。 　　和谢宁预想的一样，段绫果然成了观光对象，就是在被观光的同时，他本人也在参观从未见过的新世界。 　　“宁宁，你这对象也忒俊了…” 　　“谈多久了？是前年那个还是换了？” 　　“画里钻出来的？俊得像个女娃娃。” 　　段绫眼角一抽，额头青筋直条，似是要开口说话。 　　谢宁见状，赶紧在后戳来他一下，尴尬朝谢老爹使眼色。 　　谢老爹这会儿战战兢兢的，酒劲儿还没醒，以为自己在做梦，谢宁只得又咳了两声，谢老爹终于反应过来，挡住了兄弟姐妹的逼问。 　　说是逼问，其实因为段绫身上那股一看就悬殊地位差距，家人的功力只发挥出三成不到。 　　好不容易摆脱，谢宁将人带去自己暂住的房间，背靠门板，深深呼了口气。 　　“抱歉，我家里人说话有点耿直。”谢宁解释着。 　　本来四处打量的段绫脸一黑，装也不装了。 　　“是不是皮痒？” 　　谢宁装傻，一脸无辜地朝他笑。 　　“你怎么不提前说啊，刚才吓我一跳。” 　　段绫别开脸，含糊道：“才发现很近。” 　　“那你来时怎么不打电话？” 　　“没电了。” 　　“……”这也太巧了。 　　不过除夕晚上能和段绫一起过，谢宁打心底里有点兴奋。 　　他看了眼时间，大概还有五分钟。 　　屋外响着春晚的歌舞声，伴随着亲戚压不低声音的讨论闲聊。 　　段绫看着墙上的照片：“这是你妈妈？” 　　谢宁走近，犹豫着点头。 　　段绫看了眼他，又看向照片，没多久，又把视线转回他脸上，淡淡说：“很漂亮。” 　　谢宁一愣，等反应过来，段绫已经坐回原处，在朝他招手。 　　“手机借我。” 　　他掏出递过去，说：“我去给你找找充电线。” 　　屋内没有挂表，段绫看了眼时间，没有拦他。 　　等谢宁从地上的包里翻出充电线，朝段绫走进时，对方突然抬起头，古怪看向他。 　　“00？” 　　段绫皱眉盯着这个备注，若有所思地重复：“00？” 　　后背倏地渗出一层冷汗，谢宁结结巴巴地解释：“就，就是昵称，没别的意思！” 　　怕段绫不信，他又补充道：而且数字的话，会显示在列表最上面！ 　　段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识没识破。 　　在段绫伸手来抓他的瞬间，谢宁是真真以为自己要被教训了，然而当人被拉扯到身边，想象中的教训却没来。 　　下巴被抬起，段绫一声招呼没打，突然就吻了上来。 　　温软的触感和屋外猝然热烈的烟花夜色一同浮现，耳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屋外电视机里倒计时结束的欢呼。 　　又是新的一年，谢宁回应着亲吻，脑袋里在走神掰手指。 　　很快他们就要交往三年了，好像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自己二十年的人生里，这三年过得最快也最慢，最复杂又最甜蜜。 　　他轻轻扯住段绫的衣角，闭上眼睛。 　　他抓住了光，纵使闭着眼睛，也能看到的光。 　　缱绻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被使唤来叫人出去吃饺子的表妹刚迈进房门，就涨红了脸，捂着眼睛出去了。 　　被未成年的表妹撞见，谢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段绫则不以为意，还有闲心钓鱼。 　　“新年礼物，回去让你当次1？” 　　“……” 　　他竟然还装不懂！就这么看着他傻子似的编理由！ 　　新年第一场气说来就来，谢宁没上套：“不用。” 　　“真不用？”段绫眼含揶揄，舔了舔嘴唇：“背地里接着惦记？” 　　谢宁双颊绯红，恼羞成怒：“不用！我不惦记了！” 　　桃花眼柔和望着他，段绫轻笑，俯身吻了吻他的嘴角。 　　“谢宁，新年快乐。” 　　火气刹那溃散，谢宁鼓了鼓腮帮，腹诽他总是在关键时刻犯规。 　　凑上去咬了一口，他别别扭扭地说：“…新年快乐。” 　　…… 　　在他老家的两天，段绫成功给自己打造出了一个赌王形象。 　　第一个晚上，他显而易见没有休息好，洁癖发作，要不是不礼貌，谢宁怀疑他宁可去车上睡。 　　不过这一情况在之后两天得到了缓解，在谢宁反复劝说他可以先回温泉山庄后，段绫火气来了，死活不肯走。 　　但这种小地方过年除了热闹，手机时常都没有信号，谢宁经常要陪一些年龄小的同辈玩，基本就是打打牌聊聊天什么的。 　　因为他算是稀客，与其他人不怎么熟，性格又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几个弟弟妹妹会偷偷联手，靠作弊来赢他。 　　谢宁想着反正也没多少钱，对方是客人，自己还算是哥哥，看在眼里也不计较，但他心大，旁边却有个天生小心眼的。 　　“妈的！” 　　耳边传来一声低骂，抱着他胳膊撒娇要红包的小侄子被拨开，段绫阴沉着脸丢去一沓红票票，强制把谢宁扯到一旁，顶替了他的位置。 　　“你是不是白痴？” 　　像是忘了装高冷，段绫骂骂咧咧地洗起扑克牌，自己陪一群小崽子玩了起来。 　　不光谢宁犯傻，对面的几个表弟妹也都很蒙圈，被美颜暴击这么一影响，小动作频频失误。 　　段绫的脑袋本来就是个bug，后面算是毫不客气地报复，冷着张脸，把一众弟弟妹妹输哭好几个。 　　偏偏他长得太好，小孩又想和他亲近，输钱都不肯走，段绫一句“憋着！”就真会把眼泪憋回去。 　　谢宁在一边看着，像说他幼稚，又忍不住想笑。 　　最无奈的是，段绫这本事被谢老爹瞧见，谢老爹当时眼珠就亮了。 　　眼看着段绫被谢老爹拉到一旁嘀嘀咕咕半天，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远远看了他一样，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谢宁好奇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后来就不好奇了。 　　这一年，谢老爹头一次没输光带来的钱，还几倍赚了回来。 　　偏僻的小山村当年流传最广的八卦，一是谢宁找了个忒俊的对象，二是谢老爹找了个赌王女婿。 　　…… 　　初三当天，他们终于回到了A市。 　　谢老爹今年赢钱的代价，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段绫把自己儿子带走。 　　距离开学还有好一段时间，回过老家，谢宁算是彻底迈入了假期，而新年刚过，沉寂半年后，段天成终于忍不住大权旁落，强制段绫接管了段家。 　　如前段时间的媒体猜测一样，段家冬季新品的品牌大使是游陶，但品牌代言人暂时还没有敲定。 　　年后的一段时间，段绫不再像去年一样悠闲，他开始频繁往返于公司。 　　客厅内，大学生谢宁和新生何漫卷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讨论几个霸道总裁的近况。 　　何漫卷吧唧吧唧咀嚼着薯片：“火星娱乐像让游陶升级为代言人，但其他几家公司也在抢，最近段氏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火星娱乐？秦铭扬？”看不过去，谢宁拿掉他衣领上的薯片渣，问：“他和段绫应该见过面了吧？” 　　“见过啊，绫哥接风宴他就去了。” 　　谢宁问：“有没有展开追求？” 　　“那倒没有，哪敢啊！”何漫卷诧异看着他：“绫哥接风宴那么一溜，有点心思的，估计都查出你了吧。” 　　往嘴里丢了颗糖果，何漫卷含糊不清地说：“再说了，他现在帮游陶抢资源呢，敢表现出一点意思，绫哥准把他pass掉，秦铭扬没那么傻。” 　　原书里，秦铭扬这个娱乐老总和韩骞性格截然相反，属于天生的风流浪子，三十五了还没结婚，典型意义上的豪门老男人。 　　他属于看中了猎物就会精准狩猎的类型，至今这么消停，谢宁还挺意外的。 　　看来游陶的竞争对手很强啊，靠关系都不把握。 　　他没怎么问过段绫工作的事，问他还不如问何漫卷，从段绫嘴里说出来就很公事，没有趣味性。 　　“除了游陶，还有谁在竞争啊？” 　　何漫卷调动贫瘠的脑细胞思索半晌，目光突然落在电视屏幕上。 　　“啊！想起来了！鸭梨传媒！”他指着屏幕上温润秀美的青年说：“就他，绫哥说他更符合这一季度的概念。” 　　谢宁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摄像机正巧对准那人的脸。 　　他眼神晃了晃：“…席音？” 　　