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炮灰[无限]》作者:小阿芬   文案:   【这所独栋别墅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恶性案件。】   【毕业季,主角一行人相约去偏远小山村自助游,一路嬉笑打闹欢声笑语。而他们落脚的地方,正是位置偏僻,当地恶闻不断的连环凶案发生地……】   【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无人生还的毕业聚会。】   无辜被卷进恐怖逃生游戏里的老倒霉蛋、知名怕鬼up主怀姣,看完系统给的故事简介,捏着手里恐怖片标配低电量无信号的手机,颤声问道:那我,我什么设定啊?   系统:【非要夜探鬼屋,听到异响马上凑过去,打完boss从不补刀,好奇心比命大,三分钟就嗝屁的倒霉炮灰。】   怀姣:(眼含热泪   呜呜,我这种长相也会是炮灰吗?   系统:【只是稍微特别一点的漂亮炮灰啦。】   ……   怀姣觉得这倒霉游戏,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具体表现在,明明该是气氛阴森的知名凶宅里。   此刻围坐在他身边,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年轻男性npc,却吊着嘴角,笑容诡异地朝他问道——   “喂,你跟邢越亲过嘴没?”   怀姣:“?”   开口就是老恐怖片了。   阅读指南:   1.霸道痴汉不讲道理脾气很坏叛逆狂犬攻x逃生游戏被迫走感情线老公很多的漂亮宝贝受   2.受娇气包小废柴,偶尔扮猪吃老虎,十世智商换张脸,通关全靠好哥哥   3.精分切片攻,每个世界不止一个切片,酸爽狗血修罗场   4.无脑爽文,重度万人迷,是人是鬼都爱受   内容标签:无限流 快穿 爽文 直播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怀姣┃配角:攻┃其它:无限流   一句话简介:靠脸就能拥有完美的鬼际关系   立意:在逃生游戏里寻找现实的意义,向死而生,好好活着。 第1章 真心话大冒险   【这所独栋别墅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恶性事件。】   头好晕……   【主角一行人相约去偏远山区自助游,一路嬉笑打闹欢声笑语。】   【而他们落脚的地方,正是位置偏僻,当地恶闻不断的凶案发生地。】   【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无人生还的毕业聚会。】   脑袋里有无机质的冰冷电子音在说话。没有起伏,没有停顿,好像并不在乎听的人有没有听清,能不能接受一样。   【玩家怀姣,已绑定。】   【主线剧情传输完毕,副本载入中,您的贴身助手,系统8701为您服务。】   【叮——】   【副本载入完成,本次副本开启时间为72小时,72小时内玩家逃离或存活都可视为通关。】   【请玩家怀姣做好准备,C级新手副本正式开启,本副本名为——】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怀姣正被脑袋里一连串的游戏信息弄得头晕。   他上一秒还在直播中和粉丝聊天互动,下一秒,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脑子里冰冷又平静的电子音刚退去,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又接着响起。   有情绪有起伏,和系统电子音完全迥异的,不熟悉的男人声音。   睁开眼,面前的画面既诡异又正常。诡异的是怀姣从没接触过这类离奇的游戏副本,正常的是目光所及之处,周围人物场景都和怀姣现实生活的世界几乎无区别。   宽敞且明亮的别墅大厅里,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女围成一圈坐在地毯上,地毯正中间摆着一个空酒瓶,此刻瓶口正对着怀姣。   面容年轻,五官俊美的陌生男人,就坐在怀姣对面。   面对怀姣呆了似的迟缓表情,他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反而凑近了些,又问了一遍。   “发什么呆呢,我问你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没反应过来的怀姣,被他调笑似的语气问的一愣,下意识就回了句:“真心话。”   面前男人闻言顿时笑容放大,像是早就料到对方的回答,略显薄情的脸上因为嘴角上挑的动作,无端端就显出一丝风流感。   他盯着怀姣看的时候,怀姣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那丝不同寻常的兴味。   身体不自觉往后靠了靠。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男人用恶劣又满含兴趣的语气,朝他问道。   “你跟邢越睡过了吗?”   怀姣:……   ?什么、什么东西。   他第一反应是脑袋一空。   原本就因为被突兀拉进陌生游戏里,而显得有些迟钝的慢半拍表情,在听到陌生人的奇怪问题后,一股子热气控制不住的就直往头上涌。   羊脂白玉般的一张脸只转瞬间便沁出粉来。   身旁靠的地方紧挨着大厅的老式壁炉,燃木被火苗烧出“噼啪”的清晰声响,暖橘色的光晕映着半边脸颊,火花跳跃间,壁炉旁坐着的人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其实都来不及想“邢悦”是谁这种问题,光是周围陌生人好奇又诡异的各种热烈视线,就已经让人难以招架了。   不知道剧情,不认识剧情人物的新玩家怀姣,因为怕刚一来就出错,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只他垂着眼睫,嘴唇微抿的紧张样子,落在别人眼里,莫名就透出股楚楚味道。   周围人都在看他了。   连耳朵尖都冒出热气的尴尬情况。   【没有。】   什、什么?   【没有睡过。】   冷淡的电子音来的不算及时,只回完这一句后就再不说话了。   怀姣消化了两秒才明白他的意思。   系统说没有和“邢悦”睡过。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怎样,怀姣是又有点好奇邢悦是谁,又庆幸游戏里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奇怪的感情戏。   只他乱想的半天,有人却已经等不及了。   “有这么难回答吗,这个问题?”对面男人等了半天,见怀姣表情变换两秒,心痒之余,终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徒然响起的声音让怀姣很快清醒过来,他心下一慌,赶紧回道:“没有。”   怀姣想到自己还在游戏中,周围人视线还都落在他身上,忙不迭地就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这次声音都小了一点,他抬了抬眼望向对面人,有些可怜似的,跟他道:“没有……”   年轻男人哪里见过他这副表情。到嘴边了的招惹话,被他看得,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喉结不自觉往下压了一瞬。   “没有是什么意思,是没有很难回答,还是……没有睡过啊?”男人狭长的眼睛眯着,语气里都是刻意流露的不怀好意。   还来?   因为对方突然的发难和又听到那个词的怀姣,浑身都不太自在,他不想在这种私密问题上纠结太久,只能挺直了腰胡乱回道:“没有就是没有,下一个!”   他蹙着眉,面上不自觉就带上点凶,只是那眉眼昳丽的漂亮模样配上还泛着粉的耳朵尖,是怎么看,怎么好惹。   果不其然,男人听到他故作硬气的回答后,心里跟被猫抓了一爪子似的,痒得更是收不住。   他直勾勾地盯着怀姣那张脸,注视着他的表情,故意拖长了音调发出夸张的一声:“哦~”   看到对方脸色都变了,还一脸坏笑的接着道:“我们姣姣魅力还是不够大啊,这么久了还没搞定刑越,我看你天天缠着他那股劲儿,还以为早被拿下了呢,啧,没想到啊……”   怀姣:……   拳头硬了。   怀姣被他盯着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回怼道:“你阴阳怪气的干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他是真有点生气了,特别是原本没怎么过多关注的周围其他几人,因为听了这男人几句话都忍不住跟着笑的时候。   怀姣更是被激地气血上涌,一上头就闭着眼乱说道:“我缠着她有用吗,她又不缠我,她要是稍微缠我一点,以我的水平,我们孩子都三岁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只满心以为众人口中的“邢悦”是不在这儿的,保守如怀姣,在听到这么男人敢点名道姓说出和人睡觉这种话时,下意识就觉得对方肯定不在现场。   怀姣一边在心里跟被他污了名声,名叫“邢悦”的女生道着歉,一边在脸上摆出一副自信坦然的表情。   “你什么水平。”   打断怀姣的,是另一道陌生的男声。   比之前听到的所有声音都要低沉些,如刺骨寒冬里坠在玉石上的冰凌,一字一句都透着冷意。   “你什么水平,能给我生孩子。”   怀姣:……   他表情一僵,动作极缓慢又呆滞地,顺着声音望过去。   【邢越。】系统冷淡的电子音都没能惊醒怀姣。   剑眉星目,满脸寒霜的男人就那么抱臂看向他。   明明是极醒目的长相,却因为周遭那副生人勿进的迫人气场,让人下意识就想避开他的视线。   【你前男友。】   怀姣眼神都涣散了一瞬。   他的声音打着颤,细声小气地跟系统道:【哥哥,下次重要的前情提要,可以不要随便漏掉吗。】   【我尽量。】   怀姣都感觉到系统尾音好像顿了一下,不确定是不是在笑。   周围闷声闷气的憋笑声,让怀姣耳朵都出现了嗡鸣。   那人坐的位置其实离怀姣很远,但那道居高临下的冷冽视线,却刺得他头都不敢抬一下。   明明上一秒还放下狠话说,要给人生三岁的儿子。   邢越长的就是一张不好惹的脸,那双寒星目无表情注视别人的时候,好像在看着什么蝼蚁,仿佛下一秒就能轻易碾碎你似的。   这或许不是怀姣一个人的想法。   生儿子的事在对方的点到为止和怀姣战战兢兢的刻意回避下,再没人继续深入下去了。   游戏继续进行中。   大概因为开局实在太倒霉,后面几轮游戏都准确避开了他。   怀姣巴不得永远别轮到他。   ……   别墅大厅,造型复古的大理石壁炉里,木材烧了大半,火光越来越亮。墙上的时钟指向二十三点,怀姣往四周扫了一眼,周围年轻的男男女女各个都精神奕奕,丝毫没有困意的样子。   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年轻人,和同龄的朋友在一处偏僻的山间别墅里聚会,屋外飘着细雪,窗前松树的枝干上积压了厚厚一层,外面又冷又暗,一窗之隔的别墅室内却有烟有酒还有食物和火。   他们大概还要玩到很晚。   怀姣坐在角落里撑着下巴,他这时才有时间悄悄观察这个游戏里的人。   三男两女,还有他。   一共六个人。   坐在对面从游戏开始就一直跟他说话的男人,从别人口中得知名字叫卓逸,他话很多,很会调节气氛。   卓逸的右手边坐着一对男女,男生戴着无边框的金丝眼镜看着很斯文,女生一头漂亮的长直发五官长相都很出彩。游戏中途怀姣总能看到女生不经意朝男生靠过去,两人视线暧昧交错,看起来应该是情侣。   卓逸左手边是场上唯二的另一个女生,眉目端正头发刚刚齐肩,也是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好长相。   然后最边上的,就是怀姣瞟一眼就要马上移开视线的,邢越。   他连坐在地毯上的姿势,都是散漫中带着点整肃的,男人肩膀很宽,外套抵在沙发靠背的地方陷下去一点褶皱。   并不像完全放松的样子。是和整个周遭环境都格格不入的一个人。   室内过于舒适的温度,让怀姣有些过于放松了,他几乎要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于怎样的一个环境里,只脑袋放空地盯着对方外套上的那点褶皱看。   不知道看了多久,等周围谈笑声都小了一点,怀姣才稍稍清醒些。   视线落脚处的肩膀收了收。   那人好像坐直了一些。   “最后一把,终于又到你了,我看你都快睡着了。”   终于?到谁了。   目光顺着那人手指向的方向缓缓往下滑。   暗红的羊毛地毯正中间,喝空的酒瓶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   细而窄的瓶口,再一次,不偏不倚地指向了他。   怀姣:……   老、老倒霉蛋了我。   “这次,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最后一局了,刺激一点吧,大冒险大冒险!”   “怀姣选过真心话了,直接大冒险,没得商量!”   周围人起哄的声音吵得怀姣心脏都提起来了。   经过刚才开场的翻车事件,怀姣是真怕了这个真心话了,但是想想又觉得真心话好歹比大冒险要好,谁知道这群倒霉npc会给他出什么可怕的题目。   怀姣暗忖两秒,嘴巴一张正要打断他们说选真心话时,刚才他无意识一直盯着,整个晚上都只说过两句话的,他的前男友邢越,就忽然突兀地开口道。   “大冒险是吗。”   明明是疑问的句式,却让人听出了不容拒绝的陈述味道。   “我来出题。”他甚至没有询问游戏参与者怀姣本人的意愿,就直接定下了游戏走向。   怀姣原本要说话的嘴又闭上了。   他听到卓逸笑着吹了声口哨。   前男友,单方面追求对象,只这两层关系,就让这还没开始的一场游戏蒙上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味道。   周围男男女女的起哄声又响了起来,他们这时还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   怀姣挺直的后背都有些酸了,他抿了抿嘴唇,皱着眉朝邢越看过去。   对方没有看他。   邢越在离大厅火源最远处,光线昏暗的地方坐着,他动作懒懒地撑着下颚,修长指骨叩在地板上,咔嗒咔嗒,敲出几道清脆声响。   男人眼睫垂着,语气不急不缓地开口道:“这栋房子,曾经死过人。”   “大家都知道吧。”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四年前,在三楼阁楼上。”   “男生,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没发现周遭落针可闻的诡异气氛似的,想了想又继续道:“说起来,大概正巧跟我们同一届。”   从对方说出第一句话时就隐隐屏住呼吸的怀姣,莫名心跳得很快。   恐怖片冗长前奏过后,即将进入主线剧情的高潮铺垫。   邢越说话的语气沉稳,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跟他毫无相关的事。   “案件报道说,阁楼没有上锁,窗户没有破坏痕迹,受害者生前精神也正常,没有自杀倾向。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毕业聚会的别墅阁楼里,活生生的,被烧死了。”   “一间进出自由的非封闭空间,一个无自杀倾向的正常人,到底是怎么被困住的呢。”   “我真的很好奇。”   壁炉的火有些过于旺了,怀姣坐得近,热气熏烤下,后背都有些发汗。   可邢越目光扫过来的时候,那顺着后背滚落的热汗,被被他冷冰冰的一眼,变成了一颗一颗的冷汗。   “你敢上去看一看吗。”   邢越仍旧手指点着地面,他侧着头,淡声朝怀姣道。   不是询问,是看似漫不经心的强硬指示。   “不、不敢……”   “……”   似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   邢越眉梢动了一下,看着对面表情可怜到像是要哭出来人,他嘴角往下压了压,回道。   “不敢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开头很吊的人,一般都是要变舔狗的,大家懂我意思吧。   顺便,我回来了(装作很熟的样子) 第2章 真心话大冒险   别墅建成的时间有些久了,坐落在半山腰,四面都是树林,没有当地人带路的话,按理来说是很难找到的,特别是几年前出了事之后。   脚踩在木质楼梯上,有“咯吱咯吱”的松动响声,大概很久无人造访过,雕刻精湛的红木扶手被灰尘盖住了颜色,之前在一楼大厅都不显陈旧的别墅装饰,从二层楼梯往上开始,就跟换了处地方似的。   墙纸掉得看不出原色,边缘大片脱落,背后露出的白色墙壁上有密密麻麻的青黑色霉点,空气潮湿又窒闷。   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越往上越浓。   怀姣对气味很敏感,这让他有种很不舒适的感觉。   只是他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跟的就是邢越,不好也不敢做出后退的举步,怀姣眉心蹙着,心想,现在停下来的话,邢越一定会生气吧。   玩游戏的时候,没生气的样子已经很吓人了。   怀姣很怕这样的人,外冷内也冷,好像对谁都不会心软。   看起来也很凶。   唉,原本的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吗,好奇怪,邢越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很好追的样子,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怀姣其实不是故意去想和邢越相关的事,只是刚好邢越在他身后,而他现在迫切需要胡乱想一些东西来转移一下过于绷紧的情绪。   怀姣不想刚进入一个游戏不到两小时,就丢脸的在npc面前吓到腿软。   他胆子从来就不大,一直都是。   三楼连接阁楼的最后一层楼梯,因为铺了地毯的原因,比普通台阶要高不少,一场大火把地毯烧得焦黑,和周围木地板融成一体,不仔细看的话难以察觉。   怀姣正是胡思乱想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脚尖踢到了不够台阶的地方,脚下踩空的那一瞬,他脑袋都懵了一下。身体的惯性使得他在摔倒前,下意识就朝离他最近的那人伸出了手。   分明是碰到了的,身后人的衣服。   只是很快就被那人避之不及似地躲开了。   膝盖磕在坚硬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上半身扑在地上时,怀姣都看到了地板灰尘飞舞而起的场景,他被灰尘呛得闷闷咳了两声,掌心搓在烧得焦硬的地毯上,分不清是麻还是痛。   “没事吧??”卓逸的声音从队伍末端传来,有人小跑两步扶住了他的臂弯。怀姣抬头,看到的是一张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脸,那人皱着眉,温和的眉眼有些关切地看着他,问道:“磕到哪儿了?”   “啊……”怀姣借力站起来,刚要开口,就看到了一边站在不远处,面色漠然的邢越。   邢越注意到怀姣的视线了,怀姣一句回答的话在对上邢越有些不耐的眼神时,变成了:“没事。”   卓逸这时也走上前了,他站在最后面没看到是什么情况,只听到有东西磕在地上的声音,此时见怀姣好好站着就也以为没什么事。   跟名叫陆闻的男生道了谢,怀姣弯下腰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后说道:“走吧,我上去了。”就继续往前走了。   膝盖还有点麻,走出第一步时不可不免地使不上劲,小腿软了瞬,那瞬间怀姣看到身旁的人好像动了一下。怀姣低着头看不见那人表情,他不是不识趣的人,邢越刚才嫌恶似的躲避动作,是人都明白他的态度。   那就不要碰我好了,怀姣这样想。   想完又觉得有点好笑,心说谁会想碰我啊怪不要脸的,这只是个游戏副本,npc都跟我没关系,不管是前男友还是大boss。   能活着通关才最重要。   ……   三楼的布局有点奇怪,楼梯口连接阁楼的,有一条狭长的走廊,没有灯的情况下,越往里走越黑,怀姣其实怕得都要打摆子了,特别是知道这里曾经还死过人后。   但是他偏憋着一口气,身后有别人的脚步声,不近不远的跟在他后面,大概还是邢越。   前面实在太黑了,身体都像融进走廊空间里,怀姣不敢走了,手心有冷汗,刚才蹭到的地方好像破了皮,被汗液碰到有种涩涩的疼。   “手机。”   身后人提醒了一句。   怀姣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摸向自己口袋,指尖碰到硬物的边缘,怀姣抖着手把手机拿出来,手电筒灯光亮起来时,他眼泪水差点流出来。   呜呜,原来恐怖片里的手机是可以用的啊。   【。】笨。   恐怖片里的灯光其实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比如怀姣很久之前曾经看过的很有名的日本恐怖片,咒怨。   主角卧室的衣柜里总传来像青蛙鸣叫一样奇怪又恐怖的声音。   房间的小女主人,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打开衣柜去寻找声音源头,衣柜里连接的就是她们家的阁楼。女人站在衣柜里推开头顶的阁楼木板。   阁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但女人头伸上去的那一刻,“咕呱咕呱——”带颤音的诡异叫声从黑暗阁楼的最里边响起,接着,那声音如有实质一般,快速地由远及近朝她冲了过来。   有什么东西停在她面前了。   面对着面的。   “啪——”,是女人颤抖着手点燃打火机的声音。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电影外的怀姣直接吓哭了。   ……   阁楼,同样是阁楼。怀姣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关头想起咒怨的剧情,根本控制不住的,越不想去想,画面越清晰。   还好他是背对人的,不然邢越他们可能就会看到自己咬着嘴唇强忍眼泪的可笑模样了。   快点吧,快点完成吧,只要推开门看一眼就好。   只有两三步的距离,砖红色的木门,上面的油漆几乎已经全部脱落,怀姣当时只想快点完成任务,最后几步差不多是跑过去的,手电筒冷白的光照在暗红的木门上。   手搭上去的时候,怀姣都不知道是自己的手更冷还是门把手更冷。   “咔哒。”   确实没有上锁。和出事时的四年前一样。   推开的那一条小缝里,有能将人吞噬进去的,浓重的黑,腐朽又晦暗的。怀姣闻到了从走上三楼开始就若隐若现的那股味道。   比外面要强烈数倍,直往人鼻腔里钻,再从鼻腔钻进喉咙,涌进肺腑。   那一刻怀姣好像猜到了它的由来。   是烧焦骨肉的味道。   怀姣几乎是控制不住的,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已经迟了,比任何温度都低的,阴冷又毛骨悚然的陌生吐息,直扑在了他的脸上。   走廊没有风,空气也是凝固的,在这样一个全然闭塞的环境中,面前的门缝却无风自动地越开越大,在黑暗中慢慢的,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   而比面前未知黑暗更令怀姣害怕的,是从手腕传来,无法挣脱的桎梏力道,冰冷刺骨,是真的冷得刺骨。   怀姣小时候在乡下参加过村里老人的葬礼,乡下习俗很多,比如家里老人过世,需要庇护的子孙会被长辈牵引着去摸逝去老人的手。   幼年的怀姣很怕葬礼上洋鼓洋号的声音,但最怕的,还是老人骨感又冰冷的手,比冬日冰窖还冷,碰一下就能带走所有温度。   和现在一模一样。   冷得他后背都发起颤,可偏偏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任“人”碰着。   面前是绝对不属于人类的可怕事物,它好像感受到了怀姣的乖,在怀姣软得快要站不住了时,那如冰窟一般的手,就变本加厉地从手腕慢慢往下,移到到了他的腰上,扶住他似的。   腰侧的衣服被掀起了一个角,怀姣在这样惶然恐惧的情况下,却仍感觉到了不正常。有“人”在抚摸他的腰,腰侧的温热肤肉被握着,每一寸每一分都沾染上了寒意,紧紧桎梏着他。   “不要……”碰我。   绝对不是正常意义上的触碰。   是恶意又下流的,轻挑抚弄。   好像整个人都倒进了冰窖里,在洋鼓洋号声下,被尸体把玩。   ……   “够了。”   怀姣意识模糊间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听到了这两个字。   他好像被人从冰窖里救出来了。   身体的温度渐渐回笼,这种情况下,怀姣并不能看到自己现在是一副怎样的模样,他只知道身上很冷,眼睛很酸。   手电筒的灯光还没灭,手机就掉在脚边,他想蹲下身去捡,但力气好像被抽离了,一根手指都懒得抬起。   面前站的是邢越,邢越的手还捏着自己的手腕。而这里不久之前刚被另一个没有温度的东西捏过。   “有这么怕吗?”   邢越的声音有点奇怪,说完这句就马上闭上嘴了。   他好像不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在怀姣抬起脸时,很明显看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表情。   怀姣对别人情绪的感知度很高。   这跟他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原因有关。   怀姣能看到邢越的表情却看不到自己的。他比邢越矮不少,以至于邢越在看他时,总是从高到低的视角。   脸比常人都小,眼眶还是红的。脸颊上还有一点刚才摔倒时沾上的灰,那点灰并不能损害他那张脸的艳丽,反而把他衬得,格外的荏弱可怜。   邢越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搞得无法不皱起眉。   这样的表情,在面前怀姣眼里简直就是嫌恶到家了。   明明他现在还抓着自己手腕。怀姣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觉得很委屈,摔倒了委屈,被人欺负了委屈,被莫名其妙拉进奇怪游戏里更委屈。   特别是现在邢越皱眉看着他的时候。   他想说,不要这样看我,也……   “不要凶我……”从鼻腔里发出的细小声音。   邢越楞了一瞬。   “什么。”   他问“什么”,怀姣却好像没听见一样。邢越眉眼松怔间,看到怀姣把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向上抬了抬。   视线顺着手腕移到了掌心,细白的手掌心上,有不小的一片擦伤痕迹,有些地方已经破皮了,有小小的血珠从破皮处沁了出来。   “很疼……”   怀姣在他视线下,用那双湿红的眼睛望着他说。 第3章 真心话大冒险   邢越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怀姣很会示弱。   特别是现在在他面前,刻意露出手上伤口时的表情,明明不算多高明的示弱手段,却让邢越捏着他手腕的力道都无意识轻了一点。   他以前是这样的吗,邢越有些记不清。   不是他故意记不清,而是曾经的怀姣对邢越来说,存在感比空气也强不了多少。   无趣厌烦,从未被放在眼里过。   至少在今晚之前,邢越都这样想。   “怎么了你们?”   身后传来疾行的脚步声,他们俩耽误的有些久了,半天没听到声响的诡异气氛,让原本隔得有点远的卓逸两人免不得有些担心。   “怀姣?”陆闻手里拿着手机,此时亮着的手电筒光线随着两人走近照了过来。   在狭小的黑暗走廊里,过亮的光线直射让怀姣感到有些刺眼,他被照得伸手挡了挡,手腕抬起的时候状似无意般顺手挣开了邢越的桎梏,他侧了侧身,越过站在他面前的邢越,扬声朝他们回道:“在这里!”   两人听到他声音都松了口气。   怀姣头也不回的动作让邢越顿了顿,掌心空了一瞬,光线自下往上穿过微张的指缝,手机还掉在地上,它的主人却好像已经将它遗忘了一样。   “搞什么呢你们半天没声音?”   “啊,太黑了里面,不敢大声说话……”   “没发生什么吧?”   “没有啊……”   对话声慢慢变小,邢越在原地停了两秒,才动作缓慢地,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手电筒灯光熄灭,周围又被黑暗吞噬。   只是这次黑暗里除了邢越的脚步声,还有另一道若有似无的,沉冷声音。   ——为什么放过他。   邢越倏然蹙紧了眉,他似乎有些不虞,但最后只是低声回了句。   “还没到时候。”   ……   怀姣他们再下去时,两个女生已经没有什么精神了,经过这场突兀的大冒险活动,大家兴致都不算好,草草打过招呼,几人就相继回了房间。   他们中午到达别墅后就已经分好了房间,怀姣在系统指示下走到了楼梯右手边的倒数第二间房。   他进门前才注意到和他房间相邻的卧室主人,邢越站在走廊最里面一间房的门口,拧门的动作在看到怀姣时停了下来,怀姣感觉到他的视线顺着自己的脸移到了手上。   怀姣手指蜷了蜷,有些紧张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一想到刚才在楼上自己莫名其妙干的傻事就脑壳痛,他在干嘛?跟陌生“前男友”示弱装可怜?还是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喜欢他的“前男友”。   现在稍稍回想一下都要羞耻到脚趾抓地。   怀姣强作自然地朝邢越点了点头,然后不再看对方,目不斜视地推开门进了房间。   别墅的房间很大,而且意外的宽敞明亮,因为以前做过度假村的原因,供水供电还都正常,怀姣进去走了一圈只觉得哪里都很满意。   唯一有些奇怪的,大概就是卧室正中间,正对着床的那面大镜子。   它镶嵌在白色墙面上,四周围着精致的雕花木框,看上去有一米来宽。   怀姣绕了一圈还是觉得这个镜子奇怪,在酒店里,这种对着床的墙面一般来说都会装电视或者其他什么装饰,怎么会有人装镜子呢,晚上睡觉的时候看到镜子不会害怕吗。   怀姣手扶在镜框上,凑近了往镜面上瞅。   镜子里映出他那张漂亮到醒目的脸,他这时才看到自己脸颊上灰扑扑的一块,不甚在意地抬手拿衣袖擦了擦,留下了一抹小红印。   什么也看不出来。   怀姣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他皱眉想了想,感觉应该挺重要的。   房间里有浴室,在三楼摔了一跟头满身是灰的怀姣,打算先洗个澡再想别的,因为是冬天,随身带的背包里并没有换洗衣物,浴室除了洗漱用品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怀姣只能继续穿身上的衣服,裤子在地上滚过灰扑扑的根本上不了床,他洗完澡身上就只穿了上衣,好在打底的白T恤很长,这让他不至于光着个屁股从浴室出来。   身上还残留着浴室的水汽,浑身湿润润粉扑扑的,热气蒸腾下再加上骤然的放松,之前摔过的膝盖又隐隐痛了起来。   是磕碰之后酸酸涩涩的痛,怀姣坐在床尾观察自己的膝盖,因为曲着腿的动作,盖过大腿的宽松上衣往上卷了卷,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只穿着个白T坐在床上。大腿根都要露出来的姿势让他感到有点羞耻,虽然知道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但怀姣还是不自在般扯了扯衣服下摆,试图挡住并拢的腿。   他身上白,又是很容易留印的娇贵皮肤,原本泛着粉的膝盖关节处,此时看上去青紫一片,在那双笔直莹白的腿上,显得莫名可怖。   怀姣自己看了都觉得好像摔得厉害。   手边没有药油,他就只能捧着膝盖哈两口气再揉一揉,试图减轻下痛楚。   好像真的有点效果,怀姣揉了两下又站起身在床上蹦了蹦,感觉没那么疼了。   就在怀姣打算再蹦两下试试时,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系统说:【坐好。】   【!系统!】   怀姣忙不迭坐下,他这时才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我怎么突然被拉进游戏里了啊系统!】   系统8701:【……】   还以为这人不会问了。   8701感到有些无语,他也是头次遇到反应慢这么多拍的玩家。   他沉默了两秒的功夫,怀姣就以为是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忙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这个是不能问的吗?】   【不是。】系统顿了一下,道:【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怀姣闻言好像放松了一点。系统知道他大概想问什么,于是主动介绍道:【这是一款真人主题逃生游戏,参与玩家由主系统随机挑选,您是这个游戏的第862352名玩家,在您之前,我已经带过很多位玩家了,所以,您不用紧张。】   怀姣听完有些楞,他之所以能在游戏开局那么快进入状态,主要还是因为在他生活的现实世界中,无限流的恐怖小说和电影近几年来实在流行。   怀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此时他有很多想问的,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最后只小小声说了句,【那我想回去怎么办……】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却又不那么没有人情味,他好像看出了怀姣的低落情绪,只道:【您想的话,是可以的。】   系统:【只要积分足够,玩家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怀姣好像高兴了一点,忙问道:【真的吗,那积分要怎么得呢?】   系统:【完成任务和观众打赏都能挣取积分,积分累积到一定程度,玩家就可以向主系统申请脱离游戏,又或者提出想要实现的其它任何愿望。】   【您想要的,都能达成。】   怀姣:【那我现在想要一瓶让膝盖不那么疼的药可以吗。】   系统:【……】   怀姣:【不、不可以吗……】   系统好像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可以,但是您现在还没有那么多积分。】   怀姣:【哦哦。】   系统:【……】这人好像什么重点都没听到。   8701停了一会儿,见怀姣一副已经接受现实的样子,又提醒道:【玩家通过直播,可收到观众打赏的礼物,礼物可以兑换积分,之前由于您一直处于游戏中途,怕打扰到您于是帮您关闭了直播弹幕。】   【适当的和观众互动,可以增加粉丝热情达到吸引人气的目的,请问,您现在想要开启直播弹幕吗?】   怀姣这时其实已经隐隐有些困意了,他撑着脑袋趴在绵软的床上,房间开着暖气,热烘烘地吹得他好舒服,系统语调平缓的说话声,在怀姣耳朵里简直和催眠曲没什么两样。   听到直播、弹幕的关键词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困顿间只点了点脑袋,小声道:【嗯嗯可以呀。】   系统:【……】   他看着怀姣的趴伏姿势,冷静道:【您最好是先坐起来。】   穿上裤子更好。   怀姣不知道系统在想什么,他只是在床上越趴越困,系统让他坐起来,他就反抗似的在被面上还滚了一圈,滚完又趴到了床的另一边,他说:【可是我好困啊。】   T恤很长,但又没那么长,趴伏的姿势下原本就只是虚虚盖住他的小半截大腿。因着怀姣这不甚在意又不修边幅的翻滚动作,衣服直往身上绞。   箍住他细弱腰身,塌陷腰窝下连接着饱满浑圆的另一段奇妙线条,这让白色T恤的衣摆翘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系统沉默了一瞬,才道:【我开了。】   怀姣勉强打起两分精神,他想跟直播间观众先打声招呼,然后聊两句天说说话,再睡觉觉。   系统说开了时,怀姣就看到面前悬空处出现了一块半透明的直播面板。   这跟他在现实中直播的平台有一点不一样,好像要高级很多。   有绝对不算少的彩色弹幕,一条接一条地快速翻滚着,怀姣好奇,凑近了往面板上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透明面板上,密密麻麻数百条颜色不带重样的——   ——hi,老婆   怀姣直接脸上一热。原本准备好随随便便打声招呼的话卡在了嘴边,他红着脸,抿了抿嘴唇,半晌才结巴着小声道:hi…hi大家,你们好。   他不说hi还好,一说倒像是回了大家喊他老婆的话似的。   直播间观众一听简直来劲,怀姣再往屏幕上看时,就不止是脸红了。   他差点躲到被子里去!   ——好好好!好翘的T恤,好白的床!   ——小伙养胃多年,进了直播间牛气冲天。   ——这是本宝能看的东西吗?谢谢老婆,牛牛看了干劲十足一口气耕了十里地   ——好美好美,老婆大善人,这就是家吗   ——@全体逃游人员,愣着干嘛,都他妈出来看美女!!   这、这什么观众啊!   老实人怀姣光着大腿,趴在床上面红如滴血! 第4章 真心话大冒险   这一晚其实过的并不安稳。   怀姣刚关了直播打算睡觉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他等了两秒确定声音是从自己房门口传来的,才问了句:“谁啊?”   “我,卓逸。”   卓逸的声音还挺好分辨的,今晚跟怀姣说话最多的就是他。怀姣当时已经躺进被子里了,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去开了门。   卓逸是来给他送创可贴的。   在三楼卓逸过去找他时正打着手电筒,怀姣抬手的功夫卓逸就看见了。   平时绝对不算心细的人,和众人分别回到房间后却总回想着,黑暗走廊里手电筒灯光底下的那个人。   他好像受伤了。   房间没有拖鞋,怀姣从床上翻下来打着赤脚往门口走,他有犹豫过一秒要不要先穿条裤子,只是最后懒惰和一点小洁癖占了上风。   怀姣藏在门后面给卓逸开了门,只露着个脑袋往外看,嘴上问道:“干嘛?”   卓逸看了他一眼,说:“创可贴要不要?”   怀姣都呆了一下,今晚和面前人的几次交流,让他并不觉得两人关系有多好,卓逸在游戏里调侃他和邢越关系时的恶劣表情,怀姣现在都还记得。   和此时站在他门口,面色平静的样子很不一样。伸手接过卓逸递来的创可贴,怀姣小声道了句:“谢谢。”   他以为卓逸送了东西就要走了的,只是等了两秒却没等到门外人的动静,怀姣抬眼去看他,表情有些疑惑。   卓逸身量很高,背对着走廊灯光站在门口时,在怀姣面前打下了一片暗影,笼罩着他似的。怀姣看到他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句什么但最后又没说出口。   怀姣实在不是好奇心重的性子,卓逸不说话也不走,他就只能在门内乖乖等着。卧室里铺的是木地板,虽然开了暖气但毕竟是冬天,赤脚站久了还是挺冷的。   为了暖和一点,怀姣抬起只脚踩在自己另一只脚上,冰冷脚掌心触上温热脚背,那温差使得他脚趾都跟着蜷了蜷。   卓逸不知道面前人此时在门后是怎样一副奇怪站姿,他只看到怀姣动了下,于是顺嘴问了句:“怎么了?”   怀姣摇了摇头,说:“没事啊。”   卓逸蹙了下眉,他这时才发现从开门到现在,怀姣一直都一副不方便露面的样子躲在门后面。   他露着半个脑袋,葱白的手抓着门框,不让人进来自己也不出去,那模样活像是……   房间里藏了人似的。   卓逸表情变了变,那一刹那出现的些微怒意,让他面色微冷,声音都沉了下来,“没什么事,你一直堵着门口做什么。”   “我不能进去?”卓逸开口时,完全没想过自己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句话的。   他心里只有些莫名焦躁,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怀姣怔楞望过来时,神色一顿,伸手就往门上推去。   “还是你房里有什么人,不方便让人看见?”   怀姣被他这话搞的,表情都呆了一瞬。   他,他这是说的啥啊???   卓逸扶着门往里推的动作不似作假,他力气很大,像真觉得怀姣房里藏了人似的。怀姣本来就只是虚虚扶着门,地板冷的他单脚都快站不住了,那瞬间差点让卓逸推得一个趔趄。   眼看着人要进来了,怀姣又冷又急下,忙不迭就慌张喊到:“我、我没穿裤子!!”   “……”   ?   卓逸眼睛都睁大了一瞬。他似乎没反应过来怀姣说了什么。   怀姣喊完脸都红了,特别是卓逸表情怔楞地朝他望过来的时候。   其实男生之间打着赤膊,不穿裤子的情况本不算羞耻。但就是这样在陌生人面前遮遮掩掩,不自不在的才让气氛尴尬。   他抓着门板的手都紧了不少。   卓逸回过神来,他在怀姣羞耻欲绝的视线下,动作略显僵硬地侧过头。   咳了一声。   怀姣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只能忍着脚趾蜷缩的耻意,快速解释道:“我之前在楼上摔了一跤,裤子上全是灰弄得很脏,你没进来之前我刚打算睡觉……”   “所以就、就没穿裤子。”他朝卓逸看了一眼,又补充道:“也没穿鞋。”   “啊,哦。”卓逸被他看的,呐呐回了一声。   怀姣见他完全没接收到自己的意思,还一副魂归天外的样子,只能咬咬牙,语气略微直白地提醒道:“哥,我现在没穿裤子,鞋子也没穿。谢谢你的创可贴我待会儿会用上,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可以明天再见吗?”   “我好冷啊。”语气已经有点可怜了。   卓逸:……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头转向地让怀姣打发走的。   卓逸躺在床上脑子里还乱七八糟的滚过一些奇怪念头,他完全没记住怀姣一连串的解释声因,他只记得那人躲在门后面露着半边脑袋,手指可怜地抓住门框不让他进去的样子。   卓逸闭着眼睛,心里止不住地乱想道,这人,这人睡觉怎么不穿裤子啊……   ……   怀姣快冻傻了,卓逸一走,他门一关转身就往床上蹦。   蜷进被子里时牙齿都要打哆嗦了。怀姣用手捂着脚,一边在脑子里跟系统呜呜呜说好丢脸,一边又在脑子里骂卓逸大傻帽。   他完全忘了别人是出于好心来给他送创可贴的,只记得自己差点光着屁股给人看见。   等脚暖和了,困意也渐渐上头,他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只是恐怖片里的第一晚注定不会平静。   怀姣睡意朦胧间,觉得自己好像被鬼压床了。   起初只是感到身上很重,那种重不是身上被压了重物的重,而是四肢手脚都被钉死在床板上,动弹不得的重。   再然后就是冷,怀姣这一晚经历过太多次的冷,可唯一让他觉得骨头缝都渗出寒丝的,只有在三楼阁楼前,让“人”捏住手腕桎梏在冰冷怀抱里的那短短几分钟。   现在也是同样的,被子里冷得像冰窟,周身都浸满寒意。   刺骨的一双手,从他曲起的膝弯抚到了脚腕。细骨嶙峋的指节上好像没有什么皮肉,它握着怀姣脚骨时,有轻微的硌痛感顺着脚骨往上爬。   怀姣的一双腿生得煞是好看,特别是此时怀抱着蜷在被窝里。   细白软肉陷进绵软床面,交叠间,无知无觉地挡住了衣摆下风光。   原本只是流连在膝弯脚踝处的那只手,似乎都被这模糊光景吸引了。怀姣身上又冷又热,脑袋跟被下了药似的一片混沌,他能意识到有东西在碰他,却怎么也无法清醒过来。   小腿间隔着只手,渗着寒意的骨节从交叠缝隙处往上移动。   床上的人好似在梦里发了癔症,明明四周空无一物,却让他如被禁锢一般一动不动的,只能细细颤着慢慢抖着,如案板上的可怜小鱼,任人施为。   “冷……”怀姣昏沉间,发出无意识的细弱声音。   他额上冷汗涔涔,因为被恶劣对待,连眼尾都晕着红。   睫毛粘成一缕一缕,像是已经哭过一样。   ……   如跗骨之疽一般刻入骨髓的寒意,和上次一样,在怀姣难以承受之前,忽的就被一股猛然出现的力道,赫然从身体上拔除了。   怀姣意识恍惚间,只听到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语气阴翳,森然警告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你心疼了?   “闭嘴。”   ——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   ——他跟我的关系,你不知道吗。   和他说话的人,声音也像寒意笼罩,阴恻恻的淬着冰一般。   它已经忍耐太久了。   在没听到面前人回话的它,恶意和怒意,如吐信的毒蛇,遏制不住地往外滋生。它在男人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倏然伸出手,一下子拽住床上人的脚腕,接着连人带被的从床上拖了下来。   怀姣跌在地板上发出不小的一声响,明明意识无法清醒,身体却能感觉到疼,这是今天的第二次。   尖锐的痛感和赤身贴在地板上的寒冷,让他的眼泪一下坠了出来。   “啪嗒”一声清脆响声。   四周好像都安静了。   …… 第5章 真心话大冒险   怀姣一觉醒来就开始呜呜的哭。   身上活像是被人揍过一样,哪哪儿都疼。系统刚给他开了直播,见这人躲在被子里也不出来,就问他:【怎么了?】   怀姣边掉眼泪边说:【有人打我……】   系统:……谁没事会打你啊   怀姣伤心不似作假,他缩在被子里穿衣服,边哼哼边跟系统保证说,肯定有人打他了。   “膝盖也疼,手肘也疼。”怀姣卷起袖子给系统看,“没人打我,那这里怎么红了?”   系统:【。】   系统怎么说,他带这么多届玩家,第一次遇到在逃生游戏里摔一跤也喊疼还掉眼泪的娇气包新人。   特别是,他直播间这群看惯生死见过无数大场面的观众,还买他账的时候。   ——怎么了宝?我宝怎么哭了?   ——谁啊!谁欺负我老婆!   ——给老婆打钱钱买药药【打赏】   ——好可怜的宝,膝盖红红眼睛红红,妈咪心痛痛【打赏】   系统:【……】   小主播显然非常熟悉这样的情况,他疼是真疼,但感谢粉丝打赏的话也同样非常到位:“谢谢大家,我还能坚持一下的,晚点再让系统给我买药。”   系统显然被他带偏了,闻言还问了句:【不换药吗?】   怀姣动作宛如八十岁老太,他一瘸一拐地扶着门往外走,嘴上回系统道:【还是先存着吧,谁知道后面游戏会遇到什么情况,到时候再换其他有用的道具吧。】   怀姣膝盖还是疼,他越想越伤心,【通关一无头绪就算了,还要挨打呜呜。】   系统:……原来你还知道要通关啊。   【没人打你。】   怀姣反驳:【就有人打我。】   系统:【。】   脾气还不小。   ……   因为晚上的事怀姣起的不算早,磨磨蹭蹭从房间里收拾完出去,一楼大厅里人已经差不多坐齐了。   怀姣下楼的时候,正撞上上来喊他的卓逸。   “还打算去叫你……”卓逸站在矮他两阶的地方,看到怀姣脸上带了抹笑,刚打算说句什么,眼一转就看到这人一瘸一瘸的走路动作,瞬间变了脸,朝怀姣问道:“腿怎么了?”   “昨晚摔了一跟头,有点疼。”怀姣能跟系统耍赖装可怜,信誓旦旦说有人打他,面对别人时却只能说摔了。   总不能跟别人也说,怀疑有鬼趁他睡着了揍他吧。   “这么严重?”卓逸见他下个楼梯都要扶着扶手,一副摔惨了的倒霉样子,好笑又可怜,“我们这还没住在野外呢,哪有人出来玩第一天就摔成这样的。”   怀姣哼一声,继续扶着楼梯走。   卓逸挡在他面前,跟着他倒退一步,笑道:“要不要我背?”   怀姣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反正就直接拒绝道:“不要。”   “真不要?我看你走路都费劲。”他抬眼朝怀姣脸上看了眼,点评道:“像个老太太。”   真的很像老太太并且有被弹幕取笑到的怀姣,气不打一处来,他已经够倒霉了还有人要笑他,怎么这么坏啊!   卓逸还一脸调侃地看着他,像惹完他,等他反应似的。   怀姣烦死了,眉毛一皱,就朝他恼道:“你要是真想背我就现在转过去蹲下来,而不是在我膝盖快疼死的时候还在这里问问问。”   “你没交过女朋友吗?”   卓逸都给他整愣了下,“啊?”   “没。没交过。”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一副风流花心模样的人,听了怀姣恼怒间的气愤话,像没听懂似的,还正正经经地回了他。   怀姣:“……”   ?可恶,这倒是没看出来。   卓逸见怀姣满脸不是很相信的表情,既有些气又有些不解,遂追问道:“你问这干嘛?这跟我交没交过女朋友有什么关系?”   怀姣:“懂的都懂。”   卓逸:“?”   见卓逸皱着眉一脸不得其解的好奇样子,怀姣嘴巴一抿就是不说,偏要吊人胃口。   他到现在心情才好一点。   “不是,你……”卓逸还想问,没等开口就被怀姣打断了。   怀姣说:“你还背不背我了。”   话题转换的太快,卓逸又愣了下。   “转过去吧。”怀姣嘴巴翘着,脸颊上有很可爱的一个小窝,他说:“快点蹲下来,老太太现在要你背了。”   卓逸还真听他话,乖乖背对着人蹲下去了。   怀姣直接往他身上跳,故意装作很重的样子,卓逸给他蹦的差点翻下去,他闷哼一声,说:“喂你多少斤啊这么重。”   怀姣乱说道:“我轻的像羽毛,哪里会重。”   “……”卓逸背着片羽毛往下走,也不反驳他只哼了一声。   怀姣见人这么听话,不好意思再吊人胃口了,他趴在卓逸背上,跟他解释刚才的话:“交过女朋友都知道,讨好女朋友的时候要直接做,而不是先问人要不要。”   “你先问的话,我怎么好意思说要。”   卓逸听懂了,点点头恍然道:“原来是这意思。”   听到怀姣有点得意的哼了声,他想了想,忽地又问道:“等会儿,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除了邢越他们还交过女朋友?”   怀姣:……   “我网上看的。”   “哦。”卓逸闻言闭了嘴。   二楼到一楼的楼梯不长也不短,怀姣让人背着显然享受得很,特别是背他的人前一天晚上玩游戏时还戏弄过他的情况下。   卓逸都给人背到一楼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点什么,“不是,我觉得有点不对。”   卓逸扶着他膝弯的手都松了一点,他说:“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干嘛要听你话啊??”   怀姣心说,不是你先提出建议的吗,明明就是你想背我。但他怕卓逸一生气给他丢下去了,于是道:“我脸皮厚,就要人背。”   卓逸“噗”地笑出声。   ——臭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脸皮厚吗,我不信,不然你叫声老公试试?   ——娇娇好会哦三言两语吊得人言听计从,又是背又是抱的,感觉很不简单   ——本宝愿称之为,处男杀手——   ——好美的名字,感觉很适合老婆,本处男就是让老婆第一眼就杀到了   怀姣看弹幕看得面红耳赤:……   不要随便给人起奇怪外号啊系统都不管的吗!   系统:【?】你不发脾气之前我都要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了。   卓逸背着人走到了大厅沙发处。怀姣正被弹幕臊得耳朵红红,周围“哎哟哎哟”嘘声四起,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这是,你俩这是整哪出,一大早还背上了。”说话的是齐肩短发,叫秦丽的女生。   怀姣看到除了陆闻,另一个女生也在笑,他连忙要从卓逸背上下来,嘴上解释道:“我昨天摔了……”   “残废了?”邢越的声音,隔着不算远的距离,从身后传来。   他好像也才刚下楼。   怀姣说话的声音一顿,转头朝邢越望过去,他不确定是不是看到了邢越异常冷硬的表情,因为这人平时就挺冷的。   怀姣没说话,卓逸就替他说道:“我看他腿疼,就说背他下来。”   邢越没回卓逸的话,只用那双带点寒意的眼睛,盯着怀姣道:“疼到走不动路了?”   这话细听之下,任谁都能听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拈酸醋意。只是邢越本人丝毫没意识到。   两人气氛显然有点不对劲。   特别是脾气看上去就挺好的怀姣,蹙着眉把头偏向一边的时候。   最后还是陆闻解的围,他似乎在圈子里人缘很好,只三言两句就调节了气氛。   ……   大家都还没吃早饭,别墅冰箱里有食材,两个女生便自告奋勇要去做饭。   怀姣觉得客厅里坐着几个男生的气氛很怪,都想去厨房里躲着了。   可是去女生堆里也不是很好,只能借了上厕所的由头,往后院溜。   他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着,一边和系统聊天一边往后院偏僻处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视线尽头出现了一间奇怪的木房子,在后院一角,和整栋别墅楼区分开的一处。   房子很小,在杂草丛生的后院里显得极为破旧。门推开时,里面尘封已久的灰尘迎面扑了出来,呛得怀姣猛咳几声。   弹幕已经有人在提醒他不要进去了,怀姣看过不少恐怖片,他当然知道在恐怖片里,不好奇才是保命的唯一途径。   只是系统明确告诉他,里面没有检测到危险,且现在还是大白天,怀姣就小小放任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小木屋是真的很小,里面堆着杂物,进去两个周身就走不动了。正面的左右手两侧都是木质的货架,上面放着一些生锈落灰的铁质工具、透明的玻璃瓶罐和塑胶管等等,怀姣翻了两下,实在看不出那些工具是做什么的。   货架中间摆着张桌子,桌子上同样放着杂物,还有两个上了锁的抽屉。   怀姣拉了拉没拉动,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钥匙或者什么□□,便也作罢。   他进来前是抱着能找到些与主线剧情有关线索的想法的,只是进来一遭,除了把自己弄得满身灰之外,什么收获也没有。   怀姣连打了几个喷嚏,实在没什么发现,才捂着口鼻往外走。   他以为现在别墅里的人应该都在一楼大厅呆着的。   所以猛一转头看到小屋门口站了人时,心跳猛烈间,吓得差点叫出声。   怀姣脸都白了一瞬,还以为又遇到了什么脏东西。只是等认出门口那人是谁时,他也并没有松口气。   邢越靠在木屋门口,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怀姣其实是有些怕邢越的,特别是此刻本就吓得不轻的情况下。两人仅有的几次对话都不算友好,以至于怀姣看到邢越的下一秒,第一反应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木屋仅能容纳一人进出的狭小木门,此时被人死死堵着,怀姣不敢叫人让开,便试图侧过身从邢越身旁挤出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让人止住了。   邢越高大身形站在怀姣面前时很有压迫感,居高临下看着人时更是。   他线条凌厉的下颚微抬起一点弧度,看上去冷静又优越,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那么随意瞥了眼怀姣。   就让怀姣忍不住地后退了一小步。   下一秒,怀姣就看到面前人变了脸色。   邢越像是被怀姣后退的动作惹到了,他走近一步,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冷声逼问道:“你躲着我?” 第6章 真心话大冒险   那、那不然呢??   木屋本就不大,对方逼近一步的距离,让两人几乎要靠在一起。   邢越声音冷表情也凶,跟他说话还从来没个好态度,现在更是一副马上要揍他的样子。   怀姣简直要怕死他了。   眼看着门在男人身后关上,正午的光线被隔绝在外,屋里和屋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氛,怀姣惊得连着后退两步,腿肚子都要软了。   他好像听到邢越冷哼了一声。对方踩着步子不紧不慢地随他后退,嘴角扯起,露出个不算笑的表情,又朝他问了遍:“你躲着我?”   “没,没有。”   后腰抵到了满是灰尘的木桌上,怀姣退无可退间,抬头怯怯朝邢越看了一眼,他思来想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跟他解释道:“我只是以为,你很讨厌我。”   邢越动作停了一瞬。   “你以前就不喜欢我缠着你。”这句倒是现编的了,怀姣根本不知道两人以前是怎样相处的,只这短短一天的接触外加从别人口中得知,两人关系大概是不对等的,甚至比想象的还要差。   不然怎么会连摔倒前扶一下的求助动作,都被厌恶地躲开。   “所以我才不想让你觉得烦。”完全是在装可怜了。怀姣心里巴不得邢越烦死他,最好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才好,只要别像现在一样,一言不发地把人堵在狭小的杂物间里恐吓一般盯着他。   邢越眉峰微挑,冷酷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动。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温和多少,他说:“已经很烦了。”邢越垂着视线,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面前的怀姣。   烦到看见他红着眼眶说“不要凶我”时会下意识闭嘴,看见他趴在别人背上会忍不住恶语相向。   烦到两次三番阻止别人恶意对待他。   “膝盖给我看看。”邢越对怀姣说。   怀姣都楞了下。   他看见邢越从口袋里拿出瓶筋骨伤喷雾,似乎是要给他……   “还要我蹲下来?”   确实是给怀姣的,只面前人脾气不好,就算是在做好事也露着一脸不甚耐烦的表情。   “啊,哦。”怀姣反应过来想做点什么,可他比邢越矮不少,膝盖那种地方要擦药怎么也得让面前人蹲下去。   怀姣当然不敢啊,让邢越蹲着给他上药什么的,感觉说出来就会被打。   “我,还是自己喷吧……”   “你会按摩?”邢越皱眉打断怀姣的话,“不揉开你打算继续瘸着腿让人背你多久?”   怀姣闭了嘴,对方似乎对他早上让卓逸背下楼的行为极其不满意,开口就是一阵冷嘲。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邢越脾气还坏的要死无法沟通。怀姣朝周围扫了一圈,木屋里唯一高点的只有身后的桌子,只是那桌子上落了很厚一层灰,周边还没个清理的工具。   怀姣犹犹豫豫嫌嫌弃弃间,嘴巴抿了又抿,他拧着眉小声小气地跟邢越说:“桌子好脏啊……”   明明自己头上身上也沾着不少的灰,小脸灰灰白白一片,脏兮兮的和昨晚在三楼摔过之后一样可怜,可他偏偏还在嫌弃落着灰的桌子。   邢越被怀姣这模样搞得,又烦,又还说不出一句重话,他脸色很臭。在怀姣无辜可怜的视线下,他嘴上边恶狠狠地说他:“你怎么这么烦。”边动作很快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干净帅气的黑色派克服外套往桌上一甩,动作间扑起一层厚重的灰尘。   怀姣看傻了,等被邢越皱着眉瞪过来时,才后知后觉地往桌上坐了上去。   ——可恶,万万没想到会是暴躁忠犬攻   ——他妈的,白他妈期待一场   ——这你妈人都逼进小黑屋了,结果他妈只是擦药药,我人萎了   ——我是坏妈妈,刚刚有偷偷期待过很糟糕的剧情呜呜   ——姣姣很好,是老公不好,老公想看坏男人爆炒姣姣呜呜   怀姣:……   我现在已经不会脸红了。(才怪   怀姣卷裤腿的手指都在泛红。邢越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出声。等裤腿挽到膝弯以上,他才有空将视线移过去。   确实是很严重。头一晚还只是发红泛青的膝盖处,现在微微肿起,露出了可怕的乌紫色,被那粉白膝弯一衬,越发显得严重。   邢越眉心都蹙了起来。   略显冷漠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似乎也有些不高兴。在怀姣小心翼翼看过来地视线下,冷着脸沉声道:“这样也不知道擦药吗。”   说完又接着补充了句:“搞成这副可怜样子给谁看。”   邢越似乎永远不会说软话,怀姣刚因为他脱下衣服给自己坐的行为而上扬些的好心情,因为这刻薄的两句话,又掉了下去。   刚才还很怕这人,可怀姣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忽然又不怕了,和现在突兀升起的委屈情绪比起来,害怕似乎都可有可无。   怀姣说:“不是你先躲开的吗。”   邢越顿了一下,抬起点视线。   怀姣脸上沾着灰,细白的皮肤染上脏色,他垂着眼,用和幼猫一样的低弱声线,跟邢越说:“我向你伸手了,可还是摔倒了。”   邢越按在他膝盖上的手仿佛收紧了一瞬,空气里都是粉尘和药酒的味道。   “不是我要弄成这副可怜样子的……我只是……”   我只是控制不了。   怀姣觉得自己现在很糟糕,膝盖很疼很疼的时候都没想真的掉眼泪,但在邢越面前,总是不可避免的,掉一次,掉两次。   完了,话都说不完了。怀姣视线模糊前还在想。   ……   邢越看到面前人垂下眼睛,眼眶微红的样子就知道不好。   滚烫,带着怀姣温度的眼泪“啪嗒”一声,正砸在他手上。   面前人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只湿着眼睛,红着鼻尖。邢越长这么大头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是什么感觉,他也不是没见过别人哭,只是没见过怀姣这样哭的。   一句:“你,哭什么啊。”   声音都比平时慌不少。   怀姣一听到他声音更糟了,邢越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怀姣那眼泪忍不住似的一颗一颗就直往下掉。   “喂……我没说什么啊?”   怀姣不理他。   邢越想到怀姣刚才说的话,确实是受了委屈没错,可,可这也不至于就哭了吧。   邢越都没想通,他当时躲开完全是下意识的,那时的怀姣对他来说,和以前没有区别。邢越的性格,是对于不熟的不喜欢的人,连触碰一下都觉得难忍。   他要是知道,头一天晚上的一个避让动作,能让怀姣现在哭成这样的话。   他怎么也得……道句歉吧。   “我错了……”   怀姣抽鼻子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闷闷的鼻音都带着疑问。   邢越偏了下头,道:“我说,我错了。”   邢越的一双手还放在怀姣膝盖上,微凉掌心下是肌理细腻的腿弯和味道浓重的药酒味。邢越两分钟前给人按腿时,心里想的是,我就正常给他揉,他要是敢喊疼我就让他忍着。   邢越心里都排练好了他和怀姣会发生的对话,他手重,怀姣肯定会娇里娇气地说疼,到时候他就摆着脸色,冷酷无情地跟他说:“疼也忍着。”   结果呢,结果现在因为一时上头的两句过分话。还没开始揉就直接给人惹哭了。   邢越自己都傻了。两分钟前的设想不成立就算了,现在怀姣要跟他喊疼,邢越可能手都要抖。   他不是对怀姣没辙,他只是见不得人哭。   邢越这样对自己说。 第7章 真心话大冒险   怀姣都不好意思哭了。   如果邢越再继续凶他两句的话,他可能还会委屈很久,但就是这样一软和下来跟他道句歉,就让人完全不好意思再掉眼泪。   邢越似乎也没想等他的回答,面前男人有些冷漠的眉眼微垂着,动作很轻地给怀姣揉开了膝盖上的药,只有一点点带着掌心温度的酸涩痛感。   邢越想的没错,怀姣确实是很娇气的性格,他怕疼也不耐疼,特别是在感觉到面前人对他软化了态度,能让他驱使的时候。   “有点疼……”手掌下的膝弯动了动,怀姣还挂着眼泪,眼睑半红不红的,轻声小气哼了哼。   其实是能忍的,只是面前邢越对他难得的好态度,让怀姣觉得不忍着好像也行。   邢越动作果然一顿。   他没有如怀姣所想的跟他说:‘那我轻一点’。   邢越只“嗯”了一声,手下动作倒好像放缓不少。   ——这集名为《驯服》   ——没有男人能抵抗小美人的眼泪吧   ——姣姣一哭,本铁石心肠杀猪人都心软了   ——谁能想到这不是爱情片而是逃生游戏现场呢   ——而且有一说一,我宝这腿,又细又直真不错啊……   怀姣:……   怀姣就不该看弹幕,本来好好的气氛,因为某条弹幕的突兀走偏,徒然变得不对劲起来。   邢越感觉到掌心下的腿似乎挣动了一下,他蹙眉问道:“还疼?”   怀姣红着耳朵,摇摇头说:“可,可以了。”弹幕已经越来越怪了,怀姣甚至都看到了系统打码的违禁词!   他抬了下腿,想从邢越手下躲开。   对方好似对他乱动的行为有些不满,“动什么?”邢越皱着眉去按他的膝盖,却因为怀姣腿弯抬起的动作,反而一手握住了他的小腿。   这大概是怀姣腿上唯一有点肉的地方了,邢越手上有药,捏到那处软肉时只觉得满手滑腻,怀姣脸上身上的皮肤,到处是白的嫩的。   邢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按在他小腿肚上,只轻轻握住都能陷下点弧度。   邢越都愣了一瞬,特别是他一抬头看到了怀姣的表情。   刚哭过的人,脸蛋都是粉的,怀姣也在皱眉,只他皱眉时还要红着脸,他跟邢越说:“不要揉了……”   明明不是很奇怪的话,和很正常的按揉动作,可在此时怀姣略抗拒的表情下,反而变得怪了起来。   怀姣曲膝收着腿,因为桌子上铺了邢越的外套,他小腿抬了半天也不敢踩下去。怀姣觉得坐着别人衣服已经很过分了,要真踩下去了,邢越不找他麻烦他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怀姣在这边乱想些无意义的东西,那边握着他腿的邢越脑子里不自觉的,就回想起了昨晚看到的另一个画面。那时的怀姣也是像现在一样曲着腿,身上仅穿着一件宽松T恤,无知无觉地坐在床上。   衣摆下,腿间雪白肤肉陷进柔软棉被里,清晰映照在正对面的镜子中,让只一墙之隔的邢越,下意识就侧过了身。   和此时情况略有些相似的一幕。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当时让邢越觉得晃眼,视线闪躲不及的一双腿,现在正被他握在手中。   指间触电一般麻了一瞬,下一刻邢越猛地收回了手。   怀姣:“?”   他表情茫然的被邢越松开。   “好了。”邢越偏开视线没有看他。   怀姣应了声,放下裤腿从桌上跳了下来,按揉时膝盖上隐约的酸痛已经消失了,怀姣走了两步觉得步子都轻快不少。   邢越动作很快,眨眼便已走到门口,怀姣跟着他边走边觉得忘了点什么,等被屋外明亮光线一照,他才想起来。   那件被他坐过的外套还在屋子里,怀姣忙转头倒回去。   黑色外套仍平铺在桌面上,怀姣拿起就看到衣服后背已经印了满面的灰,正面也有他不小心落脚时踩上的脚印。   也不知道邢越是觉得脏还是不打算要了,怀姣拿着衣服觉得有点愧疚。   邢越在外面等了两秒也没见人跟出来,他皱了眉,正打算转身就见怀姣走了出来。正午的阳光迎面打在他身上,他颜色浅淡看起来有些毛茸茸的头发胡乱翘着,那张漂亮的小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去的黑印子,手里抱件不属于他的东西。   浑身灰扑扑的怀姣抱着同样灰扑扑的外套,他像只脏兮兮的可怜幼猫,在外套主人望过来时,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小声说:“衣服被我弄脏了。”   “你……还要吗?”   邢越楞了楞,那瞬间,他好像听到了心跳失衡的声音。   ……   怀姣跟邢越一前一后地回到别墅,彼时另外四人都坐在大厅里。两人这副样子自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特别是邢越只穿了件单衣,而身后怀姣满身灰尘还抱着邢越外套的奇怪模样。   “你俩干嘛去了??”   卓逸朝怀姣走过来,他站在怀姣面前皱眉打量了瞬,开口问道:“怎么身上这么脏。”   怀姣费了半天功夫,跟大家解释说自己在后院发现了间小木屋,不小心弄得身上都是灰,还不小心把邢越衣服也搞脏了的事。   不知道大家信没信,反正面前卓逸是不信的。   只怀姣身上脏的很,他觉得怪不舒服的,见卓逸还缠着他想再问些什么,忙以要洗澡为由往楼上溜了。   ……   怀姣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在屋里休息了会,邢越的外套沾了点水擦干净了,此时挂在浴室里。   怀姣难得有空去想游戏通关的线索。   系统说副本开启时间是72小时,逃离或者存活都视为通关。怀姣看过不少类似的无限流逃生电影和小说,存活很好理解,在游戏结束前不被人或鬼杀死就行。可就是这个逃离,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现在唯一能跟这个词打上关联的,就是这栋别墅了。   怀姣理解的是,三天内逃出别墅。   刚才在后院逛时,怀姣有注意过别墅周边,主楼庭院外的铁质围栏,就算是上了锁,也并不是无法逃离的围困状态。   怀姣想到了点什么,突然朝系统问道:【系统,这个别墅里,有除人类以外的“东西”吗?】怀姣是想直接问有没有鬼的,只他连说出那个字都觉得怕。   其实这个问题挺多余,怀姣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已经知道了,可还是想跟系统确认一下。   系统的回复很快,他说:【有。】   窗外阳光正盛,明明是正午的好天气,在系统没有语调起伏的一声回答下,怀姣莫名就感到周身涌起了一股阴寒之意。   【是……阁楼上那个吗……】怀姣问出这句话时,声音有些颤。   【是。】   怀姣只觉得周身更冷了,这股冷甚至让他体会到了一丝的熟悉,和昨晚在三楼阁楼前,一模一样的。   【四年前出事的那个男生……他是不是……】   “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怀姣未完的话被打断,他吓得一抖,心跳都加快了两秒。   他稳了稳心神,侧头往门口望过去——   “是,谁啊?”   门外又“咚咚”响了两声。   卧室窗帘大开着,怀姣站起来时特意往窗外望了望,外面阳光很耀眼,是恐怖片里的鬼怪都无法现身的白日晴天。   这让他有了点往门口走的胆量。   第三次敲门的声音,在怀姣不声不响的拉门动作下骤然停止。   陆闻敲门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在怀姣略有些紧张的视线中,顿了顿。下一秒就动作极自然地收回了手,“我能进去吗?”陆闻说。   卧室里没有沙发,怀姣不好让人干站着,只能同陆闻一起坐在床上。   面前男人还戴着那副看着就很斯文的无边框眼镜,他眉眼舒展,在怀姣看来是很温和的好脾气长相。   只是这样好脾气的人,说出来的话并没有怀姣想象中的和缓。他甚至是有些突兀地朝怀姣问道:“你打算跟邢越复合吗?”   怀姣似乎没听明白,茫然地问了句:“什么……?”   他迟缓的反应,似乎让陆闻蹙了下眉。陆闻面上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斯文样子,再开口说的话,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他说:“丢人的事不要做第二次。”   怀姣表情都愣住了。   “邢越这个人不简单,不是你能随便掌握的。”陆闻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继续道:“他当初为什么同意跟你在一起,大家心里都明白。”   “怀姣,没必要装傻。”   怀姣只觉得信息量巨大,他甚至有种陆闻接下来要说的话,会牵扯到这个游戏主线的预感。   “我……知道。”怀姣谨慎地小声回道。   “你知道?”陆闻好似轻笑了声。   “你知道还跟他独处,你知道还跟他三番两次纠缠不清。”   “一个坑栽两次你都学不乖。”面前人说这句话的语气已经算得上刻薄了。   泛着寒光的镜片底下,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睛微眯起,他面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就这样堪称冷静地看着怀姣,说道:“邢越是什么时候转来的你不知道吗。”   “还是,沈承遇才死了四年。”   “你就把他忘干净了?” 第8章 真心话大冒险   怀姣瞳孔都放大了一瞬。   不止是“死了”和“四年”这两个极为熟悉的关键词,更是陆闻口中说出沈承遇这个名字后,屋内骤降的温度,都让怀姣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邢越口中四年前因为火灾死在别墅阁楼的男生,和现在陆闻嘴里死了四年的沈承遇,怀姣不用细想都能肯定是同一个人。剧情介绍里,这场无人生还的毕业聚会,仿佛都跟此时展露的细微线索串联起来。   人为灾害,鬼怪复仇。   一切都似乎有迹可循。   怀姣心跳的厉害。只要知道四年前发生过什么,只要知道,沈承遇是谁……   “沈承遇,他……”   未完的话被打断,面前戴着眼镜的男人,从刚才起就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在看到怀姣那张脸上露出惊愕,展现惶恐后。才微微挑起点唇,盯着他的脸不紧不慢道:“说起来,你喜欢的两个人,细想之下倒都还挺像的。”   怀姣因为他突然这句与自己设想走向不符的话,有些愣神。   “一样的冷面冷心,一样的坏脾气。”   “和一样的,对你爱答不理。”   陆闻说这话时甚至是带点笑的,斯文的眉眼,说话时温润有礼的态度,都让怀姣在明白听出话里的讥讽之意后,几乎有些反应不及。   他长而密的睫毛颤着,天生略带湿意的水润眼瞳,怔怔看向陆闻。   “所以你才在沈承遇出事后,迫不及待就找了性格和他相差无几的邢越。”   “老实说,我很好奇。”陆闻被怀姣看得,语气都低沉了些,“你到底是喜欢脾气坏的,还是喜欢不理你的?”   “或者你天生就爱挑战难度,幻想着用你那张漂亮的脸,吸引得所有人都看着你。”   “你其实很享受吧,玩游戏的时候大家都注视着你,你红着脸三两句就可以吸引邢越的目光。”   “和现在一样。”陆闻声音微顿,“不说一句话就让我移不开眼。”   陆闻就算是说着咄咄逼人的刻薄话,也是一副温和的从容姿态。   和邢越直白的嫌恶完全迥异的克制语气,让怀姣来不及也意识不到,自己这时是可以生气的。   陆闻的恶劣像包裹在厚重布料里的绵绵细针,碰着你时是软的,只有扎在身上了才知道刺。   哪怕他最后一句话近乎是在表白。   怀姣都不知道,前一天晚上摔倒时体贴将自己扶起的人,在无人的时候会和他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只一天的相处中,两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接触。   甚至还不如和卓逸熟悉。   【系统…我和他之前有什么关系吗?】怀姣实在忍不住问了系统,【就是,我和邢越的那种关系……】   系统:【没有,只是普通朋友。】   怀姣并没有因为系统肯定的这句回答松一口气,他反而觉得更奇怪了。   如果原主和陆闻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那陆闻此时的这番话,除开一开始和邢越沈承遇相关的,其余的都是对现在的他说的。   怀姣有些无措,他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生气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因为对人设剧情的不了解,反咽了下去。连一开始想的要套出剧情线索的话也被打岔后忘掉了。   而他一时的不言语,在陆闻眼中就和默认差不多了。   卧室的一边床侧,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面对面坐着,怀姣身上穿的是温暖室内才能穿的宽松衣物,伶仃的锁骨露出半截,修长脖颈往上是线条漂亮的红润唇瓣。   它微抿着,好似在表达主人心里的不满。   “连反驳都说不出一句?”   怀姣连眉心都蹙起来了,秀气的眉拧着,略带凶色地看向陆闻,气道:“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说什么。”   陆闻因着他露出的这副表情,短暂的被取悦到了,他下意识伸出手,在怀姣没反应过来时,往他额前拨弄了一下。   细软的碎发拂过手指,陆闻笑了声,道:“如果听进去了,就离邢越远点。”   怀姣往后躲开他的手,他听出陆闻语气里有软化之意,话题又回到了他和邢越关系的原点,怀姣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   他想跟陆闻套套话,有关四年前的,有关沈承遇的。   只这次依旧是没来得及开口。“砰——”,重物砸在墙壁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声音不算小,把正打算说话的怀姣吓得一激灵。   “什么声音??”   陆闻也有些惊诧地侧过头,他看了眼传来声音的卧室墙面,随后站起身。   “这里怎么有镜子?”陆闻像是现在才发现卧室的装扮似的,他在镜子面前站定,略微皱起眉。   怀姣还觉得怪呢,他本以为房间的镜子只是别墅主人的恶趣味,大概每个房间都有,等听了陆闻这话时,才察觉点不对,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房间没有吗?”   “没有。”陆闻回答的很快。   “卓逸的也没有。”   怀姣有点怕了,镜子本来就是各种恐怖片里的热门道具,何况是这种只有他房间里有的,看起来就无比怪异的巨大对床镜。   他站起身两步走到陆闻身边,“那为什么这个房间会有……”话没说完,怀姣就停住了。   他看到站在镜子面前的陆闻,做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动作。   男人细长手指点在镜面上,跟他说:“嘘,你看——”   怀姣顺着他手指往镜面看,视线里,陆闻修剪整齐的指甲严丝合缝地抵在镜面。   是真的一丝缝隙也没有。   怀姣就是神经再大条也知道不对,近几年社会新闻频繁报道的,酒店双面镜事件,让无数人科普传阅的鉴定方法,其中一条就是,用指甲尖部垂直贴于镜面,镜中影像如果与自己的指甲没有间隙,那说明这面镜子,就是双面镜。   怀姣感到毛骨悚然,不自觉后退一步。   “要试试第二种方法吗?”陆闻微沉的声音在看到怀姣苍白的脸色时,停了下,再开口时变为了另一个问题。   “你隔壁住的谁?”   怀姣因为他问的第二句话,脸上恢复了点血色,他想起头一天晚上,在卧室门口和人撞见的那一幕,有些不确定地回道:“好像是,邢越……”   陆闻一顿,在怀姣求助似的看过来时,对他道:“过去看看。”   陆闻说的过去看看,是让怀姣一个人过去。   怀姣敲门的手都有些惴惴。   他两下两下的轻敲着,才第二下,门就让人打开了。   怀姣看到门内冷着张脸,抱臂看着他的邢越。打好的一腔腹稿在面前男人格外锐利的视线下,退却了。他偏了下头,有些紧张地朝自己房间望去,似在像别人求助。   下一刻,垂在身旁的手腕一紧,一股大力直接将他拽进了房门。   怀姣都来不及叫,就让人捂住了嘴。   邢越冷漠疏离的眉眼向下压着,他一手捏着怀姣的手腕,一手钳着他的下半张脸,怀姣几乎是被他挟抱着拖到屋内。   他惶然间只觉得屋内暗得离奇,邢越似乎连灯都没有开,那张脸在暗光里更显得不近人情,特别是此时钳着怀姣大半张脸,只让他露出双眼睛看人的时候。   又娇又软的细嫩皮肤让一双大手死死制着。   怀姣叫不出来就算了连动一下也难,面前男人冷酷强势的禁锢动作,让他怕得后背都冒出点汗。   “呜呜……”   “想叫?”邢越恶劣问道。   怀姣说不出话,眼睛湿漉漉地望着邢越,连连摆头。   邢越冷哼一声。   他将怀姣转了个身,仍保持一个强势的桎梏动作,半垂下头颅,在怀姣耳边沉声道:“特意过来看这个?”   怀姣被翻了面,一抬眼就看到了面前和他房间相差无二的,巨大镜子。   他浑身僵住了。   邢越的房间没开灯,整个昏暗卧室里,唯有面前的镜子发着光,只那光源不是出于镜子本身,而是从镜面里折射出的一墙之隔的怀姣卧室里的灯。   场景清晰的夸张,怀姣甚至能看到自己房间里,陆闻与他隔着镜面相对的画面。   邢越感觉到怀里的人在细细颤抖,压着嗓子冷声道:“你怕什么。”   手下的肌肤嫩到邢越只稍用了点力就留下点红印,邢越见过这人自己把脸擦红的样子,动作比自己还轻。   娇成这样属实让人下不了重手。   他皱了眉,略微放松了点力道。   只他也并没有完全放开怀里人。反而在怀姣忍不住挣动时,寒声恐吓道:“知道房间里是双面镜还敢过来找我?”   怀姣果然顿住不动了,他好半晌才从松开点缝隙的手掌心下,惶然开口道:“你…都看到了?”声音里都是止不住的瑟瑟之意。   “怕我看见什么?”邢越似乎笑了一声,只那声音里裹着寒霜,丝丝往外冒着冷气——   “是你光着屁股坐在镜子前,露着大腿给我看的事。”   “还是你和别的男人在卧室里,讨论和我这个前男友保持距离的事?” 第9章 真心话大冒险   邢越说第二句话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他扯着嘴角,视线紧盯着面前被他捂住嘴的人。   那人一张脸小的吓人,珍珠白玉般的皮肤上,比常人更艳丽的五官让邢越一只手遮了大半。   怀姣大睁着双眼和邢越对视了半晌。   他其实人都傻了。   从听到邢越说他光着屁股开始,脑子里“啪”地一声炸响,接着头脑一片空白。怀姣都来不及体会邢越自称他前男友时,似有似无的那点刻意。   他只知道头天晚上,自己没穿裤子坐在镜子前的那副样子,全让人看见了!!   这人还是一直以来对他态度很差,性格恶劣,说话刻薄又毒舌的坏脾气前男友。   他那晚到底做了什么??   怀姣都不敢细想。   直播间早就炸开了,从陆闻在怀姣房里发现双面镜开始,到怀姣被人捂着嘴拖入房间。   再到现在,邢越口无遮拦、似酸似妒,槽点满满的几句恐吓的话。   ——好家伙,我他妈直呼好家伙!   ——艹,叽叽爆了,重金求昨晚邢越视角!!!   ——我他妈就说一晚上过去,邢越这逼态度大变   ——姣姣昨晚坐在镜子前那姿势,上帝视角我都要飚鼻血,这,这正对着的邢越……   ——何止,何止,后面趴床上和弹幕互动的时候,衣服都要滚到腰上去了,我人晕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邢越更酸还是我更酸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邢越是眼看着怀姣的脸越来越红,到后来眼尾带粉遮都遮不住,手掌心下的皮肤细嫩又柔软,明明只升起一点热度,却让邢越制着人的手都差点散了力道。   怀姣是真羞耻到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至少不用面对邢越此时咄咄逼人的视线。   “没什么想说的?”邢越再开口时的声音,略有些不自在。   怀姣垂着眼,睫毛乱颤着,逃避一般躲着邢越视线。   只是耻意和怯意都止不住,心里又怕邢越凶他,又怕邢越不凶他。怀姣都拿捏住了,邢越好像很怕人哭,他前两次一掉眼泪这人就对他软了态度。   怕就怕邢越不凶他,只冷着张脸说几句刺人的话,才搞得怀姣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刚才跟陆闻在床上不是挺能说?”邢越见他不回话,果然阴阳怪气起来。   这话可太冤枉了,什么叫跟陆闻在床上,听着又酸又怪的,不说他俩在床上离那么远,房间里又没有坐的地方,就是站着聊天才奇怪吧。挺能说就更离谱了,陆闻从一进房间开始,几句话不仅尖锐还信息量巨大,怀姣光是反应都来不及,全程也就模模糊糊回了什么“没有”、“不知道”这类模棱两可的话。   这也叫“和陆闻在床上挺能说”?   怀姣心里不服,脸上却不敢带出来,他还被邢越捏着脸,对方一副不回答满意就不放开他的样子,怀姣搞不懂邢越是什么意思,只能装作满脸错愕地死命摇了摇头,用动作表达自己的无辜。   “不承认?”   “呜呜——”   你捂着我嘴巴呢,我怎么说话!   邢越好似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捂着他的嘴,他偏了下视线,稍稍松了松手。怀姣早让他捂得脸红,怕邢越再弄他,刚被放开一点,就忙不迭地伸出两手抓住了邢越的手掌。   “别,别捂着我了。”   邢越本来都打算放开他了,甫一被抓住手,放下的动作霎时就顿在了原地。   怀姣下巴压着他的手,雪腮带粉的一张脸,那么小一丁点儿搁在他手掌心上。   像能被他仅用一只手就全然掌握住。   邢越莫名其妙的,喉结都忍不住下压了一瞬。   怀姣被捂了半天才匆匆吐出两口气,见邢越也没继续抓他了,脑袋一转就要开始狡辩。   他已然忘了前两分钟因为光屁股被人看见的事羞耻不已的自己,只顾着回复邢越莫名其妙的逼问。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我只说了,没有,不知道。”怀姣抬眼瞥了眼邢越,说:“你就开始凶我……”   邢越:“……”   男人的脸色在没开灯的卧室里,实在看不真切,怀姣也不知道邢越到底生没生气,对方和他一样只穿着一件打底的衣物,只不过怀姣是房间里热自己脱的,而邢越是因为外套在他那儿。   怀姣想到这儿,恍然就回忆起白天和邢越在木屋里发生的事。   “我刚才还给你洗了衣服。”其实只是沾点水拍了拍。   怀姣真情实感地让自己说委屈了,上午还给自己擦药拿衣服垫桌子的人,现在正凶神恶煞地抓着他不放,还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怀姣嘴唇撇了撇,跟邢越道:“你怎么才一会儿就又对我这么坏了。”   分明只是吓了吓人,并没有做什么的邢越:“……”   ——好,好一招先发制人   ——这波,这波叫恶人先告状。   ——这大宝贝儿,谁碰谁不迷糊……   ——本集名为《在逃生游戏里靠和老公撒娇破解修罗场的我》   邢越还没说啥,只不小心看到眼弹幕的怀姣,就红着耳朵差点把脸藏进人手里。   【系统,你管不管了!】怀姣脸红红的乱跟系统发脾气。   系统:【?】   【他们老是说一些奇怪的话影响我!】   系统:【……】   系统真的有觉得弹幕说的很有道理,但他是第一次带这种不讲道理的娇气包宿主,暂时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随他说道:【那我帮您把弹幕关了?】   怀姣这才满意:【嗯嗯。】   面前邢越让怀姣像抱怨又像撒娇的两句话说的,碰着人下巴的手都僵住了。   心尖像被针扎了似的,跳得厉害。   从陆闻进到怀姣房里开始,一直面色不虞的人,说不出是出于什么心态,在看到隔镜子里仅是让人拂了额发的怀姣,没忍住就在房里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刚巧能让隔壁间的两人听到,提醒一般,故意引得人发现了镜子的问题。   他眼看着怀姣面带慌色地往门外走。   房门被敲响时,邢越已经打定主意要找人麻烦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么,但他心情很差的话,导致他心情差的罪魁祸首他也一点不会放过。   怀姣如他所想的被吓到了,只捂住嘴巴扯进屋里,随便摆了脸色语气恶劣地恐吓两句,就吓得人眼睛湿漉漉话都不敢回一声。   搞什么,明明是这么好的欺负人走向,怎么又因为怀姣一两句抱怨不像抱怨,撒娇不像撒娇的话,莫名其妙变成和白天在木屋里一样的结局。   邢越觉得自己有点怪了。   他的坏脾气阈值,好像在对某人一降再降。   这不对劲。   “咚咚——”   又是两声敲门声。   邢越皱着眉不说话的两分钟,怀姣都已经走神在想别的了。   门口的声响让他回了神。他过来的这一会儿时间不算久也不算短,如果只是过来看看镜子问题的话,这么几分钟也该回去了,怀姣猜想大概是陆闻见他半天没动静来找他了。   他越过邢越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隔壁自己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咚咚。”这次敲门声响比起第一次仿佛要急促不少。   “怀姣?”陆闻的声音隔着木质门板响起,传进屋内人耳朵里时有种闷闷的质感。   怀姣想应一声,刚张开嘴,就忽地又让人捂住了。   “唔……”怀姣忙抬眼看向邢越。   “不许应。”邢越横着眼睛不爽道。   ?为什么啊?怀姣满脑子疑惑,皱着眉摇了摇头。   邢越站着比怀姣高很多,垂着视线自上往下地看着怀姣道:“说完我坏话还敢让你来找我。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他扯了下嘴角,说:“蠢的要死。”   怀姣:“呜呜!”骂我干嘛!   怀姣眼里差点冒出火来,使劲儿瞪着邢越。似乎知道这人被他惹生气了,邢越笑了声,捂着人嘴巴的手转为捏着脸颊。   “脾气挺大。”他点评道。   “咚咚咚——”门外的陆闻见叫了怀姣无人应答,他又快速敲了几声,转而叫了另一个房间主人的名字:“邢越!”   “邢越,怀姣在里面吗?”   邢越这次应了声,他隔了点距离随便回了句,“嗯。”然后就这么捏着怀姣的脸,强制性地半搂着人往门口走。   “邢越——”门被打开了。屋外走廊里的陆闻紧蹙着眉正要再敲门,手落了空,一抬眼就看到昏暗房间里走出来的两人。   邢越力气不小,怀姣让他又捂又捏半晌,脸上早已红了一片,此时被人搂着站在门前,那副样子仿佛跟人做了什么似的,难免不让人多想。   陆闻一向温和的视线,似乎都收敛了下,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邢越,目光在他搭着怀姣肩膀的手上停了一秒,然后又回到怀姣脸上。   “楼下在喊做晚饭了。”他语气平静道。   双面镜的事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此时谁都没当面提起,陆闻的这句话像是一个台阶,怀姣楞了下,他“哦”了一声,挣开邢越不算用力的手,就跟着陆闻往楼下走去。   邢越手臂落空了一瞬,他停了下,也跟了上去。   ……   怀姣发现这群人家境应该都挺好的。队伍里的两个女生虽然一直自告奋勇要做饭,但真做起来,只是择个菜都有些手忙脚乱,最后还要陆闻去帮忙。   怀姣想起早上略有糊味的粥,有些恍然。   厨房的冰箱里有现成的肉类和蔬菜,但她们似乎不满足于这些,起哄窜说着让男生们去后院摘点新鲜的,甚至还想要卓逸他们大冬天去河里抓鱼。   “疯了吧,这么冷的天把人喊出来抓鱼。”卓逸边走边吐槽,他手上拿着不知道哪里来找来的捕鱼网。   怀姣哼了一声,他本来好好儿在大厅里坐着烤火的,卓逸只往厨房了去了一趟就被安排了任务,他出门前死拖着怀姣要人跟他一起。   怀姣快冷死了,山上下了雪,周围树木山石上都落了白茫茫的厚厚一层,走路时稍不注意就要滑倒,他已经摔了两跟头了。   好在雪厚,他穿的也多。   “你哼什么呀,我不是说了背你。”卓逸还凑过来惹他。“上来吧上来吧,跟哥害羞啥啊。”   怀姣给人推开,嚷道:“你烦死了!”   卓逸又嬉皮笑脸地走开。   两人走了上十分钟才看到一处水源,怀姣鼻尖都冻红了,在卓逸喊“到了到了”时,连忙往他那边跑两步。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条冰冻的小溪。   怀姣:“……”   卓逸拿捕鱼网的杆子往冰面上杵了杵,感叹道:“我俩上去蹦都不一定蹦的碎。”   怀姣扭头就要走。   “诶,诶诶你别走啊,都到这儿了逛一逛再回去啊!”   怀姣充耳不闻,“等等怀姣……你来看!”卓逸的声音似有些兴奋,“这里有个房子!”   怀姣脚步一顿。   “好像是山里猎户住的,我们去看看!”   怀姣不是故意要跟人偷摸摸闯别人房子的,只是恐怖片里这类徒然出现的山中小屋,一般都在剧情里有重要作用。   “好像没人。”卓逸蹑手蹑脚地推开小屋的门。   “我们,就这么进去会不会不好……”怀姣还是有些怕。   “没事,只看一眼。要是来人了我们就说是山上玩的迷路了。”卓逸领着怀姣往屋里走。   怀姣闻言放下了点心。   确实应该是山里猎户住的房子,和别墅后院的木屋格局有点像,但比起那杂物间似的小木屋,这里明显要宽敞不少。屋内摆件收拾得还算整齐,怀姣注意到地上和桌子上都没怎么落灰,说明这里还是有人常住的。   “喔——真枪啊,有点酷!”卓逸拿着把长管猎枪,做出个瞄准的耍帅动作。   怀姣人傻了,忙阻止道:“你别乱动别人东西!”怀姣觉得卓逸这人比他还像炮灰!一般这种在别人房子里乱碰东西的人都死得很快吧!!!   卓逸笑了声,说他:“你胆子好小。”   不过他还算听怀姣的话,见怀姣垮着脸一副真生气了的样子,很快把枪又挂回了墙上。   因为知道房子里还住着人,怀姣和卓逸只敢在里面随便逛了圈就打算出去。   “这里还有电话啊?看着好老。”卓逸临出门前瞥到眼门边的柜子,上面摆着一台看着就很老旧的座机电话。   怀姣跨出门的脚步一顿,忽地倒了回去。   “怎么了?”卓逸见人又走回去还觉得奇怪,怀姣站在门边,心跳加快了瞬,他拿起柜子上的老式电话,随便拨了一个号码。   两秒后,听筒里发出“嘟——”的一声。   怀姣飞快挂了电话。   “你干嘛啊?给谁打电话呢?”卓逸凑过来问他。怀姣嘴唇翘了翘,好似安了什么心一样,答非所问道:“这个电话是好的哎,可以打通。”   卓逸奇怪:“这有什么稀奇吗?”   “想打电话用手机不行吗。你好奇怪……”   怀姣心情确实很好。   捕鱼路上的一点意外,好像有什么指引一般,带他们一路找到这里,看到了这处猎户的房子。   还发现了一部可以打通的电话。   “要是出什么事的话,我们可以来这里求救。”怀姣没忍住还是跟卓逸说道。   卓逸被他的话逗笑了,“你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   “法治社会,正常度假能出什么事。”他朝怀姣微翘起的嘴角瞥了瞥,对方哼了声,做出不理他的样子。   “不过也有意外……”   怀姣眉毛一皱,转过头望他。他以为卓逸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了,和下午陆闻一样……   卓逸凑近了他,表情很认真,说的话也确实吓人。   他说:“万一遇到那种常年躲在深山老林里的变态杀人狂,就完了。”怀姣心里咯噔了一瞬。   他脸色变了变,正要回句什么,就又看到卓逸眯着眼,语气沉沉道:“那种变态十辈子没见过女人,要是看到你这种漂亮小男生,搞不好就要拐进山里…先奸后杀。”   怀姣:……   “不过你要是听话一点,在这种荒郊野外,他说不定会愿意多养你一阵子。毕竟要是我的话……”   “也想天天都弄你,哈哈。” 第10章 真心话大冒险   “喂,我开玩笑的。”   卓逸追上怀姣,脸上还挂着不怎么正经的笑。   他本想哄人两句,可转眼一看到怀姣气红的耳朵,真心的话脱口而出:“想想也不行?”   怀姣:……   你有病啊!   ——对,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   ——你不要喜欢我宝啊,虽然我宝平易近人天生丽质   ——但是山鸡哪能配凤凰   ——话是这么说,可,可俺也好想在山里弄姣姣啊,他肯定哭都不敢哭吧……   ——艹,再说我可就不困了啊   怀姣快要被脑子里的台词洗脑,弹幕一说起骚话就没完了,他又羞又烦,卓逸还要缠着他惹。   “真的只是想想,你要是不同意我怎么可能强行对你怎样。”   明明是不怀好意的话,他偏偏说的真情实感又语气坦荡:“别说是山里,别墅里也不会啊,你那天晚上没穿裤子我不也没强行进去。”   没完了是吗!   怀姣想到这事就恼,卓逸说的几句话跟性骚扰没什么两样,偏他帅气的脸上满是正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我又不是…变态…”最后这句在怀姣忍无可忍的转头怒瞪中,愣是降了音调。   “你现在就挺变态的!”   正常人不会想在荒郊野外天天弄小男生,还说的比谁都大声!   这条回别墅的路也好像跟怀姣有仇,他下来的时候也摔,回去的时候也摔,卓逸刚给人道完歉,回头一看怀姣已经倒下去了,屁股塌在地上雪水打湿了半边裤子,怀姣那脸红的要滴血,卓逸还不敢笑,扶起人的手都是颤的,憋笑憋的乱抖。   两人回去时邢越就坐在大厅沙发上,他时不时往门外瞥一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怀姣和卓逸一前一后地进门,两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特别是怀姣裤子湿了半边一身狼狈的样子。   邢越登时就皱了眉。   “裤子怎么了。”   怀姣打算上楼的动作一停,他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很倒霉,上午在后院木屋弄得一身灰,下午出去抓个鱼还搞成这样。   “路上摔了,我上去换一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邢越解释,只觉得邢越那目光盯着他有些渗人。   邢越“嗯”了声不再追问。   怀姣把跟屁虫卓逸关在了房门外面,房间里其实没有换的裤子,只能拿吹筒随便吹吹,他这次很小心,在知道镜子有问题后裤子都是在浴室里脱的。   耽误了一会儿工夫,再下去时晚饭已经端上桌了,这次大概是有陆闻帮忙的原因,桌上几个菜看上去卖相都不错,怀姣还挺饿的,看到有荤有素难得正常的饭菜,眼睛都亮了下。   “还好陆闻会做饭,不然指望你俩抓鱼我们得饿死。”   怀姣也不知道陆闻会做饭跟他俩没抓到鱼有什么因果关系。林之芝也就是长头发的那个女生,似乎对陆闻极有好感,三两句话都离不开陆闻,怀姣前天晚上都以为他俩是情侣。   “姐,你也不看看外面多少度,河面都结冰了。”卓逸看了眼她,皱眉道:“路上还滑的要死,人怀姣摔了好几跟头。”   “我也没让他去啊……”林之芝好像不高兴卓逸反驳他,“我让他做饭他不会,钓鱼也不会。”   “他出来玩就真只是玩啊。”   明显略带针对之意的话,让怀姣愣了下,他咬了咬筷子,心想,那不然呢,出来玩不止是玩还要干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三天。   “那不然呢。”怀姣心里想的话让卓逸说了出来,卓逸表情有些烦了,语气听着不怎么好,“这么点小事也要说,你来姨妈了吗脾气这么怪。”   “卓逸你有病啊!”   “嗯嗯。”卓逸敷衍应道,显然不想理人了。   “好了好了先吃饭,出来玩都高兴点。”秦丽打了个圆场。   “我刚看了冰箱还有酒,红的啤的都有,来不来。”她朝众人挑了挑下巴,清秀的脸上带着抹和外表极为不符的坏笑,“喝完晚上继续游戏,今天不把你们底裤问出来我都不姓秦。”   “行啊,都来点,别光整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也安排上,我他妈正一肚子坏水没处撒呢。”   “来来来!陆闻跟我拿酒!”   陆闻脸上有无奈的表情,他刚做完饭,袖子还挽在手肘上,一副居家先生的好脾气模样,只他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居家,他说:“你们这酒量也敢叫啊,今天有一个我放一个。”   怀姣:……   不难想象这人平时有多装模作样了,下午对他说的那番话似乎都正常了起来。   陆闻把卓逸也叫过去搬酒了,怀姣还在想有必要吗能喝多少,然后转眼就见这两人搬了四箱啤酒出来,秦丽手里还拿了两瓶红酒。   怀姣:???   一箱啤酒十二瓶,四箱一共四十八瓶,再加两瓶红的,怀姣已经隐约觉得膀胱开始膨胀了,他就奇了怪了别墅里哪里来的这么多酒,这游戏就离谱。   “这……多了吧。”怀姣忍不住说道。   卓逸看了他一眼嘴里发出geigei怪笑,朝他吓道:“尿都给你喝出来。”   怀姣:……   他真的说到做到了。   怀姣不是不能喝酒,只是酒量算不得多好,且这红的啤的混着来谁都得醉。除了一脸冷相坐在一边的邢越,卓逸和陆闻两个都对他关注的很,杯子一空就满上。   连两个女生都喝了不少怀姣自然也不能幸免。   他脸上喝得红熏熏,动作间推脱不得,混着红酒的一杯啤酒,让陆闻摁着手灌下去不少,怀姣皱着眉,侧过脸想躲一下,那酒杯就贴上他的脸颊,溢出的酒水直往下巴上流。   “唔……我真的不行了……”   嘴唇湿润润的泛着水光,他仰着头眉心蹙起,求饶的话楞是带出了几分可怜味道,面前人强制性地捉着他推拒的手,像更兴奋了似的,捏着他下巴就想往他嘴上碰。   “有完没完。”   嘴唇上的手被人挡开,怀姣脑袋晕晕地望过去,身侧坐着的是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邢越,他眉头蹙的比怀姣还紧。   脸上罕见的带了抹烦躁。   “他吐了谁给他弄干净。”   “我啊,我给他弄,他尿我床上都行哈哈,我还跟他一起睡!”对面卓逸显然喝上头了,胡话说来就来。   邢越那脸色一瞬间更差了,他阴着脸扯了下嘴角,切齿道:“你他妈有病。”   陆闻也笑骂道:“你他妈变态。”   “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该死,又擅自幻想了奇怪的东西   ——糟糕,未经允许,牛子擅自博起   ——脏了,妈妈脏了,妈妈的思想比会尿床的姣姣还脏……   怀姣喝太多了根本没注意到弹幕擅自造谣他尿床的事,也没空听卓逸他们说话,他一被放过就连忙往大厅跑,走路时脚步都是晃的。   几人喝得也差不多了,被邢越这么一打岔就没继续了也跟着怀姣往大厅走。   两个女生喝得比他们少还惦记着玩游戏的事,怀姣屁股才挨上沙发,没休息上两分钟又让人扯了起来。   男男女女一行六个人围坐在地毯边,壁炉的火烧得很旺,屋外天色已经大黑,别墅大厅里却灯光炉火亮如白昼。   和第一天刚来时一模一样的情景。   喝空的红酒瓶被人随手一抛,咕噜噜滚到地毯中间。   它转了两圈停了下来。   细长瓶口停在了怀姣正对面的林之芝面前。   她脸侧发丝柔顺地别在一边耳后,大概是刚喝过酒的后遗症,妍丽精致的脸庞有些泛红。   游戏的主持人仍旧是第一晚的卓逸。似乎因为游戏对象有些不合他意,卓逸说话时态度很懒散,他撑着下巴,随口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选真心话。”   卓逸不明所以地笑了声。   “我来出我来出。”说话的是坐在林之芝身旁的秦丽,她似乎有意想做些什么,视线在林之芝和陆闻身上一转,转而开口道:“请问现场有你喜欢的男生吗?”   林之芝闻言只停顿了一秒就立刻回道:“有……”   秦丽配合地笑了笑,继续问道:“那名字呢,名字是什么??”   林之芝的脸好似比刚才更红了,她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就被人突兀打断了。   “只有一个问题。”陆闻面色平静道。   怀姣看到对面女生面色都白了一瞬,她咬住下唇似要哭了一般。   怀姣后知后觉感觉到尴尬了。   “继续继续。”半晌后卓逸开口拉回了局面,他无视周围有些尴尬的气氛,俯身按上地毯中间的酒瓶,手指轻转带动瓶身。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游戏已经过了好几轮,大概因为第一轮那个不太好的开局,后面中奖的人被问的问题都轻柔了许多。唯一有意思些的,是轮到秦丽时她选择的大冒险。   卓逸提出的大冒险要求是,和在场任意一个男生或者女生,嘴对嘴亲吻三秒。   秦丽选的是同为女生的林之芝。   怀姣能理解她为什么选林之芝,在场的四个男生,陆闻和林之芝关系有问题,怀姣和邢越关系也不清不楚,唯一单身的卓逸还处得像哥们儿似的。   怀姣理解是理解,但这不妨碍他看到两个女生亲吻时,眼睛都瞪大了一瞬。   好,好像玩得太大了。   怀姣隐约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而他的预感一向准确,好的坏的都是。   又是几轮真心话后,手指翻飞酒瓶转动,下一秒,一晚上都没在他面前停过的红酒瓶瓶口,终于在这次对准了他。   “大冒险,这次必须大冒险!已经连着五轮真心话了,人都要睡着了!”   “没错没错。”周围起哄的声音。   怀姣:……   他被迫应下了所有人要求的大冒险。   出题的是陆闻。   怀姣看到陆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对方做完饭后挽在手肘上的袖子已经放下来了,他此时端正靠坐在沙发旁。   脸上是比之前真心话时要真心得多的温和笑容。   怀姣看到他这个表情都有些怕了,对方下午突然敲响他房门时脸上就是这个表情。   像某位戴着眼镜,文质又彬彬的斯文…败类。   说的话,怀姣现在想起都还有些悚然。   这次也一样,陆闻似乎察觉到怀姣有些怕他,他非常温柔地朝怀姣笑了笑,嘴上柔声道:“不用怕,我没什么新意的。”   “就跟刚才一样吧。”陆闻状似体贴地提议。   “选一个你喜欢的女生,或者男生,亲吻十秒怎么样?” 第11章 真心话大冒险   哪里得罪你了吗。   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毕竟前面秦丽已经带了好头。怀姣颤颤巍巍站起来,分不清是酒劲还害羞,那张脸连着雪白耳尖都在发烫。   “这么快就选好了?”   明显调侃的声音,让怀姣从原本的羞耻尴尬中,勉强挤出那么一点不服输。   “还用想吗。”怀姣回答道。   陆闻笑得格外夸张,朝他吹了声口哨。   周围人都坐着,只有怀姣一人站起身,不用低头看都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调笑的,冷静的,看热闹的。   没经过同意和女生接吻是占便宜,怀姣做不出来。仅有的三个男生,陆闻不可以,邢越当然也不可以,前者是因为怀姣不愿意,后者则是觉得邢越肯定不愿意。   怀姣目不斜视地朝卓逸走过去。   灯光下他甚至能看见对方明显僵住的表情,不光是表情连身体也是。   平时话格外多,格外爱招惹他的一个人,在和怀姣视线相对后,像怔住一般痴痴看过来。这人下午和怀姣一起抓鱼的路上玩笑话就没停过,还一句比一句说的过分。   所以等他此时露出一副被惊吓到的痴楞样子时,怀姣徒然就产生了一种找回场子了的感觉。   毕竟不管是陆闻、邢越,或者之前的卓逸,在面对怀姣时总是一副游刃有余,随时随便都可以欺负他的高姿态。   怀姣不是不生气,只是从小的软脾气加上对游戏人设的不清楚,让他在陌生环境应对陌生的好意或者恶意时,要比平常反应更迟钝一些。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委屈,怀姣哭的时候都会想,我有这么好欺负吗。   但现在好了,现在怀姣也找到可以欺负的人了。   卓逸坐的离他不远,仅仅隔着一个邢越,怀姣慢步走到他面前。原本随着游戏开始逐渐清醒的意识,和仅剩一点点的醉意,好像在靠近壁炉的时候又被那股热气烘烤出来了。   醉酒后晕着粉的眼尾,在温暖火光下无端端露出抹含春艳色,怀姣手撑着地毯,跪坐在卓逸面前,他侧头凑近了些,近得能看到自己靠近时卓逸修长脖颈上清晰滚动的喉结。   这一脸魂不守舍的怪异样子,是人都知道他有问题。   “下午不是说要弄我吗。”怀姣轻声说。   卓逸瞳孔都放大了瞬。   “还说可以尿在你床上?”   面前人似乎醉得厉害,说话时眉毛微蹙着,顶漂亮的一张脸上是天然又似真诚不解的表情。   怀姣全都听到了,他喝多了时卓逸和邢越的对话。   就好像此时此刻也清楚听到卓逸乱得离谱的心跳声一样。   周围嘘声四起,还有不知道谁高声叫了一声,“卧槽牛逼。”   游戏没说被选中的人不能说话,可卓逸在面对现在的怀姣时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瞳孔放大又缩小,好像真被怀姣两句话制住了似的。   “只是嘴巴厉害。”怀姣最后总结道。   “你……”   “不想听,现在要亲你了。”   卓逸在怀姣打断他时,恍然仿佛闻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奇异甜香,他心脏急跳间视线和神魂都要被面前逐渐靠近的乖顺面孔摄走了。   “你他妈想亲谁?”只差两厘米就要吻到的人,被身侧怒不可遏的男人一把扯住了手腕。   邢越人都气懵了。   一分钟前,他怎么都没想到怀姣居然真的敢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跟别人搞成这样。   明明换做以前,他一定巴不得这人离他有多远是多远。   怀姣晕头转向地被人扯着手腕拽过去,对方力道大得让他控制不住动作,下一秒一屁股坐到了邢越腿上。“反正不是你。”怀姣推着他肩膀皱眉道。   邢越额上青筋怒显,他冷笑一声,像条被激怒的恶犬,龇牙寒声道:“我看你是想死了。”   “喂喂喂,玩游戏呢邢越。”陆闻没忍住插了话,但对方似乎并不受他管制。邢越捏怀姣的手是用了力的,和中午玩笑似的恐吓不同,怀姣甚至都能感觉到被捏住的腕骨一阵一阵传来酸痛,他抽不动手,还因为挣扎的动作反被人箍住了腰。   邢越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一天前和面前人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烦躁的心情,一天之内翻天覆地地变了个遍。自己有事没事堵着人欺负就算了,又还看不得人哭,看不得人受旁人作弄。   “你别吓他,没看到他不舒服了吗。”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卓逸,明显没看清楚形势,他皱起眉火上浇油一般伸手过来想拉开怀姣。   邢越一脸阴鸷地朝卓逸看了眼,语气冷沉,“他以前上赶着舔我的时候,你算个什么东西?”   卓逸动作一顿,下意识跟怀姣对视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好似激怒了邢越一般。邢越手掌收紧,在怀姣忍不住痛呼出声的那一秒,扣着人下巴就吻了上去。   “唔——”冰冷的嘴唇撞上怀姣的。   男人似乎没亲过别人,他吻不像吻,更像是动物撕咬,怀姣被他咬的嘴唇一痛,推着人肩膀就要躲。   只是坐在邢越腿上的姿势,让他怎么都使不上力,腰被箍着手也被抓着,怀姣身体后仰间,脸上都止不住露出难受。   邢越还朝他伸了舌头,在怀姣觉得不舒服时挑开他的嘴唇,舌尖侵入口腔。   周围人本来就紧盯着他们,何况卓逸还坐得那么近。阻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近距离地清楚地看到,邢越侧头碾开怀姣看上去就很好吻的粉色唇瓣,从相交唇缝里挤进自己的舌头。   怀姣皱着眉,是难受的样子,可他的脸上红红粉粉,艳丽的出奇。   他被其他男人吻着嘴唇搅着舌头,求救一般看向卓逸。   灼热的喘息声分不清是谁的,但邢越忍不住伸手制住人后脑时,喉结滚动的吞咽动作,让旁人不难想象出他此时在做什么。   他在吃怀姣的口水。   “喂……你够了。”卓逸眼神怔然道。   邢越是被两个男人扯开的。原本没什么立场的两人,在看到怀姣被握着后脑吻到快哭了似的的表情时,才回过神扯开身上抱着他的人。   紧箍着怀姣的手被弄开,一直后退躲避的动作,在面前邢越撤去力道后,使他猛然仰倒在地上。   邢越愣了一瞬,反射性要去扶他。   地上有地毯,怀姣后脑磕了下,虽不算重但还是摔懵了会儿。邢越俯下身时怀姣茫茫然就朝他伸了手,他以为邢越是要扯他起来的,邢越当时也确实那么想。   只是等他弯下腰,以居高姿势从上往下看到怀姣的脸时。   心尖一颤,脑子一空。邢越当着身旁所有人的面,拂开怀姣求助的手,捧着人的侧脸就地又吻了上去。   对方拧着眉,青涩唇瓣叫人吻得肿胀,嘴周唇色晕开一片的红,他微张着嘴湿热热往外冒着气。   邢越这次是真的脑子不清醒了。   以前周围人眼里,多余目光都懒得施舍一眼的男人,此时跟个色情狂一样,将人压在地板上不管不顾地急切亲吻。   邢越跟条狗似的,怀姣就是那肉骨头,恶犬护食还贪食,怀姣舌头都叫他吃痛了,他还不依不饶地直缠着人湿软软的嘴巴吮。   ——人傻了,昨天晚上姣姣摔一下躲三米的死人是这逼吗??   ——卧槽卧槽,他好他妈能亲啊,舌头伸进去我都看到了……   ——绝了这男的,俯下身以为扶人的,没想到直接把人按在地板上亲   ——所以他之前阴阳怪气的是装的什么逼,这你妈活生生大痴汉大舔狗   ——老婆好惨啊呜呜,如果是卓逸的话肯定会亲的很温柔吧(想看   ——卓逸不行,就要强致爱就要强致爱!   怀姣在大脑缺氧前才让人从地上弄起来,邢越第二次被卓逸两人扯开。   前两分钟才阴着脸凶过人的邢越,离开时,还不知廉耻地含着怀姣的舌尖,勾着舔吮。   “你,你他妈有完没完?”卓逸没忍住黑了脸骂道。 第12章 真心话大冒险   “也不知道是他大冒险还是你大冒险。”陆闻不阴不阳的话从怀姣旁边传来。   怀姣刚被扶起脑袋还是晕的。下巴往上,娇嫩嘴唇被过度吮咬后,呈现出一种靡烂的红,口中呼出的热气轻碰到都会疼一下。   可见男人吻他时用了多大的力。   怀姣“嘶”了一声,冰凉指尖往嘴上按,他能感觉到唇周肿得像要破皮。   亲人就算了,伸舌头也算了,用牙齿是几个意思啊。   手指触碰间怀姣连抽了几口冷气,他脸上还带着未散的一点晕红,眼睫像被细雨淋过一样的湿。只他再看向邢越时是秀眉紧蹙,面带怒意的。   邢越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叫怀姣一眼看得又他妈作起了乱。   手无意识朝怀姣伸了过去,邢越自己都没想好要对他做什么,只是控制不住而已。   怀姣刚才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自然不会再上一次。他以为邢越还要吻他,拨开男人的手生气道:“不许亲了。”   邢越愣了下,面前人皱起的眉让他下意识就停了动作。他视线还落在怀姣唇上。   刚才亲上去之前明明脑子里只有发泄怒气的想法。   可亲上人之后,别说那点不明怒气,邢越连带着脑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谁,多想亲你。”   旁边几人的奇怪视线,让邢越后知后觉感觉到尴尬了,天生不近人情的冷酷面孔不自不在地带上恼怒。他说这话时完全没想起,刚刚是谁一副亲人亲到神魂颠道的鬼样子。   卓逸止不住冷笑。   “行了,都喝成这样也差不多该散了。”之前还兴致勃勃说要玩通宵的几人,经过一场莫名其妙的大冒险游戏,酒意上头,后知后觉地感到些困乏。   林之芝先站起身,她似乎早就想离场了。   “嗯嗯,我和之芝先上去了,晚安晚安。”秦丽几步跟上她。   邢越可能觉得丢了面子,散场时走得很快。怀姣脑袋还晕晕的,一个人磨磨蹭蹭坠在人群最后面。   醉酒加上接吻时的短暂缺氧,他的意识在此时此刻实在不算多清醒,身旁什么时候跟了个人也没发现。   卓逸不声不响跟了怀姣一路,临到对方卧室门前,才忽地伸手拦住了要进门的人。   怀姣视线艰难对焦到眼前撑住门板的手上,他眨了眨眼,又顺着手往人脸上望去。   怀姣:“?”   他们落在最后面,卓逸还故意走得慢。因而怀姣被卓逸堵在门口时,其他人已经都回了房间。   卓逸的脸背着光投下小半截阴影,怀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对方紧抿的薄唇感觉出,他很不爽。   何止是不爽,卓逸简直要酸疯了。   “你是故意的吧。”他咬牙道。   怀姣迷惑抬头,“?”   “大冒险的时候故意说那种…话,搞得我跟个脑残一样,傻看你半天。”   “……”   怀姣缓慢地想了想,又慢吞吞地回道:“不是,你先说的吗,你自己说要天天弄我,还说可以尿……”   “你再说我强吻你了!!”卓逸面红耳赤地打断怀姣的话。看着一股子风流气的上挑凤眼,在他这副恼羞表情下,略显出些滑稽。   怀姣被他骤然加大的音量唬住了。   “你再说我强吻你了。”卓逸找场子一般又重复了一遍吓人的话,他说完好像想起点什么,再开口时语气里是止不住的醋意,他说:“被邢越亲了那么久,你很高兴吧。”   怀姣无语了,心想,从哪里看出来的啊这是。   “你以前就喜欢死他了,手都没牵过还对他死心塌地的。”卓逸其实以前并不过多关注他俩,只是一个圈子里难免有些八卦传闻。   “他刚才还伸舌头了吧,他是不是吃你舌头了?”卓逸酸言酸语道。   怀姣酒都吓醒了一点:“????”怎么可以两句话毫无关联地一起说出来啊,还当着他的面说??   “肯定伸了,我都看到了,你嘴巴红红的,他还吸你的舌头……”   怀姣:“……………………???”   “你舌头肯定很软,又不会反抗,他想咬你就咬你,想亲你嘴就亲你嘴。”   卓逸话一说出口就没个停的,他刚才在最佳观赏席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又气又妒,偏偏还挪不开眼。   “你就是故意的。”他突然又扯回之前的话题。   “故意说那些话让我痴楞着像个傻逼。”   卓逸好像很在意自己当时呆住了的事。他手绕过怀姣的侧脸,撑在他身后的门板上,视线紧紧盯着怀姣,重声道:“还睁着那么大一双眼睛看着我,红着脸,漂亮死了……”   “你让我怎么反应得过来。”   控诉一样没头没脑的酸话让怀姣听傻了,他背靠着门板,在对方咄咄视线下连躲避的动作都做不出,最后只能稍稍偏开一点头,垂下眼睫小声嗫嚅道:“不是故意的,我没有那么想……”   “谁让你们一直欺负……”未完的话被面前人徒然靠近的动作打断。   卓逸比他高好多,正面站在怀姣面前时,要佝下头才能和他对视,原本只遮住半个脑袋的光线,在卓逸靠近后完全暗了下来。房间的门与走廊有一个恰到好处的内陷宽度,怀姣正卡在这里,被卓逸逼迫得动弹不得。   “我也好想亲你啊。”卓逸说。   “想和邢越一样,对你做过分的事。”   他佝下头并不是要对怀姣做什么,只是把脑袋搁在了怀姣肩膀上,动作好似黏糊又离不开主人的大型犬,在怀姣肩颈处蹭了蹭。   “像他一样咬你嘴巴,舔你舌头,把你按在地上接吻。”   感觉到怀姣身体的僵硬,他停了停,半晌才低身又重复了一遍:“怀姣我好想亲你。”   他还叫了怀姣的名字,在没得到对方回应时,有些不高兴地扯了扯嘴巴,退而求其次道:“不行就让我抱一抱。”   怀姣要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一定会坚决推开面前的人,只他现在酒劲还没过,卓逸又一副不答应就不放开他的可怜无赖样。   “我想睡觉了……”嘴里吐出不算拒绝的话。   卓逸眼睛都亮了,飞快道:“我很快!”   他话是说的没错,只刚落音,怀姣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人伸手就抱住了他。   略有些长的额发蹭在怀姣颈部,卓逸头发是漂过的,不过染的是不算夸张的亚麻棕色,要靠近了细看才能看出来。怀姣感觉脖子上刺刺的还有点痒,他皱着脸缩了脖子,小声拒绝道:“痒,你别蹭我……”   卓逸没管怀姣拒绝的话,他靠在怀姣只从外套里露出一点的细白脖颈上,埋着脸,热烘烘地用鼻尖和脸颊在他颈弯里拱了又蹭,蹭了又拱地。   怀姣不光是脸上,脖子上的皮肤也一片雪白好似能发光,不仅白还娇的过分,卓逸呼出两口热气都能让它染上粉色。   卓逸看了两眼心跳得剧烈,如过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用嘴舔舔就好了。   “你好香啊。”高挺的鼻梁陷在颈侧凹陷处,他控制不住地紧贴着怀姣细嫩肤肉,仔仔细细地嗅了嗅闻了闻,声音透过遮挡发丝略显得有些闷,他说:“姣姣,你怎么这么香。”   怀姣叫他一声莫名其妙的亲昵称呼搞懵了。不是第一晚开玩笑时嘲弄似的姣姣,是此刻大型犬一般抱着人脖子又蹭又闻的姣姣。   ——干干干,我也想当面叫老婆姣姣呜呜呜呜呜   ——馋了馋了馋了馋了馋了我馋了,俺也想抱着姣姣吸吸蹭蹭揉揉亲亲   ——香死了吧,卓狗(阴阳怪气   ——不难想象老婆有多香,脾气好好还不懂拒绝,一晚上被两个臭男人又亲又抱的,可恶啊,牛牛和拳头一样硬了。   ——妈妈的甜心公主香香宝贝呜呜,好恨自己这么没用,眼看着老婆接连让坏男人占便宜,我却不争气地一边掉眼泪一边流口水呜呜呜   “我、我要睡觉了。”怀姣声音不自觉带上颤抖弧度,听着有点奇怪。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卓逸抱他就算了,他还黏黏糊糊左蹭又蹭的,动作间难免嘴唇会碰到他,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怀姣开口说话的时候,卓逸正鼻尖抵着他耳垂,侧着脸,嘴唇在他脸颊轻触。   好像在吻他一样。   “我要睡觉了,卓逸……”怀姣右脸到脖颈这一侧都让卓逸弄得又烫又痒,他缩着脖子,脑袋偏向另一边躲开卓逸的脑袋。   怀姣莫名其妙就觉得,这时抱着他的卓逸和今晚的邢越好像有些相似。如果说邢越是无人管教的大型恶犬的话,那此时的卓逸就跟家养的粘人大金毛没什么两样。   卓逸半晌才在怀姣推拒下不情不愿、勉为其难地放开他。   视线里刚才埋首的地方,半边颈侧都叫他弄红了,怀姣衣领半扯着堆在一边,露出一点细白锁骨,使得那点艳丽颜色印在白皮肤上格外显眼。   卓逸有些怔然的视线直溜溜落在上面。   “怎,怎么红了?”他莫名有点结巴。   怀姣被他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红的,我自己弄红的行了吧!   他气呼呼的,转身招呼也没打,当着卓逸的面“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卓逸被惊得后退半步,他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红着脸摸了摸鼻子往自己房间走去。   ……   怀姣回到房间,伸手摸到灯的开关时,徒然停了一下。他想起点什么,接着收回手,灯也没开地往卫生间摸去。   洗漱台镜子里看到自己此时略显凌乱的衣服领口,和还带着诡异红印的右侧脖颈。   还好刚才没开灯就直接进来了!   怀姣莫名感觉到一阵心虚。   怎、怎么有种背着老公跟陌生男人鬼混的奇怪想法。   他打开热水往脖子上拍了拍,等颈侧周围皮肤都呈现出一片均匀的红时,才关了水龙头轻手轻脚地往房间里走。   因为下午洗过澡,怀姣只随便擦了两下就上了床,喝过酒后睡意来的很快,他合被平躺在床上,不多会儿就沉沉坠入梦乡。   ……   “没意思没意思,这算什么答案啊?”和昨日摆设略有不同的别墅大厅,同样的四男两女坐在围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   怀姣意识模糊又混沌,睁开眼,像高倍近视的人取了眼镜一样,面前人物景象都隔着层雾气似的朦胧不清,只能从隐约的体型和音色分辨出男女。   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自耳侧传来。   “要玩就玩个大的吧,老是选真心话有什么意思。”周围一众附和声。   说话的人似得了支持一般,笑了声,接着提议道:“要我说,从下局开始一局真心话一局大冒险轮着来怎么样?”   不间断赞同起哄的声音。   眼前场景怀姣看不清楚,他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是身处其中的。手被动地抬起来,嗔怒一般轻打了下身边的人。   那人避开了。   “沈承遇,你也真是。”调笑又不带好意的声音,“对人家好点不行吗,人怀姣多喜欢你啊。”   “别逼逼。”略显年轻的冷冽音色。   “行行行,继续继续。”   “哈哈终于到你了,这把大冒险,你这逼最能装了,非得好好整你下。”   “怀姣来,让怀姣来。”   “还生气啊,那你来个狠的治治他!”   “别还玩强吻那套啊,小心真丢脸哦哈哈。”   坐在壁炉边的人,不知道气的还是恼的,身体好像抖了抖。怀姣意识朦胧间听到跟自己几乎毫无差别的声音,带着隐约怒气,冷冰冰道:“行啊,玩大的是吧,那就亲我,或者今晚上在三楼阁楼呆一晚,你选吧。”   “哇哦————”四周夸张的看戏腔调。   “还用选?三楼连个灯都没有,脏死了,这就不用选了吧,怀姣你放水!”   身旁的人听到这话后似乎冷笑了一声。   怀姣感觉到这副身体有些紧张地挺了挺背,他手掌裹得死紧,目光一直注视着旁边的男人。   那人在周围起哄声中站起身,他走过来,在怀姣面前停了一下。就算是梦境中,怀姣也能感受到身体主人在那一刹那,错落的心跳。   “别恶心我。”   那人丢下这句话,就径直越过众人,往楼梯上走去。   周围都安静了。   ……   怀姣满头大汗地醒来,视线里是灯光明亮的二楼卧室。   他在床上坐起身,因为发了汗,额发让汗水沁得半湿,一簇一簇凌乱地粘黏在脸侧。怀姣深呼出一口气,那股堵于胸口难以忍受的郁气,此时才稍稍消散了一点。   【系统……】   怀姣的声音还有些颤。   【沈承遇的死,跟我有关系吗?】   系统的声音隔了很久才来,依旧平板直述,没有一丝起伏地回答他——   【有。】   怀姣浑身都冷了下来。 第13章 真心话大冒险   后背发了汗,冰凉又黏腻的感觉让怀姣有些不适,他呆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起床洗个澡。   一个澡越洗越清醒,从浴室出来后,时钟指针停在凌晨四点半,怀姣脑子混乱的很,在床上翻来滚去地睡不着。   进入这个游戏后,怀姣一直以为自己至少是与主线剧情没太大关联的,系统一开始就告诉过他,原主人设仅仅是个炮灰,这让他多少产生了一点游离于剧情外的安全感。   哪怕在前一天从陆闻口中得知,原主和沈承遇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   怀姣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关系。   游戏剧情里,四年前沈承遇死于别墅三楼,第一天晚上邢越口述的案件报道上说,死者精神正常无自杀倾向,三楼阁楼也并非封闭密室。   沈承遇死得蹊跷,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一个答案,这是一场蓄意谋杀。   而能直接参与这场谋杀案件的,只有案发当晚和沈承遇同处一栋别墅的,另外五个人。   先前的梦里,明明人物景象都蒙着雾似的分辨不清,但等怀姣此时清醒过来后,却偏偏能认出别墅里几人的身份。   陆闻、卓逸、秦丽、林之芝,还有自己。唯一和当年不同的,大概就是现在替换了死去沈承遇位置的,邢越。   杀害沈承遇的凶手就在他们五个人当中,又或者不止一人。   怀姣甚至不敢确定四年前原主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就算原主没有参与,他大冒险时的提出的那个要求,也算间接地给了凶手作案机会。   沈承遇的死,他总扯不开关系。   ……   怀姣睁着眼胡思乱想到天亮。   昨晚徒然的失眠,导致他一整天都有些精神恍惚,干什么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今天怎么了?”早饭时卓逸还问了他。   怀姣敷衍回道:“没什么,有点没睡好。”   卓逸闻言停顿了一瞬,他以为是昨晚自己的某些过激行为导致了怀姣的“没睡好”。   “我昨晚吓到你了?”卓逸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耳朵,他靠着怀姣,小声哄人道:“你别生我气啊,我以前都没抱过别人,你,你当时身上好香,我闻着闻着就上头了……”   怀姣:……   卓逸真的总能适时打断他严肃正经的思绪。   怀姣颇有些无语道:“不是,我想……”   “哎你真别生气了。下次我一定不偷偷亲你了我保证,我只轻轻碰了两下,绝对没做其他过分的。”   “不过,姣姣……”说话间两人离得过近了,卓逸坐着也比怀姣高,他视线一垂就扫到对方细骨伶仃的一截锁骨。卓逸喉头咽了下,声音压低道:“你说你身上怎么这么白啊。”   怀姣:……   他面无表情地收起碗筷离开了餐桌。   怀姣本想趁着这最后一个白天,好好找找线索什么的。怪就怪这傻逼卓逸跟跟屁虫似的一直粘着他!   “姣姣你干嘛呢。”   “姣姣你找什么,我帮你。”   “姣姣……”   “姣姣!”   “师父别念了!”怀姣忍无可忍道。   卓逸被他逗得直乐,他咧嘴笑的时候,英俊帅气的脸上那股不正经的风流气都被冲淡不少。两人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怀姣正打算悄悄去其他人房间瞄一瞄。   被卓逸这么一缠着,他怎么也不好偷摸着开别人房门,怀姣看了眼身后摇尾巴的某人,抬抬下巴指示道:“把你房间打开,我要进去看看。”   卓逸呆了下,“啊?”   “啊什么,快点开门呀。”怀姣催促道。   卓逸不明所以地给怀姣开了门。他屋子里比寻常男生要整洁不少,除了丢在床上的旅行背包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杂物。   “来我房间看什么?感觉你怪怪的。”怀姣做贼一样左摸摸又看看的动作,让卓逸提醒着停了下来。对方满脸不解地看着他,好像在质疑他诡异行为的用意。   “你房间怎么没有镜子。”怀姣抬起头转移话题道。   卓逸:“啊?”   “这里,空空的。”怀姣伸手比了下,跟他道:“我房间这里有很大一块镜子,是不是有点奇怪。”   “有点儿吧……”   怀姣松了口气,正要再胡说两句摆脱他时。对面靠站在墙边的卓逸,就忽地开口道:“姣姣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不必舍近求远,自找麻烦。”   怀姣刚摸过床底,蹲在地上的动作一僵。   “你在找什么。”卓逸的声音在不开玩笑的时候,其实是很严肃的。   他走进两步,站在怀姣面前,俯视的视角使得卓逸看他目光,免不了带上居高临下的味道。   眼前的卓逸在这一刻,看向怀姣的眼神似乎又和邢越重叠在了一起。   “我……”怀姣仰着头看向对方,卷翘睫毛无意识颤动了一下,他莫名有些紧张。   这点紧张,在下一刻卓逸也蹲下身时,又放大了些。   小动物对危险的灵敏感知,让怀姣在卓逸蹲下与他平视的同时,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你躲我干什么?”卓逸似有些惊讶。   他在怀姣警惕的目光中皱起了眉,接着没有一丝预警地徒然伸手抓住了面前人的手臂,将人拽了起来。   “地上脏死了,不要蹲在下面,一手的灰。”卓逸嘴上教训道,他察觉到怀姣刚才无法掩饰的紧张后,转眼便恢复成往常的样子。   怀姣被拽起来后表情收了一下。   卓逸在给他拍手上的灰,脸上是很认真的神色。拇指擦过柔嫩掌心,怀姣手指忍不住蜷了蜷,他就这样乖乖地等卓逸给他弄干净手。   然后在对方放开他时,突兀开口道:“你还记得沈承遇吗。”   卓逸停在他掌心的手指一顿。   对方表情出现的那一刹那变化,转瞬即逝,但没有逃过怀姣的眼睛。   怀姣一直盯着卓逸在看。   卓逸没有出声,准备放下的手让怀姣反手轻握住,怀姣垂下眼,碰着他的指尖,轻声问道:“卓逸,我可以相信你吗。”   怀姣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只是昨晚那个梦之后笼罩周身的不安定感,让他不得不做出寻求帮助的举动。卓逸在这个游戏里,是相比起其他人让怀姣感到最自在最熟悉的一个人。   怀姣好像只能找他。   “什么意思。”卓逸平静道。   没有抽开他的手就是一个接受信号。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四年前我们五……六个人在这里玩游戏的画面。你还记得的吧,沈承遇出事前,我,在游戏里提出的要求。”   “嗯。”他轻应一声,示意怀姣继续说。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问题。”   “四年前沈承遇在这里出事,四年后为什么我们还要聚在这里。第一天晚上的大冒险是让我去三楼看一看,卓逸,我不知道怎么说……当时我在三楼,感觉很不舒服。”   卓逸皱了下眉,追问道:“你怎么了?”   “我站在阁楼门前,听不到你们脚步声。当时很害怕,但是邢越在后面我不敢跑,门推开的时候,我闻到了股很……奇怪的味道。”   怀姣似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脸白了白,颤声道:“然后有人抱住了我。”   指尖的手骤然收紧,怀姣感到一丝痛意。   他以为卓逸不信他,手也不敢挣开,白着脸就辩解道:“不是邢越,我没有撒谎!”   “那是谁,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怀姣声音停住,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卓逸没有说话。   怀姣有些难过,孤注一掷还不被信任的感觉,让他止不住鼻尖酸涩,心中泛起的堵意又使他控制不住地眼眶发红。   怀姣低着眼,朦胧视线落到两人相握的手上。   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牵着我,怀姣以为自己不会在除邢越以外的第二个男人面前哭的。他只是觉得很丢脸,之前在卓逸面前自己一副自信拿捏小人得志的可笑嘴脸。   “他抱着我揉我的腰。”怀姣说出这句话时已经觉得没什么自尊了,就算卓逸不信,他也想要全部说出来。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他来了。他钻进我的被子里,摸我。然后把我扯下床。”   “我摔在地上,不知道旁边有没有人。”   “第二天在楼梯上撞到你,你说我瘸着腿像老太太。我生气了,因为腿是真的很疼。”   卓逸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沉的厉害。他死死抓着怀姣的手,分不清是憎恶还是什么,声音阴沉沉的和往日全然不同,他说:“你没撒谎?”   眼眶盈溢不下的眼泪,没什么声响地就落了下来。   卓逸此前心中想要杀人一样的暴虐情绪,在怀姣闷声不响的一滴眼泪下,像被人扼住喉咙似的止住了,瞬而又转变成无端的慌乱。   “不是,我,你别哭。”他心慌意乱,手忙脚乱地去抬怀姣的脸。   怀姣偏头躲开他的手。   “我不是不信你。怀姣,我听到你说有人欺负你,太生气了,不是不信你的意思。”卓逸语句颠倒地解释。   怀姣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站在卓逸面前,却连脸都不抬起来给他看一下。   如果不是知道面前人在哭,卓逸可能会捧着人脸就大声跟他说话。   “嗯……”怀姣抽了下鼻子,声音还带点颤。   “你别哭了,我相信你的。别墅里有脏东西,你今晚先别回房间,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我们就回去。”   怀姣憋眼泪的动作一顿。他自然知道卓逸说这话时没有占人便宜的想法。三天时限的最后一晚按理来说也是最容易出事的一晚,和卓逸住在一起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一想到房间里莫名其妙的双面镜,和住在隔壁屋对他并不似以前爱答不理的邢越。   怀姣想要答应的话到嘴边了又忍了下来。   “不好,我要回自己房里睡。”怀姣抽搭了下。   “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你别误会,真的只是两个人住一起要安全一些,你要不放心我可以睡地上。”卓逸表情严肃又急切地跟怀姣保证道。   他自己误会了怀姣的想法,却以为是怀姣误会了他。   怀姣当然知道卓逸怎么想,对方只差拍着胸脯的打包票声音,让他差点笑出来。   怀姣忍了忍,还是说:“不好,我就要回去睡。”   “那我去你房里打地铺,万一又有恶心的东西钻你被子呢?”   “我真的不放心,你第一天在阁楼上出事我就不知道。怀姣,别拒绝我……”   怀姣:……   见怀姣沉默了下来,卓逸蹙着眉,他仔细看着怀姣,用他与张扬长相完全不符的沉稳音色,认真道:“如果你说的没错,那这次的毕业旅行确实很不正常。不管是和四年前相同的地点,还是和沈承遇出事时一样的游戏惩罚,都不对劲。”   “我们五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是有问题的。”   怀姣瞳孔睁大了一瞬。   卓逸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那个人绝对不是我,如果我骗你的话,出门马上被车撞死、或者活不过今晚。”   “你别乱说!”怀姣吓得心脏砰砰乱跳。   卓逸的表情实在严肃,像是只要他说出口的话都会应验一样。   “别乱说话……”怀姣被他盯得后背都在发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大费周章地组织我们来到这里,不用多久就会有行动,或者是今晚或者是明天。”   卓逸猜测的时间正好能对上游戏的通关条件,72小时。怀姣第一天晚上刚传送来时特意注意过大厅时钟,时钟指在21:30,到今晚同一时间刚好是48个小时。   系统给出的存活时间,还剩最后一天。   怀姣到这时才感觉到紧迫。   “那,那怎么办……”他惶惶然朝卓逸问道。   卓逸抬手拂开他脸侧的一缕头发,覆下眼皮,低声道:“今晚很重要。就算是恐怖片里,也很少有不给铺垫和前情提要的突兀高潮。”   怀姣半睁着眼,有些没听懂。   卓逸笑了下,总结道:“他会露出马脚的。”   “今晚就会。”   怀姣懵懵懂懂地跟着卓逸走出房间。   剧情的转变确实就发生在这一晚。起先是秦丽和林之芝两个女生在晚饭时又闹着要喝酒,和昨晚一样,卓逸和陆闻被指使着去储物间搬酒。   卓逸起身时看了怀姣一眼,怀姣有点紧张地朝他回望过去。   对方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怀姣安下心坐回凳子上。   “你们在对视什么。”邢越冷冰冰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怀姣一惊,下意识摆摆手解释道:“我,我怕他们拿太多酒,我喝不了了。”   邢越冷哼一声。   卓逸他们回来得很快,大概因为这次手上没搬太多的东西。只是比起昨晚的几箱啤酒,今天他们手上拿的,还有一瓶未开封的白酒。   “白的啊,52度这么牛逼?”   卓逸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啊,陆闻这逼脑瓜子一转就从柜子里找出白酒来了,非要拿出来。”   “喝点也行,别喝混了就可以。”   怀姣看着面前的一小杯白酒,脸都白了。   饶,饶了他吧。   这次不过半小时,周围都倒了一片了。只这群人惯来作死,人都喝成这样了,还吵着嚷着要玩游戏。怀姣这次总算知道这个副本的名字为什么叫“真心话大冒险了”。   他们是真的很爱玩这个游戏。   就像一群植入系统指令的游戏npc,除开平时的正常活动,一到关键时间点就必须要遵从指令进行活动。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真心话。”   “啊,没意思,老选真心话有什么意思啊,玩点大的吧,一局真心话一局大冒险怎么样?”   眼前的画面、声音都逐渐和昨晚梦里重叠。   怀姣已经尽量避开了很多次的劝酒,可到这时还是难免感觉到脑袋昏沉。   “下一轮再开始吧,这轮先真心话!我喝多了懒得动。”   “行行行,到谁了。”   “秦丽,你的真心话!”林之芝嬉笑着把瓶子抛向对面人。   “随便问一个吧,就说你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好好答哦,不许撒谎。”   秦丽在桌上就喝了不少,她此时眯着半靠在沙发旁的矮桌上,低声说:“最后悔的一件事……”   清亮的女声,透过沉沉酒气,呢喃道:“四年前,我曾经撒过一个谎……”   “骗得一个人,死在了我的面前。”   周围空气好似被抽空,别墅里霎时一片寂静。   而更让怀姣心跳失控的,是脑海里徒然响起的尖锐系统音——   【请玩家注意,请玩家注意,高潮剧情激活,副本开启倒计时24小时,请玩家做好通关准备——】 第14章 真心话大冒险   “别说胡话,秦丽。”先前带点笑意的温和男声,此时听不出情绪。   陆闻在周围一片寂静中,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人,面无表情道:“你喝醉了。”   “对……秦丽,你喝太多了……”坐在秦丽身旁的林之芝慌着一张脸,她听了陆闻的话才回过神。在看到身旁的秦丽要再开口时,急忙拉住了对方衣肘,急声道:“你喝糊涂了吧,别说了……”   “喝糊涂了倒还好。”秦丽不紧不慢地扯回自己的手,说:“至少今晚能睡个好觉。”   “这两天我都在想,难道你们真就一点事都没有,还能每晚都好好安睡?”   “不会都比我还能装吧。”秦丽笑了声。   摄取过多的酒精,让女人的脸在温暖室内呈现出了一种不正常的嫣红,她就这样面带浓重醉意地扫了一圈大厅里的所有人。   最后将目光停在了离她有些距离的怀姣身上,开口道:“你呢,怀姣。”   “你晚上睡得好吗?”   周围人全顺着她的问话,朝怀姣看了过来。   怀姣在身旁各异视线中,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他右手无措地抓着身下厚重的地毯,气氛安静了半晌,他才抬起点视线回望向对方。   秦丽还在朝他笑,只那笑容里一丝温度也无,她继续道:“你要是都能睡着,那我可真想不通了。”   “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沈承遇吧。”   “秦丽你差不多行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卓逸终于开了口,他皱着眉,略带点警告地对秦丽道:“喝多了就去睡觉,耍什么酒疯。”   “你先别急着给人出气啊,我又没有针对他的意思。”   秦丽喝多之后似乎什么话都能说,在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惹人误会后还像模像样地给怀姣道了歉,“不好意思啊怀姣,我没什么恶意的、只是以前就你跟沈承遇关系最好,我想到他就难免想到你……”   “没事。”怀姣在对方带歉意的视线下讷讷回道。   他能感觉到秦丽的话里没有恶意,好像就像她说的一样,只是因为想到沈承遇才顺带提了他。   “关系有多好?你在人死了四年以后还要捆着绑着提他?”   话题似乎扯到沈承遇就没完了,怀姣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来面对此时明显脸色不好的邢越。   “死心塌地要死要活算不算?”秦丽醉酒了不怕事道。   刚才一瞬间的可怕气氛因为两人的对话走歪了些,怀姣后颈上还有先前吓出的冷汗,此时话题略扯开点他才松了口气。   “行了行了,还玩不玩啊,不玩就去睡吧,一个个喝成这样。”   “玩啊,怎么不玩。”秦丽来劲了,“下把大冒险是吧,我看谁想跑。”   怀姣非常隐蔽地朝卓逸望过去一眼,对方正巧也在看他,在注意到怀姣视线后还对他笑了下。   下午和卓逸在房间里的对话一直影响着怀姣。   特别是卓逸说,今天肯定有人会行动后。   刚才真心话里莫名其妙对四年前事故的提及,让怀姣更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觉。   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人操控着,复刻一般,在多年前的凶案发生地一点一点慢慢重复过往的剧情。   就好比这轮的大冒险游戏里,被瓶口指住的卓逸,在秦丽报复似的的恶劣笑容中,走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谁让你刚才态度那么差。”秦丽幸灾乐祸道。   “还是,算了吧……”怀姣艰难开口道,“别这么玩。”   “别啊。怀姣你别帮他,前天你都敢一个人上去,他人高马大的有什么不行的?”   旁边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秦丽一人今晚似有点不正常的兴奋,非要做出些出格的事不可。   好歹她没疯到让卓逸一个人上去。   怀姣很怕,但仍跟在卓逸后面。倒不是有多担心卓逸,只是他此刻唯一能放下心相信的人只有卓逸。   壁纸剥落,霉星点点的斑驳墙壁,烧焦的地毯和地面坑洼的黑暗走道。   通往三楼的路只来过一次,都能让怀姣感觉到陌生的熟悉。   卓逸走在他面前,挡住一般站在怀姣正前方,身后跟的是邢越,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怀姣觉得自己应该是不怕的。   可等两步之遥的卓逸停下脚步,视线里又出现那扇脱了漆的砖红色木门时,怀姣还是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后退一步的动作被人抵着后背推了下。   “临阵退缩?”邢越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没有……”   “最好没有。”   房门前,卓逸打着的手电筒似乎闪烁了一下,灯光一明一暗中,怀姣只觉得空气都稀薄了些。   刚才还觉得离得近的距离,此时感觉远远不够,卓逸推开的门的一刹,怀姣猛然伸手拽住了前面人的衣尾。   白色的手电筒灯光中,是卓逸错愕的脸,他回头看了眼怀姣,又看看他拽住自己的手,蹙眉问道:“怎么了?怕吗?”   怀姣雪白的一张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他在卓逸关切视线下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最后只捏着对方衣摆小声急促道:“就看一眼,马上出来,好不好……”   卓逸没挣开他的手,反而垂下视线朝他脸上看了半晌,才应道:“好。”   “别担心,在这里等我。”   他推开了门。   黑暗一瞬间吞噬了眼前的人。   怀姣站在门口,身上有一阵一阵的寒意涌现。   “你跟他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邢越略有些沉的声音打断了怀姣的思绪,身后三人隔得并不远,他们没人说话,本就安静的密闭走廊让邢越的声音像荡着回音似的,听起来扩大了好几倍。   怀姣被这徒然升起的音量吓得一抖。   邢越似乎忍了很久,很早就想问了,甚至不在意周围几人能不能听见。   “说话。”   “没,没有。”   “什么没有?”对方不依不饶的,似要问个清楚。   怀姣清楚知道陆闻林之芝他们就在身后不远处,这让他此时在回答问题时,分不清是害怕多一点还是尴尬多一点。   “没有很好……就是,昨天一起抓了鱼。”   “你今天跟他眉来眼去好几次。”邢越分不清形势一般,不仅不放过他还追着问道:“刚才拽着别人衣服又是在干什么,想陪他一起进去?”   “你胆子很大啊?”阴阳怪气的声音。   怀姣:“……”   怀姣要感谢邢越此时的无理取闹,让他在这样恐怖的气氛下,除了尴尬一丝害怕也无了。   “说话。”又是一声催促。   “说什么啊……”怀姣呐呐道。   “你胆子大不大?”邢越逼问。   怀姣:“……”   “不大……”   “不大你还想陪他进去?”   怀姣头都大了,他什么时候又想陪人一起进去了邢越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没有我什么时候……”   身后好像有人笑了声。   怀姣马上抿紧嘴巴。   邢越仿佛才注意到有人一样,他哼了声,说了句:“最会顶嘴。”然后也闭了嘴。   怀姣:“……”我看是你最会气我!   两人刚说完话的下一刻,耳边就传来了沉闷的推门声。   卓逸出来的很快,就像他说的只进去看两眼而已。怀姣提着的一股气在见到人后才立刻卸下。   卓逸两步走到怀姣身边。他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让怀姣控制不住朝他直看。   “好了,下去吧。”卓逸带点笑意的声音。   “哦哦,好。”   “啊没意思,这都吓不到你。”   卓逸嗤了声,“开玩笑,就这。”   “就这也让某些人第一天就差点吓哭了。”邢越盯上怀姣似的,哪一句都要扯上他。   怀姣捏着拳头几步走到最前面躲开他。   下楼之后几人又玩了一会儿游戏,卓逸下午的话让怀姣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些什么,后面的几局游戏里他非常仔细地听了所有人的话,可惜并没有什么发现。   和四年前沈承遇相关的话题,似乎断在了秦丽的几句话里,后面再没人提起。   游戏散场各回房间时,怀姣还蹙着眉隐隐觉得不安。   “别多想,过了今晚再说。”卓逸小声跟他耳语。   “嗯。”怀姣心事重重地点头。   卓逸不知道剧情任务所以只觉得没事发生也算好事,可怀姣清楚系统的倒计时意味着什么。   怎么可能真的就这么过去呢,三天时限的最后一天,风平浪静才有问题。   “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就走,不会有事的。”卓逸见怀姣表情不似放下心的样子,又安慰道。   好了,现在flag也立下了。   怀姣白了脸,更害怕了。   这一晚他以为自己会失眠,怀姣都做好睁眼到天亮的准备了。   所以等挨上枕头,浓重睡意袭来时,怀姣一点都反应不过来,他视线迷蒙地直接昏睡了过去。   ……   “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又沉重地敲门声。   “怀姣,怀姣!”   “你在里面吗?”   “他手机呢??打他手机啊?”   “打不通,关机了。”有人使劲锤了下门,转而问道:“邢越你钥匙真丢了?”   “嗯。”   有人骂了句。   怀姣被这声音吵得皱起眉,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昨晚睡得太沉,导致他下了床意识都还没完全清醒。   怀姣打着赤脚去了卫生间,门外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安静下来了,怀姣想了想还是打算先洗漱收拾下。   只是他洗脸才洗到一半,卧室门口就传来“砰——”地一声巨响,接着门被撞开了。   “怀姣??”   怀姣满脸惊诧地跑出厕所。   房间里,邢越、卓逸、陆闻和林之芝几人都站在床边。抬眼就和刚洗完脸水都没擦干的怀姣对上视线。   “怎么了??”   怀姣被卓逸拽住了手。   “先出来。”对方力道大的离奇,声音也比往常低沉很多。   怀姣慌里慌张地跻上拖鞋,跌撞着跟上人。   被拽下楼时还不明所以地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卓逸把他拉下楼梯了才开口,怀姣还踩着拖鞋,身上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他只着一件单衣站在别墅一楼的大厅里,浑身冷得发抖,只这也抵不过卓逸对他说的一句——“秦丽死了。”   “怀姣,你听见了吗。”   “昨晚的声音。” 第15章 真心话大冒险   怀姣懵了一瞬。   耳朵嗡鸣一般失去了片刻听觉。   “……什么?”   手下拽着的手腕传来不易察觉的细细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卓逸顿了顿,才发现怀姣只穿了件单衣,他松开手,动作飞快地脱下自己外套往怀姣身上一搭。   怀姣下意识捏住外套,抬眼朝卓逸涩声问道:“秦丽,在哪儿?”   “阁楼。”   怀姣白了脸。   所有不可能的事件中,唯一意料之内的答案。   “你昨晚没听到声音吗?”卓逸身旁站着的陆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些,他低着头对上怀姣的视线,道:“我们都听到了,楼上的动静。”   “没有……我昨晚,睡得太沉了。”   陆闻扯了下嘴角,却没做出笑的表情,也是,现在确实没人笑得出来。   “很响的动静,像重物在地上拖拽……”卓逸未完的话在瞥见怀姣脸色时止住了。他侧着脸,很少露出这样的晦暗表情,收声道,“算了。”   几人站在大厅里,面色一个赛一个的差,特别是唯一的女生林之芝,她紧靠着陆闻,似哭过一般眼睛红的吓人。   “先走吧好不好,先离开这里……”   “走不了了。”邢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的队伍。他从紧闭的别墅大门口往这边走来,靠近时视线在怀姣身上停留了一瞬,接着沉下脸,冷声道:“门打不开。”   “怎么可能?昨晚不都好好的?”林之芝显然被吓住了,转身飞快地朝门边跑去,“怎么可能啊,怎么会打不开!”雕刻精致的金属门把,被焊死一般,在剧烈的推搡动作下,纹丝不动。   卓逸陆闻也变了脸色,几步往门口走去。   “钥匙呢,不是有钥匙吗?”哭音明显的上扬女声,在砰砰几下重重的敲击无果后,拽住身旁人的手臂大声叫道:“卓逸你他妈把钥匙弄哪儿去了!”   卓逸眉头皱的死紧,他一语不发伸手极快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   钥匙没入锁眼,所有人登时松下口气,只这口气还没松完,下一刻卓逸就一脸暴躁地拔出钥匙,狠狠往门上踹了一脚。   “谁把门堵了,打不开操!”   “怎么会,不可能啊!”林之芝不信邪地一把夺过卓逸手里的钥匙,自己往锁眼上怼去。   结果很显然。   怀姣站在门边,他望着紧闭的厚重铁门,心里不住浮现出一个词。   暴风雪山庄。   惊悚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无法逃离,与外隔绝的密闭空间。   这里刚好发生过凶案,被困在密室里人又刚好与过往凶案相关。   剧情里稍微提及的,几个身怀秘密的年轻人,在这样一个命案发生地重聚在一起。   第三天突兀死去的秦丽是一个引子。   有人在刻意引导这一切,打不开的门,仅仅是游戏开始的讯号。   林之芝这时终于忍不住了,她崩溃一般,尖叫一声,“别他妈搞这一套,就这么几个人,出问题也在我们几个人里面。昨晚都没事,怎么今天就出事了?”   她猛地转过头,对准身后脸色很差的怀姣,扬声道:“为什么昨晚我们都听到声音了,你偏偏睡得很好。”   一大早发现秦丽的死,让她此时无法保持冷静克制,只是寻出一个异常的突破口,就急切质疑:“早上敲门的声音那么大,你却无知无觉地在睡觉?”   怀姣白着脸,嗓音微颤地解释道:“我不知道……我昨晚莫名其妙就睡得很沉,今早你们敲门的时候,我脑袋都还不清醒。”   怀姣说完,倒觉出了一点奇怪,他抬起点头,小声问道:“可是,你们都听到声音了,为什么没人去看……”   几人沉默了一瞬。   “因为跟你一样,脑子不清醒。”开口的是一旁抱臂的邢越,他此时口中的脑子不清醒,并不是和往常一样刻意作弄怀姣的话,而是在平静陈述昨晚的情况。   “那个声音很奇怪,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中。如果不是今早秦丽出事的话,我会以为只是在做梦。”陆闻尽量冷静道。   周围又安静了些。   “等等,不是还有手机吗?”林之芝想到了什么,忙道:“可以报警啊!”   “没信号。”陆闻刚拿出手机就抿紧了唇。   “怎么可能啊早上不是才打过??”她说话间慌忙去够口袋里手机,同样没有信号。   邢越,卓逸同时看了眼手机,两人一瞬间变化的脸色表明了情况。   怀姣看到几人拿手机的动作,徒然就意识到——   “怀姣你的手机呢?”   “不、不见了。”怀姣说出来这一刻自己都觉得诡异,为什么不管什么事他都能搞出点不一样的动静来。   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就没有能离得了手机的,哪怕是出来玩也绝不可能忘得了它,更别说过了这么几天才意识到手机丢了的。   “什么时候不见的,为什么你没提过?”卓逸蹙着眉问他道。   “我不知道,好像,我第一天晚上还用了的……”第一晚,大冒险,三楼。怀姣想到什么,徒然抬头朝邢越望过去。   邢越没什么表情地遥遥和他对上视线。   “邢越你记得的吧?第一天晚上我上三楼的时候用了的,我用手机打的手电筒。”怀姣面带慌色,求助一般跟男人确认道。   几人同时看向邢越。   “嗯。”面容冷俊的男人,不紧不慢应了声。   怀姣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他是真的怕邢越因为对他有意见而直接矢口否认。好在对方似乎还没有恶劣到这种程度。   “掉在三楼了?”   怀姣点点头。   “要去找吗?”他小声问道。   “当然要找,谁知道你的手机有没有信号,万一有呢?”林之芝抢白道。   “可是……”可是昨晚上去过一次,走廊里并没有发现手机一类的东西。   怀姣想说的话,让蹙着眉有些不耐烦的卓逸打断了。   “还没意识到吗,所有人都出问题就不是手机的问题了。”他朝怀姣看了一眼,缓了下声音,“是这个房子的问题,有东西在屏蔽信号。”   “那怎么办?门打不开手机没信号,就这么傻站着坐以待毙下去?”林之芝的声音急切中带着隐约哭腔。   “先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出口。”陆闻道。   “一楼,二楼,都去搜一遍,门不行还有窗户,卧室窗户都看过了吗。”   “对,对!卧室窗户!”   陆闻的话带来一点微小希望,他在林之芝迫不及待打算动身时,又提醒道:“不要分开,一起行动。”   别墅临山而建,因为在深山里为防山林野兽出没,一楼的窗户外,都是加了防护网的。   几人试探性拿工具打砸几下,坚固的金属护网上连印记也没留下,怀姣其实并没有抱什么期望,暴风雪山庄模式里,根本不存逃离密室这一说。   二楼总共八个房间,他们六人占了靠里的六间,房间格局大同小异,推开门都是相同的布置。   其他几人的房门都关着,此时唯一大敞着的只有怀姣的卧室,卓逸率先往房间里走,卧室床右手边就是开放透亮的大窗台。   卓越几步走近,伸手推了推,窗户很轻易就往外打开。   身后几人跟着上前。   “这么高?!”窗外并不是众人所想的平地,反而因为临山修建,身后一整侧都是山崖峭壁。   掉下去就能摔得尸骨无存。   卓逸等人默不做声,退后几步又朝门外另一边卧室走去。这一边倒是景象正常的别墅后院,只是头一天不过杂草众生的别墅草坪上,此时密密麻麻竖立着尖削木刺。   那些木刺交错竖立着,尖锐刺角根根对着窗台。就算能借助工具下去,也根本无法落脚,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被戳个对穿。   明摆着有人要将他们困死在别墅里了。   从二楼下来时,气氛沉闷的诡异。   一楼大厅里,前一天晚上还嬉笑着玩过游戏喝过酒的大厅沙发前,几人呆坐着,没人发出一点声音,壁炉里没有生火,冬日山上的刺骨寒气从大厅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缓慢渗出。   怀姣身上披着卓逸的外套仍冻得手脚僵冷。   他控制不住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冷了?”卓逸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去生火。”   “不用了……”怀姣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提出要求有些不合时宜,想阻止卓逸,却被对方打断道:“我也冷,这种时候更没必要苛待自己。”   壁炉点燃后,大厅霎时回暖,怀姣僵硬的脑袋似乎都能正常运作了。   几人其实都冻得不轻,等室内温度让人感觉到舒适之后,才有人缓声开口道。   “其实不必太丧气。”   “长时间失联,家里人总会察觉到的。”   “我们只需要等。”   “对。没错。”   众人迎合两句,都刻意忽略了房子里此时少了一人的事。   冬季的白天总是十分短暂,等室内光线渐渐暗下来,众人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一整天没有进食,几人早已饥肠辘辘。平日的主要负责食物的两个女生,因为少了一人,另一个并没有做饭的迹象。   最后居然是邢越进了厨房。   怀姣有些了然,三天的短暂相处让他不难发现邢越作风的规律。他似有一套刻板的生物钟,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总是安排的很好。   晚饭端上桌时,怀姣忍不住朝邢越脸上看了看。   对方冷着张俊脸,一脸高傲表情,实在不像是会下厨房的样子。   “看什么。”邢越垂下视线瞥他一眼。   怀姣摇摇头。   饭桌上安静得只有一点碗筷碰撞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姣瞥到一桌之隔的林之芝,垂着脑袋不住地抽搭哽咽,她说:“昨天这时候,我还和秦丽一起做了饭。”   没有人回话,抬筷的动作却都慢了不少。   “我刚刚在想,如果晚上没玩那个游戏的话,是不是秦丽就不会出事……”   “别乱想。”   “我没有乱想!都是那个游戏,不是那个什么游戏的话,秦丽她根本就不会提起沈承遇!”   “都是因为沈承遇,都是因为提到他了!”林之芝越说越激动,音调上扬到了有些尖锐的地步。“我们几个人都逃不掉的,四年前就是在这儿,就是我们几个人!”   “自己作死倒怪到死了的人身上了。”   邢越放下筷子,声音不冷不淡地响起来。   “沈承遇听到了都要觉得晦气。”   “邢越你什么意思?”林之芝红着眼睛朝邢越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个后来的,什么都不清楚就别在这儿乱说话!”   邢越嗤笑一声,道:“我要是沈承遇,也巴不得不放过你们。”   怀姣嘴唇紧抿着,抬眼望向几人。   然后他听到,一整天话都很少的陆闻,此时在桌上突然开口道:“我倒是觉得奇怪了。”   “如果说真跟沈承遇有关,我们几个在这儿无可厚非。”   “可邢越,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儿呢。”这种时候发生内讧才是最要命的,陆闻不可能不清楚,可他此时仍旧阴着脸,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恶声道:“轮得到你给他出头吗。”   “还是说,这装神弄鬼装模作样的一出,根本就是你邢越在搞鬼呢。”   “对啊,这里唯一跟四年前无关的就是邢越了吧!”林之芝像找到了主心骨,瞬间跟着陆闻走,“他是多出来的一个人,他最不正常!”   餐桌上安静了一瞬,怀姣在这一瞬间,莫名感到脑袋有点晕。   不是心理上的晕,而是生理上真实体现的头晕。   “那个,我……”他想说句什么,可接连而来的视线模糊,让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应该不是他一个人的感觉,因为怀姣能感觉到刚才还气焰很嚣张的林之芝,此时忽地蹲坐下来。   怀姣蹙紧了眉,他使劲想要意识清醒一些,撑着桌子摆了摆头,下一刻,眼前一暗,身体失了力道,整个人瘫软着伏在桌上。   他脑袋贴着桌面,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怀姣似乎听到有人冷笑了一声。   那人说:“现在倒是不蠢了。” 第16章 真心话大冒险   复古豪华的别墅大厅,大理石壁炉里烧尽的木灰堆出高高的一摞,火星噼啪响着,外面下着大雪,室内干燥又温暖。   连着两次不正常的失去意识,让怀姣在清醒过来时,头昏脑涨。脑袋重的不像自己的。   头无力地垂着,他半闭着眼,头脑昏沉间让人抵住下巴抬起了头。   “还不醒。”没什么温度的冰冷男声。   下巴上的手指从抵转为捏,似用了点力,怀姣蹙起眉,想要摆脱却使不出力气,肤色白嫩的下巴尖只一小会儿就显出红印,捏着他的男人,手上一顿,下一刻便收了动作。   怀姣意识模模糊糊,过了好几分钟才缓缓睁开眼。   视线所及处,是大厅地板上无比熟悉的暗红色羊毛地毯,眼睛睁了又闭,想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体被束缚着,动弹不得。   “唔……”   “要等你睡醒还挺不容易。”   怀姣怔怔抬起头,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正站在他面前,对方覆着眼视线垂直看着他。而男人身后,是和怀姣处境一模一样,四肢被绳索牢牢捆绑在椅子上的卓逸三人。   他们似乎早就清醒了,只是此时手被反绑着,嘴上还封着胶带。   还没从突变剧情里回过神来的怀姣,脑袋懵了一瞬。   ——我草,我第一晚就猜到过前男友有问题!!   ——饭里下药了吧,我说邢狗这逼怎么还主动做饭呢!!   ——呜呜呜别伤害姣姣啊,妈妈害怕呜呜呜   ——最后一晚才开启主线吗,邢狗好吓人啊想抱抱姣姣呜呜   “啊——”   突然响起的短促惊声,将被弹幕吸引去注意的怀姣吓得一抖。   女人嘴上的胶带被扯开,胶带粘得紧,邢越动作又粗暴,刚一撕掉对方嘴周就红了一大片。   “邢越你他妈有病吧!”林之芝红着眼眶骂道。   她显然还不清楚此刻情况,等骂完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了,身体剧烈地挣扎两下,身下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搓挪声。   身旁同样被捆着的陆闻和卓逸两人,显然冷静很多,脸上胶带被扯开后,只沉声问了句:“你什么意思,邢越。”   邢越站在怀姣面前,抬起手的动作在看到面前人惊惧的眼神时,停了停,转而捏着对方脸颊,轻揭下嘴上的胶带。   “刚才还说你们不蠢了。”   手中胶带被揉成团,随手抛在一边。   “不是问谁在搞鬼?”   邢越坐下身,地毯上还有头一天晚上玩游戏时未收拾的空酒瓶,他拿着把玩了两下,酒瓶在地毯上转动一圈,接着被修长指骨突兀按停——   “都猜到了我就不装了。”   “我不喜欢废话。给你们一分钟问话时间,问完我就开始了。”   陆闻闻言马上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捆着我们是什么意思?”   “不要浪费时间问这种蠢问题。”邢越语气平静,线条锐利的侧脸微偏过去,视线扫了对方一眼,道:“刚才在桌上说的就挺不错。”   “秦丽是你杀的吗?你跟沈承遇,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问出来后,周围似乎都安静了些。   怀姣下意识朝问出问题的卓逸看过去。   “第一天晚上,第一个提起沈承遇的人就是你。”卓逸只穿了件不算厚的贴身毛衣,他的外套此时还穿在怀姣身上,身高腿长的男人略有些狼狈地被束缚在椅子上。可他脸上却没有多少慌乱,甚至有些不寻常的克制意味。   “还逼着怀姣去了三楼,当时,你打算要做什么?”   坐在地毯中心把玩空酒瓶的邢越,动作停了一瞬,他顺着卓逸的视线落点,将目光移到对方正看着的怀姣脸上。   接着语气不平不淡道:“很重要吗。”   “很重要。”   “不是。”邢越冷声道,他绕过了卓逸的第二个问题,转而回答起他的第三个问题,“他的老情人想见他,我只是帮个忙。”   怀姣被邢越语气略怪异的一句老情人,弄懵了下,刚想问句什么,就听到面前男人突然道:“一分钟到了。”   邢越仍坐着,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废话好多,现在可以先闭嘴了。”   “我喜欢速战速决。”   “你们很喜欢玩游戏是吧。我来陪你们玩。”   ……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三天之中已经听过无数次的一句话,只是这次和之前完全不同。别墅里四个年轻男女,分成四个角面对面被困在座椅上。   他们微沉着脸,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面前看似正常的邢越到底想做什么。   原本坐在四人中间的男人,此时换了位置坐到了怀姣旁边。他说的陪他们玩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要加入和他们一起玩。   因为第一轮游戏,酒瓶就指向了邢越自己。   邢越没等他们开口,就直接道:“我选真心话。”   “四年前,我第一次回国,是参加堂弟的葬礼。”   如讲故事一般,冰冷叙述道,“他参加一场同学聚会,意外身亡,回来时尸骨无存。”   早已隐隐猜到些什么的怀姣,到此刻真实听到时,仍控制不住身上打起寒颤。   四年前,同学聚会,意外身亡。邢越口中的堂弟,不用多想都能肯定,就是一天内不断被提起的,沈承遇。   “堂弟家族背景深,发生这样的案件很自然被压了下去,只有零星的本地报道上提到,案发现场的火灾,不太正常。”   “一同参加聚会的五个人,毫发无损。”   “而偏偏他在的三楼被烧得彻彻底底。很奇怪不是吗。”   “我不是一个相信意外的人,也不相信报道上所谓的真相推测。”   “所以我在四年前,从国外转到了和堂弟同届的同学班上。”   别墅大厅在此刻安静得落针可闻,一切不合理都有了解释。   “我刻意进入他的圈子,刻意认识他的同学,连所谓的前任对象……”邢越说到这里时,声音停顿了一下,“都一并熟悉了。”   陆闻和卓逸的视线,越过邢越落在了怀姣身上。怀姣茫茫然睁大了眼,所有觉得疑惑的点,都拨开云雾一般清晰了起来。   比如邢越那么讨厌他,连手都不愿意牵,为什么还会跟他在一起。   因为怀姣是沈承遇的对象,想要知道沈承遇的事,接近他最简单不过。   “那人不聪明,还是个恋爱脑。”   “想要知道的事,不用多费头脑都会自己交代出来。只是在聚会当晚发生的事上,无论怎么诱骗,他都守口如瓶。”   “明明蠢的让人厌烦,这种时候倒格外聪明起来了。”   邢越说这话的表情,是毫无情绪的冷静陈述,可是这样最伤人。   怀姣知道自己不是他口中的这个人,所以并不感觉多难受。只旁边听众不同,他们是真真实实的剧情中人,大概也是真真实实的怀姣的朋友。   因为在邢越说到蠢字时,怀姣看到身旁的卓逸,忍也忍不住似的,额上暴起青筋,咬牙沉声道:“邢越你他妈说话就好好说,怀姣没做错什么你没必要这么说他。”   怀姣愣了愣,在心里替卓逸捏了把冷汗,他怕邢越被激怒做出些什么事,面上都白了一些。   结果邢越只是看了他一眼,冷着脸,唇角压了压然后闭了嘴。   话说到这里,其实主线剧情已经浮现大半,这场游戏的主旨不过是一场蓄意复仇。   而剧情里唯一还存疑的,就是至今仍未清楚的四年前沈承遇死亡之谜。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害了沈承遇,不光是邢越,连怀姣都不清楚。   所以才有了四年后的这场毕业之旅。   同一个地点,同一群人,围绕同一个事故。   邢越说完后,游戏继续。   瓶口细长的红酒瓶,在地毯上转了许久,最后一圈缓慢移动后,瓶口停在了现场唯一的女生林之芝面前。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不知道,我不玩,我要回家!”   “我凭什么要陪你玩什么破游戏!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恶心人!”   原本安静好一会儿的林之芝,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她或许是从邢越刚才的话中,恍然意识到这次的游戏无法善了,所以才又情绪激动地不断挣扎起来。   邢越眼看着她发了会儿疯。   他等了等。   在半分钟无果后,忽地骤然出手,一柄泛着冷光的短匕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被他反握在手中,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刀光一闪,瞬间割破了身旁人的小腿弯。   温热的血珠,滚过刀刃坠落在地,和暗红色的地毯融为一体,还有一些顺着刀锋扬起的动作,溅射到离得近的两人身上。   陆闻闷哼一声,嘴唇霎时白了。   “啊————”尖锐的女声大声叫着。   而始作俑者邢越,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将刀刃往地毯上擦了擦。   他平静道:“我不喜欢欺负女人,也不喜欢有人不听话。”   “宽刃猎刀,我堂叔送我的,随便一刀就能划破你的动脉。”   “你再浪费我的时间,下一刀就是他的脖子。”   陆闻腿上浅灰色的休闲裤,半截被划破,裤腿耷拉着,从刀口缝隙中能看到肌肉流畅的小腿肚上,那道深可见骨的猎刀伤痕。   邢越两句话的功夫,男人已经流了过多的血了,他嘴唇发白,额上冷汗一颗一颗不断往外沁出。   怀姣从没有哪一刻能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逃生游戏里,他面对的并不是什么坏脾气的前男友,而是剧情简介里,导致这场毕业旅行无人生还的,幕后大boss。   他或许不讲道理,或许共情能力低,性格极端,攻击性强。   上一秒还在冷淡平静地讲着故事,下一秒也许就会面无表情地,拿出猎刀割断你的喉咙。   怀姣脸上面无血色,一双腿紧绷发软。   邢越就坐在他右腿边,身旁不远处的陆闻,小腿往下,浅色裤子已经被血液染成深色沁湿了大半,和上半截裤腿显出鲜明的对比。   刚刚割破腿的宽刃猎刀,让擦干净血的邢越随手往地上一钉,稳稳插进地毯里。   “最后一遍,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呜……我选,我,真心话。”断断续续,似哽似咽的隐忍哭腔。   邢越似乎笑了下。   说:“早听话不好吗。”   “一个问题。沈承遇是在大火中被烧死,三楼阁楼的大门无法上锁,他精神正常,没有自杀倾向。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有人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才能把他一个大活人,困死在阁楼里,活活烧死。”   “你知道吗。”邢越问道。   林之芝嘴唇紧抿了片刻,才咬牙道:“安眠药……”   “什么?”   “有人给他下了安眠药。他醒不来!”   邢越沉默了一瞬,道:“他不会吃别人递给他的任何药物。”   “如果不是别人,是他当时的男朋友呢。”   林之芝用逐渐冷静下来的细弱声音,道:“在游戏里刚被拂了面子,又去求和,低声小气掉着眼泪,还给他准备了安睡的牛奶。”   “哪怕他再不喜欢,再厌烦这个人,也狠不下心做出拒绝的举动。”   邢越说:“你知道骗我的下场吧。”   林之芝红着眼睛,声音嘶哑道:“骗你我全家死光,我不会撒谎,我只想带陆闻,呜……活着出去。”   “你他妈放屁!林之芝你他妈疯了!你知道个屁你就乱说!”邢越明显听信的表情,让游戏里全程少言的卓逸,胸腔起伏脸色瞬变。   邢越表情阴晴不定,他视线从林之芝身上收回,微侧过头,转眼朝怀姣脸上看去。   怀姣从林之芝说出男朋友这个词时,就已经愕然怔住。   在林之芝轻描几句形容出内里细节后,他仓皇着一张小脸,脸色苍白几近透明,嘴唇张了又合,硬是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邢越只不带情绪地瞥他一眼。   怀姣就自发地冷汗涔涔,后背都打起颤来。   “你在怕什么。”脚下传来一阵热度。   怀姣垂着眼睫,视线下落。早上起得慌乱,跻着拖鞋未穿鞋袜的光裸脚背上,此时覆着一只手。   那只手指骨细长,骨节分明有力,它刚刚握过一把开了刃的猎刀。   邢越的手从细细颤着的白皙脚背,缓缓移动到被绳索束缚的细瘦脚腕上。   他坐在地毯上,就这样握着怀姣的脚腕,从下往上看向他。   问道:“做了什么亏心事,怕得腿都在抖。” 第17章 真心话大冒险   似乎并不是真的想要怀姣的回答。男人温热指腹抚过怀姣白皙突出的脚踝,握着脚腕的手还没有拿开,手的主人却已经移开了视线。   “一直真心话感觉很无聊,我们加快点速度吧。”   邢越盘腿坐在地毯上,左手仍碰着怀姣,另一只手动作懒散地撑着下巴,提议道:“不如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一局真心话,一局大冒险怎么样。”   手下纤细脚腕似乎颤了颤,邢越唇角挑起,露出个略带些笑意的表情,说:“从下局再开始吧,给你们一局的缓冲时间。”   怀姣浑身僵直动也不敢动,还带着未干血迹的短柄猎刀,穿透厚重羊毛地毯,插在离他不远的地板上。空酒瓶向地毯上抛去,滚动时碰撞到刀身,玻璃与尖刃摩擦发出嗡的一声振鸣。   瓶口缓缓指向斜前方的卓逸。   对方表情收敛,是与平时嬉笑模样完全不同的冷静表情。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未知的大冒险惩罚之前,唯一的一次真心话机会。   “前天晚上大冒险之后,你和怀姣在他房门前,做了什么。”邢越语气平淡,出乎意料地问出个与主线剧情,与此时情景,毫不相关的问题。   饶是卓逸,都忍不住愣了会儿。   “什么?”他反应迟缓地反问了句。   怀姣也一脸茫然。   思想回到前天晚上的游戏中,最后一场大冒险里陆闻提出的惩罚,是让怀姣选一个人亲吻十秒,结果怀姣刚打算选卓逸,就脑袋发蒙地让邢越摁在地上亲了许久。   再之后就是游戏散场后的,卓逸跟到他门前的对话。   当时两人都注意到走廊里是空无一人的。所以卓逸才敢堵着怀姣,将人困在过道与房门之间,半强硬半哄骗地欺负了他。   那晚卓逸对他说的话,怀姣清醒过后还觉得羞耻。   “我问他,和你接吻是不是很高兴。”卓逸微皱起眉,半真半假道。   “还有呢。”邢越却并不满意。   卓逸搞不清楚邢越提出这个问题目的,更不知道对方没什么表情的平静态度下,对当晚情况听到或者又知道多少。到底是真好奇,还是很在意。   只卓逸明白,邢越提出的真心话里,不能撒谎。   “只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邢越眉骨上挑,眼神不带温度地瞥向卓逸,说:“重复一遍,一字一句。我不想问第二次。”   卓逸喉结向下压了压,沉默两秒,才道:“我问他,被你按在地上亲的时候,你是不是伸舌头了。”   大厅出现诡异的寂静。   卓逸知道邢越说的重复一遍是什么意思,哪怕此时气氛状况都诡异得离奇,他也不得不忍着脾气,照着对方想法说出口。   “我说他嘴巴红红的,舌头很软,不会反抗,你想咬他就咬他,想亲他嘴就亲他嘴。”   “我说他是故意的,在游戏里对我说出那些话,搞得我脑袋空空像个傻逼,眼看着他被你吃着口水舔着舌头……”   “卓逸!”怀姣头晕眼花,羞耻欲绝地打断道。   “你别说了……”哪怕还被邢越抓着脚腕,此刻手脚被捆受制于人,怀姣也忍受不了这样刨根到底的公开处刑。   邢越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按着怀姣脚踝的指腹自发发起了烫,男人表情怔楞一瞬,动作都顿了顿。   空气里弥漫着奇怪又尴尬的气氛。   ——绝了,我他妈大呼绝了!   ——谁能想到有这种神展开,这是正经逃生游戏会出现的场面吗,我人傻了。   ——牛头人之听老婆奸夫详细叙述我和老婆的接吻经过   ——这波是真假NTR,绝美修罗场   ——只要大家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只有我们姣姣,好心疼(我装的   过了半晌,怀姣才从这手脚发麻的尴尬气氛中暂缓过来。   邢越咳了一声,略偏过头,才道:“游戏继续。”   “啊,对了。”游戏开始前,邢越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顿道,“这轮是大冒险啊,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把工具拿过来。”   所有人蓦地抬起头,心里咯噔一下,恍然觉出些不好来。   邢越说完就自顾自站起身。   他在四人视线中迈着长腿,几步朝门口走去。白天里众人想尽办法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别墅大门,现在在对方一个轻轻触碰下,就“吱呀”一声往外打开。   邢越临走出门外,才想起忘了点什么,他倒回身,冷峻面孔下,蛇一般的森冷目光朝屋内几人看了看,似提醒一样,说道:“你们最好乖乖呆着别动。”   “不然我也不保证会出什么事。”   他转身,门也没关地就离开了。   屋外暗沉飘着大雪,别墅里壁炉柴火烧得噼啪响着。   大厅安静了片刻。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失血过多,导致陆闻说话时声音里有止不住的沙哑。   “可是邢越说……”林之芝似是已经被之前对方突然的拔刀行为吓住,此时听到陆闻提出建议的话,就忍不住想反驳。   “可是什么,等他回来,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还不清楚吗,沈承遇是他堂弟,这次毕业旅行就是为了给他报仇。”   “邢越有多疯,你们看不出来吗。”   陆闻腿上仍流着血,无法愈合的刀口就是证明。   “那,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林之芝已经慌了。   陆闻白着嘴唇,深呼出一口气,才道:“逃出去,报警。”   卓逸沉默了片刻,问道:“怎么逃,他捆的死结,我已经试过了,没有工具手拧断了都不一定能挣开。”   “怀姣可以。”   怀姣表情茫然,他转过头,神色不解地看向陆闻,小声道:“卓逸都不行,我怎么可能行。”   “刚才邢越坐在你旁边,我看到了。”陆闻缓了口气,冷静道:“你手上的绳子,他绑得很松,不是死结。”   怀姣愣了愣。   “大概怕你难受。”明明已经到了这种情况下,陆闻还有心情露出点笑意,玩笑道:“他倒是对你手下留情。”   “你试试能不能抓到绳子,往下扯一扯。”   两只手绕过座椅被反绑在椅背,哪怕真像陆闻说的,邢越对他手下留情了,这么长时间下,怀姣仍感觉到了手臂针扎似的一阵僵痛,又酸又软。   手腕抬起,指尖伸长了往上够了够,摸索两下,不多时便真如陆闻所言,碰到了手腕绳结上坠下的一节尾绳。   怀姣往后抵着肩膀,努力用手指去扯它,只绳结太短,手腕被交叉绑住,挪动空间有限,指尖勾了半晌仍是使不上力。   “我扯不下来……绑,太紧了……”怀姣咬着嘴唇,因为使力,粉嫩唇瓣都咬出白印,他又急又慌下,身下椅子都跟着晃动两下。   眼看着时间又过去两分钟。   壁炉上挂着的时钟,秒针滴答滴答转动着,每一声都像死亡倒计时一般敲击在怀姣心尖上。   “你倒下来,往我这边倒。”陆闻忽地又开口道。   怀姣额上沁着汗,白着张小脸茫茫然朝陆闻看过去。陆闻神色冷静,表情认真道:“你朝我这边倒过来,相信我,我来弄。”   陆闻小腿上还流着血,怀姣蹙着眉看了他一眼,要说的话没说出口,因为时间的紧急根本来不及多想其他。   怀姣咬着牙听从陆闻的话,闭上眼就挣动肩膀使劲往右边一晃,“砰”的一声,椅子连带着座位上的人,一同齐齐倒在陆闻脚边的地毯上。   怀姣紧闭着眼倒地时,清楚听到了陆闻闷哼的声音。   他似乎撞到了陆闻的腿。   “不要动。”男人哑着嗓子说了声。   怀姣侧倒在地上,视线阻碍下并不能看到陆闻在做什么,目光所及处只有和视线平行的沙发地板,和沙发背后,正对着大厅敞开的别墅大门。   只有几步之遥。   “好了。”   怀姣感到手腕一松,他动作迅速地收回手,忙去解腿上的绳索。   站起身的下一秒怀姣就绕去离他最近的陆闻身后,想要帮他解开绳索。   钟摆上的秒针还在滴答响着,陆闻说的没错,邢越确实只对他留情了。因为此时陆闻手上的绳索显然并不好解,它用一种特殊的束缚手法打着死结。怀姣额发濡湿,半跪在陆闻背后,手上扯动半天仍不见绳结有松开迹象。他紧皱着眉差点急哭了,“我解不开,我解不开!”   卓逸侧过头,只看见怀姣垂着脑袋动作着,他微长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额上汗珠滚落时,卓逸直以为他哭了。   “你别急,别急找找看有没有工具,不要慌。”卓逸稳声安抚道。   “你他妈快点啊,到底在干什么!!一个绳子而已你都解不开,再磨蹭两下邢越要回来了!!”   林之芝同样忍不住尖声催促道。   怀姣手指扯着绳结被勒出红印,他正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下一刻,就听到头顶上方的陆闻,压着嗓子沉声道:“来不急了。”   怀姣脸色发白,表情一僵。   “邢越马上要来了,你别解了,快跑。”   墙上时钟显示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不管邢越是去哪里,取什么,这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他回来了。   怀姣嘴唇颤着,仍不甘心地想要解开他们。   “怀姣,不要弄了,你快先走。”卓逸也冷下声音,严肃道。   他知道此时怀姣恐怕慌的厉害,于是稳住情绪,语气克制道:“你不要怕怀姣,你还记得吗,前天我们下山捉鱼,在河边附近看到有猎户的房子。”   怀姣睁大了眼抬头看向他。   “那里有电话,你试过的。”   “你去那里,找电话报警,只要能找到电话,我们都会没事。”   “别墅外山路顺着水源走就能找到。”卓逸眉头紧锁着,压低声音道。   “所以现在,快跑。”   门外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不明器物碰撞的声音,和鞋底在花园石板路上摩擦的脚步声。   怀姣心跳加速,呼吸短促急喘两下,接着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去——   ……   灯火辉煌的豪华别墅外,是寒冬冷夜。   天上飘着零星小雪,地上已经累了厚厚白白的一层。除了隐约可见的一点月光,山林间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脚下覆着白绒的棉拖鞋在奔跑间早已浸得湿透。   怀姣紧抓着身上卓逸的外套,树木缝隙中,一张露在外面的小脸,仿佛比冬日丛林里的雪,还要更白一些。 第18章 真心话大冒险   猎户小屋的位置怀姣早已经记不清楚了,时隔一天,当时又是日光明亮的大白天。   山里白天和夜晚的差距是很大的,不仅仅是温差,还有太阳落山后与城市夜间完全迥异的,寂静又全然黑暗的深山丛林。   树林间偶尔漏出的银白月光映在雪地上,怀姣就仅靠着这一点微弱光线,往山下跑着。   脚下的拖鞋沾了雪,被体温融化后变成刺骨的雪水,一双脚冻得僵冷也不敢停下来。   他谨记着卓逸所说,顺着山路沿着水源走。   夜晚露气重,道上又湿又滑,好几次怀姣都是从山路斜坡上滚下去的。   视线尽头出现熟悉的小木屋时,怀姣几乎要哭出来了。   只下一秒他就发现,白天空无一人的小木屋里,此时亮着灯。   暖黄的光从木屋正门旁唯一的一个小窗户里透出来,怀姣躲在不远处树木旁,望着这点露出的灯光,无端端心里慌了一瞬。   些微的一点怯意,在想到别墅里想尽办法让他逃跑,至今仍被困着的卓逸几人后,逐渐褪去些。   他几步走近,手指发颤地敲响了木门。   “有人吗?”   屋内安静片刻,在怀姣蹙着眉想再敲一次时,面前老旧木门无声无息地直接朝他敞开了。   怀姣吓了一大跳,控制不住猛退一步。   “找谁。”低沉,略有些沙哑的男人声音。   怀姣慌慌张张地抬起头。   背着光站在门口的木屋主人,一眼看去身形极为高大,站在怀姣面前时,几乎挡住了屋内所有光线。   “我,我……”敲门之前根本没想过该有的对话,怀姣头脑慌乱不知所措地仰头与面前男人对上视线。   “迷路了?”   “对,对!”对方递台阶似的问话,让怀姣想起前一天和卓逸偷偷来这里时两人打的草稿,卓逸说如果被屋子的主人发现,他们就说自己是来山上游玩时迷路的旅客。   “我,和朋友在山上迷路了。”   怀姣撒谎时无意识心跳得很快,此时屋外天色已经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其实他说的话细想之下都能察觉出端倪,毕竟这么晚的大冬天,就是游客也不会在山里停玩逗留。   只是木屋的主人似乎没有想那么多,他在怀姣紧捏着衣袖露出一脸惶色时,往后让了一步,跟他道:“进来吧。”   怀姣长舒一口气,忙不迭跟人道谢。   盛着开水略有些烫的水杯递到了面前,驱散了一点寒意。   怀姣坐在屋内的座椅上,低头接下杯子又老老实实跟人说了句谢谢。刚才在门外背着光,视线不清楚,到这时他才有机会借着屋内灯光,看清木屋主人的长相。   确实是山里的猎户,男人身着一套极为少见的皮草猎装,肩膀处做了护甲,显得人异常魁梧,只与粗矿打扮不符的,是他那张看上去格外英俊的脸,浓重的眉深陷的眼窝,和侧脸一道几近愈合的浅淡伤口。   成熟又正派的长相,让怀姣隐藏的那一点不安,又消散了些。   男人看上去比他大很多,使得怀姣在称呼时犹豫又犹豫,最后小声叫了声,“叔叔……”   “嗯。”对方应了声,随后问他:“你一个人?”   怀姣其实心里很急,在男人问完话后,忍不住就放弃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不是,我和我朋友一起的,我们在山里走丢了。”   怀姣当然不敢说明真实情况,且说出来也不一定会有人信,他只牢记着自己此时的处境和要做的事。   “叔叔,我是手机丢了想借一下你的电话,要……”   “给我朋友打电话。”报警两个字不知为何不敢说出口。   “可以。”男人答应得很快。   怀姣心里一块巨石落下,他连声道谢后,站起身就往门口座机前走去。   听筒里传来通讯正常的待机声,“嘟——”的一声响了两遍,怀姣左手捏着听筒,右手覆在电话按键上,迟迟无法下手。   应该打给谁?怀姣心里急得厉害,他到这时又恍然想起来,自己此时只是身处于一个游戏副本里的真实情况了。   在逃生游戏里报警,怎么想怎么不切实际。   怀姣连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号码忘了?”身后贴近处传来陌生男人沙哑的声音。   过近的距离让怀姣吓得一抖。   下一刻,肩膀就被人按住了,对方安抚一般,轻揉了下,对他道:“是男朋友吗?”   怀姣愕然抬头,他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吧。”男人道。   刚才怀姣看他时,他同样也在打量怀姣。   下着雪的冬夜,莫名其妙出现在山里的可怜小男孩。   他脚上穿着不合时宜的室内拖鞋,整个人缩在又宽又大明显不合身的深色男士外套里,愈发衬得伶仃可怜。   更别说他露在外面,苍白的一张脸。那么小一丁点,垂着头时被发丝挡住大半,坐在椅子上捧着水杯小声跟人道谢,看上去乖顺又荏弱,漂亮得晃眼。   按在肩膀上的手轻动了下,顺着怀姣抬起的手臂,一路往下,摸到他手腕上。   那里被邢越捆了半晌,刚解开束缚不久,因为握着电话的动作,纤细骨节上的两道交错红痕,直愣愣袒露在外面。   男人握住他,拇指轻抚两下,低声问道:“玩的什么,搞得这么可怜。”   怀姣寒毛竖起,从交连手腕处,身上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早先在怀姣进来时,就提醒让他注意的弹幕,此时炸了锅一般一股脑往外冒。弹幕里在吵什么怀姣完全不知道,他此时连看向别处的时间的都没有,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端的紧绷状态。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怀姣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接连不受控制又无法预料的情节发展,让他克制不住地手心发颤。   连带着手腕的细细颤抖让男人一眼发现,怀姣听到面前人笑了一声。接着说出来的话,让努力想稳住情绪的怀姣,无法控制地就要马上挣脱他。   “怕什么,前天进我房子的时候,没想过会撞见人?”   “你当时在这里?!”   脱口而出的话被男人笑声打断,“一试就骗出来了。”   他声音低沉沉的,笑了挺久才说,“那天回来的时候发现门被开过,屋里东西位置不对,电话也被动过。”   他停了停,接着眉眼抬起,嘴唇咧开,侧脸伤口跳动着,露出个夸张到有些怪异的笑容来。   “要是当时就看到了,你以为你还能现在才出现在这儿。”   怀姣一僵,下一刻就大力挣扎起来。   ——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卓逸你马死了说的什么屁话要成真了啊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来人救救姣姣求求你了谁都好!!!   ——邢越你他妈死了吗人呢啊啊啊!!!   两只手腕仅被人用一只手就合并钳住了,怀姣站在门口,身体不断后仰间,被人拖拽着直往屋子里面走。   木屋过于老旧了,不高的房梁顶垂下的黄色吊灯,在怀姣挣扎动作下跟着剧烈晃了晃,光线跳动,屋里明明暗暗间,悬挂在炉火上方的硕大羚羊头骨都张牙舞爪地,透出狰狞阴影。   怀姣这次是实实在在地被困住了。   屋内唯一的椅子让男人坐着,怀姣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件未被裁剪的棕熊毛皮。不知道是自信还是恶趣味,男人并没有绑住他手脚,只玩笑一般,拿出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黑色物件蒙住了他的眼睛。   “太漂亮了,一直看着我的话,会下不去手。”   心脏快要从胸腔蹦出来一般,跳得剧烈。   穿在脚底浸得湿透的棉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脱掉了,怀姣伏在厚实的松软皮毛上,只感觉到自己的腿,被握着脚腕抬了起来。   脚趾粉白的冰冷脚心忽地被一片温暖包裹住。   起初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可过了一瞬,等僵冷脚尖突兀传来一阵濡湿热意时,怀姣愣住了,紧接着脸上一白一红,回过神后头顶都差点冒出烟来。   “你干什么!!”不可置信带颤音的惊惶叫声。   刚才挣扎间就已经察觉到无法抗拒的体力压制,让怀姣就算是手脚未被绑住,也不敢在男人面前做出再次反抗的激怒动作。   他趴在地上微抬着腿,脚踝被一双粗茧密布的大手桎梏着。视线并不是全然的漆黑,布条只蒙了一层还透着点光,只那并不能看清什么。   反而那一抹黑色,倒衬得他雪白的脸上粉粉红红一片艳丽。   往眼睛上伸去的手,被男人出声打断,带点含糊水声,不清不楚的,“不许取。”   想要取下蒙眼布条的手指,顿时僵在原处。   原本因为在寒气深重的凛冬奔走而从头冷到脚的怀姣,此时因为这点从脚尖传来的诡异湿热,又从脚烫到了头。   怀姣被蒙着眼,掩耳盗铃一般埋着脸整个人都缩进棕熊皮毛里。   他躲在男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只露出双腿在外面,浑身打着细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放开。   身上的皮毛被揭开一点缝隙,细白小脸上的黑色布条让人伸手扯开。手脚都没被束缚的状态,让怀姣在那半刻的羞耻欲绝后,一被放开就马上撑地坐了起来。   双脚被细心放置在棕色的皮毛垫上,怀姣垂下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一双粉白的脚,脚趾尖莹润湿亮,还冒着点热气似的。   有闷闷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怀姣一抬头,视线不可避免地撞上男人轮廓深陷,满带笑意的眼睛。   和眼睛往下,与高挺鼻梁衔接完美的,那张仍泛着水光的微挑薄唇。   “你很甜。”说出了多谢款待的味道。   怀姣愣愣地看向他,他嘴唇颤了颤,正不知道回什么时,就听到男人又说道,“对了,你还要借电话吗。”   怀姣:……   怀姣人傻了。 第19章 真心话大冒险   “要,要的。”怀姣结结巴巴回道。   ——他妈直接傻眼,这是我能看的东西??   ——我也人傻了,刚才那是什么?嗦jiojio?   ——这比猎户看着浓眉大眼的,怎么又是个变态??   ——可恶啊我也想嗦老婆粉jiojio……   ——啊……脚指头圆圆的又粉又嫩,想嗦想舔,还想抱着姣姣脚心磨叽叽   ——?前面的老恋足癖了(俺也一样   怀姣尽力无视黄腔不断的弹幕,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爬起来。拖鞋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他赤着脚,再次朝电话旁走去。   只是没走两步又让人扯住了。   “别动。”   怀姣脚步一顿,一系列的奇怪发展让他已然摸不清面前这人的底细,被喊住还以为对方反悔了。   他小心翼翼回过头,对上视线的时候脑子里莫名其妙就闪过一个念头——这游戏里的npc怎么都比他高。   邢越也是,卓逸陆闻也是,靠近时和人说句话都得仰起头。   “……怎么了……啊!”未完的问话变为一声短促尖叫。   刚才还需要仰头才能对视的人,此时一个弯身就将怀姣扛了起来。   怀姣吓懵了,等被人扶着腿坐到肩膀上时,才瑟瑟抱住对方脖颈,战战兢兢问道:“干,干什么?”   “你没穿鞋。”木屋主人一手环抱住怀姣并拢的膝盖,一手握着他的双脚。从一分钟前对方出格又可怕的变态行为来看,此时话下的未完之意大概还有,这么漂亮的脚亲亲舔舔就可以了不可以光着乱跑。   怀姣不敢反抗,就这么坐在人肩膀上被带到门边。   “男朋友号码多少?”对方似乎还想帮他打电话。怀姣抱着他脖颈,咬了咬嘴唇,半晌才开口道:“没有男朋友,我,我是要报警。”   “嗯?”对方似乎愣了愣。   “我刚才撒谎了。叔叔,我朋友被人绑架了,我想报警救他……”怀姣不知道对方可不可信,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相信他,只他现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除了求助于眼前人,大概再无其他方法了。   卓逸他们还被困着,出来这么久,怀姣都不敢想邢越有没有对他们怎么样。   “啧。”男人颇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他放下电话,考虑了片刻才道:“你自己打吧。”   怀姣忙不迭道谢。   过高的坐姿让怀姣需要弯下身才能够到门柜上的电话。怀姣已经想好了,不管自己是不是在游戏里又知不知道当前所在位置。只要他成功报了警,总能多一条活路。   指尖碰上电话的前一刻,怀姣还准备好了说辞。   然而下一秒,眼前的老旧电话,忽地就在两人面前响了起来。   怀姣指尖一缩。   他下意识收了手,小声问道:“谁啊……?”   灰白的屏幕上滚动着一串短号,被怀姣问话的男人没出声,他抱着怀姣的腿,沉默了一瞬,然后伸手拿起听筒。   怀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而他的第六感的又总是很准,上一次出现是刚才在屋外,看到木屋里亮着灯时。   听筒被拿起贴在男人另一侧耳边。房屋里明明很安静,空间也不大,可被男人扶着腿坐在仅隔方寸距离外的怀姣,伸长了耳朵都听不到听筒那头的声音。   “是。”他只听到男人沉声应了声。   接着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回道:“穿着白衣服。”   怀姣蓦地脸色一变。   他心跳徒然加快,转瞬就大力挣扎起来。   膝上的手握不住似的松了一瞬。怀姣脚下蹬踢两下,手脚并用地推拒着,妄图从男人肩膀上跳下来。   肌肉线条明显的结实小臂,只在一瞬间的松手后就动作强势地抱住了他。   膝盖抵在对方小腹上,怀姣刚想踢就被人捏住了脚掌,手心使力往上一抬,柔软腰腹撞到了男人肩膀上,那一刻的头昏脑涨下,他耳朵里似乎捕捉到了听筒对面的声音。   熟悉的冰冷男声,只说了一句。   “抓回来。”   怀姣脸上顿时一片煞白。   ……   月亮藏在了云后面,从别墅逃出来时还隐约窥见的一点光亮,此时被挡得严严实实。   就算走很多遍也无法熟悉的夜晚山路,在身下男人沉缓脚步下,一点一点向后隐去。反抗的动作被轻松镇压,男人单手扛着他,似乎感觉不到身上重量一般,还能抽空和他说两句话。   “你怎么惹到他的。”   怀姣咬着嘴唇不说话。   “生气了?”男人好似停了停,仔细在等怀姣的回答。   怀姣反抗无果,他只要一想到别墅里脸色可怕,行为极其诡谲危险的邢越,身上就止不住地发冷汗。   “你听话一点,他不会为难你。”男人沉默了片刻,还是对怀姣道。   对方稍微软下的一点态度,让怀姣以为还有转机,他伏在男人肩膀上,嗓音打颤地跟男人求道:“叔叔,你能不能放过我,邢越他不会饶过我的!”   一片安静。   怀姣在对方默不作声的回应下,明白了对方的态度。   刚才电话的最后,听到男人态度严谨地称呼对方为少爷,怀姣就隐隐猜到点什么。   邢越在讲述沈承遇的事时,提到过一句家族背景。   怀姣现在有些明白了,这么大的深山别墅,想要一夕之间控制进出,封死所有逃离通道,仅靠邢越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够的。   在山下看到人就应该想到。   主线任务的通关条件是72小时之内逃离或者存活,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让他逃掉了,还刚好发现一个有通讯设备的林中小屋。   别墅前院的微亮灯光自男人脚下踩过。   在踏上进门的阶梯时,怀姣控制不住就挣扎起来,他从男人背后半撑起身,试图伸手拽住入口的门框。   刚碰上一下就被毫不留情地扯开。   他伏在男人背上,眼看着身下场景逐渐变化,视线里出现大厅地板上熟悉的暗红色地毯。   下一瞬,视线颠倒,膝弯一重,他被人贴近扔在了地毯上。   男人还是留了手的,至少扔他时跟地面离得很近,让怀姣没感觉到什么痛楚。   “怀姣!”   卓逸急急叫了一声。   怀姣侧伏着,愣愣抬起头朝他望过去。   可视线还没碰上,就半中途猛然让人掐住下巴,抬起了脸。   眼前是邢越那张线条锐利、张扬又戾气横生的脸,他此刻屈膝蹲在怀姣面前,自上而下,眼神近乎阴冷地死盯着怀姣。   扯着嘴角朝他道:“你胆子挺大啊。”   尖细下巴被人捏在手里,邢越似乎是真生气了,手上的力道很重,几乎没怎么动作就让怀姣感觉到了疼痛。   他白着一张小脸,忍不住蹙起了眉。   “说话。”下巴上的手转捏为掐,在怀姣露出疼痛表情时,又变为单手扼住脸颊。   手指在细嫩脸肉上陷下去一个小窝,接着动作狎昵地揉了揉。   怀姣不知道说什么,光是被邢越抓住就够让他害怕的了。虽然邢越一直就对他很凶,可此时从未有过的恶劣态度,还是让怀姣无法控制地就冷汗直冒。   “我……”嘴唇抿出一条微白的线,怀姣嗫嚅两下,又怯怯闭了嘴。   他脸白的几近透明,因为在外面跑了一遭,头发和身上衣服都还是乱的。鼻尖被冻出红晕,巴掌大的一张脸上粉白相间,露出惧怕神色时,邢越眼神都暗了暗。   “是害怕大冒险的惩罚才跑的吗。”不算问题的一句冷静陈述。   怀姣被掐着脸颊,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说话!”这次语气重了点,怀姣吓得一抖。   “是,怕……”他颤着眼睫,在邢越手上小声细弱地回道。   “跑去哪儿了?”   “山,山下。”   一直伏在地上被强制抬起脸颊的动作,久了让怀姣感到后颈有点酸,特别是邢越此时蹲在他面前,居高的姿势让对方高大身形似覆着他一般,全然将他笼罩住。怀姣在低处动弹不得地任人桎梏着。   邢越穿着深色裤子的下身正对着他,回过神就能感觉到难堪的姿势。   怀姣皱着眉,微不可查地偏了偏脸。   他听到面前人冷笑一声,下一刻便被按着肩膀,转身仰躺在了地上。   视线变化的一瞬,怀姣仰头间似乎看到了头顶上方不远处,脸上带着血迹的卓逸。   这使他愣了愣,连被人翻身压住时都没反应过来。   腰上一重,怀姣怔怔垂下视线,他看到邢越挟着他的腰,骑在他身上一般,覆身朝他压了下来。   怀姣反射性伸手去推。   手腕轻松就被对方单手捏住箍在胸前,邢越压着他,凌厉下颚碰上怀姣脸侧。   他在怀姣慌张失措下,动作强硬,捉着怀姣的手,狗一般地埋首在他颈间贴近嗅了嗅。   “有人碰过你没。”气息沉沉的质问嗓音。   怀姣白着脸惊惶摇头。   身上卓逸的外套被自然扯开,带着主人温度的炙热薄唇贴上怀姣的肩颈,热烘烘地磨着他蹭。   怀姣的身上,是带香气的,那点温软体香覆在细腻肤肉上,要凑近了,仔细嗅闻才能体会出。   勾着邢越的狗鼻子,让他瞳孔收缩,急促又兴奋地捏着人的下巴,伸出舌尖舔上去。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在每次对方露出惊惶表情,可怜又害怕地看着他时。   “大冒险的惩罚你知道吗。”   怀姣缩着脖颈使劲摇头。   “可以让你先试试。”邢越语气恶劣道。   “然后我们再继续游戏。” 第20章 真心话大冒险   上一分钟像疯狗一样骑在怀姣身上又蹭又嗅的人,在说完恐吓一般的两句话后,转眼又恢复了正常。   他直起腰,起身时甚至伸手扯了一把地上的怀姣。   怀姣被他扯着坐立起来,对方喜怒无常的反复情绪,让他哪怕是被细心对待也只会感到悚然。   怀姣不敢站起来也不敢乱动。   他坐在地毯上侧过视线就能看到,逃出去前倒在陆闻脚边的他原本的座椅,此时远远横翻在壁炉旁,木质椅腿断了一截,似被人狠狠砸过。   视线往前移是背对着壁炉,上半身佝偻着的卓逸,他手脚仍被紧紧束着,勒在身上的绳子似乎成了支撑他的唯一力量,怀姣愣愣看过去时,卓逸同时抬头望向他。   暗红血迹粘黏着打湿的额发,在对方英俊面孔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痕迹。   “卓逸……”怀姣嘴唇哆嗦着,颤颤喊了他一声。   怀姣能想象到自己逃跑后,邢越有多生气。   “你到山下遇到房子主人了?”卓逸被血迹压得眯起一只眼,他看着怀姣,连一句责怪也无,只有些担心地朝他急问道:“他欺负你了吗?”   怀姣抿着嘴巴,眼眶微红地摇了摇头。   刚才被男人扛进来的动作,显然让卓逸产生了误会,只以为怀姣是逃跑途中被强硬抓住的。   “你怎么样了,你头上的伤……”   “没事。”卓逸似乎笑了声,说:“邢越看到你跑了差点气疯,你是没看到当时他表情有多好笑。”   怀姣撇了撇嘴角,笑不出来。   卓逸没说的是,邢越气疯之后不过看到他笑了两声,转身抄起地上的椅子就往他脑袋上砸。   这男人是真的疯。   卓逸看怀姣一副想哭的样子,要说的话又抿回嘴里。   “他是谁?”身旁一边半晌没说话的陆闻,在怀姣和卓逸停下交流的功夫,抽空问了句。   怀姣转过头,发现对方问的是靠在沙发边,一直默不作声也没离开的木屋主人。   “不知道……”跟男人视线对上,怀姣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他认识邢越。”   “他抓你回来的?”   “嗯。”   话到这里又没人开口了。   当前难以预测又无法放松的事情发展,已经让几人感到身心俱疲。   特别是卓逸和陆闻受了伤,唯一手脚自由的怀姣,又被未离去的陌生男人看管住。   不一会儿,走到餐厅的邢越就推了一个奇怪的金属推车过来,滚轮在木地板上发出摩擦的嘎吱声音,让几人都不禁抬头望过去。   此时站在壁炉旁推着车的邢越,又恢复了之前装模作样的冷淡样子。   “刚才就准备给你们看看的。”邢越挑起点眉,眸光朝怀姣扫了一瞬,道:“可惜有人逃跑了。”   怀姣在他古怪视线下,禁不住垂眼躲了躲。   “我不喜欢没有规矩的游戏,所以这算是下轮大冒险前的额外惩罚。”   推车上遮挡视线的黑色幕布被掀开。   一时间众人都将视线集中在推车上。   两个盛着大量透明液体的玻璃容器,一左一右对称摆放着,有一根尾端分叉的透明管道,分别连接着两边瓶身,是控制出水的开关装置。   邢越倚靠着推车,道:“之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审讯惩罚很有意思,我一直想跟你们试试。”   他修长指骨轻叩两下玻璃瓶,吸引大家注意一般,将众人视线又拉回他身上。   “我简单介绍一下。”   “两个瓶子里,一边是普通的正常液体,一边是强酸溶液。”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可以安然无恙。”   大厅死一般的安静。   近乎诡异的寂静空气下,怀姣却白着脸,徒然发现了一件事。   推车上的东西他见过。   第一个白天在后院发现的小木屋里,布满灰尘的货架上,杂乱堆放着的奇怪瓶罐和塑胶管。   此时拼装成面前的“游戏”道具。   怀姣恍然就明白了,当时将自己堵在后院杂物间的邢越,或许并不是为了找他麻烦,又或者好心给他上药。而是在他误闯进对方的布置中时,将他引出来顺便检视自己的重要道具。   怀姣想到这里,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他抬眼怔怔看向邢越,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对方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垂着眼,问道:“要试试吗?”   怀姣不会以为他说的试试,只是询问而已。   邢越朝他走近两步蹲下身。面对反抗不得的怀姣,他并没有使用什么暴力手段,只是再次捏住他的下巴,拇指在粉嫩下唇上摩挲两下,说:“刚才为什么要跑呢,我不是提醒过了。”   “大冒险又不一定轮的到你。”   他看着怀姣,抿唇嗤了声,“好蠢。”   怀姣总共听他这样说过自己两次。   一次是发现房间双面镜时被困在他房里,另一次就是现在,逃跑未遂被抓回来。   下巴上的手力道转重,被迫仰起,怀姣手撑在地毯上,指尖都绷出白色。   “邢越你他妈没必要做这么绝。”卓逸压着嗓子道。   邢越掐着怀姣脸颊,面无表情侧过头去。   卓逸声音微抬起些,说道:“当初的事跟怀姣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是要为沈承遇报仇也轮不到怀姣承担。”   “哦?”邢越挑了下眉。   “那你说说,跟他无关,难道跟你有关?”   卓逸皱了下眉,无视对方的言语挑衅,继续道:“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玩游戏的时候脑子都不太清醒。”   “你不知道沈承遇对他什么态度吗,或者怀姣对沈承遇又是什么态度。这里面谁都有可能害他,就是怀姣不可能。”   邢越听他说完只是扯着嘴角冷笑一声,“一堆废话说完,除了想把他摘出去什么也没说。”   他眼带寒意地看了卓逸一眼,语气怪异道:“你倒是挺护着他。”   卓逸顿了一下,不等他反应过来,面前邢越突然扼住怀姣的脸,将人拖到卓逸面前,视线森然地盯着他问道:“以前不是挺看不上他的吗?”   怀姣被扼得皱起眉,身旁邢越不仅手制着他,还脸靠脸地凑近他,男人骨感锋利的侧脸贴着怀姣的,指腹摸着他脸颊蹭了蹭,朝卓逸问道。   “现在怎么回事,他哪里吸引到你了?”   “是这张脸吗?”   三人相隔不过十来公分的距离,怀姣偏头都躲不过邢越的禁锢,只能被动地被人握着下颚贴着脸。   “你想碰他吗?”邢越看着卓逸道。   过近的距离,让怀姣那张脸毫无保留地,被桎梏着送到他面前。   可在卓逸愣住时,男人猛然转过怀姣的脸,动作突兀地吻了上去。   下颚被强硬捏开,唇瓣微启中,一小截红艳软舌不受控制地露了出来。   邢越就这样,当着卓逸的面,在他紧盯的视线下,伸出舌头舔进怀姣湿软口腔,勾着怀姣的舌尖嘬到嘴里,然后侧眼看向卓逸。   目光里阴恻恻的,没有一丝温度。   卓逸一边咬牙忍耐着,一边却难以挪开视线。   哪怕怀姣难受挣扎,扯着邢越的手不住躲避,他呜呜叫着,混着粘稠水声,模糊又暧昧的。   等被放开时,怀姣身上一软,差点伏到卓逸身上。   只还没碰到就被立刻扯了起来,邢越动作温和地握着他的手肘,扶着他一般,嘴上说道:“好了,游戏继续。”   他垂眸看了怀姣嘴唇一眼,在众人怔楞视线下,勾着唇角道,“作为刚才的奖励,我可以为你特别提供一个……”   怀姣反应迟缓地抬头看向他,漂亮脸蛋上的迟钝表情,似再一次吸引了邢越一般,弄得话说了一半的邢越,又垂下头凑过来想继续亲他。   怀姣忙偏过头反手挡住。   男人嘴唇碰到了他的掌心上,邢越皱起眉,表情不爽地补充完整道:“一个小帮助。”   ……   推车底下隔层上放着两着两个空着的小瓶,和一瓶标注明了的PH指示剂。   小瓶分别从自两个大玻璃瓶里取出少量液体,为方便区分,他将两个小瓶液体各自放置于大玻璃瓶前。   “一瓶强酸溶液,一瓶普通的水。”邢越食指叩了叩小瓶子,说:“当然,是稀释过的。”   “刚才这么乖的让我亲,我总不能一直做坏人。”   “我给你们一个测试的机会。”   “左边或者右边,选一个。”   几人脸色苍白,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卓逸开的口,他说:“右边。”   邢越略抬了下眉,没说什么话,直接拿起推车上的pH示剂,滴入右边的玻璃瓶中。   几秒的摇晃动作下,玻璃瓶内的水转瞬变为深红色。   怀姣克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选的挺准啊。”邢越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感叹。   “好了,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邢越看向他们,冷淡重复道,“惩罚环节到,左边或者右边,再选一次。”   “你说什么废话,当然是……”   卓逸到嘴边的选择,被面前邢越忽的一声冷笑打断。   邢越高大身形站在几人中间,他笑了一声后停了停,接着面无表情道:“你们真当我是什么大善人吗。”   “提示我已经给了,可选择权又不在你们手里。”   众人愣了愣。   邢越说的你们,指的仅仅是卓逸、陆闻和怀姣三人。因为下一秒,说完话的男人,就徒然侧首看向边缘位置一直垂头沉默的,在场唯一的女生林之芝。   “玩游戏一直偏心不好,你们看他的视线,让我觉得你们都不够公正。”   “让林之芝来选吧,怀姣的惩罚。”   “左边还是右边。”   一瞬间的诡异寂静后,因为长久没开口而声音沙哑的女生,慢慢抬起头,缓声道:“我选右边。”   ……   身体再一次被按制在地上,额前发丝润着热气,挣扎摆动间,有滚烫汗珠顺着发尾甩到男人手臂上。   黑色口塞硬撑着怀姣的口腔,使得他一丝闭合的能力也没有。   邢越捏开他的脸,在怀姣冷汗涔涔的恐惧视线下,将连接玻璃瓶的透明管道,动作克制地塞进了怀姣无法闭合的嘴里。   细长软管仿佛伸进了喉咙深处。   怀姣脸颊涌上不正常的晕红,他难以控制地感到一阵恶心。   “很难受吗。”男人蹲在他面前,抚摸着他被撑到发白的唇瓣,表情近乎诡谲地看着怀姣,他心尖颤动着,声音沉醉道——   “第一天晚上看到你时就想告诉你了。”   “你的嘴好漂亮。”   “让我,总是想弄你。” 第21章 真心话大冒险(一更)   出水开关被碰上时,一只手猛然制住了邢越的动作。   邢越冷着眼,回头看过去,“干什么。”   高大魁梧的成熟男人,面带肃容,沉声阻拦道:“少爷,不要做会后悔的事。”   邢越对怀姣的态度,只要人眼睛不瞎都能看出问题。   只有他本人不知道,还觉得自己可以任意搓揉对方。   肩上的手被邢越拍开,再一次打算动手时,又有人打断了他。   邢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陆闻腿上还流着未干的血,脚下原本暗红色的地毯几乎被染成黑色,可他就算顶着这样一副狼狈模样,也依旧保持着冷静,甚至在邢越发疯上头的时候,仍能哑着嗓音出声挑衅他。   “邢越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你说怀姣蠢,我看最蠢的就是你。”   邢越动作忽地停住,他沉着脸,声音淬着寒冰一般,侧头看向陆闻:“你说什么?”   “我说你蠢,又疯又蠢。”   “明明喜欢怀姣喜欢得要死,偏偏又像个疯狗一样龇牙咧嘴到处咬人。”   “你他妈说什么!”握着细管的手猛然放开,邢越似被激怒一般,转瞬便扼住了陆闻的喉咙。   “你自己没发现吗,你迷上他了。”脖子被大力掐着,喉结被暴力按压,每说一个字都会感到呼吸不畅,只这样陆闻仍在冷笑。   细边眼镜歪斜在高挺鼻梁上,陆闻喘着粗气,表情古怪,讥讽道:“从第一天晚上游戏就开始注意他,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张臭脸吸引他的注意。”   “他跟别人多说一句话你就阴阳怪气,和别人稍微亲密一点你就烦躁易怒,连卓逸跟他在房门口多呆了两分钟,都要刨根到底地追问清楚。你自己看不到吗,你看他的眼神,你吻他的时候,那副神魂颠倒深陷其中的可笑样子。”   “就连刚才他逃跑之后,你也只是一边怒不可遏地对待卓逸,一边又在电话里警告别人不要碰他。”   “还要我说吗?”   “房间的双面镜,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你很享受吧,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他的样子,他在你面前随意袒露无知无觉睡觉的时候,你敢说你没有在镜子前偷窥过他?”   “他不穿衣服露着大腿的时候,你有没有站在一墙之外,对着镜子打飞机?”粗鄙又恶劣的话,几乎看不出是从陆闻那张嘴里说出来的。   “你他妈闭嘴!”掐着脖颈的手,下一刻就捏紧拳头砸在了陆闻脸上。   陆闻被他突然的暴力动作,连人带椅地侧翻在地。   眼镜彻底从鼻梁上脱落,陆闻被打地倒在地上了,还敢说,他半睁着眼斜睨向头顶的邢越,嗤笑道。   “你当然不敢让我继续说,你发疯的原因。”   “根本不是有人逃跑又或者跟沈承遇有关,你只是生气,一个原来你嗤之以鼻正眼都不会看一眼的人,只是三天,就搞得你五迷三道像条疯狗一样,视线都离不开他一秒。”   “所以我说你好笑。”   “你恼羞成怒对我们发疯的时候,没想过怀姣怎么看你吗。”   陆闻在大厅落针可闻的诡异气氛下,笑了一声,然后说。   “他都怕死你了。”   邢越一张狂躁暴怒的俊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僵硬。   他极缓慢地垂下头,看向躺在地上的怀姣。对方漂亮的一张脸上,有被弄痛,被他吓出来的涔涔冷汗,怀姣颤着眼睫,惊恐又惧怕地看着他。   “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我也不需要考虑他怎么看我。   因为他无关紧要。   瓶口的开关被邢越镇定打开。   在卓逸疯了一样的怒吼声下,玻璃瓶口不可阻止地流出一股细流,它匀速又缓慢的,顺着细长管道,逐渐往下涌。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就径直流入怀姣咬着的口塞里。   刚才还冷静嘲讽过邢越的陆闻,在那一瞬间,猛然偏过头去。   他嘴唇咬的发白,根本不敢看向怀姣。   怀姣在那一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挣扎着,抗拒着,依旧无济于事。   液体已经进入口中。   在周围近乎死寂的真空氛围下,有人心跳得剧烈,像要从胸腔蹦出来。   水流进入口腔的那一刻,一股难以形容,直刺鼻腔的强烈酸意,刺得怀姣泛红眼眶里,一下子涌出眼泪。   他无法控制地,发出一道鼻音浓重的崩溃哭叫。   下一刻,压迫口腔的窒闷口塞,就被人握着细管一把扯掉了。   邢越碰到怀姣时,手还跳了一下,能感觉到掌心下对方浑身紧绷,细细颤抖的糟糕模样。   邢越故作镇定地将人扶起身,像陆闻刚才说的一样,摆出一张装模作样的臭脸。   刻意冷淡道:“一点柠檬水吓成这样?”   在卓逸几人惊愕又怔楞的视线下,他伸手抹了下怀姣脸上粘黏的汁水,道:“我只说了一边是普通的水,并没有特指是矿泉水。”   “这么怕我干什么,我除了喜欢欺负你之外,什么时候真的对你坏过……”   怀姣一张白皙的小脸上仍是茫然痴怔的表情,无知无觉地抬起视线看向邢越,他艳丽五官被打湿,迟缓的呆滞样子,都足够构成一张绝顶好欺负的漂亮脸蛋。   邢越虽然不承认,但他确实是喜欢死怀姣这样了。   所以等指尖拂去对方脸上水痕,无意间碰到粉润唇瓣时,邢越话语一顿,下意识就低下头,控制不住的想要亲吻他。   只是下一秒,一道皮肉相贴的清脆声音突兀响起,邢越只觉得脸颊一痛,猛然被打得偏过头去——   左脸的清晰痛感,和挡住视线,被偏头动作甩到额前的碎发,都让邢越懵了一瞬。   冰凉指尖触上发烫脸颊,邢越怔了怔,心想怀姣一定是使了不小的力气。他摸上被打的地方时,只觉得整个左脸都有些火辣辣的。   家境优越,目中无人又脾气恶劣的人,从小到大,可以说从来没被人这样甩过巴掌。   还是当着大厅里这么多人的面。   ——卧槽?????   ——卧槽捏妈的,辣妹小姣??   ——整个傻眼,刚才眼泪都要吓出来,现在这……??   ——什么什么,邢狗终于逼得妹妹打人了??   ——我,我一来就看到妹妹在打来福!   ——我他妈大笑三声!!!   “你他妈的……”恶狠狠转过头的视线,在看到面前怀姣眼眶湿红,鼻尖带粉的可怜模样时,邢越语气一顿,声音都低了下去,“这么生气干什么。”   侧脸被打得留下几个明显指印,印在男人那张冷酷又凶恶的脸上,不自觉显出几分难以形容的可笑来。   怀姣打了他还要哭。   他刚才是真被吓惨了,虽然事后邢越说自己是收了手的,只是为了吓吓他,但当时那种濒临死亡,呼吸都快被夺去的恐怖气氛,让怀姣现在还能感觉到胸腔憋闷。   邢越看到怀姣一哭就傻了,当着其他人的面他又不敢表现出太过在意的样子,只能顶着一张微红的俊脸,刻意冷着嗓子道:“我不是说了只是吓一吓你,你逃跑我都没把你怎样,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两个瓶子左边是强酸,右边是柠檬汁,不是我让林之芝选的话,以卓逸这个猪脑子早就选左边害死你了。”邢越自己恶意耍弄别人,完了回头还要骂人家蠢笨。   猪脑子卓逸:……   要不是看到这人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怀姣甩了巴掌,卓逸恐怕一定会忍不住冷笑两声。   怀姣坐在地毯上,仍垂着脑袋在吸鼻子。他其实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只是每次都被逼得忍不住。   邢越还在故作高冷地跟他解释。   怀姣抹了下脸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柠檬汁的水珠,放下手的动作被邢越截住,邢越实在忍不住,抬起他下巴就皱眉往他脸上看。   “你一直,哭什么啊。”硬气的话其实没什么底气。   怀姣眼睛红红的,睫毛粘成一缕一缕,无规律地乱翘着,他擦自己的脸,脸上水汽氤氲,被手指揉得红红粉粉乱七八糟。   实在太糟糕了,搞得邢越看了一秒,表情痴楞的,又佝着头朝怀姣凑近。   这人是真的记吃不记打。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怀姣搞昏头了,邢越侧脸肿着,居然还想要亲怀姣。   怀姣眉心一蹙嘴唇一抿,扬起手又要打他。   手腕在半空中被邢越抓住了,邢越一边暗骂自己鬼迷心窍搞不清状况,一边又摆出张吓人的脸,凶神恶煞道:“没完了?再打我真动手了。”   怀姣鼻尖皱了皱,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   闹剧一样的一场逃跑惩罚,最后以邢越挨了巴掌收场。   似乎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邢越在怀姣没哭了之后,颇有些狼狈地离开了大厅。   大厅里又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和之前一样,邢越一走,陌生的猎户就负责监视他们。   “你没事吧,怀姣……”卓逸声音低落落的,他也只在这时才有和怀姣单独对话的机会。   邢越刚才对付怀姣时,他被捆着,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大睁着眼,眼看着怀姣被欺负。   哪怕最后没有怎么样,那种无力感仍让卓逸感到胸口窒闷。   怀姣小声应了声。   此时并不算得多好的说话气氛,尤其是,经过刚才游戏环节后,众人清楚知道了林之芝的选择。   怀姣一直搞不明白,对方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恶意到底从何而来。   前几次只是言语攻击,这次却是坏到实处,想要他死。   “林之芝,你什么意思。”没说出口的话,被陆闻缓声问出来。   怀姣愣了下,同时朝林之芝望去。 第22章 真心话大冒险(二更)   “不够明显吗。”林之芝说。   “所以我问你什么意思。”陆闻已经冷了声音。   “讨厌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当初追着沈承遇跑的时候就恶心,现在同时跟几个男人搞不清楚更恶心!”   林之芝的话让三个人都同时皱起眉。   怀姣还以为,对方没由来的恶意也许多少跟以前的事有关系,比如有关于沈承遇,比如有关于他们这个圈子的。   只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   “所以你恶……讨厌一个人,就会想他死?”卓逸说到恶心时,忍不住皱眉换了个词,他也冷着脸看向林之芝,说:“未免太恶毒了一点。”   “我恶毒?今天我们到这个地步,怀姣他扯得开关系吗?”   “不是他把沈承遇引进我们圈子的?沈承遇出事前不是他提出去阁楼的要求?我们有什么错,秦丽又有什么错?凭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林之芝略有些失控的尖细叫声,被陆闻一声“闭嘴”打断。   “现在是扯这些事的时候吗,邢越还没动手我们就开始内讧,你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   卓逸这时插了句嘴,说:“一根绳上的蚂蚱,有这吵架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逃出去。”   “什么一根绳上的蚂蚱,被困的是我们三个,他怀姣好好在地上坐着呢!”林之芝不知道又被卓逸哪个词激怒,她表情愤恨地盯着怀姣,语气尖酸道:“你看邢越迷他那副样子,说不定只要他肯豁出去让人弄一弄,邢越早就把我们放了。”   “你他妈没完了?”   卓逸已经来了火,特别是林之芝仍喋喋不休地针对怀姣时。   “你跟秦丽做的那点事,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他妈再多说一句,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卓逸略有些狠的一句话,让林之芝猛地闭上了嘴。   一时间几人都不再说话。   只在这安静气氛里,怀姣却隐约察觉到一点问题。   怀姣知道自己第六感很准,他皱着眉,脑子里重复回想刚才三人的几句对话。   先前林之芝在真心话游戏里,被问到沈承遇为什么会被困在阁楼时,回答说,因为对方被下了安眠药,之后跟邢越的几句细节补充,几乎明示了是怀姣这个男朋友给沈承遇下的药。   当时怀姣听到这其中真相时,除了心慌意乱并无他想。   他到这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林之芝既然能当着邢越的面说出安眠药的事,为什么此刻只有他们三人在这里能坦诚相见发泄怨气的时候,她却只提了沈承遇是怀姣引进圈子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事。   要真像她所说的那么怨恨怀姣,觉得一切都是因怀姣而起,那她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怪罪说,“如果不是怀姣给沈承遇下药的话,他们都不会经历这些”。   怀姣觉得很怪,林之芝好像在撒谎。   而卓逸最后那句话,同样也疑点重重,他们都知道什么,却没一个人敢说出真相。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怀姣已经忍够了无意义的逃窜,拖延时间根本没有用,等接下来邢越一回来,故事一定会不可抗拒地走向原定剧情。   无人生还的毕业聚会,剧情简介的最后一句。   “安眠药的事,你为什么撒谎。”怀姣抬头看向林之芝,认真问道。   林之芝起先是一愣,紧接着是掩也掩盖不了的慌张表情,她脸上隐约可见的那一丝心虚,让怀姣更是肯定自己的想法,“明明不是我下的药。”   “为什么骗邢越。”   “你,你有什么证据吗?”林之芝显然慌了,不复之前咄咄逼人的表情,故作镇定朝怀姣道:“你有什么证据吗,给沈承遇的那杯牛奶,本来就是你准备的!”   怀姣皱起了眉。   他实在不知道四年前事件的具体细节,林之芝的话半真半假更是让他分辨不清。   “我……”   “好了。”   未完的话被陆闻打断。   陆闻脸上还带着些微苍白,他说:“现在不是讨论谁倒的牛奶这种事的时候,先想想怎么对付邢越吧。”   怀姣听到对付邢越四个字,下意识就朝站在不远处的高大男人望了一眼。   对方注意到他的目光,挑了挑眉,表情细微地朝他笑了下,似乎在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怀姣飞快收回视线。   ……   邢越回来的时候,头发沾湿了一点,他似乎是去洗了个脸。   只是脸上怀姣留下的那点红印依旧明显。   怀姣当时显然是被欺负惨了,邢越欺负他就算了,欺负完甚至还没皮没脸地想亲他。怀姣又怕又气下,也是忍无可忍才打了他。   现在情绪冷静下来,就是再借他两个胆子……他,也还是会打吧。   邢越坐下时,特意看了怀姣一眼。   怀姣偏过头躲开他视线。   “聊什么了。”他拉家常一般随口问了句。   如果忽略这人前面的恶劣行径,邢越不发疯的时候看上去还挺正常的,除了脾气坏了点。   但四人显然已经被他折磨过了,此时两个男人一个一脑袋血,一个满腿血的,怀姣还坐地上动都不敢动。   邢越见没人回他倒也没生气,他只扯了扯嘴角,沉默片刻后,说道:“那就直接继续游戏吧。”   “都知道的吧,刚才只是额外惩罚。”   “现在轮到大冒险了。”邢越拿起地面上的酒瓶,转了转。   “邢越,一定要这样吗。”游戏开始前,陆闻忍不住问了句。   邢越露出不解表情:“一定要怎样?”   “我们跟沈承遇确实是一起玩了游戏,但他的死跟我们并没有关系。”   这句话说出来,怀姣都不太信。   邢越自然也一样,他几乎是冷笑一声,说:“你把我当傻子呢。”   “前面我说的那么清楚,到这一步了你跟我说跟你们没关系,你觉得我会信吗。”   陆闻蹙了下眉,“沈承遇以前跟我们关系很好,出事我们也很难过。特别是怀姣。”   怀姣一脸茫然的被他扯到名字。   邢越不知道为什么,听陆闻说到怀姣因为沈承遇出事很难过时,心里蓦地就很不爽,“如果你只是为了拖延的话,倒也不必浪费时间。”   “我没空听你的废话。”   空酒瓶被径直抛向中间。   陆闻略有些不受控制地皱起眉,他确实是在拖时间,因为接下来的大冒险游戏,陆闻和卓逸都清楚,刚才的惩罚完全是邢越放了水,可同样的惩罚如果换到他们身上,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他们必死无疑。   众人视线齐聚在转动的玻璃瓶身上。   瓶身先快速转了几圈,然后逐渐慢了下来。   细长瓶口滚动着着,在几人视线下,最后极其巧合地停在了角落里的林之芝面前。   五官艳丽的女人,猛地就睁大了眼。   那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是有人动了手脚,目光下意识就朝邢越望过去。林之芝白着嘴唇,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真巧啊。”怀姣似乎看到邢越挑唇笑了下。   “不可能!我不要!”林之芝惊叫一声。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这么倒霉,还是不可能这么凑巧。”邢越不阴不阳道。   他似是忍耐许久早就想动手了,在怀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径直走过去放倒了林之芝的椅子。   “不要碰我!!”林之芝仰倒在地上,她手脚仍被捆着,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的被动姿势。   “你很吵。”   另一个黑色的口塞被邢越拿在手中,女人毛骨悚然地直盯着邢越的动作,在看到对方朝她蹲下来时,终是忍不住脸色惨白崩溃出声:“不要,不要!陆闻救我!”   “陆闻!!”   林之芝孤注一掷叫出名字的男人,被邢越挡住了身形,以至于她并没有看到对方,侧对着她时冰冷又面无表情的样子。   下巴被大力扼住,邢越皱着眉,嫌恶一般将手离得很远,指尖推动口塞抵开牙关,林之芝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大睁着眼呜呜叫着。   怀姣不知道怎样形容眼前的场景,也不知道该不该露出不忍的表情。毕竟几分钟以前,相同位置躺在地上的人,是他。   被怀姣用过的细长管道,粗暴又残忍地直戳进女人口中。   怀姣这时似乎感觉到邢越对他手下留情了,因为他狠的时候,仅仅是导管插入喉咙的一个动作,就让四肢被缚的林之芝,剧烈挣扎着,从口塞缝隙中发出一阵沉闷干呕声。   邢越插得很深,女人细白修长的脖颈上,青筋显露,似乎连喉管都被碰到了。   怀姣白着脸,正忍不住想偏过头去时。   就听到蹲在林之芝面前的邢越,语气平静,不紧不慢说道:“你知道误服强酸溶液,会有什么症状吗?”   “它会顺着导管进入你的口中。我插得深,液体会直接涌进你的喉咙。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我非常贴心地稀释过了。”   他跟几人细细形容着:“一开始你只会感觉到喉咙里有剧烈的灼烧感,强酸会腐蚀你的咽喉粘膜,紧接着是难以忍受的恶心、剧痛,这种恶心感会让你无法控制地呕吐窒息,然后混着你溃烂血肉的溶液,会倒流进你的口腔。”   “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邢越笑了一声,说:“你会想,死了或许都好一点。”   “我告诉你是想说,这种感觉你差点让别人体验了。”   他看着已经面无血色,瞳孔剧烈收缩的林之芝,道:“其实公平起见,应该让怀姣来替你选择的。”   “或许他会对你心软,但是……”   邢越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阴翳表情,朝她道——   “我连百分之五十的机会,都不想给你。” 第23章 真心话大冒险(三更)   装着强酸溶液的玻璃容器,阀口被邢越拨开。   透明细流在几人视线下垂直往下坠落。仰面横躺在地面上的林之芝,脸上是极度惊恐的表情,她死死盯着吊在眼前的细长管道,瞳孔震颤地顺着液体流动的轨迹,缓慢下移。   眼睁睁看着邢越形容过的,足以让她感到极致痛苦的透明液体,没入口中。   怀姣已经吓得浑身发冷,手指冰凉了。   猛一声巨大的起伏声响传来,像木质座椅被强制扯起落下,混着女人憋入口腔发泄不出的凄厉惨叫。   起初她还能发出模糊的窒闷哼声,怀姣控制不住,惨白着脸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哪怕只是游戏,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真实的直面死亡场景。   侧过脸,余光中还能看到林之芝身体痉挛,指甲抽搐抓挠地毯的动作。   怀姣死死闭上眼,他从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恐惧过,哪怕是之前在三楼阁楼前被未知的东西触碰。   鬼怪到这时候似乎都比眼前真人死亡场景要好接受一些了。   挣扎声响和含糊叫声,逐渐归于平静。   大厅再次安静下来时,怀姣紧闭着眼,久久都不敢睁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似乎听到了男人模糊的说话声和物体拖动摩擦的声音,他缓慢地睁开眼偏过头去,正看到陌生猎户抬起林之芝身下座椅的动作,男人两只手拽住椅背往外拖着,他似乎要去处理尸体。   邢越看向他,说:“处理干净。”   男人低头应了一声,两分钟以前鲜活存在的长发女人,此时一动不动躺在椅子上失去气息,粘稠血液顺着她身下椅腿,拖动间在地板上留下一道蜿蜒血痕。   男人动作粗鲁,拖着尸体绕过壁炉前时甚至不小心撞了卓逸一下。   卓逸同样脸色有些白,他皱着眉,微不可察地露出一点嫌恶表情。   别墅的大门在猎户离开后,又紧紧关闭了。   屋外暗得看不清任何事物,炉火“噼啪”烧着,和墙上钟摆走动的声音交替汇合。   此时偌大的别墅大厅里,只剩下邢越、陆闻、卓逸和怀姣四人。   地毯还残留着暗沉血迹,管道器皿被随意丢在一边。邢越就在这种气氛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表情平静对他们道:“还要继续游戏吗?”   几人沉默着,半晌,陆闻才声音沙哑反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疲意,“因为一场意外,你一定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邢越闻言冷笑一声,“我想怎么样还没跟你们说清楚吗。”   “沈承遇死亡的真相,就这么简单。”   卓逸这时忽地道:“你只要知道真相就会放过我们吗?”   “说不定。”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卓逸抿住了嘴。   在几人又不说话了时,邢越开口道:“你们觉得能一直隐瞒下去吗。林之芝这个女人虽然坏,但是至少有一点她明白,对我隐瞒没有好下场。”   “安眠药和牛奶的事,她不敢骗我。但她也撒了谎,她以为我猜不到牛奶里的安眠药是谁下的。”   怀姣抬起点头。   邢越站在不远处,正在看他,“怀姣这个人连我都能看明白,他只是单纯的蠢而已。”男人说这话时表情很冷淡,像说的不是他一样。   “容易被哄骗,容易轻信别人,却唯独不坏。”   四年前大冒险游戏之后,被沈承遇冷待的怀姣,临到半夜还为沈承遇准备了牛奶,只是怕他因为讨厌自己而不领情,正犹豫着就遇到了正巧来餐厅找他的秦丽和林之芝两人。   “两个女人,一边哄骗怀姣说帮他找沈承遇和好,一边在沈承遇面前撒谎让他心有愧疚地喝下怀姣准备的牛奶。”   邢越叙述这件事时,连细节都能一一还原。   怀姣觉得奇怪,邢越说得过于细致了,仿佛就像他亲眼见过一样。   “所以你们说她俩为什么该死。”   长达数十秒的沉默之后,卓逸提出了质疑:“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么清楚详细的内情,四年前你明明不在现场,你又凭什么知道这些事。”   卓逸直视着邢越,不客气道:“还是说单纯仅靠你臆想和推测,拼凑出来的故事,就能把所有人都定罪?”   “哈?”邢越似有些惊诧地发出一个短促音节。   他表情怪异,在卓逸皱起眉时,突然道:“怎么怀姣都没告诉你们的吗?”   三人顿时一愣,下一刻,卓逸和陆闻的同时转头看向怀姣。   怀姣被他们不明视线看得心慌,白着脸就急忙解释道:“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卓逸知道怀姣紧张,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蹙眉朝邢越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剩我们三个人了没必要挑拨离间。”   “哦那是我误会了。我以为镜子的事都告诉你们了,那前晚撞到沈承遇的事他也一定会跟你们说。”   卓逸和陆闻同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什么前晚撞到沈承遇?”   镜子的事陆闻亲眼见过自然知道,只后一句跟沈承遇相关的他却听不懂了。卓逸其实听怀姣说过,怀姣告诉过他第一天晚上自己去阁楼时被脏东西缠上的事,卓逸忘记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他一边想相信怀姣,却又一边忍不住对沈承遇仍能出现的事存疑。   怎么可能啊,死了四年的人。   卓逸明显的奇怪表情,让邢越似乎猜到点什么,邢越眉峰挑起,露出个有些恶劣的笑容,问他道:“不会是怀姣跟你说了,但你没相信他吧。”   “好可怜。”   “我都能想象出,他向你坦白时的场景,你不相信他的时候他有没有哭啊,他是不是被你惹哭了?”邢越表情似好奇地朝卓逸问道。   卓逸下颚绷紧了一瞬。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两人打哑谜的两句话,让一旁一头雾水的陆闻,忍不住出声打断。   “不是很好奇我对四年前的事为什么这么清楚吗?”   邢越坦然说,“沈承遇告诉我的啊。”   “你,你疯了吧。”   “疯没疯你等会儿就知道了。”邢越冷声道。   “或者你也不相信怀姣吗,卓逸不是先前还问过我,为什么第一天晚上的大冒险,我要逼怀姣去三楼。”   “我回答说,因为沈承遇想见他。可你们好像没当回事。”邢越当时回答的是因为老情人想见他,但现在他莫名有点反感老情人这个说法,于是改成了沈承遇。   “怀姣比你们都清楚。毕竟他回到这里的第一晚,就遇到了沈承遇。”   还被人报复似的欺弄了两次。   邢越想到这里感到有些不舒服,他转移话题一般快速带过这段剧情,接着道:“你们四年前在这里玩游戏的细节我都知道,比如那晚的第一个真心话是问陆闻在场有没有喜欢的人,当时你回答没有。而最后一个大冒险,就是怀姣让沈承遇去阁楼住一晚。”   “所以你以为我凭什么知道你们的事。”   “当然是有人,清楚告诉我的啊。”   大厅天花板上造型复古,花纹繁复的巨大吊灯,在此时密闭的别墅空间内,无风自动地晃了一瞬。   灯上水晶吊坠碰撞间发出“叮铃”的清脆声音,只这声音此时除了给大厅气氛增添了一点阴森之外,并没有让几人感到悦耳。   姜黄的温暖灯光,都仿佛变暗了一些。   “你相信吗,沈承遇一直都在这里。”邢越本就冰冷的声音,这时更显诡谲。   “他一直在看着你们,看着四年前谈笑间放下一把火,将他烧死让他无法逃离,一直一直禁锢在这里的,几个凶手。”   刺入骨髓的湿冷寒气,从大厅灯光照不到的各个晦暗角落里,一点一点渗出。   随着邢越没有一丝温度的几句话落音,身下坐着的地毯都似乎是垫在冰上一样,冻得怀姣浑身骨节一阵僵冷。   壁炉里的火好像都没了热气。   怀姣手臂细细抖着,控制不住地想要站起身,微小的动作一下引起了不远处邢越的注意,对方盯着他看了会儿,随后轻问道:“冷吗。”   怀姣面带惶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周围明显的气温变化,让本该不信鬼神之说的卓逸和陆闻,都感到些瘆人。   特别是邢越刚才说的话。   他说沈承遇一直都在这里。   “现在相信了吗。”邢越再次问道。   “你,他妈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沈承遇死了四年了,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听你在这儿拿他吓唬人!”陆闻咬着牙,寒声道。   “他要是真在的话,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杀他的凶手,为什么还要你这么大费周章地精心策划这场游戏,来逼迫我们说出真相!”   “呵。”邢越冷笑一声。   他停了停,道:“你敢跟我上三楼看看吗。”   “去沈承遇烧死的地方,然后让他亲口问你们,是谁害的他。”   “你敢吗?”逼迫一般的话最后以陆闻的沉默告终。   邢越说:“他现在就在三楼。说来恐怖片里倒是这点写实,没到特定时间点他确实出不来。”   “不过你们可以进去找他。”邢越阴森森道。   说完他竟真的几步朝陆闻走去。   之前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的那把宽刃猎刀,此时又突兀出现在邢越手里,他之前还用这把刀割过陆闻的小腿,伤口现在都还没愈合。   以至于邢越握着它走到陆闻面前时,饶是镇定如陆闻,都忍不住僵了身体,他额上沁出点冷汗,抬起头强作冷静道:“怎么,想杀人灭口了?”   怀姣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要做些什么,但邢越跟他力量悬殊,手上又还拿着猎刀,怀姣不知所措间只能颤颤叫着邢越的名字。   邢越被他叫的顿了顿。   下一刻,刀锋一晃,陆闻束住上身的绳索忽地散开。   “杀人灭口的事也轮不到我做,我不是说了,带你去三楼看看。”说话间两下动作,腿上的绳索也落到了地上。   陆闻愣了下,接着迫不及待想要起身,只刚一使力站起来,小腿一阵尖锐刺痛,他白着脸又坐了回去。   男人腿上过深的伤口一直没有处理,刀口皮肉向外翻着,现在又渗出点血来。   陆闻嘴唇泛白连站立都困难的样子,看得怀姣一阵肉痛,他离得近,两步走过去就想扶一扶他。   只是还没碰到陆闻,刚伸出手,就被脸色很坏的邢越一把截住了。   邢越捏着他的手腕将人扯过去。   怀姣皱眉的功夫就被这人又掐住了脸,邢越似乎很喜欢这种单手制住他脸的动作,他捏着怀姣下颚,把人脸上软肉挤得嘟起,冷声道:“谁让你乱动的。”   怀姣摆了摆脑袋想甩开他,却让邢越捏得更紧了,“不许碰别人听到没。”男人蹙着眉警告道。   “呜呜——”怀姣挣扎着点头保证。   邢越哼一声又捏了下他的脸才放过他。   怀姣站在原地不敢动了,眼看着邢越转身走到了卓逸面前。   “腿断了话你可活不下来。”他微弯下腰,似是打算将卓逸也放开。 第24章 真心话大冒险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实在突然。   怀姣前一秒还看到面前的邢越低下头要给卓逸解绳子,后一秒原本老老实实被反捆着手的卓逸,忽地抬手,暴起一拳直接砸在邢越脸上。   他那一拳力道使了十乘十,邢越一个大男人只正面挨了一下,就脑袋猛偏,轰然翻倒在地。   怀姣人吓傻了。   邢越倒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卓逸揉动腕骨朝他走近,喉咙被虎口扼住抵在地上,紧接着一拳一拳毫不留情地锤向他的脸。   脸肉碰撞到牙齿呲出血花,发出令人牙酸的沉闷哼声。   不过数十秒的功夫,邢越就被打得脑袋颓下,他侧着头,过长额发挡住半脸,仅从下半张嘴角破裂、淤血横生的惨状来看,大概是受伤不轻的。   先前还运筹帷幄不紧不慢折磨着他们的男人,此时满脸是血动弹不得地倒在地上,如果不是还能看到他手指细微抽搐的动作,怀姣几乎要以为卓逸就这么把人打死了。   只这样卓逸还不满意,他扼着邢越脖子将人甩开,紧接着转身拿起身后的座椅,高举后猛地朝瘫倒在地的邢越脑袋上砸去。   卓逸报复心强,邢越怎样对过他,他就要怎样还回去。   “砰——”的一声巨响,木质座椅在地上四分五裂。   束着绳结的一只椅腿飞到了怀姣脚边。   怀姣嘴唇发白,被椅腿碰到时差点小腿一软坐在地上。   邢越脑袋垂着,一动不动。   卓逸抬脚踢了下他的腿,见没有反应后才转身朝怀姣看过去。   对方抬着下颚面无表情的样子,落在怀姣眼里,再一次和之前的邢越重合。以至于卓逸在朝他走近时,怀姣控制不住地就往后退了退。   卓逸脚步一顿,脸上只一瞬便变回之前阳光俊朗的样子,低声朝怀姣问道:“吓到了?”   怀姣抿着嘴唇,颤颤摇了摇头。   他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像没被吓到的,卓逸皱了下眉,刚要再问一句,一旁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出声的陆闻,忽地开口道:“他死了?”   “不知道。”卓逸垂眼回了句。   陆闻沉默了瞬,声音沙哑道:“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刚才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不报警等他回来就完了。”   “不会。”陆闻的提议被卓逸快速打断了,卓逸嘴角莫名垂了一下,说:“他不会回来。”   陆闻道:“你怎么敢肯定。”   “刚才他走的时候给了我一把刀片。”抬起指缝中夹着泛着冷光的纤薄刀片。   高大猎户在拖拽林之芝尸体时,看似动作粗暴,不小心撞到卓逸椅背的那一刻,往他被反捆的手上插了样东西。   所以卓逸才能悄无声息地解开绳索,然后在邢越靠近的时候,趁人不备袭击了对方。   陆闻觉得有些奇怪,就明摆着是邢越那边的人却出乎意料帮助他们的事。   “我还是觉得要报警。”陆闻蹙了蹙眉,抬眼看了卓逸一眼,见对方脸上并无赞同之色,以为他是怕自己失手杀人的事被发现,遂冷静安慰道:“不用担心其他的,我和怀姣都在这里可以证明你是正当防卫。”   “而且邢越杀了人,死有余辜。”   卓逸闻言,并不辩驳,只是道:“先出去再说。”   猎户出去时是关了门的,坐在椅子上的两人都看到了,只是之前邢越轻松推开门的动作,让三人抱了几分门没有锁的侥幸心里。   陆闻受了伤腿不方便,卓逸和怀姣就打算先去门口看看,怀姣走了几步,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时才发现自己仍打着赤脚。   迫切想要离开别墅的心情让他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他跟在卓逸身后走到门边,熟悉的金属门把手上,还有白天急着出去时用东西打砸留下的凌乱痕迹。   卓逸扶上门把手动了动,大门没有打开。   他表情收敛,两只手握着又快速转动两下,依旧纹丝不动。   “怎么了,打不开吗??”怀姣上前两步急问道。   “对,跟白天一样……”卓逸眉心蹙着,继续说的话在垂头看到怀姣赤着站在地板上的脚时,脸色一变,转而道:“你鞋呢?”   “啊?不是,门……”   “跑掉了?”   怀姣:……   “嗯……”   ……   卓逸拽着怀姣快步走回壁炉旁时,陆闻正抬头看过来,他见两人这脸色就知道有问题,“还是打不开?”   卓逸应了声。   陆闻道:“在邢越身上找找有没有钥匙,他先前开了门的。”   卓逸将怀姣安置在地毯上,二话不说便蹲下身往邢越身上翻找,动作间对方脸上的血顺着下巴渐渐流向胸前。   怀姣有些紧张地盯着邢越看,根据一般惊悚片的套路,这种反派大boss通常都不会这么轻易死去,他们总是会在主角放松警惕靠近自己时,突然暴起,然后反杀。   只怀姣失望了,直到卓逸再站起身,地上的邢越都仍是一动不动。   “没有钥匙。”卓逸说。   陆闻停顿片刻,道:“还是报警吧,白天已经都试过了,打不开大门根本出不去。我们手机呢?说不定现在有信号了。”   卓逸摸了下口袋,抿唇道:“应该被邢越拿走了。”   几人又沉默了。   好一会儿,卓逸才重新开口,“我跟怀姣去楼上找找,实在不行就上三楼试试能不能找到他之前掉的手机。”   他在陆闻看向他时,又道:“你腿动不了就先在这里等我们,二十分钟内,我们会下来。”   陆闻似思考了一下,半晌才缓慢应了声,他说:“好。”   “我会看着时间,二十分钟到了我就上去找你们。”   “嗯。”   怀姣站在一边认真听他们安排,卓逸说完后转头跟他道了句:“走吧。”怀姣忙点头,正准备走时忽然感到腰上一重,他低下头,看到腰上拦着一只手,那只手突出骨节上还沾着点血,似乎刚做过什么暴力行当。   怀姣茫然看向卓逸,下一刻脚下一轻,他被卓逸拦着腰一把扛到了肩上。   一晚上被扛两次的怀姣:???我是袋米吗都爱这么扛?   “干什么?!”怀姣撑在卓逸背上慌忙直起身。   卓逸单手箍着他的腿,道:“先找鞋。”说话间几步走向楼梯。   楼梯木地板上经过几天的踩踏,此时不仅冷还脏的很,怀姣上身耷拉在卓逸背上,垂下视线就能看到地板上的脚印,这让他一晚上多次不能独立行走的巨婴行为,多少有了点有理有据的正当安慰。   “去我的房间吗?”怀姣尴尬找话道。   卓逸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怀姣觉得卓逸怪怪的,他平时不是这么冷淡的人。   这点怪怪的,在两人穿过二楼走廊进到怀姣房间后,一下显露出来。   卓逸把怀姣放下,然后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房门。   “关,关门干什么。”怀姣有点紧张道。   卓逸站在关闭的房门前,正面对着他,手边是卧室灯的开关。   只他并没有开灯,屋里仅有的一点光线,是屋外月光透着窗台照进来的一丝银白,这点光线并不能照亮什么,反而越发显出黑暗里朝怀姣走近的卓逸,有些怪异起来。   怀姣紧张得满地找鞋。   早上被拉出门时,丢在床边的运动鞋不知何时被谁踢到了床尾那侧。   怀姣坐在床尾压抑住心中的慌乱假装认真穿鞋。   一双腿停在了脚边,怀姣系鞋带的手指都在跳,在他系好抬起头的下一秒,就听见面前的卓逸突然开口道。   “你是不是瞒着我很多事。”   怀姣吓了一跳,急切又茫然道:“没有啊?”   卓逸似笑了声,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道:“陆闻说,你房间有双面镜?”   怀姣安静了瞬。   两人此时就站在床尾,而床尾正对的就是那面巨大的双面镜。卓逸没有转身去看镜子,他仍面对着怀姣,只反手往后敲了敲。   “是这个吗。”   怀姣小声应了声。   “他说你不穿衣服露着大腿,邢越就站在一墙之外对着镜子打飞机?”   “不是!没有!!”怀姣猛然涨红了脸打断道。   “难怪你那天在我房间我怎么没有镜子,那时候已经跟邢越通过气了?”卓逸指的的通气是两人都清楚镜子是双面镜的事。   他跟怀姣明明并不是能计较这些的亲密关系,此时说出这话时语气里却仍带着掩不住的醋意。   怀姣不知道怎么辩驳,卓逸口中的另一个主人公现在还不知死活的倒在楼下大厅,此刻本应该是寻找逃离线索的时候,面前男人却语气莫名的跟他扯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不是,我们先找手机好不好,万一……”   “万一猎户回来呢,你想这么说吗。”   “我觉得他不会回来了,或者,就算他回来大概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怀姣愣了愣。   他僵住的功夫,面前站着的卓逸蓦地朝他蹲下身,一坐一蹲的姿势,让两人一瞬间离得比刚才近了许多。   银白月光只照亮卓逸骨感凌厉的下半张脸。   怀姣看不清卓逸此时的表情,更不知道对方此时在想什么,他只听到男人用一种陌生又难掩妒意的声音,对他道。   “你出去一趟的功夫,好像发生了很有意思的事。”   “只是最多相处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能把邢越手下的人策反,让他对你留情。”   “扛着你回来,鞋子掉了很久,脚底却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他在我手里放下刀片的时候,我就在想……”   “你到底做什么了,能把所有人都训成听话的狗。”   “可以告诉我吗,怀姣。”   卓逸的手,扶着怀姣并起的膝盖,在黑暗里抬眼朝他问道。 第25章 真心话大冒险   ——做了什么,你老婆脚脚被叔叔舔了!   ——别问了别问了呜呜呜,快找手机吧妈咪急急!   ——怎么办一边想看卓逸那个老婆,一边又着急他们怎么还不赶紧逃出去呜呜呜   怀姣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复卓逸。   对方哪怕是蹲着,比他矮一截的姿势,那不紧不慢的压迫力也使怀姣感到一点手足无措。   “我没有……”垂下视线也不敢和卓逸对视,膝盖上的一双手,带着卓逸本身的灼热温度,并没有握紧只是轻轻扶着他。   他这点又和邢越区分开来了,没有过于逼迫的语调和动作,让怀姣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稍微放松了那么一点点。   只是他还没完全冷静下来,就看到面前扶着他膝盖的卓逸,微低下头,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腿上。   怀姣一双腿猛地就僵住了。   “你逃出去之后邢越气死了,我不告诉他你去哪儿了,他就拿椅子砸我的头。”卓逸的下巴垫在怀姣膝弯往上,他额上还有未干的血印子,狼狈粘黏着一缕额发。   抬起头朝怀姣看过来时,像一只受了伤的粘人狗狗,用他很大的个子跟主人告状装可怜。   完全看不出来几分钟以前,这人还以牙还牙地将邢越打了个半死。   怀姣一双腿紧贴着床,被卓逸软绵绵压在上面,他伸手想推开男人,快要触上卓逸的脸时,手指蜷了蜷,又觉得这样不礼貌。   怀姣性格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要是卓逸像邢越那样一吓二恐吓的,他还能闷声不吭委屈忍耐,但卓逸对他一旦软下来,脸贴着他膝盖装可怜时,怀姣就紧紧张张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我一直很担心你,怕你找不到木屋的位置,又怕你遇到不好的情况。”   “那个猎户扛着你进来的时候,我心脏都差点吓停了,如果不是看到你没受伤,我可能真的会豁出去跟他们拼命。”   “所以,等后来猎户给我塞刀片后,我才会那么不正常。”   伸过去的手还没有收回,就让卓逸抬着脸贴近。   手心下是卓逸带着凉意的皮肤,卓逸鼻尖蹭着怀姣的手指,声音低沉道:“我真的好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跟别人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被欺负,你会不会偷偷哭过了。”   怀姣就是被卓逸这样半哄半骗的,把自己卖了个干净。   他一边以为卓逸只是真的担心他,一边又记挂着二十分钟的时限,语气稍有些快地跟卓逸说了自己一路从别墅跑到木屋,然后遇到猎户发生的事。   说到他打电话被猎户按着肩膀询问手上的勒痕时,怀姣有些尴尬地略过了一点细节,“再然后他,他就抓着我把我眼睛蒙上了……”   不是一点尴尬了,现在是超级无敌尴尬,怀姣只要想到后面的一些事,脚趾就忍不住地蜷缩起来。卓逸显然非常好奇后面发生了什么,他脑袋都支起来一些,略带些急色地问道:“然后呢?”   怀姣磕磕巴巴“然后,然后”了半天,才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他说的含糊声音又小,只是两人此时身处环境实在静谧,黑暗里感官又无限放大,卓逸贴着他的腿,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怀姣明显看到卓逸表情懵了一瞬。   他觉得尴尬又羞耻,如果不是房间没有开灯,怀姣觉得自己几乎就要这么撅过去。   他脑子乱乱的,以至于丝毫没注意到面前卓逸原本蹲着的姿势,有些僵硬地换了下,转变为屈膝跪坐在他面前。   “卓逸……我,我们是不是该去找手机了……”怀姣交代完就想立刻转移话题。   卓逸侧脸埋在怀姣腿上,微偏过视线就能看到他此时刻意收拢的脚。   怀姣羞耻的要死,偏卓逸还沉默着一动不动,半天不说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就十几秒也许有两分钟。   半晌,面前垂着头的卓逸,才偏过脸动了一下,他脑袋完全贴合着怀姣的大腿,后脑勺对着怀姣的动作,使得无法看清他的脸。   他就这样以一个占便宜又不算占便宜,端庄也不算端庄的姿势,抱着怀姣的膝弯,埋脸蹭了蹭。   高挺鼻梁似乎抵进了怀姣并起的腿缝里,卓逸呼出的气息透过裤子热热地挨上怀姣。   “怎么办,姣姣。”卓逸缓慢道,“我好像真的是变态了。”   他鼻尖蹭着怀姣一双腿,闷声闷气地说:“我也好想像那样碰碰你……”。   怀姣蓦然僵住。   卓逸匮乏的语言表达能力,使他无法像陆闻一样说出一些听起来就很厉害的话。卓逸只能用“我也”“好想”这样重复的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两分钟以前他还在怀姣面前,高高在上地说邢越他们像怀姣驯服的狗。   现在这一刻,卓逸才耻辱地发现,自己不仅跟他们没多大区别,甚至还是个不要脸的学人精。   看到怀姣被邢越亲吻时,会忍不住抱着他说“我也想亲你”,听到怀姣说被猎户舔了脚时,满脑子都是,他也想做一样的事。   他跪坐在怀姣面前,抱着人的腿,脸颊鼻尖蹭了又蹭,深吸两口气都是怀姣的味道,温顺柔软,带着肤肉热意的好闻体香。   怀姣在卓逸动作越来越出格时,终于忍不住伸手推开他,曲起膝盖抵开卓逸越发靠近的脑袋。   他耳朵脸上全红了,白皙皮肤沁着粉,一边推拒一边躲避着。   “二十分钟要到了卓逸!”按着卓逸额头的手,被他抬脸吻上,卓逸还算有分寸,虽然偶尔跳脱不知轻重,但关键时刻还算是靠得住的。   他一边吻着怀姣的手心,一边把人从床上拉起来。   语气克制道:“其实刚才上来只是想跟你独处一下,邢越不可能把手机藏在二楼,三楼也不可能找得到你掉的手机。”   “我怀疑你手机第一晚就已经让邢越捡走了。”   卓逸进入状态极快,一句话就把怀姣整懵了下。   “那我们……”   卓逸:“除了等警察救援,别无他法。”   怀姣被拉起身,两人面对面站着,他蹙着眉心总觉得不太安心。   上来时两人没有注意时间,但怀姣知道截止到今晚九点半,就刚好是游戏七十二小时的生存时限。   怀姣觉得不安的原因,一部分是源于此时过于平静的发展,另一部分,则是深埋在心中关于沈承遇死亡的真相。   别墅除去邢越只剩下三个人,他、陆闻和卓逸。死去的两个女生从邢越复述的情况来看,仅仅只是帮凶而已。怀姣不想怀疑卓逸,他隐约的第六感也告诉他,卓逸没有对自己撒过谎。   唯一存疑的,只有自己和陆闻。   没找到真正害死沈承遇的凶手,就这样磨时间真的能顺利通关吗,怀姣无法肯定。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第一晚在三楼阁楼前时,他是真实确切的被某种东西触碰到了。   邢越之前说过,不到时间“他”无法出来。   怀姣无端端感到心慌。   “我们先下去吧还是……别让陆闻一个人在下面。”怀姣小声提议道。   “好。”   邢越还倒在一楼大厅,根据恐怖片的boss不死理论,只要没到最后他们都不能放松警惕。   离开房间,两人往楼下走,怀姣穿着运动鞋,脚踩在走廊木地板上发出两道略微接近的脚步声。   “我们刚才上来前应该把邢越先捆住的。”陆闻的腿上有伤,行动受限,他们俩上来时居然还把他和邢越留在一起。   怀姣越想越不安,忍不住急道:“万一邢越醒了怎么办,陆闻他没有反抗能力的。”   略带点关心的话,让身旁的卓逸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冷哼。   “你也别因为他刚才帮过你,就太把他当个好人。”卓逸语气冷淡道。   怀姣脚步一顿,停住问道:“什么意思?”   “认识这么久还不清楚吗,我们几个里面,城府最深最会隐藏的就是他。”卓逸跟着怀姣停下,两人就这样站在距离楼梯口不远的走廊里,安静对视着。   怀姣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一点通往真相的门路,比如一直觉得奇怪又总是没想起来的,林之芝秦丽两人,为什么莫名其妙会给沈承遇下安眠药的事。   答案是有人授意,有人指使。   “林之芝她们……”怀姣声音很轻,带着点掩饰很好的颤意,朝卓逸问道:“她很听陆闻的话吗……”   没有直白的说出,而是意有所指的疑问。   “是,她一直喜欢陆闻。”卓逸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心脏猛烈跳了一下。其实早就隐约有了苗头,只是这几天真实的相处,和今晚游戏里一点点的维护,让怀姣总是无法把人想得太坏。   “还要下去吗。”卓逸见他沉默,低声问道。   眼前通往大厅的楼梯,好像瞬间变长了许多,下去了就要解救陆闻,还要将邢越解决。   “其实根本没有选择,站在沈承遇的角度,他最无辜。”   怀姣认同卓逸的话,这让他有了点继续往前的勇气,他呼出一口气,道:“如果能出去的话,你一定要……”   “砰——”   突兀的,荡着回音的一声巨大枪响,从一楼传来。   怀姣未完的话被打断,他睁大了眼和卓逸对视一瞬。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愕,卓逸反应极快地扯住怀姣,只刚说了句:“走。”   下一刻,踩着松动木板的沉重脚步声,就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第26章 真心话大冒险   脚步声不急不缓,却异常清晰。   踏上台阶的每一步,都似踩在怀姣心尖上一样,弄得他心慌意乱,手指都在发抖。   一楼自那一声枪响过后,只瞬间便听不出动静。连接大厅和二楼的阶梯不短,却也不长,眨眼便能走到。   卓逸握着怀姣冰凉的手,扯着他转身就往远二楼深处跑。   “是,是谁?”怀姣努力压着音量,尾音带颤地朝卓逸问道。   刚才在楼梯口说话的功夫,除了枪响,两人并没有听到别墅大门打开的声音,这说明此时正往楼上走的,不是陆闻就是邢越。   “应该不是陆闻。”卓逸皱着眉,他不想吓怀姣,但在明知道闻腿受伤的情况下,这样正常的脚步声,怎样都不会是他。   何况还有枪响。   两人一路快速往里跑,走廊里没开灯,越往里面走越暗。本着能跑多远跑多远的想法,卓逸带着怀姣直接进到了过道尽头的那间房。   门打开怀姣就认出来了,这是邢越的房间。因为只一进门两人就看到了视线正前方,和怀姣房间里一模一样的那面镜子。   卓逸还记得今早闯怀姣房间时,因为叫不醒人,还问过邢越能不能进他的房,邢越当时的回答是,钥匙丢了。而从现在拧开把手就能进入的情况来看,对方怕是早就知道怀姣没事,只是不愿意让人进他房间而已。   对床的巨大镜子,反射着窗外朦胧月光,将对面怀姣房里的一陈一设都显现的清清楚楚。   怀姣就是在这样毫无隐私的情况下,住了三天晚上,陆闻之前说的话在卓逸听来其实是有些刻意刺激邢越的成分在的,但此刻真实看到了房间的情况后,卓逸却觉得,或许陆闻并没有夸张。   他抿着唇,侧头瞥过身旁的怀姣,对方乖巧的被他抓着手,惶惶然的一张脸,微蹙着眉,无措地看着他。   “现在,怎么办……”全然信任的样子,让卓逸止不住地想,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会比邢越更过分也说不定。   他不仅会对着镜子打手冲,搞不好还会因为不满足于隔着一个镜子的情况,导致半夜从窗台翻进怀姣房里,在怀姣沉睡时,借着微弱月光,肆无忌惮地抵在他脸上蹭,然后挤开他牙关弄进他嘴里,让他皱着眉从梦里清醒。   起来再迎接另一个噩梦。   “你先躲起来。”脑子里是不受控制下流又恶劣的想法,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卓逸都能保持表面正常,他一边幻想着自己趁人睡着时占满他的嘴,一边又动作冷静地拉着怀姣,将人推进房间里唯一的藏身之处——   卧室的衣柜里。   “他会找过来的……”怀姣睫毛扑闪细颤着,在对方站起身时,仓皇捉住卓逸的袖口,朝他问道:“你去哪儿?”   “两个人都在这里的话迟早会被发现。”卓逸看出怀姣的惶恐,他反握住怀姣冰凉的手指,保证一般跟他道:“我去引开他。你躲好,不要出声。”   怀姣自然知道他说的引开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故意暴露自己,好拖延时间。   “他有枪你不要去。”怀姣被安置在衣柜角落,阻拦的动作让卓逸按着肩膀轻易化解,卓逸很冷静,至少知道轻重急缓。   他抱着怀姣,在对方挣扎时,隐蔽又克制地挨上怀姣圆润的耳垂。   再次叮嘱道:“一定不要出声,只要没人打开柜门,你就别主动出来。”   “我不会有事的,他不能拿我怎么样。”卓逸保证道。   怀姣藏在衣柜深处,仍觉得心慌意乱,哪怕卓逸说的再轻松,就之前他在大厅里对邢越做的那些事,以邢越的性格,再见面扒了他的皮都算轻的。   屋里屋外都很安静,走廊里,除了偶尔响起逐步逼近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到其他什么动静。   “他在一间一间找我们。”卓逸低声道。   密闭空间里,不知道哪个房间卧室大门打开砸在墙壁上的声响,清晰得似能看见推门画面一般。   几乎每三十秒就会响一次,半分钟是粗略搜索一个房间的用时,二楼总共就六间房,找到他们最多不过三分钟。   “没时间了。”卓逸说。   他按着怀姣肩膀,退出衣柜时,随手扯过一边挂得整齐的一件黑色大衣,抖开,盖在了怀姣头上。   外套很大,正好能将缩在角落里的怀姣完全笼盖住。   怀姣知道他要出去,扒开头上挡住视线的衣服,只露出一双泛着水光的圆眼睛,小声道:“你小心一点……”   卓逸“嗯”了一声,起身,将柜门小心关闭。   怀姣躲在衣柜里,身上蒙着衣服,安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卓逸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等脚步声靠近一些,走廊里再响起木门碰撞的声音,确定那人进入了其他房间后,才收了动作,放轻脚步往外走去。   刻意又仓促的奔跑声,从走廊中段往楼梯口冲去。   怀姣听见不知道哪间房里,传来一声不小的动静,似是被卓逸的脚步吸引,那人走出房门就立刻追了上去。   鞋底快速踏过木板的声音,下楼的声音,追逐的声音。   等隔远了,一切便归于寂静。   怀姣动也不敢动地蜷缩在衣柜里,整个二楼,除了自己已经再无他人。   ……   他就在这样全然黑暗的逼仄空间里,数着心跳计算着时间。   房间衣柜不大,立在靠近浴室的墙边,复古又方便的衣柜拉门,并不能完全闭合,而是留着小指盖大小的一条缝隙。   因为和卧室的床同方向,所以床对面镜子反射的银白月光,正巧能打在这道缝隙上。   怀姣起初还不敢动的,只是实在过去了太久,黑暗又安静的柜子里,时间每分每秒都像被延长了似的,无比难捱。   怀姣又怕,又心慌的厉害,他担心卓逸也记挂着通关时间,忍了又忍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从外套衣摆下伸出两根手指,微微扯住盖着脑袋的衣领,往下拉了拉。   “呼——”长时间的憋闷感,让怀姣在鼻尖探出衣服的下一秒,就重重呼出口气。   拉着衣服的手,在缓过气后,贴上面前的柜门轻轻推开一些缝隙。   怀姣记得卓逸交代的话,也知道自己此时出去就是送人头,所以并没有打算离开柜子,他只是伸着头往外望一望,想观察一下门外动静。   然后怀姣就看到,卧室大敞着的门口,露出走廊过道的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印上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背着楼梯口的光,不紧不慢地,正往最后这间房走来。   怀姣呼吸都吓停了一秒,他收回推着柜门的手,动作迅速地往衣柜内退去。   心脏砰砰乱跳间,怀姣一股脑地将身下的衣服又盖到了自己头上。过大的心跳声让他吓得眼泪快蹦出来,怀姣手指颤颤地按着自己胸口,一心只想让它不要再跳得这么快了。   可还没等他呼吸平缓。熟悉的脚步声,就已然踏进了房门。   浑身似被冰冻住似的,一动不敢动,柜子里的怀姣屏住气息,耳朵嗡鸣一般想要逃避外面的动静。   已经越来越近了,呼吸间,脚步声便已走到房间中央。   怀姣哪怕是捂着耳朵,也能感觉到,那人停在了他藏身的衣柜面前。   “吱呀”一声,柜门被打开。   怀姣死死闭着眼,浑身冷汗涔涔,几乎要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而下一刻,身旁挂着的衣物被取走,原来对方仅仅只拉开了另一边的那扇柜门,走进房间里的男人似乎只是想要换身衣服。   怀姣听到了金属纽扣崩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件带浓重血腥味的外套被换下,丢进了衣柜里。   悉悉索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怀姣不敢乱动,也无法确定外面的情况,只能闭着眼睛蜷缩在柜子里,等人离去。   应该走了吧,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了。   怀姣惴惴想着。   他等啊等,又默数了一分钟,才缓缓放松下紧绷的脊背,试图挪动一下身体。   只刚一动作,下一秒,蜷在面前的脚腕上,就突兀地握上了一只手。   冰凉掌心按着他突起脚踝,怀姣心跳骤停间,头上盖着的衣服,猛地就让人一手揭开了。   “在躲谁?”   邢越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自柜内响起。   长久的衣服掩盖下,呼出的热气将怀姣那一张雪白的小脸,染出大片的红。黑暗里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只是那么纤瘦的一个小美人,躲藏在衣柜里。他沁着热汗浑身打着颤,身上还盖着别人的衣服。   这样的场景落在邢越眼里,简直微妙得出奇。   邢越甚至没有打开怀姣那一侧的柜门将他拉出去,而是兴奋又恶劣地,捉着怀姣颤抖的脚腕,一同钻进了柜子里。   单人卧室的衣柜本就不大,堆着衣服的情况下,站下两个人都勉强。   邢越只跪着靠近两步,就几乎将怀姣抵到了柜壁深处。   狭小的密闭空间里,他紧贴着怀姣,随便吸一口气,鼻腔里都萦绕着怀姣身上又香又甜的味道,混着他外套上的血腥味。   怪异又违和。   “好香啊。”邢越佝着头,贴近怀姣起伏的胸脯,说道。   怀姣怕极了,他伸出腿想要推开邢越,下一秒,就被这人捉着脚腕,脱掉鞋子骑了上来。   略有些烫的部位,隔着一件衣物,贴着怀姣细白的一双脚磨着。   “怎么这么乖,躲在我的衣柜里,盖着我的衣服。”   “全部都染上你的香味了。”   邢越紧箍着他,像离开主人很久的忠实恶犬一样,摇着尾巴,抱着怀姣又蹭又闻。 第27章 真心话大冒险   邢越之前对怀姣,哪怕是在欺负他占他便宜,也会端着架子,嘴硬两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甚在意他的冷淡样子。   他会沉溺地亲吻怀姣,会无法控制地抱着怀姣,却从不会在怀姣面前这样露骨的袒露爱欲。   衣柜空间狭小,挂满衣服的情况下,确实难以容纳下两个男人,邢越不仅得紧贴着怀姣,还要动作恶劣地骑着他。   男人只换了外套,发现他时拉链都还未拉好,此时握着怀姣脚腕磨着他的脚,硬挺腰腹也蹭在了他小腿上。   怀姣脚心都被磨得发烫,他睫毛颤着,在对方急促喘着气的空隙里,忍受不了似的,忽然一脚踢向他。   邢越登时闷哼一声。   那声音又沉又闷,尾音略抖,听着古怪得很。   怀姣自然不敢用力踢他,说是踢,其实跟踩也差不了多少,他听到邢越哼一声,还以为是踢到人痛处了,猛地收回腿就想推开柜门往外跑。   身侧柜门被推开一道不小的缝,只是怀姣还没来得及探出脑袋,就让邢越捏着小腿又拖了回去。   “怎么老想着跑。不是很喜欢躲在我衣柜里吗?”邢越说话的声音也很怪,他捏着怀姣小腿,却没怎么用力,只是将人推倒在一堆衣物上后,又靠近了一些,说道。   “刚才换衣服时就闻到你的味道了。”   “卓逸把你藏进来的时候,就没告诉你,你身上很香吗。”邢越嘴里说的是略显下流的话,字里行间也都不像是正经的样子,但他偏偏表情冷峻,看上去仿佛丝毫没有占人便宜的意思。   好像只是在认真陈述着一个事实。   “你……”怀姣蹙着眉想反驳他,狗才会鼻子那么灵。但话到了嘴边又忍了回去。   他撇开脸,在邢越凑的很近时,闻到了一股味道。   和逼仄衣柜里原本充盈的血腥味,略有些区别的,另一种微妙味道。   混合着邢越身上,开过枪后留下的些微火药味,让怀姣控制不住地耸着鼻子嗅了嗅,嘴上无意识道:“可是你身上味道很怪。”   邢越原本刻意维持的冷酷表情,在怀姣说完这句话时,忽地一顿。   他沉默了两秒,才道:“你在装傻吗。”   怀姣:“?”他抬眼看向面前看不清面容的邢越,愣愣道:“什么意思?”那副什么都不懂的蠢样子,倒真有点别人口中漂亮笨蛋的意思了。   邢越:“……”   他抿了下嘴唇,在心里下流道,下次要弄在你脸上,希望你也能保持这副表情。   邢越心里想着没皮没脸不堪入目的东西,面上却一点不显露出来,只语气略有些怪异地回他:“没什么意思。”   怀姣脑袋糊涂的让邢越几句话分去了注意力,等面前男人放开他,柜门打开后被屋内冷空气一激,思想回笼时,他才猛地想起已经半天没有声响的卓逸来。   “卓,卓逸呢?”想到卓逸,自然免不了又想起自己此时的处境,怀姣怕邢越,但又莫名觉得邢越不会怎么对他,所以几乎是没头没脑的,就跟面前看不出脸色的男人,急问道。   “已经死了。”邢越表情一收,语气很差道,“被我一枪打穿了脑袋,脑花都崩了一地。”   怀姣瞬间脸色发白。   邢越看着他,原本收敛的恶意,简直难以控制,他伸手将仍坐在柜子里的怀姣扯起来,冷着脸看向他:“他死了你很难过?”   邢越几乎忍不住脾气,抬着声音就胡乱发火道:“你还真是翻脸就不认人。”   “以前不是还爱沈承遇爱的要死要活?现在什么意思,明知道他们几个人没一个干净的,你还他妈见一个爱一个,你看不到我吗?我很差吗,我他妈比他们差在哪儿了?”   邢越其实想说的是,你不是以前爱我爱的要死要活,结果因为某种奇怪的自尊心,抵到牙齿边的话,打了个转又变了一句。   怀姣刚因为唯一友方npc意外死亡的事感到悚然,下一秒,就被邢越稀里糊涂的几句话吼懵了,他其实应该问邢越什么叫见一个爱一个,他又爱谁了,但临近副本结束,时间的压迫,使得怀姣在这一刻思想意外的清醒。   他注意到了邢越口中一带而过的某一个关键词,忽地就反问道:“没一个干净的是什么意思?”   邢越冷哼一声。   他不满意怀姣听到他话的反应,却没办法无视对方此时略有些急迫的求助眼神。   邢越只冷着脸,假模假样地拿乔两秒,就飞快回道:“沈承遇的事他们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怀姣睁大了眼,下意识道:“可是卓逸说跟他没关系。”   “设计放火的凶手,明明就是陆闻啊。”   邢越抿着薄唇,面无表情地垂下视线,并没有马上回答他。   怀姣眉心紧皱眉,看向邢越,语气里已经有了不确定,“他当着我的面发过毒誓,说他不会骗我……”   “而且,而且……”怀姣忽地闭了嘴。   未完的话,被门外突兀传来的奇怪脚步声,打断。说奇怪,是因为在怀姣想来,别墅除了他的三个人,都不太可能。陆闻腿受了伤根本爬不上二楼,卓逸又死了,而唯一手脚完好的邢越正面对面站在他面前。   “他也许是不会骗你。”邢越似没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又或许是不在意,他只是垂眸看着怀姣,说完道。   “他只会对你隐瞒。”   脚步声正好在门外停下,怀姣抬起头,视线略过邢越的肩膀,落在了门口那人脸上。   正是邢越口中,脑花都崩出来的卓逸本人。   “你以为他跟你一样傻,火都烧到自己身上了,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略带些讽刺意味的话落在两人耳里。   怀姣刚和门口那人对上视线,下一秒,就颤着睫毛垂下眼帘,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邢越话一说完就知道自己语气过了,特别眼前怀姣脸色苍白,覆着眼睫一语不发时。   他知道自己应该跟怀姣解释一下,但在此时,明显看出卓逸在怀姣心里更受信任的情况下,仍是继续说道。   “和陆闻墙贴墙住着,失火当晚谁出去了卓逸会不清楚?”   “他只是看在眼里,不插手,也不过问。”   “甚至在四年后,也能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和这群人嬉皮笑脸的回到这里。”   “他无辜吗?他不无辜。”   “如果不是你隐约猜到了凶手,你以为他会那么突然的,就告诉你真相。”   邢越的话,几乎已经称得上是在挑拨离间了,只是这挑拨离间偏偏又句句属实,他看着怀姣,说:“你这么轻易的被感动,无非是看他这几天粘着你护着你,又和陆闻合作将你放跑,看着对你多好啊。”   “但你有没有想过,怀姣。四年前,卓逸难道不知道你喜欢沈承遇吗,他有阻止或者提醒过你吗,他冷眼旁观的时候,想起你了吗。”   “他从来没把你当过一回事,连你追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一直只把你当个笑话。所以才能在来到这里的第一晚,明知道我们的糟糕关系,还能一脸自然地问出,你跟我睡过了没这种话。”   “又或者两个这样谨慎的人,在我离开时却偏偏放你一个人去山下求救,他们怎么想的呢,真的就这么信任你吗。”   “信任到,就算已经猜到山下猎户是我的人,还刻意提醒你去找他。你猜卓逸会不会在想,以你的魅力,说不定就能策反我手下的人,给他们闯出一条生路呢。”   “他难道不比我可怕吗。”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死一般的寂静下,怀姣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站在他面前的邢越,和门口停住脚步的卓逸,全都一动不动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仿佛在等他的反应似的。   怀姣其实并没像邢越所想的,有多难过,邢越举例的四年前,实际上都与他无关,四年前故事里的怀姣和卓逸等人,不过是游戏剧情里的npc,而四年后的他,又只是一个急于通关游戏的玩家而已。   他是局外人,他会在游戏里哭,却无法代入自己真情实感地替游戏npc感到难过。   怀姣只是有点生气,这该死的系统口中的c级新手副本,竟然他妈的全员恶人!   六个人只有他一个人拿的普通村民身份可恶!   怀姣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对着8701就是碰碰两拳!   8701:【……?】   邢越看怀姣垂着个脑袋,半天也不出个声,脑子一转就以为自己又把人说哭了。邢越是想拆穿卓逸伪善的面具,想挑拨他俩关系,但同时又没想把怀姣惹哭,他心里慌了一瞬,走近一步,侧过头就要去看怀姣掉没掉眼泪。   只刚一凑近,就让怀姣伸手推开了脑袋。   “干嘛?”怀姣垮着脸,语气很差。   邢越:“……”他哪见过怀姣这副臭脾气样子。   邢越愣愣看了他一秒,转而问道,“你生气了?”   怀姣侧过头没回话,邢越盯着他侧脸看了半晌的功夫,门口站了许久的卓逸,才脚步平缓地走了进来。 第28章 真心话大冒险(完)   怀姣本以为他俩此时应该是暗地里合作了的关系。   就算没有,按照邢越刚才那番话来看,卓逸和他至少是达成了什么交易的。不然怎么解释出去引开邢越的卓逸,再出现时这副毫发无损的样子。   怀姣在卓逸走近时,有些不适地往旁边让了一步。   他搞不清对方现在是什么状态,更看不透卓逸的表情和想法,他只是本能有些怕这种人,平时装乖卖傻对你亲热摇尾巴,一旦卖起队友来,你连帮他数钱的机会都没有。   枉怀姣之前还把他当成唯一可信任队友,这还不如猎户大叔可靠!   退让的动作被眼前两人理解成对卓逸的反感,卓逸脚步一顿,他停在怀姣不远处,朝他看了一眼,语气克制道:“其他的都对,但只有一点。”   “和陆闻把你放开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要你逃出去。”   “就算找不到木屋,只要你能安全就行。”   怀姣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但想想其实也轮不到他考虑信不信。   天已经黑下来很久了,就算没看到此时具体时间,但按怀姣估算,距离游戏结束,最多不过一两小时。   他没有必要在这最后一点时间里和npc继续纠结关系。   “嗯。”   怀姣只轻应一声,模棱两可好似无所谓的态度,却让一旁说了半天卓逸坏话的邢越,有些不爽了。   “你怎么这么好哄,他说什么你信什么?”