何漫卷吮着手指，转头问：“你认识？我还觉得你俩好像哪挺像的，绫哥是不是假公济私。” 　　“不认识。”谢宁脸有点红，不太好意思地说：“不过…我还挺喜欢他的。” 第112章 选择 　　何漫卷顿时有些吃味儿：“你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谢宁：“…没有可比性。” 　　“有啊！怎么没有！”何漫卷丢开薯片, 扒上他的肩膀，撒娇里透着股威胁：“谢宁, 我比不过绫哥, 不会连个小明星都比不过吧！” 　　谢宁一脸为难，支吾半天没说出话。 　　何漫卷气得直接扑了上去，碎碎念的抱怨掩住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段绫走进客厅时，正瞧见何漫卷勾着谢宁脖子逼问的一幕。 　　两个人很亲密的贴在一起，电视里播放着轻松欢乐的综艺节目，画面看起来还挺和谐的。 　　…起码和谐了那么几分钟。 　　黑气缭绕下，何漫卷动作僵住, 似有所觉般抬起头。 　　后领被扯着拎起，书房的门砰的关上, 没过多久, 传来鬼哭狼嚎的求饶声，谢宁默默吃薯片，看着自己偶像的综艺节目，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结果白天教训过何漫卷, 晚上又教训了他一顿。 　　被教训完，谢宁背对段绫生了会儿闷气, 想了想, 转身问：“庄医生回来了么？” 　　段绫翻书的手指微顿，好像没听到一样，眼皮都没抬。 　　谢宁敏锐眯起眼睛：“他回来了是不是？” 　　段绫还是没反应。谢宁从被子下伸出手臂, 一巴掌盖在段绫在看的书上：“你别无视我！” 　　“没回来。”段绫不耐烦地说。 　　“骗人！” 　　“骗你干什么？我有那么闲？”段绫拨开他的手，视线落在书上，语气很凶：“再缠人，就做到你说不出话！ 　　谢宁：“……”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过他也不确定庄听澜的情况，想着段绫好像真没骗过他，姑且就相信了。 　　事实证明，段绫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就是个骗子！ 　　二月初时，他接到了庄听澜的电话，这才得知，庄听澜压根就没消失，而是一直在段家。 　　他就说当时段绫怎么不看他的眼睛，原来真是心虚！ 　　电话里，他和庄听澜的约见在A大附近的咖啡厅，对方不知从哪要到了他的手机号码，主动邀约，正遂了谢宁的心愿。 　　因为担心段绫会捣乱，当天他借谢老爹的名义说要回家一趟，这才得以轻松溜出来。 　　下午三点，咖啡厅里，两人相对而坐。 　　距离上次见面明明过了两年，兴许是印象深刻的原因，谢宁看见庄听澜时，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他和当初一样，长相一样，气质一样，就连举手投足的动作幅度好像都一样，标准的如同模板。 　　“我想做心理疏导。”谢宁说：“庄医生，上次我们只进行到一半。” 　　庄听澜今天没有带眼镜：“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时隔两年，被双方一同惦念的心理疏导，听上去就很诡异。 　　谢宁有点紧张，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你们应该已经做了吧。” 　　他一口咖啡差点噗出来。 　　庄听澜淡淡扫了他一眼，似是在嘲弄他的大惊小怪：“还有两年就到下段剧情的时间线了，你打算继续这样么？” 　　如果说上句话只是喷咖啡的冲击力，这句话的威力足够谢宁大脑掉线。 　　他震惊到失声，甚至碰洒了咖啡。 　　庄听澜抬手示意服务员来收拾干净，不给谢宁消化的时间，继续说：“有什么可惊讶的，我以为你猜到了。” 　　“我怎么可能猜到？！” 　　“所以你觉得自己是个例，是被命运选中的人？” 　　谢宁讪讪没说话，知道庄听澜在挤兑自己，偏偏还不能反驳。 　　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是被命运选中的唯一倒霉鬼，毕竟穿书这种事，听起来比穿越到过去还要玄幻。 　　“所以你也是穿书的。”谢宁追问：“你早就发现原书剧情崩了，肯定也发现我不对劲了，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你看上去帮不上忙，或许还会添乱。” 　　“……” 　　没有过多的废话，庄听澜将带来的记录册打开，上面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地记录着每一个剧情点和故事线，已发生的和未发生的都有区分备注，看得谢宁目瞪口呆。 　　他将视线聚焦在两年前的圣诞节，缓慢抬头。 　　“…那时果然是你下的药，为什么？！” 　　半点没有被抓包的慌乱，庄听澜平静地说：“为了实验。” 　　“实验？” 　　“实验回去的方法，我想到两种，一时让剧情崩坏，二是顺应发展，直到度过小说中的时间线。” 　　穿越这种事情对于谢宁来说，是眨眼间就发生的，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能凭一己之力穿越回现实，如今听庄听澜这么说，怔忪半晌才消化。 　　他艰涩道：“所以你选择了二，给段绫下药？” 　　“我选择的是一，剧情崩坏远比顺应剧情更快得出结论。”庄听澜表情有些遗憾，看着记录册说：“因为你的出现，当时的剧情已经偏移轨道，理想情况下，那场宴会可以一举崩坏剧情，为实验得出结论。” 　　谢宁没太听懂；“什么理想情况？” 　　“原书全文，主角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性行为。”庄听澜的用词受他的性格职业影响，一点都不含蓄：“以全书基调论证，如果当时你们上床了，剧情可以判定崩坏。” 　　谢宁：“……” 　　所以当年下药，不是为了坑段绫，是为了坑他是吗？！ 　　没来得及讨伐，谢宁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他和段绫发生关系就算剧情彻底崩坏，那现在岂不是已经崩坏了。 　　可无论他还是庄听澜，都没有穿越回到现实世界。 　　“经观察，实验一失败了。” 　　撕下那页纸张，庄听澜将其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再度看向他时，庄听澜的眸光很冷，是淡漠的清冷：“距离下一段剧情线还有两年，要进行实验二，需要一切回到原轨道。” 　　下午时分，咖啡店里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调情的情侣，他们所在的角落寂静无声。 　　谢宁握紧新端上的咖啡杯把手：“你看完了整本书？” 　　庄听澜承认，一语双关：“我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原书的结局是什么？” 　　“没有结局。” 　　翻到记录册的下页，庄听澜对着段绫的一系列资料说：“主角没有爱上任何人，直到二十五岁，所以只要五年后是这样的结局，实验二就算完成。” 　　两年后是原书段绫回国的正确时间线，五年后则是全文end的时间。 　　谢宁脸色苍白，定定回望：“万一顺应剧情，还是回不去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庄听澜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就连问话时，也依旧是无波无澜的语气。 　　“谢宁，你想回到现实么？” 　　…… 　　明明声称谢老爹叫他回去只是临时编出的理由，可在和庄听澜的‘心理疏导’结束后，谢宁带着堵塞的心绪，真的回了庄林小区。 　　谢老爹仍住在这个老旧小区，颇有种见识过纸醉金迷后回归平淡的意思。 　　见他回来，谢老爹开心的不得了，嚷嚷着今天一定要做顿好的。 　　“等会儿你去楼上，把小孟叫来一起。” 　　被推出厨房的谢宁一顿，劝说道：“我们两个吃就好了，他还要照顾妹妹吧。” 　　“谁说的！”谢老爹说：“你不在家，我经常叫他来吃饭，提前给粒粒带回去一些就行，他一个人多孤单啊！” 　　白天回来撞不见谢老爹，要是晚上回来，段绫找不到他，又会缠人的跟来，所以这段时间，谢宁回来的频率的确有变少。 　　乍一听谢老爹这么说，谢宁突然想起当初孟期久来拎着奶茶来找过谢老爹，现在两年过去了，他们的关系果真越发熟稔了。 　　“爸，要不你改天再叫他吧，今天就咱们…” 　　谢宁还想劝说，客厅突然传来敲门声，谢老爹小眼睛一亮，反应比他这个亲儿子来了还热情。 　　门外站着孟期久，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叔叔，快看我今天带了什么！” 　　袋子里是几只活蹦乱跳的大闸蟹，谢老爹喜滋滋地接过，侧身让他进屋。 　　“嘿呀，刚才我还让宁宁去叫你呢，刚说吃顿好的你就送来了，得！咱晚上搞顿大餐！” 　　进门看见他，孟期久只是短暂怔了怔，而后反应平常地打招呼。 　　“你今天回来了啊。” 　　谢宁僵硬点头，明明是在自己家，这会儿却哪哪都不自在。 　　上次喝醉醒来后，他没有如同第一次一样断片，所有记忆都清清楚楚印在脑海里。 　　谢老爹去厨房施展厨艺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各自坐在沙发的一角。 　　孟期久打开茶几上的糖盒，随手丢进嘴里一颗钻石糖，而后又挑出一颗递给他。 　　甜甜的味道从舌尖弥散开，冲淡了沉重的氛围。 　　“谢谢。” 　　“噗，你家的糖，谢我做什么。” 　　谢宁本以为之后的两个小时注定会很难熬，可孟期久总有一种神奇的能让人放松的魔力，像是早已经历过各种场面，所以总能飞快找出应对方法。 　　两人只是闲聊几句，他就没有那么别扭了，一切都如事情发生前一样。 　　闲聊到一半，孟期久突然问：“有心事？” 　　谢宁一愣：“没有啊。” 　　“是么。”孟期久默默看了他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传单：“我还在想，如果有心事，明天要不要一起去这里帮工，忙起来就没精力想了。” 　　谢宁接过传单，上面印着小孩子灿烂童真的笑脸，上方则是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和明媚朝阳。 　　“儿童福利院？” 　　孟期久点头：“最近一直在招志愿者，我没工作的时候就会去帮忙。” 　　他转向对着传单怔怔出神的谢宁，漆黑的眼底一片平静，无声等待谢宁浏览完。 　　直到厨艺大涨的谢老爹大喊一句‘马上吃饭’，谢宁才回神。 　　白天庄听澜问他要不要回到现实，晚上，在谢老爹跟前，现实猝不及防就送到了眼前。 　　一切就像精心设计的，巧合的不可思议，他简直要怀疑孟期久是不是庄听澜派来的。 　　孟期久起身打算去厨房帮忙，路过他身边时，随口问：“明天我还会去帮忙，你有兴趣么？” 　　手指收紧，传单被捏的有些变形。 　　几秒后，谢宁呼了口气，释然般抬头朝他轻轻笑了笑。 　　“好。” 第113章 告别过去 　　和孟期久约定的时间就在下周一, 也就是明天。 　　和谢老爹吃过饭，刚送走孟期久, 电话就响了。 　　谢宁拿着手机回到房间, 接起时有些无奈，脸上却不自觉眉眼弯弯。 　　“不是说了今天回我爸爸这吗？” 　　打电话第一句是这，段绫恼火的语气穿透话筒：“靠, 你他妈也没说不回来啊！” 　　谢宁一时语塞：“可我下午才出门。” 　　“嗯哼，所以呢？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晚了，我爸这里不太容易打车。”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是大门的开合声。 　　“等着, 我去接你。” 　　“啊？等等，我的意思是我就住…” 　　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段绫直接把电话挂了。 　　谢宁对着手机反应半天, 失笑回到客厅，和谢老爹说等下要回去。 　　儿子好不容易来一趟，竟然都没法过夜，谢老爹气得双颊上肥肉直颤, 絮絮叨叨一直在说段绫太过分了！ 　　谢宁听着听着，有点不对味, 忍不住辩驳：“是我出门时没说清楚。” 　　谢老爹被噎得一卡壳,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谢宁半晌，直瞪的谢宁不敢回望。 　　“交出去儿子泼出去的水，哈！我算是看出来了！走吧走吧！” 　　落下句话, 谢老爹就气呼呼地回房间了。 　　等接到段绫到楼下的电话，谢宁轻手轻脚地离开，钻上轿车埋怨道：“都怪你！我爸生气了。” 　　段绫冷哼一声，达成目的，脾气稍有缓和。 　　“啧，怎么一股螃蟹味儿？” 　　“我爸做的，他现在厨艺特好，我都想天天住这吃饭了。” 　　“想得美。” 　　系上安全带，谢宁朝旁瞄了一眼，眼含稀奇。 　　大概是事发突然，来不及吩咐李磊，段绫今天竟然是自己开车来的。 　　他的注意力凝视在后视镜，袖口挽起，鲜少开车却一点都不生疏，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 　　看起来很帅。 　　谢宁心中感慨，工作的人果然和校园里的学生气质不同，默默欣赏了一会儿盛世美颜，他想起正事。 　　“对了，你明天要上班吗？” 　　段绫下意识皱起眉：“明天要敲定代言人的事。” 　　“最后是谁啊？” 　　“席音。” 　　谢宁眼睛一亮：“真的？！那你记得帮我要签名。” 　　“你自己去要。”段绫鄙夷道：“我管个小明星要签名，掉不掉价儿？” 　　“…也是。” 　　段绫是老板，朝新签定的员工要签名，确实不太合适。 　　他一脸的遗憾：“明天算了，只能等有机会再说了。” 　　段绫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半晌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啧’。 　　“随便你。” 　　…… 　　周一清晨，谢宁早早起床，八点钟就出门前往A市西区的小天使福利院。 　　昨晚回忆剧情时，他突然想起这所福利院好像就是原书里孟期久待过的，也是被段家资助过的福利院，难怪孟期久会选择这里当志愿者。 　　福利院位于A市的西郊，位置偏远，他和孟期久在地铁站碰面，耗费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赶到。 　　来时谢宁背了好几盒钻石糖，中途又去书店买了一些低年级的课本和简单易懂的故事书，因为太重，选了同城邮寄的方式。 　　穿越之前还没有谢老爹，一直到十六岁自立前，他一直留在福利院，印象里，小时候最想要和最需要的好像就是这两样，精致好吃的零食，跟上社会的知识。 　　不过他还算幸运的，凭借不错的外貌，一直被一个神秘的好心人资助，到了指定的年纪有机会去读书，虽然会因此被福利院其他的孩子排挤，但谢宁仍觉得自己很幸运。 　　要不是对方，他就是穿越过来，恐怕都赶不上高三的进度。 　　两人到达时差不多十点钟，志愿者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顾小孩子。 　　这里的小孩子其实非常懂事，园长分配给志愿者的一般都是年龄稍大些的，他因为长得没有攻击性，很受孩子们喜欢，但人气还是远远比不上被包围的孟期久。 　　到了中午时，孩子们集体去吃饭，谢宁坐在院子里默默掠过四周的风景。 　　孟期久走近，递来一个面包：“你比我想的有耐心。” 　　谢宁调侃：“我也看不出你是校霸。” 　　“那不一样。”孟期久坐到他旁边的秋千上：“我没爹没妈的，得保护自己啊，当然要培养一些小弟。” 　　谢宁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咋舌半晌，感叹道：“你可真聪明。” 　　孟期久这回没有谦虚，反而有些得意：“过奖。” 　　两人坐在秋千上边啃面包边打晃，安静了一会儿，孟期久再次开口。 　　“说起来，还是段绫给我的启发。” 　　谢宁转头：“嗯？” 　　孟期久用下巴示意前方：“当初我们就是在这里打的架，段绫他们一家走后，园长可是让我在仓库关了三天禁闭。” 　　回忆过去，他自嘲地笑笑：“园长也没错，差点因为我丢了赞助，那可是两百多人的伙食费。” 　　纵使没有类似的经历，但出身相同，谢宁很能感同身受。 　　但这件事本身就没有谁对谁错，他问：“为什么说是段绫给的启发？” 　　