眉峰锐利的线条微蹙着,邢越盯着怀姣,像随时注意着他每个表情变化一样,声音冷硬道:“他刚才下去,也只是拿陆闻的信息跟我交换,顺便还告诉我你在山下发生的那些事。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什么都这么清楚。”   “你他妈说完没?”从刚才出现就一直强作冷静的卓逸,在邢越不间断的挑拨下,终是忍不住变了表情。   他在邢越视线落在怀姣身上注意力分散的时候,蓦地抬起手,动作极快地往邢越后脑袭去——   手上的短刀,是刚才在一楼时,从沙发隐蔽处的某个角落里找到的,正巧是邢越之前用过后随手丢在一旁的那把宽刃猎刀。   卓逸出手很快,至少是怀姣正面看着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   他在反射着森寒月光的刀刃挨上邢越后脑前的那一秒,控制不住地猛闭上了眼。   心脏急跳两秒后,耳边一片寂静。   想向中骨骼开裂或者皮肉崩开的恐怖声音,都没有,怀姣紧闭着双目,眼皮颤了又颤,半晌才终于忍不住瑟瑟睁开眼,看过去。   覆着黑棕色皮革的双管猎枪,就那么直直抵在身后人额头上。卓逸的刀离邢越后脑仅有半寸之遥,而他此时却像被扼住喉咙一般,进退不得。   邢越甚至没有回过身去看他,仍只看着怀姣,冷声道:“同样的当,我不会上两次。”   老式的双管霰弹枪,后坐力大,伤害极猛,近距离下一枪甚至能打碎棕熊的头骨。所以现在哪怕只是轻点在卓逸额头上,卓逸也丝毫不敢乱动。   他在邢越转过身,视线冷冰冰看向他时,投降一般松了手,手中短刀坠在地上,发出嗡鸣一般的清脆响声。   邢越丝毫不在意的当着卓逸的面,打开猎枪膛室,退壳,装上子弹。   “你想怎么死。”   他不紧不慢地拉栓上膛,朝卓逸问道。   ……   大厅在之前那声枪响过后就再无动静了,比起卓逸,陆闻现在才是生死未卜。怀姣在走往三楼的路上,还在胡乱想着。身旁捂着手臂的卓逸,指缝间不断渗出新鲜血液,他额上冒着大颗冷汗,之前受击处已经凝固的血污,也被汗液晕开大片。   怀姣不是不想管他,而是此刻自己也自身难保。他手腕让邢越捏着,男人步伐迈得很大,走动间时不时还要注意着他能不能跟上。   熟悉的砖红色的木门,出现在三人眼前。   前一天晚上来这里的时候,身旁还站着五个人。秦丽开着玩笑和卓逸调侃着说,‘没意思这都吓不到他’,而现在,故事里的几个人,要么死于非命,要么半死不活。   唯一完好无损的怀姣,还要在邢越带领下,再一次回到凶案开始的阁楼前。   “推门。”邢越似乎很执着于让怀姣去开门。   第一天晚上也是,现在也是。怀姣被他抓着,手腕颤抖的弧度只轻碰着都能感受道,“我不……我怕。”要是之前他绝对不敢这样拒绝邢越,可现在就不同了,现在怀姣不仅敢拒绝邢越,还要往他身后躲,原本就比邢越小很多的个子,此时几乎要整个人藏到他背后去。   “……”   邢越确实只是想让他随手推个门而已,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胆子能这么小。   到嘴边的吓唬人的话,在看到微弱电筒黄光下,对方苍白又可怜的一张脸时,硬是变成了一句:“那你拿着灯。”   “好,好。”怀姣忙不迭捧过邢越递给他的灯。   眼巴巴看着对方,随手就推开了面前焦黑的木门。   森冷又腐朽的味道,和第一晚怀姣闻到的一模一样。姜黄的灯光只进门前微微一照,视线不远处就忽地露出了一具尸体。   怀姣吓得呼吸顿停,手电灯光猛地晃了一下,紧接着,光线一闪,四周突兀地暗了下去。   “邢越……”如果不是手中还捉着面前人的衣服,怀姣几乎要以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胆子怎么这么小,又没人吓你。”邢越反手捏过怀姣的手将人拉到面前护住,他抱着怀姣嗅到他衣领处颈间香味,心跳都快了几秒,这人刚刚才被怀姣在衣柜里踩湿了裤子,这一刻抱到人了,偏还要强作镇定,嘴上装模作样的嫌弃人胆小。   一旁安静半晌的卓逸,在四周一片黑暗无法视物时,还是哑着嗓子开口道:“带我们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给你见见老熟人。”邢越随口道。   ……   怀姣几乎是一直闭着眼睛埋头躲在邢越怀里的。   邢越说的老熟人,肯定就是沈承遇了,他之前说过特定时间沈承遇就能出来。怀姣强忍着怕意,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状况。   他前两次感觉到沈承遇的出现,几乎都是在半夜,第一晚最后一轮游戏大概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再接着就是当晚凌晨往后的后半夜。   邢越指的特定时间,怀姣猜想,差不多就是一般恐怖小说里,阴气最重鬼怪横行的午夜时分。   而怀姣三天的通关时限,只截止在今晚九点半。   这就说明,他其实是完全碰不到沈承遇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邢越似乎根本不会伤害他,卓逸更是没有反抗能力。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此时差不多已经算是半通关了。   只要这最后一点时间里,不出现其他意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是极静的密闭阁楼空间。怀姣垂首趴在邢越身上挨着时间,所以不想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抱着他的邢越也半天都不出声,好像只是在认真抱着他一样,怀姣偶尔都能感觉到,邢越垂下头,侧脸无意间蹭过他耳垂的微小动作。   ——竟该死的觉得温馨。   ——邢狗安静抱老婆的时候这不是挺可人嘛   ——不长嘴就好了,好好的帅哥,老凶老婆干嘛呢   ——他好怪哦,疯的时候在柜子里抱着老婆就又舔又蹭的,这一安静下来,碰一下老婆耳垂都偷偷摸摸,搞得怪纯情的   ——只有我一个人关注小卓吗呜呜,小金毛血都要流干了还要看着臭狗抱着老婆贴贴,好惨好惨呜呜   怀姣也是无聊了,才在这最后关头又让系统打开弹幕给他看。   他看到弹幕叫邢越臭狗,叫卓逸金毛时,只觉得莫名贴切。   怀姣脸红红地偷看着弹幕,过了没一会,他就感到周围温度好似升高了一些。   起初他还以为,是和邢越抱久了,觉得热了。   等又过了两分钟,明显感觉到阁楼空气开始变闷时,怀姣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抬起头皱眉看向邢越,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好热啊。”   “啊?嗯,好像是。”邢越说话声音怪怪的,好像比平常迟钝。   “不对劲。”卓逸突然开口道,他打断了怀姣过于放松的情绪,说:“这里温度有问题。”   怀姣猛地直起身体,紧张道:“什,什么意思?”   卓逸安静两秒,紧接着在怀姣视线下,不确定道:“楼下好像失火了……”   ……   怀姣被邢越带着,急步往楼下跑,身后跟着面色沉沉的卓逸。   “怎么会失火?陆闻,陆闻不是还在……”怀姣说到这里就闭了嘴,他突然想到,就是因为陆闻在,所以才会出问题……   别墅内部包括走廊、楼梯,二楼往上几乎都是易燃的木材修建。   火起的很快,三人下到二楼时,整个二层已经四处弥漫着呛人烟雾了,那灰白烟雾笼罩着整个走廊,一丝一缝直往人口鼻钻,怀姣只一下去,就被呛得一阵猛咳。   “去房间,找水。”卓逸单手捂着口鼻沉声道。   三人一同冲进里楼梯口最近的那间房。衣柜里不知道是谁的衣服被拿进浴室里浸透水,邢越扯过床上棉被一同打湿,随后往怀姣身上裹去。   “只能从大门出去吗?”卓逸这时候还问了一句,邢越沉默快速动作着,半晌才回了一个“嗯”。   ……   一楼的火比起二楼,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说二楼都是烟雾的话,那一楼就是四处的明火,大厅里温度高的离奇,视线所见处,窗帘、地毯、沙发全都烧了起来,一阵一阵的滚烫热气直往三人脸上扑。   捂着口鼻的毛巾,没过多久就被熏得半干,烟雾很重,怀姣死死捂着鼻子仍是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几乎是被邢越半拉半抱着一路蒙头往门口跑。   身上盖着湿透的被褥,怀姣半睁开眼,空气都被烫到扭曲的模糊场景中,高耸巍峨的别墅大门,唯一的出口近在咫尺。   而就在快要接近的那一刻,身旁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身上力道顿时一松,怀姣错愕地转过脸去,一回头,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陆闻。   他手上握着把厨房里切菜的薄刀,刀刃紧插进邢越腰侧,全根没入。   “我能烧得了他一次,就能烧你们第二次。”   火光弥漫中的大厅,怀姣透过重重烟雾根本看不清陆闻的表情,他只是呆了一般愣愣看向他。   他傻看着陆闻在火光中走向他,又看着陆闻,被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卓逸,突然袭倒。   一切像电影结尾的慢动作回放一样。   卓逸废了一只手,仅靠着单手死死扼住陆闻,朝怀姣嘶声吼道——   “跑!!”   怀姣浑身一颤,猛地转身就朝几步之遥的大门扑去,金属把手已经被火焰烫到变形,怀姣用被褥包着手大力晃动几下,两秒过去,大门却纹丝不动。   他惨白着脸,这时才恍然想到,别墅的大门除了邢越,从来都没人能打开。   【玩家注意,距离副本结束还有最后半分钟。】系统冰冷提示音在耳边响起,不过瞬间就开始游戏结束前的倒计时。   【最后十秒,十、九、八、七……】   手上裹着的湿被褥差不多快要完全干透,系统计时声的倒数三秒,怀姣吊着门把手,几乎快要跪倒在门前。   怀姣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剧情简介里的无人生还是什么意思。   这是必死的局,根本就逃不出去。   他已经绝望地紧闭上了眼……   所以等下一秒,被窜到身边的热浪烫到忍不住想要缩回的手背上,突兀传来一阵凉意时,怀姣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朦胧视线里,焦黑变形的门把手上,有人覆着他的手,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侵入口鼻、全身的清凉空气,在怀姣往外扑时,将他接了个满怀。   怀姣趴在满是雪的别墅门前,动作缓慢地怔怔然回过头。   世界变暗的最后一刻,是满室火光中,缭绕扭曲,又无法看清的一张陌生的脸。   和耳边响起的,平缓无机质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玩家怀姣,顺利通关C级新手副本——】   【真心话,大冒险。】 第29章 游戏大厅(一更)   【副本结算中,请玩家耐心等待。】   【新人副本:真心话大冒险,难度评级:C级。】   【玩家怀姣,通关时间:72小时,剧情探索度:95%,副本完成度:98%,玩家伤残受损度:0%   分类评分:A、A、S、S   恭喜玩家,本次副本最终综合评级:S】   系统一连串的通关评分出来,怀姣还有点懵。   上一秒他还在火光滔天的别墅大门外趴着,下一秒,他就被系统突兀地传送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安静空间里。   周围是雾茫茫的纯白一片,除了面前悬浮在半空中,巨大的虚拟电子屏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系统:【恭喜你怀姣,这次评分很高,数据都很好。】   8701的声音惊醒了仍慢半拍,通关了还反应不过来的怀姣。   他“啊”了一声,慢吞吞抬起头往面前电子屏上看去,泛着莹蓝光线的屏幕上,一连串副本评分下面,细细列举了每个剧情点的数据情况。   怀姣在这时才有了自己已经通关了一个逃生副本的真实感。   之前副本最后几分钟里萦绕周身,连皮肤都快要被灼伤的滚烫热意,在此刻进入副本空间后,所有不适感都在瞬间消失无踪。   好像一切都被修复过了一样。   他注意到显示屏末端,综合评级上那个很显眼的金色评分,忍不住问系统道:【S是很厉害的意思吗?】   系统:【是,新手副本达到A以上就是非常厉害的玩家了,S级几乎没有。】   感觉自己完全没做过什么,在重要剧情里也基本没什么存在感的铁废物怀姣:……   饶是厚脸皮如他也感觉到一点羞耻了,怀姣还怪不好意思的,拧拧巴巴道:【这、这么混也行的吗?】   系统坦然道:【怎么不行,评分就是最好的证明。】   怀姣耳朵红红:……可恶啊,有被安慰到。   系统:【对了,新人副本S级以上评分,在通关结束后会有一次抽奖机会,您要现在用吗?】   怀姣一听顿时来劲,马上道:【抽奖?怎么抽?奖品是什么?必中的吗?】   系统耐心回答:【是,技能或者随身道具,必中的。】   【您可以现在抽,也可以休息两天,直到下一次副本开启前都行。】   怀姣想了想,才道:【那慢点抽吧。】他随后又接连问道:【下一次副本开启是什么时候啊,我只能在这个白房子里呆着吗?我能出去吗系统?】   系统说:【可以。】   ……   系统告诉怀姣,每一次从副本世界回来,玩家都会有三天的休息时间,在这期间,他们可以去副本服务区和玩家口中的游戏大厅,调整状态,社交娱乐,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只要不发生玩家斗殴的恶性事件,一般系统都不会进行干涉。   眼前是一条看起来异常繁华的商业街。各种商铺,休闲场所,吃喝赌玩能想到的应有尽有,各个商铺门前门顶都有科技感十足的透明光屏闪烁,怀姣如同刚进城的乡下小鬼,一路都在“哇、哦”地叫着。   等在系统指引下,找到主街的游戏大厅时,怀姣还有些回不过神,【这里人好热情啊……】他在外面走一路的功夫,已经收到了好几个陌生人的组队请求。   怀姣都红着耳朵尴尬拒绝了。   开玩笑,他这么混,单刷副本都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是跟人组队了,每天拖后腿,挨骂都是轻的。   怀姣对自己简直不要太有自知之明。   眼前所谓的游戏大厅,说是厅其实更像是一个大型广场,竖立在广场正中心的,是由四块巨大光屏组成的公共信息交流平台。   周围来来回回聚集了很多人,怀姣站在最外围,踮着脚粗略看了一眼。固定的三块屏幕分别显示着游戏公会排名,还有玩家个人战力排名、副本最高评级排名等数据。   怀姣作为一个新人小白,自然挺好奇个人榜排名前三的所谓最强玩家是什么样子的,特别是周围人窸窸窣窣时不时发出夸张的感叹声时。   只是他站的实在太远,怎么也没办法看清楚。   身边的人越挤越多,怀姣看不清光屏还被挤的到处乱窜,在系统说可以在个人光脑上查看排名之后,已经差不多逛过瘾了的他索性就回到了个人空间里。   原先一片纯白的虚无空间,已经在怀姣的要求下,被系统改建成一室一厅内里舒适的单人公寓模样。怀姣趴在和自己家里差不多的亚麻色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电子屏。   8701看他无聊,便开口道:【其实你可以逛一逛玩家论坛,那里的游戏交流区,很多老玩家会分享副本经验和新人沟通交流,你不了解的一些通关机制和游戏关卡,上面说不定都有。】   怀姣马上就来了劲头:【啊?在哪里,我要看!】   他以前打游戏的时候,因为不爱动脑还手残,最爱在论坛上找攻略无痛通关,现在这种真人游戏副本,说不定也会有副本攻略帖!   怀姣在系统细心指导下,找到了玩家论坛。   在点进去以前,怀姣都以为,像这种历经生死的大型真人逃生游戏里,玩家们聚集交流的肯定都是一些正经副本经验和严肃通关细节。   反正肯定都是很高级很有用的东西。   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点进论坛,高高挂在首页前排显示着红色HOT标识的高热置顶帖,标题是——   【家人们,刚才主街看到一个美女,冒死偷拍了两张照片,懂的进。】   主楼:楼主在大街上直接厚着脸皮上去搭讪,只跟他说了两句话魂就给我勾跑了。话不多说:【照片x1】【照片x2】   【啊这……点进来之前,是打着辱骂楼主没素质偷拍狗的目的的,进来之后,我直接:斯哈斯哈老婆好美。】   【我靠这脸??这不就是我前年走丢的童养媳小美吗??】   【?楼上】   【楼主:少他妈乱说,什么童养媳啊我问过名字了,人家叫小娇(】   【不是,这,这,哪区的啊??真靓啊我操。】   【小娇小娇,好好听啊人如其名老婆名字大美!】   ……   【搞什么,能不能别在交流区发这些,而且主楼不是男人的照片吗,喊个男人老婆恶不恶心啊,真服了。   是吧老婆(抱着小娇指指点点】   怀姣看到主楼自己照片的时候已经不好了,等他翻到主楼往下整整几页的小娇小娇时,人都快晕过去。   他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关掉帖子,跟8701撒火道:【什么啊这什么啊?哪里有攻略帖你耍我?】   8701:【……】   【您在往下翻翻就有了呢。】怎么还没被直播间那群人喊习惯呢,怪好笑的。   怀姣完全不知道8701已经在吐槽他了,还耳朵红红的说他故意不说清楚。   系统说的没错,除了挂在首页的那个帖之外,交流区的其他帖子还是挺正常的。怀姣之前就跟系统确认过,这个游戏的副本跟现实中一样,并不是单人定制本而是所有人可刷。   他心里想着事,在搜索栏踟蹰犹豫着,最后输入了“真心话大冒险”六个字。   出来的主题相关贴,寥寥可数,再往下翻就是权限不足,不予查看。   怀姣随便看了看上面的几个帖子,大都是什么,在游戏里不小心跟NPC说了真心话,或者某个关卡就是一场大冒险之类,跟他所经历的副本毫不相关的。   怀姣有点可惜,因为剧情探索度的原因,他在游戏结束后,其实是有很多问题搞不清楚的。比如四年前陆闻作案的动机,比如卓逸他们六人原本的关系,又比如,游戏最后救他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手指点在退出的按键前,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有天意,怀姣忍不住刷新了一下首页。   然后他就看到,原本高悬着的偷拍帖上面,出现了一个新的帖子。   【主题帖:刚才游戏大厅刷新的副本排名大家看到了吗,新手区那边地狱级黑本“真心话大冒险”,被新人通关了。】   怀姣心中一跳,点了进去。   【主楼:我反复确认了几遍,新人通关,S级评分,最恐怖的是结算数据,玩家受损度0%,我人他妈傻了。】   【我靠?就是那个难度C级,NPC SS级,只要你敢跑boss就敢杀的那个新人收割本,真心话大冒险??】   【傻了,刚去系统中心看了,真的,刚通关的,除末世那边大佬之外唯三通关人。】   【这本真的黑,之前大佬写的通关贴,我看了都他妈肉疼。】   【没记错大佬拿的还是好身份吧,全程小心谨慎装傻充愣,中途被小boss出卖,被大boss灌硫酸,稳到最后,愣是被一把火活生生烧到用保命技能,出来的时候身体受损度是99%,恢复了好久……】   【真的,什么身份都不好,这个副本里的npc都他妈是无脑狂躁型的,一个两个跟疯子一样说动手就动手,前一秒在和你玩游戏,后一秒刀就掏出来了,就算跑出别墅范围,山下还有变态猎人,遇到就是一枪一个小朋友,除了乖乖等剧情走完,不然根本逃不出去。】   【确实疯,听末世那边的人说,剧情就挺疯的,四年前几个玩的好的组成的富二代圈子,因为某个新富二代的加入平衡被打破,圈子里的老人不服了,就因为嫉妒和隐约一点家族财力压迫,直接在同学聚会上联合另外几人活活把人烧死了……这还是个复仇本,所以说,拿什么身份都活不了。】   【虽然,但是,大佬好歹拿的凶案旁观人的身份,活的挺久,最倒霉的是那个boss前男友,听他一同下本的人说,第一天晚上传过去就是大冒险,接到的任务是去boss死亡的地方探险,阁楼门一打开就是鬼怪开门杀,身后还有大boss捅刀,简直没有任何活路的究极炮灰……】   【靠,好惨。】   【所以通关新人拿的什么身份啊?好奇了。】   【楼主:boss前男友】   【……?】   【……这,这……这实力得多强啊,一定是位徒手接刀片无痛灌硫酸,拳打猛鬼脚踢杀人狂的绝世大猛男吧……】   怀姣:……   他脸蛋通红,脑袋冒烟地看着,心想,竟,竟该死的和他毫不相关! 第30章 跟踪(二更)   【我想知道,最后帮我开门的那个人,是沈承遇吗?】怀姣看完帖子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系统。   论坛关于“真心话”副本的讨论帖里,关于这个四年前死去的boss的,只有那一句鬼怪开门杀,之后楼里就再无提及。   怀姣现在回想一下,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能救下他的除了一直没有露脸的沈承遇,好像也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最后火光中的那张朦胧的脸,实在是陌生,怀姣能猜到沈承遇身上也不足为奇,毕竟副本里总共就那么几个NPC。   系统的回答果然是肯定的。   怀姣又问:【他为什么救我啊?】从第一天晚上的遭遇和某一晚的那个噩梦来看,剧情里怀姣和沈承遇的关系并不好。   8701对于怀姣的提问总是有问必答,哪怕他只是一个虚拟系统,对人类感情相关的问题并不擅长,但还是努力分析回答道:【根据邢越所说,沈承遇的鬼魂一直都在别墅中,大概是在剧情进行时察觉到您与他的死亡并无直接关系,所以才在最后关头心软救了您。】   怀姣恍然大悟地发出“哦哦”两声,感觉系统说的很有道理。   这下他就能把和这个副本相关的所有情绪放在一边,安安心心的休息几天了。   进入下一个副本的最后两个小时里,怀姣在8701的提醒下,使用了S级评定的唯一抽奖机会。   系统说奖品池里有技能也有随身道具,怀姣看了那个帖子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帖子里有人提起的某个大佬的保命技能,对小废物怀姣来说,与其拥有特殊道具辅助通关,还不如给他一个保命技能的好。   毕竟他实在是又菜又混。   和普通游戏里没什么区别的轮盘抽奖池,怀姣哈了口气,搓搓手表情极认真地点了下去。   几秒钟的转盘滚动过后,指针停在了代表S级奖品的金色物品栏上。   【是技能。】   【哇!】怀姣扬起了声音。   系统将技能简介放出来,跟怀姣念道:【被动技能:【重置】,技能介绍:在错误选择中,复位初始,获得一次新的机会。】   【被动技能触发条件:玩家在遭受性命危机,或系统判定剧情走向极度危险时,将自动重置时间,返回危机前,重新选择。】   【技能冷却时间:二十四小时。使用副作用:无。】   怀姣在听到重置时间时,眼睛已经亮了起来,饶是他再不懂这些也知道这个技能或许可能很厉害。   系统似知道他所想,肯定道:【你运气不错,重置相当于时间倒流,被动触发也算是一种危险预知提醒,是很厉害的保命技能。】   怀姣高兴的要蹦起来。   【我好像已经不怕这个游戏了!】刚拿到新技能的怀姣,大言不惭道。   8701似乎轻笑了一声,只道:【准备好,要传送了。】   ……   【S市最近实在不太平,阴雨连绵的雨季,肮脏潮湿的臭水沟,一起又一起毫无关联的凶杀案。】   【刚从警校毕业的小警员,正式上岗,参与辅佐的第一个棘手案件,就是S市的连环失踪案。】   【失踪者有男有女,从学生到白领,再到无业游民。他们之间似乎毫无关联,而唯一引起警方注意的,是案件的各个主角们,似乎都曾经从事过某种地下服务行业……】   【玩家怀姣,已进入游戏。】   【主线剧情传输完毕,副本载入中——】   【叮——副本载入完成。】   【本次副本开启时间为一个月,一个月内玩家找到S市失踪案凶手并且安全存活即可视为通关。】   【请玩家怀姣做好准备,本次副本正式开启,副本难度评级:B】   【本副本名为——失踪】   ……   “看着好小啊。”年轻又略显懒散的男人声音。   “还是学生吗?这么小就出来干这个。”   有人动作轻挑地揉按着怀姣的侧脸,将他抬起,目光落在他那张脸上后,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秒,半晌才有人道:“靠,哪里搞的小美人……”   “真漂亮啊。”   原本蜷坐在地上的姿势,让人挟着上身带到柔软的皮质沙发上。   怀姣意识昏沉,不知道是因为刚传送来不适应,还是身体本身的原因,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却无法看清眼前人是谁。   “够了啊,干嘛扯人衣服。”   “我操……好白啊,怎么这么细一把……”有人把着他露出一小截的腰,掂了掂,还没碰上两下,就被旁边人重力打掉了手。   “有完没,是你碰的人吗?”   年轻男人的手被打掉,正有些不服想回击回去的时候。原先百无聊赖坐在一边角落,存在感很强,身上一丝不苟穿着整洁西装的男人,忽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朝他抬了抬手。   装饰豪华的会所包房里,怀姣被人扶着往前带了几步,他腿都是软的,几乎全靠人抱着。   趴到男人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西服裤上时,怀姣还模模糊糊地抬头看了一眼。   那人凌厉下颚微垂着,似乎也在看着他。   怀姣头仰得有点累,便收了脑袋想继续趴着。   只是他还没来得垂下头,下一瞬,脖颈绷紧,他让人握着下巴抬起了脸。   那人拇指抚着怀姣柔软的唇,冷声问他:“会弄吗?”   怀姣听不清似的,皱起了眉。   周遭环境变化,怀姣半醉半醒间,仍感觉到有人抱着他换了地方。   好像是会所某个单人小隔间,抱着他的男人并未将他继续放置在沙发上,而是像先前一样,让怀姣伏在自己腿上。   口鼻间呼出的温热气息,似乎烫到了人,那人呼吸都急促了些,接着就是金属皮带扣解开的声音。   【怀姣!醒醒!】   怀姣在滚烫热意即将碰上他的脸时,终于被脑海里8701一声急叫唤醒,昏沉意识在那一道带电流的喊声中也被刺激清醒。   怀姣意识回笼后,一睁开眼,就看到面前身着笔挺西装打着领带,看着端庄禁欲的男人,正敞着裤子对他露出不雅处。   怀姣:……   ?   他那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不久前才无伤通关一个传说中的新人收割本,并且刚抽到一个很牛的金手指的怀姣,现在脾气可不要太拽。   他看了看男人下面,又看了看男人的脸,努力克制道:“这是,在干什么?”   长相英俊,一脸冷淡的西装男,在怀姣开口时,略有些难以抑制地喘了一声,他皱着眉,语气沉促对怀姣道:“过来。”   怀姣:……有病啊,我问你在干什么呢……   怀姣抿着嘴巴,露出一点点凝重的表情,站起身。   之前控制不住被他漂亮脸蛋吸引的古板男人,原本只是想碰一碰他就好。只没想到,在怀姣清醒后,看到他脸上露出一点鲜活表情时,那点原本可控的理智,忽的一下就像扯断的弦一样,四散崩开。   男人都没想过自己会这么不要脸,他看着直挺挺站在面前的怀姣,喉结下压了一瞬,尽量保持冷静的,突兀开口道。   “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你下面。”   怀姣:……   ——我靠,我他妈一进来就听到有人要看妹妹下面。   ——过分了啊老哥???谁允许你对我老婆开黄腔的???   ——这就是B级本吗,未免过于火辣!   ——他妈的斯哈哪里来的臭西装男斯哈没礼貌斯哈斯哈……   怀姣人都傻了。   男人似乎也是第一次说这种下流话,他在怀姣傻愣着不动的功夫,动作隐蔽地拿手背碰了下自己发烫耳垂。   接着继续假装冷淡道:“刚才看你皮肤挺白的。”   “天生的还是没晒过太阳?”   怀姣刚传送过来,还没搞清楚人物设定,他怕出错,此时也并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反应,他见男人问话正常不似先前出格,便忍住情绪,老实回答道:“天生的。”   “哦。”男人表情收敛地点了下头,好像认可了他的回答。   然后道:“那你其他地方应该也挺白的吧。”   怀姣似没听清,反应迟钝地侧了下头,做出个“?”的表情。   “我听说皮肤白的人,连膝盖弯儿都是粉的。”单只看男人此时严肃表情的话,是完全不可能相信他说的话有多下流的,他看着怀姣的脸,锐利眉峰挑起一个飞扬弧度,朝他克制问道。   “你下面粉不粉?”   怀姣:……饶是他再迟钝,也能感觉出这人就是在耍流氓了。   怀姣拳头已经硬了。   特别是等男人说完话,还伸出手,试图碰他的时候。   他抬起手,不算重的一拳,直接揍到了对方脸上。   男人被打得偏过头,停顿了两秒才牙齿抵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过来。   “看什么看!”怀姣面红耳赤,头发都竖起来,怒骂道:“老变态!”   他一来就被人又搂又抱,又要看下面的,搞得一脑袋包。   在面前男人张开嘴,瞪大了眼看着他,似乎意图狡辩的时候,怀姣简直上火。   他看着男人仍袒露着的地方,恶向胆边生,在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一脚就重重踩了过去。   怀姣这次穿了鞋,还用了大力道。   他逃跑前,只看到男人脸色一白,蜷着身体就滚下了沙发。 第31章 跟踪   怀姣感觉自己被跟踪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从会所出来后。   会所那群人说的没错,这个副本里怀姣的身份确实还是个学生。   【为什么我会在那种地方啊?】身上穿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并不是会所统一的服装,怀姣从里面跑出来,就近找了个便利店呆着,打算先理一理这个副本的大体剧情。   系统:【你和朋友聚会,喝坏东西被错拉进别人包房了。】   怀姣:……好,好熟悉的倒霉蛋人设……   主线剧情里,怀姣这个角色只是作为开头出场两三秒的炮灰被一笔带过,据系统所说,原身在会所里似乎发生了不好的事,当天凌晨回家的路上就因为醉酒和某种身体原因,不幸领了便当。   怀姣一听身体原因,脸上马上就变了颜色,他表情慌乱地上下摸了自己两下,急忙问道:“什么身体原因啊?我有病吗??”   【不是……】8701语气顿了顿,才回他:【身体没问题,只是,别的原因。】   怀姣连声追问:【什么啊?你说清楚啊?!】   8701:【。】   【你刚才没清醒的话,会被他们操一整晚。】8701自认为说的很委婉,还是在对比原剧情里简单粗暴的LJ两字后,得出的结论。   “……”   只是这对纯情如怀姣来说,也不是很能接受。   他、他刚才踢的应该是强尖犯头头的蛋。   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怀姣还有点难以消化。   原主大学期间都是住校的,他不想住校,而且现在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也回不去,怀姣摸了摸口袋,身上除了原主留下的一点零钱什么都没有。   连手机也不翼而飞。   【系统……】怀姣蹲在路边,像无家可归的可怜狗狗一样,跟系统求救道:【我没有地方去了怎么办……】   8701闻言只思考了一瞬,便道:【你想住在外面也行。】   也是游戏对玩家在副本里除主线以外的行为把控不严,在系统的操作下,怀姣当晚就在校外“租”了房。   临时住的房子,是在离会所不远的某处小区里,小区陈旧,治安不算好,但这对于刚进入副本正无处可去的怀姣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两点,闪着昏黄路灯的无人街区里,一个人走路的声音都能在路上荡出回响。   路边停着几辆落着灰的小轿车,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开走了。   大概因为这一片区域都没什么人,街边的路灯每隔很远才会有一盏,怀姣每走过一片光亮的街区,就会加快步伐走过另一片没有灯光的漆黑路段。   他就是在系统指引下,回小区的这段路上,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的。   起初怀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走在昏黄路灯下,身后不远处的黑暗里,一步一顿,与自己走路声轻微重叠的另一个脚步声。   如果不是天生对危险异常灵敏的第六感,让他在路灯光线交接处,突然停了那么一下。   或许怀姣在进入小区前,都无法察觉到自己身后跟了人。   紧贴在腿边的手掌,因为某种不好的猜测,冒出些冷汗。   眼前已经能看到小区门口的灯光了,这让他隐约有了点勇气,在走进下一个路灯光亮时,动作飞快地转头往后看了过去。   身后仍只有两三辆疑似废弃的小车。   怀姣站在路灯里,心脏砰砰直跳,刚才转身的那一秒,他分明紧张祈祷过,千万不要看见不好的东西。   然而等他转过身真的什么也没看见时,心里又反而像被硬物抓挠一般感到不安。   明明紧张的手指都忍不住细微颤抖着,怀姣还偏过头,跟被鬼打了脑壳一样,侧身往黑暗里走了两步。   他就想看看,离他不远处,五米开外的那辆军绿色越野车后面,有没有藏人。   只走两三步就靠近了,怀姣站在车前,心跳声快得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只这样他还要鼓起勇气缓慢弯下腰,伸着脑袋往车底下探去。   越野车底座很高,路灯边缘的一点点光线,照过宽大轮胎打出几道长影。   怀姣放缓了气息,正要细看,脑袋里突然就传来了8701略有些仓促的冰冷声音,对怀姣道——   【快跑。】   怀姣那一刻心跳都似乎停了一下,紧接着他猛然起身,转头就跑。   ……   小区门口警卫厅里,身材微胖穿着保安服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呼呼睡着。怀姣满头热汗地跑进小区时,那样大的声响都没有将人惊醒。   他不敢回头看,甚至不敢静下心听一听身后还有没有动静。   濡湿的手掌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了一把钥匙,怀姣停在系统给他准备的房子大门前,因为过度紧张,钥匙从锁眼旁连着划开几次,才堪堪打开门。   额前发丝都在仓促奔跑中,被汗水打湿,怀姣此时手软脚也软,他就这样背靠着门,急促喘息着。   “啪。”   呼吸停顿间,他忽的听到,楼道老旧声控灯,再次亮起的声音。   有人隔着门板,站在了他门前。   那人也许正踮着脚,趴在门板上,透过猫眼直直往里面看着。   怀姣背抵着门跪坐在地上,他死死屏住呼吸,浑身虚软地一动也不敢乱动。   ……   那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怀姣都无法确定,他只知道自己在门口冰凉的地板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8701再次提醒时,他才颤抖着手扶着门框站起来。   早上起来时,怀姣感觉头有点痛,睁开眼,视线都模糊了一会儿。   昨晚睡前几乎没怎么看清周遭的环境,怀姣脑袋沉沉地洗漱着,衣柜里有刚好合身的衣服,洗漱台上牙刷口杯和毛巾都是全新的。   【是你给我准备吗?】怀姣吐出口水,慢吞吞问道。   【不算。】8701总是回的很快,他说:【是直播间打赏积分兑换的。】   怀姣“哦”了一声。   脑袋总觉得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昨晚惊吓过度受凉了还是怎样。   【你今天有课,如果没问题的话,通关之余建议还是遵循原主的生活轨迹为好。】   【哦哦,好。】   怀姣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出门时严实挡着下巴和嘴唇。   不知道这个游戏在某些方面是不是跟现实相通,他进入游戏前现实中正处于冬天,进入游戏后连着两个副本,也都是冬天。   露在外面的秀气鼻尖,被冬日冷风吹出一点红,怀姣头有点疼,他吸了吸鼻子,连同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   走到小区外面就看到路边车辆少了很多,昨晚还落着灰的小轿车,已经被人开走不少。   一眼望过去,怀姣只认出那辆军绿色的越野车,仍停在原地。   走到旁边了,他忍不住又弯下腰往车底下快速瞟了一眼。   起身时,搭在肩膀的围巾掉了下来,怀姣被冷空气激地打了个喷嚏,他鼻尖红红嘴巴也红红的,边重新围围巾边随口跟系统问道:【昨晚你为什么叫我快跑啊?你看到人了吗?】   8701回答前似乎停顿了一秒,才回他:【你弯身的时候,轮胎不止四个影子。】   往前的脚步忽地停下。   后背冰冷又粘稠的汗意,浸染着贴身的衣物,在这一刻再次包裹住他。   头似乎疼得更剧烈了一点,怀姣坐车到达学校时,脸上白得已经看不到什么血色了。   上午的第一节 课就是专业课,怀姣来的迟,走进教室的时候里面几乎坐满了人,身上不舒服导致他现在只想找个人少的位置趴着。   所以没注意到在他进去后,原本嘈杂的教室里,猛然间安静了一瞬,过了一会儿周围才慢慢响起悉悉索索若有似乎的议论声,和光明正大的指点嬉笑声。   怀姣脑袋昏沉完全没有注意。他半低着头往前走着,因为受了凉,白得几近透明的一张脸上,只有微微露出的一点鼻尖透着些粉色,配着他乌泱泱垂覆着的睫毛,都隐约显出点可怜味道。   他在最后一排角落落座,身边坐着不少人,但这不妨碍怀姣一坐下就往桌子上趴去。   系统到这时才察觉到他状态的不对,问他:【不舒服?】   怀姣脑袋埋在围巾里,闷闷回了声:【嗯……】   下一刻手里就出现了一片药片,怀姣抬起点头,听8701道:【积分可以兑换普通药品,直接吞服就好。】   他声音平缓,似乎仍不带什么感情的,对怀姣道:【睡一觉,点名我会叫你。】   怀姣侧伏在手臂上,把药片含进嘴里,呼出的热气让他下半张脸都染上浅淡的粉色。   他含着药片,继续趴下睡了过去。   ……   “就是他啊?”   隐约有些兴奋的年轻男声,在耳边近处响起。   “是不是啊?别搞错了啊!”周围似乎围了不少人,有人推搡着,挤弄间,身旁座椅都带出刺耳声响。   “是他,就是他!中文系的怀姣,你看啊!上面照片都有!”   “我靠,真是啊……”男生惊诧的反应,在下一秒似乎被别的什么吸引,他顿了顿,半晌才道:“不过有一说一,这长得……”   “确实是搞那什么的料哈哈。”   “yue了,你他妈想泡人家吧?我看你平时就挺gay的。”   “你妈,我搞gay也不搞这种好吧!”   几人吵吵闹闹,嬉皮笑脸,动静越搞越大,特别是有人玩笑似的捉着某个男生的手,故意往怀姣身上推时,“你喜欢啊,那你去问啊。”   怀姣被那动静弄得不得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蹙着眉,从手臂间抬起的脸上,被热意熏出粉扑扑的一片。   “你问问他,到底是不是……”   因为怀姣突然醒来的动作,被强迫伸着手的男生似乎吓了一跳,只是他刚愣了一秒的功夫,就接着被身后人连手带脚地往前推去——   靠近时,男生只觉得眼前一花,鼻腔里忽地就涌进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突兀甜香。   怀姣睁大了眼,几乎反应不及地让人扑倒在桌子上。   “搞援助交际的……”   跟他对上眼的男生,愣头愣脑地仍把话说了个完整。 第32章 跟踪   他刚才吃了药睡得熟,所以醒来之前是完全没听清别人在说什么的。   被男生失错按到桌上时,怀姣还懵了一瞬。   个子很高的男生手撑在怀姣趴伏的桌面上,怀姣让他重重压着,反应了两秒才皱着眉想要推开他。   原本周围起哄得厉害,特意跑来看热闹的几个男生,见怀姣醒了后,嘴里不带好意的调侃话都下意识收敛了些。   特别是站在被推上前的高个子身后,透过前面人和怀姣对上视线的那人,他被怀姣看着,一句“援助交际”说出口,自己都愣住了。   “不,不好意思啊……”被怀姣推开的高个男生,身上跟被电打了一样动作飞快地站起身,他僵站着,耳廓透出不正常的红,嘴上磕巴着跟怀姣道了歉。   他刚才被人推搡着倒在怀姣身上,离得很近的时候,一下就对上了怀姣有些惊诧的表情。   眼前是线条柔和的粉润嘴唇,和雪白下巴尖组成的一张毫无攻击性的昳丽脸蛋。   还有不小心抱上去时,萦绕鼻尖的那股普通男生身上绝不会有的好闻香气。   他傻楞两秒的功夫,已经完全被吵醒的话题中心人,此时正微蹙着眉朝他们看过来。   怀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隐约听到了援助两个字,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如他所想,因此开口时并没有带上什么不好的情绪,只是正常问了句。   却没想到听他问话的,刚才还嬉皮笑脸气焰很足的几个大男生,跟被他吓到了似的,猛地退后了一步。   怀姣:“?”   干什么啊?   “什么交际?”他坐着的姿势比几个站着的男生矮不少,怀姣懒得站起来,就只偏了下头,视线绕过前面的高个男生,往他身后那人身上望过去。   怀姣眼看着那人跟他对视一秒后,在他视线中,不自觉咽了下喉咙。   明摆着紧张的表现。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人才在怀姣一脸认真的求解视线中,慎重朝他走近了两步,压低声音道。   “论坛有人造谣你在校外搞援助交际,还P了几张照片抹黑你。”   怀姣:“……”   ——嗯?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这,这就是谎话连篇的男大学生吗。   ——你们昧着良心哄我老婆的样子,好像隔壁早死的他前夫。   ……   怀姣被一群牛高马大的男生围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   有人拿着手机凑近了给他看,“就是这个帖子,一直在他妈乱说,真无语!”那人一边黑着脸义愤填膺地骂着发帖的一人,一边又在怀姣探出脑袋靠近时,控制不住地拿余光偷偷瞄他。   怎、怎么这么香啊。   现在的漂亮小男生都流行喷香水的吗。   有人耳朵红红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乱想着,他们离得近,怀姣皱一下眉的动作都近在咫尺,看得真切。   “我昨晚确实去这里了,图片不是p的……”围着下巴的围巾,在说话时被他往下扯了扯,怀姣抿了下嘴唇,呼出的热气都好像是香的。   他在周围男生明显楞住的表情下,扯着围巾,尽量镇定地撒谎道:“当时我喝多了被人认错拉进了别人包厢,进去后就意识到不对了……”   一群人目不转睛地皱眉盯着怀姣,那表情一致的沉重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被人造谣援助交际了。   “我借口上厕所,然后在厕所里报了警。”   “呼……”异口同声松了口气的声音。   也没人去求证怀姣所说话的真伪,也没人察觉他言语间的一丝漏洞,先前压在怀姣身上的那个男生,在怀姣说完后,仍表情严肃地跟他道:“可是别人不知道啊,造谣你的人现在还在发帖。”   他侧头朝怀姣看了眼,保证道:“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澄清!”   怀姣:“……”   “好,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怕娇弱的被造谣者在学校被人欺负,怀姣这一整天,几乎都是被人围着同进同出的,连去食堂吃个饭,都好像带着一群保镖。   甚至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有人想送他。   怀姣刚骗了人,实在太不好意思了,他撒谎摆脱了一群过于热情的体育生,还是独自一个人坐上了公车。   因为昨晚不好的某种经历,怀姣在公交车站下车后,特意观察了身后有没有跟人。   也许是因为这次他过于谨慎。   这晚直到他回到家,都无事发生。   ……   系统帮怀姣租住的房子,除了硬件设施略有些老化,家电供水一应俱全。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早上余下的那一点点不舒服马上就消失了。   怀姣趴在床上,一边翻看手机,一边朝系统问道:【剧情是不是还没开始啊?我看网上到现在还没有关于连环失踪案的消息。】   8701回道:【不是,未发展成不可控案件前,零星的一两个人失踪,警方并不会公开通报。】   怀姣敏锐捕捉到8701随口透露的一点信息,他顿了顿,才道:【已经有两个人失踪了吗?】   【嗯。】   怀姣觉得这个副本,不似他上一个副本那样简单。   具体区别在于,上一个副本怀姣一进去就立刻进入了主线,而这个副本,别说主线,怀姣连此时剧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都不清楚。   更别提找到凶手什么的。   【如果失踪案不发生在我身边的话,我是不是连接触到主线的机会都没有啊?】   怀姣没过这个副本的难点在这里,他此时说这话时也仅仅只是感叹一下目前一无所知的进展。   8701不知为何这次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他:【不是。】   怀姣:【?】   8701语气平缓,对他道:【系统在玩家进入游戏时,会想办法将玩家投放到主线相关剧情里。】   也就是说,【你来的第一天晚上,实际已经接触过案件主线了。】   【什么意思……】怀姣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8701:【昨晚如果你没有跑掉,失踪案的主角,你会是之一。】   脑袋里有一根线忽地串连起来。   连环失踪案、从事某种地下服务行业的失踪者、从会所逃离的他、不知身份的跟踪者……   【为什么总是给我这种角色……】说话声闷声闷气,怀姣耸着鼻子,似乎快要哭了一样,说道:【好像怎么做都不会有好结局。】   就算毫发无损的从会所出来,也会被人跟踪,然后成为案件失踪者。   【抱歉。】8701的冷淡电子音就算是在认真道歉,也并不能听出他的歉意。   怀姣从床上坐起来,有些难过的心情,在下一秒,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时,戛然而止。   发信息的号码并没有备注,怀姣抽了抽鼻子,一开始还以为是条垃圾信息。   等快捷栏显出部分短信内容后,他才睁大了眼,迅速将它点开。   【昨晚的事,我调查过了,是误会。   ——未知号码】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怀姣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昨晚什么事?昨晚他才刚传送过来,除了从会所出来之后回家,其他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手上拿着的手机,在屏幕按下去后边缘显出一道显眼划痕,如果不是下午辅导员找到他给他送还了手机,怀姣甚至想不起自己还有这样通讯工具。   当时他只顾着摆脱跟在身边的几个男生,完全忘了问辅导员手机从何而来。   怀姣在这时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他好像猜到发短信的人是谁了。   果不其然,仅过了半分钟,怀姣就又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秉持了短信主人在怀姣眼里,一贯的无耻下流风格——   【我不知道你还是学生,当时你被人拉进来,我就以为你是夜色的人。   我没跟别人那样说过话,你别误会。   当时看到你只是觉得你比较白,想着你别的地方会不会真的是粉色。   仅仅是好奇,并无其他过分想法。   ——未知号码】   怀姣:……   你,你他妈的都让我脱裤子给你看下面了,这还叫没有其他过分想法???!!   ——天啊!是啊!光说不做的,这还不过分啊!   ——嗦jiojio狂魔猎户叔叔都没这么过分!   ——叛逆舔狗柜咚蹭叽叽狂魔邢越也没这么过分!   ——学人精小金毛绿帽奴卓逸更没这么过分!   怀姣的拳头再次硬了。   不久前还因为自己倒霉人设沮丧委屈的小心情,在这一刻,全部转化为对会所变态西装男的不齿。   他握紧了拳头,正要忍下怒气把人拉黑时。   接下来接连收到的两条不同短信,让毫无准备的他,几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一条,是手机绑定银行卡里发来的,巨额转账信息。   怀姣被那恐怖数额吓得一激灵,人都从床上站起来了。   紧接着,第二条短信就立刻发了进来。   还是熟悉的陌生号码,还是那个熟悉的变态西装男,短信内容是——   【问了其他人,刚才说的话好像有点出格,抱歉。   昨晚的那次见面不是很好,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个机会,让我们再见一次吗?   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真的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   ——陌生号码】   交、交朋友需要转这么多钱吗。   怀姣看着银行卡的余额,人都傻了。 第33章 跟踪   怀姣自然不会上当。   开玩笑,昨晚这西装男在会所包间对他敞着下身,还一脸正经模样要看他下面时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正常人谁会跟第一次见面的小男生提出那种可怕要求啊!   反正多少应该沾点变态。   【确实。】连8701都赞同怀姣的观点。   银行的转账信息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让怀姣感到不甚安心,总觉得拿了就好像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上一样。   【可以帮我转回去吗?】怀姣惴惴朝系统问道。   连住房都能随便帮他解决的系统,这次却说:【不行。】   怀姣问道:【为什么?】   【会被查出来。】   怀姣听8701都这样说,只能作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笔钱的原因,怀姣这天晚上睡得实在不好。   他好像被鬼压床了。   明明头脑困顿睁不开眼,却因为卧室角落里的一点细微动静,迟迟无法陷入睡眠。   怀姣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间能隐约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奇怪气味,那股味道强势侵入他的鼻腔,让怀姣仅存的一些零星意识,被这愈发浓厚的气味熏得涣散开。   ……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怀姣只觉得脑袋昏沉,他捂着后颈坐在床上,半天起不来床。   这房子好像风水不好。   昨天他早上一起来就头疼,今天一醒又脖子疼,脖颈间微弱的酸痛感,让怀姣感觉自己仿佛落了枕一样。   刷牙时脑袋都低不下去。   卫生间透亮的镜子里,映出怀姣额心微蹙眉宇间露出一点痛色的细微表情,和被他握在手上,颜色违和的一把粉红色牙刷。   “嗯?”   怀姣这时才发现一点不对,昨天早上刷牙时,他手上的牙刷还是蓝色的。   从口中抽出沾满细沫的粉红色牙刷,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   连刷柄都跟昨天用的不一样。   这个发现导致他愕然睁大了眼,怀姣一时间只觉得后背发毛,觉都吓醒了一点。   【我给你换的。】   8701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怀姣意图丢开牙刷前响了起来。   他正被这突然的发现搞得心慌意乱,听到系统声音后,只一瞬间便松了口气。   怀姣虽搞不懂系统的用意,但比起刚才自己擅自脑补的可怕情况,实在要好接受很多了,【为什么换了?】怀姣不解道,【是不是系统兑换的东西都有时限啊?】   他拿起粉色牙刷继续刷着牙,因为嘴里含了水,问话的声音混着泡沫含糊不清。   【不是。】   8701不知道为什么,在隔了好一会儿,等怀姣都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了,才莫名其妙地补充了另一句话。   他说:【脏了就换了。】   怀姣这时并不懂他的意思。   ……   连续两天的身体原因,导致怀姣这个上午又是睡过去的。   昨天就表现得十分自来熟的几个体育生,一到中午又来邀怀姣一起去吃饭。   怀姣被几个身材健壮的男生这么围着,周围人都隐约朝他侧目。本来因为有些尴尬想要拒绝的话,在看到面前几人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仿佛在朝他热情摇尾巴的猛烈攻势下,不得不松口同意了他们的聚餐提议。   “后天我们和隔壁校篮球队打比赛,你有空来看吗?”   校外火锅店的辣度让怀姣有点招架不住,莹白脸颊被热烟蒸出大片嫣红色,他连灌了两口饮料,才嘶着气道:“可以啊,我一定来。”   名字叫秦也的高个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桌上交谈玩笑间总是时不时会抽出空跟怀姣说两句话。他坐得比旁人都近,在看到怀姣杯子空了后,自然而然地起身给他倒了饮料。   “谢谢。”   怀姣低头接下杯子,正要说句什么时,就见面前人收回饮料瓶的动作一顿。   秦也侧身望着他,忽地朝他问道:“你脖子怎么了?”   “嗯?”怀姣有点茫然地转过头,反问道:“什么?”   火锅店温度高,气味还重,怀姣只吃了一会儿就自然解开了围巾。   被细碎发丝覆盖着,因为凑近动作才得以看清的后颈隐蔽处,此时露出一截清晰的细白曲线。   秦也拧着眉,伸手拨开他耳后碎发,抿唇道:“有个印子。”   滚烫指尖碰到他袒露的后颈肉,怀姣忍不住缩了下脖子,问他:“什么印子啊?”   他顺着秦也的手指往自己脖颈后面摸了摸,除了覆在上面的对方宽大的手,其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温软指尖拂过手背的细微触感,让原本一脸肃容的秦也,表情一空,他被怀姣碰着的手指猛然抖了一下,在对方错愕视线中,秦也动作迅速地收回手,磕巴道:“我,拍给你看。”   两人奇怪动静吸引了周围其他几人的注意,秦也撩着怀姣发尾,让他低下头拍了一张照片,手机拿到面前时,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拍什么呢?”   手机高清屏幕上显示的画面,让怀姣和周围几人都怔住了。   乌青色,怪异又显眼的两道手指印,印在怀姣白皙修长的后颈上。   从指印分布轨迹来看,似乎是被人从后面大力揉握住脖颈造成的。   “这,这怎么搞的?”怀姣皮肤本身就白,那印记过了一晚上,在他身上发酵得越发明显,覆盖在纤细骨骼上的雪白肤肉间,狰狞又莫名暧昧。   “我不知道……”   从火锅店出来,下午上课时,怀姣一整天都在想着自己后颈指痕的事。   昨晚昏沉又模糊的梦境,今早颈间的酸胀疼痛,种种迹象都在提醒怀姣,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正在逐渐向他靠近。   ……   【系统,这个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怀姣躺在床上,临睡前朝8701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他将周身可疑又诡异的一些事件,都归纳于房子本身。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从第一晚住进来的路上,就开始遇到奇怪的事。   如果是上一个副本,怀姣还会猜测这一切会不会跟未知的鬼怪有关,可这个副本从开启时系统给他的剧情梗概来看,根本不是灵异世界。   也就是说,所有奇怪的事,很可能都只是人为因素造成。   【这两天晚上,我总觉得睡得不是很舒服……】怀姣形容不出那种半梦半醒,无法挣脱的混沌状态,只能道:【好像被鬼压床一样。】   8701的回答并没有跟他解释清楚,而是肯定了怀姣之前的猜测,他说:【这不是灵异本。】   【那就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连续三天早上洗漱的时候,怀姣都发现自己的牙刷被8701再次更换过了。   今天是一把纯黑色的牙刷。   怀姣问时,8701只回答他,“脏了就换了”,再问更多对方就不再说话。   而除了牙刷,身体不间断传来的不适感,也已经到了怀姣无法忽视的地步。   这天早上起来,不仅是后颈,大腿往下连着整个腿弯,都又酸又痛的曲一下都难忍,膝弯凹陷处还透着一汪不正常的红。   “我要报警。”   怀姣终于忍不住了。   他心想既然剧情里都出现过警察,自己自然也可以求助外界帮忙,根本不必一个人独自解决问题。   他说干就干,随后就报了警。   接电话的是一位声音温柔的成熟女性,她在怀姣细细描述自己遇到奇怪事件后,认真询问了他的地址,然后告诉他,稍后就会联系所在区域的警察上门调查。   “好的,谢谢。”怀姣挂了电话才感觉放心不少。   他这天刚好没有课,可以安心等警方上门。   中途秦也给怀姣打过一次电话,询问他下午的篮球赛还来不来看。   怀姣早就忘了这茬,但听秦也兴冲冲的语气显然是非常期待他能过去。   怀姣看了眼客厅的时钟,指针显示现在才上午十点整,距离下午的篮球赛还有好几个小时。   上门调查大概也就问问话,查看一下房屋环境什么的应该要不了多久,时间是完全足够的。   怀姣这么想着,嘴上自然而然地回他道:“嗯,下午我一定过来。”   两人约定好后便挂了电话。   怀姣坐在客厅里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机,论坛上本地新闻里,已经零星出现了一些关于失踪案的琐碎内容。   怀姣从首页相关的两个帖子点进去,除了主楼发帖人透露的一点失踪者信息,余下百条回复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唯一值得注意的,大概就是帖子里,关于第二个失踪者最后出现地点的推测。   刚刚巧,是怀姣来这里第一晚的那个会所附近。   他看到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夜色两个字时,身上止不住地涌上一股寒意。   连时间都跟那晚相差无几。   ……   “咚咚。”   老旧防盗门并没有安装门铃,怀姣听到敲门声时,楞了一秒,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大概是警察来了。   他站起身,快步跑去门口开了门。   门外过道站着的,果然是两位穿着正规警服的警察。   “是你报的警吗?”   看上去稍微年级大一点的那位,在怀姣开门后就朝他问道。   “是我。”怀姣侧身让他们进来。   “什么问题?”年长警官站在他收拾整洁的客厅里,他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随意扫视一圈周围环境后,视线落到怀姣身上,问他:“你一个人住吗?”   “嗯,我一个人……”   “直接说吧,什么问题报的警。”   怀姣原本打算给他们倒茶的动作一停,有些局促地直起身。   他长这么大其实还从没有报过警,此时面对两个身材魁梧的警官时,难免感到紧张,“是,是这样的……”   “我三天前的一个晚上,好像被人跟踪了……”   “为什么之前不报警?”往下的话被警察打断,怀姣有些楞地抬了下头,小声道:“因为,因为之前我、以为没有事的。”   他被老警员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原本就有些慌的情绪,此时更是放大到连说话都磕巴起来。   “没事没事,你别紧张,慢慢说。”从进门后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小警员,看到怀姣一脸紧张得不行的样子,开口安慰道。   “是出什么事了,你才想要报警的呢?”年轻警官缓声引导着怀姣,朝他询问道。   怀姣手指蜷了一下,道:“就是,这几天晚上,我老是睡不好,总觉得……”   “卧室房间里好像不止我一个人……” 第34章 跟踪   事实上怀姣并没有那样确切的感觉。   一切怀疑,都不过来是从那晚的跟踪事件,和这两三天身体出现的隐约异样,胡乱推测出来的。   然而在面前年长警官,看不出表情的正肃目光下,怀姣被他看着,局促之余不自觉就在想,如果不是很严重的事,把他们叫来好像只是在妨碍公务。   怀姣下意识夸大了说辞。   “早上起来的时候,每天都感觉很难受,有时候脖子疼有时候腿疼。”他蹙着眉,像在回忆什么令他不舒服的内容,继续道:“连牙刷都感觉被人用过了……”   年轻警员在怀姣说话间忍不住轻抿下唇露出一点细微的厌恶情绪时,将手上的记录动作一停,他抬起点头,略有些不解地朝怀姣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牙刷被人用过的?”   “如果是长期潜入家中的惯犯,按理来说,这种家居物件的摆放细节,一般罪犯都会很小心才对。”   他不是故意挑刺,而是从警校出来后,他曾多次协助处理过类似的案件。   这类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大都智商极高,性格狡猾又谨慎,他们熟知被害者的每一个生活习性,大到日常作息每日进出,小到家居物件喜好细节。   像牙刷使用后这样明显的错漏,实在少见。   怀姣被他问的一愣。   他哪里知道怎么发现的,刚才所说的也仅仅只是从8701隐约向他透露的一点端倪中,推测而来。   “是味道……”怀姣小声道。   明明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了,他仍要保持住冷静。   问他的警察从一进门就语气和缓,就连此时也没有对他摆出质疑的态度。怀姣不敢看他面前看上去成熟年长的老警官,只能覆着眼睫,朝年轻警员回道:“我刷牙时,能感觉到味道不对。”   “嗯。”年轻警员闻言点了下头,随后问他:“我们能去你卧室和卫生间看一下吗。”   “好,好的……”怀姣忙起身让开路,带他们往自己卧室走。   8701给怀姣租的房子,除去客厅,卧室空间其实并不大,小单人的卫生间更是局促。他刚搬进来没几天,加上一心只想着通关做任务,卧房里一眼看去,除了床和柜子上有些必要衣物,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看着十分空旷。   年轻警员先随怀姣去看了卫生间。   两个大男人挤在小小浴室的洗漱台前,放置在镜台的黑色牙刷,被身旁警察拿起,他转动一圈随意看了看,并没察觉出什么不妥。   怀姣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时,就忽见这人拿着他的牙刷,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   然后对他道:“香的,是你用的牙膏的味道?”   “是,是的。”怀姣表情呆了下,被人当面在眼前嗅闻贴身物品的行为,让他多少感到点羞耻。   只是对方表情正常,仿佛只是做了一次普通的案件调查。   “我没闻出别的味道。”年轻警官拿着牙刷,皱眉朝他问道。   怀姣不自觉耳朵发红,嗫嚅着,尴尬回道:“今天早上,我就把牙刷换过了……”   对方表情明显一顿。   大概因为年纪小,身材高挺的年轻警员,并不似外面同行警官那样态度刻板,他提眉朝怀姣看了眼,好一会儿,才低声快速说了句。   “光闻你口水了。”   怀姣:“……”   我,我也没想过你动作那么快啊,怎么会有人拿起别人牙刷就闻啊!   “有什么发现?”   三人站在怀姣卧室里。年长警察已经查看过卧室内包括窗户、衣柜和床底等,一系列容易藏人留下线索的地方。   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多余不正常的痕迹。   “卫生间没什么异常。”   衣柜敞开着,证明里面刚被翻看过,年长警官此时已经有些不耐了,对他们来说,每天需要出警处理的细碎事件实在太多,小到邻里吵架大到恶性凶杀案,如果没有实质性的确切证据,像怀姣此类模棱两可仅凭口述的不确定案件,他们一般都只是上门调查一番,走个过场而已。   他再开口时,语气中已有敷衍之意,“你房间和小区周边我们来时都查看过了,并没有你说的跟踪或者潜伏痕迹。”   年长的警官看向怀姣,对他脸上稍有些急切的表情不甚放在心上,只平淡道:“像这种事,你必须要有证据,或者确实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了才能报警的。”   “可是,我真的……”   “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朋友。”他看怀姣年纪小,不自觉带上长辈口吻,朝他糊弄道:“你这样随便报个警,我们来你家又什么都没发现,这也没办法解决问题啊。”   “或者这样,你下次再感觉有人跟踪你,就拍下来,直接来警察局报案就行。”   “那样我们马上就能立案处理,也都不用浪费时间了。”   怀姣心想,在当时那种情况,他要是敢回头拿出手机就有鬼了。   怀姣已经看出两人欲走之意,他没办法,只能朝另一个看上去好说话也负责很多的年轻警员,开口道:“跟踪的事可以再说,可是我身上这几天真的出问题了……”   “我没撒谎,不信你看看。”他说着,又怕两人真走了,于是微侧过身,动作极快地从颈间扯下宽松的针织毛衣领口。   年轻警员显然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表情一愣的功夫,怀姣侧对着他们,整个白皙圆润的肩膀都露在外面了。   屋内窗帘拉着,却亮着灯,明亮的白炽灯打在半身赤裸的男孩身上,他莹润肩头连着后颈的那段线条,不似成年男子坚毅,反而显出一种有别于女生的纤弱感。   怀姣一手扯着衣服,一手撩开颈后的碎发,垂下脑袋覆着眼,朝他们小声道:“三天前就开始了,我只要一睡醒,身上就出现这种印子。”   略有些冰的手指,触到了他印着指痕的后颈皮肤。   怀姣被那冰凉温度,碰的身上一颤。   前些天在秦也手机屏幕上还显出可怖青紫的指痕,经过这两天,颜色已经浅淡很多了。只是除了一开始那一道,后面又多了一些其它的痕迹。   边缘泛红的一点斑驳指痕,印在怀姣背部的细腻肤肉上,顺着伶仃脊骨往下,逐渐隐入衣领中。   像被大力掐握,又似轻巧搓揉。   “没和同学打闹过?”年轻警员的声音听不太真切,像是随口一问。   “没有……”怀姣委屈否定道。   年长警官只看了一眼,略微诧异后,才道:“如果真是莫名其妙睡着后出现的,那你也应该先去验伤再报警。”   “其实你不放心可以在房间装个监控看看,说实话你这再怎么猜测都没用,必须要有实质证据我们才能帮你的。”   怀姣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不以为意,他撇了下嘴唇,有些难堪地扯起衣领。   “你,如果下次有事,还是可以报警的。”   临走前,长相端正正派的年轻警员,似看他可怜,回过头多余地提醒了一句。   怀姣抿着嘴唇,接收到对方的善意,朝他露出一点笑,说,“好。”   对方也扯起嘴唇,点了点头,转身走下了楼梯。   【哎……他们其实根本就没信我。】怀姣沮丧又失望,忍不住朝8701抱怨。   8701回他:【嗯。】   【不过有一点他们说的没错,你该装个摄像头了。】   怀姣眼前一亮,勉强提起了点儿劲,说:【也是!我明天就装!】   ……   S大和隔壁体院的篮球赛,似乎是每年都有的传统项目,怀姣在秦也的催促下,老早就提前到了学校。   他到了之后才知道,今年球赛是在隔壁体院举办的,说是隔壁,其实隔了大半个S市。怀姣本就心情一般,中途又跟着秦也几人坐了老半天车,兴致更是跌至谷底。   如果不是怕扫他们兴,怀姣还真宁愿在家补一天觉都好。   这都什么事啊,为什么在逃生游戏副本里我还要陪一群学生看篮球赛……   怀姣表情恹恹,不甚热情地被秦也拉着,坐在休息区。   “一会儿我休息或者下场,你就来给我送水,可以吗?”秦也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怀姣,商量道。   说是商量其实跟求他也差不多了。   怀姣被他巴巴看着,没办法不答应,便随便“嗯”了两声。   秦也高兴地想抱他,还没碰到就被队友骂骂咧咧地扯走。   体院的室内篮球场内部宽敞,设施豪华,四周看台密密麻麻已经坐满了人,还没开场,就有各院不少的学生拉着横幅,呐喊助威。   怀姣一个小宅男,其实对篮球类的运动不太感冒,秦也他们在一边热身听教练安排,他一个人觉得有些无聊,就低着头,戴上半边耳机,继续翻看着本地论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场内尖叫声突然拔高。   那突兀音量震得怀姣耳朵一麻,他皱着眉,不明所以地抬起头,随众人往球场上望去。   第一眼看到的,是身着整齐黑金色球服,身材高挑挺拔的一排男生。   大概就是体院的篮球队了。   他们似乎人气都很旺,队伍中有个男生更是拔萃,他个子奇高似有一米九,怀姣注意到他并不是因为身高。   而是这人在一群老实留着黑发的男生中间,故意搞特别似的,唯独一个人,漂了个半金半白的浅色头发。   他凌乱额发被一条黑色发带束住,胡乱往后扬着。   虽然看不清脸,但怀姣莫名就觉得这人长得肯定不错,而且那副张扬的样子,猜想他性格大概应该也不算很好。   特别是下一刻,他听到场内有人尖声喊出对方的名字时。   “沈承遇——!!!”   刚打算继续玩手机的怀姣,低头间,一下睁大了眼。 第35章 跟踪   怀姣不觉得连续两个不同副本里,会出现这样巧合的重名。   所以他在听到沈承遇名字后,第一反应,是询问8701:【他也是玩家吗??】   8701回他:【不确定。】   【正常情况下,新人玩家初期接触的副本难度等级都不高,一般都是单人本。】   【但是我不能肯定,或许他是权限更高的高级玩家也说不定。】   怀姣想到之前在游戏大厅看到的玩家战力排行榜,有些憧憬道:【他会是榜上的大佬吗?】   8701:【不清楚。】   怀姣原本不想看什么篮球赛,只打算随便逛逛论坛消磨时间的,结果因为沈承遇的出现,他愣是放下手机看了半场球赛。   饶是怀姣不懂篮球,他都能看出,沈承遇他们队很厉害。   和S大校队比起来,体院那边的人简直是降维打击,两边球员,不管是体力还是技术,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中场休息的时候,怀姣还记着秦也的交待,去给他送水。   篮球队队员身旁都围了挺多的女生,怀姣觉得有点尴尬,只想赶紧走。   哪成想他刚递了水过去,就让秦也拦住了。男生头上还搭着被汗水浸湿的毛巾,他喝了口水,将瓶子递还给怀姣,接着低下头,闷闷盯着他问道:“我打的很差吗?”   怀姣连忙摆了摆手,说:“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都不看我。”他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沮丧,“你一直在看他们。”   “我只是看不太懂……”怀姣坦诚道。   他们两人站的有点久,周围送水的其他人都差不多已经散开了,怀姣都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俩了,现在何止一点点尴尬,他都想直接隐形了。   裁判吹哨前怀姣才得以回到座位。   其实也不是多关注沈承遇,而是在这个副本里,对方可能是他唯一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了,这里的话,仅仅指和游戏相关的内容。   更别说沈承遇在上个副本,还救过他一次。   怀姣位置坐得靠前,因为秦也的提醒,他再不敢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地朝沈承遇看了,只心不在焉地注视着秦也他们,然后偷摸在心中盘算着,怎样找到机会和沈承遇单独见上一面才好。   有时候事情发生的就是那么凑巧。   怀姣人老老实实坐在休息区想着事情,他手指胡乱按着手机,眼睛盯着显示屏关了又开,根本没注意到场上的情况。   所以等下一刻,一颗篮球越过边线直直朝他砸过来时,周围响起一阵惊惶叫声,而怀姣本人垂着个脑袋,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当时只觉得额上一痛,球扔过来的冲击力使他不自觉脑袋后仰了下。   瞬间被砸懵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晚上没休息好的原因,怀姣明明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痛感,但他就是鼻腔一热,当场流下鼻血来。   S大这边的人顿时就直接跑下了场,后面还跟着砸了人的沈承遇。   怀姣慢半拍地抬起头,捂住自己的鼻子,他额上还有篮球砸过的印子,仰着个脑袋一声不吭的样子,看着着实又傻又可怜。   他一手挡着自己半边脸,接过秦也一脸急色递过来的纸巾,半晌没说出话。   沈承遇不是第一次在篮球场砸到人,但却是第一次给人砸出鼻血。   他走近,垂眼就看到面前椅子上坐着的漂亮小男生,一边跟秦也他们说没事,一边慢吞吞擦着自己的鼻子,纸巾撤去时,脸上没擦干净的地方还留着一抹小红印。   “要去医务室吗?”秦也急声朝怀姣问道。   怀姣本想拒绝的,但他抬眼看见对面站着的沈承遇时,一句“不用”马上换成了:“要的。”   他盯着沈承遇的目光过于直白,以至于都不用开口,体院篮球队的几个人就好似看懂了一般,猛地推了把沈承遇,嬉笑着让人赶紧带他去校医室。   怀姣当时就眼看着沈承遇变了脸色。   对方高挑的眉毛皱起,随手扯掉发带,小声骂了句。   “烦死。”   ……   两人一路上谁都没说话,怀姣是被沈承遇刚才那副不高兴的样子唬到不敢说话,而沈承遇,却是烦得懒的开口。   校医室的女医生大概有点忙,他给怀姣弄了点药棉和消炎药,见有人送他来的,便让他们自己弄一下。   她话是对沈承遇说的,但沈承遇显然并不打算帮忙。   个子奇高的男生,曲腿靠坐在校医室的椅子上,姿势颇有些憋屈。沈承遇还穿着篮球队的黑色队服,下场时身上的汗都没干,浅淡的白金色头发被汗水打湿,往后捋着,完整露出张扬凌厉的五官。   他看也没看怀姣一眼,只自顾自翘腿玩着手机。   怀姣这时又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上个副本救他的那个人了。   难道真的只是撞了名字?   他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偷瞥向沈承遇。   “看什么看。”不耐烦又有点凶的语气。对方摆着张冷脸,警告似的朝怀姣看了眼。   怀姣刚打算开口的话,又被舌尖卷着,咽了回去。   “走了。”   鼻血已经不流了,沈承遇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就这么一点小事,非得陪人来一趟校医室,注意到他已经上好药之后,立马就站起身。   怀姣张了张嘴,眼看着对方真打算走了时,终于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   “沈承遇!”   被喊住的男人,面带不爽地侧过头,在看到怀姣额上未消的红印时,还是忍下脾气,耐心等了两秒。   怀姣不清楚副本里能不能跟其他人提起游戏的事,也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游戏玩家,于是只能含含糊糊不清不楚地,朝沈承遇问道。   “你是那个吗?”   他自以为自己问的迂回又委婉,懂的应该都懂,不懂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只是一句普通的话。   所以怀姣怎么都没想到,对方听到后会是那种反应。   侧身站在门边欲走的人,在怀姣问出那句话的下一秒,只一瞬间就沉了脸色。怀姣只看到对方突然转身,快步朝自己走来。   发色浅淡,长相异常帅气的男生两步走近,在怀姣坐着的狭小病床边停下,他站着的姿势比怀姣要高很多很多。   床边微开着的窗户,浅色窗帘被风吹起一个弧度。   “你脸皮挺厚啊。”   冷冰冰又满含恶意的一句话,顺着冷风清晰吹进怀姣耳边。   沈承遇张扬的浅金色额发此时耷拉下来一点,他狭长眼皮微垂着,居高看向面前人。   怀姣的脸上是反应不过来的呆愣表情,茫然回道:“什么?”   沈承遇扯着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说你脸皮厚。”   “一开始在球场边就一直盯着我。和你们队员说话也在对我看。被球砸中刻意让我送你过来。你以为我看不见吗,你到底想干什么?”语气里的冷漠和轻微不耐,让怀姣忍不住皱起眉,就算明明知道对方说的没错,也仍感到了些不舒服。   怀姣先前猜想过沈承遇的性格或许会不怎么好,但没想到对方脾气能坏成这样,甚至是有些刻薄的。   “是,不过我只是有事想问你……”强忍住不适的话,被男人打断。   沈承遇看到怀姣皱起眉,脸上露出一点委屈表情时,反倒来了点兴趣,“问我什么?问我是不是gay,还是问我愿不愿意泡你。”   他眉眼挑起,高挺的鼻梁线条看着十足冷酷,“还要装吗,你们学校论坛上全是你的帖子,随便搜一下都能看到。”   “援助交际?”   “钓凯子钓到我们这儿来了。”   面前那张漂亮得离奇的脸上,乌泱泱翘起的睫毛一下颤了颤。   沈承遇不知怎么了,视线掠过时,莫名就心脏猛跳了一瞬。   胸腔萦绕的那股古怪热意,让他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地,说出些多余又不太合适的话来,他把球赛中途被迫下场,被迫陪人来医务室浪费时间等等不爽的点,全带到了面前人身上。   “长了一张妖里妖气的脸,就以为所有男的都会迷上你?”   “老实说。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这张脸长得实在不合我心意。”   他语气高高在上,不带一丁点感情。   怀姣很少感到这样生气过,长久以来养成的好性格,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仍只是忍耐住脾气,有些难过的垂了下嘴角。   “想哭了?”   “哭啊,哭出来给我看看。”   “你是不是就靠这副无辜可怜的样子,吸引了很多人?”   沈承遇言辞刻薄,语气极端恶劣,他话其实没说错,个人性格和成长环境导致他平日一直对这类“柔弱”的男生不太感冒,甚至有些反感。   视线落在怀姣泛红的眼睑,抿出一条脆弱白线的嘴唇上,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那副收不回视线和口中说出的话完全相反的违和表情。   “我只是想问你认不认识我。”怀姣垂着眼,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   “之前不认识,现在知道了。”   “长得一般,手段挺多的。”沈承遇冷淡点评道。   ——操你妈,别的我都能忍,你再说一句长得一般?   ——眼珠子都快挂到我老婆脸上去了,还他妈长得一般?   ——气晕了真的,想抱走小姣了,这男的不配跟我老婆说话。   ——他死了,我说的。   ——别急啊,大家冷静,这集我看过,先虐后舔,老训狗套路了。   怀姣觉得自己是真被球砸傻了,才会在这人说出第一句刻薄话时,还忍着脾气试图和他交流,他不知道沈承遇是对所有人都这副态度,还是只针对他一个人。   总之都有些让他难以接受。   鼻血早就止住了,额上被球砸过原本没什么感觉的地方,此时有了点灼烧般的微小痛意。   怀姣抿着嘴唇,也没说什么话,径直从床上站起身。   先前一直围着的围巾,因为占了点血迹,临走前被他随意扯下扔进了床边垃圾桶。   “喂。”沈承遇愣了一下,试图叫住他。   “你……”   已经走到门边的人,并没有像他先前那样停住,而是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生气了啊……”   “搞什么,一句话都不反驳。”沈承遇略有些恼的,低骂了声。   “像我欺负他一样。”   ……   怀姣没有回篮球场找秦也他们而是准备直接回家,他在路边拦车时还在想着,今天真的很倒霉,从早上到现在好像没一件事是顺利的。   而更让他觉得倒霉的,是两分钟后的马路边,突兀停在他面前的漆黑轿车。   车窗落下,显出后座男人凛然矜贵的一截下颚。   “上车。”   对方抬了抬下巴,朝怀姣道。 第36章 跟踪   “你转给我的钱我没动,都在卡里。”   怀姣坐在离男人稍远一点的距离,靠在窗边,低头小声道:“但是我今天没带卡……”   他一直想退回去的,结果因为这两三天的跟踪事件和其他琐事的干扰,那晚的巨额转账和邀约短信都被怀姣忘了个干净。   本来应该是很尴尬的情况,毕竟他拿了人家的钱又没和人见面。   但怀姣现在心情实在是不好,眼下也考虑不了那么多。   怀姣自认为自己心很大,一直把所有遭遇的事都当成游戏经历,心里想着自己只用在这里呆一个月,一个月后不管名声好坏又或者怎样,都与他无关他只要能活着通关就行。   可被人误会,被人当面恶语相向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过。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没事。”男人的回复轻描淡写,好像并不在意那笔钱一样。   不似那晚的袒露外放,怀姣眼中的变态西装男在白天的时候,还是非常正常的。   他姿态稳重地端坐在另一侧窗边,并没有因为怀姣与他相隔稍远,刻意朝对方靠近,反而语气收敛地轻声询问他:“你吃过东西了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没有……好的。”   怀姣吃软不吃硬,只要别人对他温柔一点,他就完全说不出一点拒绝的话。   ……   被男人带进自己私人公寓的时候,怀姣还有点懵。   他想象中,这种看上去就背景不简单、又很有钱,还动不动就打钱给别人的神秘精英男,请别人吃饭怎么也应该是那种闹市中隐蔽的私房菜馆或者高级西餐厅什么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地把人带进自己家,十分自然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新拖鞋,递给呆站在门口的怀姣,对他道:“前两天就一直想见你,但你总是不回我短信。”   怀姣懵头懵脑地换上拖鞋,随男人走进客厅。   名字叫严殊的英俊西装男,实际上年龄并没有怀姣以为的大,他在家放下头发时,那张脸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八九岁。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你回来,所以这几天都准备了新鲜的菜。”严殊进屋后便解开了身上极为束缚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他领着怀姣在沙发前坐下,在怀姣垂着脸感到十分不好意思时,稍稍露出了一点笑容,问他:“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怀姣忙回道:“没有,我什么都吃的。”   “好乖。”非常正经在夸他的话。   “……”   怀姣中途还想过要不要去帮帮忙什么的,他也不清楚几天前还只是在会所包房见过面的男人,怎么才第二次见面就一下发展到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的地步了。   试图走近厨房的动作,被系着与本人气质非常不符的围裙的男人制止。   严殊扶着怀姣肩膀,手上不轻不重地将人往外推了下,说道:“去看电视,不用帮忙。”   “好……”   怀姣不好意思的想着,其实他也只是客套一下,并不是很会帮忙啦。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看着电视,手机里偶尔收到秦也他们的短信,大致都是问他怎么提前走了是不是不高兴了什么的。   怀姣都一一敷衍过去。   没一会儿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怀姣光闻那味道就知道对方手艺一定很不错。他本来是不太饿的,现在都隐约有点馋了。   “可以过来了。”   坐上餐桌时,严殊问了怀姣一句:“要喝酒吗?”   怀姣摇摇头,说:“我酒量不好。”   大概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经过,男人也不做强求,转身给他拿了瓶饮料。   桌上的菜大部分都合怀姣的口味,只是他胃口小,只吃了一碗便放下了筷子。   怀姣觉得有时候第一眼的偏见其实对人影响挺大的,就好比这次见面之前,严殊在他眼里完完全全就只是个爱在会所乱来的变态色情狂而已。   可短暂相处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对方在正常情况下还是挺绅士的。   只要不多说话就行。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社区新闻,刚吃饱饭的怀姣,坐在客厅沙发上稍稍休息了片刻。   请他吃饭的男人似乎晚上还要出门,对方身上已经穿回了平日里的那套修身西服,此刻坐在离怀姣很近的位置,侧头朝他看了一眼后,没有一点预告的,突兀开口道——   “从前几天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好像就被你迷住了。”   怀姣:“……”什、什么?   ——??刚吃饱饭,感情线来的这么突然的吗??   ——嗯?什么意思,饱暖思小姣了?   怀姣都要觉得严殊身上的西装是不是有什么隐藏开关了。   他穿着西装认真跟怀姣说话的时候,哪怕此时打扮再怎么端正古板,表情再怎么严肃正经,怀姣也都能从他一句话中,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对方也是像现在这样,身着一套禁欲西服,冷静自持地看着他。   下身拉链敞开着,朝他袒露耻处,还问他……   “我当时真的很好奇,你皮肤是不是天生就这样白。”   “或许你会觉得有点奇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只是听你说了两句话,被你踢了一脚。”   “就在当晚的睡梦中,想着你脸,梦遗了。”   怀姣:……   三十岁的男人还说自己梦遗都不觉得丢脸的吗……   他耳朵通红,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紧紧蜷起,简直快要坐不住了。   “你……别总说这种话……”   如果不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怀姣怕是此刻已经站起身就走了。   他垂着脑袋试图逃避的功夫,男人起身朝他凑近了些,视线往下落在他的微垂侧脸上。不明不白地,又突然转口道:“刚才在路边看到你的时候,你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有些凉的手指,轻碰了下怀姣的额头。   “现在这里还红着。”   怀姣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上一秒这人还在说着不要脸的骚话,下一秒又出乎意料地转了话题,沉声朝他问道:“你下午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怀姣睫毛抖啊抖,眼睛睁大了一瞬。   被曾经救过自己的沈承遇,用那样恶意的话羞辱过后,他原本连跟8701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被面前只见过两次面还算陌生的男人,细心询问时,怀姣只一下就感觉到了委屈。   这一刻他就想跟别人说一说,不想再一个人忍着了。哪怕面前这人刚刚还说了疑似占他便宜的话。   “嗯……”回答声闷闷的,含着好多委屈。   “可以跟我说吗?”   细瘦的下巴尖被严殊轻轻触碰,温热掌心垫着他,怀姣就这样让对方捧着脸,抬起点头来。   他眼皮轻颤,小声说道:“那晚在夜色被你们拉进包厢的时候,让我同学看到了,有人拍了照片放在学校论坛上。”   “说我援助交际。”   怀姣说这话时并没有多想哭,只是他受了委屈后,白皙皮肤上眼尾鼻尖等脆弱敏感处,总会不由他控制地自己染上颜色。   巴掌大的小小一张脸,轻轻巧巧地被男人握着,桎梏在手心。   严殊是想安慰他的,但视线落下,看到面前人红红粉粉、艳丽又孱弱的一张脸时,心里却止不住地在想……   如果怀姣真的搞援助交际,那他一定会是会所里最受欢迎的那个。   好多人都会喜欢他吧,不管是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还是光有一腔热血的男高中生,都会被他这张脸迷住。   而自己在第一天晚上,就会因为多看了他一眼,就强硬地将人抱进包厢。   然后不管不顾地掐着怀姣的脸,拉开拉链抵进他嘴里,让他含着吃。他会惊惶又恐惧地看着自己,被逼迫着,一边手指颤抖一边老老实实地脱掉裤子,乖乖抱起膝盖朝人敞开。   让别的男人来确认他到底粉不粉。   “这件事我会帮你解决。”严殊皱着眉,面上冷静又克制地,不露一点声色,跟怀姣保证道,“你放心。”   “嗯……”   怀姣小声应了声,他并没有继续说多余的话,也并不在乎对方的保证是否有效,只是有些委屈说出来后,总会让他舒服很多。   所以怀姣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一瞬间看起来莫名可靠的成熟男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擅自无耻幻想着,自己趴进怀姣腿缝中,鼻尖蹭着他软肉,把他粉屁股都舔湿嘬软的,恶性下流场景。   ……   电视里不间断播放的鸡毛蒜皮邻里矛盾,到某个点时,转换成另一侧毫不相干的社会新闻。   【本台记者报道,S市临城区近来发生一起青年失踪案,失踪者年龄21岁,男,身高176厘米,据失踪男子家长所述,该青年男子最后一次露面是在……】   怀姣本来都起身打算回去了的,但在听到电视里这则新闻传来时,又突然停了下来,眼也不眨地直盯着眼前的新闻报道。   “怎么了?”严殊问道。   怀姣愣愣看着,没有回话。   新闻已经播到尾声,在屏幕上滚动字幕接入广告后,怀姣才动作缓慢地收回视线。   他迟迟回不过神的迟缓表情,在严殊看在,显然极为在意刚才看到的新闻。   “已经不是第一起了。”   严殊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怀姣繁乱的思绪,他在怀姣有些怔楞地朝他看过来时,语气平静道:“S市的失踪案,马上会引起轰动,造成全民恐慌。”   “什么?”   “第一起案件的失踪者,已经死了。”   怀姣恍然中打了个冷战,他转头看向身旁面色坦然的严殊,脑中突然接收的信息,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让人吊着脚腕,挂在城西桥的桥洞底下,早上晨练的老人家低头走在河堤边,被尸体倒挂的脑袋撞上,抬起头时差点被吓死。”   “最近涨潮,尸体已经浸在水中挂了很久了,送到鉴识科的时候,差不多完全就是一滩烂肉。”   严殊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怀姣悚然惨白的那张脸上,继续道。   “这只是第一个被发现的。”   “总共失踪了三个,年龄在18到23岁之间。”   “大概都跟你差不多大。” 第37章 跟踪   这好像是目前为止,怀姣离剧情主线最近的一次。   严殊盯着他的脸,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   面前人脸色发白,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怀姣知道严殊这番所说的话恐怕有故意吓他的成分在里面,因为他能敏锐感觉到,剧情简介中失踪案受害者的唯一共同点,或许根本不是年龄相关。   而是,他们的身份、职业,或者常去的地方。   比如,会所,夜场……   毕竟据8701所说,原主就是死在从会所出来的路上,而他第一天晚上被跟踪,也是同一个时间段和同一个地点。   严殊送他回去的路上,自己开了车。   车里没人说话,气氛有点沉闷,怀姣靠坐在副驾驶座上,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道:“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   严殊第一天晚上跟他同在会所,还被自己踢了一脚,当时那种情况下,他是最不可能跟踪自己的人。   男人好像等怀姣这句话等了很久,听到问话后很快接道:“我以为你不会问了。”   能这样清楚的知道未被公开案情的,大概只有……   “你是警察吗?”   刚说出来,怀姣自己反而又觉得不对,随即驳回道:“应该不是。”   “哪有警察去那种地方啊……”他偏过头,动作细微地瞥了一眼驾驶座上身着西服的男人,小声嘀咕:“还随随便便就动手动脚的,抱着倒霉路过的学生不放……”   严殊:“……”   紧握着方向盘指骨修长的手背上,有青筋在跳。   怀姣也是看车已经开进他租住的小区,临到自己家楼下了,才敢这样大胆地当面吐槽他。   绿化带枯叶萧索,楼道老旧的小区楼下,通体漆黑,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经典款豪车,在停靠时,方向盘猛打一瞬,姿态怪异地横停在楼道路边。   怀姣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两句话惹怒了对方,车甫一停下,马上就想跑。   “滴”一声后,车门上锁,搭在车门边的手,自身后让另一只宽大手掌制住,男人单手拨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动作快速地按住怀姣,因为侧身的动作,本就狭小的车内空间更显局促。   掌心下的细白手指,不自觉蜷了蜷,怀姣心慌慌地低着头,被身后男人似搂似抱地桎梏在副驾驶车窗边。   “干、干什么……”微抖的指尖让严殊抚按着伸直。   “你好像对我误会很深。”严殊身形比他高大很多,肩膀更是宽挺,覆在怀姣身上时,两人体型差使得怀姣在他怀里像只幼猫似的小。   幼猫身上有柔软体香,在车内空调适宜温度的熏染下,一丝一缕直往男人鼻腔里钻。   严殊皱了下眉,心想,白就算了,怎么还这么香。   怀姣脊背僵直,正忍不住要推开他,就听到身上人继续开口道:“我必须澄清一下,我以前,真的从来没有对人这样过。”   怀姣挣扎的动作一顿,楞道:“怎样?”   “随随便便,动手动脚,抱着路过的学生不放。”   怀姣:“……”   严殊蹙着眉,只低下一点头垂眸看着怀姣,表情肃穆的,沉声解释道:“那晚我只喝了一点酒,并没有醉,刚看到你时原本是不打算搭理的。”   “当时你好像不太清醒,被周围人围着抱着,也不反抗。”   “我以为你是夜色的人。”   他又重复了一遍隔天短信的内容,“把你抱出去的时候,我自己都没想明白我在干什么。”   怀姣这时抬眼与严殊对上,他张了张嘴,想接的话还没说出口,忽地让严殊伸手捂住了嘴巴。   “唔唔……”???   男人有些锐利的眉挑起一边,垂着眼,貌似冷肃地紧盯着怀姣,“让我先说完。”   掌心下覆着的嘴唇,张合间呼出一点温软热气,严殊捂着他,只觉得手心连着后背都一阵麻痒,他拧着眉忍不住重力压了压怀姣的下半张脸,冷声警告道。   “不许呼气!”   只是浓黑发缝下隐约露出的发红耳尖,暴露出主人强作镇定下的混乱心跳。   “我不会那样对别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动手动脚。”严殊耳垂都带上红色,继续道:“没有对其他人说过那些话,更没有碰过其他人。”   就连夸张的过分幻想,都不曾有过。   严殊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活了28年,仿佛一个性冷淡。   所有恶劣臆想,紊乱欲望,都是从三天前的那个晚上,挣脱觉醒。   “我不是偏爱白皮肤,也不是暴露癖。”严殊越说越觉得自己行为怪异,他不是那样的人,却偏偏做了那些事。说出去身边的朋友都不会相信,事实上他还真像怀姣说的,在会所包间里对一个倒霉路过的学生,暴露耻处,又搂又抱。   欣赏他天生的白皮肤,好奇他衣服下粉不粉。   像个寡了八百年的活体痴汉。   严殊越想越觉得手指发麻,掌心下被他捂着嘴的怀姣,睫毛颤着,漂亮的眼睛都瞪圆了一些。   他只能嘴唇紧抿,故作从容地,捏着人下半张脸,冷静指点道:“听懂了就点点头,不许发出奇怪的声音。”   怀姣忙不迭地呜呜点头。   脸上覆着的手被拿开,严殊坐直了些,侧身帮他解开束缚的安全带。   安全带解开了可车门还没开,怀姣后背靠着门,刚才被重力按压过,皮肤细白的脸上,红红粉粉的留着两个小印。   他面上还有些惊惧,抬眼看向严殊,小心开口道:“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严殊“啧”了一声。   他不是性格恶劣不知轻重的年轻小鬼,更没想故意吓唬人,但看到怀姣这副惊惶又后怕的表情时,忍不住就……   “可以,但是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怀姣像个被老师点名的乖学生,老老实实,小小声回道:“听清楚了……”   “那你重复一遍。”   怀姣:“……”   可恶啊,不要太过分了!   “嗯?”耳垂被捏了下。   怀姣:“你说你不是暴露狂,不喜欢白皮肤。”   严殊:“……”   那,那倒也不是。   他覆眼扫过怀姣脸上的表情,心道,怎么听人说话还带只听一半的。对方眼巴巴看着他,嘴角微垂,面上是谨慎又小心的可怜表情。   车床紧闭,密闭许久的驾驶室里,现在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怀姣被人捧着脸突然靠近时,还反应不过来。严殊一下凑得很近,脸靠脸地贴着怀姣雪白脸颊,外表端庄稳住的成熟男人,现下却止不住地紧紧抱住他。   他是真忍不住了,心里不住想着碎碎念着……   怀姣好可爱啊,又香又可爱,虽然生气了会踢人,但是平时又好听话,随随便便就可以骗回家,不挑食,吃饭好认真,皮肤白白的长得绝顶可爱,身上还香得要死,被捂着嘴巴只会乖乖点头,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因为知道自己是笨蛋所以总是很乖,话很少,被问急了也只会说不知道。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你怎么这么可爱。”快30岁的男人,抱着怀姣时,嘴上还会忍不住说出幼稚又难以克制的话,高挺鼻梁贴着怀姣脸颊上的雪白软肉,鼻尖磨着他,蹭一下鼻腔里就会涌入对方身上充盈的甜软香气。   完蛋了。   严殊心想,他一定是世界上第一个沉溺吸人的变态痴汉了。   ……   怀姣好不容易被放回家才觉得完蛋了。   他这一天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巨额转账没有退还,报警没有用,和沈承遇的见面更是糟糕。   当然,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揪出跟踪他的人,怀姣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苦恼想着,明明白天还说要马上装监控的。   浴室的热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出了点问题,老公寓里装的电热水器是一桶一桶足量烧水的,烧完的热水用完后再继续加热。怀姣洗澡的时候,除了前两分钟水温正常,后面简直像在洗冷水澡,狭小卫生间里没有暖气浴霸,他只能抖着肩膀哆哆嗦嗦地快速洗完。   黑色牙刷摆在洗漱台上,刷毛还沁着水,怀姣挤上牙膏含进嘴里,莫名就觉得嘴里格外的湿。   扯下毛巾擦身体时,他还皱了皱眉,又觉得今天的毛巾也特别湿。   是洗澡的时候溅到了吗,怀姣胡乱想道。   白天没有做什么,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怀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和8701搭话的声音都软绵绵的没什么精神。   8701今晚很怪,说话间似乎提醒了好几次装监控的事,【明天一早就去,不要拖了。】   怀姣好想睡觉啊,还要强撑着,小声回他:【嗯,好的,我明天就去。】   住进来之后,每晚闭眼时总能闻到的那点若有似无的隐约气味,今晚好像浓重了许多。   那味道奇怪,却并不突兀,怀姣就一直以为是小区老旧住宅的陈腐味道。   昏沉意识第一次这样被直接切断,怀姣坠入深沉梦境时,还在想着,明天一定一定要装监控。   寂静深夜里,窗外枯枝被寒风吹着,轻轻拍打在阳台窗棂。   月光透过未拉紧的薄薄一层窗帘,洒在卧室床边。   原本是没有声音的,一切都像黑白电影里的慢镜头。   宽大又骨节分明的一截指骨,披着银白月光,从床下伸出。床边铺着的一小块地毯,被手掌撑着,按出两处凹陷。   轻巧的一个撑起动作后,身形高大的男人,无声无响地站立在主人熟睡后的卧室床边。   床上的人,刚被怪异熏香强硬扯入睡眠。   他皱着眉,白皙侧脸深陷在绵软的枕芯里,紧接着,被人握着下巴抬起。   湿而沉的吐息,充盈在鼻尖。   “今天很不乖。”   有人捏着他的脸,这样说道。 第38章 跟踪   卧室里的空调有些旧了,机身表面泛黄,运作时会有“呼呼”的机械声响。   睡前明明是关了的,此时却被陌生人开启。温度调的有些高,所以哪怕是在熟睡中,怀姣仍感觉到了热。   只是他意识昏沉手脚无力,连抬起手指的一个微小动作都做不出来。   身上盖着的厚重棉被让人轻巧揭开,男人手重,碰他时却知道收小力道。   “很热吗。”自顾自说着无人应答的话,直而长的手指自细嫩脸颊拂过,落在领口衣扣上。   无知无觉卧躺在床上的房间主人,此时让人揭了被子,强势搂抱着。吸入过量迷药的身体,孱弱无骨一般,软绵绵、柔塌塌的陷入陌生男人怀中。   保守又毫无情趣的可言的条纹睡衣,在落下一颗扣子,露出一点肩颈线条和细白锁骨时,又好像换了副模样。   有人凑在他颈间,沉溺又迷恋的地贴着皮肤深吸一口气,说……   “好香啊。”   原本是能克制的,在未看到楼下车里的场景之前。自认为本该属于自己的独有宝贝,在被旁人发现时,难免使人感到焦躁。   不间断换掉牙刷已经很不听话了。   很难忍吗,用我用过的东西。   可是我连你的口水都吃过啊,那么甜,带点香味。   黑暗卧室中看不清脸的男人,一边扼住怀姣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一边抱着他急切地含住他吐露的舌尖。   亲吻中,不断沁出的甜味汁水,吻落不及,从晕红唇角溢出。   快要落下时,又被人抬高脸,含住下巴尖嘬抿干净。   “有没有跟其他男人接过吻?”明知道怀里的人无法回应,仍要逼迫一般,捏着昏睡中人的下颚追问。   “像我这样,吻进你的嘴里……”从唇外轻触,一点一点勾进自己嘴中。   “过分对待过你。”   “其他男人这样做过吗?”主人毫不知情下的拈酸攀比,像急于争宠的坏狗一般,咬着主人裤腿,绕在他腿边纠缠逼问:“车里的男人是不是也想这样亲你?他也想抱你吗?”   然后突然变了脸,凶神恶煞地警告道:“不可以和别人这样!”   “听到没有?!”   所有昏睡中的不回应,似乎成了男人愈加上火的理由,他捉着怀姣一双手腕,单手拢起衣摆,死死缠绕住。   灰蓝色保守的条纹睡衣下,平躺时显出两条羸弱凹线,在卧室三十度空调暖风下,浸出绵密细汗。   有人爱不释手地抱着他,侧脸露出的浅显酒窝贴近他脸颊,粘人坏狗搂着昏睡中的主人,趁他听话止不住又蹭又闻,再为他整理好衣摆。   绵软的手臂,无骨一般耷拉着。   比平日略沉的呼吸,混合空气里的粉尘,在莹白月光中带出一段发闷的短促尾音。   过了很久,床上的人才动作急切地跪至怀姣脸侧。   钳着脸的一只手握不住似的有些颤,对方闭着眼睛,卷翘眼睫承着月光,打下一小片浓密阴影,手下人漂亮的嘴唇微张开,乖乖巧巧地任他拿捏。   高温下的热汗顺着流畅的腹肌轮廓,颤悠悠坠落到熟睡中的人脸颊上,砸开一朵微小水花,空气里呼吸间,都是室内密不透风的某种植物香气。   他抱着怀姣的脑袋,平复半晌,轻声道:“想要你一直这么听话。”说完又觉得不对,自言自语反驳回去,“可是醒着的时候也很可爱。”   “明明看上去不聪明,为什么还会报警。”   男人笑了声,动作押昵地揉了下怀姣的鼻尖,似笑非笑道:“还知道换牙刷。”   口中被灌入一口水,还未被替换的黑色牙刷,和使用它的主人略有不搭,眉骨凌厉的男人,手上动作此时格外温和,他搂抱着怀中软绵绵的人,细细为他漱着口。   “黑色不适合你。”他认真点评道。   待一切清理干净,再轻柔捏开怀姣的脸,凑近,仔细嗅闻他口中的薄荷香气。   似有些可惜,他抱着怀姣亲密缱绻地吻了吻,半晌才闷声道:“我的味道变淡了。”   客厅的时钟显示此时凌晨两点半。   陌生男人起身,将他衣扣扣上,被子盖好,关掉空调将一切还原后,才敞着衣衫从卧室走进了卫生间。   老旧的热水器早已烧好热水,站在淋浴下的人,宽肩窄腰腹肌分明,仰头间深邃的眉眼染上蒸腾水汽,他胡乱抹了一把,随后扯下浴架上的毛巾,盖上半脸深嗅一口气后,才挑起嘴角,露出抹意味不明的沉醉笑容。   “好香啊……”   ……   怀姣起床时,只觉得今天简直不舒服到极点了。   嗓子有点闷痛,他皱着眉咽了口水,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我今天必须去装监控了。”   8701不知为什么,这次没有接话,只“嗯”一声过后便不再发言。   下床时无意间的大腿摩擦,让怀姣小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他扶着床,本就脑袋发晕的人,此时更是连走路都困难了。   洗漱台上的牙刷,再一次换成了全新的白色。   怀姣艰难吞下口水,盥洗时,抿着嘴巴莫名感觉到口腔中萦绕着一股浅淡的腥气,那味道缠人,却不刺鼻,他皱着眉捧嘴哈了口气,小声道了句:“奇怪……”   【是不是有人来过?】怀姣再次问出不确定的话。   8701沉默一瞬,系统设定下主线相关的人物剧情,并不能向玩家透露,隐晦的一点提示已经是越界了,只怀姣不知道。   上午没有课,原本打算一早就去电子市场的怀姣,临出门的时候又接到了秦也的微信电话,他单脚跻着鞋,一跳一跳站立不稳地听着电话里秦也兴奋的邀约声,听他们说,好像又是要带他去看什么篮球比赛。   “我今天真的不是很有空,有点事要做,不好意思啊。”   拒绝的话硬是被对方追根到底地询问了个彻底,怀姣走在小区路上,一边敷衍地回应着秦也,一边站在马路边拦车。   男生的声音混着电流有些听不真切,怀姣出门时忘记带围巾了,说话间冷风灌过,本就有些疼的喉咙,此时越发的难受。   “我要去买点东西,在电子市场……”   秦也道:“我跟你一起吧,我带你去,电子产品这方面我最懂了!”怕怀姣不答应,他还加大砝码自荐道:“而且我有熟人,你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打折的!”   对方过于热情诚恳了,怀姣本就不是擅长拒绝的人,再加上秦也说的话确实很有说服力,便也犹豫着同意了。   两人约在怀姣家不远处的路口见面。   秦也来的很快,还自己开了车,怀姣正冷得直打哆嗦时,就被面前停下的小车吸引去了注意。车窗摇下,露出秦也那张阳光俊秀的脸。   刚一坐上车就被递了杯温热的咖啡。   “很冷吧,先喝口热的,你吃东西了吗?”秦也问道。   怀姣接过,道了声“谢谢”。他喉咙疼,此时并不是很想吃东西,便撒谎道:“吃过了。”   秦也边开车边问他:“吃的什么?”   怀姣随口道:“热狗。”   “哦哦。”秦也应了声,又问:“能吃饱吗?”   怀姣算是看出这人就是在没话找话跟他尬聊了,他抿了抿唇,道:“吃不饱,但是不想吃了。”   “好吧。”秦也道。   电子市场在S市外环一个老商场里,怀姣跟在秦也后面,左拐八怪地才找到专门卖监控的地方。   “你要买隐形的,还是普通家用的?”介绍设备的老板有点秃头,说话间脸上还挂着点笑直朝怀姣瞅。   秦也往他前面挡了挡,皱眉询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秃头老板嘿嘿笑了声,说:“区别大了啊,你用还是他用啊?装哪儿的?”   “你他妈不是废话吗,当然装家里啊,无语……”未完的话让身后怀姣扯了扯。   怀姣从他背后绕到前面,他来时并没有告诉秦也自己要装监控的用意,对方也没有过多询问,所以此时并不太知情。   往里走了走,各式各样的监控设备和电子器材,摆了满屋。   秦也跟在他后面,这时才小声问他:“你要买什么样的啊?装自己家吗?”   怀姣“嗯”了声,在老板跟上来时,侧身开口道:“我家住的那片老小区,最近闹小偷,之前好几户人家报警了结果都没抓到人。”   秦也闻言顿了下,问他:“你是觉得你家也闹小偷了?”   怀姣说:“嗯。”他看着秦也,说:“这几天晚上都老听见乒铃乓啷的声音,睡也睡不好。”   “那你这得装隐形的啊,卧室客厅都装吗?”老板问了句。   怀姣抿了下嘴唇,回道:“卧室就行了。”刚说完,想到家里的牙刷,又补充了句:“浴室也要。”   秦也朝他看了眼,微蹙了下眉。   ……   老板的动作很快,当天中午过后就叫了安装师傅跟他们上门安装。   秦也搭着怀姣送他回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怀姣是在想任务的事情,而秦也,却是在想……“你装监控不是因为什么小偷吧。”   怀姣楞了下,侧头问他:“什么意思?”   秦也开着车,并没有回望向他,只露着一侧眉心微拧的侧脸,冷静道:“前几天吃饭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你脖子后面有指印。”   怀姣早忘了这茬,闻言只稍顿一下,便道:“确实是,不过……”   “是睡着之后弄上的吧,当时你的表情,不像是知情的样子。”握着方向盘的手,略有些烦躁地磕了下盘面,道:“之后好几次看到你,身上都有别的印子。”   “今天说话声音也很哑,这里……”   发丝遮挡的耳垂下被指弯碰了碰,秦也收回手,冷脸陈述道:“好像被人掐过。”   “还不说吗?到底为什么装监控?”小车驶进小区楼下,安全带被解开,怀姣怔楞间让人拉着手扯出车外。   “我有这么不可信吗,天天缠着你,什么事都想陪你做,这样也不可以告诉我吗?”   昏暗楼道里,即使是白天声控灯也会被踩亮。   怀姣跟在他后面,见人闷声不吭地要走过了,才小小声地提醒了句:“在三楼,我家……” 第39章 跟踪   “高清像素,还有人脸锁定功能。”安装设备的师傅,拿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件,朝怀姣问道:“你卧室里大概装在哪儿?对床吗,还是衣柜?”   怀姣道:“对床吧……”   一米五宽的卧室床对面,是摆满书籍杂物的一个置物架,上面有怀姣后来放上去的物件,也有原来屋子里东西,正好可以遮挡一二。   秦也凑近怀姣,小声问他:“你是觉得有人睡在你床上了?”   他声音不大,却吓得怀姣一激灵。   “怎么这么想?”怀姣只觉得房里进过人,却没往有人睡他床上这方面想,或者是他不敢这样想。   秦也还奇怪,说:“那你对着床干嘛?”他侧头,诧异地朝怀姣上下打量两眼,故意惹他:“你不会是拍自己吧?你还有这种癖好?”   “是睡姿很可爱吗,还是会踢被子,流口水?”   怀姣:“……”   他嗓子痛痛,不是很想跟秦也开玩笑,只吭一声,道:“电视里都是这样装的。”   秦也笑了声。   他随安装师傅站在柜子前,随意拿过手边的两本书,遮挡住小小的黑色摄像头。   浴室里的那个最后装在了毛巾架上的黑色挂钩后面,正好对着淋浴间,被毛巾掩着也不易发觉。   秦也在怀姣身后跟进跟出,好像对他住的地方哪里都好奇一般,这里碰碰那里摸摸,本就不大的一点地方,硬是走两步转头都能被堵上。   怀姣看着他拿着自己牙刷都要凑近观察半天的样子,忍了忍,还是道:“你要是无聊,可以在客厅坐一坐的。”   秦也见怀姣主动搭理他,简直来劲,拿着怀姣的牙刷,就问他:“这个哪里买的啊,我也想要一样的。”   怀姣也不知道一个每天都换的牙刷,哪里值得他特意去问了。   闻言只随便应付说,“超市里随手拿的,没什么特别的。”   秦也直接道:“那你送给我。”   怀姣:“?”   他皱起鼻子,露出一点被恶心到的怪怪表情,说:“干嘛要我用过的,你很奇怪。”   秦也被他脸上表情可爱到,闻言更是坦然,“你用过的才香。”   “那你拿走好了。”怀姣只当他是故意开玩笑。   装在家中的监控设备,能连接手机端,在安装人员教导下下载好app后,连接上信号就能实时监控。怀姣和秦也坐在卧室床上,看着手机里传来的影像,确实像他们说的一样,画面拍摄很得清晰,点开卧室镜头,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和秦也头挨头凑在一起的样子。   怀姣感觉压在心中的一颗巨石,一下落了半边。   他装监控的用意,其实还是为了保存证据,便于下次报警用。   晚冬的天黑得很早,秦也一直在他家赖着不走,怀姣见他陪了自己一天,也不好赶人,便收拾了下两人一同出去吃饭。   刚一出门,怀姣就发现,今晚小区外马路边人异常的多。   秦也开着车,他坐在副驾驶上,只那一瞬开过时,才有空往路边三两堆聚集的人群里,望上那么一眼。   “怎么了?”秦也见他一直张望。   怀姣皱眉,隐约觉得不安,“平时这里人很少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   “是吗,一会儿回来再看看。”秦也随口道。   两人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味道清淡的粤菜馆,怀姣喉咙还有点疼,不是很有胃口便只点了粥。   晚上正是饭点,大厅坐了很多人,两人进去时正巧留了个靠窗的座。   怀姣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地方,这么巧遇到沈承遇。   说遇到也不准确,真实情况是他坐在靠窗边的餐厅里,而沈承遇和一群人靠站在马路车边,对方好像在给谁打着电话。   那人还是一脸像谁都惹了他似的不爽表情,剑眉挑着,脸上是极不耐烦的神色。   他身后是造型夸张的蓝色跑车,浅金色头发下,没有手机遮挡的另一边耳侧,从耳骨往下坠着一长串银质耳钉。   街上有不少行人在走过时都会朝他多望两眼。   而怀姣一看到他,却只能想到昨天在校医室里,对方极尽刻薄对待自己的样子。   路边的沈承遇打着电话,皱眉侧过头的一瞬,正将将与餐厅里靠窗边坐着的怀姣,视线对上。   那张张扬帅气的脸上,很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楞。   怀姣率先收回视线,他垂下眼,露出一点不高兴表情,对面秦也在问他是不是还想着小区外面的事。   怀姣点了点头。   刚上的粥还有些烫,喝过一口后又不太想碰了,只被秦也要求着,勉强吃了半碗。   他最近胃口总是一般。   回去的路上,小区外围着的人群已经散去,在进楼时才从楼下花园里闲聊的邻居口中得知,小区有户人家的儿子,失踪了。   “平时就爱在外面乱混,好几次深更半夜喝醉酒被人抬回来。”   饭后正得闲的大妈大婶们,谈起别人家的子女,总有说不完的话,“那天晚上喝多了倒在楼道上,愣是到凌晨五点楼里有人出门买菜,才看到地上躺了人。”   “二十来岁,天天混夜场,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想的……”   怀姣慢步往楼梯上走着,耳朵竖的很直,临到门口了,才发现秦也还没走。   对方抿着唇,欲言又止,“你们这片治安也太差了吧……”   白天怀姣才因为某些原因在家里装了监控,晚上就听到附近有人失踪的消息。   “你没想过搬家吗?”   楼道的灯被踩亮,怀姣拿钥匙开着门,闻言只顿了一下,回道:“搬家哪有那么容易。”   “不是,你这……”   “你还不回去吗?都送到我家了。”   秦也眼看着人走进客厅了,站在门边,想了又想,忽然开口道:“要不你去我家住呗。”   怀姣转过头,有些讶然地偏了下脑袋:“?”   秦也马上改口:“或者我陪你住两天?”   “我今天才装了监控。”意思是多谢你的好意了。   秦也走时还不放心,一直叮嘱说:“那有事打我电话,监控发现问题也是。”   怀姣“嗯嗯”应了两声。   等人走了,他才关上门,跟8701询问道:【如果这个房子真的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搬家吗?】   8701道:【可以,只要你有钱。】   怀姣苦恼,【我一个穷学生,哪里有钱啊。】   他猜想8701大概也是不能一直出手帮他的,所以才多余问了一句。   小区附近已经出现失踪案,怀姣甚至不确定这次是否跟主线有关,只是案件发生的太巧太频繁了,才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   【我应该问问严殊的,他一定知道什么。】怀姣走进卫生间时,还在想着。   【确实,不过……】未完的话被怀姣突变的表情打断,8701顿了顿,问他:【怎么了?】   怀姣脸上,鼻子眼睛都皱起来,无语道:【他真把我牙刷拿了。】   洗漱台上除了一个漱口杯,其他空空如也,原本早上新换的白色牙刷不翼而飞。   8701:【……】   ——笑得想死。   ——这个副本里大家所有的打赏,全部拿来给老婆换牙刷了。   ——这就是主题“失踪”的由来吗,感觉一切都神秘起来了(   ……   凌晨两点,网页显示着S大论坛灌水区,搜索栏上零零散散的“援助交际”、“中文系学生”、“夜色”等几个关键词,显示出屏幕前的某人刻意调查的痕迹。   所有相关内容在昨夜过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只一晚上差不多全被删了个干净。   沈承遇坐在电脑桌前,颇有些烦躁地敲了敲鼠标。   “搞什么……”   沈承遇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病。他一直知道自己脾气坏性格差,但因为家里有钱,从小到大不管在哪所学校里,都扮演着校霸一类的角色,揍过欺负过的人数不胜数,像昨天一样当面把人骂哭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想起来还觉得奇怪,昨天球场上,怀姣出现的时机实在不合适,在他们眼中,S大秦也那傻逼有病一样,比赛中场跟个男的拿着水瓶搞来搞去,两人傻站在球场边显眼的要死。   沈承遇本来是没注意到的,要不是身边几个队友挤眉弄眼嘿来笑去,他可能连怀姣是谁都不知道。   “就S大帖子上那个吧?正啊!”   “我说一个男的怎么搞援助交际了,这脸直男见了都要说行啊。”有人撞了下旁边人肩膀,却不小心碰到沈承遇。   正在喝水的人,皱着眉,一脸不耐,“干什么?”   旁边几人收敛了些。   过了会儿还是有人忍不住,道:“不是,秦也那逼跟那什么姣好上了?”   “什么什么姣,怀姣,人家有名字。”   有人笑了几声,和沈承遇站得略近的高个队员,似乎最喜欢这种外校的八卦新闻,他说话声音大得沈承遇就是不刻意去听,那几句话都能直接往他耳朵里钻。   “百分之八九十吧,他们校论坛上还有秦也那比的洗地留言,笑死,合着是人老婆。”   “哈哈,他还搞男的啊……”   视线随意往对面休息区瞥去,S大校队唯一主力大前锋,正把盖在头上擦过汗的毛巾,往人手上搭。   后面发生的事简直混乱,沈承遇不是第一次砸到人,却是第一次在赛场人把人砸到流鼻血。   被迫中途下场,把明显视线偷瞄,故意要跟自己独处的人,送去校医室。   “你是那个吗……”   谁听了都要觉得有问题的话。   沈承遇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当时完全可以在骂一句脏话后,掉头就走。只是面前人表情呆愣,一句话不反驳的迟钝样子,实在让他火大。   被欺负走的时候,对方额头上让自己砸出的红印都还没消。   到底哭没哭啊,怎么被人骂了都不带还口的吗,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烦躁想着。   电脑桌前,被绞洗干净的浅色围巾,工整地叠在一旁。   沈承遇觉得这事多少有点毛病,别人丢了的东西被他巴巴捡回来,还给人洗干净叠好。   更有病的是,现在午休时间,人来人往的S大校门口,拿着条围巾等人的傻逼。   就是他自己。   ……   不知道是不是装了监控的原因,怀姣昨天一晚上睡得简直不要太好,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身体没有多余不舒服的症状,头一晚的牙刷也没换成新的。   周围一切都好像恢复了一点正常。   除了出校门时,一眼看到靠在路边车旁的沈承遇。   应该不是来找他的,怀姣皱了下眉,打算从旁边绕过。   “喂。”   下午没课,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准备先去吃点东西然后直接回家。   “怀姣。”有人叫了他名字。   对方声音特别听一次就能分辨出,只是怀姣前一次实在让这人骂怕了,听到他声音的下一刻,只想马上就跑。   “你躲什么?”拿着手机的手腕被抓住。   怀姣拧着眉,脸上露出的一点不适表情,让对方一下松了力道。   递到面前原木色的纸袋里,整齐叠放着一条浅色的围巾。   是那天篮球赛自己戴的那条,只是当时沾了点血,被他嫌脏丢掉了。现在大概被洗过,上面还带着一些浅淡的洗衣液香味。   沈承遇不是很好说话的性格,更不是好商量的人,所以等怀姣被人捉着手腕拉上车时,都没想过怎么反抗。   他心道,大不了再骂我一顿好了,反正之前救过我一次,只要不揍我,都不算太亏。   “前天的事,是我不对。”   突兀的模糊道歉声,让正乱七八糟想着事的怀姣,表情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比昨晚低调一点的银色跑车,在校外不远处的一个宽巷里停下。   沈承遇刚一说完就觉得有点尴尬了,骂人骂成那样的是他,捡了人围巾老老实实上门道歉的也是他。   坐在车上的人,不管是前天被欺负时,还是刚才被从校门口拉上车时,都没表现出哪怕一点点抵抗情绪,就那么乖乖的任人对待。   沈承遇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长了一张那么漂亮的脸,却好像天生迟钝,连恶意都比别人接收得慢一些。   “你怎么老是不说话。”   “我骂你,你不会骂回来吗。”   怀姣愣愣地,朝他看过来。   浅金色头发,五官张扬凌厉的人,此时皱着眉,紧盯着他,“你可以骂我傻逼,大声反驳我,说我一张烂嘴胡说八道,生气了哭两声都行。”   “但是你不能不说话。”   “你这样……”沈承遇薄唇抿着,低声道,“这么可怜干什么。”   “我在欺负你哎。” 第40章 跟踪   “不要开玩笑了……”   “开什么玩笑,我从不开玩笑。”   沈承遇剑眉挑起,朝他催了声,“赶紧啊。”   小区旁不远的室外篮球场,怀姣手足无措地环抱着对方强塞给他的篮球。   正巧是中午饭点,所以周围倒也没有其他打球的人或者过路人。   但怀姣还是下不了手,毕竟故意拿球砸人这种事,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做过。   十分钟以前,校门口空旷小巷里靠边暂停的跑车,怀姣坐着车里,听着沈承遇尴尴尬尬地给他道歉,又教训一般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   [你可以骂我傻逼,但是你不能不说话。]   怀姣心想,可是好的坏的都让你说了,我一句都插不上嘴啊。   “你要怎么才能消气?”对方坐在驾驶座上,皱眉问他。   两人才见过两次面,除去上个副本对方不知道的那一点交集,其实说是陌生人也没什么不对。   陌生人用不上“消气”这种词,更何况还是救过自己一次的陌生人。   所以怀姣垂着眼,只说:“我想回去了。”   然后他就被明显又生气了的沈承遇,锁在了车上。怀姣抓着胸前的安全带,被对方乱飚的车速吓得小脸发白。   跑车停在了附近不知道哪个小区外的公共篮球场边,怀姣头昏脑涨地被人从车上拽下来,颤颤接过对方塞给自己的篮球。   “给你个机会报仇。”   怀姣:“???”   沈承遇比他高好多,今天没有穿篮球队的队服,而是叠穿夹克配宽松休闲裤,耳上坠着长耳钉,一身高街酷帅打扮。   那张脸也帅得醒目,眉目桀骜,看着就十分不好惹。   他弯下腰,半佝着脑袋凑在怀姣面前,说:“往我脑袋上砸,什么时候砸到我流鼻血,什么时候放你走。”   怀姣:“……”   ?????怎、怎么还有这种人啊?   怀姣让他逼着往后退了一步,手上抱着的篮球都变得烫手起来,磕巴道:“不用、这样的……”   沈承遇半边眉峰挑起,问他:“不用怎样?”   他不知道怀姣这性格,哪怕一天前再怎么生气,也还是做不到像他要求的那样。   但沈承遇要是好说话的人也就罢了,偏这人脾气跟性格一样直,一样说一不二,他见怀姣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替他觉得不服气。   “不会回嘴,骂又不会骂,让你砸一下也不敢吗?”   “你被欺负了都不委屈的吗。”   后退的动作被这人捉着手腕制住。   怀姣撇了下嘴唇,在心里反驳,怎么不委屈。   脸皮厚、援助交际、钓凯子、长相不顺眼。   就算当时被骂傻了,那种明明脑子反应不过来,却仍会感到鼻尖泛酸的情况,隔多久都能记得。   [想哭了?哭啊,哭给我看看。]   [长得一般,手段挺多的。]   神态恶劣地扯着唇角,刻薄又表情讥讽的高个青年,和眼前此刻抓着自己不放,逼问他委不委屈的人逐渐重合。   手腕上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掂量似的圈着他握了握。怀姣一双手腕笋尖一样的白,沈承遇皱着眉,嘀咕了句:“怎么这么细。”   “本来想让你大点力一步到位,现在看你这样子,给你十次机会都没用。”   “你平时都不吃饭的吗?”   怀姣:“……”   宽松的毛衣袖口被推着拢上去一点,细窄手腕上,是沈承遇单手就能捏住的一小截白皙小臂。   和沈承遇比起来,说是柔弱无骨也合适。   特别被他一双大手覆着,肤色和体型都隔着两个极端,沈承遇眼皮一颤,心道:长得像个女孩子就算了,怎么连身上也是。   所以他前天,就是把这么个娇弱小鬼砸到流鼻血了?还劈头盖脸给人欺负成那样?   沈承遇说不上愧不愧疚,但他这一刻,是真的感觉到一点不舒服了。   尤其看到面前抱着篮球的怀姣,被他强硬拽着手腕,还不敢收回手的时候。   怎么有这种人啊,反应迟钝模样可怜,人如其名又娇又笨,难道这就是之前网上老说的那什么漂亮笨蛋吗。   上次还说他手段多,纯傻逼吧我,这明明邻居家骗压岁钱的三岁小孩都比他有手段。   沈承遇盯着怀姣胡乱想着。   “我真的要回去了……”一直拽着我干什么啊……怀姣不知道面前人跟上个副本的邢越一样已经在心里说他是笨蛋了。   他只目光担忧地看了看沈承遇捏着他的一双手,生怕自己稍微反抗一下,对方就直接把他给撅折了。   “不是说了让你砸我?”沈承遇还不放过他。   “我真的不行、我不会这个……”怀姣躲让不及,硬是让他手捧手按在了篮球上。   “我上次砸的是你脑袋,不过我看你这细胳膊小手的,怕是不太行。”沈承遇不是故意嘲讽他,只是实话实说实事求是。   所以他捉着怀姣的一只手往上抬了抬,认真指点道:“你往我这里砸,这里受击容易流鼻血。”   柔软指腹按到了对方高挺的鼻梁骨,怀姣一愣,忙不迭要抽回手。   “你疯了吧!”   分明是沈承遇自己捉着他往鼻梁上按的,但他一让怀姣碰着,不知道怎么就后颈骨忽的一麻,他弯着腰两人就隔得近,对方身上那股子莫名香味丝丝缠缠的,搞得沈承遇后颈麻就算了,鼻尖也跟着痒起来。   “你怕什么啊?”他还故作不虞地捏着对方手指不放。   沈承遇只差抱着怀姣往自己鼻梁上砸了。   怀姣哪遇到过这种无赖,比旁人凶的是他,认错最积极的也是他。   “砸不砸,不砸今天就别回去了,我一会儿喊人送吃的过来,再搬个帐篷睡袋,咱俩一直在这儿耗着也行。”   说罢他还真做出要打电话的动作。   “你、你真的有病!”怀姣急得脸上都冒出点粉,扔了篮球就想跑,还没走出两步又让腿长手长的沈承遇勾着腰拽回来。   沈承遇也觉得自己有病了,他看着对方那脸蛋粉粉红红的挣扎样子,简直被吊得胸腔乱跳,手下拦着的腰那么细一小把,不是欲拒还迎的刻意姿态,对方是真的觉得他有病,想跑了。   “有病你倒给我砸一下治一治啊。”   “跑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我又欺负你了。”   ——啧啧,老m了啊小金毛。   ——我就爱看老婆被迫训狗,继续!再过分一点!   ——天惹,之前还说小姣脸皮厚,这论脸皮厚度谁能比过他啊!   “再跑我真叫我朋友来了啊,让大家一起来看看你怎么砸人的。”   “最后给你十秒钟机会,十、九、八、七……”   怀姣气晕了。   “你站起来!”他忍无可忍,压着最后倒数三秒的时间提了个要求。   对方撑着膝盖半弯着腰在他面前的姿势,让怀姣觉得自己好像在面对一条摇尾巴的坏狗狗。   沈承遇扯着嘴角,飞扬眉眼邪气又凌厉。   “要流鼻血哦。”他强调道。   站起身,身高关系使得怀姣后退了两步,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一球不行就十球,砸到流鼻血为止,对方的表情是这样说的。   我怎么敢砸十次,怀姣抿着唇瓣,举起篮球的手都有点点抖。   “砰——”   全黑皮质,表面看不出一丝旧痕的一颗篮球,自球场中心站着的两人中间,弹射到场外围栏。   怀姣用了大力气,那一刹那的急促风声,使得面前沈承遇被砸得脑袋都被迫后仰了一瞬。   白金色的发丝飞扬起,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浅淡光晕。   两人都呆了两秒。   沈承遇这次是真感觉到鼻腔一麻,他在怀姣惶恐视线下,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鼻子,发红鼻梁骨下,一条蜿蜒血迹缓缓往外流淌。   “你这,手劲也不小啊。”   怀姣人吓傻了。   对方那张帅气的脸,因为流着鼻血,英俊程度直接打了对折,沈承遇抹了下鼻子,样子莫名有些好笑。   怀姣回神后,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纸来。   被砸出鼻血的沈承遇比之前听话多了,见怀姣拿了纸出来,老老实实就低下头让他给自己擦。   几秒的功夫,有一部分血迹已经滴到了上唇,怀姣抖着手指给他抹去,因为那一点砸过人后的紧张,晕着粉的漂亮小脸上,稠丽眼睫都止不住在颤。   “睫毛好长。”沈承遇愣声道。   正擦到薄唇上的手指,因为对方突兀开口的动作,猛地一跳,沈承遇臭美又爱干净,身上和说话间都透着一股凉凉的薄荷味。   那味道侵染着怀姣,覆着他的味道,像本人一样不讲理。   “睫毛怎么这么长。”怀姣不回话,他就又说了一遍。   那么近的距离,那么乖的一个漂亮小鬼,怕他生气,给自己擦鼻血的时候也无意识咬着嘴唇,湿粉唇瓣被牙齿压得绷着一点白,呼吸时会有绵绵香气往他脸上蹭。   沈承遇看着看着,脑袋一阵泛晕。   那鼻血擦不完似的,越流越凶。   顺着薄唇,都滴到下巴上了。   怀姣吓得要死,连忙又多拿出几张纸胡乱给他捂上。   走出篮球场的时候,两人都是恍惚的,怀姣是砸了人吓得,而旁边沈承遇脸上却呆呆傻傻的,时不时还闷着笑一声。   怀姣又惊又惧地走在他旁边,心里不住想着,完蛋了,好像真被他砸出问题了。   ……   银色跑车停在了怀姣住的小区楼下,虽然怀姣百般拒绝,但沈承遇冷着脸就是要坚持送他回来。   “秦也能送我怎么不能?”   “搞外校歧视?”   昨天粤菜馆外的偶遇,怀姣以为沈承遇应该是走了的,没想到对方几个人在附近不知道干什么,愣是看着他和秦也吃完饭一道开车回去。   “那你回去吧,我到了,你、最好上一点药,不然说不定还要流……”   沈承遇装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嘴上倒是乖乖“嗯”了一声。   转身上楼前怀姣还不安地朝沈承遇多看了两眼,对方高挺帅气的鼻梁上青着一大片,鼻腔外还有点未擦干净的浅浅血痕。   好好的帅哥,几近破相。   怎么会这样!!   怀姣看着自己又弱又废的小细胳膊,发出不可置信的震撼声音。   ……   到家了才发现中午忘记吃东西了,这一下午跟沈承遇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反而耗去了一个白天,怀姣饿得肚子扁扁,难得来了胃口想吃东西。   外卖app上附近的商家不太多,前一天清汤寡水只喝了粥,怀姣现在就想吃垃圾食品还想吃辣的,叫了比较远一点的一家外卖,app上显示预计派送时间大概要一个多小时。   怀姣就想,先洗个澡再慢慢等吧。   装了隐形监控的房间,给他带来的安全感不止一点点,怀姣检查了下,发觉并未有人动过后就放下心换了衣服,晾洗的睡衣在阳台上已经晒干,拢到鼻子下时有很浓的清新香味。   今天的水也很热,牙刷毛巾一切都很正常。   只除了洗头时,莫名其妙停电的小区楼。   “停电啦?”浴室窗外有邻居扬声询问的声音。   “我家也停了,跳闸还是都停了?这栋都没电吗?”   “停了停了!”   原本还有点紧张的情绪,在听到不间断的邻里对话声后,绷紧的一颗心又放了下来。   还好不是他家单独停电。   洗发露搓揉出的泡泡因为手上两秒的停顿,被水冲洒后顺着额前往脸上流下了下来。   “啊——”   眼睛里进了泡泡水,怀姣被刺得肩膀一缩,仰着头手忙脚乱地往脸上抹。   水声大了点,停电后楼里的邻居都自发聚到楼下花园里,扯话闲聊。   一片混乱杂音中,怀姣紧闭着眼,周身嘈杂,什么也看不清。   所以他一点也没注意到,狭小的漆黑浴室里,同前一晚一样,透过浴室磨砂窗户撒进来的朦胧月光下。   站在他身后,和他光裸身体只隔了几寸距离的,一道黑色人影。   对方宽肩腿长身形高大,朝他半伸着手,虚扶未扶地,停在他腰侧。   身上溅起的水珠,砸在对方手心上,带着自身的一点温度,让那人停了动作半低下头。   眼前是全然漆黑的浴室里,即使没有光线也自发亮着的,一截雪白腰窝。   那陷下的一点弧度,滚着水珠凹得正正好,好像随便放手上去,就能稳稳搁在上面似的。 第41章 跟踪   怀姣怕冷,洗澡时水温总是开得很烫,浴室里热气蒸腾烟雾缭绕,开着灯的时候视线都一片模糊,现在停了电,更是恍如置身在稠密黑雾里。   身上白皙皮肤在热水浇撒下,肩膀和手肘弯、包括纤细腰腹,四处都透出嫣红。   看着又白又瘦的一个人,换掉衣服后,该有肉的地方倒一点也不少。就比如此时尾椎往下,衔接突兀的另一段漂亮弧度。   绵绵泡沫自发尾顺着细白背脊线条往下滑,最后停在凹陷腰窝上,盛满一汪水晕,再落不下去。   原本站在身后的高大黑影,不知怎么了,被那一处水晕迷得,控制不住地就半跪下身。   浴室里黑黑的,一直不来电导致怀姣越洗越怕,闭上眼睛,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就胡乱想象出一些恐怖画面,他没办法,只能去骚扰此时唯一在线的8701。   【8701你快跟我说说话,我有点怕呜呜。】   平时回他很快的8701,这次隔了好几秒,才对他道:【说什么。】   花洒下粉红色的圆润肩膀微微耸着,怀姣声音颤颤,求他道:【什么都可以,没来电之前你要一直跟我说话。】   8701:【。】   【好……】   怀姣听不出8701冰冷电子音里的细微停顿,往日格外敏感的第六感也无法感知到昏暗浴室里一点异常情况。   所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屏住呼吸半跪在他身后的陌生男人,是怎样一副侧仰着脑袋,薄唇微张的下流姿态。   【好像不是正常停电,只有你们这一、……】8701想要隐晦提醒的话,被那人接下来的动作,搞得一顿。   身形高大的男人虚跪着,深邃眉目染上水汽,一双手克制一般撑在怀姣脚边,他仰着头,细而长的舌头自唇瓣伸出,表情痴缠地盛接着自怀姣身上滚下的温热水流。   每颗滚落水珠,似乎都侵染了浴室主人身上的甜腻味道。   怀姣揉了下眼睛,问他:【只有什么?】   8701无机质的电子音,愣是说出了艰涩之感,他说:【只有你们这一栋停电,应该是跳、】未完的话又蓦地停顿住。   眼下怀姣半弯下腰拿浴巾擦了擦小腿。   浴室紧窄,因着这突兀动作,身后男人一时间后脑直接抵在了湿滑墙壁上,只是男人还张着嘴,面前人无知无觉弯腰的动作,让两人之间只隔了零星半寸距离,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   伸着舌头,被人骑在脸上一般。   【外卖在小区门口了,最多还有一分钟到。】   【你现在、】   【马上出去。】   怀姣:【!!!】   8701的声音透着急促,搞得怀姣也跟着急起来。   他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忙关了水,跻上拖鞋,裹着条浴巾就往外跑。   浴巾不长,还覆着水珠的两条纤直小腿,直直露在外面。   8701是虚拟系统,做不出人类皱眉的动作,所以他只能收敛态度克制提醒道:【室内温度6°,外卖员在650m外小区马路边,不想感冒或者被人当暴露狂的话,你可以先换好衣服。】   怀姣:……【好,但你平时对我说话好像不是这样的。】   8701:【。】   我平时也没见过哪个副本里能有这种接人洗澡水的变态,哦,上次还有个吃脚的。   【还有650m你也骗我说马上就到……】怀姣解下胡乱裹在身上的浴巾,一边换上睡衣,一边找8701的麻烦,【是不是让你交水电费,你不乐意了?】   8701:【……】   你要是想被变态舔屁股,就不用听我的。   8701也是一边冷冷淡淡吐槽他,一边嘴上端正解释道:【没有,水电费是用粉丝打赏积分兑换的,并不是我交的钱。】   怀姣:【那你凶什么凶啊!】   8701:【?】   【我不是,没……】   对外人像个受气包小鹌鹑似的怀姣,面对8701时,可太会找麻烦拿乔耍性子了,【你声音很大,吼我说让我快点出去!还说我是暴露狂!】   【其他系统会像你这样对主人吗,呜呜,我每天都要换新牙刷,要装监控,还租不起新房子,已经很穷了,好不容易才洗到热水澡的呜呜。】   8701:【……】他算是看出怀姣故意在借题发挥了。   但他受不住对方这样耍赖的样子,只能道:【实在想换新房子的话,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趴在床上的假哭的怀姣,停了下,抬起头露出半边粉嫩脸蛋,问他:【真的?】   【预支积分,副本结算后再扣。】   其实规定是不可以的,毕竟系统也无法预知玩家是否能通关此次副本。   怀姣嘴巴抿了又抿,半晌才小声哼道,【那说好了,等下次再遇到奇怪情况,或者监控拍到不好的东西了,你就带我搬家。】   8701:【好。】   怀姣简直抿着嘴巴都忍不住要笑出声,心道,天啊,早知道8701这么好说话,我干什么要受这委屈!   门铃被按响,已经穿着厚实的睡衣的怀姣,快步走到客厅门口,因为最近身边发生的种种事情,他很谨慎,开门前还特意趴在猫眼上观察了两秒。   是非常正常的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外送员。   “抱歉,外面路边有点堵车,耽误您用餐了。”   怀姣接过,小声道了句没关系,隐约的一点感知,让怀姣在对方走前随口问了句,“是小区附近堵车吗?”   本来要走的外卖小哥,听到他问话后停了下来,跟他回道:“是啊,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报警了,路边停了几辆警车,周围马路边全围着人。”   怀姣表情一顿。   待外卖员走后,他将手中外卖放在桌子上,然后回房间换了套出门的衣服。   【你要去看吗?】8701问他。   【嗯,我觉得好像有点问题。】   怀姣动作很快地套上一件保暖的外套,睡裤也没换,拿着钥匙穿上鞋就直接跑出了门。   怀姣在这里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还从没见这附近同时出现过这么多人,不仅是外卖小哥说的外面马路边,就是小区内,也来来往往的出没着各种不认识的人。   “是不是那家失踪的儿子?”有眼熟的附近邻居,在走过怀姣身边时,小声跟身旁人讨论着。   “是吧,我刚看到有警察上他家了。”   怀姣皱着眉快步走着,刚才他已经隐约联想过,之前和秦也回来的那晚听到的一点失踪消息。   住在附近的邻居家儿子,流连夜场的二十来岁青年。   不往主线上想都不可能。   总是很空旷的小区马路边,周边聚着的人比怀姣想象的还要多。   处理案件的警察已经在人群中拉开很长一条警戒线,红蓝间闪的警灯,音量很大的对讲机对话声,隔着人群模糊传出来。   警戒线外被好奇的、表情惊惧的小区住户,和附近一些看热闹的路人围得水泄不通。   怀姣来时是以为多少能找到点什么剧情相关线索的,结果到了才发现,自己连看一眼现场都难。   只能从人群讨论声中,拼凑出一点点内容。   小区里前天报失踪案的一家住户,家里二十三岁的儿子在失踪两天后,被找到了尸体。   “塞在井盖下面,要不是今天维修师傅检查管道,说不定被老鼠啃得只剩骨头了都不会被发现。”   “听说不止失踪两天,是很多天不归家,家里人实在联系不上了才报的警。”   “老在外面喝酒混夜场……”   “啥啊,那哪是混啊。”有尖细又刻意压低的声音,摩擦着人群耳朵,窃窃道。   “就是个卖的……”   “啊?真的啊?”   “真的,我听说也是!”   嘈杂的声音霎时大了些,隐约夹杂着一点兴奋,在大家眼里,扯上情色的失踪案件似乎比普通凶杀案要吸引人得多。   怀姣皱着眉,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隐晦议论声,只觉得一阵不舒服。   发愣两秒的功夫,他就被人群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回神时已经再也挤不进去了。   眼看着看不见什么了,怀姣没办法只能先回了家。   跳闸的电路总算被人修好,家里四处亮着灯客厅一片温馨明亮,怀姣手上有汗,身上还有刚才挤在人群里时,被身边人染上的一点劣质烟草味。   他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就脱下外套往卫生间走。   浴室里热气已经散去,洗漱台镜子上却还覆着一层朦胧水汽。   怀姣抹了抹,正打算挤洗手液时,手下动作一停,忽地好像闻到点什么。   是和常用的沐浴露香味混合在一起的,一股子奇怪味道。   一开始怀姣还以为是洗漱台上散发出来的,他垂下头,凑上前嗅了嗅,除了一点洗漱用品的香味,其他什么也没有。   怀姣本来就怀疑家里进过人,此时对气味更是敏感,他拧着眉心,耸着鼻尖朝8701问道:【你能闻到吗。】   8701停了一下,说:【系统没有五感。】   怀姣不信邪,转身四处嗅闻,从淋浴花洒到四周墙壁,最后终于在浴室地板上,闻到了逐渐清晰的味道。   米色的地板瓷砖在洗过澡后,被冲洗得很干净,怀姣曲膝伏在地上,撑着手在金属地漏盖上观察。   【好像就是在这里。】怀姣肯定道。   葱段似的两根细白手指,捻起缠着丝缕头发的地漏盖,拿在眼前看着。   【很脏,别看了。】8701突然道。   怀姣已经闻到那点逐渐浓起来的味道了,他凑近了一些,正要回8701时,蓦地就看到银白的金属地漏盖上,一些未被冲走的粘稠液体。   他愣了两秒,接着脸色一变,猛然将手上的东西大力丢开。   纤薄的金属地漏,咕噜噜地在地板上滚动一圈,最后面朝上地停在了浴室门口吸水垫上。   怀姣白着脸,站起身快速打开水龙头,使劲搓着手。 第42章 跟踪   【他现在还在这里吗?】   怀姣不是多有洁癖的人,但无意间碰到其他男人的那种东西,让他无法控制,浑身都涌起不适。   除了不适,还有隐约的恐惧。   哪怕心里的猜测已经差不多百分百可以肯定了,但亲眼见到事实的那一刻,还是会让人有种寒毛乍起,毛骨悚然般的后怕感。   8701说:【不在了。】   细白指尖在热水大力搓揉下,已经泛红,而与之相反的,是怀姣那张看上去比浴室白瓷好不了多少的,惨白一张脸。   怀姣其实想问系统,为什么不告诉他。   但话到嘴边又恍然想起,每次出现问题时,系统各种异常又违和的小动作,比如每早更换牙刷,催促他装监控,允许他预支积分换房子等。   8701一直在提醒自己。   房子里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人。   【是不是关系到主线剧情,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   8701想也不想的,直接回道:【是。】   客厅里摆放整齐的两份外卖,因为长时间未打开,透明塑料袋里已经冒出水汽。   怀姣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再吃东西了,刚才触手挨上的湿稠黏腻感,让他此时喉间还哽得厉害。   正常情况下,他现在应该马上检查门窗,将所有进出口都反锁好,再查看监控。   但怀姣不敢。   之前身上莫名出现的指印,早起时喉咙的酸痛,都让他无法保持冷静继续细想下去。   【我不要住这里了。】和不久前故意耍娇拿乔的玩笑话不同,怀姣这一刻,是真的不想再在这个房子里呆下去了。   8701回他:【可以。】   只不过今天实在有点晚了,要马上搬家的话不太现实。   进过他房子的人不知道是有钥匙还是根本就是犯罪老手,对方神出鬼没,来的莫名走得突然。甚至也许此刻也并未走远,只是潜伏在暗处,在怀姣看不见的地方,细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又或者趁他睡着后,再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大摇大摆地走进他的房间,面对无知无觉熟睡的他,做出一些很恶心的事。   怀姣只要想到地漏盖上的男人jy,就控制不住的身上发冷,鸡皮疙瘩乱起。   8701见他那副表情,忍不住提议道:【实在怕的话,你可以先去外面住一晚。】   【附近有酒店,今晚不住这里也可以。】   连背包都来不及带,怀姣听从8701的建议,只随便换了身衣服,拿起手机、钥匙和身份证就出了门。   软件上显示最近的酒店在几百米外的公路对面。再次出小区时,路上围堵人群依旧很多,这次不光是看热闹的人,连电视台记者都来了不少。   “据本台了解,此次案件是近一个月以来,本市发生的第二起青年失踪案……”   站在马路外围的男记者,手拿印着某地方台台标的话筒,戴眼镜的脸上,是发掘一手大新闻的振奋表情,他语气激昂,对着镜头详细解说着案件受害者的真实身份和从事职业。   明明早就不止两起了。   怀姣皱着眉快速走过,负责报道新闻的媒体人对案件内情的了解,甚至不如他一个毫无手段的普通学生。   怀姣想到这里,难免想起之前将失踪案信息随意透露给他的,身份不明的西装男严殊。   大概因为位置偏僻,附近又都是小区,怀姣入住的这家酒店环境卫生都还算可以,在前台办好住宿登记之后就上了楼。   他出门没带充电器,进房间之后手机就弹出了低电量提醒,怀姣不甚在意地将它放在一旁。他不是低头党,两个副本里对手机的需求也不大,这里它唯一的用处大概仅仅只是方便秦也他们联系他。   从小区凶杀案到发现陌生人入室,怀姣这一晚上过得不可谓不惊悚。   中午开始就没有进食的人,到现在为止也不觉得饿,怀姣躺在床上,一闭眼,耳边就自发回荡着之前人群里关于失踪男生的隐晦讨论。   “出来卖的”,“尸体被塞在井盖里”,“被老鼠啃得只剩骨头……”   被凶残杀害的人,和他年纪相仿,同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藏尸的那条公路,他每日早晚都会走过,也许就隔着一个井盖,被污水泡的发白肿胀的男性身躯,扭曲着蜷缩在脏污的下水道里。   泛灰扩散的瞳孔,在尸体僵硬后无法闭合,只能怔怔看着,头顶上每个踩过井盖的过路人。   睡梦中都不得安稳,额上不断冒出冷汗,酒店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开得不高,怀姣蜷在被子里,眼前是和下水道尸体相交展现的另一幅画面。   停了电,黑暗狭窄的浴室,喷射在浴室地板上的污浊液体。   沉重腥味裹着地漏金属盖,被不知真相的怀姣,捏在手里,拿起凑近。   ……   手机剩余百分之二十的电量,昨晚早已自动关机,怀姣从床上撑起,头一天的少量进食和一整晚的噩梦,导致他起床后脸色很差。   浴室镜子前印出他白得几乎透明的一张脸,下巴尖尖坠着水珠,皱起眉就是一副虚弱模样。   【我想马上搬家。】怀姣小声对系统道。   【好。】8701答应得很快,只片刻的查询功夫,就为他主人找好了去处,【城西有个新建楼盘,很多单人公寓在出租,你下午收拾好东西今晚就能搬进去。】   怀姣听完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他上午有一节课,原本可以请假直接搬家的,但怀姣经过昨晚的事后一时间并不是很想马上回到之前的住处。   他没事做,想着人多的地方总比一个人呆着要好,于是就干脆去了学校。   昨晚小区的凶杀案似乎一夜之间发酵起来,成为了本市热门话题,路过同学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热切讨论着。   校门口停着两辆眼熟的车,怀姣走过时,停下了脚步,他这种对汽车不敏感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   黑色轿车的后车窗在怀姣身旁,降了下来。   怀姣偏头,看到跟往日一样一身西装笔挺的严殊,端坐在后座,他动作克制地微抬了抬下巴,侧眼朝怀姣道。   “上车。”   怀姣迟疑了下。   “明鑫小区的案子,我知道更多。”只跟怀姣见过两次面的男人,一下就精准拿捏住了他。   怀姣抿了下嘴唇,没什么犹豫地就绕到另一侧车边打开副驾驶车门。   “坐到后面来。”   已经伸出一只脚的动作,又被后座的严殊止住。   周围过路的同学多,怀姣不想引起注意,便老老实实听话走到后座。   然而两人都没料到,车门打开的那一瞬,有人捉着怀姣的手腕,动作飞快地随他一同坐到了车内。   “这谁?你干什么去?”   恍如捉奸一般的语气,从突然出现,面带不爽的沈承遇口中说出,怀姣傻了一秒,反应慢半拍地朝对方看过去。   “你怎么……”   “这位是?”   严殊和他同时开口,又同时安静下去。   黑色轿车开离学校门口,怀姣并着腿被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后座其实并不挤,但因为身旁两人个高腿长又故意贴着他毫不收敛的坐姿,愣是把怀姣挤成了个小鹌鹑。   “这是我的,朋友。”怀姣先回了严殊的话,他原本想说不太熟的别校同学,但在对方逼迫视线下还是改了口。   身旁一个晚上没见的沈承遇,此时鼻梁上贴着一个创口贴,窄小贴面没覆盖住的地方,隐约露着一点青紫。   是昨天被怀姣砸过的地方。   他一点没有自己正坐在别人车里的自觉,扬着眉,表情略有点凶地看向怀姣,重声说:“听不见我问话?”   “不是,是……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怀姣含糊回道。   沈承遇薄唇扯了扯,正要再逼问两句时,不知怎么视线一顿,一下注意到身边怀姣那略有些不对的脸色。   “你脸怎么这么白?不舒服?”他皱眉问了句。   沈承遇不是细心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昨天曾离得很近地细细观察过对方,他说不定都不会发现。   严殊这时也侧头看了过来。   怀姣被两人盯着,有点紧张地捏了下手边裤腿。   “就是,发生了点事……”他试图敷衍道。   ……   轿车停在了某个私人茶餐厅的停车场里,装修雅致的安静包间,怀姣和严殊、沈承遇三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   “昨晚给你发了短信,你没回。”一丝不苟穿着严谨西服的严殊,坐在怀姣对面,“打电话过去,手机提示关机。”   怀姣小声解释道:“我昨晚忘带充电器,手机没电关机了。”   “你去哪儿了还要带充电器?”从见面起就没个好脸色的沈承遇,此时仍皱着眉,他敏锐抓住怀姣话中的一点细节,朝他问道。   严殊也看着他,在等他的回答。   自认为跟两人没多熟的怀姣:“……”   如同夜不归宿的人被家里抓住,此时逼问审讯一般的场景,让他略有些无措。   怀姣不是很会撒谎的性格,一般来说,只要不涉及隐私,别人问什么他都会老实回答,所以他直接道:“去酒店住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了,眼前霎时变色的两张脸。   沈承遇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道:“你最好不是像我想的那样。”   怀姣愣了下,反应了两秒后,意识到误会的他连忙解释道:“不是,是我住的地方出了点问题,我才去酒店的……”   “出了什么问题,不能直说吗。”严殊突然道。   “你们小区失踪的那个人昨晚被找到了,警方接到报警电话赶往现场时间是晚上六点五十,你应该在家的时间段。”   毫无关联,突兀衔接的一段话打断了怀姣想要糊弄过去的想法。   “从那晚你在我家中的表现来看,你似乎很关心最近的失踪案。”严殊声音沉缓,在怀姣略有些惊愕的视线下,不顾包间里还在场的沈承遇,冷静问他道:“所以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连最感兴趣的案件现场都可以抛在一边。”   “独自一个人跑去酒店住了一晚。”   严殊成熟又头脑清晰,他看见怀姣白着脸,望着他睫毛颤啊颤的可怜样子,就知道自己把人吓着了。   男人声音停了一下,接着缓声解释道,“我不是逼问你的意思,只是昨天得知你家附近出事后,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接,有点急了。”   怀姣抿了抿唇,小声回了句:“没事。”   昨晚有一瞬间,他其实有想过要不要去找严殊。对方有对案情内幕的细致了解和最先排除跟踪嫌疑的好身份加持,如果这个副本需要一个队友的话,严殊一定会是怀姣的最优选。   现在好像正是机会。   只要不考虑此时身旁多余出来的沈承遇。   “去酒店住是因为……我感觉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略长的碎发因为垂下脑袋的动作,遮挡住眼睫,只露出半张微白的小脸。   怀姣睫毛抖着,回想着身边发生的种种状况,压抑住忍耐已久的恐惧,弱声道:“不是感觉,很早之前就隐约有些迹象。”   “只是昨晚才发现证据……”   “什么证据?”半晌没说话的沈承遇,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沉表情,他薄唇微抿,蹙眉朝怀姣问道。   “精y……”   从怀姣口中,忽然吐出的,和本人乖顺气质完全不相符的一个词。让沈承遇和严殊两人,在听到后,几乎同时表情一顿,蓦地僵住。   怀姣垂着眼,忍着耻意,颤声道:“在我浴室里。”   “沾在地漏盖上,被我闻到味道发现的……”   刻意又毫不遮掩,代表性与恶的,陌生男人的精y。 第43章 跟踪   包厢极静,向外人吐露这些话本就尴尬,那两人还不说话。怀姣又耻又惧,低垂着脑袋连视线都不敢抬一下。   “你,怎么知道是别人的……?”沈承遇语气稍有些异样,原本抱臂靠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在听过怀姣刚才的话后,倏然挺直了背,端坐起来。   他言下之意是,你怎么确定那不是你自己的东西。   对比起他以往的说话风格,沈承遇都感觉自己问的委婉。   但是怀姣不觉得,怀姣只觉得对方仿佛是在暗指他自己在浴室里做了什么,然后还怪到别人头上。   怀姣羞耻又心急,他眉心蹙着,嘴唇咬了又咬,忍不住细弱辩解道:“就是别人的,我不会在浴室里……做那种事。”   “哪种事?”   含糊而过,让怀姣觉得说不出口的一个词,被严殊特意挑出询问,对方表情严肃,好似单纯只是在向他确认问题细节。   “你不会在浴室里自蔚吗?”   沈承遇都忍不住表情微变,朝他侧目。   ——好,我的好西装男,你只要开口就从不会让我失望   ——谢谢你,这正是我想问的,妈妈也很好奇妹妹会不会在浴室里那个那个呢   ——逃游什么时候开通付费视角,本宝想花大钱看老婆洗澡澡睡觉觉   ——带俺一个,俺是便太,俺不仅要看洗澡澡还要一个浴室地板视角,想看老婆下面,还想看老婆粉屁股滴水(不是   饶是怀姣早领略过严殊说话的厉害,此时仍会感到些慌乱,第一次见面就会问他下面粉不粉的人,现在也还是一副西装笔挺的冷静样子,仿佛在认真等待他的答案。   “不会……我从没有在浴室…弄过,真的不是我……”回答时声音都在颤,怀姣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只是别人认真问他,哪怕他再无措也会老老实实回答对方。   严殊到嘴边的一句“那你平时更喜欢在床上弄吗”的话,在看到怀姣眼尾发红的可怜样子后,薄唇一抿,又收了回去。   怀姣脸皮薄,胆子小容易害羞,偏偏性格又乖又老实。   严殊不算多闷骚的人,但他每次在面对怀姣时,总忍不住想说一些、问一些让他觉得羞耻尴尬的过分话,最好能看到对方眼含热泪,露出一脸又耻又恼的好欺负表情。   这立刻就能让严殊过电一般感到通身舒畅。   但眼下情况显然不合适。   所以他换了语气,重新扯回正题道:“详细说一下行吗,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被人跟踪的,这次又是怎么突然发现‘证据’的?”   时间有点早,严殊来时就猜他应该没有吃早饭,故而特意先点了一杯热牛奶,怀姣捧着杯子,热气熏的眼前视线有些恍惚,他垂了垂眼,慢慢抿了一口后,才犹豫着开口道。   “月初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晚开始……”   从夜色出来,回小区的路上第一次被跟踪,好似被生人进过的住处、被动过的牙刷,以及越来越严重的身上指印。   “装过监控之后的两天,都有好一点,我就以为大概应该没什么事了……”   真正出现变故,还是从昨晚洗澡后开始。   怀姣有踌躇过一瞬,到底要不要把所有事都一股脑说出来,毕竟他是玩家,而对面两人只是游戏里的普通npc。   可是真到这种情况下,比起自身安全,任何身份隐私好像在此刻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昨天洗澡的时候,我们这栋楼突然停电了……”   “你们这栋楼?”沈承遇着重问了一句。   “嗯。”怀姣想起8701说的话,小声肯定道:“就只有我们这栋楼,好像是跳闸了。”   沈承遇微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有点怕,不敢洗太久,很快就出去了……然后没多久我点的外卖就到了。”   再之后是从外卖小哥口中得知,小区外面好像出了事,有警察在附近,怀姣听完连外卖都没来得及打开,马上换衣服下了楼。   “小区马路边围了很多人,我挤不进去,只稍微看了一下。”   “回到家正想洗一下手,忽然就闻到浴室里,隐约有一股奇怪味道……”怀姣说的精简,却没漏掉细节,“浴室地板上味道最重,我在地上嗅了很久,直到拿起地漏的盖子,才发现不对劲……”   之后的情节,沈承遇和严殊两人都差不多猜到了。   拿起的地漏盖上,沾着未冲净的男人jy。   “在家里的时候,你没有任何感觉吗?”严殊突然问了句。   怀姣抬眼,微粉的脸上是些许茫然的表情,他反问道:“什么感觉?”   对方没有解释这句话,反而又提出另外一个问题:“从浴室出去到回到家,中间大概隔了多长时间?”   怀姣拧着眉,仔细想了想,回道:“五分钟不到吧。”   他想起当时小区路边拉着警戒线,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的情况,忍不住小声说:“现场人太多了,刚听别人说了两句话的功夫我就被挤出来了……”   怀姣只稍稍抱怨了一句,却没想听他说话的严殊两人,早在他说出五分钟的时间时,就面色一变,忽地沉默下来。   包厢里半晌没人说话的诡谲气氛,让怀姣隐约感到心慌,桌上卖相精致的茶点长时间未让人品尝,此时都已经有些凉了。   “怎、怎么了?”怀姣侧眼朝他们看了看,颤声问道。   隔了两秒,才有人回他说。   “时间不对。”   沈承遇耳骨上的银质耳钉,在室内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如碎钻般的细小光亮,对方总是一副强势又不耐烦的坏脾气样子,所以怀姣都不知道,他能有种表情。   高傲眉目收敛着,语气冷沉,“从清理浴室到离开现场。”   “五分钟时间,只要不是早泄,都不可能做到。”   怀姣表情怔楞的,和沈承遇对视一瞬。   对方也正看着他,贴着创可贴的脸上,是比往常正经十分的肃穆表情,他盯着怀姣的眼睛,低声定论道。   “你洗澡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在浴室里了。”   怀姣一双黑亮眼瞳猛然睁大,整个人如同被突兀丢入寒潭冰窟里一样,周身一阵一阵涌上刻骨冷意。   ……   隔夜的外卖盒还摆在桌子上,不大的客厅里,站着沈承遇和严殊两个高个男人。   直到进屋了怀姣的手脚都还是冷的,他一张小脸平时就白,此时更是毫无血色隐约显出些皮下青白血管来。   “卧室在里面吗?”严殊低声询问。   怀姣应了声,“嗯。”   对方率先推开门,身边沈承遇在进去前,动作自然地轻碰了下怀姣冰凉的一双手,然后反握住他手腕,皱眉小声道:“别怕了,跟着我就行。”   怀姣被他一双大手捉着,被动跟进卧室里。   一米五的小床上,还胡乱扔着一套睡衣,是怀姣昨晚穿过后又急急换下的。   拿起就有一股浅淡香味袭来,来自怀姣身上,浅淡温顺的好闻的体香,不止是手边睡衣,准确来说,从进门开始,整个卧室里都弥漫着那股味道。   在这种情况下,仍能勾得人心痒骨软,心跳加速,只恨不得能躺在他这张床上,仔仔细细地嗅一嗅闻一闻才好。   怀姣丝毫不知道身边两人进来后那副走神样子是在胡想着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严殊之前提出说帮他找一找证据,他恐怕都不会想回来这里。   “明明丢在这里的……”昨晚意识到问题后,猛然丢开的地漏盖,此时本应该躺在门口吸水垫上的。   严殊两人走进去时,却发现那个金属盖子并不在怀姣所指处,反而好好装在浴室原位。   怀姣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次不用两人开口都能猜到。   “你走之后,他又来过了。”   身着修身西服与狭小浴室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半蹲下身,用覆着纸巾的手指,捻起出水口的那个金属盖子。   他像怀姣昨晚一样,凑近细看了下,冷静道:“已经清洗干净了。”   沈承遇靠在洗手池旁,朝门外怀姣瞥了一眼,忍不住皱眉,“我怎么觉得这人挺奇怪的。”   “随进随出,还严谨的像个犯罪老手。”   怀姣想起那天上门的警察形容这类罪犯时说的那几句话,更感心慌。   严殊和沈承遇两人在浴室仔细检查一番后,没有发现任何一点残留的蛛丝马迹。   “我昨天就应该报警的……当时正好有证据。但是我,太害怕了……明明只要忍耐一下就能直接解决问题的。”   怀姣低头坐在床上,回想起自己昨晚一系列又是洗手又是逃跑的行为,只觉得自己又蠢又废。   “报警了然后怎么样呢。”严殊突然道。   “警方的DNA数据库并没有你以为的信息齐全,对比审查也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在昨晚附近出现重大凶杀案的情况下,一个没有人员伤亡的疑似入室案件,并不会因为你手上有陌生男人的精y,而受到重视。”   怀姣怔怔看向他,一时间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只是在安慰自己而已。   “他们顶多帮你立个案,然后让你无止境的等候消息。”   怀姣:“可是……”   “可是那人并没有走远。甚至在你离开后又回到这里清理了现场,你猜他当时,会不会根本就一直都在附近呢。”严殊的话,让怀姣克制不住的感到悚然。   “你连报警的机会都没有。”   “他能在你洗澡的时候和你共处一个浴室,让你丝毫没有察觉,也能在你发现浴室里的东西意图报警时,直接出现在你面前。”   “或许你觉得可惜,但在我看来……”严殊停顿了一下,说:“你没有立刻报警,而是选择直接逃跑,已经很聪明了。”   “毕竟在一个高智商犯罪者的眼中,你跟他豢养在掌心,可以随意拿捏的可怜小宠物也没什么区别。”   怀姣因为他的奇怪形容,脸上露出稍有些茫然的表情。   严殊见不得他这样,又笨又呆毫无警觉性的蠢样子。   知道怕,但又不知道规避危险,总是无知无觉袒露软处,到处吸引恶人的恼人体质。   所以他在怀姣略放松下来时,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就思维发散、恶意揣测道:“还不清楚后果吗。”   “一个跟踪你,用你的牙刷,连洗澡都要潜入的人,在发现你报警后会对你做什么。”   “你以为坐在你浴室地板上,想着你洗澡的样子打飞机已经很过分了吗。”   “他还可以做得更过分。”   “比如把你拖进卧室里,捂着你的嘴巴让你说不了话。”   “他会对你很坏。在外面全是警察的情况下,仍能把你抱在怀里,从浴室拖到床上。你个子小,他站着弄你的时候,你甚至脚都不能沾地。他会兴奋地掐着你的腰举着你,然后搞烂你的小屁股。”   “那时候你还能这样端坐着跟我们说话?”   “不可能的。你只能躲在被子里、捂着肚子给我打电话,哭着让我带你去报警。”   他视线微移,轻点了下怀姣的小腹,说:“就用你肚子里的那些东西。”   怀姣完全被严殊看不清脸色的几句粗鄙下流话,吓得头脑发懵,他反应不过来地傻看着严殊,听对方语气稍顿,最后缓下声,朝自己问道。   “这样你还敢报警吗?” 第44章 跟踪   “不、不敢了……”   沈承遇:“?”   被人当面说批话说要日得你脚不沾地要搞烂你的小屁股,完了还能这么老老实实地回别人一句‘不敢了’吗?   沈承遇一时间不知道是面前这傻逼西装男更变态,还是被这傻逼西装男恐吓欺负的怀姣更蠢一点。   ——好那个啊,我的笨蛋老婆   ——感觉妹妹只是被变态西装男语气吓到了,其实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顶顶呢,笨蛋小姣就算被男人那个很多次,归来仍是纯情男孩   严殊也以为,怀姣这种性格,就算脾气再好,被他这样说一通,反应过来后多少也该小小生个气什么的。   比如像之前一样拧着眉心脸红红地骂他,“老变态”。   又或者聪明一点,想通之后问一句:“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比我高?”   严殊都想好怎么回答了。   ‘我只是代入一下,因为我比你高很多,所以站着弄你的时候,你只能被我举腰抱着,垫着脚尖都没办法挨到地。’   怀姣很笨的,搞不好还会回他一句:“哦哦,这样啊。”   外表正经的冷淡的成熟男人严殊,被自己擅自幻想的脑内的奇怪对话搞得心脏一阵乱跳,黑发遮挡下的耳骨边都漫上诡异薄红。   是和本人一向变态气质不符的,一点点独属于处男的纯情。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怀姣被教训似的说了一顿,此时对现在情况更是没办法,原本打算下午就搬家的想法,在眼下看来似乎也仅仅只是治标不治本。   怀姣坐在床上,正觉苦恼时,就听沈承遇突然问了句。   “你没看过监控吗?”   怀姣愣了下,回答说:“没有,昨天晚上洗完手就直接出去住了,没有时间看……”   沈承遇又问:“之前呢。”   “才装了两天……就看过一次。”怕被‘潜入者’发现监控,还是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躲在外面看的。   “没有发现什么?”   怀姣仔细想了想,道:“没有,睡着之后也没发现什么问题,那两天特别正常。”所以他才会那样放松警惕,以至于人都躲到浴室里了还毫无察觉。   怀姣回想起昨晚的情况都觉得恐怖。   那么小的浴室,不声不响站在他背后的人,家里还停了电,即使睁着眼睛也发觉不了异样。   我和8701说话,闭着眼睛洗澡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会不会手上还拿着刀,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在我身后比划着从哪里割破我的皮肤比较好。   怀姣这样想着,心里更是后怕的厉害。   “昨晚的监控录像可以给我看看吗。”严殊还算客气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下颚微抬,朝浴室方向扫过一眼,朝怀姣问道:“除了浴室,其他地方也装了吧?”   怀姣点点头,小声回他:“卧室也装了,因为晚上老睡不好……”   严殊“嗯”了声,没管怀姣跳过他第一个问题的回答,直接安排道:“笔记本在家吧,拿出来看看。”   “可是,昨晚这栋楼停电了,应该没拍到什么……”   而且、怀姣一点准备都没有,给其他人看自己的私下生活的录像什么的,是人都会觉得羞耻吧……   “停电之前多少也会拍到些东西吧,比如对方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那人还能凭空出现在你浴室里。”沈承遇眉尾略微上扬,他侧头,瞥过一眼坐在床边手指无措抓着被子的怀姣,状似奇怪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害羞吗?”   怀姣:“……”   又白又漂亮的一张小脸上,任何一点颜色都很明显,怀姣都不知道自己觉得羞耻的时候脸蛋子会变红,他还强作镇静,反驳道:“什么害羞啊,现在又不是害羞的时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啊,有什么害羞的大家都是男的。你是屁股比我们圆一点,还是多长个肚脐眼啊?我们篮球队打完球冲澡都不兴拉帘子,几个大男人有啥好看的啊,你说是不。”   怀姣结巴道:“是、是吧。”   想怀姣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长这么大连公共澡堂都没进过,更何况是洗澡不拉帘子的那种地方。   他是见过沈承遇篮球队那几个队友的,平均身高185往上,体院平时训练紧促,校队成员个个都是六块腹肌大高个,皮肤还黑。   更别说沈承遇,站在队伍里个子最高长得还最帅,那天被堵在小区外篮球场的时候怀姣就掂量过,沈承遇抓他好像抓只猫一样容易,那臂力怕是单手举起他都有余。   怀姣这小白皮肤细胳膊细腿的,和他们仿佛两个物种,要是跟他们一起洗澡,不穿衣服靠着的时候,就好像奥利奥饼干一样。   怀姣光想一下那画面都要晕。   他动作磨磨蹭蹭地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卧室里除了一张床再没有其它能坐的地方,怀姣无法,只能把两人带去客厅。   桌上的外卖终于被丢进了垃圾桶,他本来就穷,现在又还浪费,扔时心都在抖良心一阵难安。   “昨晚没吃东西吗?”严殊在他开机连接信号时,抽空问了句。   怀姣低头“嗯”了声。   “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瘦的跟只猫似的还不爱吃东西。”两人不同声音同时道。   怀姣:“……”   原主用的笔记本电脑,并不是时下最新款的,但对方似乎平时爱玩游戏,所以还是舍了本买了一台配置较好的游戏本。   1080P的超清分辨率,15.4寸的笔记本大屏上。   现在正播放的,是怀姣扯着裤腿换衣服的画面。   乍看过去就是一片晃眼的白。   怀姣手忙脚乱地缩小画面,匆忙快进道:“从、从哪里看?”   身旁两人不知道怎么,沉默了一瞬。   紧接着有人站起身。   覆在鼠标上的手指微颤,怀姣侧目,随着身旁站起的阴影,表情紧张又茫然地抬眼看过去。   “不关窗帘吗。”严殊道。   “要,关吗?”   熨烫齐整的黑色西装下摆,转身时扯出一点细微褶皱,严殊两步走到身后窗边,平淡回他:“要关,窗户反光,会看不清。”   “哦、哦。”   老公寓并不是装的什么双层遮光帘,灰蓝拼色的普通窗帘即使拉紧了也能透出一点光晕,这点光无法把室内照亮,却能让沈承遇找到借口,看着顿时昏暗下来的客厅,语气随意道:“就不用开灯了吧,大白天的,反正能看见。”   刚想去开灯的怀姣,让已经转身的严殊,轻轻按着肩膀又坐了回去。   “从哪里开始看?”怀姣声音小小的,坐下后又问了一遍。   沈承遇道:“早一点,早上出门,我送你回来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还要当着严殊的面,特意提一嘴自己送怀姣回来的事。   严殊果然朝他俩多看一眼。   怀姣像早上在车里一样,被两人夹在中间。左边是严殊右边是沈承遇,沙发比车后座要宽敞很多,但怀姣还是觉得挤,好像两人都故意想挨着他一样,左腿边是西装裤右腿边是牛仔裤,他一个人委委屈屈的被他们腿挨腿贴着。   显示屏上一分为二,分别放着卧室和浴室两组不同监控画面。   从怀姣早上收拾完早上出门后,后面很长一段场景都是寂静无声的空旷室内,怀姣开了倍速,监控画面里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如果不是太阳升起落下导致的光线变化,屏幕里乍一眼看上去完全就像静止画面。   “他应该没有‘住’在你家。”严殊口中的住,是怀姣曾想象过的最糟糕情况,被人潜入家里,无知无觉同吃同住。   寄生虫一般。   好在,只是偶尔潜入,情况还不算最差。   时间显示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房子主人回到了家,客厅里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卧室房门拧开,背着包的怀姣走进了监控视线中。   身旁原本随意坐着两人,不知怎么忽地靠近了一点。   “倍速可以关了,不要错过细节。”严殊语气认真道。   “哦……”   他在屏幕里看见自己身影时就已经开始脚趾蜷起了,只是严殊和沈承遇两人那表情端正又严肃,英俊硬挺的眉骨微拢着,对着屏幕好像在搞什么学术研究一样,怀姣一双按在膝盖上的手都尴尬的忍不住狂揪自己裤子。   回到房间的怀姣似觉得累,像普通放学的学生一样,丢开书包先是往床上趴了一会儿,镜头里,穿着白色袜子的脚一翘一翘的,搭在床沿边。   “你很开心吗,为什么翘腿。”沈承遇忽然问了句。   怀姣本来被迫和别人看监控里的自己就已经够无语的了,沈承遇还要跟他问一些无意义的话,怀姣抿了抿唇,羞耻糊弄道:“我就喜欢翘腿……”   “像个小女生。”沈承遇侧头看了眼他,小声道:“穿着白袜子露着脚腕像个女孩子。”   怀姣:“!”他惊怒交加,心里不住骂沈承遇傻逼臭直男,直接说他弱就好了,干什么还要气他!   ——不是我,这次真是沈狗带头泥小姣的   ——傻逼臭直男,看妹妹私生活秘照,还要说妹妹像女孩!   ——其实眼睛都看直了,还不懂吗,直男の室内女装性幻想罢了。   镜头里的怀姣在床上趴了几分钟,镜头外的两人就认真看了几分钟。   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枯燥。   只有怀姣一个人又急又慌,并着的腿都忍不住抖起来。   “要不要,快进一下啊……”   还没说完就被沈承遇打断了,他道:“快进干什么,一个白天的录像都没看到什么,现在刚到重点你快什么进。”   “确实。”连严殊也沉声附和了句。   “好,吧。”   怀姣急切又尴尬的心情,直到镜头里的自己站起身,走到柜子边拿衣服时,才稍微好一点。   然而还没完整松出口气,下一刻,他就看到柜子前的自己,扯着裤腿,想要脱下裤子的动作……   怀姣表情猛顿。   他、他确实有进浴室前先脱衣服的习惯。 第45章 跟踪   卧室里的白炽灯都好像没他那双腿白。   怀姣一张脸长得极好,是任何见过一面的人,都会忍不住要夸一句漂亮的程度。   但和他那张引目的漂亮脸蛋截然不同的,却是他的穿衣风格。   平日偏好简单舒适的休闲打扮,最喜欢宽松的高领毛衣和休闲裤,再配上厚外套或者长围巾,露不出一丁点多余皮肤,说是保守也行。   好像并不希望别人过多的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不止穿衣打扮,连说话也是。   也只有私下在家里不被人注意的时候,才会稍稍外放些。   表现出一点有违于在外形象的不一样来。   保守的灰色休闲裤,裤腿和裤腰都略宽松,怀姣腰薄,纤细微凹的弧度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脱时连腰上系着的束绳都不用解开。   只要直接扯住裤腰一角,轻往下拽。   外套早在起身前就仍在了床上。   白色的半长款堆领毛衣,穿在身上时,能盖住小半个下巴尖也能挡住雪白大腿往上,线条起伏的,圆润丰盈处。   裤子被踩在脚下,镜头里的怀姣,似是懒得弯腰捡起,只伸出只脚勾着裤腰随意往上一提。   身上毛衣因这动作稍稍动了一下。   视频里明明除了双腿,什么都还没露出来。   只是那衣摆翘起的一点动态弧度,就让怀姣身旁坐着两个大男人,怔了似的,跟着微偏了下头。   ——艹,直播间的我也同样跟这俩傻逼男的一起,佝头往老婆衣摆下看……   ——我也……   ——太涩了呜呜呜,老婆好会钓,我好像个纯情男高中生,只是看了眼换衣服视频就脸红红心跳跳……   光线昏暗的客厅里,笔记本屏幕反着微光,怀姣从自己开始换衣服起,就早已忍不住低下了脑袋,他是想快进跳过去的,只还没来得及动作,脑子里就自动响起严殊说的‘关键时刻不能错过细节’,和沈承遇口中似嘲似笑的一句‘我们篮球队洗澡都不兴拉帘子,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   怀姣只恨不得干脆他们看就好了,自己坐去一边等结果都行。   “为什么,你的腰是那样的?”   客厅里静,监控收音小,三人都不说话的情况下,周身一点点声响都比平时大很多,沈承遇就是这时开口的。   凌厉的剑眉微蹙着,好像在思考一个无法理解又实在好奇的难题。   怀姣侧头朝他看过去,对方耳骨上的一排耳钉反映着面前屏幕上的白光,沈承遇见怀姣看过来,还怕他理解不了似的,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大拇指带着宽戒,骨节分明的一双大手,掌心面对面比着,显出一个夸张的凹陷窄面。   “两边凹下去,就这么细一点。”沈承遇皱眉认真道。   怀姣:“……”   严殊也朝他俩看过来,视线落在沈承遇手上,若有似无停顿了两秒。   沈承遇不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夏天大街上走过的好看女生、重要比赛时身穿短裙热裤的开场啦啦队,纤细又漂亮的女孩子那么多,要说难见倒也没那么难见,他只是从来不感冒也不过多关注而已。   沈承遇性格有点傲,天生少根通情窍的筋,队员口中什么白颈细腰大长腿,在他眼里,还没一颗联名款的限定篮球好看。   偶尔在学校留宿时,晚上熄灯后,男生寝室里yin笑怪叫的隔壁校某某系花,含糊提过一嘴的某个中文系援交小男生,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他的耳。   体校男生是什么样的,不似外人眼中的荷尔蒙爆棚又高又帅,实际上又臭又黄,公共浴室里,果着下身露着粗腿比大小,嗓门大重欲还不爱干净。   沈承遇觉得,所有的男的差不多都这样了。   直到他看到怀姣。   附和时下白幼美的审美风潮,胆子小,话少,还爱干净。   身上总有一股子香味。   穿着衣服时,又乖又纯,衣服一脱下、   也还是纯。   沈承遇想不通,怎么就是跟他见过的所有男的都不一样。   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显示,身旁坐着的人,一身软白像剥了壳的蚌肉一般,正缩着肩膀往浴室走。   他没有扭腰摆胯,也没有做出任何一点多余的外露动作,可就是普通一个背影,偏就勾得沈承遇脑袋宕机似的,说出些傻话来。   怀姣还反问他,“什么意思?”   “你平时是不是都不吃饭?”沈承遇又问了一次和上次在篮球场一样的话,他是真好奇也是真觉得心里刺挠。   “所以才又白又瘦,腰只有这么细一把,我单手就能握住。”   怀姣:“……”   屏幕不知道被谁按了暂停,怀姣余光中看到自己不穿衣服的羞耻模样,手指蜷了又蜷,眼下红的厉害。   他庆幸现在没有开灯了,至少别人看不见他这副尴尬丢脸的样子。   沈承遇问不像正经问,表情冷肃说话也不算出格,可就是这样又认真又奇怪的问话,叫怀姣嘴唇颤了颤,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吃的……”回答声小得几乎听不见,“就是……”   就是天生皮肤白,天生腰肢细。   怀姣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的情况。   明明一开始只是看看监控录像而已……   ……   “至少现在知道,他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连接浴室大门的唯一进口在卧室,卧室外面就是客厅大门,一整个白天的监控影像里,都没有除房子主人以外的进出痕迹。   “只是这次而已。”严殊点了点屏幕,补充道,“不能排除他有钥匙。”   怀姣刚松下半口气,因为他后面这句话马上又提起来。   浴室的摄像头装在挂衣架上,让毛巾挡住一个小角,视角并不完整的情况下,这里搞不好就是对方悄无声息潜入的唯一可能点。   说可能都保守了,三人都心知肚明,那人就是直接从浴室潜入的。   “他图什么啊……”   【难不成还真是特意来看我洗澡的吗……】怀姣忍不住和8701吐了个槽。   哪知道8701回他:【倒也不无可能。】   怀姣:【?】   如果8701有实体的话,现在他看怀姣的视线,一定是怜悯又慈爱的。   宝,他都吃你洗澡水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说不准吧。”沈承遇也道,“现在喜欢小男生的变态还挺多的。”   在场只有三个人的情况下,目标明确、若有所指的一句话。   怀姣:“……”竟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怀姣目光隐晦地朝左边严殊看了眼,对方视线微垂,挑唇对他笑了下。   确实很那个,怀姣心想。   浴室视角局限或许会漏掉细节拍不到什么东西,但也不是全无好处。   至少现在怀姣就是这样觉得的,他洗澡时习惯背对墙壁,只侧身对着镜头。   乌发被热水打湿,镜头里的怀姣伸手往后抹了下,露出整个光洁额头。细而卷的睫毛上满压着水珠,要落不落的坠在眼前。   视线往下,就是细而长的脖颈,和色泽粉润的漂亮肩头。   以及刚刚好从腰腹处截断的镜头死角。   好像有人可惜地“啧”了一声。   或许是两声,毕竟怀姣都没听出来是谁。   空间小所以隔得近,卧室摄像头无法完全收音的情况在浴室里反倒不同,淅淅沥沥水珠掉落的声音,在整个寂静无声的客厅里清晰回响。   锁骨凹下的两侧,每积满一点水,都会在下一次水滴落下时,匆忙往外滚。   滚过白腻的皮肤,和微微起伏的雪白胸脯。   圆圆小小,又肉又粉,尖尖坠着水珠,好像鼻尖蹭一蹭就能软软弹一下,舌尖勾一勾就能整个含住吮进嘴里。   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看百倍不止,只近看着都仿佛能闻到股甜稠奶香一样。   “还真是粉的。”有人小声说了句。   画面里的怀姣伸手抹了下肩膀,画面外的怀姣嘴唇紧抿只差晕过去了。   光线暗沉的封闭空间,隐约响着水声的发光显示屏,粉白一片的放大镜头上有人赤身露体洗着澡。   跟某种隐晦涩情片一样的场面。   还是自己主拍的。   实在忍受不想要按下暂停的手,刚伸出去,就被身旁沈承遇眼疾手快地捏住手指扯了回来。   “干什么?”对方声音略有些哑,压着股热意似的。   捏着指尖的手,在怀姣轻微挣扎的细小动作下,往回收了收,修长指骨拂过怀姣细嫩手掌,轻抚慢拢往下移。   沈承遇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可此时钻进怀姣宽松衣袖里,握着他小臂的掌心下,却是一片濡湿汗意。   又烫又黏,轻贴着怀姣。   他捏着怀姣的小臂,把对方的手摆放在自己腿上。   怀姣挣了两下,没挣脱。   沈承遇坐着时腿都比他长出一截,怀姣抵着按在上面,被迫感受对方阔腿牛仔裤下隐含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一脚就能踢爆我的脑袋,怀姣此时是这样想的。   只没想过对方除了踢人还能单手抱着他,让他坐在腿上,颠得他嘴唇紧咬眼泪不止,闭都闭不拢一下。   ……   原先装监控时并没有考虑到停电这一层,几分钟的洗澡镜头还没结束,屏幕里就突兀闪黑。   “没、没了。”受刑一般究极尴尬的场面终于结束了,怀姣已经忍得后背僵直。   他见两人视线还落在屏幕上不说话,只能自己找话朝他们问道:“有看出什么吗?”   ——没有,老公是臭废物,光看老婆洗澡了呜呜呜   ——除了看出老婆很白很幼很粉之外,其他一无所获(   ——该死,全程boki看别人老婆,我与那曹贼何异   怀姣等了几秒,才有人回他。   “他是从浴室进去的。”严殊声音低沉,听不出语气,“监控有死角,除了你洗澡的那一块,挨着窗户的墙边,什么都看不见。”   怀姣这时也觉出问题了。   他小声问道:“所以对方就是从卫生间窗户翻进来的吗?”   严殊回他:“只有这一个可能。”   怀姣家住在三楼,不算高也不算低的高度,老小区统一的浴室外墙边,贴墙立着很大一根出水管。   之前看过的浴室玻璃窗不大不小,刚好一个成年人缩肩能进的宽度,外面还没有防护栏。   “我都能随便翻进来。”沈承遇忽然说了句。   “只有一点。”他在怀姣惶然朝他看过来时,开口道:“我们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承遇左手仍伸在怀姣衣袖里捉着他的小臂,另一只空着的右手,动作简洁地操控着电脑,将浴室监控画面后退了大段。   “这里。”带着不知名戒指的手指轻点在屏幕上,怀姣顺着他所指看过去。   视角局限的浴室镜头里,是空荡荡的一整面墙,怀姣抿了抿唇不是很明白,刚想问一下,就听严殊接了一句:“光线。”   怀姣视线一顿。   白天未开灯,瓷砖洁白的墙壁上,清晰映照出左侧窗户的方正剪影。   “对,如果有人翻窗进来,能从墙壁上看见影子。”沈承遇微抬了抬下巴,语气笃定道:“我仔细看过,整个白天都没有变化。”   “怀姣回家是五点多,他在卧室里呆了很久才进浴室,现在冬天,差不多那时候刚刚要天黑。”   几乎不用怎么思考就能得出结论,“他、是在我回家后才潜入进来的?”   “对。”   被捏住的小臂细细颤着,怀姣脑子混乱,急切又惶恐地努力回想着,昨天到家后的情况。   “你打算洗澡之前,没听见什么动静吗?”沈承遇感觉到他怕,捏着他小臂的手从衣袖里退出,转而握住他的手背。   怀姣手比他小,轻覆上就能整个拢在手中。   “没有……”秀气的眉心拧得很紧,他表情无措,越急越想不出东西来,怀姣只记得自己趴在床上,和8701说了几句话,连小区外来了警察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的。   “没事,换个思路。”严殊安抚一般,轻声道,“已经过去的事,就算当时再怎么恐怖,现在也伤害不到你。”   沈承遇赞同地“嗯”了声。   “我倒觉得,对方潜入的这个时间点,除了能证明他是跟你一起回家的以外,还存在其他问题。”   怀姣小脸微白地朝严殊望过去。   “昨天晚上,除了你家的入室案,这个小区里还有另一起更为严重的凶杀案。”   “记得我说的吗,六点五十,警方赶到的时间。”   “事件发酵、警方到达之前,小区进出口人员已经暴增,外来的小区内的都有。”   “在这种流动人口密集的情况下,仍能找到机会,顺着外墙管道翻进你家浴室里。”   “按理来说,并不算太容易。”   不太容易,却又不是绝无可能。   “除非、”   除非对方身份特殊,又或者,接受过特别训练。   “这样的人,你能想到吗。”严殊侧过头,朝怀姣问到。 第46章 跟踪   怀姣当晚仍是住在酒店,搬家的计划因为白天和严殊沈承遇的见面,不得已又往后移了一天。   旧住所唯一能带走的几件衣物和日用品,用行李箱收着带到了酒店。   监控设备也一同取下。   帮着收东西时,沈承遇还多问了句,“搬新家也装吗?”   怀姣只模棱两可回他说:“看情况。”   看情况,是我想的那样,还是可以就到此为止。   酒店门外,严殊蹙着眉,垂眼看了一下手表,又问了怀姣一次,“确定不跟我去住吗。”   “单独的房间和公寓都有,不用考虑安全问题。”   “你想知道的任何信息我都能告诉你。”   老实说严殊的话对此时怀姣来讲非常具有诱惑力。   副本的通关条件,是安全存活和破解谜题,这两点,对方都能帮上不小的忙。   白天如果不是严殊和沈承遇帮他梳理线索的话,恐怕直到出事,他都拼凑不出任何一点关于跟踪者的信息。   怀姣不是什么独立自负的性格,他胆小,还知道自己不聪明。寻求别人帮助时甚至说不上怕连累对方这种话,严殊和沈承遇,两人其中任何一个,面对当下这种情况都会比他强。   酒店外来往的过路人多,严殊的车停在路边格外显眼,怀姣连拒绝别人都不会很硬气,特别是被沈承遇瞪着眼睛看着的时候。   但他偏偏对这类人很有办法,怀姣不用表现强硬,只要把握劣势,软下态度就行。   “如果有问题,我会第一时间找你们帮忙。”   沈承遇走时脸都是臭的。   ……   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已经连续响了好几次,怀姣从浴室出来,将毛巾搭在一旁。   置顶的聊天窗口,是秦也发语音在问他,“怎么突然要搬家了?”   紧接而来的第二条是:“听别人说的,你上午没来。”   头发还有点湿,发尾滴下的水珠在屏幕上晕开,怀姣拿着手机,心里隐约觉得有点奇怪。   他在学校里除了秦也几个就没有其他熟识的同学。   不过一天时间,对方的消息会不会来的太快了一点。   好像过于关注他了。   只是秦也平时就对他好,校里校外都爱缠着他,也帮了不少忙。怀姣只当他是作为朋友关心自己,于是打字回他说:“住的有点不舒服,今天有空就搬了。”   对方很快又回了一大串过来,怀姣粗略看一眼,大意是问他搬去哪儿,需不需要帮忙搬东西什么的。   他一一回绝过去。   ……   酒店单人间墙面挂着幅画,手机显示时间已经凌晨12点了,平日总是早睡的怀姣此时毫无困意,他一边发呆似的看着墙上的风景画,一边在脑内和8701说着话。   问出自己一整个白天都非常在意的一个问题。   【副本刚开始的剧情提要是不是很重要。】   8701回答:【是。】   从白天严殊说出特殊职业时,就格外在意的点,此刻从8701口中得到证实。   怀姣记性不差,哪怕刚进入副本意识混沌,此刻也能想起大概。   第一个副本的剧情介绍里,提起过独栋别墅、主角一行人自助游、无人生还毕业聚会。现在看来,副本主线的时间地点和人物,都罗列清楚了。   怀姣进入“失踪”这个本时,只觉得通关难度升级,比起上一个本,主线开始的时间和进展都是一抹黑。   现在他才觉得不尽然。   8701在游戏的第二晚就说过,玩家一进入副本,就会自动被投放到主线相关剧情里。   副本的设定看起来又难又复杂,但其实从一开始,系统就给了线索提示。   【剧情简介。】   好像在穿书小说里,知道原文大纲一样。并不完全需要npc的帮助,每个参与玩家独有的金手指。   抛开细碎的案件发展,单看副本角色。   比第一个世界的暴风雪山庄模式,场景更为开阔,人物更丰富一些的都市凶案解密本,除去死者和路人npc,再细分两个阵营,主线人物不外乎只有凶手和警察。   【S市连环失踪案,刚从警校毕业的小警员,正式上岗,参与辅佐的第一个棘手案件。】   为什么开场简介里都会提到的警察,在正式的剧情发展中存在感会这么低,低到副本时间过去一小半,除了第一次发现异常的胡乱报警和昨晚小区外的案件现场处理,怀姣甚至都想不起警察这个身份。   严殊说潜入者可能是特殊职业又或者接受过特别训练。   对方身手敏捷,可以在凶案附近自由进出,不会引起怀疑。   这两点再联系主线,其实范围已经非常小了。   如果是电影剧情里,怀姣在猜测凶手时还可能会直接怀疑某个只出现过一两秒的特别面孔,但真实身处在副本中的情况下,正常人都无法肯定身旁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就是坏人。   何况对方还是警察。   【如果想要搞清主线,我是不是应该跟警方接触一下。】怀姣问的含糊。   8701说:【可以。】   ……   城西的新楼盘最近招租火热,临近郊区的商住综合楼,因为位置偏,入驻的商户并不多。   装修精致的小区套房,大多数都是由怀姣这样的住户租走。   怀姣住在12楼,楼层略有些高,不过好在新小区设施齐全,是电梯房。   12层除了怀姣只住了三户,环境还算安静,一室一卧的小户型还带卫生间,正适合临时租住。   之前严殊转过账的银行卡在昨天下午就已经退还回去了,对方当时薄唇抿着,好像是生气了。   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自己。   隔壁挨着的一套房,在怀姣入住后不久,又搬来了一个新住户。   怀姣下午出门买东西的当口,就在电梯前撞到了对方。那人黑头发高个子,带着个宽檐鸭舌帽,帽子压得很低,只在怀姣低头说抱歉时,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对视一秒后,各自移开了视线。   搬新家的头两天都还是正常的。只除了秦也在学校里死命缠着怀姣,非要到他新家里来一趟。   搬家匆忙,家里连双新拖鞋都没有,秦也来时,怀姣犹豫了两秒,打算把自己的拖鞋让给对方。   “你穿吧,我袜子踩就行。”秦也脱了鞋,大喇喇往屋里走。   怀姣忙跟在他后面,进屋开了空调。   “我怎么觉得你这里这么空啊?你搬个家连东西都没带走吗?”入眼所见处,除了公寓里原本就有的一些家电,属于房子主人的物件,几乎没有。   “我没什么东西的,那边也只有几件衣服……”   说话间对方已经有如在自己家里一般,不甚客气地打开了怀姣的衣柜。   怀姣:“……”   衣柜里除了换洗的几件衣服,柜子底下,显眼放着两套设备。   秦也蹲下,“咦”了一声,朝怀姣问道:“你还要装这个吗?”   怀姣轻“嗯”了下,随口说:“装着保险吧,反正都买了。”   怀姣原本想尽快约个师傅上门安装的,只没想因为一点事拖到了现在。   “要我帮你装吗,我上次看过一遍,差不多能搞明白。”秦也试探性问了句。   怀姣一愣,问道:“可以吗?”   “试试吧。”   隐形监控设备的走线并不复杂,经过那次浴室镜头死角的事后,怀姣再挑选摄像头位置时就用心很多。   卧室的装在了电视机下面,浴室里的则装在了头顶的排风口。   “上次就想说你了,装在毛巾架上镜头都快挡死了,你家要真进了人能拍到个啥啊。”秦也边装边教训似的说了怀姣两句。   他安装动作生疏,确实不太熟练的样子,让怀姣想回个嘴,一看到对方很努力在帮自己忙时,又有点不太好意思起来。   “行了。”秦也跳下凳子,拍了拍手。   在手机上看过监控画面正常后,秦也只坐了一会儿就打算走了,好像他来这一趟,真的只是作为朋友来看看怀姣新家而已。   怀姣客套了下,说想请他吃饭。   “请饭就不必了,下次再想找你别一直拒绝我就行。”秦也道。   两人说话间走到电梯口,怀姣打算把秦也送下楼。上来的电梯在12楼停下,走出来的高个子,正是前天还有过一面之缘的新邻居。   对方今天不止戴了帽子,脸上还捂着一副黑色口罩,五官严丝合缝遮挡住。   三人擦肩而过时,秦也侧头朝那人多看了一眼。   “怎么觉得有点眼熟。”电梯里他小声嘀咕了句。   ……   关灯后,全黑的环境下,再隐蔽的摄像头都会发出一点微光。   只是那点红色和电视机上闪烁的待机灯光比起来,又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两天都没什么动静。】怀姣躺在床上,跟8701说道。   【好也不好。】   好的是没动静就代表安全,不好的是,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时,先不闹出点动静就没办法再进一步接触。   卧室里开着暖风,空调制热的风声有些大,呼呼吹得人睡意更浓。   身上被子都没盖,怀姣侧身腿搭在被面,半眯着眼快要睡过去。   墙上造型别致的小时钟,显示现在时间是凌晨一点四十。   咔、咔……   如果不是8701将半昏半睡中的怀姣叫醒,也许他一整晚睡过去,根本不会注意到此时公寓门口传来的轻微声响。   格局简单,门卧直通的单人公寓里,卧室大床正对着的就是公寓入口处,深棕色的厚重防盗门。   “咔、咔……”   不合适的金属细件捅入门锁,试探、捣弄的怪异开锁声。   一点冷汗伴着冒起的鸡皮疙瘩,一阵一阵从后背,往手臂蔓延。   屋里没开灯,窗帘拉得死紧,透不出一丝光亮。   大理石地板沁着冬日的冷意,空调热风都捂不暖一样。卧室的主人从床上坐起,他呼吸轻缓,赤脚踩在地上,一步一挪,动作极慢地往门口走去。   “咔、咔……”   任何一点细微响动,都能惊得人寒毛乍起。   怀姣皮肉贴着地板,赤足站在屋内,和门外试图撬开门锁的陌生人,仅隔着一扇防盗门的距离。   走廊外没有亮灯,微开的猫眼盖上,映出一片漆黑。   他屏住呼吸,靠近一步。   金属的门把手和脚下大理石地面一样刺冷,怀姣一手按着门把手,一边伏在门板上,往猫眼上凑。   呼出的热气在门上晕出一小片水雾,他微踮起脚尖,只要再靠近一点……   门外声控灯不知为何瞬时亮起。怀姣心下一跳,正要后退,手下扶着的金属门把,忽地就被人从外面握住,动作剧烈地猛然晃动几下——   带着门内怀姣的手臂都跟着上下几晃。   怀姣猛收回手,指尖颤抖着捂住嘴急蹲下身。他听到有人隔着门板随他蹲靠下,对方趴在门上,像能碰到他一般,呼出气息伏在他耳边,刻意压着听不出音质的嗓音,嘶哑又诡谲地笑了两声。   “我听到了——” 第47章 跟踪   卧室床边的双人小沙发和木质床头柜,被怀姣推着抵到了门边。   他坐在柜子上,手脚都是僵冷的。   门外不知身份的意图入侵者,在说过那句话后便没了动静。怀姣不确定对方走没有,毕竟他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毫无声息。   面前唯一的光线来源于门上的猫眼,过道里白色的灯穿透圆孔,在门内门外几秒钟的安静对峙下,于下一个呼吸间归于黑暗。   【已经走了。】8701的声音将怔怔盯着大门的怀姣惊醒。   冬日凌晨的气温近乎零下,南方没有地暖,哪怕开着空调,长时间赤脚踩在地板上,脚底依旧冷的快要没有知觉。   怀姣蜷在被子里,一闭上眼,耳边就会自动回响起“咔、咔”的清脆撬锁声。   【先睡,明早起来就可以报警了。】   现在转钟两点多,距离天亮只有几个小时。眼皮覆上又睁开,视线抬起就能看到正对床面几米之隔的公寓大门。   外面有隐在黑暗里张牙舞爪的怪物,还有一声不吭站在门口的陌生人。   越怕什么,越会想到什么。怀姣知道只要等一等就行,可就是睡不着也控制不住地脑袋乱想。   翻身的动作努力放轻,屏着呼吸,连皮肤跟被子摩擦的细碎声响,都怕被屋外不知名的怪物听到。   他背对门口看着眼前拉紧的窗帘,几乎是半睁着眼挨过一个通宵。   怀姣很少熬夜,一个晚上已经是极限,天刚蒙蒙亮一点,他就忍不住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   手机开着静音听不到信息提醒,怀姣点开微信,看到置顶信息一一回过去。   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报警。   “入室未遂是吗?好的您别紧张,这边会马上联系附近派出所上门调查。”和上次一样声音温和沉稳的警方接线员,在询问过怀姣地址后,安抚了他两句便挂了电话。   抵在门口的沙发被推回来恢复原位,窗外传来小区花园里孩童的嬉闹声,怀姣坐在床边听着楼下声音,这一刻才像活过来一般。   ……   “发现门外有动静的时候大概是几点?”短发英气的女警员,在出示过警官证之后,站在公寓客厅里朝怀姣问道……   两分钟前,公寓外传来敲门声。   怀姣猜想应该是警察,便快步走过去,只是临开门前还是谨慎地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位身着警服的年轻警察。   除先问话的女警员之外,另一个站在后面的男警员却是眼熟。   门开后,怀姣都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只看了他一眼,就轻“诶”了声,表情微讶地对他道:“又是你啊,上次也报过入室案的那个……”   怀姣同样有些惊诧地抬眼回望过去。   “你们认识?”旁边女警员见他俩对视,问了句。   “不算吧,上次出警见过一次。”   茶几上摆着两杯水,怀姣站在一旁,听那位年轻男警员对同行女警解释说:“就在明鑫小区,前两天出大案的那儿。”   “之前他住那儿就报过一次警,老陈和我上的门,也是入室案。”   怀姣再脸盲这时也对上脸了。   先前第一次报警实在太紧张,全程不清不楚被上门的年长警官带偏节奏问了许多无关问题,到最后什么也没说清楚,什么也没解决。   报案唯一的收获,就是经过对方提醒,在房子里装了监控。   这次大概因为上门的两位警察都挺年轻,除了一开始走流程一般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后,随后的沟通调查里,怀姣只觉得比上次顺利也舒服许多。   五官清隽的短发女警员,问话间时刻注意着报案者的情绪,同时也细致观察着对方。   不正常的入室未遂案,独居的年轻学生,长相独一份的醒目漂亮,在面对警察时乖巧又配合,说话声音小小的但条理十分清晰。   “大概凌晨一点半之后,快两点的时候,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怀姣在那人走后看过手机,他躺回床上时是两点过五分,推算一下对方在门前的时间就是两点之前的那一二十分钟。   女警员低头记录了一下,随后又问他:“什么样的动静,你起床看过了吗?”   怀姣抿着唇,轻“嗯”了声。   昨夜凌晨时分,万籁俱寂时的门锁撬动声,哪怕隔了几个小时,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清晰回想起来。   “是金属铁片捣锁的声音,特别清楚,在撬我的门。”怀姣眉心蹙着,苍白无血色的一张脸上,些微露出一点略带惧意的表情,他垂着眼睫,仔细叙述道:“门我打了反锁,他应该弄了很久,我一听到声音就惊醒了。”   “我想到门口猫眼上看一看的,走过去的时候没穿鞋,也刻意压着声音。”   “但他就是能发现。”   “好像,胆子很大,耳朵也比一般人尖一些,他跟着我蹲在门外,还对我说了话……”   “他说,‘我听到了’。”听到了怀姣走近的脚步声,又或者是轻微的呼吸声。   女警员原本沉静的表情在听到怀姣说对方发现了他时,就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怀姣一张脸过于白了,因为不常熬夜,偶尔一次的睡眠颠倒和惊吓,让他此时看上去格外孱弱可怜,鸦羽一般长而卷的睫毛,一上一下细细颤着。   “其实你可以早点报案的,派出所每晚都有执勤警察,这种行为怪异的入室恐吓案,就算只是小偷,也应该及早报警让警方来处理。”女警员板着脸,认真说教道。   她说完之后又立刻问怀姣道:“之后呢,你没报警,那有没有做什么防护措施?”   怀姣让她教而非训的几句关切话说的有些愣,反应了两秒,才小声回道:“有的,我怕他再回来,把沙发和柜子搬到门边抵着了。”   女警员点点头,肯定道:“嗯,处理的不错。”   “小江,你去检查下门外边,看看有没有撬锁痕迹。”   “注意下指纹。”   名字叫小江的年轻男警员应了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   白色橡胶手套轻微拉扯一下,在皮肤上弹出细小声响。   怀姣在昨晚之后,除了刚才警察过来,他一个晚上加白天连门都没打开过,此时自然也想跟着他看看外面情况。   因为之前就见过一次,男警员跟怀姣说话还是比较放得开的,他见怀姣跟上,走到门边了还对他说了句:“刚才那位女警官说的不错,你确实应该早点找警察的。”   怀姣:“嗯……”   敷衍的应声让对方转过头,长相阳光正派的年轻警员,侧眼视线落在怀姣微白的脸上,于他眼下颜色浅淡的青黑处停了停。   然后表情一顿,问他:“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吗?”   怀姣“啊?”了声。   他看到对方皱了皱眉,小声道:“难怪这时候才报警。”   ……   公寓大门敞着,搬到新家没几天就有警察上门的情况,让楼里租户们都很在意。   门外过道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同层的几户住户几乎全在家,斜对门住着的一对年轻情侣,在看到怀姣出来后,忍不住凑过来跟他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报警了?”   躬身检查门锁的男警察,听到问话,头也没抬的替怀姣回道:“昨晚有人半夜撬锁,你们同住这层的没听到动静吗。”   “啊?没有啊?”   “什么时候啊?我凌晨三四点都没睡呢,没听到动静啊。”   “是不是小偷踩点啊?”   几个邻居七嘴八舌插着话,从他们口中不难听出,昨晚的入室撬锁事件,仅仅只发生在怀姣一个人身上。   似乎是过道里声音太大了,从搬进来就很少露面的隔壁那家,过了会儿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黑头发的高个男人今天倒是没戴帽子,只仍捂着口罩。   他显眼站在走廊里,抱臂靠在门边。   怀姣扫过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确实被撬过,锁眼里有金属划痕。”用手机拍下证据后,两人便没有在门外多停,过道里的人越聚越多,似乎其他楼层的住户也都来看热闹了。   “行了,都散一散,没什么好看的。”   屋内女警察已经差不多在怀姣公寓里仔细查看过一遍了。   她道:“房子里倒是没有外来迹象,你独居的是吧?”   怀姣说:“嗯。”   “独居为什么要在浴室里装摄像头?”   浴室的摄像头装在头顶排风扇,不用专业手段去检测一般来说根本注意不到。   对方出乎意料的问话,让怀姣表情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跟在身后的男警员,见他呆住,解围一般帮怀姣说了句:“应该是上次报案的时候老陈让他装的。”   “是……我客厅也装了,因为那时候就怀疑有人进我房子了……”怀姣反应过来也接道。   毕竟才搬进来三天,撬锁的凶手并没能直接进入家里,公寓内除了怀姣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再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种商住楼走廊里也没有装监控,对方只要不是坐电梯上来的,都不会被拍到。”   在小区保安室调看了当晚的监控录像,确实如警察所说,并没有拍摄到异常的进出画面。   “门锁被撬的情况我们回去后会帮你立案,因为没有指向凶手的实质性证据,也没有人员伤亡,这类案件大多都不太好处理。”   小区物业管理人员在听说有警察上门后,在调取监控时也赶了过来。   此时听到警察略无奈的话,想着息事宁人大事化了的他们,简直正中下怀,圆脸微胖的物业管理员,想也没想的就朝怀姣假意劝道:“是啊,撬锁是小事情啦。你一个学生仔单独在外面住,难免会被强盗小偷盯上,后头等给你家换个门锁,什么事也没了,何必报警麻烦人家警察,搞得兴师……”   “你这说的什么话。”女警员在听到面前人打官腔时就已经有些不悦了,她打断物业的话,板脸道:“公共治安、民事纠纷,任何大事小事都归警察管。”   “遇到问题马上报警,是每个公民的合法权利也是义务。”   “警方怎样处理是一回事,知情不报是另一回事。你们小区这只是第一起,要是第二次再接到相同情况的报案,你们就等着派出所传唤吧。”   管理人一听忙赔不是。   ……   “回去之后你最好先换个锁。”女警员走前还在叮嘱怀姣。   已经帮怀姣处理过第二次类似事情的男警员,此时也道:“警方不好处理但不代表不会处理,你之后遇到任何问题,同样可以报警。”   “还有就是……”   对方警帽下的眉峰微敛,年轻男警员似是皱眉考虑了一下,才压着声音,对怀姣道:“一般针对性的跟踪案和入室案,按警方以往经验所得,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都是熟人作案。”   “所以你……”他走时,低声提醒道。   “小心身边人。” 第48章 跟踪(一更)   小心身边人。   怀姣回到家了还在想这句话。   防盗门的门锁从外弄出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印子,保安室里的好心门卫给了怀姣一个号码,跟他说最好不要等物业换锁,小区物业最会拖时间,被撬过的锁难保小偷不会二次上门,安全起见尽早更换为好。   女警察走时也这样说过。   约好的换锁师傅差不多晚饭后六七点钟会过来。   怀姣坐在沙发上,回想从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事。   【昨晚撬锁的人和上个小区进我房子的是同一个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不管是出于第六感还是通过分析事情合理性得出的结论,怀姣都默认,自始至终跟踪者只有一个人。   8701作为系统能全部看到副本里所有玩家不知道的情节起末,却不能直接提醒怀姣,8701只问他:【为什么。】   【他对我很熟悉,而且、】而且比起入室作案,昨晚的情况更像是……   单纯在吓他。   连老小区的房子都可以随便潜入,和怀姣在一个房间同处多日,能避开监控不显出任何一点关于自身的蛛丝马迹,如果不是系统的暗示和对方在他身上刻意留下的指印,怀姣有可能到现在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能跟到新住处,进出不被小区监控拍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撬不开门锁。   还发出那样长时间的动静,好像故意让怀姣听见,又故意让他害怕。   “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都是熟人作案。”   “小心身边人。”   这个副本的怀姣,人际关系简单,每天的生活不过上学回家两点一线。   身边要说熟一点的人,也就那三个。   【秦也、严殊、沈承遇。】怀姣默念了一遍他们的名字。   8701道:【你怀疑跟踪者在他们之间吗?】   怀姣却说:【不怀疑。】   8701:【?】   怀姣有点点扭捏,说:【没必要吧,严殊和沈承遇,当着我面的时候就挺会吓我的,他们要对我做什么、不用偷偷摸摸的。】   8701:【……】竟该死的有道理。   这就是笨蛋的天生优势吗。   【那秦也呢?】8701又问。   怀姣:【不清楚,但感觉不会……】   8701:【……】   既觉得门锁不是拦住跟踪者的阻碍,又不相信警察的话怀疑身边人。   【那你还换锁干什么?】   怀姣略惊讶,道:【正常人这时候不应该换锁吗,大家都知道我家遭小偷了,我要是不换锁,邻居会怎么看我,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8701:【……】你现在就超怪的,忘性大,心还大,昨晚被吓成那个鹌鹑样,现在又好像啥事都没有。   搞得人都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   报警事件之后也不是全然无好结果。   比如严殊就不知道从哪里得的消息,晚上的时候来找了怀姣。   当时换锁师傅前脚刚走,后脚门外就又传来门铃声。   怀姣照样是先趴在猫眼上观察,等看到外面身着黑西装的严殊时,才愣了下,打开门。   严殊是一个人来的,除了一身笔挺西装配着同色长风衣,连头发都比往日弄的正式些,额发一丝不苟往后梳着,露出整个额头,仿佛刚从什么会议现场出来。   “报过警了?”男人一进门后,就不甚客气地解下风衣外套,递给怀姣。   怀姣:“……”   他抱着严殊的长外套,好像个迎接老公下班的小媳妇一般。   “放一边吧,先过来坐。”   对方说话间也非常有男主人的样子,十分自来熟地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翘着腿,还伸手招呼怀姣过去。   怀姣抿嘴。不满道,那你就自己放一边呀,干什么还多此一举把衣服扔给我……   手下衣服的面料看上去摸上去都很贵的样子,怀姣没钱又不敢扔,只能帮他小心挂好。   客厅的双人小沙发不是很大,虽然能坐下两个人,但两个大男人挤着未免有些奇怪。   怀姣在对方招呼下,脚一伸就要跨过他挡路的腿,去床上坐。   只是半路上就被人扯住手腕拽了回去。   这下连挤着坐沙发的必要都没有了,因为惯性,他一屁股直接塌在了严殊大腿上。   “那人是不是跟着你过来了,昨晚上来过了?”想挣扎的动作,因为严殊语气正经的一句问话,愣住不动了。   怀姣侧身坐在严殊腿上,被他抱着腰。听他淡声询问道:“不跟我住,又不准我们跟过来。胆子这么小,被吓到了有没有一个人偷偷哭?”   怀姣:“……”   没有,刚才还怀疑你来着。   他按住严殊扶在他腰上的手,想推开对方。   “永定山那边昨天晚上也发现了一具尸体,20岁,同样在派出所报过失踪的男性。”严殊因为他顿住的动作,一下反捏住怀姣的手指,不动声色往自己身上带。   “什么时候失踪的?”手抵在严殊西装笔挺的胸腔前,掌心下有蓬勃跳动的起伏心脏。   “警方还没有公布。”   “我想亲你。”   怀姣:“……”   “让我亲一下,怀姣。”衔接突兀,又不按牌理出理的无理要求。   对方宽而大的手掌覆着怀姣手背,居高坐在他腿上的姿势,使得严殊还得抬起头,自下而上看向怀姣。   怀姣微拧着眉,抿唇说:“是等价交换吗。”   严殊眉眼深邃,身上有独属于成熟男人的稳重和克制,他抱着怀姣,认真说:“不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就是,单纯忍不住,想亲你。”   “你可以拒绝我,也可以,张开嘴。”   严殊每次控制不住,对怀姣说一些很过分很出格的话时,如果不是脸上某些部位会违背他意愿地露出一点知耻的红,乍一看过去,真的很像沈承遇口中,某种喜欢小男生的变态。   怀姣没有张嘴,他被严殊箍着,曲手抵在他胸前。   对方凑过来时,他连闭眼都来不及。   薄而冷的嘴唇贴上他的,将怀姣粉嫩唇瓣压得陷下去一点。   二十八岁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哪怕是第一次亲人,也比常人懂得收敛自制。   反正比邢越要好。   怀姣只跟邢越接过吻,所以只能拿邢越作对比。   邢越亲他的时候很凶,嘴里还有尖尖的犬牙,一开始就会咬自己,会含他的嘴唇,还会撬开他的嘴,吸他的舌头,吮舔他软嫩的口腔内里。   像条狗一样。   弄得怀姣嘴巴很痛。   严殊比他要好一点。怀姣这时是这样想的。   “可以张嘴吗。”对方灼热呼吸落在他脸上,混着一点点男士香水的味道,不重,还有点好闻。严殊又轻又热地蹭着怀姣的嘴唇,磨他的晕着粉的饱满下唇肉。   还要非常有礼貌地询问怀姣,可不可以张嘴。   怀姣不喜欢张嘴,因为张嘴会被亲的更过分,邢越会吻得他流很多口水,湿溻溻的,黏黏糊糊的,再被嘬着嘴巴一点一点咽下去。   应该都会这样吧,怀姣只被邢越那样亲过,所以觉得所有人接吻都是这样的。   但这时他被严殊抱在怀里,对方完整箍着他,曲在对方胸前的手臂一点抵抗的力道都使不出。   “入室未遂报警没有用,想要引起警方重视,你只需要……”严殊贴着他唇缝,往他嘴里递话,“拜托我。”   对方的气息又急又热,明明语气和声音都很正常,但心跳和呼吸却反常的快。   怀姣红着脸,覆着睫毛微微颤了颤。   不算多暧昧的关系,也没有熟到可以接吻的程度,但怀姣就是被三言两语哄得,朝严殊微张开嘴。   “好乖。”   眼前人背对着公寓里的白炽灯,脸颊边晕着光,坐在他腿上,漂亮的脸蛋上有未经人事的纯和艳,他很紧张,鼻尖沁着红,但还是乖乖的听他话,抿开唇瓣给自己看。   严殊心跳得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但他还要压着本性,伸手捏开怀姣的脸颊。   两指按在怀姣脸侧,抬起他的下巴,品鉴一般仔细盯着他的嘴。   “里面也是粉的。”还很湿,舌尖软软抵着下牙,好像怕被人看见。   “有没有和别人接过吻?”严殊问出一个,他想忍也忍不住要问的问题。   哪怕是爱意上头的恋爱脑小女生,恐怕也没他这样爱较真,这样满含醋意地询问别人的接吻经历。   怀姣:“……”   “没、没有。”蠢笨如怀姣也知道,这种时候说有就完蛋了。   虽然、他被邢越亲过很多次嘴巴,但那是上一个副本,这个副本是新的,不算数的。   8701:【……】原来还会撒谎啊。   严殊满意了,他很少笑,但这时却克制不住要对怀姣笑,他说:“我也没有,我只想亲你。”   ……   “可以了、不舒服……”卧里传来公寓主人的闷声推拒声。   模糊又暧昧的朦胧声音,一点一点,一丝一丝,从双人沙发上紧搂的两人之间溢出。   怀姣被严殊抱着,简直要被亲傻了。   三分钟以前,他真以为严殊跟邢越不一样,接吻的时候会很温柔的。   等嘴唇被挤开,被捏开下巴填入别人的时,他才知道后悔。   28岁的成熟男人和22岁的男大学生在这时也没什么区别。   “不会,是你太娇气,怎么会不舒服……”   他们都会骗人,都会颠倒黑白对怀姣很坏。   “失踪一个星期了,和、明鑫小区的那一个差不多时间……重案组已经接手了。”还会在怀姣吃痛反悔,想要退却时,拿捏住他软肋,用一点零碎好处勾着他,得寸进尺,让他退无可退。   “乖,再、听话一点……”严殊扣着怀姣的后脑,心跳剧烈,仍要耐心哄他,含住一点舌尖往自己口中带。 第49章 跟踪(二更)   单人公寓自带的电视里,播放着本地新闻频道的报道回放。   “现在可以看到,警方已经封锁了永定山部分区域,据现场知情人称,死者为男性,年龄二十岁左右,死因是被绳索勒住脖子窒息而死……”   穿着户外冲锋衣的新闻媒体人,在简略介绍过现场情况后,将采访话筒递给了身旁围着的几位本地市民。   “哎呀,太吓人了,吊死鬼一样挂在树上,那脸咔白、乌青乌青的,好好的小后生,哎……”   “半山腰塔前天天早上舞剑的那群老人家发现的,穿个白衣服吊在树上,风一吹脚还在荡,可没给人吓死!”   几人长吁几声吓人之类的话,负责采访的男记者拿过话筒,又问道:“那对于死者身份几位知道吗?死者是附近居民吗?”   “应该不是吧,我在这片住了几十年,最近也没听说哪家小娃出事……”   “市区的吧,我听人说穿着打扮都时髦的很,不像是山里人。”   严殊从浴室出来时,怀姣正听到新闻报道里对被害者身份的猜测。   公寓空间很小,以往怀姣洗完一个澡出来,只要打开门,整个房间就会涌上一股蒸腾水雾。但此时严殊洗完却不一样,浴室门大敞着,里面却一点热气都没冒出来。   对方半身系着怀姣的浴巾,头发是湿的,还滴着水。他几步走近,从怀姣手中抽出遥控器,调小电视音量后,问他道:“吹风机在哪儿?”   手指无意触碰到怀姣时,像冰块儿一样,递来一阵冷意。   怀姣只被碰到一下都觉得冻人,他下意识缩了缩手背,愣声道:“在,床头柜里。”   吹风机的声音的声音有些大,搞得怀姣都没办法听清电视里在说什么。   等严殊吹好头发,新闻都放结束了。   “警方都没放出消息,你指望媒体人知道什么?”严殊坐到怀姣身旁,看他皱眉,忍不住好笑道,“听记者乱编还不如问问我。”   怀姣侧头,朝他看过来,好像在问,你都会告诉我吗。   刚被他用力吻过的人,眼睛水润又漂亮,唇肉饱满,嘴唇边缘都让他嘬出一片的红。   怀姣公寓里没有合适严殊穿的衣服,他刚洗完澡没办法穿回西装,便只能围着条浴巾坐在外面。   男人半身赤裸着,腰上腹肌滚着水珠,是穿衣时完全显露不出的好身材。   “你甚至不用开口,只用多看我一眼。”严殊看着怀姣,道:“我就会全部都告诉你。”   ……   “类似失踪者已经有七人,还只是各区派出所报上来的不准确数据。”   怀姣没想到只短短半个月,案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不久前严殊还说只有三个人,两周过去失踪人数几乎是成倍增长的。   怀姣感到悚然,忍不住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失踪的,都已经……遇害了吗?”   严殊回他:“不确定。”   “警方每次发现尸体,都间隔很久,但派出所上报的失踪信息要早很多。”男人皱着眉,道:“这些失踪案的受害者几乎全都是流连夜场的青年人,这类人晚归已经是常态,亲属报案的时间一般都会延后不少。”   “这样啊……”   严殊口中的夜场和青年人两个关键点,又提醒了怀姣。   副本的通关关键,是找出凶手、破解谜案。   “我很好奇凶手的身份,和他的作案动机。”怀姣想了想,说道。   “这样有针对性的挑选受害者,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凶手本人在幼年或者青年时期,曾经被这类受害者伤害过?”一般电视剧里都这样演,小时候受欺负导致心灵扭曲,然后长大了再找同类人报复回去。   严殊道:“不无可能。”   怀姣撑着下巴,表情认真思考着。   “你对这个案件这么关注,是因为那天晚上,从夜色出来被人跟踪的原因吗。”   严殊从没问过怀姣这个问题,他起先也是觉得不重要的。   只是此刻看他对这个案件这样投入,还是有些好奇起来。   怀姣让他问的一怔,磕巴道:“是,是啊。”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于不设防了,什么都敢在严殊面前说,只差没把任务的事抖出来。怀姣心慌慌的,正想扯个什么糊弄过去,就听面前严殊突然说了句:“你是不是觉得,跟踪你的人和失踪案的凶手,是同一个?”   怀姣原本还有些紧张的表情,忽地顿住。   他侧头,有些怔楞地看向严殊。   “你应该早就这样想过了吧,你第一次被跟踪的时机,过于巧合了。”而且只过不久,夜色附近就出了事。   怀姣确实隐约往那方向想过,只是电视里报道的连环失踪案,失踪者难以名状的恐怖死法,和他被跟踪入室的可怕程度好像不是一个等级。   怀姣就总抱着一丝侥幸,心想,也许不是一个人呢。   他只是遇到了一个普通的,变态跟踪狂而已。   可是真的会那么巧吗。   不管是时间线还是从夜色出来的起始原因,包括系统提过的原主的结局,都在提醒怀姣,没有那么多巧合。   “他会对你手下留情,也许是因为,你并不附和他的选择标准。”   严殊看到怀姣变了脸时,就知道自己吓到他了。   有些事或许他想到过,只是动物本能趋吉避凶,让他下意识绕开这个问题,不去过多思考。   “我知道你搬家单独住在一边,是想做什么。”严殊不想吓怀姣,只是提醒道:“但是你不要因为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就放松警惕,把对方想的过于无害。”   他看着怀姣,贴近他耳边,小声问道:“你是想要引出他吗。”   怀姣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你更应该听我的话。”   严殊倏地转口道:“就从同居开始。”   “想要把人引出来,不是给他机会,后退一步。”他表情认真,看样子不像在开玩笑,“而是过分一点,踩着他底线,逼得他,不得不出来。”   “你不想搬去我那边住是吗,那就我搬过来吧。”   ……   怀姣一脸菜色。   临时租住的单人公寓,只住他一人时还显宽敞,可等多塞一个严殊后,简直挤得不行。   怀姣根本没同意对方的同居建议,只是严殊系着浴巾,死皮赖脸地抱着他非要在他这里住一晚。   “衣服皱了,今晚走不了,明早让人送了衣服我再走。”   熨烫整齐的昂贵西服,被随意丢在洗衣机里。怀姣看见了,忍不住皱眉道:“你放在洗衣机里,我也不会帮你洗的。”   严殊不穿衣服,还搂着怀姣乱蹭,男人线条锋利的下颚贴在怀姣软白脖颈上,光明正大地用嘴唇含吻他的下巴尖。   “谁说让你洗了。”   “只会是我帮你洗。”   “我会给你洗衣服、洗袜子、洗被子。”严殊握着怀姣的侧脸,难以克制地凑上去,想吻他的唇角,“还会给你做饭,叫你起床,帮你刷牙。”   怀姣伸手抵着他的下巴,偏过脸意图推开他。   “你什么都不用做,吃饭我都可以喂你。”   ……   公寓一米五宽的床睡下两个大男人不是很容易,所以即使严殊连件能穿的衣服都没有,怀姣仍是让他睡的沙发。   个子很高的男人,委委屈屈地蜷在沙发上,长腿伸出很大一截在外面。   换了锁又加上屋里住了人,怀姣这一晚睡得空前的好。   被严殊喊醒时,他看到对方已经换好了一整套新西服,显然是早上才让人送过来的。   怀姣朦朦胧胧被叫醒,意识还没回笼,就让人捏着下巴打开嘴。   口中被哺入一口水,怀姣登时惊醒,猛睁大眼——   他看到严殊端着杯子拿着牙刷,捏开他嘴巴,似乎正要伺候他刷牙一样……   “你有……病啊……”嘴里含着包生水,没地方吐还咽不下去,怀姣说话声都咕噜咕噜的掺着水汽。   他推开严殊,跻上拖鞋往卫生间跑。   “昨晚不是说了要帮你刷牙。”严殊皱着眉,倒还挺好意思露出那副严肃的表情,“还答应帮你洗衣服,喂你吃饭。”   怀姣抢过他手中的牙刷和漱口杯,气不打一处来,忍无可忍将他赶出门外。   ……   1205室的那户人家里,这几天频繁进出着一位身穿西服气度不凡的成熟男性。   12层笼共只住了几户人,那天报警事件之后,周围邻居差不多都认识了怀姣。   长得特别好看的一个小男生,一个人住在外面,好像还在上大学。   男人每次来都大张旗鼓的,有时候开着豪车,有时候身边带着人。   前天斜对门的小情侣早上出门,还看到1205室的那个小男生,被那个高个男人抵在门上亲,有时候还黏糊糊的在家门口抱来抱去。   “明天、还来吗?”怀姣红着脸让严殊搂着。   “你想我就来。”   严殊垂着头,随怀姣躲避的动作,追着嘬吻他香软软的嘴唇肉,占便宜扶着腰的手,让怀姣死死捏着。   “差不多、可以了……”两人之间,是旁人听不到的小小拒绝声。   “张嘴,让我亲一下、我就走。”面前人抱得越紧,身上越香。   严殊被那味道勾得,昏头仔一般,捧着他的脸,动作又急又烈地含吮着怀姣嘴上不太明显的一点唇珠。   把小小唇珠弄红吃肿后,还想伸出舌头,舔到怀姣嘴里去。   怀姣紧闭着嘴巴,被吻得喘不过气。   身后大门关着。他手抵在金属门板上,被严殊逼得后退一步,反撑住门时,因为掌心的汗,按不住似的往下滑了滑,在深色的门上搓出一条浅浅水印。   严殊今天穿了一件略显浮夸的毛领皮大衣,此时按着怀姣亲的样子。   都不用演,活脱脱一个包养漂亮小男生的恶劣土大款形象。   是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骂一句禽兽的程度。 第50章 跟踪   没有开灯的卧室里,深色窗帘紧紧拉着,透不出光,即使是白天也暗得惊人。   地毯上散落堆叠着一些照片,它们刚被打印出来,还没来得及过塑,已经粘上了指印。   有人刚拿着它,轻抚又揉捏,转而再愤愤丢开,和旁边几张揉得极皱的纸巾扔在一起。   地毯上置着沙发,身高腿长的男人,横躺着,遥控器掉在一旁,黑色休闲裤的系绳胡乱散开,裤子要掉不掉地挂在下腹。   巨大投影屏上显示着播放暂停,只没过多久,卧室主人无法忍耐般翻身坐起,自暴自弃般,再一次按下播放键。   缱绻的掺着呼吸声的暧昧画面,从发着光的投影屏上显出。   小小唇珠都被亲得有些发红,下巴尖粉粉的叫男人痴缠捧着,一下一下轻嘬着唇肉。   “再,听话一点…给我、亲一亲……”   视频里穿西装的正经男人,像某种小电影里的剧情一样,正恬不知耻地哄骗着清纯小男生,捏开对方一张漂亮的脸,恶劣又无耻地急吮着对方嘴唇,直往他唇缝里钻。   稍分开一秒,都能感受到画面里,微张唇瓣中冒出的一点绵绵热气。   小男生皱着眉,眼睫颤颤,表情苦楚又被动。   似被强迫一般。   可他偏偏又格外听话,还会自己张开嘴给人亲。   “操。”有人咬牙切齿地,骂了声。   印着品牌logo的限定款篮球,被人踩着狠踢一脚,从沙发尾弹射到墙壁上,再慢悠悠滚了回来。   ……   怀姣和严殊‘同居’好几天了,严殊每天换着花样来找他,两人在没人的地方尚且能保持距离克制不越距,可只要一在外面,对方就会缠着他刻意秀恩爱,每次见面不是亲就是抱的,占便宜没完没了。   怀姣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在严殊住过来后,确实安稳了几天。不仅晚上没人撬锁,隔壁新搬来的邻居也好几天都没有露面,不知道是不是不在家。   白天有课,怀姣这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公寓里,而是去了学校。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怀姣进去后就直接往最后一排角落里走去,打算随便混混时间。   秦也来的时候,他还惊喜了一瞬。   怀姣在朋友圈看到秦也最近似乎有什么比赛,上次在公寓见过面后,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了。他见秦也从教室门口走来,以为看见他了,抬手就想打声招呼。   “秦……也?”   只没想到,名字还没喊出来,对方就直接掉头往另一边走去了。   很明显是故意的。   怀姣还愣了一下。   因为平时都是秦也主动找他,等对方一下骤然冷淡下来时,怀姣简直不明所以。   【他怎么了?】怀姣朝8701问道。   8701简单回他:【不知道,可能心情不好。】   怀姣:【啊……】   怀姣猜他可能是比赛结果不如意导致心情很差,便也没多想。下课后怀姣率先站起来,正要主动去找秦也,头一抬就看到对方动作极快地走出了教室。   怀姣:“……”   原本是想过去安慰两句的,但在秦也表现出那样明显的避让态度后,一时也有些无语起来。   搞什么啊。   怀姣不喜欢热脸贴人冷屁股,见秦也这样,他心想连追上去的必要都没有,干脆就不管了。   下午在外面吃过饭了他才回家。   公寓里有简单的料理台,怀姣不会做饭,便一直闲置着。严殊住过来后倒是想给他做饭,但怀姣觉得房子小怕油烟排不出去,就拒绝了。   想到严殊,他就想到中午午休时收到的对方的短信。   严殊说他今天有点事要处理,可能不会过来,让他一个人在家注意一点,最好是先去外面住一晚。   怀姣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提着包,进门前,在公寓门口和隔壁邻居打了个照面。   对方好几天没见着人,此时似乎刚做完什么运动,怀姣看到他脖子上都是汗,在注意到怀姣视线后,他侧眼过来,也朝怀姣看了许久。   他这次没带口罩,只压着帽檐挡住半张脸,看向怀姣的时嘴角下垂,表情有些不耐的样子。   怀姣让他盯着看了几秒,忍不住就先进了门。   ……   电视上已经有媒体针对最近频发的多起失踪案进行梳理猜测,地方台夜间新闻报道上,主持人细致分析着失踪者身份的种种关联处,并大胆预测了凶手的下一次作案时间。   “这类反社会人格犯罪群体,智商高且控制欲极强……”   “作案时有非常明确的目标选择……”   怀姣开着电视,一边听着新闻一边在本地论坛上翻看着案件相关线索。   “警方每次发现被害人的间隔时间,大概是五天左右。”   “以此类推,今晚或者明晚,极有可能会出现新的受害者……”   小阳台的玻璃门窗没有关,晚风吹过窗帘,拂在身上有点冷。怀姣缩了缩肩膀,站起身,打算把窗户关上。   墙上的时钟报点提示现在是晚上二十三点整,距离凌晨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   楼下小区路边、公园里亮着几盏路灯,新楼盘住户还不那么多,除去怀姣住的这栋,站在阳台上往外望去,相邻几栋楼几乎都是漆黑一片。   黑暗中只偶尔闪过一点类似于监控器发出的微弱红光。   对外出租的高层公寓楼,为了美观好看便于出租,十层往上的装修都是小阳台配大落地窗,阳台上除了稍高一点的单边防护栏,基本都没有装防盗网。   大概因为前几天晚上的那次入室,对方是从大门进来的,再加上相比之前住的三楼现在十二层的楼层实在不低,所以怀姣在关窗时,连上锁的意识都没有。   卧室正对的防盗门不仅换了新锁,怀姣还用严殊所教的方法,在门后面穿过把手抵了根木棍。   做好这一切后,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住也安心许多。   他这晚睡得早,躺在床上十二点不到就闭上了眼,手机接着充电器放在沙发上,屏幕亮起闪烁了几下,显示有未读的的新聊天信息。   【Qin:对不起,最近心情不好,白天没有和你说话……】   【严殊:没在外面住吗?】   【严殊:锁门,窗户也要记得锁。】   【严殊:睡了?】   【Qin:你是不是生气了?】   怀姣本来都要睡了,愣是被叮咚叮咚接连不断的微信提示音,吵到忍不住转过了身。   他就是这时候发现阳台上站了人的。   卧室里没有灯,遮光帘开了一半,里面是一层透光的薄纱窗帘,纱帘挡不住什么,所以只一眼就能看到,窗外高大的陌生黑影,静默无声立在阳台上的场景。   那人影背对着月光,和身后微闪的红色灯光混在一起,轮廓清晰又模糊。   怀姣不知道在那一刻,他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或许是毛骨悚然,头皮绷紧。   接着心脏“咯噔”一下,重重下垂。   他眼看着那道黑影,伸手按在落地窗铝框上,甚至不用拨开窗锁,就能轻松拉开。   “哗——”   冷风灌入,窗帘被吹起。   那人一步一步,步伐平缓地,朝躺在床上的怀姣走来。   窗户被打开的前一刻,下意识紧闭的双眼,因为周身裹挟而来的冷气,控也控制不住的,眼皮乱颤。   怀姣缩在被子里,涔涔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滑,滑过脊骨,晕入腰腹,再被身下衣物吸收干净。   床上的人一张脸雪白,睫毛颤的像要飞起来,偏还掩耳盗铃般闭着眼睛。   “呵。”   又低又沉的冷冽男声。   耳边传来一瞬短促风声,下一刻,紧闭着眼的怀姣,就让人捏着下颚掰过了脸。   手下力道不重,却吓得怀姣呼吸都快要停了。   他强忍着恐惧,被人抬脸握着。   “还在装睡?”   “眼皮都在抖。”   “蠢死了。”   怀姣那一瞬间,眼泪差点崩出来。   ……   “沈承遇!!!”   床边的床头灯被打开,怀姣挂着眼泪,拳头紧了又紧。   “哎,干什么。”半夜翻窗闯入的高个男人,也就是沈承遇,见他气到脸红鼻尖也红红的样子,心下乱跳几下,忍不住就凑上去惹他。   “装睡也不装像一点,睫毛都要飞起来了小妹妹。”   “还哭,还瞪人。”沈承遇捏着怀姣的脸,左摆右摆的,微抬起点往自己眼前送,一双飞扬凌厉的眼睛凑近又凑近,好像在仔细观察他到底哭没哭。   手下的皮肤手感细腻到不可思议,轻捏一捏就会陷下去一点,被握着的时候,整张脸还没沈承遇手掌大。   怀姣嘴巴抿的死紧,他拽着沈承遇的手腕,想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   “十二楼你也不怕摔下去。”还有大门不走,故意走阳台吓人。   沈承遇嘴角挑着,朝他道:“单手我都能翻过来。”   “那男的今天没来?”沈承遇视线扫过小小的公寓,假装语气平淡道,“这两天有事,听说他来了,我就没过来了。”   走之前,怀姣跟他通过气,知道严殊这几天会过来,他才放心离开。   顺便,还仔细逼问过怀姣严殊睡哪儿。   挨着床,不大的双人沙发上,整齐叠着一床被褥,显然之前有人睡在这儿过。   沈承遇不动声色观察了下,对自己看到的十分满意,他抬了抬嘴角正要再说句什么,还没开口,忽地眉毛一皱。   床头灯光线不强,只能照亮床边一小块地方。   坐在床上的怀姣,微抬着脸朝他看过来,在张口的瞬间,被面前坐着的沈承遇,猝然捂住了嘴。   怀姣:“唔……”???   “嘘——”   沈承遇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正不明所以,下一秒,紧闭的公寓大门外,就传来熟悉的怪异声响。   “咔哒、”   怀姣这一刻,才真实体会到汗毛倒竖,是什么感觉。   “咔哒、”   抵着门的拖把棍,在门把摇拽下压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音。   金属防盗门,微微被推开一条小缝。   被木棍阻挡的狭小裂缝里,有人趴在门外,透过缝隙,正往里看着—— 第51章 跟踪   怀姣在恐惧到达顶点的那一刻,脑子里闪过的唯二两个想法。   一是,他怎么知道今晚只有我一个人的。   二是……还好沈承遇在这里。   抵在门后的木棍实际上是拖把把手,半个手腕粗,穿过金属扶手抵在地板和墙之间。   严殊带他试过,三角结构,正常成年人都不可能用蛮力推开。   那一条小缝就是木棍与扶手的间隙,半寸左右,堪堪能漏出一只眼睛。   小台灯的光仅就能照亮床头的那么一小块地方,站在门口的人视角有限,只能看到床尾的情况。   怀姣让沈承遇捂着嘴巴,大睁着眼往门口看。   过道的声控灯在木棍发出响声时,已经亮了起来,本该透过门缝照进来的走廊白光,却因为挡在门口的那人,露不出一丝半点。   沈承遇死死盯着,常年锻炼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紧。   对方好似知道了门内有东西抵挡,他并没有使用蛮力大力推开,反而在屋内两人紧紧注视下,忽地后退一步,带上了门。   “咔——”防盗门轻轻上锁的声音。   怀姣表情怔楞地看了看门口,又转头和沈承遇对视一眼。   “唔唔……”他走了吗??   沈承遇皱着眉,说:“不确定。”   “不要出声,我过去看看。”沈承遇放开捂住怀姣嘴的手,低声道。   怀姣紧抿着嘴巴点点头。   后面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沈承遇放轻脚步往外走着,还没走到门口,眼前紧闭的公寓门,又猝不及防地,发出“咔哒”一声。   眼前不到三米距离的门缝间,一把闪着寒光的折叠小刀,从门外伸进,抵在横栏大门的木棍下方,轻巧往上一挑——   木棍被挑开,砸在另一边墙壁上。   那声音惊得怀姣,心脏猛然揪起,差点要站起来。   紧接着,他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沈承遇,猝然抬腿一脚踹在门上,“哐”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小刀落地的清脆声。   门外人在意识到屋内不止怀姣一个人后,几乎是当机立断地,转身就跑。   “沈承遇!”怀姣见沈承遇拉门欲追,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把门锁好!别出去。”沈承遇转头只来得及交代这一句。   怀姣从床上站起来,看着眼前大敞的公寓大门,一时有些无措。   他往门外快步走了两步,到走廊时,还能听到安全通道里传来的不小响动。   怀姣在追出去看看和老实呆在家里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一瞬。   追出去,他战斗力为0,搞不好还会拖沈承遇的后腿,万一遇到落单的跟踪者,简直就是贴脸送菜。   但是老实呆在家里……   如果那人真如他所猜测的,是整个主线凶杀案的幕后凶手,那样一个穷凶极恶的变态杀人狂,沈承遇却不知实情。他会不会轻敌,会不会硬碰硬跟对方直接正面交手。   至少他过去的话,可以提醒沈承遇,小心一点。   怀姣很笨,唯一的优点是对自己的废物体质有非常清晰的认知。他追出去之前,还不忘向8701确认一句:【如果发生危及生命的状况,“重置”,是会自动生效的吧?】   8701说:【是,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会有触发提醒。】   相当于危险预知和存档重来。   怀姣穿着睡衣,白天穿的外套挂在衣柜里,他有些急,根本抽不出空去翻衣柜,只随手从挂衣杆上扯下条围巾就匆匆跑出门。   犹豫不过几息之间,楼道里就没有声音了。   怀姣踩亮楼道声控灯往下望了望,发现并没有追逐痕迹后,猜想两人已经跑下楼,于是又匆匆去按电梯。   电梯停在八楼,上来很快。   走出楼道大门才觉得冷,冬天的凌晨,夜晚温度差不多在零下负一二度。   怀姣紧捂着围巾。   转头环绕一圈都看不到沈承遇一点影子,花园小路亮着灯,迎面是左右两条岔口。   怀姣在那一刻脑袋忽地就冷静下来,他几乎是没怎么思考的就往左跑去。   右边通着小区大门,门口保安室里有值班保安,还有大量监控,而左边却是通往后门的小出口,晚上无人值守。   那人来过两次,进出能避开监控,肯定对小区情况了如指掌。   他会往哪里跑,显而易见。   ……   一条路越走越偏,凌晨时分,除了小区正门处还有夜市灯光外,后门小道几乎一点亮光都没有。   城西属郊区,未开发以前,大路边到处都是废弃的工厂小楼,哪怕现在开发起来,除怀姣现在住的小区以外,周边照样没什么人气。   尚算明亮的月光下,一条土坑小路,两边是寂静无声、空洞漆黑的废楼和小巷。   怀姣已经觉得怕了,身上没带手机,除了口袋里的一把钥匙,其他什么都没有。   “沈承遇……”   他不敢大声叫,战战兢兢走在大路上,身旁小巷里吹过的穿堂风,卷着他的回音,冷得能钻进骨头缝里一般。   【回去。】8701见他走一步腿都在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眼前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郊区小路,偶尔有不知名的沉闷犬吠声。   周围没有住人,又是哪里养的狗。   怀姣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偏要去往恐怖处想。   他找不到沈承遇,又怀疑自己走错路了,在8701提醒后,当下就马上掉了头。   他来时走得慢,回去时却是头也不回一路小跑的。   额发被冷风吹起,围了一圈搭在后颈的围巾,在偶尔奔跑间像有阻力一般往后拖着他。   在月光下扬起一道白色弧度。   然后于某个瞬间,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兀出现的人。   一把扯住——   怀姣只觉得脖颈徒然收紧,他甚至都来不及叫,就被人捉着围巾,捂着嘴,连拖带拽地扯进了身旁黑洞洞的小巷里。   ……   “唔——”   覆在嘴上的一只手冷得刺骨,如尸体一般,毫无温度可言。   和沈承遇玩笑一般似逗似弄的手法不同,那双手捂他嘴的同时,还重重扼着他整个下半张脸。   让怀姣即使张着嘴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人在他背后,紧箍着他,在怀姣满脸恐惧地睁大眼时,低声说了句。   “看到过我的人,眼珠子都被挖掉了。”   怀姣浑身细颤,听懂暗示一般,死死闭上眼。   “哈哈,乖。”那人语气怪异地笑了两声。   ……   系在颈间的围巾,让人轻柔取下。   每一个看似不小心的冰冷触碰,都好似压迫着神经,激得怀姣牙关都在哆嗦。   取下的围巾被从后绕过一圈,挡住眼睛,系在了脑后。   “很害怕吗?”   对方声音晦涩又刻意压低,他知道怀姣怕,却还要在他耳边亲口问出来。   “说话!”   在怀姣咬着嘴唇怕得发抖时,又放轻语气,哄他一般,道:“我就想听你说说话。”   “你说话,我就对你好一点。”   怀姣声音颤颤,眼泪都快掉下来,他说:“怕……”   “怕什么,怕我吗?”   “被人在家里装监控,和男人同居你怎么不怕?!”前一秒还正因正常语气柔和的人,在怀姣回答后,又措不及防猛然变了脸。   耳边有牙齿磋磨的刺耳呲声,又狠又厉的,恨不得食人血肉的阴鸷声音,“不知好歹的东西。”   “你为什么怕我。”他似问非问,大力扼住怀姣的脸,凑近逼迫道。   “我要是真想对你怎么样,第一天晚上,你就该死了。”   “被我扒皮抽骨,挂在桥洞底下。”   “被涨潮的水泡上三天,骨肉分离,丑陋又恶心的让所有人发现。”   他声音蛮恨,狠龇着牙。   “而不是一时心软,留你到现在。”   手上力道越用越重,怀姣被他捏得,止不住脑袋上仰,一张嘴都无法控制的微微张开。   脸颊酸痛,张开的嘴让风灌进来,酸涩难忍下,难以抑制地溢出些透明口津,浸着红粉软舌,又湿又润的,在微亮月光下,莫名透出些不合时宜的色气来。   捏住脸的手,似乎顿了一下。   接着骤然松开他。   怀姣低下头猛喘一口气。   “你就是用这些手段吸引他们的吗。”偏过的脸颊被轻柔触碰,站在怀姣面前,身份未明的失踪案幕后凶手,此时对着怀姣却说了一句,跟第一次见面的沈承遇略有些相似的话。   他手背靠着怀姣的脸,动作轻浮地,拍了拍。   “你被那么老的男人,按着亲的时候……”   贴在怀姣耳边,戏谑道:“下面会不会湿?”   ……   城西小区开发之前,周边原本是由两个不同的老小区组成。   前一个小区的老板在开发期间,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中途竣工了。   后接手的老板不愿承包那么大的地,便只接手了一半。   怀姣都不知道,他住的新小区附近,会有这么一处地方。   修建一半的小区楼,四处立着钢筋、防护网,地上到处都是硬掉的水泥坑,新小区没有盖好,老小区还留着部分土地。   老小区楼下花园里,被雨水冲刷腐蚀的儿童游乐区标识,孤零零又格外阴森地矗立在哪儿。   跷跷板看不出原色,覆着厚厚的锈和灰。   怀姣被虚捂着眼睛,带着这里时,愣了半晌。   “你不该气我的。”   “我原本也不想伤害你。”   围巾被再次扯下,往脑后打了个结。   怀姣眼不能视物,只能被人牵着走,脚下不平的沙地在前两天下过雨后,吸饱了雨水,踩一脚就会陷下去一点。   哪怕浑身冰冷,手心里都是汗,怀姣在这种情况下,仍只能听话的,任人宰割。   他被扶着好像走上了一个什么阶梯,那阶梯又短又窄,只两三步就走到了头。   “好了,作为刚才那一巴掌的惩罚。”   “你可选择自己进去,或者被我抱进去。”   在怀姣停住一瞬,打算往前走一步时,又突然开口道。   “啊,你最好趴下来,这里可能有点小。” 第52章 跟踪   实际上不是一般的小。   怀姣只能感觉到趴着的地方很硬,像某种塑胶板一样,膝盖磕在上面会有空洞响声。   “往里进,低一下头。”那人站在后面,看似贴心指点着。   怀姣慢半拍,脑袋撞到了挡板上,他忙伸手往面前摸。   “好笨啊……”额头被揉了揉,男人轻叹了声。   怀姣:“……”   最后他是让人扶着肩膀推进去的。   怀姣被捆着手脚,眼睛还被蒙住,正惶恐时,就听那人说了句。   “祈祷你小男朋友能趁早发现你吧。”   他抚着怀姣的脸,再次重复道。   “谁让你总惹我生气。”   ……   S市前两日下过暴雨,以至于郊区这一片路况都不太好。   沈承遇找到的怀姣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了。凌晨一点多的郊外,四处都没有灯,坑坑洼洼的水泥土坑挡着去路,老小区施工的标识牌胡乱歪倒在路边。   如果不是确实听到声音的话,沈承遇根本不会往里走。   放眼望去四处都是烂尾楼,寂静月光下,那一点轻微声响愈显诡异。   “怀姣?”沈承遇叫了声。   “咚——”像闷在密闭纸盒里的空洞声音。   沈承遇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两步,眼前老小区废弃的儿童游乐区,除了锈迹斑斑的一块跷跷板,就只有另一个造型落后的简易滑梯设备。   塑料板拼接成的小楼梯、平台段和环形小滑梯。   唯一能藏人的,只有连接滑梯上的,卡通小屋。   城堡造型的半封闭小屋,有两个小出口,此时被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厚重井盖,严实封着。   沈承遇听到响声,迅速翻上去,把井盖挪开。   一眼看到蜷缩在里面的人时,他猛睁大眼,恍然怔了好几秒。   那人手脚被细绳绑着,眼上蒙着围巾,以胶带封着嘴——往日最多能容纳下两个幼童的狭小‘城堡’,此时蜷着一个成年人。   他细长双腿曲折,委屈叠在胸前,一双手绕过膝盖被绑在小腿上。   脚腕和手腕因为蜷起的动作,露出半截在外面,长久未被打扫过的地方蹭了他一身脏灰,那张半露的小脸却仍白得晃眼。   沈承遇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怀姣脚抵在塑料板上,踢出来的动静。   井盖被搬开后,入口的圆形小洞也小的可怜,大概只有沈承遇大半个肩膀宽,沈承遇进不去,只能探头进去先给他解开绳索。   “你怎么进去的?”沈承遇解开怀姣脑后系着的围巾,难掩惊愕地问道。   怀姣瘪着嘴巴,似乎想哭。   “唉唉,慢点哭,我抱你出来先……”沈承遇慌忙阻止。   ‘城堡’在雨后积了点水,怀姣出来,不仅满身是灰,裤子还被浸湿了小半。   沈承遇把人抱着,看他脸上又是灰又是胶带印,身上脚底哪里都湿着的可怜样子时,心下也是一阵怪异酸闷。   怀姣靠在他肩膀上,延迟半晌,闷声回道:“他把我塞进去的……”   他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照不宣。   “先回去吧。”沈承遇道。他脱下外套将人裹着,反身拉到背上,“回去再说。”   ……   沈承遇背着他,一路从老小区背到他们住的地方。   公寓大门被撬过无法关闭,所以他们直接去的隔壁沈承遇家。   进去是和怀姣房间一样的装修格局,只比起怀姣那间,卧室里多了很多带主人气息的私人物品。   看样子沈承遇似乎并不只打算短期居住。   “脸上好冷。”沈承遇在沙发上放下他,手背碰了下他脸颊,皱眉安排道,“你先去洗澡,我帮你去隔壁拿衣服。”   怀姣乖乖点头。   ……   “为什么没有及时报警?”   严殊第二天来的很早,似乎是头一晚怀姣没回他消息所致,风尘仆仆的,头发都有些凌乱。   “早点晚点都没什么用。”沈承遇靠在沙发靠背上,道:“那人准备万全,一点把柄都没留下。”   “你跟他交过手了?”严殊皱眉问道。   “嗯。”   “打不过他?”严殊又问。   沈承遇沉默一秒,才道:“半斤八两。”   怀姣看着沈承遇道:“那也很厉害了……”跟那样一个连环杀人犯对上,能不受伤打个平手已经很不错了。   “我学过几年散打,拿过省金牌。”   严殊和怀姣同时一怔。   沈承遇唇角扯着,道:“就是打成平手才有问题。”   他从12楼一路追到小区后门,到郊区某个废弃工厂才与那人过了两招。沈承遇是想看清对方的脸的,但当时环境太暗,等两人翻出去,才借着月色往那人脸上匆匆瞥了一眼,“他格斗很厉害,似乎受过专业训练。”   “脸上还戴着口罩。”   沈承遇看向怀姣,说:“那一眼我认不出来,但不像是相熟的人。”   怀姣愣了愣,心想,可是他对我很了解。   “他应该已经踩过很多次点,对这附近的路况比我熟,穿了几个巷子就把我甩掉了。”沈承遇想起昨晚的情景,有些不舒服,“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回去找怀姣。”   但是大门敞着,公寓里空无一人,沈承遇那一刻脑袋都麻了下。   打电话还发现对方手机丢在家里。   怀姣想着也有些后怕,沈承遇追出去前已经交代过他老实呆在家里了,他还要自己往人脸上送。   像恐怖片里无脑作死还给主角添乱的笨蛋炮灰。   “我不该跑出去的。”怀姣垂着脑袋道。   “是有点冲动。”   “但也没多大错。”严殊道,“大门被撬了,你呆家里也没用。”   “确实。”沈承遇也道,他看着怀姣,说:“你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怀姣茫然抬起脸,露出个疑问表情,“?”   “他引我过去的。”   门口掉落的小刀被捡起,发出一点声音,门外人戴着口罩,覆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指微抬起,和屋内正要报警的沈承遇正眼对上。   “当时我以为他是回来捡作案工具的,到老小区那边,才反应过来觉得不对。”   极普通的折叠小刀,随便一个五金店都能买到,对方戴着手套留不下指纹,捡不捡其实并不重要。   但他偏要折返回来,给沈承遇看到,再把他引到老小区那边,让他无意间发现被困的怀姣。   对方的目标是怀姣,怀姣呆在家里或是跟出去,后续发展都一样。   ……   “你跟他正面对上,没发现什么吗?”严殊站在怀姣屋内,微带上门。   门上刚换不久的新锁,比物业安装的要好很多,昨晚跟踪者入门时,却只用两三下就轻松撬开。   这说明,对方第一次来时,确实只是想吓一吓他而已。   “我没有看到他的脸……”怀姣微拧着眉,“我出去找沈承遇,但是没看到他们,打算跑回来的路上被他抓住的。”   “他站在我后面扯着我的围巾,威胁我说,如果敢转头就挖掉我的眼睛。”   严殊和沈承遇猛皱了下眉。   “我不敢看他,闭上眼的时候就被他用围巾蒙住了。”   怀姣把对方恐吓自己时说的那些话省略掉,在严殊盯着他看时,咬唇道:“但是他跟我说的话,让我能确定一点……”   “他就是我们之前怀疑的,失踪案的幕后凶手。”   他和严殊猜测的没有错,跟踪者有且只有一人,并和他主线任务重合,是整个副本剧情里,最重要的一环。   沈承遇听完,后知后觉道:“什么失踪案凶手?”   S市失踪案,是在第三个受害人尸体发现时,才引起轰动。警方对外公开的信息不明确也不完整,很多不关注新闻的本地人都不太知情。   沈承遇听说过,只是不清楚内里细节,没联想到一块儿去。   怀姣简单解释两句后,他才楞了一般,恍然道:“难怪那么能打。”   沈承遇想想又觉得不对劲,他眉峰微抬,语气怀疑道:“绑架杀害了这么多人的连环杀人犯,怎么盯上你的?”   不说盯上,就之前那些情况,如果不是怀姣明确被吓到的话,沈承遇都要以为,对方的一系列行为,是在恶意逗怀姣玩,说句不对劲的,就连吓他都像是在调情了。   “我比较好奇,你是做了什么惹怒了他,让他绑着你把你关在那种地方。”   和之前不温不火,逗猫一样隐在暗处动的小手脚不同。   跟踪者这次是光明正大现身来到怀姣家里,还意图绑架他,将他困死在废弃小区里。   沈承遇这几天临时有事不在怀姣身边,两人近几日都是靠手机联系的,一些情况都不太清楚。   怀姣见他这样问,反应过来自己这几日和严殊的种种奇怪行为,思及沈承遇的坏脾气,心下一抖,脱口就道:“因为我打了他一巴掌!”   沈承遇、严殊:“???”   怀姣红着耳朵,抿唇道,“昨晚他蒙着我眼睛,对我说了一些比较难听的话,我一时生气……就打了他一巴掌。”   对方被打懵了瞬,掐着他的脸就开始发疯,说一些什么你他妈敢打我,我早该第一晚就杀了你之类的话,还咬牙切齿地骂他空有一张漂亮的脸,脑袋空空像个蠢货,被人监控偷窥都不知道什么什么的。   怀姣抿着嘴巴,反正就左耳进右耳出的不听他说话。   再接着那人就把怀姣绑去了老小区。   “胆真大啊……”沈承遇都忍不住惊叹。   严殊:“……”   “确实。”   ……   在和严殊通过气后,怀姣就再次报了警。   严殊说,警方有可能还是不会重视,但出事多报几次多备案也没什么坏处,至少能引起辖区派出所的注意。   这次上门的两个警察,再没有怀姣眼熟的人,他们照样是拍照取证之后告诉怀姣,会帮他记录,让他等待消息。   怀姣经过两次倒也没怎么失望,只点点头,就送他们走了。   谁都没想到警方消息来的那样快。   不是怀姣以为的跟踪者线索,而是,市公安局的嫌疑人调查传唤。   ——‘西城秋天’废弃小区发现一具不明尸体,死者男,年龄二十岁,死因是被塞进小区儿童游乐场的滑梯内,骨骼断裂,窒息而亡。   和怀姣被绑那日,仅隔两天。 第53章 失踪   说嫌疑人也不准确,怀姣在公安局传唤之前,曾主动打过报警电话。   “辖区派出所上传的资料显示,你在近一个月内总共报过三次警。”询问室的灯光明亮,作为主要证人和受害者的怀姣,单独坐在询问人专用座椅上。   头顶有取证摄像机、全景摄像机、拾音器等专业设备。面前两位警官显然比之前上门的巡警级别高不少,眼前正在问话,较为年轻的这位警官怀姣之前还听到有人叫他组长。   “是……”就算清楚只是在游戏里,怀姣在面对这样真实的审查现场也难免感到紧张。   “前两次是疑似入室案,最近这一次除了入室,还有绑架?”   怀姣点点头,小声“嗯”了声。   “那你是否知道,在你报案的两天后,西城秋天废弃儿童游乐区,出现了本市失踪案的最新受害者。”头戴警帽,面容沉肃的年轻警官,在询问时,不带任何一丝多余情绪,却隐含压迫的,对怀姣道:“而他被抛尸的现场,同时检测出你与另一名成年男性的指纹和衣物纤维。”   怀姣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面前警官明明没说什么明确性的质疑问话,但怀姣就是觉得,他言语中都是对自己的不甚信任。   老小区发现尸体的事,警方来的当天下午整个小区就传的沸沸扬扬,怀姣当时和沈承遇在一起,两人听到消息都明显震了一下。   后续的上门取证和录口供,怀姣都积极配合着,他到这一刻才有一种主线到达高潮,自己真正进入剧情的感觉。   “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面前警官还在继续询问。   怀姣脸色微白,皱眉镇定道:“我那天晚上也同样是被绑架,我朋友在那个小区公园找到的我,现场有我们的指纹和衣服纤维并不奇怪。”   他抬眼看向警官,补充道:“第二天报警的时候我就已经交代清楚了……”甚至被捆留下的绳索和胶带都作为证据上交给了警方。   “那为什么现场没有你口中‘凶手’的指纹?”   怀姣:“他戴了手套。”   “派出所上门调查的时候,你说没有看清凶手长相,现在又说他戴了手套。”年轻警官扯了下嘴唇,道:“你的证词陈述,和凶案现场留下的种种线索,让警方不得不对你口中‘凶手’的存在,持怀疑态度。”   然而怀疑只是怀疑,目前并没有指向性的证据能表明面前这个长相秀气的男大学生,就是S市连环凶杀案的幕后凶手。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人和凶案以及凶手,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   调查持续了好几个小时,那样高强度的不间断询问下,怀姣难免感到精神不振。被带离询问室的时候,脸上神色都不太好。   对不需要逮捕拘留的非犯罪嫌疑人,警察只在录过口供后就将人放行了。   “后续可能还会有上门调查和传唤,希望你能配合。”走在怀姣身旁,身材高大的青年警官,侧身跟怀姣交代了一句。   怀姣恹恹点头。   和他一同接受调查询问的沈承遇,早已在外面等他多时。黑头发没带耳钉的沈承遇,看着比平时少了股邪劲,他见怀姣出来便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脸色这么这么差?”沈承遇站在怀姣面前,轻捏了捏他的脸,在旁边警官怪异侧目时,忽地挑眉恶气道:“审这么久干什么,早报警又不重视。”   审讯室设在警局三楼,三人走到楼梯时,身旁并无警务人员,只这样怀姣仍是被吓了一跳。   “沈承遇??”怀姣只在电视里见过敢这样当面跟警察呛声的人,他表情惊慌地扯住沈承遇手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面前沈承遇又开口道,“那晚我一整晚都跟他在一起,小叔你又不是不知道,调查问几句情况就行了,给人吓成这样搞什么?”   怀姣:“?”   怀姣愣愣看着面前除了身高,长相没有任何相似点的叔侄两人,那瞬间心里唯一的想法是——这个副本里沈承遇拿的就是主角牌吧。   “臭小子注意点态度,这里是公安局。”   “你审我…朋友的时候怎么不注意态度。”沈承遇掂了掂怀姣下巴给对方看,“你看,给人吓得像个小鹌鹑。”   怀姣:“……”   怀姣走出门才知道主审他的青年警官,就是负责S市失踪案的重案组组长。对方似乎对他和沈承遇的关系并不怎么清楚,再次留下一句让他等待下次传唤之后,就匆忙处理别的事去了。   ……   之后如他所说,怀姣的住所连着好几日都有警察上门询问情况和收集线索。   S市发生的7起失踪案,凶手谨慎得不可思议,在几个抛尸现场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导致警方的调查一度陷入瓶颈。也许是因为最后这次作案明显留下了人证和物证,负责案件的重案组对怀姣和沈承遇唯二两个疑似与凶手正面接触过的人,十分上心。   怀姣家中的监控被作为重点线索收集取下,包括被凶手撬开的门锁、绑架当日所穿衣物等都被带到鉴识科取证。   就连同怀姣之前报的两次的入室案也一并受到了重视。   再一次的传唤调查里,同为沈姓的重案组组长,在仔细看过怀姣的报案记录后,问了和严殊一样的话,“你是否怀疑过跟踪入室的人和本市最近失踪案的凶手在某些方面有部分重叠?”   他问的隐晦,怀姣却一下听出重点。面前可能是查出凶手身份最好的机会,怀姣连隐瞒的想法都没有,直接说“是”。   他把自己之前怀疑的,和严殊讨论过的,以及自己进入副本第一晚被跟踪的情况都细细叙述出来。   “我半个月前的某个晚上,从夜色出来,第一次察觉被人跟踪。”   夜色那晚原本会作为受害者的他,因为系统警惕,意外逃过一劫。在那之后夜色附近就发生了失踪案,紧接着连怀姣居住的明鑫小区也同样收到失踪报案。   “之后非常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感觉到家里进来了陌生人,然后就报了警。”跟踪者思维缜密,智商高且又大胆,在怀姣报警装过监控后,仍能无视阻碍自由进出。   按这么说来,怀姣几乎可以算是S市连环失踪案的唯一一个幸存者。   只是后续接连发生在周围的怪事,说明凶手并没有放过他,但比起其他受害者的结果,怀姣身边的发生的跟踪入室案和后来这次绑架,对比起来程度实在轻微。   “他在城西小区也撬过我家两次门,第一次没有成功,第二次因为我朋友正好在我家里,所以发生了正面冲突。”绑架事件的情况怀姣之前已经跟上门警察交代过了,但这时随着案件的深入梳理,他又再次叙述了一遍。   “你是说,凶手那晚曾跟你说过,你家监控设备有其他人做过手脚这样的话?”   怀姣点头,“嗯,他说了两次有其他人监视我。”   沈组长身旁的另一个提审员,闻言忍不住皱眉问道:“那你相信他的话吗?”   怀姣细思那晚的对话,心里其实没有过多质疑。那种情况下对方那种语气,不像是在骗他的样子。   但怀疑不能作为依据,怀姣只保守回他:“我不确定。”   ……   连续多次的传唤调查后,怀姣自认为自己已经将所有知道的内情和细节都告诉警察了,后续警方那边也安静了好几天。   这几天怀姣仍住在城西小区,因为近来无数次的警察上门和附近发生的恐怖凶杀案,怀姣住的小区特别是他这层楼,好几户人家都因为怕沾上事而选择搬走了。   公寓的门又一次换了新锁,楼层空荡荡的,只住了两三户人家,自那晚出事后,严殊和沈承遇干脆直接搬到了怀姣家来住。   两人一个打地铺一个睡沙发,倒是没发生什么争执。   电视新闻里持续报道着西城秋天小区凶杀案,甚至还包括之前多起连环失踪案的信息。警方不再封锁消息的结果就是,如严殊所预言,整个S市都引起轰动,逐步造成全民恐慌。   怀姣的学校甚至因为警方公布的受害者年龄信息,选择了给学生放假。   怀姣呆在家里,干脆好几天都没出门。   “我小叔说让我盯紧着你,最近市里调不开警力,只能由我保护你。”沈承遇这晚趁严殊晚归的功夫,非要蹭到怀姣床上去睡。   怀姣拧眉拒绝他,“你睡在沙发上可以盯着我。”   沈承遇盘腿坐在他面前,揽着他肩膀往怀里带,嘴上还一本正经道:“那可不行,你胆子这么小,万一又有人撬门,隔太远我哄你都来不及。”   “哎,那晚在城堡你就打算哭的,好歹给我哄住了。”   “也、没哭吧?”怀姣回想起那会儿的情况,隐约感到点羞耻。   沈承遇表情略不端正,他吊着嘴角,朝怀姣道:“是没哭,就是眼睛湿润润的,鼻子红红,闷声闷气直往我怀里钻。”   他伸手捏住怀姣下巴,往面前凑近了些,在怀姣忍不住要推他时,蓦地表情一变,怪腔模仿道——“他推我进去的……”   怀姣:“……”   “靠在我肩膀上,那样子可怜死了,小女生都没你会撒娇。”   沈承遇盯着怀姣的脸,在他抿着嘴巴不发一言时,又招惹一般,挑眉认真问他道,“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小女生啊?那么小的地方你也能钻进去,说你听话吧,偶尔又还有点小脾气。”   “都敢打人巴掌。”还会用篮球把他砸出鼻血。   这么看来完全就是个坏脾气的小女生,沈承遇在心里补充道。   在直男沈承遇心里,论长相和性格,再找不到比这更贴切的形容了,有点女气的词,用在怀姣身上就是代表不一般可爱的褒义词。   和那晚偷喊他小妹妹一样可爱。   怀姣的回应是转身躺下,直接拒绝跟沈承遇就他是不是小女生这个问题展开任何交流。   他不知道沈承遇有什么毛病,对方在这个副本里说他像女孩子的次数,比上个副本邢越骂他笨蛋的次数还多。   两兄弟都好像有什么大病一样。   【噗……】8701听到怀姣脑内委屈隐忍的吐槽,很难控制住自己不笑出声。   怀姣:【……】   严殊晚上回来时,沈承遇还是睡的地板,他换下鞋,往床上怀姣睡的地方看了看,见没什么事便换衣洗漱去了。   再一次收到公安部门的消息,已经又过了一周。   怀姣在家里狠呆了一段时日,这几天他隐隐有些急了,任务一个月的时限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星期,电视里报导距上次老小区案件过后,到目前为止本市都没有再新添其他受害者,不知是本地治安加强还是居民警惕产生的好效果。   唯一不安的只有怀姣,任务没有进展,跟踪者也不再上门的情况,导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副本时间流逝。   如果不是这天再次接到公安局的电话,怀姣可能都要忍不住去拜托沈承遇问问情况了。   电话是沈承遇小叔亲自打来的,负责失踪案的重案组组长,在电话,语气肃穆,通知怀姣,跟踪和监控偷窥他的凶手,找到了。   ……   怀姣在警局看到面容阴翳,手带镣铐的秦也时,好半晌都无法回过神。   许久不曾联系过的秦也,一改往日阳光帅气的体育生形象,脸上覆着些胡茬,一副头发也长久没有打理过的粗矿样子。   他坐在审讯椅上,和表情怔楞的怀姣,面对面对视了一眼。   怀姣在那一眼里,如慢放镜头一般,看到隔着玻璃的秦也,朝自己扯着嘴角,轻“嗤”了声。 第54章 跟踪   怀姣站在审讯室外,隔着单向透视玻璃,眼看着两位提审员讯问秦也。   负责审讯的警官按正规流程,刚朝他问出一句是否承认有犯罪行为时。对面手戴镣铐坐在固定审讯椅上的秦也,就半点犹豫也没有的,直接点了头。   “我承认。”   不到十米的距离。怀姣目光落在秦也脸上,恍惚中,好像在看一个极其眼熟的陌生人。   对方脸上没有怀姣熟悉的,一贯天然健气的阳光表情,他半垂着眼,目光平视前方,仿佛换了副面孔一样。   又或者这才是他的本来样貌。   “你在受害人家中加装监控,是临时起意还是预谋已久?”   秦也平淡回他:“预谋已久。”   怀姣这时还只是愣了愣。   “学校公共论坛关于受害人援助交际的造谣贴,也是你发的?”   审讯室外,身旁站着陪审警员的怀姣,在听到这句匪夷所思的问话时,无法理解一般,睫毛微颤,头脑都涣散一瞬。   他看到审讯室内的秦也,被桎梏着手脚。一直无表情的脸上,在这一刻,终于展露出点不同来。   对方抬起眼,越过面前提审警官,于他们身后看不清外界情况的单向玻璃处,落下视线。   他嘴角微挑,表情似乎在笑,目光穿过厚重玻璃,能准确定位到怀姣脸上一般,缓慢回道——   “是。”   ……   ——“就是他啊?”“是他,中文系的怀姣,你看啊!上面照片都有!”   ——“论坛有人造谣你在校外搞援助交际,还P了几张照片抹黑你。”   ——“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澄清!”   怀姣以为在这个副本里,自己一个交熟的人、或者朋友,就是秦也一行人。   来到副本的第一晚,在夜色被恶意拍下照片,经历那晚跟踪事件后,被挂上论坛造谣援助交际。   开局的极其不顺曾让怀姣难受过一阵,跟8701抱怨着说,自己总是拿这种很倒霉的炮灰角色。   和沈承遇的初次见面,也因为论坛造谣的事不算太好。   怀姣之前都没想过会有人监控他这种事。   第二次报警的时候被小警员提醒,要小心身边人。当晚和8701讨论凶手的身份时,怀姣说自己并不怀疑严殊和沈承遇后,8701还多问过他一句。   【那秦也呢。】   当时怀姣的回答是:不清楚,但感觉不会……   怀姣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不管是遇到危险还是面对选择,总是很少出错。   可眼前事实却告诉他,感觉只是感觉,它可以偶尔准确,但不会一直准。   审讯室里提审员问到秦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受害者的,怀姣手指蜷着,怔怔看向对方。   秦也说:“第一次陪他装监控的时候。”   用毫无漏洞的精湛演技,将怀姣带到相熟的老板店里,只需要一个眼色,对方就能读懂他的用意。   秦也这种富二代,会玩的东西比怀姣想象的要多得多。   甚至不需要自己亲自操作,连接监控信号的第二端口,就会有人自觉帮他安装好。   怀姣迟钝,还不聪明,连怀疑身边人的想法都没有。   ——“我有这么不可信吗,天天缠着你,什么事都想陪你做,这样也不可以告诉我吗?”   甚至在秦也冷下脸色扮可怜时,还迫不得已主动向他坦白自己的情况。   怀姣根本就不会知道,白天缠着他冲他摇尾巴的好朋友秦也,晚上一个人时,会准点又准时地打开监控,换上另一幅模样,满带兴味的观察他日常起居、吃穿住行。   兴奋难掩地,敞开腿仰靠在真皮沙发上,他目不转睛逐帧视jian、偷窥他在卧室以外的隐私镜头,最后变态又上瘾的,做出些真正恶劣的事情。   书房改建的影音室里,抬头就是巨大投影屏播放着的视频主角的各种照片。   “我连他身上几颗痣都清楚。”   “又白又瘦,腰身比女人还漂亮。”   秦也咧着嘴,对着单向镜外的怀姣,这样说道。   ……   怀姣从警局离开时,状态明显不对。   沈承遇开了车在警局外等他,见他上车,忙问了句,“怎么样?”   “真是秦也那傻逼?旧住所监控也是这孙子装的??”   沈承遇能认识怀姣,还是因为秦也。但比起怀姣,他认识秦也要早很多,S大校队的顶梁柱,家里挺有钱一富二代。   这样说来其实人设还和他有点像。   沈承遇篮球队几个队友还曾开过玩笑,说秦也就跟低配版的他一样。   怀姣覆着眼睫,动作缓慢系好安全带后,轻“嗯”了声。   “操!”沈承遇猛拍了下方向盘,正咬牙忍着脾气时。又听身旁怀姣闷声说道,“我们学校的帖子也是他发的。”   “在夜色拍到我喝醉的照片,发在论坛上说我援助交际。”   耳边车门突然响了一声,怀姣听着这开锁的声音,话语一断,转头朝沈承遇望去。   “他死了。”沈承遇只丢下这一句话,推了车门就往外走。   怀姣呆了一秒,眨眼的功夫人都走到警局门口了,回过神的怀姣忙解开安全带下车去追他。   “沈承遇?!”   沈承遇一米九的个子,身高腿长穿着黑风衣迈着大步的样子,仿佛马上要冲进去跟人干架一般,怀姣在后面吓死了,还追都追不上他。   审讯室在警局三楼,沈承遇前几天作为证人曾来过一次,此时走来轻车熟路。   只到二层就碰巧撞上刚审讯完毕,正押解下来的秦也和几个警察。   “你他妈的——”在众人都没意料到的情况下,沈承遇几步上前,猝然一拳砸向被拷着手的秦也。   怀姣慢几步赶到,楼梯口混乱一片,他一眼就看到人堆里被警察扣拦住的沈承遇,和下颚发红仰面倒在地上的秦也。   “你他妈的盯着他搞是吧??偷窥他还乱他妈在网上造谣??”沈承遇被好几个警察扣着肩膀,仍能空出腿一脚狠踹向地上的秦也。   沈承遇简直要气疯了。   S大中文系某男生援助交际的事闹得有多大,充满性意味的学校八卦有多吸引人眼球,隔着半个S市的他们隔壁校都有人在传。   就是沈承遇本人这种不关心任何八卦新闻的人也隐约听过几嘴,以至于在第一次和怀姣见面时,沈承遇才会用那样极端的厌恶态度对怀姣说话,他戴着有色眼镜当着怀姣的面恶意揣测对方,还用难以入耳的侮辱性词句去形容他。   “钓凯子、厚脸皮、援助交际、妖里妖气。”   怀姣那种性格脾气,沈承遇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沈承遇后来忍不住想,在他不清楚的情况下,又有多少人和他一样不知实情,只听传言便将人定性。   他们在学校里,面对怀姣的时候,有没有像他一样,对怀姣很坏。又或者比他还要过分,只肖看过帖子又见过怀姣一面,就当面或在背后,骂他、讽刺他。甚至更恶心一点,搞不好还会有人在像体院男寝夜谈会一般,用所有男生都懂的,隐含性暗示的词或者下流话,去隐晦意yin怀姣。   沈承遇瞳孔泛红,根本控制不住暴戾脾性,他恶狠狠盯着地上的秦也,只恨刚才没有一脚直接踹得他半身不遂。   “沈承遇!”   怀姣看到这场面脸都吓白了,慌忙去拦沈承遇。   连怀姣都清楚,这里是警局不是外面大街,在警局里打架就是理由再正当,也会因为在公安部门闹事和破坏公安纪律而被拘留。   “沈承遇,我有事没说完,我们回去再说……”拽着沈承遇手臂的手被半冷静下来的男人反握住,沈承遇捏了两下怀姣手指,在旁边警察拿出手铐时,松开他,乖乖抬起手。   “你要是放出去,我也见你一次打一次。”   “哎,哎,在公安局说什么呢,想关几天?”有知情的警察推了下他,似警告又似提醒般朝沈承遇说道。   怀姣白着脸,眼睁睁看着沈承遇被拷走。   ……   警局外,怀姣站在沈承遇车边给严殊打电话,他犹豫过一瞬要不要直接找沈承遇小叔,但一想到对方现在有可能正因为失踪案的事忙的脚不沾地,就下意识打给了严殊。   严殊让怀姣别急,在原地等着他。   出来前怀姣已经询问过,这种在市公安局斗殴打架的,情节较为严重,就算有人保释也至少要拘留一晚。   严殊来的很快,在了解情况后,也说了同样的话。   “你晚上等他们下班了,再给沈承遇小叔打个电话,现在工作时间最好等一等。”   “沈承遇吃不了亏的,你别太紧张了。”   怀姣抿着嘴唇,颤颤点头。   晚上怀姣忐忑给沈组长打电话时,对方不仅不关心沈承遇死活,甚至还冷笑一声,跟怀姣说,“他该,你让他多关两天都行。”   怀姣:“……”   最后还是他和严殊隔天把人保释出来的。   沈承遇出来后原本没多大事,只看到怀姣那副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还是软下声哄他道:“你别哭啊,我都进去惯了,住一晚屁事没有的……”   怀姣撇了撇嘴没说什么话。   在副本最后几日,除了通关需求之外,怀姣现在只想身边朋友都别出事就好。   ……   秦也的案子审了两日,怀姣中途被警方召去听审多次。   事情发生变故的时候,距副本结束,刚好只剩三天的时间。   怀姣这天和秦也那边家长见了一面,他们就秦也偷窥一事,想要和怀姣商量私下和解。   怀姣从警局出来,低着头看着手机在想事情,被人叫了两声才回过神。   “诶!”   肩膀被拍了下,怀姣茫然回头——   身后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城西派出所小巡警。怀姣对他有些印象,之前他两次报案,都是对方上的门。   “诶,好巧,我记得你,你是叫…怀姣是吧!”对方很热情,走近两步和怀姣打着招呼。   怀姣有些局促的点点头,“嗯,我也记得你,你是之前上门的警察。”   “哈哈,是。”年轻警察笑了声,接着问道:“我来公安局这边送档案,就西城秋天那边的案子,你来干嘛的啊?”   怀姣面对警察不好隐瞒,只简单解释了两句。   “哦哦,那你现在是要回去?”   怀姣点点头。   “那赶巧了,我开了车,可以顺你,刚好我也去城西那边巡街。”年纪小警员对这个见过两次面的报案人很热情,在怀姣推拒下,仍笑着扯了怀姣一把,让他不用太客气。   怀姣几乎是毫无拒绝余地的,被穿着警服年纪巡警,拉着进了停车场。   “哎真的太巧了,早两步都遇不到你。”汽车启动时,怀姣被颠得往前一倾。   “没事吧,这车有点旧,不是很好开。”   怀姣小声摇头:“没事。”   “那就好,你要是晕车,那就难办了。”   怀姣隐约觉得对方说话有点点奇怪,但没有多想。汽车颠簸地开在回城西去的路上,怀姣在车上接到了沈承遇的电话,沈承遇问他在现在哪儿,要不要接他。   “在路上了,马上到家。”怀姣简单回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开车的年轻警察在他挂掉电话后,侧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朋友吗?真黏糊啊。”   怀姣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没有出声。   “不过也是,我要是天天跟你住一起,我恐怕也这么黏糊。”   眼前是略有些偏僻的城西小道,怀姣听到对方这话时,眼皮忽地跳了一下。   他不明白那一瞬间心里涌上的违和与怪异之感,从何而来。在下一个路口处,方向盘猛打转过一个小弯后,怀姣右边眼皮蓦地跳的更厉害了些。   “这是哪里的小路?”他忍着心中强烈的不安,小声问了句。   车内安静了一瞬。   “没人跟你说,不回话就问话,很不礼貌吗。”过了半晌,年轻警察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才在车内骤然响起。   怀姣瞳孔收缩了下,小心问道:“什么?”   “我说你不听话,总惹我生气。”   尖锐的刹车声,伴随着怀姣那一刹那猛烈加快的心跳,颤得他后背一阵发麻。   “要我跟你说一百次,你才能记住吗。”   “我说,别惹我生气。”   ……   “叮————”   几寸之间,姿态狰狞的一只手,在周围世界一片泛白,退去色彩时,像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忽地在眼前停住。   那是怀姣第一次听到那种声音,游戏大厅内,代表顶级,金色品质的S级被动技能。   重置,触发的声音。   【叮————   检测到玩家即将遭受性命危机,系统判定剧情走向极度危险,被动技能[重置]生效——】   【请玩家做好准备。】   【复位初始,重新选择。】   ……   怀姣茫茫然睁开眼,眼前是人来人往,车辆喧嚣的的市公安局外马路边。   他拿着手机,刚从警局里出来。   怀姣动作缓慢地抬起手,指尖颤抖着点开手机屏幕。在将要确定时间的前一秒,肩膀蓦地被人拍了下,身后有人略带惊喜地喊了他一声。   “诶,好巧,我记得你!”   五官端正,身着警服的年轻警员,朝怀姣咧开嘴笑了下,说。   “你是叫……怀姣是吧——” 第55章 跟踪   警方对秦目前只是暂时扣押。负责S市失踪案的重案组组长,沈承遇他小叔曾在私下见面时,和怀姣说过,“秦也对偷窥、散播谣言之事供认不讳,但除此以外,其他入室或者失踪案相关他一概不认。”   怀姣说不清自己对秦也现在是种什么样的态度,他非常清楚副本世界是虚幻的,是游戏,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投入过多感情。   不管是对围绕身边的朋友同学,还是新闻里可怜惨死的年轻受害者。   怀姣简单的头脑构造使他无法过多的去思考一些次要的人或事,他想要的只是通关。   沈组长在审讯室外问他:“你觉得秦也会跟失踪案有关吗?”   原本能凭感觉肯定的事,怀姣那一刻却不敢回答。   他说:“我不清楚……”   我不清楚可不可以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身处一个恐怖怪异的都市凶案副本里,看似拿着炮灰身份,游离于主线之外,然而等故事发展到高潮时,才惊觉自己早已陷入旋涡中心。   所有次要的人和事,实际上都围绕着他在转。   好比第一次装监控,秦也陪他回家,在怀姣不信任想要隐瞒问题时,对方冷着脸赌气一般往楼上走。   昏黄楼道的灯被踩亮,怀姣在他身后提醒说:“我家在,三楼……”   如果没有错的话,那才是秦也第一次知道他的确切住所。   时间和作案条件都对不上。   怀姣站在警局门口,心想,我应该肯定一点的。   回答警察的话。   告诉他们秦也不可能是凶手。   ……   身份特殊,受过专业训练,能和沈承遇打成平手,对周围环境熟悉对怀姣熟悉。   告诉他可以多报警,提醒他小心身边人。明鑫小区和城西隔着几个辖区,两次报案,却两次都来了同一个警察。   在知道故事结局后,再往前推算,好像哪里都有线索哪里都是漏洞。   警局门口进出穿着制服的人很多,路边停靠车辆也多,怀姣看着站在面前的年轻警察,脑中各种画面涌入交替,身上隐隐发冷。   “怎么不说话呀,你不记得我了吗?”身姿挺拔,比怀姣快高半个脑袋的男人,表情似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   他怕怀姣不清楚,还解释道:“你之前报警,我去过你家两次。”   捏着手机的掌心沁出些汗,怀姣惶恐还要强忍住情绪,尽量不在对方面前露出一点马脚。   “嗯……我记得,你是上次上门的警察。”   年轻警察眼睛亮了一瞬,点点头,“对对,我来公安局送档案,这么巧碰到你。”   怀姣表情僵硬地跟着点点头。   “你呢,你在这儿干什么啊,不会又是报警吧?”   重置过一次的剧情细节出现了一点偏差,原本进行顺利的对话,不知道从哪句话的刻意扭转下开始走向未知。   怀姣摇摇头,强作冷静,回他:“不是,我在等我朋友。”   “他来接我,马上就到了。”   蝴蝶挥动翅膀,改变的不止故事时间,还有故事情节。   沈承遇的电话都提早了几分钟。   手机震动,拿起时因为指腹的洇湿汗意,屏幕滑动好几下才勉强接通。   听筒里传来沈承遇一向冷而拽的声音,语气有些烦躁,不太客气地质问怀姣,“你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   怀姣侧对着身旁一直未走的年轻警察,他手指发颤,却在听到沈承遇说话的那一瞬,心跳都缓下来。   “你怎么还没到呀……我等你好久了。”   沈承遇发誓他从没听过怀姣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声音小小的,撒娇一般软软拖着尾音。   只对方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回话,让沈承遇心颤的同时,又很快发现不对劲,沈承遇沉着嗓子,低声问他:“你旁边是不是有人?”   怀姣咬了下嘴唇,轻应了声:“嗯,还在警局路边,都等好久了,你快点呀。”   “五分钟,我马上到。”   怀姣说好。   ……   只是他没来得及等到沈承遇。   面前停着的几辆出租车,被从警局出来的人招走,怀姣放下手机,感觉到身旁仍注视着自己的视线,有些不安地侧过头,“您还是有事吗、去忙吧,我就不打扰您了。我、朋友说他很快就到……”   “你觉得,在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面前,耍这种小花招会有用吗。”一直静待他接完电话,半晌未出声的小警察,突然开口。   “派出所小片警在出勤任务的同时,偶尔也会接到报警电话,很多被绑架、勒索的受害者,被人监视着无法做出明确的求救举动时,就会像你这样。”   “假模假样地打着电话,撒着谎,向其他人传递信号。”   “——快来救我吧。”   “你刚才就是这样说的。”   怀姣呼吸一顿,忍不住后退一步。   对方语气正常,脸上也仍带着笑,只那笑意微小,似未达眼底。   身份诡谲的年轻警察,就那样目光平静看着怀姣,叹声道:“其实我没想过你会猜到。”   “毕竟你在我心里,真的不算太聪明。”   他说着不阴不阳的讥讽话,表情却很收敛,好似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哪点过分一样,“是谁告诉你的呢,我好好奇。”   “跟你住在一起很会惹事的那个体育生,还是另一个老男人?”   怀姣:“……”   隐约的一点不确定,都因为面前年轻警察这句“老男人”转为笃定。怀姣在这个副本里,只听一个人这样称呼过严殊。   那晚在漆黑小巷里,蒙着他眼睛,绑住他的幕后凶手。   警局门口到处是来往办公的过路人,怀姣其实想问他,你不怕我冲进去报警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开口。   就像对方曾说过的,他要是想对自己动手,怀姣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   手机上沈承遇打来的电话,响了好几次。   只半分钟没接,过了一会儿,就有不间断的短信发来,甚至还有严殊的来电。   “关了吧手机,趁我还没后悔之前。”有人覆着怀姣手背,这样说道。   怀姣听话的颤颤按下关机键。   S市公安局马路正对面,一个地标性大商场的二楼咖啡厅里。怀姣和面前于姓的年轻警察,面对面坐着。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感觉。”男人脱下制服外套,蓝色的衬衣解开颗扣子,眉眼舒展的样子看着年纪更轻了。   怀姣从没有仔细注意过这个小警察的样貌,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暴露自己的boss身份给他看,他可能到副本结束都不会清楚对方长什么样。   “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系统没有告知怀姣通关成功,怀姣就只能忍着惧意,继续和boss周旋。   眉目端正俊挺的小警察,听到他问话笑了声,轻声道:“还能为什么,童年阴影,心理变态。”   怀姣:“……”居然歪打正着和他想的差不多。   怀姣在游戏里其实生不出劝人向善立地成佛的想法,他现在眼中只有怎样通关,闻言便随便说了句:“也有无辜的人……”   他没想到,只这一句话就踩了地雷。   “什么无辜。”   “没人无辜,婊子都该下地狱。”阴恻恻,毫无征兆的的狠厉声音,淬着毒一般倏地打断怀姣的话,吓得怀姣猛然颤了颤。   “用他们被男人搞烂的屁股,去跟地下的蛆虫摇尾巴吧。”   先前还看着还算正常的男人,这一秒没有征兆地猝然变了脸,他看着明显被自己吓到的怀姣,寒声道:“他们都活该。”   “不恶心吗,勾引那么老的男人,有家有室还带着小孩。”   “逼死原配,不知廉耻地在小孩面前苟合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吗?”   “这么喜欢老男人,我就如他所愿把他脏东西割了,塞到他肚子里面好不好。”   怀姣白着脸,在看到面前人表情阴鸷,听到那些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恶毒话时,嘴唇都跟着褪去血色。   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了。   ……   “我后悔了。”   路面崎岖,到处都是乱石深坑的一条小道,老旧的黑色汽车不断往前行驶着。   开车的司机看起来很年轻,他嘴上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偶尔一个剧烈颠簸下,又会慢慢减下车速,往后座看上一眼。   “抱歉啊,车有点旧,你不会晕车吧?”   后座皮质座椅上,横躺着一个人,他手脚被尼龙绳紧捆,动弹不得地随着车厢左右晃动。   怀姣被颠得有些反胃,本就惨白的一张小脸,眼下难以抑制地涌上湿意,被嘴上系着的深色领带一衬,更显孱弱。   或许是他那副样子过于可怜了,原本只转头看他一眼的男人,眉头一皱,踩下刹车在路边停靠下来。   后座的门被打开,身材高大的男人挤进半个身体,将横卧在座椅上的怀姣扶抱起来。   “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吗?”男人捧着怀姣的脸,凑近看了看,表情似有些心疼。   怀姣闭着眼睛撇开脸。   “是不是勒着嘴巴难受了?”捂着嘴系了半天的领带被拨弄着扯下,怀姣被迫咬了很久,扯开时,无法控制地牵出一条银丝。   男人表情一怔,喉结往下压了压。   “不要哭了,我不勒着你嘴了,你再躺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到。”   再次被放躺的时候,身上贴心的多盖了件外套。   【8701,为什么我还没有通关……】   8701回他:【剧情完整度不够。】   怀姣不是很能理解剧情完整度是什么,就像他不能理解前一秒还在咖啡厅好好跟他说着话的小警察,下一秒骤然变了脸直接越过桌子将他捂晕,再醒来时,他就被人捆在了汽车后座上。   怀姣脸埋在外套衣领里,被汽车晃得头脑发昏,皱眉闭上眼。   通往郊区的小车上,驾驶座上看似认真开着车的英俊男人,扶着方向盘的手上,此时绕着条领带。   那深色领带刚从怀姣嘴上取下,长久含咬下,中间一截布料被口水打湿。   男人无意往车后座瞥了一眼,见后座的人已经闭眼昏睡过去。   才放心喘出口气,接着动作小心地,将手上洇湿的领带结含入嘴里,像能吃出水一般,急迫又难耐地吮了吮。   “甜死了。” 第56章 跟踪(完)   “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周围没有别的声音吗?”   沈承遇断声肯定道:“没有。”   “他说他在警局门口,电话里除了周围车辆的声音,没有其他异常。”怀姣还在他问出是否身边有人时,应了一声。   电脑屏幕上显示对方手机出现的最后位置,是距离警局门口不到两百米的一个地标性大商场。   联系到商场负责人调出的监控记录,清晰记录着下午两点半左右,怀姣曾与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警员一同进出。   “能重点放大下这个镜头吗?”严殊皱眉点了点屏幕,负责商场监控设备的安保人员闻言立刻调取该区域的监控画面。   商场二楼某个咖啡厅里,怀姣和那人临窗坐着。   画面清晰放大的那一刻,沈组长忽然开口道:“这人我见过,城西区派出所的小巡警,这两天来组里送过几次资料。”   “怀姣认识他??”   未完话语下联想到的一个可能,让沈承遇与严殊猛然对视一眼。   安静半晌后,沈承遇才压着胸腔的那股气,沉声说道:“怀姣前几次报案的上门警察,你让人查一下。”   沈组长猛皱了下眉,“什么?”   “他早就盯上怀姣了,明鑫小区的第一次报警……”   就是狩猎开始的信号。   ……   怀姣从昏睡中悠悠转醒,眼前是落日余晖中,半明半暗的郊外废楼。   “睡醒了吗。”有人扶着他的手弯轻声问道,几个小时的车程让怀姣脖子很酸,他缓慢转过头,发到自己正侧身靠在年轻警员肩膀上。   怀姣抿唇坐起。   身上束缚的绳索被割断,却未完全解开,白色的尼龙绳绕了几圈系在怀姣左手手腕上,另一端被小警员牵着。   半山坡泥土湿滑,路有点难走,如果不是前面有人拽着他,怀姣好几次都差点要滑下去。   手腕几经拽弄下微微泛红,小警察发现时皱了下眉,转身放缓脚步。   “三个小时之前,我面前有两条路可以走。”   怀姣以为他说的两条路,是指公路岔口什么的,便没有回话只默默听着。   他此时并没有反抗的余地和机会,在对方没表现出任何想要伤害他的意图时,怀姣认为自己暂时都只要乖乖听话就行。   只年轻警察显然不那么想,他后退一步面对面握上怀姣的手腕,将他往身边带了带,道:“和我说说话吧怀姣,我想听你的声音。”   冰冷指腹揉按在被绳索勒红的雪白腕骨上,怀姣忍着后退的想法,小声随他问道:“什么路?”   年轻警察听到他声音马上笑了下,露出唇角一点不太明显的尖尖虎牙。   朝怀姣道:“一条是暴露身份后,最后和你说两句话,然后逃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新城市没有人认识我,也没人抓得到我,我可以继续肆意妄为无视法律规则,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怀姣愣了愣,听他接着道:“又或者,顺从本心,孤注一掷。”   “只单单抓住一点时间,来换取片刻,和我想要的人独处的机会。”   小警察长相阳光俊朗,看着很爱笑,单看面容的话,完全无法想象出他就是那个引起整个S市动荡,造成全民恐慌的连环失踪案幕后凶手。   甚至他光明正大露着脸和怀姣说话的时候,都是面带温柔笑意的。   “可是我比较贪心,鱼与熊掌,我都想要。”   “他们应该已经查到了,我们最后见面的地方。”   小警察“啧”了声,“也是,当时看到你有点兴奋,露出太多马脚了。”   怀姣颤了下眼睫,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阳渐渐落山,山脚下无人居住的破败小楼里,又隐约传来几声犬吠,可能是城市里无人驯养的野狗,寄居在附近。   怀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带自己来这个地方,周围荒无人烟,整个坡顶上只有一处废弃信号楼。   越往上越难走,怀姣最后几乎是让他半背半抱着爬上去的。   踩过层层环梯,楼梯四周没有扶手,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怀姣喘着气,额头上都冒出点汗。   到达信号楼最顶上时,怀姣已经热得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像刚成熟的饱满苹果,小警察扯开灯,转过头视线落在怀姣脸上,怔了半秒。   “你好可爱。”他愣声道。   ……   “你知道的吧,电影里像我这种变态杀人狂,一般都有一段感人肺腑的凄惨过往。”   信号塔顶层四处都是废弃木材和杂物,周围没有坐的地方,小警察就将自己外套脱下铺在地上。   怀姣跟他挨紧靠坐在一起。   手腕仍被捏着,怀姣想着系统告诉他的剧情完整度问题,忍不住就猜测这个完整度是否跟凶手的作案动机有关。   眼前情况似乎并不那么危急,怀姣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问了句:“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啊?”   或许是怀姣乖巧让他握着手的动作安抚到了他,小警察再开口时,远没有下午那样重的戾气。   他只沉默了一瞬,说:“我第一个杀的人,就是我的父亲。”   怀姣在距离副本结束的最后几十个小时内,终于听到了完整的幕后故事。   一个原本平淡幸福的三口之家,因为男主人意外暴露的性向,和趾高气扬带人上门打骂的男小三,直接破碎。   “又丑又肥的老女人,我于哥跟你结婚也就看你肚子有用,能下崽。”   “他平时连碰都不想碰你吧,你老实又绅士的老公,在外面玩得多花你知道吗?他艹我时候套都不戴,像条狗一样每次都弄在我肚子里。”   “要不是我不能生孩子,你以为还有你什么事啊?”   “老实点离婚滚蛋对谁都好,儿子我会帮你养,吃不吃得饱那就另说哈哈。”   十岁左右的小孩心智已经成熟,母亲被欺辱打骂,每一句恶毒话每一个肮脏字眼,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时隔数十年,年轻警察再复述起那些话时,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他面无表情的好像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怀姣怔怔听着,被捏握住的掌心沁出点冰凉汗意,被身旁人用指腹揉去。   家里除了自己再没有亲人,连警察身份,都是冒名顶替的同镇其他人的名额。   “反正也没有退路了,与其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不如大胆一点,再痛快一些。”   “夜色二十来岁那个年轻人,本来不用死的,错只错在,我遇到了你,又心软放过了你。”   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他遇到一个从会所出来喝醉酒的小男生,对方青涩又漂亮,衣衫凌乱却严实扣着,端的是特殊场所里最受人喜欢的清纯男大学生打扮。   昏暗路灯下,身着连帽衫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隔着一条马路,远远盯着坐在便利店里,刚传送过来不久的怀姣。   “我一路跟着你,从夜色,走到明鑫小区外。”   被发现实属意外,不过大差不差,怀姣弯下腰往车后看时,男人连躲都懒得躲一下。   “你跑的又快又急,好像吓得不轻。”以至于跟在他后面的自己,在百无聊赖的跟踪下,难得产生了点面对猎物挣扎的怪异兴致。   “隔着一道门板,你背靠着滑坐在地板上,明明怕得要命,却因为猜到我可能在门外,一动不动的,连喘息声都不敢太用力。”   怀姣想到第一晚被跟踪那个情景,哪怕到现在仍忍不住感到一阵后怕。   那种如跗骨之蛆,冰冷又恐惧的濒死感,他一点都不想再体验一次。   而与他不同的,身旁年轻警察说到这里时,表情却是带笑的,他露着虎牙好像在回忆什么好笑又甜蜜的过往,“奇怪的是,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人临死前的喘息声。”   “可是却没有哪个能像那次那样吸引我。”   “我当时就想,给你个机会吧,让我好好的、仔细看清你的脸,再选个天气不那么好的雨天,重新解决你。”   “然而结果却是。”   “我差点完蛋了。”   ……   “第一次在白天光明正大见到你,是接到明鑫小区的报警电话。”   “你躲在门后面,从猫眼里确认身份后,才让我进门。”   门后那张脸雪白漂亮,紧张又小小声地跟警察说着话,用和晚上沉睡时完全不同的鲜活姿态。   “牙刷是我用过的,浴巾也是,我看到你每天更换,其实还有点不爽。”   故意一本正经当着他的面仔细嗅闻他的牙刷,怀姣脸蛋涨红,张嘴来不及阻止,过后还被自己假装皱眉吐槽说,“光闻你口水了。”   如果没见过他就好,男人后来还会这样想,至少他可以继续做个穷凶极恶、游走在社会阴暗处的快活恶人。   而不是自见一面过后,上班想着他,休息想着他,接到出警任务会确认报案地点,杀人时也会幻想他害怕时的那张脸。   年轻警察在夜风吹拂的晃动灯光下,说了很多很多和怀姣相关的话。   怀姣听着听着都有些恍惚,分明是自己只见过两面,连长相都记不太清的一个人,怎么会和自己有过这样深的接触。   “你现在能稍微理解一点了吗,我之前的选择。”   ……   亮着灯的信号塔上,往外眺望是隔着半个郊区的城镇小路,怀姣被夜里的冷风吹得鼻尖红红,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两人站在半人高的水泥围栏内,从地上拾起的外套沾了不少灰,年轻警察拿着拍了拍,正要给怀姣披上时,余光扫过,却是百米开外的山下小道上,接连晃过的车队灯光。   拿着外套的手下动作一顿,最终往外扔了去。   “哎,我本来还想多跟你待一会儿的。”年轻警察叹了口气,对怀姣说道。   手腕上为解开的绳索被再次拽紧,怀姣低下头皱眉扯了扯,反被对方拉着往后拽了个趔趄。   “还好我这人够坏,留了好几手。”   对方徒然的转变,让怀姣紧张地抿了抿唇,颤声问道:“什么意思?”   蓝红相间的警灯伴着刺耳警笛声,由远及近自半山小道开来,那晃眼灯光在夜间漆黑的郊外山区,格外醒目。   “你应该知道的吧,你身边那两个男人,有多喜欢你。”   “或者还包括那个嘴硬的脑残富二代,一边端着高姿态偷窥你,一边又像个舔狗一样围着你转。”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讨男人喜欢,因为你又漂亮又蠢,随便就可以搓揉拿捏吗。”   事实上怀姣没进入到这个游戏之前,在现实世界里,真的很少听到有人会像这个游戏里遇到的npc一般,这样频繁又咄咄逼人的,骂他蠢,说他笨。   怀姣性格若稍微再敏感一点,早受不住这委屈要哭要闹了。   偏怀姣在这方面敏感不起来,甚至于他自己都偶尔觉得自己有点笨,就不外乎别人也这么说他了。   更别说上个世界骂他蠢的那个人,最后还豁出性命保护了他一次。   怀姣乱想的功夫,郊区小道上的那队警车,已经停靠在了山底下。   密密麻麻穿着统一警服的武警部队,在山顶信号塔附近围拢,装甲车顶巨大的远光灯远远打在信号塔上。   黑暗中骤亮的刺眼白光,让怀姣忍不住侧头闭了下眼。   紧接着又被人捏着下颚强硬转过来。   “怀姣!!”楼底坡面上,沈承遇和严殊站在下面,满面急色地朝他喊了声。   “啊,他们快急死了。”钳在下巴上的手力道加重,年轻警察半扣着他,声音听不出妒意,只隐隐沉着气,“现在看来我做了一个很好的选择。”   “在新的城市开始新生活听着是还不错,但是只要一想到,以后都不能见你了。”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怀姣一张脸在远光灯下,更显得白,信号塌底下警察越围越多,在明确确定这次抓捕的对象,就是震惊整个S市的连环凶杀案幕后黑手时,原本一场简单的救援行动,就变得格外重视起来。   地方派出所的巡警没有配枪,此时钳握着怀姣的年轻警察,却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把枪。   他没有拿枪直接抵着怀姣的脑袋,只是示威一般在怀姣脸侧轻拍了拍。   意图攻楼的武警果然收到指示,暂缓了脚步。   “你看,还是你最有用。”   “你一点都不累赘,你是我保命的宝贝。”   ……   “小心一点,下面有点高。”怀姣被扶着手,颤颤往水泥围栏上爬。   废弃好几年的信号塔,修成时,高十来米,顶层的水泥边围栏,十几公分的厚度还不如一个鞋底宽。   怀姣膝盖酸软,往下看一眼也觉得头昏脑涨,他半蹲在十米多高的窄小围栏上,右手紧抓着身后小警察的手,每呼吸一下都心颤的厉害。   底下有人急促朝他喊着什么,怀姣耳旁刮着刺骨冷风,极度恐惧下什么也听不清。   “你抖得好厉害,真有这么怕吗?”   “来,慢慢起身,不会掉下去的,我扶着你。”那人缓声逼迫着他,手抵着怀姣的膝弯,促使他不得不站起来。   底下警察在看到人质攀爬时,已经猜到对方想做什么,几米宽的白色救生气垫,快速准备好后在预计位置摆放好。   怀姣惨白着一张脸,强风吹拂下,干涩的眼睛里溢出水汽,盈满眼眶颤巍巍含着。   “看吧,掉下去你也不会死。”   “但是可以为我拖延一点时间。”   年纪警察手抚着怀姣细瘦的脚腕,站在他身后,说:“十二米,不高的,他们很有经验,你跳下去顶多被山风带偏一点,砸在充气垫角落,滚在地上。”   “救生垫的厚度会让你受一点伤,但不会太重,也许只是脚腕扭伤……”   “也有可能腕骨断裂。”   “反正不会太严重。”   男人在怀姣听完他的几句话吓得身形晃动时,反应极快地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小腿,“喂,你得先做好准备,不能随便乱跳的。”   他说完,冷声又骂了怀姣一句,“笨的要死,什么都做不好。”   怀姣眼泪晃了晃,后背冒出的冷汗都快被钻进衣领里的夜风吹干了,他站在十米高的围栏上,视线平级处就是黝黑一片的郊外山林,他身上很冷还怕得厉害,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耸着鼻尖,颤颤抽了声。   怀姣想说,我很怕,但眼下好像没人能听他说话。   “听好了,楼下已经有人上来了,与其单独死在警察手里,我更愿意跟你一起死。”   “本来我有机会的,如果你聪明一点,不这么能拖的话。”   “我想活啊,小姣。”身后男人亲昵唤着怀姣的名字,在怀姣浑身发抖时,仍在哄着他,让他继续做出选择。   “跳吧,赶紧,至少我能活下去了。”   “我最后数三秒,你听话一点。”   “闭上眼睛。”   ……   脚下细碎往前蹭出一小步,余光里周围一片昼白,众人惊呼沉促的叫声都入不了耳,眼泪砸落在脚尖,溅开一个小水花。   “三、”   “二、”   视线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耳边的倒数声在提醒着他,现在很危险,可是没有退路。   “一。”   怀姣紧闭上眼,往前踏出一步,脚下踩空一瞬——   紧接着在最后一秒,身后骤然一股大力袭来,怀姣怔楞中只感觉到自己被人从半人高的围栏上重重扯下。   有人扶着他往后翻滚一圈,再然后,耳边传来小警察咬牙切齿又气又怒的声音。   “蠢死了,蠢死了!”   “你想不明白吗,哪有什么活路。”从我选择带你走之后,就全是死路了。   塔顶楼梯口传来咚咚咚快速上楼的脚步声。   年轻警察抱着怀姣,在怀姣恍惚视线下,钳着他的脸,不管不顾地猛然抵上他的嘴唇,“早就想这么亲你了,晚上没意思,白天又做不到。”   他含着怀姣的唇瓣,重重吮了吮,“原本可以跟你一起跳下去的,就算死了,临死前也能吓一吓你。”   “最好看你哭,看你气到掉眼泪,对着我尸体抖着嗓子骂两句。”   脚步声已经近到仿佛就在耳边。   舌尖被急促嘬咬着,又疼又酸,怀姣挂着眼泪,想躲都躲不开。   直到警察冒头的前一刻,男人才动作快速地放开怀姣。   怀姣撑着地面侧身坐起,面前不远处,是面无表情,直直盯着他的年轻男人。   对方翻身坐在远离人群的另一边墙边,半人高的围栏轻松踩在脚下。   他看着怀姣,好像笑了下。   尖尖的虎牙,显得他年纪很小,怀姣愣愣朝他看着,听他说。   “算了吧。”   视线的最后,是混乱一片的命案现场。   还有三秒钟之前,伴随着副本结束提示的,男人声音。   “我偶尔也想要你,不那么怕我。”   “就好了。” 第57章 等级评定   怀姣回到系统空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屏蔽多日的直播间弹幕打开。   上个副本后面几日进入主线后,因为剧情过于紧张和一点私人原因,怀姣在8701的建议下短暂屏蔽了几天弹幕。   ——呵呵,什么私人原因,跟好哥哥同居的事还怕我们说?   ——呵呵,但凡自信一点都能直接跟我们介绍那两位爱夫   ——行啊小姣,玩的花啊,直播间家人们拼死拼活给你换牙刷,你倒好,直接跟两位爱夫同居,当着大家的面和老公亲嘴嘴,滑梯梯,真行啊你(阴阳怪气   ——呵呵,家夫没有野夫香罢了,我们小姣有福气,可不差直播间几个哥哥(阴阳怪气   怀姣:“……”   怀姣原本屏蔽时没多想,刚才也打算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跟直播间粉丝打打招呼的,哪成想粉丝们狠憋了几日,早等着找他算账了。   脱离副本紧张氛围后,在系统空间里骤然一放松下来,怀姣只觉得舒服极了,他躺在沙发上,并不着急去看上个副本的评分情况。   “下个副本就不屏蔽大家啦,上个世界最后几天太紧张了,怕看到弹幕分心。”怀姣看到弹幕上满屏的好哥哥、爱夫之类的奇怪称呼,耳朵红红地跟大家解释了两句。   事实上他已经逐渐习惯了,粉丝总喊他妹妹老婆什么的。   ——呜呜呜只有我还没回过神来吗,小警察最后的话好虐哦呜呜   ——俺也是,有点,虎牙弟弟戏份好少,都没怎么和老婆接触过就嗝屁了   ——老实说这个副本里的哥哥们也就送老婆通关的时候有点用   ——确实,毕竟平时欺负老婆最狠的也是这些人(   怀姣情绪抽离有点快,现在见弹幕提起小警察,才想到不久前S市郊区某个信号塔塔顶,年轻男人和自己说了一个下午的那些话。   【你说游戏里的npc,会不会跟我一样其实也是玩家扮演的?】   上次在玩家论坛,怀姣曾听人提起过多人副本的事。一个游戏副本里,出现多个玩家的情况似乎并不少见。   从第二次遇到沈承遇起,他就隐隐有些怀疑了。   8701回他道:【玩家个人等级达到C级以上,才有可能进入多人副本。】   【不过万事无绝对,管理部偶尔出现BUG也不无可能。】   8701话说的模棱两可,既没肯定怀姣的话,也没有完全否决。   怀姣正待细想,却一下被他话里的另一个信息,吸引去了注意。   【个人等级是什么?C级又是什么意思??】怀姣之前去游戏大厅,倒是见过个人战力排行榜之类的,但是个人等级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见。   8701耐心解释:【真人逃生游戏有一套完整的个人等级评定系统,玩家每通关三个副本,会进行一次综合考核。】   怀姣好奇道:【自动评级吗,还是要通关答题什么的?】   8701:【具体考核方式不定,但大多是简单的多人游戏场。】   怀姣:【???】   8701:【比如狼人杀之类的。】   怀姣心下一个咯噔,颤声问道:【是和其他玩家一起吗……】   8701:【是,6到12个玩家为一组,参与游戏后按输赢结果评定等级。】   怀姣:【……】类似于公开处刑什么的,谁是混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8701见怀姣忽的沉默,一下反应过来,【还没到时候,你就开始紧张了?】   怀姣脸蛋红晕晕,小声嗫嚅道:【很正常吧,我比较有自知之明……】在副本里还能一个人混一混,要是跟其他靠实力通关的玩家一起……还玩狼人杀……   完蛋,第一天晚上就会被发现是笨蛋的。   他好像已经预见到之后不久的某个等级考核现场,周围各类智慧勇敢的高阶游戏玩家,在看向他时鄙夷质疑的眼神了。   有什么能马上变聪明的金手指吗,怀姣这里好急。   8701看到怀姣那副心虚表情就想笑,他忍笑安慰道:【没关系,反正最差也就一直呆在D级,也不是什么大事。】   怀姣眼睛亮了一瞬,迫切追问道:【真的?那有很多玩家都一直在D级吗?】   8701:【没有,除了部分智力有缺陷的,一般两次就能升级。】   怀姣:【……】   你直接明涵我好了。   ……   【可以看上个副本评分了,你现在看吗?】   怀姣躺在床上,还在为即将到来的等级考核感到伤感,闻言总算打起点精神,【看,我要看看评分怎么样。】   【好。】   个人空间内,半透明的虚拟显示屏展开,一阵数据更替后,副本[失踪]的结算信息出现在光屏上——   【个人副本:失踪,难度评级:B级。】   【玩家怀姣,通关时间:27天零19小时,剧情探索度:98%,副本完成度:98%,玩家伤残受损度:0%   分类评分:A、S、S、S   恭喜玩家,本次副本最终综合评级:S】   怀姣听到第二次的S级评定时,远没有第一次那样惊讶,甚至他在之前就隐隐有些预感,这次的评分不会太差。   【所以最后的副本完成度,实际上跟凶手的结局有关?】一开始的通关条件只说一个月内找到凶手或安全存活即可,但到最后那日,怀姣明明已经确定凶手身份了,却因为副本完成度不够,导致他无法脱离。   8701道:【可以这么理解。】   怀姣不太高兴,弱声道:【好像被骗了,要是最后小警察没有自杀的话,那我不是就没办法通关了。】   8701:【不一定是凶手自杀,广义上的真相大白真凶伏法,也可以算作通关。】   怀姣:【好像也没差多少……】   实际上就是说,在上个副本里怀姣不仅得自己找出凶手,还得帮助警方侦破案件才可以。   8701:【是这样。】   怀姣嘴唇抿着,忽然发现盲点,【8701,我怎么觉得你老是说话不说完整,总喜欢说一半瞒一半,在副本里也是!】   【你是故意针对我,还是你以前对所有宿主都这样不坦诚?】   突然被发难的8701:【……】   【不是……是系统限制,很多隐藏条例如果玩家不自己发觉的话,系统也没办法主动解释。】   甚至于说,8701在很多情况下,对怀姣的额外指点已经超过界限了。   怀姣听他这样说,只哼哼两声勉强算接受。   ……   每次副本结束的休息时间有三天,三天时间怀姣难得不用考虑通关不用想着游戏,他光在个人空间休息就混过去两天。   身下是柔软沙发床,旁边是摆着零食的小桌子,怀姣惬意地翘着腿一边和弹幕聊天一边逛论坛打发时间。   副本里的时间与系统空间并不平行,怀姣在副本里呆了一个月左右,游戏大厅才差不多过了几天。   比较直观的体现就是,一个月前怀姣在服务区大道上被偷拍挂上论坛的什么“美女”帖,至今仍挂在首页。   怀姣在弹幕粉丝起哄下,涨红了耳朵被迫再次点开又看了一遍。   好家伙,整整一百八十多页回帖。   怀姣粗略翻看几眼,出来的时候意识恍惚,已经不认识‘老婆小娇’这四个字了。   他本打算跟上次一样,在论坛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和上个副本相关的内容总结,只这次似乎简单很多,怀姣都不用刻意去搜,首页往下稍稍一翻,就看到了热度不低的一个相关帖。   【主题帖:家人们,B级本[失踪]记录被刷了……】   怀姣还没点进去,手指就颤了一下,心道,总该不会是我吧……   结果也并没有让他失望。   【主楼:游戏大厅刚才刷新的记录,新玩家,S级评定,无伤通关……】   【???不是吧?这本不是沈神打的记录吗?我记得也是S?同级评分也算刷新纪录??】   【傻了吧,新人水军?拉踩上位?】   【大哥们,你们看清楚点,最后四个大字,无伤通关。】   【百分之几算无伤啊?沈神当初也只是10%受损,差不多吧大概。】   【楼主:0%算无伤。】   【……草。】   【刚从游戏大厅回来,真的,记录刷了,除了通关耗时,剧情完成度副本完整度都接近百分百,0伤通关,分类评分吊打沈哥了……】   【艹,拿的什么身份牌啊,这么吊,失踪也算高级本吧,我记得好多大佬被刷,副本boss是有点东西的。】   【那不是有点吧,失踪boss双重身份,吊的鸭皮,白天小警察晚上杀人魔,切人像切菜,反侦查一把好手,沈哥不拿重案组组长侄子身份也不能通关那么快吧。】   【而且那个主线真滴有点恐怖,反派完全心理变态的,基本可以称之为脆皮鸭杀手。】   【鄙人有幸听人说过,男德大师boss,专整治会所漂亮小男孩,要是跟老男人有染的漂亮小男孩,哦豁,皮都给你扒了。】   【也是我沈哥阳刚壮汉,身份牌拿的好,要抽到受害者身份,第一晚就完蛋子。】   【抽到受害者怎么完蛋子了,漂亮小男生多好啊,我要是凶手我馋死,非鲨不可的话至少动手之前可以那个那个一下漂亮弟弟,嘿嘿。】   【楼上想太多了吧,背景故事里boss不仅男德大师还崆峒,还是20岁童真男孩,你的漂亮弟弟在他面前恐怕没盘菜好看,越漂亮死得越快(】   【这个本其实时髦值蛮高的,不仅有双面小警察,还有混黑总裁男,老实说身份都还挺好的,挺容易抓主线。】   【所以新人啥身份啊?】   怀姣看到这里,已经不是一点点熟悉了,一切好像历史重演一般——他拿了最差的身份,混出最不可思议的评分。   【楼主:从会所出来的漂亮小男孩。】   【有多漂亮?】   【和隔壁小娇半斤八两吧(我猜】   【卧槽,这么牛???】   【那真的很难不理解他能拿高分(】   【dd,如果是小娇的话,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怀姣:“……”   ? 第58章 溶洞怪影   【桃源村有个未开发的野生溶洞,里面怪石嶙峋,暗河幽深,大洞藏小洞,神秘又引人。】   【更重要的是,溶洞天然完整,还未被探索命名。】   【一群心怀不轨的年轻大学生,于某一日来到这里,他们打着旅游观光的幌子,哄骗当地老实村民带他们进入溶洞……】   【直到深入洞底,他们才察觉蹊跷——】   【队友无故被袭,身上出现可怖伤口,物资丢失,食物短缺,溶洞底层更有…赤身裸体的诡异爬行物种出没……】   【怪石由前人骨骸堆砌,暗河猩红混着尸血,大洞小洞怪影重重,村民口中,神秘引人的天然溶洞,实际上,却是吃人的地狱。】   【玩家怀姣,已进入游戏。】   【主线剧情传输完毕,副本载入中——】   【叮——副本载入完成。】   【本次副本开启时间不限,玩家破解疑云逃出溶洞即可通关。】   【请玩家怀姣做好准备,本次副本正式开启,副本难度评级:B】   【本副本名为——溶洞怪影】   怀姣看到剧情简介的时候,人已经非常不好了。   几分钟以前,系统还曾给过他选择。   8701告诉怀姣:【你下个进入本的还会是B级本,系统排的副本我看了下,比较合适的就[冥婚]和[溶洞探险]两个,如果你有什么偏好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下。】   怀姣当时的回答是:【我偏好没有鬼的……】   于是8701就如他所愿,给他申请了“溶洞探险”。   而除了被简介吓晕之外,怀姣又还以为,自己这次的身份可能仍是大学生什么的。   直到真正进入副本,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   一米来宽的黄木桌上,摆着两样小菜,一碗白米饭。   传送副本的后遗症使得怀姣脑袋晕了几秒,等他意识清醒的时候,面前有人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   “怎么了,肚子又不舒服了吗,小姣?”   木勺舀着一口饭,递到了怀姣面前。   怀姣垂眸看了眼前的勺子一眼,又表情茫然地抬起头朝对面望去。   “?”   通体破旧却收拾整洁的乡下泥砖房里,大厅正中的木桌上,一个年轻男人和怀姣挨坐着。   男人皮肤黝黑,似常年暴晒所致,然而五官长相却端正俊朗,他端着碗,看动作仿佛正要给谁喂饭。   怀姣有点反应不过来,在面前男人明显皱了下眉,放下碗时,他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点什么。   “乖一点,吃完了再带你出去玩。”   怀姣:“……”   他猛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还好,手指修长,正常大小,没什么问题,所以为什么……?   “哥哥不是已经喂你了吗,为什么还要闹脾气?小姣?”白嫩的脸颊肉被身旁黑皮肤的男人伸手捏了下。   动作不重也不轻,怀姣却一点防备也没有,被掐的一下张开嘴。   一口混着汤水的米饭,直接塞进了嘴里。   “乖,继续吃。”男人摸了摸怀姣小脸,笑着夸了声。   怀姣:“……”   20岁的成年人怀姣,表情木然地张口吃下别人喂的饭。   怀姣从进入副本,到意识到自己是个弱智,只花了前后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家人们,福利局来了   ——笑死,这局扮演难度F,我们小姣直接本色出演(不是   ——楼上皮子揪紧点,你老婆没了   饭桌被收拾得很干净,先前喂饭的男人,在跟怀姣交代几句后就抬脚出了门。木门从外面拉上,怀姣在屋内痴坐两秒,随后又听从交代乖乖去床上躺了会儿。   正值炎夏,土砖砌成的床上垫着薄薄两层褥子和一层凉席,这在条件落后的偏远乡村里其实已经算很不错了,只怀姣睡惯了软床,一时仍有些不适应。   但这点不适应显然比他当前的身份背景,要好接受很多。   【8701……】怀姣平躺在凉席上,呆呆看着房梁顶,语气里带着点点颤意,弱声询问道:【为什么,我在副本里还要扮演笨蛋。】   8701差点笑出声。   【没有,帮你看了下,原主只是发育迟缓,再加上后天某些原因所致,智力差不多停留在十二岁左右,不算弱智,是很正常的普通小朋友。】   怀姣质疑:【普通小朋友十二岁还要别人喂饭吗?】   8701坦然:【是这样,小姣比较娇气一点。】   怀姣:【……】   ?   怀姣让8701一本正经戏弄了两句之后,返回去又仔细看了遍剧情简介,发现简介里除了探险的大学生之外,村民相关的内容其实很少。   怀姣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在副本剧情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眼下除了知道原主智力不高之外,其他都一抹黑。   窗外树上蝉鸣不止,空气有些燥闷,土屋里没有风扇,怀姣贴在凉席上还觉得热,后颈出了点汗粘黏着微长的头发丝,怀姣撩开一点,伸手扇了扇风。   8701见他翻来滚去似热得厉害,便道:【我给你扇风,别滚了。】   随着他话刚落音,周身忽地一阵舒缓凉意袭来,恍如40°的高温下开了空调一般,怀姣久未经历炎夏,这一下舒爽得止不住哼哼,没过一会儿就香香睡过去。   ……   “一会儿去村长家开会,你乖一点,不要说话不要闹,好不好?”   天刚擦黑,路上田埂边还有村民劳作的身影,怀姣让下午喂过他吃饭的男人牵着,边走边四处打量这个村子。   “说话,不要东张西望。”手指被捏了下,怀姣收回脑袋,乖乖点了点头。   村长住的地方有些远,怀姣他们差不多走了快十来分钟才到,许是怀姣乖巧,黑皮肤男人牵着他走路中途还夸过他两句。   “今天小姣好乖,一点都不闹,回去哥哥背你。”   怀姣:“……”   这么看来扮演笨蛋确实不需要什么技巧,他只用跟平常一样不说话就行。   到村长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眼前是比怀姣住的地方大不少的一个砖土房,房子大门敞着,门外泥地推平做了院子,头顶搭的塑料棚上挂着两盏黄灯。   “二牛,来这么早?”有早到的村民跟怀姣身旁男人打了声招呼,怀姣跟在男人后面露了脸,那人看到他,同样黝黑的脸上,表情好似愣了愣,过了半会儿才道:“小姣也来了啊。”   怀姣想点头的功夫就让男人扯着在长凳上坐下了。   村里人都守时,他们只等了一小会儿就陆陆续续来齐了人,周围坐下的人在看到怀姣后,似乎都呆了一瞬,怀姣让身旁二牛捉着手,尽量坦然的扮演着一个十二岁小朋友。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是有事要通知。”看着很有些年纪的村长,站在土屋大门前,他说话中气十足,怀姣他们坐在最后面都能听的清楚。   “过两天又会有人来村里头耍,这次是几个大学生,来看看后山溶洞。”怀姣听到大学生、溶洞两个剧情关键词,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身旁男人见怀姣一动,以为他要闹,拽着怀姣就往身上搂,嘴上小声道:“嘘,别闹。”   怀姣:“???”   怀姣被他箍在怀里,挣都挣不脱,等被放开,前面老村长话都差不多说完了,怀姣满脸急色地抬起脑袋,只听到村长最后说了一句。   “行了就这事,散会散会,都回去吧。”   怀姣:“……”   什么啊!说什么了!怎么就散会了!   怀姣人都傻了。   回去的路上这个什么黑皮二牛还要依承诺背怀姣回去,怀姣气死了都,嘴巴紧紧抿着也不理人。   被哄了一路也没消气。   他晚上躺在床上,屋里点着之前男人送来的蚊香,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怀姣趴着也在想翻身也在想,到底老村长开会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又错过什么重要剧情了。   临近半夜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木门扣响的声音。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听到声响时半闭着眼睛,并没有下床去开门的打算。   “小姣,小姣,怀姣!”   手下又敲了两声,门外那人见仍没有人来,以为屋里的怀姣还在生气,索性换了道门摸到房侧木窗处,敲了敲。   木窗挨着床,怀姣被那响在耳边的“叩叩”声扰得烦躁,忍无可忍下终是趿着鞋往门口走。   “干什……”   门阀上打,木门刚往里拉开的一瞬,站在屋里的怀姣就让人冲入抱了个满怀。   白天正经守礼,喂饭扫屋照顾人,像个邻家好哥哥一般的黑皮肤男人,等天一黑,四下无人时,半夜敲门叩窗的,搂着怀姣小腰抱着人就往屋里推。   ——哦豁!牛啊牛啊!   ——我白天瞅着这人就不是什么正经牛!   ——嘶——老婆这小白腰,嘶,这大黑手又搓又揉的,嘶,二牛哥还是会啊!   怀姣被男人突如其来这一出吓傻了,等被人拱到床上了才想起反抗。   夏天的衣服穿得单薄,怀姣身上一件小短袖松垮挂着,露在外面的细胳膊瘦腿,个赶个的白,他之前偷偷吹了空调,雪白肤肉光滑又凉爽,像美玉浸了寒水,摸着顶天的舒服。   “今天小姣好听话,吃饭乖乖的,还会自己走路……”男人在床上捉着怀姣一双手,嘴唇贴在他脖颈边乱蹭。   怀姣曲手抵着他脑袋,额上都冒出点汗来,颤颤叫了声“哥”。   “唉,好听,小姣今天又漂亮又乖。”   “中午喂饭就想抱抱小姣了,怎么会这么可爱。”   怀姣:“……”   他正僵硬无语时,长相俊帅的黑皮肤男人,就哄他一般,忽地抱着他说:“村长让我后天去镇上接那几个大学生,我把小姣一起带着好不好。”   怀姣推搡挣扎的动作,在男人说出这句话后,猛然停了下来。 第59章 溶洞怪影   那双覆着厚茧的宽大手掌,一路从腰侧逐渐抚到怀姣外露的肩膀上。   怀姣天生皮肤白皙,肉还嫩得很,男人一只手掌便能握住他泛着粉的整个圆润肩头,怀姣躲不敢躲,被他搂着又搓又揉的,肩上粉白软肉都被那双黑手捏得陷下几个指窝。   这边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旁边王二牛却是瞪大了眼,鼻血都差点冒出来。   王二牛敢肯定,他以前对怀姣绝对没有产生过任何一丝非分之想。   两人关系简单纯粹,亲如兄弟,且一直以来从来都是怀姣主动粘着他这个邻居哥哥的。   过去二十年到今天中午为止,一切都是非常正常的。   九月正夏的风有些燥热,王二牛中午喂过怀姣吃饭后回家打扫了下屋子,他收拾完,一身热汗再去找怀姣的时候,路过他院子里敞开的一扇小窗。   他当时就侧头多瞟了那么一眼。   黄木小窗半开,屋檐遮着烈日,屋里阴处凉席上,横躺着一个细皮嫩肉的漂亮小鬼。   四十来度的大日头天,只是午休一会儿身上都热得冒汗,背对他的那人,细白后颈上透明汗珠洇着黑色头发丝,粘成几缕,随后被水葱一样的一只细手撩开,扇了扇风。   明明不是多擦边露骨的动作,屋外王二牛看到的那一瞬,却呼吸猛顿,满脑子都是。   操,好他妈色。   那随着手风滚入后领的两颗水珠,剔透的都不像是汗,反倒更像是,小荷尖尖上的露水。   人白天都还正常,一到晚上就容易多想。   王二牛躺在床上,左右反复翻几道身,怎么都睡不着。   屋内黑暗,睁眼是漆黑一片的横木房梁,闭眼却是白花花的雪白颈肉,还在淌着露水。   男人忍无可忍,噔一下坐起身,鞋都没穿稳就直往隔壁奔。   怀姣可粘我,他胆子小睡觉怕,我陪他,他肯定高兴。   大门敲了几下没人应,黑皮肤的男人站在黑夜里整个人要陷进去一般,他满脸急色地踱步往窗口走,心里盘算着敲三声再没人应,他就翻窗进去。   还好没蛮干,黑皮肤男人箍抱着怀姣,忍着鼻腔痒意回想着。   “以前身上有这么白吗。”他嗅着怀姣身上朦胧香气,恍惚说了句,“比嫩豆腐还白。”   怀姣:“……”   怀姣抵着他不让他抱自己,男人个子大他一圈不止,又黑又壮,搂着怀姣时像抱着只白兔,手下时不时还要薅他一把,揉揉肩膀头捏捏手臂肉。   “热……”怀姣战战兢兢扮演一个十二岁小朋友,反抗都透着力不从心。   “热吗,我看看出汗没。”衣摆被撩开,男人动作快速地顺着揭开小缝,伸手往怀姣衣服里钻。   他手上全是茧,又大又烫,贴着怀姣脊骨突出的冰凉后背,摸了下。   然后动作自然,又漫不经心地将手往前滑了滑。   怀姣只觉得胸侧一麻,接着反应极快地收回胳膊夹住了对方乱放的手。   他身体僵硬,嘴上磕巴道:“不、不热了。”   ……   村里人都起得早,五点多一点,怀姣就感觉到身旁男人起了床,他迷迷糊糊的让人摸了把脸蛋,还没睁开眼就被对方止住。   男人摸着他的脸,低声道,“再睡会儿,我去给你煮粥,一会儿叫你。”   怀姣又闭眼睡过去。   吃过早饭后,男人又要出去,他不让怀姣跟着,还千叮万嘱他不要出门。   怀姣有些疑惑,但不好违背人设,只能表面装乖点点头。   他想趁男人走后,一个人去后山探一探。   【我要是不记得路你会带我回来吗?】怀姣眨巴眼睛,满怀期待地朝8701问道。   8701:【……】   【不要太远。】   怀姣:【嗯!】   昨天他就发现,他和黑皮男人住的地方有点偏,离村中心稍远。怀姣绕开正门顺着8701指引往后山走。   夏天山上蚊虫多,怀姣小时候在乡下长住过,倒不太怕这些,他就只怕蛇。   老村长口中的后山,实际上是一片山群,山上树石茂密,野草繁盛,路上有村民分出的泥路小道,怀姣怕时间不够不敢走太远,只绕着周边走了一圈。   他站在山上某处高石上,往山下村内望了望。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去的路上,怀姣还在模模糊糊想着一个问题。   8701问他:【哪里不对?】   腿上有蚊虫咬出的小包,怀姣扯过旁边的叶子擦了擦,看着小腿上擦红的一大片印子,抿唇道:【好像没有坟。】   农村一般很重视白事,且偏远山村大多都是土葬。   前几年怀姣爷爷去世的时候,他作为那一辈唯一孙儿很是学了些规矩,什么新坟立春不挂青,清明不过社之类的。   越是乡下,关于丧葬的规矩和习俗就越多。   而这样一整个村子,周边山群上看不到一座坟的情况。   怀姣简直见所未见。   怎么会没有坟呢,桃源村离城市远,单就村内的房屋建设和田地开发都能看出村子存在已久,老人很多。   8701听他这么说,沉默一瞬,缓声说:【确实奇怪。】   怀姣皱着眉往家里走,嘀咕道:【是太奇怪了,没有坟的话……】   那死人都在哪里?   ……   怀姣好巧不巧在家门口撞到了回来的黑皮男人。   男人看到他打量了两秒,接着眉毛一竖,大步朝怀姣走来。   “不是说了不要出门吗?”他抬手就捏住怀姣的脸,皱眉训道。   对方站着比怀姣高了快整一个脑袋,怀姣让他捏得差点踮起脚,伸手忙去推他,“疼、脸……”   “听不听话?说。”语气挺凶,但在怀姣喊疼时马上松了力道。   怀姣马上点头:“嗯嗯!”   本来平时这种情况该放过他了的,但不知道是因为怀姣这两天话太少还是怎样,男人见他只“嗯嗯”两声,心里痒痒又不想放过他了。   “嗯嗯是什么意思,小姣不会说话吗?”他给怀姣揉了揉微红的脸蛋,带着他往屋里走。   “嘴巴会不会说话?”   下巴被挑了下,怀姣感觉到对方靠近了些,动作也略轻浮,于是抿了抿唇,偏开头道:“知道了……”   粉嫩唇瓣微张,说话间有温软香气溢出。   男人表情一愣,喉结滚了滚,想说的话一下忘了个干净。   “那,嗯、下午不许再出去了。”   怀姣缓慢应了声,之后的一个下午他倒也真的没有再出过门。   “明天会起的比较早,你要是醒不来我就不带你去镇上了。”晚上男人又跑来他家里,睡前还在叮嘱。   怀姣其实有点奇怪,他和这个叫王二牛的黑皮肤男人,好像都是村里的孤儿。两家土屋挨着,家中却没有长辈。   这样又不免想到下午那个问题,村民明明有老人,为什么会没有坟。   腿上的蚊子包睡前让男人抹了药,凉凉的还算舒服,怀姣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   男人说的很早确实是早,凌晨四点左右天都还没亮。   开往镇上的唯一一条小路并不太好走,皮卡车开得很抖,周围是漆黑一片只闻虫鸣的密林小道,即使车前开着大灯,可视度也不高。   开车的男人给怀姣带了衣服,让他垫着在旁边眯一会儿。   “一会儿到镇上了给你买好吃的。”他看怀姣还不太清醒的样子,哄他道。   怀姣软绵绵“嗯”了声,昏昏欲睡地靠在车窗上。   窗外昏暗,树林间时不时传来几声空洞鸟叫,那声音渗人,像山中精怪,弄得怀姣睡不敢睡,只扯了扯衣服往男人身边靠坐过去。   桃源村藏在深山,怀姣单看剧情简介就猜到它可能位置偏僻,但具体有多偏,直到这刻他才大概明白。   两人出发时差不多四点不到,天完全黑着,怀姣中途因为太困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天都亮了,他俩却还在路上。   真正到镇上已经差不多快中午了。   怀姣在车上几小时屁股都坐痛了,趁男人加油的功夫,赶紧从车上跳下来。   “他们发短信说大概一小时左右就到,我们还要等一会儿。”男人将车停在加油站,打算先带怀姣吃点东西。   怀姣表情呆了下,他在封闭落后的深山小村里呆了两天,听到短信这个词时还隐隐有些惊奇。   【原来还有手机啊……】怀姣恍惚道。   8701:【……】孩子好像闷傻了。   吃完饭又逛了会儿,两人才等到那行人的电话。   他们约在镇上唯一的一个加油站汇合,怀姣两人车刚好停在那里,听说他们快到了才往加油站走回去。   ……   一行六个人,四男两女,开了两辆越野。   怀姣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王二牛和那一行人交涉,他们似乎就是否自行开车进村的事,争论了两句。   “山上路不是很好走,你们自己开车的话可能有点困难。”黑皮男人皱眉提醒道。   大学生队伍里有人不太满意,反驳了句:“我们越野还能比你皮卡难走?”话刚说出来就让旁边人捣了下,示意他注意点语气。   怀姣等了会儿,见他们还没争论好,便放下车窗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才刚露出半个脑袋,就被那边站着的黑皮男人眼尖发现了,对方抬眼扫了怀姣一眼,沉声道:“小姣,坐好。”   众人被他声音吸引,一时都朝卡车上望过去。   怀姣趴在窗户边,和他们看了个对眼。   那几人明显怔了下。   再接着没过多久,队伍里就有人率先朝卡车这边走过来。   皮卡车后座是露天的车厢,空间很大,坐上六个人不成问题。怀姣安稳坐在副驾驶上,等着黑皮男人上车,只没想到随男人一起上来的,还有六人队伍里的一个短发女生。   女生语气抱歉的跟怀姣打了声招呼,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啊小帅哥,我晕车有点严重,能让我坐前座吗?”   怀姣在黑皮男人紧抿着唇,不甚高兴的目光下,呆呆下了车。   “谢谢,谢谢。”女生连连跟他道谢。   “在后面坐好,不要多说话。”男人跟着怀姣下了车,手把手把他推上皮卡后座。   怀姣点点头,顶着男人十分不放心的视线,姿势端正像小学生一般在后座并腿坐好。   ……   中午的太阳有些大,皮卡开到山路上时,大太阳混着路上凉风,没有遮阳棚但也不算太热。   “诶,你叫什么名字?”   怀姣靠坐在皮卡角落,虽然很好奇这群主角的具体身份,但为了保持自己十二岁低龄儿童的人设,还是假装认生的不主动说话。   后座除了他还坐了另外五个人,队伍里唯二的女生扎着干练高马尾,坐在离怀姣最远的那一边。   刚才跟怀姣搭话的,是稍有些胖的一个男生,和怀姣面对面坐着。   怀姣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又慢慢收回视线。   “哑巴?”胖子见他不理人,小声嘀咕了句。   怀姣皱了下眉,还没打算开口,旁边就有人忽然接了句,“人家叫小娇,没听到吗。”   “哪个jiao啊?女字旁,娇里娇气的娇?”   怀姣:“……”   “你管人家哪个娇,没见人都不想理你吗。”   说话的男生语气不太客气,引得怀姣忍不住朝他看去。目光所及,是白皮肤,眼尾微微上挑,长相十分俊美的一个男生。   “单驰,我们干嘛不开自己车呀,我都要晒死了……”上挑眼男生看也没看怀姣一眼,反而拖着声音,抱怨又不似抱怨地朝怀姣身旁的男人递着话。   名叫单驰的男人起先连话都不回。   在男生第二次再开口时,才略有不耐地,冷声道:“要开自己去。”   怀姣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快速抬眼扫了周围人一圈。   坐在车上的六个年轻人,两个女生一个短发一个马尾辫很好区分,剩下四个男人,坐怀姣对面的是一个胖子和上挑眼的俊美男生。   身旁坐着的冷脸帅哥,就是男生口中的‘单驰’,最边上靠里面那个,是从上车后就全程闭着眼没说过话的,一个戴口罩的黑衣男人。   怀姣之前以为这群人大概和第一个世界的那群富二代差不多,至少表面关系应该挺不错才对,哪知道从刚才车上几句对话就能听出,队伍里除了对面胖一点的男人还比较健谈以外,其他另外几个人不知道是关系差还是压根就不熟,一路上连话都不怎么说。   因为路途比较远,皮卡车在半中途停过一次,让大家解决下生理需求什么的。   两个女生结伴去了离停车处稍偏一点的林子里,另几个男生却没有这么讲究,除了仍闭眼坐在车上的口罩男和冷脸帅哥之外,其他两个人都下车随意寻了颗树就就地解决了。   怀姣腿有些麻,让黑皮男人扶着跳下车。   男人拿手背碰了碰他的脸,皱眉道:“都晒红了。”   “热不热?”   怀姣白嫩脸蛋被晒得红红的,听到问话,老实点点头。   再启程时,脑袋上就多了件衣服挡太阳。   怀姣扯着盖在头上的衣服角角,闭上眼睛刚算休息会儿,莫名其妙就忽地被人碰了下手肘。   怀姣转过头,看到身旁眉骨锐利的冷脸帅哥,正侧眼看着他,对方微挑着眉,语气稍显怪异的,朝他开口道。   “小娇,是哪个娇?” 第60章 溶洞怪影   怀姣一视同仁,拿衣服包着脑袋,假装没有听到。   但显然单驰不是个好相处的,他见怀姣躲他,眉毛一挑,伸手就扯了他头上衣服。   “听不见?”   动作有些大,后座几人都诧异朝他们看过来。   怀姣:“……”   他白嫩脸蛋被晒得红粉一片,恼怒拽着自己衣服,皱眉道:“干什么?”   单驰不知怎么顿了一下,说:“我以为你是哑巴。”   怀姣捏紧了拳头。   单驰:“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说话。”   ——你管得着吗,我老婆想说话就说话,想装哑巴就装哑巴!   ——呵呵,还不懂吗,臭直男吸引老婆注意的小把戏罢了。   ——味儿太冲了家人们,老沈承遇了。   车上坐着的六人,每人都背了个硕大的登山包,两个女生背的稍小一些但也不例外,怀姣观察两眼,又闭上了眼睛。   太阳西落,天边遍布橙色余晖,蜿蜒小径劈开通往偏僻深山的道,黑色皮卡行驶在小径上,载着一车年轻人,走向未知前路。   车停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傍晚时分,院里摆了迎客的大桌,村里老的少的来了不少人。   为迎接外人,村长家杀了鸡,切了猪肉,摆了满桌的菜。怀姣让黑皮男人牵着,坐到了老村长身旁隔着两个座的位置。   再旁边就是一行六个来旅游大学生。   “村里有些偏,没什么好饭好菜招待,大家就随便吃点,下午坐车辛苦了吧?”老村长说着客套话,招呼几个年轻人吃喝。   队伍里除单驰和戴口罩的黑衣男人之外,另几个人还算有礼貌,见老村长说话,都笑着回了几句感谢招待一类的话。   “吃饭时候不要东张西望,张嘴。”   怀姣偷瞥口罩男取口罩的视线让身旁黑皮男人发现,木勺递到了嘴边,男人另只手扣着怀姣下巴把他脸掰正。   怀姣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被只比他大一两岁的同龄人喂饭什么的。   可等此时周围人视线都朝他拢过来时,他仍尴尬得手指直蜷,头发丝掩盖下的耳朵尖尖都在冒热气。   黑皮男人还嫌他不够羞耻似的,在怀姣抿着嘴试图抵抗的时候,还皱眉,凶不像凶的斥他道:“这么大了还挑食吗?”   “听话点,小姣。”   怀姣:“……”   怀姣满口含着饭,食不知味,慢吞吞嚼着。   “小姣前两年出了点意外,现在,跟十来岁小孩儿差不多。”坐在主位的老村长,见众人都朝怀姣两人看着,含糊解释了句。   几人表情各异,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本以为这茬就这么过去了,哪成想那边坐怀姣身旁半天没说话的单驰,跟看不清形势似的,摆着张冷脸,忽然说了句:“十来岁也不用喂饭了吧,又不是婴儿。”   桌上气氛顿时一僵。   临散桌时,老村长给几人安排了晚上住处:“跟我们这群老人家住怕你们不习惯,要不你们就跟王峥和小姣住吧,几个年轻人住一块儿方便些。”   怀姣还想了下王峥是谁。   等听到旁边黑皮肤男人应声,才反应过来王峥就是王二牛。   另几人听村长这样说自然同意。   村里熄灯很早,王峥搭着几人回去时,路过的农田和土屋里一丝光线都没有,深山里整个村子漆黑一片,似乎世界就只剩眼前车灯下的这方寸光亮。   睡的地方其实不太好分,队伍一行六人里有两个女生,乡下的土炕挺大的,至少能睡下三个大男人,只两个女生必然要单独睡一张床,这样算下来,床位并不够。   怀姣让王峥按坐在厅中椅子上,不准乱动。   他住的这间屋子就只有一张床便让给两个女生睡,其余四个男生都挤到了王峥家大一点的屋子里。   柜子里新搬出两卷凉席展开在卧室地板上,上面再垫上两层被褥,简易铺成床。   天已经很晚了,为保证明天能早起,几人随意收拾了便打算休息。   看着家境殷实的几个大学生,真到这种条件下其实并不挑,王峥带怀姣洗了手脚擦了擦脸后,就将他赶到了炕上,怀姣坐在床边,困倦问他:“你睡哪儿?”   另几人还在外面冲洗,王峥凑到怀姣耳边,小声说:“我睡地上,城里人娇气都要睡床的。”   怀姣“哦”了声,被王峥推着睡到了床的最里边。   白天坐了太久的车,他有点点困,只刚挨到枕头没两秒就睡着了。   夏天好热啊,怀姣在梦里都觉得热,他梦到自己在烈日炎炎下的沙漠上行走,好不容易找到处水源,刚走近,就被水里躲藏已久的红色大章鱼缠住了手脚。   怀姣流了好多汗,身上T恤都浸湿了,那章鱼被烫水煮熟了一般,伸着又大又长的触角,黏黏糊糊,带着滚烫热气,卷着怀姣湿透的衣摆就往他腰上缠。   怀姣早上起来衣服湿了半边,和梦里差不多。   窗外天大亮着,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   王峥带着单驰一行人回来的时候,怀姣还坐在床上。他在出门找人和起床等人两个选择里犹豫了半个小时。   汗湿的额发捋开,露着整张雪白漂亮的小脸,众人回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泥屋土炕上,呆呆坐着等人的怀姣。   他细长手脚搭在泥灰色的土炕边,脸白,身上更是白得透亮,不说话的样子,像大城市里娇养长大的富家小少爷一般,格格不入的陷在这偏远落后的小山村里。   单驰走在最前面,表情愣了愣。   “睡醒了?”王峥走近,拂开他额上碎发。   怀姣抿着唇,小声跟他说:“我想洗澡……”   井里水凉,好在日头大,打出一桶水在大太阳下摆放不久就变得温热,浴室只是拉了帘子的小隔间,王峥和几人在屋子里,怀姣一个人在外冲着澡。   换了干净衣服浑身清爽的走进去时,两个女生也从隔壁屋来到了这边。   “中午太阳大的时候,可以带你们去洞里水路先看看。”几人围坐在桌边,商讨着去溶洞的事。   “现在不行吗?才九点多,还要等中午?”上挑眼,名叫于汶清的俊秀男生第一个提出异议。   旁边胖子也赞同道:“是啊,第一天就浪费半天,没意义,我们又不是来……”   “胖子。”   胖子没说完话让单驰冷声打断。   接着屋子里诡异安静两秒,无人开口。   怀姣轻手轻脚坐到王峥身边,听他皱眉说:“不是我不带你们去,溶洞水路阴,不到正午日头最重的时候,进去都不安全。”   怀姣听愣了下,心想,水路阴是个什么意思。   “有什么不安全,水里还能有大鱼?”胖子不信邪地回了句。   黑皮男人表情不悦地扯了下嘴唇,说:“大鱼没有,吃人的怪物不少,你要去吗?”   怀姣脸色一变,收了收腿。   他有剧情简介倒是知道溶洞的危险性,但队伍里其他人却不知情,听王峥那样说以为他故意吓唬人,还想争论两句。   “就中午。”   正僵持不下时,耳边一道极其陌生的男声,突兀打断了屋内几人的对话,怀姣抬眼,看到说话的人,正是从昨天开始就没见他开过口的那个口罩男。   他今天倒是取下了口罩,只戴着帽子侧着头的样子,仍是看不太清他的脸。   口罩男似乎在队伍里很有威望,除单驰外,其他几人在听到他开口后,都闭嘴默认了他的话。   “好,那你们准备下,中午十二点准时上山。”   胖子两人应了声。   ……   怀姣在王峥提醒下,特意带了长衣换了长裤跟在队伍里。   溶洞水路的入口,在后山某一座山的半山腰上,从住的地方出发差不多走了快四十来分钟,途中走走爬爬,累的人半死。   “哥背你?”带路的黑皮男人见怀姣走的艰难,扯了他一把。   怀姣摇摇头,拒绝了王峥的提议。   “还有多久?”单驰走在他俩后面,对比起怀姣热红一片的脸色,他背着轻便的双肩包,脸不红气不喘的朝王峥问道。   “五分钟左右,走过前面那条道就到。”   “嗯。”单驰走近,视线落到怀姣身上,表情冷淡,不阴不阳道:“十岁婴儿也要跟着?”   怀姣:“……”?   “废。”他丢下这句话后,一个人走到了顶前面。   在看到溶洞水路的前一分钟,队伍里还有人在心里质疑过王峥。   而真到了溶洞前,现下亲眼看到入口时,所有人包括早已有心理准备的怀姣,在这一刻才真正理解了王峥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几米高,藤蔓围绕的的黝黑洞口,巍峨矗立在草木横生的半山腰上。   九月的天,四十来度烈阳高照的正中午时刻,几人身着长衣长裤,还没走近,远远离着洞口几米的距离,那股阴森透凉,侵入骨髓的湿寒之意,就直直往人身上扑。   太阳光线都好像避开了这里。   明明只是一个洞口,怀姣光看着,都忍不住感到悚然,浑身上下寒毛竖起。   ……   “在船上尽量不要做多余动作,底下是硬水,落下去就难上来。”   村里没有救生衣之类的防护用具,只能使用最原始的保护措施,怀姣站在满是青苔的岸边,身旁王峥一边交代注意事项,一边弯腰往他身上系着绳子。   粗麻绳绕过一圈腰,再系回王峥身上,黑皮肤的高个男人,扶着怀姣侧腰,跟他小声道:“里面很黑你不要紧张,拽好绳子,跟着我就行。”   怀姣缓慢“嗯”了声。   待所有人都准备好之后,栓在洞口石柱上的一艘小船,才被拉着绳子扯到岸边。   “坐好,船要开了。”   小船晃悠,怀姣刚一坐上去,就被前方站起的王峥连带着,一下子勒紧了腰。 第61章 溶洞怪影   三人一排的小船,王峥站在船头,后面坐着的就是怀姣、单驰和短发女生。   洞口有光,起初看洞里的水是深绿色的,等小船驶入,眼前就只剩一片浓黑。   船头坠着一盏黄灯,隐约能看清周围一米左右的景象,岸边石笋崎岖竖着,地面潮湿又泥泞,整个幽深隧道里,只有划开水面的轻微细流声,提醒着这里并不都是死物。   如果不是旁边坐了很多人,怀姣绝对不敢跟着进来,还往水里看。   水下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像沉着一汪墨,船头黄灯也无法照透它。   怀姣看着看着,在某一瞬,像被鬼打了脑壳一般,恍然间伸出手往水面上碰去。   在将要碰到时,腰上系着的粗麻绳,被猛然拽住。   那一秒徒然而来的巨大重力勒得怀姣腰腹一痛,他快速收回手,按向身侧。   坐在旁边的单驰,单手拽着他绳结,见怀姣看过来,面无表情嘲讽了句,“胆挺大。”   怀姣抿了抿唇,闷不做声从他手中扯过绳结。   “这个溶洞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穿过狭长一段水路,等视线稍微开阔一些了,队伍里就有人问了句。   站在前方划桨的王峥,头也没回的,闷声回道:“第一批进入溶洞的,是我和小姣的爷爷辈。”   “村里早些年闹过土匪,来山上避难的年轻人,歪打误撞找到了溶洞入口。”   最后一排单独坐着胖子,似乎对这溶洞很感兴趣,又或者说这一行人其实都和他一样,只不过更善于隐藏。胖子见王峥这样说,马上又问道:“开发这么多年了,这么大一个天然溶洞,怎么外面都不见它名气?”   可以说如果不是经人介绍,他们这群资源甚广的资深驴友,甚至都不知道这样一个深山里,会有这么一处地方。   “没有开发过。”王峥突然道。   他看着面前黝黑一片的深邃水道,沉声说:“我们只是偶尔进来,没人真正开发过。”   “这个溶洞具体有多大,连村里老人都不清楚。”   “光是进入的洞口,就不止这一个。”   王峥的话刚落音,怀姣侧身时,清楚看到后座几人莫名对视了一眼。   越往洞内深处走,周身温度越低,怀姣穿着长衣长裤都冻得手脚僵冷。小船驶过连续两段窄到刚刚能穿过船身的狭小隧洞后,便进入了很大一个圆形池面。   “到顶了。”   王峥停下浆,将小船靠在岸边。   “只有这么短吗?”于汶清皱眉问了声。   王峥栓好船绳,走到怀姣身旁,道:“水路只能到这里,再往前划是个瀑布,过不去。”   “冷吗?”冻僵的手指被握着搓了搓,怀姣点点头,怕他看不见,又小声“嗯”了声。   黑皮男人搂着他往身边带了带。   “真大啊——”   随身带的强光手电筒,穿过水面照射到对面石壁上,站在岸边的胖子惊喜道:“少说百来米,跟个湖一样。”   这次入洞仅是探探路,所以六人便只带了两个轻便的背包。   他们走在怀姣两人前面,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强光手电。手指拂过湿滑石壁,仔细检查过后,队里看着稍显文静的短发女生,就开口肯定道:“确实没有开发过,隧道石壁都是天然形成,没有任何外力雕琢痕迹。”   “哈哈,牛啊,这么大。”有人闻言兴奋叫了声。   脚下泥泞,常年淤积的水和泥,混得湿软,每走一步都能陷下半个脚掌。怀姣小心翼翼靠墙走着,他跟在几人后面,听到他们对话聊天愈发觉得不对劲。   剧情简介里对这群大学生的描述是,心怀不轨,打着旅游的幌子,哄骗当地老实村民。   怀姣一开始就对他们抱有怀疑,此刻更是。   除远远落在最后的口罩男和习惯装逼的单驰以外,其他几人对溶洞景观简直热忱到了怪异的地步。   他们举着相机,拍下许多照片素材,更有甚者,还用小刀劈断一截细长石笋,收进了包里。   差不多过了一个来小时,几人绕着湖面走上一圈后,就打算回去了。   似乎是为了保留电力物资,上船后,他们就马上将手电等物件收了起来。洞穴里一时间又只剩下船头那盏昏黄的灯。   回去的路比来时似乎要更慢一些,溶洞内是死水,除了木浆滑动的波纹,整个水面其他地方都是如墨一般纹丝不动的。   “是不是比进来时候划得慢一点了?”   怀姣听到有人问话,就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小船行驶的速度非常明显的慢了很多。   站在船头划桨的王峥,闻言皱了下眉,说:“没有。”   这条水路他载人来过很多次,对船速的掌控已经熟悉到了闭眼都能行的地步。   水不是活水,没有逆流的阻力,但偏偏就是慢了下来。   “要不要搭把手啊?”后排坐着的胖子察觉不对,首先提出帮忙的话。   “不用,坐好。”王峥拒绝道。   他加大力度摆了几下木浆后,小船像突破桎梏,倏地往前快速划了一段。度过那个档口后,船速又恢复了正常。   “好了。”   船上稍有些紧张的氛围,顿时放松下来。   “吓一跳,以为遇到什么水鬼了。”胖子不分场合的玩笑话,被后排高马尾的女生打断,斥了句:“闭嘴。”   于汶清也跟着皱眉骂道:“你他妈有病吧,说话看看场合。”   胖子自知失言,打着哈哈笑了两声混过去。   怀姣被他那水鬼两字吓得直起鸡皮疙瘩,本就黑暗的水面,一时更像是藏匿了怪物一样,让怀姣只瞥一眼,都难以抑制地浑身泛冷。   “快到了。”   隧道尽头隐约渗出一点不同于黄灯的光亮,让众人高悬的一颗心脏,瞬时回归原位。   “靠,还挺吓人的刚才……”   “确实,那阵船慢的真像被那啥缠住一样。”   怀姣听到两人轻松的对话声,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洞口微微可见的那丝白光,让怀姣此刻全然放松之下,就算是被人挨腰碰了下,也没显出多大反应。   和先前入洞时一样,起先,只是感觉到腰上的绳子被拽紧了一瞬。   怀姣微抿了下嘴唇,以为又是身边单驰在弄他,被扯了两下后,仍只当做没看到一样。   可再接着,绳索一松,一个沁凉如冰,似软又硬的灵活物件,顺着绳索挨到了他的腰上。   怀姣能清楚感觉到,那是一只手。   如果不是衣摆被撩开,那湿滑物件一下钻到了他衣服里,怀姣真就打算不管也不理他的。   “拿开。”   他皱着眉,不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只小小声朝身旁单驰说了句。   单驰被他突如其来一句“拿开”,搞懵了下,反问道:“什么?”   抚在腰间湿滑的手,跟有思维一般,在他话刚落音,就顺着怀姣腰侧往前探去。   怀姣只觉得肚皮一凉——   有人按在他柔软小腹上,掌心贴着身上白肉,指腹狎昵揉了揉。   贴着他的整只手都冰的很,也已经不止是戏弄玩笑的水平了。那过分下流的动作,使得怀姣一下捧住肚子,猝然弯下了腰。   他动作很大,惊得周围众人一时都朝他看过去。   “怎么了?”前面王峥也注意到异样,回头看了看怀姣,急声问道:“肚子疼??”   怀姣上身伏在自己腿上,他涨红了脸,忍无可忍下,侧头朝单驰凶道:“不要碰我!”   衣服里的那只手若不是被他按住,此时怕是已经揉到他胸前了。   怀姣不止是脸涨红了,嘴唇都咬得颤了颤,他死按住自己胸前鼓起处,软下声音,颤声道:“把手、拿出来……”   “怎么了??”   哪怕视线尽头已经出现了那么一丝光亮,坐在船上的众人周围,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坐离怀姣最近的单驰,不明所以让怀姣凶了两句,脸色都变了几变。   “你搞什么?”   好在已经十分接近洞口了,小船在王峥几下大力划动下,一鼓作气破开黑暗直驶向岸边。   溶洞外阳光乍现的那一秒钟,伸到怀姣衣服里的手,终于一下撤了回去。   怀姣猛喘出口气,在船刚一停稳的功夫,动作快速的起身跳上了岸边。   那边王峥只感觉到船身晃动一下,接着就看到怀姣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洞口。   “小姣??”   王峥栓好船就去追怀姣,船上剩下六人完全搞不清状况,拿上东西也快速上了岸去找怀姣两人。   怀姣并没有跑远,只是站在外面太阳底下。   他表情奇怪,似怒似耻,一张粉白的小脸,此时红的不像样。   嘴唇紧抿着,好像在忍着什么脾气。   “怎么了小姣,你刚才在里面说什么了?怎么突然就跑出来?”   王峥站在怀姣面前皱眉问他,身后单驰等人也走到了近处。   “你刚对我吼什么?”单驰一张帅脸冷着,剑眉星目的端正样子,丝毫看不出他刚才在溶洞里,对谁,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怀姣抿着唇,本不想说的。   只单驰性格就不是吃亏的主,他先前让怀姣凶了两句,此时气势凌人的就要欺负回去,“小哑巴,说话。”   王峥不悦地往怀姣身前挡了挡,又沉声问了怀姣一句,“小姣,你跟我说,刚才怎么了?”   怀姣让单驰凶恶盯着,委屈之余也来了脾气。   他视线越过面前王峥,看向对面单驰。   接着唇角微撇,不管不顾道:“他刚才摸我。”   夏日午时,幽深山林间,虫鸣鸟飞的清脆声音,在那一瞬间,好似都寂静了一秒。   怀姣有点庆幸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外表看似成年人的十二岁小孩了。   至少在周围众人惊诧愕然惊悚惶恐的种种表情中,他仍能忍着羞耻,抿唇朝单驰指控道。   “他刚才,在里面、一直摸我。”   “还揉我的肚子。” 第62章 溶洞怪影   “?”   单驰傻了足足两分钟。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个文盲。怀姣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组合起来就不太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了。   “一直摸我,还揉我肚子。”   这种话,一般用来形容某种手脚不干净,行为龌龊的性骚扰变态。   当它从一个心智12岁的漂亮小男生嘴里说出来,更是说服力十足。   空气安静了很久,单驰站在偌大的山头上,如芒刺背。   “我他妈什么时候……”话说了一半,又回想起刚才在船上,这小傻子坐在他身旁那一系列的奇怪举动。   当时周围太黑了,单驰离得近也没看清什么,他只朦胧听到怀姣叫了一声,接着手捧着肚子,神色恼怒看向他。   跟他说:“不要碰我。”   面前挡在怀姣身前的黑皮男人,额角青筋都冒出来,他转过身,视线直盯着单驰,道:“你干什么了。”   都他妈不是疑问句。   好像真就断定单驰对怀姣做了什么似的。   单驰他妈冤的想死,长这么大没被人用这种看变态的目光盯着看过,还指控他性骚扰。   身后站着几个好友,还看好戏一样,表情迫切朝这边望着,丝毫没有帮他解释两句的意思。   单驰一张帅脸涨红难堪,“我干什么了?我手指头都没碰他一下!”   王峥让怀姣拽着衣摆,显然不信他说辞,“小姣从不撒谎,你没做什么他会这样躲你?”   “刚才船上声音那么大,所有人都听见了。”   单驰身后,之前坐船上最后排的胖子,配合一般,此时也应了声,“确实,我都听到了。”   两个女生同时点点头,就连之前一直对他表露好感的于汶清,此刻也拧着眉,表情犹疑看着他。   单驰:“……”你他妈的。   单驰一时间脑袋里飓风四起。   他百口莫辩,怒急攻心之下,竟直挺挺大步朝怀姣走去。   怀姣站在最边上,头顶一暗,接着被人徒然拽住手。   单驰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是急于证明清白,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反正他当时让怀姣红着脸那样羞恼看着,脑袋都不太清醒了,他拽着怀姣手臂,将人往旁边猛扯两步。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那么当着众人面,单手制着怀姣,一把掀起他衣服——   “我他妈摸你哪儿了,你好好儿给我说清楚……”   极普通的一件白色单衣,及臀的长度,松垮垮穿在怀姣身上。单驰可能是脾气爆,下手没轻重,他捏着怀姣衣摆一下给人掀到了人胸口处。   怀姣只觉得腰腹一凉,表情都呆了下。   身后几人看单驰那动作,原以为他要动手什么,早几步围过去打算拉一拉。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   于汶清走的最快,他站在离单驰两人一步远的距离,清清楚楚看到面前单驰是怎样捉着人手,像个流氓一样揭人衣服的。   “你……”   怀姣雪白漂亮的一张脸上,晕红还未退去,他大睁着眼睛,表情茫然看向单驰。   衣服揭开只一个手掌的宽度,却因为扯得太高,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露在外面。   晃眼过去大片的白,透着艳丽一点粉,小腹两侧微凹,肤白细腻,端的是比女人还纤细些的腰身。   不说掀人衣服的单驰,就是身后于汶清,也都愣了半晌。   之后的场面不可谓不混乱。   怀姣露着肚子让人盯了许久,旁边黑影闪过,面前揭着他衣服的单驰让王峥一拳揍在脸上。   单驰倒是反应快,还躲了一下,只擦到点脸颊。   “你他妈的。”不知谁骂了声。   身后原本看傻了的几人,见两人骤然出手,终于回过神去拦。   怀姣都慌了下,朝那边一脸凶相的黑皮男人叫几声,最后被扯开时,两人脸上都受了点轻伤。   怀姣让这场面搞得头皮发麻,原本作为受害者的他,让那边单驰恶狠狠盯着时,也忍不住有些怕了。   场面混乱的,直到最后怀姣都没搞明白,溶洞里的那只手到底是谁。   ……   “我说你这、你说你这是在干嘛……”好好的大少爷,做事跟个混不吝的二流子似的,胖子一言难尽的从随身包里翻出伤药。   舌尖抵了抵仍有些刺痛的脸侧,单驰冷着脸,抬手接过药膏。   他此时坐在土屋院子里,思及之前发生的事,还有些冒鬼火。   可随后想到的画面,让单驰冒火之余,又莫名有点臊得慌。   真他妈的……跟个女人一样,脸也是,那、腰也是。   王峥带着怀姣不知道去了哪里,快到晚饭的点两人都还没回来。   “所以你到底摸没摸人家,我看小姣那样不像是撒谎的样子。”队伍里高马尾的女生性格颇有些强势,平时话少,但一旦开口就是对男生也丝毫不客气。   因为村里人包括相处时间最长的王峥,一直都是“小姣小姣”这样叫的原因,以至于几人直到现在其实都不太清楚怀姣全名叫什么,也就只能跟着一起叫小姣。   单驰说到这又要来火,想他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在这小山村里,被人当变态禽兽一样,一再怀疑。   “我他妈摸他了是狗。”单驰咬牙,恨不得发毒誓自证清白。   他回忆当时情况,心情极度恶劣的跟他们描述说:“我就坐他边上,他突然叫一声就捂着肚子趴下了。”   “我还奇怪呢,转头就跟我说别碰他,让我把手拿出去。”   “谁他妈多想碰他啊!”   正如怀姣所说,单驰这人平时装逼惯了,实在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他咬牙切齿跟几人形容的样子,跟以往冷酷形象反差实在是大。   就是和几人略不太熟的黑衣口罩男,都表情莫名的多瞥了他一眼。   “你意思是他撒谎了?”于汶清抿着唇,听不出是个什么语气。   单驰本来能自证清白一口肯定的事,在脑中晃过洞内怀姣侧脸看向他的表情时,又恍然犹豫了一瞬。   “我不……”   “他腰上有印子。”   于汶清随后而来的话,让单驰骤然怔住。   “我刚站你们旁边,你掀开他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了。”也许是怀姣皮肤过于白了,稍微一点印子就很显眼,于汶清当时隔了不到一米半的距离,视力又极好,“腰侧往后,非常清楚。”   “小腹上也有,但是比较轻,浅粉色不是很明显。”   院子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单驰好似脑袋被重锤砸了下,嗡的一声后,徒劳解释道:“真不是我……”   旁边几人的眼神如利剑一般,快将他扎穿了。   “我摸他干什么、我差什么人啊?想摸谁不行,逮着个乡下小鬼摸什么……”单驰性子高傲古怪,洁身自好、男女不近的名声,几人都清楚。   本来是好理解的,可众人一想到怀姣那样儿……   二十来岁的小男生,圆眼睛粉嘴唇,一张脸漂亮得出奇,白白幼幼的,说句话慢慢吞吞,据说还不太聪明。   不说在这偏远乡下,就是他们圈子里,也难找出这样的人。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胖子沉吟一声。   “这儿又没外人,你承认也没多大事。”就是没想到这高眉冷眼的酷哥,还他妈喜欢玩这出。   单驰:“……”   。   九月也该飘雪了。   ……   “不说这了,下次准备什么时候进洞?”   天还没黑,趁着王峥两人还没回来的当口,闲扯完的几人快速转移了话题。   “水路今天看过了,没有人带不可能进去。”短发女生在队伍里一直是活地图担当,她对认路很有一手,之前来村里的路上,就刻意找了借口坐在前排副驾驶。   在溶洞里也是,故意和怀姣两人坐在第一排,“里面至少有七八道岔口,太黑了,完全看不清路。”   高马尾女生微皱了下眉,补充道:“就算记得路也不行,到顶是瀑布,具体多高、底下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太危险了,我们准备的登山绳不一定够用。”   于汶清也认同,“确实,听那个王峥的口气,他们村里进去过的人似乎最深也就到那个湖。”   “如果瀑布只是开始,我们没必要冒险。”   于汶清眉眼微挑,说道:“他也说了溶洞不止一个入口,这几天当务之急,是让他们多带我们上几次山,看看别的入口。”   高马尾女生闻言,皱着眉,“他们不会怀疑吗,如果只是来这里旅游,会不会过于刻意了。”   “那要看你让什么人带了。”   于汶清冷静道,“如果你让王峥,或者村里其他头脑正常的人带你四处找洞口,那或许是有点刻意。”   他说到这里,声音停顿了一下。   只这未完的两句话,已经足以让另几人明白他的意思。   单驰冷着脸,突然抬起头,问他:“你想做什么。”   于汶清让他冷眼看着,也没表现出什么不适,只不冷不热扯了扯唇,回道:“很难理解吗。”   “头脑正常的人不行,就让头脑不正常的人来。”   “十岁左右,说弱智也不算,话不多但是会开口……”被占了便宜指认别人的时候,看着倒也不像是个傻的,“稍微哄骗一下,应该能听懂话吧。”   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来的,不然像他们这样一群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找到这偏僻地方,装什么大学生旅游团。   单驰作为队里默认的领头人,比谁都清楚他们此行的目标。   只在此时当刻,听到面前于汶清列举出一个十分有利且安全可行的思路时,心里却止不住隐隐有些反感。   单驰薄唇紧抿,道:“他能有什么用。”   “低龄,好骗,还不够有用吗。”于汶清表情冷淡。   “我们就是把他骗到洞里,他都不会知道的。” 第63章 溶洞怪影   王峥住的屋子里有厨房,锅碗瓢盆、灶台和食材什么都有,天稍晚了见两人都还没有回来,众人便自己动手做了晚饭,随意应付了下。   怀姣和王峥到家时,已经差不多晚上八点多了。   屋里人都安静做着自己的事,没人聊天也没人提起之前的事。   这几天都是大太阳天,白天去山上走了一遭,溶洞去了一趟,一会儿出汗一会儿下水的,身上脏兮兮不说,怀姣连脚下穿的鞋子里都裹着汗和泥。   “我去给你烧水,一会儿你洗个澡。”   山里昼夜温差大,褪去白日高温后,晚上的水还是有些冷的。王峥这样常年下地劳作锻炼出的好体格倒是不怕,他冬天洗冷水澡都没多大的事,只怀姣却不行,怀姣虽跟他同在乡下长大,但人细皮嫩肉的看着瘦小小一把,保不准今天洗冷水澡,明天就要感冒。   男人在院子里接了两桶水带去烧。   这期间隔壁住怀姣屋子的两个女生,好似有什么事,叫了他一声,“小哥,能过来帮下忙吗……”她们面露难色,朝王峥招了招手。   王峥微皱了下眉,走过去,“什么事?”   怀姣坐在他家院子里,隔得有些远,没听见三人说什么,只没过多久王峥就回来了,男人走近,跟怀姣说,“你那边屋子不知道怎么漏了个大洞,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怀姣闻言点点头。   黑皮男人烧了一半的开水,兑上另一桶凉水,然后扛着两桶水搬去了外间洗澡的地方。   “衣服给你拿进去了,快去洗吧。”   他将怀姣安排妥当后,才转身朝隔壁屋走去。   洗澡的隔间没有装灯,只有头顶瓦缝里透进点月光。小凳上摆着丝瓜瓤和香皂,屋外有狗叫和田间虫鸣,怀姣有点点怕,蹲在地上快速浇了道水就往身上打香皂,水珠滚过,冲下的白色泡泡,顺着排水渠往小院一角流去。   他一个澡洗得又快又急,出去时大概才过了不到十分钟。   头发让水汽洇得半湿,怀姣穿着件宽大T恤,抱着脏衣服正打算往院里走。   他没看见隔着道帘子,靠墙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影。   被堵着墙拦住时,怀姣吓得差点叫出来。   单驰反应迅速地捂住他嘴巴,像白天揭他衣服时一样,一把将人拽回帘子里。   怀姣扒着他的手,被闷着“呜呜”叫了两声。   单驰那动作又快又急,两人白天又还发生过冲突,怀姣让他捂着,直以为他想趁王峥不在揍自己,脸上一白,颤颤巍巍就往地上蹲。   拉着塑料帘子的小隔间里,还弥漫着刚才洗过澡后,未散去的绵绵热气,以及隐约一点朦胧的香味。   那味道廉价又普通,是超市日用品区随便路过都能闻到的,青涩皂角香。   单驰闻过不少高级香水的味道,这种低廉便宜的普通香皂味,放在平时,实在入不了他的眼。   但就现下这一刻,也许是环境使然,又或者是眼前人的原因,那调香不匀混着草木果实味道的一点香气,却勾着他鼻子,浸入他肺腑,搞得单驰脑袋都恍惚了一瞬。   就,香的怪异。   ……   怀姣在察觉到单驰放松力道后,马上想跑,只还没站起身就被拽着又扯了回来。   “不要打我……”他手挡着脸,闭眼求道。   单驰看他动作就知道这人误会了,眼下时间有限,也来不及多说什么。   他松开怀姣手腕,快速说了句“不打你”后,没任何预警的,就从口袋里拿出个长条形的东西,朝前递给怀姣。   “巧克力吃不吃?”   怀姣捂着脑袋,有些懵。   “?”   单驰有点后悔了,这种事确实应该换胖子或者于汶清来的。   他妈的,哪个正常人能把人堵在浴室小隔间给人送巧克力啊艹。   还好屋外没灯,怀姣又是个傻的,看不清他脸。   单驰莫名其妙耳朵有点烧,见怀姣半晌不出声,几下剥了眼前巧克力的包装纸,往怀姣手里塞。   “下午真不是我揉你肚子的,我没碰你。”按计划来讲,他这时应该说的是,巧克力送你,想要更多的话不许出声明天偷偷跟我们走。   话一出口单驰就后悔了。   跟原计划牛头不对马嘴。   巧克力作为他们出门远行的必备食物,他们六人每人包里都带着不少,原本用来补充体力快速摄取能量的紧急补给食品,这时用在了哄一个小孩儿身上。   如果是正常怀姣,眼前情况百分百是要皱眉拒绝的。   隔间里温度高,巧克力拿出来没过一会儿就有些融化,黏黏的粘在怀姣手指上,可可脂的甜腻味道,一个劲儿往人鼻子里钻。   【我没办法拒绝的对吧。】吃了几天味道粗寡的乡野小菜,就是以前再不喜欢吃糖,现下闻到这味道都有些馋。怀姣咽了下口水,吃之前还要跟8701确认一下。   8701:【……】   【对,你十二岁,这很正常。】   怀姣耳朵尖红红的,眼睫颤颤,羞耻又难捱的舔了下手指。   ——可馋死老婆了,可怜崽崽   ——吃,吃大块的,等出去就给老婆打钱钱买巧克力!   ——这狗单驰看着不像个好人,其实挺会疼老婆(   ——有点,狗不可貌相   小隔间黑黑的,瓦缝里漏进来银白月光,打在砖墙上照亮一个小角。怀姣和单驰两人就在那角落里,面对面蹲着。   他做贼一样,拿着巧克力,又吃又舔。   怀姣不是多话的人,吃东西更不爱出声。单驰不是有意观察他,只是月亮也偏心,就往怀姣那处照,单驰被迫、无法、没奈何,只能去看他。   一点都不像个乡下小鬼。   嘴唇粉粉软软的,指尖白白的,融化的巧克力也不能弄脏手,沾到一点就要嘬干净。   巧克力没多大,怕被王峥发现,吃完还要记得洗手。   怀姣偷摸摸在脏衣服上擦干净水,旁边单驰跟个呆瓜一样,跟在他后面,也不出声,好像就只为了赔礼道歉,特意请他吃一块巧克力。   ……   “你搞什么?”   回到屋子里于汶清和胖子就围上来问情况,怀姣躺在一边,困顿的半闭着眼睛。   单驰表情尴尬,半天放不出个屁,“不是、就,给他吃了,没说上话。”   几人:“……”   于汶清邪火丛生。   几人下午商量的好好的,两个女生去拖住王峥,保险起见他们这边就暂时派一个人接触下怀姣,看看能不能先打听出点什么。   那个王峥盯怀姣盯得紧,他们不是很好下手,最好的办法,也就是找机会哄到人主动乖乖跟他们走。   单驰这逼还他妈主动请愿去搞定怀姣。   结果这好家伙,巧克力送出去了,他反倒也被人搞定了。   隔壁屋在下午让他们特意弄了个洞,有两个女生在那边帮倒忙,看样子王峥这会儿应该没这么快回来。   于汶清和胖子对视一眼,都觉得眼下机会难得。   地上铺着两套被褥,于汶清脱了鞋踩上去,翻身撑到炕上,“喂。”他晃了晃床上快睡着的怀姣,把人弄醒。   怀姣脑袋一耷,睁开眼,“?”   “王峥一般什么时候不在家,你平时都跟他在一起吗?”于汶清眉眼上挑,撑在怀姣面前,面无表情直问出口。   怀姣:“??”   “还想吃巧克力的话就回答我,你听得懂的。”   “……”   可恶啊,被拿捏了,他12岁,当然听得懂。   怀姣装作表情悠悠转醒的样子,嘴上却回很快,说:“二牛哥每天都出门的,中午回来做饭,下午又出去……”   几人神色一振。   于汶清微抬了下嘴唇,又问他:“都不带你的吗?”   怀姣:“嗯,我在家的。”   单驰黑着脸,侧眼看过来。心里不住暗悔,早他妈知道这么容易……   【他们是不是想拐卖我。】扮演笨中笨的怀姣都差不多猜到点什么,他一边假装被巧克力诱惑到,表情诚实回答于汶清的问题,一边默默跟8701谨慎推测:【很明显想把我骗进洞里做人质。】   8701:【……】   倒也大差不差。   “巧克力明天给你,今晚的话不许跟你二牛哥说,明白?”   怀姣点点头:“嗯嗯。”   ……   一切都很顺利,只除了怀姣不认路之外。   怀姣不清楚原主知不知道溶洞入口的地点,反正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王峥六点不到就出了门,他给怀姣熬了粥,走之前还交代过他不要乱跑,然而等他一转头,怀姣就跟着主角六人上了山。   怀姣有自己的考量,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和主线设定,都说明了他如果想通关就必须得进溶洞。   找到入口就是第一步。   主角六人指望他,他其实也指望主角六人。   这两天时间有限大概都只会是探路,几人东西带的不多,单驰更是连包都没背。   于汶清一上山就跟怀姣表露了目的,他先礼后兵,给了怀姣一块巧克力然后又威胁他,跟他说如果不好好带路,回去就跟王峥告他状。   怀姣:“……”   怀姣转头就去求系统,【你给我个大概的位置吧哥,我要是被王峥捉了就没办法通关了呜呜。】   8701:【……】   。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入口也隔着两个山头,8701标注的大概位置只显示在山顶,怀姣带着几人假装记不清楚一般,七拐八拐走了许多多余的路。   主角几人常年组织户外运动,队伍里女生都比怀姣体力好,他们还没怎样,怀姣一个农村长大的小孩的差点趴下。   早上十点太阳就已经很大了,怀姣脸蛋晒得红通通,走两步膝盖都在抖。   “你行不行?”单驰皱眉等他,问了句。   怀姣表情可怜,说:“不知道……”   通往山顶只剩眼前两道岔路,因为是上坡,对体力消耗确实大。几人都看出怀姣不太行了,时间紧急要在中午赶回去的情况下,让他暂时在原地休息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只山里危险,独自放下他一个人总不是很好。   怀姣感觉出自己拖后腿了,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面前等着他的单驰,就一脸不耐的,徒然转身朝他蹲下——   “等你磨磨蹭蹭,中午都回不去。”   他伸手扯了把怀姣,屈膝将人带到背上。   怀姣猝然往前扑了下,看到前面几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们,手指都抓紧了,“不,我……”   “快点,往哪儿走。”单驰打断他,挽着他膝盖掂了掂,“还没个包重。”   怀姣趴在他背上,弱声说:“右边……”   说是找人带路,实际上弯路走了不少。   单驰都没想通这是在干什么,于汶清嘴里低龄好骗的人,被他们当个祖宗似的供着,走路都还要背。   不过确实效率高了很多,怀姣从起先的尴尬、羞耻、坐立难安,到逐渐适应、舒服、心安理得。   怀姣第一次体会到十二岁的快乐。   他脸都不红了。   ——这就是找老婆带路的下场   ——笑死,要哄要背还要偷摸摸,单驰蠢狗直接被pua 第64章 溶洞怪影   两天的时间,包括水路总共找到了三个洞口。   怀姣每天跟着他们,早上出门、中午急急忙忙被送回来,等下午王峥走了,几人又再次上山。   “不考虑水路的话,山顶那个入口是最合适的。”这天下午王峥出去的早,屋里几人在连续上了几次山后,差不多也大概摸清了情况。   几人围坐王峥屋里,客厅中间四方桌上,摆放着短发女生手绘的一张简易地图。   怀姣坐在一旁,装作在发呆没有偷听他们说话的样子,实际上耳朵都竖起来了。   短发女生身旁的于汶清,伸手在地图标注的入口处点了点,垂眸道:“洞口到地面,目测应该不到10米,洞底下有藤蔓枯草垫底,从这里进去确实安全性最高。”   “怎么确定这不是个死洞?”胖子忽然问了句,他们昨天因为赶时间,只在洞口观望了片刻,并没有人试着进过洞里。   “如果下去发现只是个天坑,怎么办。”   于汶清闻言,挑了挑眉,侧头朝怀姣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那就找他麻烦。”   怀姣:“……”   几人顺着他目光同时看向怀姣,怀姣垂下头,尴尬避开视线。   “他都能指对地方,说明之前有人带他进去过。”   “横竖不过是选错一条路,安全绳拴好,看情况不对就马上回头。”   于汶清淡声道:“能出什么事。”   胖子想了想,回他:“也是。”   “这个洞大但是出口也多,搞不好还没我们之前去的云北那个水洞危险。”   怀姣闻言张了张嘴刚想提醒两句,一想到自己身份又咽了回去。主角几人不明白状况,他却清楚,剧情简介里对溶洞内里的形容,根本不是简单危险两字就能概括的。   他为了通关非进去不可,主角们也有自己的目的,这种情况下,说一句小心都多余。   隔天休整一天后,几人定下了进洞的时间,怀姣之前还担心过他们会不会带上自己这种问题。   结果头一晚单驰就趁王峥不注意,再次将洗完澡的他堵到了小隔间门口。   “明天不准睡懒觉,王峥走了你就马上收拾好,听到没?”   怀姣装傻,点点头又摇摇头,问他:“为什么?”   “别问,带你去山上玩,明白?”自从清楚他能听懂话后,单驰跟怀姣说起话来就不太客气了,每个字都是连哄带骗的,也不管他接不接受。   怀姣懒得多说,就径直点了点头。   这晚几人休息得很早,临睡前怀姣还翻出了上次穿过的长衣长裤,打算明天去洞里之前换上。   第四日早上,王峥安顿好怀姣,甫一出门,单驰几人就快速整理好所有的东西,带着刚吃完早饭的怀姣上了山。   ……   十多公斤重的登山包,人手一个,两个女生的包稍轻些,除了必备的食物和救生用品外,并没有放什么多余重物。   队伍里短发女生只来过一次就规划好了路线,怀姣让他们带着,徒步走到山顶都没觉得多累。   直径好几米的漆黑洞口,坐落在山顶一处巨石旁。   洞底幽深,周围挂着不知名的植物藤蔓,层层叠叠往下坠着。   几人显然对下洞很有经验,选好固定点,保护绳打成八字结,没有多余的交流,单驰系好绳结就第一个跳了进去。   怀姣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还有些紧张,洞口边剩余几人打着强光手电,紧盯着洞里的单驰。   不过两分钟就到了底,安全绳被解开,底下和上面看到的景象差不多,枯叶垫底的碎石面,鞋底踩上去厚实松软。单驰拿着手电筒快速在洞内绕了一圈,发现不止一个隧道后,随即跟几人传递信号。   “有路,直接下来。”   怀姣表情紧张,哆哆嗦嗦让于汶清给他扣上绳子。   束在腰上的安全绳勒得很紧,锁扣抵着小腹往下绕过大腿两侧,于汶清半蹲在怀姣面前,扶着他的腿,边系边皱眉训他道:“你抖什么,单驰在下面接着,摔不死你。”   怀姣这两天除了单驰之外,倒是跟他接触最多,这人除了嘴巴毒一点没个好脸色之外,其余时候对怀姣还算过得去。   于汶清拉着怀姣让他背对着洞口往里跳,怀姣虽然怕但也不想多浪费时间,底下单驰在仰头望着他,怀姣眼睛一闭,深吸一口气,抓着绳子就跳了下去。   脚下失重的那一刻,腰间和大腿上的绳索也徒然绷紧。   红白相间的尼龙绳勒着薄薄一层腰,怀姣从没体验过这种状况,见单驰下去还以为很轻松,等到自己时才觉得痛苦。几根半指粗的绳索承担了身体的所有重量,下坠时,大腿内侧都被细绳紧紧勒住。   他一身的软肉,让绳子磨得又痛又麻。   还没到底就让单驰抱住腿接了下来。   绳扣被解开,单驰抱着他,问道,“哪里疼?”   怀姣摆了摆头,嘴唇紧抿说不出口。   他蹲在地上缓口气,等待其他几人下来。两个女生紧随其后,接着是于汶清和胖子,最后一个才是口罩男。   几人下来后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非常谨慎的先在坑内观察了半晌。坑底石壁上除了藤蔓还有覆着不少青苔,摸上去一片滑腻。   “这洞里水流应该不少,湿气很重。”   “活水的话倒是好办,顺着水路都能走一圈。”高马尾的漂亮女生,说话间走到坑内靠右侧的一个隧洞前。   洞里漆黑一片半人来高,光是站在洞口都觉得逼仄。   女生却毫不畏惧的点燃手上打火机,弯腰往里走了几步,几秒钟之后,她退回来,皱眉道:“这条死路,里面氧气不足。”   打火机的火苗在进去几步后就熄灭了。   洞底就两条路,此时排除一条后就剩另一条。   怀姣只往另一边洞口望一眼,表情就变化了一瞬。   比右侧半人来高的隧洞还要吓人些的一条路,此时怀姣蹲坐在地上,视线都不能与之平齐。   那洞口狭小连接地面,隧洞弯弯拱起一个弧度。   像为某种大型动物开设的道路一般,正常体型的人类如果想要进去,就只能趴下身伏地进入。   “我靠,又是胖子歧视洞。”队里的胖子怪叫一声,愤愤扔下背上的背包,“于汶清你待会儿给我拿包,我打头进去。”   于汶清“啧”了声,捡起他的包,“肚子收着点,别堵我们。”   隧洞拱起的弧度不高,瘦一点的女生还能背着包爬进去,像单驰和口罩男这样体型的高个男人,想要进去就只能把包取下,推着往前走。   “我最后一个进去,你一会儿趴我前面。”单驰取下自己的包,将怀姣扯到一旁。   正式进入溶洞之前,每个人手上都分配到了一个手电筒和一点应急的食物,怀姣没有背包,除了手上拿着手电筒之外,单驰还给他裤子口袋里塞了好几块巧克力,表情认真交待道:“不要当零食吃,如果我没顾上你,肚子饿了再吃。”   怀姣乖乖点头。   隧洞边,胖子将冲锋衣外套拉链拉紧,叼上手电就率先趴了下去,他吸着肚子,动作却十分灵活,伏行几下就钻进了洞里。   “怎么样,里面通气吗?”于汶清蹲在洞口问了句。   洞里手电筒的白光照射得很远,胖子的声音伴着隧道回声,闷闷传出来,“空气充足,有水声,能进。”   几人闻言对视一眼,都拉好衣服准备进去了。   跟在胖子身后的就是于汶清,再来就是两个女生,女生之后依次是口罩男和怀姣,单驰在最后面垫尾。   隧洞地面不平整,时不时有细小石子拦在路面上,怀姣身上穿的黑色长袖并不太厚,在地上爬行时直硌得手臂酸痛。   为了节省电源,一行人只有打头的胖子和中间女生开着手电筒。   不知爬了多久,胖子忽然叫了声:“前面有水!停一下。”   他声音隔了几个人,隧洞里还有回音,怀姣听到时只以为他说的是看到水源了之类的话,还松了口气。   隧洞越往里爬越狭小,虽不到转身都困难的程度,但几人推着包爬行仍是有些阻塞。怀姣被身前几人和几个包堵着,听不清楚话就算了,还无法看清前面的状况。   在隧洞里上下信息传递不到位的情况,直接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意外。   洞里有活水,胖子在最前面发现水源后立刻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于汶清几人借着手电筒灯光都察觉异常,也停住不动了。   怀姣和单驰两人坠在最后,什么也没听见,前面人停下了他俩都不知道。   怀姣爬的慢,本就和面前口罩男离着些距离,这么前进半会儿的功夫他连前面人的鞋底都只看到个模糊影子。   一开始摸到个硬东西的时候,怀姣还愣了下。   只不过下一瞬间那硬物就飞快收了回去。   怀姣糊里糊涂的,摸不清情况,停顿一秒后就又往前爬了过去。   面前黑漆漆的无法视物,闭着眼跟睁开眼并没多大区别。   他是在爬行几步后,察觉到手下触感由坚硬转为柔韧时,发现不对的。   那时怀姣已经由于爬得太深,被挤得动弹不得了。   身后单驰意识到他停下来,还问他:“怎么了?”   怀姣刚想撑起身,就让背后石壁抵住又趴了回去,“唔……”他感觉到自己趴在了一个坚韧有力的东西上,这次的触感十分清晰,使得怀姣头脑都清醒了些。   身后单驰在怀姣半晌不出声后,终是忍不住打开了手电筒。   视线里骤然闪过的一点光线,让怀姣清醒之余脑袋都嗡了一下。   自后往前打着的白色灯光,穿过他身侧打在隧洞里。   眼前是灰尘飞扬的逼仄石洞里,一双凌厉又冰冷的黑色眼睛。那人微覆着眼皮,面无表情,居高看着他。   怀姣被那冷淡视线盯得一颤,随后顺着他目光,动作迟缓,往自己身上看去…… 第65章 溶洞怪影   怀姣特意观察过这群大学生,几个年轻男女长相个性都分明,有的性格傲有的脾气好,而队伍里唯一让人摸不透的,只有那个口罩男。   他穿着一身黑衣,好像很少取下过口罩。   怀姣有听过两个女生叫他澜哥,具体是哪个lan就不太清楚了。   男人年纪好像比他们大两岁,平时不怎么开口,性格较独,就是单驰也对他态度不错。   在进洞之前,外面那么几天的相处下,怀姣甚至都没记住过他的长相。   也是直到这刻,他才仔细看清对方长什么样。   倒不是说男人长得有多路人,让人见之即忘,相反他五官十分出色,甚至是有些过于醒目的。   而怀姣此时能看清,也只是因为,他现下正趴在对方腿上。   隧洞仅能一人容身的窄小空间里,男人侧身分腿踩着石壁。   前面队伍突兀停下来,而后面跟进的末尾两人没听到造成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样式宽松的深色工装裤下,是蕴含爆发力的结实大腿肌肉,先前摸到的硬物大概就是对方脚下的深筒皮靴。   在被怀姣摸到的时候,他是避让了一下的,结果身后人仍不清楚似的,还在往前爬。   白色的手电筒灯光下,怀姣表情迟钝的,死死趴在他大腿间。   如果不是当前环境过于奇诡,而趴在他腿间的人又是个傻的,此时两人状态实在像某种难以言说的不和谐场景。   怀姣二十根指头同时蜷缩,手下紧抓着口罩男的裤子。   他僵抬着脸,一动不敢动。   ……   “可以走了!”胖子往后吆喝了声。   从狭小隧洞内爬出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刚才那横洞里还有个竖洞,突然就往下冒大水,吓我一跳,赶紧喊你们停下来。”   胖仔站在洞口给后面几人让道,嘴上解释了两句。   怀姣跟在口罩男后面,缓慢爬行几下后,被不知道谁扯了一把,从洞口拖了出去。   “艹,终于出来了,差点闷死。”   单驰最后一个出来,下地就快速起身,背上了包,“休息会儿还是继续?”   按他们以前的进度,没有半天,或者没找到下一条路前是绝不可能停下来休息的,在洞里物资和能源有限,拖延的每分每秒都会增加后期的生存难度。   只现在队伍里不止他们,还带了一个在险峻环境里存活能力为0的外行人。   队里人都知道单驰问这句话的意思,于汶清闻言,微蹙了下眉,转身直接朝怀姣问道:“你能行吗?”   胖子手上的手电筒灯光再次晃过来,怀姣伸手挡了下眼睛,然后点点头。   “那走吧,到下个大路,中午再休息。”   “嗯。”   “好。”   入口的隧洞末尾通往的是整人宽的另一条小路,比刚才翻身都困难的窒闷空间要好不少,至少几人都能背着包正常行走了。   耳边不间断有“滴答、滴答”的水滴坠落声,溶洞潮湿又阴暗,整体深埋在地下,虽然氧气充足有通风口,但没有光。   单驰打着手电筒,跟在怀姣身后。   “很冷?”他看怀姣缩着肩膀,走近两步问道。   洞里的冷不似北方冬日的干冷,反而因为水流充足,寒潮湿气覆在皮肤上,让人止不住感到周身阴冷。   怀姣穿了长衣服,虽觉得不适,但也还能忍,见单驰走近询问只摇了摇头,说还好。   手电筒光余光照在怀姣侧脸上,那张小脸一眼看去雪花瓷一样的白,在黝黑洞里都显眼得慌。   单驰看怔了一秒,反应过来自己看个男的看呆了,有些尴尬,微咳了声将手电筒照向别处。   不自在道:“冷就跟我说,我把衣服给你。”   怀姣“嗯嗯”应了两声。   ……   “我怎么觉得越往里越湿了,前面是不是有河啊?”   穿过一人宽的小路后,往后走洞里空间逐渐变大,两人并排行走也没什么问题。   单驰走在怀姣边上,时不时扶他一把,听打头的人这样说,皱眉道:“是湿不少,你往前看看,有河就停一会儿。”   如果只是一条小水流都还容易,若遇到非过不可的大河,那他们必须得休整一番再仔细安排过河的事。   “我和胖子去看一眼,别真遇到大河。”于汶清迅速抛下这句话后,就和带路的胖子一同快步先往前走去。   怀姣不太明白这里的关窍,见于汶清和单驰两人语气都有些严肃,忍不住就小声问道:“有河的话,很危险吗?”   单驰捉着他的手,“嗯”了声。   “遇到大河,如果拦着路我们就得淌水游过去。”   “洞里是活水,大河底下一般暗流不少,就是普通水性好的人也必须得很小心才行。”   单人都不太好过,更别说河里水凉,他们每人还背着十几公斤重的登山包,要安全过河还得保证物资也顺利运送过去,就更是难上加难。   怀姣听完也跟着皱起眉。   他们剩余四人继续匀速往前走着,五六分钟后,先行的于汶清和胖子才返回来。   从两人略有些难看的脸色中,怀姣都能猜到一二。   果不其然,两人只一停下,就沉声开口道:“大河,很大。”   “没其他路了吗?”短发女生抿唇问道。   于汶清从对方手里拿过自己的包背上,语气不明,“如果有就好了,都做好准备。”   队伍里顿时沉默下来。   怀姣先从于汶清口中能隐约感觉到不安,只没亲眼看到前,仍是抱有些好的幻想的。   可等几人接着步行几分钟,耳边传来逐渐清晰的水流声时,怀姣一下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比山顶洞口的天坑还要宽很多的河流。   一眼望去至少有数十米,河面水流湍急,偶尔打到岸边的浪花都足以浇湿洞口。   洞里黑暗,连着河水也是漆黑的深色,手电筒照射下去都看不到底。   “这他妈上次在那水洞,都没见过这么大条河。”胖子忍不住骂了声。   于汶清秀丽的眉眼也蹙着,补充道:“水流还怪,洞里就算是活水也不该这么急,跟外面的河差不多了。”   身上的包被卸下放在一处稍干燥些的岸边,高马尾女生抬手看了下表上的时间,道:“还不到十一点。”   “必须要过的话就趁早,现在停下来没意义,等到了河对面再休息。”   几人都赞同应声。   登山绳再次被从背包里拿出来,怀姣站在一旁,看着单驰把一个金属扣一样的东西挂在腰间,他动作熟练,像已经做过多次一样。   “我先过,把安全绳挂过去,你们再带着包过来。”   作为队里的领头者,单驰在这种事上似乎总是一马当先,他一句话快速安排好自己的工作后,转身朝怀姣看去。   “你水性好吗?”单驰问他。   怀姣犹豫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声道:“以前游过……”在游泳馆,浅水区,倒是不用带游泳圈,但说好也不算太好。   现下情况显然和游泳馆的危险程度天差地别。   单驰一下皱了眉,说:“只是游过不行,水里很冷,你搞不好会脚抽筋。”许多熟悉水性的成年人,都时常会因为水温低导致游泳时突发性腿抽筋,危险一点的甚至会丧命。   怀姣只是简单会游的话,在野外这种情况下根本保证不了安全。   单驰要带着绳子第一个游过去,随后的胖子和于汶清要靠着安全绳运输主要重量的物资背包,两个女生由于身体原因负荷自己的包也勉强能行,这期间单驰还需要在河对岸一直接应他们。   现下能带着怀姣过河的,只有体力状态都和单驰差不多的口罩男了。   “你能带他过吗?”单驰莫名带着些轻微不爽的,朝口罩男问了句,“包让于汶清和胖子运过去,你带他,行吗?”   怀姣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有点紧张。   他看到名叫澜的高个口罩男,覆着眼睫,表情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说:“可以。”   ……   等过河的事宜安排好,怀姣都以为一切妥当了时,眼下又忽然有了另一个对他来说,更为险峻的问题。   洞里寒气重,河流更是冰冷,经常下水的人都知道,在水里,任何外在衣物都成为身体的负担。   以往几人很少遇到这种情况的大河,一般来说,他们在下水前,仅会脱去两件厚重外衣。   只现在状况不同。   单驰在要过去时,一下想到这个问题。   他们几人就算了,就算打湿了衣服,背包里也有更替的衣物,可怀姣怎么办??   单驰一转头,看到穿着个单薄长衣长裤的怀姣,脸色都稍稍变了下。   “你一会儿过去,可能要先把衣服脱了。”   溶洞里黑,只打了一个手电筒的时候并不能看清每个人的脸。所以单驰即使说话时耳朵红着,也没人能发现。   怀姣神色茫然,似没听懂,面上做了个“?”的表情。   单驰一张脸隐在半黑的溶洞里,声音艰涩,道:“你没多余的衣服,穿着过河打湿了……没得换。”   怀姣:“……”   “我不能只……”   “不能。”这次打断怀姣的,是于汶清。   于汶清挑着眉,同时看向怀姣道,“你水性很差,已经在拖后腿了,穿着衣服除了增加负担,没有任何用。”   “或者你想要湿着过去,我们等你烘干衣服再走?”   怀姣:“……”   “那、好……”   ……   黑红色的登山绳,乍一眼看过去像一条细长的毒蛇一般,单驰站在河边,将绳子系在腰上。   他扔下外套,单手脱掉内里的黑色长袖,显出一身紧实又不过于壮硕的流畅肌肉线条。   按理来说,应该是要脱干净的。   只是在背过身,伸手覆上裤子腰扣的时候,单驰莫名其妙停顿了一瞬。   随后,管也没管的,身着长裤,一下径直跳入了水中。 第66章 溶洞怪影   他一下隐入水中。   岸上几人有些紧张地盯着急流水面,几秒钟后,单驰才从水里冒头。   男人肤色微有些深,上半身覆着层不太夸张的肌肉,从他双臂摆动的幅度都能看出,水流是真的很急,哪怕不负重,单是一个人游过去都稍有些吃力。   “都做好准备吧,单驰差不多要到了。”   余下的安全绳都被几人系在腰上,他们负重过河还需要承受水流的冲力和阻力,为避免腰部拉伤,安全带的腿环也必须佩戴上。   单驰过河的速度很快,于汶清和胖子两人只将自己身上的绳结系好,他就已经游到了对岸。   两个女生一直给他打着手电筒,见人已上岸都松了口气。   十来米宽的河流,单驰从岸边撑起时,除呼吸稍显粗重外,并无其他大碍。   他嘴上叼着手电,将腰上的攀登绳解下,和他们出来的另一边不相同的是,河对岸的石路边,大大小小隐藏着不少的洞穴。   灯光照过去,洞穴里外都立着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各种石笋。   单驰选了个差不多快有一人粗的石柱,将手上攀登绳绕上几圈牢牢绑住,找好固定点后,才回头跟河对岸几人做了个手势。   于汶清看到后,立刻转身跟他们道:“衣服都先放到包里吧,女生除外,大家能脱的都脱,身上少点负担会好过很多。”   于汶清说话间带头快速脱下外套。   和单驰一样,他们几人内里都还穿着一件打底短袖,于汶清和胖子率先脱光了上衣,两个女生包里备有换洗衣物,且包也不重,便只解了外套。   胖子连裤子也一同脱下了,浑身上下仅着一条宽松裤衩,他把自己的包背在背上,将单驰的包用金属扣在攀登绳上挂好后,就打算第二个过河了。   于汶清皱着眉,在他后面叮嘱道:“你小心点,要实在不行就别管包了,先保证自己安全。”   胖子摆摆手回他:“知道知道,拴着绳呢,只要绳不断都没事!”   横跨大河两端的绳子承重力有限,安全起见,剩余几人都是单人轮流过河。   胖子安全过去后,就轮到两个女生,女生们身着短袖和轻便长裤,鞋袜、外套都塞在包里,一路上除了速度慢些,都没出现其他意外。   口罩男和怀姣两人排在最后。   “衣服放进来吧,我把澜哥的包带过去。”   于汶清话刚落音,站在怀姣身旁不远处的澜,就默不作声解下了外套,他和单驰一样,只单脱了上衣。   “你还在干嘛。”看到一边还好好穿着衣服,傻站着不动的怀姣,于汶清颇有些无语,“赶紧脱了,过去没人给你烤衣服。”   怀姣被两人看着,事到临头了,又忍不住磕巴道:“都、都要脱吗?”   于汶清冷笑,“你有多好看啊这么怕羞。”   怀姣:“……”   他抿着嘴唇,抖着手,慢悠悠拉起上衣。   溶洞里极其晃眼的白色手电筒灯光,从河对岸安顿好的几人位置处亮起,似是因为他们这边迟迟没有过河的动静,那白色灯光直直就往这边打来。   “喂,你们在干嘛!还磨蹭!”胖子在河道水流声中,大声嚷了句。   怀姣本就觉得羞耻,让对面白光一打,脱了一半的上衣,差点又穿回去。   ——他妈的,我眼镜都戴上了。   ——只来得及看到一点点粉色……   ——呜呜呜呜别吊我啦老婆,快点吧快点吧,老公馋死呜呜呜   怀姣:“……”   他就是怕弹幕乱说才这样扭捏的。   愣了两秒的功夫,身旁于汶清已经忍无可忍。   他往怀姣面前挡了下,咬牙小声道:“你是女人吗,怕给我们看见?”   手电筒灯光被于汶清挡在身后,怀姣耳朵尖都在红,嗫嚅道:“不是……”   于汶清闻言继续逼迫道:“不是就快点,瘦瘦巴巴的没人想看你这二两肉。”   “……”   怀姣不敢再多说话,闭上眼,干脆一口气脱掉了上衣。   河对岸的手电筒余光落在怀姣身侧,那一片皮肤白得能反光似的,不知是天生的还是洞里冷的原因,身上袒露出来的地方,圆润肩膀下,连着手肘弯儿都带着粉色。   就更别说其他地方。   于汶清目光晃了一下,忽然就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稍有歧义。   面前站着这人,皮肤顶白,四肢关节都粉粉艳艳的,腰肢更是凹出个夸张的弧度,脸上羞耻躲闪的样子,倒是跟个漂亮女人没多大区别。   怀姣能感觉到两人视线一同落在了他身上,他尴尬的要死,按在裤腰上的手,愣是半晌都拉不下去。   于汶清离得近,清楚看到他眼下晕出的那点红,不知怎么,喉结忽地滚动了下。   “脱掉,我给你扣腿环。”   怀姣手指一颤。   数秒后,他浑身光溜溜的,像条摊着肚皮的搁浅白鱼一般,僵站在岸边。   河对岸强光手电筒的光线,在于汶清半蹲下后,直直照在怀姣身上,怀姣又冷又耻得慌,颤着手又想挡着脸,又想遮住上半身。   “抬腿。”   于汶清蹲在怀姣面前,扶着他的小腿,修长手指微微陷入软嫩的肉里。   本就上挑的眼尾,此时抬眼看人时更是吊起,看着邪乎的很。   黑色的布质腿环从脚腕穿过小腿,一路往上拉,怀姣让于汶清单手扶着,被迫将粉白脚尖抵在对方曲起的膝盖上。   他不敢使劲,只虚踩着。   腿环拉紧,浅浅勒着雪白的大腿软肉。   挤出两道稍显情涩的鼓起弧度。   于汶清让眼前那线条搞得,视线都怔了半晌。   这人明明看着瘦巴巴的,除了皮肤白点,根本就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小鬼。   可等他衣服一脱,一上手,身上怎么哪哪儿都是肉,手下握着的小腿软绵绵,扣着腿环的地方更是肉乎的能挤出来。   “我先过去了,你们……小心一点。”   于汶清放开怀姣,表情不明的快速站起身。   几分钟后,这边岸边只剩下口罩男和怀姣两个人。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在强光手电筒下,怀姣远远看到对岸两个女生,避嫌似的自觉转开了视线,在背包里翻着自己的衣物。   怀姣试探性的用脚往水里伸了伸,只点到的那一下,就冻得他手臂鸡皮疙瘩直起。   大概跟冬天洗冷水澡差不多。   “走了。”   名叫澜的口罩男,将腰上金属扣和安全绳挂好后,侧头朝怀姣微抬了下下巴。   怀姣闻言抖着手脚,哆哆嗦嗦走到他旁边。   口罩男比起怀姣又高又壮,和单驰不一样的是,他稍白些,却也没怀姣那样白,单手箍住怀姣腰的时候,两相对比也很明显。   他一开始似乎只是单纯想制住怀姣,将人固定住就好,但没想到,等他手臂伸过去,只松松一揽,就连腰带人的,仅用一只手便整个搂到了怀里。   那一下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怀姣清楚看到面前的口罩男,蹙了下眉。   ——口罩男惊了,捏妈的,怎么还能单手圈腰呢   ——我也惊呆了,从他妈没见过这么白的马赛克。   ——虽然很模糊,但是老婆小腰大美,老公也要单手搂搂   ——呜呜呜呜,逃游你最好趁早给我开付费频道,我要闹了呜呜呜呜   刚下水的那一两秒,怀姣冷得差点叫出来。   不止是冷,还有一浪盖过一浪,打在身上的湍急水流。   怀姣在水里时几乎是睁不开的眼。   如果不是身上的安全绳,和身侧有力箍着他腰,带着他游的口罩男的话,仅凭怀姣一个人绝对过不了河。   浑身冻得根本使不上力,怀姣手脚僵硬,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放松下来,尽量不要因为恐惧就死扒住口罩男,从而影响到对方。   只他不去抱口罩男,对方却要反过来搂他。   原本并排的姿势,在某次水流颠簸下,不得不将两人挤靠在一起,脚底下旋涡似的的暗流搅着怀姣的腿,将他一下翻身带到了口罩男面前。   怀姣让那急流吓得一抖,反应过来就要去抓头顶的安全绳。   还没碰到,就听面前人忽然说了句,“抱紧我。”   “抱着我,不要动。”   ……   快到岸上时,如果不是单驰跳下水接了他一段,怀姣有可能都坚持不到对岸。   缠在澜腰上的腿,酸得差点挂不住。   身上兜头盖着不知道谁的外套,怀姣裹在里面,闷闷吐出口水。   “好了,没事了,找个地方我们休息会儿。”   干燥的地面上,便携气罐生出小小一个火堆,身上披着干净的冲锋衣外套,怀姣背对着众人,正慢慢吞吞在穿鞋袜。   “这边洞很多,现在中午休息一个小时,胖子你们煮点东西,吃完再走。”   单驰就坐在怀姣身后,两人背抵着背,男人做好接下来的安排后,就立刻转身看向怀姣,朝他问道:“要不要帮你?”   怀姣小声说:“不用……”   此时落脚的地方,是河对岸放眼看去最大的一个溶洞洞口,几人生着火围坐成一圈。   两个女生去了旁边稍远些的一个小洞里换衣服去了。   怀姣穿好袜子坐在地上,磨蹭半天穿不上裤子,他咬着嘴唇,表情犹豫又犹豫。   因为一直背对着几人,半晌不转过去,饶是单驰都觉得有些奇怪了,单驰侧眼看到身后的怀姣仍光着双腿,神色稍变,含糊问道:“你在干嘛,为什么一直不穿……”   “里面打湿了,我不想、就穿……”   他声音不大,却因为洞口有回音,轻言细语都能清晰传到所有人耳边。   怀姣再次感觉到几人都转头朝他投过视线。   “你,换下来吧,女生不在,我们背过去不看你。”单驰飞快转回头,垂眼看向面前火堆,他耳朵发烫,尴尬道:“一直穿着也不舒服。” 第67章 溶洞怪影   打湿的一小片布料,挂在离火堆很近的一个石笋尖上。悬在火焰上方,不大的一个金属小锅里咕噜噜烧着热水。   泡面的香气勾着怀姣的鼻子,让背对着众人的他,偷偷咽了下口水。   “你穿个裤子还要多久?”   坐在火堆旁的于汶清,似乎总是很关注怀姣,他眼一抬就看到怀姣躲在单驰背后,还在动作慢吞吞的,半天不穿好裤子过来。   怀姣充耳不闻,微跪起身去扯裤腰,身上穿着单驰的冲锋衣外套遮挡着大腿往上,只露出一小截腿缝,让他不至于光着屁股让人看见。   稍有些大的裤腰,不甚合身的挂在小腹处,扣上的时候,眼皮一垂就能看到白皙肚皮上一点显眼的红印。   是刚才在水里,怀姣抱着澜时,让对方裤子腰带磨出来的印子。   有点点疼,怀姣伸手揉了揉。   ……   煮好的泡面装在包装袋里,单驰拿过一包,自己不吃打算先给怀姣喂,在他右手旁,怀姣不太自在地曲腿坐在火边。   几人都知道他为什么姿势别扭,石笋上的白色布料刚挂上去不久,还往下沁着水。   里面空荡荡的,可不就坐立难安。   递到嘴边的筷子让怀姣伸手接过,单驰看向怀姣那表情,比他本人还尴尬似的,男人耳朵红着,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强势样子,冷脸朝他道:“你自己会吃吗,王峥不是一直都喂你?”   “麻烦死了。”对方握着筷子不放手,语气好像被迫无奈,必须喂他一样。   怀姣:“……”   他忍了忍,不想在这事上浪费时间,最后还是听话张开了嘴。   对面于汶清冷见状冷笑了声。   在洞里时间有限,大家吃饭休息都很快,怀姣让单驰喂了不到半分钟,就听旁边有人忽然“诶”了声。   吃完的塑料垃圾被回收在一个黑色袋子里,胖子一边收拾一边奇怪道:“她俩换衣服咋换这么久啊,我们都要吃完了……”   其实没有多久,两人去旁边小洞里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只这五分钟对仅是换衣服来说还是有些长了,特别是在当前这种环境下。   这边喂完怀姣,自己快速解决完午饭的单驰,闻言也是一皱眉,他们几人熟悉,队伍里两个女生都不是多扭捏的人,这样因为换个衣服长时间离队的情况还是有些奇怪。   “去看一下。”单驰朝胖子抬了下头。   几米远,比他们休息的这个洞口小不少的另一个溶洞里,搁置在地上的手电筒灯光一直亮着,胖子走近,为了避嫌还是先在外面朝里喊了声:“小瑶?”   “雨姐你俩还没好呢?”   他等了两秒,无人应答。   接着喊了两三声见里面都没有反应后,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胖子脸色一变,快速往里走去。   手电筒仍朝石壁上打着,在洞口泄出的明亮白光中,他看到地上胡乱散着两件已经换下的衣物,而衣服的主人,早已不见踪影。   “喂!快过来!出事了!”   胖子几步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就往洞里照去,同时转头急声朝火堆旁的几人唤道:“小瑶和雨姐不见了,你们快过来!”   几人闻言都一下变了脸,单驰迅速起身拿过手边的随身小包,那包里放着一些手电小刀之类的应急工具。   眼下情况紧急,众人的背包都四散着来不及整理,单驰抿唇,语速极快地跟身旁同时起身的怀姣说了句:“看好包,我和于汶清过去。”   男人侧眼,和一直沉默坐着的澜对视一瞬,微点了下头,接着转身带着于汶清往那边洞里快步跑去。   ……   几人进去后,洞口白光眨眼间便一同消失。   原本还算热闹的大河岸边,只一瞬就安静下来,怀姣仍维持着想要站起的姿势,表情空白,对眼前突发状况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四个人的背包都堆放在岸边,地上生着火,偌大的溶洞里一时只剩下怀姣和口罩男二人。   “我、我们……”   怀姣看了看几人的包,又看看了坐在旁边一直面无表情的口罩男,有些紧张的,小声开口道:“怎么办?”   骨节分明,握着木棍的一只的手往前伸出,拨了拨面前火堆。   先前过河时还抱过他,名叫澜的口罩男,在周围没人的时候好像更冷了些,他对怀姣的问话充耳不闻,似不太关心一般,半晌没有回话。   明明在水里还会跟自己说话的。   怀姣被晾了一会儿,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远处的洞内仍不见动静,这次不知道有没有五分钟,怀姣想看看时间苦于没有手表,他坐在火堆旁,心下很急却一点办法也无。   眼看着火边石笋尖上晾挂着的内裤都差不多要烤干了,怀姣起身拿过,在对面男人抬眸看过来的冷淡视线下,声音结巴道:“我去、里面穿上……”   原本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怀姣转身,正要往身后洞里走,忽然就听到火堆旁坐着的男人,突兀朝他道:“就在这换。”   手上拿着白色布料的怀姣,动作一顿。   他侧头,露出个稍显茫然的表情,问道:“什么?”   眉目清冷,五官突出的男人正看着他。   像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问出这种蠢问题一样,男人微蹙了下眉,声音冷静,“就在这换,安全。”   怀姣紧紧捏着内裤的手,闻言这才松下来。   他其实没有多想什么,但刚才莫名其妙就是有点点紧张。   ——对不起宝,妈妈有罪,妈妈刚刚有擅自幻想过口罩男和宝宝的溶洞帮换内内play   ——俺,俺也一样   ——可恶啊,有画面了,冰山帅哥把着小姣的腿,用嘴叼着布料边边往上拉什么的……   怀姣:“……”   怀姣背身坐在洞口,在脑内愤怒指使8701按下弹幕屏蔽键。   ……   口罩男仍坐在河边,与洞口背身坐着的怀姣隔了两三米不到的距离,怀姣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他不是很怕别人看,但在对方视线望过来时还是难以控制的手脚僵硬。   洞口的石柱竖在两人中间,挡去了一点点目光,对方也不是一直在盯着他,只是偶尔瞥过一眼,似在确认他安全。   火光照不到石柱后的暗处,脱下裤腿有半截隐在黑暗里,洞外是湍急水流声,和火星炸响的噼啪声。   洞口阴冷,怀姣动作很快的穿上短裤,他腰身弯折,单脚站立扯着裤腿时,一个不稳,往前偏倒去。   第一次听到那个怪声,就是在此刻他伏在溶洞地上的时候。   “滴答、滴答”   头顶尖利的石锥,不断往下滴着水,滴答滴答伴着回响,空洞又清晰。   只在那水滴声里,还隐藏着另一个声音。   怀姣形容不来那是怎样的一种声音,像动物园里曾经看到过的巨型蜥蜴,又或者发现猎物正要进食的毒蛇——发出的嘶嘶声。   在怀姣微撑起身,仔细去听时,那声音转耳一停,于下一刻却又变换了声响。   换成了另一道沉重、缓慢的,呼吸声。   好像还伴随着呼出气流,在溶洞里这样阴潮的环境里,也显得过于咸湿的腥臭味道。   它似乎在重重喘着气。   气流呼出时,卷着怀姣额前的发丝都飘起了些。   怀姣敢确定他绝对没有听错。   他动作缓慢的从地上坐起,颤颤叫了声。   “澜……”   洞里无尽的黑暗里,那呼吸声猝然加重。   ……   “你看到什么了?”   脚下是过分湿润的泥泞地面,怀姣白着脸,跟在男人身后。   “没有看到什么……”周围的空气味道似乎都变得粘稠,怀姣让澜拽着,颤着嗓子跟他形容:“是声音,很大的呼吸声……”   强光手电筒直直往隧洞内照着,澜一边走,一边冷声问他:“你确定?”   怀姣猛点了点头,他怕男人不信,压住声音仔细说道:“像蜥蜴一样,但是,还会喘气。”   呼出来的腥味气流,甚至吹到了他脸上。   就在面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穴里,和刚才伏地的怀姣,只隔着大概不到两米的距离。   “刚才、好像离我很近……”怀姣嘴唇微白,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我们出去吧,等他们到了再……”   “如果他们不出来,你打算一直等多久。”男人打断他的话,蹙眉道:“先看一看。”   如果洞里真有别的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他们迟早会碰面。   怀姣两人进来的突然,身上除了手电筒什么都没带。   洞越往里走越大,鼻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怪异气息,好像也越来越重了。   怀姣对气味敏感,可男人却像闻不见一般,连步伐都没有慢下来,身旁石壁在手电筒的余光照射下,由原本挨近洞口半干半湿的状态,逐渐变为水汽密布。   触手摸上去也和之前有很大的区别。眼下并不是单纯潮湿的石壁,而是黏黏糊糊,好像附着着某种粘稠浆液一般,手指无意间碰上去,拿开时都会扯出几条恶心的丝线。   “你闻不到吗?”怀姣忍耐了会儿,在某个气味加重的时刻,终是忍不住问出口,“我觉得,很奇怪……”   都顾不上考虑自己十二岁的身份人设,怀姣被那冲鼻的气味刺得,不管不顾的闷声开口道:“很腥,好像……”   “死掉的鱼。”未完的话让面前男人接上。   对方突兀停下,背对着他,淡声道:“还有,动物交尾的味道。”   男人转过身,在怀姣猛然睁大的眼睛中,表情微变。   “出去,这里有东西。” 第68章 溶洞怪影   连话都没有听清,怀姣只来得侧过头,余光中瞟到一片白色残影,接着就被挡在身前的澜拽住,快速往外跑去。   转身那一瞬间,洞内黑暗处的隐约腥臭气息,像被人拔开瓶塞,刻意外泄一般。   一下浓重了许多。   手电筒灯光在疾跑中四处乱晃,怀姣看不清路,只能让口罩男捉着手跌撞跟着,偶尔踉跄一下,面前人都会反应极快地扶住他。   好在他们并没有走多深,只两息间便差不多快跑出洞内。   怀姣喘着气,额上冒出点汗,洞外温暖火光映在出口石壁上,意味着他们已经快到洞口。   怀姣心下一松,抬眼的瞬间,就正巧与洞口处站着的一人对上视线。   那人一脸焦躁,似正想往洞内走。   “小姣!”单驰看到他,急急叫了声。   “你们去哪儿了??”   伸过来的手让怀姣面前的男人挡去,澜面色平静,在单驰轻微变化的目光中,冷声道:“先出去再说。”   ……   河边四散的背包已经整理好,几人大概都察觉到什么,动作迅速地换了另一处地方。   差不多两米来深的某个死洞里,两个女生安然无恙的坐在队伍中间。   “所以你们到底跑去哪儿了?”问话的是第一个发现她们不见的胖子。   胖子在看到洞口那两件换下的湿衣服时,着实吓得不轻,他有些生气道:“手电筒也不带就擅自离队,我看到衣服还以为你俩出事了。”   “那个,我也不知道,我跟着雨姐跑的。”   短发女生被几人盯着,表情尴尬的解释道:“雨姐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了,突然就往洞里跑,我怕她遇到危险,手电筒都没来得及捡就跟上去了。”   怀姣坐在单驰旁边,脑子里还有些混乱,几人的对话也不太能听得进去。   “到底看到什么了。”于汶清皱着眉,朝一直沉默不语的高马尾的女生问道。   同样的话在不久前澜也问过怀姣。   怀姣当时在洞里,什么也没看清,高马尾的女生也是,她让于汶清问了一句,安静半晌,才说:“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后面的话和怀姣之前形容的差不多,怀姣看到离他不远处的澜,侧眸看了他一眼。   “难不成洞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人?”   怀姣张了张嘴,刚想指正那声音根本不像是人时,被称做雨姐的高马尾女生就抢先他,快速反驳道:“怎么可能是人?!”   “是人我早听出来了。”那动静很怪,单听声音都能感觉出,对方绝对不会是什么体型较小的穴居动物。   “那是什么?”于汶清眼尾挑着,冷静道:“洞里还能有怪物不成。”   “水猴子?还是穴居人?”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对方的说辞,于汶清下颚微抬,不冷不热指出道:“除了电影里的怪物,溶洞这种生态环境,正常人根本无法久居。”   于汶清话说的在理,只怀姣却知道不对。   副本简介里,清楚透露了洞里有诡异的爬行类物种。   正常人无法久居,另一方面更说明,溶洞里的东西不正常。   与其让大家按原剧情走,损失惨重后莽撞找到真相,还不如一开始就打下预防针,让所有人提高警惕。   怀姣这样想着,在周围蓦然安静的环境下,小声开口道:“可是,我也听到了……”   身旁坐着的单驰和于汶清两人,一下子看向他。   “你们去找她们的时候,我在旁边洞里也听到了。”   怀姣努力维持自己智商不高的小朋友形象,磕磕巴巴形容出刚才的情况。   “澜、哥也觉得很奇怪,才拉着我往外跑的。”为增加可信度,怀姣还强行扯了澜下水。   一直游离在队伍以外,眉目冷淡的口罩男,在几人都朝他望过去时,蹙眉点了下头,肯定了怀姣的说法。   “有东西,不像是人。”   ……   “还要走吗?”   容身的小洞很窄,几人背着包,亦步亦趋跟在单驰身后,听他回道:“怎么不走,都到这里了还想返回去不成。”   “水猴子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胖子嬉笑了声,说:“美人鱼也不错。”   说到美人鱼,几个男的一下来了兴趣,胖子想到很久以前曾经看到过的某个笑话,忍不住就拿出来分享道:“你们记得之前网上那个选择题吗?”   “说你流落到荒岛上,面前有两条人鱼供你选择,一条是人脸鱼尾的美人鱼,一条是鱼头人身的性感鱼人,你们怎么选?”   “你他妈的,真恶心。”于汶清啐了声,笑骂道。   除性格高冷些的高马尾女生外,短发女生也被一时的轻松气氛感染,跟着放松下来,好奇起哄道:“你们别光笑,快选啊,我倒想看看直男都怎么选。”   “于汶清、单驰你俩先说!”   怀姣跟在队伍靠后位置,和澜一前一后走着,边走边听几人说笑。   “我选毛线,一点代入感都没有,什么人脸鱼尾、鱼头人身的,饶了我吧我恐人兽。”于汶清让女生追问着,语气惶恐告饶道。   单驰这人平日里就爱摆着冷脸装逼,这时更是,被问到这问题时连回答都懒得多想,只冷声附和道:“我也恐。”   “没代入感是吧。”胖子被两人敷衍到,闻言嘴角一歪,张口就道:“那你们就代一下身边人嘛。”   “小瑶雨姐两个老熟人就算了……”   “小姣你们看怎么样,盘靓条顺小脸儿贼正,这样好代了吧!”   队里这胖子显然平时脏东西就看的不少,见队里两个男的一下都不说话了,更来劲,他语气油腻,细细碎碎就跟两人科普道:“你们别看小姣是男的啊,男人有男人的玩法,关了灯能有多大差别,别说他脸还顶,圈儿里随便找个美女还不定有他带劲!”   “胖子你没完了是吧。”于汶清见他越说越离谱,额角跳了下,打断道:“倒是没看出你喜欢玩男的。”   “我不玩男人,但小姣这样的我又可以了哈。”   “人脸鱼尾或者鱼头人身我都可以,你们懂的少,别说男人了,就是人鱼也不是没别的道,生殖腔知道吧,小湿尾巴配上漂亮小脸蛋,啧啧。”   他们往常在洞里,因为周遭憋闷环境所致,队员心态和情绪调节都很重要,偶尔为了活跃气氛,开起玩笑来总是没个底线。   胖子没看出单驰的沉默和汶清语气里的怪异之处,还在嬉笑继续着:“人身就更吊了,刚才过河我就想说了,好家伙这小细腰大白腿,村里怎么养出的这宝贝……”   “于汶清你挺牛啊,给人腿环扣的,绝对领域都没这色。”   洞里安静,除了女生偶尔的一点点笑声,胖子口中的每句话每个字眼都毫无阻碍的,直往人耳朵里钻。   他好像回忆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情节,说到过河时,声音都大了些:“我们澜哥还是顶,腿缠腰上和小姣肉贴肉抱着走都面不改色的,要是我,在水里就要抓着人腿环弄……”   “你他妈闭嘴!”   队伍最前方打着手电筒带路的单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脸色,他声音冷硬,脸上是进洞后很少显露出的凶恶表情。   “你在放什么屁,跟个十二岁小孩儿说什么恶心话呢。”   单驰搞不明白自己是冒的哪门子火,但他听到胖子用意yin一样的口吻去点评怀姣,用以前也说过的下流情se话去形容怀姣和澜时,心里的火燎一般的暴躁和不适感,止不住的就往外四散。   他还偏偏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说怀姣。   腿环,腿缠腰上,赤身被澜抱上岸,只要一回想到之前过河的画面都难以忍受。   单驰薄唇紧抿,额上青筋都在跳,他咬着牙,不想承认自己无端端在吃醋,在为别人生气。   只能背对着众人,头也不回的冷声警告道。   “少恶心人了。”   ……   队伍里安静了许多,没人说话的密闭空间里,白色的灯光也无法照亮石壁缝隙的每个角落。   在经历过之前那一遭后,怀姣听着耳边的滴水声都隐隐有些怕。   身旁澜默不作声走着,怀姣和他并齐,耳朵竖直,仔细听着周遭的动静。   像能感觉到怀姣害怕一般,指骨修长,温度略低的一只手,安抚性的握上了他的手腕。   冰冷指腹在他纤细的手腕内侧,揉捏了会儿。   怀姣让那亲昵动作,一下搞懵了,他侧过头,表情呆愣地看向身旁的澜。   微暗的洞穴里,卷起的睫毛细碎抖了抖,眼睑下晕出一点薄粉,他神色不解,抿唇朝对方看着。   “?”   为什么摸我啊……   两人对视一瞬,男人表情不明的率先撤回视线。   洞内隧道走向没有规则,先前能容下几人并排走的大路,几分钟之后,又逐渐走窄,向上通去。   怀姣排在短发女生身后,佝着腰避开头顶的石壁,弯腰往前走着。   “小心点,这里要往上爬。”单驰翻过一个极度狭窄的小洞,站在小洞那头,接应他们。   这段路很窄,快要和刚进洞时差不多了,几人取下包,弯着腰站在小洞口,一个一个往上爬去,女生上去之后,就轮到怀姣。   怀姣原本也能自己翻上去的,只身后有人抵着他,箍着他的腰抱起他往上蹭。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怀姣让身后人抵得,腰腹都贴到了湿滑石壁上,翻身时衣摆卷起一截,露出白晃晃一段腰线。   澜不知道在干什么,手一下就摸了过去。   根本不是在帮忙了,箍在腰上的手好像使了大力,身后人托不像托,怀姣被他帮倒忙似的按在洞口动也不能动。   那人还抱着他一蹭一磨的。   身后冷冰冰的硌人物件存在感实在强烈,怀姣半身卡在小洞里,使劲晃了几下腿,怎么都摆脱不了当前这窘境。   “澜!”他手撑在洞口,半晌,忍无可忍,面红耳赤地朝后喊道,“放开我……”   “怎么了??”   上方单驰闻声快步跑回来,看见怀姣不知怎么红着脸卡在了洞口,面上一愣,忙伸出手去扯他。   手电筒在单驰松手时,滚落在洞口地面上。   强光正面打在怀姣身上,透过小洞缝隙往后折射去——   在怀姣意识里,牵着他手、一直抱着他的澜,此时正站在离他两米开外的狭小隧洞里,两人之间,甚至还隔着一个十来公斤重的登山背包。   怀姣跟随光源望过去,瞳孔都猝然放大一瞬。   “你怎么了?”   面前是关切看着他的单驰,身后两米外是隔着登山包等着他过洞的澜。   怀姣面色微怔,脑子里一片空白。   胸腔里心脏跳的很快,怀姣想不通,也不敢去想一个问题。   既然所有人都在这里,那现在抱着他的人。   又是谁。 第69章 溶洞怪影   或许是面前怀姣表情变化太明显。   原本没察觉出异常的单驰,一时也跟着警惕起来,他捉着怀姣手臂,压低声音凑近道:“你是不是……”   手电筒余光中闪过一道青白的光影。   似一条鳞片反光的脱水游鱼,半明半暗隐在漆黑洞里。   寄生虫一般,胶着粘附在被洞口卡住的怀姣下半身上。   单驰瞳孔一缩。   他在怀姣动也不敢动的悚然目光下,下颚紧绷,手上猛一用力,猝不及防地将面前人一把从洞里扯了出来。   两人动静过大,前面的于汶清几人表情诧异回过头。   “你们怎么了?”   视线里,怀姣面色惨白地趴伏在洞口地面,而他身旁的单驰,正半蹲着,手持电筒探身往洞里照去——   一切正常,仅能一人通过的狭小隧洞里,除了队伍末尾的澜什么都没有,刚才看到的反光鱼鳞,好像只是错误的幻觉。   “你没看见吗?”接过澜推上来的背包,在对方打算翻身起来的时候,单驰表情怪异,沉声问道,“刚才怀姣身上的东西。”   “?”   面色冷峻的高个男人,闻言也是一愣,似乎无法理解单驰的话,他手撑洞口快速翻上来,道:“没有。”   视线与趴在地上的怀姣对上,他微皱了下眉,还是说道:“我一直在他后面。”   “什么都没有。”   怀姣嘴唇都轻微颤了一下,他先前就觉得奇怪,澜这样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牵他。   甚至做出和冷淡性格完全相违和的暧昧举动,那样举止狎昵地摸他手腕,在小洞里,抱他的腰下流蹭磨。   就算是自作多情也好,怀姣这时倒还宁愿刚才碰他的人是澜就好了。   至少不能是什么恶心的腥臭怪物。   触在手腕上,湿滑黏腻的冰冷触感,让怀姣只一回想起来,就止不住浑身泛冷,毛骨悚然。   单驰扶起怀姣时,看到他眼眶还是红的。   男人颇有些焦躁地扯了下唇角,刚才存疑的事,只肖看到怀姣这反应都能明白不对。   “有东西碰到你了是不是?”单驰捉着他的手将人拉到面前,他薄唇抿着,半低着头去看怀姣的眼睛,“我好像也看到了。”   不是好像,是肯定。刚才洞口缝隙里,一晃而过的青白鳞光,绝对不会是正常的东西,“你跟我说,你刚才怎么了。”   单驰很少用这样严肃的口吻的去跟人说话,于汶清和胖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情况不对,往回走两步。   刚才爬出的小洞在失去手电照射时,有如一口幽深死井,阴森往外冒着寒气。   怀姣让单驰半抱着,嘴唇微白,颤着嗓子闷声道:“刚才,有东西在抱我……”   他声音很小,却因为在密闭洞穴里,睫毛颤抖的弧度,甚至于每簇呼吸都显得格外清晰。   “它、一直牵着我,摸我的手。手很冰,我以为是澜……”怀姣有点语无伦次,好像被不知名的可怕东西吓狠了,在众人视线下,声音细弱、语序颠倒:“抱着我的腰,卡在洞口。我动不了、想叫澜放开我……但他一直蹭我,摸我的肚子、”   然后忍受不住,回头就看见……澜一直离他很远。   在怀姣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反复被提及的澜,站在一旁,冷淡面孔稍显错愕。   他在单驰等人锐利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快速否认道:“不是我。”   怀姣也说:“不是澜……”   如果单驰不是亲眼见到了那诡异东西,他此时定然也是不信怀姣的。   只单驰谨慎,作为队里的领头人,单凭一眼不确定的画面和怀姣三两句凌乱说辞,怎么不可能直接跟队里几人定论说,洞里确实有奇怪东西。   除了引起恐慌之外毫无好处。   可等被面前怀姣湿漉漉一双眼睛无措看着,联想到他口中形容的这些恶劣行径时,单驰心下猛跳,断然就开口道:“这里不太对劲,我们先离开。”   虽然没有直接说肯定怀姣的话,但他的态度已经表明相信了怀姣。   “什么啊……真的有、东西吗?”之后的行动都快了许多,和上午探路一般的缓慢进度不同,这次往前带路的单驰步伐飞快,似在赶时间一般直往洞内深处走着。   胖子气喘吁吁跟在最后,怀姣被于汶清扯着走在中间,两人旁边就是澜。   “晚上之前找个安全地方定下来,注意点旁边人,别走散了。”   “好。”   陡然的紧张氛围使得一路上都没怎么有人出声,周围除了几人因为赶路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就只剩溶洞里水珠坠落的滴答杂音。   长时间在黑暗环境里,眼睛的作用似乎越发微小,怀姣觉得眼前每一段路都几乎没有区别,每一个镜头都只有黑色。   他看不清路,也看不清周围人,被捉着的手上传来温热触感,证明身旁还是活人,只时偶尔一个晃眼,眨眼间,好像又看到了不属于正常范围内的奇诡景象。   黝黑洞顶石壁上,密密麻麻的,伏着无数只青黑交加的畸形怪种,它们大睁着眼,像在看着一群已经到嘴的美味珍馐,粘稠口涎痴痴往下滴落。   怀姣呼吸猛顿,脚步踉跄,差点撞到前面的人。   “又怎么了?”于汶清眼尾挑高,表情略不耐烦,“好好儿走,到安全地方就能休息,听话一点。”   怀姣低下脑袋,发丝遮挡下的脸庞苍白一片,血色尽褪。   ……   “今晚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有可能会更赶。”   火堆旁,怀姣抱腿坐着,嘴唇抿的死紧。   溶洞潮湿环境造成的不适应此时显露出来,他身上很冷,眼前也总是黑漆漆的看不清东西,很是难受。   洞里白天和夜晚没有区别,几人吃过晚饭后,坐在火堆边一同商讨下一步计划。   “最好快点找到出口吧,这个洞我总觉得不舒服。”两个女生靠近火旁坐着,高马尾女生从白天听到奇怪声音起就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特别是听说怀姣也跟她遭遇同样的事情后。   “雨姐你太敏感啦,搞的怪吓人的。”胖子不以为意,他侧头看了眼怀姣,道:“你也别听小姣说什么就信什么,他一个十二岁小孩儿知道什么啊。”   “很多人第一次下洞感官都会失调,大部分情况都是自己吓自己。”   周围安静了会儿。   怀姣大概清楚这个副本npc的尿性了,勇且莽,就算再多有违常理的奇怪事情发生在身边,只要没真正亲眼看见,他们都可以闭眼含混过去。   其实也说得通,如果主角几人这么容易被劝退的话,主线根本走不下去。   可事情怪就怪在……【为什么洞里的怪物,一直只缠着我,从不在他们面前露面。】怀姣躺在睡袋里,闭着眼,不安朝系统问道。   8701闻言,不确定回他:【大概还没到时间吧,剧情里也是先从队友受伤、物资丢失开始的。】   队伍晚上停驻的地方,是空间宽大的一处石洞平地,几人中间碎石地上的火堆仍在烧着,睡袋里暖和,白天又赶了很久的路,怀姣和8701说了一会儿话便困意上涌,他迷迷瞪瞪的,看见单驰只垫着件衣服,侧躺在他身旁地上。   “睡吧,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怀姣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回应,他困得很,一下就进入了睡眠。   意识模糊的时候怀姣还隐约在想,应该没事吧,只是第一晚应该不会出事的,大家都在这里,澜和单驰感觉都不简单,他们只要听到声响,肯定很快会反应过来。   不会有事的……   ……   冷而冰的湿长物件从黑色睡袋的松紧口,慢慢往里钻入,怀姣在难以醒来的无数个混乱梦境中,仍能感觉到身上很冷。   “嘶、嘶——”   如果他清醒的话,一定能听出此时紧贴着他,体型巨大的人型怪物所发出的声音,和他想象中的蛇虫嘶鸣声,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   钻入睡袋的湿黏长舌,有意识一般,定位精准地挑开他衣摆往里伸入。   怀姣禁不住身上一抖。   他紧皱着眉,后背隐隐浸出细汗,于某个动作下,终是软着腰肢,难以忍受的一下睁开了眼。   “澜……?”   他抖着声音,不确定喊了声。   那东西停下,顿了顿继续往上去的时候,怀姣胸口一麻,差点哭出来。   “单驰?!”   相比平坦小腹,微有些鼓起的白嫩地方,被身上“人”略显凶狠的一口叼住,怀姣猝然睁大眼,嗓音颤抖,再次急促叫了声:“单驰!”   地上的火早已熄灭,整个洞里漆黑一片。   “怎么了——”怀姣叫声很大,单驰被惊得猛然坐起,他快速往旁边一摸,身旁石地冰冷,空无一物,“怀姣?!!”   怀姣听到耳边单驰的声音,从隔着大片距离的空地上传来的那一刻,骤然就意识到不对。   黑暗里,胸口处有“人”趴伏在他身上,重重叼着他,嘬柰一般动作急切,吃的啧啧作响。   怀姣身上冷汗涔涔,浑身颤抖着,极度恐惧之下,手脚并用猛烈推开面前人。   “啵”的一声脆响。   圆圆小小、吊着涎水的嫩红尖尖,在湿凉空气里细微抖了抖。   伴随着照射而来的白色强光手电,怀姣瞳孔瞬间收缩,他顾不上胸前麻痛,呼吸停缓、头皮发麻地转过身去——   湛青色、   白光下满目乱闪的锋利鳞片。   错落生长在眼前这极度怪诡的畸形物种身上。   它浑身青白,赤果的身体肌骨上,四处覆裹着薄薄粘液,一张黑纹密布的脸上,纯白色的瞳孔大睁着,唇边尖利的獠牙如吸血鬼般,往外竖起……   “嘶、嘶——”   怀姣在与它对视上,听到它声音的那一秒,脑袋里都是空的。   人在突破承受极限的恐怖境遇之下,一般都做不出任何反应。   怀姣半张着嘴,像被人卷了舌头,堵住喉管一般,就那样怔怔看着眼前,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怪物看着他,乌青唇角似乎挑起了个弧度。   它好像在笑,“嘶嘶”怪叫着,龇着尖牙又再次凑近他—— 第70章 溶洞怪影   破空的一把匕首,倏地一声,划过洞内潮靡空气,穿过怀姣眼前,钉死在他侧脸石壁上。   “嘶————”   面前这通身青白的人形怪物,被激怒一般,偏脸朝掷出匕首处猛转过去。   骨感锋利的一张脸上,尖牙龇起,蛇纹一样的黑纹自脸侧绽开。   覆着薄鳞的修长四肢撑地,手臂腰腹上,肌肉健硕,紧紧绷起。做出和刚才伏在怀姣身上时,截然不同的凶猛进攻姿态。   手电筒的光线死死照着这边,怀姣恍然间只看到眼前白丝一扬,那强硬制着他,欺辱他的怪物,就如绷到极限的弦一般,刹眼便冲了过去——   “啊——!!”   尖利刺耳的恐惧叫声,自密闭的洞里接连响起。   “什么东西啊!!艹!”   洞里灯光大亮,在视线恢复清明的那一瞬间,怀姣惨白着张脸,猛一下咬住嘴唇。   三五只、难以认清的,畸形怪种,撑着奇长前臂,姿态诡异地蹲伏在溶洞各处。   将几人密密围困在中间平地。   而怀姣躺在离它们几米远的另一处边缘巨石上,被隔绝在外。   他闷闷喘出口气,手脚颤抖地撑着洞壁缓慢站起。   在强制冷静下来后,怀姣靠在洞边暗处,往中间看着,数只手电筒强光下,他甚至能单独认出刚才压在他身上的那只怪物。   它比另几只体型都大些,个高骨长身材精壮,脊骨线条凌厉突出,关节处长着反射寒光的尖锐倒刺。   更别说它那一头极为乍眼的白色乱发。   如果不是青白肤色和身上怪鳞使然,怀姣从背面看过去,简直要以为那怪物根本就是个人类了。   身旁先前澜掷过来的一把短匕,紧插在石缝里,怀姣动作缓慢地摸上去,拔下来。   自以为的细微声响,被有着尖耳的白发怪物察觉,它反应敏锐地再次转过身,冰冷无机质的纯白瞳孔,大睁着看向怀姣。   怀姣呼吸骤停间,眼看着那怪物只因为他一个动作,就舍弃洞内其他人,又四肢着地朝他快速跃来——   “躲开!”   明黄色的折叠登山镐,不知何时从背包里抽出,横握着把手的男人,反手一挥,便将眼前怪物猝然割出个宽口。   已经跃到怀姣眼前的白发怪物,一下停住。   在它身后,身型较小的一个同类已经让队伍里某个人开了刀。   “嘶!嘶!”青白皮肤被刀口割裂,血肉外翻间,围蹲在几人眼前的怪物不住翻滚嘶嚎。   单驰眉目冷硬,握着登山镐的手往外甩了甩,警告一般,挡在身前。   周围另几只怪物似有头脑,它们微站起身,身上刀片似的鱼鳞炸起,稀薄粘液一股一股直往外冒,像被激怒又像在忌惮,大张着嘴,露出尖利獠牙围绕众人恐吓怪叫。   它们蓄势待发,只要一个信号,便会不管不顾往前扑去。   ……   微鼓起的红肿小尖磨蹭在粗麻外衣上,众人疾跑间,怀姣一个人捂着胸口,白着脸坠在队伍末尾。   “怎么还没到,到底是不是这条路?!”有人急声问了句,因为压着嗓子,声音又快又短促。   短发女生带着哭腔回道:“是,就是这里……”   “可是……”后面的话隐入一阵急喘里。   带路的人脚步骤停,随后语气艰涩道:“被堵住了。”   眼前来时的一条大路,让无数巨石轰然堵死,一丝缝隙也没留下。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指路的短发女生被眼睛景象吓住,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颤声道:“走不通了,路被堵死了。”   “如果被它们追上来,就完了……我们会死在这里……”   絮絮叨叨带哭腔的话在隧洞内荡起回音,几分钟前,刚从数只怪物手下逃出的几人,此时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涣散。   “找别的出口。”单驰抿着唇,尽量冷静道:“来的洞不止一个,出去也是。”   “怎么找,我们包也丢了,身上什么都没有!”短发女生急促叫了声,“食物不够,还有……那些怪物。”   “它们有多少只?刚才就有好多,路上也有声音,哪里都是……”   队伍里除了单驰和澜,几人根本没有武力值,刚才在洞穴里,胖子就被那怪物鳞爪抓破了肚子,此时还在往外溢着血。   如果不是于汶清反应极快地从包里拿出信号弹的话,他们七人根本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一觉睡醒洞里世界都变了,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几人只能被动强硬消化掉洞里有恶心怪物这一事实。   明明早就有征兆了,怀姣和雨姐,一开始就提醒过了。   “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有时间在这儿后悔不如想想怎么……避开那些东西,逃出去。”   于汶清唇色很白,他扶着受伤的胖子,抿唇道:“冷静下来。”   “不想死的话,都冷静下来,动动脑子。”   “它们已经露面了,至少现在我们知道……那东西很多,但不是没有弱点。”   ……   “一开始过河我们就被盯上了。”一处极为狭窄的死洞里,七人围坐再次围坐在一起。   身上背包只剩两个,里面放着少许食物和一些工具,单驰语气低沉,收着声音道:“怀姣和雨姐听到的声音,就是它们发出来的。”胡乱逃窜没有用,从刚才那群怪物的反应和眼前种种迹象都能表明,它们是有智商的,甚至智力不低。   躲在暗处,隐忍不发,一路跟随着他们,会提前断掉几人退路,猫捉老鼠一般,将他们困死在洞里。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问出来的话无人回答,空气潮闷下,几人沉默不语。   就像于汶清之前说的,现在深究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应对方法。   “包里的食物一天一顿最多只能撑三天,正常情况下,三天,我们可以走出一个洞。”   可未完之意却是——目前情况并不正常。   食物紧缺,路况不明,还有随时随地会出现的数量未知的怪物。   他们之前交过手,那东西攻击性强,速度级快,还有组织有纪律,听从指挥。   “那个白头发的,应该就是它们的领头羊。”在小怪被单驰一刀划破肚子时,见势不对,立马调转目标群起袭向胖子和于汶清。   单驰和澜在帮忙的时候都受到了猛烈攻击,队伍里,到头来反倒是两个女生和怀姣三人安然无恙。   “不奇怪吗。”众人神色微变,同时回想起先前的情况,陡然质疑道:“只有他们三个人不会被攻击。”   两个女生表情一怔,在这一刻,竟升起了些不合时宜的莫名放松感。   怀姣闻言同样惊愕,只他还没来得及多想,离他很近,从先前怪物出现就一直表现沉稳的澜,忽地就说出了一句:“它们视力有问题。”   怀姣看到几人,骤然睁大眼。   “什么?”   澜仍是语气平淡,道:“眼睛有问题,交手能发现,它们根本看不清东西。”   单驰快速皱了下眉,仔细回想一瞬,也沉声道:“确实,那怪物耳朵很尖,扑过来的时候耳朵一直在抖,但眼睛眨都不眨。”   瞳孔还白蒙蒙一片,像覆着层奇怪粘膜。   高马尾女生闻言,遂猜测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它们会有区别男女的行为,是因为声音……”   “不对。”于汶清直接打断了女生的话,反驳:“如果只是单纯区别男女,那怀姣怎么会……”   所有人视线忽然同时转向怀姣。   被他们紧盯着的人,漂亮的眼瞳半睁着,表情迟缓,好似不太明白大家为什么看他。   “那个白头发的怪东西,当时在对你做什么你知道吗。”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怀姣手指僵硬,紧揪着裤腿,面上却仍做出副茫然表情,装作听不懂于汶清问话的样子。   ——不知道是该说这群人智商低还是分不清主次,现在是纠结老婆被啾咪这事的时候吗   ——你说他们智商低吧,接受能力都挺好,反应都挺快,还知道紧急研究怪物弱点,就是这脑洞……   ——麻烦你们搞快点,本宝还想看白毛帅哥再出场狠叼小姣咪咪。   ——楼上dd,白毛帅哥那真是吃奶的劲儿啊,老婆粉尖尖都恰红了好心疼(我装的   怀姣:“……”   宽松的黑色棉布衣被轻巧撩开,怀姣分神多看两眼弹幕的功夫,身上就忽然一凉。   强光手电筒的亮度被调至最低,数米来宽,围坐七人的逼仄死洞里,怀姣让人掀着衣服,拿手电照在面前。   事情走向过于奇怪,眼下发展突兀又诡异,怀姣都反应不过来,前一秒还在认真分析洞穴怪物弱点的一群人,这时怎么就突然……   更怪异的是,现在伸手撩着他衣服的人,是眉目清冷,外表像个性冷淡一样的,澜。   “气味。”   圆圆的一个小尖,怯怯往外翘着。   男人骨相优越的高挺鼻梁,凑的很近,似轻嗅了嗅,呼出的冰凉气息使得被捉住手的怀姣,止不住细细颤了颤。   空气粘稠又安静。   怀姣不确定耳边当时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喉结滚动声音。   “眼睛没有用,其他感官会提升。”   “声音,或者气味,是辨别雌性的方法。”   澜语气平缓的,说出了一个极其离谱的词。   离谱到,怀姣在进入这个副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这个名叫澜的男人的身份。   他到底是做什么的,能联想到这些。   “一直没有动手并不是因为有多聪明,而是眼前这盘菜里有除了食物以外的珍贵东西。”   剧情只刚走到发现怪物的开始部分,就急转直下地往奇怪方向走去。   怀姣微颤着眼睫,听身旁澜,冷静克制,不冷不热道。   “河洞里有动物交尾的味道,它们看到你,很兴奋。”   “从第一次走水路开始,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   克制不住、   “欺负它的雌性。” 第71章 溶洞怪影   队里六个大学生,竟然还没人反驳他。   在说到“雌性”这个词的时候,除了身旁单驰的表情变化稍有些大之外,其余几人都只诧异一瞬,接着很快就坦然接受了。   先不说雌性这个词用在人身上有多难以理解,怀姣一个男的,被说是雌性更是离奇。   怀姣想起第一次坐船入水洞时,返程路上遭遇的那次。   从他腰侧揉磨到胸前的那只冷冰冰的手,湿湿滑滑冒着凉气,因为视线不清,又没联想到怪物身上去,当时就一直误以为是坐在他身旁的单驰在故意惹他。   他又气又恼怒的装傻闹了半天,惹得王二牛还和单驰打了一架。   最后甚至还要无辜受害人单驰大晚上去浴棚里堵他,给他送巧克力,又是澄清又是哄他的,第二天上山还背了他一路……   怀姣想到这儿莫名其妙就有点点羞愧,觉得单驰才是真无妄之灾,老背锅侠了。   “难怪他一直说有人摸他。”于汶清这时也反应过来,他眉峰高挑,作出个恍然的表情,“之前肚子上的印子,也是水洞里的那怪物在搞鬼。”   “我们还都以为是单驰……”   直到现在才洗清冤屈的单驰:“……”   罢了。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味儿啊?”分明眼下还不是个可以满足好奇心的好时机,几人仍身处危险中。可阴晦小洞里,被低亮度的手电筒灯光照着的漂亮小鬼,正无可抵抗地被揭着衣服,在他们眼前露出软处。   连脱离人性、凶恶异常的畸形怪物都要再三惹弄的人。   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澜凑近轻嗅的那一下,感同身受一般,身旁离得近的两人,被那抵到鼻尖的滚圆小珠引的,都好像清楚闻到了点什么似的。   怀姣还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让人揭开衣服嗅闻身上味道的时候。   衣摆被放下,澜没有直接回答于汶清的问题,只垂下眼,淡声道:“它们需要繁衍,辨别雌性的方法是味道,找到我们只需要听声音。”   男人只一句话就轻描淡写把话题扯回原位。   怀姣似懂非懂,在一旁老实抱腿坐着,听面前逐渐冷静下来的众人,逐步分析:“这样看来,它们唯一的弱点好像就是……没有视力?”   见没人反驳,短发女生抿了抿春,高兴提议道:“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既然眼睛是弱点,那我们可以利用……”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让人打断了,打断她的是皱眉坐在怀姣身旁的单驰。   男人眉心紧蹙,冷声指正:“那并不是弱点。”   低亮的手电筒灯光被猝然按灭,单驰身处黑暗中心,道:“是一种进化。”   全然漆黑的密闭空间,与外界隔离的独立生态系统。摒弃了在洞穴环境里对它们来说最无用的眼睛,获得其他感官的提升。   “在这里,耳朵鼻子都有用,只除了眼睛。”   因为在没有光的地方,根本不需要视力。   它们只用听觉和嗅觉就能清楚找到,食物和雌性的位置。   ……   队伍里讨论出的逃出路线,首先一个是要寻到水源。   通往来时大河边的路被巨石堵死,只从之前汹涌水势就能看出,洞里的水是活水,而活水必然通着洞外。   原本总是打头阵负责通路的胖子,在受伤后体力差了很多,两个包里都有抗生素和消炎药之类的救急药品,用过后他还是有些虚弱,于汶清和体力稍好些的高马尾女生一路扶着他,尽量不让他拖后腿。   唯二有战斗力的单驰和澜,一个走最前方带路,一个在队末断尾。   虽然几乎能完全肯定那怪物没有视觉,但保险起见,一路上手电筒的光线仍是打的很低。   怀姣被单驰紧牵着手,有点看不清路。   连步伐都刻意放轻了些。   一路遇到的零星两三只单独出现的青皮怪物,都被单驰和澜分别解决,怀姣躲在单驰身后,亲眼看到男人仅用一把折叠登山镐,就轻松割断了那怪物的脖颈。   和体温一样冰凉凉的血液,失错溅到了怀姣脸上。   颜色乌黑,质地粘稠。   怀姣抬起手,动作轻颤地自脸颊抹下,他盯着指尖污血看了两秒,清楚意识到一个问题,刚才这两只突然突然从石洞暗处冒出来袭击众人的怪物,目标似乎明确指向他。   “没事吧?”单驰冷峻的脸上,显出一丝紧张,他从口袋里快速抽出张纸,半弯下腰捧着怀姣的脸,给他擦去血污,低声道歉道:“没顾上你,对不起。”   眼前人半抬着眼,一双漂亮眼睛蕴着水色,也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眼下湿润的可怜样子使得单驰心尖一颤再颤,抹着脸的动作都略不太稳。   “过来看!”   地上两只死去的怪物尸体,在失去生命特征后,鳞片收缩,身上附着粘液一下干了不少。   于汶清蹲身摸上去,然后拧眉啐了声,“血是黑的,粘液是从鳞片下面溢出来的。”   怪物身上鳞片比普通鱼鳞大上很多,青黑色,接近的皮肤的地方偏白些,拔下一片后会发现,鳞下皮肤完整,除肤色外真就跟普通人类一模一样。   “好像是后天长出的。”高马尾女生忍着恶心,观察道:“大概是为了适应环境?”   “适应什么环境还需要长出鳞片。”胖子虚弱问了声。   “又不是鱼……”   他随口一说,这一句却一下惊醒了众人。   长着鳞片,身上湿乎乎有粘液,还在水洞出现过一次,怀姣第一次被触碰的地点就是船上,当时走的水路,周围除了河水根本就没有其它落脚的地方。   “它们聚集的地方,搞不好就有水源。”单驰冷静道。   这样也就意味着,想要靠水源出去就必然会跟它们打照面,而避开水源盲目探索的话,危险程度降低,但食物和时间却又不够。   队伍一下陷入两难境地。   ……   昨夜休憩的地方,于洞口处就发着微光,先前仓惶逃离时不慎落下的手电一直亮着。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些底气。   怀姣身上裹着单驰穿过的的外套,外套让男人穿过两天,像动物覆盖气味一般,他周身都是单驰身上的味道。好在洞里空气阴冷几乎没有出汗的机会,外套里除了一点干净热烈的烟草味,并无其它难闻气息。   怀姣跟在队伍中,衣服紧扣,连兜帽都戴着。   从刚才路上解决的几只小怪身上肯定了澜的猜测,这些怪物追踪他们时,似单纯仅靠声音。   只有每次凑近了才会嗅到“雌性”的味道。   它们的嗅觉和听觉灵敏异常,但又功能单一、各司其职。   这算是一个好信息。   “尽量不要发出声音,脚步慢一点。”单驰佝身走在最前方,他步伐轻悄小声提醒道。   众人都点头应答。   这次返回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回他们的包。   先前简单估算的食物储备,在选择绕离水源后出现问题。这些食物一天一顿少量进食也仅够维持三天,而这三天伴随着体力下降,他们别说找到出去的路,就连对付落单的怪物都只会越来越勉强。   有人提议,“回去看一眼,趁着现在体力还够。”只要找回他们的背包,在洞里撑上数十天不成问题。   落下的手电筒无人关闭电量已经快要耗尽,它卡在某个石堆里,光线愈暗,只能照亮一点点角落。   怀姣跟着众人,刚从洞里探出头去,就感到浑身一麻。   洞壁上、地面上,五六只大小不一的青皮怪物,四散蹲吊着。   锋利鳞片反着诡异的光,“嘶、嘶”似蜥蜴一样的声音在溶洞内荡着回响,此起彼伏。   “保护好他们。”单驰转头做了个口型,提醒澜。   澜表情细微地皱了下眉,随后点点头。   光线有限,他们其实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还有没有他们的背包,只是比起饿死在洞里或被怪物吃掉,现在来这里试一试总是会多一线生机。   进去后,大概还是能模糊瞅见中间平地上那几个错落放着的睡袋形状的。   怀姣视力好,眯眼看了一眼,莫名就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只是此时已经走入洞内,没有退回的余地,他们步子极轻还都屏住呼吸,走近时竟也没让周围怪物察觉。   怀姣越是靠近中心那个鼓起睡袋越觉得周身不自在,他心中警铃大作,对于危险极度敏感的第六感,一直在隐约提醒他,警惕,这里不对劲。   只刚一停下脚步,跟在他身后的澜,就怕他乱跑一般,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周围没有看见包的影子,睡袋鼓胀,众人便只能列出最好的可能性——东西被塞进了睡袋里。   这猜测没有依据又稍显古怪,但眼下已经来到了这里至少要确认清楚才行。   手电筒的灯光微弱闪了闪,在单驰伸手靠近的那一刻,突兀熄灭。   与此同时,几双泛着荧光、血丝密布的硕大眼球,自睡袋口,挣了出来。   ……   急促的喘息在狭窄石洞里闷闷回荡,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胸肺烧得几乎快要磋磨出火星子。   无止境的逃窜下,连眼前的路都无法分辨。   怀姣急喘着气,快要受不住时,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尖叫,手腕被大力扯住,他重心不稳,只来得及快速闭上眼就一下往后栽去。   身下传来一声闷哼。   怀姣耳朵麻了一瞬,睁开眼就看到,幽暗隧洞里,他正面压着澜,两人姿势怪异的面对面叠抱着,平躺在地上。   而水光映亮的洞壁上,一只从未见过的,至少有两米多高、肌肉嶙峋的巨型怪物,正大张着鳞片,急速朝洞内爬来。   那东西极其丑陋且腥臭,青黑色的畸形头骨上,一丝毛发也无,全被残乱鳞片覆盖,挤进洞里时,身上粘液将周围石壁都蹭得湿滑。   它好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嘶嚎声都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眼也不眨的,直直朝怀姣这边爬了过来—— 第72章 溶洞怪影   它们是有蹼的。   薄得透出白色的蹼连在趾间,爬行时在地面拖出一长串湿痕。   如果不是头上带有兜帽的话,此时此刻周身场景,足以让怀姣吓得叫出来。   ……   它早就闻到了,黑色睡袋里有雌性待过的味道。   所以才将自己肌肉虬结的庞大身躯,挤进紧窄睡袋里,燥哄哄往里拱。贴近皮肤的睡袋内里,春亚纺的柔软面料,被口鼻急喷出冷气的人形怪物,伸着粘软长舌,舔得湿湿的。   越靠下一点,雌性的味道就越重。   它又急又燥,怎么舔都不够,最后急不可耐的地伸出尖利蹼爪,想捉着揉一揉,却不料力度失控,一下子就将那布面轻易划破。   白花花的羽绒棉喷涌而出,在逼仄睡袋里,满头满脸,糊了怪物一嘴。   “哧、哧——”   爬到身边的壮硕怪物,耸动鼻腔的片刻,又让那黏在身上的白色羽绒钻进口鼻中,重重打了个喷嚏。   怀姣藏在外套里,被那震天响的呼噜声惊得一颤。   兜帽里的脑袋抖了抖,他把脸埋在身下澜的肩膀上,眼睫在颤嘴唇也在颤,呼吸细软,怎么都不敢太用力。   那样窄小的一条隧道,怀姣和澜正将将躺在角落石壁边。   他都来不及想象两人现在是以怎样一种四肢交缠的羞耻姿势,叠躺在地面上的。洞里若是有其他人的话,乍一看就像是澜紧抱着他,可真实情况却是,怀姣被那爬到身边的畸形怪物,吓得动也不敢动的,死死趴在澜身上。   他不敢出声,更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澜那张冷冰冰的脸。   “嘶嘶——”声音近的好像就在耳边。   【它是不是在找我。】它是不是闻到我的味道了。   8701都不用回答他,压在腰背的怪异触感,和迎面逼来的腥稠气息,都在清晰告诉怀姣。   那怪物找到自己了。   此刻就在他身上。   ……   “我怕……”   盖在脸上的兜帽里,带细弱哭腔的两个字,让澜一下皱了眉。   从未接触过,难以估算具体实力的巨型怪物,现在就在他们面前。   又粗又壮筋骨纠结的结实前臂,压在怀姣的腰背后,那怪物轻掂了掂,似发现了什么,紧接着手脚并用的猛然横跨在两人身上。   如果不是盖在怀姣身上那件单驰的外套遮挡了部分气味,此时此刻,他怕不是早就让怪物叼着后颈,拐到公兽巢穴里去了。   硕大的一颗畸形脑袋,鼻腔收缩又张开,逐步凑近身上人。   只一件衣服怎么能够。四肢奇长的爬行怪种比其同类体型大很多很多,嗅觉更是加倍灵敏,虽然雌性的味道被衣服遮住,但从帽檐、袖口处,仍有丝丝缕缕,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气,在勾着它的鼻子,往对方身上引。   那是弱势同类难以觉察到的隐晦雌性气息。   比睡袋里还要香。   褪去人性没有羞耻观念的溶洞怪物,连衣服是什么都不知道,它们成群结队,青白外露,浑身各处覆着坚硬鳞片遮挡着,只有在极度兴奋、狩猎或者交尾时,才会往外张开,露出腌臜。   怀姣紧闭着眼睛趴在澜身上,他背对着怪物,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可澜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蹲伏的姿势、恶心冒着稠浆,大刺刺朝怀姣竖着。   怪物凑近在他身上,鳞片大张,喘着恶气,又嗅又闻。   澜能感觉躲在他颈间的怀姣,已经怕到了一定的程度。   他身上抖得停不下来,藏在兜帽里的一张脸,满布晕红,因为强屏住呼吸,嘴唇更是白的可怜。   在某个极限下,终于憋不住喘出口热气,香哄哄闷在兜帽里。   那兜帽很大,连盖着澜的下半张脸,又香又腻、密不透风地往他鼻腔里钻。   “我怕……”   他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   怕被怪物拐走,怕被当成雌性,雌性要被迫交尾,肚子里会被填入脏东西。   还要给恶心的怪物下一窝小怪物崽。   它们是水生还是陆生,两栖、爬行又或者哺乳动物,繁殖是靠产卵还是下蛋,这些都没人知道。   怪物没有什么忠贞概念,洞里雌性又少的可怜,这么漂亮又这么香的小雌性,谁都会抢着跟他交尾,领头的白头发就会是第一个。   他们会生很多白毛小怪物。   澜不知道他那一刻怎么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离奇离谱的诡怪想法。但他被身上怀姣抱着,被兜帽里热气熏着,听对方可怜又惧怕的跟他哭上那一声时——   他胸腔一麻,瞳孔都猛缩了一瞬。   男人谨慎,从不是冲动的性格,他做事总是权衡利弊细致规划后,才会实行,比如接下这个任务,比如陪这群大学生来到这深山溶洞里。   面前怪物目测至少有两米多高,胫骨肌肉都极其发达,没有准确一击必杀的把握时,他不能轻易动手。   怪物会反击,只要没死,它就能一拳反砸穿他们的脑袋,受伤嘶吼声还会引来其他同类,或三五只,或成群结队。   划不来,不稳妥,得不偿失。   最好是忍一忍,只要等它转个身……   “啊——”   尖端分叉蛇信子一般的黑长舌头,嘶嘶往外伸出来,那恶心东西嗅闻半晌,总算找到了空隙,滴着口涎的腥臊舌尖,挑开怀姣外套衣摆,直直往里钻去——   怀姣再也忍不住的,一下哭叫出声。   而也就在那一瞬间,身下人猛然坐起。挑进衣服的怪物舌头被只手捉住,澜仍抱着怀姣,只是他绕在怀姣背后的手,却握着把短匕动作迅猛地抵住那舌根,连根斩断——   “嘶!!!”   怀姣脑袋都懵了瞬。   怪物的嘶嚎声响彻洞穴,痛到极致无法闭合的一张大嘴,腥臭黑血混着口涎,连绵不断、止不住的四处乱喷。   黑色长舌被丢在一旁,怀姣余光扫过,眼睫颤了又颤。   他恍然间好像听不到声音也看不清事物,连那体型庞然的恐怖怪物,让澜一刀钉死在石壁上了,也反应不过来。   短匕钉穿头骨,深嵌入石壁缝隙中。   男人神情冷淡,锋芒外露的一张俊脸上,沾着点黑色血污,他只轻擦了下,便又抬眼朝怀姣看过来。   “好了。”   面前兜帽里雪白艳丽的一张小脸,眼瞳呆愣看着他,仿佛还回不过神。   他们这时应该是要逃的。按照澜的预想,叫声会引来更多怪物,同类血液会让怪物进入极怒状态,它们会发疯,会尖声嚎叫,会闻着气味顺着声音,穷追不舍,直到杀光洞穴里所有除了雌性以外的“外来物种”。   只两人没想到那群怪物的行动力会这样快,从澜杀死这只巨型怪物开始,拢共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它的同类就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怀姣身上穿的单驰的外套,因为刚才背对怪物的姿势,在澜开刀时,被溅了满背的血。大概血液的气味压过了单驰外套的味道,闻声跑来的第一只怪物,明明体型比正常怪物都小些,却也一下闻到了怀姣的位置。   它还没扑过来,就让澜一刀解决掉。   澜收回短匕,朝怀姣皱眉道:“脱了。”   怀姣愣了愣。   应该是考虑到面前人的心智水平,男人平时明明是个话极少的人,此时却也蹙着眉解释道:“单驰的外套没有用了,沾了血,它们能闻到你的气味。”   怀姣闻言忙不迭将身上衣物脱下。   洞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不知是因为到了晚上还是其它原因。   和单驰那件差不多大的一件黑色外套忽地扔到了怀姣身上,面前澜刚脱下外套,只着一件单衣站在洞里。   他手上还握着那把刚杀过两只怪物的锋利短匕,刀刃沾染的黑血,让主人随意甩掉,他表情冷冽,蹲下身在被丢弃的外套干净处,缓慢擦了擦:“穿好,它们要来了。”   “袖口,下面松紧带都拉紧。”澜擦干净短匕,垂眼看着怀姣道。   ……   成群成群,密密麻麻的畸形怪物,接连朝洞里汹涌而来。   怀姣和澜来到这里时,已经是和队伍走散的状态,这条小洞非常深,他们走了很久才到中心这出,往里看去似乎里面还有很长一段直路。   怪物已经追了过来,澜带着怀姣和它们速度根本比不了,直来直通的一条隧洞,跑再远都会被捉住,还不如就干脆先躲在这里,等怪物群走了,他们再从来时的另一头逃出去。   澜的外套不似单驰那件冲锋衣,还要厚些,穿在身上时气味也不相同。   浑身都是和男人气质有些相似的冷淡薄荷味。   两人安静靠在隧洞稍宽一点的洞壁边,起先只是并排靠着,在怀姣垂着脸躲在帽子里,仍连着两次差点被精明些的怪物发现后,澜总算意识到问题。   “坐过来,跟刚才一样。”   怀姣一下明白他的意思。   好在这次不用躺着,怀姣面对面坐在澜的腿上,让他抱着,将脸埋进他颈间。   身旁怪物一批接着一批身边爬过,就这样安稳过了许久。   两人都没想过溶洞里的巨型怪物,会不止那一只。   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场景,靠近出口处水光映射的石壁上,倒映出庞大畸形的怪物身形,一只、两只……总共四只。   它们只一进洞,就姿态诡异、四处嗅闻着往怀姣这边逐步爬来。   其中一只更是大得几近超过两米五,怀姣让澜紧抱着,埋头躲在他肩膀处,“怎么办……”   澜沉默着,没有回话。   石壁倒影能看出怪物已经越走越近,蜷在拉拢袖口里的手,都颤抖着捏紧。   眼看着那怪物只差几步,就要爬过来……怀姣都闭上眼了,耳边忽地就传来澜的声音。   “覆盖气味有更高效的办法。”   男人英挺眉眼微覆着,语气冷静,朝怀姣问道。   “你要不要试。” 第73章 溶洞怪影   男人身后是石壁身前是坐在他腿上,表情害怕又茫然,眼尾耷着,可怜看向他的怀姣。   怀姣没经历过这种世界,他胆子小,看电影都会避开场面血腥有怪物出没的恐怖血浆片。   比上个世界还要可怕,这里不仅有怪物,还有“雌性”和“气味”,怪物会追着他跑,就因为他身上有奇怪味道。   澜口中覆盖气味的说法也只在动物世界里看到过,怀姣唯一能联想到的是……大部分动物主要靠嗅觉辨别气味,所以狗狗和雄狮都会用尿液标记领地。   【他是不是要……对我尿尿?】怀姣又怕又难以启齿,只能藏着一张红白相间的脸,埋在澜的肩上,跟8701求助说:【我不要……】   8701:【……】   8701也很好奇怎么会有人在这样危机的情况下想到这些,但怀姣表情难堪不似作假,好像真觉得澜要像狗一样对他撒尿覆盖气味似的。   【我觉得应该不会……】8701觉得离谱又无语,还要沉稳安慰道:【他不像那样的人。】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黄游现场,他们游戏正经得很。   怀姣不知道8701已经在吐槽他长相清纯思想肮脏了。   洞里巨型怪物越来越近,几乎都要能闻到那股涌进鼻尖的熟悉腥味。   大概他表情实在惧怕纠结,让他靠着的澜等了两秒,又轻声问了遍:“要不要?”   “嘶、嘶——”   怀姣让那近在咫尺的声音惊得猛埋到澜身上,他脸上白白红红过了一道,咬着嘴唇,闷声闷气道:“要……”   下一秒,怀姣就让面前男人,捉着兜帽一角凑了进去。   ……   黑色外套的宽大兜帽,拢着两个人的脑袋。   帽子里闷闷的,比外面洞里还黑,他们还坐在原地,只不过贴着更进了些。   澜钻进了他的帽子里。   两人脸贴脸的凑在一起,呼出气息交融在一起,不过两秒的功夫帽子里变得就暖烘烘的。   怀姣手足无措抓着他衣袖,说话都收着气不敢发出声音,“要、怎么做……”   兜帽空间有限,他看不清澜的脸,却知道两人快要碰到一起。薄荷味熏着他的口鼻,清清凉凉混着一点他自己的绵甜香味。   “要接吻。”   澜的回答很直白,不知道是怕怀姣理解不了还是怕他乱想,怀姣问他要怎么做,他就直白说要接吻。   怀姣手指都僵了一下,一时想不通到底是哪门子覆盖气味的办法是要和人接吻。   但眼下情况又没有容他多想或者选择的时间,洞里各种怪物爬行声、嘶叫声都在耳边围绕,隔开外界的兜帽里好像是此刻唯一安全的地方。   怀姣记得自己笨蛋人设,设定上年纪还这么小肯定是不会这些的,所以他只闭了闭眼,在黑黑的帽子里朝近在咫尺的澜贴过去,颤声再次重复说:“我怕……”   他怕怪物,所以要覆盖气味、要接吻,害怕就是同意的讯号。   怀姣看不见澜的反应,只听到他“嗯”了声。   温度偏低,略有些薄的唇瓣轻挨上他,兜帽里很黑看不清东西,以至于澜刚吻上他时,其实亲错了地方。   偏离嘴唇的下方位置被挨着碰了一下,接着下巴一湿,怀姣愣了愣,没待他反应过来,面前澜已经伸出舌头舔上了他的下巴尖。   怀姣不知道男人到底是没经验还是单纯亲偏了地方,只他还不能说,按他的人设当然是不会懂这些的。   好在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反应迅速,他舌尖只轻抵了下怀姣下巴,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怀姣明显感觉到男人顿了一下。   “嗯?”怀姣装作搞不清状况一样,贴着澜的脸,小小声问他道:“怎么不亲我了……”   身份神秘,总是冷静自持,在队伍里不常说话却声望很高,遇到怪物单手就能解决的一个厉害角色,实际上接吻都会亲错地方。   和本身冰山大佬的人设差别也太大了。   怀姣其实有点点想笑,但他不敢。   柔软唇瓣磨在对方高挺鼻梁上,即使抿着嘴,说话间一点热气也会从唇缝里溢出来,帽子里香香的,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香味。   修长脖颈上喉结滚了滚,男人在那一刻似乎一下理解了,洞里那些怪物疯一样嗅闻雌性气味的奇怪行为。   因为他好像也闻到了那味道。   怀姣嘴唇有些小,颜色是很淡的嫩粉色,吻上去的时候,只稍用点力就能压得他自己张开嘴。   嘴里很湿,到处都软。   怀姣想的没错,澜确实从没接过吻。   在事情发生以前,他都没想过自己会有在这种情况下跟人亲密接触的一天。   气味覆盖很简单,其实只要哺一点口津过去就行。但不知是此刻同藏于帽子里的姿势太微妙,还是气氛太过煽情所致,在舌尖抵进怀姣湿软软的嘴里时,他头皮都麻了一瞬。   村里的漂亮小孩儿不会亲吻,只会微张着嘴巴,乖顺含着他舌头。   外面怪物嗅到的香甜雌性气息一下弱了很多,它们怒意勃发嚎了几声,张着鳞片,步伐焦躁地在洞里打转。   而它们的雌性,就在一米之遥的不远处,让其他雄性抱在腿上热热吻着。   怀姣软绵绵的靠在澜怀里,怪物的听觉异常灵敏,所以哪怕接吻时也不能发出太大声音。   帽子里也热热的,澜一张脸凑离他很近,英挺鼻梁微侧开一点抵着他,男人一直把舌头伸在他嘴里让他含着,动作不大,只偶尔在口腔内津液盛满快要溢出时,才压着他软舌,嘬吮一下,再缓慢磨一磨。   男人动作克制,姿态淡然,洞里有水滴声还有怪物发出的嘶嘶声,将他莫名其妙快如擂鼓的心跳声死死掩盖住。   他自认为自己是很冷静的。   若不是原本遮盖气味需要哺入怀姣嘴中的口津,让他自己无意识追着咽下去好几回……   怀姣都不明白为什么要亲这么久了。   不过明显有效的方法让他难得的放松了许多,身旁三四只青面獠牙的巨型怪物,绕着他们嗅了许久也无所获,怪物智商正常,他们能隐约感觉到雌性就在这里,可就是怎么找也找不见。   它们围在身旁迟迟不走,怀姣就只能一直和澜藏在闷热兜帽里,又热又腻地一直接吻。   ……   他们和大部队至少走失了一整天。   从那晚休息地方逃离时,因为睡袋里突兀出现的巨型怪物实在过于骇人,队伍里两个女生被吓得不轻,直接就叫出了声。四周其他怪物也被那声音惊醒,要不是当时澜正好捉着他,怀姣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跑掉。   洞里岔口很多,怪物又追的急,几人跑散几乎是正常发展。   仅剩的唯二两个背包一个单驰背着,一个于汶清拿着。好在这群人下洞经验丰富,刚开始就十分谨慎地各自带了少许应急物品在身上,怀姣还让单驰塞了好几块巧克力。   洞里冷,巧克力倒是没有融化,只是在一路跌撞赶路途中弄得稀碎。   他们这一天多基本就靠着这点巧克力维持生计了,澜吃的很少,怀姣分给他一半,他还要退半块回来,塞回怀姣嘴里。   “我们要去找他们吗?”巧克力粘着牙齿,说话声都含含糊糊的。   澜仍是话很少,但现在只要怀姣问,他都会回答。   男人轻“嗯”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接过吻的原因,他现在对怀姣态度很不一样,有问必答就算了,两人赶路时还无时不刻地牵着他。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   洞里怪物层出不穷,自见过那一次巨型怪物后,越来越多的奇型种相继出现,或体格巨大,或相貌怪诡,怀姣甚至和澜见过一只通身黑色的怪物。   见的多了他们自然就发现了些规律,这些怪物里,越是畸形的战斗力越强,和那巨型怪物一样,听觉嗅觉也更灵敏。   本身食物短缺的情况下,保存体力很重要,所以他们在遇到怪物时基本能躲就躲。   这也就导致了,两人时不时就会为了掩盖气味,而迫不得已不间断地接吻。   怀姣也是后来才听澜说,遮盖味道的原理就是交换口液。这其实跟他之前想的尿液标记什么的,还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8701:【……】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哭着说不要尿尿的。   怀姣一直觉得澜大概也是迫于无奈才和自己有这些亲密接触的,所以他基本从来都不主动。   但也不清楚是习惯了还是怎样,有时候他只多朝澜看过去一眼,对方莫名其妙就会抱着他吻过来。   未融化的巧克力藏在舌缝里,两人躲在石洞中,湿湿热热地吻在一起,怀姣嘴里让巧克力弄得很甜,怪物在时不能发出声音,等怪物一走,澜就会摁着他的后脑,动作稍显急迫地不住舔吻他的口腔。   怀姣推了两下,没推动他。   澜一张脸还是冷冰冰的,只是胸膛起伏的幅度,和愈发明显的猛烈心跳,都在隐约告诉怀姣,他其实一点都不勉强。   巧克力在温热唇舌间融化成水,可可脂气息浓郁,又甜又黏的裹挟着怀姣嘴里的香味,让吻着他的澜,心中猛颤,一时颇有些神魂颠倒。   在黑暗逼仄,危机四伏的的溶洞空间里,寄居已久的怪物焦躁又敏感,雌性的气味引着它们不断朝两人周身靠近。   然后又因为嗅闻不到味道转而愤愤离去。   这样的情况持续得久了,澜有时候都会有种错觉,他怀里抱着、吻着的人。   好像就是他的雌性。 第74章 溶洞怪影   怀姣整整失踪了三天。   大约从那天早上王二牛出门后开始,他中午劳作完,回到家就发现人不见了。   屋里小院里,隔壁屋、邻居家都没看到人,和他一同失踪的,还有来村里旅游的那几个大学生,他们背包衣物等随身物件收拾的极其干净,一样都没落在屋里。   显然是打算了许久。   王二牛只一猜就能猜到怀姣是让那群人拐走的。   那大学生队伍里好几人都对怀姣态度有些问题,特别是叫单驰的那个男人,之前在水洞里手脚就不干不净的,现在把人拐了,谁知道会不会继续对怀姣做什么龌龊事。   小姣那么小,又那么漂亮,没人会不喜欢他,养在山里性格还单纯,随便两颗糖就能骗走。   王二牛简直要急疯了,四处找寻无果后,马不停蹄就去找了村长。   比他们住所敞亮不少的红砖小院,满脸沟壑的老村长坐在门前,抽着水烟问他道:“山上找过了没?”   王二牛面色沉沉,哑声道:“后山找了一圈,没见着人。”   前两天带他们去水洞里,几人在洞里的反应极为怪异,显然是有问题的。王二牛在屋附近没寻到人,第一反应就是去后山看看,后山必经小路上有明显多人踩踏的痕迹,只水洞入口那条船,却仍然好好拴在岸边。   “水路的船还在,他们没打那儿走。”那群大学生没开车来,除非有人送不然根本走不出村子,这也就说明了,“他们还在村里,肯定是进洞了。”   老村长吐出口烟,把水烟筒搁在一旁,“你要进去找他吗?”他缓声道:“那里面什么样儿你不清楚吗。”   王二牛抿着唇,语气强硬:“我要找他,小姣不能进去,他照顾不好自己。”   头发半白的老人微眯着眼,声音有种怪异的冰冷:“前人吃的教训还不够,一趟浑水你搅一次搅二次。”   “小姣小姣,我看你是被个蠢货迷昏头了。”   黑皮肤男人一下攥紧了拳头,他表情阴翳,缓了半晌,才寒声道:“他是我认的弟弟。”   “我必须要带他回来。”   老村长见他执拗,一副油盐不进,铁了心非去不可的样子,最后只冷哼一声,扔下句:“以前没见你对他这样好,现在倒跟看媳妇似的。”   随后便转身进了屋里。   王二牛在听到媳妇两个字时,表情恍然一瞬,他张了张嘴,对着老村长的背影,反驳的话愣是一个字都憋不出口。   “媳妇。”   皮肤黝黑的俊朗男人,嘴里含混嚼着这两个字怔了许久。   ……   被人认作媳妇的怀姣本人,这时在洞里也过的辛苦。   怀姣都快要被澜吻熟了。   洞里怪物多,不说时时刻刻,基本在每个小洞里都会遇上。澜对怪物的感知敏锐到了异常的地步,很多时候甚至怀姣都没还看到怪物影子,就陡然被人捏着脸含住了嘴。   唇里软肉被吮得红肿,嘴里嘴外,无时不刻都是湿的。   澜又不是爱说话的性格,怀姣平时话也少。他跟对方话说不到两句,嘴一张就是舔舌头、哺口液的,短短一天就让澜吻的烂熟。   周围没怪物的时候,怀姣都不敢跟他对视。   怕他跟自己说话,也怕他突然又抱着自己亲。   跟开了荤的狗吃肉似的,澜一天东西吃不了多少,就成天逮着他嘬嘴巴了,好像怀姣就是他赖以果腹的食物一样。   好在没过多久就遇到了转机。   他和澜两人在走失的第二天,于一处洞穴石柱上找到了其他几人留下的记号。撕下的布料碎片绑在石柱上,隔上几十米在分叉口又会见到一条。   “是不是单驰他们?”怀姣有点点开心,他们先前选择沿着河走,果然就能和几人汇合。   澜蹙着眉,表情冷淡的应了声。   似乎并不因为能找到其他人而感到高兴。   两人加快步伐朝记号指向的地方赶去,最后在某个洞里终于遇到单驰和于汶清两人。   单驰在见到怀姣的那一刻,表情微变,眼皮猝然抬起,动作极快地朝他跑来。   “怀姣!!”男人也不顾是在洞里,喊他的声音很大,两步奔过来就把人抱的死紧。   怀姣让他箍得,轻微挣扎了下。   还没抱上两下马上让澜表情冰冷地隔开,单驰皱了皱眉,正待发作就听到身旁怀姣乖乖巧巧的喊了声他的名字。   他一下熄火。   “只有你们两个吗?”于汶清这时也走近。   他和单驰两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损,破皮擦伤露在外面,看着比衣冠整齐的澜和怀姣狼狈不少。   “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单驰脖子上有道浅浅割痕,应该是使刀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他丝毫不关心一旁的澜,只捉着怀姣手臂逮着他问,“有没有受伤?”   怀姣摇摇头,小心回他:“不知道,一直在洞里跑。”   单驰又问:“吃东西了吗?”   怀姣说:“吃了巧克力。”   他回话的时候,单驰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他。才一天没见,就算没吃东西也不见得能瘦多少,一张小脸还是粉白漂亮,身上除了一点泥灰,看着整整洁洁的比他们都干净。   总之就是哪里都正常,只除了嘴唇有些奇怪……一眼看去像比平常红不少。   单驰看得一愣。   “他们呢。”问这话的是从不关心队友的澜,单驰听到还惊了下。   洞里靠石柱边摆着一个背包,于汶清说指了指,说:“跑丢了,雨姐她们应该和胖子在一起,他们也有个包。”言下之意是未汇合前食物不成问题。   “你们呢?”于汶清见两人形象干净,好奇道:“你们没遇到怪物吗?”   怀姣闻言嘴唇有些麻,小声嗫嚅道:“遇到了……”   四人坐在洞里交流各自情况,单驰和于汶清两人一路顺着水声跑,路上遇到不少怪物,他们跟怀姣和澜一样同是能躲就躲,只是那怪物面对单独雄性时杀心很重,两人应付它们仍是受了不少零碎小伤。   所以才觉得怀姣和澜这副状态奇怪得很。   他们多问了两句,澜像个闷罐子似的也不说话,就只能怀姣来说,怀姣时刻记得自己低龄人设也装作半懂不懂的,随便回了几句敷衍他们。   在洞里没有过多叙旧的时间,于汶清给两人分了些食物,吃过后就继续打算寻找出路了。   “这里怪物好多都是变异的,个子巨大,力气也大,攻击性很强。”   怀姣点点头,轻声说两人也遇到过。   于汶清诧异:“澜哥这么能打的吗?护着你还能无伤打怪物?”   怀姣:“……”   他有些尴尬,实际上两人除了遇到第一只巨怪时出了力,后面澜几乎没动过手。   光动嘴去了……   怀姣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能僵硬听着“嗯嗯”点头。   单驰皱着眉隐约觉得哪里有点怪,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这种怪异感一直持续到四人同遇到那只变异怪物。   两米多高,头上长角的畸形种,若是之前只有单驰和于汶清两人的情况,那怪物从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会龇开獠牙朝他们狂奔过来。   怪物在面对雄性和雌性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此时这畸形巨怪就是典型,原本鳞片张开的进攻动作在走近嗅到那丝甜味后,一下像被驯服的鬣狗一般,牙都收了起来。   眼看着那怪物越爬越近,单驰手握登山镐都做好了恶斗的准备。   然而下一秒,他像看到了某个极端无法理解的事物一样,瞳孔猛然放大——   就在那怪物面前,原本端正站在一旁的澜,动作突兀又毫无预警地,伸手扯过怀姣,按着他后脑就吻了上去。   同样睁大眼的还有于汶清。   两人像愕然怔住了一般,就那么眼看着澜舔上怀姣嘴唇,将舌头挤他口中。   一点点含吮水声隐入岩壁滴水里,同之前无数次一样,怪物焦躁转了几圈仔细嗅了嗅,随后骤然往身后洞里撤去。   怀姣被放开时嘴唇又红了不少,下唇肉被嘬得微微肿起,他半张着嘴让男人从他湿软口腔中抽离,表情茫然,像根本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单驰眼睛一下红了。   他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额上青筋一阵狂跳,牙齿都龇出声音——   “我艹你妈!”攥紧的拳头裹着急风一下砸向怀姣身旁的澜。   怀姣让他骤然暴起的动作吓得一抖。好在澜不是站着挨打的人,他反应迅速地侧头避开,一下皱起眉。   单驰一张俊脸上阴云密布,额角都在蹦,他一击不中马上又要动手。澜皱眉躲了两下也恼了,两个个高腿长的大男人突然就拳脚相向动起手来。   洞里怪物才刚走不久,两人声音闹的很大,怀姣脸都急白了,颤声喊道:“单驰!”   他没喊动单驰,倒是让澜停顿了一秒。   而就那一秒的功夫,面前单驰的拳头就已经招呼到他脸上了。   澜一下冷了脸,他抵着牙,寒声道:“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你问我发什么疯?”单驰绷着下颚,面上青筋怒显,他手肘抵着澜的脖颈,恶声吼道:“我他妈问你发什么疯!你刚才对怀姣做什么?”   “你刚才按着他脑袋做什么?!”   “你他妈亲他?还跟他舌吻??”   单驰连着两声暴躁质问,终于将一旁僵住的于汶清惊醒,他猛捏了一下拳,看了眼旁边表情惊慌的怀姣,还是忍下心气,沉声提醒道:“别在这里闹,这里还不安全……”   “放开。”澜同时道。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本就快气疯了单驰,一下更是怒意暴涨。   单驰胸膛快速起伏几下,说出来的话像从喉腔里挤出来:“你这两天就是这么欺负他的吗?”   “他才几岁?你就这样骗的他自己张嘴给你亲?!” 第75章 溶洞怪影   哪怕最后于汶清强硬将两人扯开,单驰仍是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样子。   空旷洞内,怀姣见两人状况不对,顾不上装傻,结结巴巴就说出了覆盖气味的原由。   洞里的变异怪物几人都知道不好对付,如果只是为了躲避它们,那确实做什么都情有可原。   只单驰却不那么认为,他捉着怀姣手臂将人挡在身后,眼神狠厉看向澜,“覆盖气味?那么多办法偏偏要这样?”   单驰似乎气得狠了,特别在看到怀姣那样乖的朝别人张开嘴时,说出来的话就越发没分寸,“谁知道你亲他的时候在想什么恶心东西。”   之前刚进洞过河那次也是,装模作样看着冷冰冰的一个人,抱着怀姣直到上岸了手都没放开过。   单驰越想越觉得怪异,洞里每个澜和怀姣相处的细枝末节翻出来细想都觉得有问题。男人总是无意识跟在怀姣身旁,虽然不怎么主动跟他说话,但每次遇到危险情况都会第一个护住怀姣。   澜只皱了下眉,不知道是懒得开口还是什么,一时并没有反驳。   “算了单驰。”于汶清清楚单驰那脾气,越是被人无视越是钻牛角尖,他见单驰还要发作,低声劝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找小瑶她们,这些事以后再说……”   “算什么,我算了他能算吗?现在含混过去过会儿再遇到那些怪物怎么办?”   “又让他抱着怀姣亲?”   单驰说的话虽然满含怒意、个人情绪夹带过多,但又显然有些道理,于汶清闻言一时也沉默下来。   他们来这洞里本就别有目的,几人都不是多善良的人,只是在怀姣这件事上还是勉强能达成些共识的。   面前看着二十来岁的人,实际心智要小很多。   你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升起反抗意识。   问题也就出在这儿,他或许知道接吻是为了躲避怪物,但他一定不知道和人亲吻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于汶清抿了抿唇,这时也道:“没别的办法吗?”   单驰冷笑,“你问他?”   似是让两人没完没了的逼问弄烦了,在于汶清再次说出这句话后,澜面上一冷,语气不明道:“什么办法。”   “你想怎么样,让我对他撒尿吗?”   他一句恶劣的粗鄙话出来,三人同时僵住。   怀姣都没想到这种话能从澜的嘴里说出来。   他明显怔楞的表情,让正看向他的澜语气顿了顿,转瞬恢复往常模样,淡声道:“等你能做得比我好再来指摘我。”   ……   四人之后路上安静了许多。   沿河走怪物多,却也不能对付。单驰和于汶清有意隔开他俩,怕澜又对怀姣做出格举动,他们再遇到那些巨型怪物都是直接硬上。   怀姣也是这时候清楚意识到澜和单驰有多厉害的,两米多高的怪物,不说一击毙命,往往只两个来回就能将其解决。   他们现在唯一面对的只有食物短缺的问题。   单驰手臂让怪物抓出道伤,他靠在石壁上,让怀姣给他抹消炎药,“物资不够了,要是还没找到他们,我们就得在洞里找食物。”   他们落脚的地方旁边就是一条水流,于汶清想了想说:“这河里能抓到鱼吗,实在没东西吃,弄点工具抓鱼也行。”   单驰收回手,抿唇道:“可以试试。”   怀姣皱着眉隐约觉得不妥,洞里的水都是那些怪物用过的,谁也不知道怪物变异的源头是什么,跟水源有没有关系。或者水里就算有鱼,那些鱼又有没有可能同样也变异了呢。   休息片刻后几人又再次启程。   大概怀姣考虑有效,他们在吃完最后一点食物后,忽然迎来转机。   沿河的几个洞里渐渐出现了一些不属于的溶洞的东西。   “T型尖镐。”岩石缝里插着一把登山镐,于汶清使了些力才拔出来,将它拿给单驰两人看,抿唇道:“专业器械,怎么会丢在这里。”   单驰接过看了看镐柄上的logo,皱眉:“这牌子好几年前那会儿挺受欢迎,现在基本没什么人用了。”   至少他们队伍里是没人会用这种过时器械的。   两人默不作声对视一眼,同时想道:“这洞里进过人。”   桃源村对外一直宣传的是未开发自然风光,村里有大型天然溶洞也是从熟人口中得知,和单驰他们对接的人曾隐晦提过,知道桃源村的人很少,村里的溶洞更是鲜少有人进去过。   几人当时就是被天然未开发两个条件吸引过来的。   说是鲜少有人进来,眼下在洞内深处,却出现了多年前遭人遗弃的专业户外器械。   还不止这一个。   已经长出霉菌,让洞内水汽浸染崩线的老旧登山绳、没有电的手电筒和油已用尽的打火机等,甚至还有一些像被利爪撕破的衣物碎片。   这些都说明,这里曾经不仅有人来过,那些人还和他们路线相同,也同样遭遇了怪物袭击。   几人心下一时都有些沉重。   “继续往下走。”单驰声音沉缓,道:“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都先拿着,说不定能用上。”   “嗯,也是,说不定还能找到点吃的,过期干粮我也不是不能吃。”于汶清假意放松道。   他当时只是随口放松气氛,完全没想到自己说的话能这么准。   差不多四五十公分宽,半人高的一个小洞,在他们必经的一条道上被巨石堵住,单驰带着怀姣原本是打算绕过去的,不知怎么多瞥了一眼,脚步一下停住。   “?”怀姣不明所以,跟着单驰停下。   “怎么了?”于汶清也跟着问道。   单驰微眯了下眼,语气有些不确定:“这里好像有东西。”   他蹲下身,拿起手电筒往里照了照。   洞口三分之二都被堵住的一个小洞里,确实有东西,单驰将手电筒灯光调亮了些就看到——   洞内突出岩壁上挂着一个包。   比他们的登山包小一点,但又不那么小,看着也是专业户外用具。而最主要的是,敞着口的登山包里,露出了数量不少的食物。   粗略一眼就能看到压缩饼干,面饼等……   “我艹?太他妈巧了……”于汶清瞪大眼惊叹道。   看到背包的那一刻,连澜的脸色都放松不少,他们因为赶路体力消耗快,现在几人早已经饥肠辘辘。   “想办法拿出来。”   被巨石挡住的洞口离挂着包的石壁有不算短的一段距离,洞口低矮且极度窄小,单驰试图伸手进去,刚进半个肩膀就被卡住。   单驰抽回手,抿唇道:“拿不到,要用工具。”   怀姣蹲在一旁佝头往里看了两眼,背包挂着的地方别说伸手了,就是半个身体进去都不一定能够到。   折叠登山镐被展开,单驰翻出绳子,将刚才捡到的另一把登山镐接上一同绑住,“不知道行不行,先试试。”   两人拿着手电筒在一旁紧张看着,身后澜垂首靠在一旁。   单驰趴在洞外,将工具伸进去试了好几下,皱眉道:“还是不行,短了很多,而且……”而且拼接的登山镐承重有限,若是距离太远就算勾下来了也会因为受力原因又掉下去。   单驰起身将工具扔到一旁,拼接的镐柄果然已经挪位歪斜。   于汶清这时道:“这石头能推开吗?把洞口弄大点翻进去就能拿到。”   眼下好像只有这个办法。   空间有限,怀姣被安置在一旁,眼看着单驰和澜、于汶清三人将手按在石面上往里推了推,半分钟过去,巨石纹丝不动。   “操。”于汶清松手额上都是汗,骂了声:“至少他妈几百斤重。”   那巨石不知是什么奇怪材质生成,推推不动,用工具去敲也只在石低留下几道印子,连碎石渣都不掉一块。   这种眼看着食物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取不到的情况让众人止不住心生焦躁。   “没办法、取不到。”   “除非有人进去拿。”   于汶清说完两句,颇有些燥闷地喘出口气,“要是小瑶和雨姐在就好了,她们进得去。”   单驰和澜沉默着。   现在他们四个人,单驰和澜两个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就连于汶清也有一米八,三个人宽肩长腿还有肌肉,就是骨头挤断也不一定能进去。   唯一有希望的只有……怀姣。   怀姣在于汶清视线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什么。   他没说话,只再次弯下腰仔细看了看洞口,四十多公分,要是缩着肩膀,大概应该,差不多可以……   怀姣一直觉得自己挺拖后腿的,在洞里这一路上几人将他护的极好,三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些伤,只有他一个人完好无损。   眼前装满食物的背包太重要了,他们资源已经耗尽,先前最后一小块巧克力还强硬塞给了自己。   怀姣抿了抿唇,小声说:“我可以试试……”   刚蹲下身,就让单驰和澜一左一右捉住手,怀姣抬起头看到澜紧皱的眉,以及单驰飞快说的那句:“不行。”   ……   脚下空空的够不到底,怀姣上半身还伏在地面上,面前澜眉峰微敛,紧扶着他的手臂,轻声问他:“踩到了吗?”   怀姣摇摇头,说:“还差一点。”   单驰从缝隙里往下照了照,跟他道:“你垫一下就行,马上能踩到地面。”   除了最宽的肩膀处有些困难,其余地方翻进去一切顺利,洞口三人紧促看着他,怀姣跳下去就不耽误时间,转身几步往挂着背包的洞壁里边走去。   只一垫脚就轻松取下来了。   里面果然放了很多食物,这一包的东西足够他们再撑好几天不止。   他将背包挂在手上往回爬,洞口处单驰和澜伸着手臂在等他,几人面色都轻松不少。   怀姣也唇角微抬了下,他手扒上洞口处,正待使力,忽地就感到脚下一软。   紧接着,耳后传来熟悉又恐怖的,“嘶、嘶”声…… 第76章 溶洞怪影   一个满是食物的包,不偏不倚,正正巧挂在必经之路的石洞里。   石洞口让巨石挡住三分之二的大小,只余下几十公分宽的间距,刚好能让女生又或者身材纤瘦的男生爬进去。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怪物有智商,却又都没想到它们智商能高到这个地步。   轻松布下一个陷阱。   食物是诱饵,雌性就是猎物。   怀姣半身趴在石洞口地面上,手让澜和单驰死死捉着,脚下悬空在石壁上。   他腰腹让石壁磨得酸麻,脚尖软得点不到地。   陌生的阴凉气息和熟悉的怪物叫声,让本就手脚失力的怀姣更是使不上劲。   怀姣知道那怪物就在他身后洞里,甚至是离他很近的。   它兴奋的,又饶有兴致的,裂开嘴朝背对它的怀姣“嘶嘶”叫上两声。它的雌性很害怕,纤细笔直的一双腿吊着,小腿都在打着颤。   面前抓着他的澜和单驰使了猛力都拉不动他,底下有东西捉着怀姣脚踝,戏弄一般晃两下又揉两下。   “嘶、嘶——”那怪物站起来视线就能和洞口平齐,全白的一双眼睛,看不出情绪地和洞外几人对视。   “滚开!”单驰额上满是青筋,朝那白头发的怪物阴狠吼道,“滚开,恶心的东西!”   那怪物抱着怀姣,只偏了下头。   紧接着倏地一下消失在三人眼前。   它并没有跑,只是蹲下了。   悬空的脚尖下好似点到了什么东西,触感结实覆着鳞片,怀姣白着脸,正要借力去踩,却又一下踩空。   “再上来一点,别怕,它们不会伤害雌性,不要怕……”单驰和澜已经抓到了怀姣腋下,他肩膀钻进洞里,眼看着很快就能拉上来。   下一秒,趴在洞口处和他们面对面的怀姣,忽地一下变了脸色。   两人只觉得手下一松,原本同样捉着他们手的人手指松开,受到什么刺激一般胡乱抓了把他们袖口,在手腕上挠出浅浅一条白印。   怀姣蜷着手指,声音颤抖着短促叫了一声,那张苍白小脸上只瞬间就洇出点汗。   “你怎么了??哪里弄痛了?”单驰急问道。   怀姣一张脸埋在自己手臂上,咬着嘴唇摇摇头。   他不知道,也不敢说。   黑色长裤被扯落,裤腰松垮垮堆在小腿上,有湿凉凉的软物,一路从他小腿扫到尽头缝隙处。   那东西大概就跪在他身后,怀姣趴在洞口动也不能动地吊着腿。   那怪物总是这样行为突兀,不给人半点反应时间。   又长又冷还滴着口涎的蛇信子一样的物件,难以预料的,拨开缝隙直往粉处伸。   一下钻进去半截,怀姣哪里受过这种折磨,贴着洞壁垂直竖着的一双腿猛然并紧。   只这样也没什么用,长长的蛇信子狡猾又狡猾,怀姣并得越紧它越往里钻。   眼前视线都模糊一瞬。   怀姣肚皮肉磨着坚硬石壁很疼,肚子里更是酸软,面前急促或愤怒的呼喊声一下拉远,耳朵边全是模糊嗡鸣,在某一下过深动作后,终是忍不住松开手,任由自己压着后面那东西,往洞里倒去。   身下垫着人倒没有摔得多痛,怀姣脸上都是汗珠,他半身酸软,跪坐在地上。   膝盖颤颤分开时,身下他坐着的那人,才露出半个脑袋,又白又乱的碎发铺在地上,那白毛怪物一双白眼睛自下直直盯着怀姣。   它让怀姣骑着,半张脸都是湿的。   冰凉凉的蛇信子还埋在他肚子里。   ……   怀姣被那怪物带回了老巢里。   巨石围成圈的一个深洞,洞口就是湍急的河流。   他蜷着手脚缩在洞里角落,身下垫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布料衣物,有外套有短袖甚至还有女士穿的裙子,厚厚堆了一层,做成个柔软小窝。   怪物有鳞片覆体还没有羞耻观念并不需要穿衣服,对雌性更是,它们固执认为外物会阻绝雌性的香味,阻碍它们和雌性亲近。   若不是怕他冷,怀姣一进巢穴里怕不是衣服就要被扯得稀碎。   只现在也没好多少。   他蜷在软软一堆衣物里,上衣掀至下巴处让人黏糊糊抱着,乱蓬蓬的白毛脑袋埋在他跟前,重重嘬着粉嫩尖尖。   怀姣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起初他是很怕的,巢穴里不止有面貌酷似人类的这只白毛怪物,周围不远处还寄居着其它许多的畸形怪种。   白毛抱着怀姣回来时,怪物堆里一阵骚动,它们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喷喷的小雌性味道。   小雌性没穿鞋,裤腿湿了半边,脚尖还在往下滴水。   清清甜甜的,一路滴到怪物头头的巢穴里,干燥石地上一串水迹让洞外畸形怪物们“嘶嘶”叫着,蜂拥着趴在地上舌忝食干净。   如果怀姣能听懂怪物说话的话,他就能听到那些畸形种夸他又甜水又多的声音了。   香香的漂亮雌性湿着裤子缩在它老巢角落里,粉粉白白的一张小脸,眼睛睁得很大,睫毛乱颤,面上又惧又怕。   白毛怪物不是看不见,只是看不清楚而已。   所以必须要凑得很近。   它在仔细看它老婆的脸,嗅它老婆的香味。   雌性胆子好小,它凑近一点就要躲,嘴唇咬着颤颤巍巍发出求饶声,白毛听不懂他说话,但是又好喜欢听。   因为他说话时嘴里会吐出很香很香的绵绵热气,雌性好特别,跟它们完全不一样,哪里都暖烘烘尤其是肚子里面,刚才把它舌头都弄得热热的。   洞里湿冷并不适宜人类居住,身旁的白毛怪物自把他扛回来后就一直蹲在他旁边,左瞧瞧右嗅嗅。怀姣与它打过两次照面,这怪物举止奇怪又没有章法,总是莫名其妙就会对他做一些很过分的事。   现在他坐着的地方还是酸的。   怀姣连打了两个喷嚏,刚才进洞取背包时他特意脱了外套,此时难免感觉到冷。他蜷着手脚,想起刚才自己掉下去前还好把包推到了洞口。   至少单驰他们现在有食物了。   白毛怪物在他刚才打喷嚏时就跑了出去,怀姣靠在角落里,胡乱想着,只要白毛不吃他,他一定能等到单驰和澜过来找他。   先前他松开手,面前澜那一下有违人设剧烈变化的表情,怀姣看得一清二楚。   他肯定会来救自己。   白毛出去了很久,洞外围着许多怪物怀姣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老实在怪物老巢里等着,不知道是不是赶路太久,他不一会儿就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只没过多久,脖颈上就传来痒痒触感。   怀姣在石地上睡得不踏实,一弄就马上惊醒了,眼前是白毛怪物那张青白带蛇纹的诡谲脸孔,它抱着怀姣,脑袋正拱在他颈弯蹭着。   怀姣小心翼翼推了推。   手刚挪过去,那怪物就极为灵敏地抬起了头,它脸一伸,像条乖狗狗一般,朝着怀姣手心贴了过来。 第77章 溶洞怪影   水深暗沉的急流河面上,突然破开一道水花,通身青白,肌肉流畅的修长身影自河里跃出,它动作灵活,身侧覆着的锋利鳞片上,水珠不断滚落。   岸上已经堆了好几条大鱼,白毛怪物长着尖刺的手璞勾着几条鱼嘴,快速往回跑,临到巢穴门口又陡然停下。   它半蹲在洞前,侧头轻嗅几下,接着抖动着猛甩几下身体,待身上无明显水迹后,才顶着一头半湿的凌乱白毛,放轻脚步走入洞里。   怪物的小雌性仍蜷在窝里睡得正熟。   湿掉的裤子晾在里边石柱上,怀姣身上盖着件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薄薄毛毯,怕他冷,靠石壁的另一边还生了堆小火。   看着至少七八斤种的几条大鱼,进洞后就被随意摔在洞边,白毛一进来就往雌性身边凑,身上水珠在洞外甩了又甩,本身分泌的透明粘液也在雌性明显透露的嫌恶下,一天几次的在水里清洗干净。   只它一高兴又要溢出来,面对自己的漂亮雌性时,他总是忍不住鳞片外张。   这是怪物兴奋的正常表现,类似于本能,和吃饭呼吸一样,是完全无法忍耐的。   ——自从进入穴居这一趴,镜头马赛克就从未消失过呢。   ——已经习惯了,本宝眼睛看到白毛已经会自动打码   ——那能怎么办呢,怪物老公的牛子控制不住永远为老婆boki(   ——他好持久,小姣好爱,老婆好有福气(捂嘴祝福   怀姣盖着毯子暖呼呼睡着,原本阴潮的溶洞里因为有火,又变得干燥不少。他这次睡了很久,洞里长时间的赶路和惊吓,导致安稳睡眠都是一种奢望。   一开始白毛还会每时每刻缠着他欺负,或抱着他蹭一蹭,或钻进毛毯里舌忝一tian里边。   它应该是极其喜欢自己的雌性的,每次出去不管多久,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抱怀姣。   怀姣总是睡得好好的,又一下被人从梦中拱醒,头发又乱又多的白毛怪物,最爱做的事就是抱着雌性嗅嗅蹭蹭。   像只一年四季都出于某种特殊时期的犬科脊椎动物。   怀姣从极度害怕、到浑身发抖羞耻难堪,又到现在逐渐习惯。   倒不是习惯被白毛怪物这样对待,只是习惯自己作为雌性不会被怪物轻易食入口中的优待。   他不知道自己在怪物老巢里呆了多久,大概有两天又好像不止两天,洞里没有计时的工具,唯一能和他交流的只有眼前这怪物。   白毛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嘶嘶”的奇怪声音,但它聪明有智商,既然能布下陷进捕捉雌性,大概也是能听得懂话的。   洞里的雌性小腿肚酸软,粉白脚趾看似苦痛的绞着身下堆叠衣物,哆哆嗦嗦的怎么也踩不稳地,他洇红一片的脸颊上,挂着点点水珠,模样无助又可怜。   白毛怪物紧搂着他,长长的蛇信子还在卷着他的耳垂肉。   除了那些让人难以接受的透明汁液,白毛怪物身上其实并无异味,它喜水,就连长着尖牙的嘴里也只有冰冰凉凉的冷冽水气。   在一次被好生欺负一通后,怀姣终于敢开口和它说话,声音颤颤闷闷的,抖着嘴唇说自己好怕,又好冷,还说自己肚子很饿要吃东西。   怪物当时的表情,怀姣记了好久。眼型锐利上扬的怪物,若不是那对纯白的瞳孔和脸周诡异黑纹的话,单看五官面貌实际上是极其英俊的,隐隐约约带着点偏邪性的帅。   它半睁着眼看向怀姣,碎长额发挡住半截眼尾,偏着脑袋,似在认真考量什么。   一双无机质的白眼睛死死盯着怀姣,让怀姣当时吓得,差点要爬起来跑。   只下一秒,眼前怪物就飞快站起身自己跑了。   怀姣坐在地上,对着洞口愣愣看了许久。   再之后洞里就有了火,和堆满角落各式各样的用品物件,毛毯水壶打火机,被搜寻来的登山包里,食物工具什么东西都有。   怀姣甚至还看到了单驰他们遗失的那四个包。   从上次于汶清用信号弹赶走怪物时他们就知道了,怪物怕火。眼下白毛虽然给他找来了许多枯枝藤蔓堆成小堆,但每次生火都是怀姣自己动的手,还要将火堆生在远一点的洞壁角落。   只这样也很暖和了。   水里捕捉上来的鱼砸在地面上被摔晕过去,被怀姣推着挣扎几次它就学乖了,在雌性睡着的时候不会再去强硬弄醒他。   白毛怪物蹲在小窝旁边,对着熟睡中的老婆痴看了许久,在感觉老婆睡得正香还没有起床迹象时,略有些燥闷的“嘶嘶”叫了几声。   它好想老婆快点睡醒跟它贴贴,或者香香软软的抱一抱它。   左看右看都没有机会后,只能垂头耷脑地摆摆尾巴,跑去洞口处理那几只被摔晕的大鱼。   雌性是娇滴滴的弱小人类,他不能和自己一样直接吞食生肉果腹,所以抓上来的鱼必须要处理好,再弄熟喂给他。   泛着寒光的锋利尖甲,都不用怎么使力便轻松将七八斤重的大鱼剖开划成两瓣,腥臭内脏丢在洞外,不一会儿就被其它怪物分食干净,白毛手脚很快,动作利落地将清理好的大鱼划成肉块,透明鱼肉晶莹摆在从背包里淘出的器具上。   怀姣睡醒时只闻到满屋子的烤鱼香味。   许久没吃过正常熟食的他,眼睛还才睁开,喉咙里就忍也忍不住的咽下口口水。   背对他,离火堆很远处蹲着的高大身影,正串着长串在烤鱼。   一头白毛的脑袋不断后仰着,像烦极了这火一样。怀姣刚一醒它就察觉到了,接着动作迅速丢了烤串,朝他奔过来。   怀姣尽量放松的让他箍着磨蹭了几下。   “嘶嘶!”   白毛抵着他脖颈拱了拱,非常激动地闹了他一会儿,接着偏偏脑袋,表情兴奋地暗示自己给怀姣准备了食物。   “好香啊。”怪物很喜欢听怀姣说话,所以怀姣这几天被逼着说了很多话,好像他每个想法都必须表达出来说给他它听一样。   白毛好像听懂了,闻言放开他,手撑地蹲在他面前快速摇了摇尾巴。   说是尾巴其实只是后背脊骨延长的一段骨节,白骨尾端尖锐露在外面,怀姣刚注意到时还吓了好大一跳。   只是之后在看多了这白毛怪物对他做出的一系列摇尾巴行为后,也逐渐习惯了起来。   白毛怪物抓着他往火堆边扯,将怀姣按坐下,自己隔着几步蹲在一旁。   露着尖牙,抬抬下巴示意怀姣去看。   怕火的怪物,给它的小雌性烤了好多好多香香的食物。 第78章 溶洞怪影   鱼肉新鲜,显然才抓上来没多久。   怀姣坐在火边,想吃,又有点点怕。   长期寄居在洞穴里的怪物,身体都发生过变异,为适应溶洞阴寒潮湿的气候以及随处可见的暗涌河流,它们进化出了类似于鱼的鳞片和掌璞。   怀姣隐约猜测过,导致它们变异的原因是否和水源气候有关。   白发怪物清楚知道雌性的食量,它捉上来好几条鱼,却只烤了半条,这对于怀姣来说还是算多的。   剩余的另几只活鱼仍晕在角落。   怀姣拿着串好鱼肉的细木棍,悄悄往角落里看了好几眼。   这些鱼除了体型略大些,其它都很正常。没有他想象中尖牙利齿、浑身骨刺的样子,溶洞河里捉来的鱼,跟普通市面上卖的草鱼几乎没什么区别。   【应该是可以吃的吧?】烤鱼好香,白毛把鱼鳞都给他刮干净了,鱼皮烤得焦脆,里面鱼肉看着也鲜鲜嫩嫩的。怀姣一直咽口水,但迟迟不敢下嘴,他坐在火前磨蹭两秒,又去问8701:【我就吃一顿也不会变异吧,对不对?】   8701:【……】   怀姣咬两下嘴唇,退一步又问:【任务好像没说玩家不能变异,就算真的变异了,只要能通关就行,是吧?】   他模样是真馋,看样子8701再不回复他,他还要退几步再问。   8701:【你直接吃。】别整这些虚的,左右都给人怪物做媳妇了,也不知道还在挣扎什么。   怀姣不清楚8701心中在想什么,听他说能吃,眼睛都亮了。   他呼呼吹两下,都等不到鱼肉凉一点,着急忙慌的就咬了一口。   接着猛捏住耳朵,眼泪差点烫出来。   “嘶嘶!”白毛怪物见他反应奇怪,忙往前蹲两步,结合情景好像在问他“怎么了?”   怀姣哈出口气,泪眼汪汪说:“好烫……”   “嘶嘶!”   这句就没听懂了,但怀姣还是回它:“嗯嗯!”   溶洞里的鱼比起人工养殖的,肉质鲜嫩不说还挺有嚼劲,只除了缺了点佐料。怀姣吃了两口就不那么饿了,剩的鱼肉有点多浪费也不好,他想了想,转身拿过旁边背包,仔细翻了翻。   之前看到包的那刻,他不免想到和大队伍走失的两个女生和胖子三人,白毛先前给他找来衣物时怀姣还偷偷检查过,好险并没有她们的衣服。   这也让他稍稍放下了点心。   驴友的背包里东西都挺齐全,怀姣虽然没找到盐但极为神奇的翻出了几包多余的泡面调料包,他高高兴兴将调料撒到鱼肉上,再试上一口,味道简直大不一样。   怀姣记着给他烤鱼的白毛,吃过八分饱后,就拿着剩很多的鱼往白毛那边挪过去。   “要不要吃?”他小心问了句,因为不确定喜欢生食的怪物会不会喜欢有味道的烤鱼。   白毛先是一愣,白白的眼睛显出一丝茫然。   在怀姣蹙着眉,将鱼肉递到它嘴边后,它才反应过来,表情钝钝直看着怀姣,伸出尖牙,缓慢咬了口。   怀姣还想问他好不好吃的,结果还才张了张嘴,下一秒就被面前莫名激动的白毛怪物,一把抱了起来。   又是好一通拱拱蹭蹭。   刚吃过东西的怀姣肚子还是鼓的,却因为心软喂了怪物一口鱼肉,现下让那怪物按在小窝里,不住舌忝他白白软软的鼓起肚皮。   眼前是四处乱拱的一头白毛,和戳在外面却收敛着不乱弄他的小怪物。   怀姣按着它脑袋,余光在扫到体貌巨硕的小怪物时,脸色白了白,快速挪开了视线。   ……   怀姣之前在洞里和澜被巨型怪物追踪时,因为背对着怪物,身上又总是戴着兜帽,所以其实对于这些怪物的身体长相,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印象。   怪物皮肤是青白色的,身上长着很多鳞片,表皮永远覆着一层黏糊糊的稠液,手脚尖利,指缝连着鱼一样的璞,总之又怪又可怕。   怀姣那样怕它们,自然不敢仔细去瞧它们,理所当然也就不知道怪物更为具体的生理构造。   怪物身上有鳞片覆着,即使不穿衣服也不会真露出什么。   怀姣一直是这样想的,虽然澜说了很多雌性、交尾之类的话,但没有亲眼所见,怀姣就以为它们没有那种地方,又或者、比较小一点,不是很明显。   直到他被白毛拐进洞里,真诚相对以后。   他从没想过怪物的东西会是这样的,藏在小腹坚硬鳞片之下,在遇到雌性,或感到兴奋之时,就会鳞片张开向外显露。   和胖子形容的美人鱼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那怪物蹲在怀姣面前,时时刻刻不知羞耻的对他竖起时,怀姣是极端崩溃的。   甚至在怪物急表亲近,每次抱着他蹭的时候,湛青色的冰冷鳞片硬磨着他白嫩腿肉,怀姣手脚发软,一张漂亮的脸上眼泪都挂不住,一掉再掉。   而看着行为直接又过火的白毛怪物,实际上还从未有过自己的雌性。   它在水洞里,对香香的漂亮雌性一见钟情后,一路尾随,躲在黑暗里不住偷看他,像个正常人类一样,心脏砰砰跳动,趴在岩洞上或倒吊在石壁顶部,目光灼烈望着怀姣。   白头发的处男怪物在之后不间断的会幻想着,自己和名叫小姣的漂亮雌性黏hu交尾的场景,就在它们的巢穴里。   雌性会抱着它,非常粘人的,给它下很多蛋。   当然它也只是想想,每次刚付诸行动,稍过分一点雌性就会哭,白毛怪物被他汪汪看着,骨头都麻了。   只能凶凶恶恶的竖着小怪物,满脸急躁地绕着雌性到处乱爬。   ……   和怪物巢穴里稍显温馨的状况不同,单驰这边队伍自那天怀姣让怪物抓走后,情况就一直不太明朗。   怀姣取下的背包里,虽然有部分食物已经超过保质期,但对一点存粮也没有的三人来说也很不错了,那些食物至少够他们再撑五天。   可这个背包却是用怀姣本人换来的。   就在他们眼前,在怪物设下的陷阱里,一物换一物。   队伍里气氛沉重的不正常,除了必要时候停下来进食或者对付怪物,他们赶路的步伐几乎没有停过哪怕一秒,饶是勤于锻炼、有过丰富户外经验的于汶清,也在高强度的赶路途中有些受不了。   从怀姣当着他们的面被怪物带走后就一直这样。   “要不要……休息下。”于汶清有些气喘,少量的进食其实很难支撑他们这样行动,三人体力早就消耗过度了,“这样下去我们撑不到找到怀姣。”   这两人也只在提到怀姣的时候有所反应。   单驰声音低哑,像砂纸磨着粗砾,“他被抓走已经快七十二个小时了,三天,我不知道他会遭遇什么,他胆子那么小、他……”   “肯定很怕。”   于汶清听完胸腔也有些发闷,一开始他明明是非常看不上这个乡下小鬼的。   一张无用漂亮的脸,配上智商不高的空空脑袋,在他眼里除了够蠢再想不到其他特别之处。   三言两语骗得这个笨蛋主动带几人上山,瞒着监护人,用两块巧克力吊着,一次又一次跟着他们四处跑,连下洞也是被哄骗进来的。   于汶清还从没给他个好脸色看。   其实对方已经很乖了。没有警惕心,对谁都很听话,在洞里即使很怕也不会主动提出要求或给大家多增麻烦。   胖子那天说的下流话,连他都听不下去,也只有蠢蠢笨笨的怀姣才听不懂更不知道生气。   再之后和队伍走散、食物紧缺一直饿肚子也没有哭闹,他们欺负他,洞里的怪物也欺负他,还为了躲避怪物稀里糊涂的被澜那样对待。   他好像一点都不记仇,那个背包只要再想想办法,其实不用进去也可以拿出来的。   只是自己稍微说了两句他就乖乖主动爬进去了,被怪物带走前,一张小脸吓得毫无血色,但仍拼着所有力气也把背包推给了他们。   “我很怕……”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怀姣嗓音微颤的求助声。   于汶清都想,要是先前能对他好一点就好了。   “没、事,在怪物眼里他是雌性,没有谁会伤害他的……”于汶清强扯了下嘴角,勉声安慰道。   只这话却好像正正戳到了两个男人死处,他看到一直以冷淡姿态示人的澜,在那一瞬间骤然变色的脸,男人声音像挟着寒霜,牙齿缝里都冒着冷气,“那还要怎么样才算伤害,拐到巢里,怀一肚子怪物崽算不算?”   两人一下瞳孔猛缩。   如果怀姣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跟8701悄悄吐槽澜崩人设了。   但此刻没人能注意到这点,澜的话像把收着锋的尖刃,正正碾在人胸口处,没有直接划伤反而是一钝一钝的闷痛。   “雌性很好吗,你们根本不知道怪物会怎样对他。”   “我和他走丢的那天,遇到过数不清的变异怪物,它们每一只明确目标都是他。”   “像疯了一样,前赴后继的往他身上扑。”   于汶清的脸也白了些,因为澜这一句无法控制的回想起之前洞里休息的那一晚,被怀姣尖叫声吵醒时,他所看到的模糊画面。   还有那句:“怪物需要繁衍。”   单驰一双拳头捏的死紧,掌心都让指甲印出几道深痕,他垂着头,锋利眉骨下面色沉暗。   他想到自己在洞里,好像跟怀姣说过好多次“不要怕”,或者“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话,几天前几人自信下洞的时候,他也确实高傲自负,觉得自己就是带怀姣来玩一趟,肯定能好好的、全须全尾的将人送回去。   他们来洞里的目的不纯粹,可怀姣最无辜。   单驰一直知道自己对怀姣偏待,甚至比起认识这么多年的队里几个人,他从遇到怀姣开始态度就不相同。几人在镇里加油站上,和名叫王峥的黑皮肤男人就开车的问题争论不下之时,就因为当时侧头多看了怀姣那一眼,他鬼使神差的,直直就往皮卡车上坐了上去。   还在车后座,捉着对方衣服一角,冷脸询问他的名字。   单驰没动过心,总是以为所有偏待都只是因为对方年纪小,心智不成熟而已。   可在洞里,看到澜抱着怀姣过河会不舒服,见到他被别人牵着会忍不住皱眉。   如果不是猛然间看到澜那样痴缠地亲吻他,单驰都要以为,自己真拿怀姣当弟弟了。   什么狗屁弟弟,哪有无时不刻会想亲他的弟弟。   “继续找,顺着河流,肯定能找到白毛的老巢。”单驰哑着嗓子,指挥道。   水流声急促,昏暗潮湿的洞里,好像看不到一点前路。 第79章 溶洞怪影   怀姣怀疑白毛原本的身份其实是人类。   相处越久他越这样觉得。   除了明显异于常人的那些特殊体征,它的外形是真的很像人类。因为白毛总是很粘他,在巢穴里无时不刻的贴着他,所以怀姣有很多时间悄悄观察对方。   白毛正在舔他的手,这大概是怪物表达亲近的某种单一手法,和澜亲他差不多。   两人在衣物堆成的小屋里侧躺着,怪物顶着白头发的脑袋矮他一头,深埋在怀姣胸前,肌肉鼓起、强有力的一双手自身后箍着怀姣,将两人贴的紧紧的。   它本来是想吃乃的,但小雌性挣扎的很厉害。   怀姣现在磨到衣服还会疼,红得不行,原本平平粉粉的地方,硬是被吃的翘起两个小圆珠。   白毛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很会宠雌性的人。它长相偏邪偏凶,没把怀姣拐回这里之前,两人每次见面都不太平和,对怀姣不是龇牙咧齿就是猛力欺负,搞得怀姣一直很怕它。   哪成想现在是这样的。   怀姣只在怪物老巢里住了两天就自觉掌握住了怪物的弱点。   看着很凶的白头发怪物,实际上是个耙耳朵,它好像看不得怀姣哭。   偏偏怀姣又是个很会哭的人,被小怪物磨痛了要嘶声嘶气的哭,被收了尖牙齿的白毛怪物叼着尖尖也要哭,他以为白毛要咬掉它,所以每次都很痛苦,哭的很惨。   脸蛋也红,眼睛也红,卷卷的睫毛让水汽粘成几簇,细白的手指抖啊抖的,颤颤揪着身上白毛的头发。   白毛抬起头就看到怀姣这副样子,叼着的软肉的嘴,下意识就松了。   怀姣挂着眼泪喊疼,声音打着拐,还不敢太大声。白毛慌死了,它哪见过雌性这样可怜的样子,身上鳞片都吓得收起来,着急“嘶嘶”叫了两声。   洞里雌性的味道又香又重,雌性一哭,隔很远躲着的其它怪物都闻声爬过来,它们扒着岩壁,伸着光溜溜的青脑袋直往里凑。   怀姣蜷在衣服堆里,听白毛怪物竖着头发龇着牙,往外凶狠嘶过去。   怪物们又吓得跑走。   再后来白毛就不敢咬怀姣了,它之前也没咬,尖牙齿一直收着,只是怀姣胆子小,又可能晕牙齿或者什么的,反正见不得这些。   怪物就只能伸出舌头表示无害。   挡在胸前的手让白毛怪物对待宝贝似的又亲又舔,没收好的牙齿偶尔轻碰到下,怀姣就缩着手指躲一躲,等他指缝一张开,刚露出点里面的白皮肤,这白毛就鬼机灵似的用鼻尖抵进去,蹭上两蹭。   ……   怀姣越发怀疑白毛之前就是人类了,而且是智商极高的人类,从它能听懂自己说话这点就能看出来。   单驰三人迟迟没寻到这里来,这让怀姣有些紧张,毕竟他想要通关就肯定要跟主角团呆在一起。   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除了最基本的逃出溶洞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必须完成的分支任务就是解开疑云。   怀姣猜想这个疑云大概就是村庄的秘密和主角团探索溶洞的目的这两样。   现在又可能还要加上洞内怪物的真实身份这一条。   因为怪物不知道他的人设,所以怀姣可以肆无忌惮的装成一个正常人跟它交流。一些简单的表达,比如冷、饿或者害怕之类的,白毛一下就能听懂。   怪物照顾雌性好像是天性,有时候怀姣都不用开口,它也能清楚明白雌性想要什么。   怀姣尝试过跟它说很长的话,在相处两天,不那么害怕它之后。   先前未吃完的鱼肉存放在一次性碗碟里,再晚些时候差不多肚子饿的那会儿,白毛又拿来给他吃,怀姣让他搂着,并不张口。   等白毛急了,丢下鱼肉,脑袋伸到他面前来看他时,怀姣就皱眉,抿了抿唇,假装挑食道:“不好吃,没有味道……”   白毛捧着他的脸小心瞅他,表情不解:“嘶嘶?”   怀姣不理他,小声念叨说:“没有盐,我不喜欢……背包里面有盐,可是我不想自己弄……”   雌性很少跟它说这样长一串话,还乖巧靠在它身上,香香的味道从淡粉色的嘴唇缝里往外溢出,白毛看着看着,表情逐渐痴楞,好像听傻了。   怀姣:“嗯?”   白毛惊醒,然后像小狗一样伸舌头过来舔他。   怀姣生气躲开,只让他舔到脸颊,漂亮的眉毛蹙着,咬牙道:“不许舔我!”   “嘶嘶!”怪物不同意,把他抱得更紧,还要舔他的嘴巴。   怀姣十分尴尬的挤不出眼泪,只能盲目挣扎两下,抿着嘴四处躲避怪物的亲吻,“不要亲我,我好饿……”   白毛怪物听到他喊饿才放开他。   而怀姣是在怪物当着他的面翻出先前的调料包,给他撒上时,才明白对方其实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   单驰他们不来,怀姣出不去巢穴,就只能一直考虑这些问题:【它真的好像人类。】怀姣趁白毛出门了,跟8701讨论道:【我说什么他都能听得懂,身上的鱼鳞和白眼珠应该是在溶洞里变异生成的,之前单驰不是就说过吗,它们进化了。】   8701没有肯定他,只随他问道:【那你觉得它们是什么人?】   怀姣撑着下巴,仔细想了想,他思及上个副本的通关思路,联系起副本简介,【剧情里只提到了村民和大学生,我只能想到这两者……8701,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在后山看到的村子全景?】   8701“嗯”了声,回他:【记得,你说村子很奇怪,有老人但是没有坟。】   怀姣猛点头:【对对,这么老的村子怎么可能没有坟,那么多死去的人都去哪里了?!】   8701:【你怀疑……?】   【我想不清楚,有点怀疑……】怀姣咬着嘴皮,嘀咕道:【奇怪的村子和奇怪的洞穴,我只能联想到……他们把…人丢到了洞里。】   怀姣有点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第一猜测。老话不是总说上帝在关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扇窗。怀姣不聪明,所以在这种“偏门”上格外准。   比如在上个副本里和严殊讨论凶手的动机的时候,怀姣就随便猜了一句童年阴影,复仇报复什么的,结果还真让他说中了。   【你就确定了吗?】8701问他。   怀姣想了想,突然有点羞耻道:【又不太、确定……】   8701:【?】为什么脸红?   为什么脸红的原因是因为……他刚刚想起点什么,一时又觉得白毛不那么像人类了。   【如果它们是人的话,为什么、这么黏雌性啊……?】怀姣想到他和主角一行人在洞里的点滴过往,为了躲避怪物,做的一系列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大家都好像默认了雌性的说法。】   不光是队伍里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还有溶洞里这些个奇形怪状的恐怖怪物。   都非常自然地把人类区分成两个种类,不是正常男女,而是雄性雌性。   像动物世界一样。   白毛更是。   外出的怪物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它的老巢,怀姣原本不知道它干什么去了,等看到它手上又多出来的几样东西后,只一眼就明白了。   “嘶嘶!”新的毯子和新的背包。   这次带回来的包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上面脏污很多,大概是什么后勤队员背的,怀姣让白毛带着过去打开,看到里面放着个小小的炉灶和两瓶便携燃气,以及怀姣之前想要的,一些瓶罐调料。   怀姣愣了愣,小声问他:“哪里找到的?”   白毛抱着他,回的话他听不懂,反正不外乎是从洞里某个角落。   洞里没有白天夜晚之分,但身体内正常的生物钟会提醒怀姣,什么时候会困会想睡觉,怪物这点又和人类不同了,它们好像很少睡觉,又或者休息的时间很短很短。   以至于怀姣每次临睡前的这段时间总是很难熬,因为白毛会不停的磨着他亲近。   怀姣脑袋昏昏的仰躺在小窝里,白毛怪物的身体比他大好一圈,只要面对他的时候,几乎每时每刻都是鳞片张开的状态。怀姣一开始觉得好可怕,不管是粘黏体液还是人鱼一样的身体,每次贴近都是恐惧难忍的。   现在好像才习惯了一点,怀姣把白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归纳成受到雄性庇护的一点付出。   它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雌性了。   怀姣让白毛抱在怀里,底下的毛毯垫子在猛力顶撞中缩成一团,挨着的皮肤被磨的又烫又酸痛的厉害。   白毛很明显根本就不懂交尾的细节,它只觉得此刻挨着怀姣磨一磨,就舒服的快要死掉了,小怪物更是凶得小雌性夹都夹不住。   好半晌才冰冰凉凉地喷洒在缝隙口。   门外石壁上又多了一条弄脏的毛毯。刚欺负完雌性的白毛怪物十足温顺地用新毛毯裹着小雌性,等呼吸平缓些了,再抱起他,弯身伏到怀姣白白的肚皮上,表情认真的侧耳听一听。   “嘶嘶?”我的漂亮雌性什么时候才会给我下蛋呀。   怀姣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所以他推着白毛脑袋,头脑昏沉的,皱眉生气道:【怎么可能会下蛋,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8701:【……】   他觉得怀姣好像被怪物搞傻了。   所以才会分不清自己和雌性的区别,以为他一个正常男生,真的可以给怪物当老婆然后怀崽下蛋。   ……   眼看着在怪物巢穴里呆了四天了,怀姣才开始真正急起来。   守在身边的白毛怪物一天比一天黏他,而怀姣又想见单驰他们,想通关。白毛现在只有在给怀姣找东西的时候,才会稍稍出去一小会儿,它对洞里似乎极其熟悉,怀姣提出任何需求,它都能飞快的给他找回来。   怀姣好几次在白毛离开后,试着往洞外走一走。   外面是一条很宽很急的河,比他们队伍进来时过的那条还要宽,怀姣被拐来之后只出过巢穴两次,那两次还是因为白毛带他来看自己抓鱼。   怀姣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往洞外走,从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白毛的巢穴外藏着许多畸形怪物,只它们似乎都很怕白毛,每次白毛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它们就会吓得动都不敢动。   也不敢看洞里藏着的雌性。   怀姣走出洞了都没受到阻拦,他手上拿着从不知哪个包里搜出来的手电筒,灯光调暗往河边走了走。   黑暗石洞里躲藏的怪物,都鬼祟地露出身影,怀姣站在河边,将手电筒光线顺着河流方向往前照,除了景观重复的溶洞石壁,河流尽头没有丝毫连接出口的迹象。   “嘶、嘶……”   他听到了周围怪物们的声音,怀姣和白毛呆得久了,很轻易就能辨别出独属于白毛的声音,但现在它不在这里。   手里的手电筒稍稍捏紧了些。   视线余光中,似乎都能看到溶洞石缝里,密密麻麻窥探着他的一双双白眼球。   怀姣苍白着脸,几乎是跑回洞里的。   手电筒在进洞后就丢到了角落里,怀姣坐在衣服堆成的巢穴里,再一次清楚意识到,没有单驰他们的话,自己根本出不去。   已经第四天了,不知道几人食物够不够,又或者有没有和两个女生她们汇合。   怀姣在洞里呆坐了会儿,白毛这次出去有点久,怀姣等着等着就又有些困意了。   他盖着毯子,半昏半沉间,像在梦里一样,恍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怀姣?!”声音远在洞外,像隔着水流。   “怀姣!”第二声才陡然清晰。   怀姣一下坐起身,他睁大眼,看到直对洞口的水流对面,晃来了不同于他的,暗黄手电筒灯光。 第80章 溶洞怪影   洞外怪物一下躁动起来。   连绵不绝的“嘶嘶”声自周围响起,暗黄的灯光晃了一眼后紧接着就熄灭了。怀姣从地上坐起,心跳的有些快,四周怪物的反应在肯定告诉他,刚才听到的呼喊声不是错觉。   怀姣听不出那是谁的声音,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白毛出去后,洞外的怪物虽然不敢进来,但也起到了看守雌性的作用,怀姣清楚知道这点,所以才一直都不敢跑。   刚才用过的手电筒被他从角落里翻了出来,他把电筒打亮照在洞里,洞外全黑的环境下,洞里这点光亮就极为明显。   怀姣往外走两步,伸着脑袋朝河对面看,河面除了湍急水流仍是什么都看不见。几只身形很大的畸形怪物,已经从不知哪个洞里跑了出来,怀姣这几日让白毛带着见多了,现下看到它们也不再那么害怕,只微微退后一步躲了躲。   巢穴周围安静了许久,河对面也没什么动静,怀姣捏了两下手指,有些紧张。他看到那几只巨型怪物,没发觉异常已经打算往回走了,不过因为嗅到雌性的味道,动作颇有些磨蹭,还一步三回头的往巢洞这边望。   怀姣被它们隐晦盯着,手指微微发颤,只能被迫走回洞里。   待一切归于正常后,几道极其轻微的水流拍打声,才从河边响起,那声音被水浪掩盖住,饶是耳鼻感官异常敏锐的洞穴怪物,也没能听清。   连接巢穴的干燥石路上,无声无息的留下几串水痕。   亮着暗灯的洞穴口,陡然出现三道身影,若不是怀姣早有准备,一直朝洞口望着,这番诡异场景保不准会吓得他惨白着脸叫出声来。   “嘘——”   洞里的灯一下灭了。   ……   被找到时怀姣以为自己会是很高兴的,任务通关近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激动,只是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激动。   刚才水里出来,浑身湿透的一个高大人影,还不待怀姣开口,就几步走近伸手猛抱住了他。   手电筒的灯光在他们进洞时就被怀姣按灭,所以怀姣根本不清楚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他只知道对方情绪很怪,胸腔跳动的声音快而沉闷,怀里箍抱着怀姣的力道,重的像要把他按进骨肉里一般。   “澜?”   怀姣身上让对方打湿,手臂也被勒得有些疼,他半睁着眼,不确定似的,小声喊出对方的名字。   “嗯。”男人短促应了声。   “你们……”怀姣本来还想问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可等他刚一张嘴,背后就忽的又贴上了另一个人的胸膛,那人衣服也是透湿的,个子同样很高。   对方扶着怀姣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颈上,和澜一前一后的抱着他。   怀姣:“???”   怀姣后背都麻了。   单驰清楚现在不是很好的叙旧时机,他们先前的计划也是找到怀姣后就立刻从洞里撤离,只没想时隔四天零十一个小时,在再次见到怀姣后,那股胸腔涌动的鼓噪之意,跟脱了绳的野禽一般,怎么也忍耐不住。   “有没有被欺负?”为了节省时间保证安全,本来应该直接问怀姣白毛怪物的去向的。   单驰皱了皱眉,自觉有些失控。   好在怀姣比他们清醒,怀姣一心记挂着通关,此时好不容易能逃出洞穴,让单驰和澜一抱,他比谁都紧张。   “没有。”怀姣快速回道。他左右望了一圈,隐约看见于汶清也站在洞内,随即抿了抿唇,稍有些急的开口催促道:“它快回来了,我们先走吧。”   眼下根本顾不上自己人设,怀姣抵着手轻推了下两人,含着声音说:“墙角边有你们的背包,我们可以拿一些走。”   于汶清首先反应过来,快速应一声,“他说的对,还是先撤出去再说。这外面变异怪物太多了,等白毛回来就走不了了。”   怀姣点点头,表示赞同:“嗯嗯!”   恢复正常的澜率先放开他,滚到脚边的手电筒让他弯腰捡起,澜起身,冷静道:“一人背一个包,不要拿太多,手电筒都带一个。”   他打开手电筒的最低光亮,往洞穴里快速照了一道,只一眼就看到了怀姣口中说的墙角边堆放的各类背包,数量多的超乎几人想象。   新的旧的大的小的,不仅有他们的还有别人的。   单驰走过去快速背起一个,又蹲下身随便翻了翻,从包里翻出件他们换过衣服,然后拿着衣服默不作声朝怀姣走过来,简短道:“换上,走。”   怀姣下意识接过衣服,还愣了一秒。   他在白毛的巢穴里安稳呆了太久,显然已经忘记了之前他们是怎样躲避怪物的。   洞里光线不亮,所以即使被几人盯着,怀姣也没什么羞耻的就快速换上了单驰递给他的衣服。   “可以了,走吧。”怀姣带好兜帽,催道。   他完全没注意到洞里那片刻稍有违和的安静气氛。   ……   四人脚步放的很轻,他们来时食物差不多已经消耗殆尽,所以除了手电筒等轻巧物品外,身上都没带什么其它东西。   现在从怪物巢穴里走出去,身上不仅多了背包还多带上了一个人,所以几人走的格外小心。   隐在暗处的变异怪物,似乎听到了点声响,又嗅到了丝气味,怀姣抓着兜帽头也不敢抬,身旁澜握着他肩膀将他拢在怀里,另一旁的单驰捂着他半张脸。   那些怪物起身了又坐了回去。   怀姣视线模糊下,恍然闻道了股很重的某种腥膻植物的气息。   特别是单驰钻进他兜帽里的手,强盖住他脸时,那钻进口鼻的味道,更是重的有些晕人了。   怀姣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这四天多,他和白毛怪物在巢穴里,几乎每一次的过度接触,白毛都会在最后一刻如疯狗一般,腰腹抖耸着,喷到怀姣身上。   怪物和人类的体液,好像没有多大区别。   白毛弄在他身上的味道和单驰此时捂着他的,几乎别无二致。   怀姣被那味道闷得有些头晕,捉着兜帽的手,忍耐不住移到单驰手上,他想推开对方。   “唔……”还没喘出口气就让单驰捂着嘴又按了回去。   “不要出声。”单驰声音低的怪异,警告不似警告,倒像强硬制着怀姣般,凑到他耳边说:“它们闻不到你味道了。”   肩膀上的属于澜的那只手,状似紧了一瞬。   ……   他们一路走了很远才逐渐松懈下来。   捂着嘴的手被稍稍放开了些,怀姣推开单驰,有些气闷的偏开脸。   “你……”单驰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在看到怀姣表情时一下收了脸色,沉声解释道:“刚才不是故意捂你,那里变异怪物太多了,不想办法隐藏气味的话我们很难走出来。”   怀姣当然明白,只是被逼迫强行嗅闻别人的味道,让他心理上有些难以接受。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见单驰表情不明,还要再说,怀姣干脆扯开了话题。   周围现在大概是比较安全的,据以往经验所示,河边怪物多,所以澜带着他们走到了偏离水源的一个安静小洞里。   现在找到了怀姣,物资也齐备,几人暂且可以放松一会儿,不用太过着急去赶路,澜放下背包将怀姣带到身旁坐下,语气平稳道:“顺着水流,路上的变异怪物一直往同一个方向赶。”   “我们猜测它们大概会回巢。”   怀姣闻言缓慢点点头,说:“是的,它们每天都会回来,白头发的怪物好像很厉害,它们都很听它的话。”   怀姣其实想表达的是,据他观察这个洞穴里的怪物很奇特,它们之中有着非常明确的阶级制度,和等级之分,和人类某些情况有些像。怀姣怀疑它们或许真实身份也跟人类有关。   可他不能这样直接说,只能拐弯抹角的试图引起主角团重视,让他们帮忙分析一二。   怀姣觉得这是通关的重要节点。   然而旁边几人却好像接收不到他的讯号。   像没明白怀姣意思似的,澜忽然道:“那白毛听你的话吗。”   怀姣迟疑一瞬,问他:“什么?”   小洞里安静了几秒,在怀姣莫名不安的氛围中,澜再次开口说:“你在洞里好像过的很好。”   怀姣听不出他语气,更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闻言只有些茫然的轻“嗯”了声。   “呵。”有人不明不白轻笑了声。   手电筒灯光照亮的怪物巢穴里,用“温馨”两个字形容都不足为过。洞里空气比外面舒适不少,刚刚烧完的火堆还冒着点干燥热气,里面有无数件织物堆累成的柔软小窝,和整齐摆放在一旁,数不清的食物工具。   烤制好的鱼剩了许多,鱼块细心切割整齐的大小,还有摞在火堆边的调味料,都在告诉他们,怀姣过的很不错,至少比呆在他们身边要好很多。   白毛不在洞里,洞外的怪物却像忠诚守卫一样,围守在巢穴附近。   像在保护它们的所有物。   找到怀姣之前几人分明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他们都知道怪物不会伤害雌性,所以怀姣会遭遇什么几乎都能想象到。   可能想象是能想象,真见到的那一刻,几人连气息都是绷紧的。   “白毛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单驰直直站在怀姣面前,声音模糊的快要听不清。   怀姣低坐着,即使抬起头也看不清对方面容,同时也难以理解,对方此刻问这些的用意。   “怪物把你当雌性了,它们对你那样好,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男人一句接着一句,吐字清晰,道:“你闻到我手上的味道反应那么激烈,为什么。这四天你应该闻到过很多次了吧。”   “刚才洞里还有气味,你觉得我们闻不出来吗。”   怀姣觉得有些荒谬,也不明白此刻到底是种什么情况。   本应该救出他,然后继续寻找出路破解溶洞秘密的一行人,现在却停下脚步,向他逼问起一些不太重要的事。   甚至不在意怀姣能不能听懂。   “我们应该去找……”   怀姣心下有些不舒服,想无视单驰的问话将话题扯回原位,只话还没说完,就让单驰单手止住了。   捂过他口鼻的那只手,在没有光的小洞里再一次贴到了怀姣面前。   单驰表情冷冽,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道:“为了遮挡你的气味,又不逼迫你,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抛下本应该优先找寻的队伍另外失踪三人,先一步找到怀姣,单驰知道自己没理由也不应该感到愤怒,当着他们面被怪物抓走的是怀姣,他们哪怕急的脑袋炸裂,妒的胸腔绞痛,也不能向受害人怀姣表露。   可有什么办法,这根本没办法控制。   洞内那样“甜蜜”的窝巢,毫发无损被当宝物似守着的雌性,以及面前闻到他手上气味就感到不适的怀姣。   都好像在揪着他们岌岌可危的神经拉扯。   或许他们早就在暗无天日的溶洞里被逼疯了,只是这群自持身份的高等人类最会伪装,好像朋友失踪,无故被袭等,都不是什么无可解决的大事一样。   他们只在怀姣面前,这样理智崩塌,说出些违背本意的疯话来。   “我们要是没找到你,你是不是还更舒服一些,嗯?”单驰眼下不正常的情绪,让于汶清都感到点不适,他想阻止,却没有开口的余地。   单驰用那只满覆味道的手,靠近直握住怀姣的下颚,眼神黑沉,面无表情道。   “你是不是很享受啊,被当成雌性那样保护。” 第81章 溶洞怪影   洞顶乳石尖,有一颗水珠坠落,滴在了洞下坐着的人眉尾处,滚落在他手背。   怀姣垂头,在裤腿上抹了抹。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毕竟在逃出巢穴的十分钟以前,怀姣仍是迫切希望他们能够快点找到自己。   带他从怪物的老巢里带离后,他们可能会紧张询问他在洞里的遭遇,又或者像先前一样抱着他安慰几句,跟怀姣解释他们在寻找他的途中,遇到了什么危险、解决了什么问题。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语气阴阳的,逼问他:“是不是很享受,被怪物当成雌性。”   裤腿上手背水珠擦去,留下一点浅浅湿印,怀姣睫毛覆着,往下颤了颤,没有说话。   一时的安静,让本就情绪不稳定的单驰,误以为是对他所问话的默认和躲避,单驰站在怀姣面前,深吐出口气。   他想忍,却实在难以咽下那股绞到喉口的焦躁妒意。   怀姣只觉得捏在下颚处的手,力道重了许多,他皱眉想偏头躲开。   只刚做出一点动作,那只满裹男人气味的大手,就陡然制住他,再次捂住了他的嘴。   “嘘,别叫。它们会来。”   怀姣根本没想出声,但单驰捏着他的脸,好像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手上沾染的味道更是紧压着怀姣口鼻,无发抵抗的让他被迫仔细闻着自己的味道。   “怪物巢穴里的气味会比我手上味道重吗?”单驰看出怀姣的不适,他心头酸妒火起,可被怀姣抬起眼皱眉看着,想发火的同时,却又猛然胸口麻了一瞬。   “单驰,你别……”于汶清察觉到单驰语气的异常,他知道寻找怀姣的这四天,对方和澜都不同程度的有些失控迹象,但眼下实在不是可以被上头情绪左右的时候,“你冷静一点,我们还没有完全摆脱白毛……”   单驰原本是可以收敛住的,在于汶清没说出白毛这两个字以前。   “我们当然没有摆脱。”   身材高大的男人半蹲下身,膝盖抵在怀姣面前的地面上,冰冷视线紧盯着怀姣,说:“它的雌性现在被我们拐跑了,发疯都是轻的。”   就像他们先前那样。   在怀姣被抓走后,失去理智一般不惜主动引来怪物,只为了尽快找到他的下落,单驰都记不清自己和澜杀了多少只怪物,那么多只大体型的畸形怪物,前赴后继的向他们扑来,登山镐卷了刃,浑身细伤。为了让体力维持正常状态,食物消耗也快的过分,最后没有办法下只有下水捕鱼。   就是怀姣在洞里吃的那种,味道寡淡的河里大鱼,他们没有火,只能尽量将鱼肉清洗干净,直接生食。   这怎么能不发疯。   因为对方膝跪的姿势,两人一下离的很近,怀姣被他捏着半张脸,强制性和对方对视。   单驰非常奇怪的,将自己摆在和之前怪物同样的位置,好像身份对调一样,语气模糊又诡谲暧昧的,跟怀姣道:“它是不是把你当宝贝一样对待。为你搜集那么多物资、给你生火抓鱼。”鱼肉细心切成小块、烤熟,再均匀撒上佐料。   “还做了个小窝。”专门给雌性的小窝。   怀姣蹙眉听着,也不反驳,他莫名其妙感觉眼前场景熟悉又熟悉,好像曾经很多次,经历过类似相同的事,妒意上头的男人,同样逼迫的语气。   然后他听到单驰的下一句。   “它是在那里弄你的吗?”单驰说。   男人捂着怀姣的脸,只留下一点出气的缝隙,然后用自己浓重的气味,密不透风的浸染着怀姣,他呼吸沉促,道:“怪物喜欢筑巢,也喜欢你。它跟了你那么久,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都要碰你,现在把你抓回去了,是不是第一天就忍不住要和你交尾?”   在河边的巨大巢穴里,在无数只畸形怪物面前,迎接新娘一样将怀姣抱回去,像个正常人类一样,给他准备好食物,铺好柔软小窝,然后在洞外那么多只畸形种“嘶嘶”的兴奋注视下,和漂亮又弱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人类雌性交尾,做出动物间的繁衍行为。   “单驰。”身旁传来澜有些冷的声音,警告似的喊了声单驰的名字。   却没有多加阻止。   因为单驰此刻说的话,基本也代表了他的意思,只不过男人性格从来都克制内敛,冷静而理智,所以这种话轮不到他开口说。   事实上三人都这样想过,洞里畸形恐怖的各种怪物对雌性的热情程度,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那是一种有违正常的狂热,是比食欲和睡眠欲更为主要的,另一种不可或缺的生理欲望。   澜见到过的,伏在怀姣身上的巨型怪物,紧绷翘起到抵住腹部,难以描述、可怖又丑陋的耸立器具。   那种恶心腌臜的东西会碰到怀姣。   澜只要稍微一想到那样的可能性,就会感到胸腔窒闷,连呼吸都掺着难以忍耐的灼烧之意。   单驰这点倒是比他强,至少不用端着脾性,敢直接发泄出来。   只说出来的话不管对他还是对自己,都是一种理智折磨。   “我不能说吗?”单驰被他打断,却没有停住的意思。或许说对方根本也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在制止他,“怀姣被怪物抓走,我想问清楚不可以吗。”   洞里一下安静了。   面前人长而密的睫毛,如点水般抖了抖,怀姣呼吸嗅觉里都是单驰手上的味道,和白毛怪物的差不多,每次都要被强迫嗅入,他不习惯,却又熟悉这气味。   单驰仍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要透过他瞳孔看到他脑内画面一样,一字一句,冷冽声音在密闭洞穴里荡着回响,“你能听懂的吧,我之前总以为你听不懂。”   所以才像个傻子一样,只看到澜和他接吻,就脸红脖子粗的冲人发疯。   而和被怪物拐进巢穴里交尾比起来,这又算个什么。单驰无法搞清楚自己现在具体的情绪想法,到底是看到怀姣那样享受怪物的对他的好引起的妒忌,还是怀疑怀姣被怪物糟弄而产生的愤怒怨怼。   还只能受刑一样,下颚紧绷,装作面无表情的,继续朝怀姣道:“白毛怎么对你的能跟我们说说吗,洞里那么重的气味,四天,它是不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小窝里弄你?”   “怪物身上的粘液和鳞片你先前不是觉得很可怕吗,现在呢,有没有习惯?”   “你有跟它解释你不是雌性吗,你能解释清楚吗,它听得懂吗?”单驰说到后面已经有些词不达意,他气息沉沉,胸腔里的酸妒怒气快要冲破界限,涨到喉咙口。   “它要是会说话你是不是还会更好骗一点?”   绷着的下颚线愈发朝怀姣凑近,声音阴恻恻的,后槽牙都磨出声响:“你怕不是被它搞大肚子了都只会哭。”   “单驰!”   “啪——”   在于汶清惊怒打断他的声音下,单驰只觉得脸边一痛,视线猛然偏移——   ——妹妹训犬成就达成:(3/3)   ——啊,舒服了,等一副本了   ——爽了哈,刚才就在期待了   ——一进副本我就猜到这次小单跑不脱,押到宝了家人们   连身旁坐着的澜都瞳孔放大了一瞬,几乎是有些错愕的,看到一旁的怀姣,陡然将单驰打的偏过脸去。   看着没什么脾气,性子又软又乖的一个人,真动起手来,就是于汶清和澜两人都有些反应不及。   单驰更是被打懵了,侧着头,半天回不过神。   “我没有跟它做什么。”   捏着脸的手在男人头脑迟缓下,下意识放松了片刻,怀姣只推一下便轻易挣开了他,他抿着嘴唇,脸上带着轻微的白。   比起上两个副本被气到头昏脑涨,不管不顾打出去的那两巴掌,怀姣这次其实很有分寸,他不知道单驰在发什么疯,但却能听出对方说的只是没有底气的狠话,好像故意在逼他生气一样。   逼到怀姣发脾气反驳自己。   怀姣打的并不重他也没想用力,只是洞内空旷,听起来格外的响而已。   他不想在这种生命都无法保证安全的地方,和主角团npc发生任何冲突,他只想快点逃离这里,快点通关,但单驰却偏偏不如他所想,非要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用这些恶劣词句和侮辱人的话来欺负他。   这就是欺负,怀姣想。   如果他如人设一般真的只有十二岁,那单驰刚才说的话,他可能连听都听不懂,只能任由他说。   单驰回过头的时候,怀姣仍在看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尺来宽。他被打了一巴掌,却诡异的没觉得难堪,甚至在被怀姣看着时,单驰一张俊脸上都不自觉发起烫来。   怀姣视线落在他脸上,脸微微的白,小声闷气,跟他说:“我没有跟他做什么,它给我找了东西,因为我肚子饿。”   “洞里面很冷,如果没有火和衣服的话,我会被冻死。”   怀姣垂着眼睫,细声解释了两句,他不指望几人能信,被拐进怪物老巢里被当成雌性,却实际上什么实质性的侵犯都没有遭遇过。   相反还过的极为舒适。   “那、那白毛它没……”单驰半蹲着抬头看向他,视线灼热的诡异,好像根本顾不上自己被打的事,只急切询问着怀姣,向他确认道:“他没欺负你吗?不是,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欺负,就是、就是他把……”   怀姣还没听到他即将要说出口的一些污言秽语,就忙不迭打断了:“没有!”   他咬着嘴唇,在身边澜同样如有实质的直勾勾视线下,语气快速,声音含混道:“他只给我烤了鱼,没有凶我……欺负我的时候,我觉得痛了就哭,怪物他不喜欢听我哭。”   怀姣把自想象成一个正常的十多岁小孩,用自己理解的那一套,去回复单驰的逼问。   他自认为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只是面前红着半边脸的单驰,却仍像是觉得不保险一般,重重皱着眉心,盯着他继续追问道:“真的?那他怎么欺负你的?你真的知道什么是欺负吗?”   “就是你、下面会痛,他会把脏东西……”   “没有没有!!!”怀姣涨红着脸,几近崩溃。   他当然知道,他怎么不知道,如果不是怀姣能哭会哭的话,白毛怪物早像单驰所说、把脏东西入进他肚子里去了。   而不是每次只张着鳞片,浑身冒水的抵着他腿肉磨蹭。   “你怎么知道没有?你这么小,你怎么知道的??”   单驰锐利的眉峰高高扬起,心里又焦又燥,像着野猫抓了似的。他早就觉得哪里不对了,村里那个叫王峥的黑皮男人,说是怀姣的哥哥,其实两人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就只是普通邻居。   而这样一个普通的邻居哥哥却成天事也不做的紧盯着怀姣,嘴上一口一个小姣的直喊,跟唤老婆似的,吃饭还要抱着怀姣喂,太他妈离谱了,怀姣自己又不是不会吃。还从一开始就对他们这群外来人警惕十足,好像生怕他们接近怀姣似的。   他妈的,搞不好就是那个黑皮男人给怀姣灌输的恶心东西,不然怀姣这么小,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怀姣觉得单驰有可能被自己打傻了,或者对方本来就是个傻逼。他自觉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态度这样强烈的表示自己没有被白毛欺负,可这个单驰,居然还能抓住他说话间的一丝漏洞,提出新的莫名其妙的其它质疑。   他还一脸急色,好像比怀姣本人还着急上火似的。 第82章 溶洞怪影   也许是他弱智的太反常,不仅怀姣懒得回他,一旁的澜和于汶清也有些无语。   “好了,差不多行了。”   于汶清以前很少有觉得单驰傻逼的时候,也很少对他这样不客气,但他真是觉得现在的单驰多少有点毛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洞里憋久了。   单驰还要再问怀姣,却让一旁于汶清止住了话头。   “先解决后面的问题,私人情绪收一收。”于汶清吊着眼睛,表情很坏,他将三人刚才从白毛巢穴里顺出来的背包,一一摆在中间,刚才在洞里时间紧急,他们背走的都是自己队伍的包。   于汶清清点道:“刚才那里的包很多,我们的还有其他队伍的,至少二十来个,全都是专业设备。”   澜和单驰闻言同时皱了下眉,视线从怀姣身上移开。   巢穴里光线昏暗,两人急着救人光注意怀姣去了,所以并不如于汶清看的那样清楚。   二十多个装满户外设备的背包,出现在这个介绍人口中,鲜为人知的未开发天然洞穴里。   这是极其不正常的现象。   而且这些背包或许还只是怪物搜寻来的一小部分物资,洞里说不定还有更多。   “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于汶清语气沉沉,跟两人直白道:“我们根本不是第一批进洞的‘大学生’。”   怀姣觉得他说到大学生这三个字时,语气有些怪,似意有所指。   包括单驰和澜听到后的表情,也很奇怪,他们皱着眉,飞快朝对方看了眼。   “怀姣你在白毛的巢穴里,有发现什么问题吗?”怀姣正暗自想着,忽然被于汶清点了名,他抬起头,装作不解朝对方看过去。   “发现什么?”怀姣的人设不可能主动发觉异常,只能由别人去问。   好在于汶清很上道,不知是不是前面单驰发疯所致,他对怀姣态度好了很多,问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去引导他:“就是,那个白头发的怪物给你拿回去的那些物件……你有感觉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比如包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又或者它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   怀姣抿唇想了想,回他道:“包里有很多食物,有调料,还有点火的东西和绑在身上的绳子、镰刀……”怀姣语气有些不确定,犹犹豫豫跟于汶清说:“不知道它从哪里拿来的,上面好旧,好多灰。”   “里面的巧克力好多都坏掉了,不能吃了。”   他说话声慢吞吞的,虽然回答的不是很清楚,但基本能明白他的意思。   单驰听完怀姣说话,又想往他身边凑。   他觉得自己有点贱,脸上印子还没消又想去招怀姣。但他也不敢太过靠近,倒不是怕怀姣再打他,就是怕怀姣还生他气。于是只能抢过话头,先于汶清一步,语气严肃朝怀姣道:“这么看来,其实它们智商也不算太高,给雌性的东西也不知道检查一下。”   怀姣不明所以朝他看了眼。   恢复正常的单驰,实际上头脑智商都很在线,“小姣说的绳子和镰刀应该就是我们的登山绳和登山镐,那些人跟我们一样,也是有组织、有备而来。”   只是他们大概同样也没料到,在洞里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于汶清表示赞同,皱眉补充道:“而且他说东西很旧食物都坏了,联和我们上次找到的那批过时的装备来看,这个洞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接客’了。”   “以某种相同方式,引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探险者’。”   并且统统折损在洞里。   气氛到这时有些凝重,大家似乎都猜到什么,但碍于眼前情况,谁也没有主动提出。   怀姣咬着嘴唇,看几人沉默,心里抓心挠肺的痒。   【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来啊!急死人了!】怀姣是期待他们能多说一点的,最好把进洞的目的和关于前人猜测啥的都一股脑全摆出来,而不是像现在打哑谜一样的,话只说一半,就摆出副忌讳莫深的样子。   8701语气诧异:【差不多都说清楚了吧,除了他们进来的目的。你没听懂吗?】   怀姣恼道:【他们只说了自己不是第一批人。】   8701见他真不懂,又好像很急,顿了顿,还是隐晦指点道:【背包很旧,洞存在了很久,以相同方式引来无数批探险者,于汶清这些话的意思你明白吗?】   怀姣犹豫:【字面意思都懂,就是……】   8701直接道:【你觉得什么人能有资格把他们这些人引进来?】   怀姣闻言愣了愣,脑子里一下变的清明。   其实他早就大概隐约猜到了的,只是一直不敢肯定下来。   单驰他们在赶路时曾经提到过,他们是经由熟人介绍才找来这里,而来到这里之后,接待他们的,正是桃源村的村民。   怀姣传入副本的第一天晚上,就让王二牛带着参加了村里的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迎接这批新来的大学生。   能把外人引进来的,除了溶洞的主人,还能有谁。   “现在我们就两个选择。”于汶清背着包,站立在洞口,他眼睛直盯着单驰,冷静分析道:“一是继续在洞里,往深处走,去找走丢的胖子和雨姐他们……”   “二是现在开始直接顺着水路往出口走,我们先出去,再回头找人来搜救。”   于汶清把决策权扔给了队伍的领头人单驰,问他道:“你怎么选。”   怀姣看到单驰垂着眼眸,凌厉眉眼压的很低,他没有出声,似乎在仔细对比考量着什么。   半晌,才微抬起头,说:“先往洞外走,怪物在追我们,留在洞里死路一条。”   “出去找救援大家都能多活一会儿。”   于汶清抿了抿唇,没反驳他,另一边的澜更是连口都没有开,就默认了他们的选择。   ……   洞里的怪物进入了一种,极其恐怖的狂躁状态。   怀姣跟着三人才走了半天就意识到情况不对。明明和先前一样已经非常谨慎小心了,一路上却还是会因为某些细小的失误,让怪物追踪到痕迹。   层层围了十来只变异的怪物,它们冲着怀姣以外的三人,龇着獠牙嘶吼出声。   “躲在我们中间,别露出来。”澜和单驰将怀姣挡在身后,皱眉交待道。   怀姣抓着兜帽,紧张点点头。   变异的怪物速度和听觉都是普通怪物的几倍,那几只巨型怪物更是,怀姣曾见过白毛训它们,只露出一边獠牙,那些怪物就会满脸惊惧的往后退几步。   它们怕白毛,但显然不怕人类,甚至对于这群拐走雌性的人类,更是凶残的恨不得将他们一爪撕碎,直接啃食他们骨肉一般。   “我怎么觉得,它们凶了好多啊?!”于汶清喘出口粗气,他身手略差些,虽然手上拿了工具,但还是有些应付不过来。特别是那群怪物疯了一样的攻击方式,刀柄捅到肉里了仍要往前挥爪,像感觉不到痛似的。   “怎么不凶。”单驰道。   他手臂上让怪物指甲抓了一道,此时有些冒血,“它们恨不得赶紧杀了我们,好把雌性抢回去。”   “是白毛指挥你们来的吗?”单驰挥出一刀砍在面前巨型怪物的脖颈上,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就朝它讥讽笑道:“头大无脑的东西,它自己怎么不来。”   那怪物似被激怒,扯着口涎的巨口猛然张开,朝单驰咬过来——   “嘶嘶!!!”   短匕直接割断了它的脖子。   单驰口中嘲笑过的畸形大头,借着惯性咕噜噜滚到了怀姣脚边,怀姣让那充血鼓出的白眼球吓了一大跳,差点喊出声,旁边的澜见状,一把扯过他护在身后。   他横眼,对单驰冷声警告道:“别磨蹭,速战速决。”   “它们会引来白毛,你不一定打的过它。”   单驰闻言只嗤笑一声,将刀刃上的血甩了甩。   眼看着后面还有怪物前仆后继再往他们这边围拢过来,怀姣实在忍不住,叫了声单驰,“我们快走吧,它们太多了……”   而且只是小怪就有些应付不来了,如果白毛真的追过来,怀姣怀疑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好。”单驰听到怀姣喊他,应的很快。   他让澜带着怀姣先撤,他和于汶清负责断后。   怀姣满头是汗的跑了很长一段路,停下后澜给他递了点食物,被他推掉了,“我不饿,先等他们过来吧。”   澜轻点了下头,问他:“休息会儿吗?”   怀姣摇摇头说不用。   单驰和于汶清很快追上来,两人身上都负了伤,特别单驰手臂上那道长口,血液顺着手腕直往下滴。   他气也不喘的,直勾勾伸手凑到怀姣面前,让怀姣给他包扎:“上点药,有点疼。”   怀姣:“……”倒是没看出来他有多疼,刚才逞凶的时候这人还不愿意走。   “现在走水路太不安全了。”于汶清喘气道,“它们知道我们路线了吧,每次都一大群一大群的来。”好像根本解决不完一样。   “还好那个白毛还没追上来,我总觉得它……”   单驰打断道:“它来试试,瘦的像只有一把骨头,说不定比那些大块头还好解决。”   怀姣垂着头给他上药,心想对方也太过轻敌了。他不自觉皱了皱眉,却没成想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一下被面前正看着他的单驰抓个正着。   单驰本就因为他被白毛拐了几日憋屈的很,现下看怀姣皱眉,以为他不高兴自己说白毛,一时更觉得心里刺挠。   他薄唇扯着,忍着酸气,朝怀姣小声问道:“你觉得我打不过它?”   单驰一开口,身旁澜和于汶清也跟着转过头来。   手下绷带绕了几圈,怀姣给他喷了消炎药,感觉到三人都在紧盯着他,嘴唇抿了抿,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单驰以为怀姣当着他的面至少会礼貌一下,说上一句,应该你比较厉害之类的话。   哪知道怀姣想也没想的,居然直接来了句他也不知道。   单驰眉毛一蹙,刚要发作,就被澜打断。   澜看着怀姣,认真问他:“你看到过白毛动手吗,觉得它很厉害?”   怀姣抬头,不确定的摇了摇脑袋,小声跟他说:“没看到过,但是它确实很厉害……”   怀姣话说的有些矛盾,但不妨碍他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我只看见过他和那个很大的怪物说话,它们都很怕它,见到它都要躲的。”   它们指的就是那些变异畸形怪。   面对单驰几人,明知道打不过也会毫不犹豫凶狠扑过来的巨型怪物们,在白毛面前,却连一个眼神都扛不住。   这仿佛是一种天性上的畏惧和服从。   三人好像听懂了怀姣的话,安静了片刻。   几人表情沉静,似在思考什么。   于汶清将用过的药品收拾好后几人就继续上路了,单驰想了想,终是妥协道:“如果想安全一点的话,就靠隧洞里面走吧。”   “听水声就行,稳妥一些,别让它们找到怀姣。”   ……   怀姣难以想象这个溶洞究竟又多大,他跟着单驰一行人入洞开始,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一周多了。   除了被困在巢穴里的那四天,他们几乎每天都在无休无止的赶路,却仍是遥遥看不到出口。   好像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   洞里根本不是适宜久居的地方,除了身体负荷不住之外,长期在黑暗密闭的环境里,人的心理也会逐渐产生异变。   怀姣四人都还好,毕竟食物还算充足,几人又是结伴而行互相有照应。   所以他们都没想到,再遇到其他人会是这样的情景。   他们是在一处狭小死洞里找到的胖子,于汶清手电筒晃过去时,还以为看错了。   整个死洞只有入口处一人大的一个小洞口,里面黑的离奇,若不是于汶清隐约听到点异响的话,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   “……胖子?”   于汶清声音有些抖,不可置信的缓慢叫出声。   “胖子?”单驰站在怀姣旁边,闻声愣了愣,他表情诧异往前两步,跟着于汶清一同走到洞口。   怀姣也睁大眼跟在他们后面。   迎面而来的,是很重很重的腥臭味,类似于血却又不单纯像血,像血液混着怪物身上粘液的腥臊气。   怀姣让那味道冲的,止不住后退一步,让身后澜扶住。   单驰也皱起眉,问道:“什么情况,还醒着吗?”   “不清楚,好像没……”黑暗环境中骤然见光对眼睛损害很大,于汶清进去时,特意调小了光亮。他往里照了照,确认胖子还有呼吸后才松了口气,跟单驰道:“只是睡着了,应该没事。”   胖子一觉睡的极沉,似乎已经累到了极限,于汶清和单驰两人合力将他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他都没醒。   “在这儿等会儿吧,等他起来……”   几人中午就没有停步,此时找到了胖子就想着干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为什么只有胖子一个人啊,小瑶雨姐她们不是一直跟胖子在一起的吗……”于汶清看了看身旁昏睡的人,表情有些担忧,“不知道雨姐她俩有没有走散。”   “她们也是怪物眼中的雌性,和胖子走丢了单独遇到怪物可怎么办。”   怀姣靠石壁坐着,听闻于汶清提到两个女生,他犹豫了瞬,还是小心开口道:“我在小窝里,没有看到她们的衣服。”   于汶清没反应过来,问他:“什么?”   怀姣不知道自己提供的信息有没有作用,他是只把自己所看到的说出来:“白毛给我找了很多衣服做小窝,里面有女孩子的东西。”   “我看过了,没有她们的衣服。”   洞里的怪物不会主动攻击雌性,没有找到单独掉落的衣服,这也就说明,两个女生现在大概率还是安全的。   ……   胖子至少昏睡了一两个小时才醒过来。   只几天没见,比起他们四人,对方浑身脏污不说,更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   于汶清怀疑他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所以在他醒前就给他备好了一些吃食。   果不其然,胖子只一清醒,连人都来不及认,坐起身抢过于汶清手中的食物就开始狼吞虎咽。   “唉,你慢点吃慢点吃,怎么搞成这样的……”于汶清皱着眉,给他递过去点水。   “怪物、好多……”喝口水缓过口气后,胖子才回复了一点正常,他环顾四周,在看到周围围坐着的澜和单驰两人时,心里顿时落下块巨石。   他一张脸又黑又全是泥垢,浑身臭熏熏的,他看着单驰,睁着双不大的眼睛,喉管张咽,喉结都滚出怪异弧度。   跟几人颤声道:“我看到它们,吃人,好多好多,堆成山的白骨、和断肢。”   全都是被喂养着,丢进洞里的人。 第83章 溶洞怪影   怀姣第一次在这个副本里听到吃人这个词。   剧情简介里只在最后一句提到了“吃人的地狱”这样的字眼,他以为这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用来形容洞内恐怖和危险程度的。   现在胖子却跟他们说——他看到怪物它们,吃人。   怀姣和单驰几人在洞里呆了一周多,除了知道怪物会袭击人类,诱拐雌性之外,并没有看到胖子口中形容的场景。   那些堆成山的白骨和断肢。   如果不是见到面前的胖子现在这幅明显异常的状态,他们一定会对他话里的内容持怀疑态度。   “不太、可能吧……”于汶清声音艰涩,他看了眼胖子,又转头去看单驰,道:“我们在这里呆了七八天,真的从没看到过怪物它们……吃人。”   “怎么可能!”胖子一下变了脸,几乎是吼出来的,“那么多的人骨,就堆在洞里面!”   他眼白中爆出血丝,似乎情绪极为不稳定,说话时连牙关都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响:“肉都没有剃干净,全挂在骨头上,腿断了、手也断了,满地都是,到处是血……”   怀姣坐在一旁,只听到形容,就感到一阵反胃,脸色也渐渐转白。   不止他一个人这样,就是胆大如单驰和澜两人,也在胖子极为细致的恶心形容下,猛皱起了眉。   “你在哪里看到的?”单驰皱眉问道,如果真是在某个洞里的话,为什么他们几人偏偏什么也没发现。他这样想也就这样问出来了:“我们几个虽然和你们走散了,但都是在这个洞里,怎么可能一点问题都察觉不到?”   于汶清也沉声道:“是的,那些怪物只一直袭击我们,并没有表现出要吃了我们的意思。”   “你们他妈不相信我?!”胖子猛然提高音量。   “我骗你们干什么?有什么好处吗?我确实看到了啊!”胖子瞪大了眼睛,嘶着嗓子,急促喘气道:“我们走散了那么久,洞里又这么大。不能理解吗?它们也许只在巢穴里吃人呢??你们就这么确定自己什么都清楚?”   他若是不多说最后这两句,几人可能都还大概相信他了,但他一提到巢穴……三人都不自觉朝怀姣看了眼,心道,他们连怪物头目的巢穴都进去过了,可不是什么都清楚。   单驰于汶清和胖子认识了快上十年,他们都清楚胖子的性格,因而就算在心里已经默默将他的说辞反驳了个遍,面上也不会表露出什么。   相反,因为胖子提到走散,几人一下想起另外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于汶清眉心微拢,打断胖子,直接跟他问道:“先不说这个,小瑶和雨姐呢?”   胖子诡异微突的眼睛忽的眨了下,表情呈现出瞬间的不自在。   怀姣正好看着他,和他对视了一眼。   对方脸上,露出了一个强作镇定又难掩心虚的表情,只持续短短一秒,在被怀姣看到后,就快速收回了。   怀姣一下觉得不对。   【他表情好怪……】怀姣抿着嘴唇,跟8701小声道:【你看到了吗,于汶清一提到小瑶和雨姐的名字,他就脸色变了。】   8701默了默,回他:【看到了。】   【他在心虚。】   “我、我不知道,我很久没看到她们了……”胖子的回答也很不正常,先前还能冲他们大声吼叫,因为大家没有相信他就敢发脾气的一个人,在说到两个女生时,语气和态度都泄了气般,一下垮了下去。   单驰几个都不傻的,几乎立刻就能看出问题。   “没看到她们?”于汶清眼尾抬起,眉头猛一蹙,扬声朝他道:“你他妈放什么屁?被怪物追的那天,我是看着她们跟你跑的,你现在跟我说没看到她们?!”   于汶清对走丢那日的情况记的清楚,当时他们一行七个人被几只巨型怪物追出洞里,因为不清楚那些变异怪物的实力,洞内其它怪物又多,单驰和澜都不敢贸然出手,只能带着他们先跑。   分开也是因为那怪物像找准目标了似的,都一个劲儿的朝着怀姣跑的方向追,怀姣让澜带着跑在最前面,在遇到一个隧道岔口时,没有犹豫的就跑向了右边。   于汶清和单驰自然都是跟着他们往右边那条路跑的。   只有胖子,在岔口面前,犹豫了几瞬。   于汶清都能想起那天他们的几句对话,当时他很诧异,胖子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会产生犹豫,甚至还说出了分开走的话。   “都往一个方向跑太危险了,我们先分两边走,路上遇到怪物还能分散它们的注意。”当时他是这么说的,在小瑶和雨姐都不明所以,都跟着停下来的时候,又表情冷静的扯过两人,安排道:“小瑶和雨姐就跟我走这边吧,她们体力不好,被追太吃亏了。”   那会儿怪物就跟在身后不远处,虎视眈眈盯着他们,根本没有能耽误的时间。   于汶清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但听他提到两个女生才勉强觉得好接受一点,“那行,你照顾着点小瑶和雨姐,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汇合。”   胖子应的很快,跟他说:“好好,你放心。”   “单驰背的有包,这个包就先给你们,没汇合前物资省着些,小心一点。”   于汶清清楚记得,自己把唯二两个包之一,递给了胖子。   然后眼看着胖子带着两个女生,跑去了另外一条,没有怪物追踪的“安全道路”。   所以现在他才会这样生气。于汶清紧盯着胖子,目光落在他脏污又消瘦的脸上,一字一句冷声道:“我连包都交给你了。总共两个,我们四个人一个,你们三一个。”   “我让你照顾好她们的,你也答应我了。”   “现在你跟我说不知道,你觉得我会信你吗?包括你刚才说的那些鬼话。”   于汶清咬着牙,语气森然,道:“怪物吃人?你说你吃人我倒是还觉得可信一点。”   ……   “还有多久到?”单驰摆着张冷脸,问道。   前面带路的胖子脚步迟缓,故意磨蹭一般,走的很慢。他让于汶清捉着后领,一步一顿的走在前面,表情沉晦,哑声道:“很远,我们几乎走到洞中心了。”   从分开那日开始,一个队伍的两只小队,就分别走向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他们先前在一起讨论时就曾提到过,怪物们主要群居的地方应该是靠近水源处,他们想尽快找到出口也必须得顺着水流走。   单驰、澜和于汶清三个人都带着怀姣走,他们身手了得自然是不怕,哪条路都能行。   “我带着小瑶她们,怕又遇到哪些畸形怪,两个女生打肯定打不过,就只能绕远路走。”所以才迫不得已下,和大部队越离越远,“深处的洞里也有怪物,但没那么多,我们勉强还能解决……”   于汶清打断他,直问道:“既然怪物少,又有食物和工具,你们就三个人怎么还能走散?”   被他捉着的胖子,干枯泛白的嘴唇上,翘起一块一块的死皮,像渴了很久的人一般。他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怀姣让澜牵着走着他们身后,越听胖子说话越觉得不对劲。对方每句话听着都好像没什么大问题,却在每次被于汶清追问到关键信息时,又沉默以对,开始避而不答。   队伍几人认识那么多年了,胖子状态这样差,他们自然不可能真的逼他做出些什么。   胖子正带着他们去往三人走丢的地方看看。   队里没人说话安静的很,怀姣无事,便在头脑里跟8701讨论道::【我觉得他好像隐瞒了很多东西,他们走丢的细节或者其它什么的。】   两个女生走散搞不好就有蹊跷。   8701赞同点头:【确实,他话里很多漏洞。】   8701:【主角他们应该也知道。】   怀姣有点担心,小声道:【应该不会有事吧她们,她们也是‘雌性’,怪物应该不会对她们怎样……】怀姣和那两个女生虽然交流不多,相处时间也少,但能感觉出她们人还是不错的,至少没什么坏心眼。   8701没有很肯定的回复他的话,只模棱两可道:【怪物对雌性都还挺好的。】   怀姣忙点点头,附和道:【是吧!我也觉得,白毛就对我不错,除了吓人了一点其它都还好,也没打我欺负我。】   8701:【。】原来磨腿吃乃蹭牛子什么的,在怀姣这里都不算欺负哦。   8701都想夸他一声单纯。   队伍走了大概快两三个小时,在于汶清忍不住再一次催问他时,胖子才开口说:“到了,就在前面。”   于汶清往前看了眼,除了一模一样的路,前面什么也没有。他已经觉得烦了,语气不好道:“哪儿呢?”   胖子抬手指了指,“前面,就一条路,再走几步是岔口。”他脸色虚白,慢声道:“我们就在这里走丢的,怪物追我们,遇到岔口就跑岔了。”   “你他吗跟谁放屁呢?”于汶清终于忍不住火,怒骂道:“编也编个像样点的理由,怎么这么巧就刚好跟上次情况一样。”   “你想了一路就这么打发我们?”   胖子让他喷了一通,仍旧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说:“就是这样,爱信不信。”   “贾元你他妈,我们就不该找你……”于汶清被他这态度气的说出句狠话。   “行了。”单驰皱眉,提醒似的瞥了眼于汶清,拿过他手中手电筒,调高亮度往隧道尽头照了照,说:“去看看再说,雨姐她们经验不比我们少,都先找找有没有她们留的什么记号。”   “呵,能找到什么。”于汶清看着胖子,不客气道:“他都记得路还能不过来找?”   单驰没说话,只拿着手电筒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岔口。”   不远处果然出现一道岔口,这也说明胖子并不完全在撒谎,于汶清缓了缓气,问他道:“往哪边走?”   胖子抬起手,指了指左边的那条。   ……   腥红色,入目是满目涨眼的红。   还没走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就闻到了那股溢出的气味。   怀姣手心捏紧又放开,在裤腿上蹭出濡湿的汗,他让澜半捉着手臂,往里走去。   “这是……什么……”   像被人扼住脖子,呼吸间都好像能吸入那股稠之又稠的,浓烈血腥气。   “这他妈、是什么……”   数十米宽的凹陷巨坑,坐落在这个一眼看不到边的偌大溶洞里。直窜鼻腔的腥臭气味下,掩盖的是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残尸断骨。   洞顶倒悬的钟乳石尖,往下滴落的,不是正常透明的水珠,而是混着浓稠浆液的透红色血水。   怀姣只晃眼过去,脸色一下变白,还没看上一秒,马上被旁边的澜和单驰,一同捂住了眼睛。   “别看。”   怀姣还没听过澜这样的声音,艰涩,似难以开口般,跟他道:“别看这些。”   “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吗。”胖子站在一旁,面上看不清表情。   除了交错的沉重呼吸声,几人被眼前场景震慑的,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我那天误打误撞走到了这里,看到这个尸坑,想跑的时候怪物已经回来了。”胖子死咬着嘴唇,努力保持冷静,跟他们说道:“很多很多,它们拖着不知道从哪里抓住的猎物,那些人都昏着,不知道有没有痛觉。”   “像狗啃骨头一样,一大块一大块,把肉撕扯下来。”   “有人痛的叫出来,怪物恼怒嫌他们吵,直接就一口咬断了他们脖子。”   “它们吃了很久,隔一会儿就会再来几只。”   “这里就是它们进食的地方。”   于汶清眼睛睁的很大,嗓子干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每一个字都好像磨着喉咙一般,颤声问他:“那……你呢,你怎么逃出去的。”   难怪,难怪先前发现胖子时,他会是那副样子。   奄奄一息昏睡在洞里,浑身恶臭、脏污不堪,饿的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   单驰侧头,脸色奇差,看向胖子,他现在基本能猜到胖子遭遇了什么。   “不是都知道吗,这些怪物的弱点,它们只是对雌性气味敏感。”   胖子说:“它们的食物标准很高,只喜欢吃新鲜的。”所以他趁怪物不注意,将洞底死去很久的尸体上的血和排泄物抹在身上。   “我杀了一只小体型的落单怪物,最后找机会逃出了这里。”   怪物再找不到他。   他在死洞里,躲了很久很久,久到食物耗尽,一滴水也没有。   ……   “走,我们必须要先出去。”   从那样窒闷堪称地狱一样的环境里出来,怀姣只觉得连呼吸都通畅了许多。   几人几乎不敢多停留一秒。   在找到下一个安全角落后,才敢放下心停下脚步。   胖子这时已经恢复了许多,不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只他态度强硬,开口就是要马上出去。   于汶清知道他遭遇了这样恐怖的事,想出去是必然的,只是眼下队里两个女生仍旧下落不明,他怎么…也实在忍不下心就这样抛下她们。   “不行,小瑶和雨姐还没找到,她们就两个女生,我们要是走了她们怎么办?”   “她们根本逃不出去。”于汶清缓下口气,想劝一劝胖子,“我们再找一找,两天,或者一天半,只要知道她们跑走的路线,肯定能找到点线索……”   怀姣也赞同于汶清的说法,和大部队在一起还好,两个女生单独在一边,危险性太高了,抛下她们基本就等于断了她们活路,由她们自生自灭。   单驰作为队里的领头人,只皱眉听了两句,就定下道:“就这样,先找人,我们食物还够撑几天的……”   “我不同意!”   “你们他妈的疯了,我不陪你们疯!”   谁都没想到胖子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瞪大眼睛环顾他们几人,见几人表情震愕,似不理解他一般,才冷下声音,说:“我们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想管别人?”   “她们是雌性!怪物根本不会拿她们怎么样,你们不是都看到过吗?那些怪物对怀姣的样子?!”   “恨不得把他当老婆一样的供着,它们那么喜欢雌性,怎么会有危险?”   “只有我们有危险啊,我们是食物,我们遇到怪物只有死路一条!”   怀姣第一次这样清楚认识到这个副本的难处,在极端危险,连生命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人和怪物,其实没多大区别。   胖子见几人不答,仿佛把他当疯子一样的眼神,情绪几近崩溃,他面目狰狞,几乎是没有下限的,就脱口而出一句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话。   “怀姣还好好站在这里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最多,最多不过是交尾,把他当女人……” 第84章 溶洞怪影   王峥上一次入这个洞里,大概在十几年前,不是外围入口的水洞,而是深入到洞里头。   那时候他和怀姣才几岁大,村里首先发现溶洞的是他们爷爷辈,他们是第一批下洞的人,再然后就是王峥和怀姣的父亲、兄弟。   “那洞里是真大,有没有可能挖到点东西?”   “可别想了,能不能走通都是个问题,这要是个好洞整成开发景点可就赚大发了!”   那时还年轻的村里长辈们惊喜万分,他们信心满满,几乎是带着全身家当走进洞里。   然后再也没回来过。   他们失踪后,就是王峥的父辈和兄长,村里人一个接一个的下洞,一开始是探路,再后来是找人。   那洞里就像个吃人的地方,村里再年轻再身强体壮的人,进去后也都没能出来。   老村长是唯一的例外,只是他逃出来时浑身伤痕累累,精神也不大正常,对洞里的事更是忌讳莫深,在家休养了很久时间才恢复。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王峥在村里长辈明令禁止下,之后再没深入过洞里。   