孟期久看向他，眼里透着点恶趣味：“当时我一个人，没打他几下还自己被罚，关禁闭时我就想，要是孤儿院的小崽子都是我小弟，当时一起冲上去揍他，能让段绫吃到教训不说，还法不责众不是。” 　　“……” 　　谢宁不得不承认，这个逻辑完全没问题。 　　他犹豫了一下，替段绫解释道：“他只是洁癖而已…当时甩开你妹妹也没有恶意。” 　　孟期久定定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了：“他那么傲，竟然会对你说这个。” 　　这是通过原书知道的，不是段绫说的，但谢宁也没反驳。 　　午休时间即将结束，远远的，已经能听到孩子们的说话声。 　　谢宁从秋千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开展下午的工作。 　　手臂刚放下，忽然被抓住了手。 　　孟期久不知何时起身，身高高他大半个头，只能垂下眼眸，却也显得目光更加深邃复杂。 　　没有遮遮掩掩，他的问题直白到唐突。 　　然而认识这么久，主动碰触都是第一次。 　　“谢宁，这次，我输在哪了？” 　　“是我的问题。” 　　谢宁避开他的眼睛，先是看向被抓住的手，又滑到更下，落在自己的脚尖。 　　孩子们的聊天声越来越近。 　　“其实我以前有个朋友，一开始和你一样，对我很好。” 　　他声音平缓地诉说着：“我当时第一次有朋友，每天都缠着他说话，一段时间后，他开始躲着我，说我有病，很恶心。” 　　孟期久对他很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陌生人，他当然是想亲近的。 　　但因为各种原因，他胆小到只敢缩在贝壳里，生怕因为一个举动，引发糟糕的结果，更怕重蹈覆辙，只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将自己从这个世界摘出去。 　　他很早就觉得自己有病，但现在，他好像痊愈了，痊愈到可以很平静的提起这些。 　　“所以不是你的问题。”谢宁将手一点点抽出，颤着声音说：“你很好，是我有毛病，我当时…” 　　“没关系。” 　　孟期久虚空合拢手指，松松落在身侧。 　　“没关系。”他安抚性地朝他笑，看不出一点勉强，甚至自我调侃：“我是不是该去揍那家伙一顿。” 　　说罢，他嘴角动了动，抬手遮住嘴巴低骂：“早知道就打直球了，从什么朋友做起！” 　　谢宁被他的语气逗得忍俊不禁：“不过真的谢谢你。” 　　“如果我当初直接说，结果会不一样么？”孟期久突然问，问完，自己又先懊恼地皱起脸：“我怎么竟他娘的说废话。” 　　谢宁一怔：“我第一次听你骂人。” 　　“以为你喜欢文明点的，一直在装。”孟期久深吸了口气，姿态逐渐乖痞：“谁知道你喜欢段绫那德行的。” 　　“…对了。”谢宁清了清嗓子，掏进口袋，摊开的手心里放着一枚幸运币：“这个得还给你。” 　　眼神晃了晃，孟期久拿起硬币弹向空中，叮铃一声，旋转的硬币飞起，而后被准确扣在了手背上。 　　“最后赌一把。” 　　谢宁犹疑问：“赌什么？” 　　“别紧张，赌几盒钻石糖而已，是花的话我就赢了。” 　　说罢，没等谢宁反应过来，他率先挪开手掌：“果然lucky！” 　　就像他说的，几盒糖果而已，谢宁输的很轻松。 　　他问：“我输了几盒？” 　　“你没输，但我赢了。” 　　孟期久朝他粲然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脸颊上嵌着淡淡的酒窝。 　　笑容很清爽，犹如他们初见的模样。 　　“谢宁，你给过我的钻石糖，我可以不还了。” 　　…… 　　谢宁回家时，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让人足以流口水的饭菜香味。 　　他耸动着鼻子摸去吃饭。 　　厨房里，段绫一手拿着菜谱，一手机器式的朝锅里丢恰到好处的调味料，腰间还系着他之前嫌弃得要命的卡通围裙。 　　与其说是炒菜，他做这些动作，更像是在加工什么艺术品。 　　“出去，有烟。”段绫脱口就是赶人。 　　“哪有烟。”谢宁当做没听见，走近围观：“在做什么？” 　　看到锅里的螃蟹时，他愣了下，倏地瞥向段绫。 　　该不是因为他昨天随口夸了句谢老爹，才激得段绫今天大展天赋吧？ 　　谢宁觉得自己怕是膨胀过度，心脏却怦怦乱跳，擅自敲定了答案。 　　段绫越来越懒，平时都是自己在用厨房，他突然下厨就是件很诡异的事！ 　　嘴角差点翘到耳朵根，谢宁从后抱上去，用脸蛋蹭了蹭他的后背。 　　几道完美的菜肴被端上餐桌，谢宁看得眼花缭乱，嘴里疯狂分泌口水。 　　“你是神么！” 　　段绫坐在他对面，被夸奖也没多开心，朝他甩手丢去一张卡片。 　　落在眼前的卡片上是席音的签名。 　　段绫矜骄道：“现在呢。” 　　谢宁傻愣愣看了眼签名，又看了眼桌上的菜，最后落在段绫脸上，试探开口：“爸，爸爸？” 　　段绫脸一黑：“妈的！你脑子呢！” 　　谢宁只顾着捧着签名照激动了，被骂都不痛不痒，心里还琢磨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 　　白痴和天才在一起，确实是捡了便宜的。 　　入夜，疲惫一天，吃饱喝足的谢宁早早陷入梦乡，或许是酣甜的梦，他嘴边还弯着浅浅的弧度。 　　这张脸不能说美艳不可方物，却也秀致美好，赏心悦目，令人生出十足的保护欲。 　　借着窗外洒进的月光，段绫一直看着他的睡脸，不知道看了多久。 　　剧情，主角，炮灰，时间线… 　　除了电影电视剧，还可能是小说或脚本。 　　再结合谢宁说过的胡话，庄听澜关于自己的调查记录，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他很容易得出某个不切实际的结论。 　　何况，他看过谢宁藏着的小本子，上面有明确的分手日期，同样还有关于他的一系列观察。 　　庄听澜说，谢宁的性格与成长经历有关，但谢宁本人的成长经历很普通，并不足以构成什么心理问题，他们刚交往时，从某天开始，主动表白的谢宁性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记忆力不好，可能会忽略很多问题，偏偏他的记忆力极好。 　　…就像电影小说里的主角一样。 　　不顾谢宁睡得正熟，段绫挪近将人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带着难掩的后怕。 　　得知谢宁和庄听澜见了面后，他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天硬要将人接回来，只是怕他突然消失罢了。 　　“段绫…我好累，不想做。” 　　被抱醒的谢宁以为又要干嘛，鸵鸟一样埋进他怀里，用软糯的鼻音撒娇：“明天好不好？明天随便你。” 　　“今天去哪了？” 　　“今天…” 　　谢宁迷迷糊糊地调出回忆，说完后半句话，眨眼又睡着了。 　　“今天…告别过去的谢宁。” 　　…… 　　咖啡店里。 　　庄听澜：“谢宁，你想回到现实么？” 　　谢宁垂下眼睫，咖啡杯里水波晃动，漂浮着淡色的光影。 　　鼻间嗅到的不是咖啡的味道，而是段绫传递到身上的香味。 　　“不想。” 　　他听见自己毫不犹豫的答案。 　　“我只想留在他身边。” 第114章 读心术 　　谢宁不是特别舍己为人的人, 他和庄听澜不算熟悉，两天之前, 两人都算不上同类。 　　庄听澜想不想回去, 和他关系不大，他不想配合，自然就有权利不配合。 　　被他拒绝后, 庄听澜没有多大的反应，他的情绪一直是无波无澜的，让人怀疑他到底是想回到现实，还是单纯的想做实验而已。 　　距离下一段剧情开始还有两年。 　　这两年里，一开始, 谢宁时刻担心庄听澜下黑手，比如绑架宰了他、鼓动男配来捣乱, 怂恿顾夕飘折腾之类的。 　　…但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平静的都快不像是一本狗血小说了。 　　在距离剧情开始还有一年时，谢宁突然想起，他忘记问庄听澜什么时候穿来的。 　　他想办法联系上庄明玉, 庄明玉竟说，他哥从小就是这么恐怖。 　　挂了电话, 隐隐有了答案, 谢宁不愿再深想。 　　既然庄听澜不来找麻烦，他只能默认对方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接近段绫只是单纯想做场实验, 他不配合，这场实验便宣告失败了。 　　咖啡店之后，两年里，他见过庄听澜几次，在剧情开始前，终于忍不住去问对方的打算，结果庄听澜给了他个猝不及防的回答。 　　“还有实验三。”庄听澜淡定如常：“在这里经历生老病死后，再次醒来，也可能会回到现实。” 　　“……” 　　谢宁重重松了口气，然而他接着补充了一句。 　　庄听澜看向窗外，浅色的凤眸被阳光折射得有些虚幻，声音也是。 　　“醒来之后，说不定只是一场梦罢了。” 　　…… 　　剧情开始的那一年，国外深造的顾子真回国，段绫在商场上又接触到了几个新的男配。 　　几段快被谢宁遗忘的片段上演，但大都与原书呈不同的走向。 　　谢宁原想进入备战状态，但这两年过的太舒服，他压根就紧张不起来。 　　段绫对他太好了，别说原书里没对谁这样过，就连谢宁二十二岁的人生里，都没遇到过对他这么好的人。 　　有时候，谢宁都怀疑段绫是不是有读心术，不然怎么每当他有些不安时，就会给他喂一剂定心丸。 　　比如顾子真回国后，顾家同样举行了一场接风宴，出于两家的合作关系，段绫受邀参加。 　　顾子真这个男配一直是谢宁的心结，放在那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让人惴惴不安，虽然段绫开车撞了顾子真，他却觉得对方不会因此死心。 　　结果那次接风宴，段绫主动带他一起去了，不止如此，还允许他喝了一杯香槟。 　　然后…谢宁就不记得了。 　　第二天，他在房间里醒来，一身酸痛，满床狼藉。 　　…在顾子真家的客房。 　　满怀期待的回国，第一次与段绫重逢就是这种情形，那天顾子真的脸色相当精彩，宛若信仰崩塌般败落绝望。 　　不过在他们这个阶层，在朋友家借宿实在算不上什么，反正有佣人收拾。 　　段绫神情自如，带还没醒酒的他离开了顾家。 　　对于顾子真这种捉摸不透的男配，采用最直接的击溃办法果然很有成效。 　　别说顾子真，等谢宁后来反应明白发生了什么，除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有点给对手当面重击的爽快。 　　那股淡淡的不安烟雾一样消散了。 　　再比如代言人敲定之后，对段绫展开攻势的秦铭扬。 　　秦铭扬查明他的存在后，把他当成了攀高枝的小情人，竟然打算从他下手，直接打电话问他两千万够不够？ 　　谢宁接到电话时都懵了，拒绝后还被对方骂不知好歹，可把他气得够呛，气得当晚就和段绫告了状。 　　当时段绫只是‘哦’一声，本想找安慰却被敷衍，他有点闷闷不乐，心里忍不住猜测是不是感情淡了，或者因为不是大事儿，段绫懒得放在心上。 　　之后的两天，秦铭扬明知道段绫不在家，还是会派人送来玫瑰，纯粹就是膈应他，但只持续了两天。 　　第三天，秦铭扬突然转性，打来电话诚诚恳恳跟他道歉。 　　谢宁又懵了，直到他瞧见段绫翻阅的《火星娱乐近十年漏税明细》。 　　“让他再也拿不出两千万怎么样？”段绫当时眼神冷的像冰，话音却轻描淡写：“还是连花都买不起吧。” 　　他忘了自己怎么说的了，最后因为游陶的哀求，秦铭扬被人敲了两回闷棍，事情才算勉强过去。 　　除了类似的小事情，段绫的读心术还存在于在他底线边缘的试探上，一次一次的试探，一次一次的拉低，那些‘不愉快’的事谢宁根本不想提。 　　这些小剂量的强心剂还有很多，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脏强的要命，膨胀到胸腔都快装不下了。 　　…但就算这样，段绫还是会出其不意的，来挑战他的另一极限。 　　剧情开始那年的情人节，也是他们之间的第五个情人节。 　　有些不巧的是，段绫前些天去国外出差，要晚上才能回来，而谢宁正值大四寒假，好几天没见又适逢节日，他打算好好准备一下。 　　一上午他都在研究西餐做法，中午时，家里收到一个包裹，寄件人写着魏双南的名字，拆开之后，谢宁当场红了脸。 　　盒子里放着一只身穿正装的凶地鼠模型，一个小锤子，还有…一对儿毛茸茸的兔耳朵，能带头上的那种。 　　魏双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谢宁把盒子盖上收好，接着研究菜单，比起方才，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没过多久，他丢下笔，又把盒子里的兔耳朵拿到浴室，戴到头上后，对着镜子左右打量。 　　镜子里映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头顶上一只兔子耳朵半垂着，配合湿漉漉的水润眼眸，还真像是兔子成了精。 　　魏双南为什么送他这个？段绫喜欢兔子？ 　　段绫要是真喜欢的话…看在今天情人节的份上。 　　谢宁犹豫纠结许久，一咬牙，没摘。 　　现在家里只有自己，就当提前麻木羞耻心了。 　　段绫回来的比想象中要早，门外传来开锁声时，谢宁正手忙脚乱的挑战西餐。 　　“你先去换衣服，再等半个小时！”他探出头，忘了自己还带着对儿兔耳朵。 　　段绫神情凝滞，一时竟僵在原处没动。 　　谢宁已经把头缩回去了，半分钟后，段绫慢吞吞地去洗澡换衣服，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又转悠到了厨房。 　　“还要多久？” 　　“大概十分钟，很快。”谢宁抽空回头看他一眼，兔耳朵跟着一晃一晃的：“你是不是饿了？桌上有零食。” 　　段绫的视线跟着兔耳朵浮动，漫不经心地说：“难吃。” 　　“…那你再等等。” 　　段绫应声，回了客厅，大概两分钟后，谢宁身边又多了个人影。 　　“还要多久？” 　　谢宁有点懵，拌沙拉的动作都迟疑了。 　　“…八分钟？”他回答的有点不确定。 　　今天段绫怪怪的，可能是飞机餐太难吃吧。 　　接下来八分钟，段绫一直围着他转悠，说热情吧，表情又板着，说冷淡，偏偏还很缠人。 　　好不容易做好饭，谢宁挠挠头，正想问问他怎么了，手指碰到毛茸茸的触感后，定格在了原处。 　　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羞耻是羞耻，不过谢宁忍着羞耻没摘，光看段绫在他身边晃悠的频率，就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 　　给热的冒烟的双颊降降温，谢宁深呼吸两次，走出厨房。 　　算了…他喜欢就好。 　　但事情好像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段绫虽然常往他头上瞟，可吃饭时，对于他的问话都很敷衍，敷衍到谢宁后来都丧气的把耳朵摘了，但段绫依旧怪怪的。 　　情人节其实除了气氛浓郁一点，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 　　交往这么久，谢宁没什么讲究，吃过一顿还算有仪式感的烛光晚餐，想了想，洗些水果决定再看个电影。 　　“你坐飞机累了，就先去休息吧。”他体贴地说。 　　段绫好像没有听见，仍旧坐在沙发上，不像平常的懒洋洋，端正到有些僵硬。 　　“段绫？”谢宁越发忧心，凑到他身前温声细语地询问：“今天工作不顺利？” 　　“没有。”段绫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半秒，生硬转开：“别管我，做你的事。” 　　这下谢宁确定，绝对不是兔耳朵引发的问题。 　　那是因为什么？又来讨人嫌的男配了？ 　　谢宁张了张嘴，决定还是等明天再问，今天提男配太过扫兴，段绫看起来也不是想说的样子。 　　既然段绫不去休息，他放了部还算温馨的电影，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惬意观赏起来。 　　电影拍得很好，让人很快便入戏了，被叫到名字时，谢宁都没舍得挪开眼睛。 　　“谢宁。” 　　“嗯？” 　　段绫的声音很僵，每个字都像在舌尖绕过几个转才吐出来的。 　　“我刚过完生日。” 　　沉迷电影，谢宁应声：“是啊，二十二了，怎么了？” 　　没有开灯的客厅很昏暗，身畔再次安静下来。 　　段绫突然起身走向厕所，再回来时，额间的头发被水珠打湿了。 　　终于注意到异常，谢宁再次转头，讶然道：“你都困到要洗脸了，去休息啊。” 　　段绫气得牙根直痒：“…闭嘴！” 　　凶完人，段绫脸上闪过一抹懊恼，嘴唇嗫动，瞥向他怀里的抱枕，烦躁地抢来丢了。 　　谢宁：“？”