只过了很长数十年,长大成人后,才被安排着带着那一群群外来的探险者、冒险家又或者旅游团的游客们,走一走水路,浅浅入到洞口。   如果不是这次怀姣出事,他也许老老实实一辈子也不会再来这里。   山顶的洞口有依旧明显的人留痕迹,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从这个口进去的,这条路不好走,窄道很多还要过河,王峥知道另一条更好走的路,直连洞中心的小路。   他猜想这么几天过去了,进洞的那群傻缺大学生应该也已经走到中心部分了,如果他们没出什么意外的话。   王峥不想往坏处想,就一直安慰自己,带走怀姣的那群人虽然看着可疑,但似乎身手装备都不错,才三天,应该还不会出什么问题。   王峥带的东西不多,身上拢共就一个装食物的背包和手电筒小刀之类的工具。   他是奔着找怀姣去的,只没想到在见到怀姣之前,在下洞后的不知道第几天,越发急躁之下,他倒是先找到了大学生队伍里的,唯二两个女生。   她们身处一个怪异的穴洞里。   似乎是什么东西搭建的巢,巢穴洞口被堵的半死,两个女生握着刀具,形容消瘦,神情恍若崩溃的死盯着洞口。   王峥察觉蹊跷,强硬进洞时,一个晃神差点被她们袭击。   “谁?!”   捅过来的匕首让他用小臂格开,王峥皱了皱眉,开口道:“我,王峥。”   头发散乱的高马尾女生,大睁着一双眼睛,似乎反应了半晌,才语带颤意的重复了一句:“王峥……?”   ……   王峥本不想在寻找怀姣以外的事上耽误时间,只是大学生队伍里的这两个女生,不知道先前经历了什么,见到他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她们好像饿了很久,王峥抿着唇,表情不耐的将身上食物取下来扔给她们。   “你是来找小姣的吗?”如果不是她们先提出怀姣的名字,他大概也许真不会停下脚步搭理她们。   “他在哪儿?”王峥急问道。   女生们快速吃了些东西恢复体力,面对王峥的迫切追问,高马尾女生喝下口水,率先冷静下来,跟他道:“他们和我们走散了,现在应该在别的洞里。”   王峥注意到女生说的是他们而不是他,代表着怀姣现在身边不止一个人,这让他稍稍松出半口气。   但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他正待再问,补充完毕的两个女生已经跟着站起身,皱眉快速说了句:“我们先走,别在巢里。”   巢这个字让王峥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女生表情严肃,语气也不似开玩笑,好像真有什么危险将至的感觉。   “我们被困在巢里了,先前走不了是因为那些东西时不时会回来。”王峥其实不太明白女生口中的“那些东西”指的是什么,但他此时也不想多问。   他关心的只有怀姣的信息。   像能明白他所想,短头发名叫小瑶的女生,一边灵活的带着路,一边抽空跟王峥小声说道:“小姣应该是安全的。”   王峥侧眼一垂,沉声问她:“你怎么知道。”   “他和澜哥在一起,单驰也在。”短发女生声音沉静,语气肯定:“他们都会保护他,你别担心。”   王峥闻言蹙着眉,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他声音听着很冷,好像并没有因为女生的肯定语气放松多少,“你们来都没来过这里。不私自骗他下洞对他来说就是最安全的。”   “再说你们几个大学生在这里能有什么用。”   若不是此刻面对的是两个女生,王峥断然不会对这群拐走怀姣的人有任何好脸色,他没动手都是客气的。   女生自知理亏,私下利用怀姣拐走怀姣这件事,做的确实过分,特别是怀姣还因为他们无辜陷入危险中。   高马尾女生见王峥眉心紧蹙,隐忍焦急的表情,想了想还是主动交底道:“澜哥是我们请的雇佣兵,他很厉害的,能保护好小姣。”   王峥脚步一顿。   从第一次带他们进水洞,王峥就能猜出这群人来桃源村的目的不单纯,他从来不细想,只因为觉得单凭他们年轻轻六个人,在桃源村的地界怎么也翻不出风浪来。   谁能想到能有这么一遭,这群心怀鬼胎的人,把主意打到了怀姣身上。   诱骗怀姣背着他跟他们下了洞。   王峥表情晦暗,他的不言不语让两个女生颇为紧张,女生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们其实不久前也刚遭遇过不好的事,眼下面对将她们救出巢穴的人,比起生命安全,其它旁的似乎都变得次要了。   所以她们选择坦诚,“我们来这里,其实就是冲这个洞来的。”   女生声音打着颤,瑟声道:“但我们真的没想到,这个洞里、会有这些东西……”   ……   “都在装什么啊?大家来这里的目的有多纯啊?还要我说出来吗?!”   同一时刻,溶洞另一处,先前因为胖子几句不当人的恶心话,引起群怒的队伍里,此刻爆发了异常尖锐的矛盾。   洞里五个人,除怀姣外,另几人都是一副气红眼的暴躁样子。   于汶清自认自己和胖子还算交好,比起和单驰那种不清不楚的阶级关系,他和胖子平时要好得多,至少在进洞之前是这样的。   “雌性不会有事,最多不过是交尾,把他当女人。”   于汶清都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能说出这样恶心的话,不说单驰和澜,就是他听着也会觉得反胃,这已经不是上次说骚话那样膈应人的程度了,这单纯是坏。   他们好像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人。   “你再多说一句,我要你死在这儿信不信。”单驰面上阴鸷恐怖,扼住对方脖子的手上青筋绷起,像用了极大力气,恨不得捏断人脖子一样。   “咳、咳!”胖子被掐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猛咳两声,眼神几近阴毒的回看向几人。   单驰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他不服软,手上力道更重,在空旷洞里甚至能听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   “单驰!”   眼看着再闹要出人命,于汶清此时就是再恶心这人,也不得不开口打断单驰,“别在洞里闹,都冷静点!”   单驰面无表情,似没听到一般,又或者他听到了,只是根本不在意。   于汶清没法,只能忍着气性跟他低声道:“你别吓到怀姣了,他刚从白毛巢穴里出来,现在带他出去比什么都重要,没必要浪费时间……”   单驰手下僵了僵,正要咬牙收回手,眼下被他扼住脖子的胖子,就青着张脸,表情讥诮,嘶声朝于汶清道:“你又在装什么好人?”   “也没外人在这儿,都装什么?我们几个人里面还有什么好东西吗?”   怀姣让澜捉着手腕躲在一旁,竖着耳朵,眼睁睁看着几人莫名其妙就开始反目上演插刀戏码。   “你他妈今天是不是疯了。”于汶清磨着后槽牙,寒着脸说道:“你搞丢雨姐小瑶的事我们还没跟你算账,你现在又是在发哪门子疯?”   “我去你妈的吧!你有资格说我吗?”若是以往,胖子断然不敢用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跟于汶清单驰说话,这次重逢之后,他像遭遇大变,从前的好脾气跟圆滑性格仿佛活生生从身上抽离了,整个人只剩下恶劣和极端的一面。   胖子啐了声,一张脏污的脸上,眼缝里都含着恶意,语气不阴不阳的,朝于汶清讽刺道:“装的跟他妈哈巴狗一样,你以前跟着单驰混,还不是看上他家财力?缠着他忍辱负重等他带你发财呢?”   “你心里指不定多恶心他吧,嗯?现在怎么?看单驰迷上这个乡下蠢货了,你也跟着一起舔?”   “大家来这儿什么目的自己心里都清楚,别装的一个个好像多正义多出淤泥不染似的!不是想搞下这个洞,哪个他妈天天跟着你们混?!”   “这里谁被当雌性让怪物搞烂了都不关我事,老子现在只想活!我他妈只想出去!”   “操!”于汶清忍无可忍,拳头都攥出声响,再胖子发完疯还想继续说时,直接一拳揍了上去。   胖子侧脸狠挨一圈,嘴角瞬间青肿一片,他仰倒在地上,目眦欲裂眼白绽出血丝,似乎还想再逞几句狠——   面前血液横飞扭曲凶狠的互殴场面,刺的怀姣控制不住偏过头去。   身旁澜表情沉冷,一言不发的捂着他耳朵。怀姣其实并没完全听清胖子主要说了什么,因为他的所有注意力和心神,都被对方中途爆发的那句“搞下这个洞”吸引走了。   怀姣几乎能肯定,这就是他们下洞的目的,也是他通关的重要剧情点。 第85章 溶洞怪影   怀姣想过盗墓之类的。   那天这几人在水洞里敲敲打打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像盗墓团伙。只是之后真正下洞了,他们又没再做出盗墓相关的行为,带的装备也都只是比较常见的户外设备。   怀姣对这方面了解的少,怎么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那边打斗的几人半天也没个停下来的迹象,说是打斗其实更像是单方面的发泄殴打,怀姣见过单驰对付怪物的样子,身手反应看着都很不简单,别说旁边还有于汶清帮手。   单驰只几下就将胖子摁死在地上了,“还嘴贱不贱?”男人绷着下颚,拳头扬在对方脸上,捏的咯吱作响。   倒在地上的人脖子仍被扼着,单驰下手重的他快要呼吸不上,他伸手握着单驰手腕,却没有丝毫力气能推开对方,一张脏污的脸因为憋闷,几乎涨成了猪肝色。   见身上人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反而手下力道越来越重,胖子被憋的胸肺都在刺痛,他眼睛通红,终于知道怕了。   只他也不主动说怕,胖子熟悉单驰,清楚知道男人底线在哪里,对方对自己这样还算是手下留情了的,大概还因为几人相熟多年这层关系在。   “不、咳咳……不敢了。”   待他服软,单驰才冷哼一声,狠推了他一把,松手放开。   怀姣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   几人接下来应该继续做出决策,究竟是先找女生们,还是先出洞。   “咳、咳咳……”胖子从地上坐起,洞里气氛仍有些燥闷,他连着咳了几声,等呼吸平复下来了,才哑着嗓子,开口道:“刚才的话是我不对,对不起。”   怀姣听不出他这句话是不是自愿说出来的,只知道他的道歉不是对着自己,反而是跟单驰和于汶清说的。   【他其实根本就不觉得抱歉吧。】   8701点头:【嗯,只是怕单驰他们再生气。】   怀姣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之前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这个洞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我们现在要做的首先是出去,等到外面了再找人来救小瑶她们……”   “我看你是还没挨够揍。”单驰冷着脸还没发言,于汶清在一边倒是先忍不住开口了,“多危险我们也走到这儿了,现在丢下小瑶她们,跟让她们送死有什么区别?”   “我们有食物有体力,怪物只要不一来来上百个,我们都能对付……”   “不是!”还没等于汶清说完,站起身的胖子就急声打断了他,“根本不是这个问题,怪物只是一部分,其它的问题你们没注意到吗?!”   “那么多尸骨,这里骗来过多少人你们知道吗!”胖子喘着粗气,一双眼睛血丝密布。   他盯着单驰,跟他道:“你们多少也应该猜到了吧,这个洞、这个什么桃源村根本就有问题。”   一句话出来,不止单驰几个,连怀姣也是一顿。   “这么大的天然溶洞没听过名声,中间人跟我们说几乎没人来过,那现在这里面的东西怎么解释?”   “那么多专业队伍的背包,堆成山的遗体还有变异怪物,这正常吗?!”   胖子牙关战战,一字一句道:“我们完全就是被骗来的。”   “不知道是第多少批倒霉鬼,来这里的根本目的,就是给怪物做食物!”   ……   怎么可能没猜到,队伍里的人都不是蠢人,本身也都抱着其他目的,洞里的蹊跷联系各种细微线索,一下就能推论出结果。   “搞这么几次,倒是头一回遇到黑吃黑。”于汶清嘴上扯着抹冷笑,听不出什么语气。   怀姣抱着腿坐在澜身边,小心听着几人对话。他们经过刚才那一场,都忽然冷静下来,集中坐在洞里。   单驰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冷沉一直没说话。   胖子见他不语,抖着还痛着的嗓子,主动开口说出自己的怀疑:“这些洞里的怪物,跟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   “你们注意到了吗,他们体型跟人类很像,特别是白头发的那个,单看脸几乎跟人类没什么区别。”   “我怀疑、我之前就怀疑,他们原本可能就是人。”不然怎么解释,那么高的智商,那样有规划的行为体系。   洞里陡然安静一瞬,静到几人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那他们会是……外来人口,还是村子里本身的人?”于汶清说话声莫名滞涩,他压了下喉咙,又道:“算了,是什么人都意义不大,我们还是应该……”   “怀姣会不知道吗?”   胖子突然的一句话,让几人同时怔住。   “什么?”连单驰都忍不住开口。   “我说怀姣会不会知道。”胖子压着唇角,似乎怕再惹怒单驰,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他虽然心智偏低,但到底也是正常成年人,有些东西还是清楚的吧?”   “上山的路还是他带的我们,这不足以说明,他其实来过这里吗。”   原本偷听的好好的怀姣,莫名其妙被点了名,他在单驰带头的几人视线下,禁不住有些紧张的往后缩了缩。   “你…来过这儿?”单驰微蹙着眉,问他时语气还算温和。   怀姣想了想,摇摇头,心道他就算来过,以现在的自身情况也不应该记得。   好在单驰大概也只是做样子问一问,见他摇头就没再多说。   “单、单哥你不应该这么问……”胖子本想像往常一样直接喊他单驰,但被对方侧眼一睨,又改了称呼,他开口,语气有些奇怪:“我没有说怀姣有问题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反正,反正他什么都不懂,而且这个村子有问题,他又跟这个村子有关。其实我们可以、把他带走的,就在出洞之后……”   胖子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几乎没什么因果关系,但他偏偏能凑在一起说。   怀姣都听愣住了,漂亮的眼睛睁大又睁大,睫毛颤着,一时间都没想明白对方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很显然他不是一个人,单驰和于汶清包括澜,都表情怪异朝他侧过头。   也许是见他们没有反驳,有了底气,胖子声音莫名抬高了一点,表情隐晦中夹着些许兴奋,道:“单哥你很喜欢他吧?这么乖又这么漂亮的小孩儿,我看你进洞后就一直盯着他看。”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与其把小姣留在存村里,和那个黑皮村夫搞在一起,还不如干脆带走他,把他带回去养……”   “我们只要瞒着那些人,先偷偷逃出去。”   怀姣被他语气刻意的小姣两个字,恶心的够呛。他这时还有什么不懂的,说来说去不惜扯到他和村子的关系,其实最终目的仍是只有赶紧出洞这一个。   似乎担心他说的不够吸引人,见单驰垂着眼没有表态,胖子眼珠转了转,刺激一般,又突然道:“他跟我们走还好些,至少单哥肯定会好好对他。”   “总比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跟个村夫过要好,那个什么王峥看怀姣的那样子,根本就是把他当童养媳了,这种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的,村里女人也没见着几个,等怀姣大点了肯定就……”   “行了,闭嘴。”   单驰只皱眉一开口,胖子就马上拉起了嘴巴,停下撺唆的话。   摸不清是什么态度,单驰只语气冷淡,回了句:“这些事之后再说。”   于汶清也回过神,面色僵硬,点头道:“是,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或者找人吧。”   胖子听到于汶清这句,表情微变,几近吐血,他实在想不通他说来说去,扯了这么多,这群人居然还想着怎么找人,“不是,你们怎么就想不明白……”   胖子一脸焦急,还要继续开口。   当时事情发生的就是这么突然。   他没注意到周围三人,特别是怀姣,在那一瞬骤然睁大的眼睛,像看到什么令人惊诧的人或者事物。   胖子只听见身后一道风声袭来,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感到后背猛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好似被尖刀捅入一般。   不是好似,是确实有刀刺穿了他的肩膀,大力将他带着,刀尖穿过他插进了地面。   “小姣!”   “雨姐?!”   两道自不同方向传来,截然不同的呼喊声,震得他耳膜发晕。   怀姣都来不及想王二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事,他已经被眼前这狠厉场面惊呆了,就在刚才三秒钟前,他刚注意到胖子背对的洞口处,似乎有人影走来。   紧接着他就看到,失踪已久几人口中不停提起的两个女生,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洞里,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反握着把刀,动作又快又狠的,一下捅穿胖子的肩膀。   “小姣!”   怀姣白着脸,让许久未见的王二牛大步走近用力扯进了怀里。   “二牛哥?”他表情迟缓的小声喊了句。   “嗯。”王二牛抱着他,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一手制着他的腰背,一手按着他后脑,声音又沉又哑,语气急闷,跟他道:“为什么乱跑,为什么不听话。”   怀姣让他箍着,嘴巴张了张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眼下情况混乱,他下巴垫在王二牛肩膀上,抬眼就能看见面前使着刀,让于汶清一脸惊疑拦住的高马尾女生,和她身后脸色苍白却对着怀姣轻柔笑了一下的另一个短发女生。   “找了你们好久,没想到你们还和这人渣在一起。”   被称作雨姐的高马尾女生,轻推开于汶清,一脸冷静的收回了匕首,“要不是凑巧碰上来找怀姣的王峥,大概我们死了也难再见你们一面。”   她没再看几个男人的反应,只转过头,看向被王峥抱着的怀姣,语气堪称温和的问了句,“你还好吧,小姣?”   怀姣脸蛋蹭在黑皮男人颈侧,他不明所以,有些愣愣的点了点头。   原先一起下洞的一行七人,在这一刻终于齐聚在这个小洞里。 第86章 溶洞怪影   不同情况下几乎相同的两条岔路,认识十年可以称作朋友的人,面对危险时做出的两次选择,第一次是为了“保护女生”选择走另一条与队友分开的路。   而第二次,是在被怪物追逐时,毅然决然的,将两个女生推到怪物面前。   就像他说的,“怪物只对雌性气味敏感。”   所以嗅到雌性气味的数只怪物,一下停止了进攻的步伐,转而喘气流涎的朝着两个雌性逼近。   朦胧的一点猜测,在女生们的冷静叙述中被一一证实,怀姣嘴唇微白,怔怔看着两个女生,他之前体验过那种情境,无数畸形怪物围绕在身边,恐惧害怕一点用都没有,面前的怪物可以轻易咬断你的脖子折断你的手脚,也可以像胖子所说的,把你当成女人一样对待……   “那它们……有没有对你们怎么样?”于汶清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他朝怀姣看了一眼,问出这句话时,声音极为艰涩。   高马尾女生没有正面回答,只语气平缓,描述道:“他逃跑前包被我们扯下来了,包里有信号弹,能暂时逼退它们。”   怪物也不是什么低智商的蠢东西,它们避着火光,龇牙咧嘴的将眼前两个雌性一步一退逼到一个绝洞里。   “跑的时候包又不知道掉去哪儿了,我们在洞里不出去,它们也拿我们没办法,只能死守着我们时不时过来巡查一下。”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只是雌性对怪物来说显然是区别于食物的珍稀物品,必要时刻外它们不会轻易使用暴力。   “怪物倒比人类懂感情。”高马尾女生意有所指的说了句。   几人闻言同时瞥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胖子。队伍里作为领头人的单驰没发表什么意见,于汶清见状,抿了抿唇,直白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对他。”   就算没有被实际伤害,但对一个危机情况下背叛好友将其推入绝境的人,已经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了,谁也不是圣母,都是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所以怀姣也认为,两个女生拥有所有的决策权。   “以牙还牙吧。”短发女生轻声道。   身后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悔恨又或者咒骂,在几人远行步伐下越来越小。   胖子被抛在洞里,如同先前他两次抛下队友一样,只这次不同的是,他没有食物,肩膀被尖刀狠插在地上也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几人都清楚,唯一等待他的既定结果——饿死又或者成为怪物口粮。   毕竟如他所说,他不是雌性,遇到怪物只有死路一条。   ……   王二牛自找到怀姣以后,除了一直紧抓着他以外,其他事几乎不管不问,不论是身边这群明显别有目的的外来人,还是洞里情况等。   怀姣隐约有种副本正在收尾的预感,但目前的通关进度,逃出溶洞和解开谜题两个条件他都还是一摸瞎。怀姣又开始急了,这种明明关键人物都在身边,却死活不告诉他真相的抓挠感,让他表情都难以控制的有些别扭。   “你这是什么表情?”单驰一直关注着他,见怀姣一副皱眉耷眼的样子,没忍住就问他道,“哪里不痛快?”   队伍里本来维持着诡异的平和氛围,单驰一开口,像打破气氛一般,几个人都被引的一同朝怀姣看过来。   往常情况下怀姣可能还会紧张两秒,但他此刻通关心切顾不得其他,见几人看他,也不躲闪,咬咬牙就直接开口道:“我在想你们为什么来洞里。”   怀姣问的坦荡,他刚才仔细想想考虑清楚了,以他现在这种人设,实际上说什么话都不会引起他人过多怀疑,怀姣就只怕他们不把自己当回事,什么事都不告诉他。   本来就低龄的人设,如果太过被动,也许可能永远都不清楚真相。   还不如坦荡一点问出来,假如单驰他们不说,那他就、死皮赖脸缠一缠磨一磨他们好了……多少透露一点口风就行。   “我们想私拿下这个洞,先走通,再自己开发。”   怀姣好像听到了一道模糊的系统提示音,代表他支线任务达成的。   他有些迟钝的,侧头看向单驰。对方微蹙着眉,面上是一副没什么好隐瞒的无所谓样子,单驰似乎根本不在意身边有谁,有些话又能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就这样不带什么表情的,跟怀姣道:“来这里是经人介绍的,介绍人只跟我们说这个洞好,没什么人知道。”   确实好,好到他们一群有经验的下洞老手,差点折在这里。   怀姣张了张嘴,正待开口,忽的听到旁边一直牵着他的王二牛冷笑一声,不明不白道:“胆子挺大。”   单驰几人本想着当务之急是先出洞再说,所以王二牛进队后几人也都收敛着,没发生什么冲突,但这不代表此时他们能不带情绪的和平相处。   他们看上这个洞,瞒着村里人想自己包下是一方面,但村里人将外人骗来这里,把人命不当数投喂怪物又是另外一方面的问题了。   单驰他们之前虽然隐约不是太瞧得起这些乡下人,也抱着不好的私心,顶多是为了权财私欲,却从没想过残害人命。反而村里人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所有人的底线。   虽然现在还没有明确证据表明这些怪物就是村里人喂养的,但几人都明白桃源村跟这个洞脱不了关系,除了智力有损的怀姣外,这个王峥也许都知情。   “有你们胆子大吗,这洞里的东西是你们村养着的?”   大概意识到什么,几人行走脚步都慢下来,怀姣颇有些的紧张的,抬眼看了看两人。   单驰问话后,王二牛抿唇沉默了一瞬,怀姣其实也很好奇他知不知情,从王二牛进洞后轻松找到两个女生和他们这一点来看,他至少肯定是进过洞的。   “我和小姣的长辈,就是在这洞里失踪的。”   “村里原先想过开发,但是进来探路的人都没能出去,村长是唯一一个活着的人。”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开始吸引外人。”   王二牛当然知道那些外来人进来后的下场,村里长辈没有刻意瞒过他们,只是不对他们主动提起,他猜也能猜到,洞里有着什么古怪。   如果不是一同陷入这种困境,又或者没有怀姣在,他们必不能如此放下矛盾,堪称坦诚的沟通。   “所以洞里那些变异的怪物,有可能是你们村的人,也有可能在你们进洞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于汶清听到王峥的话,忍不住追问道:“你们养那些怪物的用意是什么啊?还给他们吃人?”   他语气有点重还有些急,王二牛皱了皱眉,半晌,冷声道:“我不清楚,我只负责带你们逛一圈水路,其他都不参与。”村里、外人的所有肮脏勾当,他都一概不了解也不想去管。   绕开水源的小路,在几人一路上的谨慎避让下,几乎没遇到什么怪物,怀姣让王二牛牵着手,安静之余,跟8701就副本的通关情况复盘了一下。   怀姣听单驰和王二牛的两句简单对话,联合之前推断,其实已经将剧情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村里没有坟的原因是死去的人都被扔进洞里了,大概是为了喂养怪物什么的。洞里的怪物大部分应该就是村里人,或者还有原本存在的?】   第一批进洞的村里长辈,因为找不到出口,迷失在洞里,被怪物吞食被溶洞改造,逃出去的村长也许见到过那样的场面,族人和怪物混合在一起,逐步同化直至完全变异。   在通关问题上,8701没有卖关子,直接肯定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怀姣咬了咬嘴巴,小声嘀咕了句:【总觉得好简单。】   8701:【B级本一般都没有很难,支线任务是辅要的,主要还是逃出、存活。】   【这点不是很简单。】   怀姣颇为认同的“嗯”了声,【所以我们现在只要找到出路就可以了对吧。】   8701:【是,逃出就算通关了。】   ……   路上于汶清和单驰都问过王二牛几次,知不知道出路位置,王二牛皱着眉说,“不清楚,我没来过这么深。”   眼下几人几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从白毛洞穴里搜刮来的食物背包,因为多添了三口人,只过两天就已经见底,再一次的食物短缺,让几人焦躁之余又打起了捉鱼的念头。   “劝你们不要,怪物变异的原因我不知道,但这洞里除了石头就是水,总有一个有问题。”   怀姣让王二牛提醒似的一句话吓得心下不停咯噔,他白着脸,看了看王二牛,又看了看朝他望过来的单驰几人,连澜都一脸紧张样子。   “别多想,一点点不会有太大问题,我们尽快出去就行。”   怀姣听了澜的话,垂着嘴角,要哭不哭的点点头,王二牛意识到什么,抓着他的手也捏紧了一下。   “走河边吧,食物不够不要拖了。”   无可奈何之下几人最终还是更改了路线。   怀姣都做好了要面对大批怪物的准备,几个男人包括女生都一同进入了武力戒备状态,结果却是,一路走了一整天,遇到的怪物屈指可数。   怀姣莫名不安,这一路太顺遂了,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觉得快到了。”短发女生语气有些高兴,跟他们道:“你们有感觉吗,周边没那么冷了。”   这说明他们离洞外越来越近,已经快要到达出口。 第87章 溶洞怪影(完)   王峥带来的最后一点食物也被食用殆尽的时候,他们才终于看到了出口。   和来时水路尽头一模一样的一个深黑水潭,顶上就悬着一个大洞。   许久未见的日光从杂草众生的洞口往里射入,一缕一缕金白的光束,像引路的天梯,几乎照的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眯起眼睛。   “天啊……”于汶清颤着声音,呐呐道:“我他妈好像八辈子没见过太阳了。”   日光照在幽深湖面上,粼粼波光将整个洞壁都反射出柔和色彩,仿佛揉碎的彩虹,显出一种和洞内整体阴暗色调截然不同的梦幻感。   如果不是忙于逃命的话,几人甚至想找个相机拍下这副场景。   “好了,东西准备好。”单驰出声提醒道。   他们此时站的地方是洞里最后一段石路,再前进一步就是一眼望去又宽又广的洞底深潭。   如果想要去到洞口的话,必须要游一段水路。   怀姣望着眼下黑不见底的深潭湖水,莫名有些憷,心里还慌得厉害。他不免再次想到,一切都太顺利了,怪物没看到几只,只顺着水源就轻易找到了出口。   明明前些天那些怪物都疯了一样对他穷追不舍,一批一批的围追袭击他们,现在却一只都看不见。   也许是他情绪表露的太明显,站在他身旁的澜,一垂眼就看到他微白的脸,和若有似乎的退却动作。   “别怕,我带着你。”和刚进洞那次过河完全不同的态度,那次是迫于无奈,这次是心潮涌动主动提出。   怀姣还没来得及回应,另一边捉着他的王二牛就冷嗤一声,凉声道:“管好自己,小姣轮不到你带。”   包里工具有限,湖面又太宽,他们不能像上次一样牵出条安全绳,只能自己谨慎一些注意一点。   湖面水流动静小,单驰只脱了外套便下了水,洞口位置稍高,好在挨着石壁,他体力好要率先爬去洞口吊绳子。   几人紧张的站在岸边盯着单驰潜入的湖面。   男人水性极好,在怀姣屏息下不多几分钟就游到了对岸,他叼着绳子朝几人挥了挥手,示意安全。   “先过去吧。”于汶清道。   隐约一点点的恐惧在看到单驰安全抵达后逐渐消散,怀姣脱了外套和鞋子,紧跟着王二牛一同下了水。   ……   怀姣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开头猛一下浸入水面后,深沉湖水里一晃而过的几许鳞光,反射着湖面光线,荡开一点波纹。   怀姣本就心慌,自然不免联想到什么,他在水里半睁着眼睛,左右转了转头,前面是离得很近的澜,身旁是带着他游的王峥,实在看不到什么怪物鳞片。   他们在水面露着头,河水冰冷,冻得人手脚都不太灵活,以至于被挨着脚腕触碰到的时候,怀姣都没什么感觉。   捉住他的东西是冷的,湖水也是冷的,怀姣除了觉得脚下沉重,什么也没意识到。   “你怎么了?没体力了?”   王二牛带着怀姣游了一段,渐渐感到手下越来越重,他还以为是怀姣体力不足划不动了,等两人被扯着不得不停下时,才骤然发现不对。   怀姣已经脸色惨白,嘴唇战战话都说不利索了,“有、有东西……扯我。”   湖底的鳞光,在王二牛低头间一下乍亮——密密麻麻拥挤着,大鱼一样沉在湖中的畸形怪物们,正舒张着鳞片,围绕在几人脚底。   “操!”   不止是他们两个,游在前面的于汶清等人也惊惶又急促的骂了几声,显然所有人都看到了湖底下的恐怖场景。   单驰在岸上不明所以的看着,游到湖中心的几人猛然扎入水中,他皱眉,“喂!你们怎么了?!”喊声掩盖在躁动湖面里。   单驰表情一变,正要跳下水的动作,被突然冒出水面的澜止住,单驰还从未见过澜这样可怕的脸色,他仰着头,朝单驰沉声喊了句:“去挂绳子,快!”   接着沉入水中。   ……   怀姣看到眼前骤然出现的一头白毛时,眼睛都一下瞪大了,熟悉的白眼珠和凌厉黑纹,印在那张青白面孔上。   腰上箍住他的力道,显示出了对方极度尖锐的怒意,他也瞪着怀姣,平时面对小雌性很爱叫的一个怪物,此时嘴巴闭着一声不吭。   它在表达,它生气了。   “嘶、嘶!”   周围水底围绕的怪物很多,但大部分都围绕着雌性,澜这群人身上都带着刀具,几番搏斗下除了在水中略有些被动外,倒都还没有受伤。   单驰使着工具快速攀上挨近洞口的位置,不多一会儿,一根几米长的安全绳就从洞口坠到水面。   “捉住绳子!往上,别在水里!”   于汶清一脚蹬开一只怪物,挥着登山镐将两个女生从怪物堆里解救出来,他大力推着她们往岸上走,自己率先抓住头顶的绳子,从水面抽离。   “都往岸上游!”   ……   若不是那白毛怪物忽然凑近他,渡了口气过来,怀姣都要以为对方气到要把自己淹死在水里了,冰凉凉的触感印在唇上,捉着他腰的手好像猛颤了一瞬,接着身上力道都软了下来。   怀姣让怪物推着从水面露了头,一下才喘出口气。   “怀姣!”   “怀姣!先去救他!”   王二牛和澜几人让怪物追着隔开,发现他不见之后,很快又满脸惊慌的到处找他。   单驰率先发现他,从岸上跳了下来,另几人也跟着往他这边游。   怀姣全程都不太清醒,水里好冷,因为刚才短暂缺氧他头还有点晕,仅剩的最后一只信号棒被点燃举在水面,怪物只一靠近就嘶叫着四散躲开。   “我和澜去对付它,你带怀姣上岸!”怀姣只来得及听到这一句。   他像只发晕的鱼一般,泡在水里,头昏脑涨的让人推来扯去,白毛愤怒的嘶叫一声,躲开单驰和澜的猛烈攻击,王二牛趁此机会捉住他,带着他快速往岸上游去——   “别晕,马上上岸了!”   怀姣打起精神跟着王二牛使力,于汶清和女生们,顺着石壁和绳子,几乎已经要爬到洞口,见两人艰难,又扔下绳子想去帮忙。   “先管好自己!”   两人猛一下扑上岸。   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黑皮男人马不停蹄的就推着怀姣往上爬,单驰留下的另一根绳子就坠在岸边,王二牛捉着绳子借力蹬上石壁。   “坚持一下,马上出去了。”   怀姣咬着牙,闷闷“嗯”了声。   ……   洞口近在眼前,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   也就在这时,事情发生变故,率先翻上去想回头去接怀姣的王二牛,在垂眼看到洞里情景时陡然屏住了呼吸。   怀姣只觉得身上一重,似有预感一般,他没有回头去看,反而抬头望洞外望去——   率先逃出洞穴的于汶清三人已经被捆手捆脚的压在地上,头顶的日光被人影挡住,认识的不认识的大批桃源村村民,朝他们围拢着,有抽着水烟袋的村长,还有第一天晚上叫了怀姣名字的某个长辈,他们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站立在洞口。   视线让人群缝隙里漏下的刺目阳光照得有些模糊。   一切都像混乱播放的幻灯片,怀姣让王二牛捉着手吊在洞口,身后紧抱着他的是正发出狠厉叫声白毛怪物。   半身趴出洞口的那一刻,系统提示音就已经响起,它说恭喜玩家怀姣,成功通关副本。   “小姣!出来!”   耳边的叫喊声都变得不太清晰,怀姣恍惚中看到,满脸急怒的白毛怪物,随着他一同被拖出洞口。   它似乎很怕太阳,尖利叫声刺得怀姣耳膜都有些疼。   “怎么跟着出来了,滚进去。”白毛龇牙咧嘴地露出獠牙,朝周围狠嘶几声,可在洞外,人类并不惧他,怀姣见到有人举着火把朝两人走近。   “烧死你!快滚进去!”   “嘶——!!”   鼻腔涌进一股莫名其妙的怪异香味,怀姣侧头,紧抱着他的怪物头发被点燃半边,一张脸上黑纹爆起,尖牙大张着似痛到不行。   侧脸被火把燎出一片一片的水泡,白毛痛苦叫出一声,喉咙像燃着火,嗓音都是极度嘶哑的。   只是这样它也没有放开自己。   【我通关了是不是?】怀姣半睁着眼,闷声问道。   8701回他:【是。】   【那就好。】   8701似意识到什么,微张了张口——   怀姣:【它看起来好疼。】我不想要它这么疼。   给自己生火烤鱼的白头发怪物,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伤害过他,它抱着自己,好像愿意就这样死去。   “怀姣!!!”   洞口王峥又或者于汶清几人的叫喊声,一点都入不到耳中。   怀姣回头,将脑袋埋入怪物颈侧。   “你不要疼了。”   他回抱住怪物,在白毛怪物愕然睁大的眼瞳中,松开手,随着他一起从高处,仰面坠入水中。   “噗通”一声,它活过来了。   像条真正的人鱼一样,水面没有人鱼消失的泡泡,在故事末尾,怪物抱着它的小雌性,一同潜入水底。 第88章 白毛番外   离开很久的怪物巢穴里,怀姣睡过的小窝还乱糟糟摆着。   大概白毛在里面呆过,两条毛毯揉成一团,被巢穴主人发泄怒气一般拱到角落。   怀姣都能想象出,脾气很冲的白毛怪物在发现自己逃跑后的样子——   鳞片竖起,尖牙外露,嘴里不住发出嘶嘶声,急躁的耸着鼻尖,伏在地上四处嗅闻他的味道。   洞里有其他雄性来过的气息,小雌性香喷喷的味道里掺入了其他雄性的臭味,白毛快要气死,只是稍微想象一下老婆被别人抱住的场景,脑袋就快要爆炸。   两个人从河里钻出来,浑身都湿的透透的,白毛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一边头发被烧得焦黑,侧脸上也有大片红肿水泡。   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只抱着怀姣,皮肤贴皮肤的和老婆黏黏蹭蹭。   小雌性离开了72个小时零49分,白毛怪物不会计时,只是想了好久气了好久,头发枯萎身体也不会分泌粘液,好像和死了差不多。   回到小窝后两人位置就发生了置换,在水里像人鱼一样抱着怀姣灵活游窜的某个白毛怪物,现在被抽了骨头一般,快要溺死在怀姣身上。   绷起肌肉的手臂牢牢箍抱着怀姣,一手按着纤细背脊,一手圈着小雌性腰肢,没有受伤的高挺鼻骨呼着热气,小狗似的,往老婆胸前蹭。   怀姣抿着嘴巴推不动他,白毛就是这样,有时候很强势的。   怀姣只能拖着没骨头的大块头怪物,往洞里磨蹭几步,角落的背包也还在原处摆着,怀姣之前翻过,记得包里有很多药品,消炎的止痛的,一股脑倒出来。   “你不疼了吗……?”   白毛乖乖躺倒在他腿上,脸埋在怀姣肚皮处,脑袋一拱一拱的,吸的很起劲,反正看不出很疼的样子。   “嘶嘶!嘶!”   怀姣怀疑自己听懂了,白毛大概好像在说,老婆、香。   他睫毛颤了颤,让臭狗亲热热拱的肚腹都忍不住蜷起来,抖着手指,颤巍巍给受伤的怪物上药。   “再拱我不给你擦了!”   “嘶嘶!!”   ……   怪物的恢复速度也是非人类,怀姣头一天才勉强给它上了点药,第二天一早,受伤的地方马上就结了痂,连头发都长出了短茬,刺挠挠的戳着怀姣。   怀姣睡的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上又麻又刺,蚂蚁咬似的,他朦胧中胡乱抓了一把,往常能抓到的白头发此时短了一截,只从他掌心磨过。   “疼……”   很久没被欺负过的雪白尖尖,被坏狗吃的翘起圆滚滚一个小珠。   怀姣碰不到怪物的头发,怕弄痛它受伤的脸,连手指都收着。   “嘶——”   白毛怪物又快要死掉了,这次是被老婆甜死的,小雌性没有冒水,但是浑身上下都甜的腻人。才呆了一个晚上,整个巢穴里又都是老婆的味道了,小窝里是,卷在身上的毯子里也是,就连它的头发,被漂亮雌性蜷着手指抓住,发缝里也染上香味。   怀姣让他弄的手脚都是软的,扑腾半天抓不到实处,小窝被一只脚蹬的乱七八糟,毛毯都绞到腿间。   然后又被白毛怪物的脑袋抵开。   “我疼……”小雌性挂着眼泪,闷闷叫了两声。   其实哪里是很疼,怪物把他当宝贝,自己疼死都不愿意让他疼一丁点,明明是酸是麻,他非要娇气喊疼。   怪物张着鳞片,被他哀哀叫着,汗都流了满背,顺着嶙峋绷起的流畅脊骨,往尾巴上坠。   过了好久好久,洞里小雌性的细弱哭声才停,洞外竖着耳朵扒着洞口的其它怪物们,喘着热气,吭哧吭哧的僵硬爬开。   怀姣闭着眼睛,软绵绵让白毛扛在背上,莫名其妙很有居家概念的白毛怪物,正背着软脚雌性,抖着湿透的毛毯往水里蘸。   小雌性香香的汁水流了满窝,毛毯都黏hu成一团,大个子的臭怪物心尖狂跳,小心翼翼的卷着捧起来,刚要埋脸去蹭,就被稍清醒些的小雌性抿着嘴巴,表情嫌恶踢到一旁。   白毛蹲在河边,悄悄拿余光去瞥背上的怀姣,见老婆没有睁眼,皱着眉毛好像睡的正香,才敢放慢动作,将没有完全被浸透的毛毯从水中拿出,偷偷往嘴里塞。   它白目痴缠,面上却颇有些凶恶的,叼着小雌性的湿毛毯,又重又急的嘬了两口。   胸腔蹦的很快,白毛怪物一边假装洗毯子,一边偷偷吃着老婆的水。   头晕目眩,满口香甜。   ……   【你还打算呆多久。】   8701忍受不了,将一天到晚睡在窝里小猪似的怀姣叫醒,怀姣刚吃饱饭,正脑袋晕晕的让白毛舔嘴巴。   听到8701声音时吓了一跳,他推开白毛,有些羞耻的并着腿端坐起来。   【都可以呀。】   确实都可以,怀姣不太懂副本的脱离机制,先前因为一时心软想救白毛,在确认任务完成后就直接跳了水,此时留在这里,除了偷懒不去新副本,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8701冷哼一声,不知怎么,语气稍显阴阳道:【倒看不出都可以的样子。】   【只差给白毛生崽了。】   成天到晚不成体统不知羞耻的被怪物弄来搞去,哭倒是会哭,可拒绝也是不会拒绝,整个人都快被怪物拱透了。   8701本想气他叫他一声小雌性的,但怀姣红着脸,嘴巴咬着的样子,看起来又怪乖的,一点不像个跟臭狗乱搞的坏小鬼。   怀姣不知道8701又气又酸的把他当女儿养了,他抿了抿唇,小声解释道:【这个副本结束就是等级考核了,我好紧张,不想那么快出去呜呜。】   怀姣是真的紧张,比起难度不断升级的通关副本,他最害怕的还是8701口中的考核副本。   大概类似于一直靠作弊拿高分的笨蛋学生,一朝遇到分班考试。   【没关系,反正最差也就一直呆在D级,也不是什么大事。】   【除了部分智力有缺陷的,一般两次就能升级。】   8701宛如明涵的话仍响荡在耳边,怀姣痛苦不堪,好像已经在玩家们公开处刑的游戏现场率先走了一遭。   8701:【……】竟没想到这一层。   竟然有人宁愿耍小聪明被怪物搞也不愿意回家考试。   【我可以再呆久一点吗……】怀姣哭丧着脸,委屈跟8701商量,虽然在这里也会每天肚子很痛很酸,但好歹能偷懒,平时还有人伺候他。   也不是不能忍啦。   8701:【……】可以倒是可以。   就是这人没想过在这里受一遭欺负回去也还是要面对考试的吗。   8701有被怀姣折服。   ……   怀姣是很宅很会随遇而安的性格,怪物的巢穴里,在一天天的相处下,白毛好像得了病,越发离不开他。   除了必要时候给怀姣找食物,它只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要抱着小雌性才好,怀姣让它养着,眼看着圆润了许多,原本瘦巴巴的小鬼,现在一抱一身软。   白毛要喜欢死了,每日每夜的拱着人欺负。   怀姣被欺负狠了,生气的时候就哭着骂它疯狗,也不管怪物听不听得懂。白毛怪物又高又壮,站着抱他时,怀姣连它脚背都踩不到。   地上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的聚了一汪的水。   小雌性肚皮鼓起,软脚虾一般挂在怪物身上,脚尖绷着,一颤一颤往下滴着。   手下鳞片滑的抓不住,怪物兴奋的嘶嘶直叫,脸上黑纹密布,力道又急又重快把他透穿了。   怀姣后悔了,他现在想走了,等会儿就走,马上,等白毛怪物好了就立刻跑。   可能一切结束,怪物恢复正常,一张邪性英俊的脸贴着怀姣,小狗一样满脸痴缠的抱抱蹭蹭时,怀姣挂着眼泪又觉得好像可以忍受了,肚子痛只是一会儿的,可考试丢脸可是永久的。   ……   可以逃出洞穴的洞口边,不知被谁丢了一把伞。   怀姣让白毛带着爬到外面,怪物还是很怕太阳,怀姣钻出去时它就紧贴着自己后背,好像生怕他再跑了。   “谁送来的伞……”怀姣趴在洞口,拿着伞往四周望了望。   白毛急声叫了声:“嘶嘶!”   “很快很快!”怀姣没见着人,满脑袋问号的将伞撑开。   一把黑色的伞,很大又很重,像是乡下常用的相貌不精的实用款,撑开时宽度至少能容纳下两三个成年人。   怀姣撑着伞,举到白毛怪物的头顶,趴着问它:“你可以出来吗?”   “好像不是很晒了。”   怪物侧头,正午的阳光让全黑的大伞隔挡在外面,小雌性换了个姿势蹲在伞下,下巴抵着膝盖,认认真真在给它遮太阳。   可以心跳这么快吗。   白头发的怪物痴痴仰着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怀姣。   不知道过了多久,怪物再一次从溶洞里跃出,这一次洞外没有能灼穿它的太阳,也没有能烧伤它的火把。   只有站在它面前,给它打着伞的漂亮雌性。   树荫密遮的深山丛林里,浑身青白,雪发飞扬的矫健身影,如猎豹一般,在林中稳步疾驰着。   怀姣骑在它背上,抱着伞眼睛亮晶晶望着周围。   白毛怪物慢下来,侧头拱了拱他,怀姣举着伞,高兴给它指道:“看,能看到我之前住的地方了!”   白毛怪物点点头,背着他又走近两步,兴致莫名有些低下来,“嘶嘶……”   “不想回去,二牛哥会骂我的哈哈。”   白毛又活过来了,颠着后背的怀姣,高兴的满处乱窜。   “嘶嘶!!!”   如果它会说话的话,这时候就不用一直叫了,它会抱着怀姣,直接告诉他。   怪物可以死,但是不可以没有雌性。 第89章 天黑请闭眼   【现在马上看评分吗?】   怀姣回到空间内,脑袋还有点晕,8701冷冰冰将他唤醒,提醒他副本已经结束了。   怀姣一下来了精神,匆匆从沙发上起身,点头道:【要要,快!】   他其实有点紧张这个本的评分,怀姣没什么把握,对于他完成任务后又回到洞里那一出,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通关评级。   8701不说废话,将光屏在怀姣面前展开——   【个人副本:溶洞怪影,难度评级:B级。】   【玩家怀姣,通关时间:12天零21小时,剧情探索度:98%,副本完成度:99%,玩家伤残受损度:0%   分类评分:A、S、S、S   恭喜玩家,本次副本最终综合评级:S】   几乎和前两个副本的评分所差无几,怀姣“喔”了一声,拍了怕胸口,再次感叹道:【我是真能混啊……】   8701肯定他:【是有点。】   怀姣:【?】   他隐约感觉8701最近都很阴阳。   怀姣试探性跟8701说话,【上个副本个人觉得不是很难哎,除了逃出那个洞有点难度之外,其他谜题什么的感觉都挺简单的。】   8701诚恳回他:【确实,唯一有点难度的洞底怪物都把玩家您当老婆宠,一心只想要您给它下崽,对比起来确实是没什么难度。】   系统声音冷淡中又带点严肃,听起来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怀姣心下一哽,被老婆和下崽四个字内涵得恼羞。   他脸蛋涨红,嚷了句:【你再气我我生气了。】   8701:【?】   请不要用这种无理取闹的小女朋友口气跟系统说话谢谢。   8701恼火,但莫名其妙很吃这套,语气都跟着软下来,转移话题道:【行了,打算什么时候去考核?】   怀姣惊喜:【还能自己选的吗?!那我想迟一点!】   8701回的模棱两可,【也不是不行,就是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比较早去……】   怀姣没听完他后面一句,只听到8701说也不是不行时就暂松了口气。   刚从溶洞艰苦副本里出来的他,对此刻系统空间里现代化的舒适环境很是享受,怀姣躺回沙发上,跟8701放松聊了两句上个副本的剧情,【我其实不太明白桃源村养怪物的目的,还有那些怪物的具体身份什么的……】比如白毛和那些变异怪,怀姣就挺猜不透的。   【溶洞本身存在一部分怪物,第一批进去的桃源村村民被同化,村长逃出,清楚知道洞里的怪物中有血缘亲人、同村好友,那种偏僻山村,一个村里老一辈多多少少都沾点亲属关系,喂养怪物其实就是喂养同族。】   怀姣听完,懵懵点点头,【那白毛也是村子里的人吗?】怀姣问完就觉得不太像了,白毛给他的感觉很年轻,跟落后的乡村也有些格格不入,更别说副本最后那段,村民还拿火去烧它。   丝毫不像是对待同族的样子。   怀姣猜测白毛和单驰他们身份类似,应该是村外的人,或许跟澜一样同属雇佣兵什么的,毕竟连那些大块头的巨型怪物都很怕它,间接说明它体力和身体素质都很强,在怪物堆里都是顶尖水平。   8701翻了翻副本内容,发现剧情里并没有对白毛的身份有所解释,他不甚在意,只猜测道:【大概是后来骗进去的人吧,武力值比较高的外来人,进化后就更不一般了,在洞里当怪物头领也是正常。】   怀姣没多想,随口道:【这样哦,难怪它这么厉害。】说完不过一会儿,便将上个副本的事放在了一边。   ……   逃生游戏的等级考核和游戏副本的时间规划差不多,都是在当前副本结束三天后便会开启。   怀姣这三天都闷在家里,他不知是怎么想的,又怕考核,又不敢去论坛找资料抱抱佛脚。   系统看他紧张,苦口婆心开导了两次,但用处不大,怀姣还是紧张。   8701跟他说可以提前进场先熟悉环境他也不听,怀姣躲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看剧,硬是挨到三天休息的最后一分钟,才让系统强制扔进了考核副本里。   怀姣当时还满心以为,就像系统设定所说的,玩家可以在个人空间酌情休息三天,再进行考核。   8701虽提醒过他一般玩家都会尽早进去,但怀姣鸵鸟心态,没当回事。   所以就有了接下来的尴尬场景。   等级考核的游戏现场,是在一个装修精美的豪华公馆里。   二层是住房,一层是全然现代化的宽阔大厅,大厅中间摆着偌大一个固定圆盘桌,上面花束、茶水配着可口甜点,体贴招待着这群游戏玩家。   怀姣让8701催促着仓皇赶到时,豪华公馆的游戏圆桌前,一圈九把椅子,已经坐齐了八个。   游戏快开始时,系统并不是直接将他传送过来,而是只将人放在了公馆外的花园里,怀姣猜到自己大概是迟到了,所以是一路喘着气跑进房子里的。   雕纹繁复的公馆大门,“吱呀”一声往里推开。   没有时间观念,动作磨蹭,让人烦躁等了许久的最后一个玩家,顶着一头被风吹开的凌乱头发,冒冒失失踩点跑进考场。   “不好意思,我……”   他皱着张雪白的漂亮小脸,嘴唇微抿,耳朵红红的跟几人道着歉。   座位上端正坐着的八个玩家,在那一刻,同时瞥向怀姣。   怀姣心下咯噔咯噔,狂跳几秒。   他手还握着门把,被几道锐利视线盯着,手指一抖,差点把门关上又倒退回去。   【进去。】8701短促提醒了声。   怀姣浑身僵硬的,转身关上门,轻手轻脚走进大厅里,圆桌旁没人说话,怀姣也不知道他该不该主动打招呼,找到唯一一个空位后,目不斜视坐了上去。   刚一坐稳,面前圆桌的中心,就缓缓亮起一个电子屏。   仿佛等待了许久,没有一丝预兆的,就直接宣布了游戏开始。   【尊敬的各位逃生游戏玩家们,大家中午好。】   和8701完全不相同的另一道系统电子音,自屏幕上响起,怀姣愣了下,抬眼望中间看过去。   【我是负责此次等级考核的监考系统,编号010,很高兴为大家服务。】   【接下来由我来为大家介绍游戏内容和规则。】   【本次考核主题为——狼人游戏。】   【参与玩家:9人   游戏分为狼人、村民、神明三大阵营   每晚天黑时,狼人可从房间走出,任意挑选一位玩家,将其杀死   等到白天,所有玩家可以进行投票,将身份存疑的玩家淘汰出局   狼人杀死所有神明,或好人阵营票决出所有狼人,即可算作游戏结束。】   系统010简单介绍几句规则后,就立马进入了主题,圆桌中间的电子屏上,从左到右一字排开九张卡牌。   【请玩家抽取各自身份牌。】   怀姣坐在最后一个位置,有些紧张的盯着其他玩家先行抽牌,待所有人都抽取完毕后,才伸手拿下屏幕上仅剩的唯一一张牌。   戴着斗篷的漂亮女巫,兜帽压着半边脸,仅露出尖尖一个下巴。   细而白的两条雪臂自斗篷下伸出,一只手端着稠绿冒泡的毒浆,另一只手拢着瓶晶莹药水。   怀姣以前直播时玩过线上狼人杀,虽然水平不太好,但对各种身份牌还算熟悉,所以一眼便能认出。   在拿到身份牌后,身旁同坐的玩家仿佛被某种空间隔开,周边都变得模糊起来。   怀姣猜想这是游戏对玩家底牌的保护机制,防止有玩家开场作弊,偷看别人身份牌什么的。   【恭喜玩家怀姣归属好人阵营,抽到神牌。】   系统声音刚落,原本仅有一个女人图像的卡牌上,金光一拢,倏然出现几排字体——   【身份牌:女巫   神秘的漂亮女巫,能够调制出两种强大药剂。】   【主动技能:   毒药——可以在晚上毒死任意一位玩家   解药——可以在晚上救活被狼人杀死的玩家。】   【被动技能:   狼人在夜里行凶后,女巫解救时,可得知当晚被杀玩家。】   怀姣点点头,跟他以前玩过狼人杀的差不多,游戏没有擅自篡改规则,一切都正常。   而等他正要把牌收起时,写满身份信息的卡牌正面,于最底下又多出了另一行小字。   【身份牌补充信息:   玩家夜晚被狼人杀害,通过解药救活的人,被称为——女巫的yin水。】   “?”   怀姣皱着眉,看完这一行小字,心里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认为是自己敏锐的第六感在作祟。   【为什么卡牌介绍还要打拼音?】怀姣不明白,咬着嘴巴跟8701嘀咕道:【银水我知道,但是这个yin水又是什么?】   8701:【……】   怀姣手上,身着兜帽的神秘女巫牌上,用字母端正拼着一个词。   8701喉咙哽了哽,一时也隐隐约约觉出有些不对了。 第90章 天黑请闭眼   【女巫的毒药和解药都只有一瓶,且只有第一晚能自救。】   从系统010的口中可以得知,游戏配置是三民三狼三神职,神职分别是预言家、女巫和猎人。   整体是非常基础的狼人杀九人局配置。   怀姣还没想清楚关于卡牌补充信息的问题,系统就匆匆结束了关于身份的讲解,然后话音一转,开始介绍起游戏的其它规则。   比如每天晚上的二十一点,是游戏固定的票选时间,在这之前玩家都可以自由对话和交流,直到晚上九点钟声响起,准时票选出想要淘汰的玩家。   同样,狼人的活动时间也有限制,游戏中规定,狼人阵营每晚必须在凌晨两点之前,将选中的玩家杀死。   超时或者空刀都有额外惩罚。   怀姣不清楚这个杀死和淘汰有什么区别,他不敢细想,仔细听了会儿后就差不多了解了大概规则。   系统010说完后,只简单留下一句“接下来是自由时间”便下了线。   周围分隔玩家的朦胧雾气慢慢撤去,怀姣回过神,动作快速将卡牌塞进袖子里。   【等级考核里也许有多次参与过游戏的老玩家,你最好注意一点。】8701提醒的声音在耳边隐蔽响起,怀姣眉头一蹙,奇怪问道:【不是同等级的玩家考核吗,为什么还会有老玩家?】   四周场景恢复正常,公馆圆桌旁,九个身份长相各不相同的游戏玩家端正坐着。   玩家都有系统,越是高级的玩家系统也越先进,他们的手段和技能都比新玩家强许多,8701在人多时并不怎么好多提醒怀姣,只语气含糊,道了句:【也有人故意不升级,特意在新手场狩猎新……】   有人吹了声口哨,突兀搅乱桌上沉闷气氛,顺便将8701未完的话打断。   “诶,最后来的那个。”   怀姣愣了愣,往周围快速扫了一圈,见无人应答,确定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才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那人对他笑了下,眉目英俊的脸上,因为挑唇的动作,稍显的有些不正经。   男人看着怀姣,深黑的眼珠微亮着,突然朝他问道:“你是小娇吗?”   大厅里似乎响起了一阵隐约异响,怀姣不明所以,被对面男人直白盯着脸,不甚自在的,含糊回道:“什么?”   男人就在等他的话,似乎打算不管怀姣说什么他都要接下去,对方动作细微往前靠了一点,被吸引住一般,眼睛直勾勾望着怀姣,道:“我在论坛看过你的帖子,主街被偷拍的那个。”   “是不是你?他们叫你小娇。”   怀姣:“……”   怀姣抿着嘴唇,不是很想回答。   他当然知道论坛那个帖子,每次逛论坛都能看到它挂在首页,男人说的还算含蓄,只问他是不是叫小娇,按楼里的情况,他现在就是开口问怀姣真名是不是叫“老婆”也没什么不对的。   8701:【……】你还挺会想。   显然此刻现场不止一个人看过那个帖子。   高悬在首页,在玩家论坛里非常有名,提到都会隐晦笑一声的那个偷拍贴。   眼下帖子主人公就在他们面前。   怀姣先前进来时动作急匆匆,其实不是很能看清他的脸,特别当时众人等了许久,情绪已经极不耐烦。   自然没人会去关注最后一个迟到玩家的长相。   现在却不一样了,一个普通的逃游玩家,和论坛里赫赫有名、网红一样的人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其区别就在于,大家会对他克制不住的产生些好奇。   怀姣能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之前因为时间紧促,坐下后就没有余力去观察桌边的其他几个玩家,怀姣只粗略扫一眼,实际上连余下八个人几男几女都不知道。   他不是很能习惯被这么多人像看珍稀物件一样围观的场景。   怀姣忍不住皱了下眉,还没等他说话,那个一直跟他问话的男人,像看不懂形势似的,忽的又朝怀姣道:“肯定就是你。”   男人一双眼睛极亮,不顾其他人想法和眼光,语气抑扬,表情认真道:“你比照片好看好多啊。”   “我以为照片还算可以了,没想到真人是这样的。”   “你好漂亮啊。”   怀姣:“……”   怀姣听过很多很多人夸他好看,从前直播的时候现在的游戏弹幕,还有身边朋友和熟人都说过他长得好,就连副本里的神经病npc也经常会在发疯时,阴阳怪气的点评他的长相,说他脑子蠢笨空有一张脸。   善意的,玩笑的,讥讽的,甚至生气时满带醋意的。   却从没有一个会这样直白的,当着他的面,认认真真的盯着他说——   “你好漂亮。”   说这话的还是个男人,还不是那种玩笑式的轻浮语气。   怀姣表情都变化了一瞬,他手指蜷着,莫名尴尬又羞耻,一时间只恨不得直接遁地走了算了。   那人见他不回话,还以为怀姣没听清,或者他说的话力度不够似的,隔着几个玩家和一张大圆桌,就那么凑近两步,继续表白道:“真的,我说真的。”   他视线扫过怀姣的脸,年轻帅气的眉目扬着,语气陈恳又兴奋,乱七八糟热情说道:“我刚开始看到那个帖子还觉得好笑,那么几百页的回帖全在叫什么美女、老婆的,太夸张了,就那一张照片哪能那么夸张。”   “没见到你本人之前,我一直把那个帖子当笑话看,还跟朋友吐槽。”   怀姣:“……”   好了,够了。   怀姣差不多想喊停了,脚趾也打算开始工作了。   那人看不出他脸色一样,还不知趣,仍当着这么多人面,坚持说完道:“原来你一点都不上相。”   “你真名就叫小娇吗,帖子里那个娇里娇气的娇?”   旁边已经有人在笑了,怀姣很不想在游戏一开始就这样引人注目,他本打算低调一点当个透明人混分的,哪能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是不是啊?怎么不说话?”   “小娇?你会说话吗。”他当然知道怀姣会,对方刚进公馆的时候就说过话。   现在只是收敛不住想惹他而已。   “不是。”怀姣忍无可忍,嘴唇微撇,快速敷衍道:“会。”   “哦,会啊,那你怎么……”   “行了吧。”桌上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开口打断道:“等级考核呢,聊这些干什么。”   怀姣被解救一下松了口气,只是还没等他抬头看清这位仗义解围玩家的脸,对方就蓦地道:“想泡别人啥时候不行,等没人了随你怎么搞。”   “现在还是以游戏为重吧,帅哥。”   被叫做帅哥的男人,不知怎么,闻言耳朵尖一热,倏地闭上嘴,点了点头。   怀姣:“……”   ……   “鉴于有些人来的比较迟,我建议大家还是重新再介绍一下。”   怀姣猜想这个有些人指的就是他,他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看向桌上另外几个玩家。   除他以外游戏一共八个人,八个人之中首先最好区分的是唯一一个女生,长头发,大眼睛,长像清秀干净,名字叫陈欣。   其余七人就都是男人了,他们都分别报了自己的名字,人有点多,所以怀姣不太能一次性全对上,只模模糊糊记住几张特别的脸。   有红头发眉目张扬的高中生小鬼,还有戴着眼镜一脸冷淡的精英人士、沉稳寡言的高个男人,以及先前就一直跟怀姣搭话的年轻帅哥等。   怀姣能注意到这几人,并不是他多聪明从他们发言就察觉要素,事实上,主要原因是,这几个人都长得很帅,怀姣在游戏里见过不少长相帅气的npc,有人也有怪物,就跟这几个玩家差不多。   【肤浅。】8701冷哼道。   【不是啊,你不觉得这种长得帅的,很容易拿到身份牌吗?】怀姣一边记下几人名字,一边表情严肃推理道:【四个人里面至少开两狼。】   8701:【?】   开局裸点双狼,你还有这天赋?   怀姣已经进入状态,完全忘记之前有多怕这个考核,他咬着嘴唇,眨了眨眼睛,信口开河道:【我猜的,不一定对,但是八九不离十。】   8701听笑了,【自信真好。】   【哼。】   ……   距离晚上十二点点,游戏正式开始前还有三个多小时。   游戏公馆里食物用品一应俱全,在简单用过晚饭后,就有玩家以上楼休息为由离开了一楼大厅。   怀姣也是其中一个,在游戏第一晚所有玩家身份都不明的情况下,暂时和其他人保持距离是最稳妥的选择,大概也因为游戏还没开始,这群玩家连交流都很少,每个人都几乎不与他人过多接触。   公馆二楼的房间格局在怀姣看来,跟第一个世界的别墅大楼有点像,一楼是大厅,二楼是玩家们住的地方,总共九个房间,一面是墙,另一面是由左到右的九扇门。   房门上挂着身份编号和贴着玩家姓名的卡片。   怀姣从楼梯口一路走到二楼最后才发现自己的名牌,上面写着:9号玩家,怀姣。   推开房门,内里不大不小,最显眼的就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物品摆件不多,好在整体干净整洁。   怀姣进去后反锁上门,快速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打开柜子看看,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检查完后他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放松了几秒,没过一会儿就觉得困意来袭,怀姣看了看时间,见还早就放心闭眼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熟,连半夜房间里传来诡异钟声、系统010庄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也糊里糊涂没有听见。   直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痒麻意。   “啊、”   怀姣被那电流激的猛一下捂住脖子,短促叫了一声,颤着眼睫,从睡梦中清醒。   黑色的皮质颈环,严丝合缝的扣在他细白颈间,连接处是可以发出电流的一小块圆形金属,怀姣指尖微抖的,按上去,摸了摸。   残余的微小电流,刺的他指腹有些痒,忍不住蜷了下。   这是系统010先前在桌上强行让他们戴上的,说是为了防止意外,规范玩家行为的辅助道具。   怀姣先前还不怎么懂,以为只是监控设备之类的,也没当会事。   现在才开始有点明白系统的用意。   【所有玩家请注意,所有玩家请注意。】   【夜幕已降临,游戏正式开始。】   【天黑请闭眼——】   【狼人玩家,请走出你的房间。】   怀姣捂着脖子,睁大眼坐在床上,门外走廊里,隐约响起阵脚步声,踩着大理石地板,不急不缓的,从某几个房间里踱出。   系统010的电子音还在继续,它声音冰冷,告诉狼人。   【现在,可以挑选你们的猎物了。】 第91章 天黑请闭眼   摆在床头柜的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十二点过五分。   系统提醒音落下后,走廊里脚步声就更明显了些。   怀姣咽了咽口水,依旧捂着脖子,放轻脚步走下床。   系统010在游戏介绍时只说狼人需要刀人,却没有明确说明,是哪种刀,用什么方式去刀。   既然都需要玩家真人出动了,想也不会是跟卡牌游戏一样简单选中一个玩家说淘汰就行。   怀姣只玩过线上狼人杀,这种真实副本类沉浸式的狼人游戏,他也只在电影里见过。   【应该不会真用刀吧。】怀姣嘴唇微颤,虚声道。   8701没有回他。   走廊里应该是用了某种特殊的隔音设备,狼人迟迟没有行动,大概是在互通身份或者讨论今晚淘汰目标之类的。   怀姣站在离门板稍近的地方,靠近房门。   耳边除了脚步声其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这样也杜绝了玩家听声辨人的可能。   怀姣猜想此时站在门后紧张听着走廊动静的人,一定不止他一个,游戏开始的第一天晚上,心再大的人也不可能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也就几分钟的功夫,门外停下许久的脚步终于再次传来。   像皮革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轻重不一的,擦出轻微刺耳响声。   总共三个人,或者说三只狼,在商讨好今晚狩猎目标后,松散又克制的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由走廊远处渐渐往里走近。   他们从一到九,绕过前几个玩家的房门,直直朝最里走来。   怀姣屏住呼吸,清楚听到那脚步声,落在了自己门前。   他僵站在门后,眼前场景熟悉的诡异,上上个‘失踪’副本里怀姣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他抵在门内,门外站着的,是剧情里残忍虐杀过无数人的反派大boss。   和此时情景异曲同工。   唯一不同的是眼下不是失败必死的游戏副本,而只是玩家必经的一场等级考核。   失败只是失败,不会有性命危险。   怀姣边安慰自己,边跟8701说话壮胆道:【而且我是女巫,女巫第一晚可以自救,今晚肯定是安全……】   “咚——”   清脆又简短,指关节轻叩在门上的声音。   眼前门板是阻拦狼人的唯一安全线,浅灰色的实木材质,底下留着条小缝,不用低头就能清楚看到,有人背着走廊灯光,站在他门外。   怀姣呼吸都停了一下,心跳加速两秒,身体不受控的往后退了退。   他感觉自己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门外狼人却像是听到了一般,又靠近走了一步,几乎紧挨在他门板上,鞋面好像都抵到了门下缝隙处。   怀姣听到有人在笑,不带恶意,也不含好意的莫名笑声。   那声音大概经过过处理,怀姣本就不熟悉其他几个玩家,所以此时哪怕听清楚了,也分辨不出对方是谁。   【8701……】怀姣声音打着颤,他明知道自己今晚不会有危险,生物本能却仍让他感到恐惧,他喊着8701名字,软着膝盖,欲哭道:【跟我说话。】   8701知道怀姣怕什么,也知道他胆小,闻言没有过多安慰,只快速提醒道:【你有解药,不用怕。】   【他们也不一定进来。】   【六分之一的概率他们不会刀你。】   怀姣几乎退回床边,垂着眼睫,紧盯着门下缝隙,【可是……】   没等他抖着嗓子‘可是’完,门外狼人就真如8701所说,轻敲了一下门,戏弄一般左右走了两步,在门底晃出两道显眼黑影。   确认门里人能注意到后,才心满意足收起步伐,像来时一样,姿态懒散的,缓步离开怀姣门前。   前后不过两三分钟。   怀姣腿快要软成面条,瘫坐回床边。   他不经吓,但也没蠢到看不出刚才门外的人故意在吓他这回事。   “有病啊……”   怀姣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怕和恼,他抿着嘴唇,咬牙骂道。   “什么傻逼狼人、有病!”   ……   系统规定的狼刀时限,是凌晨三点钟以前,再这之后就是女巫的时间。   怀姣在狼人离开后,老实等了半晌,没有被当成首刀对象让他短暂放松了会儿。   他以为应该很快就能轮到女巫出场的。   狼人有三个,就算每晚刀人需要真实肉搏,他们也绝对是占优势的,而且他没有听到夸张的动静,说明那边战况并不激烈。怀姣坐在床边就那样等啊等,等到时钟显示凌晨一点半了,仍没有听到系统的出场安排。   【怎么还没到我。】怀姣已经有点睁不开眼了。   8701见他困,道:【困了就先睡会儿,不用硬熬,一会儿我叫你。】   怀姣躺在被子上,打了个呵欠,正想闷声点头时,系统010的提示音就这么巧的响了起来——   【女巫请睁眼。】   冷冰冰的刻板声音,只一开口便将怀姣上头的困意驱逐,他眼睛睁大,一下从床上站起身。   【您有一瓶解药,和一瓶毒药。】   【昨晚死亡的玩家是5号。】   【女巫请决定,您要使用解药救他吗?】   怀姣表情微愣,他还仔细想了想,5号玩家是谁。   游戏里能让他记住脸的就那么几个人,名叫陈欣的唯一女生、戴眼镜的精英男、红头发的男高中生,和话很多一直跟他搭话的年轻帅哥等。   直觉告诉他,这几人其中至少有两个人,拿着或好或坏的身份牌。   怀姣犹豫了几秒要不要第一晚就救人。   按他以往玩过的狼人杀规矩,首夜女巫百分之九十的情况都会开解药,以防狼人刀到神民,毕竟三狼三神的屠神局,如果一开始就损失一个神职的话,大概率这局游戏就很难赢了。   问题只是这不是网杀,人员的配置跟普通的狼人杀也不太一样,参与游戏的人里面,大概有不少经验丰富思维缜密的高阶游戏玩家。   首夜骗刀的风险其实很大。   就是、可是……救或不救都很冒险。   而在怀姣皱着眉犹豫不决的几秒种里,系统010再次发出提醒。   【女巫请决定,您要使用解药救他吗?】   一句话催促一般,一直重复了三遍。   怀姣被催的心慌,一咬牙,就直接回了句:【救!】   系统音瞬间停住,两秒后,收到一般“滴”了一声。   紧接着下一刻,房间灯光骤然亮起,先前检查过并无异常的屋内衣柜,在怀姣怔楞视线下,陡然往两侧打开——   【请女巫穿上指定服装,三分钟后,立即前往死亡玩家房间内,进行救援。】   ……   考核现场的豪华公馆内,二楼走廊的白色廊灯持续照着,室内屋外,亮得有如白昼一般。   走廊安静,房间隔音也好,这种情况下,困在房子里的人需要极其用心,才能听到外面的一点动静。   “咔哒。”   靠近最二楼深处的房门,轻巧发出声音。   一双细白的手,握着冰凉的金属门把手,动作迟缓从里打开。   走廊里若是有人,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开门的手,指尖微微颤着,按住门把的手心下,晕出些许汗意,冰冷与温热交替,离开时在金属把手上留下道清晰水渍。   房门因为惯性,在主人松手后恢复原样,“砰”的一小声碰撞关闭声,使得僵硬站在走廊里的纤瘦身影,猝然抖了一下。   那人影身着一件棕黑色的深色斗篷,通身严实裹着,保守紧绷,透不出一点皮肤,一顶造型复古、又大又厚重的垂质兜帽,沉沉盖在头上。   那兜帽几乎挡住他整张脸,只隐约露出雪白漂亮的半个下巴尖。   乍一看看过去,倒像是和中世纪的真正女巫没什么区别了。   【我不要救人了……】   怀姣紧捉着兜帽衣领,站在门前,声音颤颤巍巍、细细弱弱,脚下迟迟走不出一步。   他不是迈不开腿,而是根本不敢动。   怀姣怕他一走又或者稍微松了松手,挡着内里衣物的斗篷,就要违背他意愿,难以控制的往两边散开了。   怀姣不是多封建保守的人,也不存在什么真正难以接受的游戏设定。   他只是羞耻,此时严肃正经的等级考核现场中,其他游戏玩家或清醒或端正的都呆在屋内,他们认真听着、仔细注意着走廊外面的微小动静。   就像他之前一样,靠在门板上,观察狼人的动向。   现在被观察的人由狼人变成了女巫。   他每一个细微动静,都会成为日后猜测身份的场外证据,比如女巫走路的姿势步伐,衣摆摩擦的特殊声响等。   怀姣想到这里,禁不住一手捏着斗篷,一手虚弱扶住身旁门框。   动作间,未穿鞋的一双脚,从斗篷底下冒了出来。   怀姣实在忍受不了,那双女巫专属的深红色尖头靴,所以硬是顶着系统警告,只穿着短袜便不管不顾开门走了出来。   此时斗篷晃动,露出脚面的白色短袜往上,显出光溜溜一小截白腿。   保守的中世纪女巫,厚重斗篷底下,竟是连条像样的长裤都没有。 第92章 天黑请闭眼   走廊安静的落针可闻,房间里听不到一点声响,怀姣只穿着袜子,情绪紧绷下走路更是不敢发出声音。   5号的房间和他隔着三个门,他捉着衣领,轻手轻脚走到那扇房门前。   门上和他的房间一样,挂着数字5的号码牌,还有号码牌底下字迹飞扬写着的玩家姓名,‘伊乘风’,怀姣盯着名字看了两秒,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印象。   【先进去。】8701见他一直赤脚站在门口,催促了声。   【嗯嗯。】   怀姣还是紧张,应完声脑子没转过来,下意识就想去敲门。   【你干什么?】8701语气诧异,如果有实体的话,他也许可能会直接抓住怀姣的手制止他,【慌傻了?】   8701都不想说他笨,但怀姣有时候是真的笨。   当然他的笨是在可爱范围内,尚可以忍受的可爱笨。   怀姣已经伸到门板上的手尴尬蜷起,他脸蛋红红的收回手,抿着嘴巴,转而去按门把手。   已经有狼人造访过的房间,门锁形容虚设,轻按一下就能往里推开,这算是在怀姣的预料之内,所以刚才敲门只是单纯犯蠢。   他握着门把,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探头往里望了望。   和他房间格局差不多,头等的白炽灯被按灭,屋内只有床头柜上电子时钟在闪烁着。走廊透进的光线照射下,隐约能瞅见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那个人。   他好像已经被狼人‘杀死’了,怀姣在心里想。   挨着门的右边墙壁就有灯的开关,怀姣站在门口,摸索着去把灯按亮。   眼睛被骤然亮起的灯刺的眯了一下,怀姣抚着门把背对着走进房里,“咔哒”一声,慢吞吞关上门。   他转过身,白色灯光下,入眼就是一头极为晃眼的红色头发。   躺在床上的男人,手脚自然收拢在身侧,他穿着一身不知哪所学校的制服,灰色制服外套松散开着,白色打底衬衫里还叠了件黑色T恤,几条长短不一的金属链子和吊牌挂在衣领胸前,配着那头耀眼的红头发,看在实在很像电影里的某种不良少年。   怀姣看到他,很容易就想到沈承遇。   一样夸张的发色,一样年轻又桀骜的面孔,就连此时失去意识躺在床上也仍皱着眉的凶样子也很像。   总之是看起来就脾气不好的那一类。   先前在圆桌旁自我介绍时这人连自己名字都没说,也难怪怀姣记不住他。   【所以他首夜被刀一定是因为之前太拽了吧。】怀姣站在他床边肯定道:【我是狼人也第一个刀他。】   因为看他面相就很不好把控,这种人不第一天晚上就弄死的话,后面威胁一定很大。   8701:【……】   【那你还救他?】   怀姣抿了抿嘴巴,纠结道,【我怕是神牌嘛……反正第一晚的自救机会已经没有了,还不如做个好事。】   他在红头发的男生床边坐下,低下身,凑近看对方,【我之后会仔细观察他的,看清楚他是好人还是狼人,有没有在骗我……】   怀姣说着,一下想起什么,他忽的抬了下头,往身上摸了摸,斗篷在过大动作下微敞开些,露出里面一点。   眼下是在安全的房间里,周围也没有能看见他的人,怀姣没有在走廊时那么强烈的羞耻感,衣襟敞开了也没怎么在意,他在身上摸了一通无果后,一下变了脸,连声问道:【我解药呢??】   8701也愣了下,顿了顿,问他:【你没有?】   怀姣一张脸上带着慌色,眉毛都皱起来,急声说:【身上没有啊……】   8701也不知道这游戏是个什么设定,闻言只能道:【你再找找,不行就问010。】   怀姣从床边离开,再顾不得自己身上穿着什么,站起身就跳了跳——   身上裹的斗篷宽大又厚重,好像很能藏东西,他刚才胡乱掏了两下没发现什么,现在跳了两下依然什么也没有。   女巫牌的牌面上分明画着两个瓶装药剂,系统连服装都给他了,怎么会不给他药呢?   怀姣慌了,以为是自己换衣服时漏掉了。   【我得回去找找。】   斗篷早在他一系列乱七八糟动作下弄的大敞,里面露出的衣服,看着着实不太端庄。   8701看他皱着脸,又急又紧张的样子,一时间不好意思提醒他。   【你衣服……】他略有些尴尬的说了半句,余下半句在怀姣转身中顿咽了下去。   满目都是那一晃而过的白。   除了8701,此时谁也不知道漂亮女巫的保守斗篷底下是怎样一套打扮。   怀姣快步走到门边,试图打开门出去,他拧了两下门把,还没等做出下一步动作,脖颈上带着的黑色皮圈就陡然溢出电流。   怀姣只觉得颈上一麻,挨着金属门把的手指尖都禁不住猛颤了下。   【……系统?】他睁大眼,短促叫了声。   【请女巫遵守游戏规则。】   怀姣白着张脸,不明所以辩解道:“我怎么不遵守了?我是要回去找解药……”   系统010归属于主系统分支,他主要负责游戏副本以上的规则制定,和8701这种玩家系统区别很大。   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权限更高,更不近人情。   【请女巫遵守游戏规则。】明明同样是高智能系统,他却在听完怀姣解释后,仍只重复了这一句。   怀姣体会到差别了,心想8701从来不这样对他。   【8701……】怀姣抿着嘴唇,委屈喊他。   【你问他女巫的解药在哪里。】8701声音很低,好像在给怀姣出气,【主系统很蠢的,你要问直白一点它才能听懂。】   【哦好!】怀姣回神,感觉被安抚到了。   系统规则中并没有对女巫的行动做出时间限制,只是明天还要早起和其他玩家汇合,所以怀姣就想尽快做完任务好回去睡觉。   他放下心,用8701教的话去问系统:【女巫的解药在哪里?】   系统010回的很快,声音冷淡淡的,对怀姣打出套官腔:【毒药和解药都产自于女巫,具体使用方法,需要玩家自行摸索。】   怀姣:“???”它在说什么屁话???   或许是怀姣表情过于迷茫,8701看不下去,直接替他问道:【提示。】   010停顿了两秒,回他:【毒药和解药都属水。】   怀姣忙问:【我只要喂他喝水就行了?什么水都可以??】   010似乎轻笑了声。   怀姣表情微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清楚。   它说:【玩家说笑了,女巫的解药自然是女巫的水才可以,外物不行。】   ……   床头柜上的时钟于某一个时刻跳动一瞬,显示一的数字变为二。   怀姣在这个五号玩家的房间里,呆了快小半个小时。   【两点了。】8701轻道了句,【天亮之前你必须要回去。】   坐在床边的人,低着的脑袋点了点示意自己知道了,怀姣覆着眼睫,看着眼下被自己揉捏着的斗篷衣摆,那里已经让手心的汗晕出了一小块深色。   似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设,他咬着嘴唇肉,再次问道:【必须要这样吗……】   【嗯。】   【请女巫遵守游戏规则。】   8701和010截然不同的两句话,却表明了同一个态度。   床边身着斗篷的女巫,一双漂亮的眼睛上,长而卷的睫毛颤颤抖着,在知道拖延无用后,终于下定决心缓慢转过身去。   床上红头发的男人,周身无知无觉,仍皱着眉,凌厉的眉目紧闭着。   房间里的床有些低,怀姣坐着的位置,要佝下身才能凑近他。   怀姣从没有这样过,这样自己主动去靠近一个陌生人。如果这不是一场非完成不可的游戏的话,他肯定不会……去亲别人。   又薄又冷,形状锋利的浅色嘴唇,在怀姣靠近时,好似细微颤了颤。   怀姣眼睛半睁着,看的正清楚。   他以为对方醒着,心慌间倏地直起身,“你、你?!”   灯光下男人冰冷帅气的一张脸,让他指着毫无反应,怀姣胸口因为紧张砰砰乱跳,他紧盯着男人,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颤声问道:“你还醒着吗?”   半晌无人回应。   【应该没有,就算自刀也是真实‘死亡’状态,别紧张。】8701安慰他,【怕的话就尽快完成任务,然后我们回去。】   怀姣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好、那我快点。】   ……   凌晨两点多的公馆里,隔着几道门的正中房间内,空气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闷的、沉的,从湿热相连的口唇中裹挟挤出。   “怎么还不行……”   覆在上面的人,说话声音都抖出个弯,漂亮的女巫鼻尖被蹭的晕红,下方冷冰冰的‘死去’男人在不间断的哺喂中,脸色早已恢复正常,只是这样他也没醒。   怀姣好几次都感觉到他动了,可每次系统都告诉怀姣,还不行,解药不够,玩家还未完全脱离危险。   怀姣本来是坐在床边的,喂着喂着,佝着身体腰酸背痛下,还是放任自己爬到了床上去。   红头发的不良高中生浑身硬邦邦的,怀姣趴在他身上,脸上也红,嘴里也红,对方口舌身上的薄荷味,浓重又熟悉。   怀姣被动惯了,迷迷糊糊间就不愿意自己再动。   粉润唇瓣在反复磨碾吮吻下,绯红一片,怀姣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想着从前都是别人主动吻他,哪经历过这种折磨。   他呼出口微烫热意,侧过头,抵在对方脸上,将还洇着水的湿溻溻舌尖,从对方紧闭的薄唇中抽出,只留下一汪甜腻腻的水。   男人整个下巴上都是湿的,怀姣一张小脸热热贴在他线条锐利的侧脸上,一口一口小小喘着气,带着本人微弱香味的气息都钻到了男人嘴里。   小女巫脱水又脱力,半张着嘴,只觉得郁闷的很。   他把男人当垫子,斗篷翻卷到了背上也毫无所觉。 第93章 天黑请闭眼   伊乘风其实隐约已经有些感觉了。   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房间的人,趴到他身上,凑过来吻他的时候。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刀了,这个游戏的设定很奇怪,也许是考虑到第一晚被刀会有女巫开药,所以伊乘风陷入昏迷状态之前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的。   不知道谁是狼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刀的,更不可能知道救他的是谁。   他在自己房间里突然失去意识,现在又突然恢复一点知觉。   正常情况清醒状态下的伊乘风,在意识到有人接近他的前一刻,就会冷下脸直接推开对方。   他反感这样。   伊乘风没有洁癖,只是单纯厌恶所有亲密示好的行为,拥抱、接吻,连牵手也不行。   所有怪异反应,都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人靠近他时开始。   面上的触感又湿又软,带着密密的香气,从被迫张开的唇瓣中哺送进来。   对方很紧张,不管是直直搁在他嘴里的舌头,还是紧抓着他肩膀衣服的手,都能看出,对方应该没什么经验。   不然怎么会这样,吻着吻着,就受不住了,从自己嘴里抽出软尖带出水,软软靠在自己脸上喘气。   每呼吸一口,那钻进口中的奇怪香味就直绕的他脑袋发晕。   伊乘风逐渐清醒的意识告诉他,他应该感到愤怒、恶心,应该马上恢复知觉掐住对方脖子警告对方,不想死就滚开一点。   可真实情况却是,对方只伸进他嘴里轻碰了一下,他整个后脑就都麻了。   突起的喉结不住咽了咽,吃下满腔甜腻的水。   在对方香软唇肉蹭上他时,连接着后背的脊椎肩颈,似针扎又似过电一般。心脏闷在胸腔里一阵急跳,仿佛被人捏着,轻挠又揪紧,“咚咚咚”剧烈的他都怕对方听见。   在此刻之前,要是谁跟伊乘风说你会如饥似渴的吃别人口水,他可能会满脸恶心的把那人揍到再也说不出一句屁话。   想象和现实完全相反,伊乘风自己都是懵的。   甚至在对方中场休息,好像不打算再吻他了时,他心下一急,只差点坐起来,捉着对方强迫他再对自己伸出舌头来。   就是再给一点甜头,贴着自己磨一磨嘴唇也行……   男高中生头一次这样,被人亲吻两下,魂也颠倒了。   好在趴身上的人还没走,他不亲自己,伊乘风就有空乱想。   伊乘风猜他大概是个女人。   因为对方身上嘴里都很香,甜却也不太腻,和自己相贴的部分也软绵绵的,吻自己的时候动作很慢很青涩,看着像年纪不大的清纯女学生,可能也许比他还小,是个妹妹。   只如果这个妹妹没有穿那么短的裙子的话。   伊乘风被喂了好多解药,鼻尖充盈着甜香,等发现自己能动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就是去碰对方。   他完全是无意识的,身上那人压着他,趴了很久,一双果着的腿就贴在他垂直的手边,温温热热的带着自身体温,只一翻身就能摸到。   伊乘风喉结滚动几瞬,胸腔被抓挠的发痒,连指尖都一阵一阵的麻。   那麻意促使他,脑袋一热,抬手一下碰到了对方。   刚满十八岁的男高中生从没接触过这些,他血气方刚,心跳如擂鼓,带着金属尾戒的宽大掌心里什么时候出了一手热汗都不知道。   他桎梏着对方,指戒都深陷进去,纯银色的复古款式,沾了水汽,纹路也变的模糊。   满手的汗弄的他指尖快要打滑,移开时擦出道印记,伊乘风看不见,却能想象出来、能感受的到。   他控制不住自己,大脑发晕,脸上发烫。   不管不顾又羞耻难堪的,做出些不端正的事。   ……   怀姣只觉得被碰的地方传来温度,还没能反应过来。   【裙子。】   等8701看情况不对,忍不住出声提醒时,他才后知后觉回过神。   身下红头发名叫伊乘风的男高中生,一张酷帅的脸上,脖颈和耳尖都冒出明显的红,甚至额上还沁着汗,他面上仍紧闭着眼,而原本应该安分垂在身侧的一双手,却鬼使神差的过界了……   怀姣脑袋“嗡”了一下。   他感觉到身后微凉,转过身,看见自己斗篷底下极力遮挡的裙摆,露在斗篷外。   【我……完成任务了吗?】他愣愣问道。   怀姣站起身,那双手因为惯性,一下顺着他落到脚腕上,轻碰着他白色的短袜。   系统010回他:【可以了。】   怀姣颤颤“嗯”了声。   赤着脚要下床时,床上人跟有意识一般捉着他死都不松开,房间白炽灯大亮着,站着的姿势更是能将一切都看的清楚,比如对方骨节分明试图继续挨着他的那只手,比如对方仍理直气壮竖着的小高中生。   怀姣咬牙,脸涨的通红。   【现在的男高中生都是这样的吗?】他拢着斗篷,一边伸脚踢开对方的手,一边语带耻怒跟8701道:【才多大就这样,在外面不知道玩的多花!】   处男高中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姣打上了玩的花的帽子,他只察觉出刚才亲过自己的妹妹好像要走,他睁不开眼动弹不得,心里急的慌,只恨不得抓着对方的腿捆在自己边上才好。   等自己明天清醒了,再抱着他,逼问他今晚为什么亲自己,是不是初吻,今年几岁,有没有男朋友,理想型是怎样的,红头发一米八七的帅哥喜不喜欢等。   【别逼我扇他。】怀姣被缠的心头火气,若不是怕扇醒对方或者留印子,他现在搞不好手已经到对方脸上了。   8701劝他:【冷静,我们马上回去睡觉。】   怀姣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凌晨三点多了,按大家八点早起来算,他再磨蹭下去今晚怕是连五个小时都睡不满,当下也不再忍了,收回腿就朝对方身上踢去。   床上的男高中生闷哼一声。   怀姣趁着当口马上跳下床,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再顾不上会不会在走廊闹出动静,只几秒就匆匆跑回房间,怀姣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喘了两口气。   屋里没人,他放松很多,身上被厚重斗篷闷出了一身的汗,怀姣扯下兜帽,也不管自己里面穿了什么,解了斗篷就往柜子里仍。   一双白袜子在走廊里踩出点黑印,一只长一只短的,半堆在脚踝。   细细白白延伸至深色短裙里面。   8701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去洗个澡再睡。】   怀姣扯下袜子,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   【所有玩家请注意。】   【所有玩家请注意。】   【黑夜已过。】   【昨晚是平安夜。】   【请玩家抓紧时间搜集线索,于今晚9点前,进行第一轮放逐投票。】   系统播报重复了几遍,怀姣因为清楚知道昨晚情况所以并不怎么在意,他迷迷瞪瞪的,被敲门声吵醒时觉都还没怎么睡好。   除他以外,其余玩家差不多八点不到就已经去了楼下集合。   来敲他门的是头一天就一直跟他搭话的男人,怀姣记得他叫贺领,对方特别跟他重复过两遍,说的时候只差手把手教怀姣自己名字怎么写了。   他站在怀姣门前,敲了许久,怀姣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才去开门。   “还没睡醒吗。”男人见他脸上还沾着水汽,一双眼睛半睁不睁的困顿样子,好奇道:“昨晚熬夜了?”   怀姣一惊,想到什么,忙摆摆手说:“没有,只是太紧张了睡不怎么好。”   大概因为第一晚是平安夜,此时一楼的气氛还算平和,几个玩家坐在餐桌旁随意弄了点早餐。   怀姣跟贺领过去时,正撞上红头发的年轻高中生起身离席,他手插着口袋,似乎在想什么,眉毛皱着,脸上表情不太好。   怀姣注意到他今天戴了两副耳钉,和手上戒指一样,很低调的银质圈环。   沈承遇就很爱这样打扮,耳钉戒指项链,包括打扮风格都很相似。怀姣昨晚就有这样的感觉,白天再看他更是,所以不知不觉盯着人多瞥了两眼。   “看什么。”   伊乘风本来不打算理他的。   他一大早心情就不怎么好,昨晚以为的黏人妹妹,在今天看到玩家里唯一一个女生时直接梦碎。   伊乘风只一眼就能认出对方不是他想的人。   都不用走近观察,感觉不对,味道也不对。   他臭着脸在桌上坐了许久。   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吻他的人确实应该是个女人?不然怎么解释对方身上又香又甜的味道,嘴巴软软的,亲的他下巴湿哒哒,趴在自己身上轻的跟只猫似的。   还穿着裙子?   伊乘风越想心跳越快,面上也就越恼怒。   搞什么,把人初吻夺了也不露个面的吗。   怀姣看着他脸色,表情惊疑不定。   对方回神注意到他,剑眉一跳,冷声重复道:“看什么看。”   丝毫看不出昨晚摸他大腿,还捉着他脚腕不放的样子。   怀姣气闷,觉得自己救了他也牺牲很多,对方一醒来就翻脸不认人的行为让他觉得不快活,他小脾气上来了,也不理人,装作没听见,坐到了桌子上。   伊乘风还愣了下。   他隐约记得这人昨天好像对别人不是这态度的。   伊乘风在这堆人里,也就对怀姣有点印象,让他们等了一整天,考核开始前最后一分钟才姗姗来迟的人。   白皮肤长睫毛,一张脸比女人还女人。   身上跟喷了香水似的,坐在他旁边就一股子……   香味?   伊乘风脸上一变,猛皱起眉。   系统限制下当夜被刀的玩家,不管是对狼人还是救他的女巫,感官都是进行干预屏蔽过的。   他能摸到对方,嗅到对方身上香味,那味道只是一个概念,是模糊不清的。   伊乘风只知道他很香,却不知道他是哪种香。   又会不会,跟这个什么小娇一样香? 第94章 天黑请闭眼   第一天的时间其实过的很快,不知道是不是都是玩家的缘故,参与游戏的这八个人,在怀姣看来,都有些收着。   和副本里的npc不同,玩家是凌驾于npc之上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系统,走到这一步也有较强的通关实力,所以好像并不怎么紧张这场考核。   不过也许也和平安夜有关。   为了避嫌或者防止被怀疑有团队,玩家们在自由时间内基本都是各自独处。   公馆面积很大,怀姣跟着8701逛了几圈,只偶尔会遇到一两个玩家,他们没有交流,点点头当做打招呼。   公馆一共三层,一楼大厅,二楼卧室书房,三楼则是个很大的天台,天台边缘围着水泥墙,靠近就能看到公馆以外的景色。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坪和树木,怀姣不确定这是不是系统幻化出来的。   回去时8701提醒他,这里有很多监控。   怀姣也注意到了,不解道:【不是有直播系统吗,为什么还需要监控?】   8701带过的宿主里,有考核经验的很多,只他除必要时,在这方面替宿主操心的并不多,闻言只能推断道:【直播间属于个人,主系统控制这么多玩家还是需要监控。】   怀姣大概有点明白了,公馆内的监控和系统一样,都是为了约束玩家而存在。   毕竟部分玩家不仅有个人系统,还有类似于金手指一样的作弊道具,这种情况下想要保证游戏和谐与正常发展,就必须加以控制。   因为重要公投在晚上九点,怀姣逛了会儿见没什么事做就回到房间补觉。   睡醒后下午六点左右,系统010提醒玩家,距离驱逐投票还有最后三个小时,让玩家们尽快搜集线索,做好投票准备。   圆桌旁,用过晚饭的八人已经按照各自编号坐好。   怀姣坐在最尾端的9号位,趁公投还未开始前,再次仔细认了认脸。   目前最熟悉的两个,他是九号,名叫伊乘风的高中生是五号,接着是一号冷脸精英男,二号大块头肌肉男,三号是名叫陈欣的唯一女生,四号是个黑皮肤的寸头男人,六七八号按外貌特征分别是高个寡言男、话很多的年轻帅哥和存在感不怎么高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   在他观察的功夫,圆桌旁已经有人开了口。   “应该都清楚游戏规则吧,九点最后投票时间,在这之前我们需要找出狼人,自证身份。”说话的是二号肌肉男,他背靠着座椅,语气很快:“废话就不多说了,大家差不多也能猜到,这个狼人杀和普通桌游有点区别。”   男人点了点面前圆桌,道:“系统提醒了两次,搜集线索。”   “这说明除了正常逻辑推理之外,我们还需要另外找场外线索。”   怀姣一愣,表情有些惊讶的看向对方。   光是看长相的话,此时说话的肌肉男实在很像电影里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炮灰角色,【感觉他比我聪明多了。】怀姣偷摸摸跟8701嘀咕。   8701:【……】   【能参与考核的玩家至少是通关过三个副本的,头脑和实力一般都不会太差。】   像怀姣这种两者都不行单纯全靠混的玩家,不说闻所未闻,至少8701是从没见过的。   后面这句8701没说出口,但还是被对这方面莫名敏感的怀姣听出来了,怀姣抿唇,狠狠道:【你又内涵我!】   8701笑了声,道:【没有,您想多了。】   “昨天晚上你们有听到什么动静吗?”肌肉男之后,坐在他身旁位置的女生也开了口。   不等其他人回话,她直接道:“十二点多的时候,我在房间里听到了狼人出门的声音。”   其他玩家闻言附和道:“对,我也听到了。”   “我也是。”   “这其实可以说明,狼人想要动手的话需要真人行动,比如进入被刀玩家房间里。”三号陈欣根据昨晚的动静,提出一个观点:“我认同二号的话,系统提示的搜集证据,大概就和这个有关。”   “被刀玩家、或者狼人玩家的房间内,也许会有线索。”   女生一番话出来,大厅里安静了几秒。   片刻后,有人提出质疑:“既然猜到了,那为什么整个白天都不提出来。”四号寸头男看表情似乎不太爽,他对着三号,皱眉道:“现在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没有任何线索,搜房间也迟了,所以一会儿投票怎么搞?”   “盲投?”   陈欣没有被他有些凶的语气吓到,反而露出个笑脸,“因为昨晚平安夜嘛,搜不搜其实都无所谓,投票走正规流程就好。”   头一晚的平安夜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狼人空刀,二是女巫开药。   所有人都倾向于第二种。   女生看了周围人一眼,提议道:“就按狼人杀规矩来,还有两个半小时,我们谁先说?”   ……   按狼人杀的游戏规则,他们现在应该按顺序发言,只是没有主持人,系统010也不插手,谁都不想第一个开口。   “按顺序吧,要不一号先来?”   怀姣坐在末尾九号位置倒是不怎么急,他随着众人视线,朝一号精英男看过去,对方冷着一张俊脸,眉目清隽,高鼻薄唇。   看着就十分不好接近。   事实也是,这么多人同时看向他,对方银边镜框下,连眼都没有抬。   七号贺领是个话多的,见玩家们都谨慎,半晌没人开口,眉毛一挑也不怕人生气,对着一号又来了句:“帅哥给个面子呗,你不行就得我们小娇先来啦。”   “你瞅小娇这小模样多紧张,让他先来保不准还结巴。”他跟一号递完话,还要转头惹怀姣。   桌上有人朝怀姣看过来,似乎闷着笑了几声。   怀姣:“……”   他耳朵红了红,睫毛一颤一颤,瞪着贺领没说话。   似是被这个七号闹烦了,本不想先开口的一号,眉心微蹙。   在众人视线下,薄唇一抿,声音冰冷直接道:“预言家,昨晚验的九号。”   “他是我的金水。”   只一句话就将游戏拉入正轨。   怀姣有些愣愣的,跟一号对视了一眼。   对方没有刻意在看他,只是在报出查验结果后,抬眼扫过周围所有人,其中也包括他。   游戏没有固定发言的流程,也没有正规狼人杀的硬性设定,所以在一号开口后,后面紧接着就有人插嘴。   “你这太巧了吧,你俩在这儿递话呢,都盯着九号。”   说话的仍是那个四号寸头,他坐在女生旁边,朝此时第一个跳预言家的一号看了看,又转头看看七号,“七号刚点你和九号的名,你接着就说你验的九号,就这么巧?你真验的他?你凭啥第一个验他?”   他没明着质疑一号的预言家身份,只是话里行间都有‘你真是预言家?’的意思。   怀姣不敢说话,僵直坐着,怕被一同怀疑。   楚珩,也就是一号玩家,听到男人针对的话,表情变都没变。   他只抬眼,脸上带着点冷淡的不耐,“我验他还要先跟你交代吗。”   “昨天他晚到八个小时三十六分钟,我不高兴,所以晚上第一个验他。”   “我不喜欢迟到的人,如果他是狼,今天淘汰最好。”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怀姣在这样的气氛下,脸上轻微白了白。   男人一连说了两句‘我不’,我不高兴、我不喜欢,主观意识很强,面无表情说出这些话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在意别人想法。   他两句话说完后就闭了嘴,不再发言。   桌上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尴尬,怀姣收在桌下的手指蜷着,他能感觉到有许多人在偷瞥他。   “那个,继续吧。”三号陈欣打了个圆场。   “嗯,好。”二号肌肉男似乎也被尴尬气氛影响,闻言马上接过话,继续道:“我闭眼玩家,昨晚跟大家一样,十二点多的时候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人牌一张,可推可验,后面没人跳预言家的话就暂时认下一号,过。”   二号发言之后就是三号,怀姣经过刚才那一遭此时有点心不在焉,他半抿着唇,连着过了几个人的发言都听不出区别。   到五号伊乘风时,才勉强提起点精神。   怀姣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五号是第一晚的狼刀也是他的银水,对方的身份好坏对怀姣来说比别人都重要。   红头发的男高中生皱着眉,两句话说的飞快,“好人,昨晚睡了,没听到声音也没视野,预言家随便验,过。”   怀姣听晕了,伊乘风的话跟前三个人发言并无区别,又混又敷衍,实在听不出什么好坏。怀姣咬着嘴唇肉,忍不住拧眉朝对方看过去,他自认动作隐蔽,却一下被对方捉住。   伊乘风斜眼看向他,单挑起一边眉尾。   看表情似乎在说,“你又看我干什么。”   怀姣快速收回视线。   大概真是因为第一晚线索太少,二号之后,包括怀姣最有印象的伊乘风、寡言男和贺领三人的发言都很保守,大家都只表明自己的好人身份,并且暂认下一号预言家。   怀姣一双眉毛拧啊拧啊,眼看着马上要到他发言了,他仍是什么都没听出来。   场上情况发生转变,是从怀姣前一位,八号发言开始的。   五官普通,存在感很弱的一个男人,脸上戴着硕大一个黑框眼镜,他表情看着有些过于平淡,在轮到他说话时,沉默好几秒,等身旁贺领忍不住侧头提醒,才语气缓慢开了口——   “我拿的是预言家牌。”   “昨晚我验的九号,他是好人。一号你、如果不退水,我就当你是悍跳狼了……” 第95章 天黑请闭眼   怀姣一个看过视频玩过几局网杀,对狼人杀稍有些了解的人也看不太明白,这种默认女巫已经没有解药的情况下,还跳两个预言家是什么意思。   并且两个预言家还都给后置位的他发了金水,证明了他的好人身份。   怀姣表情钝钝的,瞅了瞅一号,又看了看身旁的八号。   他只能理解为,参与考核的玩家性格都很刚,玩狼人杀也是打明牌。   “本来我不想跳的,昨晚没有查杀,跳预言家意义不大。”八号说话很慢,跟他长相相符,一字一句都很平淡,没什么起伏,让人摸不透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只是我这个人很倒霉,拿到好身份总是活不过两晚。”   “昨晚我查的九号,验他也是因为他昨天迟到了,跟他相处时间比较短,我怕盘不出他身份。”   这句话倒是合理,狼人杀面杀有个默认规则,后加入的新人小白容易拿身份牌,老玩家因为不了解、靠发言抿不出身份,所以大部分都会选择第一晚查验新人。   其实也算是场外,不过是默认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怀姣是玩家里最后一个入场的,差不多符合这个情况。   八号玩家带着一个很大的黑框眼镜,说话时习惯低着头,一张脸只能算是普通清秀,以至于在玩家九人里,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不起眼。   只他这一刻说的话却有违于表象,甚至是非常强势的,直接跟一号楚珩对话道:“你还要穿预言家衣服吗,不放手我当你铁狼了。”   “我其实大概率也活不过今晚,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把你先投出去。”   “九号是我的金水,你怎么可以发给他。”   最后一句话语气有些奇怪,已经不仅仅是自证身份了,好像还带了一些个人情绪,让听到这话的人都忍不住蹙眉。   八号之后,就轮到怀姣发言。   他是末置位,在跳了两个预言家的情况下还拿了双金水,此时已经是场上最高身份,没人拍的动他。   所有玩家都看着怀姣,包括之前神色冷淡,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一号楚珩。   “昨晚我也是闭眼玩家,跟大家一样,除了听到狼人走动的声音,其他什么也不知道……”怀姣很紧张,两个预言家里面至少有一个是真的,在失去解药又狼人不明的情况下,真预言家活不过第二晚,三狼俱在,他更是不敢暴露女巫身份。   “多说两句啊小娇,你归票位,两个预言家怎么选还得看你。”七号贺领似乎很爱跟怀姣说话,见他发言简短还要挑弄两句,表情不怎么端正的,跟怀姣挑唇笑道:“他们俩我谁都不信,就信你。”   “你选谁我都无脑跟票。”   怀姣一个一心想混的铁废柴,自然担不起大任,见众人都看他,最后只能脑袋晕晕的,让他们再发一轮言。   楚珩似乎冷笑了一声。   怀姣在进入游戏后,很少见到像楚珩这种类型或者长相的人,皮肤冷白,银边银镜下,是一双眼皮很薄的平行凤眼,时常覆着,看人很冷,和严殊或者澜完全不相同的冷。   像某种不近人情的高智商冷血动物。   “后置位对跳预言家,跟我发同一个金水,你问我退不退。”   楚珩面无表情,唇角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看着却不像在笑。   “你哪里来的自信。”   “一号位跳预言家因为我想带队,九人局,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第二个白天,验九号的原因我也说了,我想把他票出去,只是没想到他是好人。”   “我不知道你们狼人想怎么玩,我也不问你退不退水。”   “你跟我对跳,我就直接把你标狼打。”   楚珩声音低沉,发言沉稳又好像底气十足,他扫了一眼周围不出声的另外几人,冷声道:“后置位狼人悍跳都看不出来的话你们也不用玩了。”   “女巫已经没有药,不想继续掉轮次,就跟我票。”   他收回视线,狭长的凤眸最后落在怀姣脸上,又露出先前那副,稍显不耐的表情——   “懂?”   怀姣被他看一眼,本就半懂不懂现在更是局促,他不明不白的跟着懵懵点头,心里其实一团乱麻半点没听进去。   再轮到八号发言时,不知他是无话可说还是压根就没有底气,第二轮说的话跟第一轮几乎没有差别,仍着重表明了那句:“九号是我的金水。”   站队的时候,场上形势不说一面倒,看样子至少大部分都是站一号边的。   但毕竟是一狼一预的局面,真到归票时,怀姣根本不敢随便下定论,嘴唇张了又张,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上,满是外露的紧张,“其实我觉得、如果没有确切把握的话,可以不用这样就投……”   话还没说完就让人打断了,楚珩冷眼看着他,说:“你真蠢假蠢。”   “不跟票给狼人送轮次吗。”   “还是你见不得有人淘汰想和平友好混完一局,小圣母。”   男人一句不带感情的“小圣母”一出来,怀姣蓦地睁大眼,卷睫翘起,愣愣看向楚珩,天生带湿意的漂亮眼眸里,有无辜也有无措。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旁贺领倒是带头笑出声了。   “哈哈,小圣母。”贺领似乎感觉不到气氛的尴尬,咧出口白牙,就侧头朝怀姣笑道:“好适合你啊,小圣母,好可爱。”   还一连重复了两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而为。   等发觉怀姣嘴角垂着脸色都变了时,他才收敛些,轻咳了声,带回话题道:“其实我觉得小娇说的也有道理。”   “你俩之间有一个真预言家,还是那句话,女巫没有药预言家活不过第二晚,既然这样,这个白天可以不是你俩的轮次。”   “这轮弃票压手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不是我想分票,说老实话,比起一号帅哥,我更相信后置位起跳的八号小哥是真正预言家。”   怀姣一怔,看向贺领,对方唇角扯着,也正在瞥他。   他对着怀姣,语气略不正经道:“毕竟据我的经验,长得越帅,越会骗人。”   ……   距离九点最终投票时间还有最后一个半小时,时间不怎么紧急,所以玩家之间气氛很放松。   只有怀姣垂着脑袋,闷闷坐在椅子上。   “话说回来,大家昨晚除了听到狼人出门的声音,还有注意到其它什么动静吗?”陈欣见时间还早,想到什么,起了个话头。   “诶,你别说还真有。”四号寸头男接话很快,开口就道:“你们没发现吗,狼人刀人之前磨蹭了好久。”   “我一直趴门口听着,虽然没听到他们具体声音,但是大概能猜到点。”   “他们商量刀人呢吧,搞了快一个多小时脚步声才消失,感觉怪怪的。”   二号肌肉男闻言也点头,“是,我也在听,先前他们一出走廊就笔直往一个方向走,我还诧异这么快就选定目标了,结果不知道干了啥,等了半天好像又换人了……”   “是吧,我就觉得怪。”   “今晚过了明天必须得搜搜房间了,真人作案的话,也许真能发现什么线索。”   怀姣听到这儿,恍然愣了愣,一下想起什么。   昨晚他因为等狼刀等了太久差点睡觉,玩家们会觉得狼人时间久,除了确实他们磨蹭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只有怀姣一个人知道的。   狼人刀五号之前,曾经在自己房门前停留过。   圆桌旁几人讨论的火热,怀姣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情况说出来。   昨晚狼人逗弄一般,吓他,敲他的门,却没有真正对他下手。   怀姣想不出,不相熟的八个人里面,有谁会对他这样,又是抱着什么目的这样做。   【这算是场外吗,我能说吗?】他问8701。   8701回他“算”,【这不是正规狼人杀桌游,场外也有重要信息,不过你说不说意义不大。】   【他们明天还会一个一个检查房间,肯定会发现线索。】   怀姣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一个半小时说快也不快,怀姣数着时间等着时钟指到九。   系统010的声音,踩着点在耳边响起——   【放逐时间到,请玩家开始投票。】   最后的投票环节其实并不像怀姣想象的,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就如8701所说,经历过各种难度副本的玩家,实力和头脑不说顶尖,却也是绝对不差的。   除一号和八号以外的另外七个玩家,只有三个人坚定把预言家的票上给了一号楚珩。   只是结果却没有改变。   被投出去的仍是八号眼镜男。   怀姣有点懵,原本以为的三比三平票,却因为最后关头和他一同弃票的贺领,硬是变成了三比二。   一号楚珩当选预言家,八号被淘汰。   圆桌旁有些安静,被放逐出局的玩家在淘汰前是有一次发言机会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八号男生,在这种情况下似乎也没什么想说的,他低着头,伸手推了推眼镜。   “我说了我是预言家,第一天白天被放逐我也是没想到。”   “不过也差不多,我运气不好,不被票出去大概率今晚也难过。”   五官清淡的男生,临到走时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变化,他到这时也还只是说自己运气不好。   叹了口气,道:“哎,有点可惜,本来想把一号冲出去的。”   白日里淘汰的玩家不似狼刀,八号在最后一句话说完时,坐在怀姣身旁的身影已经趋近透明。   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九点半。   圆桌旁,剩余的七个玩家安静坐着,直到系统010再次提醒夜晚降临,一行人才又各自回到了房间。 第96章 天黑请闭眼   怀姣洗完澡,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他有些后悔关于晚上的那场投票,两个预言家都发了他金水,光听发言的话,怀姣谁也辨不出真假,他想了好久还是觉得这轮不该是预言家的轮次。   两个预言家就算里面有狼,也可以先放下他们盘别人,狼人晚上肯定会刀真预言家,想要辨别真假预言家只用等到第二天白天,看谁还活着就行。   【如果投出去的是真预言家怎么办啊……】怀姣抓着枕头,越想越紧张,忍不住哭丧道:【我已经没有解药了,也认不出狼人,狼人如果刀我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因为双金水身份,他们都还想要他带队。   唯一好点的就是,等级考核的淘汰机制还算和谐,并没有出现什么玩家亲自动手了结玩家的设定……   等级考核不比游戏副本,副本里面还有能相信、能协助他通关的npc,考核却没有。   周围全是底牌不明的玩家,就是他的银水伊乘风,怀姣也不能完全相信,毕竟保不准对方就是狼人自刀在骗他药。   8701安抚他:【没事,如果一号是真预言家,今晚死的一定是他不是你。】8701说完觉得话不太委婉,又补充道:【也间接说明晚上投票结果没问题,总之你今晚是安全的。】   怀姣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骤然放下心,【那也是!】   这一晚好像过的很快,房间里的人还不到十二点就已经睡着,所以他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十二点过后门口的情景。   和第一天晚上一样,有人在他门外,默不作声,停了许久。   ……   怀姣睡眠充足,第二天起的很早。   系统在早上七点半准时响起通报声,怀姣站在走廊里,和同样刚走出房门的几个玩家,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黑夜已过。】   【昨晚二号玩家淘汰,游戏继续。】   【请玩家抓紧时间搜集线索,于今晚9点前,进行第二轮放逐投票。】   走廊气氛安静,系统010刻板电子音落下尾声的同一时刻,二楼挨近楼梯口距离怀姣九号房间最远的那一扇门,“咔哒”一声,往外打开了。   外面站着的所有人,都僵硬了一瞬。   头一晚表明身份,以为必死的唯一真预言家,在女巫没有解药的第二晚,极其诡异的存活了下来。   名叫楚珩的高个男人,今天换了身较为休闲的衣服,打开门时,袖肘折出道不规则的褶皱。   那张戴着银边眼镜的俊脸上,仍是一副冷冰冰又生人勿进的表情。   怀姣眼尖,清楚看到他出门后,一直皱着眉。   额心微蹙,薄唇紧抿的样子,似乎也在质疑,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他们一行几个玩家站在走廊实在明显,楚珩只刚走一步,就敏锐注意到了,他侧头,眉目收敛,面上一丝局促也无。   就那么坦然的摆着张冷脸,朝他们道:“看什么。”   ……   “吃完早饭,来几个人去二号房间里看看。”   怀姣都惊了,他坐在桌子上,抓着筷子尴尴尬尬的抬头瞅了眼对面。   预言家当晚没被狼刀,基本已经标狼的一个人,现在居然表情淡然,安安稳稳坐在玩家中间,边用早点,边指挥安排其他人做事。   桌上安静了几秒,才有人说话。   “不是,你就没什么其他想说的吗?”四号寸头男人似乎忍了许久,他看向楚珩,皱眉道:“昨晚你怎么没死。”   “你很希望预言家死吗。”被众人看着的楚珩,脸上表情都未变,动作慢条斯理放下餐具。   他没有接四号的话,镜片遮挡住的凤眼,微抬起些,朝四号道:“希望你明白,今晚之前,我都是预言家。”   “如果还想赢的话,麻烦动一下脑子。”   四号寸头男都被他唬愣了瞬。   对方从容不迫的冷静姿态,丝毫看不出身份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好像还是昨晚那个领队带头的真预言家一般。   “真能装。”   耳边有人“嗤”了声,是坐在怀姣旁边不远处的红头发高中生。   伊乘风性格直且张扬,十八岁的年轻人好像看不惯有人这样装模作样,他不客气也不收敛,嗤一声后,就直接离开了桌子。   怀姣低头咬着筷子,假装听不到周围动静。   “其实我觉得一号帅哥说的挺对的。”餐桌上还剩几个人,唯一女生见气氛诡异,主动开口道:“投票的事晚上再说,今天跟昨天不一样,夜晚有人死了。”   “系统提示过会有场外线索,光靠晚上发言我们不一定能盘出狼人,但是如果有确切证据就不一样了。”   她总结到:“今晚九点之前,我们必须找到其他线索。”   寸头男这时也点头,怀姣发现这个人很有意思,每次率先提出质疑的是他,接受很快的也是他,看着挺凶的一个黑皮肤小哥,其实性格很是直爽。   如果说现在八个人里面有谁比较不像狼人的话,怀姣莫名觉得就是他,第六感告诉怀姣,对方比伊乘风好人面都大。   ……   没有在早上系统通报二号死亡的当口,就直接去对方房间检查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被完好无损出现的楚珩引去了注意力,二则是所有人都想当然以为,在这个游戏里不管是放逐还是狼刀,两种退场方式大概都差不多,没什么危险性。   所以等一行人上了楼,写着数字二号的房门一打开。   那股迎面而来的清晰血腥味,让当场所有玩家猝不及防,呼吸猛顿。   “什么、怎么会……”   站在最前排的寸头男人,眼眶睁大,浑身僵硬站在原地。在他身后贺领与楚珩并排站着,两人身材高大,堵在门口时,将后面人视线严丝合缝挡住。   怀姣站在最后,并没有着急挤进去。   见几人僵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还有些不解。   “怎么了?”他扯了扯面前人衣摆。   对方转过头,视线微垂没有说话,只往旁边让开条缝,让怀姣能看见。   入眼就是满地的血。   隔了夜的血液颜色已经转黑,有部分干涸在瓷砖地面,像猛烈喷溅而出导致。   血腥味透过人群中这丝缝隙,密密往外溢出。   身旁女生早已被吓的脸色骤变,她半捂着嘴,颤颤后退一步,嘴上不住重复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不是不会死人的吗……”   怀姣没有她反应那样大,毕竟经历过怪物吃人的溶洞副本和连环凶杀案副本,这点免疫力还是有的,只是太过脱轨的事情发展,还是让他面上有些发白。   “把其他人喊过来,所有人,都来这里。”   所有人里面其实只有唯一提前离桌的伊乘风不在场,怀姣站在门外最后面,楚珩回头,冷调面孔正对上他,男人表情冷硬,蹙眉对他道:“去把五号叫过来。”   怀姣不知所措,愣愣点了点头。   他先去了五号伊乘风房间,房门紧闭着,试探性敲了几声无人应答。   五号和二号房间离得近,刚才一行人在二号门口的动静并不小,如果对方在房间的话此时应该会主动出来,怀姣想到这儿,嘴唇一抿又往一楼跑去。   ……   他找遍了公馆,最后是在三楼找到伊乘风。   对方一头夸张的红色短发,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扬起,他靠在围栏边,半垂着眼,正在抽烟。   怀姣喘着粗气,雪白脸颊上一片粉艳,跑上来的动作很急,门推开,在水泥墙上撞出不小的声响。   伊乘风忽地转过头。   看到是怀姣,表情莫名松散一瞬,他吐出口烟,凌厉下颚轻微抬起,隔着段距离闷声道:“干什么?”   “下面出事了,一号他、叫你下去……”怀姣气还没喘匀,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见伊乘风没动,还催了句:“快点呀。”   伊乘风表情未变。   只轻皱了下眉,说:“等我抽完。”   十八岁的男高中生,抽起烟来又猛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姣在等他,以至于只抽了半根就往墙上碾灭。   他呼出口气,手插在宽松制服裤口袋,一双长腿笔直走路带风,三两步便走近怀姣。   怀姣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要老实跟自己回去,于是想也没想转过身,打算带着他往楼下走。   而就在他打算走出天台的前一秒,钢丝缠绕的斑驳铁门,“砰”的一声在眼前陡然闭合,急速风声几乎是贴着怀姣面门刮过。   比先前在二楼闻到的血腥味还要浓重的烟味,自他背后迫近,怀姣浑身绷紧,胸口急跳几下。   “到底是一号叫你来,还是你特意来找我?”   骨节分明,戴着银质宽戒的一只大手,擦着怀姣侧脸,单手撑到他面前铁门上。   伊乘风比他高许多,站在他身后像抱着他一般,说话间还带着未散的薄荷烟草味,混着天台的凉风直往怀姣面前吹。   未说完的、带轻微质问语气的话,在垂眸看到面前人熏红的耳朵尖时,忽顿了顿,伊乘风不明所以,视线有些发怔。   “你在脸红吗。”他摆着一副霸道的桎梏姿势,说出来的话却意外端正。   视线自上而下,只能看到眼下怀姣一点点的侧脸,红红粉粉的,鬓角还有点汗珠,仿佛很紧张似的。   “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在看我,早上也是,圆桌旁也是。”   “你觉得我感觉不到吗。”   怀姣耳朵尖动了动像听进去了他的话,伊乘风呼吸微颤,一双眼睛也随着他晃动。   “你几岁?”他莫名其妙,问了个当前情况下,顶奇怪的问题。   伊乘风抬手,握着怀姣肩膀强硬将他转过身。   一张醒目帅脸上,眉尾都扬起——   “看着好像不比我大,17还是18?喜欢年纪小的?” 第97章 天黑请闭眼   怀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或者身后这个红头发的小鬼确实有什么大病。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问这种问题。   楼下是气氛紧张的凶案现场,楼上傻逼高中生在天台堵着他,问他今年几岁是不是喜欢年纪小的。   他一直不说话还耳朵红红的样子让对方误以为是害羞。   伊乘风当他默认了,被他睫毛一颤一颤的小模样搞的心痒,自己还没弄清楚想干嘛,手一伸就想去捏怀姣的脸。   怀姣偏头躲过去,瞪大眼问道:“干什么??”   怎么还兴动手动脚的??   他表情太过惊诧,好像在看什么变态人一样,伊乘风哽了一下收回手,“问你话怎么不回?我问你几岁?”   “十七?”因为伊乘风进入游戏前自己刚满十八,加上怀姣一张嫩脸,他下意识就要把对方想的比自己小,“还是十六?”   越说越离谱,怀姣让他捉着跑还跑不掉,皱着脸就直接道:“二十。”   见伊乘风表情一怔还要开口,忙不迭扯回正题道:“你先跟我下去行吗,二号昨晚出事了,他们现在都在他房间里。”   怀姣抿唇看他,一双眼睛漂亮又水灵:“我来找你,因为只有你一个人不在场。”   ……   “去那么久?”贺领侧眼过来。   二号房间里,楚珩领头的五人围站在屋内。   地上未干涸的血痕在踩踏中蹭出几道脚印,窗户开着,血腥味却仍是浓的刺鼻。   怀姣和伊乘风进门时里面正安静,他们听到声响,动作整齐划一的转头朝他俩看过来,确切的说是在看最后进来的伊乘风。   “应该很早就动手了,尸体已经发硬了。”   “你昨晚有没有听到声响?”楚珩轻推了下眼镜,连试探都算不上,径直问道。   进门后就一直神色惊愕的伊乘风,侧了下头和楚珩对上视线才知道他在问自己。   “听到什么声响?”   伊乘风表情变了变,似乎觉得荒谬。   “他二号房我五号,我能听到什么?”伊乘风年纪轻脾气不好,对方话语间的隐约怀疑更是让他火大,他冷眼看着问话的楚珩,嘴上不客气道:“我不是狼人没有晚上视野,要说离得近你和三号就住他隔壁,你们怎么不说说有没有听到声响。”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现在七个人里面谁狼面最大还用我提醒吗。”   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三号女生,脸色也是微变,她嘴唇泛白,看了看楚珩又看了看伊乘风。   两人都冷着脸毫不退让,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先别吵。”贺领皱了下眉,一贯带笑的表情现在也收着,他朝两人瞥一眼,沉声道:“五号说的也没错,比起他一号和三号明显离二号最近,如果有声音的话你俩应该第一个听到。”   怀姣十分赞同贺领的话,游戏里既然有场外线索,那作案的声音应该也能算作线索之一。   房间里,二号玩家死状惨烈,他姿势扭曲横躺在床上,胸口插着的短柄匕首刀刃几乎全部没入。   血淋淋的伤口肌肉外翻,看着似乎被凶狠对待过。   满身的血一路从床上喷溅到地面。   怀姣其实想不通,以二号这样大的块头这样壮硕的身材,能全然压制他并且虐杀他的会是怎样的人。   女生原本是能排除的,只是怀姣一想到狼人团队不止一个人,很快又收回想法。   他现在看谁都是可疑的。   “没有,我昨晚什么声音都没听到,”长相斯文清秀的女生,声音微颤,跟他们道:“这里的墙壁隔音很好,除了门口能听到走廊动静,隔壁房发生什么都不听不到……”   “一点也没有?”   “一点也没有。”   三号房的女生都这样说,一号楚珩就更不用问了。   床上的二号尸体无人去动,众人都不知道,同为玩家的对方是真实死亡还是仅仅只是游戏失败,所以除了靠近观察之外并没人敢去碰他。   就在几人默不作声,气氛再一次陷入僵持时,贺领挑眉,忽的提出一个观点,他说:“与其在死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往活人身上看看。”   怀姣不解,和另几人同时抬头看向他。   贺领站在二号尸体旁边,感觉不到紧张似的,语气轻快提议道:“昨天不是就说了吗,今天要一个一个搜查房间。”   “既然是真人狼人杀副本,狼人作案怎么可能没留下线索。”   “来之前大家都是光杆一个,系统检查过,玩家房里除了自带的衣物不会有其他外界东西。”   贺领面上带点笑,语气不明、意有所指道:“二号身上那把匕首出现的不奇怪吗。”   “既然不是玩家自带,那会不会是狼人单独配备的工具呢。”   “对,这个思路对。”四号寸头男第一个点头赞同,“去搜房间,一个一个搜。狼人都有匕首杀人了,搞不好房里还藏的有真刀真枪什么的,他们后面还要作案呢!”   怀姣闻言一惊,骤然想到什么。   贺领几乎一下说到了重点,不仅是狼人有额外道具,连女巫也是。   在他房里,第一晚使用解药时被迫穿上的那套女巫服,并没有因为天亮而消失,反而一直挂在他柜子里。   怀姣还紧张过,几次都在想还好是没人进他的房间,不然柜子里那套显眼打扮,正常人看了都要怀疑。   “我同意。”   伊乘风这时也开了口,红头发眉目张扬的年轻男人,不知在看谁,眼一垂就断然道:“什么时候开始,我随便搜。”   语气坦然的样子让一旁怀姣微愣,心想他这时又像个好人了。   ……   实际上正式搜房间是从下午才开始,白日在二号房耽误太久,出来时已经差不多快一点了。   毕竟有九个房间,一个一个仔细搜过去自然耗时不短,几人一合计,就打算先吃过午饭后再行动。   在此期间,为了保证没有人偷摸销毁证据,七个人都必须统一行动,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队伍。   此时一楼厨房内,怀姣莫名其妙和楚珩、伊乘风两人挤在一起,大厅里贺领几人安稳坐在圆桌旁。   “随便做点就行,不用太讲究。”寸头男站在厨房门口多提醒了句。   伊乘风和楚珩都不说话,怀姣无语,只能主动点头回道:“好,我看着弄。”   他一转过身,就看到案板上一堆大小厚度各异的土豆片,和汁水四溢、切成一滩烂泥的西红柿块。   怀姣:“……”   “你撇什么嘴?”伊乘风拿着刀,看着怀姣表情还不乐意。   他外套丢在一旁桌子上,衣袖挽的高高的,露出手臂上流畅肌肉线条和一连串显眼字母纹身,眉毛皱着,神色不爽朝怀姣道:“我切的很差吗。”   怀姣被他手上的刀晃得眼晕,保守回他:“还好、还可以……”   伊乘风哼一声,背过身嘀咕了句:“陪你已经很给面子了。”   一旁楚珩如同看不见两人一般,头也不抬的做着自己的事。   先前他主动要求进厨房的时候怀姣还惊了下,对方那副冷淡淡的清高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会做饭的。   “不好意思,我比较习惯吃自己做的东西。”这是楚珩的原话。   说来也奇怪,一行七个人里面,除了怀姣勉强有那么点做饭意识,就是唯一的女生也都只摆摆手,一脸抱歉的说自己厨艺不行。   如果不是冰箱里的速食已经在这两天食用殆尽,谁也不愿意玩个游戏还亲自下厨房。   怀姣的水平都只是勉强能把食材弄熟的程度。   楚珩都还算游刃有余,伊乘风在厨房里就完全是手忙脚乱帮倒忙,怀姣好几次都看到楚珩紧抿着嘴唇,额角青筋都在跳。   耽误了快一个小时,饭菜才做好端出去。   “哪个是你做的?”贺领眼睛亮亮的盯着怀姣,伸手接过他的盘子,“我想吃你做的饭。”   怀姣迟疑两秒,老实道:“我只洗了菜,都是一号在做……”   “哦。”贺领兴致猛减。   一顿饭吃的还算和谐,虽然伊乘风菜切的不怎么样但是楚珩手艺还算可以,几人在游戏里呆久了自然不会挑食,边吃还能边夸上几句。   吃完饭,余下几人自觉收拾好碗筷。   饭后休息半小时后,几人起身打算进入今日正题。   ……   怀姣一个人站在一号房间里,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眼下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原本说好的七个人统一行动,在搜索途中一号楚珩越发难看的脸色中草草收场。   房间里原先一尘不染的地板在七人踩踏中变得脏污,衣柜敞着,床头柜也向外打开,几个人男人粗手粗脚四处翻弄,只不过几分钟整个房间就糟乱一片。   男人大概是有洁癖,但为了配合,他站在自己房门口也不进去只看着几人行动。   “那啥,要不就留一个人继续搜?”寸头男有些尴尬开口道。   他实在是被楚珩那双冷眼盯怕了。   三号女生陈欣也点点头,毕竟刚吃了别人做的饭,吃人嘴软,此时就算是为了游戏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们人多反而不方便。”   “让九号留这儿搜吧,我们可以先去后面房间。”   女生有理有据道:“九号第一晚就接的双金水,他是我们里面身份最高的人,他留下来搜最保险。”   众人纷纷应是。   怀姣就是在这样情况下,被众人抛下,独自留在一号房里。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房间主人大概是真的忍了许久,等众人刚一退出去就立刻进了浴室。   怀姣就这样尴尴尬尬的,呆站在卧室主人床边,面对一屋狼藉不知该从何下手。 第98章 天黑请闭眼   其实他们已经搜的差不多了,只是还不够仔细。   比如打开的衣柜中摆放整齐的衣物,和床头柜里零零散散的一些私人物件都没人去碰。   放在平时,怀姣肯定不敢就这样私自在别人房里乱来,只是现在情况容不得他迟疑。   他在一场重要的等级考核里,眼下任务是要搜寻线索找出狼人,而这间房间主人,正是目前整局游戏中,身份最为可疑的一个。   可疑到怀姣根本顾不得其他,只一心想尽快找到证据。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淡定,明明大家明摆着都把他当狼了。】怀姣还是紧张,试图跟8701吐槽壮胆。   8701没有回他,只问道:【那你觉得他是吗?】   怀姣手伸入衣柜,皱着眉心,犹豫道:【我本来觉得是,但是他今天的状态又让我觉得好像没那么肯定了……】   从早上走出房门就一直保持冷静,姿态从容与其他玩家周旋。   怀姣偷偷观察过他,在发现二号玩家尸体的时候,对方脸上的惊诧不似作假,甚至刚才贺领突兀提出要挨个搜房间的要求时,对方也非常坦然的接受了安排,他给大家做了饭,还在本身有洁癖的情况下,强忍着不适、配合站在门口,任由他们在自己私人卧室里随意检查。   如果这些都是装出来的话,也只能说明对方确实演技好,也确实心理强大。   衣柜里衣服并不多,只有三四件衬衫休闲裤以及两件外套,从左到右整齐挂着。   衬衣藏不下东西,所以怀姣着重搜了外套和裤子的口袋,他站在衣柜前手伸进去摸了许久,结果一无所获。   怀姣不信邪,又去翻衣柜下面的抽屉。   【我好像那个、变态。】他脸皱成一团,臊眉耷眼的去翻别人的袜子和内裤。   8701笑了声,说:【有点。】   房间内的个人物品其实并不多,怀姣找完衣柜又去翻床头柜,床头柜里收着几支笔和一个笔记本,其他就是看不出问题的手表领夹一类的配饰。   屋子只有那么大点,怀姣搜的认真,连时钟背面包括床底下都趴着仔细看过了。   仍是什么都没发现。   他站起身对着满室“狼藉”长叹出口气,马后炮道:【哎,我就猜到不会有什么,不然他怎么敢让我们搜的。】   8701哦了声。   楚珩的洁癖好像很严重,从他平时那副端着的样子就能看出,衣服着装包括头发都打理的一丝不苟,银边眼镜下的一双眼睛,瞳色又浅又淡。   他今天在满是血腥味的二号房间里呆了许久,之后又进了厨房,能忍到众人搜完房间才去浴室洗漱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这也太久了点……   怀姣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应该继续呆在房间等主人出来。   卧室里只有单一的一张床和两样家具摆设,扫眼过去连把能坐的椅子都没有,怀姣胆子小,自然不敢直接坐在别人床上。   他无事可做,站在房中央胡乱扫视一圈,发现整个卧室呈现出一种遭了贼般的脏乱感,地板上满是别人踏出的脚印,仔细看连鞋码大小都能区分出来,家具柜子也大敞着露出里面的各种物品。   有些还是自己翻出来的。   怀姣脸上有一丝丝尴尬和紧张,他朝浴室门口偷瞥一眼,见里面还有水声,不知怎么想的,挽起袖子就开始给人慢吞吞收拾。   8701都惊了。   【你在干嘛??】他声音震愕,似乎没想到会有这种发展。   怀姣抿唇,脸粉粉道:【我给他稍微还原一下,不然他一会儿出来可能会骂我……】   他记得这人嘴巴有多毒,话没多说两句就问自己真蠢还是假蠢,游戏第一天因为迟到就想把自己票出去,还给他起外号,叫他小圣母。   怀姣不怕伊乘风不怕沈承遇,就怕这种智商高又坏心眼的毒舌男。   【???】   8701满脑袋问号,眼前场景实在不是他能理解的。   不过也正是怀姣出于一时兴起的打扫,才发现了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被褥掀开的深蓝色格纹床面上,落着根极不显眼的发丝,若不是怀姣近距离仔细看过去,或许根本无法察觉。   怀姣凑近微眯着眼,伸出两指将发丝捻起。   那是乌黑色,稍有些过长的一根微卷毛发。   怀姣能注意到它,是因为他发现这根本不是房间主人身上能落下的东西。楚珩是短发,头发虽然是黑色,但是没这么长也没这么卷。   怀姣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他们参与游戏的一行九个玩家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这样的头发。   也许是第六感或者敏锐直觉,怀姣捻着这根发丝,一下联想到自己的女巫服。   真人狼人杀和线上普通狼人杀,其最大的区别就是所有游戏角色都是由玩家自己真实扮演的。   所以怀姣在作为女巫时,必须要换上系统规定的女巫服装。   同理代入狼人,狼人在夜晚出动的时候,会不会也有其他的设定要求呢。   比如代表狼人的尖耳朵,又比如异于人类的毛发。   【8701……】怀姣抖着嗓子唤道,【我好像找到线索了。】   他想的太过深入也过于认真了,以至于身后浴室里,什么时候停了声响都不知道。   “咔哒”一声,浴室门往外打开。   楚珩洗完澡,从浴室走出的那一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他床上的怀姣。   对方维持着一个腰腹下榻的莫名姿势,鞋也没脱、背对着他。   大概怕把他床弄脏,趴着时,一双腿收敛翘着。   ——像个有礼貌的小女孩儿   楚珩直播间里的观众这样点评道。   “你在干什么。”楚珩皱眉,径直开口道。   他一出声,床上正捏着“线索”沉思的怀姣,骤然被吓得小脸一白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我问你在干什么。”楚珩面无表情,又问了一遍。   怀姣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坐起身,被楚珩盯一眼,忙不迭又站起来,他面上粉粉白白,像吓的又像单纯紧张。   睫毛颤颤巍巍,声音也颤颤巍巍,咬着嘴唇肉磕巴道:“我、帮你打扫房间……”   楚珩好像要冷笑,唇角扯着条锐利弧度,不阴不阳道:“趴在我床上打扫?”   怀姣耳尖一抖,猛闭上嘴巴。   ……   刚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身上还带着冰凉潮气。   他头发半湿发尾坠着水珠,微白皮肤上,肌理流畅腹肌紧绷,如果不是他浑身上下只围了条浴巾的话,怀姣可能都还不会这样尴尬。   男人常戴的眼镜落了在浴室里,眼镜没有度数,却能很好的掩盖住他那双过于凌厉的眼睛。   楚珩就这样算是衣冠不整的抱臂站在怀姣面前,凤眼微垂,居高看向他。   “收了什么东西。”连疑问都不算,是直接逼问他收了什么。   怀姣抿唇,没有过多挣扎,老老实实把收在背后的手朝上举了起来。   “我在你床上看到了这个……”   他本来想偷摸将“证据”带走,待到晚上驱逐投票时再向大家拿出来的。   只是眼前发展显然由不得他。   一根细长的、微卷的黑色“发丝”,正落在怀姣白皙手心里。   饶是冷淡如楚珩,在看到他手上东西的那一瞬,也轻微变了脸色。   “你……”怀姣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干脆直接了当的当面与楚珩对峙,问他到底是不是狼人。   反正对方的预言家身份基本已经立不住了,而且狼人在白天也不能动手……   所以怀姣是安全的,此时完全可以用很拽的表情、理直气壮的质问对方:“你是狼人吗,这是不是你掉的毛?”   ……   从游戏开始到现在,怀姣第一次看到楚珩有这样大的反应,那张凛然冬雪一般的脸上,瞳孔猛缩,露出了长达数秒的错愕。   “你是不是……”   楚珩声音低沉,说了一半又停下来,薄唇抿着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   半晌,才抬眼看向怀姣,面上表情又怪又奇诡。   他说:“你是不是真傻?”   怀姣都被他唬愣了瞬,本就不太聪明的样子,现在被他说的好像更笨了一点。   楚珩看他,像在看着一个什么无知又蠢笨的低龄儿一样。   狼一样的浅色瞳孔,直落在怀姣那张懵懂茫然的漂亮脸蛋上——   “你怎么想的,只在我床上找到根毛就要指认我是狼人?”楚珩从没有用过这样快的语速说话,他似乎想笑,但是脸上表情又像是笑不出来,“你以为这是什么?狼人的毛发?”   怀姣面上迟钝,被他过快语速带的,慢慢吞吞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不然呢,你自己的头发没这么长,而且这个还是……”   “还是卷的?”楚珩忽一下接过话。   “你到底是在装纯还是真傻?”   他紧盯着怀姣,语气怪异且急促——   “男人身上哪里的毛发是卷的你不知道吗,你不是在我床上发现的?你就不会多想一下?”   怀姣至少反应了数十秒,才陡然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然后只一瞬间,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像煮熟的虾一样从头红到了脖子。   “怎么可能、”怀姣头顶都要冒烟,他脑子里嗡嗡直响,却还要强撑着提出质疑:“那么长、怎么可能是人的,明明只有狼……”   “你要看吗?”楚珩打断他。   男人莫名其妙心跳的很快,他视线仍看着怀姣的脸,一只指骨修长的手却抬起按在了腰间围系着的白色浴巾上。   “要不要看。”   “我给你看看,证明一下,还没有我的…三分之一长。” 第99章 天黑请闭眼   沾了水的白色浴巾松散系着一个结,楚珩手放在上面,指尖微挑的动作,好像下一秒真要解开了给怀姣看看似的。   怀姣一张脸红红白白过了几道,手指蜷缩抓着衣服,表情愕然、呆头呆脑的紧抿着嘴巴。   他被楚珩直直盯着,脑中恍惚闪过一个念头——   对方之前是这样的人吗?   这样只围着个浴巾,用取下眼镜后的狭长凤眼,直勾勾盯着他。   毫不收敛又可以说是咄咄逼人的,对着自己说出一些似是而非、无法细想的话。   “要我证明吗?”楚珩还在问着。   先前在怀姣拿出“证据”,表情骤变、隐约的一点失控情绪,在这一刻好像位置颠倒又重新占了上风。   他正如怀姣想的,像变了个人一样。   嘴上说的话和将要做的事,甚至连他直播间里看了他这么久直播的那些观众们,都忍不住刷出了满屏的“卧槽”。   毕竟在这天之前,楚珩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非常标准的冰山禁欲人设。   谁都想不到他会有这样崩人设的时候。   怀姣涨红了脸,仍躺在掌心上的那根“狼人毛发”如烫手山芋般,扔也不是,继续捏着也不是,他被楚珩靠近一步,就连带着整个后背都在麻。   纯属是被吓的。   “怎么不说话了。”楚珩不知是不是被他呆傻表情取悦到了,面上都止不住露出一点细微笑意,平直的嘴角微翘着,声音不那么冷的跟他道:“你刚才不是很肯定吗,说这么长、肯定不是人身上的。”   “怀疑我是狼人?”   男人一双淡色瞳孔在卧室白炽灯下照射下越发浅淡,直盯着一个人看时,冷血动物般压迫力十足。   只他衣衫不整,行为打扮此时看着都不太正经,特别是在怀姣那副可怜无措小模样的对比下。   怀姣越是不说话,他就越是占上风,之前的一点错愕表情好像都是装出来的一样,此时运筹帷幄的恶劣样子才是他真正本相。   “我现在自证清白你要看吗?”他说话语速极快,一字一句表达的意思却很直白明了。   而也正是过于直白,所以怀姣才这样手脚僵硬的话都不敢回。   “不……不用了、”他涨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道。   怀姣还做不出来,只为了个游戏里的不确定线索就去看别人下面的这种事。   他脸上羞耻又尴尬的表情太过明显,楚珩抿着唇,看样子是真的要被逗笑了。   楚珩都能想象的到,自己刚才如果没出来、又或者没发现他藏东西的小动作的话,对方之后会做出些什么蠢事……   不外乎在晚上七个玩家都在场的驱逐投票上,自以为聪明、实际没头没脑的,将手上攥着的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来,然后用他在自己床上搜到的所谓“毛发”来证明自己就是个狼人。   这实在很像怀姣能做出来的事,楚珩跟面前人只接触了两天,连熟悉都算不上,但莫名其妙觉得这就是怀姣会做的。   怀姣低着脑袋躲避他视线,绝口不再提关于“毛发”的事。   楚珩也明白点到即止的道理。   他面朝怀姣转过身,本来想说句什么带过这事,但等他一瞥到怀姣那张呆呆傻傻的脸,舌头一卷,到嘴边的话转瞬又变成了:“你真的不看吗?”   ……   楚珩背对着怀姣站在衣柜前换着衣服,浴巾被丢在一旁,洇着湿气搭在床沿上。   在他身后,怀姣束手束脚的木愣站在屋里。   “你可以坐在床上。”他没转过身也知道怀姣在干什么。   楚珩脑子聪明眼睛也很好,他清楚知道怀姣可能有点怕自己。   不是可能也不是有点,怀姣应该很怕自己。第一晚放逐投票上自己对他的恶劣态度,和之后每一次刻薄又毒舌的对话,谁听了都要怕他。   更别说是怀姣这样谨慎胆小的人。   他在自己房间里连坐都不敢坐。   如果自己不递个台阶过去的话,怀姣可能就算这样一直傻站着等他。   漂亮且不聪明。   这是楚珩对怀姣的第一印象,一直到此时也没改变过。   只是现在不聪明后面可能还要加上个可怜又听话的标签。   听话到在被众人留下来、搜查完房间后,还会老老实实帮他将房间打扫一遍。   除了没有工具清理不掉的地板脚印,其他衣柜里、床上、桌上,四处都有被整理过的痕迹。   楚珩要是出来慢一点,也许怀姣连床都要帮他重新铺好。   直播屏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刷了满屏的弹幕,兴奋的、夸张的,其中有一条更是刷了百来次,楚珩只分心瞥一眼,目光就一下顿住。   ——他不是小圣母,是笨笨的漂亮小人妻   现下小人妻在他的准许下,正并着腿局促坐在他床边。   ……   大部队另外五人不知道已经搜到了哪个房间,楚珩不急,也并不打算跟他们一起行动。   “我可以走了吗?”怀姣见他换好衣服,紧紧张张的问出句话。   楚珩挑眉,没有直接应他,而是道:“你还怀疑我是狼人吗?”   他问的坦诚,怀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真的不怀疑了那肯定是假的,昨晚一过他身份不作好,不止是怀姣,应该所有人都这样想。   “我昨晚验的五号,他也是金水。”   突兀的一句话让怀姣表情呆了瞬。   换好衣服的楚珩抱臂靠在柜子旁,他视线微垂,看着怀姣淡声道:“本来应该在晚上投票前报出查验的,但是现在觉得提前说也没什么问题。”   怀姣闻言,微睁着双眼睛,愣愣问他:“为什么单独告诉我……”   楚珩直白道:“你是目前除五号外我唯一信任的人。”   “我第一晚的金水。”   怀姣颇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可是……如果你是真预言家,你昨晚也没有……”   “悍跳狼第一晚被票出去,在我已经坐实预言家的情况下不刀我反留下我一命,狼人想做什么、很难理解吗?”   楚珩皱起眉,恢复正常语气,冷硬道:“所有人都这样想的话,不出意外今晚被票出去的会是我。”   “晚上刀一个白天走一个,好人直接落后两个轮次。”   “等不到第三天好人就要崩盘。”   怀姣半张着嘴,“啊”了声,好像没听明白似的,迟缓问他:“那、那怎么办?”   好像已经信了他的话一样。   楚珩微不可查的舒了下眉心,他站直,从衣柜旁走到怀姣面前,仅隔着一步站定。   一站一坐的过近姿势让怀姣略有些尴尬,他咬了下嘴唇,又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楚珩见他这样终于笑了下。   视线绕过怀姣紧咬唇瓣,对他道:“乖乖听我的就行。” 第100章 天黑请闭眼   “我可以相信你吗?”怀姣想了想,还是问道。   虽然是在这样问,但他的表情在楚珩眼里分明是:我已经相信你了,所以你不可以骗我。   楚珩心想,面前人大概比他在游戏副本里遇到的任何一个npc,都要蠢一点。   是就算已经证据在手,也可以被他临场发挥的三两句话骗到脸红退却的蠢。   像低端C级本里,被他利用欺骗、活不过第一晚的笨蛋炮灰。   楚珩本可以回答很快,像他以前无数次做任务时那样,用完美无缺的演技,和毫无漏洞绝对坦诚的语气,告诉他:“你可以相信我。”   而不是现在此时、被他一双含水的眼睛望着,喉结压了压,眼皮垂覆,停顿了至少两三秒钟,才语气不明又模棱两可的,重复回他一句:“听我的就行。”   怀姣咬着嘴唇,对他点了点头,看样子似乎狠松了口气。   他整个人都松懈许多,坐在楚珩床边,一直紧绷的肩背也落下来,“我本来以为你跟五号都是狼的。”   他对着楚珩,放低音量小声坦白道:“五号给我的感觉就很像狼,刚才发现二号尸体的时候就只有他不在场,他好像一点都不紧张,我在楼顶找到他时他还在抽烟……”   怀姣拢着腿,抬头看了楚珩一眼:“如果不是你发了金水的话,我肯定要怀疑他。”   楚珩闻言,微挑了下眉,说:“你抿狼都全靠猜的吗。”   “那怎么办,我又听不太懂……”怀姣嘴角垂着,糊里糊涂道:“昨天晚上投票的时候我就没有听明白,谁也不敢投,如果当时七号没有弃票的话、可能八号也就不会淘汰了。”   楚珩似乎笑了声,唇角细微抬起个弧度,“听不听的懂都无所谓,这个游戏场外线索更重要。”   “嗯,我也觉得!”怀姣很快接过台阶,“刚才看到二号尸体我就觉得了,比起单纯靠发言猜身份,直接找到狼人的作案线索肯定更有用。”   怀姣想了好多关于场外的东西,抛开游戏设定和各种发言,在他看来目前关于狼人的直观线索就是:狼人有工具,狼人杀人需要亲自动手。   这两条线索延伸一下,再联系死去玩家的信息。   二号那样一个大块头的肌肉男,狼人团队究极是怎样做到将他杀死且不留证据的。   二号难道不会反抗吗?他要是反抗了,狼人就算人再多,多多少少也会留下点痕迹。   房间里床上地板上到处是血迹,屋子那样小,三个或者四个大男人站在一起,血溅出来多少会喷到身上……   “发什么呆。”   怀姣说话间忽然自顾自发起愣,楚珩目光绕着他的脸,等了几息,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啊?”怀姣回神,见他在看自己,忙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到点事……”   他随意扯开话题想糊弄过去,只没想到楚珩却似乎不打算放过他,见他躲闪,仍继续问道:“想到什么,说来听听。”   怀姣愣了下,抬起头看他。   对方覆着眼睫,冷淡视线直白注视着他。   “就是、我想到第一天晚上,狼人行动的时候,好像来过我的房间……”   “什么?”   怀姣看到楚珩一下皱了眉,几乎是瞬间的反应。   “来过你的房间是什么意思,你看到他们了?”男人眉心拢着,语气略有些快的朝怀姣道:“说清楚一点,他们进去了?”   最后这句怀姣听着有点奇怪,怀姣没有多想,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没有,他们没进来。”   “就是在我门前停了好久,因为是第一天晚上,我很紧张就没有睡。”怀姣回忆那晚的情况,毫无保留的跟楚珩道:“我听到他们脚步声停在我门口,门底下有人影,那个狼人好像知道我就站在门里面,他没有进来,但是敲了我的门……”   像猫逗老鼠一样,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侵犯举动,仅仅只是单纯在戏耍吓唬他。   怀姣一直在想这个人是谁,只在第一天就盯上自己,拿着狼人身份故意戏弄自己。   “你觉得很奇怪?”楚珩抿唇道。   怀姣点头:“嗯,很奇怪。”   “好像故意在吓我。”他有点生气道。   “那你被吓到了吗。”楚珩莫名其妙还接着问下去,也许是眼下时间宽裕、氛围轻松,原本站在怀姣面前的楚珩,不知怎么,走近两步坐到了他旁边。   两人间只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肩膀挨着肩膀,共同坐在床边。   不久前刚才浴室里出来的人,身上现在还有股未完全消散的沐浴露味道,清清凉凉的不算太浓。   楚珩坐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两人间过近的距离,还是让怀姣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对方好像没注意到,只偏过头,平直凤眼落在他脸侧,继续问他:“当时是不是很怕?”   “嗯。”怀姣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但是对方问他,他就老实回答:“有点怕。”   睫毛一颤一颤,小小声道:“我以为第一晚死的会是我。”   楚珩听完,顿了顿。   如果是其他人在这里,可能此刻会放松下来,语气温和的跟怀姣说:“怎么会,不要多想。”   楚珩却没有,楚珩没有安抚怀姣,也没有说多余的体贴话,只是声音低缓,直述道:“第一晚是平安夜。”   “……”   他当然知道。   “会不会也许你那晚确实是死了呢。”   如果不是眼前情况特殊,怀姣乍一听这话都要以为对方是在咒自己了。   怀姣皱眉,有点生气的撇了下嘴唇,他想问对方到底会不会说话,但视线一转与男人浅色瞳孔对上时,登时又不敢说了。   只能抿着嘴巴,小声道:“为什么这样说啊……”   声音委委屈屈憋憋闷闷。   楚珩被他看的心下莫名一跳,开口道:“第一晚平安夜女巫不是开了药吗。”   “很奇怪,那晚除了你大概没有其他玩家听到这样的动静。”楚珩直盯着怀姣,动作隐蔽的观察他的表情:“结合今天的情况,既然狼刀都需要真人动手,那女巫开药的时候,会不会也有其他什么设定呢。”   怀姣一愣,微张着嘴,露出个难以理解的迟钝表情。   楚珩几乎一下猜到关窍,也没顾得上他能不能听懂,只语气稍带起伏的,跟怀姣道:“系统在狼人行动前提到过一次‘挑选猎物’,既然是真人游戏,我猜这个被挑中的猎物应该也是有‘知觉’的。”   “同理女巫去救他,他也一定能感觉到。”   怀姣手指微蜷,慢吞吞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他心下猛跳几瞬,一时几乎要以为楚珩什么都知道了。   怀姣就是再蠢,此刻也知道对方是在试探他。   试探他第一晚的情况,又或者、试探他是不是女巫。 第101章 天黑请闭眼   先前还让自己乖乖听话的人,只几分钟,就变了副态度转而开始试探自己。   或许是怀姣表现出来的‘蠢’,给了他一种对方很相信自己、也许听不出来的错觉,楚珩朝他问话时,连视线都没有收敛。   “可是……”怀姣蹙着眉心,似乎想到什么,忍不住又去咬嘴巴:“可是我觉得、如果被狼刀的玩家有感觉的话,那他不是就可以直接看到狼人的脸了吗……”   怀姣面上是想不通的迟钝表情,鼻尖也皱着,语带纠结道:“而且他还有女巫救他,这样的话,他不是一个晚上就能知道所有人身份了?”   “万一这个人是狼人自刀呢、”怀姣好像还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他转过头,乌压压的睫毛卷卷翘起,抿着嘴巴望过来的样子,在楚珩看来实在是又笨又漂亮。   “那狼人岂不是第一晚就知道女巫是谁了?!”   这人笨就算了,好像还意识不到自己的笨。   “这也太bug了,我觉得好像也不太对。”   倒还没有蠢到头,至少能反应过来一点。   此时楚珩终于百分之百的清楚摸透了面前人的深浅。   如果要他给对方一个评价的话,那大概是蠢的毫不遮掩、清新脱俗。   楚珩在这一刻丝毫不怀疑怀姣表露出的愚笨到底是真是假,他只怀疑一件事,那就是对方之前经历的那些副本到底是怎样顺利通关的。   男人浅棕色的瞳孔在卧室明亮灯光下微缩一瞬,他无所顾忌,光明正大的将视线放在怀姣那张脸上。   其实在第一天游戏开始前他就记住了这张脸。   冒冒失失闯入考核现场的最后一个玩家。   当时大家已经都等的极不耐烦。适应游戏并且连续通关了至少三个副本的玩家们,各个都有些脾气,他们有头脑思想独立,且性格高傲都不是蠢人,所以即使在那样情况下也只是收敛着伪装着。   只是实在是等了太久,怀姣推开门进来之前,楚珩已经听到有人忍不住冷哼出声了。   直到被推开的门后露出了那样一张脸。   那人额发在疾跑中被风吹开,整张脸白的晃眼,额前脸颊都透着粉,他好像也知道自己迟到了,所以头还没完全抬起来,就已经抿着嘴唇开始道歉。   “不好意思,我……”   之后就听不见了。   楚珩坐的略有些远,被人挡着并不能很好的看清,他只看到那人低着脑袋,黑发中隐约露出的一点耳朵尖,红的格外明显。   楚珩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觉,从怀姣道完歉坐回桌上开始,只肖一眼,他就能将这人底细摸出个七八分。   所以他说他对怀姣的第一印象是:漂亮和不聪明。   游戏里很多这样的人。   楚珩不止经历过三个世界,恶毒愚蠢、漂亮无脑的炮灰角色实在见过太多。   他觉得有些无聊,看过一眼后就冷淡收回视线。   圆桌上显然有更为棘手的目标,更摸不清底细的玩家,这些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怀姣感觉到楚珩一直在看他,自顾自说完话后忍不住脸上一热,他大概以为自己说错了,在楚珩这样聪明的人面前露了丑,睫毛抖了抖,小声谨慎问道:“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楚珩回神,与他对视一眼,心下还没完全收拢,嘴上已经反射性回他:“没有,和我想的差不多。”   怀姣嘴唇都翘了下。   眼睛亮亮的,看向他:“对吧,你也觉得有bug是不是!”   “肯定有别的什么方法,既可以真人行动又可以不被玩家发现身份。”   怀姣点点头,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头一转问楚珩道:“你觉得呢?你怎么想?”   在完全信赖对方之后,他似乎什么都想问他,征求他的意见。   楚珩点在床面上的指尖微颤了下,思考了两秒,才开口道:“我赞同你的观点,大部分都和我猜测的吻合。”   “对于你说的bug我也想到过。”楚珩回答的非常保守,他垂眼,淡声道:“我个人觉得,这两点其实并不冲突。”   “被选中的玩家可以是清醒的,但同时系统也可以让他不完全清醒。”   话说的有些绕怀姣不是很能明白,他不自觉皱起脸,抿唇道:“我听不太懂……”   楚珩唇角挑了下,说:“就是我猜想第一晚应该是属于规则下的特殊情况,因为女巫有开药的可能,被狼刀的玩家这一晚存活概率很大。为了避免你说的玩家直接知道其他人身份的情况,所以系统大概做了额外设定。”   “比如被选中的玩家很可能有知觉,但是不绝对。”   怀姣看表情好像还有些似懂非懂,他小心看了眼楚珩脸色,小心道:“我大概明白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和现在情况有什么关联。   楚珩抬了抬眉,似知道他所想,没有过多解释,只轻“嗯”了声。   “我们现在要去找他们吗?”   从楚珩洗完澡到两人对话通底,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   怀姣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时钟,见已经快要到下午三点,便道:“我们还是去找他们吧,他们应该还在搜其他房间。”   他犹豫了会儿,说:“我还想看看别人房间里会不会发现什么的。”   楚珩点头,从床边站起,“可以,过去看看。”   “嗯嗯!”怀姣随他起身。   ……   两人出门正撞上走廊往回走的一行人。   “搜完了吗?”怀姣愣了下,主动问道。   他注意到几人脸色稍有些奇怪,和先前出去时很不一样,特别是在看到他之后。   怀姣莫名其妙心慌慌的。   “嗯,搜完了。”回话的是站在队伍最前方的贺领,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爱开玩笑的人,此时看向怀姣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怪。   怀姣被他看的,心下咯噔一瞬,紧张道:“那、有发现什么吗?”   “差不多。”贺领的回答不明不白,说话间已经走到两人身边。   “先下去吧,晚上再说。”   ……   这一天时间其实过的很快,从早上发现尸体到搜查完所有人房间不过几个小时,怀姣都感觉还没有什么就一下到了晚上公投的时间。   大厅里的巨大时钟,指针指在数字七。   公馆外天还没有全黑,一楼大厅里,七个玩家已经准点坐在了圆桌旁。   不用系统提醒,也不需要什么开场白,游戏规则在玩家真人死亡的情况下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比起狼人杀,现在这更像是一种“谁是凶手”的游戏。   所以怀姣还刚只坐下,桌上就有人已经开了口。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一号。”问出这句话的是贺领,他姿态松散,背靠在椅子上,没有任何过渡的直接朝一号楚珩道:“第一晚所有人认下的真正预言家,一个晚上过去还好好坐在这里。你可以给我们一个理由吗,让我们知道狼人不是在做慈善。”   连怀姣都能听出贺领语气里的阴阳,男人没有直接明说一号楚珩就是狼,只是话里行间想表达的都是这个意思。   而且显然现场所有人都和他想的一样。   “你想听什么。”   怀姣似乎看到楚珩笑了下,露出个非常细微的冷笑表情,他抬眼,丝毫不躲闪的直对上众人视线,平静道:“所以呢,打算今晚把我标狼票出去?”   楚珩比所有人都想象的冷静,哪怕已经到了对他这样不利的情况下,仍能保持正常节奏,声音沉稳,开口道:“昨晚我验的五号,后置位八号九号一狼一金水,前置位至少有一个狼坑。”   “本来打算验三号,但是看了昨晚票型临时改成五号。”   “我想两晚上多少能验出匹狼,但是非常不幸,他也是我的金水。”   预言家连着两晚查出金水,对好人阵营来说确实并不算多好。   并且还是在这个预言家本身身份就存疑的情况下。   楚珩的查验信息对他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帮助,甚至比起双金水怀姣和他这晚的金水伊乘风,他这个存活两晚的预言家显然更容易被票出局。   怀姣都不知道楚珩是怎么想的。   “所以?报了个金水之后呢?自己的身份一句也不聊?”四号寸头率先质疑,他说话很直,横眼看向楚珩,扬声道:“你是当我们都傻吗?”   楚珩这次直接冷笑出声,“我预言家正常报查验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只做我预言家该做的,两个晚上两个金水,剩下的盘狼坑的都能盘出来。”   四号似乎被他语气气到,狠出出口气,半晌才道:“真能装啊,但是说再多有什么用,反正今晚铁定出你。”   “可以。”   楚珩面无表情,将对怀姣说过的那套话,在此时又重复说了一遍:“狼人昨晚刀一个,今天再票出一个。”   “一天出两个,怎么不可以。”   楚珩眼皮微抬,脸上再无笑意:“你们最好祈祷昨晚被刀的二号不是张神牌。”   “女巫没药,还连倒两张神牌,掉两个轮次。”   “也不用等到第三晚了,游戏现在就可以直接结束。”   四号一下闭了嘴。   圆桌旁很安静,除了一号以外,其他玩家都表情莫名。   怀姣早听过楚珩这番话,所以此时并不算太纠结,他抬头悄悄看了左右几个玩家的脸色,心下了然。   所有人大概都在思考楚珩这番话的可能性。   ……   “还有一个半小时。”不知是不是众人沉默太久,率先回过神的三号陈欣,瞥了眼身后时钟后,提醒道:“不要耽误时间。”   陈欣作为这场游戏考核里的唯一女生,思维反应似乎并不比男生差,他见大家一时都不开口,想了想,提出了另外一个话题:“大家其实可以先把一号的身份问题放一放。”   “我觉得今天的重点除了预言家身份以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   陈欣没有停顿,继续道:“系统010已经提醒过很多次了,与其纠结发言和狼刀,不妨更实在一点,把场外的线索集中梳理一遍。”   “早上发现二号尸体的时候大家应该都差不多能想明白了吧,这个游戏并不是单纯的狼人杀。”   陈欣提出了和楚珩差不多一样的观点。   “现在我们姑且可以把狼人,换称为‘凶手’。”   怀姣听的一愣,看向她。   “我相信在座各位都通关过类似的凶杀案副本,代入一下,和这个狼人杀差不多。”   贺领率先领悟,挑唇说了句:“有意思。”   女生看了眼贺领,道:“七号玩家早上提出的搜房间大概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我们现在应该讨论的是投票结果。”伊乘风皱了下眉,打断道。   “别急五号,我还没说完。”女生不慌不忙继续说:“其实我就一个重点,下午我们搜房发现的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了。”   “我觉得这个比纠结一号的身份要更实在一点。”   贺领这时似乎也才想到什么,很快接过话头:“是,当时第一个搜的就是一号的房间。”   话题回到早上的场景,众人在一号楚珩的房间内粗略搜索一番后,将怀姣留在了他屋内。   留他的原因大家都清楚,双金水、目前身份最高,基本可以确定是好人的一张牌。   贺领话只刚说完,所有人的视线就一下落到了怀姣身上。   “九号,你有在一号房里发现什么吗。”   怀姣被他们集中目光,看的一僵,过多注视下心跳都加速了几秒。   他有些紧张的咽下口气,顶着众人视线,缓声回答道:“没、没有……”   话刚一落音,就有人质疑道:“什么都没有?你仔细看了吗,所有地方?”   怀姣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四号寸头,这人脾性又直又急,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就径直道:“柜子里、床底下那些地方你看了吗?还有浴室里?九号你可想好,我们都是相信你才把你留在一号房里的,你别糊里糊涂包庇他。”   如果不是怀姣大概了解这人脾气,隐约知道他是什么性格的话,光听他这几句话肯定会觉得不舒服。   大家都是参加等级考核的,一切为了赢为了通关,怀姣实在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偏周围其他几个玩家,都没有反驳他,好像默默赞同了他的话一样。   怀姣不是很外露的性格,特别是在这样的场合,所以他只皱了皱眉,语气正常道:“都搜了,哪里都看过了,什么都没有。”   别说是床底下,怀姣连楚珩床上都摸过了,事后还帮他打扫了房间,整理了衣柜。   除了发现了那一根毛发,其他确实一无所获。   想起那根毛发,怀姣就想到自己和楚珩就这根毛发的来源,进行的一系列诡异又破廉耻的对话。   怀姣抬眼,发现楚珩也正巧在看他。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和怀姣想到同一件事上去了,怀姣看到楚珩,极为明显的对着自己轻挑了下嘴角。   面上露出个莫名其妙、只有两个人懂的隐晦笑容。   怀姣心下一跳,快速撇开视线,转过头,尽量详细的跟众人道:“一号房里确实什么都没有,我翻了他的柜子,衣服和裤子口袋都看过。”   “还有四号说的床底下。”怀姣抿唇,小声道:“房间里东西很少,除了他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我没有发现其他不该有的东西。”   比如狼人使用的作案工具之类的。   怀姣以为自己说的很清楚了,只差把自己搜房子细节都说出来了,却没想到还有人不满意。   “你说的私人物品是指哪些?”贺领忽然开口道。   他脸上表情奇怪,看不出是不是正经在问这个问题,只视线直勾勾盯着怀姣,看似认真问他道:“你能区别什么是私人物品,什么是可疑物品吗?”   “狼人都很狡猾的,最会骗你这种人。”   “也许你已经发现了什么线索,只是自己没注意到哦。”   “什么意思。”怀姣有点听不太明白,只是直觉告诉他对方好像没安什么好心眼。   “意思怕你太单纯不够谨慎,让你详细说一说你在一号房里看到了哪些东西,有没有跟他说话,有没有被他骗。”   接话的是一整晚都话不多的伊乘风,红头发的帅气男生,眼尾抬着,隔着半个圆桌直看向怀姣。   在怀姣回过视线时,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也可以不说,没什么要紧……”   “就是这个意思。”贺领带着笑,点头赞同道。   怀姣实在觉得莫名其妙,对眼前情况,也对其他玩家的态度。   说信任自己把自己单独留在楚珩房里的是这群人,现在质疑他,觉得他不够谨慎,不相信他说辞的也是这群人。   几人看着他,甚至还都不觉得自己不对,态度一致、近乎逼迫的想让他按自己所想,说出更多‘细节’。   怀姣在游戏里很少生气,但他这时却真实感觉到生气了。   “你们想听我说什么。”怀姣垂着眼,细长睫毛一起一落,尽量保持语气平静,道:“一号的衣柜里挂了衬衣、裤子和外套,柜子底下是袜子和……内裤。”   “床头柜里有两本笔记本和两支笔,还有一块手表。”   “床底下除了灰什么都没有。”   “床上也是。”   “浴室很小,你们之前已经进去看过了,所以我就没有再进去。你们走之后他一句话都没跟我说,直接进了浴室洗澡。”   怀姣咬了下嘴唇,声音听不真切。   半晌,眼睫翘起,抬眼朝他们道:“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第102章 天黑请闭眼   大厅空气安静了许久。   情商再低、反应再迟缓的人,这时也应该意识到了什么。   楚珩和怀姣视线对上时,心里无端端麻了下。   怀姣确实生气了,他没表露出来,只是语气神态包括说话语速,每个字句都在表达,他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持续了很久。   久到话题带过,已经进入下一轮讨论,他都没有再去关注。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游戏。】怀姣安静坐在椅子上,跟8701说话,【快点过去就好了。】   之前他还幻想过能赢,能再混通关,现在却好像没什么想法了。   【反正也有人一次考核不过的,一直留在C级也挺好的。】   8701“嗯”了声,回道:【这样想也没错,等级考核并不是什么必须通关的硬性副本,一次不过还有下次。】   【一直停留在C级也可以。】8701声音平静,道:【这样后面副本难度也不会升级,对你来说利大于弊。】   这完全是胡扯了,逃生游戏里的等级考核就是对玩家的一次清理筛选,其严重性并不像8701所说的:“一直停留也可以、利大于弊”。   8701作为带过无数任宿主的成熟系统,自然不会不清楚这些。   这纯粹是在哄怀姣了。   偏怀姣也好哄,听8701都这样说,心情只一秒就好起来,连着“嗯嗯”两声,【是!我觉得B级本已经很难了!如果升级之后再遇到A级本我可能混都混不过去,而且还是多人副本,想想就觉得可怕呜呜!】   8701笑道:【是,很可怕。】   怀姣多少能听出8701有在哄他的意思,只是他心浅,有人对他好、顺着他陪他多说两句话他都能马上恢复好情绪。   桌上在他刚才一番明显带赌气成分的发言之后,转瞬恢复了正常。   怀姣无视掉几道偶尔瞥来的视线,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发呆。   ……   “你们他妈有病吧?管他说什么呢,预言家第二晚没被刀就该直接投他啊!现在干什么?不管发言轮次全扯场外?!”   怀姣跟8701聊了半晌,一时没注意到场上情况,等一回神就发现几人正在吵架。   他不明所以,见状收回撑下巴的手,背都挺直了一些,一脸茫然看过去。   其实也不算是吵架,单纯只是四号一个人的不满。   怀姣刚才走神直接错过了许多发言,他仔细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搞懂现在情况。   似乎是有人提出说白天在六号房里,发现了不对劲的东西。   “是不是太草率了啊?就单凭一点点血,六号不是说了是刮胡子才弄到的吗,而且刀片也翻出来给我们看,这有什么好多疑的啊??”   三号陈欣皱眉道:“那他先前怎么不交代清楚,非得等我们看到了才说?”   她语气毫不退让,咄咄逼人:“而且血在床上,哪有人在床上刮胡子?”   怀姣大睁着双眼一时间都听懵了,他接不上剧情,更不知道为什么六号被指认,三号陈欣和四号平头男为什么这样激动。   除此之外,还有一直话很多很爱带节奏的七号,此时居然一反常态微皱着眉,沉默着。   “我没注意到。”六号玩家给怀姣的印象一直不深刻,不开口的话怀姣都记不住有这个人。   只是开口也没好多少,极为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即使是辩解也说不出什么对自己有利的发言,男人看了眼四号,投过去一道感激的目光,低声道:“我不清楚什么时候弄上的,刚才三号不掀开被子的话我自己都没看到。”   “大概是刮胡子,或者哪里不小心受伤了吧……”   怀姣觉得他还不如不说话,四号那样为他号票,这人自己两句话反倒好像还做低了身份,听着完全并不像个好人。   【这场外信息也太简单粗暴了点……】怀姣忍不住跟8701吐槽,【我以为至少是发现匕首或者沾血的衣服什么的,现在连床上刮胡子的血也能算证据了吗?】   8701冷静猜测:【说不好,好人或者狼人里面,有人在带节奏。】   晚上这场投票好像从怀姣走神之后,就一路脱缰再控制不住,怀姣只迷迷糊糊听到几人吵了几句,又阴阳几句。   最后放逐投票的时候,票型居然呈对半倒趋势。   在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今晚会出掉一号的,怀姣也没想到会这样,一号楚珩和六号不知姓名的一个男人居然二比二平票。   “九号,看你选了。”陈欣开口,轻声对怀姣道。   然后所有人又再次朝他看过来。   “九号,这把必须把一号出了,他根本就是悍跳狼,不然预言家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啊?你别犯蠢了自己仔细想想!”   怀姣手指蜷了蜷,眉心都蹙起来。   “系统说了场外有线索,我们今天搜了一天,所有人房间里面就他一个人的出了问题,我觉得已经很明显了。”   怀姣皱着眉,确实在仔细想,只是他想的不是该相信谁,而是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今晚。   毕竟游戏里双金水是除预言家以外的首要被刀目标,如果预言家死了,那今晚被刀的,百分之九十会是他。   他心下砰砰急跳几下,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预感。   只他面上犹豫又犹豫,表情也稀里糊涂的。   皱着脸的样子,好像实在分不清好坏。   “可是、我搜过一号房间,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他没什么底气,软绵绵说出这句话后,抬起手,颤颤指向六号。   “我还是觉得相信自己比较好。”   系统的通报声来的很快。   几乎是怀姣话一落音,就立刻响了起来——   【六号玩家淘汰,游戏继续。】   【六号玩家淘汰,游戏继续。】   一连重复了三次。   六号淘汰时,连最后的发言机会都没有用,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来时安静,走时也沉默。   众人眼看着坐在座位上的高个男人,同前一晚的八号一般,身影逐渐消散。   “你真是……”   怀姣起身时,听到了四号咬牙切齿的声音,皮肤偏黑的平头男人,隔着几个座位,目光恨恨看向怀姣,恶声道:“你真是够蠢的、被一号那傻逼耍的团团转,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真白他妈长了这么一张脸。”   怀姣走的慢,四号说话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两个人了。   只是男人声音并不小,也没有刻意收着,好像故意在说给所有人听。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几个人,脚下同时一顿,楚珩更是回过头——   男人浅棕色瞳孔收缩几瞬,眼皮垂覆着,面无表情,冷冰冰看向下面正在说话的男人。   以及男人身边,白着张脸,眼睫颤了又颤,低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辩驳的怀姣。   “你等着,你迟早他妈被一号玩儿死。”   四号平头男人,在最后丢在这句话后,狠瞪了怀姣一眼,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转身上了楼。   和楚珩擦肩而过时,还面露挑衅的冷笑了一声。   ……   怀姣回到房间后马上趴到了床上。   他觉得这一天过的好慢又好累,从发现尸体开始,一切就像在被推着走,搜房间、和一号交流再到晚上投票。   稀里糊涂的就过了第二天。   刚才在走廊外,楚珩站在门口好像还打算跟他说话,只是两人对视一眼后,怀姣抿着唇,侧身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对方似乎怔了下。   8701见他在床上趴了半天也不说话,想了想,开口道:【你先去洗个澡吧,今天应该挺累的。】   怀姣隔了好几秒才回他,声音闷在枕头里,模模糊糊不清不楚道:【嗯……我想再趴三分钟……】   【那我给你计时。】8701一本正经道。   怀姣:【……】   【三分钟到了,去洗澡。】   8701还真给他计了时间,还催促了两声。   怀姣嘴角垂着,慢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拖着脚步又磨磨蹭蹭走到衣柜前。   白木纹的衣柜开着条小缝,黑色把手上还沾着不知哪儿来的一点印子,怀姣走到衣柜面前了都还没有多想。   可等他伸出手,刚一碰上黑色把手。   那一瞬间,怀姣猛然意识到什么——   他的女巫服,好像还在柜子里。   怀姣在那一刻心跳仿佛也停了,他慌里慌张,几乎是手忙脚乱、指尖发软的打开柜门。   衣柜零星挂着的几件衣服,是系统特意为玩家准备好的日常服装。   怀姣的衣服都偏休闲,几乎全是卫衣T恤一类的简单打扮,还统一都是浅色系。   所以那条挂在柜子中间,颜色款式、甚至适穿性别都不对的一条吊带裙,才会那样显眼。   怀姣抖着手挨上那间衣服时,只觉得呼吸都不太顺畅。   他满脑子都是我完了、我完了……   柜门黑色把手上印子,很明显是下午其他玩家进他房间时不小心蹭上去的。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双金水身份,那些人在他房里大概只是随意过了一道,所以怀姣这里对比之前一号楚珩的房间,现场状况实在好很多。   地上没有脚印,东西也没有被翻乱。   只是柜门还是被打开过。   明明之前在贺领提出搜房间的时候他就隐约想到了一瞬,想到自己都有女巫服,那狼人也一定会有其他特殊设定。   他还仔仔细细,一点一点谨慎搜了楚珩的房间。   甚至在发现毛发后也跟自己的女巫服对比联想了一下。   怀姣回忆到这里,站在衣柜前、脸色惨白。   【你先把衣服取下来。】8701忽的道。   怀姣好像没听到一样,还呆站在原地,直到8701咳了声,又提醒了一次,他才慢半拍缓过神:【啊?】   【衣服取下来,仔细看看。】   怀姣闻言,木愣愣伸手去取衣服,【什么……】   薄薄的一件深色女巫服,被柜子里的两件长卫衣挡着,怀姣要拨开才能取到它,只是因为裙子颜色和衣柜内整体颜色不符,所以打开柜门的人才会很轻易就看见它。   怀姣刚才乍一眼看到那根熟悉的黑色吊带时,脑瓜子就嗡嗡直响,自然也就注意不到其他不一样的地方。   现下勾着衣架把衣服取下来后,拿到面前了,他才骤然看个清楚。   样式普普通通,黑红相间的一条短款吊带裙,出现在视线里。   怀姣愣愣看着,不可置信一般,抬手又摸了摸,呐呐道:【不是这条啊……】   8701却道:【是这条。】   怀姣反应过来,拿着衣服坐回床边,在白炽灯底下细致看了看——   不仅仅深棕色的厚重斗篷和兜帽没有了,就连斗篷里的这条裙子也发生了变化,颜色和面料倒还对,就是款式完全变了。   怀姣在第一晚穿它时只觉得极度羞耻,他虽然不敢也没有细看,但却清楚记得衣服穿上身时很是繁琐。   吊带很细,挂在肩膀上的时候老是下滑,腰上有束腰,要扣三道。   就连裙子也不是这样普通垂顺的款式,而是短短的、轻微蓬起,裙摆有黑红色的奇怪蕾丝边。   【怎么变了……】怀姣呆头呆脑道。   8701语气平淡:【游戏设定没你想象的不完善。】   第一晚被刀玩家都能有特殊设定,那代表女巫身份的裙子,自然也不会就那样没有遮掩的,暴露在玩家面前。   怀姣到这时才一口气喘出来。   他瘫坐在床上,眼泪汪汪跟8701道:【吓死我了、我快吓死了……】   【我刚才以为女巫的裙子已经被他们发现了……】怀姣现在一颗心还在噗通乱跳。   失去血色的雪白小脸也慢慢恢复点颜色,8701见状,忍不住就笑道:【刚才在圆桌旁谁说的想快点结束、不想赢了,还说要一直留在C级。】   明明真到了关键时刻,只是暴露身份都会吓成这样。   怀姣被8701似逗非逗的话搞得脸红红,嘴巴一抿,装傻道:【谁?】   【谁不想赢,我就特别想赢!】   8701语气稍缓,不明不白道:【确实,看出来了。】   怀姣从被子里抬起脸,脸颊粉扑扑,一双眼睛亮的很。   ……   怀姣猜到这晚大概率死的不会是自己,所以一晚上睡得格外好,甚至跟第一晚一样还起迟了些。   门被敲响的时候他才刚从浴室洗漱完出来。   【黑夜已过。】   【昨晚死亡的是,四号玩家——】   【请玩家抓紧时间搜集线索,于今晚9点前,进行第三轮放逐投票。】   系统010的声音在怀姣打开门的那一刻,准时响起。   怀姣微张了张嘴,看到门口背对着门外走廊光,敲响他房门的人,是楚珩。   “睡好了吗?”男人凤眼垂着,因为身高的缘故,由上至下看着他。   “啊?”怀姣意识还停留在刚才010播报的内容上,见楚珩问他,停顿了好几秒,才表情怔怔的缓慢回道:“还好,昨晚、四号死了吗?”   游戏进入到第三天,公馆里玩家还剩下五人。   一号楚珩、三号陈欣、五号伊乘风、七号贺领,和怀姣自己。   早上餐桌上的气氛格外沉静。   所有人都像在想着事一般,坐在各自座位前,头也不抬的安静用着早餐。   怀姣嘴唇抿了又抿,是很紧张的小动作,他抬头看了对面楚珩一眼,似乎迫切想跟对方说些什么。   “我们、一会儿是不是要去四号房里看看……”怀姣放低声音,朝楚珩问道。   银质餐具反射着头上吊灯流光,楚珩放下手,回以怀姣一个视线,表情冷淡,点头道:“去,吃完一起去。”   ……   时针指向上午九点半,公馆二楼整一层房间里,只有相隔开的几间还住着人。   所有人目标一致的径直走到四号房门口。   怀姣站在门前,直到这时才知道这人叫什么。   杨冲两个字,字迹潦草,和人长相性格基本符合。   杨冲躺在床上,脖颈边落着凌乱几个刀片。   和二号死亡时差不多,走进去就是满屋子的血,怀姣跟在楚珩身后,嘴唇白的看不见血色,一眼也不敢往床上看。   “刀片。”   楚珩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冷的像没有温度。   “和六号房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昨天下午,在发现六号床上的血迹时,对方犹豫了半晌,不知从哪儿翻出了刀片,反着寒光,极为锋利的剃须刀片。   只用轻轻一划就能划破人的皮肤,割破脖颈上的动脉。   “我就说了六号是狼……”陈欣眼皮抖了抖,声音颤的听不真切。   “他还有同伙,刀片和匕首,都是狼人的作案工具。”   楚珩走上前,伸手拿过四号颈边散落的刀片。   每一片上都站着血迹,几乎不用猜都知道它被用来做过什么。   房间里窗户关着,气味窒闷闭塞,几人看过尸体后只呆了片刻便走出房门。   眼下只剩下五个人,所有人都清楚知道,杀害四号的狼人就在他们中间。   “先分开吧,晚上公投再见。” 第103章 天黑请闭眼   怀姣本打算去找三号陈欣。   只是中途出了点意外。   主系统操控的三层公馆里,随处可见密集的红外摄像头,就连玩家卧室也安装了智能开关的监控设备。   虽然不会真正侵犯到玩家隐私,但这一切无时不刻不在提醒所有人。   这里属于主系统监控中,游戏操作以外,请玩家注意言行保持安全距离。   所以怀姣一直都以为,在主系统监管下,只要是白天玩家就都是安全的。   他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人。   这种习惯无视规则规矩,喜欢挑战难度,喜欢钻系统空子的恶劣玩家。   在游戏基本已经进入最后一天的情况下。   除玩家卧室卫生间外,公馆内其实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监控死角,位于顶楼天台的蓄水池与水泥围墙之间,将将能容下一个正常成年人站立的大小。   怀姣被人捂着嘴拖到此处时,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心脏急速碰撞几下跳的剧烈,在对方身高体格明显优于他的情况下,他连挣扎都不敢过度。   只能容下一人的监控死角处,那人制着他挤身进去,然后掐着他的腰——   一把将他举起放坐在围墙边沿。   围墙平面仅有差不多二十来公分的宽度,刚刚好能让他坐下。   只是坐上去身后空空没有倚靠,回望一下就是十几米高的公馆外平地。   若不是有人搂着他,天台的风扫过都能将怀姣吹的晃一晃。   怀姣一张脸吓的煞白,手指颤抖、紧抓住面前人的制服外套。   那人张扬红发被风吹的拢到额前,锐利剑眉全挡在碎发下,只露出双星亮的黑眸,垂覆着直盯着怀姣,问他:“你是女巫吗。”   听到耳里却不是问句,是斩钉截铁的笃定语气。   怀姣脑子里“嗡”的一声,本就雪白的一张脸让对方一句话吓的更白。   若不是身后是空无一物的数十米高空,面前伊乘风一双手又撑在他两侧抱着他的话,怀姣在听到他问话的这一刻,搞不好就会直接转身往后跑了。   “什么意思?”他抿着嘴唇,眼睫颤颤还试图装傻。   “不用试图骗我,我比你知道的多。”   紧张的模样很可爱,受制于人姿势又很可怜,伊乘风看着他,到嘴边的逼问话也拐了个弯,呼吸微顿,转而低下头凑近了去看怀姣的脸,忽地改口道——   “你是不是穿裙子了?”   怀姣一下睁大眼,嘴都微张开,“什么?”   “柜子里有一条黑色的裙子,细吊带。”红头发的高中生把着怀姣的腰,跟他说:“大概是你的码。”   和搜查房间的一行人进入到他房里,没有准备下突然拉开了衣柜。   “第一晚到我房间里的人就是你吧。”   “你以为我没有感觉吗,你穿着短裙趴在我身上亲我的时候。”   他每说一句话怀姣都要暂停一次呼吸,睫毛颤的厉害,抖啊抖的,张皇都写在脸上。   伊乘风语气正常,怀姣低下头看不清他表情,所以大概很难想象对方现在会是一副怎样紧张又兴奋的表情。   监控以外的角落很小,伊乘风逼迫他时,怀姣想躲都躲不了。   对方只问了两个问题,偏偏两个问题怀姣都回答不上来。他不能在别人面前暴露女巫身份、更不能承认自己穿了裙子半夜潜入对方房内亲他。   还厚颜无耻的强行哺喂了解药。   伊乘风自然有感觉,怀姣那晚坐在他身上,裙子都被小男高中生戳的翘起来。   “那晚我意识模糊,但是一直能闻到股香味,跟我接吻的时候香气就直往我嘴里钻。”伊乘风搂着怀姣的背,将他贴靠进自己怀里,作势嗅了嗅,道:“就是这个味道,你一靠近我就有。”   怀姣手捉着他外套,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   他还在想对方知道他女巫身份了怎么办,这是预计以外的事,不在怀姣思考的范围内。   伊乘风见他走神,本来热烈的情绪都骤然冷却下来。   他皱起眉,不满怀姣不看自己的眼神,伸手就掐住他的脸,不爽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声音有点大,还捏着怀姣脸颊,虎口抵着他下巴,大拇指按在他脸颊软肉上重力揉了揉。   怀姣偏过脸都躲不开,没办法下只能咬着嘴唇,小小声问他:“说什么……”   “你大晚上偷偷到我房里亲我现在你问我说什么。”伊乘风冷笑一声。   他看怀姣一脸怔楞似乎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都轻微一变,语气加重示意道:“我是初吻,能明白?”   怀姣:“……”???   怀姣不懂这跟他一来就问自己是不是女巫有什么关联。   对方刚才那副强势样子,不知道以为是要揍他或者审问他女巫身份什么的。   伊乘风一见怀姣这蠢蛋表情就知道他没懂自己什么意思,伊乘风来找他的时候实际上有一套非常具体的沟通方案打算实施,是关于接下来游戏的。   只是在这一刻靠近了跟怀姣说话时,他脑子发热,没过脑就说出些意料之外的话。   “你把我初吻夺了不打算负责的吗。”   伊乘风眉心皱的死紧,一边掐着怀姣脸一边逼视他,“你是不是太随便了点,我不仅是初吻还是处男。”   怀姣:“?????”   他话说的激动,怀姣睁大眼来不及动脑,下意识就接了句:“高中生是处男很正常吧?”   伊乘风皱眉强调:“高三,十八了。”   “十八岁也……”   “是,十八岁是处男,没遇到你三十岁也会是处男,你能不能听懂我意思?”   伊乘风好像来火了,猛一把抱住怀姣,行为突兀的、脑袋一佝就要去亲他。   怀姣被掐着脸蛋,没反应过来,嘴对嘴堵了个正着。   伊乘风身上硬邦邦,亲怀姣的时候也硬邦邦,刚一吻到他嘴唇肉就后脑发麻的伸出舌头往他里面舌忝,接着心跳加速,又凶又重的缠着怀姣舌头直嘬。   怀姣一下被搞懵了。   嘴里被人搅着吮出水了也只会皱着眉汪汪推他的手。   “等出去了你就跟我结婚!”原本关于游戏的事都可以先放一边,眼下最重要的是面前人。   话题从一开始转变到诡异,伊乘风恶狠狠盯着怀姣,边跟他接吻边让他重复自己的话,硬逼着他答应给刚满十八岁的男高中生当老婆。   ……   怀姣走下楼时表情极度不自然,眼睛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   一脸神思恍惚的,回想着刚才伊乘风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和他最后对自己说的话。   对方平整指腹上有一道显眼的割伤痕迹,大概过了有段时间,已经看不到血迹。   伊乘风让他摸了一下,确认过伤口后,才收回手指。   脑袋里有一根线陡然串联起来,昨天投票时怀姣还觉得场外线索来的太过顺利,血迹和刀片,好像有人刻意为之。   8701当时说,好人或狼人阵营里有人在带节奏。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有我配合更好。”   伊乘风在系统收录不到的监控死角里,贴着怀姣嘴唇,抱着他道。   二楼过道上本来没有人,怀姣低垂着脑袋,脚步很快的下了楼梯正要往自己房间走。   公馆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在最后这一天更是不可能聚在一起。   一号卧室门打开时怀姣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手腕在今天第二次被人捉住,怀姣脚步微停,手指僵硬背对着身后人。   “你怎么了?”楚珩的声音突然传来。   怀姣低下头挣了挣,仍旧没有回过头去。   楚珩倏地蹙起眉,握着怀姣手腕就强硬把人拽过身。   “你……”开口的话一下猛顿住。   面前是湿红的一双眼睛,以及唇瓣微肿明显不对劲的一张脸。 第104章 天黑请闭眼   游戏还剩五个人,这五个人里面除唯一的女生陈欣,就剩下5号伊乘风和7号贺领。   楚珩不说相信,但绝对是知道贺领这人底细的。   看着油腔滑调的一个人,在某方面却很有底线,绝对是做不出眼下这种、强迫人的事。   如果算是强迫的话。   “谁弄的?”楚珩声音冷的快把人冻住。   和平时的冷淡声调很有些区别,至少怀姣从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对方浅色瞳孔透过薄薄一层镜片落在怀姣嘴唇上,怀姣此时一张脸本就可怜,让他称得上是可怖的目光一看,更是垂着眼话都不敢说了。   楚珩扼着他的手腕直接将他扯入身后屋内。   这是怀姣第二次来到他房间,和前一天搜查时不同的是,这次房里没有开灯。   只有床头柜上的时钟夜灯亮着光。   “谁弄的。”楚珩问了第二遍这个问题。   他其实猜也能猜到是谁,只不知为什么就偏要逼着怀姣说出来。   怀姣坐在他床边却仍低着脑袋。   楚珩很少有这种焦躁的感觉,带着一点点难以表述的憋闷。他居高临下站在怀姣面前,看不出表情,视线直盯着怀姣低着头的发顶。   良久,才强忍着燥意深出一口气。   楚珩走近两步在怀姣旁边坐下,克制住语气,“有谁欺负你了吗。”他碰上怀姣的手,尽量缓声道:“你好像哭过。”   怀姣动作缓慢的摇了摇头。   他抿着嘴唇,鼻尖轻微耸了耸,在身旁人忍不出快要再次变脸时,才语调含糊说了句:“没有哭。”   却不是回他没有被欺负。   楚珩大概有了底,但这也没让他脸色好多少,甚至比起先前更冷了许多。   怀姣是个不聪明的,只稍微哄他一下,逼问两句自己就会交代清楚。   男人脸上戴着镜片反着光,眼神凛冽,看着一丝温度也没有。他就这样阴沉着脸,一边听怀姣闷声说着话一边薄唇紧抿、动作细微的敲了敲指节。   这时楚珩心情极度恶劣和思考时的惯性动作。   相当于控制情绪的一种。   怀姣被他握着手,闷身闷气讲了许多话,含含糊糊又不清楚的,半天没说出个重点。   楚珩却一反常态听的耐心。   “你会让我赢吗?”好像迟迟意识到游戏还未结束,怀姣转过头,他眼睑还晕着粉,就这样带着轻微紧张的望向楚珩。   “你会不会带我赢……”   楚珩轻垂着眼,回望向怀姣。   颜色极浅的淡色瞳孔,在低暗灯光下,显得他一张脸比平常还要难以接近。   在这一刻,带出了点轻微的、高高在上的意味。   他看着怀姣,半晌,才道:“我会。”   怀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他抿开嘴,对着楚珩露出一个肉眼可见的高兴表情。   眼尾弯出弧度,还带着委屈过后的点点春水,全然的交付与信任让他在楚珩眼里简直漂亮的出奇。   “我会带你赢。”   楚珩几乎不用怎么思考的,就对着他再次重复了一句。   ……   所有人都知道这大概是游戏仅剩的最后一个白天。   晚上六点快到晚餐时五人才在正式聚在一起,伊乘风下楼之后,只看到贺领和陈欣在餐桌旁默不作声坐着。   他眼一转就往厨房走去。   楚珩带着怀姣正在厨房做饭。   桌上算上伊乘风也只有五个人,晚餐做起来简单,怀姣只用递递工具就行。   伊乘风一进厨房就贴着怀姣后腰抱了上去。   那头夸张红发凌乱扬着,脑袋一低,佝着腰将下巴搁在了怀姣肩膀上。   “老婆……”男高中没有礼貌不知羞耻,抱着怀姣就开始乱叫。   他一系列动作很快,快到怀姣都来不及反应,身旁楚珩更是一侧眼就猛皱起眉。   “你、放开,别乱叫!”   怀姣脸一下涨红,可能是气的也是恼的,耸着肩膀转身去推伊乘风。   哪知伊乘风抱他抱的紧,也不顾厨房有没有人,强硬箍着怀姣后腰去蹭他脸。   “怎么乱叫了,你不是我老婆吗?”   怀姣不知道他能不要脸成这样,脸红了又白,嘴巴紧紧咬着。   如果不是楚珩插手的话,伊乘风还想捏怀姣的脸亲他。   “上一个考核现场像你这么狂的,玩家资料都已经销毁了。”   伴随着楚珩话落音的,是系统警告似的一阵电流。渗入骨髓的刺麻感自身上传来,伊乘风动作微顿,收回手碰了碰自己脖颈。   “有意思。”   他笑了一声,这才放开怀姣。   楚珩冷眼盯着他,毒蛇一般,伺机随时张开毒牙。   系统监视下伊乘风似乎并不好再做出什么,他只盯着躲在楚珩身后的怀姣,一瞬不瞬,好一会儿才冷着脸走了出去。   楚珩听到自己身后的怀姣,猛的松下口气。   “谢谢你。”怀姣小声道。   楚珩只“嗯”一声。   ……   陈欣自认为这晚的投票局势应该很明朗了。   场上有活过三晚的预言家,和全场不站狼边却每每关键时刻搅乱票型的疑似倒钩狼。   这晚两狼之中必须出去一个。   首当其冲的就是此刻能明确确定身份的一号。   陈欣跟怀姣一样,玩过的狼人杀次数其实不多。只是她毕竟经历过三场逃生游戏,游戏副本虽然有别于真正狼人杀,但和等级考核中的真人狼人杀还是有些共通之处的。   比如考核中一再提醒的场外线索。   真正狼人杀发言逻辑就是一切,最忌讳贴脸场外。   可等级考核却相反,陈欣在第一天就敏锐注意到了系统010的话,所以她一直也坚持以场外为主线,将这场狼人杀当做是一场需要找出凶手的真人版‘杀人游戏’。   这么看来其实一号楚珩能活到第三天倒也不算太离谱,毕竟游戏还只经历过两次驱逐投票。   复盘前两天投票,第一天两个预言家对跳,因为后置位八号的发言划水明显,加上有狼队友冲票,一号楚珩认下预言家并不困难。第二天在‘预言家’还活着的情况下,原本按计划无论如何都是要先将他淘汰,怪只怪下午搜房途中发现了另外的场外线索。   六号玩家房里的血和刀片,是最浅显也最直观的证据,陈欣知道血迹出现的怪异,搞不好是有人刻意为之,只刀片确实是六号自己亲口认下的。   所有玩家都知道,在进入考核时严格筛选过的随身物品里,任何有危险性的用具,系统都是不允许带入考核现场的。   这也就是陈欣死咬六号的原因。   排除一切发言漏洞,只看场外线索,对方就是一匹潜水狼。   陈欣其实并不着急,在昨晚二比二平票下,最后怀姣不论投谁,狼人都会损失一员。   女巫还没有开毒,白天两次驱逐结果都不会造成闷药的可能。   只要今晚。   只要今晚能把一号投出去,一切就都还有余地。   陈欣在坐在圆桌旁还未进入驱逐环节之前都在这样想着。   但她实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和她预想的“预言家”必出的设定不同,场上带头驱逐的居然是五号这张身份不明、非狼即神的牌。   陈欣在看到面前如闹剧一般的针锋场面时,表情都是僵的。   “你他妈投我?活三晚的预言家不投,你投我?”   伊乘风一脸暴躁,红发都好像带着火星子,他指着怀姣,恨不得龇出犬牙咬他一口似的。   那边被他死盯着的怀姣却白着张小脸不敢看他。   “那什么,游戏而已别上火啊。”怀姣近座的贺领添油一般,笑眯眯道:“该投谁都好好商量,你这么指着九号吓他也没什么用啊。”   “面杀对上眼的又不少,人家小娇就喜欢这样的,你急什么啊五号。”贺领咧着嘴朝伊乘风道。   伊乘风恶狠狠看了他一眼,好像比起一语不发的楚珩,还要更恨贺领说的这些话。   全场只有楚珩一个人眉目冷静,像不关他什么事一样。   陈欣此时看到他这副样子都觉得胃疼,如果可以的话,陈欣都不想这么憋屈的赢或者输,她只恨不得有人能让她出出气,最好、让这个装逼犯摆不出架子端不住冷静才好。   她当然知道楚珩这副淡定模样的原因,场上五个人,他不仅有队友,还有怀姣这个脑袋空空任他哄骗的小糊涂蛋。   “我觉得五号说的对,九号你好好想清楚,真正的预言家怎么可能活到第三天,一号已经是明狼了。”陈欣还试图规劝怀姣。   只没想到对面的人已经不是脑袋空空的程度了,简直像是被楚珩迷晕了,听她这样说还不高兴,一张漂亮小脸绷的紧紧的,似乎根本没听进去。   陈欣皱起眉已经有些上火了。   “反正我投一号,你们只要不蠢就跟我投,五号不管什么身份都比一号好,还想赢这把就必须出一号。”   陈欣知道场上两狼三人的处境,她这话明摆着还是对怀姣说的,目前是能赢的局,只要他们好人不分票。   伊乘风也点头,烦躁道:“别分票,先把一出了。”   楚珩终于冷笑出声:“抱团还挺明目张胆。”   陈欣不理他。   她和五号已经已经确认票型,眼下最重要的,只看怀姣和这个七号贺领。   陈欣在这一刻几乎都要确定场上所有狼人的身份,此时率先跟一号处于对立的伊乘风显然是好人,怀姣又是双金水,剩下一号和七号,狼队显然易见。   怕只怕——   “诶,我也出一号好了,我最喜欢撮合别人,等一号淘汰了五号肯定能上位!”   伊乘风盯着他的目光快要冒出火。   而好人中的愚民怀姣,一见到连七号贺领都隐约像要跟着投一号的时候,连后面的话都听不清楚脸色一下变了,他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平时总是含着水的眸子现下好似更湿了。   怀姣紧皱着眉,面上又慌又紧张,他看了眼楚珩又看向伊乘风,似乎已经预见到投票的结果。   他脸上表情变化实在明显,跟楚珩对视一眼后,嘴唇一咬,对着陈欣和贺领就怯声开口道:“你们不能投一号,五号明明才是狼人……”   “你他妈……”伊乘风已经咬牙骂出来,只在看到怀姣那副蠢笨表情时,又将脏话咽下去一个字,“艹。”   陈欣能体会到伊乘风的火大,她侧头看向怀姣,面上也已经没有好脸色:“笨也有个限度,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清楚?一号悍跳狼第二天就坐实了,你什么身份又凭什么保他脏五号?”   “凭我是女巫!”他急声道。   怀姣涨红了脸,回看向陈欣,努力抑制住砰砰过快的心跳,一字一句道:“凭我是女巫,第一晚、是我救的一号。”   “他是我的银水,我第一天救的人。”   他说这话时嗓音都是颤的,睫毛更是抖的不像话。   场上安静了许久,楚珩、贺领,包括伊乘风,在这一瞬都同时看向怀姣。   陈欣至少反应了数几秒,才声音迟缓,钝声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   “我是、第一晚我救的他,我房间里有系统给的药、已经给一号用过了。”怀姣强作镇定,紧张瞎编道:“就,两个瓶子,你们搜我房间没看到吗,放在浴室镜柜里面的。”   如果陈欣不是真的去搜过怀姣房间的话,这一刻几乎要被他骗过去。   只是她刚刚想要开口反驳,就骤然和怀姣对上一眼,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一个侧眼中。   陈欣猛然间心跳快速加速几秒。   她指尖震颤,瞳孔都缩了缩。   搜房间的不止她一个,有伊乘风,还有提议的贺领,所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谎言。   只是太过突然又或者有人刻意顺势。   陈欣喉腔都在抖,她看着怀姣,似乎气急了,甚至爆了句粗口:“谁他妈知道你房间摆没摆,你是个屁的女巫,你就是被一号哄傻了、明明……”   【放逐时间到,请玩家开始投票——】   系统010打断的及时,放出投票时所有玩家都会禁言,怀姣垂着脑袋非常明显的松了口气。   放逐投票的结果显而易见,七号再一次临时变卦投了五号,指人时他甚至回头对怀姣眨眼笑了下。   怀姣也红着脸朝他露出个类似于感激的可爱表情,然后动作很快的转头又去瞥楚珩。   “哈哈、”贺领一下笑出声。   只还没笑上两秒,随着系统提示的淘汰音,对面被放逐的伊乘风已经站起身,行为突兀的从腰后拿出把枪——   贺领只来得及瞳孔微扩,紧接着“砰——”的一声,他额上传来一瞬剧痛,离奇力道击的他骤然后仰在地。   “我他妈说了别惹我,老子就算输也要带你这傻逼走。”伊乘风冷笑道。   游戏设定中白天被猎人开枪带走的玩家还有一次发言机会,玩家在考核中也会屏蔽部分痛觉,所以在贺领顶着满脑袋血坐起身时,所有人都只被他头上的惨状惊了一瞬。   “靠。”贺领甚至还在笑。   他明明刚才是被伊乘风恶意爆头,现在坐起身后,却不看伊乘风,反而满脸夸张笑意的对着怀姣直瞅。   怀姣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呆愣愣的往他脑袋上看。   “喂,你怎么这么笨啊。”贺领一双狐狸似的眼睛,弯成两道弯、勾勾盯着怀姣,“我不是提醒过你了,长的越帅,越会骗人。”   怀姣白着脸,听不懂似的有些不知所措。   贺领叹了口气,在即将消散时,才最后说出句:“好无聊,我以为你至少能发现一点的。”   ……   怀姣似乎反应了很长时间,不明白贺领的话,也不明白如今局面。   在所有人眼里,他大概在想:怎么游戏还没有结束啊。   直到系统010播出那句——【游戏继续。】   他好像才明白过来。   楚珩看到对面怀姣慢动作一般朝自己望过来,那一瞬间,他胸腔蹦的很快,指尖也是酸麻的。   他看到面前人对着自己看了许久,最后垂下眼,颤颤收回视线。 第105章 天黑请闭眼   楚珩不太能理解关于圆桌上怀姣最后看向他的眼神。   可怜的、茫然的。   难以理解的视线。   事实上也不需要他去理解。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游戏本来可以很快就结束。   对好人而言的生存游戏,在狼人面前仅仅只是找神游戏,低端局抿出神牌有多简单,第一个白天和狼人对跳的八号真正预言家,女巫的银水五号,以及双金水九号。   三张刀口上的牌,不抿身份只按顺序都不必等到第三个白天。   只是赢的太简单,不符合贺领的游戏标准,所以才在第二晚随意、又轻易的淘汰了一个清楚游戏规则又会带节奏的无关人员。   一切变故都是从第二天白天搜房间开始。   原本只为了搅浑水脏身份的提议,却莫名其妙出现了问题。   刀具藏的隐蔽不会被察觉,床上的毛发连狼人自己都不清楚,楚珩在看到怀姣怀疑的表情时,面上是愕然却隐隐淡定的。   一个不在白天计划内的疑似神职人员、狼人的第一刀口。   这个贺领明确展露兴趣的人,在楚珩眼里却是游戏里一抓一大把、无趣又泛滥的漂亮炮灰。   唯一的意料之外,大概是对方蠢的实在少见。   楚珩都没想过会这样好骗。   在已经猜到狼人有额外设定的情况下,房间里明目张胆的“证据”仅因为自己两句不甚正经的解释就轻易当真了。   对方抿着唇涨红脸也无法辩驳的无措样子,楚珩现在都还记得。   楚珩看着他,面上是惊诧又好笑的表情,心里却违背人设、难以控制的恶意揣测着——   这样的鬼话都能信,长得像个漂亮女人就算了,难不成其实真跟个……一样、下面无毛。   头脑也和一张脸保持一致,既清纯又蠢笨。   蠢笨到只在自己卧室里呆了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就全然交付信任。   可以轻易被自己耍到晕头转向。   楚珩认为自己把控住了一张好牌,预言家已死的情况下,怀姣是一张最接近神民的牌。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是女巫或猎人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之后圆桌上刻意的线索隐瞒,以及极其愚钝的发言和投票,都让楚珩听的快要笑出声。   楚珩在投票之前都不能肯定自己能否活过第二天。   所以作为保下他的回报,他可以再放一点水。   让因为自己而被“欺负”的笨蛋炮灰,看向自己时可以不用那么委屈,甚至活的再久一点点。   “是不是太冲动了,你有点不太冷静。”贺领皱眉说的话还在耳边,不冷静居然是在形容他。   从选择刀四号,再到票出五号。   楚珩想,那又有什么关系,游戏结果又不会变。   楚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自信,非要说的话,那大概是面前人给他的。   毕竟私下已经隐晦摆脱过自己女巫身份的人,在最后一晚的圆桌上,满面急色,一张脸红了又白,混乱又自以为聪明的用蹩脚发言来试图穿起女巫衣服。   只需要贺领对自己的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对方在撒谎。   第一晚的刀口是五号猎人,卧室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女巫药瓶。   先前的一点犹豫,此刻都可以直接收回。   卧室里一开始的一点违和只是错觉,他就是蠢,普通的蠢,人很无聊,并有没什么特别的。   楚珩再一次感叹道,实在太蠢了。   ……   怀姣在游戏往后两天问过自己不止两次同样的话。   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急需一个可以投靠依附的人,然后直白又坦诚的交付自己,就像他之前经历过的几场游戏一样。   “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会不会带我赢……”   求自己的时候很可怜,自己都快要为他心软。   也确实是心软了,没有晚上去刀他已经是手下留情,楚珩这样想着。   哪怕他只是为了游戏胜利,在最后一晚淘汰掉了他自认为的真正女巫。   下次再补偿吧,如果有机会的话。   他没注意到自己高高在上的态度,和堪称冷漠的神色。   考核里的玩家没有痛觉,狼刀也只是为了符合设定配合真人主题。事实上一切都很快,看似凄惨的死亡现场,被选中的玩家只在狼人动手的那一秒就已经意识撤离,被宣布了淘汰。   走廊里的灯都符合气氛似的,因为游戏里的最后一晚而暗了些,楚珩从三号房间走出,随手甩了甩指尖上沾染的血迹。   他仍穿着自己来到考核现场时的那一套着装,面上戴着冷淡又禁欲的银边眼镜。   门被随意带上,楚珩躺回床上,松散闭着眼。   他难以克制的又想到怀姣。   想到对方紧张的、无助的模样,和为自己争辩时,一双眼睛发着光,睫毛颤抖急切又可怜的样子。   真的很漂亮。   楚珩闭眼想着,是见过无数个相同人设的人,也会被轻易吸引的漂亮。   他躺在床上,莫名有点燥。   这晚他有些失眠,闭上眼睛脑子里会不受控的想起一些事和特定的人。   楚珩戴回眼镜,坐起又躺下。   床边的电子时钟定格在凌晨一点整,他皱着眉,在等游戏结束,也等一个黑夜已过的提示音。   只是他没有想过,还没等到天亮,属于狼人阵营、绝对安全的卧室门,就在这一刻,无法预料的被打开了。   轻巧的“咔哒”一声。   楚珩骤然睁开眼,侧眸往门口望去。   走廊白亮灯光撩开一条小缝,往门内泄入,视线里站在门口的人,背对着光,只伸出半截手臂微扶着门。   房间里没有灯,楚珩自然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但在看到对方身形的那一瞬间,他身体却优于意识的,猛然间心跳的很快。   怪异又绝对准确的预感在告诉他,有他不知道的、失去控制的剧情正要在眼前上演。   好像没有顾忌到房间内的人是否还醒着,站在门口的人只犹豫片刻就伸手打开了卧室门边的灯。   昼白的光亮起的一秒,长久适应黑暗的眼睛透过镜片,反射性眯了眯。   紧接着又极为快速的睁开。   身下躺着的床距离卧室门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楚珩不是近视,戴眼镜只是为了遮挡视线,所以他很轻易就能看清门口的情况。   入眼是颜色深暗,看不出材质的一件斗篷。   宽大兜帽盖着来人脸,可从那一小段雪白的下巴尖就能认出兜帽里的人。   对方扶着门框,好像因为来时过于匆忙的脚步,稍有些气喘。   就像三天前,因为考核迟到冒冒失失闯入游戏现场时一样,他推开门,兜帽底下的脸轻微抬起,露出个略含歉意的微小表情,接着开口说了句什么。   这次楚珩听清楚了。   他说的是:“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睡过头了。”   穿着严实斗篷的真正女巫,这样对自己道。 第106章 天黑请闭眼   楚珩意识到自己不能动的时候,怀姣才刚走进房里。   他应该早有准备,在三个夜晚的时间里,他曾和狼队友下过三次手。   楚珩还试探性的告诉过怀姣,关于他对夜晚的“猜测”。   被选中的玩家有知觉,但是不能动。   明明他是最清楚游戏设定的,只是在看到门口那人时,楚珩却忍也忍不住的、下意识想要坐起身。   事实却是他仍躺在床上,连一根手指都操控不了。   只能愕然睁着一双凤眼,看着距离他几步之遥的那人,动作轻巧的走进来,然后背对着门板往后抵了一下,轻关上门。   房间里开了灯很明亮,所以怀姣抬眼就能和躺在床上的楚珩对上视线。   【原来真是卷头发啊……】怀姣微睁大眼,跟8701道。   8701笑了声。   来的路上怀姣其实心跳的很快,虽然他刚因为过于放松导致睡过了头。   房间里的时钟指向凌晨十二点五十分,怀姣让8701叫醒,他慌手慌脚的以最快的速度两三分钟换好了那套造型繁复的女巫服装。   只在穿上鞋的那一瞬再次迟疑了几秒。   最后还是依旧只穿了双袜子就匆忙跑出了门。   ……   裙子过于短了,怀姣拢着斗篷一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开灯,可是现在再去关又有点奇怪,只能快速走近几步干脆坐到了楚珩床边,这样对方就看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应该没什么想对楚珩说的,毕竟两人说白了也仅能称得上是彼此利用的关系。   怀姣很有自知之明,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现实中。   像楚珩说的,他可以因为弱小和不聪明就很轻易的交付自己,却不会真正相信谁。   他不算太会玩狼人杀,却有基本的游戏意识和非常多的一些谨慎。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这个问题其实有点蠢,但对于怀姣来说好像刚刚好。   楚珩自认为演技心态都很好,却没成想在怀姣这里翻了车,虽然他一开始哪怕真的想过放水。   这样的微妙心情让楚珩在这一刻甚至都注意不到面前人稍显奇怪的着装。   他只是呼吸稍有些快的起伏几秒,直勾勾盯着怀姣。   “第二个白天吗。”   怀姣一张脸藏在兜帽里,两人一个躺一个坐,与之前完全颠倒的居高姿势,让他即使没有扯下帽子也能让楚珩看清楚他的脸。   浓黑的乌压压的眼睫微微垂着,半隐在兜帽阴影里。   莫名其妙,楚珩心跳间居然偏离此刻主题的、觉得对方好像比平时还要漂亮许多。   怀姣粉而小的嘴唇轻抿着,似想了想,才道:“可能是。早上看到你的时候只是有一点怀疑。”   真正确定这个人就是狼人,还是在下午的那一场搜房中。   近乎直白的试探态度和毫不遮掩的抿神行为。   连床上怪异又显眼的“场外证据”都吝啬一个正经解释。   怀姣想到这里觉得有点生气,对方已经不是觉得他蠢这么简单了,而是根本就在把他当个傻子。   怎么会、怎么可能有人的毛发会是这样的。不说是狼人,至少正常人不会是这样。   怀姣表情变化的很明显,楚珩只肖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他禁不住要笑,明明自己平日不是这样的人设,此时却一反常态的脱口说出些上不了台面的话:“因为床上的chi毛吗?”   “你不相信那是我下面的……”   “你闭嘴!”怀姣只听到那两个字都要觉得尴尬。   他不敢相信这是一脸性冷淡样子的楚珩能说出来的话,毫不知耻,并且称得上是轻浮的,坦然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词。   楚珩却好像察觉不到,他只看着怀姣一张粉白相间的侧脸,喉结滚动几瞬,顾不上眼下真正该问的话,反而违背生理又兴奋异常的,开口道——   “你觉得这很奇怪吗,你是不是没有看过其他男人的下面?”   怀姣脑袋都“嗡”的响了一下。   他反应迟钝的怔怔侧过头。   只他不知道越是露出这样好像难以理解的懵懂表情,楚珩就越是觉得气血上涌,胸腔起伏的速度甚至到了一种怪异的程度。   “你现在可以自己解下我的裤子,看个清楚。又或者掀开你的斗篷,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跟我不一样。”   床上端正躺着的男人,单看外表的话,是独一份清冷禁欲。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样的人。   楚珩相熟的又或者他直播间看过他无数次直播的粉丝都知道,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冷淡还有些心理洁癖,别说是不过脑的轻浮话,就是普通人挂在口中带一点性意味的脏话他都不会说出口。   几乎没人知道他能有这样的一面。   怀姣一双眼睛睁大又瞪圆,他嘴唇微张,尚且还未从楚珩前两句下流语句中回过神,对方已经紧盯着他,凤眼微抬的说出了更为恶劣的话。   “你不会真是女人吧?”   楚珩眼皮垂下,视线由上往下,直落到怀姣并拢坐着的腿间。   目光微顿,心潮涌动,语气怪的诡异。   “**?”   怀姣第一次听到了系统消音的声音,水滴一样,“嘀——”的一声。   好像被8701捂住了耳朵。   【别听。】8701沉声道。   ……   怀姣在今晚之前曾问过系统010,关于女巫的毒药和解药是否相同这一问题。   010回答的很保守,他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说辞,只是告诉怀姣,可以相同也可以不相同,只要是女巫自己身上的就可以。   怀姣当时有点茫然,他想多问,但是主系统不比8701,并不对他有任何偏心,每次回话的语气态度都是刻板又官方的,所以怀姣就只能自己想。   只他再做不出为了救人就和人接吻的事,而且这次也不是救人。   【难道还要喂血吗……】怀姣自觉排除了吐口水的不道德选项。   当时8701好像还笑了声。   怀姣实际上对楚珩并没有什么恶劣印象,毕竟对方在今晚之前,就算是装的,也算对他还不错。   直到今晚上,游戏结束之后自己来到他房里。   面前男人好像变了个人,不似刚接触时的刻薄毒舌,反而像个真正意义上的“反派”或者“坏人”。   8701虽然捂住了他的耳朵,但怀姣还是能从楚珩的口型猜出他大概说了什么,不是极端侮辱性的词,但至少怀姣从没听过有人会对一个男人这样说。   就是之前老喜欢说他像女生还叫他小妹妹的沈承遇也不曾这样过。   【你冷静点。】   8701好似被他突然的动作震住,声音稍显急促。   怀姣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很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严格来说,虽然游戏结果还算好,但在这场等级考核中,怀姣一直觉得不高兴。   怀姣怎么不生气,他怎么没有脾气,所有人把他当蠢货的时候,想赢却心有余力不足的时候,因为双金水的最高身份不得不装愚民依附楚珩而被其他人指着骂的时候,他都会觉得生气。   他问过楚珩不止两次,可不可以相信对方。   楚珩非常冷静的告诉自己,可以,你可以相信我。   对方其实也不算撒谎,毕竟他确实是对自己手下留情了,预言家活过三天不科学,双金水活过三个晚上也同样离奇。   怀姣告诉自己这是等价交换。   只是高高在上施舍的一点心软,没人会喜欢。   对方的心软是让自己在游戏里不会死,而不是遵守承诺让自己赢。   怀姣在楚珩稍显震愕的视线下,拢着斗篷从床上站起,他心跳的很快,是被人咬着嘴巴吻到呼吸不畅时都从没有过的快。   他确定自己要做一件坏事,非常非常坏的事。   斗篷散开,将扯掉的白色袜子扔到人脸上的时候就是开始。   楚珩好像被砸懵了。   抬眼怔楞看着他。   他好像现在才注意到怀姣斗篷底下穿了什么。   雪白笔直的一双腿,此时分开,落在他肩膀两侧床铺上,踩下两处凹陷。   裙子很短,短到大腿往上,如果不是底下裙撑堆叠,以楚珩的视角怕是连不该看的都能看见。   怀姣来时没穿鞋,走廊也不算干净,刚到脚腕的白色短袜就是再小心也沾上了一点印子。   怀姣曲起腿扯下袜子时,膝盖和小腿就那样横挡在楚珩眼前,楚珩好似被晃晕了瞬,一时间只觉得,卧室的白炽灯可能都还不如他一双腿白。   【你真的冷静一点。】   8701心下咯噔,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怀姣这次回话了,他说:【我不。】   卷成团的白色短袜胡乱仍在楚珩脸旁,压在他作为狼人之时微长又稍卷的黑发上,他还有狼一样的耳朵,只是怀姣没有心情去观察。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有洁癖的人,这一刻却连眉心都没皱一下,反而在怀姣垂眼视线下,禁不住喉结滚了滚。   “你……”   将要开口的话,在怀姣做出下一个动作时,像被扼住喉管一般,愕然止住。   几乎算是站在他头顶的人,此时突兀抬起一条腿,动作极快的往他脸上、轻挑了一下。   楚珩只觉得面上一空,视线骤然清晰了不少,直直露出他那双颜色浅淡的平直凤眼。   他还反应不过来,直到一直戴着的银边眼镜落到脸侧,他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   和他轻浮又恶劣的下流话不同,怀姣此时做的,是完完全全的羞辱行为。   他用脚挑拨开了自己脸上的眼镜。   楚珩如果正常的话应该感到生气、震怒、屈辱,甚至恨不得坐起来打他一顿。   然后真实情况却是,怀姣抬起腿的那一刻,楚珩连呼吸都止住了。   他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头高中生一样,难以克制的心跳如擂鼓,瞳孔扩散又收缩。   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楚珩想要保持住自己之前游刃有余的姿态,哪怕他已经输了游戏,他也不想过于失态,特别是在怀姣面前。   所以他几乎是强硬的掰回自己的理智,转移注意一般,问出了一开始就应该要问的问题。   哪怕他早就已经知道答案。   “你为什么、之前一直……不投我。”   问题过于蠢了,楚珩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只是他目前能正常说出口的好像就只有这一句。   身着女士短裙,却丝毫不显怪异的漂亮女巫,此时有些诧异的微张了下嘴。   他好像也在为楚珩的“蠢”感到震惊。   “双金水不是第一刀口吗,你要是死了,他们杀我怎么办。”   楚珩几乎想要收回自己之前对怀姣的评价。   关于不聪明、蠢笨且不自知的。   现在应该改为——   怀姣还是笨,唯一的bug是直觉奇准,并且清楚知道自己笨。   “你最好是闭上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小女巫微红着脸,好意提醒道。   楚珩动不了也控制不住自己,明明眼睛在设定外的可控范围内,楚珩却根本做不到“闭上眼”这一简单指令。   他第一次体会到通身发麻的感觉,从陷入床铺的后脑到整个脊椎骨。   床边的时钟在指到凌晨一点半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提醒音。   而伴随着时钟提醒的是面前骤暗的视线。   房间里的灯没有熄灭,只是有人虚挡住了他的眼睛。   怀姣仍站在他视线上方,挡住眼睛的也不是对方的手。   有人心跳的很快,极度安静的空间内,分不清是怀姣的,还是楚珩自己的。   视线的最后,是对方微抬起的雪白小腿。   和滴落到面上的一点点水珠。   系统010的声音,在公馆里清晰响起——   【等级考核结束,本局游戏,好人阵营胜利。】 第107章 天黑请闭眼   怀姣几乎是手脚并用的逃出楚珩的房间,他打着赤脚穿过走廊,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里。   没有刻意拉拢的斗篷在跑动中散开,半身都凉飕飕的。   怀姣不清楚楚珩有没有像系统说的在他使用毒药的瞬间就弹出游戏,他只知道刚才自己在气头上干了很坏很离谱的事。   离谱到8701都好像怔住了。   【8701。】怀姣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咬唇喊了声。   8701隔了好半晌才有回音,至少等了数十秒,才模糊回了个:【嗯……】   怀姣听不出8701是什么语气,但对方往常跟他回话都很快,不像这样……怀姣抿了抿嘴唇,心里不止一点点紧张,回到房间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我刚才那样很奇怪吗?】   8701停顿一秒,道:【……有点。】   8701其实想问怀姣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但想了想又没有问出口。   毕竟看刚才楚珩最后的表情,也不像是遭受了多大屈辱的。   【可是我不想亲他,又不想吐别人口水。】怀姣听8701说“有点”,觉得委屈又难为情,【我也不是非要这样,主要是他一直气我……】   8701:【……】   8701有时候感觉怀姣这个人很神奇,胆小怕羞的是他,偶尔做出出人意料举动的也是他。   8701从未带过这样的玩家,弱小又矛盾。   更奇怪的是,一切难以接受有违常理的奇怪举动,在怀姣做过后都好像变得合理起来了。   如果是在游戏中的话,这大概就是怀姣这个人的天然设定。   他有天生不被人讨厌的buff,不管做出多离谱的事。   考核在刚才就已经宣告结束,只是之后的常规流程里有一项是同阵营玩家赛后会面,8701见怀姣仍穿着那套不太端庄的女巫服装,出声提醒道:【你可以先去洗个澡换一下衣服。】   【哦哦。】怀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着装问题。   他将斗篷解下扔回柜子里,从床上拿过自己的衣服就往浴室走。   转身时,黑红短裙底下,坦然露着一双细白的腿。   小腿肚微鼓着曲线,湿漉漉的还反着光。   8701视线一顿,莫名其妙觉得主板温度有些升高。   ……   玩家会面的地方是一个和个人空间有些像的纯白大厅,四周亮着光屏,可以让被淘汰玩家继续观看考核现场的实况。   怀姣是最后一个到的,在他之前伊乘风和陈欣刚坐下不久。   “怎么这么久?”伊乘风见到他后飞速起身,快步从自己座位上走过来。   玩家卧室里的监控属于隐私并不对外开放,所以即使在外面能看到现场的实况转播,其他人也不清楚卧室内更具体的情况。   大家只知道从怀姣进入一号楚珩房间后不久,系统就通报了游戏胜利。   “我回房间休息了会。”怀姣跟伊乘风解释道。   大厅里除了游戏一开始就淘汰了的8号玩家不在,其他人都好好坐在这里。   怀姣这时终于能想明白,他们这边的真正预言家为什么会在一开始说出那些消极又敷衍的发言。   现在看来人家可能根本就没把考核当回事,赢不赢都无所谓。   “你俩是不是也太冒险了点。”女生有些埋怨的声音从伊乘风身后传来。   怀姣侧过头,和陈欣对上眼。   对方虽说着一丝谴责的话,面上却是带笑意的,陈欣看着怀姣玩笑道:“如果不是一号确实欠收拾,我肯定不会配合你。”   怀姣也跟着笑了下,没来得及开口,一旁座位上的寸头男就等不住似的打断道:“你可别说了,要不是刚才看到你从这儿出来,最后一天我都要觉得你是狼。”   四号寸头男没好气的挑了下眉,“第二天不跟着我票一号,非要分票票六,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陈欣“哈哈”笑两声,道:“鬼迷心窍够不够,当时一直想走场外证明我想法没错,想着反正大概率一六都是狼出谁都一样。”   “我猜他们那边都气死了吧。一号和七号那两个帅哥,人长得像模像样可惜就是太装了。”   “那是!最后一场公投结束,你没看到七号那个嘴脸,只差把好无聊写在脸上了。”   “哈哈哈,好想看他们现在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考核结果很好,当时游戏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也和谐了许多,怀姣站在一旁光听两人吵闹都不觉得烦。   玩家会面时间有限,只有短短半个小时。   怀姣被伊乘风强制性的互换了联系方式又硬聊两句后就差不多到点了。   “下个副本跟我一起,知道了吗?”   伊乘风逮着怀姣强调了两三遍,“B级以上的本都可以组队,我一出去就联络你,到时候我俩一起进游戏。”   “听明白了?”   红头发的男高中生就算是商量的语气也可以说的很强硬,怀姣出了游戏仍能被他掐着脸逼迫点头。   “唔、好。”   等看到他答应了,伊乘风才放开他。   四人零零散散聊了几句游戏的事,系统提醒考核时间结束,直到最后退出大厅时,怀姣听到四号叫了他一声。   怀姣转头过,看到那人似有些尴尬的一张脸,和黑黑红红的耳朵尖。   “那啥,忘了跟你说,对不起啊……”   怀姣“啊”了声,忙摇头说没事。   留着寸头的高个男人性格直爽,本身就不擅长道歉这种事,他朝怀姣看了好几秒,才抿着唇解释道:“我当时不是故意想骂你,我就是看你好像鬼迷心窍一样围着那个一号转。他那个人一看就不简单,第一晚对你那种态度后面又变了个样儿。”   “我怕他一棍一个甜枣就给你哄好了。”   “我怕他耍你,怕你被他骗。”   面前这个怀姣连名字都记不太清的男人,在游戏大厅的最后一点时间里,脸稍有些红的对怀姣道:“你、没事就好,有机会我们下次再见。”   “下次我一定再不凶你了。”   怀姣睁大眼,一句话都来不及回,转瞬便脱离考核现场回到了个人空间内。   他想着四号寸头男这几句话,忍不住跟8701道:【其实他真的不用跟我道歉的……】   游戏进行到第三晚,那一天如果不是白天在楚珩房里跟对方达成同盟关系,又在投票时投了六号男人一票的话,那晚极大概率刀口会落在怀姣身上。   双金水的身份在白天是绝对安全的,可在晚上危险性却也是最大的。   怀姣就算一直装晕站边狼人,也不敢肯定他们会不会因为好玩而留下自己一命。   毕竟这是狼人杀游戏,一切是为了赢。   四号寸头男在公投之后指着自己骂蠢的那一番话,在怀姣看来其实刚刚好。   弱小又可怜的形象更容易博得其他人的同情,特别是落在楚珩眼里。楚珩最后试图叫住他的动作更是给了怀姣底气,所以怀姣那一晚睡的很好。   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被淘汰。   怀姣问过系统游戏里被狼人刀会不会有痛觉,010明确告诉他:没有,玩家会被屏蔽痛觉并且快速弹出游戏。   有了这句话,怀姣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8701淡声道:【他不知道你在利用他。】   怀姣“嗯”了声,扭捏道:【所以我才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还用他挡刀,他却跟我说对不起……】   怀姣觉得别别扭扭的。   8701:【没事,你也带他赢了,可以抵消。】   8701见怀姣还要多想,转移话题道:【对了,之前忘了告诉你,等级考核的MVP玩家会有一次抽奖机会,百分之百的概率会获得A级以上的技能或者道具。】   【这对你之后的游戏帮助很大,你现在要抽吗?】   怀姣闻言,眼睛一下亮起来,连声道:【要!】说完又犹豫,【不、还是等等,慢一点等我进游戏之前再抽!感觉上次那时候抽运气就很好!】怀姣抿唇迷信道。   8701笑了声,道:【好,那你做好准备。】 第108章 论坛   等级考核之后怀姣在系统空间里休息了很久,差不多有一个多星期。   据8701说这是A级本之前的玩家准备时间,以后基本每个副本结束都会休息一周。   【A级本这么恐怖的吗……比B级本难很多很多?】怀姣本来考核完已经放松下来,听8701这么说又开始紧张了。   【没那么夸张,但确实比较难一点。】8701道。   他声音冷静,跟怀姣解释:【A级本的难点不在副本主线,而是整体世界观比起B级C级本要复杂,灵异、末世、玄幻类占多数,大部分副本都不是正常世界。】   怀姣皱眉,小心问道:【那我下个世界还可以自己选择吗?】   他还是很怕灵异本,如果可以的话末世丧尸可能都对他友好一点。   8701:【我尽量。】   【好吧……】   想到后面副本大概会消耗不少的时间,怀姣这几天几乎都没有出过个人空间。   在这期间除了伊乘风一天三次非常频繁的联系过他以外,怀姣莫名其妙还收到过另外好几条陌生人的私信。   怀姣有非常强烈的预感,这几个加他好友的陌生玩家,一定跟之前等级考核有关。   所以他干脆让8701关闭了私信。   怀姣本以为和考核相关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也差不多快忘了等级考核的事,直到临进入副本的最后一个休息天,他在论坛里看到了一个帖子。   当时怀姣已经很久没有登录过玩家论坛了,毕竟每次点进去看,他的偷拍帖都高悬在首页。   这次也不例外。   一个回复数万的热帖置顶在玩家论坛。   标题简单粗暴——   【末世的楚珩和贺领两个大佬在新人晋级赛翻车了有人知道吗?】   怀姣刚看到楚珩贺领两个人名字时,心里无端端慌了下。   标题的头两个字“末世”,他也隐约觉得熟悉,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8701:【逃游的顶尖公会之一,你之前看过他们的帖子。】   “哦哦,好像想起来一点了。”在第一个副本结束后怀姣曾经搜过副本相关的帖子,当时里面就有人提起过末世这个名字。   怀姣觉得自己跟这个公会还挺有缘的。   只是也不算是好缘分。   因为帖子内容真的很尴尬,是怀姣只看一眼都要脚趾抓地的程度。   【主楼:楼主是末世的人,保证绝密私料。   末世内部都嘲死了,几个大佬在会议室聚众复盘新手局,你们是没看到楚神和贺领那狗比的脸色,笑他妈死我恨不得当场录给大家看。   而且你们绝对想不到他们在新手局遇到谁了,说出来这贴要爆。】   【前排!不懂就问,楚神就是战力榜上那个楚神吗?贺领是“新人黑手”那个贺领??】   【楼主:对,就是那傻逼。】   【楼主别光笑,详细讲讲或者来点视频,我朋友就被贺领那逼坑过,老几把黑了,朋友临死前说想看贺狗被坑视频。】   【我就是楼上朋友,楼主我想看。】   【就我一个人好奇能让这俩人翻车的人是谁吗??楼主别他妈卖关子了,重金求一个视频!我上头有人,看我ID,出事我帮你兜!】   【楼主:[视频]x1,就喜欢楼上大佬爽快人。】   怀姣在主楼没看到和自己有关的信息还松了口气,结果莫名其妙的,中途楼主居然发了视频上来。   还是官方高清复盘视频。   怀姣手指颤颤点开,视频一开始,就是自己满脑袋汗跑进考核现场的镜头——   怀姣火速点了关闭。   【!!!!小娇!!!!】   【???老婆??是我漂亮老婆吗??!】   【操,老婆真人比照片好看好多啊,好清纯好漂亮呜呜呜小娇逃游yyds。】   【救命,先别急着喊老婆都先看视频,绝他妈绝。】   【大家先看完,我只能说牛逼,大佬翻车属实正常。】   【这……看完视频的路人说一句,本来对隔壁什么老婆小娇无感的,这局狼人杀看的真的有点味道了……】   【看隔壁照片一直以为小娇是什么艳丽挂的钓系美人,今天看视频才惊觉居然是傻白甜小美女,呜呜呜老婆好笨好纯好好骗】   【楼上兄弟三个小时的视频光看脸去了吧,你老婆钓系绝杀扮猪吃老虎都没看出来呢还喊老婆?俩笨比没好结果,老婆给我吧我聪明。】   【有点没看懂,这种九人局女巫有什么必要装晕吗,直接赢不行吗最后那段是真没看懂。】   【楼上+1,他中间真的好蠢啊,看他站边1的时候火都上来了……】   【还是不明白,最后女生都那样带队了,直接跟票走1不是也能赢,属实没必要整假银水躲刀这一出……】   【啊这,真的假的你们,老婆不装晕民没法赢啊,双金水铁刀口啊家银们。】   【兄弟上帝视角开大了吧,正常狼人杀每轮发言归票都重要,女生第二个白天带头票6留假预言家的行为都能按死铁狼了,楚神明狼在场,最后谁踩他都证明不了身份,好人视角不信女生才正常吧。】   【救命说老婆蠢的什么脑子啊,开局预言家被票女巫没解药的情况下,不是老婆苟着站狼边好人早崩盘了,救猎人毒狼人哪步做错了吗,别瞎嘲啊。】   【确实,这局不就是常规天崩局,好人全靠老婆装傻带飞好吗。】   【总结:狼人杀有千百种赢法,老婆只是选择了最符合他魅力的。】   ……   【惊了,居然有人能在小娇女装的时候讨论狼人杀剧情……】   【是啊……我靠我还想说就没人注意到小娇女巫装吗,那个斗篷兜帽下巴尖,走两步斗篷一晃就露出点儿小白腿,底下绝他妈是齐逼小短裙,你妈的辣的我直接在系统空间大小便。】   【合理怀疑楚神是被小女巫钓到了在放海。】   【没错吧,1小时02分那里老婆和狼人在卧室独处半小时,期间没干点啥我是不信的。】   【还有最后女巫用毒那段,老婆最后直接跑出狼人房间……就,不敢细想。】   【我下流,盲猜小女巫用身体和狼人达成交易,赢了就给透的那种。】   【楼上你的文字我喜欢,你的ID记得换。】   怀姣:“……”   怀姣觉得只看了短短两页帖子,就浪费了他宝贵的半小时休息时间。   他再也看不下去,面红耳赤的关掉了帖子。   ……   【末世和现代校园你选哪一个。】8701在正式进入副本之前认真询问了怀姣。   以他的权限,能挑出两个副本供怀姣选择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怀姣犹豫问道:【这个现代校园是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能跟末世并列?】   怀姣看过不少末世类的小说和电影,里面大部分有异能有丧尸,其危险程度绝对不是普通校园副本能比拟的。   除非这个校园本有什么问题。   怀姣很容易就想到校园灵异传说、校园十大禁忌之类的恐怖剧情。   8701看过剧情简介后,冷静回他:【不是灵异本。】   【不过确实有超自然设定,只是没有鬼怪,不用怕。】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副本我看过,是最接近B级本的。难度比末世要稍微低一些,你可以先适应一下。】   怀姣很相信8701,听他这么说,没怎么多想的就直接选定了校园副本。   【抽奖机会要现在用吗?】8701问道。   怀姣:【用吧,上次已经抽到技能了,这次希望来个道具什么的。】   8701“嗯”了声。   和上次抽奖时几乎一样的轮盘抽奖池,怀姣照旧非常有仪式感在手上哈了口气,点下按钮。   他紧张看着,轮盘飞速滚动几秒,几圈后渐渐慢下来,停在一个角落。   【又是技能。】8701道。   【啊……】怀姣觉得有点可惜。   8701安慰道:【运气很好,还是S级技能。】   他将技能界面放大,展露给怀姣看。   代表S级的金色技能卡上写着——   【主动技能:[女巫的解药],技能介绍:神秘的漂亮女巫,能够调制出无所不能的解药。】   【主动技能使用方法:女巫自行选择施救目标,使用“解药”将其救治。】   【技能冷却时间:二十四小时。使用副作用:无。】   怀姣表情愣了愣,看到技能信息的那一秒,他下意识就去问8701:【解药是什么??】   8701:【。】   怀姣心下咯噔咯噔,联想到自己刚刚通过的等级考核,难免产生不好的猜测。   他非常保守的,假装跟8701抱怨道:“这个很不人性化,为什么只能选择救治目标,我要是想救自己呢?难道要放血吗?”   怀姣故意不去说咽口水这个选项,想试探8701反应。   只没想到,8701只停顿了一秒,忽地道:【你也可以放*。】   怀姣以为自己听错了,微睁大了眼,表情迟疑:【你说什么?】   8701快速恢复端正:【没什么。】   他转移话题,在怀姣即将进入A级副本之前,开口提醒道:【A级本不比你之前经历的副本,每个玩家在进入主线后都有自己一套非常完整的人设。】   【你要记住,不能崩人设,不能做出任何与人设相悖的事。】   【不然会有扣分惩罚。】   怀姣皱着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问道:【你已经看过下个副本的简介了吗?我是什么人设啊?】   8701板正念道:【人物设定:在男子高校入学后,因为怕被欺负从而出卖一同入学的好友、投靠校园领头组织的懦弱炮灰。】   【性格设定:胆小软弱、怕疼爱哭。】   怀姣:【?】   竟跟他本人分毫不差。 第109章 校规   【奇光学院新来一批转学生。】   【这所学校里,天之骄子、财阀富二代聚集,家世和钱就是学校规则。】   【他们桀骜跋扈,脾性恶劣,将一切反抗视为游戏乐趣。】   【你只能选择服从和忍耐,当高年级听话的狗,或者被恶意整治的底层猎物。】   【欺辱、践踏、同性暴力。】   【假如有一天地位颠倒。】   【身份低下的被霸凌者,拥有重新制定规则的机会,他会怎么做?】   【玩家怀姣,已进入游戏。】   【主线剧情传输完毕,副本载入中——】   【叮——副本载入完成。】   【本次副本开启时间不限,通关条件:存活。】   【请玩家怀姣做好准备,本次副本正式开启,副本难度评级:A】   【本副本名为——校规】   ……   【校园暴力类的副本?】怀姣看到剧情的简介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此时还在系统空间里,A级及以上副本更改了游戏规则,玩家有三分钟的剧情体验时间,供他们提前理解剧情、进入人设。   怀姣挺怕校园暴力的。因为长相和性格原因,他早先在学校里人缘好混的还算不错,倒没遭受过什么挫折。   但他却见过周围其他同学被同班或者高年级学生霸凌的场景。   打架围殴仅仅是基础。   更过分一些的,只在住校同学的口中听说过。   青春期的躁动男生对于生理上的好奇,足以让他们做出一切难以理解的恶劣事。   怀姣皱眉,心里无端端有些不舒服。   他仔细看了看剧情简介,在通关条件上又停顿一秒,【存活??】   8701:【是。】   【校园本还会有生命危险吗??这么恐怖的??】怀姣明知道这是A级本,还是无法控制的感到紧张。   普通的现代校园副本,通关条件居然是最基本的存活。   【我之前说过,这个本有超自然设定,大概跟那个设定有关。】8701见他表情惊慌,淡声安抚道:【不用太紧张,没有时限的副本你的[重置]都能用,这对你来说难度应该不算太高。】   怀姣不知道8701对他的这份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相反他就是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才每次都这么怕。   怀姣还想说句什么,8701却在下一秒直接提醒他:【时间到,准备进入副本。】   怀姣只觉得脚下一空,接着骤然失去意识。   ……   他站在一个粉尘堆积的体育器材室里,身前挡着数十来个高个男生。   怀姣刚传送过来,头还有点晕。   耳边略显嘈杂的叫闹声让他止不住后退两步。   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力道不怎么轻,怀姣反应不及,一个趔趄扑到前面男生的背上。   “退哪儿去,你朋友不是在里面吗。”说话的人语调微扬,在‘朋友’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听着说不出的怪异。   怀姣一顿,刚想回头就叫人制着肩膀推到了人群堆里。   “哈哈,小子又躲了啊?你不看看你朋友吗?”   “得了吧,他有他朋友一半傲还能站在这儿?怂货。”   器材室里人挤人,周边男生个子都极高,一个个还却垫着脚,一边说着嘲讽的话一边往人群里边兴奋张望。   怀姣抿着嘴唇,被几个穿制服的男生挤得快要站立不稳。   他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敢轻易作声,被抵着背推攘着还只能老老实实站立在人堆里。   “这傻逼还不服软,没打够吧还敢还手!”   “操,擦到我脸了艹,你他妈死了垃圾!”   前面不知何时起一阵混乱,有男生沉促的闷哼声、喘息声从人群缝隙里传来,拳拳到肉又闷又重的殴打声响,让站在外围的怀姣哪怕看不清里面状况,都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咬咬嘴唇,正想跟8701说句话转移注意力,一道男声忽的自人群正中心传来。   那声音与众不同,带着浓重冷调,只简单几个字就让整个器材室安静了下来。   “打不过能闭嘴滚到一边去吗。”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周围数十个高个子体型健硕的男生,就像被捏住后颈的猫一般再不敢出声。   怀姣感觉身边挤攘的人群都松懈下来。   他呼出口气,随众人屏息闭嘴,不明所以的跟着低头缩在人堆里。   安静空间下,打火机点燃的声音极其清晰,怀姣猜应该是有人在点烟,因为他闻到了稍显冷淡的薄荷烟草味。   抽烟的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人,他似乎极其适应这样众星捧月的氛围,自顾自抽了几口烟后,才轻捻了下手指,将只抽了一半的烟尾随意弹到了中心空地上。   “有人说你在宿舍和人打架。”   怀姣熟悉这样的句式,听着像是问句的陈述句。   那人声音冰冷,意料之中没收到回应,他稍微停顿一瞬,接着开口道:“我朋友说你在宿舍闹事,骂他死同性恋?”   他似乎短促笑了一声。   “恶心gay?”   人群中躁动两秒,嘘声中不知不觉分开一条小道,怀姣在这时,终于看清了场内的情况。   黑发遮眼的男人屈身半跪在器材室的地板上。   他不是自主跪地,而是被身后两三人按着肩膀踩着背,膝盖被迫磕在地上。   怀姣离得稍远,看不清那人面相。   只在那人抬头的一瞬间,匆匆瞥到一眼。凌厉又稍显狭长的一双眼睛,凶狠望向前方。   在他正对面,似有人坐在面前,翘着腿垂眸看向他。   “恶心,怎么样。”黑头发的男人声音嘶哑,语气阴鸷。   “好。”   先前说话的男人回复很快,好似没有被激怒,只语气不冷不淡,说出句奇怪的话:“挺好的,其实我也恶心。”   随后话音一转,突兀道:“但我见不得别人跟我一样。”   “而且我喜欢看别人恶心。”   ……   怀姣面色微白,没有任何预兆的,陡然被人扼着手臂拖拽到人群中心。   周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兴奋吵嚷起来,按着他的人个高手长力道极重,他丝毫挣脱不开。   器材室废弃多时,灰尘密布,地上杂乱扔着几个绿皮垫子,身后制着怀姣的人根本管他有没有心理准备,只顾大力推搡他,怀姣让垫子一绊,直接一下跪伏在地上。   空气里扬起厚厚一层粉尘。   膝盖手肘压在软垫上倒没有什么痛感,怀姣被摔懵了下,手指蜷着,闷闷咳了两声。   他不敢抬头,心跳的也很快,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极度不好的事。   而他的预感一向准的可怕。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之前男人的声音。   对方隔得很近,好像就站在他眼前。   带着一丁点冷淡笑意,道:“这么恶心同性恋的话,让你跟个男的舌吻,你会怎么样。”   “我很期待,你会吐在我面前吗。” 第110章 校规   怀姣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抽空想了一下自己人设。   如果按照原身的人物设定,他有没有反抗的可能。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原主胆小软弱还爱哭,跟怀姣本人的性格半斤八两。   废旧器材室里挤挤攘攘围了一圈的人,粗略看过去至少有二十来个。青春期的男生们一个个长得牛高马大,穿着款式精良的笔挺制服,围靠在一起时,器材室里的灯光都是暗的。   “这比是真的怂,脑袋都不敢抬哈哈。”   “那不是,他跟姓白的这傻逼一起入的学,还以为是多好的朋友。结果没隔一个星期就跟在储哥屁股后面了,今天还是他把人骗过来的。”   “哦豁,兄弟反目啊。”   怀姣听麻了。   不出意外,他们口中这个跟姓白的一起入学、今天把人骗过来的怂比就是他本人了。   8701之前就跟他大概说过原主做的那些事,怀姣曾幻想过如果自己来的早的话,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下剧情。   哪知道他一进入副本就是这种场面。   周围刺耳嬉笑声围绕在头顶,怀姣垂着脑袋,几乎是灰头土脸的任由别人讥笑讽刺。   他现在不仅不敢抬头,连偏一下视线也不敢了。   毕竟身旁跟他一样半跪在地上的人,搞不好就是这个副本的主角,还是跟他结了仇的那种。   怀姣垂着个脑袋一直不说话的样子在众人眼里越发显得怂,虽然早知道他是这样人,但看久了难免感到无趣。   欺负一个不会反抗的怂货既不新鲜也不刺激,还不如看白珏这样有骨气的人变脸来的爽。   白珏被人摁着后颈,眉骨锋利的半张侧脸压在软垫上,他和怀姣只隔着半人宽的距离,却看也没看怀姣一眼,只阴狠看向面前站立着的青年。   对方姿态懒散,上扬眼尾透着点高高在上的不屑态度,眼皮微垂,轻瞥着眼下跪伏的两人。   “自己亲还是要我帮忙。”虽是调笑口吻,语气却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笑意。   他明摆着只是要惩治对方,帮忙也绝不是字面意义的帮忙。   白珏浑身肌肉绷起,猛然用力挣了挣。   他力气实在不小,本身条件也好肩宽腿长体格优越,若旁边没有两三个人制着他怕是早就翻身站起来了。   储奕见状只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也没有丁点预警的,抬脚就朝人背上狠踹过去。   软垫上再次扬起厚重灰尘。   怀姣让身旁巨大动静吓得身上一抖。   他紧抿着嘴唇,颤颤抓住手下软垫。   “我是在跟你商量吗?”储奕踩着黑发青年的肩膀,将他摁死在地上,“本来想随便恶心一下你今天就这么算了的。”   “你自己非要惹事。”   他说着听不出语气的话,周围人却都知道他来了火气,储奕下巴一抬,旁边就有人围了上来再次制住白珏。   这次的力道要重很多,白珏棱角分明的一张俊脸本就挂了彩,此时满头满脸的灰尘和汗液更显得狼狈。   怀姣被吓懵了,听到储奕两句话还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以为对方让一个厌恶同性恋的人和同性接吻已经够恶劣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更过分的做法。   直到他听到有人兴奋地吹了声口哨,像得了什么默许一般,制着白珏就往他面前拖。   怀姣睁大眼,看着面前暴力场景,控制不住往后缩了缩。   “你躲什么?也想被揍?”身后有人猛拽了把怀姣。   手下人身形瘦弱,手臂只有细细的一小把,那人捉着怀姣肩膀,动作仿佛细微松了松。   他没有放手,反而恶作剧一般,在下一秒突然使力将怀姣拽的仰面翻倒在软垫上。   怀姣后脑着地,被磕的猛闭上眼睛。   眼前是粉尘飞舞的废旧器材室,头顶白炽灯灯管脱落,半吊在空中,怀姣意识恍惚中只觉得身边空气都似乎骤然安静了一瞬。   懦弱蠢笨的低年级炮灰,在这一刻终于让周围几个人看清了他的脸。   过长的额发在仰倒中散开,发尾灰扑扑裹着粉尘,和白珏一样应该是一副脏乱模样的人,却因为那张白皙荏弱的艳丽脸蛋,反而干净的怪异。   捉着怀姣肩膀的人动作一顿,他怔楞片刻,指尖忽地开始发烫。   ——来了,我最爱的训狗环节   ——救大命了,玛丽苏剧本都不敢这样演(但是老婆真的很漂亮呜哇哇哇   ——脚趾一边抓地一边兴奋睁大眼////   ——还亲不亲了亲不亲了,妹妹都躺下了太急人了储哥!!   许久未开启的弹幕突兀被激活,怀姣表情微僵,反应过来后立马想坐起身。   只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另一边制着白珏的人,怀姣手还没撑起来,接着眼前一暗,他被人撞的再一次仰面倒回地上。   身上压着的重量超乎预想,怀姣一口气没提上来,短促叫了一声。   他胆子小,声音也小得跟只猫似的,除了压在他身上的白珏,周围没一个人能听清。   白珏在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仿佛压到了个女人身上,通身软塌塌的比刚才身下垫子还软半分。   他死抿着唇,此时状况其实容不得他胡想,背后仍旧有人大力摁着他,只要稍一反抗,储奕那傻逼的脚就会再一次踹过来。   “储奕,你他妈不要太过分了。”白珏咬牙,在意识到储奕真打算要逼他做什么事时,总算变了脸色。   在今天以前,面前这群人事不干的废物团体对他的针对还只在停留在言语侮辱和聚众围殴的程度上。   白珏不是能吃亏的性格,每次被挑衅都会以牙还牙揍回去。   也就是因为他一次次的反抗,所以才让这群性格低劣的富二代团体越发对他看不顺眼。   白珏没想过储奕能做的这么过火。   被人摁着后脑往怀姣脸上贴时,他浑身紧绷,额角青筋都在跳。   “哈哈,亲啊操,躲什么几把。”   “你不是挺狂吗,我今儿个就非要看你跟男的舌吻!”   “艹你看人怀姣都躺好给你亲了,梗什么呢,赶紧嘬一个哈哈哈。”   储奕似乎也跟着笑了声,他站在白珏身后,周边围着的人和白珏宽大背影挡着他视线,以至于哪怕到此时他都没看清过怀姣的脸。   这个从入学后不久因为被同学霸凌就忍受不了,甘愿出卖朋友也要死皮赖脸来巴结他们的人,储奕就没正眼看过他。   总是一副佝着脑袋头发挡脸的邋遢样子,连身形也瘦弱的不像个男的。   如果不是为了整治白珏,储奕最厌烦的就是这类人。   “速度。”他挑眉催了声。   按着白珏的人似乎得了指令,怪叫一声“收到”后,就加大力度去摁白珏。   白珏好不容易挣脱一些抬起头,结果没等他松一口气,后脑陡然一重,他让人抵着背按着后脑,措不及防,一下往身下人脸上撞了上去。   “啊……!”   白珏嘴唇薄削没什么温度,撞到怀姣时,让他那一瞬间眼泪都疼的差点冒出来。   怀姣只觉得嘴上又痛又麻,来不及多想的,白着脸就去推白珏。   他力气小,白珏被人按着也应该是推不动的,但不知道对方是呆住了还是怎样,怀姣手一伸,他倒还被推的猛然偏过脸去。   白珏自己都愣了下,他侧眼,好像头一回看清怀姣样貌。   脑子里出现的第一想法是——   他以前是长这样的吗?   “哇哦!!继续继续,刚杵一下舌头都没伸呢!!”   “赶紧啊都说了要伸舌头的!别他妈浪费时间,怀姣你推毛线啊,把储哥惹生气了别怪人跟你翻脸啊。”   白珏都能感觉到怀姣身体一下僵住了。   他有些莫名的窝火,按以前两人的关系,说句实在话其实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认识的人。   但莫名其妙被人出卖,甚至诱骗,是个人都不会轻易放过。   如果不是现在正发生的事,白珏等出去后第一个要找麻烦的人就是怀姣。   再一次被人按着后脑往前压时,白珏终于能正眼去看怀姣,面前隔着不过方寸距离的人,脸色白的乍眼,乌泱泱的眼睫颤了又颤,一张小脸漂亮的简直像个女人一样。   白珏第二次用到女人这个词,因为怀姣此时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漂亮的怪异,也香的怪异。   连嘴唇也是,刚才被自己无意间磕碰到的嘴,唇肉饱满,颜色浅润,唇周都晕出一圈的粉。   白珏视线落在对方不显眼的小小一颗唇珠上,他表情分明还是反感厌恶的,但让人重重摁着后脑,抵抗不得下,还是失力吻了下去。   怀姣闷闷的一点叫声都被他挤着唇肉抵回嘴里。   白珏后背都麻了下。   身后按着白珏的人,似乎怕他又突然反抗,哪怕白珏已经吻到了怀姣唇上,他们依旧没有收回力道,仍大力按着他。   还故意使坏,拽着他后脑短发,动作下流的往怀姣脸上使劲磨了磨。   白珏不仅嘴唇在磨他,连高挺鼻梁也抵在了怀姣脸颊,怀姣被磨的一张脸皱起,想喊痛都喊不出来。   偏偏这时还有人提醒似的不断起哄让白珏赶紧伸舌头。   周围兴奋叫嚷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蹲下身,拿着手机凑近了去拍两人相贴的地方。   怀姣嘴唇已经很痛了,还要挣扎着去躲伸到脸边的手机镜头。   他能感觉到身上白珏紧绷的气息,怀姣知道他大概很恶心这样,但眼下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两个人都只能难堪又被动的任由别人戏耍。   “你他妈今天不伸舌头我们就陪你一直僵在这儿,等你愿意舌吻为止哈哈哈。”   “马上午休了,一会儿这里人越来越多,你再挣扎一下到时候整个年级的人都看你们接吻好不好。”   似乎是这句话终于触动到了白珏,又或许是他再忍受不了这样钝刀子的折磨,只想尽快结束着一切。   怀姣胸闷气短下,只觉得唇上一热,有人含着他的嘴唇肉猛一下抵进他嘴里。   他还没怎么,吻上他的白珏反而脑袋都嗡了一声。   ……   午后的空气燥闷又焦灼。   挂着锁的废弃器材室里,气氛却安静的诡异。   也不是全然的安静,至少从室内正中心不间断传出的粘稠水声,宣示着这里并不是什么无人的废弃场所。   伏在绿皮软垫上的黑发青年,呼吸急促的咽了下什么。   周围围着二十来个个高腿长身着制服的年轻男性,他们目光痴怔,喉结滚动着愣愣看向眼下两人。   怀姣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嘴唇被含的肿胀,鼻尖下巴尖都被人蹭出晕红,白珏抵开他的嘴,又重又急的吮着他舌尖吃。   唇下都洇出湿溻溻的一点水光。   怀姣受不住了,颤着手指去揪对方的头发,只这样也没用,反而因为一点疼痛,对方对他好像还更凶了些。   他一张脸紧皱着,表情苦痛又可怜,葱尖一样细白的几根手指头,抖啊抖的,细细揪着白珏的头发丝。   身旁有人面红耳赤,一副看呆了的样子。   别说他们,饶是一直神色冷淡的储奕。   也被那穿插在黑发中的几根细白手指引得,瞳孔都紧缩一瞬。 第111章 校规   怀姣人都被亲傻了。   白珏好像真的很讨厌他,不知道对方是确实厌恶接吻还是本来就这么凶的。他舌头捣在怀姣嘴里,亲不会亲,只会狗舔骨头一般逮着怀姣又嘬又咬。   怀姣眼泪水都快掉出来,手上揪不住白珏的头发,推也推不开他,闷闷哼两声还要被咬着唇肉抵回去。   他只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鼻腔酸软呼吸不畅,分不清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那群整治白珏的男高中生们到底还在不在。   最后被白珏咬着下唇黏糊放开时,怀姣意识都是模糊的。   长时间的缺氧让他脑袋晕晕,手指下意识还抓着白珏的头发,对方起身的动作被他扯的一僵,白珏低下头,视线在怀姣脸上停顿了许久。   他看上去真的很小,一张脸大概只有白珏巴掌大,现在看来性格也是极其符合长相的软弱可欺。   会因为怕被欺负所以出卖别人,但真正被欺负了又只能毫无反抗能力的任别人作弄。   白珏故意咬他很重,一开始的一点报复心理,在对方又闷又可怜的小小叫声中不断退让,白珏觉得自己有点昏头了,他明明应该感到恶心不适,甚至可能像储奕所说的难忍到吐出来。   事实他不但没有一丁点抗拒,在碰到怀姣嘴唇时,他后脑都是木的。   怀姣揪他头发的手指都跟猫爪子似的,还是两个月大被剪了指甲的幼猫,直往他胸前后背痒处挠。   他有种寒毛都竖起的感觉,大概比揍了储奕那傻逼一顿还来的……酸爽。   周围已经听不到动静,白珏撑起身,侧头瞥过一眼,他看见以储奕为首的那一群傻逼富二代,一个个跟被棒打了脑壳一样,目光呆滞望着他们。   部分人举着手机的手好像握不稳似的,肉眼可见的细微抖了抖。   白珏抿唇,下意识挡住怀姣。   “行了,差不多散了。”   储奕皱眉,面上看不清脸色。   也许是已经达到目的,虽然过程和结局都有些出乎意料和所有人预想相悖,但他好歹说到做到直接收了手。   储奕视线犹移一瞬,最后落在怀姣身上。   器材室陈旧又脏乱,被白珏挡在身下的人,在先前的拖拽和挣扎下,头发和脸上都惨兮兮裹着灰,偏偏因为白白粉粉一张脸又一点不显得脏乱,只光显出可怜了。   他唇肉都被亲肿了,嘴唇周边被吻开界线,晕出湿红红的一片,储奕都能看出白珏对他有多凶,应该是蓄意报复,所以怀姣从嘴巴到下巴尖都被搞湿了,看起来挺惨。   对比只是气息稍显沉促的白珏,倒是不清楚到底是在惩治谁了。   ……   怀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器材室走出来的。   他身上很脏,头发衣服都乱七八糟灰扑扑的,膝盖发软的样子看起来像被人揍过。   现在已经是午休时间,路上过往的学生很多,怀姣觉得有点丢脸怕被别人看见这副倒霉样子,在8701的指导下擦着后花园小路一路逃回了宿舍。   这所纪律严明的男子高校,在明面上并不因为钱有势的年轻富二代们做出任何特殊优待,从寝室住宿就能看出来,上到储奕那样阶层的人下到怀姣这种普通学生,除了楼层不同,统一都是住的标准四人间。   只住宿环境比起普通高校要豪华的多。   寝室里暂时没有人,怀姣的另外三个舍友都还没有回来,这让他短暂松了口气,匆匆关上门后就直接脱了衣服。   中午时间不多,怀姣怕洗澡中途舍友们回来,他想不出有什么正当理由能解释他大中午洗澡的行为,所以就只打算换件衣服稍稍整理下了事。   他睡的床是靠阳台的位置,衣柜就挨着床边,8701不太理解怀姣这种一进门就脱衣服的习惯,他好像没有该注意的意识。   就那样只穿着条小短裤半跪在上铺床边,伸手去够自己的衣柜。   宿舍门被打开时,他刚从柜子里把干净衣服扯出来。   木门碰撞在墙壁上的声音吓得怀姣身上一抖,几乎是慌手慌脚、连滚带爬的缩进被子里。   只露出双眼睛汪汪望向门外。   傅文斐推开门,眼一抬,入目就是细胳膊细腰晃眼的一片白。   沾着灰的脏衣服扔在门边桌上,有人不穿衣服,撅着屁股在寝室里乱来。   他皱眉,薄唇往下垂了瞬,移开视线,径直走到自己书桌旁。   怀姣收回脑袋,哆哆嗦嗦蜷在被子里换好了衣服。   怀姣能感觉出原身在寝室里大概人缘不怎么样,除了一开始进来那个面相斯文的室友,后面陆续进来的另外两个男生也都不太想理他的样子。   思及8701之前跟他说的原主人设和所做事迹,怀姣心下一哽,隐约有些能理解了。   ……   怀姣本以为器材室的事情应该是到此为止了的。   作为反派针对主角时被无辜牵连的倒霉炮灰,他的戏份应该止于储奕放过白珏的那一刻。   谁知道对方的放过是短暂的,惩治也是回合制的一轮接一轮。   储奕带人来的时候,老倒霉蛋怀姣刚遵从好学生设定老老实实听了几节课。   晚自习课间正是吵闹的时候,怀姣上眼皮耷着下眼皮,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教室里在某一瞬陡然安静下来,持续了好几秒,怀姣不明所以,撑起脑袋去看。   教室门口站着至少五六个长相出挑的高个子男生。   储奕就那么冷着张脸,面无表情的抱臂靠在门边。   怀姣和他视线对上,后背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大概是储奕第一次主动来低年级找人,也是怀姣第一次认真看清对方的样子。   上午在器材室里,他们两人一个站着一个伏在地上,怀姣还不敢抬头,被白珏压着仰倒时匆忙瞥过一眼,就只记得对方很高,长得应该很帅。   现在这个很高很帅很会欺负人的校霸头头,正堵在怀姣教室门口,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人。   怀姣白着脸,试图挪开视线。   下一秒,他就看到对方挑了下眉,抬手朝他勾了勾。   “出来。”   ……   大概是因为天黑了,这次的“霸凌”地点由废旧器材室转到了学生宿舍。   怀姣被人按着肩膀,带进门内。   不出意外,他在里面看到了同样被按着的白珏。   对方看到他,表情明显一怔。   那一瞬怀姣好像看到他挣扎的动作都小了些。   “又想干什么。”白珏抿唇,沉着脸看向储奕。   储奕没有立即回他,反而从进门后视线就一直搁在怀姣身上。被从教室里强硬带出来的人,现在脸色还是苍白的,怀姣微垂着脑袋,又长又黑的睫毛一上一下轻微颤抖着。   他好像很怕。   按着怀姣的人明明没使什么力气,甚至一反常态可以说是很轻柔的在扶着他,他仍是紧张的厉害。   储奕表情微顿,莫名其妙开口说了句:“放开。”   高个男人手下一僵,飞快松开手。   白珏以为储奕又在耍什么花招,又或者想了什么新鲜法子打算找他麻烦。   他原先是不怕这些的,白珏骨头硬,打架斗殴样样在行。只这次不一样,这次被找麻烦的不止他一个人,白珏瞥了眼和他几步之隔一同被带来的怀姣,视线在对方脸上、嘴唇上僵硬转了几圈。   他心思一晃,忍不住皱眉骂了声,真他妈乖的离谱。   ……   储奕倒不像白珏所想的有什么新花样,他在去找怀姣时,自己都还不清楚想做什么。   上午器材室里的视频,只一个白天就在几个狐朋狗友圈子里传了又传。   储奕打开手机,密密麻麻是那群傻逼富二代的兴奋议论声。   有人把视频里怀姣的那张脸单独截出来放在群里,皱眉的、湿润的、鼻尖耸着好像要哭的……   入目就是怀姣各式各样的可怜表情。   他真的很漂亮,五官表情都是独一份的,是一种脱离性别又有异于常人的漂亮。   储奕没谈过恋爱也不屑于去谈,他对情爱这方面好像天生没什么感觉,所以他不会知道正常十八岁的男高中生,见到好看的异性或者同性,这种胸口发麻,隐隐约约抓心挠肺的反应是个什么情况。   他只呼吸顿了顿,多看那些照片几眼,就觉得胸腔像被蚂蚁爬过似的痒。   储奕把这归咎为霸凌后遗症,应该是很爽的表现,所以他一个下午任何事都不想做,只顺从心意、甚至轻微有些急迫的,把怀姣带到了这里。   他在恶心白珏,只是顺带连累了怀姣。   跟他一起来的五六个朋友,在进入正题之前,因为怀姣这次反抗的厉害被他赶出去了。   寝室的地板上没有铺地毯,晚上天还是有些凉的,所以储奕大发善心,皱眉让白珏踩到了他的床上,当然,床里边还有曲膝缩成一团的怀姣。   “恶心吗?”   储奕盯着怀姣的脸,顿声朝白珏问了句。   白珏没说话,只侧头微抿紧了唇。   他一反常态的有点紧张,对眼下情况,也对怀姣。   对方穿着双正到脚腕的白袜子,紧拢着膝盖,踩在储奕的床上。   细白的手指颤颤抓着床单,像之前抓他头发时那样,白珏甚至能记得那种指尖穿过头发丝,连带着头皮都被轻微揪起的刺麻感。   他喉结滚了又滚,手撑着床面,左膝半跪在床沿上,侧头朝怀姣靠近。   宿舍里开着灯,头顶床板却挡住大部分光线,将躲在里面的人只印出个轮廓。   怀姣又瘦又白,蜷着手脚的模样看着比白珏小了不止一整圈。   白珏凑近时,盈入鼻尖的一点香气,勾的他心跳都加速几秒。   他目光怔楞,几乎是有些急迫的,伸长脖颈,贴着怀姣嘴唇肉就舔了上去。 第112章 校规   储奕原本还能端着姿态,抱臂靠在床边。   等白珏一靠近怀姣,伸着脖子试图去亲怀姣的嘴时,储奕眼皮跳了跳,骤然一下坐到了床上。   他几乎是眼看着白珏吻上怀姣的。   怀姣连嘴唇也和他们长得不一样,储奕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去观察。   他的唇形很小,嘴角既不上翘也不下垂,只是颜色粉润,唇肉微微鼓起点弧度,像含着小小甜甜一汪汁水,咬一口就能陷进去留下牙印。   怀姣也确实被白珏吻得唇肉轻陷。   这样近的距离代入感实在过于强烈,储奕盯着盯着,胸口麻的厉害,一时间恍惚只觉得好像是自己在吻怀姣似的。   怀姣睫毛抖一抖,他就和白珏同步心颤一瞬。   怀姣动不敢动,被白珏抵的后背都贴着墙,他还没经历过这种进入副本还不到一天,就一而再再而三被捉着强吻的情况。   明明白珏也应该是被迫的才对,可是怀姣只拧着眉刚想偏头躲一躲,对方就敏锐察觉到了,手一伸直接捉住了他小臂。   怀姣肩膀一缩,手指都紧张地蜷起来。   他不敢抓白珏,更不敢看储奕,只能拧眉忍耐,指尖小心揪着床被,将平整的格纹被面都揪的卷起几个褶皱。   白珏含着他下唇,热烈又迫切的,嘴唇贴嘴唇抵着磨了好几下。   滚烫呼吸喷到怀姣脸颊上,带着白珏本身的一点清冷气味,从他微张的唇缝往里浸染。   怀姣被动又无法抵抗的怯怯张着嘴,让白珏去嘬他唇珠,勾着舌头去舌忝他内里的口腔软肉。   漂亮的小男生嘴里也是湿湿软软的,白珏额上冒着热汗,动作稍重些,就能让他挤出甜水。   白珏喘气声很沉,挺直鼻梁抵着怀姣脸颊,动作又急又重的辗转吮舔怀姣的软嘴唇。   黏黏糊糊的一点水声,在空荡荡仅有三人的宿舍里不断响起。   储奕心跳的剧烈,咚咚咚的,几乎要看呆了。   他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和过于急促的呼吸,视线收了又收、由上至下,从怀姣脸上渐渐落到他曲起的膝盖上。   本来并拢的膝盖弯,早让白珏抵的分开,因为曲起的姿势,原本合身的校服裤短了一截,露着裤腿下面一点点脚腕。   细细瘦瘦一小截,肌理分明覆着雪白一层肤肉,大概储奕单手握上去都有多的。   对方脚上穿着干净的白色袜子,颤颤踩在他床上。   白珏控制不住吻的稍微凶一点,怀姣就会小声小气哼两声,连带着那双脚都会下意识绷紧,踩不住似的在格纹床被上细微搓挪一下。   储奕莫名其妙,觉得那一下色的要命。   他视线停了好久,实在看的眼热。   指尖发烫不管不顾的伸手直握上那截脚腕。   他想的没错,确实单手握都有余。   ……   怀姣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   那晚从储奕房里回去,还是他真的被弄到掉眼泪了,两人才放过他。   怀姣耸着鼻子回到自己寝室里,晚自习还没有下课,宿舍黑着灯一个人都没有。   进门后摸索着按亮墙上的灯,视线模模糊糊的,一眼看到门边桌子上属于自己的脏衣服。   怀姣很累,不想现在就洗衣服。   他把衣服收进柜子里,从床上取下睡衣进了浴室。   白天在器材室裹了一身灰,晚上还在储奕床上呆了半天,怀姣在浴室镜子里看自己一眼都觉得脏兮兮的,想不明白储奕是怎么忍受他在床上坐的。   镜子里的人轻撇了下嘴,眼睑、鼻尖都蹭的红红一片,怀姣其实还没娇气到被嘬几下嘴巴就要哭的地步,算起来他也和很多人亲过嘴,只是亲他的人吻技都如出一辙的烂,对他也不温柔,每次都凶凶恶恶的,好像要把他吻的很痛必须让他记住才可以。   怀姣站在浴室里,头发被热水淋的湿漉漉,顺着水流服帖往后拢着,他在水雾蒸腾中放松闭了闭眼。   时间还不到九点,高中部的晚自习还在上最后一节课。   按理来说,除了被储奕强硬拐回来自己,整个楼层应该是没有人的。   以至于怀姣听到那阵细细碎碎的闷哼声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8701?】他睁眼喊了声系统。   8701没等他开口就直接回他:【我也听到了,是有声音。】   怀姣胆子小,本来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宿舍楼层就有点怕,现在听到那一点点声响,吓的脸都白了白。   【别怕,没有鬼。】8701及时安抚。   怀姣点点头,松了口气将水关小。   浴室的水声一小,外面的声音就更大了些,怀姣裹着浴巾靠在挨近走廊的那侧墙边,抿唇仔细听了听。   他听到又沉又闷,像细棍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有人压着嗓子,闷喊一声。   然后那抽打声就更急促了些,好像有谁生气了,骂了句什么后就再次动起了手,细棍破空的声音好几次都恍然传到了他耳边一样。   怀姣一颤,踩着水往后退了两步。   脚边的沐浴露瓶子被碰倒,一路滚到墙边闹出阵不小的动静。   清脆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人,那声音停了停,似乎齐齐顿住了动作。   不一会儿,走廊里传来几道脚步声,若有似无,仿佛正往这边走来。   浴室里隔光的小窗紧闭着,怀姣睁大眼,想也没想的,赤着脚跑到门边一下关闭了浴室的灯。   只几秒钟,宿舍门口就有人“咚咚”敲了两下门。   “501有人吗?”   “我借个水。”   怀姣蹲在浴室里,缩着肩膀狼狈躲在角落。   他不清楚为什么要躲,但知觉告诉他现在应该躲起来。   门外的人听动静不止一个。   怀姣不知怎么莫名就是很紧张,他明知道外面站着的顶多就是这里的学生,但还是忍不住要怕。   那些人站在他宿舍门口,至少停了有三四分钟,久到怀姣身上的未干的水珠都转凉,被浴巾吸收,逐渐变得冷冰冰时,他们才放弃一般终于离开。   怀姣等到声音走远,火速起身冲出了浴室。   他灯也不敢开,睡衣也落在浴室,只裹着条浴巾就钻进了被子里。   怀姣哆哆嗦嗦蒙着脑袋,朝8701问道:【他们刚才知道里面有人吗。】   8701沉默两秒,轻“嗯”了声。   怀姣咬唇,将被子裹的更紧了一点。   ……   501另外三个人回来的时候,怀姣缩在被窝里已经差不多睡着了。   他头发让8701吹的半干,乖顺贴在脸侧,整个人深陷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只乖乖巧巧露出半张脸在外面。   傅文斐扯下制服领带,随手搭在椅背上。   他的床和怀姣正对着,转身就能看到对方。   傅文斐是知道的,怀姣晚自习只上了一半就被储奕喊出去的事。   整个教室里都是悉索议论声,有说他惹了储奕的,也有说他如愿巴结上那个团体的。   他视线无意扫过正对面的怀姣,目光在他粉嫩脸蛋上停留一瞬,傅文斐一顿,隐约觉得这人大晚上的脸好像艳的厉害。   他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卫生间。   紧闭的浴室里还有未消散的沐浴露香味。   应该是不久前刚有人洗过澡,傅文斐头一抬就看到挂在架子上的那套浅色睡衣,还有一条普普通通的小内裤。   他皱眉,嘴唇抿了又抿。   一天之内,他对这位隐形人室友大为改观,现在的印象由原本的不讨喜,变更为又不讨喜又外放。   不穿衣服、内裤乱丢,长了张挺纯的脸,行为风格却和那张脸成反比。   ……   怀姣还以为自己头一晚哭了场,邋邋遢遢的样子应该能让储奕丧失点整治他的兴趣的。   他一个上午都过得安安稳稳,剧情未开始的这段时间,大概是怀姣在这个副本里最为放松的时刻。   如果没有储奕这个傻逼找他麻烦的话。   这次储奕是一个人来找他的,午休时分,怀姣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让储奕堵在教室门口,强拽着手腕,头也不回一路畅通无阻的再一次带到那间器材室里。   怀姣都怕了这个地方了,他脸白白的,让储奕按着肩膀坐回那个绿皮软垫上。   只是这次软垫上没有了满铺的灰尘,上面干净的像被人刻意打扫过。   怀姣抖着睫毛,翘着眼睛小心翼翼去看储奕,“做、做什么?”   储奕没回他,皱眉将视线撇过一旁。   怀姣抿唇,有些疑惑的跟着偏了偏头。   没过一会儿,器材室外的铁门传来阵声响,“吱呀”一声,铁门再次被推开。   怀姣抬起头,转眼和站在门口的白珏视线对上。   ——救命,储奕你是真的有病,让我牛子无限boki的大病   ——储哥这次再不亲自上我就要宣判他牛无能了   ——我们漂亮妹妹都乖乖坐在垫子了,你们不马上给我整出个废弃体育器材室3P.AVI,是不是不太能说的过去?   怀姣涨红着脸,手麻脚麻的指使8701狠狠给他屏蔽了弹幕。   废旧器材室的斑驳铁门,在白珏身后缓慢关闭。 第113章 校规   怀姣有了想跑的冲动。   从进入游戏开始,一切发展都很怪异。   白珏进来时带上了门,和昨天的情况差不多又有些不一样。   具体在于,这场校园“霸凌”的针对对象,好像由白珏变成了他。   怀姣坐在软垫上,白着脸抬眼望向缓慢走近的白珏,身体控制不住往后挪了一小下。   还没待他有更多动作,身旁的储奕就忽然伸手制住了他。   男高中生覆着薄薄一层肌肉的结实小臂,强硬拦在他腰上,怀姣抖了抖,抿唇侧过头。   储奕表情很怪,冷酷帅气的年轻面孔上,剑眉皱着,有种和当前场景不符的紧张感。   他和白珏一样,年纪小但长势很好,一米八五往上的个头,宽肩长腿制服外套懒散敞开,坐着也比怀姣大一圈。   半扶半抱搂着怀姣腰的样子,看上去像能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似的。   储奕绝对是严格意义上的坏学生,在这所男校里说是个霸王也行,家里有钱有势是同校学生簇拥巴结的对象,本人也是逃课打架聚众霸凌等恶劣事一样不落。   怀姣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见识过,对方冷漠抽着烟,看着一群小弟将白珏摁下地上狠揍的场景。   白珏现在脸上、脖子上还有些未散的淤青。   所以怀姣怎么都搞不懂,这样两个身份不同阶级不同的霸凌与被霸凌者,在这一刻是怎样达成一致,将矛盾转移到他身上的。   白珏只几步就走到他面前,脚步和脸上冷淡表情成反比,意外有些急促。   他视线紧盯着怀姣,屈膝半蹲下身,在怀姣眼睫颤抖的惊惶表情下,行动快于想法的,伸手捏上了他的脸。   怀姣一张脸很小,白珏昨天就见识过,只用虎口抵着尖尖下巴,单只手便能扼住整个脸颊。   白白软软的一点脸肉被捏的挤起来,白珏心跳加速几瞬,手指都在发烫。   储奕不知怎么,微皱了下眉。   他莫名其妙心里觉得有点闷的慌,甚至是有些不痛快的,这种感觉在看到白珏一瞬不瞬紧盯着怀姣,手都摸到怀姣脸上去的那一刻达到顶点。   他跟怀姣一样,觉得这事很他妈怪。   不管是从昨天开始有病一样一天两次找人麻烦的自己,还是面前这个看不出丝毫勉强之色的傻逼白珏。   他只知道自己虽然品性恶劣,喜欢新鲜刺激折磨人,但也绝没到这样频繁去招惹别人的程度。   储奕具体想不出哪里奇怪,或许也是分不出神去仔细想。   因为眼前刚一捏上怀姣脸蛋的白珏,像被勾了魂似的,呼吸一顿,脸一伸没有任何犹豫的急切亲上了怀姣的嘴。   怀姣反应不过来,被杵的脑袋后仰,“呜呜”两声忙伸手去推白珏。   只还没碰到对方就动作猛停。   半空中手指颤了颤,僵硬又无措的,紧拽住白珏的制服外套。   储奕扶着怀姣的腰,自然能感觉到对方忽然的不对劲,他眉心一蹙,意识到什么,一下将视线定格到两人相贴部位。   “操。”   他看到白珏这傻逼,咬着怀姣嘴唇,堪称蛮横的把自己舌头挤进了怀姣的嘴里。   储奕在这一瞬,被刺激的醍醐灌顶。   他刚才属实是对怀姣看傻了才没反应过来其他的异常。   储奕“操”了声,脸色铁青。   他总算知道事情到底哪里奇怪了。   这狗几把白珏今天压根儿就他妈不是他喊来的!   这傻逼是闻着怀姣的味儿自己跟过来的!   ……   怀姣之后一个下午的课都是在桌子上趴过去的。   他不是故意这样无视纪律不尊重课堂,只是他现在的模样,丢脸的难以见人。   怀姣都快让白珏吻透了。   嘴唇熟烂,鼻尖下巴间都被磨的发红,脸颊上还有轻微指印,是白珏没控制住力道不小心弄上的,总之看着实在不是很正经的样子。   周围若有似无的目光时不时落到他身上,还有悉悉索索极小声的议论声。   怀姣脑袋埋在手臂里没有听清,但他心虚的很,总觉的别人都在偷偷指点他。   副本与寻常现实世界不同的地方渐渐展现,怀姣埋着脑袋听着教室里不间断的说话声,恍然注意到一件事。   这所学校里老师的存在感好像过于低了。   虽然上课能见着人,但全程都只做自己的工作跟学生没有任何交流,甚至哪怕现在教室里这样吵闹也没有出声管制。   怀姣清楚游戏副本里遇到的所有人几乎都只是副本npc,但像这样“死板”的还是没有见过。   【是不是因为副本设定学生是重点,所以其他人才这样?】怀姣抿唇问道。   8701“嗯”了声,直接告诉他:【剧情开展应该和老师角色无关,你只用注意这些学生就行。】   毕竟“校规”的副本简介里,就只提到了学生。   怀姣觉得自己进入副本后有点过于被储奕和白珏两人影响了,虽然他潜意识里几乎已经认定了白珏就是这个副本的主角。   只是现在剧情未展开前,正是应该去了解设定背景的时候,他却被这两人连番弄的,连游戏里其他重要角色的影子都还没看见。   A级副本自然不会只有白珏储奕两个主角。   8701还曾跟他说过,往后的副本里除了游戏NPC还会有别的真人玩家。   怀姣当时有点紧张,还问过8701,同副本的玩家之间是竞争关系还是可以和平相处,8701回他:【看人。】   看玩家本意,是要友好共处各不干涉,还是存了竞争心思一心想与别人较劲。   怀姣难免想到伊乘风,那个红头发一直没大没小没礼貌、坚持喊他老婆的男高中生,在来之前分明和自己约好了一起进入副本。   对方说会保护他还扬着眉毛表情很嚣张的承诺要带他无痛通关。   怀姣见他实力强当时也同意了,只是没想到在临近游戏前的那么一小会儿时间,伊乘风莫名其妙忽然就不见了踪影。   像被切断信号一样,对方很突兀的消失了。   怀姣以为他临时反悔不愿意带自己,还郁闷了一阵。   8701跟他说:【也许只是出了意外。】   怀姣撇嘴,哼哼唧唧说他不讲信用。   ……   白天的课程过的很快,怀姣思及这两天发生的事,怕被储奕再次逮到,他长了个心眼,特意在最后一节课的倒数几分钟时间跟老师请了假,偷偷提前溜出教室。   中午被耽误太多时间午饭吃的少,怀姣跑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往食堂冲。   他急匆匆打包了份晚饭,眼睛左转右转,滴溜溜提防着食堂门口,然后做贼一样的揣着饭跑回宿舍楼。   空荡荡的无人宿舍里,8701看到他扒饭的样子还有些吃惊:【这么饿?】   8701很少见怀姣这样,这人瘦瘦小小的食量也小,不管在哪个副本里都是一副厌食的样子,吃东西从来不积极。   好多次都还要8701劝他吃饭,跟带了个小朋友差不多。   怀姣鼓着腮帮子喝下一口水,慢吞吞道:【嗯嗯,很饿很饿……】   他觉得8701问的离谱,想了想又多回了句:【你好奇怪,亲嘴又不抵饿。】   【只会让我嘴巴酸酸。】怀姣还说了个叠词,表情看着也很苦闷。   8701:【……】   他被这人单纯直白的蠢话搞的顿住,半晌没说出话。   ……   寝室里莫名其妙停了水,怀姣从柜子里取出脏衣服打算洗完澡顺便洗掉的时候才发现。   外面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少学生,走廊人有人烦躁抱怨,“又他妈停水,有病吧,每次都宿舍停底下澡堂不停……”   “澡堂谁去,一起走!”   “等会儿啊,现在人正多,晚点去。”   怀姣靠在门边听了几耳朵,捕捉到其中有用信息。   怀姣有每天洗澡的习惯,除溶洞以外的正常副本里他都还挺爱干净的。   宿舍里另外三个舍友回来后没过多久又出去了,怀姣见他们都拿了盆和洗漱用品,猜到应该是一起去了澡堂。   三个人都集体无视了怀姣没有喊他。   怀姣心道也好,他正好打算挨一挨时间,等晚点其他人都差不多洗完,澡堂没什么人了再去。   怀姣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点保守的。   大概过了有一两个小时,外面去洗澡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走廊喧闹几阵又渐渐安静下来时,怀姣才从上铺爬下来,取了自己的脸盆和洗漱用具,抱着脏衣服走出了宿舍。   怀姣没有注意到,身后寝室里,和他两米之隔的另一边床上。   有人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第114章 校规   公共澡堂在另一栋宿舍楼的一层,距离学生回寝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怀姣又特意等了许久,往澡堂走的这一路上都没遇上几个人。   澡堂里也是,入目就是空荡荡的几排单格浴间,帘子大敞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怀姣松了口气,他抱着脏衣服和盆,十分谨慎的绕过拐角走到靠里面的最后两格洗漱间。   ——不错,妹妹很有防范意识   ——很喜欢这样保守的妹妹,身体只可以给好哥哥看见哦   ——还好,老公很大方的,也不是不愿意让处男高中生们见识老婆的美妙   ——帮忙检查过了,这里没有人,老婆怕热的话可以不用拉帘子(   怀姣:【……】   8701:【屏蔽了。】   怀姣已经逐渐习惯没有一句正经话的直播间弹幕,8701也十分有默契的会接到他的暗示,弹幕一阵哀嚎过后过于平静,怀姣放下心走进隔间。   奇光到底还算是贵族学院,虽然明面上教风严朴也不对任何人搞特殊,但是学院里不管哪一处设施都比普通学校要好。   连公共澡堂的洗漱间也是,怀姣走进去才发现,隔间里空间宽敞甚至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沐浴露、洗发水、连香皂都有。   除了门口的拉帘有些短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也许因为是男校,所以某些方面就不那么讲究了,那拉帘也就能算是半截。   怀姣个子不算高只一双腿长得很,帘子拉上,大腿往下几乎全露在外面。   有人站在外面的话,大概随便佝个腰就能看见里边。   怀姣边脱衣服边想不通道:【有什么必要吗?这个帘子。】   8701沉默片刻,【一般男生洗澡都不是很在意这些,应该。】   怀姣觉得他语气不清不楚,好像在内涵自己,抿着嘴巴道:【你在说我保守吗?那我不拉帘子了。】   8701:?   有本事你别拉。   【没有,我也觉得这个设计不合理,拉上吧,别着凉了。】   怀姣哼哼两声。   他也只是嘴上说说,清纯如怀姣,在自己家洗澡门都要打反锁,公共澡堂里自然也做不出不拉浴帘的行为。   哪怕这个浴帘短的若有似无。   ……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晚的原因,热水隔了许久才供应上,冷水溅在身上有些冻人,怀姣缩着脚抱臂等了半天,等淋浴头的水微微冒出热气了,才往里踩进去。   他怕冷,水开的很烫,不一会儿整个隔间里就水雾蒸腾,乳白雾气顺着水流往外渗。   澡堂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他这一处的水声。   洗发水挤出泡泡落在耸起的肩膀上,顺着发尾到背脊,拖着白色泡泡绵绵密密往下滚落。   怀姣让热气蒸的放松了很多,水很大,他闭着眼睛舒服的快要哼哼出来。   门口传来奇怪声响的时候,怀姣刚把头冲干净。   比他察觉更迅速的是8701的提醒声。   【有人来了。】   声音有些快,吓得怀姣一个激灵,他还来不及关水,澡堂门口已经骤然响起一阵推搡声,听起来至少有三四个人以上。   他们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大概以为这里没有人,从进门口就一直自顾说着话,毫不收敛的对同行的人嬉笑作恶。   “乖一点,别犟。”   “这里没人,别像上一次一样非逼的我们动手,打不疼的吗?”   似乎有人推了谁一把,语气急促:“快点儿,早点弄完别等巡寝的找过来。”   怀姣屏息听了两耳朵,莫名有点起鸡皮疙瘩,他好像回想起什么,后背一时有些发凉。   【是不是昨天走廊的人?】怀姣第六感奇准,从听到声音的那刻起就隐约猜测到一二,不是说话声,是一点点的对剧情开展的怀疑。   8701很快回他:【是。】   然后又补充了句,【不止那两个。】   8701能看到具体情况,昨天怀姣洗澡时在寝室外敲门的是两个人,现在有四个,加上被推搡着明显不是一伙的另一个人,澡堂里总共进来了五个人。   怀姣抿唇,手指微抖的伸手将热水关小了些。   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在细小水流下,耸着肩膀,默默祈祷那行人不要往这边拐过来。   事实如他所愿,推搡声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停下。   那行人好像挺急,虽然也同样进了最后一个隔间,但却连拐个角都懒得多走。   怀姣难以想象五个大男人挤在同一个浴室隔间里是个怎样的奇怪场景。   他也不敢去细想。   悉悉索索的脱衣声接着响起,怀姣屏住呼吸,心跳轻微加速的仔细听着那边动静。   “嘶——快点儿快点儿。”   “你他妈急个屁,早没让你弄裤子里。”   已经度过变声期的隐约年轻声线,说着有些不明不白的粗话,手上动作很快的解着金属纽扣。   怀姣听到这里,有些轻微出神的想起一个细节。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好像都成年了?】他不确定的跟8701问道。   8701“嗯”了声,回答的语气很官方:【对,游戏对这方面把控很严,就算是高校副本,所有npc和玩家也均已成年,这只是基于学校背景的虚拟架空游戏,玩家请不用担心。】   换句话说,这里虽然全是高中生,但都是严格意义上的十八岁成年高中生。   怀姣:【……】   他抿着嘴巴,一时有些失语。   隔壁的声音只这片刻就收敛许多,他们也开了水,淅淅沥沥的水流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掩盖了大部分声响。   怀姣皱眉,紧张感褪去心逐渐大了些,他小心翼翼的踩着水走近两步,伸着脑袋将耳朵贴在白瓷墙壁上,仔细听起来。   8701:【……】   虽然脸蛋很漂亮翘着小屁股的样子很可爱,但是也挺变态的。   8701轻咳一声,想提醒的话堵在嘴边,嘀一声断了视角。   怀姣听到了很隐晦的抽气声,和粘稠模糊的水声。水声在浴室里其实并不奇怪,但怀姣莫名就觉得这个“水声”很不一般,并不像是淋浴的水。   白瓷上湿漉漉的水汽弄得怀姣一侧的脸有些凉,他想咳嗽,怕被听见,动作很快捂了下脸。   手捧着嘴巴闷声小气咳嗽一下。   他就是在这时候听到自己的名字的,在他隔壁若有似无的声音绷紧到顶点,有人带着喘,急促闷喊了声——   “怀姣!”   怀姣那一瞬间,心脏差点蹦出来。   他以为被人发现了,有人在喊自己。   身体僵住还不等做出反应,下一瞬,另几道说话声陡然响起:“艹,你搞毛啊???”   “他妈喊的老子差点s出来!”   “陈锋你他娘的有病吧??”   后面两句话明显略带恼意,接着是一阵气喘叫骂声。   