有点委屈。 　　“跟…”只说一个字，段绫又卡了壳，偏过头低骂：“艹！” 　　谢宁没有再管电影，默默等着他说下文。 　　平常的段绫，说是盛气凌人都不为过，像这般色厉内荏，吞吞吐吐…还是第一次。 　　心率陡然开始加速，一下一下，伴随着某种微妙的预感。 　　暧昧不明的沉默持续太久，谢宁抿了抿嘴唇，正欲开口，却见段绫突然深吸一口气。 　　藏在身侧的拳头张开，一枚精致的男士戒指从中显露。 　　有点熟悉。 　　谢宁微微睁大眼睛，两个月前，他在书房见过类似的图纸，以为是段家的新品，还暗忖怎么还要老板亲身上阵。 　　戒指被递到眼前。 　　湿哒哒的碎发下，段绫的眼眸深幽而专注，电视的光影明灭其中，好似夜空里闪烁的萤火。 　　他僵声命令：“谢宁，跟我结婚。” 　　“……” 　　谢宁低下头，虽然知道不是时候，但一想到段绫方才一系列举动，就有点忍俊不禁。 　　这种时候，竟然还凶巴巴的，哪有用陈述句求婚的。 　　笑过之后，眼底泛起一层水润的柔光。 　　这不可能是梦，这就是现实。 　　现实就是，他跨过一个世界，一张书页，沙发半米的距离，扑进了段绫怀里。 　　…… 　　“好。” 第115章 偷笑 　　一个值得纪念的情人节, 谢宁怎么也想不到会因为对儿兔耳朵，而演变成一场‘噩梦’。 　　前一秒还再说结婚, 后一秒, 段绫突然来了一句：“把那白耳朵戴上。” 　　谢宁：“…？” 　　段绫略显笨拙的给他套上戒指，随后就像放下心中的大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天时, 地利，人和。 　　随着段绫倾身吻上，后面发生的事顺理成章，那场电影谢宁终究没有看完。 　　没脸回想当晚的情景，第二天一大早, 不顾他腰酸背痛，段绫就像个凶神恶煞的绑匪, 拿材料, 去扯证，一气呵成，一切都搞定后，他才象征性地通知了双方家里。 　　段家没多大反应, 谢老爹却是气的不行，气他们不找他这个做家长的商量。 　　直到在段绫一言不发地帮他翻修了工厂后, 这股气才渐渐消了。 　　没办法, 木已成舟，他生气也没什么用。 　　至于谢宁…他全程就是任人摆布的工具人，全程反应慢半拍。 　　时隔四年, 再次当回工具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拿到官方证明后，谢宁看了看身边的万人迷，又看了看手里的结婚证，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原书里嚣张跋扈又貌美如花的万人迷，就这么成他的了？ 　　脚下轻飘飘的，大脑晕乎乎的，现在倒真的挺像一场梦。 　　当晚，段绫沉寂八百年的朋友圈更新了动态，一张结婚证。 　　动态发出后的一个小时，谢宁的手机爆炸了。 　　无数陌生人发来好友申请，备注都是‘段绫’两个字，思及可能是段绫的朋友，他一一点了同意，这才看见段绫那条朋友圈下有多么精彩。 　　这些陌生人也怪有趣的，留言一溜烟的流眼泪，却个个噤若寒蝉，好像多说一句就会被拉黑一样，可见段绫的行事风格有多无情。 　　谢宁一直没有想过迈进段绫的圈子，对方看不上爆发户是一，其二，他也觉得自己跟那些人没什么共同语言。 　　但现在不一样了，领过证就是合法夫夫，要是一辈子在一起，他不可能一辈子不接触。 　　何漫卷将他扯进了一个群聊，谢宁在其中看到好些个熟人，暗忖这什么朋友群，这简直就是段绫的后宫！ 　　群里十几个人，多半他是不认识的，认识的几个除了何漫卷，其余都是话少的。 　　段绫自然在其中，头像是只凶地鼠，谢宁亲手改的，而他自己的头像自高中起就没变过，一个卡通的小锤子。 　　一众陌生人先发各式哭脸哭了半天，才开始向他搭话，谢宁很给面子的回了几句，借故有事就想下线。 　　结果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顾子真突然发言。 　　【顾子真：去躲起来偷笑吗？】 　　他扯完证正开心呢，这男配就非得惹他是不是！ 　　谢宁忿忿看了几秒，手指纷飞。 　　【谢宁：难道你在哭吗？】 　　群聊顿时陷入沉默，没多久，何漫卷私戳他，发来句‘牛逼’。 　　在群里，何漫卷转开话题。 　　【猫卷：谢宁我绫哥呢，让他来冒个泡好不好，求求了！】 　　【谢宁：他回来后就去了书房，一直没出来。】 　　谢宁边回复边下床，也想看看段绫到底在干嘛。 　　推开书房的门，脚步蓦地停在原地。 　　没等书桌旁的人影抬头，他就匆匆掩上了门。 　　背靠墙壁，谢宁在手机上按下几个字，想了想，谢宁又一字一字的删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但段绫…好像在偷笑。 　　再次推开一条门缝，他偷偷瞄去，这次段绫没再含笑看着结婚证，而是面无表情朝向门口。 　　偷看被抓包，谢宁讪讪进门：“你在做什么？” 　　段绫没回答，而是朝他勾了勾手。 　　“累了么？” 　　谢宁摇头，走到他身边，靠着桌子说：“现在有点兴奋。” 　　结婚在他看是件非常遥远的事，现在竟然就落实了，剧情线刚开始，主角已经‘名花有主’，这本书彻底让他构画出了另一种结局。 　　谢宁兴奋的睡不着，婚后胆子大了很多，直接坐到段绫腿上，捧着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肆意欣赏美颜。 　　“段绫！你记不记得一开始，你都不准我碰你。” 　　段绫拨开他乱摸的手：“那也没耽误你缠人。” 　　谢宁嘟囔：“当时谁知道你那么能忍…” 　　段绫眼一横：“嗯？” 　　“不是…”谢宁尴尬清了清嗓子，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我了，都没见你怎么洁癖。” 　　别说洁癖，交往没多久就又抱又亲的，段绫根本没反应。 　　“不早。”段绫揽上他的腰，余光瞄见桌上的结婚证，手指掀开衣摆，不老实地滑了进去：“不记得了。” 　　“那你喜欢我哪儿？” 　　段绫眼含戏谑：“脸？” 　　半天没等到下文，一个脸还是问句，谢宁被惹毛了。 　　“就只是脸？！” 　　“不然呢？是老鼠胆子还是你这空空的脑袋。”段绫空出一只手捏住他软嫩的脸颊：“也就长得过的去了。” 　　谢宁气得鼓着腮帮，但自己琢磨半天，越想越发现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他不是特别聪明，还有点逃避型人格，家里又没权没势的，甚至就连在床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硬生生把主角受转成了主角攻。 　　谢宁：“……” 　　没想到段绫这么肤浅。 　　段绫看着他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无奈失笑：“你是白痴么？” 　　谢宁委屈巴巴，也不说话。 　　又揉了几下他的脸颊，段绫眸色渐深，下滑到樱粉色的嘴唇上。 　　“谢宁，那你呢？” 　　“我可没那么肤浅。”谢宁按住腰上乱动的手：“再说了…你本来就很厉害。” 　　“哪里厉害？” 　　想了半天，他不甘心地说：“哪里都厉害。” 　　段绫忍俊不禁：“别答非所问。” 　　“我答了啊！”谢宁扬声：“哪里都喜欢。” 　　腻在一起两年多，很多隔阂和界限都被时间消化掉了。 　　环上段绫的脖子，谢宁俯身和他额头相抵，撒娇似的说：“段绫，除了脸，我还有其他优点对不对？” 　　“想不到了。” 　　“你好好想想！” 　　段绫将人朝前勾了勾，缱绻吻上两片嘴唇：“有个连你缺点都喜欢的好老公。” 　　“…什么老公。”脸颊飞上红晕，谢宁退开质问：“你去哪都不带家属，还有那些朋友，都结婚之后才冒出来说要认识我什么的。” 　　段绫眯起眼，气场变沉：“他们找你？” 　　四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凉飕飕的。 　　谢宁仿若未觉，接着抱怨：“他们说你从来不提我，突然甩出张结婚证，个个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闻言，段绫脸色阴恻恻的，半晌没有说话，看上去好像想打人。 　　从他们交往开始，段绫就鲜少主动带他出席各种宴会派对什么的，几年过去了，还是这个样子，顾子真那次不是意外，就是蓄谋已久。 　　膨胀后，谢宁默认因为那种虚与委蛇的场合很无聊，段绫才不带他去受罪，结果今天段绫的那些朋友找上来搭话，他才知道原来段绫在外面，压根从没提起过他。 　　谢宁抱怨的声音转小：“为什么不提我啊？” 　　段绫默默注视着他不解又幽怨的表情，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妥协般将人抱在怀里。 　　脖颈侧方一阵刺痛，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谢宁嘴一瘪，正想挤挤眼泪碰瓷，耳畔先一步响起低沉的嗓音。 　　“为了把你藏起来。” 　　藏起一个人，对于天才来说也是个难题。 　　“锁在床上怎么样？”他自顾自地说，语气异常认真：“再把这张叽叽歪歪的嘴堵上。” 　　…搞了半天，就是这么小心眼的原因，害得他误会那么久。 　　谢宁心念微动，上次的教训没有吃透，报复心再次蠢蠢欲动。 　　“不要堵嘴，那我怎么叫你。”他贴在段绫耳朵边，就像虚心好学的乖孩子一样询问，气声暧昧：“以后是不是要叫…老公？” 　　“……” 　　定格半分钟后，段绫突然扣着腰将人托到书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惊吓的模样。 　　“不老实，这种时候还是堵上吧。” 　　“这种时候…？这是书房，不是…唔！” 　　半个小时后，谢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找机会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段绫！…你不是人！” 　　…… 　　寒假将过时，段绫和游陶的绯闻话题攀上微博热搜榜，由两年前合作发展出的‘包养’传闻被各大媒体拉出来抄了一波冷饭。 　　话题热度攀升时，谢宁正在厨房研究新菜式，放假跑回国的何漫卷跑来串门。 　　进门后，何漫卷首先警惕梭巡过几个房间。 　　昔日里头号脑残粉，被动真格的教训几次后，如同一只猫被踩过尾巴，烙下了心理阴影。 　　谢宁好心提醒：“段绫不在。” 　　何漫卷虚脱般松了口气，躺倒在沙发上。 　　“不在就好！不在就好！” 　　躺了一会儿，何漫卷有些不对味：“…我怎么像个来偷情的小三儿？” 　　谢宁被逗笑了：“乱说什么，过来试毒。” 　　白来的试验品，不用白不用。 　　他把研究出的新菜式摆上桌，拿来两套餐具坐下。 　　“你怎么来了？今天没和姜沉鱼一起？” 　　何漫卷反应过激，扯着嗓门道：“我干嘛要和他在一起？这王八蛋天天耍我！就是个臭傻逼！” 　　谢宁偏头：“我是说一起玩，不是在一起，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何漫卷一哽，脸红脖子粗地狡辩：“我他喵的才没激动！谁和他一起玩！” 　　明明这两年每次假期，都能在朋友圈刷到他俩出去玩的照片。 　　谢宁搞不懂了，没有再和他争执，一边催促他试菜，一边问：“那你今天来玩？” 　　“不是玩！你怎么总说我玩，我现在都大学生了！”何漫卷憋憋屈屈地嘟囔。 　　往嘴里胡乱塞了两口菜，他很给面子的夸赞一番后，才神秘兮兮地说：“我今天有正事，谢宁，你看新闻了没？” 第116章 我的小钻石 　　“还没, 怎么了？” 　　“绫哥上热搜了！被媒体拍到和游陶单独吃饭。” 　　谢宁咀嚼两下嘴里的食物，无声将其挪到何漫卷跟前：“这还上热搜了？有什么影响吗？” 　　“有啊！”何漫卷毫无察觉, 不住往嘴里塞：“话题就是流量, 游陶这两年被同龄小鲜肉压那么惨，他公司就动了歪门邪道的心思吧。” 　　“而且攀上绫哥，肯定会接到不少资源, 那些电影电视剧都惦记着拉投资呢。” 　　游陶和段绫关系不错，吃个饭也没什么，至于营销炒作什么的谢宁不太懂，他只知道是假的就够了。 　　“这道菜好吃吗？”谢宁没怎么在意。 　　何漫卷一顿，这才想起品味, 吧唧吧唧嘴，脸色瞬间变了。 　　他强吞了下去, 失望道：“你都不紧张的吗？” 　　谢宁摇头, 挺起胸脯：“我现在非常膨胀！” 　　何漫卷一时无语，又呆了一会儿，正好有人给他打了电话，似乎是约他吃饭。 　　“啧！你他喵烦不烦啊！”何漫卷嘴上骂骂咧咧, 身体却很诚实的走了。 　　他走后，谢宁打开手机浏览新闻。 　　点进热门的视频, 视频只有十几秒, 评论里的嗷嗷叫却有十几万。 　　无孔不入的媒体竟在停车场堵到了段绫，视频播放，开始就是犀利的追问。 　　“段总, 外界都在传您和男艺人游陶可能是恋人关系，对此您怎么看？” 　　问话的女记者声音不知为何打着颤，她似乎是偷偷潜入停车场的，拍摄设备只是简单的手机。 　　段绫停下脚步，漂亮的眼珠猝不及防地扫向镜头，女记者被惊艳得直抽气。 　　“怎么看？” 　　最后几秒，段绫对着镜头翘起嘴角，一张让人头晕目眩的脸上带了点…炫耀的味道。 　　“放屁，我已婚。” 　　视频播完，谢宁栽倒在抱枕里，被远程撩得头顶冒烟。 　　太犯规了！太犯规了！他再膨胀下去迟早爆炸！ 　　谢宁决定扳回一城。 　　段绫工作回来后，他提议明天放假，刚好出去约会。 　　他们第一次的约会在游乐场，怎么说呢，过程不算特别美好，当时感情不到位，算是段黑历史。 　　谢宁有心刷新这个黑历史，但冷飕飕的二月去游乐场不太现实，他最后选了海洋馆和电影院。 　　很俗气，但也没去过。 　　人来人往的场合对段绫来说是个挑战，出发前，他亲自给对方戴上帽子围巾， 　　段绫慵懒靠在沙发，任由他摆弄，时不时还会打个哈欠。 　　谢宁：“要不再戴个墨镜吧？” 　　不管怎么包裹，主角光环都不暗的！ 　　“阴天戴墨镜，傻不傻逼。” 　　“那戴口罩？” 　　“不要。”段绫不耐烦地站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别磨蹭，走了。” 　　走到门口，段绫脚步一顿，看了眼他的脸，突然烦闷道：“你，戴个口罩。” 　　谢宁：“…？” 　　最后两人谁也没说服谁，就这么大刺刺出了门。 　　就算剧情崩了，书的内容都变了，主角光环这种玄学的存在却压根不受影响。 　　和段绫走在外面，如芒刺背的感觉见怪不怪，谢宁拉着他的手东张西望，兴奋劲儿一来，也顾不得旁人的注视了。 　　“段绫！这是什么？” 　　“沙海星。” 　　“这个呢这个呢，这个好大！” 　　“中华鲟。” 　　“那这个是什么，好漂亮，又有点怪怪的。” 　　“七彩神仙鱼。” 　　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谢宁突然噤声，转向他问：“你是不是和别人来过啊？” 　　段绫虽然也在观赏，但整个人的状态就是那种懒散漫不经心的，不管多稀奇古怪的鱼，他都没有过惊异好奇。 　　更可怕的是，他压根没看一旁的介绍，随口就能回答他的问题。 　　段绫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我闲的么，来这干什么？” 　　谢宁酸溜溜地问：“那你怎么都知道？” 　　“五岁看了百科全书。” 　　谢宁：“……” 　　这日子没法过了，早晚把自己打击死。 　　看出他脸上的憋闷，段绫恶趣味地笑了：“谢宁，知道什么鱼智商最低么？” 　　“…我不想知道。” 　　“巨骨舌鱼，但这种鱼头脑简单，体型还算发达，你呢，勉强算只金鱼吧，虽然蠢，但还算可爱。” 　　这是约会么，这简直是人身攻击！ 　　谢宁气得扑上去捂他的嘴：“主角了不起是不是！” 　　脱口而出一句吐槽后，谢宁呼吸一滞，意识到不小心说漏嘴了什么。 　　慌张只在一瞬间，段绫看了他一眼，目光挪向一旁的鱼缸，看起来并没在意。 　　“和金鱼不一样，七彩神仙鱼很聪明，二者是可以混养的。”他点了点透明玻璃，淡声科普：“每天看着漂亮笨蛋在眼前游来游去，你说它在想什么？” 　　谢宁拖着他就走，瓮声瓮气地说：“不知道！反正不是好事！说不定还很变态。” 　　段绫扬唇笑笑，赞赏道：“智商见长。” 　　“……” 　　水族馆的确是个制造浪漫的场所，除了被智商打击之外，谢宁玩的还算开心。 　　唯一的变故，还是在海豚表演时，他们被幸运选中和海豚互动，当然，这个幸运很大的原因恐怕是驯兽师被主角光环晃到了。 　　段绫的洁癖对海豚也存在，他站得不算近，看着谢宁笑容灿烂地和一只海豚互动，越看越觉得那海豚不顺眼。 　　这股子憋气在驯兽师表示可以和海豚亲吻时到达了至高点。 　　身形光洁流畅的海豚跃水而出，跳起来就要献吻，却献了个空。 　　段绫手疾眼快地将人拉开，谢宁惊呼着望去时，正看见他凶神恶煞地瞪着…一只豚。 　　