怀姣浑身僵硬,等过了好几秒,回过神才缓慢意识到几人根本没有发现自己。   怀姣很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个什么陈锋,不管是这个副本里还是副本以外,所以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对方叫的不是自己,大概是某个重名的人?   【不是。】8701简短回道。   怀姣表情不解的轻蹙了下眉,正疑惑时,隔壁重新响起的说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怀姣一顿,再次屏息去听,他不是好奇更不是故意要偷听别人说话,只是单纯有预感这伙人或许会牵扯到主线,所以格外在意。   水声好像都小了些,以至于只隔着一面墙,几人的对话极其清晰。   “501熄灯了吧?怀姣睡了?”   怀姣听到自己的寝室号后,总算能断定他们口中说的名字就是自己,他觉得很奇怪,自己才来副本两天,除了白珏和储奕,在这里几乎没有多余认识的人。   刚才听了半晌,几人的声音也不熟悉,绝对是路上碰到面也对不上脸的那种。   怀姣不免再次回想到昨天晚上洗澡时走廊的事,他莫名心跳了跳,一时间只以为那几人知道了门里的人是他,并且在事后调查过他了。   怀姣很紧张,仿佛间觉得自己好像闯了什么祸。   “不然?还指望能在这儿遇到他?”有年轻男声笑了下,语气里带着点微妙,“见到他你想干嘛?”   “还不能想想了?”回话的大概就是那个叫陈锋的男生,他声音沉促,笑道:“我想干嘛?还能干嘛。”   他不明不白的两句反问,惹的旁几人一阵怪异哄笑。   怀姣抿着唇,越听越迷糊,隔壁几人说话也越来越过火。   “你不得抱着他gan啊?刚才还喊着人家名字s,你恶心死了。”   “哈哈,锋哥还是牛,视频快看烂了吧,我看你成天想着他。”   “别他妈贫,等储哥发现你没删你就完了,虽然我也没删哈哈。”   “艹别说,是真的顶,我一个直男他妈看了一晚上,你说一个男的怎么长的那么张脸?”   “你是个屁的直男,看到两个男的舌吻眼睛都直了,你再装?”   “你不弯?你把人脸截下来当屏保怎么不说?你没对着他脸冲?”   “那脸蛋和嘴,我靠绝了,我要是白珏那孙子我也那啥。”   男生们在背着人时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粗劣没底线,几乎能称得上下流。   怀姣抿唇,脸憋的发红,他要是再不知道这几人在说什么就是真蠢了。   这群人大概是和储奕同级的高年级学生,怀姣能猜到他们身份,不外乎是那天器材室里的其中几个,又或者是储奕圈子里的人。   怀姣有点生气,这点气愤让他一时忘了自己此刻身处的情况,也忘了隔壁浴室里有除了这四个人以外的其他“受害者”。   “艹,你他妈干嘛!找死?!”猛然拔高的一声痛呼,让怀姣微睁大眼,似乎是有谁做了什么事,隔壁陡然混乱起来。   不过几秒,刚才还在嬉笑说着下流话的澡堂隔间里,有人急骂了几句,动静很大的动起了手。   怀姣一惊,让紧接着响起的闷哼吓的顿住。   那声音有些熟悉,怀姣能认出就是昨天走廊上的另一个人,和这群人不同阵营的被欺凌者。   除了怒骂,似乎还有东西打在身上的声音。   只听着就知道有多痛。   怀姣心跳的很快,骤然的变故让他害怕又无措,他犹豫几瞬,在出声阻止和偷摸逃走两个选项之中挣扎了两秒。   【我是不是要……】怀姣白着脸咬唇道。   8701回答迅速:【不要,别出去。】   【等他们走,你……】   8701话还没说完,变故陡生,声音渐小的隔墙浴间里,有人异常敏锐的忽然开口道:“什么声音?”   怀姣脸一白,后退一步扶住身后墙壁。   他发誓自己绝没有发出什么多余声响,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隔壁关了水的缘故,他这边的一点点流水声就格外明显。   怀姣太紧张了,没有发现自己还开着水。   “嘘——”   怀姣听到有人极轻的嘘了声,那群人一经提醒,很快意识到这里还有人,他们呼吸停顿,声音都转瞬间收了起来。   “隔壁有人?”   和昨天在浴室里几乎一模一样的情况,怀姣都要觉得是自己过于倒霉了,不然怎么会每次洗澡都遇到这种事,还每次都被发现。   脚步声紧接着响起。   隔壁到他这里只有短短数十步,一个拐角的距离,走过来连十秒都用不上。   这群人认识他,大概还对他抱有不可明说的恶意,怀姣第六感在疯狂提醒他,要是被他们发现不会有好下场。   他在这一刻脑子乱七八糟慌张想了许多,几秒的时间里,他在想自己是该不穿衣服直接跑出去,还是该做点什么让自己遮一遮。   沾着浴室地板上的水,脚步声已经走过拐角。   我完了。   怀姣苍白着脸,紧缩在浴帘后面。   如果是在寝室里,他还能蹲下身躲一下,但此时这里是公共澡堂,身后的帘子短的他一蹲下就能让别人连头带屁股的看清楚。   怀姣心跳砰砰砰急速跳动,一张脸白的快要失去血色。   就在他几近绝望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从哪里伸出,掀开浴帘,忽地一下自身后捂住了怀姣的嘴。   “啊——”   怀姣被吓得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下意识的惊喊声被捂着的动作憋回嘴里,转变为一道声腔怪异的闷叫。   外面脚步一停,语气不明道:“有人?”   “嗯。”   男人的声音冷清,稍显淡定的回道。   怀姣浑身紧绷着说不出话,他只一秒就意识身后捂着他嘴的人不是隔壁那一伙,但他也确实听不出这人是谁。   他在这个副本接触过的人很少,从声音分辨,这人既不是储奕也不是白珏。   自己不认识,又会帮自己的人,他实在想不出会是谁。   “刚才怎么不出声?”外面的人谨慎,隔着帘子,虽然没有进来但也没直接走,这所学校里的人说起来个个身份不菲,如果不是一个圈子的话,一般都不会越界招惹。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到什么刺头。   所以即使大概猜到几人被偷听了,但在这时,他们还是维持了表面的客气,隐晦开口道:“兄弟干嘛呢,也不出个声?”   怀姣心里一紧,正无措时,身后半搂着他的这人,就声音一挑,直白开口道——   “跟我老婆打炮,看不见?”   ……   怀姣差点要以为是伊乘风来了。   他经历的无数个副本游戏里,会当面喊他老婆的,除了伊乘风再没有别人。   但这人不管是声音又或者感觉,都分明不是伊乘风,怀姣是面朝里背对着人的,所以并不能转头看到对方的脸。   每次想稍微扭一下视线,身后这人就会手上用力止住他。   “扭什么?”   他声音带点懒散冷意,好像在笑。   明明是挺正经的三个字,落在除怀姣以外的人那些人耳里,却莫名带了调情意味。   浴帘外,一高一矮一白一深两双肤色迥异的长腿错落站着。   前面一点细细白白的一双小腿,绷的紧紧的,脚尖踮着,一眼看去,后脚跟连着后膝弯都是粉的。   “艹?兄弟玩这么辣?”   有胆子大的,看直了眼睛忍不住道:“你老婆真白……”   怀姣:“……”   他这次确切听到身后捂他嘴的这人,莫名其妙轻笑了声。   怀姣尴尬的头皮发麻,他脚趾蜷了蜷了,僵着腿,躲避一般垂下脑袋。   然后他就看到了光溜溜的小姣,怀姣呼吸猛顿,蓦地意识到什么。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穿衣服。   怀姣耳朵嗡鸣,脑袋都恍惚一瞬。   身后那人只觉得面前怀姣跟被抽了骨似的,面条一样陡然软下来。   他不明所以,在面前人快要倒下去的时候,伸出另只手扶了怀姣一把,姿势和状态原因,一只手正搂着怀姣软塌塌的腰。   他皱眉,抿唇道:“能走了吗,我老婆要被吓软了。” 第115章 校规   他只觉得自己好比搂了只猫,这猫没有毛,只有光溜溜的软肚子让他一手按着。   看着很瘦的一个人,其实也不是没有肉。   那次寝室里一晃而过的细细一把小腰,弯折时,小腹软肉会微微鼓起,扶一把手指都能陷进去。   傅文斐还真没听出来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歧义,他只是皱着眉,实话实说。   怀姣却因为他简单一句话臊的差点晕过去。   短帘底下露着的白白一截小腿肚,踩不住似的抖的厉害。   外面气氛一时燥动,有人失声骂了句什么,怀姣脑瓜嗡嗡的没听清,只能软绵绵垂着脑袋,面红耳赤的盯着自己蜷起的脚趾。   他们磨蹭了半晌才走,在傅文斐极不耐烦的“啧”出一声后。   帘子下的腿又在抖了,主人可能在咬着嘴巴,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不好的声音。   陈锋转身之前,鬼使神差的微佝了下头。   他觉得有点奇怪,有些感觉来的莫名又毫无道理可言,只他目光痴怔的望着那下面,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声短促叫声,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冒出个名字。   “怀姣……”   大概是鬼打了脑壳,陈锋呐呐出声。   应该是被人听见了,因为他看到视线余光里的那双腿,夹不住似的一下并紧了。   “……你真他妈没救了。”   旁边人低声啐了句,推着他肩膀往外走。   他们来得及走得也快,途中突然被扫了兴致,收了东西就匆匆往外走。脚步声远去,澡堂里很快归于安静。   动静一散,身后那人就飞快松了手。   怀姣头昏脑涨的差点膝盖一软跪到地上,傅文斐抿唇,伸手扯了他一把。   “谢、谢谢。”他让对方拽着手臂,现在才有机会转过身去看。   只一眼就愣住了。   “班长、?”   ……   傅文斐出现在这里的离奇程度,堪比怀姣在这里看到伊乘风。   倒不是说有多出乎意料,而是对方这个人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刻在此处现身。之前出门时怀姣分明确认过的,寝室除他以外的三个人早就已经睡下了。   所以他才觉得格外奇怪。   怀姣自然是认得傅文斐的,和自己同寝室但是一句话都没说过的一个人。   好歹怀姣还认认真真上了两天课,所以他不仅记得对方叫什么名字,还知道对方是自己班上的班长。   “你怎么在这里……”他大睁着眼,有些迟钝的朝对方问道。   傅文斐又在皱眉了,清隽俊逸的一张脸,连眼尾上的那颗痣都好像在表达不虞。   “能穿好衣服再跟我说话吗。”   怀姣愣住,浓黑眼睫猛然颤了颤。   白而小的脸上,肉眼可见的转瞬变得通红。   怀姣只恨不得找面墙撞晕过去算了。   两分钟以前,他明明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没穿衣服这件事,只突发的状况和看到傅文斐过于惊讶的情绪,让他本就有限的脑容量更是出现亏损。   傅文斐几乎是眼看着怀姣像个软脚虾一样,脸蛋涨红,软手软脚的当着他的面颤颤从架子上取下毛巾,将自己擦干净。   弯身穿裤子的时候手指尖好像都在抖。   这人浑身上下不是白的就是粉的,看着实在不像个男生。   直播间莫名其妙弹幕加速滚动几秒,系统屏蔽不少垃圾话,以至于傅文斐一瞥眼就看见满屏和谐的**。   ——我怀疑他弯个腰,下面可能还有个小粉*   ——草,想搞他的*   傅文斐不是故意去看,只是浴室隔间就这么大,他不用垂眼也能看见。   他倒没看见什么小粉批,只将目光严格停留在面前人腰部往上的位置。   对方刚才被他把握过的软绵绵一把小腰,站直了又恢复成又细又窄的模样,两侧凹出个极漂亮的弧度。   他站定,再望向傅文斐时,头发和眼睛都像含着包水,湿漉漉抬着眼睫。   饶是傅文斐视线都顿了一瞬。   傅文斐绝对算得上游戏里少有的正人君子,虽然在必要时刻,有时情况所迫,不得不做出些违背人设的事,说出些不太得体的话,但都仅仅只在任务中。   怀姣张了张嘴,显然想说句什么。   却让傅文斐语气稍快的,直接一句话打断——   “我知道你也是玩家。”   怀姣表情呆了下,首先反应了两秒。   脑子快速过了一遍“我知道你是玩家”这句话,接着重点停在了对方用的“也”这个字上。   傅文斐很清楚在表达一个信息,关于两人共同身份的信息。   “你……”怀姣表情愣愣的,抬眼看向对方。   他知道A级副本里有其他真人玩家,也想过有可能遇见其他玩家的N种情况,却没想过会这么突然。   傅文斐稍显斯文的眉眼轻蹙着,哪怕此时仍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也丝毫无损他的清冷气质。   对方很高,要垂眼才能和怀姣视线对上。   “A级本的玩家任务一般都相同,我来这里和你的原因一样。”   他只简单一句话就解释清楚眼前发的事件缘由,让怀姣原本奇怪、搞不清楚的一些问题很快就得到答案。   怀姣轻微抿了下嘴唇,在思及傅文斐刚才出手搭救自己的事,和感受到对方眼下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恶意后,犹豫了两秒,小声问道:“你也怀疑这几个人和主线有关吗?”   怀姣几乎没和除8701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提起或者讨论过任务的事。   所以说完还有点紧张。   好在傅文斐并没有做出什么多余反应,只敷衍“嗯”一声,然后问了怀姣另一个问题:“你看到那人的脸了吗?”   怀姣“啊”了下,表情茫然:“看到谁?”   傅文斐皱眉:“他们霸凌的那个人。”   怀姣:“没有……”   傅文斐:“……”   他无语的表情好像在质疑怀姣:那你刚才不穿衣服在偷听什么?   怀姣脸蛋一红,小声小气解释道:“不是,昨天我就在寝室里听到过他们的声音,有点怀疑他们……”   “但我之前一直以为白珏是这个副本的主角……”   校规这个副本的剧情简介里,清楚提到了“霸凌”、“规则”和“地位颠倒”等关键词,这让所有进入游戏的玩家,很容易就将主角的身份锁定到某些特定的角色身上。   在今天中午以前,怀姣都坚定认为白珏就是简介里说的,那个拥有重新制定规则能力的人。   他的身份完美符合转学生和被霸凌者两个设定。   怀姣私心想还要加上对方的那张脸,一眼看去就是标准的点家逆袭流主角面孔。   如果不是这两天原本设定上的被害人从白珏变成了他的话,怀姣一定百分百可以肯定自己的想法。   傅文斐显然也知道白珏,他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我们先出去吧?”   换洗的脏衣服放在外面更衣柜里,热水关了许久,怀姣穿着薄薄一件宽松T恤感觉有点冷。   傅文斐率先掀开帘子走出去。   对方身上只穿着条短裤,赤着肌肉紧实的半身和腿,毫不在意袒露在外面。   怀姣刚才跟他一同挤在隔间里,因为尴尬,视线都不敢往他脸以外的地方扫。   他怎么不尴尬,外面站着四五个人,他光溜溜像条鱼一样被这人箍着,对方随便动一下都能磨到他。   “我、还要洗衣服,你先上去吧。”怀姣抱着脸盆,跟傅文斐道。   傅文斐脚步停顿,问他:“寝室不能洗吗。”   怀姣一想也是。   虽然衣服两天没洗,但大晚上的他怕再遇到事,索性抱着脏衣服又跟上了傅文斐。   ……   怀姣其实有点搞不明白傅文斐的态度,对方昨晚救他的意思,到底是想友好合作还是真的只是随意为之。   8701问他:【你想跟他合作?】   怀姣摇摇头,说不清楚。   他之前所经历的三个副本,除去围绕在身边的副本NPC,他好像还没有和谁过多交流过。   怀姣不是一个很主动的人,比起莫名其妙的结盟,他宁愿游戏难度高一点自己尝试解决问题。   而且他有8701。   怀姣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躲一躲储奕他们,上午课间的时候,8701提醒他储奕在外面晃过两圈。   他脸上都白了下。   怀姣是真的很怕储奕,因为对方每次来找自己都没有好事。   上午最后一节课,怀姣故技重施装肚子疼提前请了假。游戏里的老师NPC对这方面管的很松,基本不会拒绝学生的需求。   还没有到午饭时间,怀姣怕储奕去寝室堵他也不敢回寝室。   他在学校小道里绕啊绕,试图认认路熟悉下环境,也顺便找个能躲人的地方。   怀姣很有危机意识,在8701提到非自然设定的时候,他有隐约有种不久之后会发生大事的不好预感。   眼下普通的校园生活,在怀姣眼里跟暴风雨前的平静差不多。   所以他总是提心吊胆的。   一且的起因,好像都是从这天中午开始。   学校后院的综合楼,三楼是空出一整层的办公室,楼道尽头是男卫生间,怀姣在跟8701聊天的途中,不知怎么走到了这里。   怀姣没想过会在这里再次遇到陈锋这一伙人。   和上一次碰面只时隔一个晚上。   怀姣非常倒霉的,再次一个人被困在了厕所里。   他坐在马桶盖上,听着外面磕磕碰碰的棍棒声响,头皮都是麻的。   【怎么每次都这样……】   8701也有点无语,只说:【别出声,安静等他们走了再出去。】   怀姣哭丧着脸点点头。   这次外面来的人远不止之前四五人,粗略听听发现至少有数十个人。   并且“受害者”也不止一个了。   怀姣紧抓着袖口,听到外面不断传来陌生男生的哭嚎声,似乎在跟霸凌者求着什么。   挂在水槽里的木质拖把被敲断,发出极为悚然的“砰”一声。   被恐吓的男生好像被吓懵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行啊,我给你个机会。”   有声音较为成熟的男声似笑了下,怀姣能认出,说话的好像就是陈锋。   断裂的木棍一下一下轻敲在身旁瓷砖上,怀姣听着那声音,几乎都能想象出对方拿着棍子,脸上似笑非笑,满带恶意戏耍恐吓别人的场面。   只是他来不及多想,因为陈锋下一刻说的话,让怀姣只瞬间,后背就冒出冷汗。   “我给你个机会,我可以放过你,再也不找你麻烦。”   他说:“只要你把怀姣喊过来,怎么样。” 第116章 校规   “我、我……”那人好像还犹豫了几秒,“我跟他不熟……”   不过在陈锋将断裂的木棍举到他面前后,男生脸上冷汗滚落,几乎是手忙脚乱的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解锁的时候整只手都在跳。   但比他手跳的更厉害的,是躲在厕所隔间里怀姣本人。   卫生间门窗紧闭,中午正是闷热的时候,怀姣坐在马桶盖上,颈后流下的热汗将白衬衫洇湿,黏腻腻的贴在他的背上。   【手机。】8701提醒的及时,让怀姣在紧张之余很快意识到问题。   怀姣在副本里基本不怎么依赖手机,各种恐怖片定律告诉他,手机在电影或者游戏里是非常鸡肋且无用的道具。   毕竟它在关键时刻不是没电就是没信号。   他都要忘了这里还有手机的存在,怀姣很慌,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嘴唇咬着,几近屏息的从不知哪个口袋里摸出手机。   【为什么我身上会带着手机啊?!!】   怀姣后背都麻了,在手机响起的前一秒,快速按下静音键。   屏幕上显示出【李同学】三个字,大概是他的同班同学。   怀姣没功夫想普通同学为什么会知道他号码这种事,只抿紧了唇,哪怕手机没有声音也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他挂了……”   李同学颤颤巍巍的声音自外面响起,怀姣听到有人“啧”了一声,稍有些烦躁的敲了敲棍子,语气不爽道:“再打。”   电话再次被挂断。   “他,应该还在上课。”男生头上冒着汗,突然想到了什么,迫切开口道:“他这两天都会提前走,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锋好像很感兴趣的“哦?”了声,他是知道储奕盯上怀姣的事,从第二次他按着怀姣进储奕宿舍就隐隐有了苗头。   但陈锋却不觉得储奕是真看上了怀姣。   对方目的很明确,从始至终大概都只是单纯为了恶心白珏。   陈锋想到这儿,忍不住又再次回想起那一次器材室看到的场景。   比起手机镜头要高清数百倍,真真实实在眼前发生的欺凌场面,交缠的唇舌水声,细白微颤的手指,和怀姣皱眉忍耐的表情。   这让陈锋难以克制的无数次心跳过速。   他想再次见到怀姣,非常非常想。   在教室以外,只有自己,没有储奕白珏等杂人的地方,只和他面对面。   “继续,我再给你五分钟。”   陈锋咧开尖牙,锋利眼尾高高吊起,气息稍显兴奋的,跟面前人笑道:“他要是再不回你,我会把你的手打断。”   ……   ——操,有人看到外面视角吗,我被陈锋笑出汗了   ——真的有变态内味了,这就是恐怖男高吗……   ——救命,好想抱抱老婆,呜呜呜老婆都怕的缩起来了,好心疼(没装   怀姣是真的缩起来了。   厕所隔间的门板底下有缝,外面的人在等待中途,不断弄出隐约恐怖的奇怪声音,不知道是朋友间单纯打闹还是在干什么。   好几次隔壁门板都被撞的“咚咚”作响。   怀姣既紧张又害怕,外面每传来一点响声都会吓得他心跳加速一瞬。   手机不知道亮了多少次,他记着时间,从陈锋说出五分钟的时限之后,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他真的会打断别人的手吗……】   怀姣紧捏着手机,眼看着屏幕熄灭又亮起,他无法确定陈锋所说的话的真伪,就像他无法确定陈锋这个人究竟想对他做什么一样。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对自己绝无好意。   8701:【不确定。】   8701回答时停顿的时间有些长,怀姣很熟悉他,这代表8701是思考过后给出答案。   他的不确定,在怀姣听来和肯定也差不多了。   陈锋会像他所说,在五分钟之后,打断别人的手。   就用他现在手上拿着的、恐吓别人的东西,木棍?又或者是现场其他趁手的工具。   这并不是什么很难办到的事,甚至可以说,在游戏设定的以“学生”为主角的副本里,他们做出的任何事都可以是合理的。   霸凌或者反抗,都只是剧情的正常发展。   有钱有权的上流阶层可以制定学校规则,纪律严明和肆意妄为在这里并不冲突。   在他们眼中,打断一个人的手大概不会比踩死一只蚂蚁严重。   怀姣明知道这只是游戏,跪在外面求饶痛哭的人不过是游戏NPC而已,可就是没办法真正做到闭耳不听、视而不见。   甚至在陈锋带着阴沉笑意,似有似无的提醒一句“还有最后一分钟”时,他眼皮猛跳,一时间脸色都更白了一些。   怀姣不是什么圣母,也时刻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是来通关副本的,如果因为一时心软而导致自己陷入危险,不仅得不偿失还本末倒置。   手机屏幕亮了又亮,兴奋吵闹的拥挤卫生间里,怀姣抱腿坐在最后一个隔间马桶上,对着再次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咬唇闭上了眼。   [李岩:怀姣,你在哪儿,我找你有事。]   [李岩:看到能回一下电话吗,我有急事找你,拜托了!]   [李岩:回个电话、或者回我短信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很急!!]   [李岩:是白珏,我有白珏的事要告诉你,你回我电话,求求你了!!]   手机短促震动几下,怀姣小心划开屏幕,接连不断的短信涌入手机,从对方越发频繁的感叹号和颠倒的语句中可以得知,这个名叫李岩的人,应该是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甚至不惜扯出白珏来引起怀姣的注意。   只他不知道的是,他想要得到的回应的人,就躲在离他几米之外的厕所隔间里,和他隔着薄薄一层隔间门板,又怕又无措的紧张盯着手机。   怀姣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回他短信。   他想问8701,但又觉得8701的答案肯定是,【别回。】   怀姣觉得自己帮不了外面这个叫李岩的人,只可以稍微拖延一下时间。   他手指在屏幕上停顿许久,在紧接着第十条短信发来时,终于忍不住打下简短一句:[不好意思,我有点事,现在不方便电话。]   “叮咚”的短信提示音,天籁一般,几乎让李岩瞬间飚出眼泪。   “他回我了!!”李岩扬起手机,涕泪纵横地朝陈锋喊道。   “哦?”   陈锋嘴唇上挑,轻微有些迫不及待:“回什么了?”   问完又像等不及似的,干脆走近一步,伸手直接从李岩手中夺过手机。   几秒钟过去,外面陡然安静下来,怀姣紧皱着眉正疑惑,手机忽地又收到了李岩的回信——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几乎不用细想,怀姣都知道现在回信的人是谁。   捏着手机的手指尖颤了颤,这次是真的不敢再回复了。   陈锋并没有像李岩一样,情绪急迫的一连发几条,他只在怀姣未回信的一分钟里,眉骨紧蹙,动作带点不耐的用敲断的木棍挠了挠后脑。   “你急毛线啊,打电话啊继续!”   身旁狐朋狗友见他表情烦躁,忍不住出声出歪主意道:“你就说储哥找他,先把人骗来再说!”   “是呗,他最怕储哥了,哪次储哥不是勾勾手指他就乖乖过来了。”   陈锋倒是一下被点醒,只他觉得有道理的同时,心里又莫名奇怪不大爽快,他语气不明的冷哼一声,靠在墙边单手拿着手机,给怀姣发去了第二条信息。   [储哥找你,三楼男厕所,过来。]   【我真无语了……】哪怕是到这种情况下怀姣也忍不住想吐槽,【他到底要干嘛啊?干嘛一直盯着我不放!!】   8701:【别理就行。】   怀姣当然不会再回,从知道陈锋抢过手机的那一刻,他就再不打算搭理外面那群人了。   只是怀姣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倒霉。   他好像身上自带一种关键时刻必出问题的debuff,从刚一进入这个游戏,不管是在器材室还是公共浴室里,他一个路人甲炮灰,每次明明躲的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就会闹出点乱子暴露自己。   这次也一样。   在清楚听到外面那群人的对话后,怀姣就面无表情收回了手机,他觉得自己刚才的犹豫都有点圣母了。   陈锋发出短信没过几秒就开始皱眉盯着手机,等了足足半分钟怀姣都没有再回,这是非常不正常的情况,在陈锋等人的眼里,怀姣应当仍是那个眼巴巴跟着储奕跑的软弱小鬼。   陈锋心中愈发烦躁,他忍无可忍,“操”了声后再次直接拨通了怀姣电话。   也就是这么巧的,怀姣刚刚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校服裤的面料很薄,裤型宽松口袋也很大,放在里面的手机滑进底部,因为抱腿坐的姿势隔着层布料,轻挨着底下坐着的地方。   手机拨通,并不轻微的震动声响,连着瓷质马桶盖,在逼仄隔间里响起。   极度清晰的“嗡嗡”声,只转瞬就传遍整个卫生间。   怀姣再一次体会到心跳顿停是什么感觉,他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白,几近仓皇的颤抖着手脚,胡乱去按口袋里的手机。   自然是已经来不及的,从他回过神来的这几秒,外面所有人已经骤然变了脸色。   “有人?”   根本不给怀姣反应的时间,原本靠在隔壁门板上推搡玩笑的两人,动作迅速的抬步往这边走。   “靠,最近搞毛啊,每次干点啥都能有傻逼偷听。”   “老鼠真他妈多。”   有人语气恶劣,略微暴躁的踹了下门板。   “咚”的一声,和怀姣方寸之隔的隔间门板,被人踹的猛然晃动几下。   似乎连身下坐着的地方都跟着那人动作晃了晃,怀姣抱着小腿,被吓的连连往后退。   门外靠近的人越来越多,吵闹声渐大,怀姣隐约中甚至听到了类似于“拖出来腿给你打断”这类的恐吓。   “你他妈最好自己滚出来。”   动静越来越大,连隔壁间的隔板都连带着被踹响。   好在这所贵族学校的所有设施质量都好的离谱,哪怕门外几个人高马大的男高中使了狠力去踹门,除了让门板晃了几晃之外,并没有其他恐怖现象发生。   只是这也无法让怀姣完全放下心来,手上捏着的手机不间断来着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李岩两个字,如催命符一般紧扼着怀姣的喉咙。   陈锋还没有放弃。   “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啊。”   不知道是谁先说出的这句话,长久的未接电话和过于巧合的手机震动声,终于让这群人捕捉到一丝端倪。   “太巧了吧就,现在还没下课呢。”队伍里有人看了下手机,时间显示着上午十一点五十六分,距离最后一节课下课还有几分钟,和他们不同,低年级的乖乖仔们,正常现在应该还在课堂上。   “他不上课,能去哪儿。”   卫生间里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连储哥都请不来,他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除非……”   怀姣头皮都开始麻,他知道那些人的下一句,除非他根本就在这里。   一直不间断播出电话的手机“咔嚓”一声被按灭。   有人勾着嘴角,轻笑一声。   ……   “怀姣……”   近在咫尺的低沉男声,停在隔间门口。   陈锋在手挨上门板的那一次,心跳诡异的和门内的怀姣达成一致,“扑通扑通”透过胸腔,加速跳动着。   只稍有些区别的是,一个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一个确是忍也忍不住的恐惧。   怀姣这次真的觉得自己完了,男卫生间所在的综合楼三楼,来的时候一整层都空无人烟,除了刻意走到这里的来的陈锋等人,他连求救的对象都没有。   这次不会有人帮他,更不会有傅文斐从天而降。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是像白珏一样被殴打一顿,还是承受其他更恶劣的事。   像能感受到他的害怕一般,陈锋除了一开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再无声音。   怀姣自然不会觉得对方是心软放过自己了,事实证明他也没有想错。   因为紧接着下一秒,隔壁隔间的门被推开,有人单脚踩上马桶盖,伸手搭上了木质墙板。   又大又宽,骨节分明的一双手,食指和无名指上带着英文印花的银戒,就那么突兀的抓在隔板顶部。   怀姣愕然睁大眼,忍着恐惧,微抬起头去看——   两米多高的隔间墙板,有人手搭在上面,动作一跃,手一撑,直接踩着支撑物跳了上来。   墙顶有些矮,和隔板间隔大概只有半人来高,以至于踩在上面的人是无法站立的。   身形高大的黑皮肤男生就那么撑着隔板,狼一样的,屈膝半蹲在隔板顶上,露出尖尖两颗犬牙,朝怀姣咧着嘴笑。   怀姣被吓懵了。   ——该死,竟该死的有点帅   ——虽然心疼老婆吓得不轻,但是、我也觉得这个陈什么的有点帅……   ——是寸头黑皮帅哥啊干……之前明明脑补的猥琐男……怎会如此   “怀姣。”   陈锋压着怪异的心跳,再次喊了怀姣一声。   视线正下方,被他喊道名字的人,并腿坐在马桶盖上,一张脸白的几近透明,微抬着双圆眼睛,睫毛细颤,抿唇看向自己。   陈锋一时间胸腔颤的,差点控制不住直接跳下去。   他其实还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但在这样奇妙的环境下,这样近距离看到怀姣,陈锋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什么都可以了。   首先,要把漂亮的低年级小鬼,从厕所隔间里,抓出来。   然后再、然后再把他抱着,像白珏一样,对他凶一点坏一点。   “你……”   但想象中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落实,就再次有人打破。   掌心濡着汗,却仍紧捏着的黑色手机,在怀姣和陈锋两人视线下,没有预兆的又一次亮了起来。   两人都愣了下。   黑色屏幕上显示了一串号码,没有任何备注,怀姣也完全不认识。   但诡异的是,从刚才开始一直没出声的8701,突然开口说了句:【接。】   怀姣正要挂断的手,蓦地停住。   如果说游戏里有谁不会害他的话,怀姣一定无条件指向8701,这个从刚进入游戏就一直跟着他的系统,在明里暗里,遵守规则又违背原则的,不知道帮过怀姣多少次。   所以怀姣几乎是没有丝毫停顿的,眼睫颤了颤,直接划下接听键。   “喂……”   陈锋不爽的皱了下眉。   在他眼里,怀姣大概挂了他无数个电话,却当着他的面,一点不带犹豫的接了别人电话。   还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陈锋绝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这所学校里,他也算得上是能说的上话的那一个,所以他有些生气,对于怀姣区别对待不将他放在眼里这件事。   只还没来得及发作,底下怀姣突然喊出的另一个名字,却让他骤然止住动作。   就连外面细碎吵嚷的其他人,也像被掐断音量一般,忽地停了声音。   “储奕……?”   怀姣微睁大眼,似乎自己也有些惊愕。   卫生间很静,从怀姣口中那个名字出现后,周围说是落针可闻也可以。   在这样安静空间里,手机哪怕没有开免提,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也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在哪儿。”   极有个人特色,带浓重冷调的男声,突兀响起。   他好像有些不悦,声音比平时还要冷很多,听着实在不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怀姣嘴唇白了白,抬头和上方的陈锋对上视线。   眼前好像是两条走向相同又不相同的分叉路,结果如何,都掌握在怀姣自己手里,就在他当下选择中。   怀姣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任何人,却对8701的话深信不疑。   所以他抬眼看着陈锋,眼尾垂下一瞬,咬着嘴唇,颤声跟听筒那边的人说:“储奕,你帮帮我……”   怀姣在那一刻,清楚听到储奕的呼吸声,一下顿住了。   接着没有任何一丝迟疑的,跟怀姣道:   “你在哪儿,等我过来。”   他这次说话语气快了许多,带着外露的沉促情绪,让人只一听就能摸清他的态度——   “马上。”   ……   储奕找到怀姣的时候,三楼男卫生间的那些人刚刚撤走。   他没有带人,大概也不需要带人,所以只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大概路上跑的有些急,推开卫生间门时,额发凌乱呼吸也都是乱的。   入目就是满室狼藉。   杂乱丢弃的低年级校服外套,断裂的拖把木棍,隔间门板上四处印着脚印,甚至有一块墙面都被敲的裂开墙缝。   储奕眼皮猛跳几下,心脏都跟着揪紧了瞬。   “怀姣?”   他剑眉紧蹙,沉着脸,扬声喊道:“你还在吗。”   不过两秒,隐藏在最里边的最后一个隔间里,传来“咚咚”两声撞响门板的声音。   “嗯……!”   像隔着点距离,被什么掩住一样,那声音又闷又小,几乎快要听不清。   储奕心下一跳,迈开长腿,动作迅速往里走去。   靠窗的小小一个厕所隔间,门把手让撕成粗条的校服布绞紧,栓在旁边窗户的金属栏杆上,如果不借助外力,里面的人无论如何也出不来。   储奕额角青筋直冒,特别在听到门内的怀姣,被堵住嘴一般细细闷闷的求救声音时,他脸色变化几瞬,堪称咬牙切齿的,说了句:“躲开点。”   在确认怀姣躲开后,才伸出腿,无视眼前绞紧的阻拦布料,猛力一脚踹向眼前木门。   之前四五个人合力都无法踹开的实木门板,“哐”的一下巨响,连门带锁的猝然垂直砸在地上。   在受到惯性将要往里倒前,又被储奕伸手隔住,稳稳靠在墙边。   储奕紧皱着眉,表情急迫的抬眼往里看,只一眼就和里面的怀姣对上视线。   身形瘦弱的漂亮小男生,被不知道是谁的校服领带箍着嘴,一张脸又小又白,额发让冷汗洇湿,一缕一缕湿漉漉贴着脸侧。   翘着眼睛望过来时,储奕呼吸一颤,心跳猛烈间,瞳孔都猝然紧缩一瞬。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怀姣,怪异的有些吸引他。   或许不是有些,是非常、极其。   甚至在几秒钟后,他的脑袋都仍处在空白状态。   怀姣白着脸,微微向他抬了下手,储奕顿了顿,在对方提醒下垂眼看过去。   怀姣的手还被捆着。   储奕抿唇,视线落在对方细细白白被勒出深印的一双手上,眼中酝着寒意,胸腔却火燎似的烧的厉害。   他冷着脸,快速扯下怀姣嘴上的领带,接着去解他手上的束缚。   “谁弄的?”储奕冷声问道。   怀姣抽了下鼻子,半天没说出话。   墨蓝色的领带被口水濡湿,储奕捏着它,表情“嫌恶”的、在丢掉和收起来之中迟疑片刻。   “算了,先带你去吃东西,回头再说。”   储奕皱起眉,动作自然的收起领带,捉着怀姣的手就往外走去。   ……   奇光学院的食堂,在游戏设定里非常有贵族特色的分为上下两层。   一层是普通学生的用餐地点,而另一层,就是特权阶级的地盘。   储奕直接拽着怀姣来到了二楼他们的活动室,宽大明亮的单面玻璃,将一楼所有人的视线隔绝在外,怀姣被按坐在靠窗的餐桌旁,清楚看到从他进来之后,底下学生们或议论或隐蔽偷看的视线。   虽然知道外面看不见里边,怀姣被无数人偷摸盯着,却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他蜷了蜷手指,垂着的眼睫上下轻颤。   储奕不怎么客气的刚把外面那群看热闹的狐朋狗友赶走,此时整个二层活动室就只剩他和怀姣两个人。   他迈开腿在怀姣面前坐下,原本打算开门见山询问情况的话,在看到怀姣卷曲微抖的睫毛时,话音一转变成一句:“你肚子饿了吗?我帮你喊了吃的。”   怀姣有些惊讶,抬眼朝储奕看过去。   长相凌厉张扬的男生,哪怕心平气和说话时都是一副冷傲面孔,面上有点冷有点凶,看着着实不太好接近。   他和怀姣唯二几次接触,不是抽着烟、姿态随意的指使别人按着白珏殴打,就是摆着冷脸,语气恶劣的逼迫怀姣和白珏,在他面前做出各种难以描述的羞辱举动。   储奕在怀姣心中的恐怖程度,在此之前和陈锋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今天居然救了怀姣一次。   怀姣在电话里开口寻求帮助时,心里其实比谁都要怕。   他怕储奕会一言不发挂断电话,更怕储奕会冷笑一声,像原本剧情设定的那样让他摆清楚位置、滚远一点。   “发什么愣,我问你话呢。”   游戏里高高在上,目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一个角色,此时在怀姣面前蹙着眉,问他现在到底饿不饿。   怀姣嘴唇抿了抿,在储奕紧盯的视线,轻点了点头,说:“有点饿。”   ……   “所以是陈锋关的你?”   储奕靠在休息室的沙发背上,挑眉朝怀姣问道。   怀姣低头“嗯”一声,犹豫片刻,“是我先进去,然后他们来了很多人,里面有我的同学……”   储奕不解:“他抓你同学干嘛?”   怀姣想到那个同学,语气有些说不清楚,“我不知道,他、他逼那个同学给我打电话,让他把我喊过去。”   “我有点怕,接到电话的时候按了静音。”   “然后他就一直给我发短信。”   怀姣省略了其中一些细节,捡重点说道:“他还骗我说你找我,问我在哪儿……”   储奕皱起眉,轻微变了脸色,“说我找你?”   怀姣:“嗯……”   储奕大概知道了事情经过,他从怀姣不清不楚的几句话里差不多已经摸清了问题关键。   怀姣只感觉到储奕脸色黑了许多,像压着什么火气,下颚都绷紧了些。   储奕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猜到陈锋想做什么,之前怀姣和白珏的视频,在他的刻意施压下已经没有人敢再传。   只总有些不怕死的人,喜欢挑战难度。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解决。”储奕面色阴沉,嘴上说着解决的话,面上却一副下一秒就要暴走伤人的狠厉样子。   怀姣有点怕,嘴唇颤了颤,小声道:“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正在想怎么收拾陈锋的储奕,闻言表情一顿。   他其实没想过需要怀姣付出什么,在怀姣提出这个问题以前。   “你会听话?”   储奕眉心跳了跳,他收回本应该放在陈锋身上的思绪,努力压制住莫名其妙突然加速的心跳,朝怀姣侧眼看过去。   他有种,即将要达成什么所愿的怪异预感。   在他身旁,怀姣隔着两人宽的距离,和他并排坐着,相比起储奕长手长脚懒散自在的坐姿。   甚至是有些正襟危坐的,背脊挺直,乖巧并着腿。   储奕看了两眼,眼尾都跟着跳两下。   修长脖颈上,突起的喉结下压几瞬,储奕抿唇,又问了一遍:“你会听话吗。”   他不知道的是,怀姣听到这句话,脑袋都恍惚一秒。   怀姣记性不算太好,但他发誓,他以前绝对听过很多人这样对他说过。   所以他垂着眼睫,这次也回答说:“嗯,我会听话……” 第117章 校规   储奕一言不发直接站起身,在怀姣紧张视线下,姿态淡定的走近两步,又在怀姣身边坐下。   他个子很高,大概快有一米九,所以站起来走到怀姣面前时,头顶的灯光都能被他遮去几分。   两人原本就只隔着两个侧身的距离,在储奕坐下后,身下皮质沙发陷下去一点,怀姣没坐稳往中间倒了倒,刚一靠过去,就跟身旁坐着的储奕肩膀挨肩膀的贴在一起。   肩宽腿长发育良好的男高中生,光只体温就比怀姣高不少。   男生体热,休息室里常年开着十八度的空调,以至于进门后不久,储奕就将外套脱下随意甩在了进门处。   过高的体温,透过他薄薄一层校服衬衫,从挨着的手臂处传递给怀姣。怀姣只觉得靠近储奕的左侧那一整只手都好像有点烫。   他抿了抿嘴唇,动作稍显僵硬的,缩了下肩膀。   只他刚动了一下,就被储奕突兀拽住了手腕,“去哪儿?”   储奕以为他要走,眉毛一皱,表情都变化一瞬。   怀姣让他拽着,刚坐起身又快速倒回去,储奕力气很大,搞得怀姣差点一下歪到他身上去。   怀姣皱眉,从他手臂上撑起身,小声说:“没有要去哪儿……”   他抬眼,睫毛翘了翘,“我只是想坐好一下。”   储奕让他一上一下小女生似的长睫毛引的,视线都顿住几秒,听到怀姣说话才反应过来,他表情尴尬,含糊“嗯”了声,给自己找台阶道:“我以为你想跑,刚才还说会好好听话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呢。”   怀姣听他说话,好像已经有点没那么紧张了,此时见他皱着一张帅脸,面上纠结又冷酷,再也没有一开始出场时的狂拽样子。   怀姣有点点想笑,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快速解决掉和自己和储奕的问题,遂咬了咬嘴唇,主动开口道:“你还没想好的话,我就要回去先上课了。”   他本意是想催促一下储奕,让对方要是想找自己麻烦就快点,哪成想一句催促的话,落在储奕本人耳朵里,变成了马上要反悔的征兆。   储奕快速转过头,锋利眉尾高高挑起。   出乎意料的,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你跟白珏接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怀姣眼睛睁大一秒,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唇微张,“啊”了一声。   他眼睛天生就圆,看人时总像含着点水,这样微睁大眼嘴唇分开的样子,落在储奕眼里,乖的他呼吸都陡然加速几秒。   储奕按捺下过快的心跳,薄唇微抿,扼着怀姣手腕的手,难以控制的出了点汗,掌心细瘦瘦的一截腕子,一时都让他捏着又烫又滑。   怀姣反应不过的表情,在他看来简直漂亮的出奇。   在两天以前,储奕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将漂亮这个词用在一个男生身上,可是事实是他觉得自己一点都没用错,怀姣就是很漂亮,天生就漂亮。   眼睛鼻子嘴巴,小小一张脸,不是说每丝比例都完美无缺,却莫名其妙能符合所有人的审美。   符合到哪怕单身十八年,从小到大眼高于顶的储奕本人,只视线滑过,光只看着怀姣那张嘴,就喉咙干渴,喉结不住往下压。   怀姣只微张张嘴,他就忍也忍不住的回想起对方和白珏接吻的场面。   他站在最好的位置,就近仔细看过,怀姣小小粉粉的嘴唇肉,是怎样被白珏含着吻着,亲出水光,亲的粉艳。   所以他问怀姣:“接吻是什么感觉。”   这其实不是什么单纯的问题,在经验老道的情场高手嘴里,是下一步就要突破距离的暧昧暗示。   只是怀姣不懂,储奕一个十八岁整天在学校称王称霸的处男高中生更是不懂。   怀姣以为他就是单纯在问自己问题,大概还带了点羞辱的意思在里面,毕竟储奕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也就那样。   怀姣眼睫颤了颤,声音像闷在水里,带点湿漉漉的水光,模模糊糊小声小气道:“有、有点不舒服……”   储奕一愣,表情僵住一瞬,微有些心跳过速的,迫切问道:“不舒服是什么意思,你详细讲讲。”   怀姣:“……”   ——你妈的,牛头储,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宝不知道的   ——牛子不需要可以捐给有用的人吗,我忍你很久了,储狗   ——呵呵,看到这集直接怀疑储狗是石男的程度   【呵。】   储奕问出的话离谱到连8701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怀姣抿唇,一时间脑子有点晕,他开始怀疑这种人当校霸的真实性,和质疑对方是否是主角之一的可能性。   “说啊,问你话呢。”储奕见他迟迟没反应,还皱眉“啧”了下。   怀姣:“……”   怀姣真他妈觉得无语。   8701:【别骂人。】   怀姣:【?】我就骂。   “除了不舒服,其他感觉呢?我看白珏那傻逼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啊?”储奕还拧眉质疑,他凑近看着怀姣,视线在他粉嫩嘴肉上停顿又停顿,忽然含糊道:“你嘴巴是不是没感觉啊?”   怀姣真是无大语了,觉得自己现在在这个休息室里跟储奕说话就是在浪费阳寿,只他又怕储奕的很,被对方冷冷拽拽盯着,连站起身坐远一点都不敢。   他只能忍下脾气,皱了皱脸,犹犹豫豫解释说:“有感觉,我就是觉得不太舒服……”   话没说完就让储奕一下打断,储奕骤然伸手碰上怀姣的嘴,在怀姣一下睁大的眼睛中,剑眉竖着,语气冷静道:“不舒服?我不信。”   怀姣嘴唇都让他食指按的轻微陷下去一点。   “我不信你说的,除非你试给我看。”   怀姣表情都怔住,他眼睛颤啊颤的,愣声问道:“要……要怎么试?”   储奕面上摆着张冷静自持的俊脸,被黑发遮挡,打着耳骨钉的耳朵尖却烧的滚烫。   十八岁的男高中生,心跳“咚咚咚”的快要从喉腔里蹦出来,他喉结滚了又滚,盯着怀姣漂亮可怜的一张脸,下颚微抬,冷酷指使道——   “像白珏亲你那样,给我也试试。”   ……   怀姣让储奕捏着脸,往前凑近了对方,休息室里的灯在储奕调整下,一时亮的晃眼。   对方说是怕他骗人,要开大灯好好看清楚自己的表情。   怀姣鼻尖皱着,脸上轻微有些痛苦,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和白珏接吻的时候是第一次吗?你是不是第一次被别人亲?”   储奕要折磨他就算了,话还多,怀姣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一边说要亲自己,一边又不停不停的提起别人。   也不知道是酸还是妒,怀姣下巴尖被他握着,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储奕还偏偏要逼得他开口回答才可以。   两人第一次离得这样近,近的储奕不用垂眼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看清怀姣每个表情、脸上每一处细节。   鼻尖、脸颊,一片雪白又晕着粉,轻微张开嘴,就有细细密密的好闻香气溢出来,储奕对气味不敏感,第一次闻到,被香懵了瞬。   他想说你嘴里含着什么东西这么香。   只话还没开口,又想到自己刚问出的上一句,储奕嘴上不说,心里实际上对这件事极其究极格外在意。   他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不管怀姣回答是或者不是,对他来说好像都不那么好。   是的话,对方的初吻、二吻、三吻都是自己亲手送到白珏嘴上的,不是的话,他妈的他又受不了在他之前有哪个或者哪几个不长眼的傻逼居然亲过怀姣。   怀姣表情羞耻,自然回答说:“是。”   储奕猛松一口气。   8701:【。】   ——哄堂大笑了家人们,逐渐熟练啊妹妹   ——看到储狗表情真的笑出声了,你老婆都让别人吻熟了臭弟弟   ——别这么说,小姣演技越来越自然了,妈妈欣慰抹眼泪   ——还是那句老话,妹妹阅尽千帆,归来仍是纯真男孩   储奕当然不知道怀姣直播间弹幕因为他一句已经忍不住笑翻,他只看着面前,模样单纯又懵懂的怀姣,心中止也止不住酸胀的厉害。   回想起器材室那天,怀姣白着脸被人从人群里揪出来,推倒在软垫在,他胆小又惶恐,手指蜷着,在众人视线下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而白珏也在他指使下,被人制着手脚,狠狠摁压在怀姣身上。   当时储奕连怀姣的脸都没看清,他印象中一个难以入眼的懦弱小炮灰,用来羞辱白珏再合适不过。   以至于等他看到白珏让人按着后脑,脸贴着底下怀姣,嘴唇对嘴唇的恶意搓磨时,他嘴角微挑,恶劣又痛快的兴奋笑出了声。   储奕难以想象怀姣那天是以怎样的心情,怎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白珏的。   他被白珏发泄怒气似的咬住嘴唇,舌尖抵着面颊舔咬时,到底有没有、委屈的想要哭出来。   “你教我怎么亲,我会轻一点。”   在储奕眼中,这大概是补偿,白珏对怀姣很凶,自己就温柔一点、轻一点对他。   但他等不到怀姣反应,恍然间只捏着面前人的下巴,脑袋一热,凑近就吻了上去。   ……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十分钟以后,怀姣头晕目眩的被某处男高中生箍在怀里使劲嘬着嘴巴。   他面上通红,又苦又闷的不住细哼。   储奕被他哼的后背直发麻。   十八度的空调房里,眉目桀骜的高个子男生,额上满是细密密的汗,他亲着怀姣软软的嘴唇,只觉得心跳停摆神魂都要颠倒了。   储奕自以为自己可以稳住,至少做的比白珏好,甚至在亲吻怀姣的中途,在怀姣忍不住哼叫时,他还屏着呼吸,轻含着怀姣嘴唇肉,语气略带冷静的假意问道:“嗯……?不舒服?”   怀姣面上红红粉粉一片,听他这样问简直快要哭出来,手抵着储奕的脑袋接连点头道:“嗯、嗯,不舒服……”   储奕气息紊乱,表情微变的,冷酷说了句:“骗人,我怎么觉得这么舒服呢。”   怀姣:“……”   储奕冷哼一声,按着怀姣后脑,将人手脚都捆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不管不顾再次沉溺吻了上去。   ……   怀姣下午的课都没上,中午从储奕的休息室逃出来之后,直接躲回了寝室里。   只半个白天,他就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许多事。   先是被困在厕所里,无意间卷入一场校园霸凌事件,再就是被储奕从厕所救出来,发展怪异的被按在沙发上亲了一中午。   怀姣第一次遇见这样求贤若渴的人,单指在接吻这方面。   他自己本来就半懂不懂,还被逼着当人老师,指导对方来亲自己。   怀姣头都大了。   怕再遇到昨晚的那种情况,他回到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锁门,门锁好后才安心许多。   昨晚之后寝室就来了水,当时回来有些迟,脏衣服带来后还是没有洗,此时见时间空余,怀姣想了想,干脆将脏衣服拿出来打算洗一洗。   寝室里配有洗衣机,他只用把衣服丢进去就行。   等待衣服洗好的途中,怀姣无事可做,想到什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   解开锁,屏幕上入眼就是二十八通未接来电,一眼过去全都来自同一个人,备注是李同学。   怀姣想当然以为这些大概都是上午在三楼男厕所时接到的电话。   等他皱着眉,打算关上屏幕时,一下察觉出不对。   满屏红色的未接来电里,本应该从储奕那通电话结束的记录,在它往上,不久前的几分钟里,又再次多出了几个未接电话。   同样是来自[李同学]。   怀姣心跳几下,莫名其妙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亮着屏的手机主界面,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时一下放大。   怀姣手指颤了颤,抿唇点开短信。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很痛,你知道吗。] 第118章 校规   在经历过上午那样的事后,怀姣收到这条短信的第一反应,是对方的手机现在仍在陈锋手里。   事实也证明他想的没错。   短信确实是陈锋发来的,因为紧接着下一秒,手机震动一声,怀姣又收到了新的一条信息。   他有极度不好的预感。   但冥冥中又有声音告诉他,这应该很重要,怀姣紧抿着嘴唇,手指微颤着点开短信。   入目就是血糊淋剌的模糊一片。   断裂的,分支的,胡乱摆在背景桌面上。   怀姣瞳孔放大一瞬,唇色发白,手上一抖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系统的额外保护下,玩家所看到的所有恐怖镜头都是打了马赛克的,所以怀姣其实只看见了模糊的一点血色。   只是过于分明的血腥画面和隐隐约约的预感,让怀姣哪怕不愿意乱想,也能马上猜到马赛克下面的东西代表什么。   “他要是再不回你,我会把你的手打断。”   陈锋带着笑意威胁李岩的一句话还回响在耳边,怀姣睫毛颤了颤,惨白着一张脸,心想,图片里大概就是李岩的手了。   陈锋特意发给他看,背后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怀姣再不给他一点回应的话,接下来这位李同学将要面对的,可能就不止断指这一个下场。   怀姣心跳的厉害,他很害怕,脑子里也极其混乱,垂眼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眼皮跟着心脏不住跳了几下,手指抖的落不到实处,连一个简单的删除动作都做不出来。   这是怀姣经历无数逃生副本也依旧无法克服的问题,他胆小又软弱,这么多次游戏下来也丝毫没有长进。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想法仍是向8701求助。   只他白着脸,嘴唇张了张,还没来得及有开口的机会,8701就提前一步,快速道了句:【假的。】   怀姣:【???】   打假来的措不及防,怀姣刚酝酿好情绪,组织好的话梗在喉间,他表情茫然,收不住“啊?”了一声。   8701语气冷静:【图片是假的,陈锋在骗你。】   【他只是拿了李岩的手机,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怀姣:【……】   他反应了两秒才收回嘴巴,怀姣莫名有些奇怪,一张小脸拧巴又拧巴,鼻尖皱着,想了想朝他反问道:【这是可以跟玩家说的吗……还是又是你开的后门?】   怀姣还算比较了解这个游戏,正常情况下,在副本进行中系统是无法插手干预剧情走向的,就像先前在三楼厕所里,怀姣被困被陈锋发现,哪怕情况再危急,8701也只能提醒一般,让他不要动、接电话,而不能直接告诉他,打电话的是储奕,储奕可以救他。   所以此刻这样清楚明白给怀姣明示,让他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怀姣觉得8701现在开小灶都有点毫不遮掩了。   8701淡声回他:【是后门,不可以给别人知道。】   怀姣:【……】   懂、懂了。   在知道手上的照片是假照之后,他再看向屏幕上的红色马赛克就一点害怕情绪也生不出来了。   怀姣总算能冷静下来,对着手机里的李岩两个字展开思考。   他在想今天发生的事,究竟跟主线的关联在哪里。   在几乎排除掉白珏的“被霸凌者”身份之后,怀姣现在对李岩这类角色极其敏感,剧情介绍里重制校园规则的副本主角,首要标签就是“受辱”和“底层猎物”这两点。   怀姣目前接触过的人里,李岩大概是最符合标准的。   而霸凌者团伙,陈锋这群人也远比储奕他们更贴合设定。   虽然断指的照片是假的,但之前的那些殴打欺凌,甚至一些声响怪异的隐晦暴力,也都是怀姣亲耳所听、亲眼所见过的。   联想到之前寝室外走廊的声响,和公共澡堂以及三楼男厕所发生的接连三起聚众霸凌事件,怀姣不用怎么想都能立刻把这些事联系到一起。   这么频繁又凑巧的相似剧情,说跟主线无关怀姣都不信。   只唯一存疑的是,那两次被霸凌的人和李岩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怀姣觉得像又不太像。   寝室走廊和公共浴室被欺负的那人,在怀姣印象中,是非常能忍又没什么反抗能力的一个人。   怀姣只模糊听到过那个人的一点声音,低喘的、闷哼的,明明痛到极致也没有出声求饶过。   这一点和李岩简直完全相反。   【我觉得李岩好像不是主角……】怀姣犹豫着跟8701说出自己的猜测,【浴室和走廊被欺负的是同一个人,他和李岩的性格感觉不太一样。】   8701“嗯”了声,说:【确实。】   8701的确实两个字,几乎可以直接肯定怀姣的猜想。   他已经接触过主线,就在和陈锋相关的这两三次意外里,而主角排除了白珏、排除了李岩,剩下一个几近肯定却又完全没见过的人身上。   怀姣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一丝的关于对方的提示线索,他只知道眼前唯一能跟那人有接触的,就只有陈锋那伙人。   这条短信是恐吓,也是机会。   【你想应陈锋的约?】8701略有点低的声音,打断了怀姣的想法。   怀姣抿唇,指尖停在短信对话框上顿了顿,小声说:【我不敢。】   8701:【?】   怀姣确实不敢就这么直接和陈锋对上,储奕说会帮他解决对方,怀姣却不想单纯只是依靠NPC来简单粗暴解决问题。   他在这个游戏里,明明有除了8701以外的其他“同盟”。   同为玩家身份,又救过他一次的同寝室友,是比储奕更优质的选择。   怀姣想试一试,至少看看对方的反应。   ……   傅文斐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后了。   窗外传来下课后的阵阵嘈杂声响,不一会儿,外面走廊里也热闹起来。怀姣半昏半睡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一层被子,在听到寝室门外传来清晰脚步声后,就表情一变,伸手将被子拉到了头上。   傅文斐推开门,抬眼就看到他对床上铺严实裹着的那人。   怀姣下午没有去上课,老师点名时有人说他不舒服请了假。   这原本不是傅文斐该关心的事,在前一天晚上出手救过他一次之后,傅文斐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和对方没什么关系的普通玩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只是此时看到对床上铺明显有问题的那人,他眉心蹙了蹙,莫名其妙抬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寝室另外两人是体育生,那两人下课比他们迟,现在应该还在训练,所以寝室里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外人。   傅文斐站在怀姣床边,一米八几的身高,让他轻易就能看清上铺的情况。   怀姣被子裹的死紧,从他进门后就一丝反应也没有。   他不确定怀姣是否还醒着,于是先出声问了句:“你怎么了。”   不出意料的没有回应。   傅文斐皱了下眉,没什么耐心的,直接抬手往对方蒙住脑袋的被子上扯去。   盖的不怎么紧的薄薄一层空调被,被男人扯开条缝,寝室里大亮着的白炽灯从外面照进去。   被子里的人被光照的睫毛颤了颤,他一副朦胧间被弄醒的样子,蹙着眉,半睁开眼。   不知道是灯光所致还是对方确实不太舒服,傅文斐只觉得此时怀姣的一张脸,比平时还要白的厉害。   他曲着膝盖,蜷手缩在被子里,被里闷热,露出来的额上出了点细汗,浸湿发尾黏糊贴在雪白脸侧。   被子掀开的一瞬,傅文斐和怀姣视线对上,表情愣了一下。   “不舒服?”对方这看上去就状态不好的样子,让他下意识的语气放缓,抬起的手落在怀姣额上,手背感受到了些许高温,傅文斐抿唇,低声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   玩家在游戏里没有过多的特殊优待,生病受伤都是常事,傅文斐没怎么多想,以为怀姣只是单纯生病,只他刚提出一句,贴在怀姣额上的手忽地就让人抓住了。   额上发着热,抓着人的指尖却是冰冷的,怀姣在对方稍有些怔楞的视线下,垂了垂眼,捉着对方的手靠过去。   洇着一点汗珠的额头轻挨着他的手,怀姣闷在被子里,说:“我有点怕。”   傅文斐那一瞬怪异的心跳声,在听到怀姣的句话后,骤然顿住。   手仍被握着,在傅文斐僵硬的动作下,掌心被塞入一个硬物,傅文斐脸上表情也跟着一僵。   他无法控制的想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在下一秒,手中的硬物就一下亮了起来,手机显示屏的莹白光线在被子里极其显眼,伴随着短促震动声,显示它收到一条新的信息。   [李岩:你真的不管他吗,怀姣,我一直在等你。]   往上看还有许多条来自同一人的已读信息。   盖在手上的被子阻隔住了部分视线,傅文斐不能完全看清,但模糊看到的两句话里,联合语境,威胁骚扰之意格外明显。   傅文斐原本端着的冷淡的表情,一下变了变,他快速收回手,不怎么客气的拿着怀姣的手机,皱眉往上翻看。   从上午十一点多开始,这个备注是李岩的人,给怀姣发了不下二三十条短信。   确实是骚扰,也确实是威胁,短信内容不止有文字,还有照片。   大概因人而异,傅文斐的系统并不像怀姣的系统那样贴心,它更不具备什么防和谐功能,以至于傅文斐在翻到那张血腥的断指照片时,看到的直接就是清晰的无马赛克原图。   男人手指停顿,瞳孔都收缩了下。   傅文斐不仅和怀姣同寝,还同班级,因为在副本里身份是班长的原因,他比怀姣更清楚他们班里有名有姓的几个同学。   这个名叫李岩的,在傅文斐眼里,绝对是单拎出来都记不清长相的那类普通npc。   只是这样的人,却给同为玩家的怀姣,发了这样一些短信。   从一开始毫不遮掩的急迫、哄骗,到后来几近威胁的暧昧口吻,分裂的不像同一个人。   以傅文斐的头脑,轻易就能猜出后面的短信大概不是李岩本人发出的,怪就怪在,这个拿了李岩手机的人是谁,他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来胁迫怀姣的。   傅文斐不知为何想到一个名字,但想法来的太莫名,让他一时有些无法肯定。   最后他只微扯着唇,说出一句:“这个人不是李岩。”   这是目前最能肯定的。   傅文斐抬眼,和床上面色苍白的怀姣对上视线,对方眼睫一起一落,定格在自己手上,准确来说是他手上的手机屏幕。   怀姣从床上坐起来,和傅文斐目光平齐的细长手指,松松抓着床被。   他嘴唇下撇,雪白的一张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一点恐惧。   怀姣颤着眼睫,闷闷“嗯”了声,说:“是陈锋。”   怀姣的回答正对上傅文斐的猜测,他眉心紧拢,头脑飞快将场景定格到那晚的公共浴室里。   当时的情况发展,让傅文斐都不用问出接下来那句“他为什么要给你发这些短信”。   原因十分简单,对方对怀姣有兴趣,并且兴趣很大。   傅文斐不知怎么感到些许不适,特别在怀姣微抿着唇,睁着一双圆眼睛,无助朝他看过来时。   傅文斐后背绷紧一秒,他出乎系统意料的,第一次,在游戏里对另外一个玩家说出句——   “要不要合作。”   面色冷淡,总是沉着冷静的一个高级玩家,在直播间弹幕满屏的“我靠、老树开花”中,表情僵硬,抿唇道:“你跟着我,我们合作。”   床上紧张捏着床单被面的怀姣,在听到这句话后,恍然间手指一松。   “嗯……”   怀姣坐在床上,覆眼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傅文斐,他是居高的姿态,脸上表情却一如既往带着弱势,可怜又小声的,跟傅文斐说:“嗯……那你要保护我。” 第119章 校规   怀姣按照傅文斐说的,既没有回信也没有赴约。   除了晚些时候零零散散又收到了两三条内容不明的信息之外,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   怀姣以为是对方觉得没意思放过自己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在走廊看到一脸瘀青的陈锋,和他身边围绕的同样脸上带伤的几个狐朋狗友,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怀姣侧身躲在教室门后避开几人的视线,他表情微愣,心想原来有人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其实不难想出是谁动的手,在这个学校里比陈锋这伙人地位更高的,大概就只有储奕了。   事情告一段落,短信的事过去后又隔了一天,怀姣在试图找出副本“主角”无果的情况下,忽然接到了一个通知。   学校组织了低年级新生的户外郊游活动,同行的除了他们这批新入学的新生之外,还有自愿报名的另一批高年级学生。   怀姣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新生活动太过突然,没有一丝预告和准备时间,广播里通知之后,直接要求新生于第二天早上七点前,准时在学校操场集合。   怀姣坐在略显嘈杂的教室里,听着讲台上方没有一丝杂音的清晰广播声,侧头和前座的傅文斐对上视线。   对方微皱着眉,动作隐晦地摇了摇头。   很显然,傅文斐跟他一样也觉得这个活动有问题。   这一天还算平静,少了陈锋和储奕等人的骚扰,怀姣只觉得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都过的很快。   教室里杂人过多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怀姣原本想等晚上回到宿舍再找机会和傅文斐交流一下情况,结果晚上刚一回去,就看到同寝两个体育生一脸激动的早早聚在了宿舍里。   “艹太爽了,明天一整天都可以不在学校!”   身形稍壮的一个大个子,脸上带着点不合常理的兴奋,语气快速道:“我他妈都快憋死了,一入学跟坐牢一样,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出过校了!”   怀姣站在浴室,偷偷听着外面两人说话。   从两人的对话中,他得出一个关键信息,奇光学院是所制度非常严格的封闭式学校,一般情况下,没有特殊状况发生学生无论如何都不能擅自离校。   这也就衬的这次的郊游活动更为奇怪了些。   宿舍里,傅文斐假装无意简单和两个舍友聊了几句,套到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后便很快住了话头。   怀姣穿好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舍友的兴奋交谈声在他出来的一瞬间止住,怀姣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擦干头发就老老实实爬回了自己上铺。   临睡前手机震动了一声,怀姣点亮,看到和他一床之隔的傅文斐,在熄灯后的黑夜里发来一条信息——   【傅:明天应该有剧情要走,早点起床,别迟到。】   被子里亮着莹莹的光,怀姣躲在里面,颇有些紧张的捏着手机,回了句:【嗯,知道了。】   对床没了动静,怀姣定好六点的闹钟,关掉手机沉沉进入睡眠。   ……   四五辆设施豪华的大巴车停在校门外,早上六点多的露天操场,天还没有大亮,草坪植被上四处挂着晨曦的露水。   一百多个身着整齐制服的学生,列好队站在操场上。   领队的老师严肃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声音隐没在气氛躁动的新生队伍中,怀姣谨慎,伸长耳朵仔细听了两句,大意都是不要擅自离队、不要在野外走散之类的安全相关信息。   即将离校的年轻新生们自然是听不进去的,领队老师刚交代完,一群新生就迫不及待冲向了大巴车。   怀姣落在队伍末尾,十分“被动”的和班长傅文斐一起坐到了大巴车上最后剩下的两个座位。   他们从现在开始,需要密切关注这群新生。   同行的老师作为不关键NPC从一上车就开始进入待机模式,他背靠座椅闭目养神,看样子丝毫不在意后面兴奋吵闹的学生们。   怀姣起初还伸长脖子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车内打闹的、高声玩笑的,看上去所有人都还算正常。   甚至还在前排某个座位上看到了本该断了手的李岩。   对方表情微僵,伸着那只完好无损的手跟怀姣打了声招呼,然后快速转过头去,尴尬避开了怀姣的视线,他无事发生过一般,似乎打算将那天欺骗怀姣的事就此揭过。   “陈锋也没那么大胆。”傅文斐见状挑眉道。   怀姣抿唇:“嗯……”他不太高兴,前天如果不是8701提前告诉他对方没事,他当时可能真的会被吓到做出些不理智的举动。   但事情已经过去了,怀姣也无意再计较。   这次郊游的通知说会在野外露宿一晚,所以这群开学后就再没出过校门的新生们才会这样激动,车上不仅有人备了零食饮料游戏机,有些男生还带着球。   窗外是重复不变的树木绿植,怀姣从8701的转述中得知,这所奇光学院是建立在一个独立的岛上的,岛很大,开车到郊游的地方光是车程就有足足两个小时。   这种设定在电影或者游戏里其实不算少见,孤岛半封闭式的环境,一般都是为了突出之后更为紧迫刺激的剧情发展。   怀姣起的太早隐约有些困,大巴车开着温度舒适的空调,平稳行驶在郊外小道上。前排精力充沛的年轻高中生们不似他困顿,动静从一开始的嬉笑玩闹,转变为对随行篮球的抢夺。   怀姣撑着侧脸靠在扶手边,模模糊糊半睁着眼,眼看着那颗篮球飞来抛去,从众人脑袋顶上舞过。   几个看着就格外皮的高个男生,手上动作夸张的骚扰别人,有人笑骂着加入抢球大战,有人皱着眉小心躲过几近砸到头上的篮球。   怀姣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原来低年级也有食物链。】   8701“嗯”了声。   篮球在某个男生明显不怀好意又极其故意的动作下,随着大巴车某一瞬的颠簸,一下“手滑”,终于砸到了一个男生的脑袋上。   那人原本安静坐在靠走廊的座位上,手上拿着笔记本和笔,一直低着头在写些什么。   怀姣先前就注意到了这人,头发很长,刘海遮挡着半边眉眼,因为对方一直过于安静的表现,他其实并没有过多放在心上。   篮球砸到那人头上的同时,大巴车正好在拐弯,车身侧偏加上篮球的撞击,男生脑袋被砸的一晃,手上纸笔一下飞了出去了。   钢笔滚到不知道哪个座位底下,笔记本掉在大巴车过道里,厚皮封面摊开,一行一行工整字迹显露在众人面前。   怀姣皱着眉正靠在过道,他不想窥探别人隐私,但笔记本掉落的位置刚刚好,几乎就近在他眼皮底下,眼一垂便能看到上面内容。   字有些小,一眼扫过去只模糊看到一排排的句子。   字迹密麻的让他稍微愣了愣,怀姣抬起脸,和笔记本的主人对视了一眼。对方嘴唇抿的很紧,看也没看其他人,动作迅速地弯下身打算捡起自己的东西。   只是比他更快一步的是周围那些个高个男生。   一只戴着机械表的手飞快推开他,一把捡起笔记本。   动静大的,瞬间就引起了全车所有人的注意,男生被众人注视着,脸上得意表情简直收不住,他眉毛扬起,无视身旁抿唇抢夺的笔记本主人,高举着手上本子,不待众人反应就语气恶劣、抑扬顿挫的大声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禁止高声喧哗——”   “禁止聚众打闹——”   “禁止使用暴力欺凌弱小——”   过于工整和严肃的内容从嬉皮笑脸的男生嘴里念出,众高中生在怔楞一秒后,转瞬整个车内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艹,这什么玩意儿?”   “禁止什么东西啊,笑死了艹,张样张样你继续读哈哈哈!”   高举着手上本子,名叫张样的男生见众人起哄越发来劲,他一边觉得笔记本上内容过于搞笑,一边十分享受众人集中注视的目光,一张小帅的俊脸上带着高兴致的红晕,眼皮子一跳就要继续读下去。   长头发的男生再也忍不住,僵直着背,伸长了手去夺自己的东西。   他个子本就不矮,看着挺清瘦的一个人,站直了比那个男生还高。张样稍踮起脚才躲过他的手,旁边人小声笑了声,男生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下手一抬拿着本子就往前掷去。   “喂,接着,别给他抢到!”   “好嘞哈哈!”   笔记本在几个恶劣的男高中生手中扔来掷去,纸页飞舞中掺杂着周围不间断起哄的口哨叫闹声。   车内一片混乱。   怀姣坐在后排眉心紧蹙,觉得这群人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了,他在游戏里不好太外露做出违背人设的事,见前面人越闹越过分,嘴巴一抿伸手捣了捣旁边冷静坐着的傅文斐。   傅文斐:“?”   怀姣小脸蛋子皱着,发出指挥保镖的声音:“班长,你管一下。”   傅文斐:“……”   没反应过来,一时没动。   ——管不管了班长?老婆叫你没听见?   ——立刻听我老婆指挥,赶紧维持秩序懂?   ——快点的,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老婆只喜欢听话的保镖   傅文斐被弹幕密密麻麻的窜说声,吵的脸上冷淡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他不是第一次在游戏里出头或者说为了通关出风头,但却是第一次赶鸭子上架做什么正义班长。   “安静点,滚回去坐好。”   角色设定里的班长身份比小炮灰身份好使,傅文斐出声后几个男生动作一顿,表情变了变,飞快扔了手上本子就老实坐了回去。   黑色的皮质笔记本再一次砸在地上,又再一次滚落到怀姣脚边。   视线不受控的落在未完的最后一句话上——   [禁止使用暴力欺凌弱小,但可以……]   “啪”的一声,绷着青筋的苍白手腕,在怀姣眼前仓促盖上了那本笔记。 第120章 校规   怀姣心里“咯噔”一下。   说不清是第六感还是奇怪的心理原因作祟,在看到纸上内容的那一瞬间,关于副本主角的种种猜测恍然一下落到了实处。   周围景象好像出现了虚化,眼前刻板工整的字迹和那只苍白骨感的手,成了他视线中唯一清晰的存在。   笔记本被匆忙收走,本子的主人像一开始那样,存在感低弱、默不作声回到原处。   思维有些发散,怀姣盯着那人露出半个侧肩的背影,愣了半晌。   “怀姣?”坐在里座的傅文斐见他表情有异,抬手碰了碰他。   怀姣回过神,嘴唇张了张,放轻声音说:“我好像找到主角了。”   ……   户外活动的地方在岛上某处森林腹地,领队的老师说是为了锻炼学生的户外自主能力,所以条件有限,住宿和吃食都只提供了最简单朴素的。   林中溪边的平地上,准备了五十多个颜色鲜明的露营帐篷,每个帐篷限容两人。   怀姣蹲在一边,支着脸颊看傅文斐搭帐篷。   他本来想搭手的,但傅文斐似乎对他的细胳膊细腿不是很信任,皱着眉让他一边凉快去。   露营的场地很大,四周不是草地就是树木,往前走五十米还有水流。   怀姣有事想和傅文斐讨论,两人特意选了个树木密集的偏僻位置,周围没什么其他人。   搭好帐篷之后就是集体活动时间,班上男生带的球起了大作用,因为户外活动格外兴奋的男高中生们,在野外脱了上衣挥洒热汗四处乱蹦。   “你觉得他是?”傅文斐靠在一旁的树上,下巴微抬,点了点人群边缘格格不入的那个人。   临近中午时分太阳很大,怀姣躲在树荫处,眯着眼睛往那边望了望,轻“嗯”了声,抿唇说:“我觉得是,他本子上写了很多奇怪的“禁止”内容,而且……”   “而且他很符合主角人设。”   傅文斐接上的话正合怀姣的意,怀姣抬头朝他看了眼,小声分析道:“排除白珏和李岩,我觉得就是他了。”   傅文斐眉梢轻挑,算是认同的点了下头。   “观察一下,主角出现了应该很快就会有行动。”   怀姣跟着点头:“嗯!”   这次户外的活动时间是两天一夜,从到达露营地点后,老师和司机就神隐一般不见踪影,怀姣猜想他们作为不重要的npc应该只是关键时刻才会出现走一下剧情。   比如集合的时候,又比如出现出现意外时。   傅文斐从相熟的同学那里“无意”打听到那个男生的名字,被问的同学表情还有些惊讶,“班长你居然不知道谢苏语??”   男生嘴有些快,还没待傅文斐多问就迫不及待输出道:“和白珏他们一起转学过来的啊,成绩好长得也还行,就是性格怪的很跟白珏那傻……一样不合群。”   傅文斐皱了皱眉,心道他跟怀姣一样,之前都把主角的猜测放在白珏身上,还真没注意到班里有这号人。   他回去后,跟等在帐篷里的怀姣转述了男生说的话。   怀姣听完几乎立刻就肯定了这人的主角身份,原因无他,一般恐怖片或者小说游戏里,就爱让这类前期看着不显眼的帅哥制造反转。   “他那个本子应该很重要。”怀姣想到上面的内容,再联系这个副本的主题,忍不住就胡乱猜测:“会不会像死亡笔记那样,他写什么,都会成真。”   他是随口随意说出这些话的,而傅文斐没有把他的猜测当做玩笑,对方薄唇抿了抿,表情认真,低声询问道:“那你有没有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车上性格恶劣的男生捡起笔记本时念过三两句,之后就被打断,但当时怀姣坐在外面,好像看到了笔记本上的内容。   怀姣闻言,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微微皱起了脸,表情抱歉道:“我没看清,他捡的太快了……”   “但是……”   傅文斐:“但是?”   怀姣不知道他视线最后看到的那句话,未完的后半句内容重不重要,他不清楚有些不太敢说。   可想到傅文斐跟他同是玩家两人又是组队合作关系,所以只纠结犹豫了两秒,就再次开口道:“但是我看到那句‘禁止使用暴力欺凌弱小’的后面,还有一个转折。”   “内容是:但可以……”   傅文斐下意识追问:“但可以什么?”   怀姣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点点尴尬表情,装可爱小声说:“后面没看见了呀。”   傅文斐:“……”   他直觉后面这句转折很重要,但面前怀姣看着他眨眼睛的样子太过无辜,一时也不好指责,他眼皮跳了跳,语气微僵道:“没看到就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怀姣很快点头,借坡下驴转移话题道:“好,我肚子有点饿了,我们现在要做饭吗?”   信号微弱的手机上,显示现在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距离中午简单对付的那一餐已经过了几个小时。   帐篷里准备了的简易的炉灶和烧水锅,傅文斐把工具搬到外面,简单组装了一下,怀姣站在一旁,瞄着其它同学的情况,面上不太好意思地提出要一起帮忙。   傅文斐高挺眉骨抬了抬,侧眼瞥了怀姣一眼,不带情绪道:“你会做饭?”   不远处三两组不会做完的男生已经厚着脸皮凑到别人组,准备搭伙蹭饭了,怀姣收到傅文斐的质疑,语气带着九分害羞、一分厚脸皮,脸红红道:“不怎么会。”   傅文斐听到不怎么会,唇角一挑,带出点笑,“算了,我来吧。”   他单纯以为怀姣真的只是谦虚的说有一点不会,大概就是比较生疏的意思。   他哪知道怀姣何止不是谦虚,简直是撒大谎。   8701是知道的,从过往的副本经历可以看出,怀姣这人厨艺之差手艺之白痴,是属于在家门口摊煎饼都会被路人怀疑是便衣的程度。   8701看着怀姣撒谎不眨眼的真诚样子,心里莫名有种崽大了也成熟了的惆怅感觉。   傅文斐简单煮了点面,开了个罐头,怀姣虽然不会做饭但好歹也不挑食,唯一不好是看着很瘦的人,吃东西也跟猫似的又小口吃的又少。   傅文斐看他慢吞吞吃了几口就饱了还夸他做饭好吃的满足样子,眉头皱了皱,想劝两句都不太好意思。   这一天总的来说过的还算平和,之前猜测的各种剧情展开的突然情况都没有发生,这也让怀姣和傅文斐多少放下点心。   两人都一致以为这次副本的主要进展应该还是集中在校内。   晚上最后一场集体活动结束后,随行老师出现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分组清点完人数后,严肃交代道:“晚上严禁外出,树林里有野生动物不安全,起夜最好叫上身边同学一起,听到了吗?”   学生们懒洋洋应声,都说听到了。   老师点点头,宣布解散后让大家各自回到了帐篷里。   怀姣在进帐篷前还特意朝谢苏语那边望了一眼,对方离他们稍远,侧身佝着头,正和一个个子矮矮的男生一前一后走进帐篷里。   【这晚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怀姣没有预感到不妙,但还是求安抚般跟8701多余问了句。   8701声音模糊,轻声道:【去睡,你不会有事。】   怀姣“哦”了声,白天起得早又活动过多,他这时已经有些意识迟缓了,自然就没注意到8701那句跟他问出的问题不太相符的回答。   帐篷里有两床睡袋,怀姣脱了外衣,在傅文斐一声“关灯了”中,钻进睡袋模糊闭上眼。   他没有起夜的习惯,傅文斐睡觉也安静,以至于他冥冥中分明感觉到了一点轻微动静,也丝毫没有清醒过来。   ……   第二天早上,怀姣是被傅文斐摇醒的。   他轻拧着眉,睫毛颤了颤,朦朦胧胧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傅文斐那张冷冽的俊脸。   对方扶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快起来,有人失踪了。”   “好像是谢苏语。”   怀姣意识回笼,大脑迟缓两秒对上谢苏语这个名字,一下惊醒。   “怎么回事???”   傅文斐脸色很差,嘴唇扯出发白的一条线,“不知道,刚刚才听说。”   他垂眼看了看面前乱七八糟躺着的怀姣,脸上忽的顿了下,转过头含糊催促道:“你先收拾下,老师叫集合了,出去看看再说。”   怀姣闻言赶紧钻出睡袋。   两人出去时外面大部分同学已经站好了队,怀姣跟着傅文斐,站到队伍最末尾。   学生队伍里窃窃私语声不断,起得太早怀姣脸色不怎么好,他侧眼偷偷观察了一圈,身边的学生有人神色紧张,有人面上恐惧,还有人一言不发脸上却带着细微的兴奋表情。   不难猜出这是为什么,发生在校外,与自己无关却间接参与的一场户外失踪案件,恐怖、刺激,但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怎么能不让人激动。   领队的老师在人到齐后,再一次清点了人数,结果一样,就是少了一个人。   和谢苏语同住一个帐篷的矮个子男生被叫到前面,男生嘴唇发白,说话哆哆嗦嗦:“我不知道,他半夜好像去上厕所了,但是没叫我,我就没有起来……”   老师见他吓成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仔细询问了大致时间后就让他归队了。   奇光学院作为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出了少数几个靠好成绩破格录取的普通学生之外,任何一个学生失踪都不容小觑。   按照重视程度,学生在户外活动中失踪半夜,这时候应该紧急联系学校警卫或者直接报警搜救才对。   但偏偏谢苏语就只是一个成绩好的普通学生。   贵族学校的名声和普通学生安全比起来,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大家先不要紧张,都听老师指挥。”领队的男老师表情沉稳,出声安抚下众人后,冷静安排道:“现在谢苏语同学走失不过三四个小时,他有极大的可能还在森林附近。”   怀姣微睁着眼,略有些不可思议的听着前方老师淡定将主角的失踪转换为“走失”。   “大家手上都有通讯设备,营地这边信号弱但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现在所有人都呆在营地不要乱走动,老师需要几个胆子大的同学自告奋勇上来,大家组成小队,去森林附近搜索一圈……”   ……   怀姣不意外被选中,作为搜索小队的一员走进森林里。   说是胆子大的同学,实际上那位老师的挑选标准明确,基本就是他们这群家境一般没钱没势的普通学生。   清晨的森林腹地,气温还有些低。   怀姣和傅文斐并排走在一起,隐隐落在队伍末尾。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显示着半格信号,户外联系群里不断有人“关心”地发出询问信息,问他们情况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之类的。   怀姣有些无语,正打算直接关掉手机,突然就收到一条短信。   【傅:慢点走,和大部队分开。】   怀姣:“???”   他偏头,看向身边面无表情垂眼盯着手机的傅文斐。   【傅:你跟我,单独去找主角。】   【傅:走慢点,白珏一直在偷看你,别被他注意到。】   怀姣:“……”   他好像到这时才发现,白珏这个“前主角”一直在这次的户外队伍里。   ——老婆直接拔嘴无情,好心疼白珏(装的   ——看到队伍里有白傅两个保镖的时候莫名其妙暖暖的很安心,有同感的家人吗   ——很安心加一,我直接坐等接下来的户外密林三男爆炒清纯男高中生情节   ——怎么还有人问哪里来的三男,搞咩,第一次来?谢苏语高个帅哥一看就是新老公,怀家人懂的都懂 第121章 校规   深林里的路并不好走,偏离驻扎营地之后,蜿蜿蜒蜒的一条小路被树木杂草掩盖,领头的男生拿着根不知从哪里折下的树枝,面带不爽,边走边用树枝重重拨开伸到面前的茂密杂草。   队伍里窸窸窣窣的抱怨声不断,显然,没人真正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仍装出团结友爱的样子,认真去寻找失踪的同学。   也正因如此,怀姣和傅文斐两人才能找到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放缓步伐,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偷偷远离了大部队。   树木掩盖下,往前的队伍已经看不到踪影。   “该往哪儿走?”   怀姣空腹走了一个多小时,体力早有些不支,他喘出口气,伸手扶在树旁,朝傅文斐小声询问道。   傅文斐没有很快回答,反而先问他:“要休息会儿吗?”   他垂眼看了看怀姣轻微泛白的脸色,蹙眉道:“饿了?”   怀姣闻言愣了下,他张了张嘴想说有点饿,但最后只摇摇头,保守回道:“暂时还行。”   怕一会儿被大部队注意到他俩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认为目前寻人的事比饿肚子的事要紧迫的多。   身上出了点汗,白色的制服衬衣上有被草木刮过的灰印子,也有被汗水洇出的湿痕,黏腻腻的贴在后背皮肤上,让怀姣觉得又热又不适。   一时间只想快快找到主角,然后赶紧回到校内,去宿舍好好洗个澡。   “快点找到他吧。”怀姣嘴唇抿出个小窝,忍不住催促道,“我好想回去了。”   傅文斐见他急切,只能皱眉“嗯”一声。   他见怀姣这细皮嫩肉瘦瘦弱弱的样子就知道体力没多好,以他看人的经验,猜想对方大概会是那种在野外走不了一会儿就要背、撒娇说肚子饿要休息的娇气鬼。   哪能想怀姣弱是弱了点,但也没娇气到那种地步,至少知道主次,明白一切以任务为中心。   收到身侧的手指收拢捻了捻,傅文斐难得感到些不自在。   为他从一开始单方面对怀姣坏印象,也为他下意识轻视对方的高姿态。   他想找点食物,或者态度自然的喊停对方休息一会儿,只是事发突然,他们身上除了必要的联系工具,其他什么都没有。   连拿出一块巧克力给对方都做不到。   傅文斐莫名有点烦躁。   ——小姣流了好多汗,小脸蛋白白的,但都没有喊累哎   ——老傅牛高马大的少吃几顿感觉没问题,小姣不吃早饭妈妈就很担心心(   ——加一,很担心老婆会不会中途晕倒,很希望有同行的好心马夫可以背一背他,#祈祷   他的烦躁止于瞥见弹幕刷屏叫他马夫的那一刻。   “……”   保镖他都忍了,马夫是不是离谱了点。   傅文斐额角青筋直跳,总觉得从遇到怀姣开始,身边一切包括直播间人员都开始变得不太正常。   ……   在野外继续荒走半小时无果后,怀姣终于还是忍不住耍赖,硬找了8701给他帮忙。   8701听他哼哼唧唧,撇着嘴巴装可怜说好热蚊子好多的倒霉样子,无奈又无语下,不知道第多少次破格给他开了后门。   【往上走,步行大概二十分钟,找水源。】   怀姣听到指示精神一振。   他想着总算可以找到人赶紧回去了,浑身好像灌入股动力,当下膝盖不酸了腿也不软了,挺起背就跟傅文斐道:“我们再往上看看吧,我觉得说不定在山上。”   营地驻扎的地方属于半山腰,先前大部队带着他们一直往下走,傅文斐一路上都细心留意着周围环境,草木泥地上,并没有任何一丝人来过的痕迹。   傅文斐走近两步,轻点了下头,赞同了怀姣的提议。   他也认为人应该在山上。   找到水流其实很容易,那条溪流很大,稍微靠近一点就会有清晰的流淌声传入耳中。   往上的路更难走,沾染水汽的土地松软又潮湿,每走一步都会轻陷进去一点,直到鞋底裹上厚厚一层污泥。   怀姣累的头晕眼花,撑着木棍的手都在抖,傅文斐看不下去,后退一步扶住他手臂,最后几乎是搂着他在走。   “你行不行?”男人皱眉,忍不住提议道:“要不我背你。”   怀姣红着张小脸,坚持摇了摇头,声音冒着热气软绵绵的:“还可以,你扶着我就行。”   傅文斐:“……”不知道在犟什么。   好在8701估算的二十分钟极其准确,怀姣边走边看着手机时间,几乎是在体力不支前的最后一分钟,找到了对方所指的对应地点。   长在水源边,高耸的一颗大树,出现在两人眼前。   起先怀姣还没看见,光顾着低头看手机。   傅文斐走在他前面,对方脚步在某一刻倏然顿住,怀姣无知无觉,往前走两步脑袋撞到对方背上了,才惊讶抬起头:“嗯?”   “怎么了……”   未完的话堵在喉间,面前挡住自己的人,侧开了一点空隙。   怀姣抬眼,光线变化的那一瞬,首先进入视野的,就是那双印满泥灰的腿。   高悬在离地面一米来高的视线平级处。   穿着运动鞋的脚尖垂向地面,深灰色的制服裤管满是褶皱,沾着脏污,僵硬又笔直地吊挂在两人面前。   怀姣瞳孔紧缩,膝弯骤然酸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妄图躲避的手腕被抓住,傅文斐站在他面前,手上力道很重,重到怀姣都感到了一点痛意。   对方背对着他,脸上表情看不清楚,只捉着怀姣,头也没回的轻声道了句:“找到他了。”   树林里的风好像都因为眼前突兀出现的景象,骤然转冷。   四周空气掺着溪边的水汽,混入湿润的土泥腥味,穿过薄薄一层校服衬衫,直往人皮肤上黏。   怀姣站在几步之遥的树下,风吹过汗湿的额发,一缕一缕揉结成簇,冰凉凉贴在脸侧,他动作缓慢地眨了眨眼,视线被水汽晕开,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   他还活着吗。   喉咙仿佛被堵住,胆怯到一个字都无法问出口。   ……   怀姣对深林里悬挂的尸体,有一种超乎本能的恐惧。   这要归功于他幼年时期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不到两个小时云里雾里的剧情,记忆里唯一清晰的,只有影片后半段,主角高挂在树上的惨白头颅。   和眼前场景其实说不上重合,毕竟和电影比起来,现实中的主角,实际上还算是完整无缺。   他没有像电影里一样断首,而只是被麻绳捆着手腕,笔直坠吊在粗壮树干上。   怀姣虚软着手脚,让傅文斐强硬带着站到树下。   男人比怀姣反应要快,情绪收拢也更快,实际上他在过去无数场游戏里,经历过不少比这更为血腥、甚至更为猎奇恐怖的剧情场景。   除去一开始的惊愕,傅文斐暂时还算冷静,只有他的小队友好像被吓得不轻。   傅文斐将他安置在一旁,省略一些安抚步骤,低声交代了句“别动”之后,转身径直走上前去查看‘尸体’。   ‘尸体’挂的不算太高,看起来高的原因,也只是身位主角的谢苏语本人身高过高所造成的错觉。   靠水源的这棵树,树身极为粗壮,错落伸展出的枝干上绕着长藤,密密麻麻覆盖着绿叶。   只一走近就能清楚看到树干上四处遍布的折损痕迹,还有为数不少的攀爬印记。   头一晚来过这里的人不少。   傅文斐动作很快,拽着藤蔓,几下攀上树干,他步伐平稳的踩在上面走到悬挂的主角‘尸体’旁,蹲下身,皱眉仔细观察了瞬。   不过两秒,就立刻伸手解开了捆紧的绳索。   怀姣侧身对着那边,软手软脚靠在树上,他只听到“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傅文斐冷淡声线传来——   “还有气。”   心跳回笼,怀姣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吓死我了!!”他颤着睫毛哭丧道。   傅文斐抬着唇角,克制抿了下嘴,然后动作不太客气地将失去意识的谢苏语拖拽到树旁。   怀姣见状,忙走上前去帮忙。在知道对方还活着之后,恐惧感褪去,总算能冷静下来面对眼前情况。   靠在树旁肤色苍白的青年,头颅脱力耷拉着,细碎黑发下,侧脸轮廓立体又骨感,配合平时阴郁沉静的模样,整个人总给人一种无意识的内敛距离感。   这样的人作为主角和被霸凌对象,其实不太有说服力。   但他现下此刻,却是真真实实的差点被暴力致死。   怀姣看到对方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忍不住还是伸出根手指探到对方鼻子底下,认真停顿了两秒。   指间感受到了极度微弱的气息,让他再次确认,这个人还活着。   只是好像也活不了太久了。   傅文斐在这两分钟的功夫里,仔细检查了下对方的状态,仅从外露的部分就能看到,脏污凌乱的制服领口边,苍白皮肤上遍布淤痕,身上大伤小伤连绵密集。   这说明在今天以前,对方已经不间断的在遭受折磨了。   其中最致命的,还是来自手腕上的损伤,怀姣随着傅文斐的视线一同看向对方的手。   经过麻绳的捆绑,对方一双手供血不足早已变得乌青,更恐怖的是手腕处的状态,在傅文斐皱眉触碰下,仅连着一层手腕皮肤,整只手绵软又无力地耷垂着。   好像没有骨头一般。   怀姣睁大了眼,睫毛颤抖着,伸手轻碰了下。   触手就是薄薄一层冰冷的皮肤。   不是好像,是真的没有骨骼连接。   怀姣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蹲坐在树边,表情惊恐又惶然的抬眼朝傅文斐看过去,说话间声音都打着颤:“怎、怎么办?”   傅文斐同样面色难看,薄唇紧抿着,沉声道:“他撑不到救援的人来。”   “要先救他,再求救。”   怀姣白着脸,一下懂了对方的意思。 第122章 校规   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在上个副本结束后抽到的技能。   [女巫的解药]   技能介绍上写着:神秘的女巫能够调制出无所不能的解药。   联想到那次考核里,自己拿着女巫身份,唯一那一次使用它的情况——生效不算快但效果绝对彻底。   ‘解药’能在游戏里将已经被狼人杀死的玩家救活,副本里也一定同样可行。何况眼下主角还只是生命垂危,身上最严重的外伤也就是手上腕骨断裂的部分。   只是一考虑到解药的使用方法……   怀姣心里有些迷茫,又有点点怪异的羞耻。   两人手边此时能用上的工具只有手机,手机能联系外援,但其中必然会浪费不少的时间,而主角偏偏不一定能撑到那么久。   怀姣佝着个脑袋,额发遮挡下,嘴唇咬着,表情纠结又纠结。   他在犹豫自己的技能可以不可以让傅文斐知道。   8701曾经告诉过他,游戏里S级的技能并不多见,它作为玩家在副本里赖以保命的手段,私密性和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是生存保障,也是玩家独有的金手指。   【可以让队友看到我的技能吗?】怀姣明知道可能不行,但还是挣扎着先询问了8701。   8701的回答是冷哼一声。   朝他反问:【你觉得可以?】   怀姣咬着嘴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我觉得应该可以……他是我队友,我们现在一个阵营的反正……】   8701短促笑了声,不太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是打算当着他的面和谢苏语接吻,然后在你‘队友’的惊讶目光下跟他解释说……】   【别紧张,你的口水可以救人?】   怀姣:【……】   也、也还没想那么远其实。   没来得及辩解,怀姣就听8701继续道:【再接着你们两个人可以达成友好保密共识,只是唯一的代价是…】系统的声音顿了顿,【以后他每次受伤的时候,都可以顺理成章合情合理的,抱着你,让你治疗他。】   8701其实更想说抱着你嘬两口,但看到怀姣那副尴尬模样后,克制改了说辞。   怀姣红着耳朵满脸羞愧的被8701训了一顿。   旁边傅文斐没注意到他这边情况,仍半蹲在主角身旁,仔细查看着对方的伤势。   “他身上外伤很多,有拳脚痕迹还有部分伤口出血情况。”傅文斐面色凝重,唇峰抿出条白线,声音又沉又冷:“另外就是,我不确定他的肋骨器脏有没有损伤。”   怀姣听到这里,脸上白了白,视线不受控制的往谢苏语身上瞥。   对方保持着气息微弱的昏迷状态,一张骨感分明的脸白的发青,在户外光线下,几乎能看清皮肤底下的青色血管。   “那、怎么办……”   先前的决定又开始动摇,怀姣看看谢苏语,又看向傅文斐,忍不住小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吗?”   傅文斐皱起眉,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手边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怀姣大概在问什么,玩家的技能道具并不广泛,大多都是各自保命或者攻击类的,眼前这种情况,实际上他们除了寻求外援也别无他法。   傅文斐所经历过的副本里,很少遇到这种主线剧情才刚开始,主角就遇难半死不活的状况。   怀姣比他经验少,自然同样也没遇到过。   但对比起怀姣的惊慌无措,傅文斐好歹要冷静很多,他拿出手机,在怀姣不解视线下快速点了几下,随后站起身,蹙眉跟他道:“我刚在群里发了我们的位置,你呆在这儿等一会儿。”   怀姣不明白,露出点紧张表情:“啊?”   “你要走吗,去哪儿?”   傅文斐被他巴巴看着,心下莫名跳了跳,模糊应了声“嗯”,语速很快的不自觉解释道:“没走,他伤口有点出血,我去林子附近找点止血的东西给他,你休息会儿守着就行。”   “哦哦,好……”怀姣松了口气,乖乖点点头。   他刚才以为傅文斐打算把他留在这儿一个人先去找大部队汇合,心里还慌了下。   好在对方不仅冷静,还很负责。   他的队友应该有不少的野外生存经验,眼下提出的方案对他们来说最为可行。   ……   怀姣看着时间,傅文斐走后已经又过了五分钟。   刚才上山途中消耗了不少体力,又受了遭惊吓,怀姣顾不上什么干净不干净,软了腿脚就径直往地上坐。   屁股底下的泥地沾了溪边的水汽还有点湿,他脸色轻微变了下,刚要站起来,想想又坐了回去。怀姣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已经又累又脏,也不怎么讲究了,曲膝挨着昏迷中的主角,靠坐在了树旁。   他起先还老老实实等了一会儿,傅文斐不知道走去了哪里,树林里很安静,除了偶尔一阵虫鸣,其他什么动静都没有。   怀姣守着谢苏语,心里其实还有点慌。   时间过去越久,周围越安静他越慌,他怕傅文斐迟迟不回来,也怕主角呼吸越来越微弱最后失去气息。   坏的想法总是很容易成真,又一个五分钟过去后,傅文斐仍旧没有踪影。   而身旁原本靠坐在树边的谢苏语,也雪上加霜似的,在他身旁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倒了下去。   怀姣被那动静惊的心脏猛跳,差点一下蹦起来。   他眼看着谢苏语从坐靠的姿势侧倒在地上,那副面色惨白呼吸停摆的模样,乍一看好像真正死过去了一样。   怀姣手脚发软,背上冒着冷汗,伸手去扶他。   触碰到对方时,手指尖止不住在颤,手下的肢体很硬,是一种和正常人不一样的硬。   怀姣知道这种感觉,人在死亡时,身体就会出现这样的僵直情况,像个冷冰冰的实心木偶。   他觉得自己等不到外援了。   傅文斐没有回来,这里除了他和谢苏语,没有其他任何人。   怀姣那点力气根本扶不起对方,谢苏语虽然看着清瘦,但其实个高肩宽很有点分量。   怀姣咬着牙才将对方扶正,这期间也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他明明有机会可以救人,为什么要一直等不确定的其他人,现在天时地利,眼前要救的是支撑这个副本的主角。   根本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怀姣咽了咽口水,手指轻轻抚开面前人遮住眉眼的细碎黑发,对方紧闭着眼睛,黑而直的睫毛没有一丝翘起弧度,笔直往下垂着。   高挺鼻骨底下,是褪去血色,线条流利的一张薄唇。   这个人闭眼的时候比清醒时看着要更冷一些,有别于白珏楚珩,是从本身气质里散发出的一种阴冷。   指尖触上对方的侧脸,怀姣越是靠近,就越是控制不住心跳的厉害。   他纯纯是怕的。   毕竟他哪怕凑得很近,也丝毫感觉不到对方很明显的呼吸起伏。   怀姣视线一偏,看到了自己的那只手,手背上沾着泥,指尖还有不知道在哪里蹭到的灰。   看上去很脏的样子,怀姣抿了下嘴唇,猜想自己身上脸上大概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还好面前这人看不见。   考虑到傅文斐也许随时都会返回,怀姣不再浪费时间,他深吸一口气,翘起的睫毛颤了颤,动作很快的、捧着谢苏语的脸就吻了上去。   ……   所谓女巫的解药,是由两个必要条件组成,其本质可以理解为‘女巫’和‘解药’,缺一不可。   怀姣刚进入副本没多久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技能跟[重置]不同,它是一个主动技能。   在副本头两天,一天三次的被迫和白珏亲密接触之后他就猜到了。   面前紧闭着眼的主角,不光是身体温度,连面上嘴唇都冷的像冰块。怀姣不敢用力,只能嘴唇贴在对方唇瓣上,软软蹭一蹭。   主角身上又冷又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怀姣总觉得自他靠近之后,对方周身好像更僵了一些。   这让怀姣稍微有些急。   他感觉对方似乎真的快要不行了。   靠近溪边的周遭空气湿润又泥泞,怀姣撑在主角身上,鼻尖蹭在一起晕出了点热汗,他紧张之下意图用手去抹,结果手上更脏,直接在谢苏语脸上擦出了两道很明显的脏印子。   怀姣含着对方唇瓣,下意识松开嘴快速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又反应过来对方根本就听不见。   救治对象一直不清醒的状态,让怀姣难免产生了些自己在占人便宜的羞耻感觉。   呼出的热气与水汽融合,明明还没有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两人嘴唇相连处,却莫名其妙浸染了水光,变得湿漉漉的。   怀姣耳朵尖发红,唇肉贴着别人磨了又蹭,从湿粉到艳红,好半晌都不敢做下一步动作。   舌尖抵着下牙,抿开小小一条缝。   怀姣心跳扑通扑通的,正要忍着羞耻伸出舌头……   “砰——”的一声巨响。   怀姣只觉得那刹那间耳边好似有风声擦过,划破空气,锐利刮着脸侧。   他猛一下睁大眼,视线正中心,是刚刚砸入地面,形状尖锐的一块石头。   心脏“咚咚咚”快速跳动几下,怀姣面色雪白,怔怔往后抬起头。   有人逆着光站在他背后,怀姣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那人猝然蹲下身,动作凶恶地捂住了他的嘴。   他挣扎着“呜呜”叫了两声。   “你他妈就是这么找人的?”   那人个子很高力气很大,单手扼着怀姣的半张脸,狼一样的眼睛狠盯着他,说话间牙齿磕碰,龇出刺耳声响。   怀姣原本撑坐着的姿势,被那人捂着嘴脸惯性往后倒去,后背是湿软泥地,他一下倒在上面,栽懵了瞬。   白珏不待他反应,动作飞快地翻身压到了他身上。   怀姣晕头晕脑间,恍惚觉得此刻场景熟悉的诡异。   仰躺在地面上的他,和正对着自己,居高临下又凶神恶煞制着他的男人。   说出来的话也一样恶劣。   “我看你是皮子痒了。”白珏咬牙切齿道。 第123章 校规   怀姣反应过来后人都吓傻了。   特别在看到白珏逆着光,阴恻恻的表情时。   眼前情况好像比先前还要危机,之前能两三句就跟傅文斐解释清楚的话,到白珏这里绝对不通用。   白珏作为一个游戏NPC,先不说能不能接受接吻救人这一离谱的事,更重要的是怀姣清楚记得对方的人设里有崆峒这一条。   进入游戏的第一天,自己在体育器材室被迫和他吻在一起的时候,对方脸上挣扎痛恶、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神色,实在记忆犹新。   他此刻连解释都解释不清。   仰躺在地上,侧眼瞥到脸边不远处深陷入泥地里的那颗石子,怀姣不禁心慌又害怕。   不出意外的的话刚才这颗石头是要砸在他脑袋上的。   怀姣白着张小脸,脑袋里已经想象出自己因为强吻昏迷中的同学,而被对同性恋深恶痛绝的白珏砸到脑袋开花的场景了!   一时间吓的眼睛里都蹦出水花。   怀姣被捂着嘴巴,眼泪巴巴地看着白珏,“呜呜”求救声全被堵回喉咙里。   白珏让他抖着睫毛汪汪看了两眼,手臂一僵,指间力道禁不住一松再松,但一想到刚才看到场面,转瞬又绷紧了下颚,恶声恶气道:“装什么可怜?”   “问你话听到了吗,刚才你在干什么?”   身下人一张白白的小脸上脏兮兮印着灰,半张脸被自己制着,想说的话说不出,只能伸出双细细的手,指头蜷着,抓不敢抓的捉着白珏的衬衣袖口。   “唔唔……”白珏又要问他话,又还不放开他。   怀姣编出的说辞没机会说出口,被白珏凶恶瞪两眼,屁都不敢放一下。   白珏居高看着他,冷模冷样的掐了他老半天才稍微松开了点。   “你最好别告诉我你在搞什么人工呼吸。”男生眉尾挑着,张扬凌厉的面孔上带着点冷笑,眼皮半垂,盯着怀姣。   怀姣:“……”   编好的谎话直接被堵回嘴里。   “确、确实是人工呼吸。”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撒谎。   怀姣想不出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他甚至不知道对方这样生气的由头到底是不是单纯只是遵从人设恶心同性恋而已。   或者白珏也许认识谢苏语?   怀姣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他不确定两人作为游戏里一同入学的新旧主角,是不是和他一样,有着什么熟识关系。   但白珏看也不看身旁躺在地上的谢苏语,只一心盯着他道:“你觉得我会信?”   “跟傅文斐两个挤眉弄眼远离队伍,这是救人的样子?”白珏阴阳怪气地扯了扯嘴角。   怀姣撇着嘴巴,心里其实比面前看上去满脸怒容的白珏还要急,他一边担心主角的情况怕他一不小心就这么嗝屁了,一边还要想方设法跟白珏解释清楚:“真的是!”   他稍稍抬高了点音量,偏过身指了指昏迷中的谢苏语,语带急切道:“我和傅文斐刚找到这里就发现他被吊在树上,身上受了很重的伤,手也断了,一直醒不过来。”   “我怕他就这么没气了……”   白珏皱了皱眉,手上松了点力道,“那傅文斐呢?”   怀姣老实巴交:“去找止血的东西了,好半天没回来了。”   白珏不知在想什么,脸上表情轻微缓了缓,他瞥了眼躺在地上看上去毫无意识的谢苏语,又看了看怀姣,终于好像信了那么一丁点。   白珏直起身,恢复了点平时的冷静样子,朝怀姣问道:“他这样多久了?”   怀姣小小声回他:“不知道,我们过来的时候他就一直昏着。”   说话间白珏已经走到谢苏语旁边蹲下身,他伸出两指,和怀姣先前一样先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见还有气后,才手指下移,拧眉拨了下对方的衣领。   如怀姣所说,入眼所见处确实外伤很多。   白珏嘴角微垂,嗤了句:“迟早搞出人命。”   ……   傅文斐带着人找到这里的时候,怀姣大睁着眼,正被白珏雷厉风行的一系列救人手段震的目瞪口呆。   “你没事吧?”   傅文斐几步走近,在怀姣身旁停下,低声问道:“白珏怎么在这儿?”   怀姣回过神,不明不白的摇了摇头,见白珏侧眼看过来了,小声说道:“他帮谢苏语接好了手,我没事。”   傅文斐身后不远处跟着数十来个人,其中有领队的老师和司机,还有几个身高体壮的学生。   有人抬着简易担架,快步往这边走来。   怀姣愣了下,然后松了口气。   “我在树林里撞到找人的队伍了。”傅文斐跟怀姣解释道,“时间紧迫,干脆带了他们一起过来。”   怀姣“嗯嗯”两声,难怪刚才等了这么久对方都没有回来。   领队的老师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傅文斐简单说明了这边的情况,此刻见到怀姣和白珏,只敷衍夸赞了两句,接着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学生们,将失踪半夜的谢苏语抬上了担架。   之后就没有怀姣什么事了,他和傅文斐走在救援的队伍里,身旁跟着一言不发冷着张脸的白珏。   怀姣事后其实还有点感谢白珏。   当时如果不是白珏当机立断接好了谢苏语手腕的话,后续情况可能不会那么乐观。   怀姣坐着回校的大巴车上,和傅文斐简单说了下之后发生的事。   傅文斐皱眉听了会儿,停了许久最后只说了句:“他有点奇怪。”   怀姣“啊”了声,好像没听懂。   ……   新生户外郊游发生意外的事,在回校后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除了火急火燎堵到寝室来询问情况的储奕以外,事情好像就那么过去了。   没有人注意到新入校的那批转学生里,曾有人遭受霸凌,重伤失踪。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校内生活仍旧维持着表面正常。   谢苏语仅仅请了两天假就回到了班里,怀姣坐在座位上,看着讲台边依旧沉默寡言的谢苏语,目光在他缠着绷带的手腕上停顿了许久。   对方在老师点名下抬起了点头,没什么焦距的视线随意落在底下同学身上,薄唇微张,声音略有点低的说了句什么,然后在全班同学的鼓掌下,垂着眼帘,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怀姣有想过要不要在剧情开始前先跟主角接触一下,但傅文斐跟他说没必要,玩家在游戏里的所作所为其实不会真正影响到主角NPC,所以他们暂时只需要密切观察对方就行。   【我觉得重点还是在那个本子上。】   怀姣趴在课桌上,跟8701偷偷套话:【你前面说的超自然现象,会不会就是我想的那种……】   【死亡笔记一样的东西?】   8701:【不确定,自己想。】   怀姣撇嘴:【哦……】   已经是午间休息时间,前排坐在讲桌底下的主角谢苏语,在班里无数趴睡的同学中间,鹤立鸡群般,挺直着背在写着些什么。   对方本子上的内容,怀姣就看过一点点,未完的那部分让他抓耳挠腮的好奇。   直觉告诉他,那句话很重要,怀姣跟8701讨论过,跟傅文斐也讨论过,但两人都没办法说出个确切答案。   他们就只能等,等着答案自己揭晓。   ……   剧情发生转折的这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一。   每周固定的晨间早会,在老师通知下,改为建校五十周年演讲大会。   全校上下五百名师生,统一身着正式服装,集中聚集在大礼堂。   室内开着空调,校服配套的板正外套和正经领结,让部分学生感到不屑。这次的讲会有些奇怪,怀姣坐在礼堂靠后一点的位置,身边环坐的都不是自己班上的同学。   甚至有些还不是同一个年级。   旁边留着浅发,衣领敞开的高个男生,怎么看都是高年级的学生。   怀姣不太明白这个座位安排的用意,他和傅文斐隔得很远,身上手机在入场时就被收缴进储物柜里,完全无法交流。   空间宏大的学校大礼堂,嘈杂吵闹声不断,等校长出现在演讲台时,才稍微安静了那么一点。   麦克风调试的刺耳“滋啦”声,通过环绕的立体音响,刺入所有人耳膜。   “靠……”   有人捂着耳朵骂了句脏话。   身材矮胖,穿着不合身西装的校长,手握话筒,轻咳道:“请同学们安静一下。”   说完马上就有人不给面子地“嘘”出声。   怀姣坐在后排,皱眉盯着演讲台上的学校校长,他总感觉今天的这次活动没有那么简单。   从礼堂里无人缺席的座位上就能看出,几乎全校师生都整齐坐在了这里。   和普通早会一样,起先是学校校长和几个领导轮流发表演讲。   冗长的开场白和过于公式化的演讲内容,不仅让散漫惯了的高年级学生们感到烦躁,就连怀姣听着都有些昏昏欲睡。   讲台底下,毫不收敛逐渐扩大的细碎说话声,几乎快要掩盖住手持话筒的老师音量。   怀姣听得眼皮子打架,是真的快要睡着了。   他手搁在在座位扶手上,半眯着眼睛,困顿撑着脸颊。   恍惚间过了很久。   拉着厚重幕布,灯光明亮的讲台上,口音奇怪的教导主任做完最后一句总结发言,收尾一般,食指轻敲了下讲台。   瘦长身影自台上退出。   上面空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怀姣撑着脸,视线都不太集中了。   礼堂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光线好像暗了许多。   谢苏语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突兀又醒目的,穿着一声笔挺校服,走进所有人视线中。   怀姣注视着演讲台上缓步站定的主角,脑子里骤然惊醒过来。   话筒的调试杂音没有先前刺耳,身材高瘦的黑发主角,骨节分明的一只手轻按在话筒上。   礼堂沉暗光线下,对方皮肤冷白,露出的半截腕骨清瘦修长,上面看不到一丝伤痕。   “大家好,我是高一三班的谢苏语。”   这好像是怀姣第一次清晰听到主角的声音,泠泠峥峥,像坠在玉石上的寒泉溪水。   在室内传声设备下荡着回响。   先前台上的老师说了什么怀姣一个字都没有听清,周围嘈杂声过大,怀姣也是听了许久,才从前排同学口中得知,谢苏语作为这一届的新生代表,现在要宣读校规。   “校规”两个字像关键词一样,戳的怀姣一下挺起背。   他知道剧情终于要开始了。   他耳朵竖着,打算用心记住主角接下来要说的话。   只是后续情况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校长和各个领导退场后,礼堂内的学生很快就恢复了本性,原本还能收敛一二的恶劣性格,在讲台上某个低年级学生出现后,反弹膨胀。   谢苏语的声音在四周嘈杂环境中,被掩盖分割成的断断续续的模糊词句。   他微低着头,像感觉不到底下情况一般,自顾自平稳念着稿件上的内容。   怀姣急的快站起来,伸长了耳朵都没法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是不是剧情设定在作祟,为了让玩家们不那么轻易的通关,关于校规的关键信息才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出现。   谢苏语念了很久,但只有零星一两点无关紧要的内容能完整让他们听见。   “第二十八条:严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离校。”   身边有人站了起来,毫不客气的翻过椅背,带头起哄准备离开。   “第二十九条:严禁在任何校内活动中提前离场。”   身旁脚步顿住,懒散插着口袋,原本面露笑意的三两个高年级学生,就那么站在了怀姣座位旁。   他们不是听话的打算遵守所谓校规,而是在听到令人发笑的内容时,不可思议又满脸奇异的停下动作。   “讲台上的那个,你在放什么屁?”   混乱开始前,总是平静又循序渐进的。   周围都符合气氛般,逐渐安静下来。怀姣坐在后排高点,扫眼就能清楚看到礼堂各处,那些不分年级的年轻面孔上——按捺不住的兴奋表情。   没人不喜欢热闹,特别在这样封闭闭塞的环境里。   容纳下五百个学生的偌大礼堂中,有人拱火般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这像一个信号,打破常规的信号。   “我刚才说,严禁提前离场。”身形挺拔的黑发男生,在众人视线下,眉梢微挑,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   “对了,还禁止染发。”   谢苏语和平时稍有些不同的表情,让怀姣莫名其妙眼皮跳了跳。   他有种非常极其不好的预感,不是为主角,而是身旁这个和主角对峙的高年级男生。   对方似乎也是没想到谢苏语居然敢这么回,脸上表情一顿,浅色头发的发尾在礼堂灯光下晃了晃,高个男生校服领口微敞,不经意露出脖颈上的字母纹身。   怀姣看到谢苏语眯了下眼,心里糟糕预感愈发强烈。   “不是,你他妈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奇光学校里阶级制度严明,在他视角里,低年级的下等阶层敢这样跟他说话,实在有够离奇。   更离奇的是,台上冷静站着的那个黑发男生,直接无视了他的话,冷淡眉眼落在他脸上,自顾自又开口道:“纹身也不行。”   他简直要被逗笑了。   礼堂四面八方传来的起哄嘘声,像火星子在燎着他,高个男生又想笑又笑不出来,表情一时有点滑稽。   “我纹身了又怎么样?”他看出这个低年级傻逼好像不那么好沟通,好笑之余心里不免冒起鬼火,“我纹身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有人忍不住开始笑,视线中心的高年级男生莫名感觉挺有意思。他被几百人目光注视着,唇角扯了扯,陡然意识到眼前这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   引起所有人注意、可以大出风头、肆意展露自己的机会。   他应该是常年训练的体育生,男生不仅皮肤有点黑,身上更是肌肉累累。   怀姣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在刚才半分钟以前,对方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突然脱了身上衣服。   校服外套丢在一旁,统一发放的白色衬衫从领口到胸前的扣子全部被扯开。   高年级男生脱了上衣,在周围轰然尖锐的口哨声中,咧开嘴,朝台上的谢苏语扬眉挑衅道:“我他妈浑身都是纹身,你想怎么处置我?”   “够吊!”   “哈哈哈牛啊兄弟!”   “哥们儿帅!”   台上的谢苏语,好像笑了一下。   唇线轻挑,似笑非笑的克制笑容。   怀姣捕捉到了那个表情,在那一瞬间、满室热烈的躁动气氛中,突然就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刻骨凉意。   这是他几乎不出错的第六感在作祟。   那感觉快要具现化,仿佛能听到有声音在他耳边提醒他。快停下来,快跑。   只是怀姣张了张嘴,手脚连着后背,针扎一样的发麻,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耳朵出现嗡鸣反应的那一刻,怀姣听到谢苏语说——   “那你去死吧。”   ……   世界好像变成了黑白色,眼前正在上映的,是没有色彩的沉默哑剧。   从一开始“啵”的那一声,扎破气球一样的清脆声响后,游戏按下静音,惊恐和尖叫被强制消音。   不过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大礼堂周围出口挤满人流,率先冲出室外的学生发出第二声“啵”的那一刻,周围恢复了颜色。   先前浓重的黑变成鲜红,数以百计的年轻学生围堵在出口,喘息声、恐惧颤抖声闷在室内,没人再敢踏出一步。   空荡荡的阶梯座位上,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坐在原处。   怀姣就是其中之一,他好像被钉死在那里了,脸颊上的温热触感在提醒他,也在帮他回顾,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染着浅色头发,身材高大的高年级男生,在谢苏语说出那句话后,没来得及再嗤笑一次。   就在所有人视线下,“啵”的一声,四分五裂。   和游戏里的人物建模被暴力锤碎一般,滩在地上,呈现出一种,现实中绝对不可能有的诡异惨状。   怀姣愣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围已经爆发过一轮混乱,久到尖叫着四散奔逃的学生们又重返回来,都无法回过神。   他应该感谢系统对玩家的保护机制,实际上怀姣只来得及看到一堆模糊的马赛克。   但这不妨碍他能想象的出马赛克底下的场景。   他大睁着眼,雪白脸颊上沾染温热液体,应该是红色的,但怀姣只看到黑色。   怀姣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擦了擦。   他想往衣服上抹,但衣服上也沾着黑色,哪里都是脏的。   “现在可以安静听我说话了吗?”   讲台上,制服笔挺的黑发主角,在满室的恐惧目光中,终于露出了一个完整的笑。   “忘了告诉大家,游戏已经开始了。”   ……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几百人齐聚的大礼堂中,谢苏语站在台上幕布正中心,他手上没有拿话筒,也没有抬高音量,然而说出来的每个字却都能无比清晰的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沉闷呜咽都憋在喉管里。   “好消息是我打算跟大家玩一个游戏,内容绝对是大家感兴趣的。”   谢苏语唇角挑着,面上仍带着点笑意。   这和他以往的阴郁形象其实差距很大,但此刻没有人能注意到,也没有人敢注意。   “但坏消息是,因为部分人的不配合,你们已经错过了游戏规则的介绍。”   怀姣脸色苍白,垂着眼睫想,对方所说的游戏规则,不出意外就是刚才他念的那些东西了。   “当然,虽然有难度的游戏更吸引人,但防止大家过于作死撑不到结局。”   “我打算给你们一个小提示。”   谢苏语伸出手,指尖挑起身旁的幕布,抬着下巴,轻点道:“看这里……”   “那位低头的同学。”   怀姣抬眼,表情有些楞,随着对方稍有些低的声音,目光不受控制地往台上望去。   藏青色的厚重幕布上,怪异又违和的挂着一条巨大横幅,上面红底黄字,清楚写着一句话——   [请遵守校规]   ……   怀姣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他只记得当时自己身上很脏,很想回去。   在所有人得到准许,从满是血腥味的大礼堂争先跑出去时,他被动挤在人流里,周围左冲右撞的,差点让他晕倒在地上。   在踩踏事故发生之前,好像有人焦急叫着他的名字,将他从人群中大力扯了出来。   怀姣脑袋有点模糊,但他记得自己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是去洗了个澡。   脏衣服被丢进了垃圾篓里,他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很久,直到现在被傅文斐叫醒。   “你有点发烧。”   温度稍低的一只手贴着自己额头,傅文斐抿了抿唇,看到怀姣一张小脸红彤彤冒着汗,忍不住皱眉道:“别睡了,先起来吃点药。”   怀姣闭上眼,往被子里拱了拱,闷闷“嗯”了一声。   傅文斐给他拿的药是从校医室搜出来的。   学校里已经一片混乱,无数学生围堵在校内一切可以逃出的出口,推搡着想要逃出去,一群接着一群。   他只在末日副本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傅文斐暂时没有告诉怀姣。   怀姣吞下药片,鼻尖皱了皱。   他其实不用吃药,8701跟他说他只是应激性的有点发烧,睡一觉就能好。   但傅文斐皱眉盯着他的样子很严肃,让他不得不接受对方的好意。   四人寝里的另外两个室友不知道去了哪里,怀姣瞥了眼,发现那两人衣柜门大开,里面的东西少了很多。   “现在校内很混乱。”傅文顺着怀姣的视线解释道:“他们应该带着东西找出路去了。”   怀姣抿唇,从床上坐起来,小声说:“其实根本出不去是不是。”   “校规里有一条,是未经允许禁止外出。”   傅文斐眼皮垂下,朝他“嗯”了声。   “他们现在情绪都不稳定,还没意识到谢苏语说的游戏是什么意思。”   “但不会太久。”   傅文斐抬起手,接过怀姣手上的杯子,道:“第一个人醒悟的时候,就是游戏真正开始的时候。”   怀姣靠在床边,大概听懂了傅文斐的意思。   他想到什么,突然扬声问道:“你昨天听到谢苏语说的那些校规内容了吗?”   回忆起昨天大会现场的状况,因为周围过于吵闹,怀姣坐在后排除了听到最后两句之外,其他什么也没听清。   不知道他的队友有没有听见。   傅文斐在怀姣充满期望的目光中,挑眉摇了摇头,“没听见。”   “应该是游戏故意设定的,就像副本攻略一样。如果一开始玩家就拿到攻略,那通关就太容易了。”   “哦哦……”怀姣点了点头,他昨天也是这样想的。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想到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和那个高年级男生惨死的状况,怀姣禁不住又垮下肩膀,低声说道:“好像在玩踩雷游戏一样,还是没有任何提示的那种。”   傅文斐点头赞同:“确实。”   ……   怀姣问傅文斐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做,对方告诉他目前最安全的做法是不要擅自行动,暂时静观其变。   “这个主角我感觉很有问题。”   宿舍里莫名其妙停了水,傅文斐抱臂靠在公共浴室的隔墙上,目光落在外面大门,背身跟怀姣道:“他其实根本没想过说清楚规则。”   怀姣满脑袋泡泡正在搓头发,闻言“啊?”了声。   问他:“你怎么知道??”   短帘底下,冒着白烟的水珠溅到傅文斐腿上,他穿着长裤,小腿被溅湿了半截,男人紧皱着眉,盯了那块布料半晌,语气模糊道:“在那个高年级男生死去之前,校规才念到第二十九条。”   “虽然没听清楚,但我确定前面的二十九条内容里,没有你之前看到的‘禁止使用暴力欺凌弱小’这一条。”   怀姣搓泡泡的手一下顿住。   傅文斐冷静道:“两个可能,要么是你看到的内容是假的,要么他根本还没打算完全告诉大家。”   “我更倾向于后面这个说法。”   洗发水的泡泡粘住手指,怀姣糊里糊涂问道:“为什么?”   傅文斐莫名其妙半天没回话。   怀姣以为他没听见,等了一会儿,忍不住伸着脑袋又问了一遍:“嗯?为什么啊??”   “你别吊我味口——”   “唔!!”   身后短帘被骤然掀开,男人捂住怀姣的嘴,飞快将他推进隔间最里边,另一只手“啪”的一下,快速关掉了头顶的热水。   “嘘——”   傅文斐从身后箍着着怀姣,贴着他耳边“嘘”了声。   “别出声,外面来人了。”   怀姣手脚贴着墙面,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宿舍一层的公共浴室里,进来时一个人都没有。   在校园里绝对混乱、生命都随时受到威胁的紧急情况下,所有人都想着如何逃出这里,根本不会有人在这时还来公共浴室里洗澡。   傅文斐陪怀姣来的时候还有点无语。   但他队友是个心很大的爱干净小鬼,以发烧、身上出汗了很臭为由,拧拧巴巴的非要来洗个澡。   这其实无关紧要,两人都觉得公共浴室里应该还算安全。   傅文斐没他那么洁癖,经历过末日世界,他对卫生的基本要求仅限于每天冲个澡。   所以他只能衣着整齐,像个保镖一样,帮他娇滴滴的队友守门。   听到外面动静时,他第一反应是让怀姣赶紧穿衣服。   然而那脚步声密集又急促,傅文斐连提醒的时间都没有,在浴室大门被推开的一瞬,动作快于反应,下意识钻进了怀姣的隔间里,强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怀姣吓得半死,浑身光溜溜的让人箍着腰,他不能说话,只能在脑子里疯狂向8701求救:【啊啊啊,什么情况啊!!】   8701:【……】   别叫了,屁股都让人看光了。   【外面来人了,五个,听你队友的别动就行。】   怀姣没穿衣服没有安全感,小腿肚露在外面不受他控制的直打摆子,抖着嗓子跟系统哭哭:【怎么每次我洗澡都要出点事啊呜呜……】   8701:【……】   谁知道你?   傅文斐钻进来的时候怀姣头发都还没冲,他顶着满身满脑袋的泡泡,被男人抵得手脚肚皮全贴在瓷砖上。   身上滑不溜手,耳朵红彤彤,脸蛋子滚烫。   队友傅文斐比他还尴尬,对方穿着长衣长裤,白衬衣贴着怀姣,刚抱上就被对方身上的泡泡浸的湿透,清晰显出内里的肌肉轮廓。   他有意避开视线不去看怀姣,只是皮肤相贴,前面人又软绵绵湿哒哒的,像抱着个……什么什么似的,他就算不看,脑子里也会违背意愿的自己补全画面。   粉粉白白的背,圆润的小肩膀什么的……   如果不是外面脚步实在很急,傅文斐红着耳朵,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干出什么额外的丢脸事。   ……   这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剧情点。   怀姣和傅文斐躲在隔间里,起先除了尴尬以外两人都没注意到什么。   时间、位置、人物角色。和之前那次的浴室事件极其相似。   进来的五个人走到另一边隔墙停下,悉悉索索的声音让怀姣忽的就想到了陈锋。   同一位置,同一剧情,早早来到浴室的他,和后来进来的几个高年级男生。   他听到隔壁传来和上次一样的怪异水声,掺杂着呜咽、低喘。   怀姣身上有点冷,睫毛沾湿,雪白的一张脸贴在面前瓷砖上,这次他好像猜到对面在做什么了。   手指忍不住紧紧蜷缩,他低垂着眼,面上湿漉漉坠着水珠,看上去像挂着串眼泪一样。   傅文斐垂眸看了他一眼,喉结滚了滚。   哪怕到这种情况下,游戏里也有一群这样不怕死的人,抓紧抽空的找着一切机会享受刺激。   “你想救他吗?”傅文斐压低嗓音,声音轻的快要融进水汽里。   怀姣皱眉,侧过脸眼睛看着他,好像在说:怎么救?   傅文斐抱着他说:“你躲着,我过去看看。”   怀姣觉得过于冒险了,不光是人数差距,还有满是地雷的游戏设定,都在强制约束着他们的每一个行动。   稍有出错就会结束游戏。   傅文斐看出他的犹豫,视线收了收,刚想让他别担心,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那个声音:“啵——”   “啵——”   连续四声“气泡破碎”的熟悉音效。   紧接着是一道刺耳尖叫:“啊————!!”   两人猛然顿住,浑身僵硬地直起身。   傅文斐反应迅速,扯过一边的浴巾丢给怀姣,说了声“别动”后,率先冲向隔壁。   怀姣手脚虚软的拿浴巾裹住自己,颤颤打开花洒。   公共浴室的排水沟里,不过一会儿,就盈满了暗色的水,冲下的泡沫顺着水流滚进去,浮在上面,变成了漂亮的粉红色。   ……   怀姣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四个人的脸。   浴室里的唯一幸存者在尖叫过后陡然晕倒,好在他身上穿的衣服勉强还算整齐,最后被怀姣和傅文斐一同送回了宿舍里。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傅文斐坐在床边,闭着眼跟怀姣道:“和礼堂里的高年级学生一模一样。”   “死于触犯校规。”   怀姣张嘴哑然,半晌小声道:“我猜不到是哪一条……”   傅文斐睁开眼,他没有接住怀姣的话,反而看着怀姣,突兀将话题跳转到之前的内容上:“我前面说主角有问题你记得吗?”   怀姣快速点点头。   “他在车上写的那些内容,昨天大会上全都没有念出来。”   “如果真的想玩游戏的话,不可能不告诉玩家游戏规则,除非他……”   怀姣接道:“除非他??”   傅文斐皱着眉,有点解释不清,他心里有个想法,但是那想法奇怪又没有依据,还隐约有点疯狂。   “他真的很有问题。”最后他也只重复了这一句,在怀姣满脸茫然的糊涂表情中,说道:“我们找个机会跟他接触一下,我怀疑他…有别的目的。”   ……   第二天一早,凌晨四点半,怀姣被一阵诡异的铃声从梦中惊醒。   天还没有亮,只有他和傅文斐两人的宿舍里,四周黑漆漆的透不进一点光。   几乎是怀姣睁眼的刹那,对床的傅文斐就跟着醒了过来。   怀姣不知道头一晚做了什么梦,起来时意识不大清醒,见傅文斐坐起身,模模糊糊就问了句:“几点了……”   傅文斐拿过闹钟,声音有点哑:“才四点半。”   他清醒的很快,跳下床,走到门边打开了灯。怀姣让那灯光晃的眼睛都睁不开,足足磨蹭了近半分钟才跟着从床上跳下来。   “我刚才听到打铃了,你听到了吗?”   怀姣边刷牙边问傅文斐,傅文斐点点头,说:“听到了,你动作快点,我们下去看看。”   “嗯嗯……”怀姣点点头。   宿舍楼里只有零星几个寝室亮着灯,怀姣想到自己的舍友,不知道那两人究竟去了哪里。他和傅文斐从游戏开始后就一直呆在宿舍里,对宿舍楼以外的情况都不太清楚。   傅文斐的想法很简单,就像怀姣所说的,他们的处境跟踩雷游戏很像。   一张纸上画着一百个格子,格子底下随机埋着地雷,没有任何预警或者提示,玩家每走一步都存在着爆炸的危险。   傅文斐隐约觉得校规其实不是全部的游戏规则,像他之前通关的无数游戏一样,这里面应该有一个主线。   校规是附加条件,主线才是通关副本的关键。   凌晨五点的学校里,过道上的路灯还亮着,傅文斐带着怀姣往食堂走,迎面撞上了不少的熟面孔。   有他们的同班同学,还有其他一些在大会上见过的学生。   食堂的灯昏暗,大家拿着食物,三两群聚在一起,几乎没有落单的人。   “我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食堂窗口里,往日盛饭的胖阿姨不见踪影,怀姣往里望了望,餐盘里干干净净,连口汤都没有,“啊,没有吃的了……”   傅文斐皱眉,往后扫了一眼,两人这才发现周围那些学生手上拿的,都是些面包饼干类的零食。   “去小卖部看看。”   怀姣“嗯”了声。   和食堂一样,小卖部的货架上,干净的像被人洗劫过。收银台的电脑黑着屏,零钱抽屉大敞开,里面既没有钱也没有食物。   最后两人还是最里面的货柜底层找到了一些饼干。   ——如果不是标题写着[校规]的话,我都要以为这是什么末日生存现场了   ——呜呜呜,老婆可怜怜,一觉睡醒只能捡别人剩的小饼干吃   ——可恶昨天还因为保镖抱了老婆狠狠赞了他,现在收回了(   ——能出去吗?能出去吗?能出去吗?   ——楼上笨蛋炮灰,第二十八条校规:未经允许禁止擅自离校   怀姣啃着小饼干,被弹幕提醒,记起了那条校规内容,突发奇想道:“我们要不要去校门口或者老师办公室看看。”   傅文斐:“?”   怀姣看着弹幕念道:“第二十八条校规是未经允许严禁擅自离校,我觉得这个未经允许好像有点点东西。”   傅文斐偏过脸,一下看透他:“你想试着出校?找老师请假?”   怀姣睁大眼点点头。   傅文斐哼笑一声,打破他的幻想:“想太多了你,食堂阿姨都不见了,老师怎么可能还在。”   游戏一开始就提示过,这个副本的主角只有学生。   怀姣扁扁嘴,叹了口气。   傅文斐看他那可怜样,挑眉道:“你还不如找主角试试,规则是他设定的,允不允许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傅文斐说这句话时带着明显的玩笑口吻,两人当时也谁都没有在意。   ……   游戏开始的第一天,应该是属于适应阶段,情绪不稳定的学生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把同学的诡异死亡归类于某种手段高明的恶意谋杀。   拼了命的想要从学校逃离,手机、电话、教室里连接信号的电脑,都被他们当成可以沟通外界的求生工具。   事实告诉他们,所有行为都只是徒劳挣扎。   信号满格的手机,拨通任何一个号码都显示空号,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占线,电脑连接着网络却无法发出任何求救信息。   电影里血腥刺激的游戏设定真真实实在现实中上演时,没人觉得好玩,更没人享受这个游戏。   “别怕、都别紧张,大家静下来下来听我说。”   教室里聚集着数几十个学生,领头的男生看着比旁人都冷静,在校内已经发生小幅度暴动的时候,他将班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站在同学中间,保持沉稳语气,朝大家缓声安抚道:“学校里应该被人安装了什么屏蔽设备,所以那些电子设备才用不了。”   “但大家别慌,换位想一下,我们一直联系不到外界,外界同样也联系不上我们。”   “不出三天,家长们肯定会发现问题。”   “我们只要等着就行,失联这么久,家长肯定会报警来救我们!”   一番话下来让所有人都短暂松了口气。   怀姣和傅文斐站在门外,面上表情有些难以形容。   副本里的NPC或许不知情,玩家却清楚知道,在一个有超自然设定的游戏里,任何漏洞和BUG都会可以被系统修复、合理化。   这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了。   游戏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外界和家长,等待NPC和玩家的,是系统设定下必然结局。   ……   “大家应该都适应了吧。”   早间的校园广播里,传来冷淡又熟悉的声线。   怀姣和傅文斐面对面坐在图书室里,谢苏语的声音响起时,他下意识朝门外望过去。   “我觉得有点无聊,大家好像胆子太小了一点。”   怀姣皱眉,心里忽地涌起股不好感觉,就像大会上那次一样。   “不要试图等待外援,因为没什么用。”   谢苏语好像轻笑了一声。   “这只是一场游戏,游戏只有淘汰和胜利两种结果。”   广播里“滋啦”的电流声,打断了几秒的说话声。   “好好睡一觉吧,在今天晚上。”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句善意的提醒。   随后广播切断,一切恢复安静。   “新规则要来了。”傅文斐薄唇抿着,漆黑瞳孔直看向怀姣,道:“他在提醒我们,明天开始会很危险。”   怀姣张了下嘴,轻“嗯”了声。   在知道明天会有大事发生后,怀姣以为这晚他会失眠,头刚挨上枕头,他闭眼想了很多,关于自己的技能在游戏里的用途,关于他怎样苟到最后顺利通关等。   然而不到五分钟他就睡过去了。   傅文斐听到隔壁床软乎乎的细细鼾声时,正在想事情的脸上,表情一顿。   他感觉他这位傻瓜队友好像有点过于放松了。   ……   学校操场的正中间,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屏幕。   上面从上至下,用黑色的粗体字,详细记录着学校里每个学生的身份信息、姓名班级等。   除此之外,屏幕右上角还有一个硕大的红色数字。   【491】   那数字不仅大,颜色也红的刺眼,让人多看一眼都会无端端觉得心慌。   “什么啊……”围观的人群里,有人不明所以的仰头看着,忍不住小心嘀咕:“感觉好怪。”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那串数字代表什么。   莫名其妙故弄玄虚出现的巨大屏幕,让本就神经紧绷的部分学生,更是紧张。   大家下意识在屏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只是找到之后也没安心多少,黑色的名牌,血红的数字,都像某种诡谲仪式一样,张牙舞爪的挤入大家眼中。   没人出来解释这一切,也没人告诉他们眼前数字代表的究竟是好是坏。   有人忍受不了,盯着那串数字,突然情绪失控的咒骂出声。   “我艹你妈!别他妈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什么事给我光明正大的说清楚!恶心玩意儿我艹……”   带辱骂性质的肮脏字眼还没完全说出口,那人就像被扼住脖子一般,眼珠骤然凸出,大张着嘴,满面赤红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呃呃”声。   “啵——”   屏幕数字跳动,【491】变成了【490】。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了,红色的数字代表什么。   ……   “大家有没有玩过吃鸡。”   “一百个玩家在同一个地图里,通过搜索装备、猎杀敌人,从而取得最后的胜利。”   “没有男生不喜欢玩吧?”   废弃器材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不起眼的脏乱纸箱,隐藏在角落的大型器材后面。   纸箱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灰,上面蜘蛛网密布,打开交代封层,里面是铁棍和刀。   “游戏规则很简单,和它差不多。”   “作为一个新入校的转学生,我曾经也深受校园暴力的困扰。所以我在此非常真诚又坦诚的,邀请各位同学加入我的队伍。”   “作为回报,我可以给大家提供一个小小的游戏帮助。”   ……   “校规第三十二条,禁止使用暴力欺凌弱小。”   ……   操场电子屏幕上的红色数字,跳下490的那刻,像拉开战争帷幕的号角,高调宣布着游戏的正式开始。   在第三十二条校规下,奇光学院的阶级制度,骤然颠倒。   怀姣空无一人的教室窗前,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屏幕上,血红色的数字,张牙舞爪的不停变化。   【489】   【485】   【480】   直至跌下整数。   ……   “陈锋那群狗东西在哪儿?”   综合楼三楼的男卫生间里,长相普通、个子稍矮的一个男生,手上拿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嘴里叼着烟,屈膝蹲在水池边沿。   他身边围着数十来个和他差不多姿态的男生,怀姣如果在的话马上就能认出来,这群人就是那天被陈锋团伙围困在这里的,李岩等人。   同一个地点,同一张脸,曾经跪在地上痛哭求饶的人,如今看上去大不一样。   铁棍在水池瓷砖上轻敲出几道裂缝,李岩半眯着眼睛,嘴里吐出口烟,对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我三班的,你们看到陈锋那傻逼了没。”   信号满格、无法连接外界的手机,在校园内却可以畅通使用。手上还剩半截的烟在水池边按灭,李岩“嗯”了声,脸上露出抹难以克制的兴奋笑容,声音抬高道:“哪儿?”   “躲宿舍了?你确定看到了?”   “行!我马上过去,谢了兄弟!下次看到一班那几个我绝对第一个告诉你!”   ……   怀姣刚走出大楼就看到李岩一伙人。   目光在对方手上那根颜色诡异的铁棍上停了许久,怀姣顿住脚步,心里无端端跳的慌,他转身想跟上对方,被身旁傅文斐快速拦了下。   “你干什么?”   怀姣在傅文斐稍有些诧异的表情中,眉毛皱了皱,扯过对方的手,一言不发的拽着他偷摸跟了上去。   “我们过去看看,李岩好像在找人。”   傅文斐不明所以:“他找人关你什么事?”   怀姣皱眉道:“不知道,我觉得不太对劲,感觉要出事。”   李岩走在视线前方,脚步轻快的好似要飞起来,明明是很正常的动作,落在怀姣眼里,却怎么都显得诡异。   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宿舍分为不同的两栋楼,怀姣看到李岩站在宿舍楼前,半点犹豫也没有的,径直走进了左边的高年级宿舍楼。   他和傅文斐走在后面,轻手轻脚的也跟了进去。   其实从储奕找过他那次之后,怀姣就再没有机会走进过这里,印象中,曾经的高年级宿舍,设施先进环境优越,储奕的宿舍外甚至还是指纹防盗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垃圾满地,墙面、地板随处可见断裂凹痕。   怀姣看到李岩直奔三楼而去。   他清楚记得,那里是储奕的楼层。   ……   房门紧闭,窗帘拉紧,宽敞的室内没有一丝光线。   五官立体,留着寸头的黑皮肤青年,身上穿着件黑色背心,仰头闭眼靠坐在桌旁。   “群里有人说,三班的李岩在找你。”   微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陈锋睁眼,看到他唯一的一个室友躲在被窝里,露着半边侧脸,手机蓝光映照下,对方眼白上血丝密布,颇有些神经质的在手机上快速点了点。   “他们看到他已经过来了。”   “陈锋,你……”   “咚咚咚——”   铁质棍棒敲击在金属防盗门上,连带着门框震动的巨大声响,让室内两人骤然站起身。   门外站着的矮个子男生,垫脚趴在猫眼上。   他声音开朗,扬声朝里喊道——   “陈锋,我来找你玩了!” 第124章 校规   带有指纹识别的金属防盗门,被铁棍砸出个狰狞的凹坑。   李岩趴在猫眼前,眯眼往里望了望,不出所料的,里面一片漆黑。   “陈锋,你在吗?”   他抬高点音量又喊了一句,声音清脆带点上扬笑意。   如果忽视掉他手中锈迹斑斑的铁棍,和身后站着的三四个明显情绪异常高昂的同伴的话。只光听他声音语气,倒真像他所说的只是“来找陈锋玩了”。   宿舍里没有开灯,陈锋站在门内,表情阴沉的可怕。   “怎么办……怎么办陈锋?!”   “他找到你了!”   室友惊恐又不得不压低嗓音的粗哑声线刺激着耳膜,陈锋拳头攥的死紧,骨节都搓磨出“吱咯”声响。   按照他以往的脾气,在李岩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应该已经裹着拳头冲出去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僵站在全然黑暗的宿舍内,连门都不敢打开一下。   用上“不敢”这个词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然而事实是他确实不敢。   没人能在亲眼见过两天以前的那场惨案后,仍能保持冷静,继续肆意妄为。从“人”到“一滩烂泥”只需要0.1秒,规则之下,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更没有任何重来的机会。   陈锋清楚李岩来找他的原因,或者说目的。   一行五个霸凌同伙,现在只剩他一个人。   他长久的无回应,似乎让门外的李岩有点不耐烦了,对方佯装出的友好语气和一点好心情,在这一刻宣告终结。   “我知道你在里面陈锋。”   铁棍抵在门上唯一薄弱的猫眼处,李岩面露冷笑,轻敲着门一字一句道:“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出来的话,我会把你的手打断。”   ……   怀姣和傅文斐上来的时候就正好听到这一句,不知道怎么,他后背都麻了一下。   傅文斐感觉到他明显的停顿,问他怎么了。   怀姣抿着唇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心里这刻是什么感觉。   陈锋和李岩的纠葛傅文斐或许不知情,但怀姣却是亲身参与过的。   几天前的综合楼三楼男卫生间内,陈锋一行人押李岩几个,在遭受过逼迫、恐吓、殴打等一系列恶性霸凌事件后,李岩曾跪在地上痛哭不止地给怀姣打电话。   当时怀姣躲在厕所隔间内,清楚听到陈锋用来威胁李岩的说辞。   “他要是再不回你,我会把你的手打断。”   如今完全迥异的场景下,一模一样的一句话,被原本的受害者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怀姣直到这一刻,才清楚意识到副本简介上所说的“地位颠倒”是什么意思。   他站在走廊拐角处,看着李岩握着铁棍的那只手,表情有些许怔楞。   对方完好无损的一双手,意味着曾经的施暴者陈锋,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他所说的恐怖举动。   只是位置调换,现在享受规则保护的“弱小”受害者,在拿上武器时,却让人无法肯定他是否会像别人对待他一样手下留情。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猫眼框在李岩话刚落音的下一秒就被暴力砸碎,李岩没有遵守承诺给对方三秒钟,更不打算点到为止只要陈锋的一双手。   傅文斐侧身靠在墙边,皱着眉道:“有点疯魔了。”   这个第三十三条校规对所谓‘弱小’的保护,存在着一种超乎常理的违和与偏激,那种单方面的保护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你打算怎么做,要阻止吗?”傅文斐偏头看向怀姣,对方白白小小的一张脸上,面上表情纠结又犹豫。   怀姣垂着眼皮,睫毛颤了颤,咬唇道:“陈锋曾经霸凌过李岩,在三楼男厕所里逼他……”   傅文斐挑眉,大概猜到一二,“所以他现在是为了报复?”   怀姣轻“嗯”了声。   “他这可不像是单纯报复的样子。”震耳欲聋的砸门声自不远处传来,傅文斐瞥过一眼,表情轻微沉了沉:“他是想杀人。”   或许要改成虐杀更为合适。   李岩脸上的兴奋表情,就是这样表述的。   ……   怀姣和傅文斐都清楚知道关于这个副本的唯一通关条件是什么,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不简单。   单纯只要存活。   他们不需要做任何无用功的事,唯一的重点是保证自身的安全。   这也意味着在游戏进行中途,救下某个与主线无关的NPC,是一件既没必要又冒险的事。   两人都这样认为。   但说不清是预感还是什么,怀姣在眼看着李岩即将破门而入的当口,莫名其妙觉得眼前的事应该、必须要阻止。   微妙的第六感在提醒他,陈锋这个人或许有作用。   怀姣只稍微跟傅文斐提了一下,对方没有犹豫的马上点了下头,“我跟你感觉差不多,陈锋这个人暂时可以留一下。”   怀姣眼睛亮了亮,转瞬跟傅文斐达成共识。   ……   猫眼被砸碎,门把手发出断裂声,数十公分厚的金属防盗门“砰”的一声往里撞开。   李岩那张眉目寡淡的脸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间,陈锋挺直着背,浑身肌肉骤然一下绷紧。   走廊里的光投射进来,面前站着包括李岩在内不多不少的五个人。   他们穿着最低等普通的低年级制服,外套敞着,领带松散,手上拿着棍棒,嘴角高高挑起。   李岩笑着道:“你真能躲啊哥。”   陈锋抿着唇,面色森冷不发一言。   他知道自己今天大概凶多吉少了,从李岩说出那句话开始,他就是不死也要掉层皮。   五个身材矮小的低年级废物,对以前的他来说,单手就能揍得他们满地找牙,而如今几人却将他困在宿舍里动弹不得。   李岩看着陈锋,面上恶意几乎要收不住,他面对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丝毫没有曾经的惧怕之意,反而兴奋、激动的快要笑出来。   他忍不住,去掉准备好的开场白,咧开嘴露出夸张笑意,高声问道:“你想要我断你那只手?”   “左手还是右手?或者干脆一起?”   陈锋抿紧了唇,一动不动。   李岩见他挺直着背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一腔高昂情绪,如同被迎面浇了捧冷水,他面带恼怒,沉声喊道:“你给我跪下来,快跪下!”   陈锋后背一僵,想到自己当初所作所为,略微有些烦躁,只是这烦躁里夹杂着忍也难忍的憋屈。   在陈锋僵站着不动的几秒钟里,对面李岩已经脸色转阴。   李岩没来得及说话,他身旁察言观色的某个同伙见状,冷笑一声,想也不想的在陈锋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挥棒就扫了过去。   陈锋只觉得膝弯一阵剧痛,他闷哼一声,骤然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瓷砖地面上,砸出“咚”的一道,陈锋咬牙,齿间磋出恐怖声响。   “我艹你妈……”   ……   怀姣走进去的时候,陈锋刚因为失口骂人,而被李岩等人踩着后颈摁在地上。   长满锈的铁棍杵着黑皮男人的太阳穴,陈锋侧脸紧贴着地面,他目光森寒,嘴唇都被牙齿磨出血印。   “你最好是现在能弄死我,不然我就是死,也会先要你的命。”   陈锋的狠话丝毫没引起李岩等人的惧怕,相反他们甚至阴阳怪气的笑了出来:“我好怕啊陈锋~”   杵在太阳穴的铁棍被挪开,李岩抬起棍子轻松挥了挥,再落下时便停在了陈锋紧贴地面的手腕处。   “谢谢你的提醒,那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废掉你的手吧~”   李岩语气轻快,却毫无玩笑之意。   铁棍跃跃欲试地在突出腕骨上磨了磨,陈锋额上出了汗,顺着侧脸滚落,他知道李岩这次是要来真的了。   他打算速战速决。   连三二一的缓冲时间都没有,铁棍猛的抬高,落下时带着染满锈味的风声,陈锋牙关紧咬猝然闭上眼。   然而想着中的剧痛与骨骼断裂声,迟迟没有到来。   “李岩。”   更为奇怪的是,陈锋好像听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那个他透过手机音响,听过,也幻想过无数次的声音。   “李岩,你在干什么?”   怀姣站在门口,在陈锋倏然抬起的视线下,轻皱着眉,雪白漂亮的一张脸上,露着点不经掩饰的细微反感。   “怀姣……”陈锋眉目松散,怔怔喊道。   李岩也很明显愣了一下,挥到半空的铁棍顿住,他侧过头,和身旁几个同伴一同往门口望去。   门口的怀姣捂着鼻子,似乎对李岩的迟钝有点不满,他抿了抿唇,眼睫翘起,看着李岩又问了一遍:“你在干嘛?”   视线正中心,拿着凶残铁棍的李岩,莫名其妙喉咙咽了下。   李岩表情迟缓几秒,他看着怀姣,声音含混道:“我在教训陈锋。”   ……   李岩面对怀姣,有一种微妙的紧张情绪。   这种紧张糅杂着心虚,愧疚,和一丁点的模糊心跳。   以至于他只要看到怀姣的那张脸,就会控制不住的脑袋有点晕。   背对着走廊光线站立在门口的那个人,身形清瘦,模样漂亮,细长食指抵着鼻尖,蹙着眉心,只轻微露出一点点不适表情,李岩就自发的感到身体僵硬。   等怀姣走近了,几人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个人。   面容冷淡,眉目优越的班长傅文斐紧跟在怀姣身后,李岩皱眉,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和班长来这儿做什么?”   怀姣说:“我来找陈锋。”   他猜李岩下句会问他找陈锋做什么,于是干脆直接开口道:“我跟你一样,找他算账。”   不止是李岩,连躺在地上的陈锋本人都愣了下。   怀姣仍皱着眉,垂眼看向陈锋时,鼻尖耸着,满脸的恼意,“他之前……欺负过我,我想找他算账。”   脸颊上晕着一点点可疑的红。   怀姣翘起眼睛,看向李岩道:“你们可以出去吗?” 第125章 校规   李岩只多看了怀姣两眼,很快点点头表示同意。   一共不过两分钟,没多说什么话就带着人走了。   傅文斐靠在进门的墙边,眉尾轻抬,表情有些微妙。确定李岩几人已经走远后,才反手带上门,走近朝怀姣问道:“他怎么这么听你话。”   怀姣想了想,模糊不清道:“大概愧疚吧。”   厕所那次事件的真正受害者原本就不止李岩一个人。   陈锋威逼恐吓的结果,是对方稍微挣扎了一会儿后,就当着众人的面给怀姣打了电话。   一条一条,既是求救也是诱骗的短信,接连不断的发送到怀姣的手机里。   怀姣坐在最里边隔间的马桶上,外面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耳中。他记性不算好,那当时那种怕到手脚发凉,手指虚软握着手机,后背都沁出冷汗的场景,稍微回想一下还是会感到心悸。   但换位思考,如果怀姣和当时的李岩身处同一境地,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怀姣无法定性关于陈锋和李岩这两人究竟是好是坏,人性是复杂的,拥有人性的游戏NPC也是。   强势的人偶尔会留余地,弱小的人也总会爆发,游戏世界和现实一样,根本不存在非黑即白。   玩家不是什么正义审判者,怀姣更不是。   他单一的脑回路并不支持他把事情想的太清楚太复杂,一切所作所为,每个举动每一句话,唯一的目的都只是为了通关。   救下谢苏语和救下陈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走、走了?”   惊魂未定的某个男声从黑暗角落里传来,怀姣被吓了一跳,到这时才发现宿舍里不止陈锋一个人。   膝盖还留有痛感,陈锋在傅文斐开灯时,快速从地上站了起了。他表情晦涩,薄唇紧抿着,哑声朝怀姣说了句“谢谢”。   “别多想,没有特意救你的意思。”傅文斐嗓音微冷,替怀姣回道。   陈锋这才正眼看向他,锐利眉骨拢着,不客气问道:“你谁?”   两人只刚说两句话就隐隐有一股要杠起来的架势,怀姣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紧张打断道:“陈锋,我们能单独跟你聊聊吗?”   宿舍里有其他人代表这里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环境,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浪费时间,在怀姣暗示下,陈锋把舍友赶到了走廊里。   宿舍里的灯明晃晃照着,适应了长时间的黑暗,陈锋一时被晃的眯起了眼。   怀姣坐在离床稍近的座椅上,时间有些紧迫,他打算直接开门见山。   “你认识谢苏语吗?”   陈锋闻言,表情一下顿住,沉默了两秒后,他道:“认识。”   ……   怀姣和傅文斐在进来以前,就救下陈锋一事进行了简单的讨论,他们一致认为陈锋和副本主线或许存在着某种细微的联系。   怀姣三番两次地撞到陈锋团伙的霸凌现场,在游戏里大概率不是巧合。   走廊、公共浴室和三楼卫生间,除去最后一次偶然出场的李岩,怀姣一直认为他们前两次的霸凌对象,是同一个人。   在游戏进行到现在,主线已经展开的情况下,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主角谢苏语。   只是很奇怪,各种细节都很奇怪,陈锋他们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霸凌同一个人,他们和主角的关系是什么,之间又存在着什么纠葛。   通关需要了解关卡的设定者,而接近主角的途径暂时只有陈锋。   陈锋说完“认识”,在怀姣看向他时,话音一转忽然蹙眉道:“但是不熟。”   怀姣以为陈锋在隐瞒,嘴唇撇了撇,说:“我都听到了,之前在我们宿舍外面的走廊还有公共浴室里,你们一伙人打他了……”   他只是试探性说一下陈锋,却没想对方在听到他这话时,脸色一下变了,抬高声音急声道:“那两次是你?!”   傅文斐不明所以,皱眉往怀姣面前挡了挡,冷声警告道:“回话,别多问。”   陈锋原本不觉得什么,这时再听到傅文斐的声音,骤然一下被点醒,联系走廊里501的动静,再联系公共浴室里莫名其妙的暧昧男声,瞳孔一下紧缩。   “是你们……”   他恍然意识到什么表情,让怀姣脑袋都大了。   傅文斐在浴室救下他的那次,当时情况属实不算多正常。能骗陈锋那伙人,也是因为傅文斐和他装成打野炮的小情侣,刻意弄出了点奇怪动静才含混过去。   现在陈锋显然什么都记起来了。   不同地点的两次意外,和公共浴室里,形象糟糕姿势暧昧的两人。   他们甚至还偷听到了几人讲话。   怀姣当时连衣服都没穿,隔水短帘底下露着双细腿,颤颤巍巍被后面的高个男人抱在怀里。   陈锋在顶点时,急促喊出的名字,两人也都听到了。   在气氛严肃的当下,三人表情各异,一时说不清楚到底谁更尴尬一点。   怀姣隐在发丝里的耳朵尖红的反光,他表情僵硬地朝傅文斐看了两眼,对方一脸冷淡,眉梢挑着,也同样在看他。   傅文斐觉得他的小队友脸皮有点过于薄了,随时随地一副快要臊晕过去的样子,在眼前这种重要场景下也一样,但是,但是脸红红的可爱样子就是让人有点移不开眼。   他垂着视线盯着怀姣看了半晌。   “你,先回答我话……你跟谢苏语什么关系。”   怀姣手指蜷缩着,强硬把话题带回正轨。   ……   “我确实跟他不熟。”陈锋将头偏过一边,白炽灯下的侧脸线条稍显的有些凌厉,“我不知道赵盛他们是怎么认识他的,很突然,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莫名其妙盯上他了。”   陈锋口中的赵盛他们,指的就是他们一行五人的霸凌团伙。   “我只参与过两次。”陈锋看着怀姣,蹙眉道,“总共两次都被你撞上了。”   怀姣张了张嘴,忽然小声问他:“你们对谢苏语做了什么?”   走廊里男人忍痛的闷哼,以及浴室里的怪异水声,是怀姣思考很久都无法想通的事。   他模糊有个猜测,只是那个猜测太过低俗和恶劣,怀姣一想到谢苏语的模样,怎么都无法将它往对方身上套。   但那似乎是唯一能对上的答案。   谢苏语经历的事,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陈锋长达数十秒的沉默,落在两人眼里几乎能算得上是肯定。   怀姣咬唇,心跳一下变得缓慢,他有点不舒服,对于刚才一心想着通关擅自救下陈锋的这件事。   脑子里有点乱,过于沉重的信息让怀姣一时间没注意到陈锋脸上略微奇怪的一丝表情。   “不是,我……”陈锋眼皮垂覆,皱着眉似乎在想着什么,张嘴意图辩解道:“那天我们……”   傅文斐这时却忽然打断了他:“你刚才说总共两次。”   “新生户外活动那次,谢苏语那晚的失踪和你们几个无关?”   陈锋先是一愣。   在怀姣皱眉看向他时,他一下反应过来,眉心猛竖,焦躁反驳道:“我们他妈都没去,哪儿有机会整他?”   这次换怀姣和傅文斐怔住了,两人在陈锋的燥怒声音下,下意识对视一眼。   如果不是陈锋他们,那那晚将谢苏语吊在树上的,还会有谁。   ……   “你相信他吗?”   走出宿舍楼的路上,傅文斐侧眸看向怀姣。   怀姣抿唇,小声道:“不敢肯定。”   陈锋当时急怒的表情,看上去其实不太像在撒谎。   只是感觉和猜测作不了数,对方作为曾经多次霸凌过主角的人,单凭两句反驳的话实在无法让他们放下怀疑。   好在他们可以去查证。   “那天随行的有高年级学生,一个老师,还有一个司机。”   傅文斐的记忆力一向不错,户外活动的参与人数太多,导致他无法记清每个人的脸,但随行的老师和司机他却能清楚记得特征。   “高二的老师,应该是教语文的。”   出发前在操场集合时,对方手里拿着一份名单,曾多次点名核对人数。   怀姣眼睛里冒出星星,一脸崇拜地看向他的队友。   傅文斐嘴唇挑了挑,帅气侧脸对着怀姣:“我们可以碰碰运气,看看他有没有丢掉名单。”   ……   走进教学楼的时候,一路上有不少人眼神诡异看向他俩。   在混乱暴动的校园里,两人过于整洁的着装和状态,让沉浸在破坏狂欢中的某些学生,感到有些刺眼。   要不是怀姣那副低眉垂眼身份明确的弱小模样,傅文斐还真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安全走进教学楼。   虽然真发生什么他们也不一定吃亏,但总归是麻烦。   傅文斐捉着怀姣手腕,一路直奔高二年级的楼层。   整层楼几乎空无一人,像被洗劫过一般。   路过的教室里,桌椅翻倒,窗户破碎,黑板上墙壁上到处印着大片涂鸦,夸张的、中二的,还有各种类似死亡诅咒的恶毒字眼。   怀姣皱眉,想不通仅仅只是过去两天,原本正常的校园生活怎么会骤然颠覆成这样。   老师的办公室在楼层靠里的走廊尽头,和外面教室一样,乍看过去四处都是破坏痕迹。   “等着。”   傅文斐跃上墙面,从打碎的玻璃窗口翻了进去。   他走到前门,给怀姣开了门,提醒他:“小心点,到处是玻璃。”   怀姣点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两人目标明确,寻找语文老师的办公桌。   桌上的教案很容易分辨,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而更顺利的是,两人真的找到了那天活动的学生名单。   就在办公桌的底层抽屉里整齐摆放着,怀姣蹲在地上,和傅文斐头挨头凑在一起。   “高年级的总共只有二十四个。”   怀姣细白手指尖落在名单上,一排一排逐个往下滑,直至滑到底部都没有看到熟悉的名字。   傅文斐抿唇,低声道:“陈锋没有撒谎。” 第126章 校规   怀姣不信邪,将整张名单从头到尾的再次检查了一遍。   上面的名字他基本都不认识,除他和傅文斐、谢苏语之外,只有两个人是他们眼熟的。   一个是李岩,另一个就是白珏。   怀姣觉得李岩完全可以排除嫌疑,对方先不说性格,就光那副细胳膊细腿的体格也不像是能欺负得了谢苏语的。   毕竟谢苏语虽然看着清瘦,但好歹肩宽腿长,身高接近有一米九。   怀姣手指落在名单上的白珏两个字下,迟迟没有移动,傅文斐视线顿了顿,问他:“你怀疑白珏?”   怀姣下意识说:“不怀疑。”   傅文斐:“?”   怀姣解释不清楚,他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和白珏的事告诉傅文斐,副本在刚开始时,他分明和白珏一同拿的都是被霸凌者身份。   比起白珏,当时欺辱他们的储奕倒更像是能做出那些恶劣行径的。   但储奕偏偏也不在随行名单上。   而且活动那天回校后,储奕一接到消息就立刻来找了怀姣,当时对方满脸紧张询问自己情况的样子,绝对不像是知情的。   怀姣想到这里,突然察觉到一件事。   从大礼堂事件过后,他似乎已经很久没看到过白珏和储奕两个人了。   像突然间蒸发了一样。   莫名其妙,他感觉储奕白珏两人不来找他这个事很不寻常。   也不是自恋,只是按照他们之前几乎一天三次来他面前刷存在感的行为,现在这副猫不见影的状态,对比下就格外的违和。   傅文斐不知道怀姣这副一脸放空的发呆样子是在想些什么,他只注意到在自己问出白珏相关的问题后,对方反驳的很快。   傅文斐隐约有一点不爽,这不爽来的突然,他自己也有点搞不清楚缘由,只能薄唇抿着,淡声对怀姣道:“如果没记错的话,野外发现谢苏语的那天,除了你我之外,第三个出现在现场的就是白珏。”   怀姣愣了愣,一时没明白傅文斐的意思。   “啊?对,你走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找过来了……”   傅文斐追问:“没过多久是多久。”   “就、就……五分钟左右。”怀姣被对方忽然逼近的样子,弄得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五分钟?相当于我前脚走,后脚他就找到你了。”   怀姣咬嘴巴,声音小小“嗯”了声。   他觉得傅文斐的这个“找到你了”有点怪怪的,明明应该是“找到你们了”。   “呵。”   傅文斐蓦地笑了声,语气不阴不阳道。   “你跟他倒是关系好。”   “好到对方作为案发现场唯一出现的不确定人员,你都能丝毫不怀疑他。”   ——好酸,好他妈酸啊   ——班长你好好说话,别夹带私货内涵其他哥哥   ——这不很正常吗,哪有老婆怀疑老公的?   ——你不也知道白珏是特意去找老婆的?这么一心向姣的好哥哥你在酸什么,嗯?   怀姣脑瓜子嗡嗡,花了近十分钟的时间来跟傅文斐解释。   自己一个拿着炮灰身份的倒霉玩家,是怎样在副本一开始就被迫和白珏捆绑在一起,怎样误以为白珏是主角,又是怎样和白珏一同被储奕折磨的。   当然其中省略了很多细节,比如他和白珏亲嘴嘴和储奕亲嘴嘴的不必要过程。   “那天白珏是看到我俩鬼鬼祟祟脱离队伍才找过来的!”怀姣回想当时情况,细心补充道:“而且谢苏语的手还是白珏帮忙接好的……”   白珏曾经自己都是受害者,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去害谢苏语。   怀姣皱着眉,小嘴叭叭的严肃举证。   办公室里没有风,他和傅文斐贴近蹲在地上,说话间出了一脑袋的汗,黏糊糊粘着刘海,贴在粉润脸颊上。   傅文斐没怎么听清怀姣的话,但在闷热空气里,却清楚闻到了怀姣身上的一点点味道。   从沁着汗珠的耳垂侧脸,延绵到微敞开的衬衣领口处。   雪白的,细腻的,粉红色的一点香味。   ——?这逼往我老婆衣领里看什么呢?   ——眼神好那个啊,从妹妹嘴唇上滑到领口,好涩,你妈的   ——他根本没在听妹妹说话吧,sos,表情好像在想什么脏东西   ——他想嘬我老婆嘴巴(确信,这个眼神我懂   傅文斐确实没听进去怀姣说了什么,两个人离的过近了,怀姣侧脸的汗珠和细细一截脖颈,都伸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了,他喉结滚了滚,抿唇将视线挪开。   声音故作冷淡:“嗯,这个先放一边。”   怀姣呼出口气,侧眼瞥瞥他,小声嘀咕道:“反正我就觉得白珏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直觉和感觉都在告诉他,白珏可以不用怀疑。   ……   两人离开时绕过操场,特意看了一眼正中心的显示屏。   上面写着每个学生姓名的黑体字已经暗了将近大片,右上角的红色数字显示,现在学校里存活的学生仅有206人。   少了整整一半。   “怎么会少这么多……”怀姣紧咬着嘴唇,面色有些发白。   他和傅文斐在这三天内,几乎每时每刻都处于躲藏状态。规则没有完全摸清的情况下,比起那些肆意妄为、已经在尽情享受游戏的NPC们,玩家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和谨慎。   “我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傅文斐声音很冷,他站在高处窗口,往下随意扫过一眼。操场上、角落里,到处是手持棍棒的低年级学生们,逞凶斗殴的的暴力场景。   他们没有被规则惩治,身上的伤也都来自彼此之手。   两人到这时已经差不多摸清了那条未完的第三十三条校规。   关于[禁止使用暴力欺凌弱小]这一句话。   所谓弱小,直白且固定。   身份低微的低年级学生,没有反抗能力的校园阶级底层,统统归类于“弱小”。   傅文斐冷笑,刻薄点评:“弱小者的猎杀游戏,清除异己的暴力规则。”   怀姣嘴唇颤了颤,说:“这是单方面的清扫。”   目标仅针对曾经的天之骄子们。   只是“异己”迟早会被铲除殆尽,到最后只剩下“弱小”的时候,少数存活的封闭校园里总会出现其他变故。   游戏好像刚刚才进行到第一步,第一个关卡。   “你玩过吃鸡吗?”   傅文斐不知怎么,忽然问了怀姣这样一个问题。   怀姣坐在他旁边,目光微怔,抿唇摇了摇头,“没有,但我看别人玩过。”   “谢苏语说他们在玩吃鸡游戏。”傅文斐冷淡眉眼垂下,声音隐入晚风里,稍有些模糊。   “可是吃鸡的唯一胜利结果,是仅剩一人存活。”   怀姣表情顿住,瞳孔轻微放大。   “什么……意思。”   “游戏里一百个人进行厮杀,判定胜利的方法是杀死所有的敌人。”   傅文斐侧头,看向怀姣,“你现在知道存活的意思了吗。”   视线里,对方五官艳丽的一张脸,瞬间褪去血色,他好像被吓到了,嘴唇颤了颤,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   上次搜刮的食物已经不太够了,再稍晚些的时候,傅文斐又单独出去了一趟,打算找点食物。   怀姣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宿舍里,一时有些茫然。   他非常缓慢的,试图去消化傅文斐先前的那番话。   吃鸡游戏,仅能存活一人的规则。   怀姣和傅文斐在当初达成组队协议的时候就曾经通过底,玩家在同一个副本的通关条件,基本相同。   他和傅文斐都是“存活”。   【如果只能活一个人的话,组队合作是不是根本没有意义。】怀姣不想深思这个问题,却控制不住自己偏要去那方面想。   【我觉得好难。】   他撇着嘴巴,声音闷闷的,【明明一个副本里有不止一个玩家,为什么要这样设定,单纯想要我们自相残杀吗。】   8701的声音隔着些许电流,冷静道:【也不一定。】   【没有那么绝对的设定,副本世界存在很多可能,它说通关条件是存活,那你们就只需要活着。】   怀姣差点被绕晕了,感觉8701好像说了句废话。   8701有点无奈:【我的意思是,别想太多老实呆着就行,任务没说只能活一个。】   他看怀姣还一脸模糊的样子,朝他问道:【听懂了吗?】   怀姣抠手指:【一点点……】   8701:【……】   白说了。   傅文斐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进门时衣服稍微有点乱。   “商店的东西被搜干净了,过期的都没留下。”男人出了点汗,衬衣背后晕湿一片,边解扣子边将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抛给怀姣。   “我回了趟教室,从别人抽屉里搜来的,先勉强应付下明天再出去找。”   怀姣抬手一接,发现是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他愣了愣,捏着巧克力,小声问傅文斐:“只有这个,那你吃了吗?”   傅文斐高挑身影侧对着他,伸手拢了下汗湿的额发,淡声道:“我吃什么,你瘦成那样我能跟你抢?”   他瞥了眼怀姣,挑眉道:“我还不饿,别那么可怜的看着我。”   怀姣这次是真的嘴巴撇下了,嘴角垂着,一副马上要哭的可怜样子,“我们早上只吃了饼干,中午就没吃东西,你怎么可能不饿……”   【呜呜呜,我刚才还偷偷怀疑他会不会要跟我散伙,我好那个啊呜呜呜……】   8701:【……】   够了,一块巧克力真的不必这么感动。   寝室楼里一直停着水,傅文斐蹙眉坐在床边,嗅了嗅身上汗味,说等下要下去冲个澡。   “嗯,我跟你一起去。”   傅文斐抬眼朝他看过去:“你不是昨天才洗过,先吃你的东西吧。”   怀姣从上铺爬下来,磨蹭蹭走到他床边,在他身旁坐下。   手上的巧克力包装完好无损,怀姣刚才想分他一半,但傅文斐冷着脸就是不要。   宿舍的窗户往外敞着,吹进来的晚风,带着丝丝缕缕的轻微腥气,怀姣皱了皱鼻子,往傅文斐旁边又挪了一小步。   “干什么,坐这么近。”   傅文斐声音有点硬,在怀姣靠过来时,肩膀都收了收。   怀姣没说话,他哼哼两声,垂着眼睛开始认真剥自己的巧克力。   微热的指腹将开口处融软,怀姣手指细白,指尖捻着金条,撕开纸封。   傅文斐跟被勾住了似的,视线直愣愣盯着怀姣的手,巧克力融化的深色稠汁沾在他微鼓指腹上,清脆一声,被手的主人轻巧撇断。   “你真的不吃吗。”   怀姣咬了一半,在上面留下半截可爱牙印,他声音含含糊糊,裹着可可浆,又甜又粘牙。   傅文斐不确定怀姣是不是在勾引他。   不是生理上的勾引,而是简单又直白的,“那种”勾引。   他想要自己吃巧克力。   只差写在脸上了。   傅文斐眼神沉晦,目光在对方吃东西时紧闭着的嘴巴上,绕过又停住。   怀姣的嘴唇很粉,看着也很软,大概像粘稠又湿软的半融化巧克力。上面缀着小小一颗唇珠,不明显,只是极其引人驻目。   而且越靠近越香,从没闻到过的香。   他心跳的很快,傅文斐想躲避这个事实,但却完全没办法控制。   傍晚的空气燥闷,风吹在身上也是黏腻的,傅文斐很热,怪异的热。   热到后背发痒,心跳失衡,视线垂着,一直紧盯着怀姣嘴唇。   怀姣没有抬头,也丝毫没有注意到傅文斐这时的样子。   如果一个男生直勾勾盯着你的嘴的时候,潜意识表达只有一个意思——   他想吻你。   怀姣不知道,傅文斐当然也不知道。   所以等他低下头,半身微佝,鬼使神差靠近面前人时,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怀姣闻到了一点汗味,不臭,但是带着滚滚热气,和男人身上发情般密不透风的荷尔蒙气息。   他皱眉,轻抬起头——   傅文斐离他很近,对方帅气面孔上,表情微有些奇怪。   “你……”   傅文斐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下巴被扼住的一瞬,对方微垂着眼,下颚抬起,薄唇挨近。   声音又沉又哑。   他说:“我想吃……”   ……   怀姣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被人按着后脑,仰靠在床边,重重吮着嘴巴。   “唔……”   傅文斐可能从没有亲过别人,他吻怀姣的时候,还要强势制着他,怕他跑似的单手扼着他的脸颊。   男人的嘴唇又薄又冷,磨在怀姣鼓起的唇肉上,磨得它陷下去,磨得它挤出水。   再伸着舌头,从湿热热的唇缝里,急切挤进去。   “怀姣……”傅文斐含着怀姣香香软软的嘴肉,心跳的又重又快,气息紊乱的一塌糊涂。   急哄哄的吮着他舌尖,舔他的唇缝,再颤声叫他的名字。   “怀姣……”   怀姣满脸湿红,手指抵在男人肩膀上,不住推拒。   “傅、傅文斐……”   怀姣喘不过气,脑袋快炸开,傅文斐捏他好用力,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男人身形比他大一圈,手抵着他的背强硬箍着他,喉结滚动,动作迫切咽下他的口水。   怀姣被他从坐着吻到了躺着。   他倒在下铺上,在傅文斐再次佝下身时,猛然偏过脸。   傅文斐滚烫的嘴唇,落到了他侧脸上,他没有停,反而呼吸急促,顺势吮舔他白软的脖颈连接处。   “傅、文斐,你冷静一点……”怀姣闭着眼睛,声音都带上哭腔。   细弱哭声让傅文斐一下顿住。   他维持着覆在怀姣身上的姿势,僵立片刻,才骤然直起身。   “对不起……”   “我……我有点失控了。”   ……   怀姣和傅文斐的合作,进入了单方面的尴尬僵持。   指怀姣尴尬,傅文斐僵持。   怀姣自认为自己绝对是一个心很大的人,不仅心大,还很心软。   在昨天被傅文斐强吻后,对方突然屈膝朝他跪下时,他就知道自己差不多能原谅对方了。   强吻的事属实突然,两人其实都有点措手不及。   怀姣在进入游戏以前,曾经性格非常保守。   他的初吻对象甚至都还是游戏里的NPC。   怀姣到现在都还记得邢越。   对方对他很凶,吻他很重。   再之后怀姣就像中了什么debuff一样,所经历的每个副本里,每一次他都会被迫和两个以上的男性NPC接吻。   怀姣有时候装傻充愣,有意想逃避这个问题。   而事实却是,怀姣觉得自己已经被人吻熟了,好像谁都可以亲他。   他不仅和人接过吻,就连怪物也舔过他的嘴唇。   所以他哪有什么脾气去指责傅文斐亲他啊!   怀姣掰着手指头算算,光这一个副本,他就已经和白珏、储奕、谢苏语、傅文斐等四个人亲过嘴巴了!!   系统看了都要说他开放!   8701:【?】   我没说过。   傅文斐的僵硬愧疚快要化为实质,他屈膝半跪在怀姣床边,只差给他磕头认错了。   怀姣也就生了小半会儿气,他抿了抿还肿着的嘴唇,闷闷哼哼道:“那好吧,那你下次别这样了……”   说完忙不迭想拉起傅文斐。   开玩笑,也就傅文斐这样的性格才会这么诚恳又低声下气的给他道歉。   要换做伊乘风,搞不好对方在强吻了他之后,还要满脸高傲地说他赚大了自己可是处男。   拽什么啊,处男有什么好高贵的,这不是应该的吗。   怀姣表情呆呆,思想有一点点跑偏。   8701:【……】   ……   好在傅文斐只隔了一个晚上就恢复了正常。   怀姣晚上睡眠一向很好,他睁开眼看到傅文斐早已经起床了,对方发尾微湿,看样子刚冲过澡。   “给你打了水,去洗漱吧。”   “哦哦,好的。”   怀姣跳下床时,傅文斐刚换好衣服,对方正对着他,鼻梁高挺,眼睑下有一点未睡好的乌青。   怀姣愣了下,心想对方不会昨晚愧疚到失眠了吧。   “嗯,有点没睡好。”傅文斐像能猜到怀姣所想,非常坦然的承认了自己失眠。   怀姣尴尬咬嘴巴,“啊,哦……”   傅文斐昨晚睡不着觉,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怀姣。   怀姣哭起来的样子,被他抱着的样子,甚至很久之前,对方不穿衣服背对着自己洗澡时的样子都有。   傅文斐心浮气躁,呼吸紊乱,手覆在半身,烫的厉害。   越想越觉得睡不着。   他只能强行转移注意力,逼迫着自己把对怀姣的注意力,转移到游戏通关上。   他想了一晚上,在怀姣细软的呼吸声中,睁眼到天亮。   “我们现在要做的有两件事。”   怀姣在里面洗漱,嘴里包着泡沫和水,抬起脑袋,模模糊糊问道:“什么事呀?”   傅文斐抱臂靠在门边,咳了声,状似冷静道:“一是寻找食物。”   如果昨天的猜测没有出错,游戏现在才进行到第一关,副本没有限时的情况下,往后他们要呆多久还是未知,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充足的食物,维持基本生存。   “第二就是、”傅文斐声音稍微顿了一下。   “我们需要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与谢苏语接触。”   怀姣擦脸的动作一停,小心“嗯”了声。   ……   学校里的人再次少了很多,偌大的校园内,两人走在路上几乎撞不到人。   昨晚傅文斐已经查看过学校商店,确定里面什么都没有后,今天两人直接避开了这个地点,直奔食堂而去。   怀姣懵懵懂懂的让傅文斐牵着,越过食堂大厅,直接翻进后厨。   傅文斐见他茫然,随口解释道:“后厨有食材,应该还没被人发现。”   “我们可以在宿舍里自己弄熟食。”   怀姣恍然点点头。   傅文斐说的没错,后厨仓库里,整齐摞放着大量的蔬果,虽然过去好几天已经不那么新鲜了,但在食物匮乏的当下,绝对算是不可多得的好食材。   不仅如此,冰柜里还有各种各样的肉类。   学校里没有断电,肉制品保存的十分完好。   傅文斐带着怀姣只简单搬运了一小部分,差不多暂时够他们吃一个星期以上,再多就不好存放了。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想办法和主角谢苏语接触。   在此之前,傅文斐问了怀姣一个问答:“你还记不记得你的手机放在哪里了?”   “我给你打过电话,显示关机。”   怀姣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找手机呀……”   系统的存在加上手机在副本里的各种局限性,怀姣是真从来没依赖过它,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傅文斐皱眉,提醒道:“如果我俩在副本里分开,我唯一能联系上你的工具就是手机。”   怀姣“啊”了声,下意识追问:“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啊??”   傅文斐:“……”   奇怪,他说什么了,我干嘛心跳这么快。   傅文斐倏地侧过头,咳了声,耳廓红红道:“要是有危险的事需要我一个人去做,你没有手机怎么联系我。”   怀姣这才意识到手机的重要性。   怀姣仔细回想了下自己最后一次摸到手机是什么时候,他记得大礼堂事件爆发之后,他就再也没用过手机了。   当时是校庆活动,在进入礼堂之时,所有人的手机都统一收缴到了储物柜里。   可是怀姣因为没带,直接略过了这一个环节。   “在教室里!”怀姣肯定道。   ……   两人谁都没想到,会在这次去教室的时候,遇见谢苏语。   怀姣进去后就“哇”了一声。   相比之前看过的高二年级教室的惨状,怀姣他们班上居然算得上完好无损。   玻璃窗明亮,墙壁上没有奇怪涂鸦,就连课桌椅都整齐摆在原位。   怀姣有点不可思议,他甚至在自己的课桌上看到了他的玻璃水杯,小声道:“难道这里没人来过吗?”   傅文斐跟在他后面,挑眉摇了摇头,“笨。”   怀姣翻脸:“骂我干什么?”   傅文斐轻笑了声,“你也不看看这个班里有谁,谁敢闹到这里来。”   怀姣经他提醒,一下脱口道:“谢苏语!”   也就是这么巧的,在怀姣喊出对方名字的一瞬,门口有人应声道。   “叫我干什么。”   事情发生的太快,怀姣和傅文斐两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动作快于意识的,傅文斐脸色微变,骤然往怀姣身前挡去。   教室门边的身影高挑清瘦,看着其实不太具有威胁性。但对方那副从容模样落在傅文斐眼里,却和什么未知的怪物一样,他后背紧绷,下颚微微收拢。   “谢苏语。”傅文斐顿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语气自认还算自然,但奇怪的是,谢苏语并没有回他。   反而往里走进一步,视线绕过他,径直朝他身后道。   “怀姣。”   “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傅文斐和怀姣,同时一愣。   ……   三人隔着不远的几个座位,分别坐着。   怀姣挨在傅文斐身旁,在周围迟迟无人说话的寂静氛围中,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谢……”   对方敏锐朝他看过来。   怀姣在谢苏语直泠泠视线下,紧张地咽了下喉咙,小声道:“谢苏语,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那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让怀姣和傅文斐两人都十分在意。   谢苏语偏过脸,微长的黑发散在脑后,他眼睛狭长,睫毛又黑又直,和怀姣眼睫卷翘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侧眼看人时有种说不出的阴冷气质。   如果他不笑的话。   但他看向怀姣时,却是在笑的。   眼尾横扫,薄削唇角微微上抬,一点点笑意直接中和了他长相的阴郁面。   谢苏语的声音稍冷,怀姣曾听过的,像初冬未凝结的沁凉溪水。   他看着怀姣道:“校外活动的时候,是你救的我。”   怀姣眼睛睁大了一点,嘴巴微张开:“啊……你知道啊?”   谢苏语“嗯”了声,眼皮垂了垂,“回来之后沈老师告诉我的。”   沈老师就是那次活动的随行老师,怀姣昨天和傅文斐刚翻过他的桌子,可以肯定对方确实姓沈。   这说明谢苏语没有随口乱说。   “我一直想跟你道谢,但回来之后没什么机会。”   “再之后发生了点事,就更没机会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的偶然见面太过突然,怀姣在真正面对上谢苏语时,莫名有点说不出话,原本的接触计划好像被打乱,他看着谢苏语清冷眉眼,嘴巴抿着,脑子有点乱糟糟。   好在谢苏语对他脸色还算不错,大概因为自己是对方的救命恩人,谢苏语和他说话时,语气虽冷,但态度绝对友好。   一点都没有之前在礼堂里,又或者广播中,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距离感。   “对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谢苏语看着怀姣,蹙眉道,“这里有点乱,你最好不要乱跑。”   怀姣被他盯着,在他语带关切的一句提醒下,老老实实的就回答道:“我回来找我的手机……”   “手机?”   怀姣点点头:“嗯,我的手机落在教室里了,怕之后联系不上别人,就……”   “怀姣。”傅文斐适时打断,半边眉毛高高挑起。   怀姣:“……”   完,直接跟主角交底了。   谢苏语似没察觉到他俩诡异气氛,只点了下头,随口道:“那你找吧。”   怀姣还真佝下脑袋翻找起自己的桌子。   不出几秒,就从书本堆里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试着开机,发现手机居然有电。   怀姣眼睛亮了亮,跟傅文斐道:“找到了,没坏。”   傅文斐无语点头。   “我能跟你交换个联系方式吗?”谢苏语这时忽然道。   怀姣愣了愣,说:“啊?”   谢苏语清冷眉眼扫过他,低声道:“我很感激你救过我,如果你遇到任何麻烦,可以联系我。”   怀姣下意识看向身旁傅文斐,在对方动作细微点头示意下,表情紧张的将手机递给了谢苏语。   谢苏语伸手去接,制服袖口露出的修长腕骨上,肌理流畅,暗处有些许淤青,怀姣一顿,视线飞快略过。   “好了。”   谢苏语只轻点了几下,很快将手机还给怀姣。   “那我就先走了。”谢苏语起身,看着身材清瘦的一个人,站直时快要比面前的怀姣高了一个脑袋,他垂眼道:“你有问题随时找我。”   小个子怀姣倍感压力的点点头,小声说“好”。   待对方走后,他才猛然松下口气。   “呵。”傅文斐莫名其妙冷哼一声。   怀姣:“?”   傅文斐冷声:“回去再找你算账。”   怀姣:“???”   什么啊?这个昨天才强吻自己的人突然在耍什么脾气啊?   ……   怀姣后来才搞明白傅文斐在气他脑袋空空,在主角谢苏语面前好骗的像个呆瓜,问什么说什么。   怀姣还委屈:“那我怎么敢反抗他嘛!”   “我还怕他突然炸我呢……”   傅文斐又是一声冷哼,阴阳怪气道:“我倒没看出来他像是舍得炸你的样子。”   怀姣:“……”   不用弹幕提醒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酸。   不过傅文斐也没有生气太久,宿舍里电磁炉上炖着小锅,怀姣蹲在一旁,表情委委屈屈。   他其实知道,以今天谢苏语对怀姣的态度来说,目前的情况绝对算好的。   傅文斐不太能看透谢苏语这个人,对方下午在教室里时,除了跟怀姣说话,其余时间完全把他当做一个透明人,眼中好像看不见其他事物一样。   不知道该说这人天性冷漠,还是根本不屑于伪装。   两人在对话时,也都刻意回避了关于游戏和对方所有做过的那些事。   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兆头,谢苏语今天的表现在傅文斐看来,可以打上一个可攻略的勾。   至于攻略者……   傅文斐侧头看向桌前,目光微敛。   只有怀姣。   小炉灶“咕咚咕咚”冒着泡,怀姣吃了好几天的速食,现在看到肉汤都要眼巴巴流口水。   宿舍门在小锅的咕噜声中忽然被敲响。   怀姣咬着勺子,抬头示意傅文斐去看看。   刚接触过游戏主角后,怀姣心情很放松,他不知道门外敲门的是谁,也不怎么怕。   傅文斐步伐警惕往门口走,手按在门把手上,往猫眼上望一眼。   门外站着的男人让他神色微顿。   门被打开,耳边一阵呼啸风声。   怀姣被那动静吓了一跳,他蹲在地上,没来得及抬头,骤然让人从头到脚的抱住。   “怀姣!!!”   储奕重重箍着他,脑袋直往他脸上凑,动作急切又亲又拱。 第127章 校规   怀姣维持着蹲下的姿势,身后储奕没轻没重的动作,冲撞的他差点栽倒在地上。   储奕还紧箍着他,脑袋深埋进他脖子里,黑色短发戳着他侧脸,高挺鼻梁蹭着他脖颈,毛毛躁躁又拱又嗅的急切动作,痒的怀姣不住推拒,偏着头紧紧耸着肩膀。   “储,储奕!”   储奕一系列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到怀姣和傅文斐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抱着怀姣,蹭他脖子不说,动作也越距,嘴唇逐渐往怀姣脸上凑。   怀姣被他按着脑袋抵着脸亲个正着。   白嫩脸颊被蹭下个窝窝,储奕嘴唇又薄又冷,抿着怀姣脸颊肉,咬着他软脸蛋连亲直亲。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直接吻怀姣的嘴巴。   “我好想你啊怀姣。”   男高中生表达感情的方式既直白又不要脸,不顾周围有没有人,表白对象又喜不喜欢他,只要抱着人就能立刻上嘴。   傅文斐懵了半晌,等看到面前储奕越来越离谱,开始搂着怀姣想亲他嘴时,骤然回过神。   一股难以表述的怒意从胸口蹿升到头顶,涨得他眼前发黑的同时,手关节“咔咔”作响,后槽牙都磨出声。   绿云罩顶都不够形容傅文斐这一瞬间头脑发涨的感受。   甚至想不起他此时身处的环境,和游戏里那些束缚他的规则。   身体动作要快于意识反应,傅文斐只停了不到几秒的功夫,额角蹦出根根青筋,男人紧咬着牙,攥着拳头就砸了过去。   怀姣正涨红着脸不停躲闪储奕的嘴唇。   耳边有凌厉风声,储奕反应极快,在傅文斐拳头快砸到他脸上的一瞬,猛偏过脸,手搂着怀姣快速侧身躲了过去。   “你他妈有病?”   储奕剑眉紧蹙,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旁边有其他人:“你谁?”   傅文斐一张脸沉的像冰窖,他无视面前储奕的问话,嘴唇抿成条直线,一言不发,再次握拳揍了上去。   储奕抱着怀姣不愿松手,躲了两下后也来了火,冷下脸道:“没他妈完了是吗?”   他甩了下手腕,轻放下怀姣,耳骨上的银质耳钉反着寒光,和他此时眼神一样毫无温度,显然是准备还手了。   【制止一下,他们打起来会触犯校规。】   8701的声音提醒的及时,怀姣正懵着,被8701的声音激的一下清醒。   眼前傅文斐和储奕两人气氛剑拔弩张,好像下一秒就会立刻动手。   怀姣咽了下口水,嘴唇颤着,喊了声:“傅文斐……”   他认为两人之中,傅文斐的性格大概稍微要冷静些。对方听到他声音后果然动作一顿,侧头望过来。   “校规,不能打架……”怀姣声音小,但说的话极为清晰。   傅文斐:“……”   像被兜头泼了桶冷声,傅文斐紧抿着唇,不得不冷静下来。   和他对峙的储奕听到提醒也猛然僵住,暗自撇了下嘴,低骂了声“操”。   ……   想要两个怒意上头的男人冷静下来其实并不容易。   怀姣虽然做不到,但在规则的约束下,傅文斐和储奕哪怕再怒不可遏也不能真正做什么。   寝室里的四张床分隔在靠近墙面的两侧,两个男人各自抱臂坐在一边,怀姣蹲在正中间的地板上,在两人如炬视线下,头皮发麻的吃着晚饭。   他们不出声,周围一时只能听见锅里煮开水的咕噜声,和怀姣舀着勺子,慢吞吞的进食声。   怀姣吃东西很慢,他吃了多久,傅文斐和储奕两人就盯着他看了多久。   直到他拖延无果,肚子鼓的再塞不进去。   傅文斐见他吃完,自己筷子都没动一下,却在怀姣放下的时候,主动起身,默不作声地替他将碗筷收拾干净。   怀姣局促道:“谢谢……”   “呵。”   储奕扯着嘴角,发出声不阴不阳的冷笑。   宿舍里没有水,碗筷放在卫生间洗手池里垒着,傅文斐扯过一旁纸巾随意擦了擦手,接着坐回怀姣旁边。   “晚点再拿下去洗。”他垂眸对怀姣道。   怀姣小心点点头,对方这几日的细心照顾和当前平和语气,让他误以为刚才的事应该已经过去了。   而他正要松出口气,就听到身旁刚刚坐下的傅文斐,面容冰冷,不带任何一丝情绪的,朝他问道——   “你和储奕是可以随便接吻的关系吗?”   怀姣:“……”   “见面就能抱着亲?”   储奕霎时笑出了声。   ……   怀姣和储奕的关系,不说傅文斐,其实连怀姣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若真要说起来,原本设定里,两人大概就是校霸和校霸小弟的关系,但这个小弟里掺了水分,怀姣对储奕顶多算的上一个上赶着巴结他的新生小炮灰。   如果不是白珏的话,两人根本不会有一丁点多余交集,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怀姣想到白珏,又想到白珏和储奕、白珏和他的种种牵扯,脑子忍不住有点晕。   傅文斐等了半天没等到怀姣的回音,倒是对面的储奕,狼一样的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紧盯着怀姣,期间挪都不挪一下。   两人偶尔视线对上,对方眼神里的傲慢和挑衅,让傅文斐明知道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副本NPC,也忍不住有些情绪失控。   “很难回答?”他侧过眼看向怀姣。   怀姣咬了咬嘴唇,在两人一瞬不瞬的视线下,停顿许久,小声说了句:“不是。”   意思是他和储奕不是可以随便接吻的关系。   这下换储奕变脸了。   他眉眼垮下,刚皱眉说出个“喂”字,得到答案的傅文斐就飞快打断了他。   “知道了。”傅文斐挑着眉,对怀姣缓下语气。   好像只要他简单两个字就可以直接相信他。   “我和储奕的关系、有点复杂,跟白珏有关……以后再跟你说,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怀姣跟傅文斐简单解释了句,转而快速扯开话题。   “储奕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储奕俊脸垮着,对着怀姣冷哼一声,语气不爽道:“你也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我他妈才从校外翻进来。”   ……   从储奕本人口述,怀姣终于知道了对方这几天都未出现的具体原因。   实际上一切都非常简单。   因为家里出了点私事,游戏正式开始的前一天,储奕非常凑巧又幸运的,在校长批准下离了校。   他原本应该会在校外呆上一个月不止,差不多能够完美错过这场游戏。   学校里有他的手下和耳目,储奕离校之后唯一担心的只有怀姣。   怀姣不回信息,电话不通的第一天开始,储奕就隐约有丝丝不好预感。   再之后长时间的手机关机,和学校里的手下莫名失联等问题,都愈发证明情况不对。   储奕稳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从家里逃出来,直奔学校。   其实说“才从校外翻进来”不太准确,储奕回校差不多已经不止二十四个小时,从颠覆三观到接受游戏设定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手机在回校后恢复了某种信号,之前无法联系的好友手下们发出的求救短信,一条一条、密密麻麻的涌进手机。   其中还有幸存的部分人,此时躲在校内隐蔽处,在储奕主动跟他们联系时,大声痛哭着跟他一一解释清状况。   他们跟储奕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不能动手、不能欺负弱小。”   最多的一个词是。   “快躲起来。”   ……   “所以你躲到我们这儿来了?”傅文斐颇有些嘲讽。   “放你的屁。”储奕磨牙,锐利眉骨皱出副凶相,“我来找怀姣有你什么事。”   傅文斐又“呵”一声。   怀姣听完储奕的解释,实际上心里有些难以形容。   怀姣在这一刻终于可以完全肯定对方的非主角身份,副本主角不会在游戏开始前离开游戏,储奕原本有机会可以躲过一劫。   他作为和主角阵营对立,反派中的校霸头子,不知道曾经跟校内多少人结过怨,换句话说不知道欺负过多少人,是比陈锋还要典型的存在。   以奇光现在的状况,地位颠倒之后,曾经的校霸储奕几乎算得上是众矢之的,他的身份比怀姣要危险百倍不止。   虽然储奕在之前并不清楚校内状况,但不管他回校后有没有后悔,单凭他是因为怀姣回到这里,怀姣都莫名都觉得有点不舒服。   就算储奕曾经欺负过他,怀姣也心软的见不得别人因为自己陷入困境。   实际上储奕在见到怀姣以前,还真没考虑过那么多事,他此时见到怀姣之后,更是眼里心里除了他再想不起起其他问题。   “我要在你们这儿住一段时间。”   储奕坐在宿舍里,和怀姣相邻的那张床上,伸手敲了敲身旁铁质床架,面上露出一点明显的嫌恶表情,淡声道:“我宿舍那边有人守着,暂时回不去。”   “安全起见,得跟先你住几天。”他略过傅文斐,眉梢挑着,径直对着怀姣说。   在傅文斐逐渐变黑的脸色下,怀姣抿着唇,微微点了下头。   “嗯,那你暂时先在这里不要出去。”   储奕一下咧开嘴,朝怀姣露出颗尖牙,“你保护我啊?”   怀姣:“……”   傅文斐脸色冰冷,声音比脸色还冷:“你要是需要他保护还是趁早去死吧。”   储奕瞬间收了笑,扯唇道:“关你屁事。”   两人又一副马上要吵起来的架势。   怀姣:“……”   怀姣头都大了。   ……   手机放在桌子上充着电,简单洗漱过后,怀姣临睡前才有空取回手机看看。   通话记录里,最顶上的拨出电话显示着【谢苏语】三个字,是下午时对方拿着他手机储存下的号码。   怀姣感觉有点奇妙,副本的BOSS也是主角,在今天,居然态度友好的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还告诉他如果有任何事随时可以去找对方。   在过往的几个副本里,怀姣还没接触过这样类型的主角。   冷静、理性、可沟通。   这让他莫名有点了可以顺利通关副本的微妙底气。   微亮的手机屏定格在呼出界面的名字上,怀姣看着看着,困意上涌,宿舍里熄了灯,储奕趁着夜深去了楼下洗漱,傅文斐不知道怎么也还没回来。   手机忽然震动几下,怀姣睡意朦胧,模模糊糊从枕头底下抽出手。   屏幕点亮,谢苏语三个字清晰出现在上方状态栏。   [谢苏语:睡了吗?]   怀姣一下清醒。   [谢苏语:明天有空的话,我想见你一面,就我们两个人。]   [谢苏语:有点冒昧,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谢苏语:晚安。] 第128章 校规   怀姣和谢苏语第二次见面的地点仍是在教室。   怀姣进去时谢苏语背对着他已经早早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靠着窗边窗帘。   听到脚步声,对方转过头,面上未收敛的表情对怀姣来说有些过于阴沉了。怀姣脚步一停,细长睫毛颤了颤,莫名其妙心生退意。   谢苏语五官清冷,本不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   只是他的瞳孔极黑,点缀在苍白皮肤上,像无法晕开的稠黑墨点,看着深不见底。   面无表情对着人的时候,有种渗入骨髓的冷感。   怀姣被他瞥一眼,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仿佛一只被毒蛇盯上的孱弱草食动物,对方纯黑色的竖瞳还直勾勾落在他脸上。   怀姣忍不住想后退。   直到谢苏语开口。   他说:“我等你好久了。”   目光也缓和下来,开始有一点温度。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怀姣小声问道。   走进去的步子很慢,哪怕知道傅文斐和储奕就在附近,怀姣也难以控制的感到紧张。   怀姣觉得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礼堂事件太过惊悚,又或者是他极其敏锐的第六感在隐约发出预警。   对于谢苏语,他总有种非常极其轻微的……惧怕感。   怕到独处的时候只对视一眼就会想立刻逃跑。   明明昨天傅文斐在的时候两人都还可以自然交流。   “想单独感谢你。”谢苏语简单回道。   未完的话在看到怀姣脸上表情时顿住,谢苏语蹙起眉,忽然问他:“你很怕我吗?”   怀姣尴尬的摇摇头,慢慢吞吞走进教室,嘴上说:“没有,我就是…有点紧张。”   谢苏语似乎觉得好笑,嘴角挑起一点,看向怀姣,“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友好了。”   “原来你看到我还是会紧张。”   怀姣怕他的理由很明显。   大礼堂里站在怀姣身旁忽然炸开的高年级男生,以及之后步步紧逼的所谓游戏规则,始作俑者都是谢苏语。   谢苏语还记得那天的场景,他站在讲台上,底下是一片混乱的礼堂现场,恐慌的,嘈杂的,歇斯底里的。   还有混乱中心,浑身血液脏污,黑发洇湿,却一动不动坐着的怀姣。   他脸色苍白,漂亮的睫毛上坠着血珠,细白手指颤抖着,抹过自己的脸颊。   那副微睁着眼的痴楞模样,落在谢苏语眼里,矗立在地狱般的血腥场景中,既诡谲、又醒目到移不开眼。   谢苏语记了很久。   “我对你没有恶意。”   谢苏语转身看向怀姣,脑子里幻想着他满脸血污的糟糕样子,面上却语气轻缓,垂下眼睫道:“你不要怕我。”   ……   “我和傅文斐发现你的时候,你就在……树上。”   怀姣抿着嘴唇,脸上露出一点不舒服的表情:“你当时意识不清,身上还有外伤,老师找来之前我们都差点以为你不行了……”   “还好后来白珏也找来了,他给你接的手。”   怀姣没有在主角面前邀功的打算,他实话实说,除去自己意图救对方的细节,仔仔细细将当时情况还原给谢苏语听。   谢苏语听到另外两人的名字,不甚感兴趣的点了下头,撑着下巴,轻“嗯”了声。   怀姣皱皱眉,看向旁边一脸冷淡的谢苏语,觉得有点难办。   他今天来赴谢苏语的约其实是带着目的的。   他的队友傅文斐大概没有想要他做太多,所以只交代了怀姣最基础的两件事:一是保证自身安全,二是尽可能的探探谢苏语的底。   比如校外活动的事发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比如主角制定规则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怀姣觉得傅文斐的任务一点都不基础,他憋了憋,一句都难以问出口。   怀姣无意见证过两次谢苏语被霸凌的现场,虽然说不上是亲眼所见,但是耳听也为实,当时的暴力场景中,沉闷痛哼和咄咄逼近的脚步声,不刻意回想都会感觉到毛骨悚然。   学校里都已经很恐怖了,校外那次只会更过,毕竟差点就要闹出人命。   询问谢苏语事情经过跟当面挖别人的伤疤没什么两样。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但是谢苏语却看出他的纠结和犹豫,侧过脸,主动递来台阶,“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怀姣可以忍住,但事情牵扯到通关,他就必须要问清楚。   副本里没有无缘无故的不重要剧情,每一个显眼的细节都关系到游戏主线。   “我想知道那天露营的时候,欺负你的那伙人是谁。”不是储奕也不是陈锋,能直接改变游戏走向的人,怀姣想不出还有谁。   问出的问题不算委婉,他垂着眼睑,睫毛微颤的样子,看上去比谢苏语更像是受欺负的那个人。   “记不清了。”   谢苏语的回答让怀姣一下抬起头。   “很多人,太多次,我记不清了。”   ……   怀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室的。   只是据傅文斐所说,他出来时眼眶很红,垂着脸的样子像快哭的兔子。   怀姣坐在寝室里,声音闷闷的跟傅文斐复述他和谢苏语的对话。   两人其实说了很多,只要怀姣问的,谢苏语基本都能回答出来。   面无表情声音冷淡,但语气格外平静。   “所以一开始被盯上的其实还是白珏?”傅文斐皱眉道。   怀姣“嗯”了声,嘴巴浅浅抿着,说:“被高年级盯上的是白珏,但是白珏不好惹。”   看也能看出来,学校里敢跟储奕对着干的只有白珏一个人,打架斗殴什么都敢。   同一批新入校的转学生里,综合各方面,引人注目的也就那么两三个。   枪打出头鸟,柿子捏软的。   优越长相和不合群的阴郁性格,都是谢苏语被人霸凌的最好指标。   “他长的好看,又没白珏那么能打。”怀姣吸了下鼻子,“不欺负他欺负谁……”   傅文斐视线扫过怀姣的脸,顿了下。   傅文斐想单论长相和软绵绵的性格,面前这人才是典型该被欺负的主。   但他想到人物背景里,怀姣既蠢且怂、出卖朋友早早投靠校园头目组织的炮灰人设,又了然了。   重要戏份大概轮不到这个漂亮小炮灰。   毕竟欺负他的人最后都会被他吸引,就像他和储奕。   傅文斐看着怀姣,难得有点走神。   “傅文斐?”怀姣难难受受的说了半天,见面前人在发呆,皱眉推了他一下,有点生气道:“你没听我说话。”   “啊?”   傅文斐迟钝回神,眼睛被他皱着鼻子的可爱表情晃了下。   “你‘啊’什么,我刚才说什么了?”怀姣抽查他。   傅文斐答不上来,因为他根本没在听。   寝室里难得没有碍眼的人,只有坐在他旁边,又香又漂亮,和他说着话,嘴唇很软的小队友。   傅文斐视线下移,停在怀姣粉红色的唇瓣上。   喉结滚了滚,觉得有点热。   寝室里的空气闷热又干燥,他却好像再次闻到了融化巧克力的甜腻味道。   “我不跟你说了,你根本不关心通关。”怀姣的危险警报在傅文斐视线落到他嘴上时,滴溜溜的响,他撇过脸,动作飞快站起身。   手腕一下被拽住,傅文斐声音一反常态有点哑,他仍坐着,只抬起眼朝面前僵站着的怀姣问道:“你想去哪儿?”   好像某种暗示,怀姣感觉到傅文斐覆着薄茧的指腹,在揉他的手。   ——救命,老婆快跑!!   ——我靠指腹磨腕,xing暗示?   ——不止嘬嘴巴这么简单了,班长的动作在说:他想搞妹妹   ——怎么发展的?刚才不是还在讨论游戏??   ——指腹磨腕跟勾八磨批什么区别?谁懂男人?   怀姣直接脑门冒汗,迟钝如他都知道傅文斐此时思想绝对不端正。   他挣了挣,换来对方更重力的捏握,手腕都蹭红了一点。   “傅文斐……”怀姣声音打抖,意图转移注意力,“储奕呢……?”   没想到一脚油门踩到坑,身后傅文斐的脸一下垮了。   怀姣只觉得自己被用力拽了下,没有天旋地转那么夸张,却实实在在被转了个边,变成紧贴着傅文斐,面对面的姿势。   一个分腿坐着,一个被迫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敢提储奕?”傅文斐黑着张脸,问他:“还是我看起来真的很好糊弄?”   “你以为你和储奕的那点事很隐蔽吗。”   傅文斐气出冷笑,伸手按住怀姣的后腰不让他跑,嘴角扯着,语气阴阳,“你问问游戏里的npc,有哪个不知道你一天被储奕招走八次的事。”   “你们去干什么了,真是因为白珏?”   怀姣僵着后背,被他抵着,一动不敢动。   傅文斐嗤了声,冷冽视线自下而上盯着怀姣的脸,刻薄点评道:“他看你那副样子,闭着眼睛都能闻到股舔狗味。”   怀姣:“……”   【哈哈。】话题转变的离奇,连8701都听笑了。   怀姣:【……】   怀姣脚趾姆抓紧,一只手抖七抖八地按上傅文斐的肩膀,偏过脸,躲着傅文斐的视线,坚强扭转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应该讨论……”   “那什么时候是?”他直接无视怀姣的后一句。   门外传来细微脚步声,傅文斐意图纠缠的话被打断,他眉心一蹙,表情稍有些烦躁。   不用往门口看都知道来的是谁。   傅文斐烦的很,但知道轻重,在那人进来之前迅速放开了怀姣。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   门被推开,傅文斐瞥过一眼,低声对怀姣道:“收起你多余的共情心,游戏npc不需要被同情。”   “弱小的是你,不是他们。” 第129章 校规   进来的是储奕,他不知道去了哪里,表情很沉,头发凌乱。   衣服不太整洁,外套上还乱七八糟沾了很多灰,像刚从什么脏乱场所出来。   他没注意到宿舍里独处两人的奇怪气氛,只垂着眼,单手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大步朝怀姣走过去。   怀姣靠站在离傅文斐有些距离的另一边桌旁,储奕解下外套往桌上一扔,动作随性,紧挨着怀姣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怀姣垂下脸,朝他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想问句什么,还不待开口,储奕就主动跟他交代道:“我去见了我之前的几个兄弟。”   “他们躲在废仓,轻易见不到人。”   还有几句话储奕没有说,因为怕被人找到,那几人基本不外出,维持生存的食物和水早就消耗殆尽。储奕过去的时候,几个大男人饿的差不多只剩下半条命。   曾经学校里站在食物链顶端,作威作福恣意傲慢的天之骄子们,只几天时间就被搞得不人不鬼,乍看到一身整齐的储奕时,他们涕泪齐流,差点痛哭出声。   储奕一直很清醒,清醒知道自己圈子里玩得好的几个人,都不过是一群没什么真本事的废物富二代而已。   他没有把谁当做是可以交心的朋友,上流阶层也有等级区分,家族势力划分界限,圈子里没有谁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但在往常聚众作乐的废弃器材室里,真正看到身边那群人落到那副下场时,储奕还是难以形容当时那一刻的心情。   不是痛苦,也不是难过,只是单纯的感到膈应。   他可以接受游戏有新的玩法,但是无法忍受曾经匍匐在脚边懦弱求饶的狗,一朝得势,赶尽杀绝反踩到头上来。   储奕表情不明,发丝遮挡着眉眼,只留下唇线薄削的下半张脸,怀姣和傅文斐对视一眼,有些不太敢说话。   不过很快储奕就收敛了情绪,他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反而下颚抬起,侧眼看向怀姣,说出了另一件事。   “对了,他们说看到白珏了。”   “他和谢苏语在一起。”   怀姣一下睁大眼:“白珏?谢苏语?”   他微张着嘴,目光惊愕,有些不能反应储奕所说的‘在一起’,到底是哪种在一起。   之前疑惑的“白珏为什么还没来找过他”这个问题,好像一下得到解答。   【是我想的那样吗?白珏和谢苏语、那个……?】怀姣甚至忍不住向8701询问。   8701:【……】8701无大语,觉得有人长着脑袋好像真的只是为了看起来漂亮。   储奕没看出怀姣想歪了什么,他有点不爽在怀姣面前提白珏这个人,以至于转述时带着明显的个人情绪,语焉不详,不明不白道:“嗯,有人礼堂看到他俩,不知道在干什么,但不像是不和的样子。”   不像是不和,那就是关系和睦了。   白珏和谢苏语,一个曾经的主角和一个现在的主角,两人身份接近,之前在学校里都属于被霸凌者,但一个性格孤僻一个冷酷强势,白珏甚至还救过谢苏语。   怀姣隐约有些恍然。   难怪那天户外活动白珏找到他的时候,看到他亲吻谢苏语会发那么大的火,还拿石头砸他!   还有不久前他在谢苏语面前提到白珏帮他接手的事,对方表情冷淡的原因……其实根本就是谢苏语不想从他嘴里听到白珏的名字吧。   怀姣抿着嘴唇,目光隐晦,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   逃生游戏里也可以有情侣NPC,这很正常,两人如今身份地位也很合适。   只除了……   只除了白珏曾经和怀姣不清不楚过。   哪怕他是受反派储奕所迫,但在废弃器材室里、在储奕寝室中,是真真实实和怀姣这个炮灰角色亲密接触过的。   怀姣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脑洞为什么会这么大。   他没看过什么同性恋相关文学,更没玩过主角性向成迷的游戏,但在想到白珏和他的关系时。   脑子里恍恍惚惚闪过的第一想法却是……   主角攻他不洁了。   这要放在某些文学小说里,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怀姣眼里闪过九分担忧以及一分紧张,一时间连周围声音都听不见了。   ……   “所以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白珏和谢苏语达成同盟了。”   储奕又出去了一趟,据说是给之前的朋友送些食物过去,他虽然并没有把那些人当做是真正的朋友,但还不到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的地步。   寝室里再次只剩下怀姣和傅文斐两人,傅文斐思及储奕带来的信息,跟怀姣冷静分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珏在规则中,应该也属于‘弱小’方。”   两人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划分弱小的规则简单又粗暴,差不多只有高低年级之分,这意味着只要是低年级的学生,哪怕像白珏、傅文斐这种长相实力都跟弱小沾不上边的人,也都归属于“弱小”阵营。   “你有在听吗?”   脸蛋被掐了一下,怀姣皱了下眉,捂着脸转过头。   “想什么呢。”傅文斐手指没有拿开,指腹仍停留在怀姣脸颊上,面前人明显走神的表情,让他有一点不爽:“储奕,还是白珏?”   怀姣老实说:“白珏……”   他觉得自己很需要和人讨论,于是也没看傅文斐脸色,迫切分享道:“白珏跟谢苏语在一起了哎。”   傅文斐:“……”   “所以?”   怀姣咬嘴巴,跟他说:“你不好奇吗?他们在一起的话,那那个……”   傅文斐面无表情打断他:“如果你的小脑袋瓜可以放在正事上,那我们通关会顺利很多。”   怀姣撇了下嘴,有点不太能接受一个刚刚还逼问他和储奕关系的人,反过来说他不想正事。   他哼哼两声。   “而且很明显储奕口中的‘在一起’,只是单纯合作关系。”   怀姣“啊”了声,脑袋上有问号。   “还不明白吗,”傅文斐眉骨微抬,看向怀姣:“这不是什么好消息怀姣。”   “白珏和谢苏语同阵营,归属于‘弱小’,还受规则保护。”   “你应该见过他跟别人动手的样子吧?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如果他想做什么,你以为有谁还能阻止他吗?”   “抱团,或者报复?”   怀姣强硬被扯进傅文斐思路,脑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闻言只下意识想反驳,“他应该不会、我觉得……”   声音小小的,实际没什么底气。   傅文斐只冷哼一声,“就算我不清楚你们当初具体发生过什么,但我也知道,白珏作为猎物,曾经可是受过不少照顾的。”   怀姣一下抿住嘴。   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傅文斐的意思。   “那怎么办……”怀姣垂下眼睛,小声道:“如果他想报复,会做什么……”   “会和谢苏语做同样的事,或者和之前的储奕陈锋一样。”傅文斐这样回道。   两人都安静下来。   太阳开始落山,橘红色的晚霞从窗口照进来。   寝室里空气沉闷,怀姣偏过头,朝窗外望过去,这里可以看到很远处操场上的模糊景象。   比如零星的几个学生人影,和操场正中心醒目竖立着的巨大显示屏。   “你知道还剩多少个人吗。”傅文斐轻声问道。   怀姣摇了摇头。   “不到一百五十个。”   怀姣瞳孔扩张一瞬,他上次和傅文斐去看的时候,显示屏上明明还显示着206。   因为一直处于一个还算安全、并且游离在争斗之外的情况下,怀姣对于校内人数减少并没有多少清楚认知。   他甚至觉得很魔幻,很不真实。   “你记得我之前说过话的吗,如果到有一天,游戏进行到只剩下所谓‘弱小’的时候,就会有新的规则出现。”   “谢苏语把这比作游戏,第三十二条校规,只是在淘汰劣质玩家。”   怀姣听不明白,表情迟钝看着傅文斐,闷声说:“我不太懂……”   傅文斐皱眉,解释道:“简单说,他还有后手。”   “并且很快就会开始。”   ……   怀姣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到那股风雨欲来的架势,就在学校里不断减少的人数中。   傅文斐的话好像一个危险预言,并且以非常快的速度在应验。   操场上显示屏的数字终于跳下整数,首先的发现不对的,不是怀姣和傅文斐,而是储奕。   一直保持联络的手机,于某一个时间段不再收到固定信息,储奕发现好友失联时,已经过了一整天。   “不对劲。”手机显示着信号满格,电量充足,但发过去的信息显示传达却迟迟收不到回复,储奕皱眉道:“他们不会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   他朝怀姣看过去,薄唇微□□动道:“我去看一眼,很快回来。”   怀姣知道事情紧急,只点点头,说了句“小心一点”。   储奕说的很快确实很快,怀姣觉得大概还不到半小时,储奕就已经回来了。   他脸色比上次回来时还要差,怀姣看着他,心里莫名慌的厉害。   “死了。”   储奕声音极冷,整个人气场也冷的怪异。   他在怀姣愕然睁大的眼瞳中,抬起头说,“躲着的八个人,全死了。”   窗外传来晚间下课铃声,校园里空荡荡的,路灯闪着微弱黄光,灰尘密布的废弃体育器材室里,只留下逐渐变深的一点血迹。   显示着这里曾经来过人。   ……   傅文斐带着怀姣去了趟操场。   写满校内五百人姓名的显示屏,暗了将近五分之四。   怀姣特意去找,除了高悬在名单榜首的储奕和陈锋两人,剩余亮着名牌并且怀姣认识的,大概只有白珏、谢苏语和李岩几人。   屏幕右上角显示着红色数字——   【95】   在两人细看的两秒时间里,又眨眼掉到93。   四五月份的天气不算冷,但晚风吹到身上的时候,怀姣还是忍不住打了了哆嗦。   操场上满是青草香,只吹来的风里却好像掺着丝隐隐约约的粘稠血腥味。   怀姣回到寝室,坐在床边默默低着脑袋。   身旁陷下去一点,储奕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旁边,和他挨的很近。   “我没看到他们的名字。”怀姣声音闷闷的,裹着丁点水汽,“只看到你和陈锋的。”   储奕“嗯”了声,碰了下他的手。   带着银戒的无名指,压在怀姣手上,从手背,抚摸到他细长指尖。   储奕的手有些烫,指腹也不平整,有点硬,怀姣指尖被捏的颤了颤,但没有躲开。   储奕扣着他的手,沉默了很久,在怀姣几乎忍不住要侧头偷偷看他有没有哭时,他才忽然开口说:“我没有难过。”   怀姣偏过脑袋。   “只是觉得一起玩的几个人,突然没了,有点难消化。”   怀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更乖的让储奕揉他手指,从指腹摸到手腕。   纤细白皙的一截手腕,让储奕单手圈住,18岁的男高中生,哪怕坐着也比怀姣高很多,他跟怀姣说:“我怕我保护不了你。”   怀姣觉得从储奕嘴里说出‘我怕’这个词就已经很恐怖了。   但他盯着自己的时候,表情真的很认真。   张扬凌厉的五官收敛着,高挺眉峰也轻微垂下,看着像被打击过的家养小狗,耳骨上戴着的碎钻耳钉都好像不亮了。   怀姣get不到储奕的意思,在他理解中,自己现在的身份比储奕不知道安全多少倍。   危险和保护这种词,大概用不到他身上。   ……   只怀姣没想到的是,他的倒霉人设从来就没有失灵过。   幸存的几个高年级的死亡只是开篇,宣告着游戏已经再次进入下一个章节。   学校里开始出现不明不白的“爆炸”事件,食堂里聚众玩乐的几个男生,在某句玩笑话后,“啵”一声,忽然血花四溅。   周围几人被吓懵了,有人抹着脸,惊悚瞪大眼。   他们尖叫着向外跑去,路上撞到人,那人不客气的朝他们骂了一句,紧接着又是“啵”的一声。   那人吓傻了,一下跪坐到地上。   消息扩散的很快,剩余几十人的大小圈子里,只一晚上就传遍了。   “怎么回事?明明没有人动手,怎么会这样??”   “我只是撞了他一下!他就爆炸了!!”   “他跟我一起打牌,输了就开口骂人,我都没反应过来,人就没了……”   “谢苏语呢?谢苏语在哪里??”   “找谢苏语去,他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谢苏语坐在阶梯教室,旁边坐着被他再次约出来的怀姣,那群人找进来时,怀姣刚刚才鼓起勇气试图跟谢苏语搭话。   嘈杂吵闹声让他一下泄了气。   教室门被“砰——”的推开,气势冲冲闯进来的几人,在和沉稳坐着的谢苏语对上视线的一瞬,嚣张气焰肉眼可见的消下去。   “谢哥……”有人小心翼翼喊了他一声,目光在他旁边怀姣身上,停了停。   谢苏语没应声,只抬眼朝他们瞥过去。   被推到前面来的一个高个子,脸色难看,稳了稳气势,才再次开口道:“谢哥,我们有几个朋友,不明不白……死了。”   怀姣闻言,一下挺直背。   谢苏语只“哦”一声,微垂着眼皮,不带什么感情地问他:“所以呢。”   门口几人躁动一瞬,有脾气稍微火爆点的一个被旁边人按着肩膀压下去,但还是忍不住扬声喊道:“所以什么所以,之前是你让我们加入你队伍的!”   “你说我们会受到保护!”   谢苏语只挑了下眉,没有开口。   高个男生比旁人都冷静些,看起来也更聪明,他在来时肯定就想到了什么,此时见谢苏语这副置身事外的冷酷样子,忍着火气,试图正常沟通:“我们遵守了规则,也是‘弱小’方,但为什么还是会有人出事?”   游戏进行到现在,所有人都能区分出触犯校规的惩罚和正常死亡的明显区别。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男生沉声问道。   “你们是真的不聪明。”   谢苏语忽然的讽刺让所有人愣了愣,他似乎不打算跟他们浪费时间,直接道。   “我有说过校规只有一条吗。”   “第二十八条,第三十二条,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教室里气氛骤然冷冻下来,怀姣随着众人视线,怔愣看向身旁谢苏语。   他仍是眉目阴沉的样子,面上没有笑意,也没有任何外露情绪,只语气冰冷,不紧不慢道:“你们可以想下他们都做了什么,应该很好推测。”   接连出事的几个人,对应状况其实并不一样,怀姣不知道这些,但见众人面色微变的样子却能隐约猜到点什么。   果然,领头的高个男生,沉默半晌,仓促问道:“总共、有多少条……”   谢苏语回答的很爽快,他说:“五十。”   排除已知的二十八、二十九到三十二,和能大概推测出来的部分,剩余至少有四十多条未知校规。   怀姣后背一下冒出冷汗,傅文斐所说的“后手”,好像已经开始展露。   “能……告诉我们吗?”那人声音艰涩,问出的话像从牙关里硬挤出来的。   都不用谢苏语回答,连怀姣都知道答案。   “你觉得呢。”   谢苏语只轻笑了声。   ……   在人走后,怀姣尽量稳住情绪,面色正常的跟谢苏语聊了几句。   对方似乎格外在乎他的感受,中途甚至打断话题,突兀问怀姣:“你觉得我错了吗?”   怀姣僵住,抿着嘴唇,含糊说:“我不知道。”   “被摁在浴室里,跪在走廊上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让所有人都去死。”   “棍子打着身上应该很疼,但我好像已经麻木了。”   “我也想让别人试一试我的痛苦。”   “说出来是博取同情,最好的共情方法就是让他们亲身体验那种感觉。”   “血液倒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折磨致死的感觉。”   谢苏语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冷静到好像那些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他又问了怀姣一次:“你觉得我错了吗。”   语气冷的不像是疑问句。   怀姣周身一阵寒意上涌,他不敢看谢苏语,睫毛抖着,垂下视线。   “我不知道……”怀姣还是这样说。   劝曾经的被害者放下屠刀是很蠢很蠢的事,怀姣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去评论对方对错。   怀姣无法细思,只有点迫切想离开这里。不是因为难以回答对方的话,而是……   他又感觉到了那股每次和谢苏语独处时,莫名其妙,难以形容的诡异恐惧心理。   和丝丝缕缕、逐渐浓厚的强烈违和感。   第六感在释放警铃,怀姣控制不住自己,后背僵直脸色微白,手指藏在袖口里细微颤抖着。   这是他害怕时的正常生理反应。   他起身和谢苏语道别,几乎是落荒而逃。   ……   怀姣和寝室里的两人复述了这段内容,那群人的质问,以及谢苏语的回答。   储奕紧皱着眉,追问怀姣:“他没有对你怎样吗?”   怀姣摇摇头,眉心拧着,稍作犹豫道:“没有,但是……他的状态很奇怪。”   怀姣形容不出那种感觉,蒙着层雾似的怪异感,像混沌中心反着光的一根细线,既抓不住,也看不清。   但他觉得很重要,非常、非常的重要。   “不能坐以待毙了。”傅文斐打断了怀姣的思绪,他说:“如果想一直活着,就需要知道全部的规则内容。”   “我们没有那么多命去一条一条的试。”   怀姣抬起脑袋,被他两句话提醒,一下想到什么,忽然开口道:“谢苏语有一个笔记本。”   傅文斐和储奕同时看向他。   “你不记得了吗?”怀姣拧着眉,跟傅文斐说:“之前在大巴车上,他被几个男生戏弄,笔记本一下掉到我脚边……”   “里面的内容被念出来了,我也看到了一点……就是、”   “校规内容。”傅文斐快速接过话。   当时怀姣还跟他开过脑洞,说对方拿的会不会是什么死亡笔记,写什么应验什么。   虽然结果有些微区别,但总体差不了多少,怀姣甚至想起那天大礼堂演讲时,谢苏语手上也拿着那本黑色的笔记本。   这放在游戏里,几乎是能标红的关键道具。   “所以我们要去找?”储奕问道,“去哪里找?”   大约符合的猜测有两个,傅文斐说:“寝室,或者教室,这是他常出没的地方。”   “一个一个来,就近的话可以先排除寝室,明天我和储奕找个机会去看,怀姣你……”傅文斐停顿一瞬,道:“你想办法引开谢苏语。”   “可以吗?”   这对三人来说都是最安全妥善的安排,怀姣没有多犹豫,抿着嘴唇,听话点点头。   ……   这一晚过的很快,因为制定好了明天的计划,三人都睡的很早。   傅文斐说下午两点之后是最佳行动时间,午休过去,那个时间段宿舍楼一般没什么人。   怀姣和两人分开,一个人单独坐在食堂里,有些紧张的,第一次主动给谢苏语发去一条短信。   [我可以见见你吗?我有事想找你。]   他其实没想过见到谢苏语之后,要跟对方说些什么好拖延时间,甚至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应他的约。   怀姣捧着手机,撑着脸靠坐在角落位置。   “叮”的一声,不过几秒的功夫,手机就收到回复。   谢苏语回他。   [你在哪儿?] 第130章 校规   手机里,傅文斐和储奕拉了三人小群,以便随时交流情况。   怀姣时刻盯着手机,在谢苏语跟他说会马上到之后,他将信息发在了群里。   两人回的很快,同时让他注意安全。   怀姣还没来得及回复,食堂门口就出现了谢苏语的身影,他火速将手机收回口袋。   “怎么等在这里?”谢苏语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平时阴沉着的眉眼,此时都舒展开。   怀姣抬眼看向他,露出一个稍显腼腆的笑,谨慎回道:“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就干脆在这里等了。”   谢苏语嘴角挑了挑,说:“你想找我的话哪里都可以。”   怀姣躲开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尴尬“嗯”了声。   怀姣把对方约来的理由是“有事想找他”,等谢苏语真的来了,他却半天开不了口,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苏语坐下后也没有主动去问,他似乎非常适应和享受这样的安静氛围,只视线一直若有似无的落在怀姣低垂的脸颊上。   怀姣等了等,半晌没等到对方开口问他,没办法下,只能胡乱想了个还算正常的话题,小声跟谢苏语道:“我这两天……有点睡不着。”   “失眠?”   怀姣点点头,说“对”。   “这两天”这个颇带指向意味的词,让谢苏语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谢苏语只安静一瞬,就直接问他:“因为新的校规吗。”   怀姣一下顿住,抬起眼帘看向对面的谢苏语。   他只是想要随便扯个话题拖延下时间,但对方突如其来的直球,倒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又显得假。   怀姣抿着下唇,犹豫半晌,还是轻“嗯”了声。   怀姣和谢苏语以往的几次会面中,两人实际上并不怎么会聊到校规的事,这就好像是游戏的核心,怀姣在没摸清面前人底细之前,有意、或者说根本不敢主动去提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谢苏语是怎么想的,但怀姣一直默认“校规”是谢苏语遭受过无数欺凌之后的复仇手段,对方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任何事就轻易改变自己。   更别说向他人透底了。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窃取笔记本”行动,也算是另类的曲线救国。   果然,谢苏语虽然主动提到“校规”,但在怀姣应声后,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只意味不明的回了一句:“不用太担心,你不会有事。”   对方声音听不出情绪,狭长眉眼微覆,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怀姣脑袋不聪明,但特长是极会看人脸色,就好像谢苏语的回避态度已经写在脸上了,他自然不会没眼色地缠着对方去问。   怀姣睫毛眨了眨,装作一副被安抚到的样子,小小松出口气:“那就好……”   “我之前,真的有点怕。”   “怕到失眠?”谢苏语还开了句玩笑。   怀姣哼哼两声说:“笑我干什么。”又顺势问道:“难道你就不会失眠吗?”   在谢苏语看过来时,他鼻尖皱起,小声吐槽说:“我反正会,我和别人同住老是睡不好觉。”   怀姣抬起眼,好奇问他:“你呢?”   谢苏语眉梢一挑,淡声道:“不会。”   “我晚上睡得很好。”   怀姣指尖一顿,轻声回了个“哦”,心道,所以晚上行动绝对安全吗。   ……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触感,总共三次,是行动前约定好的结束信号。   这让怀姣一下安心,他找了个借口飞快和谢苏语道别,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寝室赶去。   傅文斐和储奕一同坐在寝室里,怀姣进门,两人同时望过来:“没事吧?”   怀姣说“没事”。   “怎么样,你们找到那个了吗?”   储奕摇头,皱眉跟怀姣道:“没有。”   “我和他翻遍了谢苏语寝室,床底下衣柜里都看过,没有笔记本。”   傅文斐也跟着“嗯”了声。   怀姣其实大概猜到了这个结果,笔记本是重要道具,他虽然不知道谢苏语具体会把它收在哪里,但寝室和教室比起来,还是教室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其实三人之前都想过对方会随身携带这一可能,怀姣几次趁机偷偷观察过对方,答案是也没有。   “不管藏在哪儿,目前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教室。”傅文斐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没有否定。   未知的五十条校规像不可控的定时炸弹一般,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规划犹豫,傅文斐蹙眉考虑了瞬,很快定下下一步计划。   “先准备一晚,明晚凌晨之后,一起去教室。”   “嗯。”怀姣点点头,表示认同。   ……   午夜相对安全的时间段,大概在凌晨三点到四点半之间。   这段时间是学校里最安静的时候,除了少数失眠人群,正常学生们早已经深入睡眠。   寝室楼外沿途的路灯都亮着,月亮隐在厚重云层中,密不透光,除了几米一隔的昏黄路灯,整个学校寂静又黑暗。   几乎只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   为了符合场景,怀姣特意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他跟着傅文斐储奕,躲开路灯范围和校内监控,一路小心翼翼,踩着月光走进教学楼。   高一三班的教室在四楼,回形结构的教学楼里,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坛,里面种满植物。   周围太黑了,他们在走廊里穿行,偶尔会有一丝穿堂风迎面吹过来,怀姣紧张之下,侧头瞥过去一眼,恍惚中只觉得花坛里被风吹得晃动的矮树,都很像是一个一个紧挨着的人影。   他喉咙咽了咽,僵硬收回视线。   三人都带着手机,手机有手电筒却不能打开使用,怀姣跟在储奕身后,像知道他害怕似的,对方伸手捉着他手腕,虽然没说话,但怀姣被握着手确实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十分顺利。   只除了刚上四楼时,走廊尽头的某间教室里,忽然射出几道手电筒白光。   “谁?!”   “谁在那儿?”   “有人上来了?!”   听声音至少不少于三人,怀姣明显感觉到身旁两人骤然僵住的动作,储奕捏着他的手一下收紧,怀姣面色微白,下意识朝两人看过去。   “操。”储奕压着嗓子,咬牙骂了声。   “走、走吗?”怀姣紧张问道。   那手电筒的白光只几秒就从教室里晃到走廊外来,三人侧身躲在楼梯拐角处,傅文斐嘴唇紧抿,低声说了句:“走了就没机会了。”   半夜潜入教学楼被发现,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将这个事告诉谢苏语,打草惊蛇就代表再也没有机会。   几乎是当机立断,傅文斐扯过怀姣,语速极快地交代道:“我和储奕把人引走,你一个人继续去教室。”   怀姣愣住,磕巴道:“我……”   “找不到也没关系。”傅文斐的表情隐在黑暗里,声音沉稳,垂眼看着他,跟他低声安抚:“只是看一看,没有就回来,不要怕。”   ……   手电筒白光和混乱脚步声,渐行渐远,逐渐往下消失。   怀姣侧身躲在楼梯口拐角旁,待周围再听不到一丝动静,他才喘出口气,从藏身处走出来。   整栋教学楼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月亮从云层里露出来,月光拂照下,并排紧闭的教室门窗,都反射出银白色的凄美冷光。   怀姣知道时间紧急,但还是会忍不住感觉到怕。   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僵硬冰冷,他在心里喊了声8701,在听到对方回应后才鼓足勇气继续往里走。   经过回形过道时,冷风打着旋往身上吹,怀姣嘴唇紧紧抿着,愣是不敢偏一下视线。   他很快就走到三班的教室前,门没有上锁,怀姣屏住呼吸,伸手小心推开门。   “吱呀”一声,在极静的教室里荡出回响。   怀姣不敢在走廊过多停留,他钻进去,反身抵住门。   教室窗帘大开着,哪怕不用开灯,也能借着窗口月光看清楚教室里的景象。   讲台、课桌、和后排储物柜组成的普通教室。一排一排桌椅整齐摆在原位,上面书本堆叠,因为几天无人到访而落着薄薄一层灰。   怀姣只随意扫一眼,便找准目标径直朝谢苏语的座位走去。   他记得上次和对方在教室见面的时候,谢苏语就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   窗户没有关,窗边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一个大包,怀姣走近,低下头去确认课桌的主人。   指尖翻开书本首页,上面正巧写着谢苏语的名字。   怀姣关上书本,没有多犹豫,立刻蹲下身去翻找他的课桌抽屉。   和一般男生不同,谢苏语的课桌里简直干净的过分。文具用品整齐摆放着,连一些私人物品都井井有条的堆叠在里面。   根本不用过多翻找,怀姣只一眼,就看到了夹在书本堆里的那本黑色皮质笔记本。   怀姣将它抽出来,睁大眼睛,随手翻开一页——   上面清隽笔迹,第一行就写着:[未经允许禁止擅自离校]   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动几下,怀姣只瞬间就确定了笔记本的真假。   他来不及多看,快速关上本子。   除去刚才三人意外被发现的事,今晚简直顺利的不像样。   然而明明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怀姣抱着笔记本时,不知道为什么,心跳一直剧烈。   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奇怪心慌。   他起身,拿出手机想跟傅文斐两人联系。   黑夜里,手机屏幕的光线亮得格外刺眼,怀姣被迫眯了下眼睛,蹙眉正想要调低下亮度。   也就是在这一刻,长久无人联系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那震动声在空荡荡的寂静教室里,动静大的快要具现化,怀姣被震的心脏跟手一起抖,差点把手上东西丢出去。   他微白着脸,抿住嘴唇,垂下眼去看——   来电人不是傅文斐,也不是储奕。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陈锋”两个字。   是上次在寝室救下对方时,临时交换的号码。   而通话界面的左上角,显示着此时时间为: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从交换号码那天起,一次都没有联系过的一个人,在这个诡谲又诡异的时间段,突然给怀姣打来了电话。   震动声一直不停,怀姣呼吸沉促,在接与不接之间挣扎几瞬。   他觉得很莫名其妙,实在太莫名其妙了,从莫名其妙救下陈锋,到对方此时莫名其妙的来电,一切都很不可思议。   他再次感觉到那股难以言说、又好似针扎般的怪异预感。   窗外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怀姣僵站在教室里,心跳加速,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冷。   他蹲下身,寻求安全感一般,靠在桌椅旁,指尖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喂……”   “你在哪儿?”陈锋的声音像喘着气,沉声问他:“你是不是在教学楼里?”   怀姣睫毛轻抖几下,捏着手机,轻“嗯”了声。   电话那头呼吸一顿,不待怀姣去问,对方忽然语气急促,快速跟怀姣道:“你现在先安静,听我说。”   “我刚才看到傅文斐和储奕了,他们从教学楼里跑出来,我猜你们应该是在做什么事,大概率在一起……”   手机的信号在这一段忽然开始出问题,“滋啦滋啦”的电流窜进耳膜,怀姣捂住耳朵缩了下肩膀,小声“喂?”了声。   “你们不要去找谢苏语,他……”   “滋啦——”一阵电流声。   “我想起那天的事了,怀姣你听我说,那两次的事不对劲……”   男人的声音掺夹着奇怪杂音,怀姣耳朵紧贴着手机听筒,仔细仔细去听,却仍是听不清楚,他只来得及听到关键的“谢苏语”三个字。   与此同时,像冥冥中安排好一般,教室走廊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怀姣猛睁大眼,脸色一下变的刷白,他直起身往门外望去。   月光下,走廊铺满白瓷砖的围墙上,印出长长一道人影。   电话里陈锋仍在急切说着什么,电流干扰下,怀姣听不清,在走廊动静加持中更是让他无法静下心去听。   脚步声渐进,皮鞋跟踩着水泥地面,清晰声响吓得怀姣脸上直冒冷汗,他紧咬嘴唇,一下挂断电话。   不过一秒,陈锋接着再打进来。   怀姣蹲在地上,嘴唇发白,继续快速挂断。   那边大概意识到什么了,在怀姣涔涔冷汗注视下,终于没了动静。   走廊里的脚步还在不紧不慢往这边走着。   教室在四楼,后门紧闭,想要逃出去除了跳窗就只有前面一个出口,只是那出口正对着门外走来的人。   怀姣屏住呼吸抬眼朝周围扫视一圈,整齐摆放的高脚桌椅,以及正前方的讲台,是教室里的常规藏身之处。   只是在无数恐怖片和恐怖小说里,那也是百分之百会被发现的地方。   窗外冷风将窗帘布吹起,扫过怀姣覆着汗珠的后颈,他如同惊弓之鸟,被窗帘碰的一抖。   只是余光落点,在风吹起的鼓起窗帘布上怔楞一瞬。   怀姣微微睁大眼睛,几乎是当机立断的,抱着怀中笔记本,快速往教室后排跑去。   一整排铁质储物柜靠墙立在教室正后方,从左至右,紧挨着后门和窗户。   怀姣躲无可躲,半弯下腰,掀开鼓起的窗帘就钻了进去。   窗帘和储物柜之间留有不大的一点空隙,怀姣身材纤瘦,虽不能完整藏进去,但好歹能遮住半边身体。   他就那样缩手缩脚的,屈膝躲藏那里。   额发被汗水沁的湿透,贴在脸侧,怀姣一张脸白的快要透明,气还没喘匀,就听到教室前门被推开了。   怀姣牙关紧咬,伸出手指抵住自己下唇,强硬制住自己,以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引起注意。   有人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若有似无停顿了几秒。   紧接着走下讲台,往里走来。   像听不见他祈祷一般,同时这一秒,握在手上的手机再次震了一下、两下。   怀姣脑袋发麻,眼眶微红,展开的手掌心里都是黏糊汗液,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着手指,打着滑点开屏幕。   手机显示屏的光线照亮了这一小块安全区域,垂下的睫毛被濡湿,一簇一缕模糊住视线。   但怀姣还是看清了。   那是陈锋发来的两条短信。   [陈锋:怀姣,你相信我,我想起那些事了。   浴室和走廊,根本没有人碰过谢苏语,都是假的]   [陈锋:你不要去找谢苏语,谢苏语真的不对劲。   那些全是假象,不要相信他,他有问题……]   怀姣快要拿不住手机,指尖冷得像冰块,哆嗦着左右按不到关闭键。   而此刻,长久未注意的脚步声,终于在他面前停下。   有人屈膝蹲下,高大身影背对着身后月光,投射在眼前灰色的窗帘布上。   两人就隔着薄薄一层窗帘布,面对面对视着。   像猫逗老鼠一般,对方既不急着掀开窗帘,也没打算握着怀姣露出的脚腕将他拖拽出去。   只是在怀姣恐惧到极点,大脑压迫神经,几乎要忍不住掉出眼泪时。   轻笑一声,猝然朝他问道。   “你又失眠了吗。” 第131章 校规   短信里的主人公,此时就蹲在他面前。   怀姣来不及想对方是怎样出现的,也无法思考今晚这一系列事件的合理性。   头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仅存的唯一的念头,是自己被发现了。   在独自偷取笔记本的途中,被笔记本的主人发现了。   谢苏语对他说:“你又失眠了吗。”   隔着若有似无透着光的一层窗帘布。   这句怀姣白天曾用来试探对方的谎话,现在被谢苏语以一种似笑非笑的口吻问了出来。   手机屏幕还亮着,短信界面有来自陈锋的急切提醒,陈锋在告诉他:不要去找谢苏语,不要相信谢苏语,那些全是假象。   “假象”是什么,怀姣难以理解。   他心跳的太快了,快到呼吸不畅,身上黑色的T恤被冷汗浸透一点,整个后背都是粘稠汗意。   谢苏语问完那句话后便不再主动开口了,他甚至没有将两人面前碍事的窗帘撩开,只好整以暇,似乎在耐心等待怀姣的反应。   寂静深夜里,两人的呼吸被薄薄一层窗帘阻隔,呼出热气闷在着狭小空间里,再被窗户缝隙里漏进来的冷风吹散。   怀姣很怕,但一动也不敢动。   他等了很久很久,曲起的膝盖开始酸软,小腿发麻,快要蹲不住时,才终于敢问出一句话。   声音打着颤,小小声问谢苏语:“你是谁?”   谢苏语回答很快,短促哼笑一声,说:“好蠢的问题。”   丝毫不委婉也不客气的话,像直接撕开了那张伪装已久的面具,落在怀姣耳朵里,除了惊悚就是惊悚。   “你……”   面前窗帘在他再次开口的瞬间,骤然被暴力扯开——   男人手骨修长,突起指节重力抓着窗帘边,怀姣被吓的浑身僵住,抬起眼朝对方望过去。   仅有月光照亮的这一小块区域,躲在里面的人,悚然睁大一双眼睛,睫毛微翘,雪白漂亮的一张脸上,黑发濡湿,狼狈粘黏在耳侧,黑而圆的瞳孔里倒影着自己的面孔。   对上视线之后,他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想要跑。   谢苏语只要伸手便能扼住怀姣的脖子,轻易制住他全部的挣扎动作。   手掌底下是白皙纤长的脖颈,和细腻温软的皮肤。   在怀姣控制不住细细颤抖时,又大发慈悲的手往上移,转而单手掐住他的脸。   怀姣一张脸小的出奇,被他只手挡住大半。   “你应该问聪明一点的。”   指腹陷入皮肤里,谢苏语在笑,他垂下眼皮,冰冷手指恶意搓磨着怀姣的脸颊肉,“比如‘假象’是什么意思。”   掉在地上的手机屏亮着,陈锋的两条短信清晰暴露在谢苏语面前。   ……   “我打算直接点,在你的室友找来之前,尽快解决掉一些事。”   “你可以问我了,除了上面的蠢问题。”   怀姣仍保持着那个姿势,收在怀里的厚皮笔记本硌得他肚腹酸痛,他被扼着脸颊,后脑抵在白瓷墙壁上。   手掌心里有汗,微微细颤着扯住谢苏语的手。   湿热触感让谢苏语稍稍停顿了那么一秒。   怀姣小脸微白,漂亮的五官有一半隐在黑暗里,只露出半边稍显脆弱的侧脸。   好像反派行动前的坦白局,谢苏语紧盯着怀姣,引导般问他:“你不好奇吗,陈锋在说什么。”   怀姣闻到了浓重的薄荷味,在狭小空间里,谢苏语凑近的这一瞬,熏得他忍不住耸了下鼻尖。   他抖着眼睫,连躲都躲不开,声音闷在对方手掌心下,模糊又隐含恐惧,“你一直在骗人吗……”   “你指哪方面?”   怀姣睫毛眨着,嘴唇紧抿,“你被欺负的事,寝室走廊和公共浴室那两次……”   “是。”谢苏语眉梢上挑,清楚回答他:“我在骗人。”   怀姣睁大眼,朝他看过去,微张着嘴嗫嚅道:“可是我明明听见……”   “耳听就为实吗。”谢苏语打断他的话。   “你可以适当想象一下。”   “想想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再想想陈锋的话。”   画面回到当天走廊里聚众欺凌的现场,木棍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闷哼声,辱骂声,还有浴室里对话露骨的水声,喘息声。   原本记忆清晰的场景好像蒙了层雾,怀姣脑袋混沌,在谢苏语言语暗示下,越发模糊。   他回想起救下陈锋那天,对方皱着眉意图辩解的表情,好像都在证明——所有猜测都是错误的,是被人刻意注入脑中的假象。   可是为什么,他用什么骗过自己的,还骗过了傅文斐,怀姣想不明白。   “你到底是谁……”怀姣白着脸,控制不住再次问出这句话。   此时蹲在他面前人,往日低沉眉目舒展开,那张脸上带着点阴郁邪气,和之前简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谢苏语这次没有再说他蠢,大概也是不打算继续伪装了。他没有正面回答怀姣的话,反而朝他说道:“我一直在等,等你发现不对劲。”   “为此我付出了很多。”   扼住脸的手被松开,怀姣偏开脸,看向谢苏语。   “你不是一直问我,户外活动的时候欺负我的人都有谁?”   “答案是,一个都没有。”   身上遍布的殴打痕迹,皮下出血,各种青紫淤痕,甚至被发现时吊挂在树上的恐怖姿势,在这一刻被告知都是假的。   怀姣感到难以置信,他愕然睁大眼,视线下意识落到对方手腕上,他想到当时谢苏语腕骨断裂的惨状,还是白珏帮他接好的手。   谢苏语见状,嘴角一挑,甩了甩手腕,“这个吗?”   怀姣咬着下唇,点点头。   接着猝不及防,“咔”的一声脆响——   面前修长腕骨骤然弯折下来。   如同演示一般,谢苏语当着怀姣的面,突兀折断了自己的手。   怀姣被吓得面色惨白,张着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有点疼,但还能忍。”   怀姣觉得自己好像在面对一个怪物,谢苏语明明在笑,但怀姣还是感觉到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直起。   怀姣直到这一刻,才总算知道在之前每次与谢苏语的见面中,那种难以忽视的违和感和恐惧感来自于哪里。   面前人心思诡谲,热爱操纵别人,擅长伪装,擅长扮演受害者。   更恐怖的是,你对他一无所知,他却清楚知道你的所有底细。   就好像现在。   “不过也不算太亏,毕竟只要稍微付出一点代价,就能知道很多有意思的事。”   谢苏语眼皮垂覆,冷淡眉眼注视着怀姣,问他。   “你的技能是什么?”   “治疗吗。”   ……   怀姣再也忍不住了,他迫切想要逃出去。   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副本,认定的主角不是主角,所有发生的过往剧情都是精心设定好的虚假影像。   他像只踩进圈套的兔子,在被人连皮带肉的扒干净。   甚至连玩家的身份,自己最私密的技能,都被谢苏语轻描淡写的揭开。   “你吻我的时候很紧张,让我误以为你是第一次。”他甚至还能以玩笑的口吻,跟怀姣复述那天发生过的事。   “但后来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才发现我想的有点离谱。”   谢苏语靠近怀姣,那只折断的手刚刚被接好,此时再次落到怀姣身上,止住他妄图躲避的动作。   怀姣被钳着手臂,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对谁都可以做那样的事吗,不管是游戏npc,还是玩家。”   “都可以张开嘴,对他们进行‘治疗’。”   玩家两个字的出现,让怀姣一下僵住,他动弹不得,让谢苏语两个字震的瞳孔放大一瞬,手脚都软下去。   “表情不错。”   谢苏语一只手钳着他,另一只手撑着自己下颚,看戏一般,戏谑点评道:“你很擅长用这样可怜的表情吸引男人。”   怀姣不明所以,被讽刺得脸上涨红。   他嘴唇紧抿,不发一言,手臂使力挣了挣。   谢苏语一米九的个头比他高很多很多,平时伪装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可此时气势未敛,冷冽眉眼阴森又乖戾,不笑的时候像条毒蛇一样,冰冷盯着怀姣。   宽肩长腿的高大身影,将怀姣死死抵在储物柜空隙处。   “生气?”   谢苏语笑了声,“我还有更生气的没有告诉你呢。”   骨节分明的一只大手从怀姣细白手腕,移到他肘弯上,押昵揉了揉。   在怀姣变了脸色,受不住想抽回自己的手时,蓦地开口道:“你知道为什么陈锋说是假象吗?”   怀姣顿住,缓慢抬起眼帘。   “他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在我的设定下。”   “梦境。”   “我技能的名字。”   “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规定的范围内,所有人陷入梦境。”   “俗称幻想。”   谢苏语握着怀姣手肘,脸上表情在月光照亮下,清晰又晦暗,“公共浴室里有五个人,五个人都在幻想你。”   “怀姣。”   “他们都在叫你的名字。”   喘着粗气,肌肉绷紧,十八九岁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们,不知道自己已经神志不清,还在恶劣臆想着低年级的漂亮转学生被恶意欺凌时的样子。   谢苏语就那样衣冠整齐的,抱臂靠在一旁,看着他们发疯。   怀姣已经全然怔住,被握住的手臂细细打着颤,他抬手,想推开谢苏语的钳制。   “这就是答案。”   怀姣挣扎不脱,让谢苏语越发迫近。   “我不是参与者,怀姣,我从来都只是旁观者。”   “旁观他们陷入幻境,旁观一墙之隔的你,被傅文斐强硬抱在怀里。”   谢苏语短促笑了声,贴进怀姣的耳垂,说:“和他们幻想中一样,你连衣服都没有穿。” 第132章 校规   “你到底想做什么……”   怀姣偏开脑袋,白着脸躲开谢苏语的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是害怕还是逃避,又或者一句话也不说。   谢苏语饶有兴趣盯着他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被攥住脖颈还在不断挣扎的可笑猎物。   “你想让我放过你吗?”   大概欣赏够了怀姣可怜的样子,谢苏语松开他的手,再次捏上他的脸。   他将怀姣的脸强行掰正,摆成一个正面对着自己的姿势。   “按照我说的做,怀姣。”目光停留在怀姣细碎颤抖的睫毛上,声音刻意放轻许多。   怀姣抬眼,茫然看向他。   “让我看看你的技能。”   虎口抵住他下巴,谢苏语目光下移,绕着他的嘴唇打转,缓慢又克制的,朝他诱哄道:“治疗我,怀姣。”   “我手很疼。”   ——我看你是几把蛋疼   ——下次骗色麻烦直接进入正题,别整不值钱这出   ——服了,这不就到家人们最爱的环节了吗,前情提要太多了哈臭狗   ——刚来的,不懂就问,看看技能是什么kkp的新说法吗?   ——大差不差了美亲[#玫瑰]   谢苏语的拇指一路摸着怀姣的脸蛋,在他唇角按下揉了揉,怀姣感觉到了烫意,对方手指的温度比冷淡视线要灼热很多。   像在反驳他此刻那副游刃有余的高傲态度。   “我不要……”   却没想怀姣会这样明确的反驳他。   谢苏语都愣了一下,手指顿住,甚至忘记伪装姿态,下意识追问道:“为什么?”   怀姣抿着嘴,脸色仍是白的,睫毛也还在抖,但还是皱眉说:“我不想……”   谢苏语:“……”   一切安排好的剧情戛然而止。   谢苏语眼睑下垂,漆黑瞳孔紧盯着怀姣,他不想表现出任何一丝急切或者不冷静的样子,只重力捏着怀姣的脸,语气冰冷道:“你想好。”   怀姣咬着嘴唇肉,快速“嗯”了声。   只差把“我就是不愿意”写在脸上了。   谢苏语:“……”   谢苏语突然放开他,收回捏在他脸上的手。   怀姣没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膝盖曲着抵在胸前,抬起脸,谨慎看向对方。   谢苏语终于站起身。   原本蹲着就比他高的人,此时一站一坐的姿势,更显得居高临下。怀姣视线平行处就是对方笔直整洁的深灰色制服裤,上面一点褶皱都没有。   他这时又恢复先前的阴郁表情了。   骨感凌厉的下颚线微抬,垂下眼,冷沉看着怀姣。   “你确定你选好了。”   怀姣听不懂他的话,眼睫颤了颤,直觉不是什么好语气。   他高高在上的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也不管怀姣明没明白,就径直道:“你错过了获得游戏胜利的最佳捷径。”   “选择了困难模式。”   “什么、意思?”怀姣下意识觉得不好,声音磕巴,有些紧张道。   谢苏语从鼻腔里嗤了声。   唇角平直,语气阴森道:“你很快就会知道。”   ……   怀姣目光呆愣地看着谢苏语背对他走出教室。   这晚的离奇遭遇,在对方单方面的输出和“放狠话”之后,骤然结束。   怀姣膝盖还有些软,坐在地上半天站不起身,后背冷汗早已被风吹干,他后知后觉感觉到冷,肩膀耸了耸,小小打了声喷嚏。   与此同时,安静许久的手机又震了起来。   教室一角再次亮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向上,显示出[储奕]两个字,怀姣视线停顿,慢吞吞拿起手机。   “喂……”   “你在哪儿?”储奕急声问道。   怀姣闷声回他:“教室里。”   “你没事吧??”储奕再问,不待怀姣回答,听筒那边传来另一道克制不住的沉促声音,“别他妈问废话,让他……”   怀姣听出是傅文斐的声音,后面的几个字被手机电流模糊掉,怀姣捏着手机,安静听着。   “我们马上到,等我。”储奕似乎在急速奔跑,每个字都带着点喘。   怀姣“嗯”了声,说“好”。   储奕说的很快就是很快,大概还不到两分钟,怀姣僵坐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楼道里传来剧烈跑动声。   越来越近,接着教室大门被“砰——”的一声,猛力推开。   “怀姣!”   怀姣看过去,虚软的腿脚在两人出现的一瞬,总算恢复了点正常,他从地上撑起身,嘴角快速垂了下。   几秒的功夫,他们已经跑到他面前来。   窗外微弱月光下,怀姣看到两人身上脏乱,脸上都带着汗,看起来跑的很急。   “那伙人有备而来的,我们被骗了。”   储奕跟怀姣快速解释了一句,然后握着他肩膀,蹙眉急声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怀姣抿唇,小声回他:“没事,我们先回去。”   储奕点了下头,刚打算带他走,视线一扫,看到了怀姣抱在怀里的笔记本。   “你找到了?”   “嗯,但是是假的……”怀姣抿唇,把笔记本摊开给两人看。   教室里光线昏暗,但勉强能看清几个字,怀姣先前看到那句话之后,往后再翻,几乎每一页都是相同的句子。   “艹。”储奕忍不住又骂了声,“谢苏语那傻……狗坑我们。”   说了一半的脏话被迫咽回去,储奕心里邪火横生,恨得后槽牙直磨。   “走,回去再说。”傅文斐冷着脸,无视对方,扯过怀姣就往外走。   辛苦找来的笔记本被扔在地上,怀姣转头,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嘴唇撇了撇。   ……   “所以从一开始谢苏语就知道我们会做什么,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嗯……”   寝室里,大门紧闭,怀姣坐在床边,储奕傅文斐两人挨近站在两旁。   怀姣衣领有些乱,是傅文斐回到寝室后强硬检查的结果。   “那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傅文斐皱着眉,仍觉得不对,“他就这么简单放过你了?你们说什么了?”   一反常态的一连三句追问,表明了傅文斐的不相信。   怀姣藏着脸,手指尴尬抓着裤边,话说一半藏一半,含含糊糊道:“没、他就跟我说,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假象,他根本没有被霸凌过……”   怀姣不敢跟傅文斐完全交代自己和谢苏语的事,因为这其中必定会牵扯到他的技能,8701在路上还提醒过他,就算谢苏语真的发现了,他也必须否认到底,对傅文斐也一样。   玩家的保命技能属于高级隐私,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那谢苏语为什么会告诉我他的技能?】怀姣不解。   8701回他:【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隐瞒其他信息,他没那么蠢。】   怀姣半懂不懂的“哦”了声。   “为什么?”这边傅文斐见他发呆,敏锐察觉到问题。   他盯着怀姣,目光锐利:“公共浴室里那次,你跟我都听到了。”   “什么公共浴室?”储奕听的一头雾水,见傅文斐态度咄咄,忍不住皱眉挡了挡,“你态度好点,没看到他吓到了吗。”   傅文斐冷眼瞥他一眼,抿唇收了点气势。   “我不知道……”怀姣小声道,“他只说是假的。”   储奕这时忽然接话道:“会不会是他的什么能力?”   怀姣睁大眼看向他。   “他都能制定规则了,为什么不能有其他超能力?”   游戏副本里的土著npc突兀提出了这个观点,虽然与他从小到大接受的世界观相悖,但他却有种意料之外的清醒。   傅文斐都忍不住对他高看一眼,挑眉刺道:“居然不算太蠢。”   储奕懒得理他,只凑近坐到怀姣旁边,对怀姣道:“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幻听之类的,让你俩同时出现错觉。”   怀姣简直要惊异于储奕的脑洞,对方的猜测不说全对,但也和真相八九不离十。   “有、有可能!”他借坡下驴,装作被点醒的样子,跟着点了点头。   “但我还是觉得他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可能有问题。”傅文斐是玩家,比储奕更能接受这个观点,他大约猜到了一苗头,只对谢苏语放过怀姣这件事,仍保持怀疑。   对方不是副本主角,并且一切都是刻意安排的情况下,校外的那次救助就说明也是虚假的,这也间接表示,谢苏语之前一直对怀姣表露出的友好态度,都是有目的性的伪装。   傅文斐不得不谨慎起来,因为对方设下的一个又一个陷进,明摆着全部只针对怀姣。   他有不怎么好的预感,在看到教室里的怀姣安然无恙的那刻开始。   ……   怀姣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几人说完话已经凌晨了,天快要蒙蒙亮时他才慢慢睡过去。   然而还没睡多久,也许两小时都不到。   一阵刺耳的铃声将三人吵醒,怀姣缩在被子里,困倦又痛苦地捂住耳朵。   傅文斐和储奕比他警觉,铃声刚响,两人就瞬间醒了过来。   “继续睡,我去看看。”怀姣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对他这样说,他不知道自己应没应声,只很快就继续昏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醒过来。   这天天气格外的阴,寝室里拉着帘子,怀姣拿出手机,看到时间显示着中午十二点过五分,信号零格。   有些奇怪。   储奕两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周围一片安静。   怀姣清醒了会儿,从床上翻跳下去。   他隐约觉得有事发生,洗漱的动作很快,换好衣服后,犹豫了几秒,拿着手机出了门。   他不知道去哪里,一路上试图跟两人联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手机一直显示无法接通。   怀姣皱眉,一路走到操场上,想去空旷的地方试试有没有信号。   然而,离得越近,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就越强烈,他心跳砰砰的,在操场边缘骤然停下。   怀姣看到了很多人,非常、非常多的人。   也许有几十个,大概是整个校内残余人数那么多。   他们正姿势统一、动作怪异的,仰头朝正中心看去。   怀姣顺着他们视线,一同抬眼看过去。   接着脸上血色尽褪,控制不住后退一步。   原本记录校内学生名牌的巨大显示屏上,一反常态,此时正清晰播放着,废旧体育器材室的混乱画面,像放电影一般。   而电影的主角,是他和白珏。 第133章 校规   怀姣看到了自己的脸。被人压在绿皮软垫上,不住挣扎的脸。   上面的人是白珏,有人大力摁着他的后脑。不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但那恶意又出格的摁压动作,不难看出对方抱着什么下流心思。   拍摄视频的人就混迹在周围站立的高年级学生之中,他们兴奋地将手机镜头贴近两人,白珏背对着的姿势无法看清具体表情,看怀姣的脸却清晰暴露在镜头中。   也或许是有人刻意只拍他。   他被白珏吻的唇肉下陷,嘴周脸颊晕出大片的粉,脸上是难受的表情,细白手指抓着白珏制服外套,鼻尖眉眼都紧紧蹙着。   白珏的手就撑在他脸侧,对方似乎也在挣扎。   只是怀姣嘴唇被碾开,两人唇瓣相贴处磨出的湿润水光,以及他每一次挣扎侧头,白珏无意识追吻过去的动作,都在召显着,对方好像没有镜头里表现出的那般被动。   显示屏没有声音,但怀姣却仿佛听到了当时器材室里,白珏近在咫尺的灼热呼吸声。   混着薄荷味,清冽又浓烈的男性气息,从唇缝里牙关中,被对方抵入嘴中的滚烫舌尖,重重的浸染开。   怀姣知道视频是当时储奕那伙人拍下的,甚至不止一个人拍了,视频被散播的事怀姣也知情,公共浴室里陈锋和其几个好友的对话中可以得知,储奕是阻止过这个事的,只是没什么效果,还是有人阳奉阴违不顾储奕的警告,私下保存了视频。   怀姣站在操场边缘,脑袋一片空白。   尴尬或者羞耻,他感觉不到,他只觉得可怕,毛骨悚然的可怕。   怀姣后退两步,想第一时间回到宿舍,或者用逃字更合适,他要马上去找傅文斐和储奕。   两人失踪了一个上午,知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他们为什么没有跟自己联系,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然而等拿出手机的一刻怀姣又明白了,屏幕上方仍然显示着信号零格,他们联系不上自己。   整个学校在这一天,非常突然的,失去了所有信号。   ……   怀姣往宿舍方向跑,他认为那里是目前唯一安全的地方,大概因为所有人都在操场的缘故,一路上都没遇到一个人。   更巧的是,刚跑进宿舍楼的那一刻,他就撞上了面容冷肃,沉着脸正大步往外走的储奕。   “怀姣?!”对方看到他猛停住,两步拽过他急声问道:“你去哪儿了?乱跑什么?!”   “我……”   储奕看他一眼,又打断他,飞快道:“回去说。”   怀姣很少看到储奕这么紧张的表情,拽他的手腕力道很重,几乎是带着他一路跑回宿舍。   一进门就快速打了反锁。   跑的太急,怀姣弯下腰喘了两下,他往宿舍里扫了眼,没看到傅文斐。   “他应该也去找你了。”储奕转身对他道,脸上表情仍维持着冷硬,似乎忍了忍,在看到怀姣那副慢半拍表情时,还是没忍住重声道:“不是说了让你等我们回来吗?你跑出去干什么?”   怀姣被他过重的语气吓了一跳,抖着睫毛,磕巴解释道:“我、起来没看到你们……以为有什么事、就想出去看看……”   储奕在看到他脸色微白的瞬间就立刻后悔了,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质问话,明明他最没有资格用这样的态度对怀姣。   怀姣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做错,这件事始作俑者是自己,怀姣只是受害者。   储奕急过头了,在看到操场视频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心慌的不正常。   特别等他狂奔回寝室,却看到怀姣床上空着时,一时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脏快要停跳。   “对不起,我、”储奕站在怀姣面前,宽阔肩膀仍僵直着,却好像垮下去了一部分,“是我的错,怀姣,我太自以为是了……”   声音沉闷的快要听不清,“我怎么有脸凶你,像个傻逼。”   怀姣不知所措,抬眼看向他,咬着嘴唇说不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视频里他和白珏都是被迫的,发出指令的是储奕,默许拍摄视频的也是储奕。   怀姣不知道储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软化的,但是对方因为一时兴起的恶念,就刻意整治白珏甚至牵连他的事,是已经发生过且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   并且还不止一次。   频繁到怀姣那段时间连课都不敢上,只顾着躲他们,频繁到怀姣自己都想不起来,他和白珏在各种各样的不同地点,到底吻过多少次。   吻到彼此烂熟,连白珏接吻时的各种习惯动作,高挺鼻梁蹭过他脸颊的触感,他都被迫记得清楚。   寝室里两人同时安静了许久。   直到门外传来“咚咚”两声敲门声。   储奕脸色一变,动作很快的将怀姣往后护住,低声道:“别动,我去看。”   怀姣抿着嘴唇,紧张点点头。   储奕快步走到门口,眉心紧蹙,谨慎侧身听了听。   “我,开门。”   门外传来傅文斐压低的熟悉声音,怀姣一口气松下,和储奕对了下视线,对方表情也明显松懈下来。   然而等他打开门,耳边一道疾风划过,迎面袭来的是傅文斐带着凛冽怒意的拳头。   储奕反应极快地躲开,但还是被擦了下侧脸。   他猛然沉下脸,寒声道:“你想死?”   怀姣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喊了声“傅文斐”。   傅文斐偏过头,面色阴沉,薄唇扯出条白线,冷冷看他一眼。   怀姣被他看得心里咯噔两下,但还是鼓起勇气,怯声提醒道:“不要动手,校规……”   “你以为现在还有什么校规吗。”   “你是不是蠢过头了怀姣。”傅文斐直接打断他。   怀姣愣住,对方从未有过的阴冷视线,让他像被钉子钉在原地,一句话不敢说,连嘴都不敢张一下。   “你和白珏湿吻的视频被放在大屏幕上,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储奕僵硬顿住时,傅文斐转身,森然盯着怀姣,没有一丝预兆的猝然发难道:“你准备一直隐瞒下去?”   “对我。”   “现在想想,你请假那么多次,到底是在哪里。到底在和谁做什么。”   “你说储奕只是朋友,那在我之前还有很多个吗?可以和你接吻的朋友。”   “白珏、储奕、我,是不是还有谢苏语?”   “你真的太厉害了。”   傅文斐扯着唇角,这样点评道。   怀姣面无血色,一动不敢动的,任由傅文斐像看待一件商品似的冰冷扫视他。   对方的推测几近正确,基本可以还原所有怀姣对他隐瞒的事。   傅文斐在生气,也在使劲压抑,因为怀姣看到了他额上紧绷的青色血管,以及看向自己时,眼中压抑不住的层层燥意。   傅文斐的话听起来正确,但却明显已经偏离重点。   怀姣想解释,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解释的理由。   他只白着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吗。”储奕回过神,很快打断他的话,“脑子秀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后续问题,而不是咄咄逼人的清算他以前经历过什么,和多少人接过吻。”   傅文斐冷眼扫过他,道:“你以为这不是重点吗。”   视线对上,未完之意其实两人都明白。血腥、暴力,和xing,是最顶级的情绪催化剂,特别在封闭又规则混乱的男子高校里,压抑已久荷尔蒙激增下,催化效果可以无限放大。   储奕不可能不知道,他目光微闪,再次沉默下来。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弱小曾经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保障。”   “但现在不是了。”   傅文斐垂下眼,转头看向怀姣。   “现在开始,你是猎物。”   “是这场游戏的奖品。”   ……   按照谢苏语的话,游戏已经进入决赛圈,在仅剩的五十多个参与玩家之中,将要决出最后的优胜者。   手机依旧无法接收到信号,怀姣让储奕拉着,从后花园角落侧身溜出去。   寝室已经不再安全,在意外爆发之前,储奕提议他们最好趁早离开,傅文斐没有发话,只面无表情收拾了部分随身物品,然后默不作声跟着两人。   只刚才稍微发生了一点混乱,导致傅文斐不得不暂时脱离队伍。   “嘘。”   前面路口忽然快步走过来几个人,储奕挡着怀姣,伸手捂住他的嘴。   怀姣心脏砰砰跳两下,低头躲了躲。   只倒霉的是,那伙人像有目标似的,直直就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储奕手臂绷紧,皱眉“啧”了声。   近在眼前的路被堵死,眼看马上就要打个照面,储奕来不及多想,抱着怀姣快速跟他说了句:“往礼堂那边跑,我一会儿去找你。”   然后松开他,转身正面朝那群人走去。   怀姣反应很快,意识到储奕是想引开他们,他只愣了一秒,在8701催促下,嘴唇紧抿,快步朝另一头跑去。   身后传来不知道谁的叫声,怀姣摆了摆脑袋,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跑。   ……   大礼堂在远离后花园的学校另一边,怀姣先前不知道储奕让他来这边的用意,但在进入礼堂之后,看着满场未收拾过的黑白马赛克景象,他喉咙咽了咽,大概明白了一点。   作为剧情最开始的地方,那天之后,根本没有人再敢来到这里。   偌大的空间里,没有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8701给他屏蔽了部分气味,怀姣皱着鼻子却下意识觉得自己还能闻到一点血腥味。   他只能走上台,走到后台幕帘处,仔细找了个隐蔽又干净的地方,躲起来,然后老老实实等着储奕过来找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太过安静和无聊,怀姣迷迷糊糊中好像短暂睡了一会儿,睡的不太熟,以至于外面轻微一点动静都能把他吵醒。   【有人来了。】8701提醒道。   怀姣一下坐直,紧张闭上嘴。   墨绿色的厚重幕帘外,传来一阵细碎说话声,像在找什么东西,又像只是在休息闲聊。   “501早没人了,早知道应该快点……”   “快点什么?”有人语气奇怪嬉笑道。   怀姣抓着手边堆叠的过长幕布,蹙眉侧耳去听。   他没听清几人后面说了什么,却听到有人忽然冷笑了声。   那短促不到半秒的一声冷笑,却让怀姣一下顿住,是有点熟悉,但太久没有听到过的,白珏的声音。 第134章 校规(一更)   怀姣现在理解了为什么傅文斐之前说,如果白珏加入谢苏语的组织,那么问题会很棘手。   在进来的这群人之中,白珏好像地位很高。   因为他只听不出情绪地冷哼一声,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说,其他人就自发闭了嘴。   似乎没有人敢跟他呛声。   怀姣抿了抿嘴唇,往幕帘暗处再次缩了缩。   他得非常小心,在储奕来找他之前不被这群人发现。   “哎,你们说,谢苏语这次到底什么意思啊?”   外面人在安静片刻之后,似乎太过无聊,有人主动起了个话头。   话题中提到的谢苏语三个字,让怀姣耳朵竖起,他手撑在地上,脑袋靠近幕布,往外偏了偏,想听听这群人会说些什么。   “谁知道?”   “放视频的就是他吧,他想弄怀姣?”   “挺明显。你说他哪儿搞的视频啊?还就那么放在操场上,啧啧,那效果。”   “还能从哪儿,器材室被抓的那几个少爷手里来的呗。”   “他其实可以自己抓怀姣的吧,搞不懂搞这么复杂是想干什么。”   “就吓他呗,猫捉老鼠,享受游戏过程哈哈。”   大概因为视频的另外一个主人公此时也在场,比起上次浴室里陈锋那伙人的聊天内容,外面几人说的还算保守,怀姣几乎没听到什么不好听的关于自己的话。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聊得断断续续,相对于找人,感觉更像是在随便打发时间。   大礼堂长久无人打扫,幕帘后的地板上都是厚厚的灰尘。怀姣撑了一会儿,手有点麻,见外面人没怎么说话了,就收回手又坐了回去。   等他刚一坐回去,有人忍不住好奇,又忽然朝白珏问了个问题:“白哥,谢苏语发视频之前跟你通过气儿了吗?”   “你知道他有你视频吗?”   怀姣背对着外面,放在腿边的手,下意识颤了下。   实际上怀姣心里也有些好奇。   他想知道谢苏语做的这些事,白珏到底知不知情,是不是共同参与了。   最重要的是,白珏的身份是否和他们处于对立面。   其实对方这么多天没出现已经能说明问题,但怀姣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他也不是多信任白珏,就还是单纯觉得……剧情里的白珏好像没有那么坏。   外面又安静下来,怀姣有点紧张,后背往后靠了靠。   隔了差不多快半分钟,怀姣才听到白珏的回答。   对方声音还是冷冷淡淡,带着一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冷酷味道,漫不经心道:“不知道。”   旁边人“啊”了一声,似乎觉得有点尴尬,无意间挑拨了谢苏语和白珏两人关系,挠头磕巴道:“他、没告诉你啊……”   “有什么必要吗。”白珏却开口打断他。   “他怎样都行,我没有损失。”   白珏声音清晰,隔着一层舞台幕布传到怀姣耳边。怀姣一下顿住,沾了灰的手指下意识蜷了蜷。   “哈哈也是,怎么样都扯不上白哥,我看视频主角也就是怀姣一个人。”   “那不是,储奕那伙人会啊,就盯着怀姣在拍,那表情那脸,我一性向正常的看了会儿都觉得胸口发麻……”   旁边几人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嘿嘿”笑声。   怀姣躲在幕帘后,再没有听到白珏的声音。   白珏好像不是很在意这群人怎样议论怀姣。   也确实与他无关,怀姣垂了垂眼帘,在心里想,他和白珏说到底连朋友都算不上。   外面是白天,躲藏的地方被堆叠幕帘和音箱遮挡住,但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狭小漆黑的环境,怀姣却不像头一晚在教室里时那样害怕。   大概也许是因为,谢苏语这个人一直潜意识里给怀姣带来的恐惧感所致。   怀姣靠在音箱旁,拿起幕布一角,偷偷擦了擦自己手上的灰。   【储奕怎么还没来呀……】怀姣小声跟8701道。   他其实不怎么担心储奕的安全问题,在怀姣心里,储奕的武力值差不多能和主角持平,虽然必须遵循校规不能主动和人动手,但摆脱那群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8701回他:【应该快了。】   怀姣“哦”了声。   他不能出去,只能继续在这个角落里呆着。   “好无聊啊。”外面传来一阵座椅拉开的杂音,有男生用脚踢了踢,一脚踩在上面,抱怨道:“随便看看就走吧,这里臭死了。”   校庆当天残留的满地血污没有被清理,怀姣被8701屏蔽了部分嗅觉感觉不到,外面停留的其他人却能闻到那股直冲鼻腔的腥臭味。   “你搜了吗就想走,一会儿谢苏语知道了又拿你开刀。”   似乎想到什么,男生打了个冷颤,“我都怕他了,每次看我们那个眼神,跟看死人没啥两样……”   “搜吧搜吧,搜完早走。”   又是一阵脚步声,礼堂空间很大,从低到高都是阶梯式的半环形排座。怀姣听到那群人上上下下到处在走动,他搞不明白这群人找他的用意,真的是像傅文斐说的把他当做某种猎物了,还是只是得了谢苏语的命令,刻意来找他。   怀姣知道自己得罪了谢苏语,虽然有点莫名其妙,好像就只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对他使用技能。   但怀姣隐约觉得这站不住脚,反而将一切都变得古怪起来。   ……   “跑什么?”   傅文斐在篮球场边缘撞到了被几个人追赶的储奕,他从一侧围栏翻出来,暂时甩掉了众人。   只是储奕旁边没有跟着怀姣。   傅文斐表情一变,朝他问道:“怀姣呢?”   储奕望身后望了眼,皱眉,伸手挡开傅文斐拦到面前的手,语气不悦道:“走开,别挡我。”   “我问你怀姣去哪儿了?!”   傅文斐有些急,冷静表情快要绷不住,声音都不自觉抬高:“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吗?你把他丢哪儿了?”   储奕被他拦的不得不停下脚步,同样冷脸道:“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别拦我,滚开。”   傅文斐咬牙,“你先告诉我他在哪里。”   “你不知道现在学校什么情况吗,你多大的胆子敢放他一个人走?”   储奕刚摆脱追他的人,正准备去礼堂找怀姣,他心里也急,让傅文斐一打岔更是邪火外冒,新仇旧账一起来,转头骤然变了脸色,劈头盖脸就讽刺道:“你这么关心他就自己去找。”   “别一天到晚人事不干就知道说些恶心话欺负他。现在这种情况怀姣他不怕吗?谢苏语针对他你怎么不去找谢苏语麻烦?就你大情种,忍不了委屈?”   “他跟你什么关系,你能那样膈应他。”储奕的话既直白又阴阳,上挑眼尾也尽是毫不收敛的嘲讽之意。   “你是他男朋友还是什么,他想跟谁接吻还得跟你报个备?”   “你现在在我面前急什么急?”   傅文斐僵住,动作猛然停下。   他反驳不了储奕。   昨天气急上头,对怀姣说出那些话后,他一直拉不下脸来跟怀姣道歉。   两人同为玩家,又是合作队友,傅文斐极度清醒,从来只将两人关系摆在正常又合理的位置。   只是每次捆绑行动时,对方自然而然的信任依赖,以及独处时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靠近举动,都让傅文斐时常有些恍惚。   寝室里无法控制的一个吻就是导火索。   雄性的占有欲让他总是会过度关注怀姣,傅文斐没有明说,但他下意识好像已经把怀姣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哪怕之前在公共浴室听过陈锋他们的话后,已经隐约猜到怀姣和白珏储奕之间发生过什么。   但他很冷静,也觉得自己不会在意。   然而现实却是,亲眼见到视频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气血上涌,瞬间失去理智。   傅文斐从没想过他还有被游戏NPC讽刺说教的一天。   只是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也没有立场去反驳储奕,只沉着脸,嗓音低哑道:“你只用告诉我他在哪儿。”   “我没有时间和你废话,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储奕发泄几句后也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轻重急缓,目前怀姣的安全在第一位,于是只冷哼一声,很快回道:“大礼堂,我让他去那里等我了。”   傅文斐抿唇,一语不发,转身就往礼堂方向跑。   储奕紧随其后。   ……   怀姣以为这群人只是走走形式,搜了外面就会走。   哪成想外面一阵乒乓过后,有个男生忽然说了句:“后台是不是也要看看啊?”   怀姣睁大眼睛躲在幕布后面,心里“砰砰”跳了两下。   幕布边缘连着礼堂后台,往里走还有休息室、化妆间和卫生间等。   里面黑漆漆的没开灯,怀姣刚才进来时看一眼就怯步了,所以才一直躲在外面台子上。   怀姣开始紧张,但现在好像容不得他多想。   因为不远处的舞台另一侧,有人踩着阶梯跳了上来,运动鞋踏在木地板上,“咚”的一下落地,震感从舞台那头直传到怀姣坐着的屁股底下。   “这幕布好厚啊……”   男生大概是第一次上台,他摸到幕布边缘,掀起抖了抖。   动作大的连带着怀姣这边幕布都跟着晃起来,怀姣心里又是两下“咯噔”,他赶紧从地上坐起来,缩手缩脚的挪到音响后面去了。   “我还没上台看过呢,上次谢苏语站在这儿演讲,我眼睛都不敢多看一下。”   那人站到了讲台后面,伸手摸了摸上面的话筒,学着谢苏语的样子,低头假装“喂、喂”两声。   学校一直保持着正常供电,几人都知道却没多想。男生“喂”了两声没听到声音,觉得有意思,随手又打开了话筒开关。   措不及防下,“刺啦——”一声巨大的电流杂音,从怀姣身旁依靠的音响中传来。   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刺耳音量,仅隔几寸距离,几乎吓得怀姣心脏骤停。   脱口而出的一声惊叫被人捂着口鼻闷了回去,怀姣瞳孔放大,鸡皮疙瘩直起,他以为身后有人。   胸腔乱跳正感到恐惧之时,却忽然听到了8701的声音。   【我,别叫。】   怀姣蓦地瘫软下来。   “靠,吓我一跳!”   “不好意思哈哈,我以为没电,试下麦。”   “无不无聊啊,赶紧去后面搜,搜完早点出去。”   怀姣手脚虚软蹲坐在地上,听着那群人跳下舞台,又从那头往后台方向走去。   待感觉到外面安静下来,怀姣才勉强撑起身。   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半会儿动静,确定再没有人之后,他稳了稳呼吸,膝盖着地,屏息往前挪了两步。怀姣微弯着腰,伸手掀起幕布一角,佝着脑袋往外面望过去——   紧接着他就和站在外面的白珏,冷眼相对,看了个正眼。   怀姣表情空白,膝盖一阵发软。 第135章 校规(二更)   怀姣不知道白珏是早就已经发现他了一直在等他出来。   还是碰巧没走,又碰巧刚好撞见从幕布后探出脑袋的自己。   怀姣掀着厚重的幕布一角,弯着腰,呆傻傻半趴在地上。他此时不光只是害怕,还有难以忽视的……一点点尴尬。   他看到白珏原本冷淡的表情,非常明显的愣了一瞬。   那张俊帅冷酷的脸上,眉尾微抬,出现了与之违和的诧异之色。   怀姣尴尬地抓着幕布,手指头紧紧蜷缩。他现在能肯定白珏之前并没有发现他,是他自己误以为外面没人,冒冒失失露了头。   8701:【……】   虽然8701没说话,但怀姣能感觉到对方的无语。他刚刚才为了防止怀姣出声帮了他一次,结果这才没过多久,怀姣自己又再次送了人头。   8701能捂他的嘴巴,却不能还把他抱着拖回去。   怀姣脑袋都晕了,他维持了半天掀帘子的呆傻姿势,膝盖又软又麻,当着白珏的面,还不敢做其他动作。   白珏应该在等那群人搜完出来,他站在舞台底下,倚身靠着身后座椅,看过来时,视线刚巧能和趴在地上的怀姣平齐。   怀姣很久很久没有和白珏接触过了,自从那次校外活动之后。   但他依稀能记得这人的性格,最后一次见面中,因为他救谢苏语的出格举动,白珏拿石头砸了他。   虽然没砸到,但怀姣算是深刻了解到了对方的火爆脾气。   眼下白珏打量一般,由上到下扫了他两眼,视线从怀姣的脸蛋落到他磕在地上的膝盖上。眉梢挑了挑。   然后他在怀姣僵硬视线下,往台上走近两步,手搭在舞台边缘,轻松一撑,瞬间翻了上来。   怀姣只觉得对方一下好像踩到了自己面前的地板上。落下时扬起一点灰尘,修长手指垂在腿侧,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地朝自己走来。   怀姣白着张小脸,等人走近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要跑。   如果白珏真的和谢苏语是一伙的,那么现在让他捉住的后果只有一个——就是被送到谢苏语面前去。   抓着幕布的手臂开始发软,怀姣想到这里,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当着近在咫尺的白珏的面,猛一下收回手,脑袋一缩,仓皇往幕布后躲进去。   极度掩耳盗铃的蠢笨行为,让外面站着的白珏,没忍住嘴角抬了下。   前面是厚重幕布,后面是音响和一堆七七八八的杂乱设备,怀姣其实没有地方躲,往前往后都无处可跑。   旁边倒是有阶梯可以走到台下,可就白珏和他的体型体力差距,怀姣只要一溜出去,马上就能被对方捏着脖子揪回来。   怀姣一动不动躲在黑暗处,紧张盯着外面。   他在等白珏的下一步行动,是直接走进来将他捉出去,还是像谢苏语一样,高高在上地戏弄他一番后,再慢慢的找他麻烦。   如怀姣所想的,白珏在幕布外停了下来。   幕布上方动了动,怀姣仰起头,看到了一只手。   腕部线条流畅,手指骨节分明,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佩戴任何饰品,那只手捉着墨绿色的幕布边沿,往外拉开一点。   如同那晚场景重现一般,在怀姣眼里,白珏的身形几乎和谢苏语重叠。   只不过是一个站着,一个蹲在怀姣面前。   但同样将怀姣吓得不轻。   对方身影逆着礼堂里的自然光线,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怀姣知道白珏在看自己。   看着他可怜又狼狈、浑身脏兮兮地跪坐在后台杂物堆里。   怀姣手上脸上,包括衣服上都是灰,他没有时间收拾自己,也注意不到这些,只呆呆抬着脑袋,让白珏看清楚他的脸。   白珏好高,肩膀还很宽,站在怀姣面前能挡住外面所有光线。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怀姣以为白珏会先开口。   只是他还没等到,舞台的另一侧就忽地响起另外几人的声音。   几个男生刚搜完后面的休息室和卫生间,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又返回到礼堂大厅。   他们人还没走出来,说话声先传来了:“走吧走吧,啥也没有,可以撤了。”   声音由远及近,一行人走到了舞台正下方,看到白珏背对他们的身影,随口问了句:“白哥你站在那儿干嘛?”   怀姣心里一慌,睫毛抖了抖,嘴唇轻微泛白。   白珏高大身影挡着他,外面人看不见幕布后的情况,也发现不了他,但怀姣还是觉得可怕,因为此刻他的生死好像都掌握在白珏手中了。   “发现啥了?”   白珏一直背对站着的姿势有些诡异,几人忍不住探头问道:“幕布后有东西吗?”   问话声顺着拉开的幕帘清晰传进来,像捏住怀姣后颈一般,吓得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眼睫颤抖,紧咬住嘴唇,极度慌乱之下,几乎想要伸手挡住自己的耳朵。逃避也好,掩耳盗铃也好,怀姣再也受不了这样的三番两次的惊悚场面。   而就在外面人忍不住好奇,想要一同走近时,白珏终于回了话。   他说:“有只兔子。”   在怀姣恐惧视线下,白珏蹲下身,目光扫过他苍白脸色,淡声道:“这儿躲着只兔子。”   ……   “这里怎么会有兔子?”   几个男生明显不信,但他们也没无聊到想去证明的程度,都只以为白珏在说笑。   “别是有人躲在里面吧?”有人一同开了个玩笑。   旁边人嬉皮笑脸,跟着接话道:“那你说说谁躲那儿了?”   “怀姣?”男生回道:“我看他挺就像兔子的,白兔子。”   怀姣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脸色都变了下,他缩着肩膀,手足无措地再次往后靠了靠。   外面人开起玩笑来没完没了,白珏还未出声,他们就继续笑道:“白哥里面是不是怀姣啊?”   “你别是真看到他了,又舍不得抓他……”   “也能理解啦其实,毕竟白哥跟他好了那么久,吻都要吻熟了……”   略不正经的一句话,让白珏冰冷回眸打断。   男生倏地一下收声,僵硬咳了下,扯回话题道:“真是兔子啊?”   “应、应该是吧,实验室那边有兔子偷跑挺正常的……”   白珏没工夫听他们扯淡,他面无表情,转过头再次看向怀姣。   似乎为了证实“兔子”的真实性,白珏没有多废话,在身后几人继续浪费时间之前,松开幕布,探身就往怀姣面前靠近。   怀姣心脏几近吓停,表情一片空白,眼看着白珏朝他伸出手……   就在他以为自己完蛋了时,已经欺身到面前、距离他方寸之隔的白珏,却忽然直直绕过了他。   白珏俯身,宽阔肩膀抵着怀姣脑袋,左手揽着怀姣的腰,右手伸到怀姣身后,从杂乱线路里,轻松扯出个什么东西。   怀姣被他单手搂在怀里,懵了半晌。   对方敞开的制服外套上有很清爽的皂角味,混合着一点男生独有的冷淡气息,抱着怀姣时,冰冰凉凉的味道直往他脸上扑。   “蠢兔子。”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动胸腔震颤,怀姣额头贴着他,耳朵尖震得有些麻。   怀姣乖乖让他抱着,被吓过了头,浑身失去力气,软绵绵坐在自己小腿肚上。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半蹲的姿势,在昏暗幕布后面,呼吸交缠,暧昧抱在一起。   外面还站着好几个等着白珏的人,怀姣不敢说话,也不敢抵抗,下巴搁在白珏肩膀上,歪着脑袋,任由他搂着自己贴近嗅闻。   白珏埋在怀姣颈边,鼻尖抵着他身上白皙软肉,深吸一口气后,缓慢抬起头。   “找到了吗?”外面传来某个男生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怀姣不清楚他们有没有起疑,白珏的借口烂到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但很明显,这群人并不敢明摆着质疑他。   白珏一瞬不瞬紧盯着怀姣,漆黑眼瞳直勾勾落在他脸上,狼犬一样,在黑暗里瞳孔仿佛能发光。他只看着怀姣,低低“嗯”了声。   然后快速放开怀姣,站起身,撩开幕布走了出去。   光线照进来的一刻,怀姣眯着眼睛,看清了白珏手上拿的东西。   是一只不起眼又脏兮兮的黑色兔子挂件,大概是之前某个人在后台准备时,不小心掉在这里的。   怀姣愣了愣,视线随着放下的幕布,再次陷入黑暗。   “啊?还真是兔子啊……”   外面的男生大失所望,一边跟着白珏往外走,一边吐槽道:“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真是怀姣啊?”   “怎么可能啊,笑死。”   ……   白珏走后不到五分钟,储奕和傅文斐就一同赶到了这里,他们走进去,看到礼堂大厅明显被翻找过的痕迹时,脸色骤变。   储奕呼吸加速,扬声喊了句:“怀姣?”   他以为怀姣已经被人发现了,就在傅文斐耽误他的几分钟时间里,储奕沉下脸,刚转身出去,忽然就听到了怀姣的回声。   从重重幕布后面传来。   “这里!”   两人猛然松了一口气,大跨步翻上台,看到怀姣后,连声问道:“刚才这儿来人了吗?”   怀姣点点头,老实回道:“嗯,有一群人,刚刚才走。”   “领头的是白珏。”   怀姣不打算隐瞒自己和白珏的事,在储奕和傅文斐同时皱眉时,小声说道:“白珏刚才发现我了,但没有把我怎么样。”   储奕表情诧异,问他:“你确定他发现你了?他不是早投靠谢苏语了吗?”   怀姣肯定回他:“他们在找我,白珏看到我了,但是没有暴露我。”   怀姣抬头,看着两人道:“他还帮我打掩护,瞒过了其他人。”   “白珏好像……”怀姣皱眉想了想,说:“不是跟谢苏语一伙的。”   准确来说,在怀姣看来,白珏并不服从谢苏语。 第136章 校规   搜寻的人走后,大礼堂暂时还算安全,三人坐在后台,就目前情况再次做了下总结。   “按照怀姣所说,白珏和谢苏语实际上并不是合作关系。”傅文斐眼皮微垂,冷静分析道:“他也许是抱着某种目的,才被动归顺谢苏语。”   “之前的推测可以推翻。只是白珏虽然和我们不是对立面,但他的真实想法我们却不清楚。”   “还是需要谨慎对待。”   “怀姣能被他放过一次,不一定会有第二次。”傅文斐轻微皱了下眉,未完的话止住,没有直说出来,是关于白珏放过怀姣的理由之类的。   他和储奕都清楚,白珏会手下留情,跟操场上的视频脱不了关系。   “你是说他下次再见到我的话,就不会放过我了吗?”怀姣抿了抿嘴唇,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像电影里一样,白珏其实是埋伏在谢苏语那边的卧底……”   储奕闻言,眉梢挑起,道:“我觉得不会。”   “以我对白珏这个人的了解,他不像是这么闲的人。”   储奕作为曾经和白珏接触最多的一个人,虽然是反向接触,但还是比大部分人都了解白珏。   性格冷脾气坏,跟他有点像。但比起热爱找人麻烦的储奕,白珏是属于事情不闹到他头上,他就绝对不会多插手的冷漠性格。   储奕说:“可以想简单一点,白珏归顺谢苏语,或者单纯只是懒得加入他所谓的吃鸡游戏。”   “在boss阵营当个混分的小boss,至少比谨遵规则拼死拼活的好。”   怀姣听完,居然觉得很有道理。难怪他每次只要一想到白珏,潜意识里都会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坏人。   今天这次放过他,更能说明怀姣的第六感没有出错。   傅文斐闻言,总结道:“可以暂且把他归为中立阵营。”   说完他忽然又问道:“视频放出来之前,你们有没有注意过学校的剩余人数?”   怀姣摇摇头。   储奕道:“没看,但差不多四十多个。”   傅文斐“嗯”了声,“剩余人数不多了,这两天也不知道有没有继续减少。四十多个人,学校这么大的范围,想完全躲开他们,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怀姣听不明白,偏头问他什么意思。   “简单的是我们可以频繁换点,学校里有很多地方可以躲。”   “难的是,如果是长期作战,食物就是我们最大的问题。”   “寝室不能回去,如果想再去食堂拿,肯定会遇到专门守在那边的人。”   怀姣一下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跟着蹙眉道:“可是其他地方也没有食物了……”   傅文斐“嗯”了声,继续道:“如果可以用武力解决,那问题倒不是很大。”   难就难在他们无法使用武力。   学校里余下的四十多个人,除了陈锋和储奕,大概都属于“弱小”方。   打不能打,遇到了还只能逃。   储奕有些烦躁的“啧”了声,低声骂道:“谢苏语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那晚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没理由这么针对怀姣。”储奕侧头,视线扫过怀姣低垂的脸,皱眉道:“感觉他好像认识你一样。”   “不然解释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关注你。”   怀姣听到这句话,一下愣住。   储奕说的问题,其实他也认真想过。怀姣虽然偶尔有点糊涂,但却记得清楚,在这次副本之前自己是从没有跟谢苏语这个人接触过的。   可对方步步紧逼,不惜设下一个又一个圈套骗他上钩的行为,单纯用好奇和恶趣味来解释,根本不合理。   对方不是游戏NPC,是身份更高级一点的玩家。玩家在游戏里不想着怎么通关,反而一直针对相同身份的另一个玩家,这其中没有私怨也应该有隐情。   怀姣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他覆着睫毛,避开储奕的视线,偷偷跟8701问道:【难道谢苏语真的以前认识我吗?】他目前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8701似乎思考了几秒,不确定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没有。】   怀姣撇了撇嘴,【哦,那他真的很奇怪了。】   ……   三人这一晚暂时休息在大礼堂,后台休息室里有个长条沙发,怀姣窝在里面,躺了很久都无法进入睡眠。   他在想关于副本的事,“校规”是怀姣经历的第一个A级本,在此之前的C级本和B级本里,他虽一直是一个人单独通关,但都没有遇到过如此迷糊的局面。   迷糊到游戏进行到收尾环节,怀姣都完全不知道下一步他应该做什么。   “校规”作为A级难度的本,对怀姣来说,危险程度其实还不如溶洞和失踪那两个副本,他在这里没有遇到过生命危险,游戏里的规则也在庇护他这类弱小玩家。   但怀姣就是感觉……自己好像处于一个非常被动的处境里。   如果没有傅文斐带领着他,又或者储奕偶尔的帮助,他觉得他现在肯定是一头懵的状态。   怀姣有点睡不着了,他蜷在沙发里,背对着身后浅眠的两人,手指蜷着,扣了扣,闷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通关了。】   怀姣只敢说给8701听了,他连对傅文斐都不能开口的话,【通关条件是存活,但我一直在拖后腿。】   不断不断的,陷入危险,然后靠别人拯救。   怀姣没想要得到8701的回答,只是这晚很安静,8701的声音也很轻,他对怀姣说:【你没有拖他们后腿,你做了很多厉害的事。】   怀姣心脏跳动两下,睫毛翘起,小声问他:【比如呢?】   8701说:【比如没有你的话,这场游戏大概已经结束了。】   怀姣有些不明白,露出一点点疑惑表情。   【它会非常普通地开始到结束,像剧情简介中所说,主角用制定好的校规,淘汰掉所有人。】   而怀姣的存在,就是这个游戏的变数,规则在改变,结局也是。   怀姣自己或许不知道,他在吸引他们。所有人的目光、所有故事的剧情,都会集中在他身上,或好的或坏的,这就是怀姣的特殊能力。   休息室没有风,怀姣却感到额前被风吹拂过,像8701在轻碰他的头发,细软发丝被撩起一缕,8701说:【睡吧。】   【很快就会结束。】   怀姣被摸得舒服,脸颊蹭了蹭,安稳进入睡眠。   ……   天还没亮的时候,傅文斐就出去了一趟。   有了前两次前车之鉴,他和储奕再也不敢把怀姣一个人放在一边,两人不管谁出去,都会留下一人和怀姣一起。   休息室里挂着时钟,怀姣起来,去卫生间稍稍洗漱了一下,出来时才不到早上七点。   外面天还有一点点黑,怀姣和储奕等了会儿,接近七点半的时候,傅文斐就回来了。   他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点食物,递给怀姣,道:“昨天猜的没错,宿舍和食堂都守人了。”   怀姣接过,问他:“你吃了吗?”   傅文斐点点头,于是怀姣将面包分成两半,又递给储奕。   储奕挑眉接过,并顺手摸了把怀姣的脸,他觉得怀姣简直可爱死,给他递食物的样子很像贤惠的漂亮小人妻。   所以他忍不住,凑近怀姣说:“谢谢宝贝。”   怀姣:“……”   傅文斐:“……”已经刻意只带一个人食物了,没想到还是被这狗比占了便宜。   ……   以为能暂时停留一段时间的学校大礼堂,于这天下午再次迎来了第二批搜索的人。   储奕靠在门口,隔老远就看到了往这边走的几个男生,他皱了皱眉,转身快速通知了傅文斐和怀姣。   算是早有准备,在几人进来前,三人从礼堂后门溜了出去。   四处躲藏的时候,怀姣隐约有种感觉……他感觉他们只是在垂死挣扎,更是在浪费时间,无数次的侥幸逃脱,都是谢苏语逗弄他们时,故意添加的一点游戏趣味。   一旦对方觉得无聊了,想要抓住怀姣根本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怀姣能想明白这个问题,储奕和谢苏语自然也懂。   终于在躲藏的第三天,谢苏语的兴趣到底,怀姣根本不能反抗,直接被人从教室逮了回去。   他被人拽着手臂,看到储奕和傅文斐在人群中,狼狈躲闪着数十人的围攻。   “怀姣!”   怀姣想转头,但身旁站着的高个男生,制着他的脑袋,将他揽住。   “别挣扎了,谢苏语在等你。”   怀姣于是停止动作。   他们没有捆住怀姣,也没有很粗暴对待他,反而那个高个男生将怀姣一路揽着,带到了目的地。   按在肩膀上的手有些重,怀姣穿着件校服衬衣,对方掌心的温度滚烫,在所有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极其隐蔽又多余地,揉了揉怀姣的肩膀。   怀姣身体僵住,被他触碰的一侧,鸡皮疙瘩直起。   “你好瘦啊。”   高个男生微垂下头,声音低沉道,“以前都没发现你长这样。”   “很可爱。”   “很漂亮。”   怀姣抬起脸,侧头看了眼身旁的男生,他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见过一面的人,但偏偏又想不起对方是谁。   两人在一道上锁的铁门前停下,场景十分熟悉,让怀姣稍微呆了一秒。   “视频就是在这里拍的吧。”高个男生道,他松开揽住怀姣的手,站直,总算和他保持了点距离。   “进去吧。”   男生推了怀姣一把。   怀姣被推得一晃,手摁在面前铁门上,门栓上的锁开着,随意挂在上面。   怀姣手指颤了颤,抿着嘴唇,伸手摸上去。   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噪音,往里打开。   阳光底下,空气里到处是飞舞的粉尘。   怀姣没有看到谢苏语,也没有看到其他人,器材室里空空如也,他愣了愣,转头想去问带他来的高个男生。   结果对方笔直站在门外,扯起嘴角,朝他笑了下,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铁门。   怀姣:“……”这是干什么啊……   ——真想把谢苏语这逼狠狠撕了   ——这局老婆不骑在他脸上扇他巴掌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装什么比拿什么乔?谢狗你他妈舔老婆都赶不上热乎的   怀姣:【……】   8701:【……】   8701:【马上屏蔽。】   怀姣哼哼两声,抬步往里走去。   器材室里比上次来还要脏乱许多,蜘蛛网遍布角落,唯一能落脚的地方是正中心空地上。   之前储奕说他的几个朋友曾在这里被抓住,怀姣四处望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什么血迹。   说明这里是被打扫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刻意保留了原本器材室里的脏乱,没有彻底清洁干净。   似乎是为了报复怀姣这么多天的躲藏,谢苏语派人将他带来后,故意晾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有露面。   怀姣猜想他还要在这里等很久,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怕了。   怀姣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绿皮软垫,将垫子拖到进门靠墙处,干脆坐了下来。   【我休息一下下,一会儿来人了你叫下我。】怀姣坐在垫子上,对8701交代道。   8701:【嗯。】   ……   怀姣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朦朦胧胧中他被人晃着肩膀摇醒,怀姣趴在垫子上,有些回不过神,睁开眼,视线还是模糊的。   他以为8701在喊他,人还没清醒,皱着眉,含糊“嗯?”了声。   “这也能睡着?”   喊醒他的人语带笑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醒了,快起来。】8701重声道:【谢苏语来了。】   怀姣一个激灵,倏地抬起脑袋。   【你怎么不叫我啊???】怀姣看到了满屋子的人,意识还没回笼,人先吓傻了。   8701:【……】   他无语道:【我只差揪你耳朵了。】   怀姣在众人视线下,“咯噔、咯噔”,从绿皮垫子上坐了起来。   这几天精神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怀姣难得有可以好好休息的时间,绷到极致忽然放松,导致他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脸颊上都印着衣袖的印子。   他有点紧张,还有点尴尬。   手足无措地站起身。   然后他就看到了谢苏语、李岩等站着的一众人,粗略看来有一二十个人。   怀姣有些惊讶于李岩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转念一想,现在只要活着的npc基本都和谢苏语同阵营,又了然了。   “终于醒了?”谢苏语高坐在正中心的座位上,眉目清冷,似笑非笑道:“我以为你要睡到晚上。”   “他们都不让你睡觉的吗。”   略显怪异的一句话,让旁边人短促哼笑一声,他们转过头,望向怀姣的视线都奇怪许多。   怀姣皱眉,抬头看了谢苏语一眼,抿着嘴巴没有回话。   怀姣站在门口,谢苏语坐在数十步之外的人群中心。对方视线落在他身上,就那么盯着他看了几秒,见怀姣半晌没有反应,冷哼一声,主动开口道:“站那么远干什么。”   “要我请你过来吗?”   ……   谢苏语觉得自己不该对怀姣有任何一丝好态度。   因为这个人惯会示弱蛊惑别人,你只要对他稍微温柔一点,他就可以不怕你。   明明他胆子小,本身也很弱,能拿的出手的只有一张脸。   而这张脸在害怕或者恐惧的时候,又会格外的漂亮。   睫毛抖着,眼睛含着包水珠,又黑又圆的怯怯看着你。   谢苏语见过两次,一次在大礼堂上,一次在教室里。   那两次都让他难以自控,兴奋到指尖发抖。   他还想再看一次。所以他要控制住自己,不轻易表露出任何情绪。   让怀姣怕他,让怀姣再向他露出那种表情。   最后轻松摧毁他。   怀姣不知道谢苏语在想什么,他还在因为对方的一句话,缩手缩脚,慢慢吞吞往他面前走过去。   和刚进入副本那天,稍有些相似的一个情景。   同样有很多人,同样在器材室,只不过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人,从储奕,变成了谢苏语。   谢苏语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只抬了下手,僵站在他面前的怀姣,就被身后的高个子男生猛推了一把。   动作太过突然,怀姣一个趔趄,蓦地往前扑倒。   他半趴在垫子上,脑袋摔懵了几秒。   “我看了完整的视频,一开始就是这样发展的。”   谢苏语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怀姣抬起脸,愣愣和他对视。   他看到谢苏语在笑,俊美五官肆意舒展着,对怀姣道:“我想重演一遍,在这里发生的事。”   周围气氛躁动一瞬,有人手脚动了动,忍不住撞了下旁边的人。手机被举到怀姣面前,怀姣手撑着软垫,睫毛细颤着,抬眼看去。   [这么恶心同性恋的话,让你跟个男的舌吻,你会怎么样。]   储奕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器材室里安静,视频里不同时间的同一个地点却格外嘈杂。   [我很期待,你会吐在我面前吗。]   怀姣比谁都清楚储奕说完这句话后的后续发展,他撇开脸,紧咬住下唇,颤声朝谢苏语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苏语眼睛一亮,很快道:“我以为你不会跟我说话了呢。”   然后回答了怀姣问题:“我不是说了吗,我想重新再看一遍。”   怀姣想不明白,也真的搞不懂,谢苏语的真正用意。   视频里的怀姣是校园欺凌的受害者,此时视频外的怀姣也同样是受害者,谢苏语哪怕是伸张正义,也轮不到他头上。   “虽然另一个主角不在,但这里这么多人,你随便挑一个都可以。”   ……   围攻储奕和傅文斐的一群人,在怀姣走过没多久,就主动放过了两人。   储奕脸色挂了点彩,傅文斐也同样衣衫不整,两人阴沉着脸,都知道是谢苏语故意将他们分开。   “太他妈憋屈了。”储奕啐了口血沫,他身份比傅文斐低,面对围攻傅文斐还能稍微还下手,他却只能被动挨打。   “赶紧去找怀姣。”他咬牙道。   “没用。”   傅文斐道,“我们去没用。跟现在一样,不仅救不出怀姣,说不定还会死在里面。”   傅文斐比储奕更清楚游戏玩家的尿性,NPC的性命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死一个死两个都没有差别。   “那怎么办?难道不管了吗?”储奕有些气血上头,他难以想象怀姣被谢苏语带走之后会被怎么样,也不敢去想,他看着傅文斐,只寒声道:“你不去的话我去。”   傅文斐蹙眉瞥了他一眼,声音比他更冷,他觉得这个傻逼NPC满脑子只有怀姣,已经难以正常思考问题了。   虽然他也差不多。   “去找白珏,懂吗?”傅文斐沉着脸,道:“我俩过去死路一条,白珏去才有用。”   傅文斐第一次在副本里试图跟NPC合作,一起对抗另一个玩家。   傅文斐感到憋屈,但也没有办法,他的所有游戏技能根本不适用于这个副本,比起谢苏语,他确实要差很多。   “好。”储奕回的很快。   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快速应道:“去找白珏,分开找。”   ……   怀姣想问为什么,但好像没有意义。   他手撑着软垫,垂着脑袋,不去跟谢苏语对视。   手机里的视频被暂停,谢苏语从座位上站起身,鞋底踩在落满灰尘的地面上,走近两步,单膝蹲下。   伸手,碰到怀姣后脑的发丝。   黑色发尾延伸到衬衣衣领里,发丝间露着一小片皮肤,雪白又脆弱。谢苏语视线一顿,指尖往下滑。   怀姣感觉到自己被人捏住了后颈,谢苏语揉着他的皮肤,将他的脸仰起来。   怀姣脖颈细长,谢苏语单手就可以扼住。   他被迫抬着脸,被迫和谢苏语漆黑瞳孔对上。   “游戏当然需要奖励,怀姣。”   “不然大家会没有积极性,还会生气。”   怀姣听不懂他的话,惨白着张脸,任由谢苏语伸手抚摸他,从后颈软肉到纤细喉咙。   他凑近怀姣耳边,嗓音低哑,用只有怀姣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对他道:“如果让你再选一次。你会选择治疗我,还是变成奖励。”   怀姣肩膀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谢苏语说的奖励,绝对不仅仅只是在他面前重演一遍和白珏的接吻画面那么简单。   谢苏语在等怀姣的回答,等怀姣当着众人的面,向他示弱,向他低下头颅。然后主动抬起脸,张开嘴,露出嘴里湿软,露出舌头和底线。   “要不要治疗我。”   谢苏语盯着怀姣的嘴唇,浅粉色,鼓起唇珠的嘴。应该很好吻,他在户外假装昏迷的那次,模糊中体验过。   怀姣主动含着他嘴唇,唇缝里有又香又腻的奇怪味道,顺着喉管,又麻又痒的,往他胸腔里钻。   嘴唇已经很软了,舌头也应该很软。   因为在白珏的视频里,看到怀姣被白珏抵着吻时,他的呼吸总会有些失控。   怀姣额上冒出一点点汗珠,濡湿了发尾,艳丽五官点上水雾,在周围糟糕环境里,漂亮的不像话。   谢苏语看似在等,但也胜券在握。   不会再拒绝他了吧,谢苏语嘴角微抬,这样想着。   周遭安静了许久许久,所有人都好像屏住了呼吸。   怀姣睫毛上积了水雾,他眨了眨眼睛,他抬起脸,在谢苏语亮起目光中。   再次颤声道。   “我不要。” 第137章 校规(一更)   怀姣没有再看到谢苏语接下来的的表情。   原本在他面前,轻捏住他喉咙的人,在听到怀姣的回答过后,嘴角抬起的细微弧度瞬间变得平直。   他径直站起身,过高的身高让怀姣无法看清他的脸,头顶是器材室吊在半空的破旧灯管,谢苏语高大身影挡着光线,笔直站立在怀姣面前。   一动不动的停顿了几秒钟。   “你真的很会惹我生气。”   他居高看着怀姣,在他影子笼罩下,绿皮垫上坐着的人,脑袋低垂,乖巧又本分地穿着学生制服,看上去和周围脏乱环境格格不入。   谢苏语形容不好自己此时的心情,被同一个人拒绝一次,拒绝两次。   也算不上什么拒绝,其实只要他再稍微使用一点强硬手段,怀姣根本反抗不了。   那双对他来说堪称柔弱的手,连抵在他肩膀上的力道都不太足。   大概最多只能在他的制服外套上抓出几条微不足道的褶皱。   香艳又暧昧的褶皱。   用来表现怀姣的欲拒还迎和高超手段,像视频里抓住白珏手臂时一样,颤颤巍巍,指尖蜷起,轻易吊住所有人的视线。   谢苏语想,我也可以随便就扼住他的喉咙,捏开他的脸,然后逼迫他对自己张开嘴。   但是没意思,很没意思。   他感觉到憋屈,心里像闷了股气,呼吸都有些不痛快。   这是谢苏语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他认为自己一直运筹帷幄,可以将所有人耍弄于股掌之中。而这个真实表露出蠢笨好骗的怀姣,就是他最擅长把控的炮灰角色。   虽然他从一开始目标就是这个人。   虽然他严阵以待,非常谨慎周密地布下每个圈套。   “表现性格可以,但不要过头。”   谢苏语站在怀姣面前,面无表情这样对他说。   撑在绿皮垫上的手指颤了一下,怀姣抿住嘴唇,依旧没有回话。   谢苏语感到点烦躁,他不想表现出太过于想做成某件事的样子,不想显得他很迫切。   因为这样会给怀姣一种错觉,自己反被他拿捏住的错觉。   谢苏语开着直播,直播间弹幕刷的很频繁,每一条每个字都离不开怀姣。有事不关己嬉笑点评他有个性的,有真情实感说自己不该这么对怀姣的。   还有自以为聪明,嘲笑谢苏语装腔作势……其实只是想要怀姣主动给他一个吻的。   ——你看他那么久的视频就已经不对劲了,小谢你醒醒   ——好装啊会长,想尝尝怀姣小嘴的滋味很难说出口吗   ——真是要被你折磨死,押到鬼了家人们   【我装腔作势?】谢苏语好像气笑了,嘴角扯着,面上露出怪异表情,【想太多,我只是想试一试他的技能。】   【S级的治疗技能我从没见过。】他多余解释道。   系统:【……】   谢苏语略有些不悦的踱步两下,他走到怀姣身旁,再次蹲下身。   然后突兀地朝怀姣伸出手,揽住他的肩膀。   怀姣身体一僵,下意识想挣开。   “你有什么不愿意的?”谢苏语开口打断他的动作,眉目阴鸷,声音里是不带一点温度的冰冷。   “你不是和很多人接过吻吗,白珏,我,是不是还有储奕和你的室友。别不承认,我能猜到。”   他和傅文斐几乎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只是相较于傅文斐的嫉妒和愤怒,谢苏语语气中除了这两种情绪,更多了一丝单纯的不理解。   他心里想着自己只是想试试怀姣的技能,但说出口的话每字每句都和亲吻有关。   “视频只有一段,但肯定不止这么点。”   “储奕来找过你很多次,你每次回来状态都不对。”怀姣僵硬低着脑袋,谢苏语要微佝下头侧过脸,才能将视线落到他的嘴唇上。   声音沉晦,跟怀姣仔细形容他那时的状态:“鼻尖唇周都是红的,嘴唇看上去很湿。”   “你的唇珠不明显,但接过吻后会比较肿。”   怀姣耳朵尖涨红,感觉头皮发麻,忍不住咬住嘴唇,小声骂道:“你闭嘴……”   “我没试过,但能想象得出来。”谢苏语好像在刻意羞辱他,不顾怀姣的阻拦,表情冷淡,继续道:“他们怎样用力吻你,才会把你吻成那样。”   “白珏很凶,储奕对你也很凶吗?”   “那个看起来很靠谱的傅文斐呢,他吻你时怎么样?会不会温柔一点。”   “还是都跟白珏差不多,跟条狗一样牙齿舌头都伸进你嘴里。”   谢苏语没察觉到他咄咄逼人的态度,收敛不住,仿佛个恋爱脑的小女生,拈酸又刻薄。   他只单手搂着浑身细颤的怀姣,感觉自己好像治住他了。   “你看你其实谁都可以。”他按了按怀姣的肩膀,低声说:“那为什么我不行?”   ——艹他妈的,笑得   ——原来真的只是为了妹妹香吻一枚,整这花里胡哨一顿   ——谢言谢语翻译:为什么拒绝我两次,为什么他们可以亲我不可以   ——醍醐灌顶了,好个谢狗酸得我直捂鼻子   ——家养金毛可以亲一亲,你个叛逆藏獒谁想亲你?   怀姣看不见弹幕,他被谢苏语搂着,只觉得难堪又羞耻,他想直接回怼谢苏语,说自己不是谁都可以。更想干脆推开他,告诉他,他宁愿和白珏接吻一百次,也不想对他使用技能。   8701:【可以。】   怀姣听到8701突兀响起的声音,忽地顿了下,细微停顿让谢苏语察觉,误以为是对方态度的松动。   “可以了?”他语气稍显迫切的问道,谢苏语隐约感觉到自己有点没皮没脸,只是那一点点丢脸感觉被心间涌上的痒意严实掩盖住,“其实没那么复杂,只要……”   “不可以。”怀姣再次打断他。   小声小气,但言语清晰道:“我不想亲你。”   整个器材室,周身空气都骤然冰冻下来。   “好。”   隔了很久,谢苏语才回了一声。   他这次没有站起身,仍膝盖弯折蹲在怀姣身边,不轻不重地揽着他,一只手从肩膀,缓慢移到他后颈,“那继续吧。”   “你可以选了。”   怀姣后颈传来股麻意,嘴唇紧抿,呼吸缓慢道:“选、选什么?”   谢苏语笑了声,“装什么傻。”   大手往上滑,按怀姣的后脑,说:“你拒绝我,又不想选别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的好脾气好像让你误以为自己可以做很多激怒我的事,而不被追究。”   “你真的很漂亮,也是真的很蠢。”细长手指插入怀姣柔软发丝,指缝并住,抓住他一缕头发,攥紧,“你大概不知道我说的奖励是什么意思。”   怀姣感觉到一点轻微痛感,这说明谢苏语此刻很生气很生气,虽然对方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他让谢苏语拽得脑袋后仰,力道不是很重,但羞辱意味十足。   因为他只要抬着脸,所有五官和表情,都会暴露在头顶灯管底下,让周围站着的所有人看个清楚。   乌泱泱的睫毛,微皱起的眉心,还有小巧鼻尖下,看着就很柔软的粉嫩嘴唇。   谢苏语一边抓着他后脑,一边抚摸他的脸,点评道:“他们应该都喜欢你这种长相。”   “你看,李岩和张样,眼睛都挪不开了。”   “你有没有尝试过和副本NPC接吻?”谢苏语凑近他耳边,冰冷气息吐进怀姣耳孔里,“我听别人说过,虽然只是游戏数据,但触感和真人没什么两样。”   “做什么都可以。”   略带暗示意味的话让怀姣一下察觉到危险,他白着张脸,伸手去拽谢苏语的手,却只换来对方更重力的捏紧。   “现在挣扎会不会太迟了点。”谢苏语偏过头,仔细欣赏怀姣的表情,“很可爱,像红眼睛的兔子。”   “谢苏语……”怀姣拽着他的手腕,颤声喊道。   “哎。”谢苏语爽快应了声,耳朵贴近:“你要向我求救吗。”   怀姣紧咬住下唇,睫毛往下压了压,谢苏语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告诉他:“那我给你提示。”   怀姣抬起脸,湿漉漉的眼睛茫然看向谢苏语。   两人离得很近很近,浅淡香味和薄荷味相融合,呼吸都纠葛在一起,谢苏语带凉意的吐息快要渗进怀姣微张的唇缝中,像压着他的软舌,“想想校规。”   “禁止对弱小使用暴力。”在怀姣怔楞目光中,谢苏语咧开唇角,用只能两人听到的音量,压低声音道,“通关很简单不是吗?”   “毕竟,性暴力也算暴力。”   ……   外面几乎全黑下来。   封闭陈旧的器材室,只有堆满杂物的顶部有小小一面天窗透进外面的风,银白色的月光从四方小口里撒进来。   室内正中心,吊在半空中的灯管让那阵风吹的晃了晃。   所有人的影子都跟着晃动、拉长。   怀姣直到这时,才知道那个送自己进来时的高个子男生名字叫什么。   张样,难怪他会感觉到熟悉。   他和谢苏语的第一次间接接触,在户外活动的大巴车上,那时掉到脚边的笔记本被一个高个子男生夺走。   男生站在大巴车过道,高举着笔记本,帅气的脸上满是恶劣和调侃,大声念出了谢苏语写下的内容。   他的名字就叫张样。   和怀姣同班,但没有再多接触的一个人。   他来时揽着怀姣的肩膀,挑眉夸赞怀姣长得很可爱,只是当时表情神色,和此时紧握住怀姣手臂的模样不太相同。   张样在围拢的数十个男生中,个头和长相都格外出挑。   他在怀姣正面前,屈膝跪着,目光一眨不眨紧盯着怀姣,男生体热,体育生的体温更是高,怀姣被他握着手臂,那一块皮肤都是滚烫的。   撑在绿皮软垫上的手也被拽起来,对方分开他的指缝,从上裹住。   怀姣脸色苍白,后背直冒冷汗,他重力甩着手,意图摆脱男生的桎梏。   “不要怕。”   张样拽着怀姣,仓促喘出口气,视线扫着他惶恐又漂亮的脸,小声道:“我只抱抱你。” 第138章 校规(二更)   可是他旁边的人却不像他这样好说话。   有人撞了下张样的肩膀,满脸不悦地挤了挤他,“喂,别乱给承诺啊,玩的没意思。”   怀姣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他被张样挡住,谁也看不见,虽然就算他看见了,大概也认不出对方是谁。   张样冷哼了声,说了句“滚开”,并没有让开位置。   十几个高个子男生把小小一方软垫围的密不透风,怀姣感觉到呼吸紧促,他想伸手推开这群npc,但手被张样交缠握着,刚动一下,就被对方拽的更紧。   他如自己所说,好像真的想“抱一抱”怀姣。   但碍于谢苏语没有明确的指示,他们也只敢围着,不敢真的动手做什么,毕竟如果惹怒谢苏语的话,他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顺着谢苏语的意,装模作样,吓唬吓唬怀姣。   张样大概算是比较大胆的那一个,他站在李岩身前,稍黑的一双大手,紧扣着怀姣的手,怀姣挣了挣,两人的手一白一黑,肤色对比极为明显。   张样眼睛都亮了下,呼吸急促几瞬,掌心都冒出汗,黏糊糊蹭着怀姣。   怀姣面色微白,隐约有些不适,他抬起头想看张样一眼,侧过脸的那一瞬,却看到了人群后面安稳坐着的的谢苏语。   怀姣这一晚实际上还没怎么正眼看过谢苏语,他有气,也反感对方,除了被捏着后颈被迫对视时,他根本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   当然这里面也有不敢的成分在。   现在透过人群缝隙,看到不远处的谢苏语——他一个人,坐在曾经储奕的那个位置上,右手手肘搁在扶手上,撑着侧脸,百无聊赖翘着长腿。   灯光照不到他那里,整个人几乎隐入黑暗里。   怀姣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谢苏语坐着的姿势太过随意,像在等着好戏登场,然后肆意欣赏怀姣的挣扎和狼狈。   张样的手微发着抖,摸到怀姣脸颊上,灼热体温让怀姣忍不住蹙眉躲开,只那手很快又追过来,贴着怀姣,从他侧脸,摸到他耳垂软肉。   “耳朵好软。”   怀姣听到男生这样说,他睫毛颤了颤,嘴唇抿得泛白。   没有拒绝和抵抗的乖顺模样,让张样心跳得很快,他再忍不住,骤然抱住怀姣。   男生之间的拥抱很普通,但不知是气氛使然,还是前情铺垫太过暧昧,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场景下的这个拥抱不一般。   包括谢苏语。   他明明达到了恐吓羞辱怀姣的目的,NPC也如他意料的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但他看到怀姣被别人摸着脸、被高个子男生抱住的那一刻,心头火气,妒意和怒意顺着血液直往头顶上冒。   手背蹦出青筋,整个人气势紧绷,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   张样只短暂的抱了两三秒钟,就被怀姣推开,身旁另一个男生见状,凑热闹似的,忙不迭就挤开了张样,“行了行了,让开了你!”   也许是张样开了个好头,加上谢苏语也没有制止,这个男生明显胆大上头,他直凑到怀姣面前,掰着怀姣的脸就想亲他。   怀姣吓傻了,旁边几人也看呆了。   嘴炮是一回事,有人真敢上嘴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在8701喊了一声,怀姣反应速度也快,偏过脸躲了下。   然而他刚喘出口气还没反应过来,面前蹲着的男生,就被人猛地一脚踹开。   人群中被撞开个豁口,怀姣目瞪口呆,抬起脸就看到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的谢苏语,此刻满目阴森站在他面前,眉眼间尽是凶狠戾气。   怀姣被对方阴晴不定的态度搞得脑袋发蒙,对方现在的状态和平时冷漠内敛又游刃有余的样子太过不同,怀姣微张着嘴,愣声说了个未完的“你”字。   谢苏语看向他,应该也想开口说句什么,眉心紧皱,薄唇微张。   只是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从内紧锁着的器材室铁门,猝然传来声巨响。   “咚——”的一声,像铁棍砸在门板上,挂着的锁链震颤不止,大门往里被一下砸出条缝。   半人宽的缝隙口,外面站着的人背对月光,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手上拿着根棒球棍,单手杵在地上。   下颚微抬,朝里道:“开门。”   ……   虽然怀姣早知道白珏和谢苏语是一伙的,但看到刚才还围聚在自己身旁的人,一听到白珏声音就马上跑去开门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愣。   白珏就那么扛着根棒球棍,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这么热闹?”   他先是快速瞥了眼怀姣,见人没事,端着的冷酷表情微不可察放松一瞬,有人喊了句“白哥”,白珏抬了下下巴,挑高眉,问他:“在欺负谁?”   男生哽了下,没说出话。   “你来干什么。”   谢苏语这时站在怀姣面前,身影挡住他,面露不悦,皱眉看向白珏。   白珏也没有废话,态度冷淡,直接跟他说:“找人。”   至于找谁,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老相好还是什么关系,没人知道,但白珏和怀姣关系不一般,长了眼睛的人都能从视频里看出来。   白珏不打算浪费时间,他想马上带人走,而谢苏语也不是什么多好说话的角色,就那么笔直挡在怀姣面前,连他的脸都不让白珏看一下。   白珏微蹙了下眉,他知道谢苏语的性格,沉着冷静,精于算计。看人时总带点高高在上,有种让人极度不爽的不明优越感。   对方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把怀姣弄来这里,周围又围了这么一圈人,看情况绝对不是在干什么好事,谢苏语对怀姣的兴趣和本性的恶趣味,白珏相处这么久再清楚不过。   大概又是在玩什么游戏。   “玩的什么,能介绍下吗?”白珏装作感兴趣地蹲下身,歪头看向谢苏语身后的怀姣。   怀姣也呆愣愣和他对视。   漂亮的小脸蛋还白着,额发乱糟糟撇在耳后,脸上沾着点灰,迟钝模样任谁看来都呆傻得可爱。   白珏克制抿了下嘴唇,他很久没这么清楚地看到过怀姣,一时间目光还有些难以收回。   谢苏语冷着脸不开口的情况下,旁边有和白珏关系好些的人,抢白似的主动告诉他:“在逗怀姣呢。谢哥说让他选个人亲嘴儿,他闹半天谁也不愿意。”   白珏没忍住,挑眉“哦?”了声。   “这么刺激?”   “那可不,嘿嘿。”也不知说话那人是真傻还是假蠢,怀姣都听出白珏语气里的阴阳味道了,他还在嘿嘿傻笑。   此刻场面戏剧得完全不像气氛紧张的逃生游戏现场,反倒像什么校园情感纠葛大戏。   “那我也加入吧。”白珏停顿了一秒,这样说道。   他不等谢苏语同意,就径直看向怀姣,朝他问道:“你选呗,这么多人,你想和谁亲嘴?”语气不算太正经,有种与人设不符的轻挑,白珏不用“接吻”,特意用了“亲嘴”这个词。   这样显得比较像在玩游戏。   “白珏。”   谢苏语垂下眼,冷沉视线对着他,终于忍不住道:“搅混水?不像你的作风。”   “这么大费周章跑来救怀姣,谁告诉你的。储奕他们?”   清楚被点破目的的白珏,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他没看谢苏语,只仍对着怀姣,把话题扯回游戏,漫不经心说:“想多了,我单纯想和他再亲个嘴。”   “以前没和别人亲过,被储奕那傻逼逼着试了两次,感觉还不错。”   白珏像在解释,又像只是在开玩笑,锋利眉目带点强势,轻抿了下嘴唇。   “别浪费时间,我有点急。”   他没说急什么,但在此意境下,给人感觉就是在表达他急着想和怀姣接吻。   谢苏语脸色果然变了,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怀姣不懂为什么,看着谢苏语和白珏相处时的态度,总觉的不太对劲。   “你选谁?”   不知道谁问了句。   周围所有人视线都看过来,包括白珏和谢苏语,怀姣愣了愣,根本不用权衡利弊仔细思考,他偏过脸对着白珏,咬着嘴唇,小小声跟他说:“选你。”   有人瞬间吹了声口哨。   白珏抿不住嘴角笑意,对着怀姣说了句:“好乖。”   谢苏语一张脸黑的吓人,下颚紧绷,森然看向怀姣。   接二连三拒绝他三次的人,在他面前,一秒也不犹豫地选择了白珏。明明先前欺负过他的人当中,也有白珏。   像在故意激怒他。   “那行,人我带走了。”白珏只打了声招呼,就想把怀姣带走。   他扯了把怀姣,伸手将人搂在怀里,藏着脸,按着他脑袋说:“就不表演给你们看了,我占有欲有点强。”   “视频就算了,真人还是我一个人看吧。”   “哎——”有人拖长调子,可惜“哎”了声。   然后怀姣眼睛都看不到路的,就这么被白珏抱着往外走,中途被路上杂物绊了下,白珏二话没说,直接把怀姣往肩上扛了起来。   “笨。”   怀姣僵硬趴在白珏背上,余光中看到谢苏语一动不动的身影,直到走出器材室,他都再没听到对方的声音。 第139章 校规(一更)   怀姣一被扛到外面,马上忍不住想要让白珏放开自己。   他上半身搭在对方背上,白珏单手抱着他的腿弯,没有多余动作,但等危险过去现在冷静下来,怀姣就感觉有点点羞耻了。   白珏肩膀很硬,咯着他的肚子,怀姣拍了拍白珏的背让他放自己下来,对方像没听到似的,也不理他。   只掐了掐怀姣腿弯,示意他别闹。   “我肚子有点疼……”怀姣脸蛋红红的,小声说道。   白珏脚步顿了下,将怀姣往下移了移,抱着他大腿,低声道:“他有眼线,回寝室再放你下来。”   怀姣趴在白珏肩膀上,听话“哦”了声。   两人没有再说话,白珏就这样一路把他“扛”回了自己宿舍里。   路上怀姣翘着脑袋左右观察了下,学校仅剩一二十人的情况下,现在的宿舍楼里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白珏住的楼层比他们还高一层,但他扛着怀姣一路走上去,连气都没有多喘一下。   【这就是高中生的身体素质吗?感觉很强。】怀姣用艳羡的语气悄悄跟8701说道。   【……】   8701语气平淡:【是,弹幕也说他搞你一晚不带歇的。】   怀姣哽住,手指头在白珏肩膀上尴尬抓紧。   ……   白珏同样住的是四人寝,不过和怀姣不一样的是,此时他的三个室友基本都已经不在了。   进门后,他一步不停地把怀姣在自己床上放下,接着又转身往门口走去。   怀姣坐在床边,正有些懵。   然后他听到了“咔哒”一声,宿舍门在眼前被反锁。   白珏背对着门,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怀姣莫名其妙心跳加速了几瞬,单纯是紧张的,他觉得白珏状态有点不对,不是谢苏语的那种不对,是另一种……模糊又奇怪的不对劲状态。   他看着白珏在宿舍明亮灯光下,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然后站定在自己面前。   怀姣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白珏没有给他机会,对方看着怀姣,猝不及防俯身将他困在双臂间。   “白……”   “跟我说说这些天和他们干什么了。”   白珏双手撑在怀姣两侧,过近的距离逼得他动弹不得,在对方视线下,怀姣连脑袋都躲不开。   “没、没做什么……”   白珏哼笑一声,“我还能不知道储奕那个人。”   怀姣尴尬咬嘴唇,他对白珏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能微张着嘴,模棱两可道:“我们一直在躲……之前也不敢出寝室。”   怀姣自己都觉得不可信,眨了眨眼睛小心看向白珏。   好在白珏也只是随便一听,没打算多追究。   因为他此时此刻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那可以兑现承诺了吗?”白珏凑近怀姣。   怀姣让他逼得脑袋贴墙,伸手抵住他肩膀,大睁着眼睛愣愣道:“什么承诺?”   白珏直接捏住他的脸,不让他装傻,“你说想和我亲嘴。”   怀姣:“???”   “当着谢苏语的面说选我。”   怀姣:“……”   对方狭长的眼睛盯着他,怀姣看不出白珏的表情是不是在开玩笑,他以为器材室的事是两人默认的一种合作,为了把他救出来。   说不定还是受储奕和傅文斐所托。   但事情后续显然不如怀姣所想。   白珏不等怀姣的回答,就再次开口道:“你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   “对于我不计前嫌把你救出来这件事。”   白珏嘴唇很薄,说话时气息很冷,视线落在怀姣脸上,仔细看着他,说:“不要浪费时间。”   怀姣合理怀疑这是等价交换,因为白珏盯着他嘴唇的样子,真的好像是在等待他的吻。   细长的睫毛扑闪了下,怀姣颤颤抿住嘴。他没有多想也没有多犹豫,就着白珏捏着他脸的姿势,主动抬起下巴,嘴唇凑近对方,软绵绵贴了上去。   白珏不知怎么,呼吸都暂停一瞬。   他一动不动的,放任怀姣凑过来亲他。   这是怀姣真正意义上第一个主动的吻,不是为了救人也不是使用技能,单纯的一个吻。   或者用游戏里的亲嘴更为合适,因为怀姣脸皮薄,从来不会自己伸舌头。   只用粉嫩唇肉,软软贴着白珏的薄唇,贴一贴算作了事。   却在往回撤的时候被白珏一把扼住下巴,白珏呼吸有点沉,薄唇抿着,问他:“这算什么?”   怀姣脸颊被捏的鼓起,不明所以,睁大眼睛翘着睫毛看向他:“啊?”   略有一点薄茧的大拇指抚上怀姣的嘴唇,白珏忍不住揉了下怀姣嘴唇肉,指腹磨着他唇角,声音沉促:“这算什么奖励,敷衍我?”   怀姣连忙摇摇头:“不是……”   “那我自己来。”他最后听到白珏这样道。   ……   寝室里的灯大亮着,怀姣从下铺被白珏弄到了上铺。   他们寝室的格局有些奇怪,床桌分开,寝室里有两张上下铺和四张桌子,刚才怀姣坐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的床。   大概出于某种仪式感,在说完那句话后,白珏就稍有些急切地拽起怀姣,把他往上铺推。   怀姣一只脚踩在上铺的爬梯上,膝盖磕在床沿,还没稳住身体就让白珏推得一下趴倒在床上。   “你……”   怀姣手撑着床铺,愕然转过脸。   白珏在他身后,单脚借力,跟着快速跃上床。   怀姣小心脏“扑通扑通”两下乱跳,眼看着个子很高的白珏,挺直半身,居高跪在他床脚边。   宽肩窄腰的男高中生,就那么当着怀姣的面,伸手脱了自己的制服外套。   怀姣喉咙咽了咽,隐约觉得有点点不好,这根本不像是普通接吻的样子,倒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校园类小电影的前奏。   个高魁梧的帅气男高中生和肤白体软的漂亮小跟班什么的……   怀姣没有说自己漂亮的意思,但此时弹幕疯狂在刷这些莫名词组,他难免被带偏。   白珏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不喜欢废话的人,性格冷,手段也雷厉风行。他紧盯着怀姣,一双凌厉寒星目都带上热度。   怀姣就呆住两秒的功夫,对方将外套一甩,欺身按住了他的肩膀。   “白珏……”他颤颤喊了声。   被叫住名字的人并没有理他,白珏离他很近,撑手覆在他身上,黑色发丝垂下,轻扫到怀姣脸上,像第一次在器材室里时那样近。   白珏的呼吸喷到他脸上,冰凉凉的清爽气息让怀姣睫毛眨了眨,他想偏开脸,却让白珏用手捏住。   怀姣迷糊中还在想着,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捏他的脸。   “你现在应该张嘴了。”白珏提醒他。   对方凑得很近很近,嘴唇已经快要贴上他的,怀姣被他盯着,只能老老实实地抿开嘴巴。   露出一点粉红色的柔软的唇肉。   略微熟悉的温软香味从怀姣身上传来,白珏视线下移,呼吸加快了瞬。   他再没有什么循序渐进,先亲后吻的想法,只光着看着怀姣那张脸,他就快要控制不住心跳过速了。   这不是两人的第一个吻,甚至记不清是第几个吻。   但白珏还是像个头次接吻的毛头小子,刚一贴上怀姣的唇瓣,就忍也忍不住地,伸手按住了他的后脑。   怀姣唇缝被挤开,白珏热烈又过重的动作,让他嘴唇麻了下。对方用着制着他,鼻尖抵着他的脸,薄唇贴着他,含住嘴巴,重力吮了吮。   怀姣一下被吮的舌根发酸。   他眼里冒出泪花,手指猛抓住白珏的肩膀,控住不住推搡两下,接着又被白珏胸膛抵回去。   白珏侧过脸追着怀姣去亲,抿唇蹭他的脸颊,难以自持地咬住他下唇。   他后颈出了点汗,动作间气息紊乱得一塌糊涂。   白珏没有技巧更没分寸,和怀姣亲嘴牙齿也不收回,激动的时候还要凑近摸他的唇珠,小狗一样又嗅又亲。   薄荷味的呼吸都喷在怀姣脸上,每次侧头追逐他的视线,高挺鼻梁都会抵着怀姣的脸,欺负得他偏着脑袋都躲不开。   ……   空无一人的寂静宿舍大楼里,只有这一层某一间还亮着灯。   白珏整个后脑都是麻的。   他抱着怀姣,倒在自己上铺。   后背的制服衬衫被汗水浸湿,明明已经入秋,他却还是感觉到了燥闷。   从紧密相贴的亲吻里浸出的燥闷,像被勾了魂,又像昏头了,颠三倒四、一塌糊涂地沉溺在这个潮湿的吻里。   白珏根本止不住自己的脑内想法,哪怕怀姣紧抓着他的衬衣衣领,脸颊透红,快要掉出眼泪。   他还是不管不顾地想象着怀姣会不会喜欢这个吻。   额上的汗顺着发尾滴到怀姣脸上,和怀姣脸颊水珠融合,一起滚落,掉在枕头上,转瞬被吸干。   白珏视线顿了顿,终于分神,缓慢又不舍地撑坐起身。   周身热气在偶尔吹进的冷风中消散,白珏垂眼,看着怀姣小而漂亮的一张脸,秀气的眉眼和晕红的下巴尖。   他好像回不过神,眼瞳湿润,又呆又愣地张着嘴,任白珏看着。   白珏心脏急速跳动,忍不住再次俯身抱住怀姣。   他将怀姣抱起身,按着他后脑,搂着他细细一把腰,像抱着个娃娃一般,紧箍着他。   “怀姣,怀姣。”   怀姣听到“咚咚咚”很重很重的心跳声,从白珏胸腔里传来,对方喊着他的名字,脑袋埋在他颈侧。   闷声道:“身上好香。”   白珏吻着他脖颈上的汗,在怀姣缩起肩膀的时候,又像条狗似的偏头去亲他的侧脸。   怀姣终于回过神,手脚虚软地耸肩推开了白珏。 第140章 校规(二更)   他觉得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不管白珏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来救他,又是不是和储奕傅文斐达成什么协议。经过这个吻,两人应该也算是扯清楚了。   怀姣有点点热,刚才被白珏抱得紧,捂在床铺上,现在满后背是汗。   和储奕他们在学校里四处躲藏的这几天,怀姣连衣服都没换过,他低头嗅了嗅身上,虽然没闻到什么奇怪味道,但和白珏说的“香”还是有点差距的。   怀姣是个挺爱干净的人,他想去借白珏宿舍的浴室洗个澡,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刚才还按着后脑吻得汁水淋漓的两人,等一分开,怀姣又开始束手束脚起来。   “我可以在这里洗个澡吗……”他小声朝面前白珏问道。   白珏好像比他还迟钝些,盯着怀姣看了许久,喉结滚了又滚,在怀姣僵硬视线下,半晌才嗓音低沉地“嗯”了声。   怀姣得了令,忙不迭起身从上铺爬下去。   他感觉到白珏还在看他,怀姣踩在爬梯上,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去和白珏对视,免得看到什么尴尬场面。   浴室里有准备好的拖鞋,镜子里的人脸蛋粉粉嫩嫩,嘴周晕着一圈,还略有些肿,怀姣看了看,咬住嘴巴想要它快点不那么红了。   白珏真的亲的很重,怀姣只觉得舌根酸酸的,被吮的太过用力了,到现在嘴里深处都好像还有白珏的味道。   他站在镜子前,忍不住凑近,小小张开嘴,舌头抵着牙齿,自己偷偷观察嘴巴里面。   8701忍不住了:【你在干嘛?】   怀姣吓一跳,口水差点掉出来,脸蛋涨红道:【在、在看看里面……】   8701:【……】   你现在真的很怪你知道吗。   因为一般浴室镜头直播间都会关闭,所以怀姣干起傻事来才有点有恃无恐,但是8701突然的出声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尴尬。   怀姣闭紧嘴巴,红着耳朵开始脱衣服。   ……   学校宿舍的浴室环境很好,怀姣难得放松,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等洗的香喷喷了,准备擦干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只光着个人就进来了。   最重要的毛巾和换洗衣物什么都没有。   怀姣心里“咯噔”两下,下意识去翻自己穿进来的衣服。手指捻着将它提起来,衣服上正面反面都是灰,还有点点汗水浸湿的污渍。   他难受地撇撇嘴,将衣服团到水池里。   然后开始放水,倒洗衣液……   8701看呆了:【你不会打算就这么光着屁股站在这里洗衣服吧?】现在是做这个的时候吗??8701实在看不懂。   怀姣还点头接话说:【对啊,我没有衣服穿了。】   8701:【。】   他懒得跟怀姣说就算洗干净也照样没衣服穿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有时候,8701也会对怀姣的头脑思路感到不解。   他只能看着怀姣赤条条站在洗漱台边老实搓衣服。   直到过去很久,外面白珏皱着眉走到浴室门外,伸手敲了敲门。   “还不出来?”   怀姣慌忙应了声,跟他说“很快”。   白珏知道怀姣没带衣服,半天过去,现在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些什么。他靠在浴室门边,忍不住问怀姣:“要衣服吗?”   怀姣顿住,看了眼水池,小小声说:“要……”   门外白珏好像笑了声。   不一会儿,浴室门再次被敲响,白珏拿了衣服过来。   怀姣按着把手,躲在门后面,像个没穿衣服的小女生一样,尴尬的只伸了只手出去。   按理来说到这一步都还算正常,白珏在怀姣眼里也是非常冷酷正派的一个人,他们不会发生什么多余的事。如果没有浴室里正对着他的那面镜子的话。   白珏起先只看到条湿漉漉的手臂,他愣了下,抬起头,视线余光扫到一片的白。   那一瞬间身体像自己有了想法,白珏头脑还处于空白状态,拿着衣服的手却突然抓住了怀姣的手臂。   怀姣愣住了,在他没反应过来的下一秒,白珏已经捉着他小臂,推开门跨步走了进来。   怀姣脸上还沾着点泡泡,是搓衣服的时候手臂擦脸弄上的。   浴室门“咔”的一下又关上了,白珏站在他面前,滚烫手心贴着他,视线从上到下地,扫了怀姣一遍。   最后强制停在他的脸上。   白珏没有松手,手下小臂的触感滑得像过水的豆腐,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绵软无骨一般,耷拉在他手掌心。   “洗衣服?”   强闯进浴室的男高中生没有说什么低俗的下流话,只捏着怀姣怀姣手臂,看着他白腻腻光溜溜的样子,认真问他是不是在洗衣服。   怀姣整个人都懵了,等被白珏挤到洗漱台边,被从后搂住的时候,还难以回过神。   他腰腹被卡在大理石台面,细细窄窄,凹着两处窝,而白珏身穿学院制服,衬衣领带衣冠整齐地站在他身后。   白珏左手从前绕过,手臂横揽住怀姣的腰,落在他侧腰凹陷处。   仅用一只手就能完全搂住他。   白珏呼吸沉了又沉,略有些急地喘出口气。   “要我帮你洗吗?”他做着出格又无理的事,面上却仍一副冷淡样子,高大身体紧贴着怀姣,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垂眼看着怀姣。   怀姣在他面前软的出水,点头也不敢,摇头也不敢。   只抿着嘴巴让他抱着。   白珏身高快一米九,因为身高和体型差异,他视线落下时,怀姣身上什么凹的窄的白的粉的,都能让他看个清楚。   鼻腔里一阵痒意,白珏垂头,忍不住更用力贴紧了些。   除了公共浴室那次迫不得已的配合演戏,怀姣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他感觉自己像被把枪抵着,十八岁血气方刚的男高中,气势足反应快,小高中生更是挤着他,凶得他膝盖发软,站都快站不稳。   白珏比他高又比他壮,一身肌肉又硬又结实,单臂就能轻松把怀姣拦腰抱起来。   他说要帮怀姣洗衣服,却是抵着他在欺负。   一手贴着怀姣白皙肤肉搂着他的腰,一手顺着怀姣小臂,伸入水池里。   怀姣手上沾了泡泡,被他在水里抓住手指,纠缠裹住。   他就这样被白珏磨磨蹭蹭地僵硬洗完了衣服。   ……   怀姣穿着大两个号的衣服短裤,缩着手脚睡在上铺。   宿舍里没有熄灯,他更是睡不着,只能手脚挨墙侧身对着里面。   因为白珏还睡在他身后。   怀姣这晚已经有些意识不清楚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事事都没有重点,都与通关毫无关联。   怀姣闭着眼睛,难得有一点焦躁,他对通关已经感觉到无力了,如果没有人再推着他走的话,怀姣甚至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困死在这个副本里。   他躺在床上,以为这一晚就会这样潦草结束。   却没想在临近入睡时,忽然听到了白珏的说话声。   没有任何前情提要,白珏对他说:“谢苏语宣布游戏开始的前一天,曾经主动找到过我。”   怀姣起初呆了下,反应了几秒钟,接着快速坐起来。   他睁着眼睛,转过头看向白珏,怔怔道:“你说什么?”   白珏也坐起身,和怀姣并排面对面坐在床上。他没有卖关子也没有吊怀姣胃口,像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轻描淡写的就将所有怀姣好奇的信息,全部告诉了他。   “他找到我,说他获得了某种能力,可以报复那群高年级的人,要跟我合作。”   “条件是不要插手他做的任何事。”   白珏盘着腿,抱臂靠在身后围栏,微皱着眉,对怀姣道:“一开始我觉得好笑。以为他这人脑子有什么问题,我没理他,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大礼堂那件事的爆发。”   白珏当时挤在暴乱的人群里,第一反应是要去找怀姣,然后他就接到了谢苏语的第一条指令。   谢苏语跟他说,合作仍然有效,而首先他要做的就是——   不要去找怀姣。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盯上你,我以为是校外那次你救过他的原因。”   “到后来我才发现那一切都是假的。”   “腕骨脱落的伤势我清楚,没人能对自己下这种狠手,除非他有非做不可、极其明确的目的。”   “什么目的……”怀姣已经听呆了,他咬了咬下唇,试图让白珏直接告诉他答案。   “我不确定。”白珏抿唇道。   “但是我发现了他的另一个秘密。”   白珏抬眼,锐利视线对上怀姣,在怀姣怔楞目光下,眉目沉静,淡声说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不是所谓的‘游戏制定者’。”   怀姣瞳孔猛然放大,后背发寒地看着白珏。   “我在他和别人的对话中,听到了‘玩家’和‘主角’这两个词。”   “像小说里面的剧情,我是‘游戏主角’,他是‘副本玩家’。”   “而怀姣你,”白珏看向面前人,垂眼道:“也是玩家。” 第141章 校规   怀姣这次真的吓懵了。   从白珏说出谢苏语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头皮发麻。   再然后白珏又清楚提到了“玩家”这个词。   如同隐藏身份被揭露。   原本凌驾于游戏之上的玩家,唯一的底牌就这么赤裸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游戏NPC面前。   这是比被谢苏语发现自己保命技能还要惊悚一百倍的事。   “你、怎么……”怀姣小脸微白,躲开白珏的视线。   白珏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下,薄唇挑起一边,问他:“你很紧张吗?”   怀姣抿着嘴巴没说话,他心跳的剧烈,抓着床被的手指都在颤。   【被npc发现玩家身份,会、会怎么样?】怀姣嗓子乱抖,战战兢兢问8701。   无数本小说经验告诉他,暴露身份大概会有大麻烦,怀姣脑子乱七八糟,自己吓自己,把后果想得很严重。   一会儿是被公正严格的主系统抹杀身份从而嗝屁,一会儿是这个副本因为他的暴露直接崩盘提前结束……   总之都没什么好下场。   8701也配合气氛一般在此刻安静得诡异。这是很少有的情况,怀姣等了好几秒,越等越心慌,害怕都写在脸上。   他不掩饰的慌乱表情在白珏眼里,坦诚得堪称可爱,睫毛颤抖的弧度也微妙地戳中了白珏某种不可言说的恶劣醒脾。   让他有种心跳加速的莫名兴奋感。   “我很好奇,玩家有什么不一样,是不是都是机器人?”从紧张气氛中突然转移的奇怪话题,让怀姣反应不及。   他没听清似的抬起脸“啊”了一声。   因为是临睡前,宿舍里并没有开灯,两人的对话在黑暗中进行,而黑暗容易滋生诡念,放大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情绪想法,和一点可以不用忍的怪异冲动。   白珏是个克制冷酷的人,人设正派只脾气有点坏,这是怀姣背地里对他的心里评价。   在这晚以前。   怀姣还有点愣,眼睛微微睁圆,嘴巴张着条小缝。   他没听明白白珏问题是什么意思,也不懂玩家和机器人怎么会扯上关系。白珏的目光有点奇怪,又不清楚具体是哪里奇怪……   张了张嘴想问他,还没开口,就被对方陡然靠近的面孔吓得退缩。   游戏主角的一张脸长得极为帅气,是符合当下所有人审美的帅气,眉眼张扬,不喜欢笑。连这个时候也一样,哪怕他接下来说的话已经不是崩人设可以解释的了。   “我在问你话。”他凑近怀姣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不、不是……”   怎么可能是啊……怀姣磕磕巴巴,眼皮垂覆,忍不住直眨眼。   “真的?”白珏抬高了点音量,像在质疑他,视线一上一下的,在怀姣脸上扫,“我不太相信,老实说。”   他皱了皱眉,伸手抬了下怀姣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   上铺的床只有一米二左右的宽度,两人光坐着已经有些紧迫了,白珏还故意往怀姣脸上凑。   裹着初秋寒意,有点凉的冷淡味道扑撒在怀姣鼻尖。   怀姣觉得白珏好像离他太近了,对方鼻息和说话气息都从他鼻腔、唇缝往内里钻,直钻进他肚子里,钻到他体内每处缝隙中。   和主角本人一样霸道又丝毫不讲理。   怀姣被抬着下巴躲不开,只能抿住嘴,紧张的屏住呼吸,小小声颤巍巍道:“真的,我和你一样、也是正常人。”   “我不信。”这次白珏直接打断了他。   在怀姣愣住的时候,掐着他的脸将他脑袋偏向一边——“正常人怎么会像你这样?”   长相漂亮的小玩家被迫绷着侧脸,让游戏主角埋首贴近他颈侧雪白处,研究似的,仔细、认真地嗅了嗅,说:“女生都没你身上香。”   白珏其实没闻过别人,单纯只是随口一说。他见怀姣呆住,鼻尖耸了耸后背一阵麻意,变本加厉道:“如果不是机器人的话,几天不洗澡身上怎么会这么香?”   怀姣人都傻了,他不确定白珏是认真问他、还是在调戏他,只脑袋糊涂,软着脖颈塌着肩膀,乱七八糟回他:“刚、刚才洗澡了的……”   “没洗澡之前也很香。”白珏声音带着鼻音,压着他脸侧软肉,又闷又灼热,“你自己闻不到吗,是里面的味道。”   “什么、里面?”   “肉里面,骨头里面,嘴里,肚子里,”撑到床侧的另一只手,轻按住面前人坐着并拢的细白腿缝上,“还有下面……”   稍有些恐怖的话让怀姣止不住打了个哆嗦,对方的形容在他听来不合时宜得简直像个变态杀人狂,怀姣甚至来不及听清最后一个词就猛然推开了他。   白珏没反应过来,被推得肩膀晃了下。   他手撑在床侧,在怀姣面前顿住,“?”   “你,你别靠太近,”怀姣假装镇定,强硬忽略掉他奇怪的话,手脚拢着,软声小气道:“我说了不是机器人……”   事已至此,任何逃避或者侥幸都没有用,怀姣隐约能看出白珏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在8701一直没有回话的情况下,他觉得面对主角,说清楚或许比隐瞒要有用。   “我也只是普通人。”怀姣抬了下眼,瞟向白珏,“和你们一样。”   白珏沉默片刻,然后恢复正经,问他道:“所以你是游戏以外的人?也不是什么高中生?”   “嗯。”怀姣咬嘴唇,以为对方是在问他的年龄,只想了想就坦白说:“我已经20岁了。”   白珏愣了下,表情出现一瞬间的停顿。   “哦。”   安静几秒的功夫,在怀姣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时,他面不改色,忽然又对怀姣道:“那你好不好奇男高中生是什么样子的。”   怀姣表情呆了一瞬:“啊?”   几分钟以前沉着冷静、锋芒毕露的游戏主角,在点破他身份之后,陡然将话题再次引到了怀姣听不懂的层面上。   白珏看着他,伸手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面前是明亮月光下,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刚刚成年的年轻男性身躯,哪怕真实年龄相差两岁,对方身体也和怀姣不太一样。   怀姣难以理解,白珏突如其来的所作所为,就好像他不能理解对方抓住他的手,握着他往自己身上摸的诡异行为。   怀姣愣神的功夫,手已经被动摸到了白珏的腰腹上,有点硬,还有极其分明的八块鼓起轮廓。   他微张着嘴巴,细长手指按着面前十八岁男高中生的腹肌,神色茫然。   “怎么样?”白珏眼睛很黑,稍有些亮的灼灼盯着怀姣,“跟你一样吗?”   他故意这样问怀姣,明明刚才在浴室里已经亲手搂过对方软塌塌的柔软小腹,现在还偏要问他,自己跟他一不一样。   怀姣回答不出来,他不太灵光的脑袋瓜已经出现短暂的掉线状态。   只呆头呆脑的任由白珏抓着他的手乱摸。   ——所以谁能拒绝一个190+十八岁寸头腹肌帅比呢   ——懂事的男高中生都应该知道老婆的手到底该往哪儿放。   ——看老婆摸帅哥腹肌比我自己摸都激动,谁懂?   ——不懂,我只想让老婆直接见识比钻石更in的东西……   怀姣倒没有真的见识到什么钻石,因为白珏只刚抓着他的手想往下走,脑袋里就骤然传来一道尖锐警铃。   【手。】   8701的提醒音在这一刻冷得冻人。   怀姣打了个哆嗦,脸上红红白白,慌忙蜷起手指。   指尖腰腹紧绷,白珏呼吸沉促,紧捏着怀姣的手腕死死按住。   “白珏……”怀姣只觉得手指尖都是濡湿又滚烫的汗,不是他的,是白珏的,他喊了声对方名字,抿着嘴唇使力挣了挣。   过了好半会儿白珏才平复住呼吸。   他出了身汗,在怀姣慌乱视线下,很快松开手,动作稍显僵硬地站起身,“我去洗个澡。”   怀姣同样僵硬地点点头,软绵绵“嗯”了声。   一高一低的姿势,让怀姣只稍微抬了下头,就看到了某个不该看的东西,只能动作飞快、臊眉耷眼地垂头避开小高中生的打招呼方式。   …… 第142章 校规   凌晨五点的天还是黑的,一两颗极亮的星星点缀在夜空幕布里。   怀姣跟在白珏身后,一同往校门口走去。   这是他们昨晚商量好的对策,用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来验证白珏主角身份的真伪。   “你确定真的没问题?”白珏皱着眉,在怀姣稍显急切的步伐衬托下,整个人显得不太爽快。   他确实有点犹豫,因为这件事没有容错率。   虽然几乎能肯定自己的身份不会出错,但一旦出现问题,后果却是他们难以承担的。   违反校规的下场,白珏见得太多了。   “你应该比我清楚后果。”白珏语气稍重,再次提醒了一遍。   怀姣只含糊“嗯”了下。   他知道白珏在担心什么,技能的事他不好说的太清楚,只能模模糊糊跟白珏保证道:“我有自保的东西……你不用太担心我。”   白珏不知信没信,轻哼了声。   学校里剩余人数已经很少了,一路非常顺利的,他们一个人也没遇见。   怀姣站在校门口,望着手电筒灯光下血迹脏污、巍峨可怖的学校大门,心里隐约有些憷。   白珏这时候倒比他冷静了,侧身站在门卫室旁,淡声问他:“怎么做?”   怀姣表情紧张,咽了下喉咙,他在想如果白珏身份出错的话……重置和爆炸哪个会快一点。   8701:【……】现在又知道怕了,刚才拽白珏手的时候胆子还挺大。   “一会儿我问你问题,你同意就行……”怀姣心跳砰砰的,周围明明没有人,他还刻意压低了嗓子,做贼似的,小小声跟白珏打预防针:“如果我要是、那个了,你别吓到……”   白珏:“……”   他实在没看出怀姣还有胆子这么大的时候。   “那开始了哦。”怀姣不等白珏做好准备,往大门走近一步,忽然转过头朝他问道:“我可以出校吗,白珏?”   白珏愣了一秒,下意识回他:“可以。”   庄严紧闭的金属大门,在白珏话一落音的一秒,沉闷响了一声,缓慢向两侧拉开。   两人同时僵住。   眼前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校外世界。   外面没有星星也没有光,手电筒打过去的光线,都好像被那浓重黑暗吞噬了一样。   怀姣不明白是游戏设定的校外地图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只是凌晨五点的时间段影响,他看着外面,好半晌不敢迈出一步。   “怕了?”白珏挑眉道。   怀姣回过神,抿着嘴巴摇摇头。   他有什么好怕的,校门能打开说明白珏的身份有用,何况他还有保命的“重置”技能。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已经微微擦亮,怀姣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快要五点半。   他不再拖延,迈开步子就往门外走去。   他没注意到身后白珏丝毫没有犹豫的紧随步伐。   白珏跟着他,不怕死一般,径直走到了校门外。   “没事……”   怀姣微睁大眼,愣愣和身后白珏对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在副本里被困这么久之后,逃离居然如此轻松。以至于他呆站在校门外,一时间竟想不到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白珏也安静看着他,像在等待他的指示。   怀姣昨晚其实想过。走出校门之后,他眼前有两条路能走。   一是逃离,二是重新回去。   正常人应该都会选一。   从凶残恐怖的校内主场逃离,躲到外面随便一个地方,老实等待救援。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会找到交通工具什么的,可以直接离开小岛。   怀姣觉得可行性很高,特别身边有白珏这样一个实力可靠的主角在。   但可惜的是,8701提醒他,逃离学校和通关副本不能归为一谈。   【任务是存活,按照游戏评分标准,这算是投机取巧。】   怀姣咬着嘴巴,人都恹了一点:【而且说不定我躲到最后都不一定算通关对不对。】   8701回他:【是。】   ……   两人还是回到了宿舍里。   白珏大概猜到了什么,没有问怀姣原因,只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怀姣躺在床上,起的太早导致他有点返困,他撑着脑袋,眼睛睁不太开,朦胧中只说自己也不知道。   困意来的突然,还没说完他就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白珏已经不在宿舍里。   怀姣迷迷糊糊中摸索着爬下床往卫生间走,刚洗漱完,他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短暂又轻缓,不紧不慢地敲三声停一下。   怀姣有点奇怪,不知道这个时候来找白珏的会有谁。   他放轻脚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谨慎往外看了看。   门外站着谢苏语。   怀姣趴在门板上,手指都抖了下。   好像察觉到门后有人,谢苏语抬眼,直直往猫眼处望过来。   他笑了下,说:“怀姣,开门。”   ……   头晕眼花。   怀姣被扔在地上,半晌撑起手,按着脑袋晃了晃。   “想要跟你单独说话也是不太容易。”   将他绑过来的人,一路扛着他走到这里,其间脸色都没变一下。怀姣手撑着地,仰起头,抿唇看向谢苏语。   四周空旷,只有连接顶楼的一扇铁门,被风吹出“哐”一声巨响。   十分钟以前,这个人当着怀姣的面强势踹开门闯入了白珏的宿舍,然后将他带到这里。   怀姣已经懒得再问谢苏语到底想做什么了,他唯一好奇的只是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对方了,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针对他。   “你以为有白珏撑腰我就动不了你了?”   好像还对头一晚的事耿耿于怀,谢苏语这次再面对怀姣时,连演都不演,眉目阴冷看着他,讽刺道:“一个游戏NPC你也敢指望。”   他伸手,在怀姣避让目光下,扼住他的脸,转向自己,森然警告道:“说话的时候看着我,明白吗?”   怀姣再迟钝都能感觉到面前谢苏语似乎很生气很生气。   但对方惯常是会装的一个人。面上表情看着没什么变化,但捏着怀姣脸颊的手却力道极重。   怀姣仰着头,只觉得脸颊酸痛,他嘴唇咬不住,在谢苏语过重动作下,被迫张开嘴,眉心蹙着,露出副难受表情。   谢苏语动作顿了下。   力道放松的一瞬,怀姣抓住机会,偏过脸挣开了对方的钳制。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怀姣不想再跟谢苏语浪费时间,他已经知道游戏主角不是对方,这场副本里所有的针对和设计在他看来都是没有意义又无法理解的行为。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一直找我的麻烦。”他挡开谢苏语再次伸过来的手,蹙着眉,稍有些厌烦的撇了下嘴,说:“不要碰我。”   谢苏语伸到半空的手,骤然僵住。   怀姣很少说重话,稍微了解他一点的人都知道这个人脾气性格有多软,说是面团也不为过。   所以一句带着情绪的拒绝话,落在谢苏语耳里,才格外刺耳。   他是有些上头了,对于怀姣这个人。   不是情到深处荷尔蒙飙升的上头,而是被再三拒绝止不住暴躁的那种上头。   谢苏语绷着下颚,脸色越发阴沉。   甚至怀姣垂着脸的不配合表情,在他眼里都是一种区别对待的挑衅。   谢苏语从没有过这样不受控的时候,这让他精心准备好的下一场戏目,都因为这一刻的情绪猝然腰斩。   安排好的循序渐进的序幕被抛之脑后,谢苏语紧盯着怀姣的脸,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问道——   “你对楚珩他们也是这样的吗?”   怀姣脑子晃了一下,一时间没听清谢苏语在说什么,“……谁?”   他好像听到了不该出现的奇怪名字,有些熟悉,但绝对不属于这个副本的名字。   “楚珩,贺领。”   “你不会不认识吧。”   ……   “你到底是谁……”   怀姣感到毛骨悚然。   在听到那两个名字后,看到怀姣骤变的惊悚表情,面前谢苏语总算露出了点笑容。   他站起身,迅速恢复成以往运筹帷幄的冷静模样,围着怀姣,品鉴似的缓步绕了一圈。   好像有了底气、总算占了上风,谢苏语有些兴奋,又有些迫不及待的,朝怀姣戏谑道:“我是谁很重要吗?应该说你是谁。”   “等级考核的MVP,扮猪吃老虎的小女巫。”   “我以为你忘记他们了。”   怀姣抿唇,脸色轻微泛白,他垂着眼睫,目光避开谢苏语的视线。   他头脑混乱一片,意识都恍惚了一下。   怀姣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同副本从未见过的一个玩家,却将他的底细探查的一清二楚。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吗?”   怀姣抬眼,细长睫毛扑簌簌抖了抖。   谢苏语视线落下,被抖得心颤,语气都怪了几分,“你是名人啊,怀姣。”   “真心话的第一个副本你就已经很有名了。”   “S级评分,无伤通关。轻松骗过楚珩和贺领,考核结束能让他们闭口不谈……”   谢苏语蹲下身,再次捏上怀姣的脸,轻声道:“在见到你之前,我实在对你太好奇了。” 第143章 校规   真正注意到怀姣这个人,其实是在很久很久之前。   论坛上第一个连续置顶的大热帖,里面出现一个叫做“小娇”的名字,在玩家讨论区无数有用没用的攻略贴里脱颖而出。   本应该是副本结束后休息期打发时间的一个帖子,却因为某种过于好笑的理由,火的一塌糊涂。   连谢苏语都有所耳闻。   只是他从没有点进去过。   作为逃游顶尖公会之一——在“末世”担任重要职位的谢苏语,他需要关注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比如某个“桃色”贴之外,关注人数同样不少的另一个副本通关贴。   地狱级新手本被新人无伤通关的消息,显然比前一个帖子更有内涵,也更吸引谢苏语的注意。   公会内部曾经有两个精英成员进入过那个副本,结果确实如帖子所说,过程和评分都不太漂亮。   其中一位A级成员在副本结束后,身体受损程度达到了超出常理的80%,甚至动用了心理治疗。   这是末世未对外公开的秘密,也是谢苏语最为在意的地方。   起先他并没有将两个同时出现的帖子联系到一起,也可以说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这两个帖子中的主角有任何关联。   收集一切对公会有利的信息是谢苏语在管理公会之余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他的权限很大,不仅在公会内部,也在公会以外的游戏副本中。   这是逃游对于顶尖高级玩家的认可和优待,谢苏语身位玩家中的佼佼者,其手段权限是怀姣这种小玩家无法想象的。   他开始注意到,之后每隔一段时间,论坛接连出现的无伤通关贴。   内容大同小异,神秘新人刷新副本记录,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通关的细节,更不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只有谢苏语这样天生对细节数据敏感的人,才能隐约察觉到,“他们”应该是同一个人。   一开始他想过拉拢。   逃游上层几个顶级公会都处于相互制衡暗地较劲的关系。而末世自成立后发展势头极猛,风头正劲,正是需要各方面精英人才的时候。   这样一个横空出世的神秘新人,如果没有收拢到公会中,之后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在他们这种等级阶段,高级副本中撞车的几率实在太高了。   只是没办法,他怎么都联系不上这个人。   这种情况如果不是系统有意隐藏玩家身份,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玩家本人主动拒绝所有社交。   谢苏语更倾向于后者。   ……   从未知的想要拉拢的玩家,到结下梁子、身份对立。   仅仅因为一场等级考核。   精英玩家口中的低端局,贺领最热爱的“人性测试”本。   两个公会核心成员在同一个考核本里同时翻车。   C级评分,硕大的失败两字,说是丢人现眼也不为过。   谢苏语拿到考核视频,在会议室播放复盘的时候,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他冷淡表情都难以维持。   特别在看到视频中那张论坛红人的脸时。昏暗会议室里,有人吊儿郎当地朝那张脸吹了声口哨,平时嬉皮笑脸又自负高调的贺领,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   蠢笨的发言,拙劣的演技,谢苏语保持冷笑,挑不出任何一点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想不通你们究竟有多蠢才会被这样一个蠢货耍得团团转。”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楚珩略显阴冷的浅色瞳孔在显示他不如外表冷静。   “你可以试试。”   ……   其实不用什么激将法或者挑衅。   谢苏语的权限让他知道的比楚珩他们更多,有关怀姣这个人,也有关神秘新人的一点猜测。   操控一个入门级的A级本并不用废什么太大的力气,甚至于说其他玩家需想尽办法才能拼凑出的副本主线,谢苏语都可以轻易掌握。   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个下马威。   对于这个三番几次和他们“作对”,演技粗劣、不知道有任何优点的“幸运”玩家。   结果也不出意料,副本中的一切发展都在谢苏语的掌控中。   ……   “其实有点失望。”   谢苏语表情微妙,嘴角向下,稍有些轻蔑地扯了扯。   “我看不到你的特别。”他放轻手上力道,目光细细端详着怀姣的脸。   认真点评道:“智商中等偏下,手段也一般。”   唯一能再次肯定的——是这个人确实只有一张脸可看。   怀姣眼皮颤了颤,往下垂覆。   他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需不需要回复。   怀姣睫毛垂着,嘴唇抿了下,有点走神地觉得谢苏语对他的点评好像也没什么错。   “不反驳吗?”谢苏语仔细盯着他看。   他在等怀姣的反应,见他没有回复,等了几秒,就着上面的话题慢悠悠再次开口道:“我唯一好奇的,就只有最后那一晚你到底对楚珩做了什么。”   怀姣有点茫然,先是反应了一秒,然后猛然僵住。   “我搞不到那场游戏更多的场内细节。所以实在很好奇,能让楚珩眼神躲闪、闭口不谈的,会是什么场景……”   谢苏语凑近怀姣,薄荷味的冷淡呼吸,吹拂到他耳朵尖上,“女巫的毒药,你给他用了吧?”   怀姣后背都麻了一瞬,他回过神,动作稍显剧烈地推了把谢苏语。   谢苏语不察,被他推得身体后仰了一下。   然后只下一秒,他就反应极快地重力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怀姣。   “反应这么大?”他脸上挂着大幅度的笑,扼着怀姣小臂,将他拽回面前,“你越这样我越好奇。论坛上的帖子我都看了,分析得头头是道,说你斗篷底下穿着齐逼小短裙,说楚珩被你勾引到了在放水。”   “你和楚珩在房间独处了半个小时,在干什么?嗯?”   谢苏语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地大力拽着怀姣,表情怪异咄咄逼问,在这一刻,他甚至连那个帖子中各种低俗下流的玩笑话都记得一清二楚:“女巫用身体和狼人达成交易,赢了就给弄?”   怀姣愕然睁大眼。   “别这么看着我,怀姣。”谢苏语轻捏着他的脸,暧昧揉了揉,“我也不想相信,可是想不出其他更多可能……”   怀姣想躲开他,被逼迫得后背抵到天台边缘,谢苏语一米九的身高强硬抵在他面前,两人之间距离近得像下一秒就要吻在一起。   可他说的话却恶毒得怀姣手都在抖。   “那么多副本,那么高的评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谢苏语搂着怀姣,在他不断挣动下呼吸都急促了一点,他兴奋于怀姣的变脸,神经紧绷言语愈发没有底线:“利用你的天然优势,用这张毫无攻击性的漂亮脸蛋,和香的发腻的肉体?”   怀姣顿住,嘴唇微颤,愣愣抬起脸。   “你看,你这么看着我的时候,我都快要心软了……”谢苏语低下头,似乎想要啄吻怀姣的嘴,声音低哑得快听不见,“我还问你有没有和npc接过吻……大概过于好笑了。”   “你怎么会没有?”   “S级评分,0%受损度,那种难度的副本连末世的人都招架不住你偏偏可以。我真的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角色,手无缚鸡之力柔弱又圣母,唯一特点是足够万人迷。所以你是不是快被那些NPC透烂了才……”   “啪”——   未完的话被一阵尖锐痛感打断。   谢苏语瞳孔瑟缩,过长的黑发被剧烈动作甩到脸侧,他怔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动作略有些迟缓地抬手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   有点烫,还有点痛。   空气像被抽离,露天的天台一瞬间都好像变得逼仄起来。   谢苏语本应该在生气,他久居上位,在这么多场游戏里从未被任何一个人这样打过脸,心理和生理,各种意义上的打脸。   他应该生气,按照他的本性,会用尽各种手段报复回来。   如果不是感觉到手下攥住的纤瘦小臂,也在细微发抖的话。   谢苏语侧过头,目光沉缓看向怀姣。   脸色发白,身上抖的不像样,却从头到尾,仍是一句话都不说。   辩驳和解释都没有,不管谢苏语是不是用尽恶毒语言极力激怒他,又是不是单纯没理由在对他发疯。   谢苏语这一刻好像终于清醒过来。他终于可以冷静下心仔细去看怀姣,去看他此时的样子。   软弱有,害怕也有,但是他的脸上,更多的好像是一种习惯。   习惯别人这样对他,也习惯被恶语相向后一点解释也不愿意给。   “如果我说错了,你可以开口打断我。”   “而不是像个女人一样,对我甩巴掌。”   谢苏语看着怀姣,莫名其妙胸口没有像此刻这样憋闷过,闷到难以呼吸。他皱眉,无法理解自己身体的感觉,明明他在欺负怀姣,明明他早就想好怎样去亲手痛快打碎这个人。   第一公会副会长的尊严让他无法对这个人说出一句类似于对不起的话。   他只是看着怀姣微红的眼眶、忍耐到泛白的下唇,身体难以控制地后退一步。   面前像有什么洪水猛兽,手上被电打了一样,他松开怀姣,猝然转身离开。   ……   怀姣还没从那一刻的气愤情绪中回过神,视线所见处,场景逼真的学校天台在谢苏语背影消失的的那一瞬间,整个空间扭曲褪色。   他被眼前画面怔住,只揉了揉眼睛的功夫,再一睁眼,周围场景变换,他躺在床上,茫然从白珏宿舍里苏醒。   【梦、梦境?】怀姣惊悚道。   8701回他:【对,他的技能。】   怀姣狂松一口气,四肢酸软地陷在白珏床铺里,浑身瘫软:【吓死我了呜呜,刚才差点以为他要解决我了……】   【还好我假哭……】   8701:【……】   ——现在开始,谁再说我宝演技拙劣我第一个翻脸   ——我说最近怎么这么不得劲,原来是好久没见过我妹的打狗掌法了   ——这谢狗也真是,闹闹差不多得了,非得领个大B兜 第144章 校规   “你,确定?”   “百分之百。我亲耳听到的。”   “而且你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不是吗?”   “哈哈。”面前人突然急促笑了两声,平凡又普通的面孔在惨白灯光下,看着有些轻微变形。   “他要是真有能力,我们还能活到现在?”   “冒牌货!”男生龇牙,动作凶狠地将手上棍棒掷出去。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我会撕破他的面具……”   他面容扭曲,一字一句阴狠道:“让这个装模作样的恶心冒牌货、跪着向我们求饶。”   ……   【真的没关系吗?被NPC发现身份?】   等接连发生的事告一段落,再次冷静下来怀姣难免感到点后怕。   他是不太聪明,但还是知道有些事情的严重性。当时在白珏面前,怀姣问起这个问题时,8701就迟迟没有回复他。   这让怀姣很紧张,有种事情发展诡异又不受控制的混乱感。   这次同样等了很久。8701语气迟疑,停顿了好几秒,才回复说:【暂时没有收到上面的警示。】   怀姣“啊”了声,表情糊涂。   8701声音低沉,跟他说:【抱歉,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太清楚解决方案。】   【不过你不用太紧张,每个副本每场游戏都处于主系统监控中,如果事情不可控的话,上面会直接警告接管。】   这就说明实际上这个副本的走向还不在主系统的插手范围内。   因为不管怎么说,NPC就只是NPC,在背景庞大的主系统眼中最多不过是一组高级数据,不管这组数据再怎么与众不同,再怎么趋近于真实。   不过8701在成为玩家系统之前倒是听说过一些传言。   其他系统告诉他,曾经在一个高级副本中,主角NPC因为太过强大出挑,而被主系统选中,破格赐予玩家身份的事。   当然一切只是听说,8701从未见过,也不打算告诉怀姣。毕竟在8701看来,NPC转变为玩家的故事,听着实在不太现实。   怀姣不知道8701所想,闻言只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那就好。】   ……   白珏回来时,同样出现的还有储奕和傅文斐。   这两人一露脸,疯了似的逮着怀姣就是一顿搂。   怀姣好不容易让白珏扯开,脸蛋泛红头晕眼花地坐倒在床上。   四人短暂的“沟通”过感情之后,非常默契地围绕着怀姣坐下。   怀姣左右看了看,稀里糊涂中产生了一种——在游戏的最后关卡,主角几人终于达成同盟,即将一致对外携手打败boss的强烈既视感。   “发什么愣,你说你刚才见到谢苏语了?”   白珏眉毛皱的死紧,嘴唇也用力抿着,“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让他进来了?”   他表情明显在生气,怀姣见状连忙摇头道:“不是,我没有开门,是他用了技能……”   怀姣省略掉一些游戏相关的不能说细节,跟几人小心解释了一遍。   傅文斐微蹙了下眉心,朝怀姣瞥了一眼,同为玩家他很清楚怀姣说的“技能”是指什么,在怀姣解释完后,默契接话道:“很显然这不是重点,谢苏语这点手段都没有的话也镇不住我们这些人。”   储奕认同点头,“确实。虽然他不是你们说的什么‘主角’,但我也认为他多少是有点本事的。”   储奕到现在总算搞清了一点状况,和白珏曾经的仇怨也在自身性命的威胁下已经变得不痛不痒。   除去怀姣和傅文斐的身份,几人差不多都互相通了底。   他们把学校发生的所有事,默认成一场现实版的第一人称逃生游戏。   “昨晚我特意看了一下,除去我们四个,总共应该还剩13个人。”   “你们还记得谢苏语之前在广播里说过的话吗?”   傅文斐眉目微敛道:“假设如果他的权限高于我们,也确实没有撒谎的话……”   “那么这场游戏通关的唯一方式,如他所言,只有成为最后的优胜者才能够‘取得胜利’。”   “可是……白珏他可以让我们出校。”怀姣抿唇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这件事,“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一起先逃出去,然后……”   “你得搞清楚逃离和通关的区别,怀姣。”傅文斐轻声打断他,目光认真看向怀姣,说出了跟不久前8701差不多相同的话:“一时的逃避说不定只会让游戏的难度升级,然后打出失败结局。”   怀姣当然知道这个问题,他也听懂了傅文斐的言下之意。   只是看到一旁和游戏无关,此刻明显可以直接逃出学校的储奕,难免会心软想道:玩家因为任务不能出去,但是NPC说不定可以……   “这么看着我干嘛?”储奕被怀姣两个小眼神看得心里一阵麻痒,忍不住表忠心道:“说了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本来就为了你回来的。”   怀姣嘴唇撇了撇,更是有亿点愧疚。   白珏和傅文斐眼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同时冷笑一声。   “废话少说一点,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其实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点好奇。”储奕被两人针对,一反常态没有生气,反而突然皱眉道:“既然谢苏语不是游戏主角,那他是从哪里搞到的这个所谓的‘校规’。”   “连内容都清清楚楚。”   怀姣愣了一下,和傅文斐两人一同看向储奕。   所有人都知道“校规”是游戏主线,也默认必须小心对待。   但是……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是谢苏语,也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何况他还不是主角。”   白珏反应极快,他抬眼,蓦然接话道:“校规在约束我们的同时,也同样约束他。”   储奕挑眉算作认同。   他转头看向怀姣,说道:“所以他才恼羞成怒,死抓着怀姣不放,但又不能对他做什么。”   “因为他的一切行为也必须在规则以内。”   ……   怀姣在等待谢苏语的下一步行动。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一连好几天都未见异常。   谢苏语没有出现,学校内也没有再一次的伤亡事件。操场上的大屏幕,右上角红色字幕长久停在了18这个数字。   怀姣隐约有了一点熟悉的预感。   他所经历的每个副本,在结束前期似乎都会有这么一段“安稳期”。   俗称暴风雨前的宁静。   所以越是这样,怀姣越觉得紧张。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剧情很快就会发生变故。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傅文斐在宿舍走廊外,抿唇对怀姣道:“我不知道谢苏语接下来想干什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小心点好,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宿舍了。”   怀姣朝他点了点头。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个变故会来的这样突然。   和傅文斐说过话的第二天,怀姣和白珏两人在宿舍里,收到了一条短信。   署名未知,内容是——   【我知道你的秘密。】   怀姣看到信息的一瞬间,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没有一丝犹豫的把手机直接递给了白珏。   “未知号码?”白珏微皱了下眉,问他:“你认识吗?”   怀姣抿唇摇摇头,说:“完全没有印象。”   在两人研究之际,手机一连又收到了两条短信。   【未知号码:你和谢苏语来自同一个地方。】   【未知号码:不用猜我是谁。】   怀姣这下是真的感觉到有些悚然了,白珏看了他一眼,拿着怀姣手机直接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被挂断。   紧接着短信再次发来:【如果想要快速结束这一切,明天晚上八点,我在大礼堂等你。】   再拨过去,听筒显示对方已关机。   “装神弄鬼。”白珏冷哼了声。   “学校就这么几个人,不是谢苏语就是他们。”   他们指的是剩余存活的那十三个学生。   “那、我们怎么办?”怀姣咬了咬下唇,紧张问道:“要去赴约吗?”   白珏垂眼关掉手机,冷声道:“可以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两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回来的储奕和傅文斐。傅文斐思考片刻,才道:“如果是想跟我们合作,大可不必这么故弄玄虚,很明显……”   “有诈?”储奕接话,拿过怀姣手机看了看。   但其实到了这一步,冥冥之中怀姣和傅文斐都清楚感觉到——这几条信息大概是这个副本即将收尾的讯号。   赴约也是必然的。   “去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傅文斐这样对怀姣道。   ……   八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学校四处空无一人。   怀姣走在三人中间,呼吸细微脚步不停,不知是不是周围太过安静所致,他心跳莫名有点快,手指也紧张捏着自己的衣服袖口。   大礼堂内部没有开灯,走到外面时,放眼看过去整个环形建筑隐在黑暗中,像一座即将张口噬人的阴森墓地。   怀姣跟着身前储奕,摸索着走到入口处。   进去之后,里面同样是全黑的。   前方傅文斐打开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八点过五分,已经超过了短信里约定见面的时间。   他觉得诡异,保险起见让怀姣两人暂时先守在门口,自己打算和储奕一同去里面寻找电源。   “舞台后面就有开关,你们小心一点……”怀姣想起上次在这里的经历,小声提醒道。   “嗯。”   关灯后纯黑色的幕布厚重重叠,在门口灌入的冷风下,轻微晃动着。   傅文斐打着手电筒,缓步和储奕摸到后台。他们十分谨慎,沿途经过任何疑似能藏人的角落都会用手电照过去。   一路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只在这种环境里,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怀姣和白珏站在外面等了差不多两三分钟,一直没有听见里面动静,同时大礼堂的顶灯也迟迟没有打开。   他感觉到奇怪,忍不住压低嗓音跟白珏说:“有点怪怪的,我们要不要进去……”   话未说完,垂在身侧的手在黑暗中被人猛然拽住——   怀姣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白珏。只待身后手机灯光打过来时,他垂下眼才看到——抓住自己的是一条连肩断开的惨白手臂。   “啊!!”一声颤抖尖叫响彻室内,在全然封闭的大礼堂中荡起阵阵回响。   “怀姣?你……嗯、”身后白珏紧张叫道,话没落音,紧接着又发出道短促闷哼。   与此同时,舞台后方传来异响,怀姣身体僵住,下一瞬,整个礼堂骤然灯光大亮。   ……   双手被绳结捆住,怀姣半身挺直坐在舞台中心的木质地板上,视线落点处,是同样手臂被捆的傅文斐等人。   但和怀姣不一样的是,不止是向后反捆的手臂,他们的腿脚也同样被绳索死死勒住。   “果然比起肉搏,一点心理和物理手段更能降住他们。”   怀姣抬眼看着面前人有些陌生的面孔,颤颤叫了声他的名字,“李岩……”   “哎!”李岩快速应了声。   在怀姣惨白着脸,想要继续开口时。他食指抬起轻压住嘴唇,偏头示意怀姣保持安静。   “嘘,再稍等一会儿,我们的‘主角’还没到呢。” 第145章 校规(完)   这个‘主角’不用想,指的只有谢苏语。   怀姣不知道李岩哪里来的底气能做出这样的事,想到用他来胁迫谢苏语。   说出来有点好笑,怀姣觉得自己不具有这样的价值,谢苏语哪怕来了,可能也只是为了凑热闹,看看这群跳梁小丑能玩出什么花样。   顺便嘲讽一下怀姣——在他面前很硬气的装过两次后,现在像个傻瓜一样被NPC绑起来当做人质。   事实也确实如怀姣所料。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的时间,礼堂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   谢苏语出现在众人视线下,他侧身靠在门口,像在观察里面情况,停顿数秒后,淡声开口道:“这么多人?”   怀姣眼看着他步伐沉稳,不紧不慢地走进礼堂中。   然后在舞台正对面的最佳观众席,翘腿坐下,那副淡定放松的模样,仿佛真的是收到邀请来这里看戏一般。   “我就知道你会来。”李岩见状,表情诡异笑了笑。   谢苏语挑眉,松散靠在椅背上,回他:“我当然要来……”   “不来怎么看他的好戏。”   哪怕明知道这场会面来者不善是针对他而设下的,在这样诡谲的场面中,他仍能无视周围数十来个人的灼灼目光,毫不遮掩地直白对怀姣表露兴趣。   “怎么又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   他说这话时下颚微抬,视线一瞬不瞬落在怀姣脸上,唇角也带着零星一点笑意。   “白珏储奕傅文斐,三个人都护不住你吗?”声音过低,听不出具体是不是在阴阳,只余光扫向舞台上同样被捆的另外三人时,语气说不出的戏谑。   怀姣抿唇,面色苍白撇过脸。   “好了。我叫你来不是让你跟怀姣叙旧的。”李岩被谢苏语忽视半天,脸色有点差。   谢苏语好像才注意到有这个人,目光冷淡移向他,道:“你也配叫我来?”   李岩蓦地变了下脸,半晌,咬牙道:“配不配你很快就知道了。”   谢苏语扯唇,轻嗤了声。   ……   拢在胸前的一双手实际上捆的并不怎么紧,大概因为人多势众,也因为怀姣本人的“柔弱无害”,他们并不把他当做是威胁。   在李岩和谢苏语对话的当口,不远处横倒着的白珏朝他隐晦递了个视线,看向怀姣的手腕。   怀姣细微点了点头,收到示意,趁台上的人不注意,曲起膝盖挡住自己的手,在众人看不到的死角,手腕转动细微挣了两下。   在第一个副本里,他曾有过类似的经验,手指拽住绳索的多余绳结,使力往下扯。   李岩等人转过来的时候,他愣了下,装作不适的样子抬眼和几人对视,偷偷将稍有些松散的绳结藏在掌心。   李岩对上他微皱的眉头,解释一般,多余说了句:“你别怪我怀姣。”   “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这样做。”   怀姣没有接话,只看着对方,睫毛抖了抖。   面前站着的数十来个人,为首几人对怀姣来说眼熟得不能再眼熟,李岩、张样,都是那晚器材室的熟悉面孔。   只是比起那晚的受制于人,他们这次显然要放肆得多。   怀姣还没从李岩的话中回过神,站在面前显眼位置的一个男生就一手拨开李岩,不耐烦地朝怀姣走近两步,“这么多废话干嘛,速度一点。”   怀姣记得这个人的脸,器材室那晚最后被谢苏语一脚踹开,动作出格想吻他的那个男生。   他个子很高,怀姣坐在地上,需要仰视才能和他对上视线。   男生的性格似乎和说话语气一样急躁,他在怀姣面前站定,不待众人做出反应,蹲下身,伸手直接扼住了怀姣的下颚。   “你觉得这次还会有人救你吗?”男生眉骨高挑,唇角咧开抹笑,凑近怀姣,低声说:“或许你可以求一求谢苏语。”   ……   怀姣觉得事情发展有些荒谬。   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料到过,副本最后NPC会来主宰游戏。   好像看出了他的不可思议,男生按着怀姣,对他说出了唯一一句真心话:“如果不是为了弄死谢苏语,我们不会这样对你。”   怎样对我?   怀姣表情有些茫然。   扼住下颚的手,在怀姣怔楞视线下,将他往前带了带。   怀姣仰着脸,粉白脸颊被一只有些黑的手捏得鼓起两坨软肉,男生呼吸一下重了些,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俯头朝怀姣嘴唇吻了下来。   怀姣反应及时,咬着嘴唇仓促躲过。   旁边储奕等人目眦欲裂,身体猛然用力,凶狠挣扎道:“你们敢动他试试!”   与此同时,台下一直安稳坐着的谢苏语,忽然抬步跃了上来。   怀姣仍被扼着脸,随着面前男生的视线,面色泛白一同侧头望过去。   “把我叫过来就为了看这个?”   谢苏语保持着那副面无表情的高冷嘴脸,眼睑低垂,看也不看怀姣,冷声道:“你们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根本就没睡醒。”   “这种东西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我没空看你们搞这些恶心把戏。”   他瞥了一眼扼住怀姣的那个男生,表情讥诮道:“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   “谢苏语你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李岩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他看着谢苏语,五官普通的平凡面孔上,是忍也忍不住的尖锐戾气,“为什么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那些什么狗屁规则根本就不是你定下的!”   “看我们吓得屁滚尿流像狗一样围着你很痛快很爽吗?”李岩额上暴起青筋,面色森然,咬牙切齿道:“你不也一样受规则制衡吗,你在装什么啊?耍我们很好玩?”   谢苏语顿了下,似没想到自己的虚假身份会被李岩这个游戏NPC当面点破。   只他心理素质极好,哪怕早这种情况下也丝毫不显慌乱,反而眉梢挑了挑,淡声回了句:“好玩啊。”   周围陡然静下来,怀姣小心看了看众人脸色,心里无端端慌了下。   明明被点破身份成为众矢之的是与他无关的谢苏语,他坐在人群中间,极其敏锐的第六感却突然警铃大作。   “你以为我们没办法对付你。”不知是不是气过头了,李岩忽然冷静下来。   他走到怀姣身旁,说:“你总会破戒的,就用第三十三条校规。”   怀姣再次被掼倒在地板上,因为谢苏语的有意激怒,这次按住他的人显然动作过火得多。   初秋的晚上已经开始冷了,身上穿着的制服外套被人暴力扯开,白衬衣乱七八糟揉出褶皱,怀姣神色惊惶,被捆住的一双手奋力挡在颈侧。   他感觉到很多双手在碰他,揉着他的脖子,捏着他的肩膀。   “李岩!”他仓皇叫了声。   李岩没有回他,人群中分开条缝,略有些刺耳的怒吼声从舞台边缘传出,怀姣听不出是白珏还是谁的声音,但他在人群缝隙中,清楚看到了不远处笔直站立着的谢苏语。   揉捏脖颈的力道有些重,怀姣蹙眉哼了声,眼眶忍不住泛红。   “快叫他。”有人在他耳边喘息道,“让他帮帮你……让他动手。”   怀姣在这一刻,猝然清醒过来,总算知道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想逼谢苏语动手。   必须遵守的规则的人不止有NPC,剩余的十三个人同属规则弱小方,第三十三条校规代表他们可以肆无忌惮不被伤害。   只是怀姣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要用他来试探谢苏语。   他想起同样场景的上一次,谢苏语在惩罚他时对他说,性暴力也算暴力。   好像一场踩在刀尖的博弈,而怀姣是最无辜的炮灰角色。   藏在手中的绳结攥紧时硌得掌心酸痛,扯开衣领下的锁骨被不知名的手指甲划出道红印,轻微刺痛都让怀姣觉得难以忍受。   他根本不指望谢苏语,也从没有指望过。   在露出皮肤再一次被“无意”刮蹭到时,怀姣嘴唇咬的发白,手指紧拽住绳结,憋闷到极限,再也忍不住奋力将绳结扯开。   死亡也好,游戏失败也好,怀姣眼睑湿红,第一次想要不顾一切进行反抗。   而就在这一刻,面前传来一道尖利惨叫——   “啊——”   眼前密不透风的逼仄人墙,骤然破开个大口。   舞台顶灯白光射入,晕着水汽的瞳孔让那道刺眼光线晃得猛闭上。   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的混乱杂音。   怀姣睁开眼,从水汽氤氲的模糊视线中,看到谢苏语从未有过的阴沉面孔,白皙面孔上,额头青筋条条暴起。   他高抬着手腕,单手掐住一个男生的脖子,一拳一拳,猛力往下砸着。   不过几下,被掐住脖子的男生,整张脸变得血肉模糊。   怀姣愣住了。   不为那个男生,只为谢苏语这样动手之后,却能安然无恙站起身来。   男人手背骨节绷起,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上,沾染了零星血迹。   “怎么可能……”有人大睁着眼,忍不住退了一步。   “校规失效了……校规失效了!!”   “躲什么,既然失效还怕什么!”李岩脸色青白,推了把身旁男生,咬牙吼道:“现在不是正是报复的时机吗,他把我们像狗一样耍得团团转,你们就想这么算了?!”   “他妈动手啊!”   像一场音效嘈杂的舞台闹剧,怀姣怔怔看着面前混乱人群。   在规则下如履薄冰、饱受欺压的游戏幸存者们,此刻疯了一般,一窝蜂冲向他们认为的始作俑者。   怀姣被人群遮挡,看不清谢苏语的脸,直到他被人群隐没,他们也没有真正说上一句话。   怀姣惨白着脸,颤颤扯下手上绳结,他不去看那边,站起身快速朝白珏三人跑去。   解开绳索的手指一直在抖,白珏按着他的手,将他扯到怀里。   “别怕,没事。”   “要…去帮他吗。”储奕哑声问道。   怀姣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声,面前白珏忽然瞳孔猛缩。   “啵——”   “啵——”   ……   灯下一片朦胧血雾。   深绿幕布染上重色,蜿蜒血迹顺着木质地板,滴答滴答向台阶下滴落。   怀姣表情迟缓,慢慢转过头。   空旷的舞台正中央,只剩下唯一个站立着的人。   他鲜血淋漓,过长的黑色头发被红色染湿,顺着发尾,在苍白面孔上流淌出一条条痕迹。   越来越多,越流越快。   直至满脸鲜红,再看不清脸。   怀姣看到他微佝下背,动作缓慢,直直跪坐在地上。   “他……死了?”储奕不确定问道。   没有人回答。   怀姣脑袋轻微空白,目光看着几米之隔的谢苏语,愣愣看了片刻,才手脚微有些软的,慢慢站起身。   “怀姣?”有人喊了他一声。   怀姣小声应了声“嗯”,慢吞吞说:“我去看看……”   他踩着满地血迹,缓步走到跪立着的谢苏语身旁。   那人头颅低垂,细碎的黑发遮挡住面颊,湿漉漉往下滴着红色水珠。   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像真的已经死去了一样。   怀姣手指打着细颤,伸手撩开他的额发。他看到了一张被血迹晕染,却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孔。   只是还有呼吸。   怀姣不知道怎么,忽然松了口气,他声音打着抖,细细喊了声:“谢苏语……”   “嗯。”   谢苏语抬起眼,睫毛晕湿,用和往常一样的冷淡声线,轻声说:“我快死了。”   怀姣手指僵住,眼睫细颤,说不出一个字。   “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谢苏语闭眼道。   在游戏正式开始的地方,被曾经踩在脚下的懦弱困兽,乱棍打死。   “为什么刚才你没事……”怀姣嗓音微颤,忍不住最后问出这个问题,“你不是主角,但是违反校规了……”   谢苏语轻哼了声,说:“我以为你早就看到了。”   大巴车上滚落到脚边的笔记本,唯一一条不可忤逆的校规,还有未完的后半句。   谢苏语不是主角,却动用了最高的权限,获得了堪称剧透的唯一金手指。   他冒用了主角的身份,用完美无缺的演技,一丝不苟扮演着原属于白珏的角色。   原本的游戏里没有外来者,没有为了闯关改变剧情的游戏玩家,有的只有无休无止,变本加厉的校园暴力。   贫富、特权、阶级对立。   没有生存可言的现实故事。   故事里的白珏在游戏的开始,写下了最不可能的唯一条件。   第三十三条校规,禁止使用暴力欺凌弱小。   “但可以为了保护弱小而反抗。”   “怎么可能会有人做到。”拿到笔记本的谢苏语,看到这条校规,忍不住笑出了声。   明确的规则之下,任何反抗的想法都是死路一条,所以为了谁都不可能。   只是真正的游戏中,现实总有办法让他一再破坏原则。   打脸来的太快,他连否认的余地都没有。   身上脱离又失血过多,谢苏语唇色惨白,强行挺直的背再支撑不住。   他睫毛抖了抖,最终放任自己,脱离往后倒去。   谢苏语再次想到副本之前,他坐在数十人的封闭会议室里,看着投影中的复盘画面,嗤声对楚珩说:“会被这种蠢货迷倒,我想不通你究竟有多蠢。”   最后他躺倒在地上,抬眼看到面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怀姣,漂亮的黑发被头顶灯光描出朦胧光晕。   他看到怀姣俯下身,轻朝他靠近了些。   谢苏语好像魔怔了,他直直看着怀姣,心跳从未像此刻这样快过。   他问怀姣:“你要对我使用技能吗……”   怀姣皱了下眉,没有回答。   谢苏语看到这个表情,不算多难过,很快自嘲一笑,“我又在做梦了。”   “你怎么会想吻我。”   曾经无数次和怀姣的交锋中,强硬作出不屑表情,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刻意强调“技能”区别的人。   在最后这一刻,卑劣又私心极重地,将说出口的“技能”替换成了“吻”。   怀姣不知道谢苏语在想什么,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了解过这个人。   他听不懂谢苏语的言外之意,也看不懂他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   怀姣微弯着腰,雪白漂亮的脸上,眼尾微翘,睫毛轻颤的弧度组成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的楚楚表情。   怀姣看着谢苏语,动作缓慢在他面前屈膝坐下。   他想了想,小声说:“你之前说我的那些,只有一句话说对了。”   谢苏语睁开眼,目光怔了怔。   怀姣抿着唇瓣,颜色浅淡的粉润下唇,抿出点白色,他在谢苏语灼灼视线下,用和本人清纯长相完全不相符的语气,咬唇说:“我确实是谁都可以。”   哪怕是亲吻自己讨厌的人。   因为他这个人,就是蠢笨又圣母。 第146章 游戏复盘   【多人副本:校规,已通关。】   【副本难度评级:A级。】   【玩家怀姣,通关耗时:14天零22小时,副本剧情探索度:99%,副本完成度:99%,玩家伤残受损度:0%   分类评分:S、S、S、S   恭喜玩家,本次副本最终综合评级:S】   久违又熟悉的系统个人空间,怀姣横躺在柔软舒适的布艺沙发里,用8701给他的冰袋,皱眉忍痛敷着嘴唇。   【很不合理这个……】怀姣嘴巴红红的,微微肿起的下唇肉被冰袋刺得“嘶”了口气,【我感觉很痛,嘴巴破皮也不算伤残的吗?】   8701:【……】   他看着怀姣那副明显闲得没事想借题发挥的认真嘴脸,思维短暂停顿片刻,拿出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沉稳语气,谨慎回答道:【我这边感觉您嘴巴只是有点红,好像还没有到破皮的程度。】   怀姣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露一点疑问:【?】   【什么意思,你说我无理取闹?!】他顾不上嘴巴上的肿痛,瞪着双圆眼睛,猛地坐起来:【系统空间不能修复伤口已经很过分了,你还这样凶我?】   8701:【???】   这样堪比蚂蚁夹一下的小伤也需要动用身体修复吗?而且他哪里又凶他了???   要是系统实体的话,现在也一定是副满脸问号的错愕表情。   8701带了怀姣这么久,偶尔也很难跟上他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反差性格。   他好像一个被坏脾气女朋友揪住小错拿捏质问的倒霉蛋男友,一时间除了一句干巴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再反驳不出其他任何一个字。   “坏脾气女友”还撅着嘴巴哼哼两声。   副本里像个笨蛋一样任人欺负的怀姣,在没有外人的系统空间里,简直跟个土霸王似的作威作福、脾气超坏。   那副鼻尖皱起的耍娇模样,仿佛恨不得让8701马上化出实体来给他捏肩揉腿敷嘴巴。   【那你下次别说这种让人伤心的话了。】见8701态度还算诚恳,玻璃心怀姣暂时放过了他。   8701:【……】被谢苏语弄哭的时候也没见你说伤心。   怀姣休息了一会儿,换了身新衣服,恢复好精神后,总算有空去仔细看看他上个一副本的通关细节。   【我其实有点不太明白最后是怎么通的关……】   分类评分显示99%的副本完成度,对怀姣来说至今有点云里雾里。   怀姣不仅不明白系统判定通关的方式是什么,还对自己能拿到超高评分的结果大为震惊。   副本的最后除了他和白珏储奕傅文斐,剩下活着的还有一个属性不明的谢苏语、一个不知去向一直没有露面的陈锋。   【难道必须是NPC全员阵亡才能算过关吗?可是……储奕白珏他们也没事呀?】   8701想了想,回答道:【通关条件是存活,副本对存活人数没有设限。】   【我猜测应该是主系统识别到剩余人员里,没有会对玩家性命造成威胁的人,所以可以算作通关。】   怀姣勉强听明白了一点,就是说副本剩余的人都不会伤害他,他已经绝对安全了的意思。   可能因为副本难度属于高级,怀姣还是第一次见到S的评分。   【S一定很难拿吧……哎,我真的有点心虚了……】   怀姣装得很淡然,实际上心跳砰砰砰的,跳上床滚了一圈,夹着被子一阵扭扭捏捏。   8701:【……】   腿别夹这么紧的话比较有说服力。   8701端正态度,语气正常道:【有点,我也是第一次见。】   【你是我带过最厉害的玩家了。】   怀姣:【!!!】   他脸都红了!   ……   与怀姣这边欢天喜地甜甜蜜蜜的轻松氛围不同的是,游戏大厅中心区域,顶级玩家聚集地S街区的末世公会总部。   充满高级现代色彩的高楼大厦里,来往过路人员脚步匆匆。   “怎么了?”   刚结束副本的某个末世玩家,看到步伐急切都往同一个方向跑的公会成员们,面露诧异,随手拦下一个相熟的好友,好奇问道:“这都咋了?都去哪儿?”   被他拦住的人显然也很急,一张英俊的脸上,表情奇怪又暗藏着诡异的兴奋。   “副会回来了。”   一身黑衣的玩家愣了下,诧异道:“副会不是经常在公会吗?这么急找他干什……”   “他刚打的副本,拿了个B回来!”   “???!!!”   黑衣玩家瞳孔放大,面露震愕,失声喊道:“什么?!”   “别他妈问了,都在会议室呢!赶紧走!晚了走廊都没位置了!”   黑衣玩家提腿就跑。   然而他们还是迟了。   能容纳上百人的总会议室门外,休息区和走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里三层外三层,人挤人不说,还有人踩着前面人的肩膀,爬到会议室二层窗户上激动往里看的。   眼前百平空间的会议室内部,围绕中间全方位投影光屏的,是满满几十人的末世上层精英团队。   如果怀姣此刻在这里,一定能认出离光屏最近的那几个人的脸。   除了为首背对众人看不清面容的一个短发男人,往下就是和怀姣一起参加过等级考核的楚珩、贺领。   而短发男人身旁,就是这场会议的主角——头发微长,扎着狼尾的谢苏语本人。   “副会长还是格局大。普通A级本的擦边评分,也愿意让这么多人看。”   贺领背靠着座椅,在极度安静的会议室内,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闷气氛。   他面上带着和平常无甚区别的调笑表情,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轻浮且吊儿郎当。但只有相熟的人才知道,他说这话时,字里行间的嘲讽意味满得快要溢出来。   “五个S级技能,背景剧透和顶替主角的高级金手指。谢苏语,你在玩什么?”而比起贺领,作为公会核心人员的楚珩说话要不客气得多。   蛇一样的淡色瞳孔,看向人时不带笑意,冰冷又刻薄。   “B。你是被谁迷昏头了吗,打出这么个成绩。”   和数周前的那场游戏复盘,人物角色完全颠倒的一场会议。   情景、对话,雷同得好像复刻一般,谢苏语坐在会议室的第二首座,背靠深色皮质座椅,眉目收敛,垂眸沉默。   过于戏剧化的反转情景,让见惯了无数大场面的各个顶级玩家们,嘴唇紧抿。   他们要很努力的控制住表情,才能不在副会的沉晦脸色下笑出声来。   贺领更是夸张,如果不是外面围观的人过多会崩人设,他甚至想对着谢苏语那张装逼的脸尽情嘲讽一句:你不是很高贵很会说吗?他妈风水轮流转了!   空白一片的光屏,在众人略微躁动的氛围里,不知被谁操控,闪烁一秒,开始播放这次会议的主题内容。   跳过副本开头那段剧情简介后,骤然出现主角谢苏语的身影。   会议室内外同时安静下来。   起先的剧情非常正常,身为公会副会长的谢苏语,在副本中的手段和操作,就是楚珩这样挑剔刻薄的人,也可以点评上一句精彩。   但楚珩知道,这还只是剧情开始前的调味小菜。   无论是那场等级考核,还是这场A级副本,一切一切的变故,都要从怀姣这个角色出场开始。   三百六十度全息环绕的立体光屏,全方位、无死角的清晰投放出了怀姣的那张脸。   哪怕只是短短几天没见,楚珩和贺领再看到这张脸时,还是会呼吸一顿,猛然愣住。   隔音效果极好的总会议室外,安静片刻后,不知道是谁带头,激动高喊了一声:“小娇!!!”   论坛里靠脸维持热度的红人,末世内部的眼中钉,除了会议室里二次参加会议的高层人员,没人能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怀姣。   各种各样的声音重叠响起,里外都躁动一片。   直到坐在最高位的那个短发男人,背对众人,伸手,食指骨节轻敲了敲桌面。   所有人一下收声。   压抑着狂跳的心脏,楚珩将视线再次放到投影画面上。   不得不说,谢苏语这个人,心思缜密又脾性恶劣。   欺骗、伪装、引导、逼迫……如果不是足够了解这个人的本性,光是他副本中的这些手段,任何一个被他针对的玩家,都会栽在他手里。   怀姣也不例外。   应该说,更何况是怀姣这样的人。   楚珩近距离看到光屏上怀姣被哄骗时的那副表情——可怜、还为豺狼心软的模样。   他控制不住抿紧薄唇,感到十足的不适。   走廊人群中更是有人呼吸沉重,咬牙低骂。   按照视频里的剧情发展,正常来讲,只要最后完成主线,谢苏语怎么都可以拿到一个很漂亮的评分,满分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谁都没想到在副本的后半段,剧情会开始急转直下。   以谢苏语的第一人称视角去看。   和前面铺垫完美、游刃有余的走向不同。他们看到凌晨三点的学校教室里,怀姣被隔着窗帘抓住,看到手段恶劣的谢苏语,因为一个没讨到的吻,第一次变了脸色。   他用称得上是恼羞成怒的表情,让怀姣成为了游戏里的“猎物”。   然后一而再再而三,接连不断,反反复复地去招惹他,不断作恶却又无法真正下得去手。   高高在上冷静优越的人,再一次理智破碎。   72小时的重置时间,绝对珍贵的S级AOE技能“梦境”。   仅仅用在怀姣一个人身上。   谢苏语端着冷酷面孔将怀姣从宿舍里扛出来,围堵在学校天台。   【智商中等偏下,手段也一般。】   【手无缚鸡之力,柔弱又圣母,唯一的特点是足够万人迷。】   倨傲又咄咄逼人,所有极尽贬低的下流话,一切尖锐情绪都被一个巴掌打破。   “我们副会还是伶牙俐齿,一局游戏能把人惹哭两次。”   贺领阴阳怪气的磨牙声都入不了耳,他看着怀姣湿红的眼睛,心跳第一次猛烈到趋于失控。   剧情到这里,后面的结尾已经算不上反转。   谢苏语倒在血泊中,狼狈又气息紊乱地看着怀姣。他在第三人称视角,终于看清了自己当时的表情。   不甘心又心甘情愿的脸。   【你怎么会想吻我。】   【我确实是谁都可以。】   这样坏的人却最终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个吻。   从用力按住怀姣后脑的那只手开始,画面变得缠绵且湿漉漉,推拒的细哼声,都被血泊中鬣狗一样发疯的谢苏语含住舌尖捏着下颚吞咽下去。   “你的技能呢?”   楚珩忍耐不住,面色阴沉,森冷质问。   谢苏语眼睑轻颤,抿了抿嘴唇。   原因很可笑,甚至很难说出口。   因为他头脑昏聩,在那一刻根本想不起除了怀姣以外的其他所有事和物。   谢苏语无法如实回答出这个问题,但可以在这场脸面尽失的游戏复盘里,用最后的一点伪装,说出唯一一句符合人设的台词。   “B级的评分,不值得一个吻吗。” 第147章 尖叫狂欢夜   【下个副本……大概有点难度。】   怀姣在进入副本的前一刻,才听到这个消息。   8701的语气奇怪的有些吞吞吐吐,【背景是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而你的人设是……】   怀姣表情紧张。   【头脑简单、一心求爱的……痴情恋爱脑。】   怀姣:【……】   ……   【1964年9月,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某个繁华小镇,连续发生了好几起骇人听闻的恐怖命案。】   【受害者身份不定,死因不明。】   【一切的起因,似乎都从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马戏团到来开始。】   【画着诡异妆容的小丑、五官畸形的侏儒、玩偶师、养蛇人、还有狼窝里长大的古怪男孩……】   【露骨低俗的动物表演,荒谬怪诞的演出风格,就连失误致命的危险游戏,都让镇上的人疯了一般的热烈追捧。】   【小镇警察不断潜入马戏团,却找不到任何一丝的证据。】   【面对接连出现的命案,他们对此一筹莫展……】   【主线剧情传输完毕,副本载入中——】   【叮——副本载入完成。】   【本次副本开启时间不限,玩家找到真凶并且存活即可视为通关。】   【请玩家怀姣做好准备,本次副本正式开启,副本难度评级:A】   【本副本名为——尖叫狂欢夜】   ……   通往加州某个小镇的高速公路上,有一家格外出名的汽车旅馆。   不是因为它便宜方便,而是因为……它是唯一一个提供“外卖”服务的便捷场所。   旅馆建在公路边缘,靠近小镇。   年轻的过路旅客、第一次来的货车司机,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一早离开时,都会神清气爽又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电视机的音量有些大,里面放着披头士乐队的民谣摇滚,偶尔信号不良的嘈杂噪音,都被旁边隔音极差的浴室水声掩盖住。   怀姣坐在床边,还有点懵。   他很少遇到这种进入副本后一个人独处的情况,快速接收完副本信息后,怀姣起身,目光扫视一圈,仔细观察自己此时身处的地方。   斑驳的碎花壁纸,老旧的黑白电视,以一个现代人的目光来看,周围环境有些过于简陋复古了。   这是一间旅馆,怀姣从床头散落的“安全用品”上,确认了这里的真实情况。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笼罩着他,怀姣脸色微变,想着自己应该赶快离开这里。   而就在这一刻,一直响着水声的浴室,忽然安静下来,半透明的白色隔水帘里,清晰映出里面的高大人影。   那人背对着外面,伸手往后抹了把头发,接着“咔哒”一声,浴室的门被开了。   ……   怀姣发现自己走不动了,不是心理上“走不动”,而是生理意义上的无法走动。   他好像被某种奇怪力量强行限制了动作。   他站在床边,维持着一个正对浴室的姿势,眼看着浴室门打开,一阵热气涌出后,身材魁梧肌肉扎实的一个陌生外国男人,当着他的面,只系着条浴巾走了出来。   男人一头有浅棕色的微卷短发,五官深邃鼻梁高耸,是很明显的西方长相。   “宝贝儿,要不是你逼着我洗澡,我还真怕你跑了。”   怀姣发现自己能轻易地听懂那人带点口音的英语,好像系统直翻一样,他愣了一下,接着发现自己能动了。   当然,仅限于远离房门往里走。   “你……”   “嘘……我们该干点正事了,甜心。”男人不给怀姣说话的机会,就那样不规不矩地挑着嘴角,大步走到怀姣面前。   他轻轻松松就能将怀姣直接扛起来,西方人的高大骨架顶着怀姣的软肚子,在怀姣挣扎时,自以为很轻地拍了下他的腿,然后换来怀姣一声发颤的叫声。   “噢对不起甜心!我应该想到你们亚洲人都是很娇弱的。”   “而且你叫得像只猫。”   男人没什么诚意的用玩笑语气说了句抱歉,他单手捏着怀姣并起的膝盖,稍使了点力,将他仰面丢在床上,坏笑道:“我弄痛你了吗宝贝?”   不知道是西方男人都这样油腔滑调,还是这个男人就喜欢在每句话的结尾带上一个彰显亲昵的称呼,怀姣撑坐在床上,被他一声一声叫得后背直发毛。   然而更可怕的是这人的下一句,男人屈膝上床,高大身影笼罩住怀姣,在怀姣怔愕目光下,背对灯光,哑声暗沉道:“先别哭,还没到哭的时候。”   “一会儿会更难过的宝贝。”   似乎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男人低头,强拽住怀姣的手,往下比了比。   “你看,可以到这里。”   怀姣只觉得自己像个铁钳钳住了,他不受控制,抖着眼睫毛,下意识跟着男人的视线往下看去。   男人用小臂比出的长度,往怀姣身上划了划,在他穿着衬衣的肚脐处,划出条杠,嗓音微颤,强忍兴奋道:“你连手臂都很细,宝贝。”   怀姣听懂了,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踢开面前的男人,随手抓住身后的枕头,用力往男人脑袋上砸去。   乱蹬的腿不知道踢到了哪儿,对方痛叫一声,咬牙忍住。   怀姣庆幸自己好歹整整齐齐穿着衣服,他在男人弯腰弓起背的那一瞬,跳下床就往门口跑。   然而跟刚才的情况一模一样,他刚刚做出想逃离这个房间的举动,身体就像被定住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8701?!!为什么??】为什么一想离开就动不了了?   8701回的很快,只提醒了两个字:【人设。】   怀姣没听明白,慌张问道:【什么意思??】   【你必须遵从人设,要等……】   他还没听完8701的后半句话,后腰的背带扣,被人从身后猛地拽住,怀姣身体一僵,感觉自己仿佛被人单手提起来了。   外国男人和他巨大的体型差距,让他几乎是脚不着地就被人再次丢回了床上,这次是正面朝下,怀姣脸陷进枕头里,被砸晕了几秒。   “咔”的一声,他听到了金属背带扣弹开的声音。   “我想对你温柔一点的宝贝,但是你好像很喜欢玩这种欲拒还迎的小把戏。”   身材纤瘦的小男生,半身深陷在白色床单里,深棕色的格纹短裤下,一双细白的腿颤巍巍并着。   底下是挣扎时被弄掉的白色袜子,一只勒着小腿肚,一只卷到脚腕处堆着。   他在亚洲人里应该都算是瘦弱的那一类,比起天生成熟的西方面孔,他不仅一张脸像个没长开的漂亮小孩儿,连身体也是,摸着软软绵绵的跟没有骨头一样。   如果不是再三确认过的话,里昂真的会以为自己在欺负一个还未成年的小鬼。   见鬼,liantong癖都该下地狱。   里昂显然是个正常人,所以还能抽空骂上那么一句。   他已经忍耐很久了,从被这个漂亮小鬼勾到这间旅馆开始。   但是对方的把戏真的很多,本来应该在车上就可以亲上一会儿的。但因为对方“有洁癖并且不喜欢太硬的汽车坐垫”,里昂硬是忍到这里洗完澡才火急火燎地冲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长得实在漂亮,他绝对不会这么“绅士”。   绅士到额上青筋在绷也没想捉着他的手腕,把他用黑色背带捆起来教训。   “你要是想后半夜还睡一会儿的话就乖乖听话一点。”   怀姣鼻尖涨红,胡乱往后踢了几脚。   白白嫩嫩的一张脸,看着消瘦,等里昂皱眉按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能捏到满手的软肉,他愣了下,心跳加速几秒。   “嘿,你们亚洲人都是像你这样的吗。”   棕色的格子短裤面料厚实,还有点粗糙,是时下年轻人堆里最流行的款式,里昂皱眉扯了扯,给怀姣扯歪了点。   “放开我!”怀姣声音带着哭腔,牙关哆嗦着不住挣扎,“我不认识人……”   “喂,宝贝你这是在干什么?不是你先对我招手的吗?”   里昂又爽又有点不爽,单手捏住怀姣小小下巴尖,将他的脸转过来侧对自己,认真皱眉道:“不是你跟我说你很无聊,可以免费让我……”   “住嘴!”怀姣脸上又红又白,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他嘴唇都咬地陷下去,脑袋糊涂还颤声解释道:“不是我说的……”   “行了,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男人似乎有点生气了,左手摸着怀姣的小脸蛋,捏着他耳垂软肉骂道:“狡猾的亚洲小鬼,把我耍的团团转!”   怀姣面颊涨红,猛摆了摆脑袋。   “你——”   “救命!!!”他再忍不住,骤然叫出声。   而就在这时,反锁的房间大门,“碰”的一下被往内踹开。   床上的两人同时愣住,一同往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两三个高个子青年,其中一个黑头发的亚裔,长相气质极度显眼,他只往里看了一眼,很快皱眉道。   “这位大叔,欺负未成年人犯法哦。”   “嘿别看了,我都拍下来了。”   黑发青年身后体型胖些的另一个青年,举着手中的相机晃了晃。   “你最好先放开他,然后把你的衣服穿上。”   黑发青年视线点了点怀姣,冷声道:“我可不想这样送你去警局。”   ……   里昂从相信怀姣已成年,到确定他未成年,只花了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眼睛赤红,狼狈又暴躁地将一打钞票从皮夹里抽出来,狠狠扔到几人面前。   “放心,我们一定删干净。”脸上长满雀斑的瘦高个,欢欣雀跃从地上将钞票捡起,呲牙笑道:“保证一张不留。”   男人下颚紧绷,抿唇不语。   最后朝房间里瞥过一眼后,披上风衣,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缩在床上的怀姣,被男人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他抖着手脚,战战兢兢从床上坐起来。   他有点没从刚才的事里反应过来。   以为的一场不和谐x交易,在他喊出“救命”的那一秒,发生了变故。   怀姣眼眶还红着,眼睫毛湿漉漉黏成簇,一颤一抖往下垂着。男人刚才捏他有点使力,此时下巴尖上,脸侧,莫名其妙留了几道青印子。   “赚了不少啊这次!他真够有钱的!”麻子脸双眼放光地数着钞票,往床上一跳,兴奋喊道:“喂!朋友们!我们这次发大财了!”   “我就说这人肯定有钱,前面在加油站我就盯上他了!”另一个胖子也快活接话道。   床被跳得一晃,怀姣愣愣看了他们几秒。   他好像有点搞清状况了,对于眼前的场景,从两人的对话中拼凑出一个答案。怀姣心跳砰砰快速跳动两下,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刚刚好像参与了一场,极为真实的……   仙人跳。   床侧陷下一小块,怀姣愣神的功夫,有人揽着他肩膀,伸手将他的脸抬起来。   挺鼻薄唇的黑发青年,食指轻碾着怀姣沾湿的睫毛,冷淡挑唇道——   “演技不错,jiao。” 第148章 尖叫狂欢夜   如果用“演技”来评判怀姣此时的表情,其实有些不够符实。   明显晕红的鼻尖和湿润的眼睫毛,都足以说明他确实刚刚掉过眼泪。   只是不知道靠近他的人是足够粗心大意,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相貌出众的黑发亚裔,只象征性地搂着怀姣夸奖了一句,手指随意碰了碰他的睫毛,很快便放开他,将目光看向别处。   【这是我的恋爱脑对象吗?】怀姣耸了耸鼻子,隐约有一点猜测。   然而都不用8701回复他,很快他就自己确定了这个事实。   刚解决完一个倒霉的冤大头,狠狠捞了一大笔钱的三个人,表情兴奋地围坐在旅馆床上。   怀姣刚进入副本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此时就没出声,只老老实实安静坐在亚裔男人身旁,等着他们分赃。   麻子脸青年点钞手法很快,显然极为熟练,“还跟上次一样,我们一人两成!”   黑发亚裔在四人队伍里似乎是某种精神领袖,他们都默认对方应该拿大头。   怀姣看到青年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旁边的胖子同时点点头,看上去所有人都对这个分配结果没有异议。   当然也包括此时的怀姣。   整整齐齐的一打钞票,不怎么均匀地分成三份,两份给麻子脸和胖子,最多的一叠给了黑发青年。   他拿起来,随便点了点,然后轻描淡写地将钱插进上衣口袋。   怀姣:“……”   “????”   【我的呢???】怀姣等了半天,惊愕喊道。   虽然他没有很在乎自己付出最多的事,也不怎么在意分配不匀的结果。   但是直接省略掉他是不是就太过分了!!   8701:【……】   甚至不敢告诉怀姣这种分配方式是他自己要求的。   大概是身旁怀姣的目光过于难以忽视,原本结束分赃打算起身的黑发青年,让他“灼热”目光盯得动作一顿。   他愣了愣,垂下眼眸:“?”   怀姣:??   你还敢?我?   跟青年一样发色的黑头发小鬼,就算生气时也一副眉目含水的样子,鼻头眼尾都发红泛粉地“可怜”看着他。   如果不是见惯了对方这套示弱做派的话,费修确实应该很容易会被怀姣吸引住。   就像那些无数个被他骗进旅馆的倒霉蛋一样。   只可惜,在这场不平等关系里,费修站主导位。   怀姣的拿手好戏也不过是在他的示意下,被迫变得炉火纯青。   黑发青年看着那张湿漉漉的、因为掉过眼泪显得格外柔软的脸,刻意放缓声音:“怎么了?”   是不是又要像之前一样,在每一次行动结束后装乖耍赖又费尽心思地借机缠一缠他,再向他讨要一个“奖励”。   费修面上在笑,只是眉目冰冷,笑不达眼底。   他已经厌倦对方每次相同的话术和借口,也厌烦对方脸蛋通红像个花痴一样试图牵他手的一些小动作。   费修不想在这个环节跟怀姣浪费时间,所以这次不待他开口,就径直说道:“放心,我当然记得答应过你的事。”   “晚饭后一会儿,你可以去我家里。”   怀姣一句“我的钱呢”卡在喉咙里被对方突然的邀约打断,他表情微愣,呆呆“啊”了声。   一副好像被惊喜砸昏了头的样子。   黑发青年似乎不太喜欢他这样“呆傻”的表情,眉头皱了皱,从麻子脸手里接过相机,也不管几人,抿唇快步走出房间。   怀姣:【……】   【他好拽啊……】   8701:【……是有点。】   在费修走后,胖子和麻子脸青年一左一右地围上怀姣,开朗安慰道:“这不是好事吗,jiao,修这家伙可是第一次邀请别人去他家坐呢!”   “对!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没去过他家里!”   怀姣被他们揽着肩膀,尴尬抬了抬嘴角。   很难跟两个白人朋友解释自己是因为被“白嫖”了所以很懊恼无助这样子。   ……   据8701说原主的住所在镇子另一头的湖对面,徒步比较久,但搭便车过去的话大概只要二十分钟左右。   但是怀姣这人脸皮薄不太好意思跟陌生人搭便车,更别说周围都是白人的环境里。   他考虑了会儿,想着一会儿下午还要去那个装逼男家里,便打算干脆不回去了,随便在镇子里逛逛打发下时间算了。   这个美国西海岸的繁华小镇,经济显然十分发达,哪怕处于20世纪60年代的当下,小镇环境和住民的穿着打扮在怀姣看来都不算过时。   甚至在路边某个装修精致的玩偶店橱窗里,怀姣还看到了这个时代并未普及的彩色电视。   小小的四方屏幕里,穿着明黄色艳丽长裙的金发女明星卖力跳着舞,怀姣有点惊异于眼前的彩电,一时间多停留了会儿。   直到玩偶店的门被打开,一个带着复古礼帽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对方深棕色的卷发随意扎成小束,垂在脑后,身上纽扣衬衣加格纹马甲,在披头士风格和色彩强烈的休闲风流行的当下,男人一副略显保守的过时打扮。   对方似乎是这家店的店主,怀姣看到他将门口的木牌从休息中翻到正在营业那一面,然后转身,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橱窗外打发时间的怀姣。   男人先是很明显的愣了一阵,在看到怀姣正脸的那一刻。   怀姣感觉自己像美国电影里那种没钱又爱到处闲逛的街头小混混,特别被对方盯着看的时候。   他有点尴尬,脚趾翘了翘,抿着嘴唇打算先离开。   然而还没等转身,怀姣就收到了那个年轻店主的邀约,对方态度友好,朝他问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面前是与他格格不入但应该深受女孩子喜欢的精美玩偶店,身旁的橱窗和门口玻璃上都挂着层层叠叠的白色蕾丝装饰,往里看去是各种各样穿着复古礼裙、种类繁多又精致的漂亮洋娃娃。   怀姣有点点不太好意思,对眼前场景和对面陌生店主的礼貌邀请。   他摇了摇头,耳朵微红的说了声“谢谢”,然后快步跑走。   离开的时候,怀姣还能感觉到那个店主似乎一直在看着他。   ……   【这个时候马戏团已经在镇子里吗?】怀姣想到主剧情,边走边忍不住问道:【那个命案发生了吗?】   8701回答简短:【在,还没有。】   怀姣大松了口气,这代表他进入副本的时间还很早。   “凶手”还没来得及成为凶手。   怀姣并没有抱什么阻止命案发生或者感化凶手的想法,从他往常看过的那些电影里可以得到经验:【在既定的故事剧情里,意图改变结果只会让更多不确定的事情发生。】   他不是在试图说服自己,只是非常清醒的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罢了。   【蝴蝶效应。】8701接道。   怀姣嗯嗯点头。   浪费了一会儿时间,等到天快黑的时候,8701才提醒他已经到了和“暗恋对象”约定的时候。   路边开始亮起彩灯,路过的房子里传来阵阵食物香味。怀姣肚子有点饿,想着尽快完成任务好尽早回家,于是便脚步不停地朝着8701指给他的方向走去。   他们一行人三人都叫黑发青年“修”,对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到镇里来的,反正比怀姣几人要早。   他一个人住在小镇边缘的一栋老房子里,房子是租的,房东是一位带着老花镜看上去七八十岁的和蔼老太太。   看到怀姣的第一眼,老太太捉着怀姣的手,演戏一样,夸张又毫不收敛的夸奖怀姣——眼珠像黑色的琉璃,脸蛋比鲜花还要美丽,是个漂亮的东方娃娃……   怀姣不堪受夸面红耳赤地被开门的修扯到屋内,对方皱着眉,表情不太爽快。   “你不需要讨好她,我不会在这里住太久。”   怀姣:“……”   一天的好心情毁于这个无语的人设。   怀姣不知道以前的自己和这个青年亚裔是怎样相处的,但对方对他的态度很容易让他想到第一个副本邢越,一样的不耐烦,一样的高高在上。   乱逛了一个下午让怀姣此时又饿又有点累,他没有太多精力去扮演原本该扮演的人设,微抿了抿嘴唇,缓慢往里走了两步,侧过脸,小小声朝青年问道:“我可以坐一会儿吗,在这里?”   从前不常有的客气口吻,让费修难得的没有那么厌烦。   他没开口,只蹙眉轻微点了下头。   老房子内部有点小,房间里到处堆着书籍和报纸等杂物,昏黄的书桌台灯下,写了一半的手稿还未关上。   怀姣瞥了一眼,非常自觉的没有走过去。   房间没有其他的座椅,唯一能坐的地方,只有罩着盖布的一张床。   怀姣犹豫了下,刚准备走过去。   下一秒,他就听到男人不甚耐烦的声音,对方说:“别坐我床上。”   “你屁股很脏。”   怀姣愣住,以为他在侮辱人。下意识想转头发火的时候,8701就快速提醒道:【他说你的裤子,被那个男人弄脏了,还没换。】 第149章 尖叫狂欢夜   8701提醒这句话的用意是想告诉怀姣不要崩人设。   但不知道是一个下午没有吃东西,导致肚子太饿了。   还是刚进入副本那场没有得到应得报酬的“表演”一直在心里膈应着。   哪怕后来8701跟怀姣特意解释过他不要分账的原因是原主为了讨好亚裔青年主动提出的,跟对方关系不大。   但就算是这样,对现在口袋空空连饭都吃不上的无产阶级怀姣来说,心里难免还是会觉得委屈。   特别特别的委屈。   为这个倒霉人设,也为倒霉进入游戏的自己。   美式装修的老房子里各种家具繁多,内部面积本来就不算大,独居青年堆在地上桌上的纸质杂物,更是密集得连下脚的地方都少得可怜。   怀姣自知不太讨人喜欢,进去时还特意避开了也许会涉及对方隐私的“工作区域”。   他看到唯一能坐下的那张床,床上铺着隔灰的旧被罩,被罩上相机和各种衣物胡乱丢着,其中就有对方白天刚穿过的、沾了灰的脏外套。   很显然床的主人并没有什么洁癖,属于晚上随便将床罩一掀就能躺上去的不讲究类型。   只是这样的人,却在怀姣靠近床边意图坐下的时候,皱着眉头十分不耐烦地对他说:你屁股很脏,不要坐我床上。   就算怀姣这样神经大条的性格,也感觉到了不舒服。   没有尊重可言,也没有把他当成是一个可以平等对待的人,对方颐指气使的不客气口吻,好像怀姣个是什么沾上就会倒霉的不干净东西一样。   怀姣又想到了邢越,但他觉得邢越似乎都不会这样对他。   至少邢越不会说他屁股很脏,还会用自己的外套给他垫灰。   怀姣莫名其妙,在经历这么多副本之后,总是会在一些突如其来的小情绪下很容易回忆起以前认识的人和那些发生过的事。   仿佛隐约某种直觉,他觉得这些人不应该,或者说不可以对他这么坏。   虽然很没道理,但是人委屈的时候就是不讲道理的。   “我有哪里做错了吗。”   不算疑问,只是声音稍小又略显沉闷的一句话,在杂乱房间里响起来。   费修脸上仍保持着皱眉的表情,他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怀姣。   说话的人笔直站在他的床边,像他警告的那样,没有坐下也没有碰到他的床。   对方脑袋轻微垂着,额发挡在脸侧,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我本来可以回家,但是你说晚饭后可以过来找你。”   “湖对面太远了,如果不想迟到惹你生气的话,我就只能等一会儿,等到天黑一点你吃过晚饭之后再来。”   “我走了一个下午,在镇子里。”周围环境很陌生,也没找到可以坐下的地方,或许有,只是怀姣没有特意去找,他想熟悉下环境,也想不崩人设快点过掉下一个剧情,“我肚子很饿,腿也很酸。”   不仅没什么力气,还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穿着脏裤子在镇上晃了一个大圈。   怀姣不想装可怜也不想跟对方示弱,他清楚在讨厌自己的人面前,不管做出什么表情动作都只会让对方更觉得讨厌。   但是就是很委屈啊,没有办法,他脸皮再厚也知道费修说的话很羞辱人。   “如果讨厌我的话可以直接赶我走的。”   费修不知为什么,心里明明想的是“他又在耍什么新招数”,但看到面前怀姣颤抖的睫毛,以及根本不看向他的苍白侧脸时……   他整个后背乃至全身,都控制不住地有些僵硬。   对方声音闷得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怀姣嘴唇微颤,小声说:“你不要可怜我,又骗我。”   ……   床上造型老旧的照相机随便丢在上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里面不久前刚拍到的一些镜头现在应该都还没有彻底删除。   四人队伍里的另外两个同伙告诉怀姣,这是为了防止那些个倒霉蛋事后清醒过来找他们的麻烦,而设下的“安全备份”。   他们会把照片洗出来,然后非常细心地存放在一个秘密匣子里。   “放心,不会让其他人看见的。”麻子脸青年当时这样对怀姣保证。   怀姣余光落在相机上面,在这样奇怪的安静氛围里,有些出神地想着……那自己先前卷着短裤,被不穿衣服的西方男人压着欺负的画面,是不是也已经被洗出来了。   说不定还就藏在黑发青年的房间某个角落里。   一时的安静走神,被不知情的房间主人误以为是伤心透顶、难以继续说出话。   心肠冷硬如费修这样的人,也难得感到了丝不自在。   不光是不自在,还有那点若有似无、胸腔停顿的轻微憋闷感。   他不该同情怀姣,也不该在对方不知是不是演技的一番委屈自白下心软,费修眉心微拢,冷峻面孔一绷再绷。   “我去给你找条裤子,”亚裔青年薄唇抿起,在怀姣看向他时,仓促撇过脸,顿声道:“你可以休息一会儿,在……”   我的床上。   “随便哪儿。”   ……   费修很难找到一条符合怀姣“娇小”身形的裤子。   见鬼了,明明两人都是亚洲人。   只是比起个高腿长,身材健硕的费修,怀姣的体格简直瘦弱得像个亚裔女孩儿,放在西方人堆里,用房东太太口中的“东方娃娃”来形容也不过分。   费修想到怀姣平时那副背带短裤加白色小腿袜的“时髦”打扮,心里不止一点烦躁。   难怪那个在加油站看起来就不太好接近的棕发男人,也会轻易被怀姣这张脸骗过去。   在汽车旅馆的床上,像个急色鬼一样捉着怀姣的腿磨蹭。   和此时蠢蛋一般翻着柜子的费修有点相似。   一样被怀姣牵着鼻子走。   费修翻乱了柜子,才在衣柜角落找到一条有些小的,没怎么穿过的新裤子。   有点老土,但胜在保守,足够挡住怀姣那身暴露的衣着,挡住他“刻意外露”的白嫩大腿。   费修轻皱着眉,摆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将裤子扔到怀姣身上。   在怀姣微愣住的视线下,一言不发,快步转身出去“砰”一下带上门。   怀姣:“……”   “??”   8701:【好像生气了。】   怀姣:【奇怪了,我都还没哭呢,他突然生哪门子气……】   8701也皱眉:【不太懂。】   怀姣以为这个名叫修的坏脾气亚裔男人,是烦自己又不好跟自己撕破脸,才干脆仍下他跑到门外去了。也可能在等他知难而退,自己老实滚回家里去。   可惜的是在剧情面前,怀姣不懂什么知难而退,他的恋爱脑人设好像也不允许他在“暗恋对象”没在家的情况——不做些什么。   他放轻脚步四处走了一圈,开始抽空观察这个独居小屋。   除了书籍和报纸,怀姣没有看到过多的属于费修的私人物品,他走到桌边,有些谨慎地左右看了两眼,然后偷偷翻阅起桌面上的那些杂物。   [震惊卡梅尔小镇的多起凶杀案……]   [罗根家族一夜遭遇不幸……]   报纸上的内容,似乎都是跟不同凶案相关的,怀姣着重看了眼时间,近几年的、甚至十年的案件都有。   报纸有些旧了,纸张捏在手上有种十分脆弱的易碎感,怀姣轻手轻脚地翻了两下,怕时候被黑发青年察觉出马脚,很快便将东西小心归为原位。   【我觉得这个修的身份可能不简单。】   根据以往的故事经验,这种突然搬到小镇上某个乡下的英俊亚裔青年,很有可能身上背负着某种惊天秘密,复仇线在这样的副本里似乎比较常见。   8701“嗯”了声,跟怀姣道:【副本不会给玩家设定无由来的人设,和人设相关的对象,一般都在剧情中扮演者重要角色。】   怀姣点点头,似懂非懂的回道:【说不定他跟剧情简介的那些个恐怖命案有着什么共通点……】   不是说对方是凶手,但对方肯定跟命案背后的剧情脱不了关系。   ……   老房子的排气效果不怎么好,费修为了方便省事,一般做饭都在房子后院的一个小小杂物间里,那里被他改造成了厨房。   费修端着盘子回到屋内。   他简单弄了点食物,餐盘里有两片熏肉、一小块牛排,还有一点点蔬菜和面包。   这是他往常的饭量,但对怀姣来说,应该有点多。   费修走进去之前还在想着,以怀姣那种借坡下驴的本事,不出意料的话,对方现在应该穿着自己的裤子,十分惬意且放肆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正在休息。   他有点后悔了,为自己一时心软给对方做饭这种事。   然而打开门,刚一进去,看到屋内场景的黑发青年身体很明显地停顿了一瞬——   他看到原本应该在他的默许下坐在他床上的那个人,不仅没有换上那条看似崭新的裤子,更没有“借坡下驴”,躺在他的床上。   个子小小的亚裔男孩,如他所说应该是太累了,此时正抱着膝盖靠坐在他床尾。   怀姣脑袋偏垂,眼睛闭着,应该已经睡着了。   房间里没有地毯,地板上也不算干净,所以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张已经揉皱的废弃报纸,垫在自己的屁股底下。   小腿上的白袜子早已经沾上污渍,不知是被费修之前的话吓怕了,还是确实觉得自己很脏。   怀姣曲着双腿,睡在地上的那副模样,倒真像是被费修整治过一般,一副再也不敢犯错的可怜样子。   黑发青年的眉头一下皱起,他感到恼怒,非常突然的恼怒。   但不是针对怀姣。   他几步走到床边,“砰”一下,力道稍重地将餐盘扔在桌面上,发出声闷响。   地上坐着怀姣一下被惊醒,他肩膀抖了下,惶然睁开眼。   “我苛待你了吗,需要你睡在地上?”   费修居高站在怀姣面前,眼皮垂覆,目光冰冷看着他,“装可怜对我没用,我说过了。”   怀姣:“???”他还没睡醒,但是快被这人阴晴不定的性格整懵了。   这又是在干什么啊?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不惹对方生气了!裤子也没穿他的,更没坐他的床!   拿出来的半新长裤被整整齐齐叠在床边,费修黑色瞳孔直勾勾盯着怀姣,视线从床上,缓慢下移到并腿坐着的怀姣身上。   他一条格纹短裤本来就短,还这样曲着双腿坐在地上。   短裤因为坐姿快拢到屁股底下,白袜子脏兮兮挂在脚腕,两条细拎拎的小腿根本挡不住什么。   费修稍微侧一下眼,甚至能看到些不该看的一些东西。   比如黑发小男孩被绷起短裤边挤出肉的地方,还有小腿后面和袜子如出一辙的……底裤颜色之类的。   他僵硬又恼火,脑袋飞快撇到一边,嘴唇紧抿,咬牙切齿道:“把你的屁股给我收起来,赶紧吃完东西了快滚。”   怀姣:“……”   怀姣气死了,这个神经病是不是很恨他屁股啊三句话离不开屁股的!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屁股羞辱怪!   8701:【……】   怀姣气都气饱了,只吃了一小块牛排马上就想离开对方的屋子。   临走的时候,黑发亚裔垮着张脸,一副欲言又止的倒霉样子一直盯着怀姣看。   费修憋了半天,在怀姣撇着嘴巴明显气闷的表情的下,硬是没说出那句“换了裤子再走”。   怀姣就穿着那条乱七八糟的短裤,头也不回地从他房子里跑了出去。   费修眼看着他晃着双白腿消失在视线里,颇有些晃神地缓慢“操”了声。   ……   在剧情开始以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过多接触,怀姣一连两天连门都没有出。   原主在镇子上的社交圈应该很小,除了周边几个邻居,怀姣就没遇到过几个认识他的人。   这样的环境让他很自在,只要那个小团队不来找他,他就不用费尽心力地去跟某个神经病“暗恋对象”相处。   但是副本里轻松的时刻总是很短暂,怀姣在闭门不出的第三天,还是接到了麻子脸的电话。   对方似乎在什么喧闹场所,压低声音但是难掩兴奋地跟怀姣道:“我们找到大鱼了!”   怀姣皱了下眉,抿起嘴巴,不冷不热敷衍道:“什么大鱼……”   “你猜猜我们在哪里?!”麻子脸似乎没感觉到怀姣的不配合态度,他在周围略显嘈杂的环境里,忍不住抬高一点音量,快速说道:“马戏团!!”   “那个从大城市里来的马戏团!!”   怀姣猛然睁大眼,快速重复道:“你们在马戏团?!”   “对!”   “我们又要发财了,jiao!他们非常有钱!!我敢肯定他们之中一定有……”   “别废话了,让他出来再说。”麻子脸没说话的话被一阵不耐烦的语气打断,怀姣愣了下,听出是费修的声音。   “明天出来见面吧,jiao,在老地方,我们需要好好策划一阵了!”   这通电话的最后,是麻子脸的一句:“干完这次,我们说不定就再也不用干这个了。”   怀姣脸都皱起来了,这下好了,flag也精确立下了。   ……   想要费修对怀姣有好脸色,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怀姣脑袋清醒,自觉远离对方的时候。   二是“狩猎”开始,需要怀姣付出些什么的时候。   因为这次的目标,是一个摸不清底细并且很有些难度的神秘角色,怀姣几人在行动以前,非常仔细又认真地规划了一套“猎艳”方案。   首先从偶遇开始。   怀姣坐在据说是对方某日必经的小路边,紧张地抠了抠手指。   这是一条有些偏僻的街道,同样处于小镇边缘,周围只有零星几个店铺。   晚上七点多,天色已经快黑了。目标人物出现的时候,怀姣几乎快要睡着。   他听到一阵皮鞋踩踏在石板路的清脆声音,不紧不慢地,从路口走到怀姣所在的小巷边缘。   一身黑色长款风衣,帽檐遮脸的高大男人,从怀姣面前走过。   男人风衣外套里不知藏了什么,有些轻微鼓起,似乎没注意到路边的那个人,他脚步未顿地,平稳越过对方。   怀姣稍稍抬起点头。   伸出的手,因为过度紧张,跳的厉害。   说话的声音也一抖一抖,打着细颤。   高大的风衣男人被拽住外套,短暂地停下脚步,他有些不解,低头微侧过脸。   “叔叔……”   他听到在此时环境下,稍显奇怪的细软声音。   像咬着嘴唇,卷着舌头,含糊不清又小小声问他:“叔叔,可以请我吃东西吗?”   “我肚子很饿,也……也很便宜。” 第150章 尖叫狂欢夜   “抱歉,我没有特殊癖好。”   “让开点,小朋友。”   要让一个看起来性向完全正常的成熟男性,对路边某个偶然遇到的年轻小鬼头感兴趣,实际上可能性并不大。   何况这个小鬼头打扮普普通通,连本应该熟悉的揽客手法也不够到位。   男人有点忙,每晚这个时间段,他都必须去那家生意繁忙的修理店里进行一些必要的维修工作。   来为晚上的演出做准备。   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客气,在他不耐烦、想要暴力打发走这个无知的小男孩之前。   要知道,招惹一个性格古怪的马戏团演员,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特别是在演出前夕,他为数不多的私人时段里。   只是这个小男孩似乎根本不会看人脸色。   男孩穿着身不符合职业操守的保守背带长裤,让人了看一眼只觉得无聊又无趣,只有头上那顶还算可爱的浅色贝雷帽和蓬松的纯黑色短发,能勉强为他的角色增添一点吸引力。   “等、等一下……先生。”   他不知道面前男人在垂眼观察他的几秒中里对他做了怎样一个评价,也不知道对方不仅觉得无趣还对他的再三“挽留”感到烦躁。   他还以为这个没有直接甩开他手的成熟男人,跟外表一样绅士有礼。   怀姣手心里冒出汗,蹭在面前男人的黑风衣上,他有点羞耻,在对方蹙眉试图抽回衣摆的时候,手指松开,转而牵住了男人的手。   那是一双宽大到不可思议的手,对比起怀姣来说。   因为年龄或者工作的原因,他虎口和指关节上有着一层厚厚的茧,摸上去又硬又粗糙。   清晰硌着这个东方小鬼软绵绵的小手。   只怀姣没空注意这些,他光是主动将手指塞进男人掌心里,就足够感到尴尬了。   他怕男人的下一个动作会是垮下脸,重重推开他。   怀姣想起行动之前,小团伙里的几人对他今天这身打扮的点评,麻子脸表情夸张,绕着他上下转了几圈,最后苦着脸跟他说:“相信我,宝贝。”   “在美国可不兴什么含蓄。”   这晚的行动似乎因为对方的这一句话格外不顺利。   先是情报错误,目标人员性向正常没有其他特殊癖好,再就是此时怀姣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豁出去了,但目光对象还是无动于衷的冷漠态度。   怀姣嘴唇咬了又咬,他一向内敛的性格实在说不出那句丢人的台词。   那句原身曾经用过的,充满暗示意味的……   “我下面很软。”   ……   “如果你需要一个带你吃饭的长辈,可以去镇中心的教堂里碰碰运气。那里的慈善家比较多。”   对于这个不知羞耻的东方男孩,威克斯应该说出这句话。   但可能是今晚的路灯没有提早亮起,又或者是强塞进手掌的那双手过于柔软……一点点带热气的湿润汗珠,蹭在他的掌心、指缝里,滑腻腻贴着他。   像没有骨头的幼年小猫。   威克斯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的。   “很可惜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慈善家。”高挺眉骨底下,男人眼窝深陷一双深邃的浅色瞳孔,冷冰冰看着怀姣,“我的工作让我十足挑剔,同时我还是个虔诚的信教徒。”   怀姣愣了一下,以为对方误会了他的意思,单纯是在拒绝请他吃饭。   他嘴唇张了张,脸蛋轻微发红,表情慌乱意图解释道:“不是,你误会了,我……”   “如果你还保持纯洁的话,我们或许会有机会。”   男人覆上怀姣的手,克制又充满礼貌地,低声对他道:“抱歉,上帝告诉我,一个男人最好的担当是把初夜留给他的妻子。”   而不是路边看起来就很不正经的贝雷帽小男孩。   怀姣听懵了,不管是这个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的西方信教徒居然是处男,还是对方居然误以为他不是处男这件事……   两个都足够稀奇……   清纯如怀姣,长这么大也才和十几个男人(在游戏里)亲过嘴,他自认保守又老实,连那种世俗的欲望都不曾有过,二十岁了仍保持着童子之身。   听到男人这番话,他第一反应是涨红了脸,闷声咬牙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男人一下顿住,在这场不可思议的精心偶遇中,第一次转过身,正面看向怀姣:“?”   他看到柔软黑发底下,那张符合打扮的青涩脸蛋,从乌黑的睫毛划到翘起的鼻尖,男人瞳孔微缩,忍不住脱口道:“你对你的每一个客人都这样说吗?”   “叫他们哥哥、叔叔?用一顿廉价的晚餐当做交换,再和他们去旅馆或者一些无人看守的……”   “我是第一次……”怀姣忍无可忍,在话题走向愈发不可控制当口,嘴唇微抖的,小声快速说:“我是第一次,叔叔。”   “我不随便,也很……纯洁,我只是……”因为一些不得不遵守的原因,和对方关系到主线的角色身份,被迫在这里,和他进行这场怪异的对话,“我只是没有钱,太、太饿了,才……”   怀姣半真半假,举起手指,翘着眼睛看向男人:“我可以发誓。”   “今晚之前,除了叔叔以外,我绝对没有、对任何人这样过。”   亲嘴不算,被蹭裤子也不算,怀姣在心里慌忙打着补丁。   ……   这不是一场艳遇,而是上天安排的美妙缘分。   穿着黑风衣的高大男人,一手按着鼓起衣兜,一手紧紧拽着怀姣,往公路外快步走着。   他很紧张,也很兴奋,心跳快得超过负荷,今晚的一切都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他想自己实际上应该很早就已经动心了,或许用一见钟情比较好,因为没有直接对街边揽客的小鬼出言不逊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强装的冷漠也只是因为他固执又老旧的思想,不允许他在婚前有这样出格的行为。   何况他今晚还有工作。   但是随便,谁会管,他可以请假。   反正自从搬到这个小镇,他已经连续三个礼拜没有休过假了。   今天可以当做他人生迈入新篇章的重要转折,他将会献上自己的纯洁与忠诚,和这个漂亮的、他未来的妻子一起,提前做一些美妙至极的事。   是的,虔诚的信教徒在初次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往后的所有事宜。包括但不限于今晚之后马上准备结婚和第一次不必使用byt之类的心跳细节。   “抱歉,我没有开车过来。”   威克斯捏着怀姣的手,拽着他往身侧带了带,他想搂住这位东方准未婚妻的纤细腰肢,但被对方慌张躲掉了。   “失礼了。”东方人的保守性格让威克斯愈发心跳加速,他不认为这是拒绝,顶多只能算作是……害羞。   这位纯情的三十岁信教徒,从未这样冲动过,在旅馆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手指都在跳,“麻烦给我们一间干净一点的房间。”   一脸大胡子的中年旅馆老板,表情微妙,眼神促狭地看向两人。   “最里面的那间,刚打扫过。”他从墙上取下钥匙串,抛给高个男人,坏笑着交待道:“床头盒子里有安全t,按只收费。但我保证,这里绝对是全镇最便宜的价格,五个以内的话。”   “毕竟总有些没有道德的人试图用‘吹气球’的办法来证明自己有多强壮。”   大胡子老板在男人明显泛红的耳廓下,朝两人俏皮眨了下眼,“不过你应该不用吹气球。最多三次以上,你弱不禁风的小搭档就会被你撞散架……”   怀姣头皮发麻,白着脸被威克斯匆匆拽走。   这间汽车旅馆的老板按理来说应该是和费修他们认识的,大概还有合作关系,不然这么多次阵仗不小的仙人跳活动,怎么可能一直在这里安全进行。   旅馆只有一层,并排的房间外,是正对着停车场的露天走廊。外面只停着一两辆汽车,证明今晚入住这里的人应该很少。   汽车旅馆外,黑暗天空下一望无际的公路和树林草丛将这小小一方亮处衬得格外显眼。   费修几个人不知道藏在了哪里,怀姣直到走完这条走廊,都没有看到那几人的身影。   头顶走廊的灯模糊闪了闪,怀姣在这一刻,奇怪地感到点心慌,不是对即将发生的事,而是对外面未知的黑暗世界。   威克斯正在用钥匙开门,不过两秒,门就打开了。   “进来。”对方稍显催促的声音让怀姣顿了顿,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和之前相反,带着轻微汗意,怀姣喉咙咽了咽,小小应了声。   他转过头,在即将进门时,视线余光被一道极亮的远光灯晃了下。   怀姣眯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   一辆看不清车牌的改装卡车,缓慢停在了旅馆外。   改装卡车诡异又违和的外形让怀姣讶然之余,下意识盯着多看了几秒,在他怔楞目光下,司机位的门开了,“叮当”一阵清脆响声,像玩具风铃被拨动。   车上跳下一个戴着兜帽的奇怪男人。   怀姣如有预感,心跳猝然快了两秒,第六感在提醒他那个男人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他正打算细看,门边一直等着他的威克斯,就忍不住了似的,捏着他的手,快速将他拽进房间内。   “砰——”的一声,最后一间房的房门关紧。   走廊外,露天停车场上的兜帽男人,身形一顿,朝这边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卡车的后车厢里,传来一阵饱含痛苦的模糊叫声:“呜呜……” 第151章 尖叫狂欢夜(一更)   自称保守的信教徒一进门就紧抱住怀姣想亲他的嘴。   怀姣吓了一大跳,偏着脑袋直躲,嘴里慌里慌张地磕巴叫道:“等、等一下,叔叔!”   威克斯的嘴唇都蹭到了他的脖子上。   西方人的唇形很薄,嘴唇线条薄削,缺少温度,肌肉骨骼也是硬邦邦的咯人得很。   而被他抱在怀里的怀姣就跟他们不太一样了。这个亚洲小鬼身上暖烘烘的就算了,还哪儿哪儿都软和。   威克斯抱着他,只觉得鼻腔底下的衣服领口里,细白脖颈间,到处都冒着点儿奇怪的绵绵香气。   怀姣不意外的听到了那句:“你身上好香。”   这好像是每个不礼貌的男人,普遍会对他说的话。听着很认真,但是放在当前语境里,又有点轻薄且不正经的意思。   只是威克斯的表情却正经得很,正如他所说,虔诚的信仰和刻板保守的性格让他总会很好地克制住自己,尽可能的不表现出任何外露的情态。   哪怕他此时五官硬挺的一张脸都快埋到怀姣的衣领里去了。   “叔、叔叔,”脖颈上的触感又痒又热,威克斯的嘴唇温度很低,呼出的气体却是烫的,还自以为不明显的,用自己高挺的鼻梁骨,又磨又蹭地去嗅怀姣身上的味道。   如果不是时间太匆忙,他都想事先准备上一台摄像机,用来记录下他和他漂亮的东方未婚妻,美妙绝伦的第一次。   从捏开他的嘴,亲吻他柔软的舌头开始。   威克斯现在就开始幻想了。   怀姣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还有娇滴滴捂着肚子喊疼的声音。   那时候威克斯会非常陈恳地跟他道歉,说:“抱歉,我好像塞得太满了。”   然后认真告诉他:“因为你里面真的很软。”   威克斯想到这里脑子有些发烫,他甚至开始懊恼,怎么会忘了准备摄像机。   都不用租借,马戏团里就有现成的。他们经常会在聚会的帐篷里,播放一些并不怎么好笑的喜剧电影,据那个自称贵族的团长所说,是为了让他们这群无聊又古怪的人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上帝,无聊的电影只会让无聊又古怪的马戏团演员烦躁到想砸了那个巨大的投影幕布。   和那台没用的昂贵相机。   “好像也不是那么没用……”   威克斯含糊不清的声音让怀姣愣了愣,他下意识侧头,茫然问道:“什么?”   “我想拍下来。”威克斯深吸着怀姣的颈肉,垂着脑袋,哑声说:“纪念我们珍贵的……”   Torch of hymen.   ……   怀姣活学活用,以洁癖为由将那个热情上脑的奇怪信教徒赶去了浴室。   【他刚才想用摄像机记录下你们的‘第一次’。】8701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响起来。   怀姣正偷偷摸摸地小心摸索威克斯放在床上的大衣,闻言手指一跳,差点叫出声——   【你干嘛?!!!】没看到他在做正事吗!!   他都摸到男人的大衣口袋里去了。从刚见面的时候怀姣就注意到了,对方右手一直小心挡着那里,像藏着什么宝贝。   怀姣不是好奇心过重,只是隐约觉得那样东西大概会对他有所帮助。   【你们找错人了,不应该选他。】   怀姣脑袋上有问号,忍不住说:【那之前他们商量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   8701:【……】   系统第一次有点无言以对。   在刚在以前,他确实认为让怀姣接触一个与主线有关的剧情人物,没什么太大问题。   问题在只在于……这个马戏团的奇怪成员,似乎真的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想用马戏团的摄像机拍下你们的……初、初夜,】8701都难得有些难以启齿,声音僵硬还故作冷淡:【然后在以后的每次亲密接触里,放给你看。】   怀姣:【……】   ——系统的话可以翻译为:有变态,快跑。   ——开始兴奋起来了就是说……   ——这就是西方教徒吗,过于会玩了家人们   ——已经脑补到英俊成熟的基督教男人举着摄像机拍摄老婆yan照的场景了   怀姣有点虚了,他好像惹到不该惹的对象了。   【费修他们还在附近吗?】他心里慌得很,迫切跟8701确认道。   8701停顿片刻,回他:【还在。】   8701的回答让怀姣勉强松了口气,他此时已经有些骑虎难下,直接逃跑或者提前结束这场活动似乎都不怎么靠谱。   还不如趁这段难得的空档时间,做一些有用的事。   比如确定男人的真实身份什么的。   ……   黑色风衣的内衬里,有一个用丝绸软布缝起来的隐蔽口袋,上面点缀着一颗金属纽扣。   怀姣有点庆幸这个年代还没有指纹什么的,这让他在做坏事的同时,不必担心被人抓住马脚。   他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解开纽扣,拉开了那个口袋。   出乎意料的,怀姣看到了一个玩偶。不是玩具店里精致漂亮的洋娃娃玩偶,而是雕刻逼真,染色真实的木质木偶。   大约50厘米左右,不算大,也不是太小,属于单手可以操控的合适大小。   【玩偶师!】怀姣脑袋转的飞快,一下就联想到剧情简介里的对应角色。   8701肯定道:【嗯。】   不管是在小说还是影视剧情里,这种看似简单的玩偶,一般都是主人的心肝宝贝,如果被谁碰坏了绝对是要倒大霉的。   怀姣胆子小,所以很注重这些忌讳,他连上手摸一下都不敢,只看了一眼确定后,很快就将口袋恢复成原样。   【等他洗完澡,只要挨我一下我就马上喊救命。】   怀姣已经顾不得跟麻子脸他们约定好的“接触程度”,只想安全又快速地结束掉今晚的所有事。   ……   只是总有些突如其来的意外无法躲避。   威克斯十分匆忙地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只围了条浴巾就快步走出了淋浴间。   他是第一次这样干,穿如此不得体的服装,这样将上半身袒露在一个才认识不到三小时的陌生人面前。   刚才男人洗完澡后,还对着浴室镜子难得局促地审视了几秒自己的身材。   还好,骨骼宽大四肢修长,肌肉很硬也很漂亮,除了西方人无可避免的有些毛发过剩以外,一切似乎都还算能入眼。   威克斯心跳快得离奇,比在马戏团第一次上台表演还要紧张百倍。   他在想出去以后再见到怀姣要说什么,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甚至想到如果怀姣需要洗澡的话,他可以直接打断对方,告诉他漂亮的妻子:“不用了,我可以帮你……”   tian干净。   里里外外,方方面面的。   这样无耻又下流的想法居然这位保守信教徒想出来的。   威克斯为自己的低俗感到羞赧。   但不妨碍他确实想这样做。   可是等一推开门,他看到的却是本应该乖巧坐在床上的怀姣、背对着他,动作莫名趴伏在床头墙壁上。   “怎么了……”   威克斯的疑问被打断,怀姣头也没回,垂着眼睫,小声“嘘”了声。   “有声音,很奇怪……”   汽车旅馆的隔音效果一直不怎么好,二十公分宽的隔墙,两边贴着碎花墙纸做装饰,上面挂着幅画框。   怀姣侧着脸,将耳朵紧紧印在墙壁上。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在威克斯出来的两分钟以前,他坐在床头,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道关门声。   紧接着,是难以忽视又若有似无的,细微哭声。   像女人,又像年纪较小还未变声的男性。   怀姣起初还以为是旅馆这种地方常见的那种声音,他红着耳朵,刚准备坐远时,猛然就听到声尖叫。   那种被掐着脖子,声音都被迫堵回喉咙里的窒闷叫声。   “威克斯……”怀姣手指有些发颤,抖着睫毛看向身后的男人,压低声音,极小声说:“隔壁好像、有人在施暴……”   威克斯一下皱起眉。   他几步走近怀姣,在怀姣竖着手指紧张提醒他收声的时候,抿着嘴唇,快速点了下头。   男人身材高大,因为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旅馆廉价香波的味道,威克斯手撑在怀姣脸颊两侧,学着他的姿势,同样侧头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仔细听了片刻后,他垂下眼,低声说:“没有声音。”   怀姣抬着脸和他对视一眼,抿唇小声说:“有的,刚才还有,很大的……”   “咚——!”   没有预兆,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将耳朵贴墙的两人炸得耳膜都嗡鸣一瞬。   怀姣猛一下耸起肩膀,被威克斯反应极快地捂住嘴巴,强堵住嘴里即将破口而出的叫声。   头顶的画框晃了晃,像昭示在刚才的巨大动静不是两人的错觉。   “砸墙。”威克斯冷着脸,食指点了点怀姣仰起的额头。   他用唇形告诉怀姣——小心一点,隔壁有人在砸墙。   用脑袋。 第152章 尖叫狂欢夜(二更)   或许在前面加上一个“被”字比较好。   因为隔壁的真实动静是,有人的脑袋被砸在了墙上。   怀姣和威克斯都听到了,那种类似于硬物裂开的细微声音,根据先前的情况不难联想到……人类的头骨,被砸上墙,皮开肉绽,发丝和血迹黏腻糊成一片的场景……   怀姣脸色发白,控制不住地松开手,后退一步。   他远离了那面墙,但那面墙好像没有阻隔一般,让他恍惚间仿佛就置身在隔壁,亲眼看到了墙那边的景象。   一个戴着兜帽的黑衣男人,浑身是血地按着一个人的脑袋,直往墙上撞。   白底蓝纹的碎花墙纸,都因为男人暴力的动作,染上腥稠。   “是外面卡车上下来的人……”   旁边没有熟悉的可以说话的对象,只有一个意图不明、衣衫不整的马戏团NPC。但刚才的恐怖声音让怀姣不止一点点害怕,所以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就近告诉这个看起来还算靠谱的男人,告诉他自己在进门以前看到的画面。   “那个卡车,被改装过,很奇怪……是、粉红色的。”   连车前大灯上也挂着色彩绚丽的各种装饰,蕾丝、绸布、彩色喷涂和各色海报,“叮叮铃铃”的,司机打开车门都会伴有清脆响声。   它不像一个正常男性会开的车,反而像是沉醉公主梦的可爱少女会喜欢的……   “糖果车?”   威克斯皱眉猜测道:“洲际公路那头的大城市里,经常会有这样的糖果车。他们会给孩子们贩卖一些城市里少见的彩色糖果和冰淇淋,所以不管开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你看到的是那个吗?”   怀姣被他问懵了下,心想自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糖果车”,有点可爱又有点新奇,应该类似于现代的冰淇淋车。   只是怀姣并没有看到确切的糖果标志,和清晰的招牌字体。   应该都会写的吧,在车上写着糖果的英文单词,贴一些很讨小朋友喜欢的冰淇淋图案。   “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个……”怀姣不想误导对方,只咬了下嘴巴,小声回答说:“我一直在小镇里,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他的设定是久居加州小镇的乡下小鬼,没什么见识就很符合情理。   威克斯快要被怀姣一个眼巴巴的可爱表情迷昏掉,甚至因为他一个细微的动作神态,无法自制的联想了许多许多莫须有的人设细节。   比如他刚刚成年的小未婚妻,从小住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偏僻镇子里,小镇虽然繁华但是发展有限。怀姣没有出去过,更没见过世面,糖果只吃过廉价的玉米水果味,连汽车说不定都没有坐过。   看到彩色的电视会惊奇地驻足观看,一只口味新颖的冰淇淋就能让他咬着嘴唇巴巴看着自己。   不识字,也没有上过学,马戏团里让人恼火的摄像机都会是吸引他视线的新奇玩意儿。   威克斯觉得自己应该是克制太久了才会有这么多下流又奇怪的想法,他想到刚才自己一直幻想的初ye场景。   他不懂事又没见过世面的笨蛋妻子,在他拍摄时,就算是被塞满弄痛了,也只会扒着他的手,迫切想要看一看镜头的可爱模样。   “威克斯?”   怀姣让男人略显古怪的表情吓到,脑子里8701的冷笑声让他抖了抖,他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表情茫然喊了声。   “嗯……是比较少见,那个车。”威克斯声音含糊,答非所问的回了个拟声词,“嗯……”   怀姣哪知道这个三十多岁外表老实的信教徒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污秽东西,听到他回答还以为对方也在认真思考问题,迫不及待地紧张跟他说道:“我刚才还听到一个很小的声音,不知道是女人还是小孩……很痛苦的样子,好像在哭。”   “女人?小孩?”威克斯警醒。   他艰难将头脑扳回正轨,如果怀姣没有听错的话,联想到门口停下的改装卡车,这极可能是一起有目的有组织的暴力诱拐案件。   威克斯薄唇抿紧,快步走到门口窗边。   怀姣看到他背对自己,伸手将窗帘掀起一个小角,然后很快放下,“是糖果车。”男人肯定道。   “要报警吗?还是……过去看看?”   一想到隔壁可能有女人或者小孩正在遭受侵害,怀姣的脸色都白了不少,他根本坐不住,站起身就想去拿床头的电话。   小镇里有驻守警察,从警署开车到这里,应该用不了几分钟,他们还来得及……   “等等。”威克斯却忽地打断了怀姣的动作。   他想到一向怕麻烦的洲际警署,难得“啧”了声。   “先确定,再报警。”比起怀姣这种没经历过什么事的淳朴镇民,威克斯作为常年游走的马戏团成员,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跟警方打交道,他看着怀姣,低声交代道:“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如果三分钟内没有回来,你再报警。”   听到这番话的怀姣愣了一瞬,他隐约觉得熟悉,类似的场景和对话,记不清有多少人曾经对他说过。   威克斯知道情况紧急,他轻拍了拍怀姣的脸颊当做安抚,不待他反应,快速转身往门口走去。   男人的风衣还扔在床上,此时也仍围着那条不太体面的白色浴巾。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不光是隔壁处于危险中的未知妇孺,就是他的信仰,也不允许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太过在意外在。   ……   他想怀姣的猜测没有错。   隔壁确实不对劲。   汽车旅馆的老旧房门,推开时会有一阵不小的“吱呀”杂音,是生锈的螺丝钉发出的声音,十分、非常的清晰。   而就在威克斯打开门的瞬间,隔壁房间里隐隐约约不清不楚的各种声响,都在他开门的那一刻,骤然寂静下来。   对方好像听到动静了。   露天的走廊里,只有旅馆外的招牌彩灯和天上的一两颗星星在闪,头顶上亮着线路不稳的走廊灯,伴随着公路边的莫名狗叫,每隔几秒,灯光都会暗上一下。   威克斯抿着嘴唇,谨慎往隔壁走去。   隔间的门板上,老板用粗糙的油笔胡乱标着门牌号,旁边六十公分宽的玻璃窗上,内部窗帘垂下,里面黑漆漆一片。   如果不是确实亲耳听到了声音,威克斯几乎都要以为隔壁根本没有住人。   他穿着旅馆的拖鞋,在隔间门口站定。男人手臂肌肉绷紧,是随时准备进攻的备战状态,他伸手敲了敲门,耐心等待了几秒。   “谁?”里面传来模糊的男性嗓音。   威克斯皱起眉,说:“你隔壁的客人,你屋子里很吵,我想过来看看。”   屋子里男人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半晌,才冷硬回道:“我只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孩,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他说着抱歉的话,却没有任何歉意,甚至在威克斯准备继续开口之前,语气稍显阴森的,快速说道:“我会让他安静的,你可以离开了。”   威克斯僵立在门口,脸色暗沉,他听出对方最后这句话几乎就是威胁的意思了。   如果不想暴力打开这扇门,他们就只有乖乖离开。   内敛寡言的男人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善言语,他感到些许愤怒,正打算放弃一些规则,直接踹开面前的门时——   上身赤裸的背脊上,忽地有只手碰了上来。   威克斯后背麻了一瞬。   “可是你已经吵到我们了。”怀姣伏在威克斯后面,伸着脑袋,语气娇蛮地垮着脸道:“你打扰了我们的新婚之夜,很吵,我们很生气。”   “快点开门,不然我要报警了。”   “我……我丈夫的脾气可不太好。” 第153章 尖叫狂欢夜   这位脾气不怎么好的“丈夫”,在今晚走过那条小道以前,一直以上帝的虔徒自称。   他对上帝保持着绝对的信仰和忠诚,甚至在三十岁的年纪还保有贞洁。   一个男人用贞洁这个词或许有点可笑,马戏团那群不着边际的开放派演员也时常用这个事来嘲笑他。   可是那又怎么样,真正聪明的人才会知道,这就是男人最宝贵的东西。   如果没有出现这场意外的话。   现实发生的事比小说里的故事情节还要来的不可思议。信教徒威克斯不仅和一个才认识不到三小时的街边揽客小鬼来到了旅馆,在没有任何引诱和逼迫的情况下,他甚至还想初夜过后就立刻和对方举行婚礼。   而此时他的小妻子,正扶着他没有穿衣服的赤luo后背,用一种既甜蜜又恶劣的声音,狐假虎威地警告面前门内的陌生“罪犯”。   “你惹到我们了,快点开门,我丈夫的脾气可不好……”   威克斯的身份在这一刻发生质的转变,从一个纯洁的教徒正式变为即将破处的新婚丈夫。   加利福尼亚洲的九月夜晚还不算冷,露天的旅馆走廊里也没有吹来晚风,但威克斯堪称健壮的身体,却无法控制的细微在抖。   那种肌肉发僵、从趴伏在他后背上的那人细腻指腹下蔓延开的麻意,让他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一般,心跳加速,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他难以维持住头脑的清醒,一时间忘了当下是何种情况,极度不合时宜地,开始发起愣来。   “喂……”   “威克斯?”   怀姣说出那句台词本来已经觉得够尴尬了,面前像个门板一样直邦邦竖着的威克斯,还非常不给他面子的一句话不接。   怀姣脚趾紧抓鞋面,他红着耳朵拍了拍威克斯裸露的肩膀,语速极快,小声提醒道:“你快点说句话,威克斯!”   “嗯?嗯……”   威克斯隔了两三秒才回神,他往后瞥了一眼,模糊应了怀姣一声后,努力控制住本该有的严肃表情,低咳两下,开口接话道:“在我踹开这扇门以前,你还有自己打开门的机会。”   威克斯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面前的门板,余光却时时刻刻注意着怀姣。   他的小未婚妻好像十分满意他刚才的表现,肩背上细白的手指都抓紧了一点,猫爪子一样黏糊糊挨着他。   “倒数!”怀姣站在他背后小声出主意:“别给他躲起来的机会。”   威克斯收到命令,配合开口道:“三、二……”   还没有数到一,紧闭的门内就有了动静。   螺丝钉拧紧,发出令人感到牙酸的“吱呀”一声后,刷着白漆的木门,就在两人面前咧开条黑色的小缝。   外面亮着灯,里面却漆黑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极度危险下的本能感知,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站在前面的威克斯,下意识直起肩膀挡住了身后的怀姣。   “为什么不开灯?”第六感让他浑身肌肉紧绷,威克斯挺直腰背,用一种几近命令的口吻,沉声警告道:“麻烦打开灯。”   ……   怀姣的手腕被拽住,踮起的脚尖因为男人过重的力度,被迫往下压。   他被挡得严严实实的,藏在威克斯宽大身影背后。   眼前情景连一丝缝隙也看不到,但怀姣却能感觉到身前男人明显紧绷的情绪,好像此时面对的不是什么未知的疑似犯罪分子,而是一个证据确凿的恐怖杀人犯。   哪怕在身高接近两米,体格格外健壮的威克斯面前,那人也不见慌乱,他甚至无视了男人的警告,仍保持着房门咧开缝的状态,黑沉沉对着门外。   “我已经打算休息了。”   这次的逐客令因为微开的房门,清晰了许多。怀姣从这短短的一句话听出了对方很年轻,虽然隔着扇门还刻意压低了嗓音,但根据怀姣的猜测,门内的男人最多不过二十来岁。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怎么会带着小孩来这里。怀姣和威克斯同时想道。   “打开灯。”   如果不是手边没有武器,威克斯在男人说话的瞬间就会立刻踹开门,而不是等他开口第二次。   “先生,你好像不太礼貌。”   屋内的男人似乎还笑了一声,像料定外面的人无法对他做什么,戏耍一般,阴森森道:“或许你可以自己进来,亲自打开灯。”   “看看你和你不知轻重的小妻子,正在打扰怎样一个倒霉的无辜住户。”   对方在“不知轻重”和“小妻子”两个词组上,故意拖长了语调,停顿了那么半秒种。   这让威克斯难以控制的感到点愤怒。   和刚才隐晦的威胁不一样,这是在明晃晃的警告威克斯——“小心你的妻子”。   威克斯的反应是接着踹开了门——   同时将身后的怀姣旁边推了一把,暗示他老实躲好。   怀姣被推了个踉跄,站立不稳地反手扶住墙。他背身靠在汽车旅馆相邻的两间房之间,视线慌乱看向隔壁。   大敞的门内只一眨眼就亮起白灯。   他听到里面传来兜帽男人的冷笑,男人似乎对威克斯快速说了句什么,再然后就是一阵乒乓杂乱的动手声。   动静大到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走廊另一头的旅馆前厅,原本昏昏欲睡的大胡子老板,转瞬就醒了过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   旅馆老板怒气冲冲,快步往这边走来,“这里不欢迎闹事的!你们打扰到其他客人了!”   怀姣无措站在外面,白着张脸蛋,慌里慌张地跟赶来的老板解释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是在房间里听到奇怪的声音了才……”   已经走到面前的大胡子旅馆老板,竖着食指点向怀姣的脑袋,咬牙快速打断了他:“你们几个已经够会给我惹事的了,在我真正发火之前,你们最好都老实一点!”   怀姣一下闭上了嘴。   猜测的事得到证实,他们几人确实和旅馆老板有合作关系。但是在触及真正利益的时候,这种合作关系自然也不够坚挺。   旅馆老板进去之后,隔壁房间里的混乱动静很快便安静下来。   想象中发现血腥现场的惊恐叫声并没有出现。   里面灯光大亮着,大胡子男人声音轻快在说着话,应该是在开解两人,怀姣紧张等在外面,好半天才听到那个兜帽男人沉闷“嗯”了声。   怀姣咬了咬嘴唇,轻微的一点好奇心让他在确定周围已经安全的情况下,忍不住走近,扒在房门边,侧着脑袋往里看了那么一眼。   他实在太好奇那个兜帽男人的长相了,同时更好奇隔壁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状况。   然而还不等他看到什么,眼皮上忽然覆上一只大手,怀姣仰着脑袋,被刚好走出房间的威克斯,单手盖住眼睛,倒退一步。   “??”   “走了,什么都没有。”   他不明所以,踉踉跄跄被威克斯推回隔壁房里。   “什么啊?什么什么都没有?”   怀姣抓住威克斯的手,连忙问道:“隔壁什么情况?有人受伤吗??”   威克斯抿了下嘴唇,还是说:“没有。”   怀姣:“??”   “那边很正常,什么……也没有。”威克斯反牵住怀姣的手,皱眉看向他:“我们听到的声音应该是错觉,墙壁是完整的,也没有什么女人或者儿童。”   怀姣睁大眼睛,愕然张嘴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出现错觉?不光是声音,连最后那下画框的剧烈震动,也足以说明并非是错觉这么简单……   【灵异本吗?】怀姣仓皇问道。   8701安静数秒,回他:【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灵异本。】   怀姣表情茫然,根本听不懂这个回复。   这晚的所有计划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滞停,怀姣看向威克斯,对方脸上有跟他完全一样的困惑。   似乎也同样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出自于“错觉”。   “我觉得……”   “是不是有什么道具之类的东西……”怀姣坐在床边,糊里糊涂地假设道:“他开着那样的卡车,很好藏东西的。”   “就像变魔术、”   “看似是真的其实是假的,”怀姣隐约间好像抓住了一点苗头,忽地抬起头小声说道:“或者是一种非常逼真的,障眼法?”   威克斯骤然看向他。   他下意识觉得怀姣似乎说对了点什么。   因为出身马戏团,长久不稳定的工作环境让威克斯对这类常人无法理解的手段很有些见识。   那是joker的拿手好戏。   马戏团里最受有钱人追捧的小丑表演者,可以轻松骗过所有人的大魔术师。   就连和对方同事数年的威克斯,也无法看清对方诡谲的小丑妆容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一张脸。   更别说他令人称奇的无数奇诡把戏。   和小丑比起来,马戏团里的所有人,似乎都能归类到……正常人的范畴。   “我觉得……”威克斯并身坐在怀姣身侧,微垂着眼皮,皱眉犹豫道:“如果你没有想错的话,今晚的那个人,很大可能会跟……”   “咚————”   汽车旅馆的老旧房间大门,在这个不一般的晚上,再一次猛然发出巨响——   哪怕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怀姣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大跳。   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心脏都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   身旁和他并排坐着的威克斯,在那一声巨响下再次抓住他的手,猝然转头道——“谁?!”   强光手电筒的灯光在两人转头的刹那,笔直照射过来。   怀姣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了挡眼睛。这让他一张发白的小脸直接暴露在灯光底下,同样跟他一起暴露的,还有身旁衣不蔽体的威克斯。   “我们收到消息这里有人欺负未成年?”   麻子脸的熟悉声音让怀姣一下子就明白了状况,他有点惊慌,还有很多一点紧张,顾不上威克斯仍牵着自己的手,睁开眼立刻朝门口望去。   怀姣紧咬住嘴唇,对着门口举起的照相机镜头飞快摇了摇脑袋。   他在跟那另外那三个同伙递眼色,试图告诉他们今晚的行动取消了。   经过今晚一系列的事,怀姣已经将威克斯从可以利用的任务目标改为忠实可靠的陌生好队友了。   对方克制守礼又对他十足尊重,甚至在刚才与隔壁房男人的几番对峙中,威克斯也一直挡在怀姣面前,沉稳保护着他。   怀姣并不怎么多的一点圣母心,让他吃软不吃硬的同时,面对这类无条件对他好的人总是无法硬下心肠。   “詹姆……有一点误会……”   怀姣意图阻止的声音让门口站着的黑发亚裔打断,费修背对着门外走廊灯,目光冰冷,寒声朝里道:“自愿可解释不了这位绅士的下流行为。”   费修的视线像裹着尖刀,皮笑肉不笑地从两人贴近处扫过:“上帝大概不会原谅同性恋。”   “还是一个诱骗未成年小男孩的、恶心同性恋。”   ……   怀姣非常确定他在这个副本的身体是他原装的,并且各种法定意义上都绝对已经成年了。   甚至前不久他还跟8701确认过,8701也说副本里的jiao是成年人。   一切的问题只在于这个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加州小镇,似乎根本就没有身份证明这一说法。   比西方人年轻不少的亚洲人面孔本来已经十分显小了,更别说怀姣本身还长了一张线条轮廓过于柔和的短短幼态脸。   梅根警署的值守警察,伸手捏着怀姣的下巴尖,戴着眼镜,左摆右摆地认真观察他的脸。   “你们应该等白天过来,让视力好一点的克菲尔警官来看看他的脸。”   年长的警察轻捏了下怀姣的脸蛋,像个真正老人一样,和蔼说道:“毕竟我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亚洲奶娃娃。”   怀姣:“……”   他还跟费修他们闹了脾气,特意坚持来警察局试图“保释”威克斯。   哪知道在这里他连威克斯的面都没有见着。   “警、警官叔叔……”怀姣艰难自证道:“我一直住在湖那边的街道,那条街上有很多认识我的邻居,他们都可以证明我早就已经成年了……”   “噢,孩子,你的哥哥们可不是这样说的。”戴眼镜的老警官,说话间亲和力十足:“他们说你已经被那个坏男人迷晕了。”   “他的甜言蜜语让你昏了头,甚至想抛下家人跟他私奔。”   年长警官像在看一个娇生惯养又非常不懂事的恋爱脑小孩,语气里都是独属于长辈的贴心关怀:“不要相信男人,宝贝,他们热血上头的时候什么承诺都可以对你许下。”   “而事实上他们唯一拥有的真实品质,只有自私和好色。”   怀姣:“……”   怀姣没想过他会在游戏副本里被一个年过半百的和蔼警察谆谆教导恋爱知识。   他嘴巴张了张,嗫嚅解释道:“不是……的,是……”   “正经男人怎么会把这么小的你骗去汽车旅馆。”   年长警官喝了口水,温声笃定道:“他肯定还对你说了你会是他唯一的妻子,今晚过后你们就马上结婚这类的话,对不对?”   怀姣:“……”   谁在开天眼……   “实际上他连避yun套都不打算戴。”   年长警官面露慈爱,用一种“我吃过的番茄酱比你吃过的面包还多”的目光看向怀姣:“他会告诉你‘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我想要给你一个美妙至极的初体验’。”   “再坏一点,有钱一点的,甚至还会用一些你根本都没见过的昂贵相机,将你的初次拍下来。”   “方便以后观摩。”   怀姣:“……”   ?????   8701都忍不住笑出声了:【不无道理,不无道理。】   “你看,这就是花花公子们的惯常手段,专门用来对付你这样漂亮单纯的未成年小孩。”   怀姣:“……”   ——这就是智者吗[虔诚合掌]   ——字字珠玑啊家银们[虔诚合掌]   ——很有道理,老实忠厚的威克斯在我这里已经是风流花心骗身骗心的三十岁老渣男了   ——代入感太强了呜呜呜,不要啊,我不要未成年妹妹嫁给这种男人呜呜呜   怀姣可以说是脑袋晕晕、糊里糊涂地被老警官念出了警局。   他身后跟着表情各异,或是憋笑,或是黑脸的麻子脸等人。   “嘿,jiao,我知道你们今晚发生太多事了,但是你也不用太担心,”麻子脸青年跑上前两步,搂住怀姣的肩膀,朝他安抚道:“镇子里的警官都不喜欢麻烦事,等他们确认身份了,明天晚上就会把那个男人放出来。”   他看着怀姣紧抿的嘴唇,开朗道:“也许都不用等到晚上,马戏团的人很快就能把他弄出去。”   “大城市的人都特别神通广大!不信你问修,修也是……”   叽叽喳喳的不间断说话声突然让人打断,怀姣只觉得肩膀被谁重重撞了下,麻子脸搭在他肩上的手一下被撞开。   两人偏过头,看到一直挂着张冷脸的黑发亚裔,眉目森冷从身旁走过。   “喂,修?”   麻子脸一脸不明所以,仰头朝他背影喊道:“修,你怎么了?在生气吗?”   他不顾一些面皮很薄的男人的面子,张着嘴就胡咧咧道:“先前在汽车旅馆你就不大高兴,谁惹你了?”   “是不是那个威克斯?没错,肯定就是他!”   “对jiao说一些奇怪的话,还不穿衣服走出来,让jiao叫他丈夫,真是太不要脸了!”   “难怪修都没等到jiao的‘行动词’就带我们冲进去了……”   “你是不是也忍不住……”   “你他妈闭嘴!”费修耳朵涨红,骤然转头,咬牙道:“谁他妈在乎他有没有穿衣服?谁他妈在乎什么恶心的‘丈夫’?怀姣没有脑子你也没有脑子吗?”   “他怎样都无所谓,是不是被迷晕了也无所谓。我们要的是钱,能明白吗?”   黑头发的亚裔男人,看也不看怀姣,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情绪失控下第一次叫了怀姣的全名。   他就那样目不斜视,堪称暴躁地,恶声对麻子脸道:“哪怕他犯蠢到快被人骗上床了,我们也必须打断他。”   “因为我们只要钱。”   “很多很多,比什么都重要的钱。”   ……   怀姣忍不住第二次跑去警局确认的时候,距离那晚的事情已经又过去两天了。   从威克斯遗落在汽车旅馆的外套皮夹里,他们拿到了比上一次加油站男人还要丰厚的钞票奖励。   这让怀姣无端端觉得慌,很慌很慌。   同时他心里还总有些不太舒服,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些很坏的事,几乎已经违背了原则。   但人设使然,他怎么都没办法拒绝一些事,就比如费修想要的——   [怀姣远离他]和[钞票]。   怀姣又遇到了那个和蔼的年长警官,对方似乎也还记得他,见他进去,非常自来熟地将怀姣扯过去,推到另一个年轻警官面前:“克菲尔,你看,他又来了。”   “你能看出他到底有多大吗?”   怀姣:“……”   年轻警官显然很忙,闻言只有些无奈的瞥了怀姣一眼,随口说道:“不超过十四岁。”   怀姣:“……”   这个副本里的无语次数已经远超其他副本了,西方人真的很怪!   “那个……我是想问问那天那个、叫威克斯的男人。”怀姣强行将话题扯回正轨,小声朝年长警官问道:“他已经出去了吗?”   在对上对方不甚赞同的关切眼神时,他咽了咽口水,硬邦邦背诵道:“我已经看清他好色的本质了,不会再跟那个花花公子有任何来往,我只是好奇他有没有乖乖离开这里……”   年长警官长叹一口气,面露欣慰:“他第二天一早就已经走了孩子。来接他的是一个奇怪打扮的家伙,看上去也不像是好人。”   “我实在太高兴你终于想通了,你必须知道,四处奔波的神秘马戏团里可没有什么好东西。”   怀姣:“……”   “谢谢警官叔叔。”   ……   怀姣在小镇上耽误了一会儿,天快黑了才往家里赶。   那是一条非常正常的普通回家小路,怀姣已经走过不下十次,在来到这个副本之后。   路边昏黄的路灯打在石板路上,将地面照得光可鉴人,低下头就能清楚看见自己的影子。   怀姣看到了一个南瓜,被掏空内芯,雕出镂空尖牙的南瓜,就摆在他必经的小路正中央,像是万圣节的装饰南瓜灯。   只是在此时距离万圣节还有整整一个多月的九月底,它出现在这样一条偏僻小道上,就显得十足奇怪了。   奇怪到怀姣停下脚步,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想要立刻转头往回走。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转头的动作。   因为在四周空无一人的昏黄小道里,怀姣听到了一点声音。   鞋跟摩擦地面,懒散迈着步子,踢踏往前走的声音。   还有伴随脚步声响起的,窸窸窣窣,古怪又不成调的,口哨声。 第154章 尖叫狂欢夜   如果不是口哨声能确定是个男人,光听鞋跟踩在石板地面的声音,怀姣几乎要误以为身后的人……   是个身材苗条的女性了。   两种情况对比,前一个显然要恐怖不少。至少怀姣能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别人,但却不能确定别人会不会对他做什么……   身后是步伐散漫,穿着皮鞋的口哨男。   唯一一条回家必经的偏僻小路上,路中央还摆着一个不合时宜的古怪南瓜灯。   都用不上直觉,怀姣光是看到那个南瓜,就已经能感觉到浑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贴在裤腿边的手指,忍不住跳了跳,怀姣僵立站着,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敢。   甚至怕稍微动上那么一下,后面的人就会迅速逼近他,像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一样,掐着他的脖子,拽着他的头发,将他拖离这里。   怀姣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以至于头脑迟钝地呆站在原地,连身后的脚步声什么时候走到身边了,他才慢半拍反应过来。   极度清晰的口哨声,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擦着耳膜,钻进耳孔里。在怀姣浑身紧绷几乎想要拔腿而逃的时候——   又戏耍一般,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怀姣愣住了,望着面前背对自己,继续散漫往前走的高个男人,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走、走了?】声音还有些魂不附体,颤巍巍跟8701道:【吓死我了……我以为……】   他以为是来抓他的……   经过刚才这么一遭,怀姣对面前这条小路莫名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哪怕前面的口哨声此刻已经离他很有段距离,那个男人的背影也隐在路灯后都快看不清了。   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感到后怕。   怀姣说不清是惊魂未定还是什么,他在那一刻唯一清醒的想法是——赶紧离开这里。   他想不通为什么,好像是迟钝回神的第六感在缓慢提醒他。   快跑,快离开这里。   心脏跳得很快很快,“咚咚咚咚”的,比那人的脚步声还响。   怀姣转过头,拽住裤腿的一只手心里沁出汗,他看也不看背后,转身快速往来时的路口跑去。   【不要放松警惕,有点奇怪。】   8701提醒的话像有延迟般,迟迟传达过来。   怀姣当然也觉得奇怪,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回过神想到了什么。   地面中央摆着不符合季节的镂空南瓜灯,小路上还站着一个动也不动的小男孩,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怎么都会停顿一下。   大胆的一点的也许会上前询问,胆子小的说不定会直接远离。   怎么、都不应该是那种反应。   继续吹着口哨,步伐不变地从他身边轻巧走过。   像根本没注意到异常,又像是……在演戏一样。   “哈哈。”   莫名其妙的怪异笑声,传入耳边。   怀姣的身体猝然抖了一下,在即将看到光亮大路的前一秒,有一只手,揽上了他的肩膀。   像能察觉到他在抖,宽大掌心按着他肩头,轻揉了下,带着那人冷淡的体温,传递到肩头。   仿佛某种安抚动作。   身材异常高大的陌生男人,肩上披着花样古怪的宽大外套,他比怀姣至少高了快一个脑袋。浅金色,稍有些长的细碎发丝,被细风吹着,轻拂到怀姣的脸侧。   带着一点点朦胧的男士香水味。   他就那样揽着怀姣,亲昵靠在他的肩膀上,用捉摸不清又上挑带笑的音调,小声对他道——   “那不是回家的路,甜心。”   ……   怀姣不确定自己是被人打晕的,还是被捂着鼻子迷晕的。   脑袋很重,意识昏沉,视线感官都一片模糊。   他感觉自己躺在一张不算太软的床上,没有被子也没有枕头,底下的实木板硬邦邦硌着他。   偏偏他还浑身软绵绵的,半天无法清醒过来。   连调动手指的一个细微动作都无法做出,只能被动躺在原处,像个橱窗里供人观赏的可怜木偶。   周围很吵,还有食物的香味。烤熟的肉、蓝莓馅饼、和很多很多的美味果酒。   怀姣闻着闻着,肚子跟着“咕咕”叫了两声。   他今天的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呢。   耳边好像听到有人在笑,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像在笑他的肚子叫声。怀姣脑袋晕着还是感觉到了羞耻,翘起的睫毛抖了抖,黑色发丝下耳朵尖轻微发红。   “joker,你到底下了多重的手,他现在还不醒。”   “别是打晕带回来的,很像你的作风。”   “他哪次不是这样?没有缺胳膊少腿已经是看在威克斯的面子上……”   “噢,别开玩笑了,joker才不会‘看在谁的面子上’……”   怀姣隐约中听到了威克斯的名字,这让他意识都清醒了一点。嘈杂吵闹的各种对话声弄得怀姣脑袋晕晕,他刚有了点力气,糊里糊涂间手撑着身下木板,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自己翻了个身。   “……”   “醒了?”   “长得真可爱……”   四周安静了几秒钟后,有人捏着怀姣的小腿肚,使力揉了两把。   那人的手有点糙,像经常干什么粗活重活,还带着不正常的滚烫的热度,怀姣光着小腿,让他捏得张嘴叫了一声。   然后他就被人抓住了头发。   头皮传来一阵刺麻,怀姣伸手摸上去,在掌心异于常人的细度下,一下猛然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很多人,各种各样的、诡异的人。   抓住他头发的是一个长相宛如儿童的成年侏儒,扎着长长的麻花辫,一脸认真的正在编他的头发。   怀姣表情愣然,像还没有回过神。   “你醒了!”麻花辫侏儒大声叫道,他松开怀姣的头发,转头朝旁边喊道:“他醒了他醒了!”   不远处坐在另一边桌椅上的另外两三个,闻言同时站起来,跨步往这边走来。   “睡得真够久的。”   “麻烦鬼。如果不是威克斯……我非要……”   未完的话在拨开人群,看到怀姣的那张脸时,猛然收住。   “怎么、没人告诉我威克斯的未婚妻是这么个……漂亮的小鬼……”   怀姣白着张脸,惶惶然坐在摆满食物、疑似餐桌的巨大木质高台上。   手边,腿侧,到处都是凌乱又狼藉的餐盘残羹,这代表不久前这里曾有人围着他,毫不避讳地用过餐。   现在也是,怀姣手撑在桌面,浑身僵硬并拢住小腿,颤巍巍问道:“这是哪里……”   周围奇形怪状自说自话的各种“类人生物”,在听到他声音后都安静了一瞬。   怀姣实际上在意识完全清醒过后,已经能差不多猜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只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问出声,仿佛要再确认一遍。   “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   怀姣看到了人群正中心的那个人。   穿着纯黑色的西装,带着领结和礼帽,像个真正的中世纪欧洲贵族一样的年轻男性。   他单手取下帽子,轻挡在胸前,微弯着腰,朝怀姣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然后开口介绍道——   “欢迎来到圣迪辛拉马戏团。”   “我是马戏团的团长,西海岸唯一的绅士,威廉。”   ……   所谓先礼后兵,大概就是眼前这种情况。   前一秒怀姣还那个自称绅士的威廉团长介绍下勉强放下一点戒心,下一秒,对方话音一转,就将审问怀姣的活儿,交给了看起来就十分不好相处的马戏团其他成员们。   “你得先跟我的团员们熟悉一下,方便接下来更深入的……一点交流。”   怀姣被一个赤裸上身的黑人男性粗暴拽住手,从餐桌上拖拽起来。   他表情惊惶,黑长的睫毛抖了又抖,膝盖都有些发软,“威克斯在哪里……”   从刚才隐约听到的对话中,怀姣听到了威克斯的名字,对方是他在这里唯一称得上认识的人,比起面前这群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奇怪人种,威克斯显然要正常很多。   “你站都站不稳了吗?小鬼。”   “哈哈,威克斯要是看到我们欺负他的未婚妻,会不会气得蹦起来拿玩偶敲我们的头?”   “他算哪门子未婚妻。”稍有些阴阳的声音打断前一个人的玩笑话,说话的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微卷的浅棕色长发让他的皮肤像雪一样的白,“把人送到警局,以强jian未成年的罪名关起来的未婚妻吗。”   “威克斯要是在这里,第一个掐他脖子的就会是他。”   “你确定要见威克斯吗?”卷发男人看到怀姣怔楞的表情,讥讽挑了挑唇,“你脸皮够厚的话。”   怀姣这时还只以为对方所说的脸皮厚,是指欺骗威克斯自己未成年这件事。   按照以往的情况,那些个被他们仙人跳欺骗过的冤大头们,在麻子脸等人举起相机勒索的那一刻,就会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但这次因为怀姣的强硬坚持,麻子脸等人并没有在威克斯面前暴露过他们的行动,连拿走对方的钱包,也是在威克斯进入警局后,偷摸摸又返回旅馆里偷拿的。   所以怀姣被卷发男人这么问时,表情无措,还小小声坚持说:“我想见威克斯……”   怀姣想跟威克斯说声对不起,更厚脸皮地想要威克斯……保护他。   ……   头顶是着瑰丽又晃眼的亮黄色吊灯,红白相间的巨大尖顶帐篷里,搭建着一个堪称宏伟的演出舞台。   怀姣被赤果半身的壮硕黑人拽着手腕,扯到台子上。   旁边是各种各样不认识也不熟悉的表演器具,他站在台上,像个即将被观众品鉴的小丑,面红耳白,狼狈抓着衣摆。   威克斯进来的时候,怀姣已经腿软的快要坐到地上去了。   他从没想过独自一个人站在马戏团的舞台上被人围观会是这样羞耻难忍的一件事,特别那些奇形怪状的人,还故意用那样奇怪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看。   怀姣看到威克斯的那一瞬,差点高兴地叫出来。   可是下一刻,他就对上了男人从未有过的冰冷视线。   以及缠绕在脖子上,还在往外渗血的厚重纱布。   那是割喉才会有的伤,细细一长条,怀姣在血腥电影里见过。 第155章 尖叫狂欢夜   怀姣微有些愣地望着威克斯脖颈上的白色纱布,他有一瞬间脑袋不清楚到,以为威克斯是不是自杀了。   恍惚了两秒又自己否认掉。   威克斯有坚定信仰并且性格保守,如果就只是因为被他欺骗,怎么也不到放弃生命的地步。   可是以男人那样的体格和身手,怀姣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人能伤到他。   何况还不是普通的伤,是被割喉。   而除了自杀,怀姣还能猜想到的唯一可能,只有跟马戏团有关的。   因为愚蠢而被欺骗的马戏团内部成员,在泄露身后之后,非必要地采取一些惩罚手段……   这不是没有可能,剧情简介里对圣迪辛拉马戏团,多次用了神秘、诡异来形容,甚至还用上了荒谬怪诞这种词。   再对比怀姣刚才醒来后的一系列遭遇,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能让威克斯受伤,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除了这个怀姣想不到其他的。   怀姣垂了垂睫毛,咬着嘴唇躲开威克斯的视线。   他现在不光是觉得丢脸,原本只是轻微有点愧疚的情绪,也在对方沁处红的脖颈纱布上,愈发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怀姣没想事情变成这样,他和威克斯能有接触,一是因为不能违背的人设,必须遵从费修的安排,二则是因为威克斯的马戏团成员身份。   对方跟主线剧情有关,怀姣有非接近不可的理由。   可是怀姣也没料到后面会发生那些事,威克斯只用了不到四个小时的相处时间,就让怀姣对他这个人产生了一点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怀姣在副本里很少遇到年纪比他大很多的成熟男性,对比起那些年龄相近的,或者年纪小一些脾气很坏的接触对象,对方给他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有点像8701……   8701:【?】   台底下卷头发的英俊白人几分钟以前还问过怀姣:你确定要见威克斯吗?如果你脸皮够厚的话。   怀姣为了寻求熟人的保护,想也没想的就说自己想见威克斯。   “需要给你们空出点叙旧时间吗。”古怪的调笑声,伴随台底下其他成员们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   怀姣站在演出舞台上,嘴唇泛白,眼睛都无法抬起来。   他终于知道了今晚这场绑架的目的,马戏团在“惩罚”过威克斯之后,还需要给他的成员,找回一点场子。   像某种审判,怀姣糊里糊涂的,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因为威克斯才是真正要找他麻烦的主角。   ……   怀姣不知道为什么威克斯进来后就一直不说话,好像被喉咙的伤口牵扯,无法出声一样。   如果周围没有那么多人的话,怀姣觉得自己还是能跟威克斯解释一下的,解释他并不是存心欺骗对方,解释他之前也去过警局两次想要救对方出来。   可周围不管是人物还是地点都不太对,怀姣都怕自己开口多说两句话,底下那群奇形怪状的人就会立刻怪叫着反驳他,说他是个“小骗子”,然后在威克斯面前直接揭穿他的身份。   虽然说不定威克斯已经全都知道了。   事情也真的如怀姣所想,正在往那方面发展。   “威克斯……”   在他嘴唇微颤,小小声叫出威克斯的名字,想要说句什么时,怀姣看到一直被他忽略,站在人群最后边穿着奇怪服装的一个高挑男人,忽地笑了声。   即将说出口的解释话被打断,怀姣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勇气,像被针扎的气球,一下泄气了个干净。   他没注意到帐篷里猛然安静下来的气氛,只咬着嘴唇,皱眉看过去。   在真正看清对方那张脸的第一秒,怀姣就对上了他的名字。   joker,马戏团的小丑扮演者,将怀姣绑来这里的人。   高挑男人在没有舞台的地方,仍穿着套色彩诡异的奇怪服装。他斜靠在灯光阴影处,只露出一小半夸张涂白的脸。   和嘴角油彩晕开的猩红笑唇。   “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威克斯。”   和小巷揽住怀姣肩膀的亲昵氛围不同,他此时看也不看站在舞台上的怀姣。   戴着白色手套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张纤薄纸片,小丑抬眼,朝威克斯挑唇道:“你绝对会喜欢的东西。”   ……   威克斯在这晚见到怀姣之前,已经立下毒誓绝对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这个满口谎话的小骗子,连一个完整的姓名都没有留给他。   如果不是看押所隔间的某个好心混混告诉他,他甚至连那三个男人是怀姣的兄弟这种事都不知道。   是的,没错,在此时此刻之前,他都以为几人只是兄弟关系。   他之所以会对怀姣冷脸,是因为另一件无法言说的突发事件,和怀姣在他被抓进警局的这一晚居然一次都没来看过他这两件事加起来。   威克斯连脖子上几近致命的伤口都觉得可以忍受,但他却不能接受自己认定的未婚妻对他不理不睬。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摆多久脸色,只是看到昏黄帐篷里那张无措又苍白的小脸时,威克斯就已经心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绷带限制了他的出声,威克斯觉得自己也许会在怀姣颤抖着嗓音喊他名字的那一刻,忍不住立刻给出回应。   舞台上的怀姣因为太害怕了没有发现,和他相熟的小丑却看得一清二楚。   或许是为了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吧,威克斯后来这样想道。   为了让他这个热血上头的愚蠢信教徒,恢复一点正常神志,不再像个蠢猪一样任人戏耍。   小丑拿出黑匣子的那一刻,就代表纯洁的处男恋爱游戏,正在宣告结束。   与之代替的,是欺骗、和绝对肮脏的,现实真相。   ……   那是一个长方形,模样普通的铁质黑匣子。   光是看外表的话很像一些昂贵零食的简朴包装盒,打开就会有整齐摞放的块状巧克力,和一些甜腻的糖果香味。   怀姣无法将那个黑铁盒与麻子脸青年口中的神秘黑匣子联系起来。   以至于他看到小丑举着那个盒子,走到帐篷中央时,还表情茫然,迟迟没有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   “惊喜需要自己打开。”   丝绸白指套捻在盖子上,小丑像在表演魔术,手指在铁盒缝隙处轻抹了抹,“威克斯,你做好准备了吗?”   也许是心烦,威克斯眉头都皱了一下,他反感小丑的装模作样,更反感对方如同对待台下的蠢货观众一样,戏谑又挑衅的嘴脸。   威克斯一把夺过黑匣子。   在打开以前,他还特意朝不远处的怀姣多看了一眼。   他模样漂亮清纯的东方未婚妻,正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圆润眼睛,半张着嘴,茫然看着他。   威克斯忍不住上抬了一下嘴角。   接着克制收回视线,垂眼下,动作随意打开了手上的黑铁盒。   铁盒不是很沉,摇动会有轻微的碰撞响声,应该没有什么重物……   未完全展开的笑意,在打开盒子的刹那,视线聚焦,猛然僵住。   威克斯瞳孔都缩小了一瞬。   “是什么?威克斯?”   “嘿,别吊我们胃口!到底是什么东西??”   “别是他未婚妻艳照写真什么的,我们老威克斯脸色都变了哈哈哈……”   大块头黑人说着不合时宜的荤段子玩笑话,被威克斯刀刃一样的阴翳视线盯住,他像被掐住脖子,一下闭上了嘴。   站在人群外的怀姣,听到男人口中的“艳照写真”几个词的时候,心里莫名咯噔了两下,他无端端感到心慌,抿着嘴唇往威克斯的方向望过去。   “不给大家看一下吗。”小丑唯恐天下不乱的嬉笑声音透过聚集人群传出来,怀姣站在高一点的台子上,和他对上了一秒视线。   他看到那张吊诡的惨白脸面,面具一般,挂着血红色的夸张笑容。   “魔术师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威克斯,至少这些照片,找来可不怎么轻松。”   他用“烦恼”的语气说出稍显兴奋的台词,个子极为高挑的男人,动作散漫,往前走近两步,开口道:“威克斯,给大家看看吧~”   “或者给你好奇的未婚妻看一眼。”   “你瞧,他伸长了脖子正在看着你呢。”   ……   怀姣眼看着威克斯朝他走近。   手上端着那个古怪的黑色铁盒子。   对方此时的神色远没有先前冰冷,只是面无表情森然看着他的样子,让怀姣心慌意乱的同时,随着对方走近的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只是这一个小步,仿佛点燃引线的火星,离他几步之遥的男人,骤然变了脸色。   威克斯就此停了下来,在怀姣神色紧张,抖着睫毛看向他的时候,“咚”一声脆响,黑色铁盒掉到了地上。   怀姣看到了照片,非常、非常多的照片。   被威克斯捏在手中,扬手,扔向舞台。   照片很轻,但因为男人扔出的力道,飞的有些远,甚至到处都是。   离地最近个子很矮的麻花辫侏儒,第一个蹲下身去捡。再然后是好奇心爆棚,急着凑热闹的其他人。   薄薄的照片不至于说砸伤怀姣,怀姣只是被威克斯的动作吓到了,他想如果对方手里拿的不是照片,而是那个黑铁盒,朝他扔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就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   怀姣一边脑子胡乱想着,一边弯下膝盖,慢吞吞捡起脚边那张离他最近的小小底片。   他蹲在地上,毫无防备地将照片翻过来。   黑白底色的镜头下,映出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地点。   几平米大的汽车旅馆房间里,正中心摆着一张床。   床上一个高大魁梧的欧洲男性,不着一物,欺身压着什么。   怀姣的手指在跳,因为他在照片上看到了自己。   被白人男性赤身压在下面,短裤掀开缝,在男人伸入的手掌下,表情惊惶,直看向镜头—— 第156章 尖叫奇幻夜   费修发现家里少了某件东西的时候,那个烦人鬼已经好几天没来找过他了。   他没有刻意去关注怀姣的意思,只是对比起之前一天三次的频繁骚扰,这种人间蒸发式的断层落差,让费修想不注意到也难。   一开始他只以为怀姣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费修没有当回事,甚至还觉得轻松。   虽然偶尔闭门不出在家里独自整理一些东西时,一瞥眼就会看到床脚边那张至今仍没有扔掉的报纸。   被二次使用后的报纸整体已经揉得很皱了,基本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只有中间一小块异常平整的地方,证明曾经有人拿它来做过别的事。   正常人怎么会有床不躺,拿着张报纸垫在地上坐。   何况是怀姣那样的人。   费修只要一想起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无端端都会感到恼火。   那副装可怜,蜷着腿缩手缩脚的样子,是不是料定了他会心软。   怀姣越是不来找他,费修那点恼火就跟滚雪球一样越累积越大。   前几天对那个马戏团男人已经够出格的了,怀姣在想什么?以为他会吃醋?还是会主动去找对方?是不是过于搞笑了。   不过以怀姣的脑容量,说不定他确实正在做着那样的打算。   费修不带好意,扯着唇角这样想着。   纯黑色的浓重眉眼在室内昏暗灯光下显得刻薄又冰冷。   也许是太入神了,连刚整理好的重要笔记上被手中拿着的钢笔晕出墨点了,也丝毫没有注意到。   门外传来敲门声,费修笔尖一跳,颇为烦躁地皱起眉。   “修!jiao来找过你吗?”   费修站在门口,不太客气地挡着唯一进入他屋内的路,听到怀姣的名字,他下意识顿了一下,接着反问道:“他怎么了?”   本应该保持以往作风,直接用一句“不关我的事”或者“不要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打扰我”来堵回去的。   费修刚问出口就觉得懊恼,好像输了点什么。   他认为可能是因为怀姣这次的倔脾气发作太久了,已经影响到了他们的下次行动,所以他才屈尊降贵地,勉强关心一下对方的死活。   “他很久没来找过我们了,我也联系不上他……”麻子脸表情有些急,好像怀姣不联系他们是什么天大的事一样。   费修心情有些怪,他一边想刻薄说出那句:“他怎么样很重要吗?”,一边又莫名其妙因为麻子脸他们也没被怀姣找过的事实,而感到一丝怪异的安慰。   “如果只是因为这种小事……”   “我在加油站看到里昂了,他回来了!”   费修还想了一秒里昂是谁。   在麻子脸轻微涨红的脸和急切慌张的语气中,他一下反应过来。   “他肯定是来找jiao的!上次他走的时候表情就不太对!”   “我和胖子联系不上jiao,隔壁的苏西小姐说jiao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去了!修,我应该去找一找他!”   费修的反应是直接转身去了屋内,男人没有理会身后喋喋不休不断制造紧张氛围的麻子脸青年,只背对着对方,动作利落地快速脱下身上的居家外套。   “闭嘴,安静点。”   如果不是那一点明显情绪不对的语调,麻子脸简直憋不住要用冷血来形容面前的黑发亚裔。   “他最后联系你是什么时候。上次警局外面?”费修背对着他,快速打开衣柜。   “是,我听胖子说他之后还去过一趟警局,好像还是因为……”   还未说完的话在衣柜前的黑发亚裔突兀蹲下的动作中,蓦地止住。   “修……?”   男人没有应声。   费修背对着他,屈膝半蹲着。   几秒钟的寂静后,他缓慢伸出手,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张卡片。   那是一张扑克牌,由最普通的灰黑白三色组成。   却是所有的54张牌面中,唯一一个用JOKER来命名的小王牌。   “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在他毫不知情,没有任何察觉的时候。   甚至不知道来过多久,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以费修从小到大的警惕程度,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除非有人比他更警惕,手段更高明。   事实就摆在眼前,头脑极度绷紧的情况下,费修忽然间意识到什么。他脸色微变,弯下腰伸手迅速扒开衣柜底层的堆叠衣物。   那些衣物崭新,整齐且厚实,仍保持着最初费修折叠好的模样。   以至于费修一天打开衣柜不下五次,每次都特意留意过,也没有发现哪怕一丁点异常。   底下空空如也,他们用来保证后路的黑色铁盒,不翼而飞。   有人把他们的“后路”偷走了,同时不见的,还有那个缠人又好骗的恋爱脑怀姣。   费修不知道是为哪一样感到愤怒,极其、非常、极端的愤怒。   至少麻子脸从认识他以来,就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脸上戾气横生,额角青色血管显现,一张出挑俊脸都轻微扭曲的阴沉模样。   “蠢货。”   “蠢的要死的蠢货。”   ……   可能是威克斯对他手下留情了。   怀姣孤零零蹲在那个偌大舞台上,手上捏着那张没有过塑的黑白底片,他脸色很白,比曝光过度整体泛白的照片还要再白一点。   就那样低着脑袋,只露出头顶一点点杂乱发旋,在底下众人惊呼或怪调的惊叹声中,紧咬住嘴唇。   因为用力过度,除了唇肉绷白凹陷,牙根都涌上酸意。   “你在骗我。”   威克斯的声音嘶哑,像喉咙出现问题久未开口的人,又像腐朽又锯烂的木头,每个字都是从牙关缝隙里用力挤出来的。   怀姣没有说话,照片尖利的边角戳在他柔软掌心,刺痛和长久未进食引发的胃部不适,让他逃避一般,除了用膝盖抵住肚子,不知道还能做出其他什么能让自己感到不那么难受的事。   还是怒气上头的威克斯首先发现了他的异样。   那个可怜的、被欺骗的愚蠢基督教徒。   在他满口谎话的“前未婚妻”,一个微颤的睫毛起伏下,情绪瞬间崩盘。   像个真正的蠢货一样,忍着喉咙的尖锐剧痛,沉促质问道:“你们没给他食物吗?”   “他不舒服,都看不见?”   身高接近两米的西方男人,顶着众人瞪大眼的震愕视线,一个迈步踏上舞台。   怀姣只觉得头顶都暗了一瞬,脚边实木地面上灰尘在脚步下低低扬起。威克斯拽住他呆愣捏着照片的那只手,只稍用了一点力,就将他整个人扯起来。   男人极高的个子,将细胳膊细腿的怀姣衬得像一个还未发育好的小孩。   虽然这个小孩从他手中照片上来看,做出的出格事比三十多岁的威克斯还要多得多。   会和衣不蔽体的美国男人在旅馆厮混,还会在大街上拦下陌生的他进行一些露骨暗示。   威克斯早就该知道的,只是他凭一个眼神和两句谎话就天真地以为自己遇到了命中真爱,并且到现在还没有醒悟的迹象。   其行为可笑到就连小丑那张妆容奇诡的脸上,都露出了肉眼可见的一点惊异。   joker简直要感叹这个老男人的圣父程度。   对比之前保守冷僻的无聊性格,从未有过的圣父。   还只针对某一个人。   怀姣让威克斯拽得踉跄了下。   他空着肚子在地上蹲了半天,膝盖早已经撑不起力道,如果不是威克斯强硬扯着他,怀姣觉得自己会丢脸地一屁股墩在地板上。   他愣愣看着威克斯,头脑嗡鸣,左脚绊右脚地一路被拽出了帐篷。   “我会找你算账的。”   “在你填饱肚子之后。”   帐篷里灯光辉煌,红白条纹的门帘拨开的时候,室内室外巨大的明暗差异让怀姣视线下意识垂了一下。   眼睛落到了男人的喉咙上。   胡乱缠绕的厚实纱布,由于主人的不配合,伤口再次出现崩裂。   原本只有一点点的晕开血迹,此时浸透了大半个脖颈纱布。画面可怕到怀姣都吓得不轻,嘴唇哆嗦,颤着嗓子说道:“威克斯,你的……”   他想提醒的威克斯本人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看也不看他,仍绷着张脸,继续强作冷酷。   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为自己的无底线退让找到一个合理又合适的理由——   “别以为我放过你了,只是基督教从不虐待‘未成年’。”   ……   怀姣让威克斯逼着吃了很多一些面包和果酱,还搭配了不怎么熟的新鲜牛肉。   那个信教徒性格里的古板从感情观上一直延续到居家进食这一类。   怀姣只稍微少吃一点,都会让他捏着脸,被迫张开嘴巴。   “你这样小鸡一样的瘦弱身板也只有我这种蠢货才会上当。”他好像对被怀姣欺骗这件事耿耿于怀,哪怕是强迫喂食也能顺便扯上相关话题。   威克斯一边捏开他的嘴给他喂上一大口肉,一边看着他鼓起的粉嫩脸蛋,出声冷笑道:“我真好奇那些人是怎么被你骗的。”   怀姣被捏着软软的腮帮肉,也不说话,只嘴巴紧闭慢吞吞嚼着嘴里的食物,似乎这样就能躲避掉威克斯又酸又妒又恨又怒的连声质问。   在装傻这方面,怀姣的造诣不可为不深,基本属于本能出演。   “难不成你骗的每一个人,都是像我这样三十多岁也没见过女人的老处男?”   威克斯当然不是没见过女人,真正算起来他的工作和职业使得他见过的各种漂亮女人和男人数都数不清,甚至一些电视里的明星也见过,只是从没动过心而已。   所以他就更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被怀姣这个连发育都不完全的小鬼头迷成那副鬼样子的。   好在他清醒过来了。   “好在我完全清醒过来了。”眉目英俊的古板教徒,用拇指抹掉怀姣脸上不小心沾到的一点果酱,皱着眉仔细擦了擦他吃饱喝足后越发显得圆润漂亮的小脸蛋。因为本身粗手粗脚,所以动作格外格外轻柔,标准得简直像个持有妻奴证的二十四孝好丈夫,“你再也骗不到我了。”   威克斯沉着脸,冷笑一声:“吃完这顿饭你会知道得罪圣迪辛拉马戏团成员的下场。”   “张嘴,多吃一口肉会要你的命吗?” 第157章 尖叫狂欢夜   怀姣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不愿吃肉把威克斯气吐血的。   男人捏着他的脸抬起来,嘀嘀咕咕说了一堆狠话。还带点红色汁水的半熟牛肉递到嘴边,怀姣只抿着嘴巴推了一下,面前看着高大魁梧的外国男人就发出“哧”的一声气音,唇缝里直接冒出血来。   怀姣:“???!!!!”   怀姣吓懵了,心慌意乱地连喊了几声“威克斯”。   威克斯咬着嘴唇,一副气急攻心马上要晕过去的架势,捏着勺子的手都在跳。   怀姣没喊动威克斯,倒是把帐篷外面的人喊进来了。   长卷发的俊美男人,似乎等了很久,动作很大地撩开帐篷,径直走了进来。   他推了把僵坐着的怀姣,粗鲁抽出威克斯手上的勺子,丢在一旁,“我们的情圣威克斯因为你大概还剩半条命。”   阴阳怪气的话毒蝎一般钻进怀姣的耳膜,像故意说给怀姣听。   怀姣抖了下睫毛,手脚僵硬地跟着站起身。   他想问威克斯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又究竟是不是马戏团的杰作。但显然面前对他好感不佳的长发男人,并不会轻易回答他的问话。   说不定还会趁机多骂他两句。   怀姣低下脑袋,谨慎闭着嘴巴。   对方见他不反驳还哼了一声,像在嘲笑怀姣的胆小怕事。   小小的单人帐篷里咋呼来了一群人,他们在进来时或多或少都会瞥上怀姣两眼,像在围观什么比他们还奇怪的珍稀动物。   怀姣猜想应该是那些照片的原因。   除了威克斯扔到他面前的那两张,实际上剩余拍摄的照片跟此时的怀姣关系并不大,毕竟都不是他本人拍摄的。   怀姣当时也是被过于陌生的场面和威克斯的举动吓到了,才会那般逃避地蜷缩在舞台上。   现在想想其实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只除了欺骗威克斯这一点。   头脑构造简单并且心很大的人,因为一顿喂饭很快就自我想通了。   ……   怀姣需要收回上面的话。   在他再次被那个体型壮硕的恐怖黑人男,提着手臂拽到威廉面前的时候。   黑人男的皮肤比普通黑人还要黑,是非常纯正的黑色,像烧焦的木炭,属于站在稍微暗一点的角落就完全看不见的那种,极其标准的黑。   男人的身上还总是覆着一层油,夸张鼓起的大块肌肉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奇怪又黏腻的光泽。   他路上一句话也不跟怀姣说,对比不久前的说话没门把,似乎被谁特意交代过什么。   怀姣细细伶伶的一条小臂,让个高魁梧的黑人男拎在手里,拽得很高。不管是对比极端的黑白肤色差,还是在欧美人堆里堪称“娇小”的体型,都让他像个被糙汉黑人粗鲁对待的可怜娃娃一般,脚尖点地地被拖进了那个豪华的帐篷里。   “噢,格恩,我可没叫你这么‘请’他。”   西装革履的威廉团长说着看似责怪的话,表情和语气却并没有太多的怪罪意味,反而略带点笑意的,眼看着黑人格恩摁着怀姣往里推搡了一把。   黑人大概是收了力道的,不然以怀姣这样的小身板,没有趴倒在地毯已经是奇迹。   但怀姣还是不可避免地踉跄了下。   “那我就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了宝贝。”   怀姣已经习惯外国人自以为亲昵的各种称呼,帐篷里的黑人还没有走,此时自觉走到威廉身后,抱臂看着怀姣。   像某个绅士团长的打手保镖。   怀姣踩在厚实虎纹地毯上,手指微蜷地垂着眼睫,他在等威廉的下一句。   “我并不能好心地不去追究我们威克斯的伤势,虽然他再三请求过我,不要去找你的麻烦。”   “可是你知道的,jiao,”自称马戏团团长的威廉,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以至于他用蹩脚的中文试图叫怀姣的名字时,音调格外的奇怪,“团长的顾虑可不像爱意上脑的马戏团成员那样少。”   怀姣抖了抖睫毛,抬眼看向他。   他不懂威廉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懂为什么威克斯的伤势,要用追究这个词。   明明……又不是怀姣让他受伤的。   【情伤以外。】8701贴心补充。   怀姣:【……】干什么突然内涵他。   只是接下来威廉的一句话却让怀姣一下变了脸。   “毕竟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和威克斯的第二次见面地点,会是梅根警署的验尸台。”   怀姣猛然睁大眼,仓促说了句:“什么意思?”   变化过于明显的惊恐脸色,让饶是淡定的威廉都轻微挑了下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目光扫过怀姣那张看上去稍显稚嫩的脸,和微张的嘴唇,威廉声音顿了半拍,然后开口道:“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   他声音缓慢,蕴含笃定和轻微一丝冷硬,像在反感于怀姣的‘不诚实’,却还要强端出属于绅士的格调:“你的好哥哥在‘抓捕’威克斯的时候,曾经警告过他不要再接近你,否则……”   “会要他的命。”   怀姣感到疑惑,对于威廉的口述,他根本想不明白到底哪个‘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   麻子脸不可能,胖子这个隐形人也不可能。   费修……更是简直不可能到他都不作考虑。   所以……   “所以在他第二次去找你的那天,才会浑身血泊地躺倒在荆棘丛附近。”   怀姣好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起先认定的一些事在这一刻被全部推翻,威克斯的伤势、马戏团的惩罚,根本不能画上等号。   “如果以威克斯的身手,寻常人并不能这样伤害他。”威廉说出了跟不久前怀姣所想的几乎一样的话,只是后面略微有些差别,“唯一有可能的,只有伤他的不止一个人。”   “小丑查得很清楚,你们总共有四个人。”   “诱饵,闯入者,拍摄者,分工明确。”   “当然,我很理解你们。”威廉看着怀姣茫然又怔楞的表情,话音一转,“如果只能算是诈骗对象的倒霉男人,一旦‘坠入爱河’开始穷追不舍的话。”   “你们会很麻烦,对不对。”   怀姣咬了咬嘴唇,停顿几秒,小声辩解道:“不是……这样的。”   只男人并没有想听他解释的意思,自顾自看似合理地推断道:“这个倒霉男人还不在乎什么名声、照片,只想和你们‘可以重复多次使用’并且十分‘便宜听话’的诱饵,长相厮守?”   怀姣隐约感觉他的话里掺杂了点讽刺意味,甚至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有诸如“同情”,或者“戏谑”一类的东西。   要是他再聪明一点,就能从这段莫名其妙的话里听出对方对他们几人身份的透彻了解,以及怀姣和费修之间,那些难以描述的不对等关系等。   怀姣只微蹙着眉,再次重复说:“不是这样的……”   像没感觉出威廉团长的讥讽内涵,他嘴唇微抿,面色苍白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威克斯的伤,不是我们做的。”   因为8701明白告诉他了,费修几人只对钱有执念,杀人灭口这类的犯法事,他们是绝对碰都不会去碰的。   所以是谁?   除了他们四人和马戏团,对威克斯进行割喉的人,到底还能有谁。   ……   那一晚的最终结果,以怀姣被迫留在马戏团、直到找出伤害威克斯的真凶为止,作为结束。   怀姣被关到了一个密闭且能上锁的改装车里。   应该是马戏团用来拖运某些东西的工具,除了内部装饰有些简陋以外,车内空间其实很大,甚至还有一张挺像样的木板床。   和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很多零碎物件。   比如破旧的表演道具、已经过时的演出服装等等。   “你可以随意使用这里的一些东西,”威廉团长状似好心地提醒怀姣,“角落里的演出服可以为你铺成一张柔软的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当初买来的时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甜心,不要嫌弃它们。”威廉靠在车门口,吐出口雪茄,安慰道:“它们曾经的身价可能比你还要贵。”   怀姣:“……”   怀姣费力挑了几件看起来稍微干净一点的厚重裙装铺在木板床上,今天发生的事有些太多了,他躺在还算软的床上,跟8701道过晚安后就闭眼睡了过去。   马戏团驻扎在偏离镇中心的绿潭湖边,初秋带些凉意的湖风,凝结成雾水,沾覆在帐篷外的草地上。   深黑色的皮质马丁靴,鞋面被露水打湿。每踩过一步,似乎都能听到柔嫩草尖的哀嚎,草茎被踩断,让皮革鞋底碾进湿润泥土里。   待明天早时,又会成为另一株即将破土的小草养分。   只是在这晚,它曾亲眼见证过一些事情。   改装车的金属门在夜间格外冰冷,那只手戴着露指手套,原本灰粽的颜色因为长期使用,掌心里已经磨白变色。   露着底部图形奇怪的一点纹身。   它往下压了压,试图没有钥匙也要打开这扇车门。   车内衣物堆里熟睡里的人,因为这点细微动静,蹙着眉心,困顿翻了个身。   在多次尝试无果后,来人稍有些暴躁地猛锤了下门把。   他力气实在很大,如果不是怕被不远处帐篷里的人听到动静的话,也许他能徒手将整量车推动也不无可能。   车里的怀姣让那一下猝然的晃动弄得,梦里也禁不住抖了抖肩膀。   那人动物一般,龇着獠牙,喘着粗气在车周绕了几圈,最后停在车头玻璃处。   这里是唯一能看清车内景象的地方,蒙着层水汽,勉强称得上明亮的驾驶座车窗,男人微苟着腰,凑近趴伏在上面。   他以手做挡,隔绝不远处的彩灯反光,睁大眼,仔细、探寻地往里看着。   过近的距离让他呼出的热气形成白雾,晕染在玻璃窗上。   怀姣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他睡得有些冷,细白细白的小腿和胳膊都垂在床外。   车外的湿润草地,时不时被鞋底踩过的一点细微声音,让他莫名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只是他实在困得很,浓而卷的睫毛耷拉着,眼皮像被胶水黏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闭上又睁开。   最后困意上脑,脸颊压在身下绸缎裙摆上,微睁着眼睛,像个漂亮的呆滞木偶,目光失焦地呆呆望着前方车窗。   外面实在很黑很黑,只有很远处帐篷里的彩灯,一点微弱灯光,偶尔会闪烁着照映在上面。   跟随着怀姣的呼吸频率,他看到车窗玻璃上晕开了一小块白蒙的水雾,下一秒被冷风吹散,只很快又晕开一块白雾,然后再次被吹散,晕开,一直重复……   怀姣就那么混沌地看了许久,直到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终于闭着眼睛昏睡过去。   窗外的风停了,那一小块白雾长久地停留在车窗玻璃上。   像有一双手,捧在玻璃上。   眼睛贴着玻璃,鼻尖抵着车窗,一直一直,粗重又急促地盯着里面熟睡的怀姣。   ……   怀姣睡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才被人从裙装堆叠的“床上”扯起来。   来叫他的还是那个壮硕黑人,对方的隐藏身份似乎是马戏团团长手下的第一打手什么的,怀姣注意到他的一切行为几乎都来自于威廉的授意。   包括但不限于故意不叫他吃早饭等。   怀姣中午被提溜着过去的时候,马戏团众人已经差不多连午餐都吃完了,威克斯不在导致的唯一结果是,没有人给他留饭,也没人追着他喂肉了。   怀姣坐在餐桌角落,啃着黑人男好心抛给他的一个苹果,虽然他们的食物看起来也不是特别有食欲什么的,但怀姣还是有点点生气。   因为他好像只是被带过来走了个过场,啃完那个苹果后,他有又黑人提溜回了车子里。   怀姣:“????”   有病啊这个威廉!!!   【面包,要吗。】8701见他像个着火的小狗一样,愤愤蜷在衣服堆里,忍不住问了句。   怀姣一下坐起来,一连说了三个“要!”,只8701刚打算给他弄时,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小心问了句:【这个确定是系统的权限吗,会不会有点为难……】   怀姣记得很清楚,在上个副本那种情况下,8701都没有提出过给他准备食物,那这种事大概还是有点难度的。   毕竟如果系统真的可以兑换食物这种东西的话,那像末世类生存副本,对玩家来说也就没有太大难度了。   怀姣的考虑很有必要,“校规”里的时候,他其实有偷偷对比过其他玩家的系统权限,然后他发现8701对他真的实在太好太特别了。   说是有求必应也行。   有些开小灶的行为,甚至已经直接牵扯到了副本主线,对于普通玩家系统来说,算是越权又越权。   怀姣其实有点怕8701因为自己而违规什么的,因为他觉得应该再没有谁会像8701这样对他好了。   8701对于怀姣的问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十分可疑地停顿了几秒。这是对方犹豫时的常见表现,怀姣跟他相处这么久当然能懂。   【还好,也不算太……】果然,回答的话也不太爽快。   怀姣又躺回衣服堆里,撇嘴说:【那我不要了,我还不是很饿。】   8701:【……】   不过也得亏怀姣没有因为一时口欲,答应8701的投喂。下午快结束的时候,五点多到六点那个样子,关押怀姣的车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先是非常客气地敲了两下门,然而没到到怀姣回应,就直接推开了车门。   蓝白相间的收腿灯笼裤,底下绑着皮靴,他个子很高,进来时需要微弯下背,才能正常走进来。   怀姣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煮烂的炖肉,和一碗冒着甜香的浓汤。   端着盘子的那只手上戴着金银相交的戒指,手指极其修长,骨节分明,只衣袖堆叠的手背上,满是纹路繁诡的纹身。   小丑在怀姣略微退缩的紧张视线下,一句话也没说,那副一尘不变的夸张妆容底下,猩红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他将盘子放下,放在距离怀姣有些距离的车内柜子上,属于怀姣伸手够不到,站起来取也必需要从他身边经过的一个位置。   怀姣撑坐在衣服堆里,抬着眼睛看向他,没有灯的逼闷车厢里,乌泱泱的睫毛一翘一翘往上扫。   “要吃吗?”   怀姣咬着嘴唇,老老实实点点头。   他有点怕小丑其实,但他知道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听话比什么都有用。   果然,小丑笑了一声,夸他“很乖”。   男人这时的头发是符合小丑角色的深绿色,那晚在小路上,怀姣其实见到他本身的头发颜色,瑰丽又奇妙的纯金色。   是像午时的太阳光一样的颜色。   怀姣看到这个夸他很乖的男人,在他老实又听话的视线下,奖励一般,将盛着食物的餐盘端过来,弯腰放在了怀姣的面前。   他蹲下身,宽松的灯笼阔腿裤蹦出几道褶皱,餐盘里没有碗筷,只有一个银质勺子,怀姣没有得到指令,不敢自己动手去拿。   “要我喂你吗?”小丑垂眼,拿着银勺搅了搅甜汤。   怀姣犹豫了一秒,然后再次点了点脑袋,他怕这是小丑的考验,如果不答应的话,今天就没有东西吃了。   只是下一秒,对方就做出个出乎人意料的举动。   银勺舀着盘子里的一块肉,在怀姣巴巴视线下,放进了小丑的手掌心里,浓棕色的酱汁,连汁带水地撒在皙白掌心。   怀姣愣住了,翘着眼睫,茫然看向他。   “只有这一顿。”小丑也抬眼看向他,看不清眼型的深邃眼窝上,画着刀划一样的黑色尖锐线条。   “我洗过手了。”   “非常仔细。”他这样说道。   不知道joker是不是抱了羞辱人的目的,又或许是故意想给同事威克斯一个报复的机会。   男人高大身躯蹲在怀姣面前,他将饿了一天的怀姣见到的唯一一顿正常食物,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他大概以为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知羞知耻,会知道这就是一个羞辱的举动。   毕竟也才饿了不到一天,怀姣应该会愤怒地推开他,或者脾气大一点,端起地上的盘子将甜汤浇到自己的脸上。   joker非常期待那样的画面,贞洁烈妇一样的反抗举动,哪怕以自己的身手,他其实连碰都碰不到自己。   但那会给joker一个机会,光明正大折磨这个人的机会。   就在昏睡不醒的威克斯面前。   但joker还是料想错了,他把事情想的有些复杂,却忽略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头脑简单又不怎么聪明的人。   他一点也猜不到,怀姣不经饿,更不知道丢脸,甚至还以为joker说自己洗干净手了是在跟自己解释。   怀姣凑近,耸着鼻子嗅了嗅小丑的手指,他确定上面确实有一点未散的皂角味。   怀姣表情隐晦,只露出一点点足以忽略不计的轻微嫌弃,皱着鼻尖说:“那你下次别这样了。”   说完垂着脑袋,柔软指腹捧住小丑的手,怕他收走一样,鼻尖抵着他手掌,慢吞吞将食物叼进自己嘴里。   “有一点冷了。”怀姣皱着眉毛,抿住嘴巴嚼了嚼,几秒钟后,他睫毛翘起,小小声跟joker说:“我想喝一口汤。”   模样坦然得像在对待一个主动给他喂饭的人。   小丑:“……”   他罕见地顿了两顿。   怀姣好想喝那个汤,看起来很甜,他等不及了,还催了小丑两声。   小丑妆容覆面的脸上,表情难得有些诡异,他停顿了半晌,忽地好奇道:“放在哪里你都吃吗。”   怀姣以为他在又考验自己,抿着嘴巴,乖巧点点头。   他交代说:“要提前洗手。” 第158章 尖叫狂欢夜(一更)   揉皱的纸丢在一旁。   男人又拿出一张。   油彩遮面的诡谲妆容,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脸色,只有那双骨感修长的手,没有遮挡,赤裸露在外面。   青黑的纹身从金银交缠的戒指中穿过,自中指指背延伸进衬衫袖口里。   他动作冷淡,不紧不慢擦着,柔软纸巾裹着突出指骨,一根一根,从容又细致。   怀姣仰着脑袋等了会儿,眼睛一直看着joker。对方过于仔细的擦手动作,像某种洁癖患者在发病以前做的补救工作,感觉十分重要。   他其实有点不理解,既然这么怕脏的话,为什么还故意要用手来喂他。   怀姣本来就只是有一点点饿。   8701知道他的,这个人眼小肚皮也小,食量跟只猫似的,每次只是饿得厉害实际上又吃不了什么。   怀姣根本不好拒绝。两人的关系不像他和威克斯那样熟悉,属于陌生还有点怕的路人。   因为小丑不间断又没眼色的喂食,怀姣一边觉得拒绝很没礼貌,一边皱着眉头,喂什么吃什么,连汤都喝干净了。   东西有点多,他撑得肚皮都鼓起来,坐在地上好半天动弹不得。   ——倒是比老汉威克斯有手段家人们   ——觉得老婆就需要小丑这样的坏男人来治,不然以他借坡下驴的耍娇功夫,想喂口饭真的很难(妈粉担心   ——雀食,你看隔壁威克斯不就气吐血了   ——是吧,所以这边单方面安排joker当我老婆的喂饭奴,没问题吧?   ——嗯,说好了,我这就去跟老婆申请   怀姣直接让8701驳回并且关闭弹幕。   小丑的清洁工作实在很讲究,怀姣仰着脖子等了半天,肚子都没那么涨了的时候,他才终于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桌子上已经丢了好几张脏掉的纸巾,怀姣这里没有纸,那些都是小丑自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变出来的。   魔术师总有些特别手段,怀姣自觉聪明地感叹了一句。   只是怀姣实在没想到这个人的没眼色好像不止于喂饭这一件事上。   似乎也是非常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给这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喂完了一整顿饭,小丑没说话,但心里总觉得哪里有点怪异。   好像非常符合情理也十分自然地,违背了一开始的某些想法。   所以大概是为了表现自己人设的善变和阴晴不定。   男人将擦完揉皱的脏纸巾扔在一旁,姿态冷淡地,稍微整理了下袖口。然后没有清理桌面,也没有去管地上仍巴巴望着他的怀姣,转身,径直就想走出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   一切都很不可思议。   怀姣觉得没眼色的人,同样也觉得他很没眼色。   小丑被叫住了,已经转过身的人,下意识侧了下头,露出半截凌厉下颚,“?”   不知羞耻也不懂趣味的某个漂亮小骗子,坐在衣裙杂乱的地面上,他皱着眉毛,细长的睫毛向上卷着。   比起欧美人的深邃轮廓,更显幼感的圆眼睛,直直看向小丑。   “我也有点脏。”   小丑:“?”   怀姣烦死他了,还要说这么明白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傻,“我没有纸。”   车子里很简陋,除了一点脏衣服和奇怪道具,什么都没有的。   所以也给他擦一下呀。   怀姣抬了抬脸蛋,稍微侧过一边下巴,垂下眼睛跟他示意这里沾了点脏东西。   威克斯口中身份神秘性格古怪,极受有钱人追捧的大魔术师小丑:“……”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无语又不知趣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傻。   两人非常巧合地再次想到了一起。   小丑面无表情,居高站在他面前,安静停顿了几秒。   车厢里空间逼仄,到处散发着浓郁的食物香气,证明不久之前有人在这里美美用过餐。   在怀姣用和刚才催促他喂口甜汤一样的口吻,说出那句“快点呀”的时候,妆容奇诡、衣着华丽的高个子小丑,终于,屈膝蹲下身。   怀姣让他擦了两下嘴巴,厚着脸皮还跟他要了一点纸,最后翘着唇角,非常客气地跟小丑说:“谢谢。”   小丑:“……”   ——笑得想死了   ——已经在替老婆抠地板了,又尴尬又觉得好笑,谁懂?   ——这就是社交牛逼症吗,好喜欢厚脸皮又有礼貌的小姣,好想亲他的软脸蛋子和小嘴巴   ……   怀姣以为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类似软禁的生活将会持续很久的时候,第二天一早,他就得到了一个新消息。   小小的改装车里迎来的第四个马戏团成员,就是之前见过的,头发很长,对他很不客气的白皮肤俊美男人。   “威廉让我告诉你,马戏团不养闲人。”   这人好像很不喜欢怀姣,车门被推得乒乓响,男人微弯着腰,也不进来,只抱着手臂靠在门边,“你很走运,小骗子。”   他一副横眉冷眼的冷酷表情,也没管怀姣能不能接受,就蹙着眉,径自安排道:“因为你的能吃和勉强听话,威廉终于开始考虑你的价值。”   “马戏团不养闲人。”他又着重重复了一遍,好像怕怀姣误会什么。   “明天白天的这个时候,你必须过来排练。”   “休息期已经够久了。在我们下场演出之前,作为新成员,你总得‘露一手’不是吗?”   怀姣隐约觉得这句话有点嘲讽,特别是面前男人,眼皮微垂,刻意挑起一边嘴角的时候,表情似乎在说:我等着看你丢脸。   怀姣:“……”   干什么啊,他又没有很想成为他们新成员的意思,怀姣抿着嘴巴,心里想很多,表面却不敢反驳,只能做出一副好欺负的鹌鹑样子,老实点头。   “哼。”长发男人发出声略带不屑的短促气音,最后警告道:“早点过来,迟到就别吃饭了。”   “知道了。”怀姣敷衍回了声。   等长发男人走后,他赶紧坐直身体开始思考问题。   刚才那么爽快地答应男人,其实怀姣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比起没有任何作为且说不定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软禁生活,加入马戏团或许会有其他更好的结果。   他可以随意接触剧情里的各种角色,更可以在深入之后,探查到一些关于“圣迪辛拉”马戏团的隐藏秘密。   剧情简介里着重介绍的神秘马戏团,和主线凶杀案息息相关的出场时间,根据以往副本的经验,就算主线的真凶不在马戏团里,他们之间多少也会有点联系。   怀姣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好的身份。   相比剧情里随时可能会嗝屁的恋爱脑小骗子,马戏团成员的身份,要有保障得多。   至少他不用提心吊胆,时刻担心那些曾经被他们骗过的冤大头们,再次回来找他的麻烦。   怀姣又想到里昂,那个第一个被他骗的倒霉男人。   对方离开时看向他的目光,让怀姣只要一想起来,都会忍不住浑身寒毛竖起。 第159章 尖叫狂欢夜(二更)   怀姣对马戏团这个词的理解,实际上非常片面且粗浅。   还停留在电视里一晃而过的动物表演,和小时候,在城镇上看到的流动式街头马戏团。   一个不怎么大的白色棚子,门口贴着“美女蛇”的低清照片,还有各种各样,泡在透明器皿里的奇怪动物。   家里的大人曾经吓唬过他,说那个小小的棚子里有怪物,很吓人。怀姣就一直很怕,每次从那条路走过都会偏着脑袋躲过去。   直到他长大一点了,读了书也懂事了,才知道小时候很吓人的街头马戏团,其实全是骗人的东西。   但那就是怀姣对马戏团的全部印象了。   他从没有这样真实,又身临其境地进入过马戏团内部。前天晚上的那一场突然会面,除了难堪和害怕,他连多看一眼周围环境的勇气都没有。   更别说那些奇奇怪怪的马戏团成员。   除了揪他头发的侏儒、黑人以及长发男人,他没有记住任何一张其他人的脸。   包括joker。   ……   一个全国巡演,深受上流社会喜爱的知名马戏团,其规模和有钱程度,要比怀姣想象的夸张得多。   怀姣被带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帐篷里,外面日光鼎沸,里面却比外面还要亮。   那晚他们吃饭的地方,相比起来,简陋到连排练场所都算不上。   数不清的华丽灯饰和近乎上十米的中心高顶,看台是双层的,底层划分了平民区和VIP区。   怀姣看到了现代电影院一样的普通木头座椅。还有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皮质单人沙发,那是有钱人和贵族们的专属区域。   他被黑人领上台,几乎有半个会场大的华丽舞台上,看似繁忙、各自拿着道具调试的马戏团成员们,在那一瞬,不约而同将视线聚集到怀姣的身上。   冷冽的,不屑的,还有单纯看好戏的,没有任何一丝带善意的打量目光。   他们具有很强的排外性。   谁都知道,圣迪辛拉马戏团的内部成员,个个都自带神秘且诡怪的背景故事。   所以他们看不上怀姣,这个长着一张普通脸蛋,却将团里最为出色的玩偶师迷得神魂颠倒的东方骗子。   像杂志小说里的悲剧爱情故事一样,他们纯情的老处男威克斯,甚至没有一个好结果。   他们不能理解,因为那个东方小鬼真的很普通。毕竟在20世纪的美国西海岸,能欣赏亚洲面孔的外国人,其实少之又少。   扁平的五官,毫无特色的幼态长相,连几岁的本土小孩儿也比他们有辨识度。   威克斯是特例,团里其他人却不是。   “你有什么特长吗?”   “特长?”怀姣看着面前凑近自己的男人,露出一点疑问。   “就是吸引人的把戏。”   “比如威克斯的腹语,joker的魔术……”   怀姣抿着嘴唇,茫然摇摇头,他没有什么吸引人的把戏,唯一拿得出手的是他与众不同的一张脸。   可是与众不同不代表受欢迎。   怀姣站在舞台边缘,看到更多人朝他走近,为首的赤身男人,手臂上缠绕着一条粗壮的金黄蟒蛇。   【驯兽师。】8701跟他提醒道。   “不会说话吗?”赤身的驯兽师好像打算给这个东方小鬼一个下马威。他有一张英俊到醒目的脸,身上纹着藤蔓一样的诡谲线条,像方便蛇类攀爬的天然枝干。   怀姣有点怕蛇,特别是体型这么大的。哪怕他看过科普,知道蛇类中像黄金蟒这种稀少的变异品种,其脾气温和得跟宠物狗也差不多。   但这不妨碍他在男人走近时,还是控制不住地退后了一小步。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制住了。   手臂上缠绕着黄金蟒的英俊驯兽师,单手就掐住了怀姣的脸颊。   “装哑巴?”   他的目光跟蛇一样冰冷。   在怀姣被扼着脸,嘴唇被迫张开无法正常说话的时候,嘴里尖牙外露,阴森恐吓道:“既然嘴巴没有用,那就把牙齿全拔掉把。”   “反正你已经够普通了。”   他盯着怀姣悚然睁大的纯黑瞳孔,凑近,低声说:“说不定一个一无是处但没有牙齿的漂亮亚裔,会比普通节目更容易吸引人。”   “啪啪”   舞台底下突然传来两道掌声,打破气氛,让所有人同时侧过头去——   打断他们的,是姗姗来迟的威廉团长。   “不要吓坏我们的东方美人。”   西装革履的绅士,说着永远虚伪的见鬼客套话,见众人看向他,脸上带着一点不算刻意的温和笑容,对怀姣说:“jiao,我为你安排了很好的老师。”   怀姣一张脸仍让“驯兽师”掐着,底下威廉却像没看到一般,径自隔空跟他对话道:“他会教你最基本的表演项目,我相信你能很快学会。”   怀姣皱眉,挣扎了两下,终于摆脱了驯兽师的束缚,被男人手指掐握过的脸侧,在收手后留下了轻微一点发红的指印。   他后退两步,远远站到一边。   怀姣在这一刻,终于算是看清了这里的形势。   红脸,白脸,看似暴躁排外的各种怪异成员,和虚假绅士的冷血团长。   怀姣抖了抖眼睫,用最听话又识时务的表情,轻微点点头。   “乖。”威廉笑着夸赞他。   “他会迟一点过来。你知道的,小丑总有化不完的妆。”   ……   高空杂技,几乎是每一个马戏团最基本的表演项目。   连怀姣这样没见识的人也听说过,电视里偶尔会播放一些表演的镜头,连接两边木梯的悬空绳索,上面站着一个人。   他们手拿平衡棍或者钢圈,垫脚,走动,翻身跳跃,做出一系列常人看一眼都会头皮绷紧的高危动作。   之所以说高危,是因为怀姣在短暂的电视镜头里,并没有看到什么威亚之类的保护措施。   就更别说此时一个多世纪以前的古老马戏团了。   惊悚和刺激,危险又无法预料的未知死亡恐惧,才是马戏团真正吸引人的地方。   和身材娇小的东方小鬼脚掌心差不多宽的粗麻绳,串连在两边梯柱上。   一开始吊得很矮,因为那个胆小的亚裔,腿抖得实在厉害。   两米来高的距离,怀姣赤脚踩在绳索上面,他腰上其实还栓了绳子,出于他怕麻烦又没眼色的老师,joker之手。   小丑斜靠在梯柱旁,右手扯着绳子,冷眼看着面前颤颤巍巍、左晃右晃的笨蛋学生。   腰被绳结捆得只有那么一小把,衬衣束出褶皱,没有骨头一样。不用把量,都能感觉出像比未成年小女生还要窄上一些的手感。   白袜子丢在底下垫子上,过短的背带短裤,打着抖的小腿肚,不合时宜地吸引了部分奇怪的视线。   “靠,他表演的时候也会穿那样的短裤吗。”   “偶尔也会觉得威克斯的眼光……还算不错。”   “他应该穿上一只白袜子……”   怀姣膝盖微弯着,在某个呼吸间失去平衡的晃动下,腰间绳索猛然收紧,他被勒着肚子,一下掉了下去。   小丑站在上面,松散扯了扯绳子。   视线略过软垫上伏地后怕的怀姣,面无表情,往底下瞥了一眼。   有人躲开他视线,立刻低头噤声。   ……   小镇上开始有人派发广告,戴着报童帽的兼职小男孩,手上拿着厚厚一打广告纸。   “嘿,要看吗!圣迪辛拉马戏团休假期的第一场表演!”   “就在周六的晚上,听说他们还来了新的成员!”   色彩绚丽,映着彩照的时髦广告纸,上面用夸张的字体写着“神秘漂亮的新成员”几个词组。   翻面,再仔细去看,完整内容是——   【宛如东方娃娃一样的面孔,圣迪辛拉马戏团,神秘又漂亮的亚裔新成员!】   “要不要去看看!我这里就有最好的位置!” 第160章 尖叫狂欢夜   马戏团的有钱作风,还体现在了宣传广告上。   街头兼职派发广告纸的小男孩,从早上发到下午,手上还抱着小小一沓。   他没有办法,眼看着天快黑了,只能将没派完的一些广告纸,匆忙贴到路边的路灯灯柱上,或者门头很大的某些店铺门口。   男孩说了声“抱歉”,细心地没有挡住橱窗里的电视机。   从大城市搬来小镇的玩偶店店主,结束一天繁忙的工作后,终于可以一个人安静下来。   门口的彩色电视在这个时间段无法吸引那些急着回家的贪玩小孩,阿戈修斯靠在椅背上,难得的发了会儿愣。   他想到几天前的一个下午,也是这样将黑未黑的天色,透明的玻璃橱窗外,站着一个戴帽子的黑发小亚裔。   阿戈修斯并不知道他的年龄,之所以用小这个词,实在是因为对方的那张脸,实在过于稚嫩了。   不是属于孩童的稚嫩,而是面部线条柔和,没有一丁点突出棱角的,天然稚嫩。   那是一种很难被欧美人欣赏的美,如果不是阿戈修斯曾出海到过海对面的话,他或许也会觉得无法欣赏。   但美人总是不乏特点的。   偏偏阿戈修斯就善于发现那些特点。   因为他的工作,非常需要一双欣赏美的眼睛。   店铺里有很多娃娃,金发的,红发的,唯独黑色头发的比较少。   仅存的几个黑发娃娃,也只是编着细辫的黑人女孩。   “如果能再见一次就好了。”男人松散望着门口,目光微有些怔地落在橱窗阴影处。   如果再见一次,他就能记住东方男孩独特黑发的柔软弧度。   以及那个漂亮亚裔,天生的纯黑色眼睛,和圆润翘起的小小鼻尖。   想要进店的最后一个顾客,在他的礼貌拒绝下,有些可惜地转身。   阿戈修斯关上电视机和灯,检查完所有的娃娃位置后,走出店铺,锁上门。   离开时,余光扫到橱窗角落上的歪斜纸张。   男人皱了下眉,又是哪个偷懒的小孩,将没发完的广告贴在了这里。   他扯下,广告纸上色彩缭乱的浮夸排版让他觉得稍有些烦躁。   也只有在这种乡下小镇,马戏团的无聊表演才会受到追捧,阿戈修斯表情冷淡,单手揉皱了广告纸。   也许因为路边的垃圾车没有盖,又或许是天意使然,广告纸小卷砸在了垃圾车的盖子上,下一秒往回弹了出来。   阿戈修斯有轻微的强迫症,一击未中的烦躁感让他越发表情冷漠,他蹲下身,随手捡起来,打算再丢一次。   为了测算更精准的距离,鬼使神差的,这次他往手上看了那么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男人已经抬起手的动作,蓦地顿住。   揉皱的广告纸,从纸张背面,显出了几个词。   而那几个词,让束着尾发的高大男人,瞳孔都放大了那么一瞬。不是什么特别的词组,只非常凑巧,是不久前他曾认真幻想过的一点内容。   【东方娃娃,漂亮亚裔。】   阿戈修斯在那一瞬,心跳都快了几秒。   ……   圣迪辛拉马戏团有专门的化妆师,从纽约过来,审美独到的专业化妆师。   除了小丑以外,几乎每个成员的舞台妆容都出自他之手。   现在这个例外还包括怀姣。   怀姣坐立难安地坐在椅子上,小丑捏着他的脸,正在给他着重描着什么,“我……不要太夸张的……”   “闭上嘴。”   怀姣快速抿上嘴巴,可怜眨了眨眼睛。   小丑给自己画的妆已经很恐怖了,还是有欧美人的深邃骨架撑着……如果给他也画……   【我可能会像个唱戏的呜呜。】怀姣已经能想象到不久后自己那张小学生文艺汇演的可笑脸蛋。   8701:【……】   【还可以。】8701沉稳安慰了句,顿了下,客观点评道:【挺可爱的。】   怀姣伤心叹气,【哎……你最会哄我。】   很快又有点臭屁道:【我画成猴子屁股你也会觉得我可爱的。因为我底子就有点可爱其实。】   8701:【……】   【你可能是看久了没什么感觉,以前很多人夸我的。】   8701忍了又忍,忍不住道:【哪里可爱,两只眼睛可爱还是两个耳朵可爱?】   怀姣正要细细列举一下自己的可爱,还没开口就让小丑按着脸侧捏开了嘴,只能仓促回一句:【哪里都可爱!】   “在想什么。”状似无意的试探问句,让怀姣集中了点精神。   他视线对上面前妆容惊悚的小丑,嘴唇动了动,小声找了个话题:“在想如果我表演失误的话会怎么样……”   小丑好像轻笑了一声。   不确定是因为怀姣的话,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会很倒霉。”回答的语气稍显古怪。   怀姣这时还不能理解小丑的意思。   这几天他除了排练,对马戏团以外的事几乎毫不知情。   他以为这会是很普通的一场演出,应该和彩排现场差不多。   新人的特殊待遇,改良版的低危表演。道具是很粗的麻绳,还有两米左右不算太高的高度,甚至腰上还拴着安全绳,绳子那一头就系在小丑的手上。   怀姣这几天都是这么混过来的。   以至于头脑简单的他忘记了一些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比如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比如他之所以被困在这里,是因为他罪无可恕的“骗子”身份。   鱼鳞制成的闪亮口红,被小丑用指腹抹到了怀姣的眼皮上。多余的一些细粉附着着纤长睫毛,怀姣睁开眼,看到眼前一闪一闪的满是光晕。   眨一眨都会有亮片落下来。   “好漂亮。”怀姣翘起眼睛,向上吹了口气。   正在给他化妆的人,让嘴唇开合间的一点朦胧香气,吹愣了下。   有人的眼睛比鱼鳞闪片还要闪,正亮晶晶地看着他。   好像在等一句夸奖。   在第一次不算友好的见面中,都可以揽着怀姣的肩膀,叫他“甜心”的一个“反派”角色,这一秒,却一反常态地停顿几秒。   最后说了句——   “一般。”   ……   怀姣已经能听到外面极其喧闹的声音,喝彩的,吹口哨的。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开始感到紧张。   威廉给他准备了不太合身的一套衣服,衣袖蓬松的白色绸缎上衣,拉金丝的小马甲,灯笼短裤,和一双白袜子。   怀姣觉得奇怪,他好像总在穿这样的袜子,长度刚好能扯到小腿中间,松紧不够,袜边稍微蹭一下就会掉下去。   而且好像有什么问题一样,所有人都在莫名其妙地瞥他。   长卷发的毒舌男人,眉头皱得很紧,表情也略微不太自在,偷偷摸摸地瞥他就算了,还会在怀姣看过去时,很凶地瞪他一眼。   “你穿的什么东西、”走过自己身边,咬牙切齿的声音压着耳膜钻进耳孔里,“威克斯允许你这样穿吗?你屁股都快露出来了。”   “是威廉给我的。”   怀姣扯了扯短裤边,耳朵涨红,尴尬解释道。   对方“嗤”了声,偏过头不知嘀咕了句什么。   马戏团的衣服总是夸张又华丽,怀姣看到匆匆路过的几个成员,有的赤着上身,有的袒露胸口,好像都没有很奇怪的样子。   所以他暂时觉得自己的服装也还算正常。   ……   因为表演的时长有严格规定,所以每次新增加一个表演,都会顶替掉另一个节目。   怀姣直到上台前才知道自己顶替的是小丑。   那是整场演出的最后一个节目,临近午夜,在全程高能的紧张气氛下,观众难免感到点疲乏。   有人打了声呵欠,勉强提起点精神,他们都在等一个人——名声响彻纽约的大魔术师,joker。   过早的宣传和这一晚过于精彩的节目,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些重点。   有个不被期待的漂亮亚裔,正要登上舞台。   他没有高超的表演技巧,更没有精彩绝伦的演出节目,甚至连穿着都是最保守普通的,除了那条短裤。   以至于被推上舞台,报出序幕的时候,前排视角最近的vip观众席里,有人极不客气地“吁”了一声,更有脾气坏一点的,直接就站了起来。   “搞什么?joker呢?!”   “我要看的是小丑,不是什么无聊的高空杂技!”   怀姣让上身金边描纹的高个驯兽师,拽着手臂,拖到了舞台上。   “听话一点,该到你的表演了。”男人压低嗓音,带着轻微恶意的声音从喉腔里挤出来。   眼皮抹着亮粉的漂亮亚裔,临到上台,那张脸上总算露出了他们期待已久的——惊惶和恐惧。   “不、不是这么高的……”小亚裔面色发白,每个音节都打着颤,“没有人告诉我……我……”   “已经很矮了宝贝,比我第一次要矮。”赤裸上身的驯兽师,箍着他的腰,将怀姣强硬带到梯柱旁,低声威胁道:“想想威克斯。”   怀姣一下停住,手被捉着,摸到了扶梯上,“想想他快要断成两截的脖子。”   “你应该付出一点了。”   “你看,很多人在等你。”   “等着看你的表演。”   怀姣茫然往台下看了一眼,头顶是聚焦一样的舞台大灯,底下黑黝黝的一片,除了偶尔传来的一点躁骂声,怀姣什么也感受不到。   ……   爬梯子的时候小腿肚好像都在颤。   怀姣蹲在梯柱的最高点,扶着腿边的木质扶手,颤颤巍巍,缓慢站起身。   已经看不清底下的舞台了,因为这里离地面至少有五六米高。   怀姣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腰,那里没有平时训练时紧紧缠绕的安全绳,更没有斜靠在一旁,懒散拽着他的小丑。   他总算理解那句“会很倒霉”是什么意思了。   意思是,只要掉下去,就会倒霉地摔断手脚。   此起彼伏的嘘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安静下来的。   好像是从怀姣绷着脚尖,踩上绳索的第一秒,又好像是他睫毛细抖,裹着白袜子的小腿肉,都微微打着颤的那一个动作。   脚底下的绳索,实际上比训练时还要粗一些,它绷得很紧,踩上去和平地几乎没有区别。   只是平地不会是圆的,更不会窄到只容得下一个脚底。   怀姣没有办法,只能拼命去回想训练时的点点内容。   小丑对自己态度很坏,但好歹认真教过自己。   要屏住呼吸,匀速,又缓慢地出气,眼睛要看着两步以外的绳索,尽量不要往脚底下看。   怀姣记得很清楚,每一个步骤,需要注意的细节,和反复练习之下,闭着眼睛都能掌握的微妙平衡感。   他很安全地走到了临近中间的位置。   而底下有人已经忍不住打起呵欠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场表演将会如他们所想,变成一场失败又催眠的,低级演出。   只是圣迪辛拉的表演,好像从不会真正让人失望。   变故就发生在高吊的绳索,出现晃动的那一刻。   那个看不清脸的黑头发亚裔,低着脑袋,黑色发丝别在白皙耳后,他已经尽力维持着小心翼翼,脚尖刚刚踩到绳索正中央。   “啊——”   猛然截断的短促叫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密闭的帐篷里从上荡起回音,所有人被惊醒,一下抬起头——   入眼的第一秒是一双腿,雪白雪白,穿着勒肉的小腿袜。   他不是站立着的,而是整个人匍在绳索上,两条腿蜷起,紧箍着粗糙麻绳。   其实很微妙,从上台的第一个瞬间,有人就注意到了那个亚裔的穿着。非常普通的打扮,但是下身却穿着很短很短的灯笼短裤。   短裤是松紧边,内里的皮筋勒着大腿。   明明是很瘦的一个人,属于亚洲男孩的常规标准身材,干干巴巴,普普通通。   而美国人的正常审美,应该是柔软的,丰腴的,充满十足肉感的。   总之和台上那个小鬼丝毫沾不上边。   所以在这场意外发生以前,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无聊。   最无趣的表演,和最普通的演员,完完全全是在浪费时间,顺便抹黑圣迪辛拉的大噪名声。   没人说得好那是不是一场刻意安排好的意外剧情。   本应安全走过高绳的瘦小演员,此时塌着腰腹,像只叫不出声的猫,细微打颤地紧贴在悬空绳面上。   舞台上的灯光太亮了,以至于所有人都能看个清楚。   白到晃眼的细嫩皮肤,蹭着粗糙麻绳,他没有支撑点,所以一双腿夹得很紧。   紧到看着瘦瘦巴巴的一个人,身上唯一一点粉白腿肉,都从勒紧的短裤边里挤了出来。   圆润的膝盖弯,要晃不晃地抵在麻绳上,稍微蹭歪了一下,连带着小腿上的白袜子,都掉到了脚腕上。   在那里松松堆垒着,露着细细伶伶,隐约透出青色血管的一小截踝骨。   好像不知是谁的香烟忽然走了势,帐篷里冒出点火星,整个底下看台,空气都莫名躁动起来。   