很快反应过来缘由，谢宁笑开了花：“又没亲到。” 　　段绫语气阴森：“亲到就宰了。” 　　水池里的海豚歪了歪脑袋，朝他叫了一声，尾鳍忽然拍打水面，溅了两人一身的水花。 　　脸色黑成锅底，段绫张口就骂：“你妈的…！” 　　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谢宁很干脆地捂住嘴，硬生生将人拉走了。 　　跟一只海豚都能打起来，这种霸道总裁说出去都丢人！ 　　从水族馆前往电影院的一路，假日冬季的街头，段绫赚足了四面八方的注视。 　　一是因为长得好看，二是因为脸臭的可怕。 　　谢宁想起来就想笑，偏偏还得硬憋着：“别生气了嘛，人家是保护动物，有自尊心的。” 　　要不是因为犯法，恐怕段绫真就高价买来宰了。 　　黏黏糊糊地顺了半天毛，段绫才勉强翻过了那一页，从牙缝里挤出句：“晚上吃刺身。” 　　谢宁艰难憋笑：“…好。” 　　说起来，他们还是头一次一起去电影院。 　　体验一番后，和家里好像没什么区别，而且在家里，想吃什么都可以，没人围观，还能随时亲亲我我。 　　这场电影谢宁看得不太开心，原因是坐在段绫另一侧的人根本就没看电影。 　　那家伙不看电影，一直朝旁边瞄，搞得谢宁全程也没看进去，一直在座位上动来动去，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要来了。 　　不如在家里定制一个影院房间！ 　　看过电影，时间还不算太晚，天色虽然已经黑了，但吃晚饭还有点早。 　　谢宁提议去看望谢老爹，他很久都没回去，不知道老爸是不是又圆润了。 　　段绫不愿意约个会被打扰，对上谢宁可怜巴巴的眼神，终是败下阵来。 　　“看完就走。” 　　“知道知道，老爸昨天还给我打电话，说他想你了。” 　　段绫眼角一抽，上次将人拐去结婚后，谢老爹就一直看他不顺眼，怎么可能想他。 　　见他不信，谢宁斩钉截铁：“真的！他亲口说的！” 　　“他想干嘛？” 　　“他想听你改口，叫他爸爸。” 　　叫段天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对于这种称呼，段绫着实不适应，看了谢宁一眼，也没说什么。 　　自从遇见对方，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妥协，现在到手了，更没理由不继续下去。 　　轿车停在庄林小区门口，谢宁四处看了看，没急着回去，而是眼睛一亮，把段绫拖到了一旁的巷子里。 　　“你记不记得这里！你当初来抓我，可吓死我了！” 　　“…艹。”段绫揉了揉眉心：“你能不能记点好的？” 　　“我记的都是好的。” 　　谢宁不服气，依照回忆走到巷子中央的位置，忽然靠上墙边，对段绫说：“来，壁咚我。” 　　“哈？” 　　“快点嘛。”谢宁看着他，边感叹边挥拳头：“你那天超级帅，突然出现，把寸头打的落花流水，我都看傻了。” 　　他现在回忆，发现对段绫有点动心，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如果他们当时好好谈恋爱的话，那简直是男友力十足的经典场面！ 　　“发什么疯。” 　　说是这么说，段绫还是像个工具人一样配合了，大概是觉得丢人，耳朵尖红红的：“行了，赶紧走。” 　　敷衍拄了下墙面，他转身就要走，谢宁一急，扯着衣领又把人拽了回来。 　　这一胆大包天的动作使得段绫一愣，没等给他反应世界，谢宁赶紧救急环上他的脖子。 　　“没完，你那天还干什么了。” 　　段绫似是这才开始回忆，随即神情微动。 　　两人第一次清醒的接吻就是在这里，同样的夜幕，同样寂静的小巷子。 　　谢宁来这还为了搞清楚一件事，段绫当时到底是出于喜欢才亲他，还是只是单纯的烧糊涂了。 　　“你当时喜欢我么？”他试探问，声音很轻。 　　段绫回答的很快：“不知道。” 　　答案在意料之中，谢宁却仍忍不住失望了一下下。 　　“那你不是耍流氓么！” 　　今夜是阴天多云，天空没有光芒点缀，唯一的光亮，只是五米外昏暗的路灯。 　　手臂再次撑上墙壁，他被笼罩在香甜的影子里：“谢宁，我也不是什么都学的很快。” 　　“骗人…比如呢？” 　　“比如我不知道。”段绫深深看着他，眼底的温度不加掩饰：“但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想把你留在身边。” 　　谢宁怔愣抬头，嘴唇贴上两片灼热，星火燎原、 　　“现在，我爱你，以后也会只爱你。” 　　“…我也是。” 　　双臂环上，谢宁眼眶红红，发自内心地回应：“段绫，我爱你。” 　　婚后的第一个年头，某天晚上，谢宁做了个梦。 　　梦里，他还没有穿越，还在真实的世界里念高三，因为一个人生活，孤独空泛的时间很多，总需要有个途径去释放压力和消耗时间。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学习之外的兴趣爱好，那就是看小说，主要是看悬疑推理一类的，那种紧张刺激的剧情总能让他全神贯注地融入书中，从而分散孤单的情绪。 　　只不过这类书里的人物下场都不怎么好，作为唯心主义者，谢宁都要提前检查一遍有没有重名。 　　《万人迷只想打人》这本书是突然出现的，他有天放学回家，就在书包里发现了。 　　难道是谁偷偷送给他的礼物…？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不想辜负别人的心意，谢宁把这本从来没接触过的类型给看完了。 　　在梦里，他清清楚楚又回顾了一遍原书的内容，但这次仍然只看到三分之二的位置，手指突然被禁锢，翻页的动作被制止，他被迫醒来。 　　腰间缠绕着一只手臂，自后方紧紧将他搂在怀里不算，还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谢宁懵懵眨了眨眼，借着皎洁的月光，视线扫见床头的结婚照。 　　照片里，段绫靠在墙边半垂着头，而他正在为对方系领带，阳光洒落的背景将这一幕衬托的很美好。 　　这也是小心眼的成果，学生时代第一次被拒绝，段绫竟然耿耿于怀到现在。 　　谢宁忍不住弯起嘴角，梦中原书的回忆浮上脑海。 　　“说好的会分手呢，肯定是盗版！”他转过身，对着段绫的睡脸小声嘟囔：“正版里我才不是炮灰…” 　　段绫被他的动作吵醒，起床气攀升一半，睁眼对上他，又叹气压了下去。 　　身体再次被抱紧，独特的香味随着动作浮动弥散。 　　“别闹。” 　　段绫吻了吻他的额头，主角光环发作，慵懒困倦的声音都显得非常性感，听得人心里麻酥酥的。 　　谢宁老实闭上眼睛，不动了。 　　淡淡的香味就像沐浴的催眠剂，没用半分钟，他已经忘了刚才那场梦，陷入半睡半醒的现状。 　　沉睡之前，他听到一句话，不知是新开启的美梦，还是这场美梦的楔子。 　　那是段绫的声音。 　　“你不是炮灰，是我的小钻石。”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感谢大家四个月的关照！ 　　番外不定期掉落，大概有：两本万人迷联动，谢老师入职记等等，点进专栏关注作者不迷路！顺便看看我的几本预收吧呜呜呜。 　　完结后会先填过去的坑，超好看大家快去看啊，当然也是美攻美受！是呱难得写的剧情流！ 　　《无限环游末世》 　　末日降临的第一天，世界陷入了没有光的永夜，时鹿却一个喷嚏，觉醒了控制光的能力。 　　自称进化者的怪人们带来一个消息：【必须活过一百天才能离开末世。】 　　摸爬滚打地活到第一百零一天，他乘坐游轮驶向了新世界，新世界竟然都是末世？！ 　　时鹿慌了：这谁顶得住啊！ 　　灰头土脸的进化者中，只有那名幸运值max的大佬画风不对，活得比末世前还自在。 　　他屁颠屁颠地跑回幸运值max的大佬身边，露出了平生以来最明媚的笑脸问：“能分给我点幸运吗？” 　　大佬笑得比他更明媚：“包吃包睡就可以。” 　　… 　　时鹿疯狂进化，踏过万千同类爬上金字塔顶端。 　　终于有一天，他成长到不需要幸运加成也能活下去… 　　进化者A：我一拳打十个，这张船票是我的！ 　　进化者B：我有智商有谋略，这张船票是我的。 　　时鹿三两下把人干掉，藏起船票回家，却见家门口撒了一地的船票。 　　“把门口收拾了”大佬翻着书头也不抬，“也不知道谁乱丢的垃圾。” 　　幸运值max事儿逼攻 X 扮猪吃老虎理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