有人伸长脖子,面露怔相的,微微睁大了眼。   连台上什么时候围了人,底下开始铺设救生垫也没人注意到。   一切视线,所有目光,都只集中在高空中的那个黑发男孩身上。   姿势危险,紧夹着腿,脚尖不住踩磨绳索的漂亮亚裔。   ……   距离舞台最近的特等区域。   每一个独属于贵宾的单人沙发前面,都配有一个小小的桌子。   桌子上有美味的甜点和酒水,还有一些购买普通票价的平民们,绝对享受不到的特殊设备。   面前摆着圣迪辛拉马戏团特供的高级望远镜,通身雕花,做工考究。旁边早已有人站起身,迫不及待地高仰着头。   突出的喉结滚了滚。   阿戈修斯手指微跳,指尖像裹着烫意,缓慢将望远镜拿起。   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站起身。   良好的修养,以及从小到大的贵族教育熏陶,让他即使在心跳失衡的情况下,也能保证绝对端庄的外出礼仪。   即使他已经认出了那个男孩。   促使他鬼使神差,来到这种场所的亚裔男孩。   如果男孩能看到自己的话,会不会也在想:原来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那个玩偶店的店主,跟他的外表一样绅士。   阿戈修斯控制不住,心跳加速地幻想着。   “噢,天哪,他想站起来了!”   “勇敢的亚裔男孩!他的勇气和他漂亮的腿一样亮眼!”   “可惜,可爱的袜子阻挡了他的动作。”   阿戈修斯皱了下眉,尽量维持着冷静表现,只动作稍快地举起望远镜。   那个年代的望远镜,造型是复古的单柄款式,阿戈修斯右手捏着银质把手,微眯着眼睛,稍稍贴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暗恋对象”在面前的影响,男人极力保持着克制,甚至还会跟旁人对比。   还好,对比身边其他人,他还不算失态。   可是他不知道上帝最喜欢的戏码,永远是反派失控,绅士破戒。   阿戈修斯在举起望远镜的前一秒,都还在为自己的绅士礼仪感到骄傲。   然而他还没来及真正看清那个漂亮亚裔的脸,和他正在进行的动作。   轻飘飘,透着光的一点轻薄布料,从半空中抛下,牢牢遮挡住了阿戈修斯眼前的全部视线。   眉目英俊的英国男人,表情怔楞,在周围倒吸冷气和躁动杂音的提醒下,他动作僵硬,微拉开手柄——   纯白色,带一点勾丝的纤长小腿袜,正吊挂在他的望远镜上。   它已经失去了一点弹性,被漂亮男孩的微鼓小腿肚,撑出了些许透明的光感。   那是从上面抛下来的。   亚裔小男孩为了能再次站起来,随意脱下的不重要物件。 第161章 尖叫狂欢夜   舞台底下发生了一点稍显荒唐的小混乱。   西装革履的部分成功人士,因为一条勾了丝的普通白袜子,闹了笑话。   情况有点像足球比赛看台上,为了争抢球星扔下台的球衣而大打出手的一些疯狂球迷。   怀姣因为8701这个不合时宜的小笑话,已经踩上绳索的脚,都忍不住颤了两颤。   【别怕,会有人接住你。】   怀姣明白8701的用意,一点小玩笑是为了让他放松下来,但他不懂后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有谁会接住他,底下讨厌他的观众吗。   脱了袜子之后,赤着脚摩擦力显然大了很多,怀姣脑袋很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站起来的,颤颤巍巍地踩着麻绳,后背出了满背的冷汗。   连带着白色衬衫,快要把外面的马甲也洇湿。   以至于等他安全无恙地摸到梯柱,动作缓慢,爬下去的时候,抬脚绊到了地上铺的垫子也没能引起他的一丝注意。   马戏团观众用来表达热烈喜爱的方式,是在节目结束,演员谢幕时往舞台上扔玫瑰花。   那属于演出的最高礼仪,只有前排的贵宾才能买得起大把的新鲜红玫瑰。   阿戈修斯原本只抱着看一看的念头,他当然不清楚那张揉皱的广告纸上的亚裔,就是他心中所想的漂亮亚裔。   以至于他现在十分被动。   旁边有人高站着,踩在椅子上,神情激动地往台上丢玫瑰花。   应该用“抛”更为合适,绅士们甚至细心掰去了花杆上的刺,以免划伤那位小演员的娇贵皮肤。   再成熟的男性,在展现个人魅力时,也不忘会抽空踩一脚与他存在竞争关系的其他同性对手。   戴金边眼镜的某个年轻男人,单脚踩在面前的小桌上。哪怕保持着这样一副“不入流”的轻挑姿势,他斜眼瞥向阿戈修斯的视线,都是鄙夷,又略带一丝攀比的。   阿戈修斯顿了一下,空着的右手,不自觉地摸到西服外套掩盖下的左胸口位置。   平整外套底下,像有什么东西咯着,微微突起。   里面躺着一条被使用过的白色小腿袜。   刚从舞台上飘下来,在无数人炯炯目光下,被他手指微跳地,坦然收进西服夹层里。   年轻男人看到他“炫耀”般的下意识动作,脸色变了两变,怒哼出一口气,咬牙撇回脸。   ……   鞋子不知道丢去了哪里,袜子也不知所踪。怀姣打着赤脚,从嘈杂又混乱的舞台上,走回了后台帐篷里。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怀姣没有仔细去看。他走到之前化妆的位置上,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垂着脸,慢吞吞擦着自己的脚。   明明帐篷里呆着两个人,空气里却安静得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那人才有了点动静,怀姣听到了帐篷撩开的声音,不一会儿又再次落下。   有人走到怀姣身旁,往他腿边丢了样东西。   动作稍有些随意,怀姣垂下眼看过去,是自己不知道丢在哪里的那双鞋。   “在发脾气吗?”   小丑蹲下身,抬眼去看怀姣的脸。   他很少像这样,用可以称得上是好声好气的口吻,去跟怀姣说话。以至于他自己还没注意到,怀姣倒是先愣了一下。   只是这样好像也没能引起他的多大反应。   两人维持着一高一低的姿势,一个曲腿坐在凳子上,一个半蹲在凳子面前。   joker左手撑着化妆台,空余的右手捉上了怀姣的脚腕,“嗯?”   他的笨蛋学生没有出声,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嘴唇微微抿起。   摆明了是不想理他的样子。   有点难办,小丑轻微皱了下眉,“哄女孩子”的活儿可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而且还只是个仅仅长得像女孩儿的小男生。   或者用“小骗子”更贴切,joker莫名觉得有点好笑,这个小骗子因为一场未提前告知的演出,反倒在跟他闹脾气。   他可能忘了自己曾告诉过他的一些话——“必要的一点惊喜,是为了演出时更为真实的表情和反应。”   “口味再刁钻的观众也很吃这一套。”   事实证明他说的一点也没错,除了意外发生的一点情况,怀姣的最后这场演出,可以说是久违地达到了马戏团的热度顶点。   黑色亮面的平底小皮鞋,被joker拿在手里,平整放着时,看上去比他的一只手也并没有长多少。   “脚真小。”他语气稍怪地嘀咕了句。   东方小鬼和正常外国男人的身高体型差,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拿着个用来装扮漂亮玩偶的配饰小鞋子。   但这句话显然惹恼了本就不怎么高兴的那个人。   怀姣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胆量和脾气,在小丑拿着他的鞋子,意图给他穿上时,小腿一挪,放下脚就躲开了对方的动作。   joker那只布满纹身的手,就那么僵在原处。   “我们的大功臣怎么在这儿。”   门口突兀响起的声音,让僵持中的两人,同时转过头。   威廉正带着一群成员走进来,他面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笑意,朝怀姣道:“虽然你连最基本的谢幕仪式都忘记了,但还好你走得快。”   “台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jiao。”   “那群有钱的贵族,疯了一样地争抢你掉在舞台上的那只袜子。”   威廉语气夸张感叹道:“这才是雄性的角斗场,马戏团的真正意义。”   威廉怎么能不感叹,他比谁都了解,最古老的马戏团演出,就起源于古罗马斗兽场。   血腥、残酷,雄性动物间的决斗厮杀,最后演变为滑稽取乐的表演节目。   虽然不大相同,但看着那些西装革履的成年男性,因为一只脱下的袜子,蜂拥冲上舞台,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   威廉看着那场面,古怪又违和地,感觉到一丝兴奋。   红色的玫瑰花瓣散落一地,混乱中被皮鞋跟踩出泥汁,从昂贵变得廉价只需要一秒钟。   实在太过低俗了。   低俗的表演,和低俗的观众反应。   像荒唐的闹剧一样不真实。   ……   每一次演出结束后,马戏团都会准备一场庆功聚会。   长长的一条桌子,上面摆着烛台,鲜花和金银餐具,水晶点缀着高脚酒杯,玛瑙用来固定餐巾。   其实一点也不符合马戏团的粗犷作风,特别那些奇形怪状的成员们,还穿着夸张又暴露的舞台服装。   一切显得搞笑且浪费,但这好像是西海岸唯一的绅士威廉团长执意要这样做的。   两天前还属于马戏团编外人员,吃饭都小心坐在角落的怀姣,第一次坐到了团长以下的首席位置。   他穿着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朴素服装,短短的南瓜裤,袜子不知所踪,光脚穿着双小皮鞋。   怀姣对面就是joker。   他再一次意识到joker的地位比想象中还要高,哪怕他今晚没有演出,他也可以安稳坐在高位。   因为这场演出的格外成功,团长威廉显然极其高兴,餐桌上的食物都能体现出来。   点心,蛋糕是配角,烤羔羊和烤乳猪勉强算得上是主食,还有从八百里开外的豪华酒庄运过来的美酒,以及特意摆在怀姣面前,非常新鲜的鱼子酱。   怀姣试了一小口,稍微有点点腥,不算多喜欢的味道,威廉却执意往他面前推。   怀姣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把递到嘴边的勺子推开。   好像才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威廉收回试图喂食的银勺,面露一点无奈:“你应该高兴一点的,jiao,我从菲铂斯手里特意要来的鱼子酱。”   “我以为你会喜欢。”   怀姣懒得去想演出结束的这么短时间内,对方是从哪里准备的这个“特意”给他的食物,他更不认识什么菲铂斯,他只知道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这个男人的嘴里好像从没有一句实话。   不管是“鱼子酱”,还是“和平常彩排一样的普通演出”。   他的不回应和不说话,让威廉“总算”察觉出了他的不高兴。   “你生气了吗?”男人问出了和不久前joker差不多的话,他轻微挪了下椅子,像个平易近人的好脾气领导,屈尊坐到了怀姣身旁,“在你出现意外的时候,我们已经铺好了救生垫。”   “你不会有危险的,jiao。”低沉腔调说出来的温柔话,像念给少女的情诗,“我们会保护你。”   除了让怀姣感觉到恶心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8701也是头次遇到有人用这么咸湿的腔调讲话,特别看到怀姣瘪着嘴,一副马上要吐出来的搞笑表情,【哈哈。】   怀姣因为对方嘴里的救生垫,想到自己经历的第二副本,曾经也有个很坏的反派警察,对他描述过这个东西。   “底下和上面的视角,一点都不一样。”怀姣垂着眼睫,说出句奇怪的话。   餐桌上莫名其妙安静了一瞬,不仅是身旁的威廉,连对面一脸冷漠的小丑,都抬眼朝他看过来。   “你们不会知道我会掉在哪里。”   [十二米,不高的,你掉下去顶多被山风带偏一点,砸在充气垫角落,滚在地上。]   [救生垫的厚度会让你受一点伤,但不会太重,也许只是脚腕扭伤……]   [也有可能腕骨断裂。]   小警察细细描述的话涌入脑中,很奇怪,怀姣在经历那么多副本之后,在完全不一样的情景中,居然每个词每句话,都能全部想起来。   “所以我摔断腿也没关系。”   睫毛上晕了一点水汽,鱼鳞亮片把每簇粘在一起的睫毛,都点缀得像水里倒映的星星一样闪。   “反正我只是个讨人厌的骗子。”   ……   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这场聚餐的后半部分。   马戏团里新来的,任人欺负的懦弱小鬼,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没有任何预告地掉了眼泪。   沾着闪粉的水珠,“啪嗒”一下,砸在雪白餐盘中,留下一点亮晶晶的痕迹。   细微水花让旁边的威廉像被施了定身术,直接顿在椅子上。   那只不客气的右手,还尴尬地搭着怀姣的肩膀。   “喂,你……”   “……怎么哭了?”   实在尴尬,实在不知所措,虽然不算多风流的人设,但威廉花言巧语哄骗过的少女,绝不在少数。   当然,一般只限于正常的社交距离。   可是面前声音也没有,只说了两句话就开始掉眼泪的小男生,绝对是他头一次遇见。   餐桌上一阵怪异的骚动。   如果不是那个亚裔实在看起来太小了,像个刚成年的小孩儿,脾气火爆的马戏团成员们,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会是:你是女人吗,哭什么哭?   而不是长发男人伸着脖子,嘴里结结巴巴的一句:“没,没人欺负你啊?”   眼前场面让他们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在欺负小孩子的可怕错觉。   “谁要摔断你的腿了?”   怀姣知道自己是在借题发挥,进入这个副本后,他总在被欺负和被误会之间连轴打转,憋的有点太久了。   如果威廉或者小丑今晚再对他坏一点,他也许还能再忍忍。   可是、就算是花言巧语,为什么一定要在已经对他很坏之后,再用明显骗人的口吻,跟他说,我们会保护你。   这算哪门子保护。   明明一直一直,在耍他。   把他当讨人厌的骗子,和头脑不聪明给块面包就可以随便哄上台的可笑小丑。   怀姣觉得很丢脸,在舞台上很丢脸,在餐桌上当着所有讨厌他的人哭也很丢脸。   他只能尽量不发出更讨厌的声音,乱七八糟掉点眼泪就收场。   心里想着,如果他们好心一点,能不能把接下来的嘲笑话,忍到明天再对他说。   ……   “我发誓,真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昂贵又丰盛的食物已经冷了,原本整齐坐在餐桌旁的马戏团成员们,看热闹一样,都自发围到了前面。   椅子被挤得四仰八叉,只有怀姣一个人坐在原处,还有他面前,因为他一直不抬头的姿势,不得不屈膝蹲在地上的威廉团长。   威廉伸手抬了下怀姣的下巴,僵硬又尴尬地,给他抹掉下巴尖上挂着的水珠,嘴上诚恳说道:“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危险,救生垫是摆给观众看的……”   “为了增加一点紧张气氛。”   男人表情无奈,整齐西装都乱了一点,稍有些狼狈。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以往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就因为这个小骗子说来就来的一点眼泪,把一切搞得这么被动。   “joker会接住你的。”   威廉扶着怀姣的膝盖,不得不解释道:“他就站在幕帘后面,你只要稍微打一下滑,他马上就会接住你。”   小骗子吸了下鼻子,睫毛都没抬一下,很显然并不相信。   眼皮上的亮片被揉得乱七八糟,脸颊上也有,鼻尖上也有,湿漉漉沾着点透明水汽,像在召显他有多可怜。   “大魔术师无所不能,就是你从十二米的高空上掉下来,他也能接住你。”   威廉只差赌咒发誓了,旁边围着许多马戏团成员,紧张看着他们。他实在太尴尬,手指要碰不碰地撩了下怀姣的头发。   将它别在耳后。   “你别哭了,行不行?” 第162章 尖叫狂欢夜(一更)   ——果然再坏的男人都抵抗不了美女的眼泪(各种意义上的美女   ——好起来了,心慌意乱就是臭狗心动的标准流程   ——再来一点外力刺激,圣迪辛拉未来可期就是说(我逐渐看透   作为这场表演的大功臣,怀姣在聚餐结束后,总算得到了属于他的第一个奖励。   “你可以从破……物资车里搬出来了。”   绅士威廉的视线,隐晦扫过怀姣的脸,见他再没有“想哭”的迹象,语气才松快一点,“但你必须得选一个室友。”   怀姣:“?”   “我一个人住不可以吗?”   怀姣对住的地方实际上没什么要求,只唯独不喜欢和其他人合住,更别说是马戏团的这帮人。   上个副本的宿舍生活是别无选择,在这里的话,怀姣不是很想再受气了。   “不是不可以。”威廉“啧”了一声,刚摆出的为难表情在注意到怀姣抿唇看向他时,很快收敛起来,“好吧,其实是因为安全问题。”   他很难跟怀姣解释一些东西,和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腌臜故事。   早期马戏团在组建初期,曾经闹出过一些乱子,台上风光无限红极一时的某个特技演员,因为部分过于癫狂的粉丝。   在一次庆功宴结束,所有人酊酩大醉的时候,被潜入帐篷里胁迫侮辱。   第二天他就离开了这里。   马戏团所处的环境属于开放式的露天营地,场地很大,但安全性极低。   特别是在枪支自由的二十世纪美国。   像怀姣这种类型的柔弱小白花,在体型魁梧的外国人眼中,欺负他甚至用不上枪。   威廉正经危色,高挺眉峰皱起个深重弧度,跟怀姣认真道:“你得选择一个保护你的人,我不是在开玩笑。”   “joker或者黑蟒,呆在他们身边你才绝对安全。”   怀姣愣了一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黑蟒应该就是那个每天把他提来拽去的黑人男。   除必要的情况下,两个人其实都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黑人男很明显是威廉手下的人,大概可以算是威廉的眼线,两人同住的话做什么事都会不方便,还有被盯梢的风险。   而小丑……   因为一点私人的小情绪,怀姣现在不是很想提这个人。   虽然刚才在他丢脸掉眼泪的时候,威廉解释过小丑已经提前做好随时救他的准备了。   但怀姣就是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有种自己已经很蠢了,小丑还故意把他当笨蛋耍的不适感。   难道看见自己紧张腿抖或者极度害怕的表情,会让他很爽吗。   怀姣不喜欢对方这种高高在上的戏耍姿态,好像随便可以拿捏他一样。   好在他现在已经有一点拒绝的权利了,所以他可以当着威廉的面,蹙着眉毛,直接说:“我不喜欢他们。”   身后帐篷的门帘在他说话的同时被撩开,明亮光影撒到外面,有人短促停顿了一下,接着放下撩帘子的手,抱臂靠在一旁。   光明正大地盯着两人聊天。   刚才还很硬气的怀姣,在8701隐晦的提醒声中,脚趾猛然抓地。   【是小丑。】8701沉稳道:【他听到你说讨厌他了。】   怀姣:【……】   “好吧好吧,”威廉只侧过脸瞥了那边一眼,接着挑眉,唇角抿出点促狭笑意,对怀姣说:“那你选一个你喜欢的,除了安迪和威克斯。”   安迪就是那个成天扎着麻花辫的小侏儒,威廉这么说明显是在逗怀姣,只后面一句就有点怪了,“威克斯现在大概还需要你的保护。”   怀姣面露疑惑,下意识问道:“威克斯怎么了?”   像早料到怀姣会问,威廉也没卖关子,直接回他:“受伤的部位还没好,又被你气崩了一次,现在还昏着呢。”   怀姣:“……”   “好了,先考虑今晚的事吧。”   威廉对演出成功的怀姣极为大方,他给出的选择范围很广,连他本人也包括在内,“如果你想跟我住,也不是不行。”   男人表情古怪,有点刻意地瞥着怀姣,语气里带着一丝矜持,自荐道:“至少我的身份,会让所有人望而生怯。”   怀姣:“……”   确实望而生怯了,怀姣皱着脸,稍微感到点烦恼,“我还是想一个人……”   “他可以跟‘牙’住。”   正在对话的两人,因为joker的突然出声,停下声音。   威廉停顿了一秒,转头看向小丑,皱眉说:“你确定?”   joker挑了下眉骨,涂白的脸因为这个动作,在全然黑暗的帐篷外,稍显惊悚,“他选不出来,不是吗。”   男人站直身体,走近两步,视线紧盯着那个看也不看向他的坏脾气小孩儿,低声说:“与其和‘讨厌的人’住,未驯服的陌生小鬼头,会让你有安全感一点吗。”   怀姣听不懂joker说话时的奇怪语调,也不愿意回复他,所以只看着威廉,小声说:“当然。”   虽然有赌气的成分在,但确实是怀姣的真实想法。   joker口中的未驯服小鬼头,让他联想到了一点东西。   剧情简介中,刻意介绍过的,最后一个马戏团成员……   【狼窝里长大的古怪男孩。】   怀姣莫名觉得,这就是joker所指的人。用不上第六感,光用排除法都能肯定,在进入马戏团后的这么多天里,他唯一没见过的角色,只有那个狼人小孩。   ……   那是一个比怀姣的破改装车好不了多少的帐篷。   非常非常的小,大概只有今晚聚餐场所的十分之一那么点。   马戏团统一的鲜艳红白顶帐篷,在这里都像落了灰似的陈旧。   进去之前,怀姣还觉得有点奇怪。连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亚裔都会谨慎关在车里的威廉,面对没被驯服的狼人小孩,居然就这样将对方直接丢在了不能上锁的帐篷里。   好像不怕他跑一样。   怀姣当然不敢小瞧狼人小孩这种生物。   在看过的很多电影剧情里,这种野性未褪的特殊角色,往往都是又凶又厉害的电影主角。   帐篷被撩开一条小口,首先传出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   威廉挡了下鼻子,眉心皱着,表情嫌弃得很明显,“如果不是他总要吃这些玩意儿的话,我早就把他弄到前面去了。”   怀姣跟他在后面,同样捂着鼻子,因为上个副本最后的恐怖场面,他之后对血腥气味总有些敏感。   等到完全走进去了,他才知道威廉所说的“这些玩意儿”指的是什么。   空空的白色餐盘,上面还带着未舔食干净的红色血丝,角落滚着一小块、沾着碎肉的巨大骨头。   像人的腿骨一样。   “牛骨,不用乱想。”   joker的及时提醒,让怀姣免于一场惊吓,他脸色已经轻微有些发白了,为自己胡乱想象的一些莫须有的恐怖情节。   还好不是人骨头,怀姣差点被吓软。   他忍不住瞥了小丑一眼,在对方看不出表情的垂眸视线下,抿着嘴巴转过头。   因为帐篷里过暗的环境,怀姣跟着威廉往里走了好几步,直到走到顶了,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主角”面前。   “他不喜欢太亮的地方,所以这里总备着蜡烛。”威廉再次像个好好先生一样,一边用打火机点燃蜡烛,一边侧着头跟怀姣解释。   “看,他躲在这里。”   怀姣愣愣看着威廉,跟随对方的视线,眼往下看——   黑金色,像有他小臂那么粗的一条铁链,从眼前的金属地桩上,拖延到帐篷角落。   而铁链的另一头,栓着一个男人。   赤身luo体,古铜色皮肤的年轻男人。   他有着和怀姣如出一辙的黑色头发,脊背线条流畅,骨骼舒展,肌肉嶙峋覆着表皮。   黑暗里,只有一双发着光的幽绿色眼睛,证明他与常人不太相同。   【为、为什么是个成年人??】   怀姣瞪大了一双眼睛,在面前的“狼人小孩”站直了身体,鼻尖轻微耸动着,朝他走过来的时候。   动作细微后退一步。   【只是发育的比较好,刚查了下,还差一个月,万圣节那天才成年。】   8701严谨回答道。 第163章 尖叫狂欢夜   他其实并不能很直立地站起来。   狼孩的四肢修长,肩宽腰窄。大腿往下,遍布鼓起肌肉,是放在人类堆里也极为醒目的健硕身材。   他微弓着腰,腰腹结实紧绷,修长手臂垂直往下,脖子上吊着黑金色锁链,像被束缚住的凶恶野犬一样。   用一种区别于正常人类的古怪姿势,绿瞳微缩地,缓步朝怀姣走近。   “香……”   原来他会说话。   怀姣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怔了一下。   对方鼻尖轻耸的动作,和类似动物一样的行走姿势,让他难以控制地联想到另外一个人。   同属动物科,同样野性未褪。   不会说话,全凭本能行事的某个洞穴怪物。   白毛。   其实连长相也不太一样。   这个名叫“牙”的狼人小孩,五官轮廓都是明显有别于亚洲人的。   深邃内陷的眼窝线条,玻璃球一样的幽绿色瞳孔,除了黑发以外,属于完完全全的欧美长相。   所以他才看上去像个成年男人一样,整个人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早熟感。   “原来你会说话?”   还不止是怀姣一个人吃惊,从对方说出“香”这个词之后,威廉都一副惊愕的表情。   牙是威廉之前在外旅游时,从某个偏僻丛林的土著部落里买来的。   卖给他的土著告诉他,对方的名字叫“牙”,因为奇怪的瞳色从小被部落抛弃,在森林腹地失踪数十年,被野狼养大。   “很难驯服。”   说着奇怪俚语的土著,用手比划着,试图告诉威廉他有多难养。   “圣迪辛拉从不畏惧挑战。”只花了一袋面包就买到了狼人小孩的威廉,大笑着说了句狂妄话。   一个保有狼性的类人物种,在马戏团里,大概和侏儒安迪一样讨人喜欢。   而事实却证明,年轻的威廉团长简直错得离谱。   极具攻击性,无法近身,甚至无法交流。   除了感到饥饿时会做出一些求食的举动,其他时刻,就是带他回来的威廉,也无法在喂食以外的时间段正常接近他。   他一直以为狼孩不会说话,马戏团所有人都这样以为。   结果对方今天突然开了口。   怀姣站在威廉身后的位置,那个用来固定铁链的金属地桩,就插在他的脚边。   所以“牙”可以很轻易地靠近他。   脚步滞涩,弓腰弯背,像艰难行走的真正犬类。   欧美人种格外高挺的鼻骨,在走近时,间接性耸动着,仿佛在竭力嗅着什么气味。   怀姣以为是食物的味道,毕竟他们过来之前曾经聚过餐。   犬科动物天生嗅觉敏感,他肯定闻到了怀姣他们身上的食物香味,于是做出了类似于家养小狗的求食表现。   怀姣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拖动的铁链,被不远处的joker骤然踩住。   “牙”被迫停在了怀姣的面前。   距离他只有不到两三公分的距离。   直起身来至少比怀姣高一个脑袋的狼人小孩,因为微弓着腰的姿势,那颗黑发蓬乱的脑袋与怀姣的肩膀微微平齐。   黑金色铁链猛勒住,过紧的力道,将修长脖颈勒出几道狰狞青筋。   鼻尖耸动的节奏更快了一些。   怀姣僵直着身体,在对方靠近的那一瞬间,鼻腔里首先涌入的,是若有似无,独属于动物血液的甜腥气息。   “香……”   他又说了一次。   铁链扯着他的脖颈,他微苟着脑袋,高挺鼻梁骨,从上自下地一点一点仔细凑闻。   最后停在了怀姣的胸口处。   因为肩膀不自觉的后仰姿势,金丝马甲掩盖下的部位,伴随着呼吸,细微起伏着。   那里有个小口袋,挡着那一块,乍一看,仿佛藏着个软软绵绵的鼓起小鼓包。   “牙”就怔怔停在那里。   鼻尖细耸着,几乎要贴近了去嗅……   放在正常环境里,明明应该是略带一点奇怪颜色的不正经场面,却因为主角区别于常人的一点兽性。   反倒像是……   未到成熟期的年轻幼狼,极度渴望母亲的哺喂的……   正常求食举动。   “香……”   ……   怀姣被带离了那里。   除了环境太过脏乱不适合他此时的身份之外,还有就是、   “我怎么知道这么大的狼还要求奶喝?”   威廉语气怪异,表情也烦躁得很,一边眉毛高高挑起,很难理解一般,转过头跟怀姣寻求认同,“那个土著明明白白告诉我他马上就要成年了。”   “马戏团不招童工,所以我才养了他这么久……”   “除了吃生肉,他真的一直都很正常。”   实在想不通是哪里出了毛病。   刚才小小帐篷里的那一幕奇诡景象,像扎了根的刺一样,弄得威廉只稍微回想一下,眼皮都跟着跳起来。   明明……明明怀姣自己都看着像个小孩儿似的。   怎么就、被个狼堆里长大的古怪小鬼头,嗅着胸口——   呜呜找奶喝。   如果不是joker踩住了锁链,如果不是joker踩住了锁链……   “太他妈奇怪了。”   威廉快步往前走着,脚步仓皇得像忘记了身后的两个人。   “你穷到给他买不起衣服了吗。”joker跟在后面,看着威廉无头苍蝇一样的慌乱脚步,冷声开口道:“他还有一个月成年了,你连最基本的羞耻观念都不打算教给他?”   小丑的语气不算多好,甚至那张油彩覆面的惨白俊脸都是冒着寒气的。   “现在还只是头脑不清楚地找一个小鬼要奶喝。”   “等他成年了,你想怎么办。”   走在前面的威廉,一下停住脚步。   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么长远的计划,马戏团没有正儿八经“养小孩”的经验,因为“牙”性格的问题,他甚至一直都是放养状态。   本来打算成年之后再驯养他。   现在看来,明显行不通了。   “牙”根本不是什么未被驯服的无脑犬类,而是不知羞耻,会说话,还会主动求人哺喂的流氓狼人小孩。   “真他妈见了鬼了。”   他怎么不知道对方还有除生肉以外的其他食物需求。   ……   怀姣这晚还是回到了自己的破旧小车里。   威廉没拦他,只说实在不愿意跟小丑睡的话,先回去将就一晚,明天再给他安排住处。   毕竟改装卡车在这里已经算是能上锁的难得安全场所了。   不知道是不是威廉那个未说完的故事导致的,怀姣这晚睡得一点也不好。   和前几天的那个晚上差不多,他在朦胧中,一直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   鞋跟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还有睡意恍惚间,车门把扭动的“咯吱”声音。   车身又抖了几抖,怀姣躺在威廉特意抱来的柔软棉被上,除了感觉到一点轻微晃动,并未被摇醒。   驾驶座的玻璃前窗,在来人离开后,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指印。   再过一会儿,被凌晨的湿气覆盖,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164章 尖叫狂欢夜   【检查一下车窗。】   怀姣刚跳下车,关上车门的手停顿了一下。   【有什么问题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其实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点预感,怀姣忍不住紧张,出声喊停了车外等着他的黑人男,“等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做。”   高大黑人皱了下眉,用不怎么坏的态度,催促道:“别耽误时间,威廉让你去吃早餐。”   “我等一会儿再去。”   怀姣按照8701的指示走到了驾驶座的车窗前。   这辆改装的杂物车,底盘有些高,大概因为需要长途跋涉的原因,它不管是外形还是内饰,都比一般的普通卡车要结实些。   所以即使受到再大的外力冲击,车里的人也不会感到过多的摇晃。   稍高的底盘,需要怀姣踮起脚才能趴到车窗上。   透明的玻璃上面蒙着一层水雾,太阳升起后水珠往下滚落,冲洗掉了一些原本很明显的痕迹。   如果不是8701的隐晦提醒,怀姣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会察觉到异常。   靠近驾驶座的角落里,一个未被水珠冲刷掉的浅淡指痕,孤零零印在玻璃上。   乍一看过去,像有某个人曾站在那里……   做出过某种特殊动作一般……   怀姣瞳孔放大了一点,他怔怔睁着眼睛,手指微跳着,将自己的手掌虚虚覆上去——   窥探。   那是一个窥探的动作。   手指扒着玻璃窗,微佝着脑袋,额头死死抵着,去窥视车厢里的画面。   怀姣仓促后退了一步,脸上陡然变化的表情,让黑人男发觉出一丝不对,“怎么了?”他面带疑惑,朝怀姣走近。   怀姣没出声,只缓慢抬起右手,颤巍巍指了指。   体型壮硕,看起来五大三粗的黑人男性,顺着他指的位置,凑近车窗角落,仔细看了许久,才发现那处异常。   过高的身高使得他必须得半弯着腰才能像怀姣一样,用同样的姿势,将整个手掌印在那个指痕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驾驶位的透明玻璃窗,往里直直照射着。车厢里很亮,对比夜晚几乎无法视物的微弱余光来说。   所以黑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那个姿势下,视线正对的地方是怀姣夜晚休息时,杂物遮掩后的木板床上唯一露出来的那部分。   大概是怀姣脑袋的位置。   因为黑蟒从那不大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枕头。   昨晚从威廉的帐篷里搬来的,售价昂贵,光滑精细的丝绸软枕。   “会不会是谁……不小心印上的?”   黑人男试图用一个小小的玩笑来改善怀姣那张小脸上过于紧张的表情,“你知道的,马戏团唯二的小矮子就是你和安迪,其他人,谁会像我这样弯着腰去偷窥你……”   “我昨晚,还感觉到了其他动静……”   经过第二个“跟踪”的副本,怀姣对8701的话绝对抱着高度警惕。   上次8701这样无缘无故的提醒他注意什么,是他被人潜入家里,身体出现异样的时候。   “外面好像有人,在……晃我的车。”   只是朦朦胧胧的一点感觉,本来怀姣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以为是睡梦里的错觉。   “门把好像也被人转过,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可是……这个印子很奇怪。”   昨晚上是威廉和joker送他回来的,他们去狼孩的帐篷里呆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马戏团的其他人应该已经休息了才对。   所以这个指痕出现的时机,实在不太正常。   “先去帐篷里。”黑人男也稍微变了下脸色,他不知道联想到什么,表情严肃了许多,“你需要告诉威廉,如果他重视的话,也许会请人来看看。”   怀姣只能点点头,抿唇说“好”。   ……   威廉比怀姣想象的要重视许多。   怀姣猜想,除了他现在对马戏团来说还算有用的身份以外,大概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比如……   前几日威克斯不明不白被袭击的事情。   “你是说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了?”团长威廉似乎格外关心这个问题,哪怕怀姣的回答模模糊糊,不甚准确,他也紧皱着眉,沉声追问道:“上次是什么时候?你睡进去的第一个晚上吗?”   【是。】   怀姣跟着8701的话,回他说:“是……”   怀姣其实不太明白威廉询问他具体时间的原因,还以为只是解决问题前的惯常问话而已。   直到对方下一秒,忽然对他说:“‘他’是跟着你进来的。”   男人的语气笃定,好像在陈述某样已经肯定的事实。   “?”   怀姣没听懂,轻微偏了下脑袋,露出一点茫然表情,“‘他’是谁?”   身后帐篷的门帘被撩开,垂质流苏在灌入的冷风中,纠缠着晃了晃。   怀姣闻声转过头,对上joker稍显冷淡的视线。   对方也在看他,浅蓝色透着光的瞳孔,随着放下门帘的手,隐入昏暗中。   威廉准备回答的话停顿一瞬,他看着某个不请自来的空闲人,抿唇无语道:“你没事做吗,joker,进来前至少应该先打个招呼。”   他只随口说说,其实根本懒得去计较对方这样突然闯入团长帐篷的无理行为。   毕竟任何说教都对joker没用。   只看着某个小丑从进门后就一眨不眨盯着怀姣的视线,威廉眉梢一抬,突兀挑了下唇角。   “黑蟒说昨晚有人在马戏团里被袭击了。”小丑淡声道。   “噢,别开玩笑joker,黑蟒可不会夸大其词。”原本还算紧张的气氛因为小丑这句明显有针对意义的话,突然变得轻松,威廉忍不住露出了点笑容。   ‘有人’是指哪个人,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这种在当事人面前故意避开口风的古怪行为,可一点都不像大魔术师joker的性格。   joker被他明显暗讽的语调,弄得停顿一下。   他总算收回目光,转过头,面无表情看向威廉。   “连成员的安全都保证不了,你是不是该卸任了,威廉团长。”   “哈哈。”威廉尴尬笑了两声,他扯回话题,再次看向一旁安静垂着脑袋的怀姣,也不管旁边突然加入的小丑,回答了怀姣的上一个问题,“我的猜测是,‘他’是伤害威克斯的那个人。”   怀姣一下抬起头,张了张嘴,仓促“啊”了声。   “为什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jiao,我需要再确认一下另一件事。”   威廉忽然敛了下语气,他收回一贯略不正经的态度,盯着怀姣的眼睛,蹙眉认真道:“你必须明确告诉我,在威克斯这件事上,你没有撒过谎。”   怀姣愣了一秒,接着很快回道:“我没有。”   “我可以发誓。”怀姣睫毛颤了颤,抿唇说:“如果我撒过谎,那我一定……”   “你以为他这种身板,可以对威克斯造成什么威胁?”   身着小丑服装的高挑男人,忽地哼笑一声,打断了怀姣还未发完的毒誓。   “弄晕他我只需要一只手。”   joker斜倚在门边,抬眼看向威廉,夸张的猩红唇妆咧出个看似讥讽的弧度,“他那三个废物‘哥哥’也是。”   怀姣抿住嘴巴,虽然觉得有点不高兴,但对方明显内涵的话中,每字每句都是对他无辜身份的另一种肯定。   【所以之前为什么还要把我捆过来。】怀姣偷偷生气道,【魔术师这么无所不能怎么会不知道威克斯的伤和我无关……】   性格恶劣的小丑,哪怕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要故意顺着所有人的意——   戏耍一般,在小巷里捉弄他,恐吓他。   然后将他绑来这里。   既然能找出连怀姣本人都不知道藏在哪儿的“黑匣子”,对方怎么可能不清楚,他抓住的怀姣,只是一个‘单纯’又无伤大雅的,愚蠢恋爱脑角色。   实在太坏了。   怀姣再一次清楚认识到。   ……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对话。   怀姣、威廉、小丑。   圣迪辛拉马戏团的两个核心人物,和身份并未明确的编外人员怀姣。   就威克斯被袭击、马戏团悄无声息被人潜入等两件事进行讨论。   “可以排除马戏团内部的人。”   屋内开了灯,一扫之前的昏暗环境,威廉坐在丝绒沙发上,右手搭着膝盖,缓慢敲了敲,“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圣迪辛拉没有那么坏的人。”   怀姣听到这句话,控制不住,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小丑。   对方十分敏锐的转过头,薄薄的眼皮垂下,看向他。   唇角裂开的红色涂料,看起来怪异的带着点似笑非笑。   浅蓝色的瞳孔注视着怀姣,在他露出紧张表情时,却没有说出什么其他令人难以招架的话,仿佛只是单纯地在看着他。   “威克斯被袭击的那天,正巧是他一个人去找你的时候。”威廉没注意到两人交错的视线,只继续说道:“而你被‘袭击’的时间,是来到马戏团,单独入住的第一天。”   “实际上很明显,那个人有特定的针对目标。”   “就是你和威克斯。”   怀姣不太明白,忍不住确认道:“你是说袭击威克斯的人和昨晚车外的人,是同一个?”   “很明显,亲爱的。”威廉被怀姣睁大眼看着,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珠正正望着他,让他下意识摆出了轻挑姿态,说话都不怎么过脑,“你和威克斯那样的糙汉可不同,没有人会忍心对你做坏事的甜心……”   怀姣:“……”   ——已经够坏了,威廉团长   ——奶奶以前跟我说男人嘴骗人鬼我是不信的……   ——妹妹的表情已经嫌弃得毫不遮掩了笑死   “可以把你哄女人的那套收起来吗。”角落里的小丑冷眼扫过去,阴森扯了扯唇,“威廉团长。”   “好吧好吧。”   “我的意思是,jiao和威克斯完全不同。这样的两个人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连续受袭……”威廉看了眼怀姣,补充道:“当然,因为马戏团的周全保护,jiao还没来得及受到伤害。”   “但是、”男人突兀停顿了一秒。   “半夜拧动门把和摇晃汽车绝不是什么正常人的做法。”   “要知道,我从来没有限制过其他人去找jiao。”   男人和发色如出一辙的棕色瞳孔,轻微闪了闪,“想要从我手里拿到车钥匙,实际上很简单。”   “比破坏汽车要简单的多。”   在之前那种情况下,马戏团内部的人如果想要教训怀姣,甚至不用特意跟威廉打招呼,只需要走进团长的帐篷,从杂物箱里自己取出钥匙。   马戏团里没有那么多讲究,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虽然这个秘密对于怀姣来说,有些过分。   但其指出的背后答案已经足够明显了。   “你需要好好回忆一下,jiao。”   威廉站起身,踱步走到怀姣身旁,弯下腰,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在你威克斯独处的那晚,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到让你和威克斯,同时陷入这种未知的危险中。” 第165章 尖叫狂欢夜   汽车旅馆。   这是怀姣的第一反应。   那晚对怀姣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重点。   因为从他们计划好,在小路上“偶遇”威克斯的那一刻开始,原本平稳的剧情就直线进入了高能状态。   不做任何准备工作,打算直接跟他开房的虔诚信教徒。   闹出恐怖动静,却没有查出任何异常的隔壁兜帽男。   以及本打算结束行动,却突然强闯入房间的三人小团伙。   在之后就是去警局、争论、各自回家。   最后隔两天再去找威克斯时,怀姣就被老警官告知对方已经被人接走了。   全都不正常。   每一个细节都很混乱。   可是……如果非要怀姣在这一晚的混乱剧情里,找出唯一一个,最不正常,最有可能会让两人同时陷入危险的突发事件……   那就只有——   “糖果车。”   脑海中猝然闪过的第一个词。   “什么?”joker皱了下眉。   怀姣微微张开嘴,表情稍有些愣地,抬起脑袋缓慢看向他,“我和威克斯在汽车旅馆的时候,看到了一辆糖果车。”   那晚的记忆碎片开始重新拼凑,通往小镇外的唯一一条高速公路上,他和脚步急促的威克斯,一同进入了那家汽车旅馆。   胖胖的旅馆老板当着怀姣的面,对着威克斯挤眉弄眼,说了许多出格的黄色笑话。   开好房,在进门前,怀姣听见了身后露天停车场传来的一阵泊车声。   他看到一辆造型奇怪,极其花哨的改装卡车。   就停在旅馆门口。   “威克斯告诉我那是大城市里十分受欢迎的糖果车。”   怀姣眉心拢着,很仔细很仔细地去回想那辆卡车的样子,“我,我没有见过那样的卡车……粉红色的,上面挂着很多铃铛和蝴蝶结,像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那种……”   “可是,司机是个男人。”   “他带着很大的兜帽,”因为时间过去有点久,怀姣咬着嘴唇,形容时思绪有些混乱,“穿着一声黑衣服,很奇怪,我没有看清他的脸。”   “为什么你会觉得就是他?”   威廉轻微插了句话,他不是不相信怀姣,只是他需要更多一点更精确的信息。   “因为威克斯去洗澡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点动静。”   房间里的威克斯进入了浴室,怀姣刚刚偷摸过他的口袋,发现了一个精致的木偶,以此,他确定了威克斯的玩偶师身份。   也有了必须接近对方的正当理由。   拉着薄薄窗帘的小窗户,一直透着外面停车场的光。怀姣独自呆在房间,心慌等待的那段时间里,忽地听到了隔壁房传来的诡异声响。   一开始很小,足以忽略不计。   “细细的哭声,像小孩子的声音。”   也像女人,怀姣无法分清,因为实在太模糊了。   “威克斯出来之后也听到了,我、我们原本打算……结束这一晚,因为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威克斯就去敲了隔壁的门,然后……”   “结束什么?”   进行中的话突然被打断,怀姣愣了下,翘起眼睛看向打断他的小丑,“啊?”   “你说你和威克斯,打算结束什么。”   小丑眼皮微抬,蓝色瞳孔在暗光下显出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或者说,你和他去汽车旅馆,原本准备做什么。”   绝对可以算是明知故问的话。   怀姣的底细,包括他们四人小团伙的底细,joker都一清二楚。   黑匣子里那些被他找出来的照片,就足以说明所有的问题。   仙人跳,不知羞耻的外卖男孩,塞满铁盒的露骨照片。   像故意要扒干净他的衣服,让怀姣自己,当着两人的面,亲口承认一些事情。   一些原本已经默认揭过的,让人难堪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怀姣垂下眼睫,因为心中忽然涌上的一点不适情绪,嘴唇都轻微颤了颤,“如果只是想为威克斯出气,你可以,不用特意等到这个时候……”   “他连byt都没有买,你知道吗。”   可是紧接着过于离奇的转折,让怀姣蓦地睁大眼。   愣愣对上小丑直看向他的视线。   “你以为的虔诚信教徒,在把你哄进汽车旅馆的时候,连最基本的安全措施都不打算做。”   “你觉得你很聪明吗,和你的三个好‘哥哥’自以为计划好了一切。”   怀姣愣了半天,嘴唇微张着,下意识想反驳小丑。   他脑袋还没转过弯,想回复对方说其实旅馆的老板已经提前告诉过他们了,房间床头柜上就有安全…tao,威克斯根本不用特意准备。   可、可是,无所不能的小丑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这种连怀姣都知道的基本常识。   但如果他不是故意这样的说的话,难不成还能说明……小丑他、难道从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吗……   也太不真实了。   怀姣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走神走得很彻底。   而且……小丑又怎么会搞错,那晚明明是怀姣把威克斯骗进旅馆的才对,怎么现在到他嘴里,却颠倒成了怀姣被威克斯哄进旅馆中。   还说威斯克……不打算做安全措施。   怀姣甚至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类似的话。   上次对他这样说的,是梅根警署的老警察,对方用恨铁不成钢的长辈口吻,指责怀姣被坏男人迷昏头了……   怎么会这样……   怀姣糊里糊涂的,睁着眼睛,茫然看向面前的小丑。   两人的对话,连威廉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根据他所了解的故事内情,好像不是joker说的这样……真正的剧情应该是老实的威克斯在休假途中,被路边的漂亮小骗子花言巧语钓入爱情陷阱……   但、但是结合人物情景。   威廉看着面前表情迟钝,跟个小孩儿似的怀姣。和想象中压抑已久,情难自禁的老威克斯……   又似乎哪里都合理起来了……   “你的那三个废物朋友绝对可靠吗,连一个藏着秘密的烂铁盒都守不住。”   “玩偶师的手段,你根本没有见识过。”小丑的声音陡然沉下来。   “在你和威克斯独处的时间里,他可以对你做任何事。”   “不堪一折的手和腿,连反抗都像是在装可怜的表情。”joker的目光很冷,可以说从没有这样冷过,“你以为你的天真和单纯在所有男人面前都是优点吗。”   他居高临下,用那张诡谲涂白的脸,阴森注视着怀姣,“蠢的可笑。”   ……   怀姣不知道小丑在生什么气。   就是生气,连弹幕都在起哄刷屏的生气。   没由来又很突然。   莫名其妙就从怀姣试图找出伤害威克斯凶手的叙述中途,转移了话题,突兀变成诋毁和讽刺两人当晚行为的一连串反问。   如果不是威廉开口缓和了气氛,以怀姣的性格,就算不发脾气,也会闭上嘴巴很长一段时间不再跟小丑说话。   他本来就还没有跟小丑和好。   “好了,好了。就当你性格古怪的马戏团老师在教训你好了。”   威廉艰难打了个圆场,“威克斯当然没有joker形容的这么坏。”   在两人一个紧盯,一个垂头生闷气的奇怪氛围里,他强行将这场谈话的主题扭转回原位。   “jiao,你继续说,那晚威克斯去隔壁之后,接着又发生了什么。”   怀姣本不太行的脑容量,因为被小丑横眉冷眼接连打岔,想了很久才重新连接上剧情,“然后就……”   男人宽厚的肩背挡在他面前,将身后跟出来的怀姣遮得严严实实。   “明明我和威克斯都听到那个声音了,像小孩或者女孩子的哭声……还有脑袋砸墙的,很恐怖、很大的响声。”   但是威克斯正面和隔壁男人发生冲突,强硬闯入房间之后,打开灯,却什么也没看见。   “后来威克斯不知道怎么和那个男人打起来了,还引来了旅馆老板,被分开之后我和威克斯就回了房间……”   怀姣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他还记得当时他和威克斯一同站在兜帽男的门口,三个人隔着一个门板对峙。   因为威克斯的不断逼迫,兜帽男在开门之前,曾经说过一句话。   [看看你和你不知轻重的小妻子,打扰的是怎样一个倒霉的无辜住户……]   ——“不知轻重的小妻子”   刻意针对怀姣的词句,类似于威胁和恐吓,也是那晚真正惹怒威克斯的导火索。   怀姣想到这个细节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而是因为……   仔细回想一下,实际上在那天晚上,隔壁的那个男人,应该是全程都没有机会真正看清怀姣长相的。   就像怀姣也没看清他的脸一样。   男人威胁自己的话导致威克斯一直小心挡着他,哪怕在进门之前,也十分警惕地将怀姣推到一旁,连个衣袖都没有露出来。   所以……   “他怎么会知道就是我……”   后背涌上一阵寒意,怀姣眉目惊悚,身上寒毛根根竖起,转过脸仓皇看向威廉,“威克斯一直、挡着我,他根本看不见我……”   威廉也变了下表情,呼吸停顿了瞬,“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个男人没看清过你的脸?”   怀姣白着脸,点了点头。   “我没看清他,他同样也没看清我。只有威克斯知道……”   那人到底长什么样。   而更让怀姣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明明隔壁房间里什么异常都没有,对方还会因为两人的无功而返,残忍的想要杀人灭口。   先是袭击威克斯,划破他的喉咙。   再是悄无声息地潜入马戏团,每夜每夜地扒在窗户上窥探怀姣。转动车把,晃动车身,试图暴力进入他藏身的车厢内。   ……   圣迪辛拉的有钱团长,似乎对那个新来的亚裔成员格外关照。   中午的太阳有点晒,怀姣戴着帽子站在伞下,无聊地看着那群搬运工,忙上忙下地给他收拾杂物车。   “给你,新的车钥匙。”   威廉将新换的钥匙抛给怀姣,表情无奈道:“真搞不懂你们东方人的奇怪性格。”   “你应该试试我的豪华帐篷,保证比你的小破车舒服。”   怀姣对上他的视线,皱眉抿了抿唇,小声说:“我不喜欢睡在帐篷里,一个人在车上比较舒服一点。”   威廉挑起一边眉毛,耸了耸肩,“随你。”   怀姣没有理他,待一切整理妥当后,拿着新的钥匙走进了车厢里。   “钥匙丢了就去找我,我那里还有一把。”   威廉朝怀姣喊了句,见他摆手,才转身离开这里。   原本破旧的杂物车在威廉团长的大方改装下,已经焕然一新,不仅外面刷了明亮的新漆,打开门,就连里面也完全变了个样。   跟现代的房车有些像,除了没有浴室和卫生间以外,家具摆设一应俱全。   怀姣躺在那张定制的柔软小床上,舒服地弹了弹腿,感叹道:【我觉得这里比帐篷舒服多了。】   8701打破他:【只是安全系数不怎么高。】   怀姣撇了下嘴,小声叹气道:【真希望能快点抓到那个人。】   他联想到主线剧情,忍不住猜测:【我合理怀疑那个糖果车里的兜帽男,就是剧情简介里的小镇凶杀案幕后凶手。】   8701:【?】   【为什么这么说。】   怀姣有理有据地跟他分析:【我根据以前的副本推测的。】   【你想一下,我已经进入这个本这么久了,直到现在都没听到过镇子上有什么奇怪的凶杀案发生。】   8701停顿了一秒,【所以?】   【有没有可能说……】   【就是因为凶手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我和威克斯,所以他才没有机会去做其他的事。】   因为两人是他在小镇上的第一个目标。   笔记本上画圈标叉,却还未真正成功的目标。 第166章 尖叫狂欢夜(一更)   以一张小丑扑克牌查到马戏团内部,其实不太容易。   费修和麻子脸两人去过怀姣家里,一切都很正常,没有翻箱倒柜的痕迹,也不像有人强行闯入的样子。   隔壁院子里正在晾晒衣服的邻居苏西告诉他们,最后一次见到怀姣,是两天前的早上,怀姣一个人出门,不知道去做了什么。   “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苏西记得非常清楚,那天家里做了新鲜的南瓜派,她打算给怀姣送去一点尝尝。   隔壁房子里没有开灯,敲了一会儿门也无人应答。   亚裔青年沉着脸,一语不发转身径直走了,麻子脸仓促跟女孩道过谢后,小跑两步追上他,“修,jiao不可能躲着我们。”   他喘出口气,心慌道:“昨天看到那个里昂我就猜到会出问题……”   “会不会,真的跟他有关?”   费修的脚步猛然停下来。   “如果jiao落到他手里,他肯定会……”那天男人离开时的眼神和森冷表情,都像在说……   对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我们去报警吧。”   麻子脸跑到费修面前,伸手拦住他,“去找上次那个老警察,他应该还记得我们。”   “而且他好像很喜欢jiao……”   “你打算怎么说。”黑发青年抬起眼,冷冰冰看向麻子脸,“那些警察会追根到底地问清楚,问我们的身份,问我们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要如实告诉他们吗。”   “我们在进行诈骗的时候,不小心招惹了麻烦角色。”   麻子脸跟被电打了似的,一下松开手。   “那、那难道,我们就不管jiao了吗。”   黑头发的亚裔薄唇紧抿,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往回路的巷子里走去。   ……   他们还是去了警局,在费修准备好所有说辞之后。   “奇怪,他那天中午还来过警局,我记得很清楚。”   “他来找那个男人,但是男人已经让马戏团的人接走了,所以他也走了。”   这是两人在怀姣失踪之后,第一次想起他们和马戏团的过节。   不知道是刻意忘记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明明之前他们最后一次和怀姣见面,就是因为马戏团的那个男人。   费修还和怀姣在警局门口闹僵了。   “JOKER,小丑牌。”   麻子脸怔愣念道,“那个马戏团里就有一个很出名的小丑,我听人说过,他的戏法很厉害。”   好像一切都有了思路,怀姣失踪的时机,和马戏团男人的冲突交集。   “我们真的惹到大麻烦了……”   一个在芝加哥都极度有名的大型巡游马戏团,和里昂那样的独身男人比起来,其麻烦程度可能不是一个量级。   而且更令人措不及防的是,从警局打探到消息的那天中午,小镇街道上,开始有人四处派发广告。   镇上停驻已久的圣迪辛拉马戏团,终于要开始它的最新演出了。   听说他们来了一个新的杂技演员,黑发,漂亮,小亚裔。   ……   马戏团也不是每天都有演出。   很会敛财的威廉团长,在吊胃口这方面比某些情感骗子还要熟练。   怀姣开始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像电视里的明星那样,数不清的鲜花、糖果,甚至还有手表,项链之类的贵重物品。   那晚的表演似乎给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怀姣当然清楚,从演出结束后威廉大变的态度中就能感觉出来。   “偶尔上场一次才更有神秘感。”   这是威廉团长的原话。   怀姣专门休息的小房车里摆满了狂热粉丝送来的礼物,鲜花丢在外面,只有价格昂贵的一些物品才会被威廉拿进来。   “昨晚有什么异常吗。”男人穿着西装,反手带上门。   他声音很低,在密闭的车厢内,只有怀姣一个人能听见。   怀姣摇摇头,小声说:“没有。”   “我昨晚睡得很迟。”还有8701给他守着,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门把拧动的声音,也没有车窗被趴伏的动静。   “也许他不是每晚都来。”   威廉皱了下眉,提醒道:“别掉以轻心,最好还是让joker来陪你……”   “不用了吧。”怀姣忙不迭打断,“那个人没有钥匙进不来,而且如果他真的还在附近的话,肯定不会再这么莽撞了。”   这是三人在帐篷里商量好的计策。   根据那个男人目标明确且穷追不舍的恐怖行径来看,威廉猜测,对方有极大可能一直都藏在马戏团附近。   他需要时刻盯着自己的目标,这是他来到这个小镇上,第一件未完成的事。   所以威廉故意大张旗鼓地给怀姣重新修整汽车,还在许多人面前,不经意说出了自己有多余钥匙的事。   他们只需要守株待兔,等着人上钩就行。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让joker陪你的话。”   威廉笑了下,扯回话题道:“我是说,joker大概也没想到你的气性会这么大。”   怀姣:“……”   怀姣确实还有一点生小丑的气,但也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如果仅仅只是对方的恶语相向或者对他不怎么好的态度,以怀姣的性格一般都不会特别放在心上。   他对joker的脾气由来,主要还是因为那场演出。   没有威克斯的庇护,连饭都吃不上的他,在马戏团里受到的唯一一点关照,是来自威廉强行介绍给他的表演老师,小丑。   虽然态度不怎么好,但该教的东西都会教他,也会给他准备食物。   所以那晚没有任何提醒的突发演出,才会让怀姣格外难以接受。   但也仅仅只是难接受而已。   “我没有生气。”怀姣再次解释道,他只是单纯不愿意在晚上和旁人独处,而且他有8701,比任何人都可靠的系统。   “好吧。”威廉耸耸肩,将视线移到堆放东西的小桌上。   “这个叫阿戈修斯的男人,还真是大方。”   “真少见,这里居然会有这种有钱人。”   外表精美,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丝绒礼盒,让威廉打开,摆在眼前,他伸手挑起礼盒里的某样贵重礼物,挑眉发出感叹:“珠宝、钻石,他太会讨女孩子欢心了。”   “可惜我们的jiao好像不太买账。”   怀姣抿唇,轻微皱了皱眉,忍不住道:“可以别收这些东西吗……”   他当然明白在马戏团这种地方,表演者收礼甚至与有钱观众私下见面约会都是非常正常的事,威廉早就跟他科普过,但是,“鲜花或者玩偶我都可以接受,就是不太想要这个,有点太贵重了……”   怀姣看到了一颗有些夸张的钻石吊坠,看得出送礼的人是精心挑选过的,至少款式绝不是什么只适合女孩子佩戴的。   “嘿,你可以大方接受这些。”威廉将吊坠放回原位,扯了下嘴唇,做出个玩笑表情,“只要不是什么变态狂热追求者送的礼物,你什么都可以收。”   “马戏团可没那么多规矩,jiao。”   丝绒礼盒用蕾丝带打着结,外面别着一张已经署名的卡片。   阿戈修斯。   连怀姣都眼熟了这个名字,从演出结束后的第二天开始,不间断往马戏团送礼的有钱男人。   一开始是鲜花糖果,再后来越来越夸张。   有时候是做工逼真,连头发丝都栩栩如生的精致玩偶,有时候又是这种绝对贵重的珠宝首饰。   怀姣觉得这样很奇怪,实际上除了名字,他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就这样冒昧地收下一些价格超乎预算的礼物,总觉得不太好。   “下次帮我回绝掉吧,我不喜欢这样。”   怀姣不想在副本里牵扯出什么不必要的事情,更不想莫名其妙惹出些什么麻烦来。   “好吧。”   威廉无奈答应道。   ……   那是一条看起来就十分普通的白色腿袜。   做工粗糙,走线和松紧程度都不太好,像是在马路地摊上随便买来的。   肉眼可见的廉价。   普通人都能看出来的廉价,更别说是阿戈修斯这样的人。   他店里的每一个玩偶,从头发丝到脚下鞋底,都出自阿戈修斯之手,编织的蕾丝外套,卷边精巧的花边裙摆,全是他一一细心挑选出来。   这样普通的白色小腿袜在他这里实在很少见,少见到阿戈修斯再找不出第二条。   袜子应该本身偏小,所以即使松紧不好,小腿肚的那个位置,也因为刚刚被人穿过,而撑得有些透明。   甚至还勾了丝,从上到下,勾出细细长长的一条线。   它曾经的主人,马戏团的黑头发亚裔,似乎身材极其瘦小,阿戈修斯在看着这条白袜的时候,就不免联想到那晚的演出。   短短的南瓜裤,细白的腿,以及纠缠箍住绳索时,裤腿边挤出的一点稍显丰腴的腿肉。   好像就是那个时候掉下来的。   半透明的小小一条,掉到了阿戈修斯的望远镜上,垂直挂着的柔软布料,距离他的面颊,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   很奇怪,在当时演出现场那样嘈杂混乱的场景中,阿戈修斯回过神的第一秒,比视觉感官更快的……   是鼻尖嗅到的,若有似无,又缠绵悱恻的,一点香味。   从未闻到过的一种香味。   就像现在这样。   勾丝的白袜被揉皱,让男人一手攥住,难以克制地,贴近面颊。   挺直鼻梁抵着指缝,露出里面一小块白色布料。   五官英俊帅气的洋人男性,过长的棕色头发往后垂散着,明明端的是西方绅士的冷峻模样,做出的动作,却是像狗一样……   薄唇微颤着,凑近,深嗅入一口气—— 第167章 尖叫狂欢夜   “威克斯……”   帐篷里没有开灯,怀姣撩开帘子,小声朝里喊了一声。   红白相间的厚实油布,搭成半透光的尖顶圆篷,正午的太阳光都被柔和成昏黄的暗调。   怀姣探着脑袋,往里先望了两眼。   除了角落里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大床之外,入目最显眼的,是密密麻麻摆放着各种书籍和厚重木盒的大柜子。   怀姣将视线移回那张床上,光秃秃的一张铁艺床,没有任何幔帐遮挡。   和威廉团长那种从内到外透出的奢靡作风不同,信教徒威克斯连卧室装扮都秉持了他一贯保守又古板的风格。   从床单到被子款式,一切都符合他性格似的单调且沉闷。   “威克斯。”   如果不是床上有明显鼓起的弧度,怀姣几乎要以为这里没有人了。   门帘被放下,他在进去之前,还做贼一样往外张望了一圈,见附近没有人,才大胆放心地走进威克斯的帐篷里。   “威克斯,你醒着吗?”   床上躺着的男人,只露出半张锋利侧脸,眼皮紧闭着。   比亚洲人浅一些的毛发颜色,还包括眼皮上的睫毛。浅棕色,又浓又密的睫毛,直直往下垂着。   怀姣还没有过机会可以这样近距离地观看西方男人的长相。   他在威克斯的床边坐下,忍不住有些走神。   在和威廉小丑通底的那次谈话中,怀姣无意间听到了关于威克斯此时的状况。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原本以为只是单纯在养伤不方便外出的人,实际上的伤势比怀姣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并且他受伤的原因还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速度解决。】8701见他发呆,莫名其妙催促了声。   怀姣抿了抿嘴唇,小声说:【好。】   他这次是带着明确任务来的,他需要救治威克斯。这个和他一同被变态盯上的倒霉男人,如果一直处于虚弱状态的话,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嗝屁在睡梦里。   怀姣其实有些迟疑。   这不是他第一次试图对游戏npc使用技能,虽然上次被他救治的那个,其真实身份是个玩家。   但威克斯不一样。   威克斯一定不是。   怀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就好像他不知道此时坐在威克斯床边的自己,为什么对接来下即将发生的事,心里并没有太多抵触情绪一样。   好像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反正是威克斯,反正威克斯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只是……   有点紧张。   “你要是醒着,就理理我……”   怀姣俯下身,威克斯侧过的脸颊,需要他用手稍微扳过来一点才可以。   真的和8701有点像。   怀姣不敢说出来,那种莫名其妙的奇怪感觉,明明声音不一样,性格也不太相同,甚至连8701的真实相貌他都没有见过。   但就是很像。   感觉很像,对他好的时候也很像,会说重话也会喂自己吃饭的时候最像。   ……   西方男人独特的骨骼轮廓,使得威克斯鼻梁很挺,嘴唇很薄,人中陷下的痕迹也又深又重。   不记得是从哪里听到的一些东西,怀姣隐约好像记得那个说法……在面相学里,人中凹陷越深的人,某方面功能就越强……   反之同理。   也不知道有没有依据。   怀姣耳朵红红的,觉得有点尴尬,凑近威克斯的时候,呼吸都特意避开了他的上唇部分。   和他想象的差不多,威克斯的嘴唇,又冷又薄。   而且很硬,浑身都硬,不清楚是对方本来就体质僵硬,还是昏睡中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他,所以潜意识里身体紧绷着。   上一次的失误救治让怀姣反思了一些救人的细节问题。   比如不要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亲嘴上,比如,重点要挑开别人的嘴,哺喂一点东西进去……   就算经验再多怀姣在接吻这种事上也没什么太大天赋。   他被动惯了,也太过习惯于被坏东西欺负了。   别人接吻时顶多会主动闭上眼睛,可是怀姣听到要接吻的时候,不仅会闭眼睛,还会自己乖乖张开嘴,露出一点湿软的口腔给别人看。   要亲里面。   这是怀姣默认的亲嘴流程。   怀姣含着威克斯的下嘴唇,蹭了蹭,他嘴唇很小,却比威克斯有肉得多,稍微压一下都会软绵绵挤着别人。   他开始感觉到羞耻,哪怕知道威克斯此时大概率是没有意识的,也会睫毛打着颤,用紧贴着威克斯的含糊声音,非常有礼貌地小声跟他说:“我嘴巴很干净,也漱过口了……”   然后很守规矩的,等待几秒威克斯的回应。   没有推开他就是表示同意了,怀姣抿了下嘴唇,很聪明的耍了个小心眼。   他只张开了细细小小的一条缝,有点湿的软嘴唇,热热蹭开威克斯的嘴。   小心将舌尖哺进去。   微开唇缝中有绵绵热气不断从相贴处挤入。   腻味的甜香,属于怀姣本身的味道,他闻不出来,可是别人却能清楚闻得到。   还有气息好闻的清甜口液,和软塌塌放在别人嘴里,乖乖让人含着的一点舌肉。   怀姣喂了一会儿,又开始觉得嘴里发酸。   男人属性里的侵略意识,让怀姣都不用怎么主动地去做一些事。昏睡中的男人,喉结稍显急促地滚了滚,是代表吞咽的一个微小动作。   即使闭着眼睛,也会本能含住怀姣的唇肉,舌苔贴舌苔地,吮一吮,磨一磨。   滴滴答答,没开灯的帐篷里,空气黏糊又闷燥。   像在进行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湿吻,威克斯闭着眼睛,很重很重地吮着什么。   怀姣耸着肩膀,偏过脸想躲一下,很快又被追着嘴唇,舔上唇珠。   他以为对方已经恢复意识了,脑袋发麻,下意识伸手捂住威克斯的眼睛——   “你慢点醒过来……”   男人嘬着他的小小唇珠,意识不清中,仍伸着舌头,胡乱挤入他的嘴缝里。   他根本就没有醒过来。   只是在一个潮湿又混乱的美梦里。   信教徒威克斯,终于在新婚的第一个夜晚,虔诚吻上了他的小妻子。   【可以了。】   8701的及时打断让怀姣从这个窒闷的吻中,抽离出来。   跳下床的时候膝盖都有些抖,他也不敢去看威克斯有没有清醒过来,只手脚发软地慌张逃离了这里。   ……   和预想中的一样,这晚还是“平安夜”。   隔天,怀姣一早接到威廉的通知,告诉他今晚马戏团会有表演。   加入马戏团的第二场正式演出,就是时隔三日之后的这天晚上。   似乎是受那次聚餐的影响,怀姣一连几天都没有被喊去排练过,威廉好像也不打算让他再次上场。   “今晚会让joker表演。”   “再不让他上台,圣迪辛拉的招牌可能都会被那群狂热的魔术爱好者掀翻。”   怀姣跟随威廉的脚步,来到排练场。   所有人都在这里,也包括今晚的主角joker。   “你看过其他魔术师的表演吗?”   两人站在稍远一点的台下,威廉团长抱着手臂斜倚在墙边,歪过头问怀姣:“那种大型一点的魔术,比如大变活人,水下逃生那些。”   怀姣摇摇头,老实回答道:“没有,我只在电视里见过扑克牌小魔术。”   而且不是游戏里的电视,而是怀姣现实世界中的电视。   每年跨年,年夜饭过后家家户户必看的春晚,节目组会请一些知名的魔术师向全国人民表演魔术。   那种近景的,手上戏法一样的小魔术。   什么消失的扑克牌,消失的水杯等。   怀姣在这方面从小脑子不太灵光,哪怕每次晚会结束后,网上都会出现大把的魔术揭秘解说。   怀姣会认认真真地看完那些解密视频,半懂不懂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了,然而等他下次再看到同样类型的魔术戏法时,还是照样会上当。   joker今晚的表演好像是逃生术之类的。   他在整理一个看起来非常庞大的木箱装置,蹲在舞台上侧对着他们,怀姣有点好奇,又不想表现得太过好奇。   因为小丑很没礼貌,直到现在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   马戏团的演出开始时间都比较晚,正常一般在晚上九点左右,现在入秋了,天黑的比较早,所以提前到了八点。   威廉本来给怀姣准备了一个看台的位置,但不知是售票的小童出了乱子,还是这晚的观众实在太多了,怀姣赶到后台的时候才知道外面已经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在化妆,匆忙准备着。   不考虑上次自己身临其境的表演,怀姣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以一个现场观众的身份,观看马戏团的精彩演出。   他就站在离舞台最近的幕帘角落,每一个即将上台的马戏团演员都会与他擦肩。   怀姣总算真正见识到马戏团成员的实力,不管是力大无穷的黑蟒,还是与蛇共舞的驯兽师,火圈,独木车,连驯养的野生动物都有一套自己独特的表演流程。   难怪那天怀姣被推上台的时候,底下会传来那样刺耳的嘘声。   怀姣躲在幕帘后面,因为外面的精彩表演,紧张抓着舞台幕布。   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在台上的主持人报出今晚的最后一个表演者时,底下传来的细微起哄声。   “怎么是joker,我的小亚裔呢?”   “噢,别生气哥们儿,魔术师joker的身价可不低。”   身后传来踢踏的脚步声,软皮鞋跟踩在木质台阶上。   场景像回到几天前的那一晚,有人漫步在小巷里,懒散吹着口哨,朝怀姣走近。   亲密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带回这里。   幕帘后面的过道有点窄,导致擦肩时,肩膀被撞了一下。怀姣抬起头,正对上joker的视线。   和那晚一点都不一样。   他今晚的妆比往常还要浓很多,惨白的底色,眼窝上画着晕开的方块眼影,眼睑下坠着黑色油彩描画的泪滴。   夸张到有些惊悚的小丑妆容。   对方撞了他,却只稍微侧过点头,冷淡瞥了他一眼。   不顾怀姣还有些发愣的表情,衣摆擦过,对方径直往舞台上走去。   ……   底下观众的呼喊声震耳欲聋,怀姣捂着耳朵,皱眉往台上看。   舞台上穿着小丑服装的高挑男人,刚刚结束一场震人眼球的绝妙逃生术,他从观众席,再次回到舞台。   这场表演精妙到,哪怕怀姣就站在最容易勘破机关的舞台侧面,也丝毫无法察觉出任何端倪。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今晚的最后一个节目,获得了最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声。   是今晚表演的绝妙收尾。   台下部分观众已经打算起身,他们边鼓掌边赞叹着这场演出的格外精彩。   下一刻,舞台上的小丑,忽地拍了拍手。   气氛嘈杂的观众席骤然安静下来,无数视线一同往台上看去。   “特别节目。”   joker的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清,“一个小魔术。”   应该是表演结束后的特别花絮,大家这样想着。   盖着黑布的舞台道具被揭开,露出底下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瓶。   瓶子里插着一只玫瑰花。   新鲜又明艳的黄色玫瑰。   ……   怀姣看到了曾经在电视机里才见到过的魔术戏法。   被joker捏在手中,从花瓣开始揉皱的单支玫瑰。   一点一点,消失在魔术师的手掌间。   舞台上的joker摊开手,向大家展示他收紧的袖口,和无法藏物的掌心。   奇妙的戏法,魔术师的小小手段。   比起他精彩绝伦的逃生术来说,实在有些小儿科。   不过因为是joker的表演,所以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小惊喜。   “送给现场的一位特别观众。”   joker取下帽子,行了个绅士礼,代表今晚演出的正式结束,“礼物在你的口袋里。”   台下大批观众闻言站起身,开始左转右转地搜索起自己身上的口袋。   几十秒过去,没有人找到那朵玫瑰花。   有人昂起头,玩笑般朝舞台上喊了句:“嘿,joker,你的魔术失败了吗,哪里有玫瑰?”   “我也没找到,有人找到了吗?”   底下稍有些混乱,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身,互相搜找,证明确实没人发现那朵玫瑰。   怀姣有点紧张的往台上看着,他被台下气氛感染,代入感很强,好像身临其境一般替joker感觉到了尴尬。   直到又过去了两分钟,站在台上的那个男人,才再次开口提醒了一句,“就藏在口袋里。”   怀姣捏着幕布的手,一下顿住。   他站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层叠幕帘后面,和舞台上的小丑,对上了视线。   “翻翻你的口袋。”   手指松开幕帘,指尖微有些跳地,往下,摸到了裤子口袋上。   身上穿的是怀姣自己的衣服,格纹的背带短裤,唯一一个小小口袋,藏在短裤的后面。   指尖碰到一个细细长长的突起外物。   像完整的花茎,却没有想象中尖利扎人的花刺。   怀姣将它抽出来,缓慢拿到眼前。   一支水露点缀的,黄色玫瑰花。   ……   灯光角落里的漂亮小男孩,拿着那朵黄色玫瑰,背身藏在幕布后面。   在台下混乱嘈杂的喧闹声中,他在和小丑对视。   白皙的脸颊上陷下两个可爱小窝,怀姣凑近嗅了一下,忍不出露出点笑。   那是一场失败的收尾小魔术。   出自名声响彻美国的大魔术师joker之手。   但是怀姣很高兴,因为全场那么多人里,只有他一个人看穿了这场魔术。   他曾经看过的戏法解密里就有答案。   多出来的玫瑰花,普普通通的小小障眼法。   上台之前的joker,刻意又多余地,撞了下幕帘后的那个人。   魔术师的手很快,快到不用一秒钟,就可以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塞入他的口袋。   【他肯定以为我猜不到。】   怀姣快要跳起来,抿着的嘴巴一翘再翘。   【大魔术师joker的破绽。】   只有玫瑰花的主人一个人知道。 第168章 尖叫狂欢夜   怀姣再次坐到了威廉下面的主位上,虽然这次他连舞台都没上。   “怕你一会儿又哭起来没人哄。”   喝了酒的威廉团长满嘴胡话,他似乎很喜欢捉弄怀姣,从一开始对他的所作所为都能看出来,“今天什么事这么开心,脸上的小窝就没消下去过。”   “是我们joker失败的魔术逗笑你了吗?”   桌子上的马戏团成员们早就喝得东倒西歪,闻言都哄笑起来,借着酒劲开始揶揄起某个大魔术师,学着他的语调,站在桌上,举杯道:“特别节目!”   “一个小小的魔术~”   “哈哈哈哈,joker你上台前喝了酒吗,这种戏法我都不会失误!”   威廉也跟着笑,他坐到怀姣旁边,歪倒在怀姣肩膀上去看对面的小丑,“你的特别礼物送到哪里去了,joker。”   “圣迪辛拉的名声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怀姣闻到了很重的酒味,就从靠着他的威廉身上传来。   威廉团长如果不是喝太多了,平时大概也不会这样跟小丑说话。语气不是多重,甚至带点调侃意味,意有所指地暗示魔术师joker败坏了马戏团的好名声。   怀姣觉得这是一个小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舞台上的小丑用了一朵黄色玫瑰来跟他道歉。   8701跟他说的,黄色玫瑰的花语就是歉意。   所以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戏法失败的共犯就坐在桌子上。   怀姣推了下威廉,没推动,又低下脑袋乖乖去吃自己盘子里的蛋糕,这是镇上最有名的蛋糕师傅做的,除了太甜以外怀姣还挺喜欢的。   “你得了什么软骨病吗。”   身上骤然一轻,怀姣抬起头,肩膀上歪着的威廉,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旁的小丑提了起来。   怀姣在下舞台之后,再一次和小丑对上视线。   好像桌上那些调侃他的马戏团成员们所说的话都不足以放在心上,小丑看着怀姣,停顿了两秒,忽然问他:“礼物呢?”   怀姣也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礼物是指那朵玫瑰花。   他摸了摸口袋,回他说:“我收起来了。”   小丑抬了下眉毛。   喝得烂醉的威廉团长被丢回了自己的位置,怀姣身边空了一瞬,很快另一个人又坐了下来。   他今天上台前大概又喷了香水,怀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发现,实际上外国人还挺爱喷香水的,不管是衣裙靓丽的女性还是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   浓郁的,香精过重的,似乎大部分只是为了遮盖自身过重体味。   只奇怪的是,小丑身上的味道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很冷的质感,侵略性很强,他坐在你旁边时,好像光凭味道就可以把你隔离出来。   让你感觉身边似乎只有你和他两个人。   “还生气吗。”   旁边倒着畅饮之后酊酩大醉的马戏团众人,前一秒他们还在模仿某个大魔术师,这一刻却都昏睡着安静下来。   怀姣有点紧张地瞥了周围一眼,也不去看小丑,只偏过脑袋嘴硬说:“我本来就没有生气。”   joker很快地笑了一声。   “你没有生气,只是几天不跟我说话。”   “威廉说你个子小小,气性很大。”   “我原本还不信。”   怀姣抿着嘴巴,狠狠瞪了眼多嘴婆威廉。   “但是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怀姣被说的有点点羞愧起来,他觉得自己脾气好像真的有点大了,本来还只有8701知道的,现在连小丑也这么说他。   “我一直在看你的。”怀姣试图证明自己没有很小心眼,“我看完了全场的表演,他们夸你的声音我都听到了。”   joker似乎轻哼了声。   “你只是在看魔术,没有看我。”   怀姣心想我还要怎么看你,我连你的魔术都看不懂,只除了……   “你往我口袋里塞玫瑰花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故意撞我。”怀姣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有点想抬嘴角了,小小声跟小丑形容说:“你表情好凶啊,用眼睛横我,还不跟我说话。”   怀姣找到理由强调道:“是你先不跟我说话的。”   “只是今晚。”   小丑打断他,垂着眼皮,看向他:“只是今晚没有说话,其他时候你都在生气。”   “是吗?”怀姣半信半疑。   ——你还敢“是吗?”   ——我们臭宝自己发了几天脾气嘴还很硬   ——就是说咱狠狠啵啵臭宝嘴硬的小嘴!   “但是你今天的小魔术真的有点失误了。”怀姣想到什么,嘴巴又开始翘起来,“很刻意,我都发现了。”   他一脸你根本逃不过我眼睛的大聪明表情,“你只能骗一些笨蛋。”   这个笨蛋肯定不包括他,因为他是现场唯一一个看穿了joker魔术的聪明蛋,马戏团这些人都没看出来哼哼。   “是,我刻意撞的你。”joker直盯着怀姣,故意不顺着他的意,说:“因为你很挡路。”   不出意料,这个“本来就没生气”的人,脸色一下就变了。   “那你别跟我说话了!”怀姣用鼻孔出气道。   joker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那我再多送几朵黄玫瑰。”   个性单一古怪的小丑实在没什么哄女孩子的天赋。   本性恶劣,脾气也坏,最擅长的事是激怒和作恶,所以道歉的方式很老套,也很过时。   足够丢脸的失败魔术就是讨“女孩子”欢心的特殊方法。   只有声名显赫的小丑能做到。   连刻意的一点失误都只是道歉之前的细节铺垫。   当然,也是懒得克制。   因为那个漂亮的小鬼就藏身在璀璨舞台的幕帘背面,即将上台的人绕不开,也挪不开视线。   明明只用擦肩而过的空隙就可以将礼物放入该放的地方。   但是小丑很贪心,想要某个发脾气的小鬼单独的、多看他一眼。   “下次一定不再撞你。”   “可以不要生气了吗。”   怀姣抿了好几下嘴巴,好像憋不出要翘嘴巴,又要故作犹豫,好半晌才扭扭捏捏再次重复说。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   ……   不知道是不是过高度数的酒精在作祟,这晚醉倒的人实在太多了,连威廉团长也包括在内。   这似乎才是马戏团演出结束后的真正狂欢庆典,有几个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正常的人,在这晚都发起了酒疯,连怀姣也被逼着灌了两口酒。   口感不是很好,很冲,还有点涩,下一秒脸上就开始升温。   他们看不见喝醉的人,还在互相揽着肩膀,举着瓶子高歌舞道。   怀姣一个人偷偷溜出来了,帐篷里都是酒味,熏得他脑袋晕晕的。   他走在外面,意识回笼了一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支藏着的玫瑰花,上面的露水还没有干,花瓣也一直保持着新鲜娇艳,也不知道小丑是从哪里弄到的,   怀姣很少见到黄色的玫瑰花,大概偶尔经过花店才会瞥到一眼。   其实很出乎意料,怀姣以为像joker那样性格的人,先低头道歉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刚才还盯着他的眼睛,又跟他说了一遍。   好像必须要怀姣明确告诉他,自己已经不生气了。   【8701,你可以闻到香味吗?】怀姣可能也是有点点糊涂了,才会嗅着玫瑰花的味道,朝8701问出奇怪问题。   8701果不其然回答他:【闻不到。】   后面一句应该还有:【系统没有五感。】   【好可惜,】怀姣脑袋模模糊糊的,跟他说:【那你就闻不到我身上的味道了。】   8701:【……】   【?】   有点高兴又有点醉的臭屁小鬼,拿着一朵别人送给他的玫瑰花,趁着月色在跟自己的系统说一些醒来会很丢人的臭美话:【他们说很多次了,说我身上比玫瑰花还要香。】   【好可惜你都闻不到。】   其实根本没人说过,属于是脑袋不清醒的怀姣本人自己添油加醋的结果。   【没有人会夸自己身上很香。】   8701也禁不住好笑,【那我下次闻闻。】   ……   这晚的月亮格外的圆,藏在层层乌云里。   剧情在重演,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   有人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从脸颊熏红的某个人,撩开帐篷走出来开始。   路线计算了很多遍,车辆停靠的位置以及每一个可以遮挡身影的障碍物都牢记在脑子里。马戏团演出结束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刚好是夜色正浓,可以做坏事的时间段。   只需要安静等着,一个可以下手的机会。   实在不符合预期,在这里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如果没有这个人的话,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   现在应该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个目标。   湖边的冷风吹得芦苇荡晃晃悠悠。   模糊看过去时,像藏着一个看不清的人影一般。夸大遮脸的黑色兜帽外套,水珠和湿气聚集,浸湿了那人的面容。   高挺的鼻梁,隐入兜帽暗处的眼睛。   怀姣让冷风吹得一机灵,短裤底下露着的小腿起了点鸡皮疙瘩,小皮鞋踩在草地上,沁凉的露水沾满了皮鞋鞋面,他感觉气温有点低了。   刚才还在跟他开玩笑的8701,语气停了一瞬后,忽然让他快点回去。   怀姣还以为是怕他冷,慢吞吞回了句“知道了”。   直到草地不远处的芦苇荡,被风吹着摆动的这一刹那。   他透过月光,看到了一幕,不该出现在这晚的画面。   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和前情提醒。   【跑。】   8701的声音又沉又重,透过冷冽夜风,让僵站在原地的怀姣,一瞬间清醒过来,【往回跑。】   【快点。】 第169章 尖叫狂欢夜   皮鞋底踩在湿润草地上,轻微打着滑,怀姣心脏“咚咚咚”狂跳着,转身时膝盖却违背意愿地有些发软。   8701的提醒对怀姣来说绝对最有用。   因为如果没有那句“往回跑”的话,怀姣此时一定会脑袋不清醒地往自己车里跑。   先不说中途就有被抓住的风险,车门还上着锁,他光是打开车门就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   可是那个人跑到他旁边只需要两分钟,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怀姣牙关哆嗦,脸色在黑夜里愈发惨白,他几近屏息,胸腔闷得发疼,不管不顾地往远处灯光照亮的地方跑去。   已经很近了。   甚至能听到湿润泥地被踩踏的声音,就在他身后。   手掌伸出,只要几步就能扯住他的衣领,掐着他的脖子,抓住他——   “啊——”   脚下被不知什么东西绊得一个趔趄,怀姣一张脸骤然变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唯一的反应是紧紧闭上眼睛。   然而过去半秒,想象中脸部砸地的剧烈疼痛没有出现,他被人拽住了手腕,失衡中往前扯了一把。   冰冷面颊撞到了一堵硬物,怀姣鼻尖发酸,皱着眉眼闷叫一声。   “跑什么。”   ……   只是离开半分钟的功夫,有人就不打招呼地一个人溜走了。   桌子上地上东倒西歪地躺着一群醉酒的壮汉,帐篷里满是浓郁的食物香气和刺鼻酒味,joker略感烦躁,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他本意是想去那个小鬼的房车里,继续一些还未完成的对话。   比如今晚的礼物必须要小心存放等无意义的事,当然,单纯只是为了打发一下无聊时间。   只是他没想到,刚掀开帐篷的门帘抬眼就看到——不远处有人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过来。   小丑的视力很好,所以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黑暗中那人白到透明的一张小脸,和脸上惊惶又恐惧的细微表情。   他往外走了两步,想喊那个小鬼一声。   结果对方正巧被脚下石头绊倒,往前栽去,joker变了下脸,快速伸出手——   “跑什么?”   怀姣软着腿脚扑倒在joker身上。   胸口的徽章别针有点硬,硌着他的脸颊,熟悉又冷冽的香水味充盈鼻腔,怀姣一下子闻出了是谁,他软了膝盖,眼泪水差点掉出来。   外面实在太黑了,帐篷顶上的彩灯并不能把每个阴暗角落都照亮,所以很难看清那个人到底还在不在。怀姣埋首在joker怀里,指尖绷得发白,细细颤颤,紧抓着面前人的衣袖。   “有、有人追我……”   joker蹙眉,蓦地往他身后望去。   黑漆漆,极为寂静的一片空地,月光隐在云层里,漏出的一小点银白光线下,一切都平静的出奇,看不出丝毫异样。   如果不是怀里的人明显在发抖的话。   抓着他的手指也打着颤,柔软脸颊紧埋在自己胸口,似乎怕到连抬头的动作都难以做出。   “没有人。”   joker的声音很低,带着隐约一点笃定口吻。   右手搂着怀姣的背,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一个稍显强势的安抚姿势,垂首对他道:“抬头,后面没有人。”   怀姣抓得太紧了,他情绪紧绷,滚烫的呼出气体透过胸口衣物,浸入内里,像贴着他心脏在呼吸一样。   joker无端端麻了一瞬,从胸口,到后背脊柱。   “有人……就、在芦苇丛里。”   绝对不是错觉,连8701都在提醒,冷风吹过的那一秒,芦苇荡被压弯,露出草丛里笔直站立着的那个人。   雕塑一般,周身裹着冰冷水雾,兜帽上都滚着水珠。   看不清脸,一点点都看不清。   但怀姣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那几天晚上,不断不断在车外偷窥他的那个人。   直觉或者第六感,都在发出“嘀嘀嘀”的尖锐警示,告诉他——刚才极度危险。   “是那个人……我看到他了,车、车外面的那个人,你看见了吗……”   颠三倒四的颤抖说辞被当做是过于害怕下的应激反应,joker皱了下眉,再次往黑暗里看过去。   芦苇荡在晃,偶尔一抹极亮月光照过去,还是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也没有多余不该出现的东西。   “已经走了。”   joker却垂下视线,对怀姣说:“他已经走了。”   “不要怕。”   ……   怀姣被送回了车子里,一同留下的,还有被抓着衣袖的小丑。   酒精蒸发的后遗症是,松懈下来的怀姣坐倒在小床上,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拽着小丑,像拽住一根救命稻草,没有明确说出请求陪护的话,只是每个表情和肢体动作,都在表达……   可不可以留下来。   “可以。”   怀姣愣了下,睫毛微抖地抬起脸。   “先睡,明天再说。”joker靠站在他的小床边,冷淡视线微微垂着,妆容遮挡的脸上,看不出是不是在笑,“等威廉酒醒了再告诉他,今晚有个小鬼快被吓哭了。”   怀姣撇了下嘴唇,被撞到的鼻尖又开始有点发酸。   joker好像没有相信他,但又好像相信他了。   至少知道他很害怕。   “那你睡哪里……”怀姣声音闷闷的,仰着脑袋望向小丑,“我这里很小,而且……”   他抿着嘴唇小声说:“好像还没哭。”   joker这次真的笑了,稍显惊悚的猩红唇角也在上提,“驾驶座上将就一晚也不错。”   “总比被眼泪弄湿衣服好。”   怀姣闷闷哼哼,脑袋藏在枕头上,侧过一点点脸颊跟小丑说晚安。   “晚安。”   ……   “你没看错吧?”   宿醉后脑袋还有点疼,威廉团长穿着做工精细的缎面睡袍,手指按着太阳穴,闭着眼道:“joker也看见了?”   怀姣抿住嘴巴,紧张看向小丑。   男人挑眉,对着怀姣“嗯”了声,平静撒谎道:“有点黑,没太看清楚。”   “但确实有个男人。”   “藏在芦苇荡里。”他重复了一遍怀姣昨晚说的话。   威廉闻言睁开眼,忽然皱眉反问道,“那你怎么不追?”   马戏团最无所不能的小丑,在看到等待已久的可疑人员时,怎么会一点反应也不做出。   “这不像你的风格,joker。”   “如果你真的看到那个人了,对方今早应该五花大绑的出现在我的床脚边。”   “而不是你轻描淡写的一句,没太看清?”   平时看起来有些嬉皮笑脸的威廉团长,在正经事上的敏感程度,准确到了怀姣害怕的地步。   外国男人浅色的瞳孔从joker身上,移到了怀姣脸上,他没有怀疑的理由,却敏锐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还是说,你们……”   “一定要我说清楚吗,”小丑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那位无聊团长的奇怪疑心病,“因为有个胆小的小鬼一直抱着我,抓着我的手臂,软绵绵陷在我怀里。”   “所以我分心了。”   “这个理由足够吗,威廉团长。”   半真半假的话结合了昨晚的真实情况,怀姣眼睛睁大,耳朵里嗡鸣一瞬,表情呆滞地看向小丑。   “???”   饶是见多识广的威廉都被小丑这番外露言辞,震清醒了。   仔细看过去,一向干净整洁的魔术师joker,此时不仅脸上的妆有些模糊,连衣服也稍显凌乱。   甚至还是昨晚表演时穿的那套。   迎着他的震愕视线,小丑嘴角平直,冷着面孔,说:“他害怕的发抖,眼泪直掉,所以我在他车里留了一晚。”   夸张了,太夸张了,怀姣的脚趾都开始抓地了。   威廉半张着嘴,视线扫过小丑,又扫过旁边红着耳朵尴尬垂眼的怀姣。他喉咙滚了滚,似乎还想说句什么……   “如果你不问这些废话的话,我们现在已经在搜找可疑人员的路上了。”   即将说出口的话霎时咽回嘴里。   “咳咳,既然这样……”   以为撞破什么同事阋墙、惊天秘闻的威廉团长,努力收回视线,尴尬又强忍住僵硬道:“一会儿召集其他人过来,这件事应该好好处理一下了。”   ……   马戏团成员的聚众谈话并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因为昨晚几乎所有人都喝醉了。   这种抓不住又暗藏危险的情况让怀姣止不住心里焦躁。   他来到这个副本之后,由于一系列的意外推动,导致游戏进度现在都还是静止不动的状态。   剧情简介里的恐怖命案,小镇上隐藏的杀人凶手,不说线索,此时连主线的影子都看不见。   怀姣怎么不急,如死水一样的副本进展,唯一的安慰是通关时间没有设限。   怀姣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抽空和8701聊了几句,虽然8701没有明确告诉他什么,但怀姣从对方隐晦言语里可以肯定一个重点信息。   昨晚那个男人一定和副本主线有关。   兜帽,黑衣人,对目标怀姣的刻意针对。   所有有效信息指向一个答案,对方就是汽车旅馆里和怀姣他们发生冲突的那个隔壁兜帽男。   如果不是昨晚太黑了,怀姣说不定还能稍微看清一下他的脸,只可惜……   就在怀姣皱眉走神的片刻。   “威克斯?”   原本嘈杂的帐篷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怀姣顿了一下,顺着周围人的视线,侧过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高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上帝!你总算醒了威克斯!”   逆着光,脖颈上依旧缠着绷带的男人,脸色还未恢复成以往的健康状态,轻微有些苍白。   割喉的伤势很重,他本应该再多休息几天。   但不知道是信奉的上帝保佑,还是美梦里的场景成真,威克斯在今早醒来时,发现自己奇迹般的痊愈了。   就在他睡梦里和乖巧的小妻子,亲吻之后。   视线扫过,人群纷杂的明亮帐篷里,他只一眼就能看到那个人。   愣愣看着自己,昨晚被自己捏开脸颊,湿漉漉舔过嘴里每处角落的漂亮小孩。   对比起三十来岁的威克斯,确实还算个小孩儿。   威克斯目光如炬,无视周围同事们高兴或激动的目光,径直朝怀姣走过去。   “你……”   眼前被阴影笼罩,怀姣微微躲着视线,正打算不那么尴尬地跟昨天被自己强吻的人打声招呼。   下一秒,他就被人捏着脸颊,抬起脸来。   嘴唇猝然被含住,唇缝被捏开,挤入里面的舌头又烫又热,威克斯侧着脸,当着周围无数人的面,沉溺又略显急促地重重咬住他。   重到怀姣嘴唇被迫大张开,碾磨间唇肉都挤压变形。   事情发生的很快,伴随着肩膀耸起的奇怪动作,怀姣闷叫一声,似乎被吮到内里芯芯,酸得他眼睛一下紧闭起来,手指猛抓住男人的肩膀,偏着脑袋直躲。   ——救命,旁边人瞪大眼张着嘴说不出一句卧槽,我急了我真的急了!   ——直接看傻,好那个啊太那个了吧,给我老婆眼泪都嘬出来了……   ——糙,就是说,好深,从老婆绷白的小手就能看出来   ——破防了,破大防了,没见过这么重的,老婆嘴巴漏水了好心痛呜呜呜呜呜(装的   帐篷里足足安静了上十秒种。   眼前场景离谱到,威廉夹着雪茄的手都抖落了。   他坐在主位,离怀姣最近的地方。   两人只间隔了十几公分,视线清晰到连怀姣张开的嘴唇缝隙里,粉白唇肉间,挤出的黏腻水光都一清二楚。   还有像被堵住嘴的猫一样细微的推拒声。   这样出格又离谱的湿吻戏码,居然是马戏团里以忠贞为名的虔诚信教徒威克斯所做出来的。   掉下的烟灰在桌布上烫出了一个孔洞,烧焦的奇怪味道总算拉回了其他人的神志,有人惊叫了一声,紧接着是满室夸张又兴奋的尖锐口哨声。   “好样的威克斯!!!”   “使劲!再使劲亲他!”威克斯肩膀被不知道谁推搡了一下,他有些过于投入了,身体被动往前倾了一下,连带着被紧吮住嘴唇的怀姣,也跟着往后直倒。   怀姣后脑发麻,又酸又难以呼吸下,总算推开了身上的威克斯。   “啵”的一声,滚烫舌尖从他张开的嘴里抽出。   怀姣快速喘出口气,闭眼的空隙,后脑被人稳稳扶住。   他微张着嘴,嘴唇在冷空气里红的怪异,湿漉漉裹着层水光,甚至还冒着点儿热气。   身上骤然一轻,怀姣睁开眼,猝然和头顶上方的人对上视线。   对方单手扶着他的后脑,垂眼,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joker?”   “你真够扫兴的。” 第170章 尖叫狂欢夜   被推开的威克斯只是愣了一秒钟。   视线似乎被什么东西拴了绳子,牢牢勾住。   也许是昏睡太久,久未见到的某个漂亮小孩吸引力过大,又或者是昏聩头脑还未真正清醒。   他做了极其冲动的事,是以他的身份和性格,心智正常时绝对不会去做的事。   还是当着周围无数人的面。   连一向以狂放外露、不知羞耻为何物的马戏团成员们都会瞪大眼惊叹——死板保守的威克斯,在重伤苏醒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不管不顾地强吻他的小未婚妻。   更微妙的是……   坐在现场最近观影席的威廉,难得头有点大。   他似乎隐约察觉到了某种难以形容的诡异三角关系。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   就发生在面前古怪对峙的三个人中间。   旁边还有不明真相唯恐天下不乱的傻逼马戏团成员在点火——   “joker?你可真够扫兴的。”   上帝?难道就他妈没人能看懂joker的脸色吗???!!   平时总以高高在上的戏谑神色睥睨众人的某个大魔术师。   此刻面无表情,唇角平直。   哪怕夸张的小丑妆容掩盖,也能看出底下极度阴沉的眉眼。   “扫兴?”   joker还反问了一句。   目光没有看向说话的人,也没有看向主角之一的威克斯,只垂着眼皮,直直盯着怀姣。   他一副被吻懵了的表情,微张着嘴。   唇肉烂红,藏在里面的软舌头又湿又肿。   不止是joker,连带着威克斯,就连旁边威廉也总忍不住去瞥他。   “当然是你扫兴!我们老威克斯好不容易冲动一把,搞不好还是初吻哈哈哈!”   旁边的人也是真敢接话,威廉喉结滚了滚,感觉全场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尴尬。   说尴尬也不全是,那种莫名其妙头皮发麻的感官里,还掺夹着类似心跳、兴奋、心痒、急切、躁动等等乱七八糟的混乱情绪。   先做出反应的是joker,他短暂扯了下唇角,发出点似笑非笑的拟声词,“初吻?”   “你是吗?第一次接吻。”   不知道是在问谁,威克斯?或者是被他盯着的怀姣。   “当然是!教徒威克斯说不定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浪漫的初吻当然要留给他的妻子!在新婚之夜——”   那人学着威克斯平时古板的表情,怪模怪样地说出这样的话。   威廉心里“咯噔咯噔”,竟然觉得这傻逼团员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实在是太像威克斯会做的事了。   只是也太不合时宜了。   这种话平常什么时候说都没事,为什么?偏偏要在joker吃醋的时候说?   见鬼的吃醋!威廉脸色微变,这个词用在大名鼎鼎的joker身上已经足够离奇了!   但又该死的符合实情。   因为面无表情的joker已经冷下声音再次问了一遍——   “你是第一次吗?”   “怀姣。”   他竟然还知道jiao的全名?音调标准得不像个正宗美国人。   威廉团长的表情一变再变,目光也控制不住地又聚集到怀姣的脸上。   ……   怀姣在副本里遇到类似这样的情况,不下于三次。   他至少被不同副本的三个以上不同男人逼问过——“是不是初吻”或者“有没有和别人接过吻”这种话。   感情经历贫瘠的怀姣,在进入游戏之前,实在没想到世界上会有“处吻情节”这样离谱的东西。   好像每一个和他亲嘴的人,都非常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乎他的嘴唇没有被别人吻过,微开的口腔里有没有让别人进去过,舌头又有没有被其他人含过嘬过。   甚至有没有吃下过别的男人的口水。   都有,实在太多了,怀姣都记不清,很多很多人都这样对待过他。   但肯定是不能说的。   joker的表情已经不对劲到怀姣这样迟钝的人都感觉出来了。   他其实很奇怪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还会问他这种问题,太奇怪了,场景和对象都不对。   只是草食动物的本能警惕心又提醒怀姣,这个问题很重要,一定要谨慎回答。   所以怀姣只表情懵懂的呆了两秒,嘴唇细抖着闭上,颤着眼睫,小声“嗯”了下。   也不算撒谎,之前救威克斯是在被迫使用技能,当然不算“初吻”。   扶着后脑的手都放松了一些,但没有放松太多。   气氛因为这小小的一声肯定变得和缓起来。   除了威克斯大型犬一样过亮的眼睛,他拽着怀姣,将他从joker手中扯起来,目光灼灼,急促说:“我也是第一次。”   “初吻。只吻过你。”   适时的表忠心可以增加伴侣的安全感,威克斯顿悟,当然也是情难自控下的有感而发。   威克斯看着怀姣,心脏咚咚咚地快从喉咙里蹦出来。   在怀姣羞耻表情下,无视了周围其他人,忍不住再次凑近了一些。   鼻尖贴着漂亮男孩的脸侧,威克斯闻到了那股热气挥发后的甜腻香味,他有些失控,又想再亲上怀姣的嘴。   下一刻,面前怀姣就被人扯着手臂站了起来。   拽住他的是一直维持冷静表情的小丑,对方垂着眼皮,冷声道:“差不多行了,威克斯。”   奇怪的修罗场终止于joker的下一个动作,带着白手套的手,稍有些重地挡住怀姣的下半张脸,掌心粗暴揉擦两下——   “他昨晚没睡好,大概经不起你多弄几下。”   ……   谈话场所总算从聚会大厅转移到了威廉团长的专属帐篷里。   威克斯勃然变色的脸,在威廉团长的及时解释下,稍微平缓下来。   “就是这样威克斯。”   “你昏迷的这几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多到你的小未婚妻差点被joker搞到手。   威廉偷偷瞥一眼joker,又瞥一眼怀姣。   后者因为他刚才提到的话题,有些忧心忡忡。   “威克斯……”怀姣打算直接问了,关于那个兜帽男人的事,“那天在汽车旅馆,你有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吗?”   话题在怀姣的引导下回到正轨。   威克斯抿唇看向他,说:“他戴了面罩。”   “我进去之后他的兜帽也没有取下来,还戴着面罩,挡住了半张脸。”   “我只记得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但实际上蓝色眼睛在美国实在太常见了,常见到就连此时站在两人旁边的joker都是……   回忆到这里,威克斯突然皱了下眉。   他想到了一些更多的细节,关于那个男人的。   当时他和怀姣回到房间里,曾经对兜帽男人的身份,短暂地进行过一些猜测。   刺耳的撞击声,进入隔壁房间后却没有任何痕迹的诡异现场。   [是不是有什么道具之类的东西……]   [就像变魔术。]   [看似是真的其实是假的。]   [或者是一种非常逼真的,障眼法?]   在怀姣的奇思妙想下,威克斯当时就联想起了一个人。   以奇诡戏法闻名,名声响彻美国的第一魔术师——   “joker。”   威克斯缓慢抬起头,目光沉稳,看向那个男人,“有什么魔术,可以隐藏血迹和尸体。让进入谋杀现场的人,发现不了任何痕迹。”   怀姣和威廉,同时一愣。   身着华丽演出服的小丑,抱臂靠在一旁。   他没有很快回话,只是用那双玻璃种一样的透蓝眼睛,和威克斯对上视线。   “很多。”   小丑斜倚着身体,冷淡回他。   “太多了。”   “你想听哪种。”   ……   “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怀疑一个相处许多年的熟悉同事,并不是威克斯的一贯作风。   也许是先前一点隐约反常的奇怪细节刺激了威克斯,他在今天面对joker时,除了冷漠,还有难以表述的一点……愤怒。   揉搓怀姣嘴唇的那只手实在太过碍眼了。   单独在车厢里相处一晚也是。   哪怕只是出于保护目的,但是,joker怎么会愿意保护谁。   威克斯不是蠢人,相反他很聪明,特别在关于情感方面。像撒尿圈领地的野生雄性动物,男人对配偶的敏感程度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哪晚?”   “是指在你打算和怀姣破chu的那晚吗。”   joker的话也同样尖锐,猩红唇角扯着冷笑弧度,丝毫不在意在场了另外两人,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在隔壁?”   “听你是怎样用一些愚蠢的手段,哄骗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漂亮小鬼让你不戴t内s?”   怀姣:“……???”   威廉:“???!!!”   两人直接瞳孔放大,威廉的嘴都下意识张开了。   怀姣在joker用那张似笑非笑的夸张脸面说出这样离谱刁钻的话时,脸色瞬间涨红,羞耻得手脚都紧紧蜷缩。   在今天以前,他绝对想不到、joker说话会这样出格。   甚至他们上一秒还在就兜帽男人的问题进行严肃讨论。   这一秒就、就……   “小丑、”怀姣咬唇喊了一声,抖着嗓子说:“我们在、在说那个男人的事。”   所以拜托不要突然扯到他……也拜托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威克斯不打算戴t的事了……   实在太奇怪了!!!   “我也在说男人的事。”   joker横眼瞥了他一瞬,显然心情同样很差,“在这位刚丢掉‘初吻’的威克斯先生怀疑我之前。”   部分字眼加了重音,语气也说不出的讥讽。   他甚至还特意又提了一遍刚才已经结束的“初吻话题”。   ——酸疯了酸疯了酸疯了   ——耿耿于怀如鲠在喉了我们的joker,属于是随时想到都会恨得磨牙的那种   ——好爱看平时游刃有余的疯系帅哥吃醋,谁懂?   怀姣不懂,怀姣只恨不得转身离开这里算了。   太莫名其妙了,剧情毫无进展,以为唯一能帮到自己的威克斯好不容易醒过来,还要跟小丑因为一切奇怪问题针锋相对,跑题跑到天边。   倒霉的还是怀姣。   因为他的一句插话,现在两个男人的视线都直勾勾锁定在他的身上,像在等待他开口。   “我,我觉得不是joker。”   怀姣控制住想后退的步伐,咬住下唇,低头快速道:“昨晚我看到兜帽男人的同一时间,joker也在场。”虽然稍微错开了那么一点点。   但是无关紧要,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差,足以证明对方和小丑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如果小丑想对自己下手,机会实在太多了。   根本没必要,也不需要这样做。   教自己高空杂技,会给自己送玫瑰花道歉的小丑。   如果想要欺负怀姣,手指随便动一动都可以做到,昨晚在怀姣车里就是最好的时机。   整个马戏团都陷入酒精的深度催眠里,停在外围的小小改装车,封闭且隔音效果极好。   他不用故作绅士的在驾驶座委屈一晚,在怀姣伸出手拽住他衣袖的那一刻,主动权就在他的手上。   柔弱的,瑟瑟发抖的可怜小鬼,为了能够寻求庇护,会吃放在他手心里的食物,会害怕他走,也会一边脸色发白一边强调自己‘还没有哭’。   joker可以做很坏的事。   在那样完美的场景里,在那张柔软狭窄、只能容下一个人的汽车小床上。   他就是把怀姣挤进后车尾面,搞哭透烂,眼泪从车里流到车外,轮胎打滑,车厢晃得再夸张,也没人能察觉。   ……   威廉对怀姣的话表示赞同,他打着圆场,将帐篷里过于僵硬的气氛调节一二。   “威克斯,想象一下,如果真是小丑的话,在你养伤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直接结果你。”   “你现在能够站在这里,证明小丑还不算太坏。” 第171章   塑料包裹的圆形物件被丢到后车厢,“砰”一声,铁门关上。   梅根小镇外的洲际公路上,随着“叮铃哐啷”,色彩粉艳的卡车驶过,油柏路面留下一长串深色水渍。   不久之后,路边的野狗蜂拥而上,挤簇着,佝着脑袋舔舐干净。   外面传来泊车声,车前大灯晃过玻璃窗,阿戈修斯蹙了下眉,揉着额角将眼镜取下。   有个烦人的家伙又来了。   “如果没有必要的事情,请不要随便来这里。”   男人有些不耐烦,实在是因为对方每次过来都没有好事,不是让他收拾烂摊子,就是又惹了麻烦事。   对方没说话,只站在门边,随手扔了个东西过来。   圆滚滚,用黑色的塑料胶纸包裹着。   桌上台灯被撞得翻倒,阿戈修斯正要开口斥责,下一秒,视线就定格到白色桌面上,不小心沾附到的一点粘稠污渍——   深红色,从黑色塑料袋里缓慢溢出来。   顺着血迹,未完全系紧的塑料袋开口处,垂着一缕细软垂顺的,黑色发丝。   阿戈修斯瞳孔猛缩。   “你——”   “哈哈。”   塑料袋被提起,打开,露出里面的破损玩偶。   “daddy~”   玩偶发出甜腻的叫声,让几近屏息的阿戈修斯,猝然回过一口气。   “黑头发。你喜欢吗。”   穿着黑衣的男人垂眼盯着玩偶,状似无意问他道。   阿戈修斯抿唇,视线撇过一边,森冷回他——   “不喜欢。”   ……   威克斯醒来后的第一场对话,在他和joker的针锋相对中草草结束。   怀姣有点苦恼,以为剧情又会像之前那样陷入僵局,然而没等到第二天,只当天下午,事情就迎来了新的转折。   小镇上出现了第一起命案。   怀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这种小地方发生命案可太要命了。”   “估计万圣节之前都不会太平了……”   怀姣想听一嘴具体的情况,比如但打探消息的马戏团成员似乎自己也不太清楚,不确定道:“好像是个不大的小孩儿?”   男人挠了挠头,皱眉说:“我听说是半夜出的事,凌晨溜出去玩,第二天早上被发现尸体丢在公路边的灌木丛里。”   怀姣也跟着皱眉,或许是他想象力过于丰富,光是听到小孩这个词,就难免联想到汽车旅馆的那晚……   隔壁房间传过来的动静,刚好就是辨别不了具体身份的女人或者小孩的声音。   怀姣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离开马戏团一趟。   只是很麻烦,先不说威廉会不会让他走,就是出去了该干什么从哪个方向着手调查都不知道。   怀姣有点点纠结……   不过也没机会纠结太久。   晚上七点多,马戏团惯常的彩排时间段,威廉突然将怀姣叫出帐篷。   “梅根警署来人调查了,就昨晚的事。”   “啊?”昨晚什么事??   怀姣又回到威廉的帐篷里,一同坐在里面等待着的,还有威克斯和两位有些熟悉的警官。   怀姣一眼就认出了那位表情和蔼的年长警官,不知回想到什么,他瞥了一眼里面朝他看着的威克斯,喉咙咽了咽。   “我就猜到你会在这里,你那几个哥哥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   怀姣尴尬的打了声招呼,很显然,对方把他出现在这里的问题,当成了为爱的私奔的后续。   他还不方便解释什么。   好在因为今天确实有重要的事,所以对方并没有追究过多,老警官咳了声,继续皱眉开口道:“实际上,昨晚洲际公路附近发生了一起不太好的案件。”   “马路边的血迹上有卡车轮胎的痕迹,我们调查了镇上所有卡车司机,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最后才来这里。”   圣迪辛拉的驻扎营地里就停着好几辆大型卡车,大概是为了每次转途拖运物件的。   刚才他们进来之前,已经提前去进行过检查了,和预想的差不多,同样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毕竟圣迪辛拉的好名声在那里,团长威廉进入小镇后也和梅根警署有些私交,所以来这里只是为了正常走个程序。   怀姣和威廉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即将说出口的话。   很明显,警官口中的“不太好的案件”和游戏主线里的命案必然有些关联。怀姣犹豫的是,可不可以将昨晚他遇到的事告诉警察。   威廉比他直接多,在老警官说完场面话后,抿唇开口道:“其实昨晚马戏团里也出了点事。”   帐篷里的几人同时看向他。   “我们这位新来的亚裔成员,在庆功宴结束后,差点被袭击。”   “是一个戴兜帽的奇怪男人。”   “以及在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他们同样遇到了那个奇怪男人。”   有问题找警察,威廉团长把这一套贯彻的很到底,他在征得怀姣和威克斯两人同意后,详细将昨晚和汽车旅馆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了前来调查的两人。   只除了那位陌生的年轻警官有些不太配合之外。   他似乎对马戏团的警惕心很高,听完威廉的描述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反驳:“可是威廉团长,”年轻警官停顿了一下,道:“在圣迪辛拉到来之前,梅根小镇已经近十年没有发生过命案了。”   威廉只挑了下眉,闻言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威廉先生,巧合的是,昨晚遇害的那个人也是一个黑头发的小孩。”   极度有指向性的话让威廉停顿了一下,怀姣也微微愣住。   黑发亚裔在小镇里并不多见,梅根小镇虽然繁华,但地界绝对不算大。在这样一个地方,同一天晚上出现这样类似的“受害者”,几率小的出奇。   “请明示,警官先生。”   “意思就是,这可能是一场有预谋的‘发泄性’凶杀案,而凶手一开始的目标,极大可能是您团里的这位……”   “黑发亚裔。”   “那个黑头发小孩,严格意义上来说大概有些无辜。”   话刚落音,角落里原本沉稳坐着的威克斯,突然冷笑一声。   对方的意思过于明显,连威廉也稍微变了下脸色,他收起一贯挂在脸上的绅士笑容,语气稍冷道:“如果一切仅仅成立在您的猜测上,抱歉,圣迪辛拉不接受这样的调查。”   一旁的老警官原本想打一下圆场,但是威廉的态度极其强硬,刚才还算和气的氛围,让身旁这个“不太懂事”的年轻后辈搅混了。   离开时场面有些不太好。   只有怀姣跟那位老警官礼貌说了再见。   ……   “今晚让威克斯表演,你再休息一下。”   这晚的表演同样精彩,只是怀姣有些心不在焉。   【不用想多,游戏里的所有npc都只是一组数据。】不管是无辜被害的小孩,还是隔壁房间消失的受害者。   【嗯……】怀姣闷闷应了声。   台下的观众喝彩声太过嘈杂,最后一个表演还未结束,怀姣早早从后台离开。   昨晚有点没休息好,他想要早点回去补眠。   正常演出时间,马戏团个个帐篷顶部都亮着彩灯,到处都是来来往往走动的马戏团成员。   回到车内的那段小路也被照亮,黑黝黝的芦苇荡在彩灯照射下,反射着湖边粼光,蒙上一层梦幻的色彩。   也是这样热闹的情况,怀姣才没有那么怕。   joker他们大概还在后台。   怀姣一边想着自己好像忘记跟他们打招呼了,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钥匙。   车门被打开,进去之前,怀姣还特意往后望了一眼,没有看到周围有什么可疑人影。   他小心松了口气,扶上车门把。   下一秒,身后猛地被人推了一把,脚绊在进门的台阶上,即将摔倒前,怀姣悚然转过头——   视线里只来得出现一抹黑色身影,以及细碎的黑色发丝。   小小的改装车里,车厢内部装扮舒适,进门就是一小块羊毛地毯,旁边摆着主人的鞋子。   膝盖磕在柔软地毯上,惯性导致怀姣伏在地上,他短促叫了一声,紧接着又被人拽着手臂提起来——   “你在马戏团的生活看起来很不错,jiao。”   在这个副本里,可以用这样标准的中文语调喊出怀姣名字的,只有一个人。   “修、修?”   他设定上的恋爱脑对象,那个许久不曾出现的亚裔青年。   怀姣被拽着小臂,心脏咚咚跳着,磕巴喊了声。   车里还没有开灯,只有驾驶位上的玻璃窗透入外面的忽闪彩灯,怀姣无法看清面前人的脸,只但从刚才那一句语气阴森的话中,可以隐约感觉到。   对方此刻情绪大概很糟糕。   非常非常的糟糕。   糟糕到他只刚颤巍巍喊了声对方的名字,下一瞬,脸颊就被人猛然扼住了。   “如果我不找来的话,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呆在这里?”   “圣迪辛拉的亚裔新成员……”冰凉薄荷吐息喷洒在脸侧,怀姣抖了一下,轻微偏开脸。   “用一条白丝袜就将整个小镇上男人都迷倒的漂亮小鬼。”   白皙脸肉被男人过重的力道捏得陷下一个指窝,怀姣睫毛颤了颤,挣扎着躲开黑发青年的咄咄视线。   “说话。”   怀姣被捏得控制不住张开嘴,闷声辩解道:“没有……”   “没有什么?”   “我、没有不想回去……”声音因为脸肉挤压的动作导致含糊不清,怀姣被捏痛了,他能察觉到男人的怒意,哪怕对方极力忍耐着。   “那你是等我主动来找你吗。”   “还是又是你欲拒还迎的小把戏?”   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恋爱脑人设限制,怀姣现在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费修的手——   ——再狠狠给他一个逼兜   而不是用委委屈屈的憋闷语调,小声跟他说:“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扼住脸颊的手,猝然僵住。   被针扎了似的,手指无意识压了下他的脸。   “你、少跟我来这些手段。” 第172章   怀姣就是在耍手段,他自己也很清楚。   因为费修能找来这里,实际上已经出乎了怀姣的意料。   一个惹人厌烦的追求者,和一个绝对不好招惹的马戏团,顺其自然让他直接消失就最稳妥的做法。   但是听费修的语气,却又好像很生气很生气。   怀姣有点想不明白,眼下情节也容不得他去多想。   醍醐灌顶一般,怀姣在这样逼仄昏暗的对峙场面里,一下看清了目前形势。   亚裔青年来找他,是想带他走,而剧情开展到现在,怀姣此刻需要的,刚好是找机会离开马戏团。   “没有……”   黑暗里怀姣让费修捏着脸,微弱挣扎了一下,“我没有在耍手段。”   “我等了你很久,我、我出不去,没办法去找你……可是,”如果不是车里没有开灯,光线太弱看不清脸,以怀姣的性格怎么样也无法说出真正撒谎的话,以至于他在开口时,每个音调都好像在抖一样。   “可是我很想你。”   手下捏着的脸颊温度开始升高,好像十分羞耻于自己正在说的话。   男人滚烫指腹都下意识颤了颤。   捏不稳似的,怀姣感觉到脸颊钳制的力道瞬间松了许多。   “你少……”   “费修。”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在狭小车厢里清晰得两人都能听见。咬牙意图反驳的话被软绵绵的一声叫唤打断。   怀姣叫他的名字,全名全姓,用自己含含糊糊的独特示弱语调。   睫毛垂下,在车前窗打来的昏暗灯光下,皱着眉,偏过一点脸颊,“你捏得我好痛……”   咚咚咚——   起伏到夸张的奇怪胸腔动静。   他倏地松开手——刚刚触碰过怀姣脸颊的指腹,火燎一样烫得不正常。   “别跟我撒娇!”   费修咬牙切齿道。   ——钓死我了,我就是说钓死我了呜呜呜   ——三句话,让前追求者为我神魂颠倒恼羞成怒   ——到底谁在恋爱脑到底谁在恋爱脑到底谁在恋爱脑   气氛勉强算是缓和了一点。   怀姣用舌头抵了抵还在发烫的脸颊肉,那里被捏得有点点痛。   他被对方死盯着,看那架势,仿佛还想等他多说两句,或者多做点什么似的。   以前不就这样吗,这个不知羞耻的恋爱脑,只要稍微给一点好脸色,就会马上借坡下驴,缠着自己做一点更讨人厌的举动。   纠缠他想要跟他牵一下手,或者眼睛发亮地朝他软绵绵靠过来。   车厢里的气氛沉默又闷燥,黑发亚裔让自己脑子里不合时宜闪过的多余幻想,搞得后背发僵。   一时间空气里都缠绕着若有似乎的暧昧味道,指某人单方面的。   毫不知情的另外一人,趁对方情绪冷静下来,伸手想去开车里的灯,怀姣打算好好跟费修商量一下,他接下来准备做的事。   “修,我……”   因为抬手靠近的动作,和再次开口的声音,和怀姣靠得很近的费修再次心跳提速了几秒,他闻到了从未有过的,很香很香的味道。   似乎从怀姣身上传过来。   那味道熏得他脑袋一抽一抽地有些麻,费修喉咙滚了滚,正屏息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就在这时,身后车门突然被人敲响——   “咚咚”两声,骨节叩在铁质门板上,细微震颤让车内两人同时顿住。   “你好,请问jiao在吗?”   绝对陌生的成熟男人声音。   至少怀姣在马戏团里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到过。   ……   外面那人稍有些迫不及待,甚至轻微出格地,直接拧动了车厢的门把。   在没有征得主人同意的情况下,这举动实在有些冒昧。   只是车内两人根本顾不上。   怀姣心慌意乱,来不及回想两人进来时有没有锁门,匆忙间只顾着抓住费修的手,推着人就往车厢里面藏。   他咬住嘴唇,小小声跟费修道:“先、躲,躲一下。”   费修难得也有点紧张,自己来找怀姣的事情很隐秘,被这里任何一个人发现大概都会惹上麻烦。   他让怀姣推到了车厢尾的位置,那里杂物堆叠,后面藏着一张小床,是怀姣晚上睡觉的地方。   怀姣心跳的很快,但匆忙中也不忘让费修脱鞋,然后用被子牢牢将他盖住。   “拜托了……不要出声。”怕费修不配合,怀姣还凑到他耳边求了句。   外面所有的声音都被一床厚实盖被隔绝,身高腿长的黑发男人,一双长腿微有些憋屈地,折在怀姣一窝小小的床被里。   那味道又来了。   香的烦人,又格外甜腻的味道。   他躺在怀姣每日睡觉的床上,被那缠绕香味弄得,头脑发木,一动不敢动。   “知道了。”   怀姣听到保证,才“蹬蹬蹬”重新往门口跑。   “你是谁……?”   他站在门边,手摸着车灯开关的位置,只要外面一有奇怪声响,他就可以马上打开灯,引起马戏团里其他人的注意。   “你、你好。”   外面的男人莫名其妙,在听到他声音后突然结巴起来。   “恕我冒昧,我叫阿戈修斯。”   “是……是您的忠实粉丝。”   ……   怀姣只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那个每天给他送来礼物,玩偶、鲜花、宝石毫不吝啬的有钱人。   怀姣还记得第一次收到礼物时威廉开玩笑时的话,“必要的时候,你应该跟这位绅士见一面。”   这属于表演行业的潜规则,一场简单的约会可以加深和粉丝的关系,方便他为你花更多的钱。   威廉还因为对方的出手大方,特意去调查过他。   “镇上最大的玩偶店就是他开的,据说芝加哥那边都是他的产业,是一位非常非常富有的……老派贵族。”   言下之意是,对方是怀姣得罪不起的人。   也许是车里藏着费修,又或者马戏团里此时人来人往,怀姣在确认对方身份后,稍微松了口气。   他没怎么犹豫地,稍微打开了小半边门,只是还是没有开灯。   “不好意思先生,我正打算睡觉了……”   从门缝里露出的小小一张脸,眼尾微微耷拉着,怀姣装作很困的样子,只伸着半个脑袋,朝外面看过去——   虽然不打算过多纠缠,但他其实很好奇对方的长相。   那实在是一张很英俊的脸。   并且十分眼熟。   半垂的眼睛微微睁大,怀姣张着嘴,小声快速道:“我记得你!”   镇上唯一一家橱窗里摆着彩色电视的店铺——   “是,太好了。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   阿戈修斯看到怀姣后,脸上微怔的表情很快被惊喜替代,几乎有些急迫地,对怀姣道:“我本来想在正式一点的场合邀请你见一面,但是今晚你还是没有上台。”   意料之外的“熟人”让怀姣放松了许多,回想起玩偶店外的第一次见面,阿戈修斯当时对他就充满善意,看样子是一位十分好相处的好人。   “是的先生,威廉团长说我的表演火候还不够,还需要再练习一段时间……”   “请问您今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怀姣疑问的话让阿戈修斯顿了顿,一时有些失语,他想了想,轻咳了一声,才直白道:“我想私下邀请你去我的店里看一看,jiao。”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怀姣“啊”了声,他不太明白地偏了下脑袋。   “咳,是一个比较私人的,约会请求。”   月光下,戴着绅士礼帽的英俊男人,耳廓微红地对怀姣道。   ……   “咔哒”,车门被反锁。   怀姣长舒一口气,终于打开了灯。   在打发走一个头脑发热的“富豪粉丝”之后,怀姣终于有时间去处理其他更重要的事。   原本藏在他被子里的费修,此刻也从车厢尾部缓慢站起了身。   怀姣在今晚这一刻,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眉目冷酷,一贯的冰冷且不耐烦,或许还掺杂着一点若又似无的,沉晦。   “你来找我,是想带我走吗?”   怀姣嗓音微抬地问出这个问题,一双眼睛也轻微发亮地望着面前男人。   他实在有些迫不及待,费修今晚来找他的目的,很显然不是单纯只为了来看看他,不管出于什么想法,对方既然能冒这个险,大概率是想带他离开的。   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只要能离开马戏团,怀姣就能马上想办法去调查小镇凶案的事……   “怀姣。”   对副本剧情过于顺利的畅想,被男人略显沉闷的声音打断。   怀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巴张了张,然后逐渐闭上。   “你不想吗……”   黑漆漆的纤长睫毛缓慢往下垂,在男人视线下细微颤抖了下。   费修在那一刻,从未有过的,体会到了呼吸暂停的感觉,他不明白胸口突兀涌起的这一阵刺痛和憋闷,是从何而来。   他想反驳的,告诉怀姣,在刚才以前,自己确实是想要带他走的。   只是、   他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僵硬、难以启齿。   费修在怀姣抬起眼,懵懂看向他的时候,目光闪避,哑声道:“我需要你暂时留在这里,然后,帮我接近一个人。”   那个人指的是谁,怀姣只稍微想一下就猜到了。   “阿戈修斯?”   费修点了下头。   或许是因为习惯利用了,这件趁手的工具,从来不需要他的过多表示。   所以连解释都没有,费修朝怀姣走近了一步,用古怪又略显违和的僵硬表情,伸出手,动作放缓地轻抬起他的脸:“你帮我去接近他。”   是命令口吻。   而循环利用的准则,是打一棍必须再给一个甜枣。   费修以前不屑于去做这种事,利用就是利用,根本不需要考虑一个工具的心情。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怀姣,给他的感觉,有些太过可怜了……   眼睛湿润,茫然看着自己。   他抚摸着怀姣的脸颊,指腹压着他粉润柔软的唇角,心脏在加速跳动和焦躁烦闷的同时,说出的话却是完全不受控制的——   “我会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他希望的,拥抱,牵手,等等……   “你想要的都可以。”   哪怕是和他在一起。   费修呼吸稍快,忍不住佝下头凑近怀姣道。   “可以吗,怀姣。” 第173章 尖叫狂欢夜   从马戏团找个借口出去一趟也不是那么困难。   只需要瞒着一些人。   “你最好晚餐前回来,不然joker和威克斯可能会找我的麻烦。”意思是他只能替怀姣糊弄他们到下午。   威廉还给怀姣塞了很多钱,准备了一套新的衣服,用来“约会”。   “早点回来啊。”临走前还有像老父亲一样的不放心叮嘱声。   怀姣想着自己第一次来马戏团的那天,这个说话怪腔怪调的威廉团长,对他像讨厌鬼似的针对。   不给饭吃不给睡的地方,还说他不如一条破旧的演出裙值钱。   跟现在比起来实在反差很大。   “我知道啦。”   怀姣抿了下嘴巴,露出一点点笑。新衣服的口袋被塞得鼓起来,心里忍不住想着,来到这副本之后,第一次给他钱花的居然是之前一直觉得很讨厌的马戏团团长。   ……   怀姣没有阿戈修斯的联系方式,但还记得镇上那家玩偶店的位置。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马戏团以外的地方了。   因为临近万圣节,小镇里已经提前有了节日的氛围,街道两旁,到处是各种各造型逼真的幽灵装饰,树上挂着夸张的巨型蜘蛛网,底下摆着数不清的南瓜灯。   连阿戈修斯的玩偶店也不例外。   橱窗里用来装饰门面的玩偶已经焕然一新,出乎意料,玩偶店里的人很多。   怀姣站在橱窗外面,耐心等了一会儿,等那位繁忙的店主稍微空闲下来了,他才推开门,走进去。   门口的风铃再次响起来,阿戈修斯刚打发走几个过于热情的顾客,他揉了揉额角,风铃声让他稍微有点烦躁,忍不住皱着眉,往门口看去。   怀姣被男人有些冷的目光看得一愣。   紧接着对方也愣住了。   似乎根本没想过来人会是怀姣,那张英俊的脸上,略带不耐的阴沉表情还来不及收回。   怀姣不知道为什么,被那目光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他以为打扰到对方了,匆忙后退一步,嘴上解释说:“我忘了敲门……”   “jiao?”   阿戈修斯飞快回过神,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放下手边东西,快步朝怀姣走过去,“没关系,我不知道是你。”   他解释道:“刚才有几个难缠的客人,我以为是他们又回来了。”   怀姣还来不及退回门边,走到面前的男人,就动作很快地捉住了他的手,“不好意思,jiao,我以为你不会来。”   像怕他走似的,在怀姣僵硬动作下,更是逼近一步,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背,直接抱住了他,“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来。”   怀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遇到过对他这样热情的“陌生人”。   毕竟算起来,怀姣只见过他两面。   外国人的社交礼仪除了过于热情的拥抱,似乎还有更进一步的贴面礼。   怀姣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已经伸手抬着他的侧脸——亲了上去。   怀姣只感觉到唇角陷下去一点,对方嘴唇的温度很烫。   “?”   ——?我书读的少,老师跟我说过贴面礼只用碰脸颊的?   ——?欺负我的笨蛋妹妹不懂这些?   ——还亲?帅哥我都看到你亲到妹妹的嘴了!!   弹幕狂乱刷了几秒,怀姣看了一眼后,忙不迭偏开脸。   手抵在男人的胸口,他偏着脑袋,刚想说一句“抱歉”,面前男人就忽地放开了他。   “我想让你看看我的娃娃。”   “非常希望你能喜欢。”   怀姣抬起脸,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   玻璃门上的木牌翻到了暂停营业那一面。   玩偶店的门上了锁,橱窗里的彩色电视也提前关闭了,过路的小孩失望地趴在玻璃窗外,捧着眼睛往里望。   店铺里黑漆漆的,连帘子也拉上了。   怀姣让阿戈修斯领着,带到了店铺深处的另一间房间里,他没想到外面看着小巧精致的玩偶店,内部空间居然会这么大。   “店里的玩偶分为两类,一类是摆在外面可以售卖的娃娃。”   “一类是锁在柜子里,仅供观看的藏品。”   阿戈修斯带怀姣看的,就是他的私人收藏,“最近,我对黑头发的玩偶有些着迷。”   怀姣看到了满屋满墙的精致玩偶,以及扑鼻而来的异常香味。   娃娃大的小的,金发的,裙装的,各式各样,怀姣能想到的这里都有。   只除了阿戈修斯所说的黑发玩偶。   在一整墙的等身玩偶中,怀姣只看到了唯一一个黑色头发的娃娃——   卷卷的蓬松披肩发,棕黑色的皮肤,和玻璃珠似的纯黑色眼睛。   远远看过去,完全就是一个漂亮的非洲小女孩。   怀姣其实很震撼,因为眼前场景比他想象中的要夸张很多很多。   不管是那些玩偶身上,从头到脚做工极其精细的服装配饰,还是那肉眼看过去和真人一样逼真的发丝皮肤,都让他控制不住的,轻微感到些恐惧。   特别是那几个,几乎和他差不多高的等身玩偶。   怀姣可以保证,在今天之前,他绝对没有什么玩偶恐惧症之类的问题,可是……他此刻却是真的体会到了一丝悚然。   屋子里的娃娃,好像都在看着他。   身边那个有些陌生的英俊男人,还牵着怀姣的手,试图让他去摸一摸面前玩偶的蓬松黑发。   “这是我从非洲一个部落里收来的头发,族长女儿的头发,养的很好。”   在将要碰到时,掌心下细白的手指猛然蜷住。   男人顿了一下,这才垂眼看向他,“怎么了?”   怀姣的脸有些白,嘴唇也紧抿着,看着有些躲避的样子,“我,有点怕。”   如果不是费修强硬拜托他来这里,在刚才进门的时候,怀姣说不定已经拔腿而逃了。   “你怕娃娃?”   他看到男人皱了下眉,原本面对他时还算温和的眉眼,在这个蹙眉动作下,又恢复成了不久前偶然露出的冰冷样子。   怀姣的手还让他捉着,此刻因为他的表情,脑子里控也控制不住的涌现出无数恐怖片里的情节——   用真人做成的玩偶,变态凶残的玩偶制作师,以及被玩偶师诱骗到家里……倒霉又愚蠢的可怜“原材料”。   手掌心下的手腕,细细一小把,阿戈修斯单手捏住还有余,此刻细弱弱颤抖着。   好像才反应过来对方是真的怕,阿戈修斯愣了一秒,接着猝然变了下脸,忙不迭握住怀姣的肩膀,将他转过身——   “我吓到你了??”   怀姣看到对方稍显僵硬又带点懊恼的奇怪表情,名叫阿戈修斯的玩偶店店主,因为身高过高,必须得弯下点腰才能看清他的脸色。   “对不起,我、以为你应该也会喜欢这些。”   男人的表情明显慌了起来,让怀姣苍白的脸色吓得,乱七八糟胡乱解释道:“因为这些原材料很贵,所以我一般都只会自己收藏。你是我第一个带来参观这里的人……”   “我不知道你怕这些,对不起,jiao,她们吓到你了吗??”   “如,如果你只是喜欢小一点的玩偶,我们就出去看……你别怕,真的,这些制作材料是从正规商贩手下购买的,不吓人,别怕,别怕……”   ……   怀姣让阿戈修斯慌手慌脚的解释了半天,才愿意相信面前的逼真玩偶,不是什么用真人制作的。   怪只怪他类似恐怖片看过太多,一时间乱想了太多东西。   回过神,怀姣开始觉得有点点羞耻,阿戈修斯手忙脚乱哄他的时候,他被抬着脸,耳朵都是红的。   “为什么她们身上都这么香啊?”怀姣试图扯开话题,让对方别再盯着他看了。   “啊?哦,”阿戈修斯盯了他半晌,表情有点怔。听到问话,仔细想了想才回他道:“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我的藏品里,每一个玩偶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气味。”   “代表专属和独一无二。”   怀姣有点好奇,小声问道:“是喷的香水吗?每一个都不同?”   “对,是我从世界各地搜罗的,适合她们的味道。”   “呛人冷冽的野玫瑰,风铃草,水百合,”男人带着怀姣,指过对应的玩偶,耐心介绍道:“还有橘子味香波,像少女刚刚用沐浴乳洗完澡就匆忙穿上衣服来约会的味道。”   怀姣凑近面前的金发娃娃,鼻尖嗅了嗅,仿佛真的闻到了阿戈修斯所形容的特别香气,“厉害……”他眼睛亮亮的,抿着嘴巴道:“特别好闻。”   “不厉害,勉强只能算是玩偶店主的古怪癖好。”阿戈修斯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因为说话,两人站在玩偶柜前,距离难免有些靠近。   怀姣垫着脚,正仰着脑袋去嗅上面那层的另一个漂亮玩偶。   阿戈修斯再次嗅到了那个味道。   自鼻尖底下,凑近的黑发亚裔身上传来,透过微开的领口,袒露出的细伶伶一小截柔软曲线上。   和他品鉴师一般细致挑选的“独属香味”不同,既不是玫瑰,也不是百合,更不是少女沐浴后的橘子味香波。   而是撑到半透明的勾丝小腿袜,长时间包裹下,浸染上的独特味道。   从发肤皮肉,唇舌开合间,往外发散的……   一点香味。   “如果你是玩偶,我找不到味道可以配你。”   男人的声音很低,低到怀姣几乎听不清,“什么?”   他转过头——   脑袋被抵住,阿戈修斯的脸几乎贴在他露出的脖颈边,像条控制得当的绅士鬣狗,鼻尖轻嗅着他的皮肤,哑声说。   “因为你已经够香的了。” 第174章 尖叫狂欢夜   晚上的时候,费修又偷偷来找了怀姣。   “他只带我参观了他的娃娃,没有做其他的什么。”   实际上怀姣现在还一头雾水,他不太清楚费修让他接近阿戈修斯的目的,也不知道对方确切想通过他了解什么。   只是很奇怪,怀姣认为他和阿戈修斯白天里的相处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单独说的特别事项。费修却在听完他的描述后,反复追问他俩相处的细节。   “只是看娃娃吗,他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对你做奇怪的事?”   怀姣皱了下眉,还仔细想了想,“没有,他跟我介绍他的娃娃,有些很可爱有些又很逼真,我有点怕……”   怀姣说到这里,倒是回想起对方多说的一句话。   “他说他最近对黑发娃娃很着迷,可是我在他的收藏室里,只看到了一个黑头发的娃娃。”   “还是黑人的。”   怀姣抿了抿嘴唇,翘起眼睛,看向费修,“有点奇怪,我以为他说的是像我这样的黑头发……”   为了避人耳目,两人这晚见面的地方,是马戏团里位置稍微偏一点的芦苇荡后面。   因为之前发生过较为恐怖的事,怀姣在这里总有些紧张。   不可避免,他和费修离得有些近。   银白月光底下,他清晰看到了对方,在听到他说出“对黑发娃娃着迷”这句话后,勃然变色的脸。   “你说什么?”   怀姣顿了顿,以为他没听清,犹豫着重复了一遍。   夜晚的湖边很黑,湖面的风吹得芦苇荡晃动了一下,下一秒,怀姣让人猛地抓住,有些咬牙的声音,猝然在耳边响起,“我让你去接近他,没让你们聊这些。”   “对黑发着迷?没看到第二个黑发娃娃?”   “你们在做什么,调情吗?”   手腕上传来的酸痛感,让怀姣愣了一下。   他停顿了几秒,像是无法理解对方骤然转变的态度,忍不住挣了挣手腕,皱眉:“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那个男人带你去看了自己的私人藏品,说了句对黑发着迷,然后你再重复给我听……”费修的话已经称得上刁钻了,他紧盯着怀姣的脸,简直邪火直冒,“现在还用这副无辜的表情,跟我炫耀,你的魅力很大?”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鬼火。让怀姣去接近阿戈修斯的是他,仔细逼问相处细节的也是他,可是,在真的听到什么的时候,控制不住脾气的还是他。   他早就觉得有问题了,那个癖好古怪的玩偶店主,听说还收藏了怀姣掉下来的袜子,背后做的那些事谁知道有多恶心。   怀姣简直要觉得这人有病了,已经到了难以沟通的程度。   如果不是被恋爱脑的设定死死限制着,他现在大概会甩开手转头就走。   而不是忍着不适,还要跟对方解释。   “我没有在炫耀,”手腕上的力道很重,怀姣垂了垂眼,轻微撇了下嘴角,“我只是听你的话,在重复他对我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接近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不想见他。”   “我很怕那些娃娃,可是我不敢走……”微垂的睫毛颤了颤,他闷声说,“因为是你让我去找他的。”   略带点委屈的几句话,让亚裔青年蓦地呼吸一窒。   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放开了怀姣的手腕。   “我、不是那个意思……”   再开口的语气有些艰涩,费修还是第一次,对这个讨厌的追求者,说出一些疑似解释的话,“我只是有点生气,那个男人,对你的态度很奇怪。”   费修不知道怎么说,或许是他太过敏感还是什么。但从昨晚听到的对方和怀姣的对话,还有怀姣今天复述的见面内容来说。   那个玩偶店主对怀姣绝对有着什么其他的想法。   他分辨不清也无从解释。   只是因为某种无法说出口的原因,他又必须让怀姣继续去做这件事。   胸口难以形容的焦躁情绪和怀姣望过来的眼神,让费修更感憋闷。   “总之,你小心他。”   他在说叮嘱的话,实际做的行动却是,后退一步,再次朝怀姣开口道:“在你们之后的见面里。”   ……   怀姣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费修让他接近阿戈修斯的原因。   一开始进入副本的那两天,怀姣去过一次费修的家中,在对方卧室的桌子上,他曾经看到过一些东西。   裁剪好的老旧报纸,和刻意收集的小镇过往案件。   不出意外的话,就跟那些内容有关了。   只是怀姣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在同一个小镇,接近阿戈修斯要等到现在,还只能让他去。   【也许费修调查的事跟我的主线也有关联。】怀姣这样猜想道,毕竟很早之前8701就提醒过,玩家进入副本后就会立刻投放入剧情中,所以他所有的所见所闻,也许都是和主线剧情息息相关的。   【阿戈修斯大概真的有问题。】   只怀姣暂时还没收到8701的危险提醒,所以后来的几次见面里,他们的相处还算平和。   这天下午临走的时候,阿戈修斯突然问怀姣:“万圣节那天,你有空吗?”   怀姣愣了下,回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马戏团在那天是否有特殊安排,所以暂时还不确定有没有空。   “好吧。”男人似乎有点失望,只是很快又提起精神说:“但是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邀请你……”   棕发男人浅色的眼睛注视着怀姣,稳住心跳道:“去我的家里看一看。”   一般人在接收到这种特别场所的约会请求时,大概都会多想一些,阿戈修斯此刻过于直白的目光,似乎也在这样暗示着。   但也许是怀姣的头脑过于迟钝了,或者这几天对方的各种绅士行为让他太过于没有戒心。怀姣只眨了下眼睛,翘着睫毛,好奇问道:“是去你的家里看娃娃吗?”   男人可疑的停顿了一秒,然后轻挑了下眉,说:“是……”   “一个有点特别的,漂亮娃娃。”   “好,那我有空的话,会提前告诉你。”怀姣没有多想,挥手答应道。   ……   费修这几日晚上来马戏团来得很频繁。   “他邀请我万圣节去他的家里,看娃娃。”   夜晚黑黝黝的芦苇荡后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远远看过去,似乎靠得很近。   因为怀姣和阿戈修斯不间断的“约会”,经过这几晚的会面,费修对他的态度也收敛了许多。   “可是我不知道有没有空。”怀姣把问题抛给费修,小声问他道:“你需要我去吗?”   费修短暂的沉默了下。   这几天的相处中,费修的态度从一开始听到两人约会细节时的烦躁,慢慢转变为对怀姣的一点愧疚。   你需要我去吗。   哪怕是现在,怀姣也一切以他为优先。   费修想说,我不想你去,可实际情况容不得他过多犹豫。眼前是一次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对于他来说。   只需要怀姣,再多付出一次……   “你要保护好自己。”   像真正意义上的骗子,费修拿捏着怀姣的软肋,用感情做筹码,诱骗怀姣继续去做一些事。   未知的,危险的事。   面前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太过逼人,怀姣抿着嘴唇,点点头,有些走神地想着,自己要以什么借口才能躲过马戏团的眼线,单独在晚上去跟阿戈修斯见面。   “怀姣。”   不太集中的注意力被男人当做是心里不舒服时的逃避行为。   费修看着怀姣,目光扫过他的眼睫,鼻尖,最后落在他唇珠微抿的嘴唇上。   呼吸轻微顿了一秒,心脏“咚咚咚”,着重跳了几下。   在这个周围空无一人,只有虫鸣的夜晚,有些莫名的冲动,促使男人在情绪发散时,做出了一些超出本能、又无法控制的事——   下巴被人忽地抬起,一只手捏住了怀姣略显圆润的下半张脸。   他在马戏团里的生活过的很好,以至于小小巧巧的一张脸,手指按上去,软的出奇。   “?”   怀姣抬起眼睛,微有点肉的脸颊,被男人捏得鼓起些弧度。   在他怔愣视线下,费修微低着头颅,怔怔看着他。   然后,缓慢朝他靠近——   应该算是一个奖励的吻,奖励这个漂亮又听话的可怜追求者。   虽然做出这个举动的主角,在靠近时,心脏跳动的声音已经大到自己都能听的清楚。   带凉意的薄削唇瓣,贴近了怀姣被迫抬起的下半张脸。他瞳孔微微放大,面上露出茫然,又错愕的表情。   在男人几乎要亲到他嘴唇的时候,怀姣回过神,仓皇偏过脸——   冰冷冷的一个吻,落到了他的侧脸颊上。捏着下颚的手,力道猛然加重,怀姣让他捏得,禁不住短促叫了一声,“啊!”   张嘴的功夫,被闻到味儿似的,费修的嘴唇还没有离开他的脸颊,手上却重重扼着怀姣,试图强迫他转过脸来。   “费修、”怀姣偏过脑袋,肩膀抵着,大力挣扎了几下,“不要这样——”   似乎根本没料到怀姣会挣扎,男人动作稍显急促,嘴唇追着他,不住啄吻着他的脸颊软肉。   情绪有些收不住,一时不查下,被怀姣推开了。   怀姣白着张脸,手腕被抓拢在胸前,惶然看向他。   正要说句什么时,身旁芦苇荡让一阵晚风吹动,草茎大幅度晃动几瞬,怀姣微皱着眉眼,视线余光,无意间略过面前人的肩膀,往他身后扫过——   皎白月光下,晃荡的芦苇荡前方,有人站在草甸空地上,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   心脏停摆了片刻,怀姣瞳孔猛缩,正正和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第175章   或许是怀姣脸色变化太过明显。   正情绪上头的费修,也在一瞬间察觉到了端倪。   “……j……joker……”   拽住手腕的力道松了松,怀姣脑袋空白下,嗓音带颤地喊出个名字。   他来不及多想眼前状况,只抖着睫毛,和那人对视了近两秒。   连续几天偷偷外出,和在马戏团的领地里与外人见面,哪件事暴露的后果更严重怀姣分不清,但他明白,如果此时让joker认出费修,那他们肯定完蛋。   仙人跳小团伙和马戏团成员对彼此的认知来源于一个丢失的黑匣子。   joker认识费修,已经私下调查过马戏团的费修,自然也认识对方。   按照以往费修的性格,此时此刻,在目的未达成前暴露自己,他是绝对会想尽办法避免的。   但不知是几分钟前过于上脑的情绪左右,又或者是面前还被自己强攥着手的怀姣脸色太过惶恐所致,费修第一次,在这种紧迫情况下,没有想看逃,反而拽着怀姣,往自己面前扯了一把。   在那人视线下,做出个类似于保护的动作。   “我带你走。”耳边的声音很低,带一点急促语调,显然这是他危急之下,做出的第一选择。   不久前才给他下达指令,让他在任务中注意安全的费修,这一刻却不顾后果的想要带怀姣走。   这显然是不符合人设的。   怀姣抬起头,两人都愣了下。   黑发青年的脸上有很明显的一丝不自然,似乎也在为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承诺而感到僵硬。   怀姣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慌的厉害,特别被费修挡住时,视线越过男人肩头,看到不远处空地上的那人,似乎扯了下嘴角。   接着,直盯着他,朝这边走了过来。   月光是模糊的,如果不是小丑的妆容过于醒目,怀姣甚至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笑了一下。   “你、你先走……”   费修让怀姣推了下,身体却一动不动,嘴唇紧抿着,一堵墙似的仍挡在他面前。   怀姣推不动他,脸色微白,含看声音仓促开口道:“我走不掉的、你先走,我会去找阿戈修斯。”   原本硬着张脸,死拽住怀姣的男人,在听到那个名字后,表情松怔一瞬。   愣住的片刻就让怀姣一把推开了。   “不要让他看到……”怀姣声音很小,脸上是掩不住的慌色,“我会再去找阿戈修斯,然后联系你。”   “我会听话的,你快点走……”   急于摆脱眼前人的行为,被当成是不想连累对方,费修张了张嘴,胸口像被石头压住,吐不出字,喉咙哽的厉害。   手腕的力道又加重许多,眼看着小丑快要走到面前,怀姣急的不行,正要再开口——   腕上一松,黑发青年骤然放开了他。   “我会带你走的。”   怀姣不确定是不是听到了这句。   亚裔青年的身手很好,夜晚的芦苇荡又很容易掩盖一些东西。   只眨眼就不见踪影,乌泱泱的芦苇荡后面,只剩下怀姣一个人。   以及身着华丽服饰,宛如惊悚片主角一样的,小丑。   已经近在咫尺,那张脸上色彩浓重,戴着假面一般,垂眼俯视着自己。   “你胆子很大。”   这是那次表演之后,怀姣就再也没见过的,对方的模样。应该说从来没见过,哪怕是刚见面时候的小丑,也从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怀姣。   怀姣控制不住,后退了一小步。   芦苇荡被风吹动一下,后背冷汗让夜风拂过,他打了个寒颤,嘴唇抿的发白。   只能动不敢动的,眼看着小丑,朝他抬起手——   ……   房车里没有开灯,车子的主人被带了进去,他下意识伸手,还没摸到灯的开关,就让进门后停住不动的小丑撞了个踉跄。   “啊、”   额头磕到了小丑演出服上镶嵌的宝石,怀姣感到有点痛,没忍住张了下嘴,短促叫了一声。   灯被打开,改装车里光线昏黄,堵在门口的小丑没有继续往里走,反而转过身,垂眼瞥向怀姣。   怀姣又想后退了,可是后背已经贴上了紧闭的车门。   “疼?”   怀姣表情紧张,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在回来的路上,他脑子里胡乱想过一百种小丑会怎么找他麻烦的可能。大概是先审问一番,让他交代自己混入马戏团的真正目的,然后再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带去威廉面前。   然而事实却是——   “他一直是用这样的好处,让你乖乖听话?”   “嗯……啊?”   怀姣以为自己听错了,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   嘴唇被突兀点了下,魔术师的手指温度很低,脸侧先前被磋磨过的地方还微微发看烫,让小丑抬着,拇指按着嘴角,碾过。   唇肉被指腹压出一点下陷的弧度,怀姣忍不住,偏头躲了躲。   他没有说话,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joker也没有继续开口。   只覆看眼皮,面无表情看着他。   圣迪辛拉马戏团去过的地方很多,从南到北,从美国到欧洲。人气顶尖的大魔术师joker,表演过的地方数不胜数。   无数场演出,无数张新奇陌生的面孔。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年老的,幼小的,漂亮的男人,性感的女人,红发白肤,性格各异。   在爱欲自由的西方,唯一不变的,是优越皮囊下,难以隐藏又毫不遮掩的浪荡和自负。   漂亮的人总是这样。   连撒谎都独具优势。   在打开那个黑匣子时,joker对怀姣的印象,就定格在那些照片里。   他计划好了一切,戏耍和报复,是魔术师的拿手好戏。   可是事实总有意外,照片里放荡又混乱的人,现实中,却长了一张和照片完全相反的青涩脸蛋。   在改装车内部的昏黄灯光下,在小丑视线里,黑头发的漂亮小鬼抿着嘴唇,睫毛乱跳。   眼皮也在抖。   就像这样。   总是一副可怜相。   “没有……“   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好像不觉得自己很有魅力。   “他从来没有亲过我。”   “他不喜欢我,很讨厌我。”   “只会在我听话的时候,对我好一点。”   说的是实话,因为小丑全都清楚。清楚看到这个在他视线底下,刚刚被别人掐着脸强吻过的人,再次露出那副表情。   可怜的,柔弱的。   小丑很高,车门处又空间狭窄,以至于怀姣需要搭着他的手,仰起头,才能让小丑完整看清他的脸。   被马戏团养的圆润漂亮,却留看别人指印的脸。   “他这次需要我帮他一个大忙,有点危险,怕我不答应,所以才会……”   嘴唇被摩挲的有点痛,怀姣侧头,脸偏开一点,下意识抬起手,搭上小丑的手腕。   他本意是想推开joker按在他脸上的那只手,但又好像知道对方在生气,手指刚碰到男人手腕突起的骨骼,又不敢动了。   细长睫毛抖了抖,只能退回一步,指尖虚虚吊着他的袖口。   两根手指,没什么重量,但却让小丑撇下了眼皮。   不是多高超的手段,也不是在刻意彰显他的可怜。   怀姣眉眼耷看,回想起费修对他的种种,回想起自己不得不遵从人设去做的那些事情。以及那种被当成是不聪明的利用工具,打一棒给个甜枣的粗暴对待方式。   “可是我躲开了,我不喜欢他亲我。”   “明明看上去很勉强。”   “像在打发小狗。”   车内空气微微转冷,怀姣轻吸了下鼻子,鼻尖有点红,“他好像觉得我很好欺负。”   饶是小丑,都愣了一下。他看到怀姣吊看他的衬衣衣袖,声音模模糊糊,含看包水一样,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哭了。   “你哭了吗?“   下巴被抬起,黑头发的小鬼让小丑单手捏着下颚,将脸摆正。   他表情有点迟钝,慢半拍的抬起眼睛,让小丑去看他。   没有哭,也不像是快哭的样子。   “没有。”   怀姣不喜欢别人这样掐着他的脸,随时处于弱势,随时要仰着脸给别人看的被动姿态。但好像所有人喜欢这样对他,喜欢这样居高看他。   “哪里像小狗。”   小丑的语气有点奇怪,左手扶着怀姣的下巴,轻掂了两下。   是有点轻挑的动作,但妆容遮挡下的蓝色瞳孔,和垂下的眼睫,都没有表露出任何一丝轻挑的意思。   他盯着怀姣,道:“他掐着你的脸亲你的样子,才像狗。”   ……   小丑这个人很奇怪。   怀姣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很少出错,也异常敏锐。   从第一次出场,这个人给怀姣的感觉就很坏。不是因为诡异的装扮,也不是难以捉摸的脾气,而是人设和本性,毫不遮掩的坏。   但是这个看上去很坏的人,会因为他生气就给他变魔术道歉,更会行为突兀,又措不及防的,随时给怀姣制造一些惊吓。   自上次发生案件之后,卡梅尔小镇就实行了宵禁制度,晚上十点过后,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人。   午夜时分的梅根警署,除了两三个执勤的警察,里面到处都关着灯。   怀姣大气都不敢出,让joker捂着嘴,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撬开的窗户上,推进档案室里。   门口守夜的管理员似乎听到了一点动静,脸上的老花镜往下滑了滑,眯着眼睛往里扫了两眼。   窗户好像忘了关,风打着窗帘,呼呼往里吹。   怀姣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让小丑推了一把,他重心不稳,心脏“咚咚咚”的快速跳了几下,几乎要膝盖着地摔进去。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下坠前一秒,又被扯了回去。怀姣咬看嘴巴,颤颤看向小丑。   对方揽着他的腰,单手吊着他,从窗口一跃而下。   “嘘。”   戴着真丝手套的食指比在下唇,那双蓝色眼睛,在黑暗中轻微发着光,“不要叫。”   怀姣很确定对方肯定是故意的。   因为joker嘴唇挑着,一点也没有随时会被人发现的紧张感,反而兴致颇高的,去睨怀姣的表情。   好像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害怕,就足以取悦他了。   “50-60年左右的档案,在进门往里第四条过道上。”   怀姣有点生气,不明所以的撇了下嘴角。过道两边都是柜子,柜子是双面镂空的,每层都放着历年的档案和各种案件资料。   柜子很高,所以每一层的间隔缝隙都很大很大,一眼望过去,几乎没有藏人的余地。   只要发出轻微一点动静,就会被转头的管理员发现。   但是小丑好像丝毫不在意,他半蹲在地上,手撑看侧脸,歪头瞥向怀姣。   “你要像小狗一样自己爬过去,还是我抱你过去。”   这个很坏的人,问歇性的作恶本能又在发作。但是小丑好像好像记不住,他自以为的一些戏耍和逗弄,在头脑简单的怀姣眼里,根本构不成什么羞辱人的目的。   怀姣都没有回话,只抿着嘴唇,推开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就打算往里爬。   梅根警署的档案室显然不常有人打扫,地板上、柜子上都蒙着薄薄的一层灰。比小丑小了一整圈,在棕木地板映衬下显得格外细白的手指,就按在上面。   指腹压下,挪开时会在灰扑扑的地板上,留下圆圆几个指印。   怀姣却顾不上那么多,他塌着腰伏在地上,还偏看脑袋,从架子缝隙里去偷瞥那个管理员。   只是他才刚看到对方坐在椅子上的下半身,还没再往前爬上两步,就猛的一下,被人从后面拽住了。   脚踝让人握着,怀姣吓的肩膀一耸,愕然转过头。   “喂,”小丑还蹲在窗户下,那张脸背对看月光,看不清五官,只留下妆容诡谲,略显锋利的侧脸轮廓,“我骗你的。”   怀姣被从地上扯起来,比他高很多的人,正低着头颅捉住他的手。   白色真丝手套从掌心抹过,轻拂了拂指尖沾上的灰。   “个子这么小,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小丑嘴上嘀咕了句什么。   怀姣没听清,以为他在说自己坏话,抿着嘴巴问他:“你说我什么?”   爱捉弄人的大魔术师,眼皮抬起,看向怀姣。语气似无奈,又似烦恼。   “我说,我都不敢惹你了。” 第176章   卡梅尔小镇在近十年间,确实未曾发生过任何一起值得记录的重大案件。   而与之相反的,却是事故频发的十多年前。   标着年份,记录凶案的密封档案,摆在高架的最上层。   怀姣只抬着眼睛,巴巴朝joker看了一眼。对他来说很高,踮起脚也未必能够到的高架,joker伸手就轻松取下。   “谢谢。”刚才还有点生气的怀姣,细声小气的矜持跟他道谢。   joker哼笑一声。   未免被发现,怀姣抱着档案,背靠柜子坐了下来。   身边传来细微动静,他侧头,看到衣着华丽的小丑,也屈膝坐在了他旁边。肩膀抵着他,百无聊赖地垂着眼,似乎要陪他一起看这些档案。   对小丑来说,确实有些无聊。   哪怕是十多年前的卡梅尔小镇,所谓的案件,最多也不过是一些入室盗窃,持枪抢劫一类的。   还没有圣迪辛拉走南闯北时,亲身经历的各种荒诞故事来的惊奇。   档案里细细碎碎的记录很多,还夹杂看一些剪裁过的陈旧报纸。怀姣皱着眉,一页一页翻过,只在部分有人员伤亡的凶案报道上停留一二。   那张泛黄的纸张掉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将整本档案翻完了。   夹缝里的旧报纸在翻阅时,轻飘飘落到了怀姣脚边,查看档案的人没有注意到,一直注视看他的小丑却伸出手,将它捡了起来。   原本懒散的视线,在看到报纸上标题的一瞬,停顿住。   看的正认真的怀姣,感觉到自己一边脸颊被捏了下,以为是joker在作怪,怀姣皱眉,夹看肩膀抵开他的手,“别闹我……”   话没说完,就让人捏着下巴转过脸去。   “看这个。”   ……   档案室里光线有限,那张报纸也十分破旧。看起来似乎被烧过,又似乎浸过水,上面字迹残缺,想要完全看清内容其实不太容易。   可怀姣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大概就是他今晚想要找的答案了。   【震惊卡梅尔小镇连环凶案告破,凶手竟是……夫妇】   怀姣很确定自己曾经在某处看到过类似的内容,跟费修有关,对方一直在调查的东西。   唯一的区别是,比起之前在费修卧室桌面上一扫而过的被裁剪版本,这张夹在警方档案里的报纸,其内容显然要更详细也更还原事实的多。   报纸太过老旧了,泛黄纸张肉眼可见的易碎感,让怀姣不敢伸手去碰,只能就看joker的手,趴在他手臂上,凑近了去看。   “我看不太清……”   这个刚才还有一点生气,跟小丑连话都懒得说的人,现在正跟没骨头一样,软绵绵靠着他。   这人好像很不记仇,又或者是忘性太大。他一双手撑着小丑的手臂,不敢说话太大声,所以每个字都含含糊糊,呼吸声都要扑进别人耳朵里。   奇怪的,温热的香味,让小丑耳骨轻微发麻。   其实没有多重,压着他手臂的人他单手都能提起来。可就是这么一丁点重量,却让无所不能的大魔术师joker,被靠着的那半边身体,都有些难以动弹。   “坐好。”   不冷不热的语调,让正打算仔细看报纸的怀姣愣了一下。   以为是自己太没分寸,挨对方太近导致的,怀姣抿了下嘴唇,收回撑在小丑身上的手,小心坐正了一点。   只下一秒,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没等他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怀姣下意识往旁边偏倒。   他一下栽在小丑身上。   “笃、笃——”   寂静档案室里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刚想起身的怀姣,蓦地僵住。   守夜的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好像正往这边走。   掌心下的纤薄脊背,在脚步声中下意识绷紧,腰肢仿佛吓软了一般,细弱弱塌在小丑的怀里。   怀姣一双手抓着小丑的衣服,脸埋在他胸口,一动不敢动。   带着温度的柔软面颊,紧贴看对方胸前的绸缎衬衣,隔着薄薄一层衣物,小丑身上熟悉又独特的香水味道,让怀姣在紧张之余,却好像没有想象中应该有的害怕。   起身巡查的警员在附近走了一圈,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   脚步声渐远,过了几秒,椅子被拖开,有人伸了个懒腰再次坐回了原位。   怀里紧绷的脊背逐渐放松下来,怀姣等了会儿,确定没有声音了,才慢吞吞抬起脑袋,只露出两睛,望向头顶的小丑。   小丑也垂着眼正在看他。   气氛有点诡异。   等他手指松开,魔术师做工考究的衣服上,已经被他捏出了几道褶皱,很不体面地皱成一团。   黑头发的小鬼好像感觉到了尴尬,翘起的睫毛胡乱跳了两下,顶着joker直勾勾的视线,扶着他手臂,再次坐了起来。   只奇怪的是,明明已经解除危险了,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却一直没有挪开。   戴看宽戒,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搂着他一般,让怀姣就算坐起身,也无法控制地倚靠在小丑的肩膀上。   “现在能看清了吗。”小丑挑着眉,朝他道。   ……   午夜时分,只有一丝月光照亮的梅根警署档案室里。   怀姣歪歪坐看,和小丑靠在一起,用一张残缺的旧报纸,零零碎碎拼凑出了当年那场震惊卡梅尔小镇的凶案真相。   报纸上大约是说,十多年前,卡梅尔小镇开始频繁发生失踪案。作案凶手并没有特定目标,失踪者有大人也有小孩,而更多的,却是一些肤色发色独特的外来人口。   这些失踪者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死亡,甚至连警方发现的尸体也并非完整。   案件很简单,但也足够惊悚。   因为警探调查一年,最终找到的幕后真凶,竟是镇上唯一一所教会的圣职者——卫斯理牧师及其妻子。   怀姣对宗教类的东西并不了解,但却不妨碍他在看到凶手身份时感到惊诧。   报纸上的信息不全,他过滤掉大篇幅不重要的内容描写,最后将目光,锁定到了这场案件的最终结果。   牧师夫妇最终被枪决处理,教会也在小镇居民的怒火下被纵火烧毁。   这场十多年前的案件本该到此结束,只是报纸的最后一句,却奇怪的留下了一条,不太完整的多余信息。   【卫斯理夫妇在火焰中受到主的宽恕,余下其后代,兄弟……人,在圣托尔福利院各自被领养。】   “兄弟……?”怀姣看到这里,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莫名其妙,他觉得这条信息很重要。   只可惜的是,报纸的这最后一个角落似乎刚巧被烧过,如烟灰落下一般,灼出了一个边缘发黑的小洞。   正挡住和\兄弟\相关的那个词。   兄弟两人?”joker显然也看到了这里,他侧头瞥了怀姣一眼,“你在调查他们?”   怀姣没注意到小丑的后面那句,他有点走神,心里下意识和对方想到了一起,认为报纸被灼烧的这里,所掩盖的,就是‘兄弟两人’的意思。   小丑又在捏他的脸了,怀姣被他扯得脸颊发酸,蹙着眉轻推了他一下,“你干嘛。”   “老是不看我。”小丑顺势捉住他的手。   “我问你为什么调查他们。”   怀姣当然不能说这就是自己的通关主线,他脑袋一转,语焉不详地把锅甩给了费修:“当然是……修让我查的。”   其实也不算撒谎,毕竟他的主线,恰好就跟费修调查的东西一致。   只他话刚落音,手腕猝然痛了一下,怀姣吓了一跳,差点被捏地叫出来。   “修?”   抓着他手的小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脸色,颜色过浅的细长眉尾,挑得很高,“他没有名字吗,你要这么叫他?”   怀姣有点茫然,不太明白对方突然生的哪门子气。   实在很明显。面前人的目光,因为眉骨挑起的动作显得格外锋利,唇角平直,带着那么点儿冷意地瞥着他。   怕小丑在这里找自己麻烦,怀姣心中跳了两下,不敢触对方霉头,只睫毛微跳地小声跟他解释:“我只是,我们都这么叫他,不是我一个人……”   只是此刻的示弱又好像对joker没有用了,因为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怀姣听到joker似乎嗤了声,从鼻腔里发出道短促音节。   “就算他利用你,强迫你做一些事。你也要像这样,娇滴滴地喊他修?”   ”‘修,只要是你交代的,我都会去做。’”甚至语气略显轻浮,怪腔怪调地学了句怀姣讲话。   “他随便骗骗你,你就要像个傻瓜一样,乖乖让他亲。”   怀姣一听到小丑学自己说话,耳朵都涨红了。   他嘴巴一张,想反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娇滴滴’喊别人了,又恼怒于小丑叫他傻瓜。   而且,他根本就没有想让费修亲他的嘴,他明明都快烦死费修了,刚才被亲的时候一直偏看脸,躲都躲不赢了。   完全是颠倒黑白。   还故意在这种地方,在此刻这样紧张的情境下。   怀姣脑子里想了很多,但嘴唇开合半天,最后只粉看张脸,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他又气,又还不敢回嘴,因为有人值守的警局档案室里,实在不是好说话的地方。   “不反驳我?”小丑将他的手提高。   怀姣推了他一把,想从他手里抽出来,但没抽动。   黑头发的小鬼嘴巴抿得很紧,偏过脑袋不看小丑,下巴抬起的一点弧度,好像在表达他的生气。   “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这个人刚才还说不敢惹他了。根本就是个骗子。   他不仅敢惹,还胆子大得很,做事总是不顾后果。   怀姣怀疑小丑一开始就没有把夜探警局当回事,或者他的那些戏法,已经厉害到完全可以糊弄过那个守夜的警察。   不然对方怎么敢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就对着他发疯。   在怀姣发脾气一般只说了一句‘不想跟他讲话’之后,猛然就出手,扼住了他的脸。   魔术师的手很大,修长且绝对完美。手背上,青色筋络与纹身交缠,每一根突出骨节,都精巧到可以变出世界上最神奇的戏法。   小丑只用一只手,就能盖住怀姣的整张脸。   将怀姣漂亮脸蛋上的那点白软肉,挤得被迫鼓起来,然后就那么掐着他,直接咬了过去——   怀姣都懵了。   那一瞬间脸颊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再也忍不住,张嘴叫出了声,“啊——“   下一秒,又被捂住嘴。   “别叫,他快醒了。”   声音很含混,因为是叼着怀姣的脸蛋,从齿缝里渗出来的。   档案室里的光线,昏暗到怀姣只能在那一瞬间看清joker反看光的蓝色眼睛,恶劣的,兴奋的。咬着他的脸,带湿意的舌尖都抵在他脸肉上。   个性古怪的大魔术师有个很不好的坏习惯,他不喜欢被拒绝,特别是在遇到这个黑头发的亚裔小鬼之后,被他拒绝。   只是连小丑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报复手段里,还有咬别人脸这一项。   很奇怪,刚才他的视线落点,明明是这个小鬼的嘴唇。   浅淡的粉红色,很小,只有中间唇珠部分,有一点肉。   这种唇型在正常西方人的审美中,既不丰腴,也不性感。   可就是引人注目。   小丑其实看到了,怀姣偏开脸躲开那个男人亲吻的模样,对方的嘴唇只落在他的唇角,掐着他的脸,发情一般地在他脸侧舔吻。   就和他现在差不多。   强捏着怀姣的下颚,逼迫他仰起头,又黑又圆的瞳孔睁得很大,正用那种惊惧、又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让他心跳加速。   属于十分,极其,不正常的情况。   至少从没有过。   所以他不仅咬了怀姣,嘴唇抿合,牙关收拢时,还会含着他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下意识的用牙齿研磨,吮咬两下。   怀姣感觉很痛,小丑有两颗很尖的牙齿,平时不笑看不出来,现在抵着他的脸,轻易就留下两个牙印。   脸颊上好像湿漉漉的,不知道小丑是不是把口水也擦在了他脸上。   他不敢叫,不远处的守夜人昏昏欲睡,稍微发出一点声响,说不定就会惊醒对方。   细伶伶的一双手发着抖,使劲抵在小丑胸前,却根本推不动他。   怀姣又痛又怕,眼泪都快掉出来,他缩看肩膀不断往后躲,直到后背抵在架子上——   实在退无可退时,才想起用并拢的膝盖,曲起挡在胸前,试图和小丑隔开一点距离。   “不要咬我……”   绝对居高的姿势,和相差甚远的体型,让小丑能轻而易举地制住怀姣。宽阔肩膀挡住身后月光,在午夜寂静的档案室里,隔绝出一个更为逼仄的封闭空间。   他看向怀姣的视线,都是眼睑低垂,自上而下的。   小小的下巴尖,单手就能掐住。   黑发小鬼的睫毛很长,抬起时,搭在额前的碎发会顺势往下垂落,轻轻擦过小丑的手指。   发丝拂过的力道大概不会比魔术师惯常把玩的扑克牌重。   只那点细微触感,让他过电一般,指尖微跳。   白皙又带些许肉感的一张脸,在细弱挣扎中不小心蹭到小丑的嘴唇,泛着水光的红色涂料,胡乱蹭在了他的漂亮脸蛋上。   这样的姿势,连咬人都像是在接吻。   其实他咬的很轻,前面说的话也是真的,小丑确实不太敢惹怀姣。   因为这个小鬼一旦发起脾气来,可以几天不跟他讲话。   咬他的脸只是吓唬,是一时烦躁下的不理智行为。   只他似乎也没想到怀姣这样不耐疼,手指微抖,推看他肩膀的样子,活像是,被怎么样了一样。   “不要咬我了……”   小丑停顿了一下,手上力道放松一瞬。   咬在脸上的牙齿,在漂亮小鬼不住颤动的睫毛中,缓慢松开。他盯着怀姣,薄唇轻微抿了抿。   “我好像没有很用力。”   察觉到对方的松懈,怀姣的鼻子一下就酸了,他嘴唇撇了又撇,推开小丑还靠得很近的头颅,也不说话,抬起手腕就去蹭自己的脸。   黑发小鬼原本白皙干净的脸颊上,有很明显陷下去的牙印,和发烫的手指印,还有一点被口水晕开的红色油彩。   都是小丑留下的,好像没经过本人的同意私自给他盖了很多个戳。   手指摸到那个印子,怀姣实在憋不住了。   他本想忍着脾气,气势先凶一点,先找小丑算账。   结果没想到嘴巴背叛自己,刚一开口,差点哇一声哭出来,“我的脸都快烂掉了,你还说没有用力……”   “你还要怎么用力啊,真的很痛……”   小丑蹲在他面前,被他带点儿哭腔的声音一激,一双手反射性抬起,又稍显古怪地停住。   魔术师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他没说话,只是唇角僵硬扯了扯。   因为只看到怀姣那副样子。   他就知道自己又完了。   ……   十月底,万圣节前夕。   西方国家显然十分重视这个节日,圣迪辛拉马戏团为了万圣节当晚的那场演出,下了很大功夫。   马戏团里,到处是来往忙碌的人群和运输车辆。   他们提前半个多月就开始准备了,从马戏团的驻扎营地,一直到营地外的公路边,全部换上了各种恐怖夸张的节日装扮。   这里唯一轻松的,大概只有怀姣一个人了。   演出的主帐篷里,显眼处摆着一个比桌子还高的巨型南瓜灯。   怀姣就坐在那上面,手撑在两侧,小腿晃晃荡荡,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正在排演的马戏团成员们。   刚忙完的威廉团长靠在他旁边,随手递给他一个苹果,假意感叹道:“如果不是你拒绝表演,我也不会让牙出来。”   “你知道的,很多人期待你的第二场演出。”   怀姣接过苹果,用衣袖擦了擦,小声哼道:“你上次还说我的表演不够火候。”   “好吧好吧,”男人也只是随口逗一逗他,闻言好笑,“你真记仇。”   “好在牙现在还算听话。”   怀姣顺着威廉的话,将视线落到了舞台中间的那两人身上。   不久前还只食生肉,如同未开化的野兽般的牙,此时看上去已经正常了许多。   他身上穿看宽松但合体的衣服,过长的头发被修短了些,那双极有特色,猫眼一般的碧绿色瞳孔,半掩在黑色碎发下。   即将成年的狼人小孩,四肢修长,五官英俊,如果不是那仍旧像兽类一样难改的蹲坐姿势,怀姣几乎都要觉得,他已经快要被驯服了。   “真奇怪,他似乎格外受joker的管教。”   怀姣抿了下嘴唇,同样觉得奇怪。   极具攻击性,连沟通都成困难的牙,居然会听joker的话。   甚至现在还会听从joker的指令,配合他做一些高难度的杂耍动作,威廉就是这样才松口让他代替怀姣上场的。   嘴里咬了一口的苹果有点酸,怀姣蹙了下眉,吃不下去又不想丢掉,只能拿在手上,一边听威廉唠叨,一边小口小口地啃。   似乎是两人的讨论太明目张胆,原本站在舞台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下来。   “嘿,我们正在说你。”   威廉玩笑一般提高的声音,让怀姣微微抬起头。   “说我什么。”   怀姣听到了joker的声音,刚抬起的视线,又很快收了回来。   手上的苹果变得难以下咽,不知道威廉是从哪里拿来的,含在嘴里的那点果肉,酸得怀姣鼻子都皱起来。   “说你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牙这么听话。”   “往常他可是只粘着jiao。”   joker似乎笑了一声。   “想知道?”   怀姣也有点好奇,忍不住跟着威廉看过去,却没想正对上joker的眼睛。   个子很高的大魔术师,唇角挑着,下巴略微抬高。脸上是和那晚一样,不太正常的奇怪表情。   怀姣看到他这样就来气,抿着嘴巴,故意不去看他,转而将视线瞥向一旁老实蹲坐看的牙。   说老实其实也没有很老实,因为在怀姣看过去的时候,狼人小鬼肉眼可见地变得兴奋起来,修长结实的前臂撑在地上,前脚踮起,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怀姣。   怀姣恍然中都好像看到了他快速摇晃的尾巴。   如果不是joker的手还按在他头顶上的话,他大概会马上冲过来。   但是显然joker并不打算一直制着他。   因为下一秒,怀姣就看到那只按在头顶的手,松开了些许,轻拍了拍牙的脑袋。   “去吧。”小丑下颚一抬。   怀姣翘起眼皮,总算看向他。   小丑是在对牙说话,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在怀姣身上。   眼尾吊着,表情似笑非笑。   一副很讨人厌的样子。   “去找你的little mommy。”   莫名其妙的古怪称呼,让怀姣皱了下眉。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得到允许的牙,早忍不住了似的,猛地朝他扑过来——   狼人小鬼的速度太快,怀姣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下子被扑得后仰,手忙脚乱中,忙不迭用手肘撑在身后,勉强稳住了身体。   他仓皇抬起半身,垂眼就看到牙抱住了他。   马戏团的漂亮亚裔,仍穿着那双到脚腕的白色短袜。   一双露在短裤外,在马戏团明亮灯光里显得格外白皙的腿,晃悠悠往下垂着,微悬在地面上方。   体型比怀姣高大很多的牙,此刻正蹲伏在他腿边,紧紧搂着他。   那双肤色偏深,肌肉鼓起的精壮手臂,环绕过怀姣的腿弯,将他紧箍在怀里。   狼人小鬼粘牙糖似的,恨不得整个人都扒着怀姣,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怀姣腿上,由于过于热情,鼻尖都陷进小亚裔因为吊腿坐在南瓜灯上,而软绵绵压出肉弧的雪白大腿里。   小狗一样,一边耸看鼻子不住地嗅,一边黏黏糊糊地往他腿上蹭。   如果不是怀姣反应过来,慌乱中用手抵住了他的脑袋——   “香……”   ——救……白嫩嫩,软绵绵,我也陷入老婆的腿肉陷阱里……   ——焯……小妈咪又是什么美丽称呼,小丑叫的好瑟,谁懂   ——看起来比狼孩还小的清纯妹妹,未婚先有子,不是小妈咪是什么   ——b男人真的会,老婆是little mommy,他是young daddy?   ——破解了,joker驯服牙的秘密   ——父子局是吧,搞这些(口水) 第177章   圣迪辛拉马戏团的万圣节演出,在小镇上火热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   甚至有不少观众特地驱车从外地赶来观看。   怀姣其实有点想不通,这样有名的一个马戏团,为什么会在卡梅尔这样的小镇停留。   他把这归结于副本的特别设定,背景神秘的偏远小镇,实在太有美式恐怖片的氛围。   好像为了更符合万圣节的节日气氛,这天晚上七点还不到的时候,天就已经很黑了。   圣迪辛拉驻扎的营地里,到处是晃眼的彩色灯串,红白尖顶的演出主帐篷上,原本代表圣迪辛拉马戏团的巨大小丑像,被换成了一座身看破损斗篷,手拿沾血镰刀的骷髅死神。   巨大又阴森的黑色烂布斗篷,一路从帐篷顶,拖延到四周地面上。   怀姣从房车里走出来,被外面嘈杂又群魔乱舞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所有人都装扮成了鬼怪的样子,浑身毛发的狼人,衣着性感的女巫,还有赤裸着半身的面具屠夫……比起怀姣现实中见过的万圣节,这里显然要开放的多。   “嘿,你怎么还在这儿?!”手腕被一把拽住,怀姣惊了下,抬起头发现是威廉身边的黑蟒,对方拽着他,催促道:“他们找你半天了,快跟我走。”   避开混乱的人群,怀姣被黑蟒直接带到了演出后台。   里面的人都太忙了,似乎没注意到他们两个,只帘帐掀开的时候,后台最显眼处的那两人,反应马戏团的成员们似乎都没做什么特殊装扮,只是衣看看起来比平常演出时还要夸张一些。   黑蟒拽着怀姣直接走到了里边化妆间,此时的威廉团长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但还是安排好了怀姣的去处,“我在舞台旁边给你加了座位,”威廉看向怀姣,快速交代道:“答应我,千万不要去台下好吗?那儿有太多你的狂热粉丝了。”   “也不要跟奇怪的人走,今晚注意安全,嗯?”   怀姣装作一副听话的样子,点点头。   他其实有点心虚,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他会去赴阿戈修斯的约。   原本保险起见怀姣是可以不答应的,对他来说万圣节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节日,但是费修的请求和主线剧情的牵扯,让怀姣不得不去冒这个险。   【你可以先跟马戏团的人说一声。】8701跟他提议。   【嗯……】怀姣当然也这么想,在这个副本背景里,圣迪辛拉马戏团给他的感觉甚至比梅根警署还要可靠。   但是他犹犹豫豫的,一方面怕说了之后威克斯他们不放他走,一方面又是……【可是他还没有跟我道歉……】   【你没有看到吗?他使劲咬我了,】怀姣没有说是谁,但是8701一听就知道了。   这个很记仇的小鬼想装一下,说自己的脸蛋现在还在痛,但是手摸上去脸上滑溜溜的一点印子都没有了,只能悻悻放下手,抿着嘴巴补充说:【还给我起了奇怪的外号,叫我little mommy。】   他非常不讲道理地跟8701告状:【我还是个小朋友,他就那么叫我,你没看到吗,牙比我还要大!】   也不知道是被弹幕乱叫宝宝听习惯了,还是因为相比起欧美人的体型,单从外表来看,他确实很像个年纪不大的小鬼。   以至于怀姣说这种话的时候,脸一点都不红。   【真的很奇怪!】   8701:【……】   你20岁还自称小朋友比较奇怪吧你。   怀姣从演出的后台,走到舞台背面,那里有威廉团长给他安排的VIP座位:舞台幕布旁边的一把小凳子。   【我坐在这里像收票的小童。】   8701:【……】   【这里比较安全一点。】8701耐心陪他讲话:【之前威廉团长说马戏团演出时出过意外,比起其他地方,舞台旁边应该更能照看你。】   想到那些话,怀姣又有点紧张了。他有种剧情今晚即将进入高潮的不妙预感。   马戏团的正式演出在八点准点开场。   即将上台表演的演员们,在路过怀姣时,都会忍不住朝他的小凳子投以调侃一笑。   “你在这里售票吗,jiao?”   “威廉总算发现,比起杂技表演,你的小脸蛋更适合骗骗那些愿意为你花钱的有钱绅士?“   “嘿,你别惹他了,一会儿他又要掉眼泪了。”   上次庆功宴上的眼泪,似乎让这群狂妄惯了的马戏团成员格外记忆深刻。   长发毒舌的驯兽师上台前,特意用手指刮了刮怀姣的脸颊,挑眉嘲笑道:“坐在这儿记得给我喝彩,恐高的小鬼头。”   怀姣:“……”   也就哭了那一次吧!干嘛一直说!   等怀姣好不容易送走唠唠叨叨的威克斯,头一转,就瞥到那个正要上台的大魔术师。   怀姣坐在凳子上,假装没看到人,脑袋转到一边,伸看脖子往幕布外面的舞台上瞄。   某个性格讨厌的小丑,这次没有像上次一样,故作高冷地不搭理怀姣。   他在怀姣身旁停下。   见人没有看向他,停顿两秒后,突然蹲下身。   大魔术师joker今晚穿上了他最为高调华丽的一套装扮。   丝滑绸缎的衬衣,袖口打褶堆叠,从衣领到胸前纽扣,满是价格昂贵的手工钉珠。   衬衣往下,衣摆束进环扣皮革腰封里,衬得男人格外的宽肩腰窄。   最夸张的是他身上的那顶披风斗篷,黑红丝绒,金线勾边,宫殿骑士一般奢华。   而这副华丽打扮的小丑,此时正屈膝半跪在怀姣的腿边。   通往舞台的过道,因为来来往往的人群,地上难免灰尘脚印遍布。   怀姣眼角余光瞥到,魔术师的华丽斗篷因为蹲姿铺在地上,已经沾染到不少的灰尘。   在过往相处中不难看出有些轻微洁癖的小丑,此刻却好像并不在意周遭环境一样。   只蹲在怀姣身旁,薄薄的眼皮向上掀起,扯唇朝他问道:“你会看完我的表演吗?”   怀姣手撑着膝盖,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他。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怀姣的耳朵动了动,哼了一声,十分矜持地回道:“十朵黄玫瑰也没有用了。“   谁让你惹我生气了。   joker好像被他的反应逗笑,扯着嘴角,也不说话,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直到台上的威廉团长,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   “别生气了。”在不断催促下,joker总算站起身,手指不经意拂过怀姣的脸颊,在他没反应过来时,抬腿往舞台上走去。   “别不看我。”   怀姣好像听到小丑说了这么一句,但他没有听清。   ……   掌声雷动的舞台底下,怀姣看到了阿戈修斯。   他从前排的贵宾席,欠身往舞台后走来。   “你答应我的约会了吗?”   怀姣没有多说,只点点头。   阿戈修斯显然很激动,他的车就停在马戏团帐篷外的草坪上,怀姣跟着他,从人声鼎沸的帐篷里绕到外面。   阿戈修斯在为他系上安全带,临出发时,怀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   怀姣摇了摇头。   怀姣在想,圣迪辛拉马戏团为了万圣节的这场演出准备了很久,如果中途有人发现他失踪了,会不会要等所有演出结束,观众离席后,才能抽出时间去找他。   【也许我应该联系费修提前帮我报警。】   虽然在一般的恐怖片里,警察总是要等到一切结束后才会出现。   汽车往偏离人群的郊外小路上行驶,阿戈修斯的别墅就建在远离城镇的郊区。   说远也不太远,毕竟卡梅尔小镇只有一条直通洲际公路的街道,路上还会途径那家汽车旅馆。   马路边上到处是戴着面具,装扮成鬼怪的人群。   路过汽车旅馆,再穿过一个小树林,就到达了阿戈修斯的住宅。   怀姣勉强记了一下路,方便之后逃跑。   “我不确定你今晚会不会来,所以只是稍微装扮了一下。”阿戈修斯略有些歉意地领看怀姣往自己的房子里走,比起小镇里万圣节气息浓厚的怪诞氛围,阿戈修斯的这栋郊外别墅,显然要正常很多   “没关系。”反正他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过什么万圣节。   “要喝一点酒吗?”   从进门开始就热情盯看怀姣的阿戈修斯,从客厅的酒柜里拿出一瓶杜松子酒,浅浅倒了一小杯,递给怀姣。   怀姣刚要伸手去接,就被8701提醒:对方手上拿着的是酒精浓度很高的烈酒,也许他不是故意想要灌醉怀姣,但是对一个刚刚邀请上门的约会对象来说。   喝完酒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太清楚。   【你想答应他的上床邀请吗?】8701语气很冷,说话也不太客气。   怀姣红着脸收回手。   他婉拒了阿戈修斯的客套招待,在阿戈修斯还想在开口的时候,直接将话题引入今晚的主题,“你说要带我来看你的娃娃。”   “我想看看你的藏品。”   怀姣转过身,翘看眼睛,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看向阿戈修斯:“在你的卧室吗?”   “嗯、嗯……”   阿戈修斯有些晕头转向地,让怀姣牵着他的手,往自己的卧室里带。   等快进入房间,他才迟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这个漂亮的小亚裔迷得昏头转向,甚至都忘记了他的藏品,并不在卧室里。   “不,不对,等一等,jiao!”   怀姣停下脚步,疑惑看向他,“?“   “不、不在卧室里。藏品在地下室。”阿戈修斯有些磕巴地,说出一句不怎么完整的话,然后像是有什么顾虑一般,表情一顿,很快转移话题,“但是那里还没有收拾好,很杂乱,我们可以先去别的地方看一看。我有很多漂亮的娃娃,你一定会喜欢的。”   怀姣装作没有听出什么问题,只是听话地点点头。   【地下室肯定有古怪。】他对8701道。   在无数恐怖电影里,地下室和阁楼,是隐藏秘密的最佳场所。   而此时怀姣需要做的,就是引开阿戈修斯,进入地下室。 第178章   阿戈修斯的住宅,是一栋两层的郊外别墅。   巴洛克风格的复古建筑,门口有停车的花园和隔开外界的高耸的铁艺围栏。   怀姣进门时,并没有仔细去注意别墅的布局,此时他站在二楼的卧室窗台往外望,才察觉到一丝不妙。   【这里好像很难逃出去。】   8701也“嗯”了声。   房子的主人阿戈修斯让怀姣打发去一楼帮他拿甜点,在这么一点有限的独处时间里,怀姣当然不能做什么,只能飞快巡视一遍别墅二楼的房间。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怀姣原以为,像阿戈修斯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小镇玩偶店店主,他的私人住宅,也一定是像镇子里的那家玩偶店一样,进屋就是满屋子的娃娃。   但是这栋房子里,几乎看不到那些东西。   好像刻意被藏起来了一样。   所以怀姣才觉得奇怪。   阿戈修斯有很严重的娃娃收藏癖,大概取向也不怎么正常。   几天的约会让怀姣很清楚这一点。   只因为一场表演,就对自己大献殷勤,不问断送来鲜花、玩偶、珠宝,当做小女生一样地追求。   如果不是私下独处的时候,他总是一副端庄守礼的贵族做派,从来没做出过任何出格举动,也许怀姣不会胆子这么大。   在明知道男人有问题的情况下,还敢一个人来赴约。   卡梅尔小镇曾经的连环失踪案,和主线剧情里还没展开的各种命案,在已知的信息里,其实并没有哪一条线索,能明确指向这个名叫阿戈修斯的男人。   但怀姣过往的通关经验告诉他,系统不会无缘无故安排不相干的人物或者剧情给他,费修这个疑似副本主角的人,所调查的人和案件,一定就是副本的主线。   所以阿戈修斯必然是破解谜题的关键。   ……   阿戈修斯准备了低浓度的果酒给怀姣,还有镇上那家有名的蛋糕店里的万圣节特制小蛋糕,这怀姣没有拒绝。   客厅里的复古唱片机,放着快活的流行音乐。   音乐声很大,披头士乐队反正统艺术的迷幻摇滚,让喝了几杯酒的怀姣,好像有点晕了。   他靠在阿戈修斯的身侧,呼出的细弱气流,拂过男人衣襟紧扣的修长脖颈,这导致本就坐姿端正的阿戈修斯,脊背挺得越发僵直。   “你喝多了吗,jiao?”   “你说要带我看的娃娃呢……“   他似乎格外在意这件事,哪怕此时一副意识不清的迷糊样子,也惦记看要看阿戈修斯的珍藏娃娃。   怀姣看到阿戈修斯再次停顿了一下,男人的肩背,绷得笔直,似乎是考虑了许久,才不确定一般,朝怀姣低声询问了一句:“你确定要看吗?”   怀姣的回答,是直接将脑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喝了好几杯酒,头脑已经有些混沌了,轻微的脱力感,让他只能靠在男人肩膀上,手指绵软地拽住对方正装笔挺的衣袖。   “好、好吧。”   阿戈修斯微有些迫切地,搂住他,站起身。   如果此时房子里有第三个人在场,也许就能提醒怀姣,男人那副犹豫不决的面孔底下,那难以遮掩,又稍显古怪的,一点兴奋之色。   ……   怀姣的那点酒劲,在阿戈修斯打算带他进入地下室之前,就已经完全褪去了。   【呸、呸……】他脑袋垂看,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皱看鼻子小声吐了两口,【好难喝,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帮我倒掉?】   【我都喝进去一点了……】   已经提醒过他酒有问题的8701,让怀姣抱怨不像抱怨的两句无理指责,搞顿了两秒,【……】   他硬邦邦回道:【下次让你吐我手上。】   怀姣哼了一声。   “到了。”阿戈修斯的声音,打断了怀姣的继续找茬。   他装作缓慢转醒的样子,撑着男人的手臂,努力站直,“嗯?”   面前是一扇通往地下室的厚重木门。   怀姣之前在二楼时就想过,以男人的警惕程度,他想一个人独自进入地下室,其实不太可能。   果不其然,地下室的门上,还上了锁。   “稍等。”怀姣靠在阿戈修斯身上,半眯着眼睛,看看男人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摸出一把钥匙,指尖稍有些抖地,将钥匙插入锁眼。   他一定经常来这里。   门打开,连接地下室的楼梯上,看不到一点灰尘,干净得像是随时有人打扫。   怀姣让阿戈修斯扶着,小心往下走。   “你的藏品,都在这里吗……”他试图放松情绪,跟男人套话。   怀姣只能这样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实际上,从地下室的门打开的那一秒,他敏锐的第六感,就让他止不住地寒毛直竖。   那是一种极其熟悉的危险预感。   “对,我的伊甸园。”   阿戈修斯的回答,甚至用上了这样奇怪的一个词。   怀姣感到诡异,地下室的阶梯很短,墙壁上略显古旧的油灯让入口上方灌入的风,吹得明明灭灭,光影乱晃。   和神情紧绷的怀姣正相反的是,此时的阿戈修斯,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好像不需要再伪装了。   不用再端着那副流于表面的绅士姿态,随着脚步走近,在地下室烛光明暗的交替中,他毫不遮掩地,逐渐展露出他,真正古怪的一面。   巨大的地下室,层层垂坠的蕾丝幔帐后面,他口中的伊甸园。   怀姣看到了玩偶,满屋子的玩偶。   “你知道吗。”   “玩偶店门口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我就为你着迷了。”   ……   怀姣不确定自己还需不需要继续装醉。   如果他不那么清醒的话,可能就不用如此直白地面对眼前这诡异的一切。   “但是你最漂亮的时候,还是马戏团的那个夜晚。“   “那晚是谁给你画的妆?”   “圣迪辛拉的纽约化妆师吗。”   怀姣想回答他不是,那晚的妆明明是小丑给他画的。   但是他现在的状态好像并不适合回答这样的问题。   阿戈修斯的别墅地下室里,摆着一个比入口的木门还要大的化妆台,手工雕刻的花纹浮雕上,镶嵌着清晰明亮的玻璃镜面。   怀姣就坐在那上面,背靠着后背冷冰冰的镜子。   面前的男人双手捧着他的脸,微微弯下脊背,凑近他,对他道:“他一定没我画的好。”   怀姣装不出冷静的样子。   事实上他已经忍不住要发抖了。   “阿戈修斯……”   身体里残余的酒精,让怀姣难以做出太大的肢体动作,他不敢反抗,也害怕惊扰男人。   只能眼看着面前眉目英俊的棕发男人,将手伸向他的衣领。   骨感修长的指尖,轻搭着他的衬衣纽扣,阿戈修斯抬眼,克制而又礼貌地向他询问道:“要我帮你换吗?”   “我为你准备了,非常漂亮的裙子。”   ……   那应该是一套为玩偶准备的衣服。   没有很夸张的复杂花样,外层是浅淡的丝绸一样垂质的湖绿色裙面,一字肩,领口很低,坠着翻褶,流光垂顺的裙摆底下,是层层叠叠繁复堆叠的纯白色蕾丝裙撑。   怀姣捂着领口,细长的脖颈,和整个白皙圆润的肩膀都露在外面。   他不会穿玩偶的衣裙,连内衬都没有穿好,神情惶恐地抬眼望向眼前的阿戈修斯。   他想说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怀姣看不到后背的镜子,但他知道自己留着黑色的短发,没有戴假发,也没有化妆,穿着这身衣服只会像个不伦不类的古怪异装癖。   “好了,好了,很漂亮……”可是阿戈修斯的表情却做不了假。   男人一副面红耳赤的荒唐样子。   在怀姣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握住他垂吊的腿,折起来,抬高踩在梳妆台上——   “干什么??”怀姣差点叫出声,从被握住的脚腕开始,身上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直起。   怀姣觉得这一切都荒唐的不行,他在阿戈修斯的别墅地下室里,坐在巨大的梳妆台上,被打扮成了玩偶的样子。   “你穿吊带袜了吗?我给你准备了袜子。”   这个在见识广泛的威廉团长口中都能被称为老派贵族的英俊男人,此时正抓着怀姣不断打颤的小腿肚,试图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层层叠叠的裙摆里,检查他有没有好好穿吊带袜。   玩偶的裙子应该是有灯笼底裤的,怀姣不懂这些,男人也没给他拿,于是他就没穿。   这其实无伤大雅,毕竟任何一个绅士都不会去撩开淑女的裙子。   但很显然阿戈修斯并不是什么绅士。   阿戈修斯的心脏都快跳出来。   玩偶店的店主有很严重的娃娃收藏癖。   而这个黑头发的小鬼,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在美国西海岸金发碧眼的洋人堆里有种独一份的乖。   这让他着迷得要命。   只可惜怀姣挣扎得实在太厉害了。   他连裙底都不愿意让别人看。   阿戈修斯有些郁闷地被他一脚踹到了脸上。   他有点恼怒,正要说句什么时,地下室大门敞开的屋外,地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道泊车声。   怀姣清楚看到,方才还举止荒诞的阿戈修斯,一下子变了脸。   “嘘,嘘,不要出声。”怀姣大睁看眼睛,被阿戈修斯快速捂住嘴。   “听着,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要发出任何动静。”   “我那个讨人厌的弟弟回来了。”   也许是怀姣的表情太过紧张了,阿戈修斯故作镇定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安抚他一句。只他说出来的话,落在怀姣耳朵里,并没有任何一点安抚作用。   “别害怕,他是大老粗,分辨不出玩偶和真人。”   “只要你,不要动。” 第179章   在阿戈修斯说出弟弟这个词的时候,哪怕怀姣这样简单的头脑,都能瞬间想到一些东西。   十多年前震惊卡梅尔小镇的连环凶案,凶手卫斯理夫妇在被处决之后,曾留下了一对兄弟。   关于他们的结局,那张被烧毁的旧报纸上写着:兄弟人,在圣托尔福利院各自被领养。   这并不难联想。   费修调查的过去的案件和他拜托怀姣接近的玩偶店店长,间隔十多年,不管是年龄还是背景,都对得上。   这其中还有另一个无法忽视的细节,十多年前卫斯理夫妇手下的受害者,多是一些发色肤色独特的外来人口,而小镇上最近发生的第一起命案,遇害的刚巧也是一个黑头发的亚裔。   这种古怪又凑巧的细微联系,让怀姣几乎能肯定他的猜测。   只需要再多找到一些证据。   眼下,阿戈修斯在留下那两句宛如警告的话之后,就离开了地下室。   似乎是对他的那个弟弟有些忌惮,他临走时,还不忘带上了地下室的门。   这让怀姣稍微有了一点能够自由行动的时间,【8701,你帮我注意一下上面的动静。】他十分自   【嗯。】   然地跟自己的系统提出请求。   怀姣从化妆台上跳下来,他忘记了自己还穿着裙子,层叠过长的裙摆绊了他一下,导致他差点扑倒在地上。   阿戈修斯给他的裙子,大概原本是为某个身材娇小的女性玩偶准备的,连怀姣这样放在亚洲人里也偏纤细的体型,在穿上时,都会觉得十分的紧。   连后背的拉链都无法拉好。   垂坠如水的丝绸面料,紧贴看他的皮肤,松散的翻褶领口要掉不掉地微微敞看。   从雪白平直的锁骨,往里延伸,稍稍露出半截稍显微妙的鼓起弧度。   怀姣没有心情去照镜子,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过于暴露的糟糕形象。   好在地下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勉强还能算上8701这个系统。   8701好像“咳”了一声。   【怎么了?】怀姣有点紧张地问:【他们要下来了吗?】   【没】   但是你可以先把衣服拉好。   8701没来得及提醒上这一句,自觉时间紧迫的怀姣,已经提着裙摆,往地下室里面走了。   【你想找什么?】8701看到怀姣趴在柜子上到处翻找。   【一些证据。他们两兄弟很可能就是这次案件的凶手。】怀姣踏看脚,尽量无视掉周围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各种诡异玩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大概是因为他的系统还没有提醒他,他的保命技能‘重置’将会生效。   怀姣是在一个上层的柜子里翻到那些照片的。   黑白的底色,每一张都从中间被撕开,记录着一个婴孩,从幼年到青年的成长。   怀姣一眼就认出来,照片里的人就是阿戈修斯。   而断定他先前的猜测,更为直接的一个证据:这些照片的拍摄背景,大多都是在一个类似教会的地方。   【卫斯理夫妇是卡梅尔小镇唯一一所教会的圣职者。】怀姣几乎可以肯定下来,他心跳加速地,跟自己的系统说道:【阿戈修斯就是那对夫妻的儿子,8701,他们……】   【回去。】   8701陡然打断的声音,让怀姣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他们要下来了。】   【正在往这边走,半分钟就到。】   怀姣心脏狂跳,匆匆忙忙地将刚刚翻找出来的照片,又塞回柜子里。   【我、我要躲起来吗?】他紧张得说话声音都在颤,四处环顾一周,仓皇说道:【藏去哪儿……我……】   【坐回去,他提醒过你,不要动就好。】   【快,他们下来了。】   “吱呀——”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了。   比脚步声更快到达的,是稍有些高昂的对话声——   “我说了,没事不要来这里找我。”   “我警告过你,不要惹事,也不要把这里当成你的庇护所,我没空帮你收拾那些烂摊子——”   因为脚步声过快的到达,怀姣根本来不及坐回那个高高的梳妆台,只能提着裙摆,就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在地下室里的娃娃多得数不胜数,怀姣就坐在娃娃堆里,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垂下头,藏着脸,微喘着气。   阿戈修斯显然顾虑看什么,自己率先快步走进地下室,边走,边不耐烦地试图打发走他的弟弟:“好了,你也看见了,我现在没有空招待你,我在打扮我的……”   他嗓音一卡,视线落到某个坐在地上,裙摆乱糟糟翻起,一双白莹莹小腿伸在外面的黑头发小鬼身上。   “你的新娃娃?”   怀姣听到了极其陌生的男人声音。   沙哑粗粝,声线低沉。   “对……”   阿戈修斯很快反应过来,他挡住身后男人的视线,快步走到怀姣面前,“所以你快走吧,我要给‘她’化妆了。”   ……   怀姣让阿戈修斯掐着侧腰抱回梳妆台上。   他像一个真正的,无法动弹的玩偶一般,垂着脸僵坐在台面上。   阿戈修斯并没能打发走他的弟弟,男人坐在怀姣面前,手指微跳,强作镇定地给怀姣化妆。   阿戈修斯十分清楚他的这个弟弟有多可怕。   所以一点也不想看见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的漂亮娃娃,毁在他的手上。   就像之前那些失败的玩偶一样。   “圣迪辛拉的万圣节演出中止了。”   柔软的灰鼠毛刷扫在眼皮上,怀姣睫毛一跳一跳,薄薄的眼皮乱颤。   “哦?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一个小小的亚裔演员走失了。”   “他们那个纽约的大魔术师,在台上就停止了戏法,”陌生的男人好像笑了一下,沉闷的嗓音震着胸腔,道:“我还没见过他那样滑稽的样子,直接当着观众的面,跳下了台。”   “好像丢了姘头一样。”   “圣迪辛拉的好名声,大概要走到头了。”   “就为了一个走失的亚裔。”   “是吗?也许是真的丢了姘头吧。”阿戈修斯轻抬着怀姣的下巴,敷衍地回应道,“谁知道那个魔术师有什么古怪癖好,也许他也刚好爱好一些黑头发的……漂亮小男孩。你知道的,四处流窜的马戏团里总是很乱,名气响亮的大魔术师包养一个小男孩为他随身抚慰欲望,实在正常……”   “就像他一样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的高大男人,突然站定在梳妆台旁。   怀姣的心脏猛地一抖。   如果不是他牢记看阿戈修斯先前提醒他的话,恐怕他现在会吓得直接叫出来。   ‘他是大老粗,分不清玩偶和真人。’   ‘只要你不要动。’   头顶的吊挂的顶灯,让那个身形巨大的陌生男人,将一点昏暗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   怀姣只感觉眼前都黑了下去。   有些荒诞又不合时宜地想道,也许阿戈修斯说的大老粗,都体现在男人的体型上。   眼前的男人实在高大得有些恐怖了。   几乎快有两米……   极度逼仄的肉体压迫感,让怀姣控制不住,想要后退。   但是阿戈修斯死死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止住了他无意识的躲避动作,“你挡住我的光了,亚尔曼。”   “他是谁?你的新玩偶吗。”   名叫亚尔曼的男人,无视了阿戈修斯的话,反而动作极快地,伸手抓向怀姣裸露着的肩膀。   男人半弯下脊背,抓看怀姣柔软圆润的肩头,像某种犬科动物一样,用他高耸的鼻子,凑近耸了耸——   “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阿戈修斯。”   ……   阿戈修斯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向怀姣仔细介绍过自己的玩偶。   那些玩偶从服装到妆容,都由店主阿戈修斯亲手制作,甚至还会为每一个玩偶,喷上不同味道的香水。   “如果你是玩偶,我找不到味道可以配你。”   男人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用来夸赞怀姣身上美妙的香味。   但是这样一句怀姣从第一个副本就已经听惯了的夸奖,在眼下场景中,从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却格外的让人感到惊悚。   男人的脸上,甚至还戴着一副万圣节的鬼面具。   “好软,他的皮肤,还是热的。”   阿戈修斯口中的大老粗,用极其符合这个外号的粗鲁举动,将怀姣吓得寒毛倒竖。   他毫不顾忌地将刚才还抓在怀姣肩膀上的手,伸进了他微微敞开的衣领里,用力揉了一把。   怀姣猛地颤了下眼皮,嘴唇紧咬着,害怕自己尖叫出声。   面前阿戈修斯一下子绷紧了下颌,咬牙道:“好了,你可以滚了,别打扰我……”   “阿戈修斯,你给他喷了什么香水。”戴看鬼面具的亚尔曼,再次打断了阿戈修斯的话。他像是听不懂对方驱赶他的话一样,又或者是根本不在意对方说了什么,只自顾自地,做出自己想要做的事。   亚尔曼站在怀姣的面前,当看他的哥哥,阿戈修斯的面,又将那只手摸进了怀姣的裙子里。   裙子一摆往上扬起,露出两条细白的腿,亚尔曼用手去摸,越摸越往上。   怀姣呼吸都停住了,他庆幸自自己是并着腿的坐姿,既不能动,也不敢抖。   只能被动感受着男人手指的粗粝质感,游走在自己的皮肤上。   “夹得好紧。”   在亚尔曼的手将要摸到里面的时候,身旁的阿戈修斯总算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按住——   “别碰我的娃娃!”   “你太小气了,阿戈修斯。”   “而且你也是个骗子。”   “你明知道我找了他多久。”   不止是阿戈修斯,连怀姣突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下意识愣了一下。   “他一直在马戏团里,我在他的车外,蹲了好久。”   “你也喜欢他吗?阿戈修斯。”   怀姣在这一刻,总算意识到什么,他飞快地抬起头,看向面前戴着面具的男人。   对方似笑非笑的蓝色瞳孔,映照在他的眼中。   “太巧了,我们多胞胎的喜好,从来都一致。”   怀姣想到什么,一张脸骤然变得惨白。   反应过来后,他猛地推开面前的男人,拔腿就往外跑—— 第180章   怀姣自己都不敢幻想他能跑掉。   那完全是恐惧到达顶点时的下意识举动。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就猜到了男人是谁。   和威克斯在汽车旅馆被打扰的那个夜晚,怪异的糖果车,隔壁房间恐怖的异响,马戏团里每晚偷窥他的人,芦苇荡里的兜帽男……种种遭遇都指向他们被某个人盯上了的事实,而威克斯曾经说过——   “那个人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怀姣几乎能确定他们的身份。   地下室里的这两个人男人,大概就是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   他们一个是癖好古怪的小镇玩偶店店主,一个是小镇连环凶案的疑似幕后凶手。   所以怀姣此时根本就跑不掉。   不只是因为两人危险身份的加持,就光是欧美成年男性那有别于他的巨大体型压制,都能让怀姣,只刚做出一个试图逃跑的动作,就被面前的男人,伸出手臂,轻松抓了回来。   甚至不用用很大的力气。   只戏耍一般,仅用一根手指,勾住怀姣裙子后背的拉链,将他扯了回来。   “哈哈,阿戈修斯,他的裙子要被我拽掉了。”   那条裙子本来就不太合身,过度收窄的腰线,将怀姣柔软的肚腹整个勒得死紧。流光垂顺的贴肤面料紧紧包裹着腰身,光影下,连他微鼓的小腹软肉和凹陷的肚脐,都显现得一清二楚。   审美独到的玩偶店店主,对玩偶腰身比例的追求已经到了苛刻的地步,怀姣本就纤细的一把小腰,让那衣裙衬得,简直能称得上柔弱无骨。   偏偏裙子的领口又过于低垂了,以至于亚裔小鬼那不够饱满的瘦弱身板,都被迫显出了一些略微肉感的曲线。   特别是男人还从后面勾着他的拉链。   怀姣呼吸微室,怀疑自己简直要被那要命的裙子勒出胸了……   好在年纪稍长的阿戈修斯似乎并不像他的弟弟那样恶趣味,他拍开亚尔曼的手,皱眉斥责道:“裙子扯坏了他就没有衣服穿了。亚尔曼,亚洲人都很含蓄,你不能这样欺负他!”   “好吧,好吧。”   “他不穿也应该很好看。”亚尔曼总算松开了手。   怀姣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惯性让他一下往前扑倒,摆放娃娃的地面上都铺有地毯,怀姣扑跪在地毯上,两手撑着地面,仰起头,紧张看向头顶的阿戈修斯。   那一眼正撞上男人下移的视线。   怀姣只看到阿戈修斯的耳朵倏地涨红,目光痴愣愣地落在他身上。   ——妈呀,什么视角,好纤细,好有肉,好喜欢……   ——瘦瘦肉肉的小宝宝,我捏一下   ——omg,怀念,宝宝可爱的小捏捏,赶紧嘬一下   “好小。”   亚尔曼直白又不知羞耻的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怀姣一张脸红红白白,猛地拽住自己的领口。   他不知道两人想要怎么处置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警惕盯着两人。怀姣能隐约感觉到,面前的两兄弟目前似乎还没有要对他下手的迹象。   他心脏砰砰地跳,心里侥幸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许自己能找到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   “你不好奇吗,我怎么认出你的。”   怀姣被这个叫亚尔曼的男人盯上,大概就是因为汽车旅馆那次不太友好的交集。   他和威克斯似乎凑巧打断了对方的第一次作案。   但奇怪的是那晚和兜帽男的对峙中,威克斯全程都将怀姣护在身后,遮掩得死死的,连一丝头发都不曾露出来过。所以后来在马戏团里跟威廉团长交代一切时,怀姣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对方到底是怎么认出他、又一直纠缠他的……   “为什么……”怀姣抿着嘴唇,忍不住顺着对方的话问出声。   谁知道那个戴看鬼面具的亚尔曼,故意戏弄他一样,不仅不回答他,反而蹲下身,深蓝色的眼睛直望着怀姣,朝他笑道:“你猜。”   怀姣一下闭上嘴。   “好了,我要进行我未完的工作了。”阿戈修斯皱眉插入两人的对话中,怀姣再次被他从地上抱了起来,“不要打扰我们,亚尔曼。”   亚尔曼轻哼了一声。   似乎在表示不打扰他们是不可能的。   ……   阿戈修斯对怀姣的那张脸简直爱不释手。   美丽的东方娃娃有一对极其漂亮的纯黑色眼瞳,鼻子小巧而圆翘,小小的嘴巴像花苞一样的娇嫩。   他把怀姣的短发别在了耳后,将他柔和圆润的侧脸线条也露了出来。   “简直太漂亮了……”他用了和小丑一样的鱼鳞闪片口红,涂抹在怀姣的脸上,只比起那晚小丑那清淡的化妆风格,阿戈修斯的画风显然要浓艳许多。   无事可做的亚尔曼木桩一样站在怀姣的身后,他无聊到开始把玩怀姣的头发。   像真的抚摸一个玩偶那样,粗糙的手指卷起怀姣的发尾,头皮轻微的拉扯感让怀姣身上一阵一阵地直起鸡皮疙瘩。   恶趣味的男人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扯住他的头发,怀姣吓得骤然叫了一声。   嗓音猫一样打着颤。   自觉丢脸的叫声让怀姣脸蛋涨得通红,面前正在给他涂抹什么的阿戈修斯,手上的动作一下子顿住……   视线上移,落在了他的脸上。   亚尔曼的手,从后面穿过,停在那微微鼓起的称手处。   怀姣又开始发抖。   阿戈修斯被蛊惑一般,紧盯看两人,忍不住缓慢凑近。   “阿戈修斯,你这么大了还要亲吻你的娃娃吗?“   怀姣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推开对方。   “哈哈,你也很喜欢穿裙子吗?   怀姣抖着睫毛,牙关紧咬,耻辱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是喜欢裙子,只是没有别的衣服可穿。   亚尔曼的手,又移到了他的腰上,感叹道:“我以为女孩儿才会有这样柔软的小肚子。”   怀姣快要受不了了,这样不紧不慢的戏弄,他不知道自己还要遭遇什么,更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来救他。   【8701……】就在他忍耐不住,想要向自己的系统寻求帮助的时候,阿戈修斯别墅住宅的门外,在今晚,第二次传来了停车声。   不同寻常的动静,让阿戈修斯皱起了眉,倏然警惕起来。   “还有谁会来这里?”亚尔曼朝他问道。   “没有谁,这里只有你知道。”   “呆在这里,不要闹出动静,我出去看看。”阿戈修斯表情严肃,警告亚尔曼一句后,飞快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地下室的两人就知道上面来了谁。   来人是梅根警署的警察,他们接到了圣迪辛拉的报案——   马戏团走失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亚裔演员。   所有人都在寻找他。   ……   怀姣意识到自己逃跑的机会来了。   阿戈修斯私人住宅的门口,非常奇怪地停着两辆车。   因为镇上最近发生的亚裔男孩被害案件,小镇的警察异常敏锐,阿戈修斯不得已下,将亚尔曼也叫了出去。   这给怀姣提供了一个绝佳的逃跑机会。   【只来了两个警察,你现在贸然露面,他们不一定能安全把你带走。】8701的提醒,让正打算直接去找警察的怀姣,停住了脚步。   【那我要怎么办……】   8701的顾虑非常有必要,在怀姣过往看过的那些类似电影里,警察作为剧情中战斗力最为弱势的一方,除了电影结束时的收尾工作,其他时间出现时,通常都会被反派boss轻松解决。   【二楼,你刚才看过的那个房间,窗户可以翻出去。】   怀姣根本不怀疑8701的话,他在8701的指引下,从空无一人的地下室,摸索着,绕开会客厅,轻手轻脚地走到别墅二楼。   二楼那间卧室的窗户没有上锁,外面就是一个露天的阳台,阳台外衔接着一个脚底宽的房檐。   【十步左右,右拐就是管道,可以落脚。】   【我怕……】数十米的高度让怀姣腿肚子打抖。   【没事,我在。】8701镇定安抚了句。   怀姣点点头闭上眼睛,他伸手扶住房檐,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顺着管道从二楼阳台,翻了出去。   一路都很顺利。   身后的独栋别墅被抛在脑后,怀姣直到跑到公路上,还觉得不真实……   来往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到处是夸张打扮的万圣节人群,像是从脱离现实的阴森古堡中,回到了热闹的人类世界。   怀姣在这一瞬间,差点眼泪掉出来。   他在马路上,穿着勾丝的白袜子,提着裙摆,脱力站在那儿。   怀姣好运地遇到了几个好心的过路人。   ……   “抱歉,我们只能把你送到前面的汽车旅馆,你能联系上你的家人吗?”   怀姣咬看嘴唇,感激地点点头,“嗯,谢谢,我、可以去那里打电话,我认识那里的老板。”   “好,快上车吧,可怜的孩子。”   怀姣原本打算到达汽车旅馆之后,立刻找那个旅馆的老板借电话联系费修或者马戏团,随便谁都好。   但是他这晚的好运气好像在刚才逃出阿戈修斯的地下室时就用完了。   怀姣根本没想过,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撞到里昂。   那个他进入游戏的第一天,就被他们的诈骗团伙骗去所有钱财的白人男性。   “总算让我逮到你了!jiao,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男人咬牙切齿,从怀姣跳下车的那一刻,飞快地冲上来,拽住了他的手臂。   他好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怀姣吓了一大跳,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里昂从马路边,一路拖到汽车旅馆的户外停车场。   “你还记得我吗?那个被你们“骗财骗色’,还差点送进警局的倒霉鬼。”里昂扯着阴森森的笑,对怀姣道。 第181章   怀姣有种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的憋闷感。   里昂不知道在这里蹲守多久了。   上次那一次诈骗之后,男人临走时的表情,实在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怀姣一直呆在马戏团里的话,也许他早就被对方逮住了。   只是最近这几次和费修见面,怀姣甚至都没听费修提起过他,这明显就说明,男人的报复对象只有他一个。   “对不起……   十月底万圣节的夜晚气温很低,怀姣穿着一条不伦不类的洋装长裙,纤细的胳膊和肩膀都露在外面,汽车旅馆门口空旷的户外停车场,夜晚的冷风呼呼往身上刮。   怀姣被里昂捉着手臂,他冷得发抖,但还是强忍着惧意,跟里昂道歉:“对不起,之前是我们骗了你,但是……”   里昂扯着嘴角冷笑一声,打断他:“但是一句对不起就想打发掉我?   “你搞搞清楚,我差点被你们几个小骗子送进警局了!”   这个棕色浅发的西方男人,留看一头微卷的短发,单看面相的话,其实长得可以算是十分英俊。欧美人特有的深邃轮廓,让他那的双眼睛,看上去格外滥情且多情。   这导致他哪怕是摆出一副要找怀姣算账的不耐烦样子,却也没有想象中的凶恶。   只是第一次约会就能把人带进汽车旅馆的人,怎么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怀姣在这晚已经被吓得够呛了,他迟钝的头脑和僵冷身体,实在无法去思考眼前的男人到底想要对他做什么。   他分不清好坏,也难以想象后果,只能没头没脑地,颤抖着肩膀,继续跟男人道歉:“我们没有想让你进警局,只是我们、很需要钱,所以才做了坏事……”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会把那些钱还给你的……”   怀姣哆嗦看嘴唇,一张小脸让停车场的冷风吹得发白,说话声既细又小,语言七零八落颤颤巍巍的,连牙齿也在打战。   男人还是一副没什么好脸色的样子。   但视线一撇,让怀姣那副狼狈又可怜的模样,搞得眉头都下意识皱起来。   “你在搞什么,又在装什么可怜?”   “你的那几个好伙伴呢?又躲在哪里,打算什么时候跳出来整我?”   “没有……对不起,这次是真的,”怀姣冷得语无伦次,他脆弱的神经在今晚一再紧绷,在被曾经得罪过的里昂质疑、讽刺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咬看发白的嘴唇,把今晚的所有遭遇一股脑地说了出来:“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是,刚从别墅里逃出来……对不起,我现在需要去马戏团,他们在找我,我……我要报警。”   “报警抓我吗?你这个恶毒的小鬼!刚才还在装可怜!”   “不是!”怀姣简直要尖叫了,他根本不想继续跟里昂纠缠,更没想要装可怜博取对方的同情,他只是,想快点见到马戏团的人……   怀姣在那一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只有马戏团的人能保护他。   油腔滑调但是手段很多的威廉团长,沉稳可靠的威克斯,还有、还有无所不能的大魔术师小丑……   “我是要报警,告诉警察,小镇上的玩偶店店主和他的弟弟,是杀人犯。”怀姣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嗓子,说:“前段时间镇子里的亚裔小孩被杀,就是他们做的,我全都看到了。”   里昂的瞳孔猛然放大。   ……   “你,说的是真的?”像是觉得荒诞,又不可思议,里昂眉头紧锁,拽着怀姣瘦弱的手臂,沉声质问道:“这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你最好不要用这些骗人。”   “如果是的话你早就应该报警了。”   小镇在发生凶杀案之后,甚至实行了宵禁制度,这在偏远而又安稳的卡梅尔小镇,实在是一个不小的震动。   “我没有撒谎,我亲眼看到了,而且……”怀姣咬咬牙,把第一次和威克斯遭遇的事,也说了出来,“而且上次,我和马戏团的玩偶师在这里见面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个男人。”   “玩偶店店长的弟弟,他、是个怪胎,开看奇怪的糖果车,就停在这里。他住在我们房间的隔壁,我们、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小孩子的声音……”   “好像在求救。”   里昂睁大了双眼,过于震惊的可怕信息,让他张了张嘴,一时间难以消化。   他很想质疑一下,这个可恶的小骗子曾经狠狠骗过他一次,实在没什么可信度……如果眼前的黑发小鬼不是那副糟糕的样子的话。   穿着暴露的裙子,裙摆乱七八糟,被他抓着的细瘦手臂,冷得像冰块儿。   而也就在这时,像是上帝也为了帮那个小骗子证明。   深夜汽车旅馆的露天停车场,空旷又灯光闪烁的某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下一下,微弱,又清晰可闻的沉闷撞击声……   以及一点点,不仔细去听,就足以忽略的细弱呻吟声。   ……   停车场的某辆汽车里,藏着一个小孩。   黑色头发的小孩。   被捆在一辆破旧汽车的车尾箱里。   像是关了很久,脱水又脱力,身体软绵绵。   怀姣把他抱出来的时候,小男孩的瞳孔都是涣散的。   怀姣紧抿着唇,面色紧张,纤瘦的手臂搂着小男孩,轻拍了拍他的脸,“醒一醒,你还醒着吗?”   小男孩反应迟钝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怀姣快速地松了口气,他抬起头,看向身旁的里昂:“应该是镇上失踪的小孩,还有意识……”   里昂面色严肃,也伸手去碰小男孩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也许是饿了太久了,我去拿一点水和食物,你就呆在这里。不要想走。”   怀姣搂着小男孩,点点头:“嗯。”   里昂动作很快地从自己的车里拿来一些速食饼干和水,幸运的是小男孩的意识还很清醒,闻到食物的味道,一下子来了精神,猛地坐起身体,就看怀姣的手狼吞虎咽地吃了饼干。   他太饿了,好几次都咬到了怀姣的手指。   “大概在车上被关了很久,还好没受什么伤。”怀姣缩了缩自己被咬痛的手指,把水递给他。   这个黑头发的亚裔小男孩实在很走运。   他在车里,被关了很久很久。   一开始还保留着意识,警惕地睁着眼睛。他很聪明,胆子也不小,在听到车外有过路人的声音的时候,曾经一次一次用脚或者脑袋,撞击汽车后盖,试图制造响声,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是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了,在万圣节万分热闹的节日气氛里,根本没人能听见他小小的求救声。   他又饿又困,睡意也上涌,意识渐渐朦胧中,年幼的小男孩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掉。   好在他极其幸运地,遇到了倒霉的、刚刚逃出来的怀姣。   小镇唯一一家汽车旅馆,空旷的停车场角落里,怀姣因为被里昂抓住,在这里停留了许久。   小男孩在昏睡中,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使劲,将被捆绑住的双脚,踹向车盖。   ……   黑头发的小男孩,此时坐在怀姣的怀里,紧紧搂着他。   “你的家在哪里,你是小镇上的小孩吗?“   两人如出一辙的黑色头发和纯黑色的眼睛,让小男孩感到十分的亲近。   像是某种雏鸟情节,被解救出来的小男孩,听到问话摇了摇头,他闻着怀姣身上的味道,稀里糊涂地叫他‘姐姐’。   只是姐姐看上去也不大,身上有温暖的香味,怀抱很软,手臂轻轻搂着他,好像怕弄痛他。   小男孩回答不出来,只陷在姐姐柔软的怀里,抱着姐姐。   里昂见状,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打算,要不要我送他去找他的父母?“   怀姣皱了下眉,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不想这么做,“他应该直接去警署,警察会帮他找到父母。”   说完又像是怕里昂不高兴,他抬起脸,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嘴唇,小小声跟里昂说:“而且你不是要送我去马戏团吗,里昂?”   ……   怀姣没有打算带他走。   小男孩吃饱喝足,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怀姣蹲在他面前,用手给他擦脸。   “去找警察叔叔,路上会有很多好心人,让他们带你去。”   小男孩猛地摇摇头,紧抱着怀姣不松手,然后他才发现,原来姐姐也在发抖。   在万圣节的夜晚,穿看很漂亮但是无法保暖的裙子。黑色的发丝垂在脸侧,一点点汗水濡湿了额前的刘海,睫毛也被凌晨夜晚的水雾,粘成一簇一簇的。   姐姐的脸很白,很小,肩背也很单薄。   “对不起,我要去找我的朋友们,不能带你走。”   怀姣摸着小男孩的脸,说:“他们很凶的,脾气很坏。今晚给我准备了道歉的魔术,但是我偷偷跑掉了。”   “他们肯定在生我的气。”   “而且我不是姐姐。”怀姣眨了眨眼睛上的水珠。   心想,他只是一个胆小鬼,连哄小孩都做不好。 第182章   怀姣送走了小男孩。   倒不是因为不愿意带着小孩这种理由,而是因为……   从今晚一连串的事件开始,他紧绷的第六感,直到现在都没有松懈下来。   里昂为了蹲守他,在汽车旅馆开了长期的房间,此时正在找旅馆的老板退掉钥匙。那个一脸大胡子的中年男人,看到里昂身后的怀姣时,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微妙表情。   “你们这群美国佬的“黄热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好像是把里昂当成了某种对黄皮肤的人种有着狂热爱好的特殊群体,怀姣站在里昂身后,手脚僵硬,表情微有些尴尬。   “没办法,亚洲小鬼真的很可爱。”里昂坏笑看应下了旅馆老板的打趣,搂着怀姣往外走。   临走出门时,怀姣没忍住,透过里昂横在他肩膀上的手,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大胡子的旅馆老板正在擦拭他的古董留声机,怀姣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句什么,但在对方抬眼看过来的瞬间,又闭上嘴巴,打消了念头。   怀姣坐在里昂的副驾驶上,车窗没有关,冷风将他黏在额头的湿润刘海吹开。   明明应该可以放松下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先前救下那个小孩开始,怀姣就一直感到焦躁。   里昂的品味很差,播放器里一直放着嘈杂的电子摇滚乐。   男人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闲散搭在车窗外,嘴里还吹着不成调子的口哨。   看上去好像兴致很高。   “里昂,有点吵……”怀姣知道他不应该对男人提出过多要求,但是他实在是感到有些不舒服,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   “对不起,我……你的音乐声放的有点太大了……”   里昂斜眼朝他觑了一眼,他看看怀姣,停顿了两秒,然后轻扯了下嘴唇,说:“好吧。”   “你太紧张了,jiao。”   怀姣抠着自己的手指,肩膀绷得很紧,他努力想扯出个笑容,回应一下里昂,但是发现自己怎么也做不到。   于是怀姣又沉默下来。   汽车行驶得越发坎坷,周围公路边的景象,由热闹的城镇,逐渐变得偏僻。   狭窄的林间小路上,林子里的树枝从车窗外探了进来。   “里昂……”   小小的树枝扫在怀姣裸露的手臂上,怀姣手指捏紧,终于还是没忍住,压抑着颤抖的嗓子,小声询问道:“这好像不是去马戏团的路……”   “哈。”里昂的回应,是极其短促的一声笑。   他转过头来,微卷的棕色短发让车窗灌入的风,吹得后扬,那双深邃的浅色眼睛,似笑非笑地,直勾勾盯着怀姣。   那副表情,熟悉到怀姣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是不是有点反应太过迟钝了,小鬼。”   汽车缓慢驶出小道,树林枝叶拨开,万圣节午夜的银白月光下,那栋巴洛克风格的郊区别墅,就矗立在小路的尽头。   一切细思极恐又毫无理由的怀疑,在这一刻,终于得到证实。   [你不好奇吗,我怎么认出你的。]   亚尔曼不久前的问话还萦绕在耳边。   答案当然是,有人告诉他的。   他们的兄弟,里昂。   进入副本的第一天,怀姣就好运地遇到了副本的主角。   屡次诈骗的仙人跳团伙,‘无辜’被挑中的倒霉鬼。   “你们亚洲小鬼都这么可爱的吗?”房间里的白人男性,不间断地对怀姣表达夸奖。   那不是浮于表面的调情,而是来自于遗传基因里的,对亚洲人种的特别喜好。   怀姣甚至很清楚地想到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为什么合作那么多次的旅馆老板,在那晚和隔壁糖果车的主人起冲突的时候,却没有偏向他和威克斯,反而不分青红皂白,恐吓一般地对怀姣说出了那些话。   [你们几个已经够会给我惹事的了,在我真正发火之前,你们最好都老实一点!]   因为比起毫无背景的小镇诈骗小团伙,资产雄厚的富有贵族,才是汽车旅馆老板真正的合作对象。   卫斯理家族的三兄弟,喜好完全一致。在怀姣进入副本起,就一个接一个地,盯上了他。   剧情从一开始,房间里的里昂就不是猎物。   真正的猎物,从来都是他。   根本没有什么仙人跳。   是他们胆大包天,黑吃黑。   ……   月光下,铁艺雕花的别墅大门外,身材高大的两个男人,一人站在一边,像在迎接他的到来。   “欢迎回来,jiao。”   阿戈修斯上前,迫不及待地揽住了怀姣的冰冷的肩膀,他像个体贴的绅士,一改先前的荒唐作风,将怀姣细致搂在怀里,皱眉关心道:“你很冷吗?jiao。”   “都怪亚尔曼,没有照看好你。”   怀姣一句话都不想说,他好像已经放弃思考这一切了。   别墅的大门为他敞开,他再次回到了这里。   里昂从进门后,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自在,他将身体摔进客厅的沙发,懒散躺在上面。   “我说你们两个在搞什么,怎么会让他逃出去。”   怀姣让阿戈修斯揽看背走进来,听到这话,脚步顿在原地。   里昂看到他走过来,又露出一抹坏笑。他抬手,像他那个癖好古怪的兄弟一样,直接撩起了怀姣的裙子,将手伸了进去。   “阿戈修斯,你给他穿的裙子吗?我刚才在汽车旅馆外面看到他就开始痛了。”   “嗯?还穿了袜子。”里昂的手摸到一点勒紧的蕾丝边。   里昂抬着嘴唇,一根手指勾住裙子底下紧绷的吊带袜边缘,在怀姣惊恐的挣扎下,拉开,弹了回去。   “阿戈修斯,你的爱好还是那么变态。”   “好了。”阿戈修斯皱眉打断了里昂对怀姣的调戏,面带严肃道:“马戏团的人已经在大肆搜找小镇了,梅根警署也出动了警力,不用多久他们就会再次找来这里。”   里昂闻言,快速收敛了笑意。   “现在洲际公路上都堵了人,今晚想要离开卡梅尔,会很困难。”他不知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一旁只盯着怀姣,默不作声的亚尔曼,挑眉道:“亚尔曼,你有什么办法?我听说你在汽车旅馆的那次,就撞到了马戏团的玩偶师,你是怎么糊弄过去的?”   “你学的那些戏法,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   听到问话的亚尔曼,总算从怀姣身上移开视线。   他抬了抬眼皮,轻笑道:“不会比纽约的大魔术师差。”   ……   怀姣被蒙住眼睛捂着嘴,关进了一辆大卡车的后车厢里。   他看不到周围的布置,也听不清外面的声音。只能从卡车行驶时,车厢内部随着汽车摆动发出的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中,猜想出一些东西。   他应该是被关进了那辆糖果车里。   手脚的绳子绑的很紧,怀姣蜷缩在地上,努力蹭了好久也没能松开它。   他慢慢放弃了。车厢晃晃悠悠下,一整晚神经紧绷的怀姣,忍不住开始感到晕眩,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意图保持清醒。   怀姣很清楚,如果这辆车带着他驶出卡梅尔小镇,那他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怀姣手脚束缚下无法去做什么,只能再次打起精神,不让自己就那么昏睡过去。   今夜他的失踪,让小镇的警察非常警惕,就像阿戈修斯他们说的,梅根警署和马戏团肯定会堵住小镇的出口,而镇子里只有唯一一条通往外地的洲际公路,从那里经过的车辆,必然会一辆一辆的检查。   威克斯是见过这辆糖果车的,威廉和小丑也知道。   他们一定会找到自己。   事实就像怀姣想的那样,甚至比怀姣想象的还要快。   小镇边缘的路口,他们的车辆,被拦了下来。   前面开车的里昂和阿戈修斯,一同下车和拦路的警察交涉,“我们需要回一趟芝加哥,最近的卡梅尔太不太平了,发生了那样的案件,我的玩偶店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阿戈修斯在小镇上的好人缘,让他说出来的话非常具有信服力,特别当他的身份,还是一位十分有钱的老派贵族时。   “抱歉,我们还是需要简单搜找一下您的车辆,你们知道的,圣迪辛拉马戏团的团长并不好应付。”   梅根警署的年轻警员脱下帽子,跟阿戈修斯做出个无奈的表情。   然而马戏团的特别交代,让他们没办法掉以轻心。   那个走失的亚裔小演员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竟然能让整个圣迪辛拉马戏团,在万圣节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停止演出,大张旗鼓地寻找他的下落。   要知道,他们一年才会进行一场这么盛大的演出,连芝加哥的大明星都特意赶来这里观看……   怀姣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竖看耳朵,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心脏砰砰乱跳,在察觉到卡车后车厢的门,将要被打开时,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喜悦,让怀姣使劲转动几下脑袋,竟然将眼睛上蒙住的布条也蹭了下来。   车门在那一秒,正巧被打开。   怀姣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小丑先生”这样的称呼,他眼睛睁大,几乎以为自己要得救了。   穿着小丑服的高大男人,率先跳了上来。   怀姣愣愣看向前方,结果却对上了一张陌生的,画看小丑妆容的男人。   是亚尔曼。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他身后,随行的警察一同跳上车厢。   后车厢的陈列清晰可见,布置梦幻的蕾丝挂帘,大大小小的漂亮玩偶,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无法藏人。   进来的警察仔细搜寻一番后,当着怀姣的面,又退了出去。   怀姣都懵了。   他猛然意识到,汽车旅馆隔壁的房间,连见多识广的威克斯都无法看穿的伪装,只是普通的小镇警察,怎么可能能够发现什么。   亚尔曼戏谑地抬起唇角,看看他。   似乎为了能让他清楚地感受绝望,亚尔曼甚至蹲在他面前,为他解开了手上的束缚。   好像在告诉他,你看,就算这样你也逃不掉。   ……   亮看彩灯的粉红色糖果车,平稳地驶出了卡梅尔小镇。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中途就偏离了洲际大道,转而往分叉路口的森林小道里开。   怀姣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无所谓过去了多久。   颠簸的森林小道上,他脱力又昏沉,浑浑噩噩问,枕着自己的手臂,快要闭上眼睛。   而就在这时,猛然的急刹,打断了怀姣的昏睡。   汽车轮胎在路径上打滑搓挪的刺耳声音,将怀姣惊醒。   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的清醒,远离小镇的郊外深林里,车厢诡异地晃动了一阵。车外传来古怪的争斗声,甚至还有枪声。   怀姣横躺在车里,只感到心惊肉跳。   最后一声枪声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下一秒,糖果车的车门被打开,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   手背纹身遍布,袖口是花哨堆叠的小丑特色服装。   又是亚尔曼。   怀姣绝望了。   他的手被抓住,极大的力道,将他扯了出去——   月光下,怀姣跌坐在卡车车厢门口,两只手撑在腿边。   抬眼,却看到了真正的小丑。   “这种低级的障眼法,就不要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   纯金色的头发,玛瑙耳坠折射着月光。   金线勾边的华丽斗篷,束在肩上。   如同偶像剧里英雄救美的恶俗桥段。   只是连救人都不够温柔。   怀姣看着自己,物品一般画着艳俗的妆,穿着奇怪的裙子,在万圣节群魔乱舞的癫狂环境里,像赤身裸体没有穿衣服一样。   面色冰冷的大魔术师joker,从舞台上,匆匆赶来,身上演出的服装都来不及换下。   他垂眼看到怀姣,面色顿了顿,接看,眉梢一挑,露出一点笑。   “今晚好漂亮。”   “像公主。”   没有骑士,只能等待反派小丑拯救,可怜又饱受欺负的公主。 第183章 尖叫狂欢夜   糖果车缝隙里漏下的白色月光,洒在头发上。   怀姣颤颤伸出手,被jker抓住,一把从车上扯下来,单手揽进怀里。   像搂着一个洋娃娃。   怀姣很害怕,抱着jker的脖子,埋着脑袋。   脚没有踩到地,他好像坐在了小丑的手臂上。   如果是平常,怀姣也许会觉得丢脸。   他的裙子很奇怪,脸上的妆很奇怪,被小丑单手抱着更奇怪。   但是现在怀姣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为已经很奇怪了,所以就不在乎了。   今晚所有紧绷的情绪,一切毛骨悚然的经历,从这一刻开始,都变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对他很坏的小丑,是此刻唯一的安全地带。   在这个人面前好像不用觉得丢脸和害怕。   怀姣被jker抱着,趴在他的肩膀上。   他明明又怕又累,一身狼狈,穿着脏兮兮的洋裙,肩膀露在外面,像个落难的公主。却还要闷闷哼哼地,贴着jker的脖颈,问他:“我的礼物呢。”   他逃走之前,即将上台的jker答应了会给他礼物。   怀姣一直记着。   小丑停顿了下,又很快笑出一声。   “你连我的表演都没有看完,还想要我的礼物?”   “那不一样,”怀姣说,他闭着眼睛,湿润的额头抵在小丑的颈窝,声音又闷,又好像在抖,“虽然我跑掉了,但是你已经答应要给我礼物了。”   他说着毫无道理的话,仿佛今晚他自作主张的逃跑、自作聪明的行为,都不可以被追究。   “好吧。”魔术师有点无奈,扯着唇角,道:“反正我的表演也没有完成。”   “jker的好名声要毁在这里了。”   “圣迪辛拉伟大的纽约魔术师,在万圣节的演出上,失误地从舞台上跳了下来。”小丑说着夸张的台词,眉眼挑得很高,侧眸去瞥怀姣,“这已经是他的第二次失误了。”   “上次,他连一朵玫瑰花都变不出来。”   怀姣这次真的感到丢脸了,他红着耳朵,挪了下脑袋,把脸藏到另一边,好像没有听懂jker的暗示。   柔软的头发丝蹭在颈边,魔术师的喉结滚了滚,哼笑一声。   万圣节即将结束的夜晚,卡梅尔小镇郊区的森林里,又累又冷,感到困倦的怀姣趴在小丑的肩膀上,被小丑一路抱了回去。   身后张牙舞爪的森林小道,自魔术师宽阔的肩背后,逐渐隐去。   怀姣半睁开眼睛,看到后面的景象。   如噩梦一般,让他恐惧一整个晚上的卫斯理兄弟三人,此时都倒在地上。   麻绳捆绑着阿戈修斯的手臂,那个折磨他、恐吓他,甚至轻薄他的亚尔曼和里昂,身上都中了枪。   他们血流不止,苍白捂着枪口。   怀姣没有去问他们该怎么办,因为有人会帮他解决。   他的手垂下,毛茸茸的触感,蹭到了掌心。   一直默不作声注视着他的牙,在发现怀姣总算注意到自己时,快速抬起脸,用鼻尖蹭了蹭怀姣的手。   他还想去舔怀姣的手指,但是被怀姣收回去了。   “牙。”jker垂下眼皮,冷冷唤了一声。   牙耷拉下脑袋,恹恹地跟在他们后面。   ……   像恐怖片标准的经典结局,梅根警署的警员们终于姗姗来迟。   卫斯理兄弟连同汽车旅馆的老板,一同被逮捕。   在汽车旅馆的门口,外面的警察正在收尾,警灯闪烁,无数警员和打扮怪异的小镇居民们,挤挤攘攘地围在旅馆的停车场外。   怀姣坐在某辆警车的后座,身上披着小丑的斗篷,小丑就站在他旁边。   周围乱糟糟的,怀姣的小腿垂在车外,晃荡了一下。   他捉着肩膀上小丑的演出服,鼻头让冷风吹得红红的。   “好像电影里一样。”在乱七八糟的混乱现场,怀姣翘着眼睛,看向小丑。   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此刻红蓝交替的混乱灯光下,漂亮得有点过于惹眼了。   小丑愣了一秒。   接着毫无预告地,弯下脊背,手撑着车座,低头朝怀姣亲了过去——   好像不可以拒绝。   怀姣睁大眼睛想着。   他缩着肩膀,被jker亲得仰起脑袋。   小丑的嘴唇很薄,但是用鲜红的油彩画得上挑又夸张。   怀姣不知道应不应该介意jker脸上的油彩,但是对方好像不允许他想这么多。   电影里,小丑这样的角色,总是和情爱扯不上边。   jker微闭着眼睛,薄而冰冷的唇瓣,随着呼吸,一下一下,亲在怀姣肉肉的嘴唇上。   他先是磨两下,又很快吮住。   两瓣嘴唇很烫,缓慢、胶着地和怀姣黏附在一起。   男人高挺的鼻梁抵着怀姣的侧脸,湿热的唇瓣压着怀姣的下嘴唇。小丑亲吻的方式很色,怀姣整个饱满的唇肉,都被他含进嘴里,黏腻地吮。   根本不需要人来教,舌头勾着他小小一颗的唇珠,裹得水亮后,又用尖尖的牙齿叼住,轻磨。   等怀姣感觉到痛了,想推开他的时候,再用舌尖挑开他的嘴唇,进到口腔里,含住舌头吮。   小丑亲得很重,怀姣的口水快要被挤出来。   他皱着眉,想躲一下。   偏偏小丑强硬地捏着他的脸,虎口卡着他的下巴。   怀姣偏不开脑袋,他抓着jker的肩膀,手指都蜷缩起来。   过了好久,他才被小丑放开。   怀姣有点缺氧,脑袋晕晕的,靠在车门边。   现在不止鼻子红,嘴巴也很红。   小小的一张脸上,蹭上了红白相间的油彩,呼出的热气在夜晚的冷空气里凝聚成漂亮的白雾。   怀姣抬起眼皮,往上看,对着小丑小声说:“你在占我便宜。”   刚刚结束初吻的某个大魔术师,光是被他这样看着都觉得受不了。   小丑直勾勾盯着怀姣,重复了一遍:“我在占你便宜?”   “嗯,你从坏人手里找到我,又抱我回来。我没办法拒绝你的。”   小丑快速地笑了一声,他似乎要说句什么,但是又忍不住再次佝下腰,又去亲他。   好像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浪费。   “那怎么办,你这么看着我,我没办法不亲你。”   怀姣的嘴唇被亲得陷下去,他闭上眼睛,耳边“咚咚咚”的,好像听到了对方胸口传来的,奇怪的心跳声。   ……   从洲际公路外的树林赶回来的威廉,站在马戏团的帐篷门口,大惊失色地看到jker抱着个女人回来。   他瞳孔放得很大,脑袋转来转去,四处寻找着怀姣的踪迹,“你、你,上帝……你可真是太荒唐了,jker……要是让jia看见……”   威廉团长的话还没说话,下一秒,就看到怀姣从jker的肩膀上,露出半张脸。   “威廉……”   刚才还操了大心的威廉团长,一看到怀姣,猛地松出口气:“你吓死我了,jia,圣迪辛拉还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乱子,如果不是jker及时发现了你……”威廉话音一顿,反应过来朝jker追问道:“你是怎么找到他的?jker?威克斯他们现在还在阿戈修斯的别墅里呢。”   “我听说那些警察路上就遇见了那辆糖果车。”   怀姣听到这里,也一下来了精神,他转头看向小丑,好像也在询问。   “你说那种小儿科的障眼法?”小丑哼笑一声,朝怀姣抬起眉。   “我从八岁开始就不玩那种把戏了。”   ——哟哟哟,装起来了,哟哟哟   ——怎么说,丑哥,怎么说,该你装这个b   ——和老婆舌吻过的人说话就素硬气   ——我说他今晚讲话怎么这么好听,原来素嘴里有宝宝口水的香味捏~   威廉身后的帐篷,在怀姣被弹幕调侃地羞耻脸红时,适时地被从里面掀开。   怀姣抬起眼睛,看到了那个黑头发的小男孩。   “他说他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姐姐。”   勇敢的小男孩,没有听他们的话,去找警察。   他只记住了姐姐抱着他,说自己从马戏团里跑出来。   “而且,你的小狗在他身上,闻到了你的味道。”   所以离开城镇,远离公路的森林里,牙带着jker,一路找到了落难的公主。 第184章 尖叫狂欢夜(完)   圣迪辛拉在今年万圣节的这场演出,实在算得上彻头彻尾的失败。   爱惜名声的威廉团长简直焦头烂额。那些有钱的贵族,特意赶来的电影明星,一个个都在找他的麻烦。   他忙的顾不上自己的成员们,只打发jker照顾好怀姣。   怀姣坐在自己小小的房车小床上,脸上刚刚卸了妆,小脸蛋还湿润着,让讨人厌的jker弄得很红。   沉浸在自己虚幻的骑士身份里的某个大魔术师,不久前才被怀姣赶走。   离开众人视线后,他将怀姣仓促推进房车里,动作莽撞,像个浪荡又粗鲁的花花公子。   在这个他曾经以手喂食,以高高在上的戏谑态度,意图羞辱怀姣的地方。   甚至没有等到真正进入到车内,就将他按在入门的墙柜上,掐着怀姣的脸,侧着头颅,急促地吻他。   吮吸他微肿的嘴唇,将自己的舌头强硬挤入他的嘴中,舌尖从潮湿高热的口腔刮过上颚,舔到舌根,不断地翻搅、吸吮他同样湿热的舌头。   怎么会是甜的,小丑想。   面前的怀姣紧紧闭着眼睛,难受地扯着他的头发。   小丑的头颅被扯得轻微后仰,怀姣留着短短指甲的手指擦过他的金发,那点力道,抓得他头皮都像是在过电。   实在是奇怪。   怀姣难以想象,那个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看着玩世不恭,冷酷恶劣的魔术师小丑,在亲吻他时,怎么会这样。   而待一切安静下来后,系统的通关提示却迟迟没有到来。   【是不是还漏掉了什么?】他忍不住询问系统。   8701只回答他:【剧情完整度还不够。】   怀姣有点明白了,在第二个副本时他也遇到过同样的困境,在已经知道最后凶手的情况下,因为剧情完整度的问题而无法脱离副本。   怀姣并不是很急,他躺在房车的小床上,在这个一切结束后的夜晚,回想着进入副本后的种种经历。   他想着想着就要睡过去,迷迷糊糊,后半夜即将入梦的时候,怀姣听到了房车的门被敲响。   一整晚毫无踪影的威克斯,总算,从阿戈修斯的别墅里回来了。   他短暂地去找了一趟怀姣,似乎是想确认他的安全,只是呆了不过片刻,又很快从那辆房车里退了出来。   万圣节的夜晚,终于过去了。   ……   小男孩被黑蟒送回了自己的家里,临走之前抱着已经换回男装的‘姐姐’舍不得撒手。   怀姣让他抱了好一会儿,黏黏糊糊地亲了好一会儿脸颊,再三跟他保证有机会一定会去看望他后,才被放开。   威廉团长在第二天就决定从卡梅尔小镇撤离。   他们想要怀姣跟着圣迪辛拉一同四处游玩巡演,变相的邀请让怀姣犹豫了片刻。   只是某些人并没有给怀姣选择的机会。   “你是想要我再绑架你第二次吗?”   无事可做的某个魔术师,跟屁虫一样地成天跟在怀姣的屁股后面,身后还跟着只只会对怀姣摇尾巴的狼人小狗。   怀姣被缠得烦了,只能先随口答应下来。   在马戏团收拾营地的时候,怀姣抽空,去见了一次费修。   其实实在是无奈之举,从万圣节回来的那天夜晚开始,费修已经来找过他很多次了。   只是他连怀姣的面都见不着,每次都会被马戏团的成员们粗鲁地赶出去。   费修在自己的房子门外,猛然看到怀姣。男人好像觉得不可思议,脸上瞬间展露出极其惊喜的表情,接着又手忙脚乱,动作紧张地整理了几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朝怀姣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拥抱他。   怀姣后退了一小步,躲开了。   “我要离开这里了。”他抿着嘴唇,对费修说。   那一秒钟,时间好像停止住。   费修瞳孔放大,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可是面前的怀姣唇角平直,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模样,不似在开玩笑。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掌攥紧,密不透风地裹挟住。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心慌,让这个总是在怀姣面前高高在上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黑发的亚裔青年好像想冷静下来,尝试着对怀姣做出一点,类似微笑的表情。   可他的面部肌肉却难以控制,违背大脑的意愿,嘴角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去,去哪儿?我们可以一起……jia,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你不是想和我……”   “我不想。”   怀姣微皱着眉,直接打断了他。   他眼睛抬起,看向费修,“我不想跟你走,也不想和你呆在一起。”   “我帮你查到了杀害罗根家族的凶手,他们的后代也已经被抓捕了。”   剧情的最开始,费修卧室的书桌上,怀姣就看到了那些被标上重点记号的报纸。   惨遭灭门的小镇外来家族,十年后长大复仇的青年主角。   恋爱脑的怀姣,不过是他铺垫周密的复仇计划里,受人设束缚,无法拒绝他也不用考虑后果,一个称手,又免费的工具。   “所以我不再喜欢你了。”   怀姣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在剧情即将终止的现在,他总算可以,拒绝掉他不喜欢的一切。   费修好像怔住了。   “我很讨厌你,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你。”   怀姣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去等男人的反应,转身直接离开了这里。   黑头发的亚裔青年,怔了好久好久,直到院外的小路上,怀姣的身影变得模糊时,才回过神一般,猛地往外追去。   院子的路口停着一辆车,费修眼睁睁地看着怀姣坐上车。   汽车发动,尾气喷在脸上,他拼命地跑,想要追上车子里的人。   前排坐着的陌生男人,微转过头,纹身覆盖的手臂,伸手揽过怀姣的肩膀,冷冰冰地朝他瞥去一眼。   费修定在原地。   就如同那天晚上。   他站在喧闹嘈杂的人群外面,看到汽车旅馆停车场的正中央,披着斗篷的怀姣,坐在警车的车尾,让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按着后脑,揽在怀里,缠绵悱恻地吻了好久好久。   怀姣没有拒绝男人,也没有看到他。   好像现在一样。   他被丢在了原地。   ……   怀姣答应跟马戏团走,威廉团长让jker和牙,陪他回房子里收拾东西。   他很久没有回来了,小屋被断了电,屋子里很暗,什么也看不清。   从玻璃窗漏进来的微弱月光,穿过透光的薄纱窗帘,在落着灰的木地板上,留下了一小条月光铺洒的银白色缝隙。   而jker的那双蓝色眼睛,即使在这样的夜晚,仍然亮得醒目。   他只看到怀姣蹲在那儿,就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来引起这个小鬼的注意。   “需要帮忙吗?”   小丑靠在窗边,姿势散漫,吊儿郎当地抱着手臂。   骨骼分明的眉眼,微往上挑着,好像在笑:“也许你应该求一求你身后伟大的魔术师,让他来帮你把这些可爱的小玩意儿,变回你的车子里。只要你……”   “只要你‘随便骗一骗我,我就要像个傻瓜一样,乖乖让你亲’。”   “用一场英雄救美的把戏。”   “是吗?”   没有任何铺垫,怀姣背对着小丑,突兀直白地,将梅根警署档案室的那个夜晚,小丑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这么一句话,还给了他。   甚至连头也没有抬。   他站在全然黑暗的卧室房间里,堆满杂物的桌柜前,手指搭在上面,轻声道。   “亚尔曼说,多胞胎的喜好从来都一致。”   小丑脸上的笑意,缓慢地,停滞住。   “你知道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语气肯定的一句,‘你知道了’。   怀姣没有说话。   身材修长高大的魔术师,原本随意倚靠在窗边的身体,慢慢地,站直了。   抱着的手臂,也渐渐放了下来。   他定定盯着怀姣,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怀姣垂下眼睫,想了想。   好像也没有多久。   ……   万圣节的凌晨,夜晚将要结束的时候,从阿戈修斯的别墅赶回来的威克斯,敲响了他的车门。   “抱歉,我先去查证了一些事。”   风尘仆仆的严肃信教徒,身上的黑色风衣让午夜凌晨的露水浸透,肩膀也被染得半湿。   他进来后,先是紧张地将怀姣转了个圈仔细检查了一遍,见他毫发无损,宽阔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威廉之前就告诉我你已经安全了,所以我才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你。”   威克斯先是跟怀姣认真解释了一遍,在看到怀姣有些懵地点点头后,才好像松了一口气,继续跟他道:“你在调查的那些事,我总觉得有古怪。”   卡梅尔小镇,小到稍微发生任何一点动静,都会很快地传播到每个小镇居民的耳中。   阿戈修斯兄弟几人,和汽车旅馆的老板在今夜被逮捕一事,只不过半个小时就传遍了小镇。   “那个叫亚尔曼的男人,就是那晚汽车旅馆我们遇到的隔壁房间的客人,也是后来袭击我的人。”   威克斯皱着眉,深邃的棕眸直盯着怀姣,快速道:“他的戏法很厉害,可以轻易蒙蔽我的眼睛。”   所以在得知亚尔曼兄弟被逮捕的时候,威克斯趁着警察还未到达的空档里,多疑又谨慎地,独自去了一趟他们的别墅。   “我在地下室的柜子里,找到了这个。”   威克斯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正是怀姣被困在那间地下室时,曾经翻到过的那张照片。   只是此时在马戏团独属于怀姣的房车里,在毫无威胁的安稳环境中。   怀姣再次拿起那张纸片,重新、仔细地,看了一遍。   片刻后,他的瞳孔猛然瑟缩一瞬。   被撕毁的相片上,十岁左右的男孩背后,摆着另一个小小的相框。   四个发色迥异的小孩,面无表情,直直看着镜头。   ……   汽车旅馆的夜晚,明明两人都清楚听到了巨大的动静,等过去查看时,却什么也没能发现。   那样诡异的场面,那般令人称奇的奇诡把戏,和那双颜色独特、如同加州海岸线的天空一样,浅蓝色的眼睛。   威克斯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玩偶师和魔术师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为了对方,特意去报复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亚裔。   而这一切的起因,也是圣迪辛拉马戏团停留在卡梅尔小镇的,真正原因。   十年前小镇骇人听闻的案宗里,被处决的卫斯理夫妇,留下了四个长相各异,各自被领养,四处漂泊的后代。   因为命运,或者说剧情的不可抗力,在十年后的如今,他们重新齐聚在这个小镇。   梅根警署的档案室,刻意引导的兄弟猜想。   卫斯理家族,仅存的最后一个人。   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一晚。   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走在小巷里,他步伐恣意散漫,轻巧绕过路中央的南瓜灯。   软皮鞋跟踢踏在石板地面上。   在荡着回音的小巷里,那人吹着和里昂开车时,别无二致的古怪口哨。   圣迪辛拉身份最神秘的小丑演员,来自纽约的伟大魔术师——   jker。   轻揽着怀姣的肩膀,对他说。   “那不是回家的路,甜心。”   ……   小丑从黑暗里,走出来。   惨白鲜红的彩绘面孔,浓黑色的厚重涂料,竖直划过眼睑。   从未卸下过的浓重妆容,掩盖住他本身的样貌。   没有人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样。   在月光照亮的卧室里,男人高大、诡谲,惊悚到像是变了一个人。   已经被驯服,或者说被哄骗的牙,这次一反常态,龇着尖牙,快速挡在怀姣的面前。   狼人小孩从来只是怀姣的小狗。   哪怕他被狡诈的魔术师欺骗、洗脑。   小丑好像笑了一声。   他面无表情,轻扯了扯妆容覆盖的唇角。   “那你要怎么办。”他语调轻淡,询问怀姣。   怀姣皱了皱眉,停顿两秒。   也反问他:“那你要怎么办?”   怀姣漆黑的眼睛微抬,看向小丑,“你也要像他们一样,将我关在地下室里,让我穿上裙子吗?”   “然后在我害怕的时候,将手伸进我的裙子里,笑着告诉我,”   “这样很可爱。”   小丑的呼吸,猛地一顿。   “又或者是,一边夸赞我独特又听话,一边又从后面,拉下我的拉链,”   “对我说……”   黑暗里,jker看不清怀姣的表情,但是那张雪白又漂亮的脸蛋上,那张他忘情地吻过,吮吸过的嘴唇和舌头,吐露出的话,让此刻摆着冷漠面孔的大魔术师,都忍不住,脸色剧烈变了变。   “我不会那样对你。”小丑快速、打断了怀姣。   那张涂满油彩的诡异面孔,此时可怕得,像是从地狱里刚爬出来。   他阴气森森地磨着牙,对怀姣说:“如果我知道他们那样对你,会直接杀了他们。”   “我也没有骗过你。”   除了警署的档案室里,下意识的谎言。   已经察觉到怀姣目的的小丑,在那一刻,条件反射般摆脱了自己的身份。   “并不是因为什么多胞胎的喜好。”   房车里违背目的的喂食,演出前难掺私欲的教导,冷战后一心求和的失败魔术。   代表低头的黄玫瑰,和没有刻意演练的英雄救美。   轻佻的态度,失控的吻。   所有所有,和眼前人有关,脱离原定剧情,违背初始目的。一切有违人设的言行举止,都仅仅只是出自本能,始于欲望。   “我是真的……”   窗外忽闪的红蓝光线,由远及近地照进黑暗的室内。   玻璃窗前透光的窗帘被风轻轻吹起,伴随着屋内渐亮的,是清晰传来的警笛声。   小丑的眼瞳猛地放大。   他看着怀姣,蓝色的瞳孔聚集在他的脸上,好像难以反应,正在发生什么。   直到窗外的小院里,纷杂的脚步声踩在花园草地上,厚实的硬底警靴踏响门前的石板小道。   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射,让jker瞬间沉下脸,倏然朝怀姣伸出手——   那双曾经像救世主一般,划破黑夜,拯救过怀姣的手,此时再次朝他伸了过来。   纹身繁复的手背,青筋高高綳起,在将要抓到怀姣的时候,却被暴起的牙,凶狠咬住手臂。   小丑面色骤变,阴气沉沉地盯着挡在怀姣面前的牙。   梅根警署的年轻警员,下一秒就破门而入,看到屋内对峙的景象,他们迅速抬起手,用枪指着某个小丑,警惕地朝他靠近。   直到这时,小丑好像才终于意识到什么。   “你报了警,特意来抓我。”   男人缜密而狡诈的智商,在这一刻,迟迟回归。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直盯着怀姣,诡异涂白的面孔,极其短暂地扭曲了一瞬。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在视线落在怀姣的脸上,看到对方的瞳孔里,轻微泄露的那一点恐惧时……   小丑的呼吸,好像一下子加速了。   “我会回来找你。”   男人刻意、又夸张地朝怀姣抬起嘴唇。   故意恐吓他一般。   甚至用字正腔圆的发音语调,轻轻念出了他的名字。   “怀姣。”   猩红发黑的油彩,在小丑惨白如鬼的面孔上,扯出一道上扬而虚假的微笑。   梅根警署的年轻警员,听到妆容诡谲的小丑疑似恐吓的话时,面色都变了变,他们使出了更大的力气用力地钳制住男人的手臂。   “你最好不要怕。”   怀姣躲在牙的身后,只露出半边眼睛。他眼看着jker被抓走,直勾勾的渗人视线,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我会找到你。”   小丑一直在笑,鲜红恐怖的唇角,直直扯到耳根。   怀姣有点头皮发麻。   毛骨悚然的糟糕预感,让他知道自己好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但是无所谓,反正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怀姣很快又安慰自己。   ……   卡梅尔小镇的剧情完整度,在一天之前,已经接近圆满。   从费修家离开的怀姣,在和小丑回到马戏团之后,以午休的借口,再次偷跑了出来。   梅根警署因为万圣节的大案,一直忙到现在。   “警长先生,我要报案。”   拿着档案忙碌翻阅的警察,抬起头,看到一张年轻又熟悉的脸。   年长的警员认出了怀姣。   “你总算想通了,宝贝,我说过,四处漂泊的马戏团可没有什么好人。”   “对的,我想通了。”   剧情的进度卡在99%,通关的任务是找出所有的凶手。   jker还没来得及作案,但是作为卫斯理夫妇的后代,他顶多会被关进去调查两天。   也许汽车旅馆外听到的心跳声不是假的。   但是谁在意,怀姣讨厌别人骗他。   他从警署里走出来。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加州小镇,万圣节刚过,恢复生机的街道商店,穿着明亮西装喇叭裤的时髦店主,正在向过路的年轻人们,派发披头士乐队新专辑的同款墨镜。   怀姣路过,被塞了一副。   商店门口的电视机里,放着披头士乐队在芝加哥演出现场表演的歌曲,歌词正唱到:   he's ne Hly Rller   他是个狂热的邪恶教徒   Gt t be a jker he just d what he please   这个爱开玩笑的家伙 他随心所欲 只为快活   怀姣戴上了墨镜。   侧过头,看到商店反光玻璃上的自己。   穿着自己的衣服,背带的格纹短裤,衬衫别进细细的腰里,笔直雪白的腿从短裤底下延伸出来,束进短袜里。   他一个人站在那儿。   没有烦人的需要讨好的追求者,也没有无聊恶劣的古怪魔术师。   Only thing I tell you is you get t be free   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情 那就是你已经自由了   漂亮的亚裔小鬼戴着贝雷帽,黑色的墨镜遮住了小半张脸。   他翘着嘴巴,跟自己的系统说。   【还挺酷的,8701。】 第185章 论坛体   【多人副本:尖叫狂欢夜,已通关。】   【副本难度评级:A级。】   【玩家怀姣,通关耗时:36天零20小时,副本剧情探索度:99%,副本完成度:100%,玩家伤残受损度:0%   分类评分:S、S、S+、S+   恭喜玩家,本次副本最终综合评级:S+】   怀姣回到系统空间,躺在自己的小沙发上,莫名其妙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不是这个副本太长了呀……】怀姣闭着眼睛说。   8701:【应该是,之前的副本最多只停留十几天,这次的马戏团停留了一个多月。】   【才一个多月吗?可是我感觉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是的捏,把我们屏蔽了大半个月,怎么不久呢?   ——尊的服了,地下室扮娃娃那段我尊的很许欢,结果系统直接开全屏禁言,有没有人管管?谁允许你们这么对本直播间尊贵伯爵的!   ——mg,逃游是不是整改了,以前这种剧情都是要直接走向那个的。。。   ——有同感,一整个大纯情住。。。   ——素的,按照正常剧情兄弟那段就已经开始走向豪门共妻惹。。。   ——我不允许!纯爱战士只认小丑!(和威克斯、威廉团长、长发驯兽师、勉强加个费修,再多了就不纯爱了)   怀姣:……   他有点忧愁的情绪一下子被可恶的弹幕打断。   怀姣正打算让8701继续屏蔽掉这些荒谬的人,但是好像想起什么,忽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怀姣皱起眉,质问起自己的系统:【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8701?】   8701:【?】   【前面我被关在糖果车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知道我很害怕吗?】   8701被他突然的发难搞沉默了。   系统有点迟疑地,试图解释说:【因为当时你,好像没有想起我?】   怀姣拧眉抿嘴:【?】   【你当时在心里想了威廉,威克斯,小丑。并没有叫我的名字。】   怀姣卡壳了一下,【是,是吗?】   8701平静道:【是的,害怕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想起我呢。】   系统的语气怪怪的,怀姣听着听着,无理也开始取闹,【那你就不能主动出声安慰我吗?我真的害怕了,我都哭了。】   【你不抱我就算了,你还不跟我说话,真的过分了。】   8701:【……】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老实刻板的系统8701无奈安抚自己的宿主:【那我想想办法,以后你害怕的时候,尽量抱抱你?】   怀姣没有当真,很明显他只是想要系统的表态,于是他只哼了一声,勉强放过了8701。   ……   评分S+的A级副本让怀姣这次的休息时间可以很长,8701因为他无理取闹的一通找茬,闭关升级去了。   怀姣有点无聊,又不想出门,于是只能在自己的系统空间里刷玩家论坛。   他其实很久没有点进这里了,如果不是因为一直挂在首页的那个帖子的话……   曾经大火的偷拍贴,果然还在首页置顶着,怀姣皱着脸快速地划过去,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有意思的帖子。   【烙铁们,公会会长因为副本拿了个A,会议室复盘的时候差点跟副会打起来了怎么办……HOT】   极有张力的帖子标题和醒目的热帖标志,让怀姣忍不住点了进去。   【真假的,几级公会啊?这么严格的吗??】   【那我这种常年拿B混的,岂不是……】   【A已经很屌了好吧?!又不是榜上那种大佬,哪有那么多S拿啊?】   【楼主回来了。。实不相瞒,会长就是榜上大佬,之前打S级的本评分都没下过S……这是第一次拿A,而且还是A级本。。。】   【我天呢……请问他屈尊去A级本的目的是……?】   【这就比较**了,说起来难以启齿……(其实是之前公会几个大佬在等级考核的时候因为某个()装逼翻车了,然后我们副会不信邪,也要去会一会这个(),结果也……副会更惨,那个本直接拿的B+,当时那场复盘几乎是整个公会全员观看的,那间会议室最后都封禁了,内部群当晚聊了十万多条,大家好多天都无法直视副会。。。】   【所以……你们会长,也是去……?】   【对。。。好b溃。。。】   【你们公会。。一些深柜。。。】   【暗恋是一个公会的……】   【好奇哪个倒霉玩家被你们公会接连迫害,也是榜上的高玩吗?】   【对啊,而且会长能日常拿S的话,怎么也该是战力榜前几吧?谁这么夸张,能让榜前大佬掉下神坛?】   【楼主别是演的,这种副本数据,别榜上前几,直接锁定前三了,榜前三一个沈神,一个隐藏玩家,一个J,你倒是说说哪个是你们会长?】   【楼上的。。。你只差点我们会长大名了。。】   【mg……不会是……楼主我俩同工会的……我说前面那么耳熟呢,上次副会的复盘我就因为打本错过了,这次又……】   【我c,真假的?前三的大佬啊?楼主你们是末世还是DOM的啊?】   【楼主大胆说没事,我逃游后台有人,你详细讲讲你们会长和那个(),好喜欢,好想听……】   【楼主出来啊!我要听榜三大佬和神秘玩家相爱相杀的故事!!瓜来!】   【楼主来了。。其实没有什么相爱相杀,主要是我们工会几个大佬单方面强制爱人家……那个玩家……怎么说……很美好……很可爱……是那种很纯很纯的那种……很有气质,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嘴巴红红的,脾气很好,真人漂亮得有点晕晕的那种……很美丽的一个小男孩……】   【楼主要不要先去进修一下语文。。】   【好荒谬,逃游榜前三高玩打低级本因为漂亮小男孩接连翻车,楼主你自己看看你编得像不像话呢?】   【真的啦!哎,其实也不是说单纯被长相迷惑了……主要是,我们会长打本一直走的NPPC线没有系统帮助结算评分翻倍赚的,除了在游戏里没有玩家记忆以外,其他全凭本事。   我们会长这个本进去就拿的反派身份,按照人设和剧情,其实和()的角色见面的第一晚就差不多能把他那个了,但是……反正不知道为啥,会长放了他一马,而且把()带到自己的圈子里去了,还给()当了类似师父一样的角色,反正后面相处了一段时间,会长好像就慢慢动心了……但是,其实会长和()的身份在游戏里是对立的,()的任务应该就是要找到副本真凶一类的,而凶手刚好就是会长。。而且经过一系列的欢喜冤家英雄救美的剧情,会长不仅没有遵从NPC的人设作恶犯案,更没有解决掉(),不仅如此,他还为了()亲手把自己的同伙兄弟们送进去了…………】   【我天哪……好痴情的一枚舔狗……】   【楼主继续说啊!!最后会长和()咋样了,有没有在一起啊?这对我很重要,我已经磕起来了!】   【没有,结局不咋好,在会长以为会和()一直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真实身份让()给发现了,()直接把他送进去了。。。。】   【mg……难怪会长拿A了……但是会长咋会跟副会打起来啊?楼主你是不是有什么细节没交代?】   【对……因为会长在副本里把()亲了又亲,当时会议室高层全在,会长把()救出来后,在()的房车里,癫狂舌吻,当时那个场面,那个水声,他还拉下()的裙子衣领,亲()的那个,副会和几个高层看到直接绷不住了。。。。】   【我擦。。。】   【我丢。。。】   【我也绷不住了。。多少有点亏贼了这有点。。】   【还没完,最后会长不是被()送进去了吗,会长当时就破防了,直接疯了好像,对着()放下狠话说一定会去找他。不开玩笑,会长出了副本第一件事就是调查(),我真的哭死,我美丽清纯的(),这次真的惹到鬼了。。。】   【天呢,感觉()要让会长捉住,绝对会被会长那个又那个,好可怜的无辜小男孩……】   【感觉会长是那种杏玉很强的那种,还有点疯批,有点纯情,憋了一个副本到最后才那个一下,搞不好还是处男……这下在小男孩身上栽大了mg……】   ……   怀姣看到这儿,已经无语得有点想退出帖子了,而等他正要点×时,最底下的另外几条高赞回复,却让他停下了手。   【虽然但是,看完帖子了,我还是想说,恋爱脑别玩逃游。】   【对……我真有点不理解,这种级别的顶级玩家,从智商到能力都属于逃游天花板,他们真的会因为某一个人就这样吗……如果楼主说的真是榜前三那几个大佬,我就有点怀疑你是职业写手了。】   【真的,我也觉得,我不信有什么天仙一样的人物能让榜上高玩接连翻车……如果是我的话一切美色都得排在通关后面,别说我装,这是逃游不是什么恋爱游戏,我还真有点看不上恋爱脑。】   【是吗?前面几个,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掏出女巫装小娇呢,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图片X1]】   【赫赫,不过如此(这边有点急事,老婆就先带走了,你们聊。】   【还有图吗?楼上?恋爱脑那条刚是我弟拿我光屏发的,已经揍过了,楼上私信看一下,有急事找你。】   【我说你们会长最好是遇到的小娇这种级别的美女,那他拿个A我还能夸他一句有品位。】   【不是,他最好亲的不是我老婆的咪。我真的要生气了。】   【额。。。楼上你看开点吧。。】   【?楼主????】   怀姣:……   他的考核照片到底是谁在流传啊!!怀姣也有点崩溃了! 第186章 复盘   末世公会自上次备受讨论的副会长复盘事件后,那间承载会内上万玩家春梦记忆的总会议室,就被彻底封禁了。   末世高层在那之后,几乎心照不宣地将复盘会议从必要行程上删除。   直到今天。   再次开启的高层会议室内部,末世上层的精英团队汇聚在这里。   周围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没有所有人想象中的针锋相对,更没有论坛上调侃幻想的妒竞场面。   这场会议严肃且绝对重要。   逃游精英玩家汇集的游戏顶级公会,玩家战力榜久居顶位的公会第一人,末世的会长J,在刚结束的副本中,得到了他完美履历表里的第一个A。   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调侃的事。   无关任何私人情绪。   在如今顶级玩家各有归属的公会对抗里,作为第一公会的会长,男人身上投注的东西太多了。   实力和成绩,任何一点失误都会被其他顶层玩家迅速察觉到。   如果仅仅只是失误的话。   “分类评分是S、A、C、A,失误在副本完成度,”会议室第二高位的谢苏语,垂着眼睫,在桌面的光屏上划出一个代表问题的×,“你几乎没有走你的剧情。”   “可以解释吗,J?”   不含任何情绪的冷淡问话,让坐在首座的短发男人,轻微停顿了下。   和上一次那场人尽皆知的复盘会议不同的是,此刻会议室里的所有人,脸上都没有除严肃以外的其他任何表情。   他们在等,一个可以解释一切失误的理由。   “我不知道。”   但是男人说。   会议室里,好像有人极轻的笑了一声。   像是打破僵局的某把钥匙,一切回到不久之前的同样一个场景。   以B+的评分沦为公会笑柄的谢苏语,在顶座男人似笑非笑的蓝色瞳孔下,轻敛了下唇角。   他没有说什么,更不像曾经的楚珩一样,试图用冷淡表情回以挑衅的一句“那你去试试”。   因为对于公会顶层的会长,逃游战力榜第一的男人来说,这种可以付之一笑的小事,不值得他去做。   只是他还是去了。   所以这让如今眼前种种,都呈现出一种宿命般的荒谬感。   论坛里用以调笑的“接连迫害”一词,实际上荒唐的足以概括事实。   J起身,像他无数次进入副本中那样,跟自己的系统,打了声招呼。   【NPC模式。】   他用和往常通关时别无二致的表情,来表示自己对这场游戏的,毫无期待。   ……   眼前和回忆重叠的,是会议室正中央的环绕光屏上,逐渐展开的副本画面。   实际上连jker自己也无法回想。   他是怎么走到那样的结局的。   NPC的记忆偏差,让哪怕是拥有逃游最高权限的顶级玩家,在离开副本之后,也无法完整地回想起副本中所有细枝末节的情感和记忆。   这才是复盘的真正意义。   像观看一部以自己为主角拍摄的电影。   只是观众不止他一个人。   光屏投影的光线明明暗暗,小丑妆容的男人从马路对面,走进小巷。   光屏外,J冷淡看着,脱离副本之后,他甚至难以代入自己。   画面是从某个小鬼的出现,开始变得明亮,男孩穿着符合时代背景的贝雷帽和短裤,他低着头,紧张绕过路中央的南瓜灯,身后突兀响起的脚步声,吓得他快要跑起来。   巷口驶过的车辆,短暂划亮了这条小巷。   那张惊恐的小脸,出现在画面里。   下意识的,光屏外的所有人,都坐直了一些。   J看到自己披着夸张花哨的宽大外套,脸上扯着诡异的笑,轻松抓住那个小鬼。   其实这个时候就可以下手的。   J手指微曲,轻扣在桌面上,面无表情地提点自己。   NPC没有记忆,所以只会遵从副本灌输的人设和本能。   这代表着,这个小鬼本应该死在小巷的第一个夜晚。而不是被古怪的小丑带走,用刻意摆出的戏耍态度,扔在马戏团的餐桌上。   ……   如果用惊悚爱情电影来形容后面的剧情,此时观看这部电影的所有人都不会提出异议。   房车里的那次喂食,是脱离人设的第一场暧昧的对手戏。   黑发小鬼撑坐在简陋的房车小床上,无聊恶劣的小丑试图用低俗和满含羞辱意味的手上投喂,来激怒他。   结果却出乎意料。   弯腰走出房车的高大男人,第一次从脸上,露出那副难以理解的奇怪表情。   马戏团的团长心眼很坏,特意给团里脾气最坏、最难以相处的魔术师,安排了一个拖油瓶。   小丑站在演出的绳索旁,手里的安全绳细得随时可以“断掉”。   可是他还是没有做什么。   圣迪辛拉的小丑演员应该有很多事可以做,卫斯理后代的身份,和骨子里被灌输的血性,让他在无数个众人睡去的夜晚,都可以轻松解决掉一切的麻烦。   而不像过家家一样,陪一个无聊的小鬼排练杂技。   未被告知的那场演出,大概是剧情走向**的铺垫和预告。   砸在餐盘上的那一滴眼泪,让餐桌上的所有人,都好像被定住了。   J第一次,没有去看自己的表情,而是将目光迟迟落在那个小鬼的脸上。   已经不太对了。   联系的信件被扔在一边,本应遵从剧情去做些什么的小丑,却在马戏团后台的化妆间里,把玩着一支,拔掉刺的黄玫瑰。   [礼物在你的口袋里。]   舞台幕帘后的小男孩,露出的那个笑容,漂亮到即使是光屏外的会议室里,也出现了长达数秒的寂静。   “你心软了。”谢苏语看着镜头,不含感情地点评。   “浪漫的魔术。”   说不清有没有妒意,只是连谢苏语也没见过怀姣的笑容。   站在旁观的角度,副本里怀姣露出的马脚,其实多得数不清,他在调查一些东西,而小丑也知道。   原本不应该插手的。   如果不是那晚的芦苇荡,清楚看到那个男人掐着怀姣的脸吻他的话。   剧情就从这里开始崩坏。   凌晨三点梅根警署的档案室里,小丑违反人设,撒下了唯一一个谎。   [你会看完我的表演吗。]   关着白鸽的箱子里,每一只白鸽都训练有素,叼着用来道歉的黄玫瑰,等待着魔术师的打开。   只是玫瑰花的主人没有等到他的礼物。   小丑从舞台上跳下来,他的脸色,恐怖到将底下的观众都吓坏了。   他带着牙,连演出服都来不及脱下。   经过一系列磨难,最终还是找到了公主。   顺便附加一场没有经过排演的英雄救美。   警车上,上演着爱情电影一般美好的结局。   只是除了拥吻的主角,所有镜头以外的人,都满带恶意地阴暗想着:快点发现吧。   快点发现,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   无法被记录的隐私镜头,让谢苏语动用一些权限,保留了下来。   所以他们才得以看到,如此荒诞的一幕。   急促的吻,和难以掩盖的心跳声。   小丑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掺杂乘人之危的想法,他在热情上脑的时候,不顾怀姣的挣扎,甚至拉下了他的裙子。   怀姣在黑暗里发着抖。   而今晚的小丑骑士,还沉溺在拯救者的虚幻身份里,以为公主只是感到羞耻。   “很漂亮。”   “真的很漂亮。”   漂亮的落难公主在黑暗的小房车里,让小丑含住嘴唇,拉下了裙领。   他没有做什么,仅仅只是亲吻了公主。   因为今晚的公主很漂亮,更不会拒绝他。   ……   小丑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只除了隐瞒身份的一点小小谎言。   所以在小屋的最后一个夜晚,被怀姣点破的那一刻。   他甚至称不上有多紧张。   [你想怎么做。]他问怀姣。   怀姣顿了顿,却反问他:[你想怎么做。]   [你也要像他们一样,将我关在地下室里,让我穿上裙子,在我害怕的时候,将手伸进我的裙子里吗。]   [又或者是,一边夸赞我独特又听话,一边又从后面,拉下我的拉链。]   空气好像凝滞住。   以骑士展开的视角,没有记录公主遭遇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公主穿着很漂亮的裙子,躲在小丑的怀里。   小丑在那一刻,才总算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说着自己和亚尔曼兄弟并不一样。   可是在怀姣的眼里,他们别无差别。   操控投影的终端让谢苏语拿在手里,往地上砸去,机械碎片飞溅,一小片碎屑划过顶座男人的脸颊。   “精彩的通关。”谢苏语站起身,直接往门外走去。   J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轻拂了拂被划破的伤口。   破碎画面的定格处,反派小丑被早已报警的怀姣,送进了警局。   镜头外的会议室里,他迟迟停留在那儿。   回想着自己的错误。   也许警车上的吻,和还算高的A级评分。   才勉强算是他。   交付真心的一点奖励。 第187章 欲望游轮   8701在怀姣假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才出现。   怀姣都生气半天了,怎么会有好的系统把自己的宿主丢在系统空间那么久都不管一下的。   【是你通关积分太高了,一般的普通玩家没有这么快能让系统升级。】   正准备发难的怀姣让8701一句话搞得,嘴巴想抿住,又忍不住翘起来,【真的假的,我看其他玩家都挺厉害的呀?】   8701:【不知道,我没带过比你厉害的。】   怀姣人都快被夸晕了,还想说什么的时候,8701突然跟他道:【连续两个副本S+的评分可以抽奖一次,你要现在抽吗?】   怀姣被加强版的8701轻松转移了话题,飞快点头道:【要!现在就抽。】   8701带点轻微笑意地嗯了声。   因为前两次抽奖,怀姣都抽到了非常不错的S级技能,以至于他对这次的抽奖也十分信心满满。   熟悉的轮盘抽奖池,指针转动几圈后,缓慢停下。   怀姣期待地等着8701给他播报。   系统在拿到卡片后,莫名其妙停顿了好几秒。   怀姣等了两秒没反应,皱了皱眉,忍不住催促了声,【快点呀,什么技能呀?】他直接默认自己会抽到技能。   8701:【……】   代表S级奖品的金色卡片,在怀姣面前放大,展开。   8701语调平板,毫无起伏地念道:【被动技能:【典藏の美貌】,技能介绍:伟大的逃游典藏级美貌持有者,您的脸蛋,值得永久珍藏。】   【被动技能触发条件:无。】   【技能效果:随时随地,永远美丽。】   【技能冷却时间:无。使用副作用:无。】   怀姣:【……】   ?   【不是只有技能或者道具吗。这是什么意思,8701?】   沉稳如8701好像也觉得荒唐。   他试图为卡池系统解释一番:【可能是刚出的技能卡,被动技能,因为……】   ——因为宝宝の美丽值得永久珍藏   ——逃游你很不错你,给我宝宝的漂亮小脸蛋上保险是吧,别太懂事了你!   ——你们玩家论坛现在有一半流量靠我宝宝这张美丽的小脸在撑,宝宝一直负重前行!   ——mg这种技能还能是S级,是不是意味着……宝宝永远美丽,永远二十岁……   怀姣没有看到弹幕的这句,他沉浸在自己抽了一张毫无用处的废卡的悲痛里,【还是S……】   他站在系统空间变出来的镜子前面,左看右看,也没觉得自己的脸有哪里有变化,【是不是被骗了,8701……】   下巴突然被冷冰冰的物体轻抬了下,怀姣愣了一秒,听到8701的声音从面前虚空中传出来。   【没变。】   【很可爱。】   ……   【升级考核之前,你还有最后一个A级本需要通关。】   系统的电子面板在怀姣眼前打开,升级后的8701从功能到权限都更为强大,原本选择很少的A级副本,因为系统的扩充,怀姣看到副本面板上,已经不止末日一个选项了。   【末日求生、恐怖列车、荒野禁区……】怀姣看得眼花,总觉得每个都很难的样子,【我感觉都差不多,8701你帮我选啦……】   8701嗯了声,从难度相对较低的几个A级本中,快速帮怀姣筛选了一遍,【欲望游轮怎么样?我看设定,不会特别血腥。】对比起另外几个本的残酷程度,这种更偏向人性考验的副本,似乎对怀姣来说要简单很多。   怀姣根本不怀疑8701的选择,很快赞同道:【我觉得可以哎,那就这个本好了。】   8701:【嗯,这个本的人设也还可以,没什么必须要走的设定,就是,】8701仔细看了眼副本介绍,蹙眉提醒道:【就是这种本大概不会只有你一个玩家,你需要稍微注意一点,注意区分NPC和玩家,小心被骗。】   怀姣没有怎么多想,在经历过三次多人副本后,他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和其他玩家共处同一个副本了,闻言只点点头,直接让8701开启副本。   【好。】   ……   【一条匿名的短信,将你们卷入一场欲望游戏。】   【起初的任务很简单,拔下一根头发,或者说出一个秘密。】   【简单的指令背后,是快速到账的巨额奖金。】   【账户跳动的高额数字,诱使着你们不断地完成任务。】   【你们听从指示,登上一艘豪华客轮。】   【在这里,游戏的难度开始升级。】   【在公共餐厅脱下所有的衣物,偷窃头等船舱客人的贴身物品,以及万众瞩目下在跳台上蒙眼行走……】   【当你耻辱的秘密成为把柄,你所恐惧的噩梦变为现实。】   【你是会选择放弃这一切,还是继续游戏?】   【玩家怀姣,已进入游戏。】   【主线剧情传输完毕,副本载入中——】   【叮——副本载入完成。】   【本次副本开启时间为一周,一个周内玩家安全下船可视为通关。】   【请玩家怀姣做好准备,本次副本正式开启,副本难度评级:A】   【本副本名为——欲望游轮】   ……   “你们也收到了吧,那个短信?”   震耳欲聋的嗨趴现场,从舞池中间退出来的男人,拿着一瓶酒,坐到他们面前,下巴朝身后一抬,“他肯定也是。”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往台子上望去。   台上有个极为年轻的男人,上衣脱了一半挂在腰间,他跪趴在舞台地面上,正仰头冲着底下的男男女女们,学狗叫……   舞池里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尖叫声。   “操,玩儿的真他妈变态。”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交错,男人扯着嘴唇,笑骂道:“奖金多少我也不这么干,跟个畜生什么区别。”   几声哄笑过后,很快又有人接话道:“话说你们收到上船邀请没?”   “普丽达号?”   “对,最近不是要开了吗?七天六晚,横渡索里亚。三次游戏就可以免费上船,包吃包住包玩,泳池酒吧赌场什么都有,爽翻……”   “你要去吗?”   问话的男人有点犹豫,“我还没考虑好,总觉得没这么好的事儿。”   “想这么多干嘛,卡里那些钱还能是假的?”   “我反正去,他们应该也都去。而且……”男人神神秘秘的,凑近了点。   “船上奖金翻倍。”   ……   轻微的晃荡感,让怀姣从昏睡中醒来。   他缓慢睁眼,周围是一间空间不大的客房,一眼望去大概三四十平米,装修简洁干净,床对面的电视机上,待机画面停留在巨大的宣传海报上——   【普丽达号欢迎您的到来。】   怀姣眼前有点发晕,轻摇了摇脑袋,手臂撑在床上,朝系统问道:【我已经在游轮上了吗?】   8701回他:【是,刚上来没多久。】   主系统大概怕玩家钻漏子,在副本的一开始,就直接将玩家投放在了轮船上。   片刻的晕眩过后,怀姣很快缓了过来,他没有急着起身,反而是先将反扣在枕头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在远离海岸线的大海中央,手机上并无信号,除了每日限时的微弱卫星信号,似乎想要上网都难。   怀姣在游戏里对手机的需求从来不大,他此时拿出手机,也只是想查看一下里面有没有什么跟任务相关的信息。   干干净净的智能手机里,除了三条已经标记阅读的短信,以及一条银行卡的到账信息,其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电话联系人,也没有社交类软件,连相册都空无一物。   在已经充分了解剧情的情况下,怀姣非常好奇地点开了那三条短信:【请拔下您的一根头发。】   【请将您的外套,丢在原地。】   【请您闭着眼睛,走过这条马路。】   【好像真的还挺简单的哎,】怀姣看完短信后,忍不住跟8701道:【除了这个闭眼过马路有一点危险之外,前面两个任务都不是很有难度。】   而且与之相对应的,是另一条更为夸张的银行卡到账信息。   【您的尾号4889的银行卡,收到陌生转账:5000元。】   【您的尾号4889的银行卡,收到陌生转账:10000元。】   【您的尾号4889的银行卡,收到陌生转账:16000元。】   怀姣的眼睛都忍不住睁大,【难怪他们会愿意参加游戏……】   毫无难度的任务,和巨额的奖金,轻松尝到甜头的玩家们,怎么都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显然手机的主人也不例外。   ……   【请于今晚八点之前,到达六楼VIP餐厅。】   【玩家您的编号是F401,到达餐厅后,请迅速找到您的队友,等待接下来的游戏指令。】   怀姣本以为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任务,收到这两条短信的时候,他刚刚才洗完澡。8701一边催促他,一边帮他擦头发,【还有5分钟,应该够。你,换好衣服。】系统声音停顿了下。   怀姣光溜溜的,正在套自己的T恤。   他匆匆忙忙地拔掉房卡往外面跑,门外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电梯。   怀姣快速按了好几下电梯按钮,幸运的是,电梯里刚好有人下来。   明亮反光的电梯门打开,怀姣微微喘着气,正打算进去的时候,一抬头,和里面的几个人看了个对眼。   那一眼,让怀姣一下子愣住了。   能够容纳数十人乘坐的客梯里,此时站着五六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而其中最为醒目的,是站在正中间,低着头,不耐烦按着手机的……   某个红头发的高中生。 第188章 欲望游轮(一更)   电梯从某个人进来之后,涌进一股奇怪的味道。   原本几个大男人互不干扰靠边站着,闭塞的空间和诡异的气氛,让短短几十秒的乘梯时间,如同无限拉长一般,僵硬,沉闷。   唯一亮着的六楼按键,让所有人心照不宣。   他们应该都是来参加游戏的人。   从10层进来的那个冒冒失失的小鬼,大概刚洗过澡。他在电梯门外短暂地愣了一秒后,很快收敛起表情,走了进来。   客轮标间统一配备的香波味道里掺杂了过多的水汽,男孩的头发仅仅半干,微有些湿润的额发往耳后别着,清晰露出半边白皙的脸颊。   他进来后就打算按电梯,却在看到那个唯一亮着的楼层时,停顿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   狭小客梯里的沉闷氛围,因为空气里丝丝渗入的奇怪香气,仿佛松懈了一些。   怀姣没有注意到电梯里莫名其妙的气氛变化,他站在靠门边的角落里,努力无视掉那些不断落在自己身上的隐晦打量视线,在心里跟8701喊道:【是伊乘风!!】   8701:【是他。】   8701停顿了一秒,又道:【你激动什么?】   怀姣不知道怎么跟8701说,其实在考核副本之后,进入新副本之前,他确实有期待过伊乘风像他说的那样带自己一起打本。   这个高中生小鬼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考核本里狂妄但又有实力的形象,实在深入人心。   除了脸皮很厚喜欢乱喊之外,几乎没什么毛病。   但之后他就不见踪影了。   整个人跟消失了一样。   怀姣不是很主动的性格,他认为成年人的社交里,突然断联就等于绝交,于是也就没有再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了。   【他是玩家,对吧?】怀姣问完,又忍不住道:【好尴尬……突然在副本里遇到……我要不要跟他打招呼啊?】   8701不冷不热道:【你尴尬什么。他给你画饼之后玩消失,被玩的是你,你有什么好尴尬的。】   【……】   【你不要说的我好像很那个一样。】怀姣小声嗫嚅道。   8701好像冷哼了声,没再回他。   如果不是电梯“叮”地一声显示到达楼层了,怀姣还打算跟自己的系统算一下帐的,谁允许8701这么内涵自己了,怀姣有被这个升过级的系统那个到。   ……   在八点前的最后一分钟时限里,电梯里的六个人都赶到了六层的VIP餐厅。   怀姣有点庆幸自己是踩点到的,因为就在他们进去之后,VIP餐厅的大门就将后来几个没有准时到达的玩家们,拒之门外。   这也隐晦意味着,之前仅仅只是普通闯关类的个人游戏,从此刻开始,正式变为淘汰制。   六层的VIP餐厅分好几个区域,按餐厅种类划分开,此时每个不同的区域都坐着人,各种目光,四处打量。   怀姣时刻记着短信的交代,他的编号是F401,按照8701的指引,很快在中餐区的靠窗位置,找到了他的队友们。   而更巧的是,在怀姣走过去的同时,身后某个顶着一头夸张红发的高个子男高中生,擦肩越过他,径直走向了怀姣正要坐的位置。   ——这死红毛又整这死出   ——电梯里就开始偷看起我老婆,再在群众面前装一下试试呢   ——这男高不是玩家吗?之前狼人杀的时候追着喊宝宝老婆的那个?   ——对,就是他,把宝宝堵在天台狠狠の强吻,是女巫宝宝の银水   ——mg,缘来素他,宝宝老公太多都忘记惹。。。   怀姣没有看到弹幕又在造谣什么,在伊乘风坐下后,只停顿了一秒,也跟着坐了过去。   不知道是系统故意安排还是什么,怀姣和伊乘风被分到了同一个组。而据8701观察,游戏的分组多为四人一组,更诡异的是,那些被分到一个组的玩家,似乎大多都认识。   这些参加游戏的玩家们,基本都很年轻,有些看起来像在校大学生,有些像办公室的白领,一眼望去全是年轻的面孔,估计年纪都不会超过三十岁。   怀姣跟系统偷偷道:【这里最小的可能就是这个高中生了。】   8701:【你一直想他干什么。】   怀姣:【……】不能好好沟通了是不是。   这个系统今天很莫名其妙,怀姣暂时不想跟8701讲话了。   游戏在开始之前,大概给玩家们预留了一些互相认识的时间。   怀姣也不知道这个游戏主办方是怎么分配的,他们这一组的四个成员,除了自己以外,只光看外表的话,一眼过去似乎一个比一个难搞。   最左边的,就是抱臂看向窗外海面的伊乘风。伊乘风的对面,是一个长相极其醒目,棕色短卷发的一个混血男人。而男人旁边,是另一个看起来比怀姣还要内向的眼镜小哥。   从男生过长的头发和装扮上来看,似乎还是个二次元宅男。   四个人在确定队友后,却没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怀姣这种有点腼腆内向的小男孩,当然也不会主动跟别人搭话。   8701:【……】   在其他组热火朝天的聊天声中,他们四人就这样不出声干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如同提醒一般,同时响了一声,他们才回过神,各自拿起手机。   【本轮游戏为合作游戏,建议玩家与队友们互相熟悉,为了让彼此更加信任,请玩家在自我介绍之后,说出自己的一个秘密。】   【注:   1、此次游戏为信任游戏,玩家的秘密只会在小组内互通,除队友以外,不会有第三方的人知道。   2、玩家的秘密必须绝对真实,游戏方会进行核实,撒谎者将会直接淘汰。(并归还此前游戏的全部奖金)】   桌子上看过短信的四个人,身体同时一僵。   怀姣只听到身旁伊乘风发出“啧”地一声。   接着手机扣回桌面上,他皱着眉,第一个开口道:“伊乘风,高三学生,18。”   ——什么意思,哪里18?   ——年纪吧,我记得之前狼人杀他就说过自己年纪,反正不是那个。   ——我天呢,宝宝危[SOS]   ——危毛啊危,最近逃游整改的什么都没了,亲个嘴都得看上面脸色,好崩溃,这么水灵灵白嫩嫩的宝宝只能看不能玩的,我真的……哭死……   怀姣让8701直接屏蔽了弹幕,他要专心游戏了,不能让一些荒唐的东西影响他的思路。   如同那场狼人杀游戏一样,伊乘风的自我介绍从来简单明了,而他的主动开口也率先打破了桌子上的沉默氛围。在他之后,那个一直低着头,长刘海挡住半边脸的宅男,也伸手推了下眼镜,小声道:“霍司,大学生,目前休学在家,21岁。”   紧接着是中文意外很标准的混血男:“季池,模特,25岁。”   怀姣是最后一个介绍的,他不清楚这个副本里有没有给他什么额外的身份设定,于是只能学着他们,糊弄道:“怀姣,大二学生,20岁。”   在他说完之后,其他三人似乎都朝他多看了一眼。   怀姣还紧张了一下,差点以为他们之中有人认识自己,但是8701没有出声提醒他,他就暂时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短信上说,要一人说一个秘密。”   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队友,都不是什么很主动且容易相处的人。名叫霍司的眼镜宅男,见伊乘风都第一个自我介绍了,他也就放开了一点,干脆带头先完成任务。   “我,先来吧。”   怀姣一下子坐直了。   天哪,他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听别人的秘密。   “之前我在宿舍里,玩过一款……比较限制的游戏……”   怀姣瞪大了眼睛,耳朵都朝天竖起来了。   “里面有个NPC,嗯……很可爱,是我的理想型。当时室友们都不在,我在床上,戴着耳机,第一次,对着屏幕,心跳加速,那个晕过去了。”   “……”   “……”   怀姣一开始还没听懂,在桌上另外两人同时沉默下来的诡异气氛里,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怀姣还有点难以置信。   8701:【对黄游NPC有想法了。】   【……】   怀姣面红耳赤,猛地低下头。   “咳,咳……”   因为这番无私且震撼人心的秘密奉献,就是冷酷装逼如伊乘风,也再端不出一点冷脸。   似乎为了缓解桌子上的尴尬氛围,伊乘风耳廓微红地,第二个开口道:“没谈过恋爱。第一次春梦对象是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趴在我身上亲我,身上很香,初吻很舒服……”   “很,喜欢他。”   “除了他不会再找别人了。”   怀姣:“……”   过于熟悉的剧情,让怀姣一下僵住了。   伊乘风是玩家。   这个先前怀疑过的问题,此刻得到证实,【他在副本里是NPC,是吧?】论坛上偶然扫到过的内容,在这个瞬间,猛然点醒了怀姣。   【玩家在游戏里可以扮演NPC,但是没有记忆,对不对?】   【是。】8701直接肯定了怀姣的猜测,【第二次等级考核之后,权限会打开,玩家就可以自行选择游戏模式了。】   怀姣的一颗心砰砰跳着,他莫名其妙,突然有种摸到一点真相的感觉。   而与此同时,桌上除他以外的最后一个队友,那个碧绿色眼睛,长相异常优越的混血男人,突然红着脸,快速道:   “还,还是处男。”   “……”   “……”   怀姣:“……”   就一定得玩这么大,是吗? 第189章 欲望游轮(二)   怀姣不知道其他组是不是同样的情况。   此时三双眼睛同时盯着他。   进入游戏太久,怀姣其实想不起自己到底有什么是称得上秘密的。   队友坦白的话题太过限制级,怀姣蜷着手指,嘴巴一张正要跟着糊弄一句,“我也……”   【不能说一样的。】   结果还没说出口就被8701打断了。   【其他桌刚才尝试过,不能说一样的。】   怀姣飞快闭上嘴,他被桌子上几人盯得直发毛,在脑子里哭丧着跟8701求救:【那我要说什么啊?我不知道了,8701……】   【除了逃游以外的东西,随便说。】8701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最好不要撒谎,我不清楚这个游戏主办方有什么能力,但是最好先按照他的要求来,不要冒险。】   “你也是什么?”   好像感觉不到他的窘境,桌上没眼色的几个队友,见怀姣话说了一半卡住,还追问他,“你也是……?”   既不能和别人说一样的,也不能撒谎,怀姣一时间只感觉头都大了,游戏没有设置时限,但是在其他小队接连完成任务的情况下,他还是感到有点心急了。   【可以说你原来世界的事,我看过人设,你的角色没有什么特殊设定,当你自己玩就好。】   8701的提醒格外及时,怀姣只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他垂下眼皮,细长的睫毛轻微颤了颤,然后极为小声地,说:“我在学校的时候,曾经被人骚扰过……”   刚才还在追问他的季池,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跟着安静下来。   怀姣不确定什么程度的秘密,才能算是秘密。   但是他知道游戏的尺度和奖励,不会只因为他一句轻飘飘的“被骚扰过”,就算作过关。   于是他只能不断地,去尽量细化这件事,让它可以成为一个能够被“认可”的秘密。   “他让我进社团,以学长的名义,对我做一些……”   “让我感到很不舒服的事。”   怀姣已经记不太清游戏以外的事了,所以有些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其实可以算是无关痛痒。   那些被跟踪,被偷拍。如影随形的骚扰短信,学校论坛的造谣贴,和哪怕搬新家,也依旧从门缝塞入的恶心卡片。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死了?】8701也忍不住问他。   【当然不是……】已经聪明很多的怀姣,在不得不进行游戏的同时,还钻了个小小的漏子,【后来我就被拉进游戏了呀。他只让我说一个秘密,而且我也没撒谎。】   只是将故事未完的结局,变成一个颇有指向性的猜测。   怀姣还有点得意。   8701沉默了下,夸他,【嗯,很聪明。】   手机上同时响起的到账短信,代表通关成功,也意味着所有人的秘密都得到了认可。   因为怀姣的一通坦白,桌子上的气氛,从奇怪羞耻的限制级话题,转为沉闷。   伊乘风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到怀姣的脸上,他紧皱着眉,好像想说什么,又在怀姣看过去的时候,很快转移视线。   ……   大部分已经完成游戏的玩家都舍不得离场。   手机里猛然暴涨的入账金额,让所有人的情绪都异常激动,怀姣坐在窗边,看着餐厅里群情躁动的景象,只觉得古怪。   像暴风雨前的某种平静。   “今天还有任务吗,没有的话就……”   霍司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随之而来的第三条短信扰乱。   好像为了验证怀姣的不祥预感。   他们拿起手机,看到短信的第一眼,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   【为了考验彼此间的信任,游戏将从小组内随机抽取一位玩家,与其他小组交换。】   【注:   1、玩家请尽量保守彼此的秘密,无论其他小组使用什么手段。   2、玩家请尽量套取其他小组的秘密,无论使用什么手段。   3、成功套取他人的秘密,奖金翻倍。   4、若小组的交换成员被套出秘密,且小组无法套出其他人的秘密,则该组四人一同被淘汰。(淘汰者将归还此前游戏的全部奖金)】   先前因为全员通关游戏,还稍显热闹的VIP餐厅里,因为最新收到的两条短信,开始变得不太对劲。   餐厅里的监控设备遍布每个角落,怀姣不清楚这些镜头的背后,有没有人在观看这一切。他只知道,游戏方似乎故意想要激化玩家内部矛盾。   在迟迟没有收到下一步交换队友的短信时,餐厅里已经有人按捺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其实我说,没有必要必须按照这个上面所说的做吧?”   “游戏只说同时被套出秘密和无法套出秘密的小组会被淘汰,但是如果,我们大家都保守好秘密,也不强行逼问交换的人,是不是就都能通关了?”   好像一语点醒了众人,餐厅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玩家们,被气氛感染,也陆续开始出声支持——   “对!这个游戏有漏洞,我们大家是可以合作的!”   “是啊,前面赚的已经够多了,其实不缺这一轮的奖金,大家统一守住秘密,一起进入下一轮!只要不被淘汰,后面的奖金会更多!”   打断这群人激昂演讲的,是很快到来的交换队员短信。   【F400组,随机交换人员:怀姣。】   怀姣:“……”   桌上三人同时看向他。   还没有多熟的情况下,队里的混血男季池,都忍不住朝怀姣投来担忧的视线,“我们尽量套取他们的秘密,你,别太紧张。”   怀姣抿着嘴唇,轻点点头。   身旁伊乘风虽然没有说话,但视线一直追随着怀姣,在怀姣起身时,下意识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掌心里细伶伶一小把的腕子,搞得伊乘风自己都愣了一下。   “随便说,我们会解决。”   隔壁桌与他们交换的队员已经走过来,怀姣来不及回伊乘风,只能胡乱“嗯”一声。   趁着起身的时候,怀姣特意往周围扫了一圈。   他发现被选中交换的队员,大多都和他一样,在小队里,绝对都属于偏弱小的一个。   与他们组交换的是一个瘦弱的男生,其他被选中的也大多是女生,怀姣暂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用意是什么,他老老实实的,只能先往自己需要交换的小组走。   ……   起先一切都很正常,就像之前大家约定好的,各自交换了一个队友的各个小组里,一开始并没有人做什么。   餐厅里维持着短暂而诡异的和平。   有些玩家甚至放松到,已经对交换到队内的其他组玩家,开起了玩笑。   直到一道突兀的声音,开口,撕碎了这一派平和的假象。   “我的队友,B403,是个恶心的强尖犯,他强尖过自己的室友,和邻居的女儿。而他现在,正在性骚扰其他男人。”   餐厅里,因为这一句话,轰然一下,变得鼓噪。   随后与之而来的,是微妙平衡被打破后,瞬间倒塌的玩家内部。 第190章 欲望游轮   怀姣抬起头,顺着声音望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很漂亮的长发女生,她坐在离怀姣很远的位置,应该也很怀姣一样,是被抽中交换到其他组的人。   只是在游戏刚刚开始,玩家们还维持着虚假平和的前期,她的一句发言,直接打破了现场的表面平静。   既突兀,却也勇敢。   好像比起高额的奖金,那个和她坐在同一个游戏桌上,炫耀一般将自己恶心的过往当做谈资,美化成秘密,刻意说出来的人渣,更让她觉得无法忍受。   在现场所有玩家都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怀姣看到那个帅气的女生,直接起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去看那个因为她一句话陡然变脸的人渣,更没有去管周围躁动起来的其他玩家们,只拿着自己的手机,径直走到餐厅门口,将手机递给了守在门口的游戏工作人员。   她归还了游戏开始以来获得的所有奖金,直接退出了游戏。   餐厅里,除了那个被公开秘密发疯的男人,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怀姣其实根本不觉得意外。   从短信里发布游戏规则之后,这场游戏就注定不会以和平收尾。   游戏主办方从一开始就在刻意激化玩家的内部矛盾。   第一轮游戏的主题是信任,第一轮就挑拨信任。   所以哪怕没有那个女生,那些隐藏在普通玩家身上,贪婪又自私的人性,都不会允许这场游戏轻松结束。   ……   一开始大家还在等。   被女生公开秘密的那个人渣,在大家异样的眼光下,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好像想要违反游戏规则,像那个女生一样退出游戏。   只是他很快就被餐厅门口驻守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抱歉,您卡里的余额不够,无法退出游戏。”   “你放屁!老子他妈动都没动卡里的钱,凭什么不能走?”   游戏方的人员显然专业素质极好,面对男人这样粗鄙的语气,仍能保持微笑,耐心解释道:“玩家请冷静,很抱歉,游戏方只负责游戏中玩家的住宿与消费,如果玩家中途被淘汰或者自行退出游戏,按照要求,不仅需要归还之前游戏所获得的全部奖金,且从玩家登上普丽达号之后的所有花销,都需要玩家自行承担。”   “普丽达号从出海到靠岸总共七天六晚,玩家住宿的普通标间是一万元每日,其他消费另外计算。”   “我操……”   工作人员的几句话,直接在玩家中间炸开了。   轻松到账的巨额奖金,和豪华游轮上,无需自己承担的各种奢靡消费,这样的机会,没有人会不把握住。   这些参加游戏的玩家们本就年轻,在普丽达号这艘富豪贵妇汇集、普通区域与VIP消费区阶级分明的有限空间里,所有人的欲望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从上船起,他们就开始毫无顾忌地享受,随心所欲地玩乐。   那些消费的账单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累计到一个堪称恐怖的数字。   “开玩笑的吧?六晚六万块!我之前游戏都没赚到那么多钱!你们故意把我们骗上船是不是?现在什么意思?强迫我们继续游戏吗?”   “我昨天还在顶层的酒吧开了卡,那个也要算进去吗?十万?我赔死也他妈还不上啊?”   “我还在赌场玩了几把,还有那些酒,女人、和赌金……都是要我们自己承担吗?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呢?!你们这是诈骗!”   只是哪怕是诈骗,他们也根本毫无办法。   游戏方神秘强大的背景,和没有金钱支撑完全无法脱身的销金窟。   普丽达号六楼的VIP餐厅里,贪图享乐超支消费的年轻玩家们,此时大部分已经慢慢醒悟过来。   他们总算清醒地意识到,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游戏主办方做的,仅仅只是先给出一点甜头,等他们全部掉入陷阱后,再轻松收紧绳索,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巨额的奖金突然转变为巨额债务,除了继续游戏,或者像那个女生一样爽快交出罚金,他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而此时更为恐怖的是,因为女生退出前说出了队友的秘密,游戏场上平衡被打破。   原本可以钻的规则漏洞,所有玩家同时保守秘密共同通关的场面,再不复可能。   怀姣之前统计过,餐厅里按字母划分总共十六个小组,玩家总人数是九十六人。   现在这九十六个玩家里,首先最着急的,莫过于那个被曝光秘密的男人,和他的队友们。   他们的情绪,已经忍不住开始暴躁。   被换到他们组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生,从坐到他们组开始,队里的那个人渣就不断在骚扰他。   虽然在大庭广众下无法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是被眼神露骨的同性试探性抚摸手背,故意询问一些私人问题,他的队友还在一旁看好戏般暧昧地朝他笑时,任谁都会觉得受不了。   他们先前还能伪装一下,收敛一些。   但是在交换出去的女生毫不客气的泄密后,他们组如果不想被淘汰、或者背负上金额巨大的欠款,就只能用尽一切办法,从其他组交换过来的这个男生嘴里,撬出别人的秘密。   像短信里说的那样,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哪怕是暴力。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到轰然一声响。   餐厅里的玩家们,都被那突然传来的巨大的动静,吓了一大跳。所有人都顺着声音望过去,他们看到那个被随机交换过去倒霉的矮个子男生,已经被某个人渣拽着衣领,猛然从座位上掼到地板上——   餐桌上铺好的桌布被牵连,桌子上摆放整齐的陶瓷餐具随着桌布的拉扯,“噼里啪啦”全部摔碎在地毯上。   男生显然被吓傻了,愕然睁着一双眼睛,在男人朝他捏紧拳头,嘴里吐出一句满含恶意的威胁之后,他被吓得嘴唇哆哆嗦嗦,几乎不做任何反抗地,直接张口说出了某个队友的秘密:   “B301!我的队友,偷过捐款的钱!他害死过人!”   全场哗然——   而随着第一个玩家秘密的公开曝光,自觉不再孤单的某个暴力人渣终于扯开嘴笑了起来。   他松开手,好似放松了一般,用手背拍了拍矮个男生的脸颊,语调轻浮地说了句:“感谢你的告密。”然后携带着自己的另外两个队友们,大摇大摆地朝门口走去。   这次没有人再拦下他。   “你他妈的!”   “老子他妈整死你!”   在此之后,玩家间平衡再次倾倒,第一组因为曝光秘密,而必须套取其他组秘密的小队,一边面红耳赤情绪暴怒,一边却开始效仿前一个组,对着自己队里被交换而来的玩家,同样使出暴力手段——   餐厅闭塞环境里,气氛感染下,年轻玩家们自私的本性和潜藏的暴力因子被彻底激活。   而普通人为求自保的生物本能,让那些受到肢体胁迫的弱小玩家们,为了不被伤害,只能不顾后果地主动说出队友的秘密——   “我队友B203!多次出轨的渣男!骗很多女人打过胎!”   “A304!偷过合居室友的内裤!是个爱偷别人私人物品手yin的变态!”   “C404那个男的!商业间谍!坐过牢!”   “D101,给别人当过第三者!脚踏几条船的坏女人!”   ……   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混乱而又此起彼伏的荒唐泄密现场,那些或情色或恶劣的私人秘密,在玩家的自我保护下,接连公之于众。   恼羞成怒的部分玩家开始泄愤一般打砸现场,砸飞的餐盘甩到这边,怀姣咬着嘴唇,刚想躲一下,下一秒,就突然被人捏着肩膀按坐下来。   “我不想对你用什么暴力,小鬼,”按着怀姣肩膀的男人,一张脸年轻又帅气,他好像有点无奈,唇角往下撇着,对怀姣道:“但是没办法,你队里那个红毛帅哥看起来实在有点儿不好惹,我怕我还没对你怎么样,他就先把我队友给揍了。”   怀姣不知道一切是不是凑巧,在那么多组随机抽取的玩家里,好像就只有他们两组是互相交换队友的。   这也意味着,他们这两组只要达成共识,完全可以按照之前大家的计划,互相保密,共同通关。   “所以你看,要不咱们合作?”   怀姣被他捏着肩膀,其实不太能反抗什么,闻言只能睁大眼睛,顺从地点点头。   周围现场实在太混乱了,那些有些听起来简直无法入耳的糟污话题,让怀姣都听不下去,直想让8701给他捂耳朵。抓着他的年轻帅哥大概和他一样,被某些污言秽语刺激得嘴角都在不停抽抽,最后忍无可忍地,朝怀姣道:“走不走?把你小男友喊上?”   怀姣没听清,皱着脸蛋“啊?”了一声。   “我说!咱们撤吧!你跟你男朋友说一声!别搞我队友!”   怀姣稀里糊涂地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男人说撤,于是就胡乱“哦哦”两声。   那边毫不知情的伊乘风,一直盯着这边,他看到男人捏着怀姣的肩膀好像想带走他,莫名其妙气血上头,抄着椅子就朝这边砸过来——   椅子砸在两人身旁地面上,实木裂开的巨大声响,让两人都惊地耸了下肩膀。   年轻男人反应过来,意识到伊乘风显然误会什么了,赶紧抓着怀姣转过身,手指按在怀姣嘴巴两边,往上提,用他的小脸蛋儿朝伊乘风摆出个还算可爱的笑脸,暗示道:人质很安全,咱们先稳住。   接着往餐厅门口快速撇了下头,表示:撤!   伊乘风先是愣了一下,很快接收到男人的信号。   他低头朝另外两个还在发傻的队友们快速说了句什么,然后朝怀姣这边跑了过来。   餐厅门口的游戏工作人员,在确定两组并无背叛意向后,总算为他们打开了餐厅的大门。   与此同时,几个人手机里,同时传来任务更新的消息:   【恭喜玩家通过第一关考验,请玩家回到房间好好休息,尽情放松。明晚八点前请赶到十三层露天泳池,参加普丽达号户外泳装party。   注:本游戏为保密行为,玩家通关时需时刻注意,严禁让游戏以外的游客或船舱服务人员发现玩家身份。   注:泳装party请注意着装,衣着不达标者,小心被拒。】 第191章 欲望游轮   从餐厅离开的几人,在电梯外互相交换了联系号码。   轮船上卫星信号微弱,发出去的短信都有延迟,更不用说上网什么的,以至于他们手上手机的功能,除了接收游戏组的短信,想要用来随时联络什么的还是有点困难。   经历过今晚的前两轮游戏,虽然比起其他组,他们两组的通关过程可以说顺利到有点不可思议,但毕竟经历过一晚巨大的情绪起伏,几人难免还是感到了一些疲乏。   怀姣站在电梯最里边,脑袋靠在墙壁上,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他的生物钟总是很准,哪怕经历过这么多危险的世界,只要一到固定的时间点,还是会感到困倦。   在上个副本的时候,怀姣就经常因为马戏团那些作息古怪的人,弄得总是睡不好觉。直到后来关系好了一些,他不声不响地发了好几次脾气后,才被威廉团长发现,再不让其他的成员们半夜打扰他睡觉。   “先各自回去休息,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联络。”   电梯里的伊乘风朝怀姣瞥了一眼,见他脑袋一耷一耷地,都快睡过去了,皱眉安排道。   季池和霍司闻言都点点头。   客梯很快到达十楼,怀姣让8701推着,迷迷糊糊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因为之前已经洗过澡了,只要脱掉衣服就能上床。   普丽达号豪华渡轮,哪怕是最普通的标间也有一面临海的观景房,怀姣的房间恰好就是这样,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拉开门就是可以直接看到海面的露天阳台。   夜晚的海平面漆黑一片,咸腥的海风顺着落地窗的缝隙,吹进房间里。   怀姣躺在床上,刘海被海风吹开一点,他翻了个身,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对面,房间正对床的黑色电视机上,那微弱的,轻微闪烁的诡异红光。   系统8701,敏锐察觉到什么,但在看到床上已经睡着的人时,没有出声。   这一觉怀姣睡得极为舒服。   游轮行驶在海面上,舒适的晃荡感让他睡到上午十点半才被8701叫醒。   【去卫生间换衣服。】   怀姣迷迷瞪瞪的,还不太清醒,【啊……】   【昨晚你们参加游戏的时候,房间被装了监控。】   【啊?!】怀姣猛然惊醒。   【嘘。】8701捏住他的嘴,【临时装的,应该是游戏主办方。】   怀姣的嘴巴被捏扁成小鸭子一样的形状,他睁大了眼睛,闭嘴认真听8701汇报。   系统说着说着,好像笑了一声,【嗯……现在还不清楚是所有房间都装了监控,还是只有你这里有,总之先注意。】   【不要在外面换衣服。】   怀姣紧张地“哦哦”两声。   ……   普丽达豪华游轮上,光是泳池就有数十个之多。   以年龄段划分,游戏方短信里所指的,是处于十三层甲板上的成人泳池,只对18岁以上的VIP宾客开放。   VIP成人泳池的泳装party,可以说是普丽达号的经典活动。   因为其主题和设施的特殊性,想要进入这里的宾客,从身份到着装,都有着极为严苛的硬性要求。   比如第一条,就是不能衣着随意进入泳池。   怀姣和伊乘风三人,站在甲板入口的宾客检阅区,因为身上的衣着不达标,愣是被英俊礼貌的年轻侍者拦在了外面。   “抱歉,几位客人的服装不太符合标准,需要更换后才能进入泳池。”   穿着在商店临时买的沙滩T恤和游泳短裤的怀姣,皱起了眉,【我就说了不行……短信上都提醒了……】   8701沉默了下。   派对即将开场的八点前十分,甲板上来往进出的宾客极多,那些即将进入泳池的年轻男男女女们,各个衣着大胆光鲜,比基尼、紧身泳裤,几乎是标配。   更有甚者,一些自由开放的外国宾客,甚至快要真空上阵。   这就衬得被拦在门口的怀姣四人,格外的保守土气了。   “快点,不到十分钟了……”身后刘海挡脸的宅男霍司,在被路过的几个眼熟玩家,嘲笑一般拍了拍肩膀时,终于忍不住红着耳朵低声催促道:“要不就把上衣脱了,先进去再说。”   其实对男生来说,在泳池里露个上身根本不算什么。   像怀姣这种连公共浴室都没去过的南方小孩还说得过去,单纯就只是脸皮薄,不太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不穿上衣而已。   但不知道他的队友们又是怎么回事。   除了那个看起来比怀姣还畏畏缩缩的宅男霍司,季池和伊乘风,这两个看起来就一副现充男神样的高个帅哥,竟然也整整齐齐穿着长T大裤衩,奇怪得像两个保守的处男。   虽然也可能确实是。   “快点吧,没时间了。”   霍司再次提醒的话很及时,马上快到八点,按照短信上的指示,他们再不进去就要被淘汰了。   根本不用犹豫,季池和霍司二话不说同时开始脱去上衣,就连伊乘风,也在看了怀姣一眼后,慢吞吞跟着扯起衣领。   ——红毛男高脱个上衣也要先看老婆眼色,很好,请保持   ——只有我担心宝宝这个保守的小女孩也要那个了吗,老公要哭了,实话   怀姣:“……”   临近派对开场,甲板上聚集的宾客越来越多。   从伊乘风季池两人脱掉上衣后,四周投向这边的视线也越来越多,年轻张扬的面孔,宽肩窄腰、肌肉匀称的优越身材……怀姣站在他们旁边,有点羞耻地抿着嘴唇,右手缓慢拉起衣摆。   首先露出来的,是藏在宽松T恤底下,一小段雪白的线条。   从流畅的胯骨往上,陡然收窄的一小截腰线。   怀姣性格保守,脱个上衣的动作也慢慢吞吞,手肘交错,细长手指卷着堆叠的衣摆,轻往上扯,松松在胸口处堆着。   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   沙滩T恤偏小的圆领领口,箍着他的下巴。   衣领边边勒住怀姣柔软的脸颊肉,他伸手去拉,脑袋转了好几下,才从紧箍的领口里钻出来。   黑色的头发乱糟糟往外翘着,甲板上,夜晚的海风一吹,他再忍不住,冷得缩了下肩膀。   ——已失语……   ——……合适吗……我是说宝宝的u^&…%*,合适摆出来吗……   ——好细……好白……好b溃……   ——要不还是披个外套什么的吧,宝宝我真的有点害怕了……   ——弹幕比基尼……我挡……这是我的宝宝……滚啊……你们都不许看……   ——我和男高同时看呆……   怀姣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   如果不是直播间荒唐地试图用弹幕组成比基尼往他身上挡的话……   一直客气拦住他们的年轻侍者,在确认几人着装无误后,总算愿意将他们放行。   只是在视线在落到怀姣身上时,目光短暂地从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下滑,然后极为明显地,停顿了几秒。   “你他妈看哪儿呢?”   伊乘风忍无可忍,打着耳钉的耳骨轮廓红得滴血,他又燥又怒地挡在怀姣的面前,伸手想揽住他。   但在碰到他裸露着的圆润肩膀时,一只手又像被电打了一般,瞬间弹开。   “走、走了。”   “什么傻逼派对,操。” 第192章 欲望游轮   游戏方在确定玩家进场后,迟迟没有发来下一条游戏指令。   普丽达号十三层甲板上的泳池派对,今晚热闹非凡。   这里不仅有衣着火辣的俊男靓女,更有来自各国各阶层的富豪富二代们,泳池边的酒馆吧台上,数十万的香槟洋酒,在某个年轻富二代的慷慨挥手下,开了一排。   甲板上传来人群兴奋的尖叫声。   自进场后就没有任何规矩规则的露天成人泳池派对,到处是湿身紧贴的热情场面。   在无人管束的大海上,年轻开放的男男女女们,尽情沉溺在荷尔蒙与多巴胺环绕的暧昧气氛里,只用一杯酒、一个眼神,就能瞬间对上眼,展开一段艳遇。   所有人心照不宣,默契将今晚的派对,当做成一个可以满足一切新鲜感和刺激感,发展迅速、且不用负责的猎艳场。   ……   唯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大概是泳池最边缘的那个角落。   刚拒绝两个美女热情献酒的年轻富二代,从人堆里艰难挤出来。   他脸上维持过久的浪荡笑容,已经快要僵硬,在确定背离人群后,转瞬收了回来。   他其实根本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场面,如果不是因为一些必要的事,今晚他甚至不会来到这儿。   甲板上的禁烟标志,让男人已经摸到口袋的手,顿住,有些烦躁地啧了声。   正当他打算抽空离开会儿时,路过泳池跳台边的某个角落,视线随意一扫下,突然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开始男人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似乎看到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坐在那儿。   身体侧对着他。   从后面经过,只能看见不着一物的光滑后背,和一双又长又直的腿。   微有点肉的莹白大腿压在泳池边湿透的深色瓷砖上,半截小腿泡进水池里。   成人泳池对女性的着装并没有太大要求,这里有专业的救生员和安保人员驻守,大部分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们都穿得火辣性感,根本不用担心安危问题。   只是像这样“外放”的女人,男人确实还只见过这一个。   他本来想走的。   已经走过那个角落的男人,因为一点好奇心,鬼使神差地,经过泳池边的拐角,脚步一变,往另个方向走去。   他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假装从后面绕到正面。   看似随意地侧头去瞥。   视线从泛着粉的圆润肩头扫过,男人的劣性根让他忍不住有点儿心跳加速。   只是眼皮微垂,目光往前,落到胸前的时候——猛然停住。   男人有点恍惚,抬起头,似乎想确认一下脸。   但在看到那张脸后,又再次停住。   “见鬼……”   ……   手机上还没到达的游戏指令,让玩家们暂时无法离开这里。   露天泳池随处可见的暧昧现场和露骨氛围,让几个洁身自好的小年轻们烦不胜烦。   其实这种猎艳场上,像伊乘风和季池这样,在任何圈子都可以称得上天菜型的年轻帅哥,按理来说是很吸引人的。   怪就怪在,他们旁边站了个怀姣。   不管是两人年轻英俊的长相还是肌肉流畅的健壮身材,都把他们中间的怀姣,衬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好几个男人看走眼了,以为他们旁边站着个没穿上衣的女人,走过来想搭讪,才发现是个男的。   一双双眼睛悻悻挂在怀姣的脸上,盯着看。   伊乘风是真他妈火大。   他和怀姣认识还不到两天,还处于没多熟的地步。   说不好说,骂不好骂。   特别看到怀姣一副自己也垂着脸的不自在样子,他更是不好做点什么。   队伍里四个人,除了他俩,就剩一个耳朵持续涨红,连视线都不敢往怀姣身上瞟的宅男霍司。   好不容易躲到这么个角落。   泳池跳台的柱子挡住了部分人群,他们总算能放松一点。   伊乘风从泳池里钻出来,一头红发往后抹着,露出完整流畅的额头,凌厉的眉眼在水汽中越发显得冷冽。   怀姣就坐在他面前的水池边上。   发尾让他溅起的水珠,弄得湿漉漉的,紧贴着雪白细长的脖颈。   伊乘风隐约觉得这个角度,这一幕,莫名的熟悉,这让他有点不受控制,视线都挪不开。   他把这归结于怀姣没穿衣服的讲究。   伊乘风在学校里,不是没见过同性的身体,只是真没哪个是像怀姣这样的。   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的,瘦巴巴的一个小鬼,偏偏有腰有胯,头身比漂亮得不行。   连那儿都长得跟个……似的。   又白,又粉。   伊乘风咽了下,僵硬挪开视线。   心道,而且话还很少。   组队两天,伊乘风几乎没听他怎么跟别人说过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学校被人欺负过的原因。   泳池边,装在防水袋里的手机在伊乘风乱想的空隙里,响起迟来的“叮”的一声。   四人瞬间警惕。   怀姣撑在水池边,伸手够过手机。   【为了让玩家融入派对,请每位玩家务必参与一次泳池游戏。】   【注:游戏为保密行为,泳池里皆为普通宾客,玩家游戏时需时刻注意,请勿引起普通宾客的怀疑。】   “什么泳池游戏?”   霍司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表情不自然道:“融入派对是什么意思?像他们那样吗?”   “应该不是。”   季池扫过一圈,最后视线不小心落到怀姣的身上,声音微顿,“这里设施很多,冲浪,水上滑梯,高空跳台,大概都可以。”   “意思是如果想要通关,必须选一样?”   伊乘风蹙眉,手搭在水池边,抬眼往旁边望去,“最近的就这个跳台,我们速战速决吧,免得后面……”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轰然嘈杂的动静。   正在讨论中的四人都吓了一跳,同时转过头去。   他们看到在泳池边缘的悬空LED显示屏上,由红色粉色的交错线条组成了一个硕大的爱心图案,图案底下用白色粗体字母写着“KISS CAM”,而爱心的正中心,是正在火热舌吻的一对年轻男女。   高清镜头下,男女接吻的画面缠绵而清晰。   “我草……”   从没见过这种开放场面的游戏宅霍司,瞳孔放大,问出个不可置信的可笑问题:“他们是情侣吗?”   身边没人回答他。   露天泳池这样特殊的环境里,暧昧的氛围,和过多的露肤度,让高清镜头下的吻,格外的出格且黏腻。   kisscam的镜头整整停留了半分钟,这半分钟的空隙里,怀姣已经在脑子里和8701商量好,如果一会儿玩高台跳水的话8701一定要接着他这种问题。   然而比意外更快到来的,是骤然照亮这个角落的泳池巨大白色射灯。   LED高清大屏上,角落里几人的脸赫然出现在镜头里。   而画面放大的正中间,是被灯光照射,睁大眼睛一脸错愕的怀姣,和一只手撑在他腿边,同样毫无准备、满脸惊愕的伊乘风。   ……   怀姣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   镜头里两张年轻而仓皇的面孔,让甲板上爆发出一阵轰然的笑声。   原本无人注意的角落,因为怀姣和伊乘风的意外上镜,围拢的人越来越多。起哄声,口哨声,还有兴致高昂的围观群体,一声高过一声的“kiss”口号。   伊乘风站在泳池里,一张俊脸都是僵的。   他撑着手臂,想从水池里先出来,结果因为起身的动作朝怀姣稍微贴近了些,紧盯镜头的人群里顿时尖叫声拔高——   身上带起的水珠滴在怀姣的腿上,过近的潮湿水汽,让怀姣忍不住往后躲,伸手推了他一下。   “太多人看了,别引起怀疑。”季池背对着镜头,压低声音提醒他们。   他停顿了两秒,又突然道:“配合一下,这应该也算泳池游戏。”   怀姣和伊乘风两人僵持的动作,同时停住。   ……   昨晚的第一场游戏中,袒露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某个男高中生,只不过一个晚上,就要打破自己的誓言。   只不过怀姣也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特别是面前的伊乘风,哪怕只是坐着,看上去也比他壮硕了不止一圈。   怀姣忍不住比了一下,觉得实在很讨厌。   高中生的肩膀很宽,皮肤是经常运动晒出来的健康小麦色,肌肉匀称,还有八块腹肌。   手臂撑在怀姣腿边,一双手像比他大腿都有劲。   极其鲜明的肤色差,和强与弱对比夸张的体型差,让怀姣在他旁边,被衬得像个肤白瘦弱的小姑娘一样。   “快点……”   怀姣睫毛垂着,抿唇颤了颤。   他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盯着。   两人都知道这是为了任务不得已去做的事,所以没有过多的犹豫。   伊乘风的手都不敢碰到怀姣,结实健壮的手臂僵得跟块铁似的,隔着两厘米的距离,撑在他身侧。   怀姣让他快点,自己却不抬起头。   他被人亲惯了,总觉得接吻是一件很被动的事,需要别人主动去亲他才可以。   伊乘风恋爱都没谈过,当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他看到怀姣垂着脸,一副让他亲的样子,心脏都快蹦出来。   他比怀姣高很多,对方没穿上衣,他不好去碰,于是只能弓着脊背,微低下头,从下面往上,屏息去够怀姣的嘴。   伊乘风的嘴唇有点发抖。   裹挟着泳池里冰冷的水汽,轻碰上怀姣柔软而湿润的浅淡唇瓣。   见怀姣除了睫毛动了动,没有表现出抗拒,他才从鼻腔里缓慢喘出口气,稍微大胆了些,张开嘴,去含他的唇珠。   然后将他嘴唇上那点湿粉的肉,抿着,试探性吮了吮。   屏幕上放大的镜头从伊乘风的角度,定格在怀姣的脸上。   他的一张脸,又小又漂亮,睫毛很长,薄薄的眼皮被亲得发颤,皱眉微闭着眼。   明显过于青涩的一个吻,和奇妙的镜头角度,让泳池现场的大部分观看人群,都禁不住有点儿代入到背对镜头的伊乘风身上。   甲板上安静了几秒,再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哄叫声。   8701卡着镜头移开的时间提醒怀姣游戏已经结束。   冷冰冰的电子音将怀姣惊醒,他缩了下肩膀,伸手推开伊乘风。   “好了,你们应该已经完成了,我和霍司去试试跳水,一会儿还是在这里集合。”   季池偏着头,没有去看他们。   被推开的伊乘风也垂着脑袋,沉闷“嗯”了声。   待两人走后,泳池边的小角落又骤然安静下来。   怀姣的腿已经泡的有点冷了,他从水池里收小腿,踩在泳池边沿,伊乘风就坐在他旁边,既不说话,也不离开。   两人好像都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干巴巴坐着,等着队友回来。   ……   泳池里因为玩家们有意加入的各种高空游戏项目,时不时会传来一些惊叫声。   怀姣多次注意到那个编号B403的玩家,也就是之前被退出游戏的女生曝光秘密的那个男人。   他似乎十分热衷于表现自己。   在甲板泳池上最为刺激的一个高空跳台项目上,因为人群的注目和惊叫,男人甚至两次登上那个最高的十米跳台。   巨大的水花溅在泳池边的怀姣身上,怀姣皱眉,侧过身挡了挡。   从水里钻出水面的男人,笑着捋了下湿透的头发,他不知怎么想的,眉毛一挑,竟然朝怀姣这边角落游了过来。   “之前在餐厅好像没看到你。”   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这个男人恶心又暴力的做派,怀姣可能还会被他此时这副浪荡公子一样的俊秀面貌骗过去。   已经在玩家中被曝光性qin秘密的某个人渣,似乎今晚才注意到玩家里有这么个人。   怀姣根本不想搭理他,听到他和自己搭话,眉毛皱得死紧,偏过头直接转到一边去。   伊乘风在两分钟前刚巧离开了这里,好像是去拿什么东西。   “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玩吗?你朋友呢?刚才亲你那个。”   哪怕面对怀姣这种明确反感的态度,男人也坚持不懈,一直试图和他聊天。怀姣烦不胜烦,只觉得跟这种人呆在同一个角落都好像有点恶心。   在男人还想凑近,坐到他旁边的时候,怀姣再也受不了,起身直接站了起来。   离开片刻的伊乘风刚好回来,手里拎着件衣服,似乎是从某个工作人员手上贿赂过来的。   怀姣看到他就松了口气,正打算走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的男人,轻笑了一声。   已经走到近处的伊乘风,在看清泳池里的人后猛地蹙起眉。   怀姣同时回过头。   他看到对方注视着自己,脸上带着抹恶意的笑。男人的手臂趴在泳池边,抬眼,朝怀姣暧昧地挑起眉。   “你应该穿女士泳装。”   他毫不遮掩地,露出一副稍显下流的表情。   目光刻意,从怀姣的身上缓慢往下移,然后停住,夸赞道:   “真漂亮。” 第193章 欲望游轮   伊乘风拎着的衣服往怀姣身上一扔,上前就要动手。   只是还没走到水池边,就被怀姣扯着手臂拦住了。   怀姣从没见过伊乘风这种表情。眉眼阴沉,戾气横生,如果不是被他拦住,恐怕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   “不要,伊乘风,”怀姣被他的表情吓到,脸色微有点白,小声跟他说:“还在游戏里,不要被别人注意到。”   怀姣很怕伊乘风会冲动。   他还记得他们之前狼人杀副本里,因为贺领两句挑衅的话,伊乘风二话不说直接掏枪将人爆头的场面。   高中生的脾气直接又火爆,哪怕是在这么多人注视着的公开场合,似乎也敢跟人动手。   游戏短信里多次提醒过不能引起普通宾客的怀疑,怀姣紧张地抱着伊乘风的手臂,对方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紧绷,下颌扯成一条直线,很明显在压抑着火气。   “我有点冷,伊乘风。”   怀姣吸了下鼻子,抱着他的手从手臂上滑下来,好像真的很冷一样,把自己刚碰过水还有点冰的手指,塞进伊乘风的掌心里,“你陪我去换衣服,好不好。”   伊乘风愣了一下。   脸上原本暴躁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怀姣连手都比他小了一倍不止,手指细细滑滑的,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就往泳池边缘走。   “在这里等他们回来。”怀姣带着他,在甲板上空着的沙滩椅上坐下来。   身旁的伊乘风还在持续愣神,有点臭美的男高中生不仅染了头红发,还打了两颗耳骨钉,此时一双发红的耳朵,将那两颗黑色耳钉衬得愈发黑亮。   晚上十点的海平面上,夜晚的温度越来越低,海风往身上一吹,怀姣是真感觉到有点冷了。   伊乘风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衣服,宽宽松松的一件敞口T恤,胸前还印着普丽达号的标志。   “他,那畜生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回过神的伊乘风,见怀姣衣服穿好了,总算能正常跟他对话。   “没什么。”怀姣懒得说。   伊乘风当然不信,眉头皱得很凶,绕到怀姣的面前蹲下,“没说什么你干嘛生气?”   “他是不是跟你说恶心话了,你刚才表情都不对了。”   怀姣抿了下嘴唇,没回话。   “他下次要再找你你别理他行不行,他看你的眼神恶心死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脏东西。”   怀姣微蹙着眉,让伊乘风说得,稍微回想起来都确实感到不舒服。   男人落在他身上,像腥臊黏腻的软体虫子一样的凝视目光。   光用眼神就能让人产生不适。   “我没有理他。”怀姣垂着眼睫,皱眉,小声道,“他跟我说话,我就打算去找你。很烦,不想跟他讲话。”   “你一直不回来。”   伊乘风觉得自己有点儿被海风吹傻了。   不然他是怎么从怀姣这两句普普通通的话里,听出那么点耍娇,闹小脾气的口吻的。   “我去给你找衣服了,有些傻逼一直盯着你看。”   “跟他妈瞎了一样,”伊乘风被海风吹得稀里糊涂,红着耳朵乱说道:“没看到你前面那么平啊?”   怀姣:“……”   ——怎么了,宝宝贫乳惹你了?   ——嫌小你可以不看,这里多得是人馋!   ——我们怀家军牙龈都嘬出血了,你再嫌一下试试!   因为伊乘风不过脑的两句话,弹幕从男高没见过世面的下等品味,批判到年轻人不懂贫乳美好的低级爱好。   怀姣被一通夸奖品鉴得脸都红了。   还好季池和霍司两人及时回来,才打断了这一派荒唐的话题。   “怎么了你们俩?”宅男霍司一点眼色都没有,还傻愣愣的问不说话的两人发生了什么,“吵架了?”   怀姣有点无语,转移话题道:“你们完成了?”   “嗯。”季池应了声,“随便玩了会儿冲浪就过关了。”   “会不会太简单了一点。”   怀姣听完,又蹙起眉,敏锐的第六感让他总觉得今晚不会就这么快结束。   “是太简单了。”季池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测。   “特意让我们参加这种活动,如果只是单纯想让我们娱乐放松一下,未免有些不切实际。”   而且根据昨晚上船后的第一个关卡来看,游戏方肯定还有下一步计划等着他们。   “应该马上就有新的指示了。”季池甩了甩湿透的头发,走到怀姣身旁的躺椅边,坐下,“我们先休息一会儿,保持体力,等下一条短信。”   ……   普丽达号的泳池派对,因为参加宾客的年龄限制,一直持续到午夜十二点后才慢慢结束。   如果不是怕甲板上的动静太大影响到其他宾客的休息,怀姣怀疑这些人甚至能玩个通宵。   良好的睡眠习惯让怀姣早就已经困得不行了。   如果不是周围太吵,他躺在躺椅上,好几次都闭着眼睛快要昏睡过去。   最后一批宾客走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一点。   喝得醉醺醺的年轻男女们互相搂着往泳池外走,他们边走边抱在一起,又摸又啃,显然后半夜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甲板上的工作人员在提醒好几次将要关灯后,才将所有舍不得走的宾客们送离派对现场。   怀姣努力打起精神,和伊乘风几人躲在泳池巨大的跳台柱子后面。   周围传来悉悉索索,极其小声的动静。   甲板上的监控死角处,各种巨型设施背后,同样躲藏着的,还有和他们一样,必须留在的这里的其他玩家们。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正将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所有玩家的手机上,同时收到一条短信。   【为了真正体验普丽达号的泳池派对,请玩家们于派对结束后,想办法留在派对现场,进行第二场游戏。】   【注:   1、请玩家尽快找到藏在更衣室的防窥眼罩。   2、请玩家戴上眼罩,进行一次高台跳水,限10米跳台。   3、玩家游戏时,其他玩家禁止援助,违者立即淘汰。   4、游戏中途不要试图取下眼罩,游戏方有特殊监控设备,违反规则者同样立即淘汰。   5、此次游戏为单人游戏,通关玩家将会立刻获得十万元奖金,且拥有完整一天休息时间,可尽情在普丽达号上放松消费。   6、成人泳池于凌晨一点后闭场,届时甲板上将会关闭所有灯光,关灯后泳池监控会失去部分作用,玩家可以放心游戏。   7、未免引起其他宾客的怀疑,玩家请在游戏结束后务必收拾好现场,如被发现,后果自负。】   更衣室的眼罩被玩家们翻了出来。   大家拿着眼罩,沉默着站在即将游戏的跳台底下。   “其实也不是很难。”有人率先试戴上眼罩,故作轻松道:“虽然不能互相帮忙,但是只要小心一点就好。”   “我前面上去试玩过,十米是有点高,但危险性还好,注意走直线,两米就到头了。”   之前泳池派对上试玩过高空跳台的个别玩家们,试图安抚紧张的众人,“往前走的时候用脚探一下,跟闭眼走盲人道一样,很简单的。”   “觉得简单你就先上啊,啰嗦什么?”   说话的好心玩家一下闭上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看时间实在挨不过去了,玩家中有大胆的人,终于站了出来,伸手扯过队友手上的眼罩,直接往跳台阶梯上走去。   “别浪费时间了,五点多天就亮了,只有一个跳台,再磨蹭谁都别想完成。”   意识到时间紧迫的玩家们,总算提起点劲,目送第一个上去的玩家,走上跳台。   ……   其实根本就看不见,夜晚的甲板上关了灯后就是全然黑暗的一片。   手机微弱的光线,只能照亮周围彼此的脸。   离地面整整十米高的跳台,哪怕先前开着灯,从下往上望时,站在上面的人也小得快要看不清。   底下的玩家不知道那人走到哪里了,只能数着心跳,默默计算着时间。   怕发出动静影响到上面的人,所有人都屏气凝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概也就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只听到巨大的“噗通”一声,身后的湛蓝的泳池水面,骤然砸开水花。   所有的玩家们,同时松了一口气。   从泳池里钻出来的男人,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快速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防水手机。手机屏幕的光线在黑暗里亮得刺眼,他将屏幕抬起,咧唇一笑,朝大家露出自己的短信界面。   显示已经到账的十万元巨额奖金,像代表胜利的欲望之果,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定住。   ……   因为第一个人的顺利完成,其他玩家们像是打了定心针,再也没了之前紧张恐惧的各种情绪。   金钱是最好的奖励。   玩家们一个接着一个,默契而迫不及待地,接过前一个人递来的眼罩,抬步登上那个跳台。   接连不断的“噗通”落水声,召显着这场游戏有多么简单而顺利。   只有怀姣,总觉得心里不太安定,而他的预感又一向很准。   他们组落在最后面,排在怀姣前面的,就是之前在泳池里戏谑调戏过他,此时也仍然不安分的那个男人。   “一会儿要不要去我房里。”   男特意落后一步,站在怀姣旁边,笑嘻嘻盯住他的脸,“我可比没经验的高中生会玩。”   见怀姣不说话,他甚至故意朝怀姣吐出截舌头,长长的舌尖勾起,意有所指地,暗示道:“会让你很快活。”   “要不要试试?”   怀姣被恶心得够呛,在伊乘风即将动手的空档,拧着眉心,后退了一步。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拿在手上的手机壳背面,是男人的游戏编号。   B403。   怀姣抬起眼睫,在黑暗里,看着他道:“如果你能活着下来的话。”   男人“哈”地笑了一声,显然并没有因为怀姣的这句话生气。他视线直勾勾盯着怀姣,似乎还觉得他说话的样子很可爱,“怎么,活着下来你去我房里吗?”   “不会。我只是觉得强jian犯不应该活着。”   男人还是笑。   “而且你好脏。”   怀姣皱着眉,看向他,认真说,“我感觉你的身上会有什么不好的病。”   “有点恶心。” 第194章 欲望游轮   怀姣发誓他在说这些的时候,除了单纯对男人的厌恶,没有掺杂其他什么过多的想法。   但是听到他最后那两句话后,男人却猝然变了脸,几乎是狞笑着说出一句:“有没有病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能搞得你……呃——”   打断他的是伊乘风猛然踹过去的一脚。   “你他妈再恶心人试试。”伊乘风额头青筋绷起,挡在怀姣面前,牙关微搓,声音阴沉沉的像从齿缝里渗出来:“我能让你死在这儿,信不信。”   从B403跟怀姣说话开始,他们这里的动静就已经引起了其他玩家的注意。   只是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或者说句什么,包括男人的队友,此刻也如同事不关己一般冷漠站在一边。   伊乘风是用了狠劲的,男人被他一脚踹得仰天倒在积水的甲板上,半天起不来身。   他好像觉得丢脸,又觉得恼怒,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板,狼狈又恶意十足地扫视周围一圈。   “你们又是些什么好东西?”   “诈骗犯、人渣、杀人未遂的畜生。”男人扶着身旁的跳台水泥柱,踉跄地站起来,啐了声。   “一个个还挺装模作样。”   他夺过队友手中湿透的眼罩,随便甩了甩,看也不看众人,抬步就往台阶上走。   十米跳台的台阶很长,底下的人只能从黑暗中亮起的白色手电光束,来确定男人走到了哪里。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如同之前每个上去的玩家一样。   除了海浪的声音,甲板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高空中手机屏幕的荧光突然熄灭,这代表男人已经收回手机,站到了跳台的顶点。   他大概已经戴上了眼罩,正小心摸索着,试图往前走。   普丽达号的成人泳池建造在船身十层的甲板上,受特殊场地限制,泳池里的各种大型设施比起陆地上正规场所里的要简练不少。   具体表现在,无论是跳台还是跳板,只要人站上去后就会发现,其宽度和空间实际上都非常有限。   季池告诉怀姣,跳台大概也就两个脚掌宽。   所以其实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   蒙眼的状态下,站在上面的人,必须非常小心翼翼,屏气凝神,屏蔽一切外物,才能安全地走到终点。   这也代表着,底下哪怕任何一点动静,都有可能影响到上面的人。   时间已经快到凌晨点,经历过一晚的精力透支,玩家们其实已经很疲惫了。   上一个安全跳水的玩家,直到这时才慢吞吞地从泳池里游上岸。   起先怀姣只听到还算轻微的一点出水声,听到动静的玩家们只是随意朝那边瞥了一眼,都没怎么在意。   然而就在下一刻,身后靠近泳池的甲板上,毫无预警地响起一阵刺耳的巨大噪音——   泳池露天的环形空间,将那过于尖利的声音,放大到令人心惊肉跳的地步。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头顶上方虚空里,突然传来一声近乎凄厉的叫喊——   “啊———啊——”   紧接着“砰”的一声,有什么重物瞬间坠地。   同时消失的,还有骨骼碎裂的脆响过后,戛然而止的惨叫声。   ……   如果一句没有当真的诅咒骤然成真,你会怎么想。   怀姣瞳孔扩散,近乎恍惚地,看着眼前的恐怖而破碎的惨案现场。   十米跳台的正下方,一具熟悉的男人身体,扭躺在甲板地面上。   本该猩红的血液,在黑夜里,被融合成黏稠的墨色,自男人扭曲的四肢、头颅底下,缓慢地渗向四周……   第一个发出尖叫的人,被旁边人死死捂住嘴,按了回去。   “不要叫、不要叫!”   “冷静,冷静,不关我们的事,不要引来其他人!”   “怎么办……”有人颤抖着嗓子,缓慢蹲坐在地上,“要报警吗……?这是意外,跟我们无关,他是自己失足才掉下来……”   胆小的玩家语无伦次,在意外发生的下一秒,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撇清关系。   “当然跟我们无关。”   人群中最先冷静下来的一个玩家,突然转过身,朝身后无人注意的某个方向,看过去,“闹出动静又不是我们。”   “你是故意的吗,B201?”   所有人如梦初醒一般,顺着他的声音往后看。   泳池边缘的空地上,孤零零站着一个人,他身材瘦小,面色苍白,浑身滴答往下淌着水,好像才从泳池里爬出来。   而就在他脚边,一把明显被拖动过的沙滩躺椅,翻倒在甲板上。   数个手电筒的光线同时打在那人身上,他伸手,往眼前挡了一下。   怀姣微微睁大眼,认出了那张脸。   游戏第一关的餐厅里,被倒霉交换到B403号男人的组里,被同性骚扰,又被暴力胁迫的那个瘦弱男人。   认出他的除了怀姣,还有男人曾经的队友,此时他们指着B201,像凶案现场指认凶手的目击证人一般,断声肯定道:“是你!对,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报复他!”   瘦弱的男人白着张脸,朝众人连忙摆手,试图辩解道:“不是,我只是上来没站稳,不小心拽到那个椅子……”   “你他妈闭嘴!谁他妈会信?怎么会、凭什么这么巧?刚好你没站稳,刚好B403在上面?”   “老子要报警……我他妈不玩了,我要退出,我要下船……”   说话的人掏出手机,在众人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颤抖着手指,划开屏幕——   “不用试了,没信号。”   过于沉静的声音,让玩家们同时转过头。   说话的人是季池,他手上同样也拿着手机,似乎早就已经尝试过什么。此时表情晦涩,缓声开口道:“还没发现吗,从上了这艘船之后,我们手机的信号,就只有在来短信的时候有用。”   “什么意思……”   “意思是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在游戏方的操控范围里。”   一直站在怀姣身后默不作声的伊乘风,突然接过季池的话,冷漠地抬起眼皮,看向众人,“听不懂游戏规则吗?要么继续,要么还钱。”   “加上今晚,至少二十万,和一条人命。”   “你们还得起吗。”   夜风吹过,混合着腥臊的海风味道和一丝隐约扩散的血腥气,那味道恶心又渗人,让甲板上站着的所有人,同时打了个冷战。   “短信上说,关灯后监控会出现问题。”   像是为了附和自己的队友们,先前总是毫无存在感的霍司,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长发遮眼的游戏宅男,伸手推了下自己的眼镜,纯黑色的眼睛藏在厚重的镜片底下,他言语冷静而清晰地,说出后面的话:“没人看到B403是怎么发生意外的,只除了我们,和游戏方。”   “所以……?”   “所以它早就提醒过我们,要清理现场。”   ……   深夜凌晨四点,普丽达号十层甲板上,一个黑色塑料包裹的长条形物件,被坠着重物的尼龙绳牢牢捆住,从甲板边缘,抛向海面。   “噗通”一声,溅起微小的水花,消失在浓黑的大海里。   露天泳池的地面上,漂白液和消毒液混合,倒在渗入血迹的瓷砖缝隙里。   所有玩家一言不发,拿着沾湿的抹布和拖把,伏跪在地上,反复、耐心地来回擦拭所有可能会留下痕迹的地方。   怀姣站在水池边上,看着眼前如默剧般正在进行的一切,只觉得处处都透露着荒唐和诡异。   原本按照“清理”计划,所有人都必须加入去做一件事。   怀姣很清楚,这是沦为共犯的必要程序。   强塞到手中的抹布,被伊乘风皱着眉夺走,伊乘风肩膀挡在怀姣面前,面对众人咄咄的视线,丝毫不让:“我替他做,别浪费时间。”   “不行,你凭什么替他,万一他之后……”   “啰嗦什么,没看到我俩嘴都亲了吗?我替我老婆做点事怎么了,管这么多。”伊乘风不耐烦打断对方,直接扯着怀姣走到一边。   “你在这儿休息。”   怀姣根本没办法休息,今晚发生的事太过超负荷,他既困倦又恐惧,脑子至今还是懵的。   【他们只是游戏NPC,不要多想了,也不要加入他们。】8701冷静提醒道,【休息,其他事明天再说。】   怀姣点点头,将脑袋慢慢靠在沙滩椅上。   这场清理一直持续到天快亮的时候,其间霍司还和季池一同去了一趟控制室,似乎是为了检查监控,保证万无一失。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凌晨五点四十,海平面上,一点橘光缓慢乍现。   “走,天要亮了,别被监控拍到。”   所有人疲惫不堪,迅速收拾好工具,按照季池的指示,小心避开监控,往甲板外走。   ……   早上六点的普丽达号,船舱内已经有服务人员开始正常工作。   早起的宾客们,在晨间清新的海风中,惬意享受着大海上的绝美日出。   通宵未睡,憔悴而狼狈的一行人,毫无形象可言地歪倒在电梯门口。   透明的观光电梯从顶层缓慢往下降。   他们又困又累,在电梯到达后迫不及待地同时往里涌,仅能容纳十二人的普通观光电梯,如同瞬间塞满的沙丁鱼罐头般,挤挤攘攘,密不透风。   连电梯也似乎负荷过重,启动时迟缓地晃动了一下。   玩家们歪七扭八地挤在里面。   通体透明的观光电梯隔壁,是仅供顶层套房的VIP宾客使用的专属客梯。   与此同时,隔壁豪华客梯里,身着得体西服,矜贵而优越的顶层宾客们,正噙着笑意,闲散站在里面。   两座电梯交错擦肩而过,年轻的富家子弟,懒散随意地垂下眼睑,朝这边瞥过一眼。   在玩家们狼狈又莫名紧张的神情中,他们漫不经心收回视线,接着互相对视一眼,轻笑了声。 第195章 欲望游轮   怀姣回到房间后就昏天黑地睡了一觉。   昨晚在伊乘风的插手下哪怕他没有参与清理现场,但在那种情况下,也不可能真的去休息。   8701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才把他叫醒,怀姣脑袋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了个澡才逐渐清醒一点。   房间里被装了监控的事他时刻记着,进卫生间的时候都带着手机。他洗完澡坐在马桶上,点开手机屏幕,发现果然没有信号。   【你昨晚不让我加入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怀姣忍不住问系统。   8701嗯了声,【出事是意外,清理现场就是辅助犯罪了。】   怀姣赞同地点点头,【嗯嗯,我也是这么想。】   见他还在发呆,8701提醒他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怀姣惊醒,赶紧站起来随便整理了一下,就拿着手机出了房间。   普丽达号上的餐厅很多,大部分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自助餐厅,提供给普通标间的客人免费享用。   怀姣找到一层自助餐厅的时候,伊乘风几人已经早早等在了那里,那是今早四人分开时,默契约好的下午见面地点。   “先去拿点东西吃,吃饱了再说。”季池招呼了一声,率先和霍司去取餐。   怀姣肚子也刚好有点饿,打算跟在季池后面一起去拿食物。   “有忌口吗?”季池侧头问他。   怀姣摇摇头,说:“没有,都可以。”   “好,那你去拿饮料就好,不要拿酒,我们很快过来。”   “好哦。”怀姣又乖乖走回去。   经过一晚上和一个白天,几个人高马大的年轻小伙都饿了很久,一顿饭吃得又快又急,几分钟就解决了所有食物。只有怀姣慢慢吞吞的,喝了一点饮料,又吃了半碗海鲜咖喱饭就不再动勺子了。   “你多吃点。”伊乘风看见他放下勺子就直皱眉,瘦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吃饭还只吃两口。   “我已经吃饱了。”怀姣把盘子推得远远的,不听伊乘风的劝饭。   餐盘被服务人员收走,四人坐在餐厅比较角落的位置,吃饱喝足后,总算有时间商量后面的事。   昨晚B403发生意外的时候,在场所有玩家里面只有他们组四个人还没有进行游戏。   当时情况混乱,玩家们从互相推脱责任到忙着清理现场,一切都进行得被动且紧密。   等到所有事忙完,天已经快亮了。   其他人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但是压根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直到电梯里分开,都没有人出声提醒一句,有人还没完成任务。   “我后来仔细看过昨晚短信的内容,跟之前的不同,昨晚第二条短信的游戏规则里,出现了两个淘汰点。”   “一是‘玩家游戏时,禁止其他玩家援助’,二是‘游戏中途禁止取下眼罩,违者立即淘汰’。”   怀姣有些似懂非懂地,看向说话的季池。   他表情太过迟钝,季池以为他没听懂,抬眸看了怀姣一眼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简单操作了一下,推到怀姣的面前。   “仔细看,一条一条看。”男人修长的手指轻点了点屏幕,示意怀姣低头,“一条游戏提醒,七条注意事项,其中没有哪一条是说……”   “如果不参加游戏的话,会被淘汰。”   季池作为混血,偏浅的灰棕色瞳孔注视着怀姣,冷淡而平静地对他道:“所以昨晚的游戏并不是强制行为。”   怀姣一下子愣住了。   反应两秒后,恍然间竟产生了一种,被耍弄一般的荒诞感。   “七条规则,提到了通关的奖励,提到了发生意外后需要清理现场的警示,却完全没有说,不参加游戏的后果。”   所以冷静如季池和伊乘风等人,明明连后续一切处理都考虑到了,却独独没有提继续通关的事。   因为他们很早就意识到,从一开始,游戏方的目的,就不在什么无聊的蒙眼走高台挑战上。   而是自始至终只想要操控玩家们,一步一步,按照规则里的暗示,走向注定发生意外的结果。   怀姣突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身上的寒毛都快竖起来。   “而且后来我和霍司去过控制室,甲板上派对散场后的所有监控,早就已经被人为删除了。”   怀姣抿了下嘴唇,小小声问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一直有人在看。”   伊乘风垂着眼皮,抱臂靠在餐厅的座椅上,冷声接过季池的话,“从我们游戏开始到清理现场,他们一直在监控室里,看着我们。”   高高在上的游戏方,就坐在泳池高层明亮而宽阔的控制室里,像在观看什么真人动物表演一般,饶有兴致地,欣赏他们一整晚的慌乱和狼狈。   等一切结束后,再奖励一般,轻飘飘为他们抹去痕迹。   怀姣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它们也不会这么好心,就放任我们漏掉一局游戏吧……”存在感很低的宅男霍司,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凌乱的黑色刘海遮住眉眼,他声音低沉,慢吞吞道:“完成游戏的玩家有十万元奖金和一整天的休息时间,而我们什么也没做,既没被淘汰也没有惩罚,感觉不太可能……”   “嗯,应该还有‘加时赛’等着我们。”季池点头,赞同了霍司的猜测。   也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显眼的动静。   有人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那人站在餐厅门口,伸着脖子左看右看,像在寻找着什么。   在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怀姣四人时,才大大松了口气,快速跑了过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来人是玩家B201,昨晚之后所有玩家都眼熟的那个瘦弱男人。   他快步走到怀姣他们这桌,在几人或冷漠或茫然的视线下,喘着气坐了下来,快速解释道:“我和F401住在同一层,你们之前说话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了,所以才找到这里。”   F401就是怀姣的游戏编号,似乎看出他是几人中最好沟通的那个,编号B201的男人,朝怀姣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接着压低声音,小声跟他道:“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在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收到这么一条短信,”B201说着,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摆在四人面前。   “上面让我们所有的昨晚通关玩家,在下午两点赶到六层VIP餐厅,商量未通关玩家的惩罚问题。”   过于巧合的后续走向,让四人同时安静了一瞬。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所谓的“惩罚”,并不由游戏方定制。   而是背着他们,由所有已经完成任务的玩家们,为还没完成任务的人,票选出一个额外的任务。   至于为什么B201特意来找到他们,大概是经过昨晚的事,男人敏锐地看出了他们这组的季池伊乘风几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所以特意赶来卖个好。   “当时是游戏方直接来人跟我们沟通的,说因为昨晚的事,他们看到了我们的合作精神,所以决定给你们一次机会,进行一场加罚游戏。”   “他们让我们选,你们的游戏方式。”   季池边听,边伸出手指翻阅B201的手机短信。B201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止。   伊乘风同样侧着眼睛在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红头发的高中生突然撇下唇角,短促笑了一声,“虽然让你们选,但是选择权又不在你们。”   怀姣没听明白,抬头看向伊乘风。   伊乘风见他翘着睫毛望向自己,坐姿都莫名端正了一下,跟他解释道:“游戏方故意把我们所有人都捆绑在一起,说是惩罚我们,但其实如果我们没完成任务,他们也完蛋。”   针对他们的加罚游戏,通过了,就视为全员成功,所有玩家一起进入下一环节。   而如果没通过的话……   “就让我们返还之前的所有奖金,全员淘汰。”   怀姣一下子听懂了。   等于其他玩家捏着他们四个人的命门,但同时又不能出太难的题报复他们,因为怕他们完不成,从而影响自己。   “所以你们选了什么?”   B201张了张嘴,有点犹豫的,缓声道:“听说下层甲板的赌场里,有富二代下场一掷千金。”   “有玩家就说,不如去赌场赢一把。”   当时所有人心想,四个人,每个人赢一次,总不算太难吧。   “游戏方的那个人说,可以考虑。”   与此同时,历经昨晚事件的十二个小时后,桌上怀姣四人的手机,再次同时响起熟悉的“叮”的一声。   惩罚游戏的通知短信,终于来了。   【昨晚是个不合格的派对,你们之中还有人没有完成挑战。   经过游戏方与通关玩家的密切沟通,编号F400组,四位玩家,需服从多数玩家的决定,参与今晚二层甲板的赌局,赢回奖金。   注:   1、游戏方将为四位玩家,每人提供十万元资金,当做初始筹码。   2、赌局结束后,筹码需归还游戏方。   3、因为玩家昨晚的逃避行为,筹码乘十倍归还。   4、此场游戏为加罚游戏,场外玩家禁止为游戏中玩家提供帮助,如若筹码归还失败,所有玩家将被淘汰。(并且归还此前游戏的全部奖金)】   看完短信的怀姣,脸都白了一瞬,不仅是他,旁边偷看他屏幕的B201也同样脸色刷白。   “意思是借我们四十万,让我们还、还四百万给他们……”霍司让那夸张的数额吓得,说话都有点不太利索,说句更夸张的,他甚至只在漫画里见过那么多钱……   连伊乘风和季池,都沉默了下来。   短信那头的游戏方,似乎能透过手机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似的,意外又单独发来一条,在此时的他们看来,嘲讽意味十足的信息——   【比逃避更有用的,是直面现实,不是吗?】   ……   普丽达号下层甲板的赌场外,怀姣和伊乘风等人,从休息室的保险柜里,拿到了游戏方为他们准备的四十万赌金。   黑金底,背面印着普丽达号标志的大摞筹码,装在纯黑色的盒子里。   怀姣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纸醉金迷,奢靡华丽,充斥着金钱和物欲的高级场所。   和想象中赌鬼横行的场面不同,这里到处是穿着高定西装,有钱又有闲,游戏人间单纯享乐的富家公子哥们。   他们闲散坐在赌桌上,旁边陪着人,香槟美酒,雪茄轻抖。   四人格格不入地走进去,目光先是巡视几圈,迟迟不敢上桌。身着马甲制服的服务人员走上前,礼貌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去前台兑换筹码,几人没说话,只有怀姣稍显紧张地摇了摇头。   只在香港电影里看过的豪华赌场,里面充满各种怀姣不认识的设施和道具,怀姣看了一圈,他有限的认知,只能分辨出其中几个比较有名的玩法。   老虎机,百家乐,德州扑克,二十一点等……   怀姣跟在伊乘风几人后面,按照先前他们说好的,打算各自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和规则。   他们至少在里面观察了半个小时。   季池作为小组里面勉强算是年纪最大,阅历最多的一个,他最开始是建议他们四个人资金差额分配,会玩的人去赌大的,不会玩的人赌小的。   说完就看到三人尴尬的表情。   怀姣这种看起来就乖乖型的好学生,胆子又小,脑子又不灵活,赌博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不搭边。   霍司就别说了,游戏宅一个,也不懂玩牌。   而看起来最靠谱的伊乘风,刚刚才满十八岁,更不可能接触这些。   几个人走进去,在赌场混迹已久的老手们,一看到他们这种组合眼睛都要亮了,他们最喜欢的就是他们这种,看起来格外年轻,又格外蠢的小肥羊。   “筹码,一人十万,不会玩就去先看别人玩。”   今晚的赌局,有稳妥型的,也有富二代坐庄一掷千金的,几乎随便一把就小几十万。   季池一张混血的俊脸,为他们担心得眉心都折出深印。   “实在不行就去玩老虎机,再不行就去猜大小,都警惕点,别被骗了……”   显然他的担心十分必要。   怀姣让看了几分钟后就明显兴奋起来的伊乘风,拽着手腕,直往人堆里扎。   “我感觉挺简单的,50%的运气,我俩对着押都不可能输。”   怀姣抿着嘴唇,让他捏得手腕发疼,小声反驳道,“不是这样玩的,我们对着押,那要怎么赢?你不要太冲动了,先看……”   “我已经看懂了,你别太紧张,行吗?”伊乘风头也没回,伸手捏了下他的脸,敷衍安抚了声。   怀姣总觉得不好,他被伊乘风拉着,走又走不掉,眉头皱得死紧,心里不详的预感在伊乘风扔出一半筹码的时候,达到巅峰。   而他的感觉从来很准,结果不出所料,进入赌场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伊乘风的十万筹码,连带着怀姣的一半,眨眼便输的精光。   ……   赌场外无人的走廊里,怀姣和从未跟他黑过脸的伊乘风,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   怀姣从下午那通谈话之后,就敏锐发现了游戏方的不对劲,特别又经历了刚才惊心动魄的几场赌局之后。   怀姣想要停止游戏,想办法退出。   他蹙着眉,细声小气的试图跟伊乘风沟通,“不要再这么玩了,他们有问题的,我们应该……”   结果对方连话都没有听他说完,沉下脸,直接打断了他:“应该怎么办,报警吗?那昨晚我们这些参与的人呢?”   “你想连我也抓起来吗。”   年纪比他小,但是身形比他高大很多的伊乘风,冷冰冰的手指,轻挑了下他的脸颊。   眉眼冷峭的红发青年,眼睑低垂,面无表情,盯着怀姣道:“你一点都不怕,因为你昨晚很乖,什么也没做,对不对?”   怀姣就不是能和人吵架的性格,他被伊乘风气得,一张脸涨得发红,嘴唇颤了几颤,拿着手机转身就想走。   结果还没动作就被一只手飞快钳住,伊乘风拽着他,伸手夺过他的手机,直接往墙上扔去—— 第196章 欲望游轮   手机砸在墙壁上,屏幕直接碎裂开,露出里面的黑色主板。   怀姣都不知道伊乘风使了多大的力气,钳住自己手腕的那只臂上,青筋显露,像是比怀姣还要愤怒似的。   “你他妈就不能……”   但在垂眼看到怀姣发白的脸色,和抿着嘴唇轻微颤抖的眼睫时,伊乘风一句脱口而出的脏话,硬是咽了回去。   “我不是凶你……”红发青年下颌线绷紧,语气微有些收敛的,低下头跟怀姣小声道:“你稍微听话一点,嗯?”   怀姣没说话,睫毛垂下,一言不发想要挣开伊乘风的手。   走廊尽头,从赌场里走出来,正打算抽根烟放松一下的陌生人,路过僵持的两人身边,稍有些好奇地多瞅了他们两眼。   “看屁看。”伊乘风冷眼扫过去。   被怀姣挣开的高中生本来就火大,他看着怀姣蹲下身,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样子,垂着脑袋,默默去捡自己摔得稀碎的手机。   伊乘风嘴唇张了张,好像想道歉,但是又拉不下脸。   等怀姣将裂成两瓣的手机放回口袋里,转身想走时,他才烦躁地吐了口气,快步跟上去。   “我不凶你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略带讨好的道歉声前行渐远,走廊里,靠在墙角抽烟的男人,斜眼睨着他们一前一后地往赌场里走,嘴里的吐出的白色烟圈,在虚空中扩散,圈住两人的背影。   男人轻笑了一声,指尖只抽了两口的香烟,捻在灭烟缸,轻松弹进垃圾桶里。   ……   怀姣和伊乘风刚回到赌场里,就撞到了来找他们的季池和霍司。   “你们去哪儿了?”   季池走过来,一看到两人表情就很快察觉到什么,“吵架了?”   伊乘风僵了一下,没回话。   怀姣也摇摇头,不想说什么,只是小声问他们:“你们怎么样?”   “去那边说。”站在门口过于引人注意,季池抬了抬下巴,示意去一旁的休息区。   “我们还好,赢了一小点。”季池手里的筹码多出一半,霍司也同样,“就玩了几把二十一点,纯看运气,赢得不多。”   言下之意是,距离他们的目标四百万巨款,还差很多。   季池从刚才两人的状态就能猜到些什么,此时也不提别的,只将赢回的筹码分给两人,低声快速道:“觉得不对劲的就赶紧离场,这里不是每个人都手脚干净的,警惕一点。”   季池在今晚第二次提醒两人。   怀姣认真地点点头。   四人随便说了几句就再次分开。   普丽达号下层甲板的地下赌场只营业到凌晨五点,时间门有限,他们必须分头行动,才能在早上赌场关闭之前,赢回他们的奖金。   伊乘风从刚才跟怀姣吵了一架后,颇有点冷战的意思,主要是怀姣不想理他。   红发青年好像总算延迟意识到怀姣很生气,想碰对方的手被频频躲开,怀姣和他并排走在一起,但是并不和他说话。   年轻气盛的男高中生本来脾气就没多好,让怀姣冷了几次,他的一张俊脸也跟着冷下来。   伊乘风只觉得今晚的每一把赌局,都好像在克他,他不是脑子多蠢的人,赌场里比较热门的几种玩法,往往只需要站在旁边看两分钟就能摸清规则。   但偏偏就是赢不了。   哪怕是毫无技术含量,纯看运气的轮盘赌局。   他好像完全没有新手该有的运气光环。   红白底色的巨大轮盘,每局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比起其他尚且需要运用脑力、揣摩心理的规则类纸牌游戏,二分之一的轮盘赌局,已经算是简单又粗暴的无脑游戏了。   但怪异的是,伊乘风压什么,什么输。   “别玩了。”怀姣还是忍不住,手指拽住伊乘风的手,小声说道:“换一个玩。”   红发青年的脸色沉的可怕,听到怀姣跟他说话时,才勉强扯了扯唇角,朝他露出一个类似安抚的僵硬笑容,“没事,已经连输几把了,马上就能赢。”   “对,再压几轮,你一直压红的不就总能赢了吗?”   怀姣听得直皱眉,连他这样不聪明的头脑,都隐约能听出这句话里的问题。   但是怀姣没办法,自己根本劝不住伊乘风,他又生气,又觉得委屈,甩开伊乘风搭在他肩上的手,挤出周围看热闹般围聚的人群,一个人走到一边,想单独待一会儿。   休息区的沙发旁摆着一台自动贩卖机,怀姣想买一瓶饮料,结果口袋里只摸到自己的那一堆筹码,手机被伊乘风摔坏了,零钱也没有带。   他站在贩卖机前,垂着眼睛,半天没有动作。   “500块筹码,我帮你换。”   耳边突然传来搭话声,怀姣被吓了一跳,肩膀耸了下,快速转过头。   “算了,看你可怜,请你喝了。”   怀姣微有些愣地抬眼,看向身旁站着的陌生男人。   对方很高,穿着与周围场合十分不符的,皮夹克,黑色高领,一张脸年轻又俊美,此时一边眉尾高抬着,垂眼瞥向怀姣。   “要吗?”   售卖机里,还带着冰凉水汽的罐装可乐咕咚滚下来,陌生男人弯下腰,取出来,抛给怀姣。   “谢谢……”怀姣小小声跟他道谢。   他其实有点茫然,拿着可乐罐,一边小口小口地喝,一边侧着眼睛偷偷观察对方。   “别看了,只是看你站在这儿挺可怜的,没别的想法。”   “哦。”怀姣老实收回视线。   “知道为什么说你可怜吗?”男人突然挑起话头。   怀姣“啊”了声,皱眉回道:“因为我没有零钱买可乐……?”   “不是。”男人好像想笑,薄薄的嘴唇轻微上挑,又很快抿住,“是说你男朋友。”   男人瞥向怀姣,道:“哪儿认识的这么不靠谱的。”   怀姣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对方指的是伊乘风,刚想解释一下,又听到男人道:“你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吗?”   怀姣顿住,摇了摇头。   “赌徒心理。”   怀姣听不太懂,下意识看向男人,对方轻笑一声,解释道:“刚才我站在你们旁边,无意间门听到他跟你说的话,说实话,很想笑。”   “最简单的轮盘赌局,每轮出现红色和白色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赌徒们却总是盲目而自信地认为,只要一直玩下去,概率累积,总会赢回来。”   “可是概率是固定的,并不会因为你一直压某一个赌注而改变,不是吗?”   怀姣一下子恍然,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才听到伊乘风的那句话时,会感觉那么不对劲。   “明明运气不好,还偏偏要玩运气游戏。”   男人抬眼,视线越过怀姣的肩膀,看向他身后走近的那个人,唇角挑高,戏谑道:“你说他蠢不蠢?”   ……   怀姣真没想到伊乘风能冲动成这样。   在众目睽睽的赌场里,因为怀姣和别人多说了两句话,差点跟人动手。   “喂,喂,别生气……”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躲在怀姣身后,两只手投降似的往上举,跟对面满脸暴戾和怒气的伊乘风,状似好心地无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今晚运气不够好,就别玩那种无脑的游戏了。换个玩法,不好吗?”   怀姣被迫挡在两人中间门,既拦不住伊乘风,也管不住陌生男人那张自来熟的嘴。   “你们的筹码还能剩多少?轮盘的赌金上限是一万,赔率一比一,概率一比一,按照你的烂手气,玩一整晚都不一定能保住你的本金。”   “更别说赢钱。”   男人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显然对怀姣他们来说,是极有道理的。   伊乘风让怀姣抱着,下颌线冷硬,表情和情绪却逐渐冷静下。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想赢钱,不妨大胆一点,去玩点大的。”   顺着男人的目光,怀姣和伊乘风,同时看向赌场的最里面——   近三米宽的巨大赌桌上,夹着雪茄的年轻男人,撑着脸,稳坐在庄位。   荷官站他在身旁,他推手,面前堆垒的足以挡住成年男性身体的满摞黑金色筹码,全部,倾倒在桌子上。   “风险局,他的赔率是一赔五十。”   怀姣和伊乘风同时顿住。   他们进入赌场后,在这里观察了这么久,目前为止看到最高的赔率,也才一比二十。   “他……玩什么?”   “什么都玩。”   “玩法你们定,只要输得起。”   见他们明显犹豫,面容俊美的年轻男人,眸光一晃,目光落在怀姣的脸上,缓慢转了一圈。   低声诱哄道:“高风险高回报,不是吗?”   ……   “我凭什么跟你们玩。”   戴着古典名表的白皙手腕,懒散撑着侧脸,坐在上位的男人,眼皮耷着,看向眼前的三个人。   “凭你们加起来只能凑到三十万的筹码吗?”   男人眼下有颗痣,看人时冰冷又轻蔑,哪怕他此时说话的时候,并不带什么情绪,单纯只是在讲述事实。   “那你想要什么,不是什么都能赌吗?”   对方有点意外,眼皮略抬起了些,“什么都赌?”   “对,玩法我们定,赌注你来选。”   普丽达号的下层赌场有个默认的规矩。   你可以出卖你的一切,来换取筹码。   正觉无聊的庄家,今晚总算来了点兴趣,身体稍微坐直了些,询问他们:“那你们要玩什么?”   “抽鬼牌。”   伊乘风看了怀姣一眼,道:“我们四个人玩。”   不算新颖的游戏,却让年轻的庄家唇角上挑,爽快答应下来。   “可以,十万一局,先赌钱,再考虑别的,怎么样?”   怀姣有些紧张地回看向伊乘风,似乎觉得赌金太高过于冒险了,他想提醒一句,哪成想伊乘风竟想也不想的,直接点了头。   “行。”   ……   崭新的一副扑克牌,由荷官亲手拆开,放在桌面上。   手上戴着真丝白手套的男性荷官,将扑克牌一字划开,让众人过目。黑色绒底的赌桌上,完完整整,摆着五十二张主牌,和一对大小王。   荷官首先取出那张大王,放在一边,只留下五十二张主牌,和一张“鬼牌”。   抽鬼牌的规则很简单,可能也是怀姣为数不多除了斗地主之外,稍微算有点了解的牌桌游戏了。   传说中古欧洲的驱魔仪式,逐渐演变为牌桌上的“抽鬼牌”。   桌上四个玩家,各自分到一组牌,按照左手或者右手的顺序,每人轮流从身边玩家的手牌中,抽取一张,和自己手里的牌组成对子,扔回桌上。   最先把牌扔光的,就是赢家。   扑克牌分四种花色,总共五十二张牌,每一张都能组成对子。   只除了唯一一张例外。   那就是扑克牌中的第五十三张,代表古怪和特立独行的,小丑。   而最后拿着那张小丑的,就是游戏的最终输家。   怀姣作为随机抽中的第一个玩家,按照逆时针的顺序,在他左手边的伊乘风蹙眉紧捏的一组手牌中,抽出了他今晚的第一张牌——   那张黑白底色,英文字母写着JOKER的,唯一小丑牌。 第197章 欲望游轮   起手第一张就抽到“鬼牌”,也许足以说明今晚他和伊乘风的运气,都不怎么好。   怀姣看到扑克牌上熟悉的小丑图案时,表情都轻微变了一下。   他很难不联想到某个最擅长玩纸牌魔术的讨厌魔术师。   抽鬼牌的玩法,比起其他的扑克牌游戏,既没有什么专业技巧也不太看运气。想要获胜,唯一比较看中的,大概只有持牌玩家的表情管理。   而考验的就是他们的演技,和心理素质。   这些恰恰都是怀姣所缺乏的。   他拿到第一张牌后,脸上微变的细小表情,让牌桌上一直盯着他的另外两个玩家,几乎同时笑了一声。   怀姣手指捏着牌,被他们嘲笑似的短促笑声,弄得一张脸由白又转红,眼皮颤颤垂下来,抽回的牌也忘记打乱,随便插进自己的手牌里,扔出手中原本的对子。   接着轮到右手边的玩家抽他的牌。   和他们还不算太熟悉,勉强只能称得上合作关系的夹克男,修长的手指,挑弄一般,从左到右拂过怀姣的牌面。   最后停在那张小丑牌上。   怀姣盯着他搭在自己牌面上的手指,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上的牌。   “放松一点,小朋友,你的表情都要被看光了。”   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怀姣,轻松抽走了那张鬼牌。   怀姣简直松了口气。   面上露出一点略带感激的微小表情,回看向对方。   夹克男挑了下眉,鬼牌拿到手后,将手里的牌摞回一摞,快速抽洗一遍,再展开。   怀姣这时才反应来过来刚才他都没有洗牌。   夹克男教导一般的举动,似乎引起了对面年轻富二代的注意。   他单手撑着下巴,斜眼看向两人,脸上面无表情,用空出的左手随意从夹克男的手上,抽出一张牌。   怀姣试图去观察他们,但是不知道是他们心态太好还是演技太好,怀姣从他们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桌上已经被扔了几组对子,伊乘风拿到牌也扔了个对子出来。   游戏再次轮到怀姣这里,怀姣和伊乘风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没办法太过明目张胆地做小动作,只能盯着对方的手牌,随意又小心地,抽出一张。   黑色的小丑笑脸,像在调侃怀姣的烂手气。   “……”   他实在是藏不住表情,这次连伊乘风都忍不住皱眉看向他。   怀姣手指发僵,抿着嘴唇,混了一下自己的牌面。   夹克男看了他一眼后,从他手中抽走了一张无关紧要的红心6,又扔出一对。   抽鬼牌的游戏进行得很快,桌面中心已经堆满了对子,眨眼间所有的人手上都只剩下零星的几张牌。   夹克男运气好,第一个扔完手中的对子,脱离游戏。   他靠在椅背上,看向怀姣手中还剩很多的扑克牌,忍不住笑道:“你好像跟你小男友的运气差不多烂。”   怀姣:“……”   伊乘风的表情不算多好,但在听到他一声小男友时,还是稍微放缓了些,只抬眼瞥了他一下,“你少啰嗦。”   男人挑眉收声。   又一分钟过去,伊乘风仅剩的两张牌也丢出去,第二个结束游戏。   这一局不出意外,怀姣捏着手中唯一一张小丑牌,成为最后输家。   面前平分的筹码,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不仅是怀姣脸色发白,伊乘风也同样表情难看。   桌上只有赢了游戏也依旧面不改色的富二代,和明明与他们筹码平分,却毫不紧张,甚至面带笑意的夹克男。   “继续吗?”年轻的庄家,唇角细微挑着,朝他们问道。   怀姣张了张嘴,看向伊乘风。   “继续。”伊乘风冷着脸道。   如果第一轮赌局,还能说是怀姣运气不好的话。   那么从第二轮开始,就好像见鬼一样,无论他怎么观察别人脸色,怎么仔细挑选,那张画着小丑像的鬼牌,都会莫名其妙的被他选中,兜转一圈后,再次回到怀姣的手中。   其中好几次,桌上的伊乘风已经毫无顾忌地放水,在怀姣挑选到那张小丑牌时,他手指轻微攥紧,明示一般,不让他抽走那张。   只是这样也根本没用。   牌桌上阵营明确,除了庄家之外,他们三个属于同伙。虽然保险,但也如同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牌不过手,就无法抽到庄家那里去。   富二代的运气不算多好,只是偏偏伊乘风和怀姣的手气更差,抽走的牌总是又能抽回来。   四人局,输家只有一个,第二次留下鬼牌的怀姣唇色发白,低着头,睫毛颤抖着垂下来,甚至不敢去看伊乘风的脸色。   “还要继续吗?”   桌上暗诡的气氛,让对面年轻庄家的脸上,露出一点略微轻快的表情,他的视线划过伊乘风,又落在怀姣的身上,看戏一般,提醒道:“你们还剩一局。”   “不……”   “玩。”伊乘风打断了怀姣。   在桌上三人同时聚集的目光中,伊乘风沉着脸,突然站起身,扯过怀姣的手,快速说了句:“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怀姣被他从椅子上拽起来,脚被椅腿绊了下,还没等站稳,就被伊乘风扶着手臂强硬拽走。   身后似乎传来嗤的一声笑。   怀姣脚步跌撞,让伊乘风头也不回地直接带到走廊里,身后赌场的喧闹声被隔绝在墙壁内。   伊乘风没有说他什么,只是眉头紧皱,动作稍显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抽了口。   红发青年下巴微仰,吐出口烟。   怀姣局促站在那儿,嘴唇张开,想开口说句什么,但是又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走廊忽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回头,看到从赌场里快步跟出来的季池。   之前怀姣就看到了他,站在赌桌旁的围观人群后面,一直蹙眉看着他们。   “为什么要跟他们赌。”季池几步走到两人面前,表情难看,直接道:“那个男人是这里有名的枪手,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伊乘风抽烟的手顿住。   怀姣也瞳孔放大,不敢相信一般,恍然又迟疑地道:“可,可是他借了钱给我们……”   季池的回复是直接冷笑一声,“多少,十万还是一百万,有你们俩一条命值钱吗?”   “我已经提醒你们很多次了,要警惕。”眉眼异常英俊的混血男人,努力控制情绪一般,伸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为什么每次牌都能回到你们手上,就真的完全不想一下的吗?”   伊乘风持续沉默着,而怀姣被教训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只是花言巧语的诈骗老手,不仅能拿出大摞的筹码,甚至还用精准的赌场数据,告诉他们:“庄家不是每场都赢,百场50.2的胜率,我们三人联手,足够从他手里,掏出点小费。”   而这点从富二代的指缝里漏出来的小费,轻松就能让他们直接结束这场游戏。   “我不想说你们蠢,但你们今晚真的足够蠢。”   怀姣还没见过队友季池这么冷淡和失望的表情,他下意识伸出手拉住对方,磕巴着道歉道:“对不起,是我没反应过来……”   已经转身的男人身体僵硬一瞬。   掌心温热潮湿的触感,和连接手臂的细微颤抖,在告诉他,面前的人已经足够慌乱了。   他没出声,抿着嘴唇在原地停了两秒,然后继续往回走。   ……   他们再次坐回赌桌上。   大概因为在赌场里还算特殊的纸牌玩法,和坐在桌子上的四人过于亮眼的长相,赌桌边围拢观看的人越来越多。   好像为了让他们放心,制服笔挺的荷官用最经典的印度洗牌法,与一副全新的扑克牌,向周围人昭示——这场赌局绝对公平。   只是面前仅剩一小摞的最后赌金,以及刚才季池告诉他们的那些话,让怀姣此时再也无法冷静下来,面对桌上的另外两人。   怀姣突然想起那个著名的巴菲特牌桌理论。   [当你坐在牌桌上,如果你不知道哪个是傻瓜,那么那个傻瓜就是你。]   演技精湛、花言巧语的诈骗犯,一掷千金且游刃有余的富二代,沉默冷脸的伊乘风,和他。   桌子上的傻瓜是谁,显然易见。   崭新的扑克牌平分到四人面前,怀姣指尖微跳,小心拿起牌。   黑白色,勾唇微笑的小丑,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怀姣认命一般垂下眼睑。   他动作缓慢,将手里的牌按顺序码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尽量不露出一点端倪,率先扔出一对对子。   诡异到毫无悬念的一局游戏。   赌桌上,伊乘风和夹克男已经顺利离场。   怀姣手上捏着最后的两张牌,一张黑桃A,一张鬼牌小丑。   在他对面,筹码满垒的年轻富二代,眼下黑色的痣,和细碎发丝间露出的银圈黑曜石耳钉,在下甲板赌场的华丽顶灯等下,褶褶生辉。   莫利亚哥的黑色耳钉,普丽达号酒店卧室的电视上曾经宣传过。   怀姣有点走神的,盯着他的耳钉多看了几秒。   男人白皙而骨感的修长手指,停留在怀姣手上的仅剩的两张扑克牌上。   他故意似的,指尖缓慢而暧昧地摩挲了几下牌面,又轻点了点。   像在透过扑克牌,虚点着其他的什么地方。   年轻的庄家盯着怀姣咬得发白的嘴唇,仿佛撕开羊皮的猎人一般,朝他露出今晚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昨晚的表演我们很喜欢。”   怀姣愣住,听不懂似的,抬起眼睛回看向对方。   对方却偏过头,看向另一边已经完成游戏的伊乘风,莫名其妙地朝他问道:“感觉怎么样?”   伊乘风表情阴鸷,唇角扯成一条直线,死死盯着对方。   “视角很好,代入感很强。”   年轻富二代撩着眼皮,轻笑了一声。   “但是我们更喜欢,实践体验课。”   他收回目光,手指最终停住。   在怀姣屏住呼吸的仓皇视线下,抽出了最后的那张——   黑桃A。   抬手,扔回桌面上。   “游戏结束。”   男人看向他们,挑眉笑道。   “还玩吗?” 第198章 欲望游轮   如果赌场有资金面板显示,那么此时代表怀姣和伊乘风的数据,一定会直接跌破面板,甚至显示负债。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仅剩的那点筹码,连同夹克男入伙的总共三十万,转瞬清空。   怀姣整个人都愣住了,似乎还对眼前的情况有些反应不过来。   年轻的庄家坐在上位,身体懒散靠在赌场VIP坐席的沙发靠背上,他视线越过自己堆成山的筹码,瞥向怀姣两人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哂笑一声,“你们好像已经没有筹码了。”   “或许我不该问你们……”   “继续。”   伊乘风抬起头,定定盯着他,说,“不是说可以换筹码吗,我们再赌一局,我押一只手给你,行吗?”   “伊乘风!”怀姣一张脸刷得变白,他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说话的嗓音都不太稳,慌乱看向伊乘风,“不要玩了,我不想玩了,我们再换一个……”   “怎么换?拿什么换?”   伊乘风终于忍不住暴躁。转头,对着怀姣道:“我们还差4、那么多。现在一点钱都没有,还能怎么换?”   差点脱口的话被他咬着牙,生硬收回去,伊乘风似乎不想对怀姣发火,但他实在控制不住此时的情绪,甚至在抬眼看向怀姣时,语气中都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烦躁,“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不跟他押,我们拿什么赢?”   “你就只会跟我说‘不要’吗?”   怀姣苍白着脸,颤颤抿住嘴唇。   “好了好了,不要吵架嘛。”一直安静在旁边看戏的夹克男,见怀姣被伊乘风几句话说得声都不敢出,忍不住好心解围道:“牌桌上就是这样的,运气不好都可以理解,倒也没严重到要押一只手的地步,这儿又不是什么hei社会。”   在怀姣和伊乘风两人都沉默下来的诡异氛围里,男人话锋一转,又突然道:“要不就押点儿别的呗。”   “我看庄家好像对其他什么有点兴趣,你们商量下?”   怀姣和伊乘风闻言同时抬头。   伊乘风声音低哑,问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就让他‘实践体验’一下,看看你们到底值不值。”   “你刚才说你们还差多少,四十?还是四百万?比起你的一只手,我感觉还算划算,你觉得怎么样?”   伊乘风的回应是直接一拳揍了过去。   他当然没有碰到对方,周围围观的人群很多,头顶无处不在的监控和安保人员,都在尽力保护着赌场客人的人身安全。   他的拳头被身旁早有准备的服务员拦了下来,对方扶着他的肩膀,客气警告道:“客人请冷静,这里严禁斗殴,再使用暴力的话您会被安保人员请出去。”   伊乘只能忍住脾气,恨恨盯着对方。   就在场面正僵持着时,久未出声的年轻的富二代,突然哼笑了声。   “别想太多了,你们倒也不值这么多钱。”   “也不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扭捏过了就没劲了。”   “你他妈的……”伊乘风好像被点炸,后槽牙都龇出响声,转头对他道:“你又在装什么?刚才说那些恶心话的不是你吗?谁他妈跟个变态一样偷窥别……”   “四百万。”   富二代直接打断他无意义的嘲讽,冷淡道:“我给你四百万,你让他陪我们玩一晚,怎么样?”   正在发疯的伊乘风,表情倏然凝住。   似乎一下子冷静下来。   “已经很贵了,他卖不了这么多。”   “如果不是我有朋友实在喜欢这款……”   “一百万,你再跟我赌一局。”   伊乘风声音很哑,再抬头时,眼睛竟有些发红,死死盯住他,“如果我输了,再说……”   嗤笑声。   “行。”   “伊乘风……”   伊乘风根本不敢转过头去看怀姣的脸,只垂眼,视线落在桌面上,轻声道:“你先过去。”   “这局,我肯定会赢。”   ……   在赌场,属于富豪们的高级沙发座旁边,一般还会空出另一个位置,有钱也热衷享乐的富家公子哥们,多会带着不止一个女伴。   点烟,倒酒,按摩,性感火辣的女伴坐在他们的大腿上,任由富二代们将手摸进裙底,调情一般搂着她们,让她们帮自己扔牌。   只是这个年轻男人好像很不一样。   他没有带什么女伴,身边只站着一位穿着赌场制服的英俊荷官。   怀姣一直垂着眼睫,坐在离男人较远的一个位置。年轻富二代侧眸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   只在新的一场赌局开时前,突然开口,跟他提了个要求。   “你刚才拿的可乐好像不错,可以帮我拿一瓶吗。”   不是什么客气请求的语气,他也不需要对怀姣有多客气。   怀姣微蹙了下眉,想也没多想地站起身,在对面伊乘风不自觉紧追的视线下,朝售卖机走去。   瓶身还带水珠的罐装可乐递到男人面前,男人看了下,却没有伸手去接,只问他:“冰吗?”   怀姣抿唇,没有回答他。   “我只喝冰的。”   “是冰的。”   “坐过来点。”男人的话题转换突兀且毫无道理,怀姣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只默不作声拉过自己的座位,停在离他稍近一些的位置,坐下。   也就在这时,冒着冰冷水汽的金属易拉罐,突然贴上他的脸,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间隙里,瓶身轻压住他的鼻尖和嘴唇上。   怀姣被冰了个激灵,肩膀一颤,迟钝又茫然地看向对方,“?”   可乐罐被拿开,随后,一只冷冰冰的手碰上怀姣的脸颊,手指搭着他的侧脸,体验一般,指腹狎昵,轻揉了揉他的鼻尖。   又接着手指往下,移向他还沾着水汽的湿润唇瓣,摸了摸他小小一颗的唇珠——   “是挺冰的。”   类似调情的手段,让周围有人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怀姣飞快打开他的手,偏过脸去。   “你他妈再动手动脚试试。”伊乘风咬牙切齿,手上的牌差点捏废,“我们还没输呢,畜生。”   ……   很没意思的一局游戏。   没有目标在座的赌局上,江薄一已经无聊到开始走神。   借出去的筹码够他们再浪费时间挣扎几局。   他撑着侧脸的手都有点累,江薄一在调整坐姿的中途,视线频频‘无意’瞥向身边的人。   一会儿要怎么玩。   其实他也没想过,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   除了首要的“实践体验课”,他或许可以再多做一点。   普丽达顶层的海景套房,有明亮宽敞的落地玻璃窗。   也许可以像某种限制级的电影里一样,让瘦弱纤细的小男孩,背对着自己。   手撑在落地窗上。   今晚有风,船身晃荡得很厉害,稍微剧烈一点,他就有可能会站不稳。   最后跌跪在地上,手指紧紧抓着地毯,小母马一样,蜷曲着四肢,被牢牢骑住,再也站不起来。   这么小的一张脸,得哭出多少眼泪。   算了,还是先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女孩儿吧。   他好像有胸。   手上的鬼牌再次被抽走,摆放整齐的筹码已经堆垒到看不清对面的人,江薄一哼笑,心情愉悦地想象着今晚的成人游戏。   各种意义上的成人。   因为他是处男,所以有特权,可以什么都不戴。   手上最后一组牌也扔了出去,整整一百万的筹码,原封不动,再次推回自己的面前。   好像有点不厚道。   不过没关系,他们本来就是人渣。   “好了,游戏到此……”   而也就在这时,搭在桌面上的手,忽地被碰住。   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正打算起身,结束今晚游戏的江薄一,突然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人按住了。   力度很轻,柔软到像在抚摸他。   江薄一侧过头。   刚才幻想中背对着自己趴在落地窗上的那个人,此时先他一步,站起来。   “怎么……?”   怀姣从后面扶在他的肩膀上,在他那半边身体的肌肉细微紧绷下,微俯下身,摸上他的耳垂。   接着手指一拨,摘下了他的耳钉。   江薄一一下子僵住。   “你的耳钉,为什么没有耳堵。”   赌桌上足以挡住两人身影的成堆筹码,牢牢挡住他们。怀姣就那么半靠在他的肩膀上,观察一般,凑近,去看手中的黑色耳钉。   又香又密的奇怪香味,笼罩着他。   耳钉上,微不可查的一点红光,在此时闪烁了一下。   怀姣倚在他身上,轻哼了声,小声道:   “你好像在把我们当傻瓜。”   ……   莫利亚哥的黑色耳钉,入住第一晚的酒店大屏上,曾大力宣传过。   那是代表普丽达号幕后特权阶级的身份象征。   下甲板的赌场里,备受瞩目的一场赌局,因为庄家的突然喊停,中途结束。   通往监控室的走廊外,监霍司站在唯一通道的拐角处,向迎面走来的伊乘风等人,抬手打了声招呼。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意外了。”   监控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无数个监控画面组成的高清屏幕,出现在众人面前。   已经发现不对的操作人员,拿起对讲机,正想起身想向往外走,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突然闯入的伊乘风一群人,抬脚堵了回去。   “少……江少。”   江薄一面无表情地从伊乘风身后走出来,看向他们。   距离凌晨五点赌场关闭,还剩三个多小时,监控室里密密麻麻站了数十个人,伊乘风伸手关掉身后的门,对着江薄一,开门见山道:“四百万,我们什么都不说。”   “耳钉还你。”   江薄一嗤地冷笑一声,却不回答伊乘风的话,反而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靠站在门边,因为犯困,有点走神的怀姣。   “勒索?”   “不然呢?演都不演,把把出千,拿头跟你们玩?”   “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走廊,也是演的?”   伊乘风都懒得回答他,身体一侧,直接挡住他的视线,皱眉打断道:“别他妈啰嗦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傻逼,别浪费我们时间。”   “没看到人都困了吗。”   被点到的怀姣,赶紧站直了些。   大概经过不到十分钟的交涉,三人最后拿着满满一箱筹码,从监控室里走出来。   等在赌场大厅的季池看到他们,紧捏的手机很快松开。   “拿到了?”   “嗯。”伊乘风抬了抬手上的箱子,挑眉道:“轻轻松松。”   已经坚持一晚的怀姣,困得脑袋不清,在电梯里都差点睡过去。   因为还未兑换现金,四人最后提着筹码箱直接去到怀姣的房间。   “先挤一晚,明天交给它们,再分开。”   怀姣点点头,也不管其他几人了,挨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直到快凌晨,他们的手机里,才收到那条,迟来的通关短信。   【恭喜通关】   黑暗里,伊乘风躺在沙发上,看着那条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带的憋屈短信,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傻逼。” 第199章 欲望游轮   怀姣到第二天早上睡醒才看到那条短信。   他的手机已经被摔坏了,床上只扔着一部不知道是谁的手机。   此时房间门里只有他一个人,浴室里传来隐约朦胧的水声,应该是谁在洗澡。   伊乘风擦着头出来的时候,怀姣还坐在床边在发呆。   “他们去拿早餐了。”   红头发的高中生只在腰间门系了条浴巾,水珠从湿润的发尾,顺着宽阔肩颈往下滚落,见怀姣转头看向他,他擦头的动作都变得有点不太自在起来,“床上是我的手机,你可以看一下。”   “昨晚我们就收到短信了。”   怀姣缓慢“哦”了声,拿过伊乘风的手机,点亮,解开。   伊乘风的手机没有上锁,主屏幕还停留在短信界面。   怀姣看到那条短信,和伊乘风的反应一样,也忍不住翘了下嘴唇,说:“好像生气了。”   伊乘风被他脸上那点不易察觉的笑,晃了一下,几乎有点同手同脚地,走到他旁边坐下。   “你呢,你昨晚…没生气吧?”   清爽的海盐沐浴露香味,隔绝开房间门里若有似无的一点海洋腥气,怀姣细白的手指从手机屏幕上收回来,抬眼,看向身旁的伊乘风,不解道:“为什么会生气?”   “我把你手机摔了,对你、也挺凶的。”   虽然是演戏,但是伊乘风只要一想到昨晚怀姣的表情,那种真的被他吓到,明明惶恐到极致,还要苍白着脸不停道歉的可怜样子。   “主要是不演得真一点,怕他们不相……”   “是有一点生气,”怀姣轻哼了声,收回视线,“摔手机的时候,你都没有跟我说一声。”   “吓我一大跳。”   伊乘风没从他语气里听出任何一点生气的意思,只被他像抱怨,又像耍脾气似的这么一说,心跳都快了两分,“那我赔你?”   “你有钱吗?”怀姣垂着眼睛,手指划着屏幕,不经意间门都翻到他手机里之前的那些短信上去了。   伊乘风还没跟他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门里说过话,一时间门有点儿上头,完全没注意到怀姣的动作,还垂下头盯着他的脸,认真保证道:“当然,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季池他们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在某个没谈过恋爱的昏头高中生,差点把自己底都掏出来的时候。   “睡好了?”   两人同时坐直。   怀姣往门口看过去,季池和霍司正一人托着一个餐盘走进来。   “先来吃点东西。”季池招呼两人坐过去,“伊乘风怕你醒来看到房间门没人会乱跑,所以我俩就先去给你们打包了。”   怀姣看了伊乘风一眼,小声跟他们说“谢谢”。   他去浴室稍微洗漱了一下,才出来吃早餐。   “两个消息。”   季池看怀姣东西吃得慢,一小口一小口的,也不催他,只缓声开口道:“一是昨晚我们的赌局,在十三层影院全程直播,其他玩家都在观看。”   “二是……昨晚他们又设了赌局,玩家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认为我们完不成任务,所以押了‘输’。”   “押我们输的人赔得倾家荡产,已经被强制……退出游戏了。”   “所以现在玩家还剩下……”   “不到二十人。”   怀姣拿着叉子的手顿住,他没有注意到季池说到“强制退出”几个字时,言语间门微妙的一丝停顿。他只注意到,此时七天六晚的游戏时间门才刚刚过半,而游轮上的玩家人数,已经从一百多人,骤然锐减到……只剩十几人。   怀姣莫名有种游戏方好像已经不耐烦,目标明确,打算针对他们几人的不好预感。   甚至连昨晚那场莫名其妙的淘汰,也是故意将选项押在他们四个人身上,游戏的结果无论输或赢,都是由他们导致,极其巧妙地将玩家和游戏方的矛盾,转嫁给了他们。   怀姣长久的安静,让季池以为他是被淘汰人数吓到了,于是话音一转,转而说道:“不过也怪不得他们押错,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想轻松从赌场里赢回四百万,根本是异想天开。”   “何况我们演技还那么好。”他笑了声。   怀姣咬着叉子,有点赞同地点点头。   ……   其实从昨天下午收到那条短信之后,他们就没想过能用常规的方法赢回游戏。   季池清楚告诉他们,就他们四个人在赌场,能赢回400w的概率,基本为0。   因为职业原因,经常在上层名利场混迹的季池,在餐厅的监控死角处,用最短时间门给他们列举了最简单的比方。   “普通人玩二十一点的胜率为49.5%,我们不考虑后面增加胜率的选项,因为我们都是新手,不可能记住牌。再参考最经典的百家乐,庄的胜率是46%、闲46%、和8%,所以综合胜率大概只有46%。”   “也就是说,我们不管玩什么,连50%的胜率都没有。”   怀姣当时听得有点云里雾里,只觉得太过复杂了。   季池看了他一眼,低声说:“这还只是在保证他们不会动任何手脚,且绝对公平的环境底下。”   而赌场最缺的就是所谓“公平”。   小学生都知道,赌场运营需要稳赚不赔。   “著名的‘赌徒输光定理’告诉我们,只要你不停止赌博,那么输就是必然的。”   那些千奇百怪的出千手法,小时候的香港电影里几乎每一部都有拍,怀姣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部。   庄家控制输赢,所谓连胜的“新手光环”,也不过是为了诱骗你继续加注。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运气可言。伊乘风用狂热赌徒般的出色演技,轻松试探出一个结果——   再烂的运气也不可能把把输,除非有人操控赌局。   而他一路输,只能说明幕后的人,连演都不屑于去演,迫不及待,且目的明确。   从他们走进赌场的那一刻,就已经是落入套网的鱼。   无处不在的打量视线,连在走廊也会跟出来假装过路的陌生人,莫名其妙的搭讪提醒,过于顺理成章的高额赌局。   庄家在钓鱼,他们同样也在钓鱼。   一起都按照他们的设想在走。   因为怀姣和伊乘风的过于高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两人身上,霍司才得以轻松找到他们的监控室,守在那里。   抽鬼牌的游戏是夹克男率先提出来的,他好像十分清楚怀姣和伊乘风并不擅长玩牌,所以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甚至透露出——“他的荷官没办法在牌上做手脚。”   因为抽鬼牌和其他游戏不同,并不依赖于荷官每场每轮的发牌。   [所以只要我们三人联手,就能赢。]   这句话的在他们听来的真正意思是——所以他们还有别的后手。   怀姣和伊乘风在有限的两场赌局上,尽力在观察。   抽走伊乘风紧捏的那张鬼牌不是输上头的失误,走出去是暗号,碰季池的手是告诉他,确实有问题。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和他们玩什么游戏。   而是想要抓住他们的把柄。   另辟蹊径,赢得游戏。   ……   怀姣将吃完的盘子收好,放回茶几上。他其实还有别的问题。   “那如果昨晚我们输了,其他玩家也压错了,难道游戏方真的会把我们全部淘汰吗?”   这是怀姣昨晚就没想通的问题。   季池口中胜率为0的赌场考核,如果他们按照既定的结局输掉了,结果会怎么样。   怀姣不知道怎么,他问出这句话之后,房间门里的季池连同伊乘风,都安静了一瞬。   “怎么了?”怀姣茫然。   “如果我们输了,他们应该会在‘目的’达到之后……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来场什么复活赛……”   怀姣听不太懂。   伊乘风的意思好像是说,这场游戏其实注定他们不会有什么损失,因为游戏方不会让他们这么快就结束。   是他们出乎意料,玩出了趣味性。   只是伊乘风在说这话时,脑袋偏到另一边,表情也似乎有点僵硬。   “什么意思?”怀姣抿唇,被他感染一样,紧张问道:“目的是什么?是故意耍我们四个吗?”   “不是……”   伊乘风不知道怎么跟怀姣解释,那些恶劣至极的富家公子哥们的狩猎游戏。   大概从甲板上的泳池派对,就选中了目标。   漂亮清瘦,且有人保护的可爱小鬼。   随便设个赌局就能轻松玩上一晚。   伊乘风以前圈子里多的是这种人,爱好统一又恶劣,最喜欢的就是怀姣这种……话很少,看起来纯的不行、性格也确实纯得不行的款。   听别人说,是又好弄,又会哭。   搞个两次就乖了。   “好了,也没什么。”伊乘风有点仓促地起身,他有点不太敢去看怀姣,弯腰拿起茶几上用完的餐盘,逃一般往外走,“我去换身衣服,晚点再说。”   怀姣来不及提醒他餐盘会有人来收:“……”   季池和霍司两人在伊乘风离开后不久,也跟着往外走,“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也回房间门休息了,怕晚上还有新的指示。”   怀姣点点头,跟他们告别。   昨晚除他以外其实几个人都没怎么睡好,他的房间门只有一张床,伊乘风几个个高腿长的根本不好意思跟他抢,只能在沙发和地板上将就一晚。   怀姣休息好了之后也不想继续呆在房间门里,见没事做,就拿着自己的破烂手机,打算去外面随便逛逛。   ……   怀姣没有找到什么可以维修手机的地方。   但是他却发现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   按理来说,普通客轮几天几夜的航行途中,一般白天都会在一些沿海的港口城市短暂停靠,供游客们下船游玩。   但是普丽达号不同,七天六晚的航途,中途完全不停,直通终点的伊奥尼克群岛。   怀姣边乱想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门。   【有人来过。】   刚一进门,8701就快速提醒了一句。   怀姣握着房卡,僵在原地不敢动。   【没事,房间门没人。】   怀姣松了口气,走进去,【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他的视线被进门显眼处,床尾摆放着的那个丝绒礼盒吸引住。   8701没有提醒他有危险,所以怀姣站在床边,手指扯开丝带,直接打开了那个礼盒。   里面摆着一部崭新的白色手机。   手机上没有装卡,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的手机主屏上只留了一个短信app,而此时那个代表短信的绿色图标的左上角,却显示着两条未读信息。   怀姣微蹙着眉,小心点开。   【来自游戏方的提醒,看到这条短信时,请确保您的身旁没有人。】   怀姣看完下意识往房间门左右张望了下,反应过来后,手指顿了顿,接着点开另一条——   【请小心您的队友。   他们之中,有除玩家以外的人。】 第200章 欲望游轮   【妈呀,好吓人。】   明显挑拨的短信内容,让怀姣除了毛骨悚然之余,又还觉得有一丝好笑。   新手机显然是游戏方送来的。   在怀姣组四人不仅没有按照游戏方给的原定剧本走,甚至还耍了他们一通后。   游戏方的人终于憋不住了,从四人中挑选出看上去智商最低且最好拿捏的怀姣,开始挑拨。   巧的是,怀姣从来没觉得自己的队友是什么简单角色。   【第一天我就发现了,他们几个那种长相,根本不像是游戏里的路人。】怀姣有理有据地跟自己的系统分析:【伊乘风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高中生,季池说是模特长得帅就算了,那个霍司居然也挺帅的,更别说我了……】   怀姣躲进厕所里,对着镜子道:【很明显我们这组不是什么炮灰组。】   8701:【……】   谁要听你在这儿乱分析。   而且怀姣之前就怀疑过,他们组不管是哪一关的通关都太过顺利了。   伊乘风和季池,头脑包括武力值都同时在线。霍司虽然存在感不强但在关键时刻也很冷静,对突发事件的反应能力比怀姣这种普通人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一般漫画里不就是这样演的吗,看上去普通的游戏宅却拿着主角身份。   这种在游戏里明显不简单的角色,要说他们没有其他的身份或者背景,怀姣反正是不信的。   显示已读的短信,让怀姣躲在厕所里偷偷删掉了。在目前队友还没有露出异常的时候,他没必要过多的怀疑他们,不然岂不是正中游戏方的下怀。   怀姣还是稍微有一点点脑子的。   ……   这天很奇怪,直到每晚准时的八点,玩家们都没有再收到新的短信。   伊乘风他们在房间里休息了一整天,晚上过来找怀姣吃饭的时候,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问题。   “不正常。”   这晚船舱里的人很少,甲板上每晚放映的露天电影也没有观众,沙滩躺椅孤零零地摆在原地。泳池里不复以往的热闹景象,只有几个救生圈,漂浮在水面上。   整艘船安静得诡异。   船舱普通标间的宾客可随时享用的二十四小时自助餐厅,今晚却早早关了门。   怀姣四人在这里遇到了其他两个玩家,他们好像也一样,直到晚上肚子饿了才不紧不慢地约出来觅食。   “诶?为什么关门了?”   季池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在两人对着紧锁餐厅门的疑惑目光下,转而问道:“你们收到短信了吗?”   “没有。”那两人异口同声。   “好像都没收到。”   季池转头和怀姣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口道:“那挺奇怪的。”   “是不是又在预谋,搞个什么大的?”那人警惕道。   季池几人没接话。   普丽达号上总共有二十多个餐厅,除去顶层套房特供的VIP专属餐厅外,另外还有其他或收费或免费的各种餐厅。   一开始他们还有耐心,一层一层地去找免费吃饭的地方,到后来连续几层,连收费的餐厅都统一停止营业的时候,伊乘风他们总算发觉不对。   过道里空无一人,几人空荡荡的脚步声在四周回响。   “商店都关了。”伊乘风蹲在自动售卖机前,投进几个硬币,唯一一瓶牛奶率先滚了下来,他拿出来,转头递给怀姣:“垫一下。”   怀姣跟他说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怀姣拿着牛奶,总觉得今晚的船舱,有种格外晃荡的感觉。   普丽达号这种豪华客轮,一般来说船体越大,在船上的晃动感就越轻微,只除了偶尔有浪时。   瓶盖拧开,瓶口牛奶荡开的奇异波纹,在提醒怀姣,他的感觉没有出错。   怀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轻微皱了皱眉,朝他们小声道:“我感觉有点奇怪,今晚的船好晃,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他把手上的牛奶递给几人看,伊乘风低头瞥了一眼,跟着蹙眉道:“是不是有风浪?所以餐厅和商店都提前关闭了。”   “很大可能。”   季池的手扶上走廊墙壁,停顿片刻,“是有点晃,如果是台风的话应该会有通知,安全起见,就先各自回房间吧。”   伊乘风几人点点头。   电梯里,伊乘风一直问怀姣“饿不饿”,怀姣被问得很烦,反复跟他摇头说:“我下午吃了很多了,不饿的。”   伊乘风好像还不信,老妈子似的,追着跟怀姣道:“我包里有巧克力,晚点给你送过来,你别睡着了啊。”   怀姣“哦”了声。   他其实觉得很奇怪,他在游戏里好像经常会被人送巧克力。   伊乘风似乎真怕他没吃东西就睡着,怀姣才回房里没一会儿,大概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了敲门声。   “我,伊乘风。”   怀姣跑去给他开门。   伊乘风不仅给他带了巧克力,还有一些零食,坚果、牛肉干,甚至还有几根蛋白棒,好像都是一些快速补充能量的食物。   “你自己吃了吗?”怀姣还不是很饿,把东西放好后问他。   伊乘风没有进来坐的意思,很高的个子堵在他门口,跟他道:“饿了再来找你要。”   “……”就不能给自己留一点吗,非要再来打扰他。   “走了啊。”伊乘风朝他抬了抬下巴。   “嗯嗯。”   “你晚上吃点再睡,瘦成这样了你,别减肥了。”体格很壮硕的男高中生,临走前还要叨叨怀姣,他好像觉得怀姣是那种为了维持苗条身材,特意去减肥的臭美小男生。   “……知道了,没有减肥。”怀姣抿着嘴巴,好不容易才把他送走。   伊乘风离开后,怀姣坐在床上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此时是晚上九点三十五分,总算可以准时睡觉的一天,他心情不错,早早地去浴室洗了个澡。   换下的衣服简单搓了搓,怀姣走到阳台,正打算将衣服挂在扶杆上——猛然掀起的巨大海浪打在船身侧面,漆黑的海平面上,暗潮涌动,一点咸腥的海水甚至溅到了怀姣的脸颊上。   怀姣被吓了一跳,忙不迭退回去关上阳台。   【真的有风浪……】和平日温和景象完全不同的汹涌海面,让怀姣止不住有点心慌。   【没事,先去睡觉。】8701沉稳道。   怀姣将衣服挂回浴室,稍有些不安地躺回床上,【晚安哦。】   【晚安。】   ……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船舱。   怀姣被那一阵一阵的刺耳噪音吵醒,他迷迷糊糊的,手摸到枕头底下,半睁着眼睛,拿出手机去看——   屏幕上显示着凌晨五点过五分。   窗外,漆黑一片。   走廊里,被吵醒的宾客已经陆续走出房门。   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询问,船舱紧接而来的猛烈晃荡感,让他们无法站立之余,甚至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呕吐声。   “怎么了?呕……”   警报声持续了足足一分钟,大概在确保船上的所有客人都已经清醒之后,走廊顶头的广播里,才迟迟传来通知声——   【所有宾客请注意,因海上突发暴风雨,普丽达号航行路途被迫改变,沿途停靠港口皆已取消,终点靠岸时间未知。   请所有宾客尽量呆在房间,避免船舱晃动产生的不适感,船上所有餐厅及娱乐场所均已关闭,随后会有工作人员准时上门送餐,造成不便请……】   怀姣还没听完就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刚想起身,接连不断的船舱晃动感,让他差点又倒回床上。   【小心点。】   怀姣不是晕船体质,但是过于大幅度的地面晃动,让他都难以控制地感到眼前眩晕,他扶着床侧缓慢站起身,缓了半晌后,第一反应是走出去看看。   走廊里听到广播通知的宾客,已经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怀姣扶着门板,往外望了一圈,这场暴风雨应该昨晚就开始了,因为怀姣在走廊的扶手上,甚至看到了挂着的十分密集的呕吐袋,和一些药物。   很显然是昨天半夜里,船上工作人员们临时准备的。   怀姣锁上门,回到房间。   【怎么办……】怀姣敏锐注意到刚才广播里的“靠岸时间未知”这几个字,这似乎意味着,游戏时间将会无限延长……   8701见他刚说了一句话又躺回床上,好像难受得厉害的样子,只能缓声安慰道:【没办法。你先躺一会儿,不舒服的话我去拿药。】   怀姣皱眉闭上眼,小声哼道:【嗯,我有点想吐……】   8701拂了拂他汗湿的额发,【再睡一会儿。】   因为时间还早,怀姣很快又再次睡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很久,久到睁开眼,阳台外面还是黑的。   怀姣还以为他睡到晚上了,点开手机一看,不过才中午十二点多。   【有点饿了。】怀姣想到早上的广播,知道工作人员会将食物送来,他扶墙走到门口,打开门,却看到门外空空如也。   怀姣还以为他被漏掉了,皱了皱眉,正要想办法联系一下船上的工作人员,抬起头就看到走廊里,除他以外的其他房间门口,每一扇门外都整齐摆放着一份食物。   有人打开门,将门口的餐盘拿了进去,随后又扔了一个空盘出来。   怀姣愣住了。   显然其他宾客们已经收到两份餐食了。   怀姣关上门,靠在门板边,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猜到:【是不是所有玩家都没有食物?】   8701没有否认他。   ……   普丽达号上有上千名宾客,其中玩家人数只占十几人。   在工作人家派发餐食的时候,已经饿了两顿的部分玩家,刻意守在房间门口,十分恼火地朝工作人员质问道:“我们的食物呢?”   工作人员彬彬有礼,礼貌客气地回复他们:“抱歉,因为靠岸时间未知,船上食物有限,这边会优先顶层宾客和普通宾客……”   “我操你……我们他妈就不是人了?该饿着??”   接下来的话被晃动的船舱打断,玩家捂住嘴,似乎想吐,“我拿钱买行吧……呕……”   “抱歉。”   怀姣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起先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硕大的豪华渡轮,其实并不会真的食物匮乏到供应不上的地步。   饿了一整天的玩家,在第二日中午仍旧没有收到食物时,终于忍不住,离开房间,走出船舱。   窗户外,猛烈的暴风雨冰雹一般砸在露天甲板上,足以颠簸船身的巨大海浪,将户外的所有设施冲刷得东倒西歪,船身随着海浪,剧烈起伏。   离开安全范围后,船舱以外,是漆黑到完全无法视物的恐怖大海中心。   海上的暴风雨,似乎并不会在短时间内停止。   缥缈无期的靠岸时间,和停止供应的食物,好像在通知他们。   欢迎来到普丽达号,这里是——真正的海上监狱。 第201章 欲望游轮   他们大概把整艘游轮都翻了个遍,然后很快认清了一个事实。   确实如广播里所说的,这艘轮船上所有的娱乐设施,全部都关闭了。   各个餐厅大门紧闭,玩家们甚至找去了其他可能会有食物储备的场所,电影院、游乐场、健身房、酒吧……准备零食饮品的制作机器早已停止运作,原材料也被清理一空。   完全不遮掩的针对性故意断食,让本就身体不适的玩家们简直怒不可遏。   电子门锁拦不住饥饿且愤怒的玩家,他们报复性的,干脆找到平日里根本不会踏足的顶层VIP餐厅,直接动用暴力破坏餐厅紧锁的大门,强硬闯入。   只可惜有人似乎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骤然响起的警报声,让闯入的玩家们僵立当场。   游轮上的警卫人员像是早就守候在这里。   领头的玩家很快被制服。   “你们在犯罪,客人。”拿着警棍的年轻乘警反扣住男人的手臂,脸上挂着戏谑的笑,使劲将他的头摁在地板上,“你可以选择交齐罚款,或者被遣送下船。”   “你知道的,现在下船很危险。”   因为突发的暴风雨,此刻的游轮正毫无方向地漂泊在大海中心。   年轻乘警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选择交钱,或者被抛下海。   “你们、想杀人吗……?”玩家目眦欲裂,似乎不敢置信。   “准确一点,客人。”   年轻乘警笑嘻嘻地‘纠正’他:“因为巨大的海上风暴,轮船上的人员伤亡不可避免。”   如果不是此时说话的人身上正穿着代表游轮警务人员的标准制服。这样无赖的说辞和暗含威胁的语气,几乎能让人以为他是什么海上无人管制的犯罪分子。   这场风波最后以玩家憋屈支付的巨额赔款,潦草收场。   ……   怀姣是晚上才听说这件事的,他晕船不是很严重,但是因为船舱时时刻刻的大幅晃动,这两天他几乎都是睡过去的。   真的很好睡,怀姣本来就很爱睡觉。   8701叫了他几次吃东西,他也不醒,后来还是伊乘风还来找他了,怀姣才勉为其难地从床上起来。   伊乘风进门后就马上反身锁了门。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视线一转,就看到怀姣房间里散落的,基本没怎么动过的零食,“没吃?”   伊乘风皱起眉,唇角微敛,表情一下子变得有点凶:“别人想吃都没得吃,你倒是还挺挑。怎么,不合你胃口?”   怀姣被他挺冲的语气唬愣住了,嘴巴张了张,刚想要解释一下……   脾气很爆的高中生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横眉冷眼地垂眸瞅着他,冷声道:“你楼下那几个玩家因为点儿吃的跑去砸餐厅,赔了十几万才没被扔下海,你知道吗。”   “啊?”怀姣惊诧。   “啊什么啊,谁都跟你一样两天不用吃东西的吗?”   伊乘风好像越说越火大,单手按着怀姣的肩膀,强行把他往里推,“你吃不吃?不吃我现在就扔了,跟我他妈一块儿饿着。”   怀姣被他推得差点站不稳,高中生力气很大,三两下就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   因为颠簸的船身,原本堆在茶几上的零食和一些细碎物品,没人要似的,都掉落在地上,怀姣有点愧疚地弯下腰去捡,“不是,我这两天都在睡觉,只吃了一点……”   伊乘风快他一步,蹲在他脚边,伸手帮他把东西捡起来。   “一直在睡觉?”伊乘风抬眼看他,俊挺的眉峰微拢着,快声道:“晕得厉害吗?走廊有晕船药,吃了吗?”   怀姣摇摇头,慢吞吞小小声地跟他说:“不是很晕,就是很想睡觉,太晃了,没有什么胃口。”   连8701都时常感到奇怪,不管在哪个副本,怀姣似乎都从不为食物感到焦虑。   因为他好像不吃东西也可以。   瘦瘦小小的个子,食欲低下,物欲也低下,白白长了这么一张可爱脸蛋。   有时候真的很像笨蛋。   【我真的要生气了……】怀姣拳头都捏起来,这个系统自从升级之后脑内吐槽都开始具现化了,经常不顾场合地内涵他,真的受不了,【你再说我试一下!】   伊乘风不知道怀姣正在跟他的系统大发脾气,他听到怀姣可怜巴巴小声小气地这么一解释,顿时只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也太冲了,他怎么就没压住火,跟这么个可怜小鬼讲这些。   “啊……是吗?”伊乘风挠了挠头,有点不自在地偏过脸,语气收敛几分,跟怀姣道:“那你也不能不吃东西啊,现在吃点儿吧?多少吃点东西再睡……”   怀姣一天被8701唠叨完还要听比他小两岁的红毛高中生唠叨,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   只能抿着嘴唇,默不作声地接过伊乘风递给他的巧克力,动作很慢地揭掉上面的一层锡纸,咬进嘴里。   伊乘风一直盯着他的动作,从怀姣细细白白的手指,到他颜色格外浅淡的浅粉色嘴唇。   怀姣连嘴巴都很小,嘴唇不是很薄,有微鼓的一点肉感,平时总是很喜欢抿嘴,现在也一样,小小圆圆的一颗唇珠都被巧克力压得扁扁陷进去。   伊乘风莫名其妙喉结滚了滚。   怀姣还以为他馋了,嘴里含得半融的巧克力,想也没想地拿出来,随口问道:“你也没吃吗?”   半蹲在他腿边的高中生,视线被怀姣手上那截,似乎还氲着热气儿的粘稠巧克力,牢牢锁住。   晃荡的船身和房间里无孔不入的海洋腥气,让伊乘风的鼻子似乎短暂失灵了。   他盯着那截巧克力,隐约、好像感受到了一点,刚刚包裹住它,舌头舔着硬尖,潮湿又滚烫的……口腔温度。   “没吃……”   伊乘风打了脑壳似的,在怀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撑在地毯上,狗一样地昂起头,猝然含住了他手上,嗦得快化掉的巧克力。   怀姣:“……”   怀姣就没见过这么不讲卫生又这么嘴馋的人……   ——mg,都被老婆嗦软软了,馋死了吧臭男高……   ——感觉还是烫烫的,宝宝香香软软热热的口腔,搅一下   ——我也想吃,我也想吃,老婆含过的巧克力,一把抢过(夺走)(塞嘴里)(狂嗦几口)(没了)(崩溃舔锡纸)   【……】   房间里因为伊乘风非常不讲究的吃口水行为陷入沉默。   “你自己就没有留一点食物吗……?”被人抢了巧克力的怀姣,表情尴尬地转移话题道:“我以为你还有,不然就先分你一点了……”   抢别人吃过的东西的伊乘风:“……”   他嘴里叼着巧克力,舌尖抵在被融化的凹槽处,后知后觉,尴尬道:“没,不是,都在你这儿了,我吃不吃都行……”   “哦……”   空气又安静了。   伊乘风耳朵发烫,头皮发麻又动作缓慢地吃完了那块巧克力。   怀姣也尴尴尬尬地打开另一个装着坚果的罐子,味如嚼蜡的跟着吃了一点坚果,勉强结束了这顿进食。   伊乘风没有在他的房间呆太久,快临走的时候,表情逐渐才恢复正常。   走廊外,和怀姣同层的那个瘦弱玩家正恹着脑袋往自己的房间走,他看到伊乘风从怀姣的房里出来,面上勉强扯了个笑容,干巴巴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伊乘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抬了抬下颚,算作回应。   看到对方回到自己房间后,伊乘风才收回视线,低声对怀姣道:“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这里有吃的。”   怀姣当然明白,认真点点头。   “季池他们要是来找你,也别单独放他们进来。”伊乘风蹙了下眉,快速道:“现在还不知道多久能靠岸,如果一直没有食物,后面保不准会出什么变故。”   “季池他们也不能……吗?”   “不能。”伊乘风直接道,“谁也别信。”   他顿了顿,很快又小声补充道:“除了我。”   怀姣抿着嘴巴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   伊乘风的嘴如同开过光,怀姣在第三天的早上,还真等到了季池的到来。   因为那条短信和昨晚伊乘风的交代,怀姣将房间门打开条缝,却并没有让季池进来。   眉目英俊的混血男人站在他门口,了然似的挑了下眉,“伊乘风来过了?”   怀姣看着他,缓慢点了下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放心,我们带的行李里还有一些食物,不会跟你要的。”季池无奈解释了句。   “现在来是想找你们商量一下后面的事,游戏方现在明显想用食物胁迫我们。”   怀姣皱眉,“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除了等暴风雨过去……”   “过去也没用。”   季池突然收回表情,朝他问道:“你知道之前淘汰的那些玩家,现在都什么下场吗?”   怀姣愣了下,忍不住道:“什么?”   “每日必须偿还的高额债务,无法下船,所以无限延长的债务时间。”   “那他们……怎么还?”怀姣被他引导着,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好。   “普丽达号上的有钱人很多。”   “顶层的剧院,现在还在开放。”   莫名其妙且毫不相干的两句话,让怀姣感到茫然,“什么意思?”   季池偏浅的灰棕色瞳孔,往下垂着,看向怀姣:“如果不想被丢下船,也许他们不得不出卖一些东西,向游轮上的其他客人祈求帮助。”   “自尊或者身体,总有人要。”   面对已经完全怔住的怀姣,季池敛了下表情,很快眉眼放缓,轻笑一声:“所以需要警惕起来了。”   “毕竟我们上次就不小心得罪了人。”   “提前做准备总没坏处,不是吗?” 第202章 欲望游轮   轮船在大海上漂浮了整整一周。   怀姣记得很清楚,到第七天暴雨才小一些,只是暴雨过后并没有天晴,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大雾天气。   整个世界好像都只有白色,潮湿的雾气裹挟着海洋的湿度,怀姣站在房间里,隔着白茫茫的阳台玻璃门,用手指在满是雾气的玻璃上写了一个数字“7”。   窗外的天气好像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茫然。   【到底还要漂多久……】怀姣在玻璃窗前坐下,游轮漫无目的地在海上漂泊着,因为一系列自然或人为的干扰,连他的主线任务都跟着改变了。   游戏面板上,原本一周内安全下船的通关条件,于昨晚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安全下船则可视为通关。   怀姣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当时紧张的觉都醒了,倒是8701很冷静,安抚他这是副本因为不可抗力而打的补丁,当做BUG修复就好,不用惊慌。   但怀姣还是很不安,茫茫无际的大海中心,短缺的食物,完全摸不到头绪的主线进度……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的情绪随着时刻晃荡的船身无限下沉。   季池在留下那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之后就不再来找他了。   今晚伊乘风来的时候,桌上他们维持基本生存的一点零食,就只剩下半袋风干牛肉和一两块巧克力。   伊乘风自己基本不怎么吃东西,却会严格监督怀姣进食。   怀姣就属于一瘦先瘦脸的典型体质,只三四天不怎么好好吃饭,小小一截下巴尖就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尖俏。   伊乘风很焦躁,看他这副样子几乎把一点食物都留给他吃了,但是也抵不住继续这样长时间的消耗下去。   怀姣看到伊乘风的走的时候,低着头,表情晦暗不明,明显在思索什么。   也就是在这晚,被怀姣塞在枕头底下,很多天没有动静的那部白色手机,终于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顶层有食物,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信,但是你的队友好像正打算冒险。】   房间里没有开灯,手机屏幕的白色光线幽幽照亮怀姣的脸,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紧张地捏紧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此时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收到那条短信后,右上角微弱的一格信号转瞬便消失了。   【我要不要去看看?】怀姣坐在黑暗里,朝8701问道。   他还没有等到8701的回答就已经从床上站起身。   【既然想去为什么还问我?】   怀姣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手机短信里提到的队友,不用多思考都知道指的是伊乘风。对方今晚离开时的表情和神态,怀姣几乎能猜到他会有所行动。   短信的内容虽然无法辨别真伪,但是这唯一的一条信息,已经是这么多天毫无进度的游轮生活里,难得的一点提示了。   【反正我的房间里一直有监控,如果他们想做对我做什么,我也没有办法……】   怀姣有点自暴自弃地想,他换上鞋子,手机揣进兜里,就往门口走。   门缝底下,一张崭新的门卡,静静躺在地毯上。   怀姣的手搭在门把上,顿了顿,缓慢蹲下身,将房卡捡了起来。   ……   怀姣用那张捡来的房卡,试探性地刷开了VIP客梯的电梯门。   普丽达号的十六层甲板,是怀姣完全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这里位于船身的最顶层,头等船舱和为数不多的几间皇家套房,就处于这里。   再往下,便是有钱阶级的专属娱乐场,季池口中至今还在开放的顶层剧院,也在这里营业。   暴雨过后接肘而至的大雾天,让整个下层船舱,几乎陷入昏暗而死寂的状态。   只是怀姣乘坐的VIP客梯,在经过十四五层的船舱时,电梯门短暂开合的那几秒,他却看到了外面明亮如白昼。走廊尽头的大门里,隐约传来鼎沸而喧闹的快活笑声,甜腻的食物香气、香烟与高级香水味混合的奢靡味道,从门阀缝隙里,一丝一缕,泄露出来。   与下层船舱完全迥异的鲜活世界,让怀姣愣住了。   电梯门在眼前缓慢的关闭,“叮”的一声,最终停在了第十六层。   怀姣走出电梯门,看到了一条很宽又很长的走廊,和他想象中不同,仅有的两扇房门,分别分布在走廊的一左一右。   【哪里,会有食物……?】   怀姣站在电梯门口,茫茫然盯着头顶的监控,【有人在看吗?】   【不清楚,监控已经停了。】8701顺着怀姣的视线,回答道。   怀姣松了口气。   走廊里铺着进口的新西兰羊毛地毯,脚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怀姣停在原地,左右两扇紧闭的房门,让他犹豫了几秒。   他不确定手上的房卡是哪间房的,又或者两间都可以。   今晚的所有提示和引导,其实处处都透露着诡异与刻意,怀姣却别无选择,他侧脸贴近,轻趴在左侧的门板上,试图去确定房间里有没有人。   只是皇家套房的完美隔音效果,让他连房间里的一丝动静都捕捉不到。   而就在怀姣犹豫不决时,又是“叮”的一声,原本停在这层的电梯,被人按了下去。   电梯停在了十四层,接着往上升。   怀姣一下子慌了。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来回不过短短的半分钟,他手指微颤,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用手上的房卡,打开了面前的房门。   与此同时,电梯门打开,一群戴着怪异猪猡面具的人,扛着造型逼真的皮革猎枪,迈步走了出来——   “躲那儿去了?”   “我的猪呢?”   ……   怀姣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电梯门打开的前一秒,他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玻璃窗,清楚看到了电梯里的画面。   那些陌生人戴着古怪的面具,手上还拿着枪。   而更让怀姣差点尖叫出声的,是进门后,陡然抓向自己的那只手。   掐在脖颈上的一只大手,在看清怀姣吓到惨白的一张脸后,迟疑松开。   “你……”   “在这儿做什么?”   眼下有痣的英俊青年,面露细微诧异,看向怀姣。   一连串的惊吓让怀姣短暂的有点说不出话来,他嘴唇抖了抖,牙关哆嗦着,正要开口说话——   身后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门板的震颤感,让怀姣紧贴着门的后背直发麻。   “江薄一,你睡了没?”   “进来了哦。”   江薄一脸色微变。   电光火石间,他抓住了怀姣的手臂,往卧室里带。   空出的左手三两下解开了身上的浴袍,掉到地上,青年似乎刚洗过澡,头发还带着湿润的水汽。   怀姣完全无法反应地,让他拽到里间的套房里。   “上衣脱了。”江薄一快速道。   宽松的套头T恤,让男人抿着嘴唇一把扯掉,掉在床边的鞋子,被一脚踢进床底。   怀姣躲进被子里,还未回过神,就听到外间传来门锁解开的“嘀嘀”声,散漫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在房间怎么不开门——”   “江……”   “?”   急切到还在客厅就解开的白色浴袍,散落在地毯上。   进门的几个男人,擦得锃亮的皮鞋,不小心踩到了浴袍的系带。为首的男人脚步停住,紧接着,他眼睛睁大,大步闯入里面的卧室。   套房主卧的地板上,还未打开的计生用品四方塑料袋,凌乱扔在床边的垃圾桶外。   床上的男人,似乎急切到连措施都来不及做。   戴着猪猡面具的一行人,来到江薄一的房里,床上拱起的交叠弧度,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江薄一压着底下的人,额发微湿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看什么?”   他有些气喘,刚洗过澡的身上,又出薄薄的一层汗,密密覆在肌肉线条漂亮又流畅的手臂上。   一小缕黑色的头发丝,从他胸侧的手臂缝隙里,滑落出来。   接着是闷闷小小的一声气喘。   好像是憋不出了,咬着嘴唇,从齿缝里泄露出来。   ……   由于暴风雨而停止的娱乐设施,让无聊的有钱人,想出了各种新型的娱乐活动。   今晚的“猪猡”逃跑了一只。   聒噪且毫不客气的一群富家公子哥,聚集在江薄一的卧室里,床边的沙发上都坐了三个人。   他们嘴上讨论着逃跑的猪猡,视线却心不在焉地,辗转流连在卧室中间的两米大床上。   羊绒床垫发出“吱呀”一声怪响。   说话的青年,声音顿时停住。   “还……在里面?”   青年稍显古怪的问题,让江薄一身体僵住。   江薄一难得可见的狼狈、又大汗淋漓的样子,让他身下看不见脸,也分不清男女的人,猫抓似的勾起他们的好奇心。   因为底层船舱的混乱,所以谁送上门都不稀奇,但是……   “你也会看上谁?”   江薄一不回话。   “爽吗?”坐得离床边最近的那个男人,忍不住,盯着他身下问道。   怕碰到怀姣,床上的两人其实隔了点距离。   怀姣藏在被子里,细细弱弱的呼吸都死死憋着,等到实在喘不过气了,才闷闷热热地吐在面前人的胸膛处。   所以江薄一的喘息声,难免很重。   “怎么弄的?爽不爽啊?”   旁边的人看得眼热,还凑近了点趴在他们的床边,想要揭开他们的被子——   “滚。”江薄一咬牙,扯唇骂道,“有事快点说,很忙。”   “好吧好吧……”那人又坐回去。   “过来找你,是讨论靠岸的事。”   男人岔腿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脸上的面具推到头顶,叹气道:   “你们想好了吗?还要玩多久?他们好像快发疯了。” 第203章 欲望游轮   “伊奥尼克岛怎么样?好像还有不到两千海里。”   伊奥尼克群岛。   普丽达号的最终停靠地点,怀姣在房间这几人的口中,又隐约听到了这个词。   “刚好雨停了,随便找个理由靠岸吧。”   “船上我已经玩腻了。”   皮革包裹的猎枪竖直杵在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掀开面具的年轻少爷,细长手指搭在枪托上,随意敲了敲,“那群蠢猪现在为了一点食物什么都肯做。”   “跪下舔我的鞋或者其他的,对他们来说好像没什么区别。”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极短的略带不屑的一声笑,“毫无征服感的训狗游戏,可以换张地图,增加一点新鲜感了……”   “拜托,别再装了。”旁边的好友打断他,脑袋同样靠在沙发上,斜眼过去,嘲笑道:“你会让谁跪下?你每天偷窥的F401吗?”   前面那人好像被噎住,好几秒没有说出话。   “不过他的嘴唇真的很漂亮,粉红色的,看上去好小。”   话题转移得很快,说话的人听语气似乎倍感遗憾,“只可惜旁边呆了条烦人的狗。”   “我真想试试他。”   “就你?”旁边有人接着哼笑一声。   “他往江薄一身上随便一趴就白白送出去400w。就你那根软骨头,也想试试?”   沙发上一阵哄笑。   憋闷狭小的床被空间,和压在身上陌生气息,阻隔掉了那几个人略显粗俗的交谈。   怀姣有些听不太清他们讲话,他脑袋转了转,想从被子里稍微钻出来一点,刚动了一下,就被胸膛发硬的江薄一,摁着发顶压了回去。   两人这边只稍一弄出点动静,旁边说话的声音,顿时便止住。   几人同时转过头。   “不是,你真玩假玩?”原本不修边幅仰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被他们细微的一点动作引得,身体都坐直了些,视线直溜溜地望过来。   他好像好奇,又好像有些心痒似的,突然说道:“你们亲不亲嘴啊江薄一?”   “亲口试试?”   江薄一:“……”   “你发什么神经?”他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荒唐中又带着一丝可笑。   “快点儿,我真想看!”   “看你妈!别跟我发疯!”江薄一唇角抽搐着,忍不住斥骂。   “你快点儿!我第一次看人现场!求你了哥!”   那人说着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这边走近两步。   一连串的动作和言语,荒谬到怀姣甚至都觉得这人的脑子似乎有什么问题一样。   床边骤然下陷的幅度,让怀姣睁圆了眼睛,惊恐望向头顶的江薄一。   差点被掀开的被子让江薄一倏地抓住,他脖子上青筋直跳,一张冷峭的俊脸轻微有些扭曲,“看完了能滚吗?”   “当然!”那人嬉皮笑脸,答应的很快,“我们只是好奇……”   江薄一没听他说完,冷白的腕骨从被子里伸出来,猛地抓住那人头发,就往被子里一塞——   黑乎乎又窒闷高热的床被里,怀姣因为猝然挤进来的一颗脑袋,吓得手脚僵硬,被点穴了一般,丝毫不敢动弹。   灼热的呼吸喷洒他的肩膀上,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江薄一什么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直接掐着他的手臂,俯身贴近。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空间狭小,所以可以毫不费力的精准找到一些东西。   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哆嗦的呼吸,被闭着眼睛的江薄一,用薄薄的嘴唇,试探性地亲上去。   他用了点力,吮住怀姣肉嘟嘟的整个鼓起下唇,只停顿一秒,就很快离开。   那人只来得及听到十分刻意的、稍响的一声,伴随着被子里充盈而密集的奇怪香味,和一道被亲痛似的短促叫声——   下一秒,他被毫不客气地薅出被子,一屁股塌在床边的地毯上。   头上的面具掉在了床边,一系列动作快到让众人目瞪口呆来不及反应。连带着跌坐在地上,发型糟乱昏头昏脑的那人一起,他们一行人被面色可怖的江薄一,赶出了门外。   嘀嘀的关门声隔开一室寂静。   待确定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卧室隆起的床上才缓慢动了动,一只骨感白皙的手掀开被子,然后停住。   “走了。”   江薄一从怀姣身上撑坐起来,脊背僵硬,目不斜视地飞快下床,背对着他往外走。   “衣服穿好。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解释吗?   ——我宝的嘴巴嘟嘟怎么是水淋淋的我请问呢?   ——jby不要命了!被窝视角在哪里,今天看不到我真的要生气了。。   怀姣:“……”   【你是故意不关弹幕让我丢脸的吗?】   8701:【。】你自己觉得呢。   ……   接近凌晨十二点,敬职敬业的套房管家推着餐车,敲响了江薄一的房门。   和下层自助餐厅完全不同的高级食材和极其新鲜的蔬果,以及造型精美的餐后甜点,将外间的餐桌摆满。   好几天没有吃到正常主食的怀姣,哪怕其实肚子不怎么饿,也难得吃了很多。   “如果我不做,他们不会走。”江薄一坐在他对面,似乎是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了句,“一直不走会很麻烦。”   那群目中无人的公子哥为了满足旺盛的好奇心,什么都做得出来。   怀姣放下勺子,“啊”了声,反应了几秒才明白江薄一在说什么。   “没、没事。”   他只是被咬了一口,比起被他们发现,实在不疼不痒。   而且他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些。   对于江薄一的所作所为,怀姣甚至觉得古怪。上次赌场的一场骗局,他们为了通关可是勒索了对方整整四百万。   怀姣不会蠢到直接去问江薄一,对方到底是好是坏,又为什么会帮助自己这种问题。   刚才躲在被子里偷听到的那些对话,让他很容易就能拼凑出几个非常关键的重点。   比如他房间的监控、比如游轮漂泊不前的真正原因、比如这群有钱少爷的幕后身份、更比如他们,和游戏方的联系……   怀姣此时的脑子里充斥着各种杂乱不清的线索和猜测。   他需要冷静下来,再一一排列理清。   餐桌上的食物只吃了不到一小半,怀姣有些眼馋地扫了好几眼,最后咬了咬嘴唇,有点羞耻地跟江薄一小声请求道:“我可以打包回去吃吗?”   江薄一蹙了下眉,神情冷漠地抬起眼皮。   “你……”他刚想说一句“你不是有房卡吗”,但是抬眼就对上了怀姣一双圆圆的小鹿似的眼睛。   “随便……”   “房卡是我捡到的。”怀姣有点高兴地抿了下嘴唇,跟他说:“就塞在我房间的门缝里,说这里有食物。”   江薄一没有说话。   怀姣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哪怕面前人其实身份不明,而且和幕后游戏方有着无法脱离的关系。   但怀姣就是有种,面前人应该没有那么坏,至少应该暂时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感觉。   “我可以先拿着吗?江薄一,”怀姣翘起眼睫,黑而圆的一双眼睛,巴巴看向他,“我还想来找你……”   要点食物什么的。   江薄一被他湿漉漉的小眼神看得后背一直,十分僵硬地挪开视线。   “随便你。”   毕竟吃人嘴软……江薄一此刻实在有点难以拒绝怀姣。   ……   怀姣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拿着打包好的两盒食物,直接去了伊乘风住的那层。   伊乘风还没有睡,听到敲门声,警惕地来到门口。   “我,伊乘风。”怀姣出声道。   下一秒,眼前的房门就被快速打开,“你怎么来了?”   伊乘风有些惊讶的视线,落到怀姣拎着食物的手上时,顿住。   “你去哪儿了?”伊乘风面色微变。   怀姣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他抬起手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伊乘风拿着,推着他就往房间里走。   伊乘风的房间没有监控,这是他们早就互通的信息。   “晚上的时候我收到一条短信,告诉我顶层有食物……”   怀姣直接坐到伊乘风的床上,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薄薄的卡片,递给他看,“然后我在门缝底下,发现了这张房卡。”   顶层套房的钥匙,可以打开许多门。   通往上层甲板的专属通道、只对高级客户开放的VIP餐厅、以及他们根本没有权限踏足的那些高级场所。   怀姣用提前组织好的语言,掐头去尾,简略地跟伊乘风复述了一遍他刚才遇到的那些事。   和无意间听到的那些消息。   “江薄一为什么帮你?”只是伊乘风的关注重点,似乎只落在怀姣被江薄一救下的这件事上。   “他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怀姣:“……”   “这不是重点……”怀姣有些尴尬地捏住手指,非常强硬地移开话题:“重点是我听到他们说,轮船很快会靠岸了。”   普丽达号离最终靠岸地点还有不到两千海里,而目的地伊奥尼克群岛,很大可能还是属于游戏方的产业。   就像那群年轻少爷们说的,他们只是换张地图,继续游戏。   在远离海岸线的偏僻小岛上,道德和法律更加难以管束,也许那才是游轮以外,真正的海上地狱。   怀姣只需要简单说一句,伊乘风就能快速回过神,精准捕捉他的意思。   “所以想要活命只有唯一一条通关思路。”   伊乘风看向怀姣,笃定道:“在轮船靠岸之前,逃下船。”   大型游轮上都配有救生艇,体积最大的可容纳上百人。   他们只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到一艘可以供他们使用的小小船只,然后提前储备好一切物资,就可以逃离这里。   前提是一切顺利的话。 第204章 欲望游轮   那群富二代的执行能力很强,第二天早上还不到七点,走廊外面就隐约传来了广播声。   为了能“高效、安全”地到达终点,他们甚至有模有样的编了一套理由。   怀姣是一觉睡醒后,才从8701的口中听到转述。   【坏消息是这几天的暴风雨导致船上的无线电设备出现问题,暂时和外界断联。好消息是GPS卫星定位系统正在恢复中,根据最新航线,轮船还有四天左右就会靠岸。】   怀姣:“……”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广播里还友情提醒了,暴雨后的大雾天气对海上交通安全影响很大,为避免发生意外事故,靠岸之前,船上的所有娱乐设备将会持续保持关闭……】   8701一板一眼地跟怀姣复述出早上的广播内容,说完,像是觉得有些好笑,冷冰冰的机械电子音都忍不住,轻哼了声:【它让你们非必要不要外出,乖乖呆在房间里。】   怀姣很敏感,听到8701莫名其妙的笑声,只觉得他意有所指,连忙紧张道:【你笑什么?什么意思?】   8701:【没什么。】   【你快点说啦!】   8701无奈,回他道:【骗得很敷衍的意思,笨猪才会信。】   如果不是昨晚已经提前偷听到那些人的计划,搞不好真的会被广播里几句不明觉厉的说辞唬住的怀姣:【……】   他抿住嘴唇,眼睛转向一边,假装机灵道:【哈哈,尊的吗。也不知道谁会信,一会儿我就出门检查看看。】   8701:【……】你还有什么必要在我面前装聪明……   ……   怀姣打算洗漱好之后就先去找伊乘风。   但是不巧,他在电梯里正好遇到了特意来找他的季池两人。   “去找伊乘风?”好几天未见的季池,抬手跟他打了声招呼,问道。   怀姣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一起吧,我也刚好找你们。”   怀姣看了他一眼,见对方说完就站在一边,耐心等他按电梯的样子,偷偷蹙了下眉。   昨晚他和伊乘风对话的时候,两人都有想过到底要不要将这些情况,同时告诉季池他们。   手机里那条已经删除的短信,让怀姣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实际上在心里已经隐约对自己的两个队友,产生了一些“不确定”。   “你不相信他们?”伊乘风坐在他面前,抬眼观察他的脸色。   怀姣当时没有说话。   实际上在这个副本里,他连称得上“熟人”的伊乘风,都没有很相信。   “我不知道……”   他敏锐的第六感,在真正的危险还未到来之前,似乎总是不起什么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怀姣的疏远太过明显了,电梯里安静得诡异,直到来到伊乘风的门前,三人之中都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   伊乘风打开门,先是看到怀姣,还未挑起眉,就注意到他身后的另外两人。   “进去说?”季池看了伊乘风一眼,客气询问道。   伊乘风短暂的停顿了两秒,侧身让开门。   擦肩时,他和怀姣对视一瞬。   “你们应该都已经听到广播了,所以我直接开门见山。”   身着低领休闲衬衣,肩阔背挺的年轻混血,翘腿坐在房间正中心的沙发上。男人俊美优越的五官和气质,将眼前不到二十平的简朴舱房,衬托得如同某种聚光灯下的奢华秀场一般。   季池抬起眼皮,冷淡看向两人,直接道:“游戏方和普丽达号明显有勾结,这么迫不及待的靠岸,除了说明他们有明确的下一步计划,不剩其他可能。”   过于准确的猜测,让怀姣除了震惊之余,竟意外的感到一丝……难以形容的古怪。   “什么意思……?”怀姣表情懵懂,下意识装傻道。   季池偏浅的琥珀色瞳孔,缓慢落到怀姣的脸上,轻声道:“靠岸不是游戏结束的意思,游戏方只是想换个场地玩。”   怀姣后背僵了僵,几乎要以为对方已经看透了他,或者知道什么了。   “所以?”伊乘风开口,打断了季池看向怀姣的视线。   “可能这几天的独处,让我们互相之间产生了一些隔阂。”   “但是在活下去这件事上,我们应该继续保持合作。”   怀姣和伊乘风都没有出声。   伊乘风垂着眼睑,似乎在思索什么。   季池说完就止住了,像是特意空出时间,正在耐心等待他们考虑。而他身侧的霍司,从一开始就如同隐形人一般,一直低着头安静坐在那儿。   好半晌,房间的主人伊乘风,才沉着嗓子,低声问道:“怎么合作?”   季池似乎笑了一下。   “其实我还挺怕你们不相信的。”男人好像放松了一点,笔挺的肩背都轻微松弛下来,跟他们坦白道:“如果仅靠我和霍司两个,想下船很难。”   目标一致的想法和走向,让怀姣没忍住,也随着他的表情小小松了一口气。   以前的几次合作中,季池就一直扮演着队伍中的领导者角色,这次也不例外。   “我有个想法,在轮船靠岸之前,我们找机会提前下船。”   怀姣瞳孔微缩,和伊乘风对视了一眼。   实在是太巧了……   “今早的广播里说,距离伊奥尼克群岛还有一千八百海里,在此期间,轮船上还是处于半禁闭状态。”   “这其实对我们很有利。”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时间,两两分开行动,”季池眉心稍蹙,白皙修长的食指,布局一般,轻点在几人面前的茶几上,“硬件软件,两手同时抓。”   男人看向伊乘风,快速道:“你和我体能比较好,负责找救生筏、搬运物资,然后找地方藏起来。”   “至于霍司和怀姣,轮船上的监控和通讯设备这些,需要你们两个去想办法。”   怀姣一听,眉毛皱起,正感到为难……   季池很快朝他一笑,挑眉道:“放心,霍司跟我吹牛逼说他是计算机的天才,这方面问题不大,你跟着他打辅助就好。”   怀姣赶紧点头,“好!”   “然后现在比较紧要的,是足够的食物储备,因为我们也不确定会在海上漂几天。”   听到这话的怀姣,马上举手自荐道:“这个我有办法!”   怀姣想也没想的,再次从口袋中摸出那张卡,“这是我昨晚捡到的房卡,在船上权限很大,我们可以避开监控偷偷用……”   季池浅淡的瞳孔微微放大,表情十分愕然地看向他,诧异道:“你哪里来的?”   怀姣朝身旁嘴唇微抿的伊乘风瞥去一眼,语气含糊道:“不小心捡到的,反正……应该可以用。”   季池见状,识相的不再多问,只点点头,从善如流道:“那真的太好了,有这张卡,今晚我们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好。”   ……   在约定好晚上一起去寻找食物之前,他们白天就已经进入行动状态。   游轮上的救生艇并不难找,为了便于船员和旅客的登乘,救生艇充气筏等一系列救生设备,一般都置于船舶的左右舷和船尾。   漫入甲板的大雾,助力一般为他们掩盖掉部分行踪。   能见度极低的露天甲板上,伊乘风和季池靠着大雾遮掩,和手上的磁铁装置,精准确定了他们所需救生艇的具体位置。   另一边,怀姣和霍司两人,靠着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地图,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普丽达号的集中控制室。   怀姣甚至觉得有点荒谬。   跟电影里演的一样,这个很像某种宅漫主角的宅男霍司,在一通怀姣根本无法看懂的操作下,轻松篡改了一些监控数据。   面对怀姣明显怔住的表情,碎发遮眼的某个眼镜宅,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耳朵微红,有些腼腆地解释道:“我只能定点调整一下船舱和甲板的监控角度,太多了会被察觉。”   怀姣:“已经很厉害了……”   他们特意选在午休时间潜入这里,集控室里,此时只有一位昏昏欲睡的高级海员,半闭着眼睛仰躺在工作倚中。   避开监控的角落里,怀姣和霍司怕被发现,不得不身体靠得很近。   因为宅和不常晒太阳,霍司敲在屏幕上的手指,在电子光闪烁的机械环境里,既骨感又苍白,玉石一般,指甲也泛着青白透明的光泽。   怀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的比较好看。”   他好像看得有点太久了。   “……什么?”   怀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是对在对他说话,于是抬起眼皮,表情有些茫然地看向对方。   “你的手指,比较好看。很白。”   “……”   “手指很白,皮肤,也很白。”   “你很漂亮。”   “……”   断句奇怪,话题和语境,更为奇怪的两句话,让怀姣呆在原地,怔愣了好几秒。   他粉润的嘴唇轻微翕张几下,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应该回复一句什么。   就在这样古怪的环境中,这样局促的角落里。和他肩膀紧贴的霍司,动作十分突然的,从操控台的屏幕前,转过头来。   黑框眼镜遮挡下的狭长黑眸,透过冰冷反光的镜片,直勾勾看向他。   “我玩的那款游戏,叫逃生游戏,里面的那个NPC真的很漂亮。”   “皮肤白白的,长了一张像女孩儿的脸。大腿掰开,有颗黑色的痣。”   “跟你好像。”   怀姣汗毛倒竖,黑暗角落里,一双乌黑的瞳孔瑟缩又放大,像预知到危险的炸毛小动物一般,瘦弱的肩膀都忍不住绷紧——   “你在说什么……”   “而且他也叫小娇。”   【8701!!!】   怀姣差点尖叫出声,他手指微蜷着,下意识往后搓挪了一小步,手心仓促抓住身旁坚硬的机器,抖着嗓子颤声问道:【他是不是玩家??他在说什么?】   “你别害怕。”   在怀姣惊惧的表情中,高鼻梁、丹凤眼的某个黑发宅男,薄薄的眼皮微往上翘。   那副气定神闲的神色落在怀姣的眼里,就如同某种高智商的心理变态一样,对着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重复道:“你别害怕。”   “已经玩过你那么多次了。”   “怎么会吓你。” 第205章 欲望游轮   他嘴上那样说着。   可实际说出口的简单两句话,已经吓得怀姣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集控室的逼仄一角,怀姣和面前陌生又怪异的黑发青年,被迫肩膀挨肩膀地靠在一起。   明暗闪烁的电子屏光线映射下,他一只手紧紧扶着身旁冰冷的金属机器,另一只手局促而慌乱地揪着自己的裤腿,声音颤抖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怀姣脑子混沌,一时间甚至只能重复那句“他听不懂”。   好像这样就能回避掉眼前的可怕情况。   霍司藏在镜片后的视线,像打量玻璃橱窗里某款做工精美的手办一般,从怀姣乌泱泱打颤的细密睫毛,缓慢滑落至他……小而微肉,被两颗牙齿咬得下陷的柔软唇瓣上。   他在游戏里都没摸过他的嘴。   耳边微弱的嘀嘀电子提示音,将不远处差点陷入昏睡中的高级海员警醒,座椅里的男人手臂抻直,动作很大地伸了个懒腰。   “哈——”   角落里正僵持对峙着的怀姣和霍司两人,被那动静惊扰得,同时侧头看过去。   “嘘。”霍司食指比在唇上,示意噤声。   “走。”   他拽住怀姣僵直的腕子,在众多机器的遮挡下,蹲身小心往外走。   怀姣一到外面就飞快甩开了霍司钳住他的手。   他嘴唇紧抿着,十足警惕地看着对方。   被甩开的霍司,视线短暂地在自己的掌心停留一瞬,过长的黑色碎发,低头时,发尾垂扫在高挺的鼻梁上,他很快抬起眼,眸光不冷不淡地回看向怀姣。   “不好意思,我只是开个玩笑。”   怀姣简直有点后背发毛,眼看着对方在自己的面前,变脸一般,再次换了副面孔。   在船舱过道里的明亮灯光下,眨眼又恢复成原先那副,木讷腼腆的宅男模样。   怀姣手指蜷了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霍司的视线,随着他后退的小动作落在他的脚上,停了两秒后,又很快道歉道:“真的对不起,你跟我喜欢的那个NPC,实在长得太像了。”   “我一时恍惚,才冒犯到你。”   怀姣根本不想去听他的解释。   何止是冒犯。   刚才那一瞬间,从脚底蔓延上后背,除了毛骨悚然的惊吓感,那种熟悉到……好似被一层一层扒光看透的感觉,怀姣只在一些他曾经害怕过的、特定的角色身上,见识过。   甚至难以维持住面部的表情,在霍司略显真诚的道歉声中,怀姣脚步不稳,几乎落荒而逃。   身后的视线,随着怀姣转身的背影,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良久,空旷的船舱过道里,才隐约传来一声,短促而轻慢的——嗤笑。   ……   怀姣微喘着气逃回自己的房间。   他思绪紊乱,对霍司身份的怀疑、对游戏的怀疑,让怀姣有限的大脑空间,杂乱到怎么都无法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他是不是玩家?】怀姣坐在狭窄的卫生间里,慌乱咬着手指,跟8701道:【他说认识我,说玩过、很多次。】   甚至还知道他在玩家论坛里的外号。   【那你有痣吗?】   8701一反常态,没有率先安抚怀姣,反而十分冷静,反问道:【你腿上有痣吗,就这么紧张,万一他在诈你呢?】   怀姣咬手指的动作一下顿住。   他愣了愣,恍然间,有些不确定地道:【我、我也不知道……】   【你帮我看,8701。】   怀姣不是对自己身体不清楚,是正常人都很难注意到,视线以外的那种地方,到底有没有痣。   8701沉默了一瞬,没接他的话。   方才集控室里,霍司的古怪言语,让怀姣甚至对自己的玩家身份,都隐约产生了一些怀疑。   怀姣等不了了,直接坐在马桶上开始往下扯自己的裤子。   在系统面前,他好像没有什么该有的羞耻心一样,只三两下,就把自己扒了个干净。   因为很少见光,所以看上去有些白白圆圆的脚趾,抬起踩在马桶的边沿上。他用一种稍显尴尬的姿势,并着膝盖,手臂穿过小腿,打开给8701看。   【有吗……?!】   【………………………………】   带过无数届玩家的高级系统8701,面对眼前场景,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主板烧穿的荒诞感。   怀姣怕他看不到,细伶伶的几根手指,都快陷进馒头似的软肉里。   嘴上还很急切地催问道:【你看到没啊,到底有没有??】   8701:【……】   系统没有起伏的电子音,莫名其妙,出现一丝滞涩感:【……有……】   怀姣只感觉天都塌了。   机械一般,冷冰冰的触感,迟疑而缓慢地,虚点在怀姣的腿上。   【……但是不在腿上,再后面一点。】   8701毫无温度的手指,按着怀姣的腿侧,往里,又摸进去几寸,然后停住。   【他骗你的。】   【这里才有痣,很小一颗。】   怀姣一下子夹住腿。   他脸涨得通红,快速放下脚,踩回地板上。   【没、没有就好。】   从浴室出去后,虽然羞耻,但是因为8701的确认,怀姣总算知道刚才霍司似乎真的只是在跟他“开玩笑”。   【但他也很有问题。】   反复提及的跟他相貌相似的游戏NPC,哪怕不是真的存在,也只能说明霍司对他,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   经历过这么多的副本世界,怀姣的经验告诉他,越是临近通关,他越要警惕身边的所有人。   ……   晚上在伊乘风的房间里碰头的时候,四人简短地将各自的进度互相汇报了一遍。   两边都进行的很顺利。   甚至于说,只要今晚的食物储备到位,他们说不定还能比预期更早的离开这里。   “怎么了?”   坐在怀姣身旁的伊乘风,侧身靠近他,小声问道,“你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   怀姣摇了摇头。   他对霍司没由来的警惕,并不适合在此时毫无理由的情况下,冒冒然告诉伊乘风。   而且说到底,除了那些顶多算是骚扰的话,霍司并没有对他多做什么。   “顶层那群人的活动时间很晚,十五层的北极星酒吧会营业到凌晨三点,安全起见,我们最好三点之后再上去。”   他们的今晚目标,便是同处于十五层甲板的VIP尊享餐厅,及其后厨。   轮船上的夜晚很快降临。   行动之前,以防被房间里的监控察觉,怀姣是先回到自己的房中睡了一觉,快到约定好的凌晨三点时,8701才叫醒他。   电视机前的监控,被睡前换下的衣服“不小心”遮挡住,卧室里的灯没有打开,黑暗中,怀姣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自己的舱房。   季池的安排刚刚好,这个时间点,上层甲板上的所有娱乐服务都已经关闭。   怀姣手上的高级房卡,轻松刷开了只对顶层宾客开放的尊享餐厅及酒廊。   透明玻璃隔开的开放式后厨,从餐厅的吧台上就能轻而易举地翻进去。   偌大的冷藏室里,分类摆放好的新鲜食材,以及各种高级海鲜和腌制过的肉品,让他们四人都有些激动。   “拿已经处理好和便于储存的,罐头、蔬菜都要拿。”   怀姣不太懂这些,但另外三人似乎都很有经验,他们带来的几个背包,很快便装满了。   离开时,还十分小心地将移动过的食材区,重新摆放恢复了一下。   “走。”   怀姣手上提着最轻便的一个袋子,跟在几人身后。   ……   电梯外,过于顺遂的行动,让怀姣在等待的空隙里,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身上携带的东西太多也太过明显,他们不敢贸然用怀姣的那张卡,去乘坐隔壁的VIP客梯。   缓慢上升的观光电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在中途某些楼层,停下了好几次。   “这么晚还有谁出来……”   时间等的越久,怀姣就越是感到心里有点发慌。   偷盗一样的行为,和手上的“赃物”,让他像是第一次做小偷一样,十分怕被人发现。   “可能也有人睡不着,半夜出来闲逛……”   季池试图调解紧张氛围的一句话,被过道里陡然响起的另一道声响,突兀打断。   “叮咚”一声。   凌晨三点五十六分,普丽达号上,原本停在顶层十六层的VIP客梯,于数十秒后,开始平稳往下降。   四人同时表情骤变。   “有人下来了!”   比他们反应更快的,是仅仅一墙相隔的电梯井里,清晰传来的对话声——   “饿死了,卡带了没?先去餐厅。”   “你他妈不是刚在酒吧喝了一晚上?”   “就是喝酒了肚子才空,烧得要死,让管家喊主厨起来给我做……”   陌生的说话声音,让离得最近的怀姣,浑身紧绷。他两只手提着装满偷窃来的食物的塑料袋,躲无可躲地站在电梯门口的最边缘。   隔壁的电梯门只要一打开,首先被看到,就会是他。   里面至少有五个人。   怀姣脸色苍白,这种要命的关头,他慌到手脚都好像失去了控制权一般。木桩一样,动弹不得地僵立在那儿。   不过几秒,客梯稳稳停在了十五楼。   代表顶层客人尊贵身份的纯金色电梯门,平稳而缓慢地,往两边打开。   怀姣大睁着眼睛,已经快要吓懵的时候……   隔壁展开的电梯门,只刚刚露出一条缝隙的当口,走廊光线撒入,原本懒散站在里面的江薄一,抬眼,极其突兀地与外面的怀姣,对上了视线。   对方黑色的瞳孔,猛地瑟缩一瞬。   接着反应极快地,伸手按向关门键。   “?你搞什么??”   “东西忘拿了。”   与此同时,几人等待许久的观光电梯,终于停在了这层。   “叮”的一声,怀姣心脏砰砰狂跳,被伊乘风扯着手臂,一把拉进了电梯里。 第206章 欲望游轮   怀姣可以肯定,在刚才那一瞬间门,电梯里的江薄一,绝对不止只看到了他一个人。   不到一米的距离,那种毫无遮挡的位置。   怀姣手上提着的装满食物的塑料袋,以及身旁背着鼓囊囊背包的另外三人,也一定一定,都被电梯里的江薄一尽收眼底。   对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在危机关头,十分紧急地帮了他一把。   怀姣实在是摸不清江薄一的态度。   只是就冲他刚才的举动,自己都很有必要再去见他一面。   “直接去甲板。”   本来按照原计划,今晚拿到食物之后,他们应该直接回到房间门休息。   但是因为方才这段有些惊心动魄的小插曲,季池站在电梯里,眉心稍蹙着,重新安排道:“今晚就要把食物安置好,这是最关键的一骤,别夜长梦多,再拖出什么意外。”   几人都点头。   季池和伊乘风在前面带路,怀姣和霍司跟在他们后面。   普丽达号置放救生艇的位置,在最下层的露天甲板左右两侧。   凌晨四点多,除了顶层的巨大射灯,甲板上的灯光已经全部熄灭。   谨慎起见,他们只打了一个手机的电筒,半摸着黑来到两人下午看好的位置。   “我和季池下去,你们俩守在上面。”   四人身上携带的东西并不少,光是搬运和固定物资就十分考验体力。   手腕粗的固定索系在两人的腰间门,伊乘风背上、胸前分别挂了两个背包,手臂上还绞了一个袋子,季池也和他差不多。   怀姣打着唯一的手电筒,趴在桅杆边,紧张的给他们照亮。   手机电筒的光照十分有限,能见度极低的黑暗环境里,往下晃眼一望,目光所及处,到处是深不见底、浓黑一片的汹涌海平面。   怀姣光是看着就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好在伊乘风和季池的身体素质很是过硬。   来回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再次顺着扶手绳翻了回来。   “没事了,走吧。”   伊乘风碰了下怀姣吹得冰冷的脸蛋,接过他的手机,没有过多停留地牵着人往回走。   怀姣默默松了口气。   今晚的行动,在耳边翻涌的海浪声中,总算安全收尾。   ……   这晚过后,季池说他们随时都可以下船。   救生艇上配备齐全的救生设备,让他们省去了很多道工序。救生衣、急救箱、磁罗盘、信号灯等应急装备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些必不可少的淡水储备。   普丽达号还有三天靠岸,他们只需要在靠岸前的这三天内,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偷偷放下救生艇就能够逃离这里。   只是在此之前,怀姣还惦记着另一件事。   答谢也好,奇怪的预感也罢。   怀姣站在通往十六层的电梯里,心里想着,自己必须再见上江薄一一面。   逃离游轮的前一个夜晚。   和上一次相同的时间门点,怀姣用那张房卡,再次刷开了江薄一的房门。   对方似乎也在等他。   和楼下热火朝天的嗨趴现场不同,江薄一的房间门总是很安静。   怀姣在门口停了下。   男人坐在入门可见的客厅沙发上,眼下晃眼的黑痣,倒映在修长手指间门,随意把玩着的高脚杯上。   江薄一没什么表情地晃了晃手中的酒。   目光丝毫没有看向门口的怀姣,只在怀姣迟疑着走进门时,十分语出惊人地,淡声问道:“你打算逃走?”   “准备和你的那群队友一起,逃下船?”   怀姣一下子僵在原地。   两人从未谈及的,相互避开的身份,在此刻正式揭开。   怀姣甚至不敢贸然开口,只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许久,才抿着嘴唇,格外小心、又小小声地,迟疑问道:“你会……出卖我们吗?”   江薄一听完,直接从鼻腔里嗤出一声。   好像觉得怀姣的问话很好笑一样。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一直帮你?”   “就因为…亲过你一口吗?”   怀姣如此迟钝的大脑,都能隐约感觉出江薄一似乎有点生气。   “你好像也没那么值钱。”   甚至在怀姣还没有回出一句话的时候,又说出了那句在赌场里也说过的,有点熟悉的台词。   “我没有这么想……”怀姣低着头,小声呐呐回道。   他实在不敢得罪江薄一。   两人摊明的玩家和游戏方的不对等身份,让怀姣在这种即将逃出生天的紧要关头,根本不敢跟对方多说什么,更别说顶嘴。   江薄一又是一声冷笑。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手指搭在皮质沙发的扶手上,动作有些浮躁地,快速敲击几下。   怀姣觉得江薄一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   但是迫于什么,又好像无法明确的跟自己开口一样。   “稍微有点心眼,行吗?”   江薄一侧过头,锐利的眉梢微挑着,语气轻微烦躁道:“只是一起组个队,到底为什么那么信任你的队友?”   “手上的房卡哪儿来的?”   “谁让你上来找食物的?”   “你的手机呢?”   “拿来。”   语速很快,一连串毫不关联的几句问话,让怀姣反应了几秒,在被江薄一皱眉瞪过来时,才有些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抿唇递过去。   嘴上还慢吞吞地回道:“房卡是在门缝里捡到的,手机不是你们送我的吗?”   “又没有信号……”   江薄一没回他的话,只一直蹙着眉,低头在他的手机上快速按了几下。   接着很快扔给怀姣。   同时扔来的,还有紧贴在手机背面,一个非常小的硬块。   怀姣表情微微茫然地双手接过。   指尖摸到那张小小的像是芯片一样的东西时,他愣了愣,细密的睫毛垂下,小心翼翼地将手机翻了过来——   是一张看上去有些奇怪的sim卡。   “走吧。”   江薄一冷淡道。   ……   那张白色的sim卡,卡片背面没有任何运营商的标识。   怀姣躲在厕所里,将它换上。   手机屏幕的右上角,在那一刹那,竟短暂地出现了两格信号。   怀姣眼睛都放大了,手指微颤地捧着手机,第一反应居然是想报警。   只是舱房厕所里的信号接收实在不好,在怀姣还在犹豫的时候,那俩格信号很快便消失了。   他愣愣地看着手机,刚才瞬间门加速的心跳,一眨眼又冷却下来。   怀姣不明白江薄一的用意。   游轮上的最后一晚,怀姣闭眼躺在床上,头一次有些难以入眠。   江薄一提醒似的几句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他翻来覆去,脑子里一团乱麻,迷迷糊糊间门,枕着手机睡了过去。   ……   “今晚就能走了。”   游轮的广播上发来通告,距离登陆伊奥尼克群岛,还剩最后两天。   这晚的雾,似乎都散去了许多。   凌晨时分的大海上,一轮圆月,如海上指路的明灯一般,藏在云层中,影影绰绰。   咸腥的海风,温柔吹拂在脸颊上。   仿佛预示着自由的味道。   午夜的露天甲板上,除了整齐摆放的沙滩躺椅,一切显得静谧而又死寂。   船侧的固艇螺杆被打开,固艇索放下,救生艇“噗通”落入海面的声音,被汹涌的海浪声牢牢掩盖。   伊乘风抓着扶手绳,第一个跳下去,再接着是霍司。   “小心点,扶手绳很晃。”   怀姣拿着手机,站在队伍的末尾。   临近港口,空旷的露天环境底下,手机上早已恢复了一点信号。   他只是在犹豫。   黑暗里的屏幕光,照得怀姣的眼睛都有点花。他抽离又恍惚地,盯着那格阶梯式的信号格看着。   “怎么了?”   季池站在他前方,手撑在桅杆上,回头朝他望过来。   男人微卷的浅棕色发丝,让海风吹拂着,撩到耳后。云雾拨开的皎白月光下,清晰显露出他独属于混血儿的优越骨相。   怀姣点开了短信页面。   屏幕上,最后一条引导般的陌生短信,一直停留在那里。   他眼睫垂覆着,在季池略带询问的目光中,吹得冰冷的指尖虚搭在屏幕上,细微跳动了两下。   接着,毫不犹豫地拨出了那个顶部的陌生号码。   “叮铃……”   清脆的手机铃声,于眼前近在迟尺的不远处,悠悠响起。   萦绕鼻尖的腥臊海风,在这一刻,好似被窒闷的空气凝固住。   面前的季池,眉梢微微抬起。   似惊讶一般,薄唇微张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正叮铃作响的手机。   “啊。”   他抬眼,深邃俊美的眉眼,温和而又无奈地看向怀姣。   “怎么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与此同时,随着面前男人的话音落下……   只有月光照亮的昏暗甲板上,一盏巨大且刺眼的白色射灯,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啪”地一声,笔直地打在他们的身上——   怀姣被那刺眼的灯光照射得,反射性地抬起手,遮住眼睛。   “Wnderful——!”   饱含惊喜的嘹亮声音,自顶头的广播里响起。   从指缝中,怀姣看到了人,密密麻麻的人。像是今晚这场海上戏目的最佳观众一般。   站在高处。   年轻的嗓音,真诚而又戏谑地,为他们喝彩道——   “感谢你们献上的,专业级精彩逃生表演!” 第207章 欲望游轮   怀姣也许在今晚之前,就应该找到机会拨出那通电话。   江薄一已经尽量在提醒他了。   食物耗尽前引导他去到十六层的奇怪短信,塞入门缝的房卡,以及那群戴着猪猡面具的年轻富一代们。   也许他躲在江薄一被子里听到的那些对话,也属于他们的预设剧本以内。   昨晚江薄一还有些烦躁的问他,到底为什么那么相信自己的队友。   明明一切都很古怪,怀姣自己也知道。   只是他抱有侥幸心理。   就像刚才广播里所夸赞的,从前情布置到物资储备,一场“专业级的逃生表演”。   就是因为太过“专业”,所以怀姣才想着,说不定他们真的可以逃走。   发来短信的导演之一,此刻就站在怀姣的面前。   季池背倚在桅杆上,当着怀姣的面挂掉了他打来的电话,男人用那张依旧温和的假面,笑着向怀姣解释道:   “抱歉,他们都很喜欢跟你玩。”   他们是谁?   怀姣不知道。   视野绝佳的海上观景台,船头的最高点,那里站着数不清的观众。   打在头顶的聚光灯,让怀姣的眼前出现一层一层的模糊光晕,眼睛眨动了好几次,才被迫适应那道强光。   他苍白着脸往海面上望去,原本什么都看不清的漆黑大海中,星星点点亮起灯光,一艘一艘,藏匿在黑暗里的船只,围聚在小小的救生艇周围。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逃不掉了。   怀姣站在原地,木愣愣瞧着季池,朝自己缓慢走来。   男人伸手揽住他,过高的身形让怀姣的脑袋只能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搂着自己的女伴一般,将怀姣从桅杆边,带回甲板中心。   “如果有想问的,现在就可以抽空问我了。”   季池像是十分好心的,对怀姣提醒道:“不然一会儿你可能会没有时间。”   “他们实在期待你很久了。”   ……   季池告诉怀姣,其实一开始并没有人看好他。   富一代们的押注游戏,玩家里最不被看好的就是怀姣这一类——普通到只有一张脸可看的炮灰。   “这批质量一般。”   投影室里,记载玩家身份信息的卡片被丢到一旁。年轻的富一代,长腿搭在会议桌上,唇角轻微下撇,好像觉得很没意思,“那群弱智是靠脸选的人吗?”   似乎想到什么,他发出“呃”的一声,感到反胃的声音:“别再让我看到那些种猪一样的配种场面。”   “恶心死了。”   玩家里唯一值得分去注意的是那个自称高中生的红毛小鬼,和一个底细不明的男大学生。   所以故意让季池去那组“凑个人数”。   只没想到,跟随第一场游戏餐厅里的镜头,近距离观察到那张脸时,连见多识广的富家公子哥们也不得不承认……   确实够正。   季池说,观众对他很满意,紧张刺激的游戏剧情里,需要一个供人欣赏的花瓶角色。   “我们要照顾观众的感受。”   “观众希望能多一点你的镜头,所以我们只能十分紧急的,在你的房里装上监控。”   ……   普丽达号十五层的皇家剧院中,已经坐满了宾客。   他们受邀来参加今晚的收尾派对。   舞台上,仅剩的最后数十名玩家,窘迫站在那里,他们身上穿着显示待拍卖的展示服,胸口挂着圆形编号牌。   怀姣踉跄着被季池带到台上。   身后是视线紧随着他同样被反押着手臂的伊乘风,和一直垂着头的霍司。   “我们真的很看好你们这组。”   戴着古怪面具的富一代,饶有兴致地走到他们身边,绕了一圈。   陌生的面庞,半遮在面具底下。   他伸手,为怀姣贴上属于他的牌子,只是掌心落在怀姣的胸前,有些多余地停顿了几秒。   为了配合这场戏剧,富丽堂皇的皇家剧院里,年轻的富一代们特意穿着符合场景的中世纪复古蕾丝衬衫,腰封紧收,黑色的裤腿绑在长靴里。   领头的男人手指修长,戴着丝绸手套,他毫不客气地抬手抚摸上怀姣纤细、而颤抖的脖颈,轻笑道:   “尤其是我们聪明又漂亮的,F401。”   从面具的孔隙里,也能瞧出原本英俊面貌的年轻公子哥,微俯在怀姣的耳边,压低着嗓音,好似十分好奇地小声问他道:“江薄一弄你的感觉怎么样?你到底是怎么被他弄到手的?”   男人没说是,当时床上那两下动静,搞得他们险些没绷住,台词都差点出岔子。   略带讽笑意味的话,让怀姣咬住嘴唇,偏过头躲开他的手。   面具底下,眉目桀骜的英俊男人,挑了挑眉梢,没有再继续戏弄怀姣。   “接下来怎么玩。”   “老规矩吗?”   台上被绑着手的数十个玩家们,个个神情紧张,视线紧紧追随着男人的脚步,移动到舞台的另一侧。   幕布边缘摆着一个深棕色的实木箱子。   锁扣掀开,露出里面一把把崭新的长管猎枪,样式浮夸的豹纹皮革,包裹着枪身。   男人随手拿起一把,眯着半边眼睛,架到面前,作势瞄向他们。   “不、不……别……”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玩家,瞳孔瞪大,面色惊恐地连连往后退,“对、对不起……别开玩笑……”   男人嘴角抬起,只假意扣了下扳机,那人就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嘴上不住求饶道:   “对不起、对不起,别杀我!!”   那副可怜的样子,让站在一旁的季池似乎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伸手推了下好友的枪口,无奈制止道:“好了,别闹了。”   “按照规矩来,不要随便吓唬他们。”   “别又像上次一样,还没开始就弄得一团脏。”   怀姣这个时候还听懂这句“弄脏”的意思,他简单的头脑,仅仅只能猜想到接下来的游戏会很危险,甚至有可能会见血。   台上唯一没有戴上面具的季池,仿佛充当着主持人一类的角色。   他看上去很好说话,在这种情况下,还十分贴心地为台上迷茫无知的玩家们,隆重介绍了舞台底下的观众身份——   “你们的幕后金主,普丽达号的尊贵宾客们。”   玩家们顺着他的指向,往舞台底下看过去。   他们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泳池派对里的男男女女、甲板上欣赏日出的游客、赌场里的狂妄赌徒,甚至还有那些个土匪一般,将玩家摁在餐厅地板上“要求”赔偿的游轮警务人员……   他们总算想明白一件事,一件细思极恐的事。   游戏短信里不断提及的普通宾客,无数次刻意提醒让他们不要引起怀疑的船上游客们……所有所有,游轮上看似擦肩而过的每一个“普通人”。   实际上都是幕后的观众。   无聊的下注者们,为了更多的参与感,将自己也融入到游戏中。   像看小丑一样,近距离地欣赏他们错漏百出的演技,和狗一样的求生表演。   怀姣甚至想到断食后的那几天,季池告诉他,有的玩家为了生存,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尊严,来向这群“毫不知情”的普通宾客们换取食物。   台上一个长相秀气的年轻玩家,在看到近排那几张熟悉的脸时,手指蜷缩,表情轻微扭曲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崩溃蹲下身。   “骗子,畜生……”   底下响起一阵暧昧不清的哄笑声。   “前天晚上你在向畜生摇尾巴吗?”   前排的观众,视线轻挑扫过台上,他们意味不明地,停在怀姣的脸上绕了几秒。   “一袋方便面够不够让你们叫上一整晚?”   怀姣苍白着脸,听到身旁站着的季池,也跟着轻笑一声。   ……   “好了。”   跳过不必要的情节,为了节省时间,季池向他们简单介绍了接下来的游戏规则。   “非常简单的人气投票环节。”   “用来筛选掉一些,表现不佳的选手。”   台上的玩家们面面相觑,似乎都没太听明白,仓皇而紧张地问道:“什么意思??”   季池却不回答他们,反而抬了抬下颌,直接示意底下的观众们进行投票。   数十个玩家茫然站在那儿,像是拍卖台上待价而沽的展示物品。   等待着现场观众们的“举牌”。   真正意义上的举牌,写着玩家编号的牌子,一个接一个地举起来。   在玩家们还在不明所以的时候,台上某个年轻的富一代,已经迫不及待地为他们报出了结果:“第一位幸运玩家,C202!”   他不顾身旁茫然的众人,径直走到舞台一侧的大木箱前,随意拿出一把枪。   接着猝不及防地抬起拉栓,直接瞄准那个玩家——   “砰——”的一声。   老式长管猎枪震耳欲聋的开火声,响彻剧院。   “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牙根发酸的惨叫,自舞台上,此起彼伏地响起。   怀姣瞳孔震颤,四肢好像被钉在原地,一动不能动。他浑身血液倒流,在那眨眼的瞬间,被身旁伊乘风用肩膀撞了下,快速挡在身后。   “嘶。”   几步开外,刚刚开了一枪的富一代,让霰弹枪巨大的后座力震得龇牙咧嘴,连甩了好几下发麻的手臂。   好半晌,才抽空问了句:“死了没?”   季池看了眼,挑眉摇头道:“你的枪法很烂,下次麻烦站近一点。”   因为季池稍带嫌弃的口吻,年轻的公子哥十分不忿,他招呼也不打一声,再次抬起枪,又是拉栓,“砰”的一声。   这次他特意瞄准了颈部以上。   怀姣被伊乘风死死挡在背后,丝毫看不到眼前的画面。   但从红发青年猛然绷紧的脊背,和台下轰然拔高的兴奋叫好声,可以得出……   那人大概已经死了。   过强的脑补能力,让怀姣甚至好像听到了脑花崩开的声音。   有人膝盖发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分开的脚下,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的细微水声,被激烈的鼓掌声掩盖。   伴随着台上丝屡扩散的血腥味,另一股,极度荤臊的腥臭味道,从舞台中心晕湿的地毯上,浸染开来……   “恶……”   开枪的富一代表情嫌恶地捏住鼻子,面具遮挡下的张扬眉眼,紧皱成一团。   “搞什么?这次才他妈第一个就脏成这样。” 第208章 欲望游轮   他们怀疑自己来到了什么恐怖电影的拍摄片场。   cult片一样的血腥剧情,玩家们靠观众投票给出活命机会。   皇家剧院的华贵舞台上,带着金丝面具的年轻权贵,手持一把电影里才能见到的长管霰弹枪,花哨的豹纹皮革,特意装饰着黑棕色的丑陋枪身。   持枪青年的手指上戴着深红色的玛瑙戒指,在舞台顶灯的照耀下,与地毯上的深色血污交映生辉。   只是台上无人欣赏。   “忍住,好吗?”   开枪的年轻富一代捂着鼻子,语气十分恼火地,朝那群几近吓瘫的可怜“猪猡们”,阴沉警告道:“再敢弄脏这里,我会让你们自己舔干净。”   他口中所说的弄脏,甚至不是指他自己制造出来的恐怖场景。   而是另一种难堪场面。   “下一个谁?”   青年烦躁地将枪抛给季池。他实在是不爽,这次他打了两枪才解决掉一个,好友们耻笑的嘴脸好像都已经挂在面具底下了。   季池接过他的枪,挑眉“安慰”道:“下次还有机会。”   “切。”鬼知道下次还轮不轮得到他。   哪怕权贵巨富的圈子,也不是谁都机会次次都能来参加普丽达的聚会。   这次甚至还有个第一次来的人。   青年瞥向队伍末端的江薄一。   对方面无表情,目光森冷地回看他一眼。   ……   一切进行得很快。   台上台下,现场除了玩家以外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已经极度适应这样的场面。   完全吓懵的玩家们,除了跪坐在地上蜷缩着发抖之外,根本无法做出尖叫和求饶以外的其他任何反应。   萦绕鼻腔的浓重血腥味,让怀姣哪怕有伊乘风的遮挡,和系统的打码保护,也能清楚想象到周围是个怎样的炼狱场景。   鲜血喷溅到舞台幕布和地毯上。   粘稠的血珠,顺着舞台边缘滴答滚落,汇合成几缕暗红色的细小溪流,缓慢流淌到前排的观众脚边。   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稍微抬起,轻轻避开。   似乎怕那些脏污的液体,弄脏他们昂贵的鞋底。   短短的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游戏已经快速进行了两轮。   像是杀鸡儆猴的做作表演。   游戏中场停顿了片刻,作为主持人的季池,十分假惺惺地走到怀姣几人旁边,微侧过头,假装小声告诉他们:“别太难过,这些人死有余辜。”   怀姣根本说不出话,一张脸上毫无血色,四肢僵冷地藏在伊乘风的身后。   季池的视线,越过伊乘风紧绷的肩膀,精准看向怀姣,温声解释道:“我们的观众有严格的人气评判标准。”   “比如你们有没有做坏事,更比如……”他的目光在怀姣苍白的小脸上,流连一圈,轻笑:“合适的眼缘。”   怀姣现在光是听到季池的声音,都能感到牙关打颤。   季池还在看似十分耐心地跟他们说道:“第一轮的交换秘密环节,就已经奠定了人气基础。”   “垃圾不该活着。”   “我们都比较喜欢干净简单的。”   怀姣简直想吐。   他觉得恶心又荒唐。   眼前坏事做尽、视人命如草芥的上层权贵,对喜好的评判标准,却是所谓的“简单干净”。   阶级的傲慢和优越感,让他们好像意识不到自己也只是个畜生。   甚至还在游戏场中,高高在上地扮演上帝,评判其他垃圾。   也许是怀姣无意识流露出的恐惧和厌恶太过明显了。   又或者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在舞台现场还沉浸在恐怖血腥的“人气游戏”中的时候,季池突然伸出手,十分突兀地,将怀姣从伊乘风的身后,扯了出来。   “你干什么?!”今晚一直没有冒头的伊乘风,第一次出声,他表情猝变,似乎伸手想拦一一   下一秒,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他的脑门。   “安静一点。”   季池捏着手中纤细的小臂,笑不达眼底,“暂时轮不到你英雄救美。”   ……   怀姣怀疑是自己刚才无意泄露的一点表情,惹怒他们了。   他们接下来的针对目标,似乎从现场所有的玩家身上,转移到了怀姣一个人身上。   “你好像很讨厌我们。”   身高接近的一米九的混血男人,十分好奇地,朝怀姣抛出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是觉得我们残忍,还是恶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的身上,怀姣被季池拽着小臂,磕绊着走到舞台中间。   脚下是模糊块状的红黑色马赛克,怀姣知道那是什么,被猎枪崩碎的……碎块。   他浑身上下寒毛倒竖,眼睫剧颤地低垂着头。   “害怕吗?”   怀姣面色惨白,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别紧张,我们淘汰的只是坏人。”   季池垂下眼皮朝怀姣笑了笑,在他们身旁,因为场上突然转变的游戏情况,围拢过来的其他几个富一代们,十分感兴趣地,看向两人:“你又要玩什么?季池?”   他们嘴上在询问季池,视线却一直围绕在怀姣身上。   怀姣头也不敢抬,被钳住的小臂,怕得发抖。   “实在害怕的话……”季池似想了一下,突然道:“你也可以拯救他们。”   怀姣听不懂他的话。   身后某个瘫坐在地的瘦弱玩家,被瞬间收到信号的公子哥提溜着衣领,扔到他们腿边。   “不……不要……”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被吓得魂不附体,以为下一个马上要倒霉的,将会是自己。   季池看也没看那人,他的目光始终停在怀姣的脸上,在注意到怀姣连瞳孔都在颤抖时,他终于一笑,语气轻快地说出接下来的台词:“好可怜,你要不要牺牲一下,救救他?”   “哈哈。”短促的笑声。   深知彼此恶性的几个年轻富一代们,极其敏锐地察觉到季池想要做什么,他们兴奋地凑近,满含期待地开口道:“怎么救?季池,他要做什么?”   这群富一代们,包括眼前的季池,都似乎把怀姣当成是那种,胆小又心软,为了不熟悉的陌生人,也会甘愿牺牲自己的圣母角色。   甚至于他的那张脸,都十分符合这样的设定。   漂亮柔弱的小圣母,可以为了拯救不相干的人,付出一切。   已经冷却下来的漆黑枪口,指向怀姣腿边的那人,为了快速进入接下来他们所期待的场面,他们甚至将后面的伊乘风也押了过来,作为加码。   枪口下,毫无反抗能力的伊乘风,被从后面一脚踹向膝弯,他一下子半跪在地上,脖颈青筋耸动,转眼被长管猎枪架住肩膀,动弹不得。   “先闭上嘴。”   “让我们来看看F401的柔软心肠,能不能为了你的朋友们,做出牺牲。”   ……   剧院,戴着潘特龙面具的男人,靠坐在丝绒沙发上。面具上夸张的乌黑羽毛与尖利鸟喙,将看不清脸的男人,衬得可怕又诡异。   他腿边是跪坐着的怀姣,以及怀姣身旁,被近距离的恐吓开火,洞穿掌侧的伊乘风。   “伊乘风……”怀姣眼前都模糊了,属于人体的皮肉烧焦的味道,让他喉间涌入一种难言的呕吐感,他面色苍白如纸,说话的牙关都在打颤。   “没事……”   伊乘风的额上都是冷汗,仍在安慰怀姣,“别怕,我没事。”   “啧啧,好感人。”   蹲在他们身旁,目光直溜溜盯着怀姣雪白脸蛋的年轻富一代,可怜一般,伸手抚向他的脸。   却在下一瞬,被一杆枪管重重拍在手背,“嘶——干嘛?!”   “没轮到你,滚开。”   熟悉的冷淡嗓音,和面具眼孔底下漂亮而显眼的黑痣,让怀姣缓慢抬起头,怔怔看向头顶的人。   是江薄一。   怀姣也许是今晚被吓到头脑不清了。   才会在明知道这群人是一伙的情况下,仍抱着可怜的幻想,十分恍惚地,向面前曾救过他两次的江薄一,颤声开口道:“可以放过我们吗……”   “可以。”江薄一答的很快。   怀姣有些呆滞,湿润的眼睫向上抬起,望向他。   “我可以放过你。”   江薄一再次开口,他眼睑垂下,面具底下露出的下半张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撑坐在他面前的怀姣。   男人抬手,修长的指关节微曲,以一个上位者的角度,自怀姣微微敞开的衣领,摸进去。   冰冷的指尖,从他纤细的脖颈,抚摸到脸颊,再回到白皙单薄的肩头。   指腹拂过的粗粝感,让怀姣控制不住,肩膀一阵一阵地发抖。   江薄一用一根手指,轻松拨开了怀姣挂在肩头的松垮衣领,道:“我可以放过你,那你应该怎么做?”   旁边骤然加重的呼吸声,告诉他们,所有人都爱看这样的戏码。   江薄一仰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待着面前人的反应。   他其实心跳的很快,有悖本来目的的可耻兴奋感,刺激着荷尔蒙。   他面上努力维持冷静,实际脑子转的很快。江薄一在等一个机会,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保下面前人的机会。   只谁也没想到,甚至还没等到他的帮助,面前趴在他腿间的怀姣,突然一下就掉了眼泪。   怀姣实在太害怕了。   不是卖弄可怜,也不是祈求同情,只是单纯的怕。   那种害怕掺杂着大脑发晕的强烈恶心感,让他根本管控不住自己的身体。   下一秒,他就被江薄一掐着脸,抬起来。   对方面无表情,皱眉看向他。   “向我求救的是你,还没做什么就哭的也是你。”   “你是女人吗?我不欺负女人。”   “江薄一……”   过于难听的话让旁边原本看戏的某个富一代,莫名其妙皱了皱眉,语气稍有些不适地打断他,“你玩就玩,说这些干什么。”   “怎么,不行吗?”江薄一也貌似被惹火般地反呛回去,他一把抓起坐在地上的怀姣,按坐在自己腿上,面上冷笑道:“弄都弄过,你管我怎么玩。”   “你他妈……”   “吵什么?”突如其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近处的季池也感到奇怪,他看向两人,表情莫名又不解:“玩个游戏,有什么好吵的?让人看笑话。”   “不是,你没看到他说什么吗?玩就玩了说那些没用话干什么?他是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吗,前天还藏成那样,有必要转头就翻脸吗?”   “我爱说什么说什么,看不惯你也闭上臭嘴乖乖看着。”   江薄一说着混不吝的混账话,他搂着怀姣,故意做给那人看似的,一只手捏开怀姣蜷紧的掌心,另只手从怀姣的衣摆底下,摸了进去。   怀姣吓得一激灵。   “操,我是真看不惯他,到底谁他妈让他参加的?!”他们这群富家子弟们的脾气一个赛一个的古怪,年纪都轻,加上家世也半斤八两,平时玩在一起还好,一有问题一点小矛盾都能闹翻。   他们混账惯了,在普丽达号这种无人管制、只手遮天的地方,几乎已经习惯了耍弄所有人和让所有人服从的权威感。   平时因为没有矛盾,也因为一些牵扯,他们相安无事。   但在此时,情绪上头时,那种无法控制的暴戾脾气,和荒唐的“英雄救美”般的冲动,那个与江薄一对峙的富一代,简直怒火中烧,他手一伸就朝怀姣抓去,像抢夺物品一般,好像想跟江薄一较一较劲。   只他刚只碰到怀姣的肩膀,甚至还没抓住他的手臂。   对方就像被惊到了似的,被江薄一握着的右手,大力甩向他——   “你……”青年瞪大眼,只来得及从喉腔里说出这一个字。   然后就发不出声音了。   他先是感到喉间一凉,脖颈细微地痛了一下。   那种痛很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接着是一股温热的、湿润的暖流,顺着刺痛感越来越明显的喉咙,细细往外流淌。   腥甜的味道,弥漫在口鼻间,和周围空气里。   他有些呼吸不畅,强烈涌来的窒息感让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呛住似的,手指扭曲地抓向自己的脖子,试图大口呼吸,顺便向周围的人求救——   但是他已经说不出一个正常的字眼了。   “赫——赫——”   只有难听的气音挤出喉咙。   怀姣哆嗦着,浑身冷汗涔涔地埋头躲在江薄一的怀中。   对方还握着他的手腕,掌心里,尖利的刀片已经被收走。江薄一按着他的后颈,冷眼看着眼前的场景。   “怎么了……?”   “喂!”   “你怎么?!”   在周围其他人终于发现不对的时候。   剧院里,舞台顶上的偌大顶灯,忽然奇怪地闪烁了几下。   下一刻,全场陷入黑暗。 第209章 欲望游轮(完)   周围骤然陷入黑暗,观众厅传来零星的几声惊呼。   所有人都以为只是船上的正常断电,剧院里的大部分观众们,第一反应都是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只这几秒钟的功夫,舞台上的景象已经发生改变。   怀姣原本是坐在江薄一腿上的。   但在剧院断电的那一秒,黑暗中,他不知道被谁从后面拽住了手臂,过快的力道,将他猛地从江薄一身上扯了起来。   脚下绊到某个仍在抽搐着,发出奇怪气音的滚烫肉体。   怀姣知道那是谁。   他不敢往脚下看。   对方好似还在垂死挣扎着,养尊处优的一只手,因为剧烈的痛苦扭曲成枯爪。长久的窒息感让男人四肢抽搐着,朝周围乱抓。   好像想要谁救救他——   他抓住了怀姣的脚,又很快被谁踢开。   “呃呃——”   空气里弥漫着分不清是谁的血腥味。   再然后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环境里,伴随着清晰绝望的濒死感,括约肌松弛下,周围瞬间门扩散开来的浓烈腥臊气。   “草……什么味道?!”   “谁他妈吓尿了吗?妈的,好恶心!”   “嘘。”怀姣发白颤抖的嘴唇被人从后面捂住,他们都知道那人已经死了,“没事,别出声。”   剧院无缘无故的断电大概持续了一分多钟后,才慢慢有人发觉不对。   打着电筒的手机屏幕上,原先微弱的手机信号,此时一格都没有了。   普丽达号上的所有人,今晚都几乎聚集在了这间门剧院里,只除了驾驶室里的船长、副手,以及集控室里负责监控的几名高级海员。   在察觉断电异常时,季池就拿着手机准备联系集控室里的人。   只是连他的手机都失去了信号。   季池比谁都清楚这有古怪。   这艘船上有特殊的卫星接收设备,只供他们内部使用,这意味着他们的手机不存在没信号这种可能。   除非有外部的人为干涉。   季池骤然想到什么,举起手机电筒,快速往身后照去——   除了两个吓懵的玩家,原本跪押在地上的伊乘风和霍司,早已不见踪影。   季池表情微变,反应极快地再次转身朝角落里走去,那里摆放着一个装满枪支的巨大木箱。然而不出所料,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操。”   沉稳如季池都忍不出骂出一声。   “怎么了??”   毫不知情的几个公子哥,丝毫没意识到身边已经发生了一些不可控的事情。他们仍举着手机,甚至还有空捂住鼻子,跟季池抱怨:“待会儿全弄了吧?我受不了,这批真的跟猪一样,到处他妈乱……”   “闭嘴。”   季池额上青筋直蹦,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们,“好好看看周围,有人跑了,枪也不见了。”   男人从未有过的过重的语气让那几人先是愣了下。   接着很快回过神。   跟季池一样,他们第一反应是先看向身后——   而就在他们确认的那两秒,季池已经快步走向最前方江薄一的位置,直接了当道:“他呢?”   江薄一撑着下巴,老神在在地靠坐在沙发上。   “怀姣他们呢?”季池沉着脸,又问了一遍。   对方掀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不知道。”   “刚才停电了,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你他妈刚才还抱着人……   季池冷笑,正要再说句什么,脚下微动时,突然间门,好像踩到个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手机顺势往下——   昏暗光线底下,一张血泪纵横的恐怖脸庞,蓦然出现在他脚边。   他踩到的是一只耳朵。   耳朵的主人,那张变形的、过于熟悉的面孔,让季池的心脏猛然跳了两跳,浅色的瞳孔都轻微扩散了瞬。   在这一刻,季池总算意识到什么。   男人抬起头,俊美的眉眼扭曲一瞬,近乎目眦欲裂地看向沙发上安稳坐着的那个人,“江薄一,你在帮谁?”   “你不是知道吗?”   江薄一回得很快。   眼下有痣的英俊青年,抬起眼皮,薄唇轻挑了挑:“试探一次又一次,把人都送到我床上来了。”   “怎么,吃定我跟你们一样畜生?”   季池阴恻恻地盯着他。   “不过让你们猜对了。”江薄一哼笑一声,“他确实只跟我撒撒娇,我就骨头都软了。”   ……   靠着层叠幕布的遮挡,怀姣眼前一抹黑地让人带到了远离人群的舞台底下。   “伊乘风?”虚捂住口鼻的那只手上,有无法掩盖的血腥味,和一丝未散尽的硝烟气息。   是伊乘风受伤的那只手。   “嗯。”伊乘风应了声,掌心从怀姣的口鼻处移开,摸向他的脸颊,“吓到没?”   怀姣摇了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很快又开口回道:“没有……你呢?手怎么样?”   “没事,只擦了下手皮……”   在两人简短对话的时候,他们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另外一人,蓦地向他们走近两步。   青年架在鼻梁上的乌黑镜框,与周围环境融合。霍司好像推了下眼镜,他看向怀姣,眸光稍亮地,突然对他说了句:“你还会用刀,真漂亮。”   他不知是在夸怀姣漂亮,还是夸怀姣用刀用得漂亮。   怀姣愣了愣,因为霍司的话,回想起刚才的场景。   其实他当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几乎茫然而被动地,任由江薄一捏开他的掌心,将一块尖利的刀片,插入他的手指间门。   在那个富一代将要抓住自己的时候,江薄一只握着他的手腕,瞬间门便划了过去。   显然霍司误会了什么。   怀姣嘴唇张了张,本想跟对方解释一下,但很快又意识到此时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几人三两句对话的功夫,已经同时脚步不停地摸索到了剧院入口的位置。   怀姣不清楚伊乘风和霍司是什么时候另外有联系的。   但他隐约能猜到,剧院这场莫名其妙的断电,大概率来自霍司的手笔。   也许两人早就另有计划。   伊乘风和季池一起寻找救生艇时,顺便负责转移他们的注意。   而怀姣和霍司在集控室的那次行动,除了甲板和船舱的监控,这个连季池都夸赞过的电脑天才,一定还做了其他的手脚。   他精力多到甚至还能抽空吓一吓怀姣。   也因为这个,怀姣敏锐的第六感还让他隐约猜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他们组除了季池外的三个人,搞不好都是副本以外的“真正玩家”。   “打不开。”在怀姣乱想的时候,伊乘风已经握着剧院大门的门把,飞快确定了一个信息,“大门从外面锁的。这个门至少7公分厚,没有钥匙,再怎么暴力也打不开。”   “外面锁的?”怀姣感到奇怪,“那他们自己怎么出去?”   他说完又自己想到什么,抬起头,快速和两人对视一眼——   “安全通道?”   ……   和普通剧院一样,普丽达号皇家剧院的安全出口,设立在与大门对立的另外一边,舞台的正后方。   哪怕场内全部断电的情况下,他们要想横穿剧院大厅,找到舞台正后方的安全出口,其实也并不简单。   特别是从外面紧锁的剧院大门,和仅留的唯一通道,还意外地向他们暴露出了另一层黑暗真相。   “什么游戏,”伊乘风冷笑,“这群畜生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   作为消防通道的安全出口,只在一种情况下会用到。   在欣赏完他们狗一样的求生表演后,在最后获胜的玩家们以为可以活下来的时候。   他们再轻松一把火,点燃这里。   游轮上健全的消防安全系统,并不会真的让火势蔓延出去。   但足够让困在里面的人,真正痛苦,真正绝望。   怀姣简直感到恶寒。   他进入游戏这么久,从未像此时一般,感受到这般毫无理由、毫无底线的恶。   甚至这样的事,还不止发生过一次。   这样一轮接一轮的通关游戏,已经存在不知道多久了。   也许普丽达号这艘豪华客轮,在建造初始,也单纯只是为了给游戏方提供最终的游戏场地而存在。   ——妈的,好想让这群畜生跟他们的破船一起沉了   ——最好再体会一下他们自己的设定的那些游戏结局   怀姣难得跟弹幕里的人同频,在这场荒诞的游戏里,他第一次想要恶有恶报。   ……   而就在三人沉默着,思考如何规划逃跑路线时。   他们许久未注意到的舞台上,已经发生巨变。   起先他们是听到一声枪响,密闭且黑暗的空间门里,双管猎枪巨大的火力,几乎在开枪的瞬间门,枪口的火光就将整个剧院都照亮了一瞬。   三人猛地回过头,随着观众厅里骤然响起的刺耳尖叫——   舞台上,有人拿着猎枪,再次朝台下开了一枪。   “不是季池他们。”伊乘风压低声音道,“前面我们跑的时候,已经有人去拿枪了。”   伊乘风在微弱光线下,看清了对方的脸,他当时顾不上那么多,只想快速带走怀姣。   此时场上发生的变化已经影响到他们了。   怀姣在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的黑暗里,有些紧张地望向台上,他只看到一道稍显清瘦的剪影。   就在他们还在暗处观察时,断电已久的剧院里,突然又是一阵灯光闪烁。   接着,全场恢复明亮。   已经适应昏暗环境的眼睛,被骤然亮起的刺眼灯光晃得闭了闭。   怀姣再睁开眼,总算看清了场内的情况。   舞台上的场面与先前彻底发生转变,拿着猎枪的人,由季池那群衣着华贵的富一代,变为了浑身狼狈的游戏玩家。   他们有些人的衣裤都是脏的,血污、体液,混成一团。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在刚才那样紧急的情况下,甚至比几个养尊处优的年轻公子哥反应还要快。   他们第一时间门就夺回了主动权。   怀姣看向台下,刚才那两声枪声,打向的是观众席的前排中心。   那里倒着两个人,系统马赛克下怀姣并不能看清死去的是谁,但从台上拿着枪的玩家表情中,能猜到一一。   对方也看到了大门边的怀姣他们,只并没有多说什么。   视线交错中,彼此都明白了相互的态度。   伊乘风干脆带着怀姣他们,走回台上,“大门锁了,只能从安全通道走。”   伊乘风想了想,直接道:“他们打算游戏之后直接点了这儿,不留活口。”   台上拿着枪的几名玩家,哪怕已经见识过这群畜生的手段,在听到这段时,仍是忍不住胆寒地牙关颤了颤,“畜生、披人皮的畜生……”   他们除了这样骂,好像再想不出其他更恶劣的形容词。   “你们打算怎么办。”   台下,某个打算偷偷逃跑的观众,让眼尖的玩家发现。玩家抬起枪,学着之前那两个富一代一样,快速拉栓上膛,直接朝那边打了一枪。   红红白白,迸裂的浆液,溅射到剧院白色的墙壁上,和过道旁穿着得体的观众头顶。   他们吓得惊叫,下一秒,却又被偏移的枪口骇得面色惨白,猛然噤声。   “以牙还牙。”   怀姣听到领头的秀气男人,这样道。   ……   实际上,稍微存有一些人性的正常人,都无法在同类的痛哭流涕、甚至跪地求饶下,做出什么残忍的事。   但如果对方是畜生的话,下手又要容易得多。   同一个位置,同样的角度。   怀姣站在伊乘风和霍司身后,眼看着舞台中心的季池,细碎的发丝凌乱搭在额前,神情狼狈,却强作镇定地笔直站在那儿。   在他脚边,他原本的那些个好友,除去个别两个跟他一样没来得及亲自动手的人,其他全都如同一滩烂肉般,七零八落地碎裂在地上。   就是七零八落。   足以猎杀棕熊的长管霰弹枪,从口腔上颚,刮擦着粘膜,插入他们的喉管中。   他们胆小到甚至还没能等到崩碎身体的粗口径子弹。   强烈的恐惧感,就让他们如同先前自己嫌恶的那样,并着膝盖,丑态百出地湿了裤子。   “不要……对不起……”一模一样的求饶台词。   连惨白的脸色,害怕到抽搐的面部神经,都能一一重合。   “好恶心。”   玩家面无表情,说:“原来你们也会憋不住。”   “那为什么要叫我们‘忍住’呢。”   后面的场景怀姣根本没有去看。   满屏的马赛克,让他实在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台上除了他们八九个玩家,最后近乎只剩下季池一人。和一个身份尴尬,自觉站到怀姣旁边的江薄一。   “我不会让你也这么简单的结束。”身材瘦弱的玩家,对着季池道。   “你们给我们安排的第一轮是什么?火灾吗?”   那名玩家不知道为什么,视线突然移向怀姣,看了一眼,然后道:“这种死法很适合你这张人模狗样的脸。”   怀姣被对方看得愣了愣,反应了两秒,才认出对方是先前被那群富一代提溜着扔到他腿边,作为威胁筹码的倒霉玩家。   “多谢你给我的机会,让我能够活下来。”   “但是我们这边不需要牺牲,更没人拯救你。”   “哈。”似乎已经猜到自己没有活路的季池,听到这话后,反而表情怪异地笑出一声,“你现在倒是装起来了。”   季池语速很快,细微抽搐的唇角,像某种精神不稳的病患一般,冷声讥讽道:“刚才想活的时候,你不是还求着他救你吗?”   “你是丝毫不顾他那张小嘴,吃不吃得下这么多人……”   此话一出,那名玩家迅速变了脸色,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一拳朝那张脸上挥过去的伊乘风——“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死到临头了嘴还这么臭。”   季池被那猛力打得,头猛地甩向一边,唇角直接裂开道口子,往外冒血。   男人啐了口,抬起头,却仍在笑,“这就受不了了?我说你现在能安稳站在这儿,也多亏他那晚的无私奉献。”   季池眼睛斜斜瞥向伊乘风,扯着唇角,补充道:“你那晚吃的澳龙,搞不好就是江薄一给他的破处费。”   “不是这软骨头的江薄一又送钱又搞他,你们大可试试活不活得到现在。”   “哦,后面没时间门给你们发布任务,也是我们闲的无聊,光视奸他去了。”   “特意不给你们饭吃,也是想逼他来求求我们。”   “我还特意给他发短信,把他骗到顶层,哪知道让别人捡了便宜。”   “江薄一,他是不是比女人还好玩啊,你亲那么响……”   ——mg,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不是爱听的意思,意思是偶尔听听也无妨……   怀姣怀疑季池是疯了。   不然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么些完全不像本人能说出口的,既荒诞又荒唐的胡言乱语。   除了身后表情明显愕然的江薄一,台上所有人……就连霍司,都脸色瞬间门变得古怪。   怀姣几乎是拖着暴怒的伊乘风,远离台上,“他乱说的,你别信!”   眼看着临近通关,怀姣一点不想惹是生非。   他知道那群玩家不会放过季池,他同样也厌恶季池,但比起亲手惩罚厌恶的人,怀姣更想快点通关。   在他拉着伊乘风往安全通道里走的时候,身后的剧院里,忽地传来阵阵惶恐的惊呼,只很快,又被几声枪响压住。   怀姣和伊乘风站在安全通道里,甚至听到了一丝压抑不住的细细哭声。   【剧院易燃物品多,如若发生火灾,请所有人员根据工作人员的指挥,有序疏散,切勿互相拥挤,惊叫乱窜……】   安全通道的走廊墙壁上,贴着应急的安全告示。   通道的门把手,被从外面,用重达几十公斤的金属垃圾桶牢牢卡主。   玩家们才刚走出来,剧院里无人控制的观众们,就疯了一般地狂扑向安全通道的门口,用力拍打——“咚咚咚——咚咚咚——”   “救命、救命——!!”   “放我们出去!求你们!!放我们出去——求求你们——我们可以给你们钱——”   “咳、咳咳——”   急促杂乱的拍门声,尖叫求救声,隔着厚厚的门板清晰往外传,最后消弭成一声接一声的沉闷咳嗽。   不一会儿,呛人的浓烟,从通道缝隙里,丝屡往外溢……   ……   怀姣和伊乘风没有在通道里停留,他们走出船舱,一直跑到甲板上。   直到看见外面的天空和月亮,呼吸到海面上熟悉的咸腥空气,怀姣才好重新活了过来。   他们不关心身后发生了什么,更不关心其他人在做什么。   两人在甲板上呆了好久,直到身后的船舱里,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的尖锐警报声。   普丽达号的露天甲板上,怀姣和伊乘风站在船侧的桅杆边,回头看向火光弥漫的透明船舱。   通道口,霍司几人,终于跑了出来。   “他们把整艘船都点了,走廊里有燃油。”霍司走到两人身边,低声道:“消防喷头也没用,浓烟就能把人呛死。”   “这艘船也快沉了。”   游轮船舱里密闭空间门多,可燃物也多,狭窄的通道进出口和特殊的地形,使得船舱里一旦发生火灾,浓烟和有毒气体,将会快速弥漫整艘船。   “放救生艇吧,别呆在这儿了……”   今晚第一次,他们打开了船侧的固艇螺杆,放下固艇索——   江薄一和另几个玩家们,落后一步出来的时候,怀姣已经扶着船侧的扶手绳,让伊乘风在下面把着腰,往救生艇上跳。   玩家们有样学样地学着他们,放下另一艘救生艇。   江薄一还想跳到怀姣的那艘船上去,却被伊乘风横眉冷眼地用划桨推开,红发高中生挡住怀姣,道:“现在让你上船,不过是方便留个人证,顺便把你送进去。”   江薄一冷笑,月光下,青年眼下的黑痣好似也在笑,“你可以试试看,有没有人能定我的罪。”   “如果恋爱脑也算犯罪的话。”   余下的两艘船上,原本沉闷的气氛,因为江薄一的两句话,短暂地松快了一瞬,长相秀气的年轻玩家,甚至忍不住玩笑道:“看来我们还得感谢F401……”   “当然要谢他。”江薄一挑眉接话,“没他往我身上靠的那两下,你们早被那群……”   江薄一未说完的话,被头顶上的露天甲板上方,猝然冒出来的两颗头颅,打断——   “救……”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特别是怀姣。   怀姣认出了其中的一张脸,被大火烧得半毁,卷曲的浅棕色发丝都被漂掉的一张脸。   是季池。   他不知道从哪里爬了出来,大概是通风管道,又或者别的什么秘密通道。   对方浑身脱力地趴在桅杆上方,烧秃的睫毛,直勾勾盯着怀姣,好似在叫他:“怀姣——”   他好像想求救,也好像知道怀姣心软。   但他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怀姣。   就在两人对视之际,季池身旁的另一个怀姣不认识的壮硕男人,猛地伸手,推开了他。   男人面朝着众人,强笑着道:“你们也不想杀人的,对吧……?”   “准确一点,这位乘警。”   怀姣身后,已然认出这位餐厅乘警的玩家们,学着对方先前对待他们的模样,冷淡复述道:“因为巨大的海上灾难,轮船上的人员伤亡不可避免。”   那人睁大眼,微有些脱力地垂下手。   资源充足的救生艇上,怀姣远远地,看到那张被烧毁的半边脸,卡死在桅杆上。   他最后好像有话相对自己说。   但是已经没人想听了。   怀姣坐在伊乘风身旁,听着对方向那具尸体致敬——   “虽然你是畜生。”   “但是感谢你的专业级逃生演练。”   他们对着那艘即将沉没的船,毫不留恋地挥了下手。   “再见。” 第210章 公会考核   【多人副本:欲望游轮,已通关。】   【副本难度评级:A级。】   【玩家怀姣,通关耗时:11天零4小时,副本剧情探索度:99%,副本完成度:99%,玩家伤残受损度:0%   分类评分:S、S、S、S+   恭喜玩家,本次副本最终综合评级:S】   怀姣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上个副本,因为他才刚回到系统空间就收到了来自伊乘风的私人短信。   【他现在又好像记起我了一样。】怀姣其实还是有点记仇的,这个莫名其妙的高中生之前明明说要带自己一起下副本的,结果副本开始前一声不吭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就算了,主要上个副本他还装出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8701不解:【你不是猜到别人玩的NPC模式?】   言下之意是这有什么好记仇的。   【你干嘛帮他讲话?!】怀姣十分敏感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睁很大,表情不可置信又很伤心的朝8701道:【如果不是上个副本不小心遇到了,你以为他会搭理我吗?】   【感觉你会是那种以后我被高中生家暴你也会让我忍一忍的可恶系统。】   8701:【……】你可以再荒谬一点。   怎么会有人还没嫁出去就幻想自己会被家暴。   【你现在就开始在帮他讲话了呜呜。】怀姣等了两秒没等到8701的及时解释,越想越生气,趴在床上假哭了两声。   8701已经习惯每次副本结束后怀姣对他的找茬,副本里跟个小哑巴似的人一到这个时候就开始格外伶牙俐齿,似乎专门憋着劲儿找他。   【你还不帮我擦眼泪是不是。】怀姣抬起小半边脸,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系统8701实在没办法,只能伸出手抬着怀姣的下巴,冷冰冰的手指在他眼睑下方抹了抹,假装帮他擦掉那张小脸蛋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无奈,顺着他道:【那你要不要去见他?他脾气看起来挺臭的,搞不好以后会家暴你。】   【还是可以见一下的。】怀姣抿了抿嘴巴,有点矜持地让8701把着小脸,小声哼哼道:【应该没有人会忍心打我吧,我还挺讨人喜欢的,是不是,8701?】   【……】   如果不是怕他闹个没完,8701真的很想使劲掐他的脸。   或者掐他的那颗痣。   怀姣还不知道自己的系统已经在想很恐怖的事了,他一边让8701给他擦脸,一边翘着双腿趴在床上回伊乘风的信息。   伊乘风发短信想约他出去,但是刚刚通关副本的怀姣懒得很,一点都不想出门,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打算婉拒一下。   哪知道那个高中生猴急的很,聊着天的功夫,转眼就说自己已经出门来接他了,马上就到。   【……可恶啊。】怀姣忙不迭从床上爬起来,脸上皱巴巴:【我想在家里休息的呜呜呜。】   【你快点帮我换衣服啦8701!】   8701:【……】   没有哪个高级系统像他一样还要负责给宿主穿衣擦脸吹头发,连说句话都要哄着。   太荒唐了。   ……   怀姣不知道的是,那边刚出副本就联系他伊乘风,才是真的崩溃。   男高中生躺在系统空间床都要锤碎了。   ——中途真的提醒你好几次……   ——都单独在人房里了还搁那儿一通装逼分析剧情,老铁你是真的事业吊。。。   ——主要他老婆也纯纯事业批,两人主打一个只亲嘴的铁队友关系……   ——怎么会有人在末日游轮都关在一个小舱房里了床和地板都是晃的还只嗦巧克力不嗦嘴呢我请问……?   ——真的好不争气,要疯了。。押你不如押条狗,鬼知道开局电梯里看到小女巫我有多发疯,结果。。。   ——之前确实有偷偷引以为傲他的暴躁男高人设,逃游不乱搞男女关系的帅逼高玩太少了,谁知道……   ——说实话老铁你有点处过头了。。。铁做的一样。。我那美丽柔弱的乖乖妹宝都送上门来了。。你是玩都不玩一下。。真的恨你。。。   副本结算后的伊乘风直播间,一眼看去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指责和诋毁,间插几句对怀姣的意银。   伊乘风抓着自己的头发,在系统空间里无声崩溃。   他不知道这死老头的NPC模式到底是哪个弱智发明的。   就连他的系统也跟死人一样,完全不带任何提醒的。   而他自己居然真就全程只顾着通关,好几次,明明都亲上嘴、都那样儿了……两人居然一转头又说回通关的事……   年轻的男高中生牙齿都咬碎了,再也不想跟自己的死人系统多废话,拿着终端就马不停蹄地开始联系怀姣。   连哄带骗地才把人给约出来。   ……   两人见面的地点在主街游戏大厅的一家奶茶店里。   根据伊乘风的原话,怀姣大概了解了之前他比较在意的,为什么对方会突然消失的问题。   伊乘风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时他明明都做好万全准备了,打算和怀姣一起进副本的。   “结果我那傻逼系统突然被召回升级,招呼也没打直接给我塞副本里去了。”   红毛高中生语气愤恼,眼睛炯炯盯着怀姣,好像生怕他不信似的,只差当场跪地发誓了。   怀姣只能抿着嘴巴点点头,假装自己已经信了的样子。   这次见面他被无赖的红毛高中生纠缠了好久,很晚的时候才被送回去。   “下次我们真的一起玩,好不好,老婆~”   “你别乱喊!!”怀姣脸都红了,四处张望周围有没有人听见。   怀姣以为伊乘风的这句老婆已经很没素质了,却没想到对方直播间里,那群更没素质没底线的观众们,都在撺掇伊乘风——   ——强吻他!嗦他小嘴!   ——拉到前面角落,轻轻煎一下,快点,帮你看过了这里没人!   ——omg每次小女巫出现在镜头里,整个直播间都是香香的~一点男人臭味都没有~   ——好想那个他一下,揉一把小赖汁,捏一下白嫩嫩的小脸蛋儿   伊乘风实在看不下去那些污言秽语,面红耳赤地跟怀姣道别。   ……   怀姣回到系统空间,本以为这天就这么过去了。   他正常洗漱完躺回床上,打算临睡前刷一刷论坛。   和往常一样,玩家论坛里,怀姣一眼就看到一些很奇怪的帖子。   从发帖时间到现在,短短一个多小时,已经置顶成了热门。   【家人们,今天在主街偶遇老婆了,这次、真のb溃了……Hot】   怀姣完全看不懂那种火星文一样莫名其妙的标题。   但是、   因为直播间弹幕长久以来的胡言乱语,他现在对老婆两个字超敏感的,只要一看到,就会很厚脸皮的觉得是在喊他。   【不会真的是我吧,我今天刚好出门了。】怀姣惴惴点开那个帖子。   8701:【……】你现在倒是挺自觉。   【主楼:说不出话了,直接上图照片x1】   【?】   【。】   【……】   【进来之前,不知道冲击力这么大,现在打字的手都有点抖……谁能告诉我,真的是小娇吗……和一个红毛非主流,在一起了?】   【他谈了……?】   【楼主你死了吗?出来解释啊。。我不相信。。都是假的。。。(黑化)(黑化)】   【不可能。   我只能说。   小娇这个词很复杂的,是纯洁的象征。   是初恋,是圣女,是逃游最最清纯的小女孩。   全世界都会谈,只有他不会。   楼主你p图,你造一个小女孩的黄谣,你不是人。】   【点了,楼主得不到就毁掉。很明显图是假的,呵,如果不是宝宝现在就躺在我旁边,我有可能真的会上当。】   【别他妈贫了,真的破防了……有没有人告诉我这个鬼火乡非到底是谁,我女十年没上过主街,唯一一次,就是私会一个男的……我真的接受不了,我哽咽了,心如刀绞,实话。】   【楼主:不想多解释什么,照片是真的,红毛男叫老婆也是真的,亲眼所见,我流着泪跟了一路,两人一起回的家。】   【真的,给他了吗……】   【……】   怀姣羞耻得头皮发麻。   帖子到这层为止,已经陷入死寂般的悲痛中。   直到他再往下翻很久,突然有人认出了伊乘风的身份。   【等一下,这个红毛,不就是上次小娇等级考核那个红毛猎人?】   【?有人认识?】   【妈呀,好眼熟,好像是DOM的人……】   【有没有dom的出来认一下啊?真是你们公会的?你们公会就非得跟末世对着干?】   【真的是。上次打本遇到过他,刚成年的高中生,很厉害,去dom不奇怪。】   【听到高中生三个字更b溃了。。。】   【钻石男高,铁做的一样,心都碎了……   宝宝人美b受罪呜呜呜呜呜呜呜……】   【接受不了,真心接受不了。dom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会有严重杏病的样子,我宁愿小娇被末世的哥们儿拱,实话。。。】   【别诋毁。】   【就诋毁,什么正经公会会起这种名字你告诉我?】   【妈的!受不了一点!dom的兄弟们别他妈背负了!都站出来!】   【本来想隐忍的。   真的。   你可以说我们DOM实力拉,也可以说我们DOM手段脏。   甚至说我们比不上末世都行。   但是,你们不能诋毁我们的名节。   忍不了一点。   真的。   DOM的入会考核,除了成员体能和个人成绩之外,核心第三项,就是身心的纯洁。   我们会长说,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管控不了的人。   永远走不到顶端。   这就是我们的善恶观。   言尽于此。   背负!】   【omg……】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突然爆出公会密辛啊大崩溃!!!】   【好夸张……dom这下要被末世耻笑十年……】   【有什么好耻笑的,如果是这样我就宁愿把小娇嫁去dom了,dom的企业文化很好,比起末世,更有一种未来可期的可靠感觉。】   【?】   【我们末世的不说话把我们当哑巴是不是?老兄,我们他妈也有那个考核好吗?!别搞歧视!】   【妈呀。。。。。】   【啊啊啊啊别说出来啊很丢人的大哥!!!】   【别太疯了……你们最好都是演的……逃游现在战力榜前十全是末世和DOM的人,你们真的……换点别的竞吧我说,好荒谬……】   【啊啊啊啊崩溃,不能直视了,逃游战力榜前十全是处男,变处男榜了啊啊啊啊!!!】   【不太可信吧。   当个玩笑看看得了。   如果是真的,这个帖子应该马上就会消失了,上面那群顶玩不会容忍这种东西曝光的,笑死,你们继续编,抱走我女,别太夸……   怀姣甚至还没看完那句话。   下一秒。   帖子不见了。 第211章   怀姣收到一封来自末世的信。   不是个人终端的后台私信,而是一封奇怪的手写信。落款是一个字体花哨的字母“J”。   怀姣隐约觉得有点眼熟,手指在烫金的字母上停留片刻,才打开那封信。信的内容很简练,用十分诚挚的语言,邀请他加入末世公会。【为什么会寄给我啊?】怀姣拿着信,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逃游里没人不知道末世公会的大名,就连他这种算是半个新手,也没什么社交的普通玩家,也经常能在论坛里见到这个名字。   因为论坛的某个八卦贴,这两天备受瞩目的两大顶尖公会,里面的精英成员,几乎霸占了逃游的战力榜   所以怀姣完全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邀请自己这种小透明。【你说话啊8701!】怀姣想要8701给他一点解释。8701也不清楚,只模棱猜测道:【可能你成绩太好,被注意到了。】【那我要不要加入……】怀姣虽然这样问,但其实并没有很想去。   怀姣对自己的实力水平一向心虚,他比谁都清楚自己都是怎么通的关。只是别人手写信都送到家里来了,实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礼貌拒绝。   【你进不了。】却没想8701直接斩钉截铁。   【?】   怀姣摸着信纸的手顿住,表情一变,瞬间恼怒道:【你什么意思?!】他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行了,8701怎么能说他!8701像是丝毫没感觉到怀姣的怒意。   系统语调不变,冷淡的电子音里,甚至带点儿若有似无的笑意,平稳回道:【末世和DOM的入会考核里,有个核心三项,你不是在论坛看到了吗?】   8701没有说明白,但他在那个词上,收声停了停。片刻,才反问道:【你觉得你?】怀姣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我不是吗、】他底气不太足,又有点磕巴。怀姣本来可以确定自己没什么问题的。   但是8701的语气,让他莫名其妙又好像对自己产生了一点怀疑。【我没有那个过呀……?】   不确定的惴惴语气,让8701再忍不住,笑出一声。【嗯,我没说你那个过。】【那你???】   8701收敛住,正经道:【只是你之前在副本里感情关系太复杂,怕他们问起来,介意这个。】【看那个帖子里,这两个公会的考核都挺古怪的。】   怀姣表情惊愕,眼睛瞪圆,【这也要介意吗?我又没有那个过,我只是跟别人亲过嘴,这也要介意?!】怀姣不可置信到甚至一连说了两遍。   【说不定。】   【本来我也没想去!】   怀姣有点恼羞成怒地折起那张纸,塞回信箱里,【谁要加入那种全是处男的公会,丢脸死了!】——对,本来我宝也没有很想去你们公会,说实话,末世真挺一般的,笑死,你们真的很装。——忍不了一点,宝宝因为不是童所以没法加入末世和dom,真的哭死——童真组是这样的,赫赫,只能说懂熟女魅力的有福了   每次新副本开启之前,系统都会提前询问一下怀姣的意见。   【这次比较特殊,】8701对怀姣道:【这是你最后一个A级本,通关下一场高级考核本之后,你以后的副本难度会直接上升到S级。】   怀姣惊了一下,仓促道:【这么快吗?S级是不是超级难啊?!】   【是。】8701在这种问题上,难得肯定他。   【实际上,在系统的认知里,逃游一直只有两种难度,S级,和S级以下。】   在怀姣已然变化的脸色里,8701瞥了他一眼,继续道:【高级考核本是淘汰制,用来划分玩家等级。如果没有通过,玩家会一直留在低级副本里,反复通关考核。】   【我在想,】8701打断怀姣的胡思乱想,突然道:【你要不要试试最后一个A级本和考核本一起过。】   怀姣愣了下,有些没听懂:【什么意思呀?】   【这次升级之后系统权限扩充了很多,我研究了一下。】   【考核本对你来说难度偏高,也不是很必要。我这边的权限,可以让你的两个副本融合,如果你同意的话,下个副本,就会有点特殊。】   过多的信息量让怀姣反应了好几秒。   半晌,才犹豫着,小声迟疑道:【特殊是什么意思……?会很难吗?】【应该不会。】   8701的电子音传递着可靠,让怀姣总是不自觉想相信他。   【唯一的问题是,】8701停顿了下,问道:【你在原来的世界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害怕的人,或者事?】   怀姣认真想了想,说:【好像有,但是记不太清了。】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本来就记性不好。】   8701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怕也没事,只是游戏,我也在。】   怀姣很快“嗯嗯”两声,随口道:【应该不会比副本里还可怕。】   像升级流小说里的老套剧情。   8701告诉他,考核本的核心,只是让玩家战胜恐惧。怀姣其实不太记得自己有没有什么很恐惧的事。在被突然拉入游戏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   说普通也没有很普通,他短短不到两年的大学生活,实际没有想象中的平静。副本加载的时间很长,怀姣脑袋晕晕乎乎的,还有空去想,系统会把他放在哪个时间节点。如果是刚进大学的时候就好了。   他就可以像复盘游戏时那样,从一开始,就干脆改变后面的走向。   耳边是热闹又高昂的整齐叫喊声。   A大校队和隔壁京体的篮球友谊赛,刚刚在A大的文体馆里落下帷幕。   比赛举办得盛大,因为京体的闻名,场馆内几乎座无虚席。   这是被A大校友载入八卦史的一场比赛,无关成绩和名声,甚至连最后的输嬴也无人在意。一切只因为,那场比赛之后,足以让整个A大校圈谈论许久的一场公开表白。   怀姣意识到自己应该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熟悉的场地,和潮涌一般,朝他围拢过来的熟悉面孔。   刚刚结束一场篮球友谊赛的校队前锋,他曾经的直系学长,陆炎之,在一众安排好的校友簇拥下朝僵在原地的他,缓步走过来。   手上的那捧红玫瑰,花瓣上还带有新鲜的露水。   所有人眼中,勇敢又值得祝福的一场表白,对此时的怀姣来说,熟悉到足以让他感受到一丝无法形容的窒息   怀姣甚至记不起当时的陆炎之对他说了什么。   表白的台词,和周围同学起哄的声音,他都不太听得清楚。   当时的怀姣,连带着对同性恋这个词,都很陌生。   他只知道往常对他还算很好的一个熟悉的学长,此时半跪在他的面前。在围观群众或尖叫或兴奋的注视中,将那捧代表不一般意味的花束,举到他眼前。   “那些为你做的事都出自我的真心,和自愿,你不用感到太为难。”   陆炎之年轻英俊的面孔上还挂着汗,因为刚才的那场球赛,也因为这场表白,他看上去很紧张。湿润的短发往后撩着,在怀姣僵愣的肢体动作下,膝盖向前一步,又将花朝他递了递。   “花是他们的主意,本来怕你不喜欢,想换个值钱一点的礼物送你。但是毕竟第一次表白,我还是想正式一点,从玫瑰开始。”   明明不是多逼迫的动作。   “你会喜欢吗?”   青年的嘴上,也在说着看似洒脱又真诚的台词。   “不喜欢也没关系,不用太紧张,你拒绝也没事。”   但怀姣在那一刻,除了轻微的恐惧,和难以拒绝的逼迫感之外,体会不到其他任何一点正面的情绪。   他无法隐藏的表情,和长久未伸手接下玫瑰的动作,似乎让一旁的围观群众们,慢慢看出了些许端倪。   站在人群前排,有认识的几个同学,忙互相对视一眼,打着圆场,出声搅合道:   “哎呀,不喜欢也没事,花挺好的,就接下吧。”   “对对,可能都吓到了,哈哈,没事没事,把花接了吧,比完赛去聚个餐……”   已经递到面前的台阶,因为其中一个主人公,不通人情,往后退去的一小步动作,戛然而止。   “我不要。”   怀姣的声音很小,甚至有些模糊。只是明确简单的三个字,足以让闹剧中心的每一个人,听了个真切。   “我不想要你的花,我也没有……”   让你做什么。   “操。”   旁边突然有人没忍住,骂出一声。   “真他妈火大。”   和以前一样,怀姣未完的话,被对面陆炎之身后,一个一身名牌,眉眼间尽是不爽的黑发青年打断,“你在装什么啊?”   “差不多得了,给个台阶还不下。”   “这么多人看着,让别人丢脸你很爽吗?”   “他妈就没见过你这么会装的。本来陆炎之拦着,懒得说的,前几天北门接你那老头,以为院里没人看见是不是?”   “真把自己当个什么天仙。”   “你也就剩漂亮了。”   对方语速很快,一连串的台词,将怀姣搞愣住了。   他实在记不起对方是谁,名字又是什么。   眼前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过去太久了,脑子里除了一条对方好像是陆炎之好友之类的信息,其他的一概记不清楚。   以至于说,怀姣连对方口中“北门接他的老头”是谁,都想不起来。   但是对方明显带有指向意味,信息量很大的几句话,让周围原本尴尬看戏的围观同学们,一时间倏然噤声,面面相觑。   体育场里似乎都空旷了一瞬,气氛转眼变得微妙。而事件中心的另一人,手举表白花束的陆炎之,仍屈膝半跪在原地。   他身上还穿着刚刚赛场上打湿的白色球服,流畅侧脸上的汗水,顺着修长脖颈往下滚落,砸在球场的地板上。   “好了,别说了。”他脸上挂着看似勉强的笑意,抬起头,视线往上,认真注视着怀姣,微扯着唇角替他解围道:“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别听他乱说。”   “花你拿着吧,不接受也没关系,一会儿社团的聚餐你来不来?我给你留座了。”   “别生我气。”   “好不好?”   一模一样的场景。   一模一样,毫无改变的剧情。   怀姣手脚冰冷地站在视线中心,恍惚而又清晰地,听着耳边悉悉索索,看似隐晦的议论声。“牛逼,会吊。”   “哥们儿也牛逼,纯爱战神。”   “哎,是我真不会给他脸了,长得也就那样儿吧。”   “还可以吧,看脸真挺不错的,说实话。”   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汗湿的后背,四面八方的目光。   他被困在言语里,重复一遍已经发生过的剧情。 第212章 奇怪的他   京体来A大打比赛的一行人,原本就打得不太痛快。   主题是“以球会友”的两校友谊赛,对京体来说,跟打表演赛差不多。   体训队临时组的一只球队,来时教练只跟他们交代了两件事:一是随便玩玩别认真,打出观赏性就行。   一则是重点强调的:都别惹事。   一开始其实没人想惹事。   就是实在打得难受。   全程两个多小时的篮球比赛,哪怕是友谊赛,对面A大校队那几个,也打得跟梦游似的,几个主力全程不在状态,频频失误,频频往看台望。   演都演不出点好看的。   中途好几次,京体这边的人都恼火地甩了球,想着干脆下场算了。   好不容易忍到打完,也没人关心成绩,一行人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各自收拾好背包打算直接走人。   “我操,搞半天拿我们当工具人呢?”   沈承遇紧皱着眉,一场比赛打得他浑身都在烦躁,打湿的发带刚从额上扯下来,丢进背包里。   “什么?”他随口问了句。   “那边搞现场表白呢,合着我们成陪衬了,真他妈搞笑。”   “打个球打得跟狗屎一样,净整这些有的没的。”   “操,还他妈是同性恋。”   队里的某个大嘴巴,又爱看热闹,又好像受不了几个男的搞这些。他朝球场中心看了一眼,然后快速摩挲几下手臂,抖鸡皮疙瘩似的,嘴上道:“呃,受不了,真受不了。”   那边人群中的动静,哪怕他们再不关心,也隐约能感觉出,似乎闹得不太好看。   沈承遇几个人本来都打算走了。   本不想多看热闹的一行人,硬是被人群中拔高那两句——“真把自己当个什么天仙”、“你也就剩漂亮了”。   搞得没忍住回了头。   “这话说的够恶心。”   和沈承遇并排走着的球队中锋,第一个嗤出声,“什么年代了还玩儿pua那套,不是天仙还搞这么难看?丢谁的脸呢?傻逼吧。”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并没有刻意去让谁听见。   人群中心嘈杂,也没人有空关注他们。   “行了,走吧,教练交代了别惹事儿……”   原本应该在其中某个主人公再次给出的台阶下,尴尬收场的一场闹剧,却因为主人公那脾气很冲的好哥们儿,不依不饶的几句“公道话”,再次将现场推上高潮——   “你以为你调子很高吗?外面那些破事儿谁不知道,他给你面子才这样,你还来劲儿了,有完没完使这些手段。”   “现在在这儿装起无辜来了。他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自己没点数?”   “别说了,虞放。”   “有什么不好说的,又要端着又不给弄,把你当备胎呢?你也没介意他跟个老头……”   身旁已经有人发出倒抽气的声音。   “我没做那些事,我也不知道他为我做了什么。”怀姣的大脑都有些发晕,一张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其实再次重来也不会让他有更多的恐惧。   怀姣单纯是被气的。   他努力想组织出语言,反驳回去,但是他从来反应就不快,在这种临场情况下,更别说一口气说出什么厉害的话。   思来想去,最后只挤出一句稍显苍白的:“我没有要求你们做什么,而且我已经拒绝过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   “就算没有,那现在你让他这么丢脸,一句对不起该不该说?”   似乎怀姣的搭腔,让陆炎之口中的那个虞放更来劲儿了似的。他一边说着不讲道理的为难话,一边却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怀姣,视线都挪不开一下。   准备好的红玫瑰再次推到怀姣面前,怀姣被吓的后退了一步。   虞放一直注意着他,见他又想躲,想也没想地,直接伸手去抓他的手——   已经走到场馆门口的京体一行人,愣是被那场面弄得忍不住“嘶”了一声,他们脚步停在门口,肩上的背包甩向一边。   “我说你们几个牛高马大的在这儿一唱一和欺负人呢?”   “有你们这么追人的吗?”   “喜欢就乖乖当舔狗啊。”   “怎么?舔生气了,恼羞成怒啊?”   ……   A大文体馆的这场公开表白,后来被京体的人戏称为著名“舔狗伤人事件”。   没人知道具体是怎么闹起来的。   大概是那些过于难听的话。   和当时苍白着脸站在场馆中间,明明应该是万众瞩目视线中心的事件主角,却无端端让人感觉到他很可怜、又很害怕的荒唐场面。   这群在球赛里憋了一肚子气的体院学生,忍无可忍,终于在别人的地盘上,强行上演了一出见义勇为。   “关你们屁事?有你们什么事?”   “诶诶,又生气。”刚收拾好的运动背包倒在一旁,那群真正牛高马大的体院学生,走回场地中心,“舔狗就有点舔狗的自觉。”   “又要舔,又要摆高姿态。”   “就你们这追人的样子。”   “还没条狗温顺。”   周围传来几声哄笑,他们只两句话,轻描淡写就把先前荡妇羞辱般的几句质问,轻松揭了过去。   “你他妈的!”虞放直接骂出了声,“你管老子呢?”   “管的就是你这傻逼!”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的,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前面刚打过场篮球赛友谊赛的两只队伍,莫名其妙,就那么突然推搡了起来。   怀姣都看愣住了。   他完全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里,还有这么一段后续剧情。   甚至他在人群中,还隐约看到了一张,难以置信的熟悉面孔。   白金色的头发,耳垂上纯银色的十字架短耳坠,五官醒目,又极其张扬的一张脸。   是很久没见到过的沈承遇。   对方在人群中蹙眉扫了他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其实也不算是打架,除了一开始动作很大的几下推搡,在旁边围观群众的拉扯阻拦下,谁也没真正闹出点什么事。   “算了算了,别被记过了……”   “院领导还在外面呢,都别闹了都。”   周围的声音进不到耳朵里,怀姣甚至还有些走神地想着,沈承遇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个副本里。   这明明是他的现实世界。   怀姣很清楚,他原来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沈承遇这号人。   “好了,不闹了,都散了吧。”   最后这场事件,以现场另一个主人公之一,陆炎之迟来的几句发言,让一众看过这么一场热闹的围观群众们,依依不舍地缓慢散场。   怀姣本来也打算走的。   “去聚餐吗?”   与表白前没有任何改变,仍旧再次顺势搭向他的手,在落到怀姣肩膀前,却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下似的,动静很大地猛然弹开——   掌心刺麻的痛感,让陆炎之表情微变。   “你——”他满脸愕然地看向怀姣。   原本已经转身的一众人,连同刚刚收敛住的虞放,被身后陆炎之那异常的动作反应,引得又回过头。   陆炎之甩了甩手,有些僵硬地道:“没必要吧,只是搭下肩膀。”   模棱两可的话,和无奈的语气,像是最后一点火星,瞬间又点燃了已然平息的场面。   “**!”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   系统倏然消声的词,和原本已经走掉的沈承遇,猛然转身砸过来的一拳——最终将这场闹剧按下休止符。   怀姣都被吓了一大跳。   “骂你像狗都是抬举。”   沈承遇满脸戾气,在众人惊呼中,膝盖抵着虞放的脑袋,死死将他摁在地板上,“再嘴臭一句试试?”   被他按住的人梗着脖子,牙关紧咬着,说不出一句话。   “沈承遇……”一旁的陆炎之脸色变了又变,好半晌,才扯着唇角,上前道:“没必要因为个玩笑弄成这样。”   “没什么有没有必要的。”   “我弄你们,顶多算出口气。”   他抬眼,冷冽的眉眼瞥向他们,讥讽道:“追人追成这样,真挺丢人的你们。”   ……   怀姣紧跟着沈承遇一行人走出场外。   对方校队的几个好友,十分懂趣味地抛下两人,快步走到前面。   怀姣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沈承遇搭话,上次副本里两个人的初次交流,就因为他情商不太高的一句问话,弄得很遭。   他是想感谢沈承遇的。   不管是以前的副本,还是这次有些惊喜的意外碰面。   “沈承遇。”   只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感谢的话。   半步之遥,停在眼前的金发高个青年,突兀转过了身。   和之前一样,沈承遇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给他。   他站在怀姣面前,过高的身形,让他看上去有些居高临下。   青年神情不耐,眼睑下垂,语气稍显刻薄地对怀姣道:   “下次吊凯子之前,先处理好自己的那些破事。”   “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能有这么群热血上头的愣头青,给你出头。” 第213章 奇怪的他   【没人涛吗,下午文体馆和隔壁体院的球赛。】   【咋了?输很丑?】   【没啥好涛的吧,跟京体打不是明送吗?没想明白篮球社那群咋想的。】   【我也觉得没啥好涛的,打出什么成绩都不奇怪,人家京体国家体委直属,都不是降维打击了,我怀疑来的压根都不是他们校队的……】   【楼上正解。】   【笑死,楼上笨比,谁要聊这个[奸笑][阴险]】   【前排几个是不在校吗?夸张,真的谁要聊这个啊[奸笑][勾引]】   【在兼职!什么事啊?!!别卖关子!体院来的谁啊?球赛咋了?楼上两个别装谜语人!我都躲厕所来看了!】   【好像打架了是不是?我听舍友说的,好像和隔壁体院几个打起了?因为啥啊?】   【不是友谊赛吗?校领导不是也在,这也能打起来?   而且不是我说,体院的男的真的很装,现在对他们的印象就是#体育生#穿搭#185小奶狗#沉淀#拉爆#大雨毁梦#感谢教练,一个个跟2b一样装的要死,离开体育生三个字好像活不了了[汗][汗]】   【楼上总结笑得尿尿。】   【而且体院男的也很脏啊,ypp条船都是常规操作了,看到体育生三个字都能闻到一股男人臭味,这么看来在别校打架也正常。[汗]】   【等一下,楼上两个,先慢点骂。这次真误伤,个人觉得这次篮球社的几个问题比较大,呃,最后的公开表白也挺那啥的,有点心疼那个小学弟……而且他长得好好看哦(小声)】   【?】   【?】   【什么公开表白?发生啥了?什么小学弟?我看错了还是……?男同?啊啊有没有真懂哥啊?[SOS]】   【人在现场,话不多说,直接上链接[视频]】   【WOC……真动手了啊?!】   【……看完了,有点难评。。】   【呃……别的不说,文院那几个,骂得就挺难听的,感觉被表白的小学弟好可怜……】   【楼上是完全不看别人说话内容的吗?   讲道理,除了当众表白有点下头之外,听那个学长朋友说的,那学弟不就是吊着人家吗?学长给他做了挺多事儿的吧?难道中途受人照顾拿人好处的时候,就完全意识不到别人对自己有意思?笑死,真纯还是真蠢[偷笑][偷笑]】   【赞同楼上,其实就像视频里说的,又要端着又不给弄,吊着呗就,而且好像外面还有老头养着?啧啧,纯把人当备胎呗[偷笑][偷笑]】   【比较难过的是,这个世界现在真的变很坏,总把深情的人叫舔狗,哎……】   【前面三个若致能不能把地址改到隔壁体院去,2020年了,这种老掉牙的倒胃口文案能别拿出来现眼吗?这种深情给你要不要?本人代表学院一人给你们颁发一个得不到就诋毁当众dfxr毁你名声的深情师哥,别太爱了[汗]】   【说实话,真挺恐怖的,光只看视频前半段我真的会被那两个学长的几句话引导。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直接把表白对象架火上烤,既不能不接受,也不能当场拒绝,名声也被毁了,如果是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真的不敢想……】   【相比起来,体院那几个帅哥,其实三观挺正的。】   【笑死,把人叫舔狗就三观正了啊?】   【我才笑死,又想占人便宜又不想当舔狗,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占了,美不死你们[偷笑]】   【而且那个小学弟也说了,人家拒绝过了ok?硬舔是吧?】   【就我好奇主人公到底长啥样吗?首先声明,本人不歧视男同,就是真挺好奇的,到底能长成什么样儿才能把那学长迷得五迷三道的,不说别的,只看长相,篮球社几个都挺帅的)】   【我也想问,为什么视频是背面?完全看不到小学弟的脸啊?就好像挺白的?】   【而且好瘦啊,站在那儿小小一只,又瘦又白好像,看背影确实不错。】   【插一句嘴,体院几个哥们儿也很帅,特别那个金毛,今天现场打球的时候就好多女生在讨论,长得跟个明星似的。】   【而且金毛小帅哥挡小学弟前面的时候,那个体型差,好夸张……】   【非要歪楼我可就不客气了哦[阴险]体院几个壮汉围在小学弟旁边的时候,光体型差和身材差就能磕死我,还搞英雄救美这套,完完全全的受不了,感觉下场就会被()[阴险]】   【啊啊啊啊前面的在说什么啊,这是公共论坛不是匿名区!![发疯][流口水][阴险]】   【楼歪的好离谱……[汗]】   【什么?来迟了!体院的帅哥真为我们院的打架啊?omg!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所以主角长什么样啊到底?】   【只能说,我一个男的都觉得…】   【正点。】   ……   【前面是不是你帮我打开他的手的?】   【对,用了一点电。】   【一点吗?你都把他弹开了!】怀姣睁圆眼睛,小声说,【你肯定用了超大的电,而且你还捂我的耳朵。】   【嗯,他说了很难听的词。】8701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语气,只停了两秒,又问道:【之前也这样吗?】   【什么?】怀姣没听明白。   【之前也是这样,他们也这样……逼你?】   怀姣听懂了,他抿起嘴唇,仔细想了想,【我记不太清了其实,但好像…没有?以前没有这些事。】   【也没有人帮我。】怀姣说得很慢。   没有沈承遇,更没有后面那些更难听的话。   【他们说了我之后,就让我一起去聚餐,我不想去,但是不好拒绝。】   【最后我们又和好了。】   8701安静了瞬。   怀姣再说起这些事时的语气,好像很轻松。他像在回忆别人的故事,又像是单纯地复述一件自己早已经忘记的往事。   如果不是在今天,亲眼见证过他曾经的遭遇。   8701想,自己甚至可能还会用一些调侃的语气,去问他:【你怎么这么容易跟别人和好。】   系统带过太多届玩家,他经历的副本世界比怀姣要多很多。   现实向的校园副本里,除了大开金手指的主角,还有像怀姣这样普通的学生。   因为长相或者其他的某一点优势,受人关注,被人喜欢。   不是学校本地的人,也没什么背景。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和好,放在这样的境遇里,可能还伴随着,社团聚会时推到面前的酒,同学起哄的举杯,和代表和解的拥抱。   他只能说和好。   【我可以去外面租房子吗?】   怀姣不知道系统都想了什么,回到自己的现实世界之后,按照以前的剧情,他认为自己有很事情都可以避免。   游戏可以复盘,他的人生好像也可以。   也没什么可怕的,他连那么难的副本都通关了。   【现在吗?】8701问他。   【对,就现在,最好今天都行。】   8701没有去问他为什么,只说:【你想什么时候搬都可以,你的积分很够。】   看吧,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怀姣的心情一下子变很好,他想起他经历的第二个副本里,也是这样,他在游戏里遇到了很害怕的事,只是缠着系统磨了磨,8701就真的帮他想出办法,帮在外面租了房子。   当时怀姣才刚刚通关了一个初级本,无论怎么算,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积分在副本里做多余的事。   但是他的系统好像总是能想出办法。   宿舍里,怀姣的另外三个舍友应该都去上课了,现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怀姣松了一口气,心想又可以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社交。回到这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环境里,他没有时间去回忆或者缅怀什么,在原来的世界中,他和舍友的关系似乎也没多好,曾经也因为一些事早早地就搬出了宿舍。   怀姣甚至还想得起自己是怎么攒的租房子的钱,他运气超好,刚接触直播的时候赚了一点,妈妈给的生活费也存了一些。   他找了离学校很远的房子,一室一卫的小单间,地铁要坐很多站。   怀姣走到宿舍的最里面,靠近阳台的右边是他的床位,上铺的铁栏杆上还挂着一袋不知道谁给他送的零食。   怀姣皱了皱眉,将那个袋子取下来,放到旁边室友的桌子上。   【不要吗?】8701问他。   【不要。】   怀姣脱掉鞋子,踩上自己的小床。   【如果要了,我又要变成不知好歹了。】 第214章 奇怪的他   8701连为什么都没有问他。   他猜想大概又和体育馆的那一圈人有关。   靠近阳台的这间床铺上,属于怀姣的私人物品并不多。一个小桌子、一个排插、挂在墙上装着一些小物品的收纳挂钩,还有一套叠好的睡衣。   所以他收拾起来很快。   因为还没有办退宿手续,怀姣只打算先带走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其他的等后面再慢慢搬走。   他的学校在住宿这方面查的并不严,如果不是为了能退回一些住宿费,怀姣完全可以租好房子就直接搬出去。   【现在也可以。】他的系统8701,此时像家财万贯的土大款一般,直接挥手打断了怀姣的犹豫,【积分很够,房子也找好了。东西拿齐,现在就可以住进去。】   【8701!!!】   怀姣简直眼睛都要冒水水,巴巴跟自己的系统说:【……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呜呜,8701,你真的对我很好,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系统,你就像我的爸爸一样。】   8701:【……】   然后系统就眼看着这个嘴上说他很好的人,手脚十分麻利地收拾出了一大包行李,和一个行李箱,接着很厚脸皮地对他提出了一些更无理的要求——   【你能从后面偷偷帮我把背包提起来吗,我的笔记本也放在里面了,有点点重……】怀姣脸红红道。   8701:【……】   我连箱子一起替你推好了。   ……   8701给他看的房子,相比怀姣以前租的那个,离学校要近很多。   西门附近的公交站就有直达的公交车,在去出租屋的路上,怀姣跟8701说起自己之前的大学生活。   【我在大学第一天就认识陆炎之了,当时他帮我搬行李,我觉得他人很好。】   怀姣只记得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很热,因为妈妈的新家庭里有同样刚刚升学的弟弟,于是他十分懂事地婉拒了妈妈和后爸的送行,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去学校报道。   愧疚的后爸给了他很大一笔生活费,所以怀姣才有钱一路从高铁站打车到学校。   为了不在找宿舍楼的路上迷路,怀姣甚至提前在官网查过学校的地图。不过他的考虑实在多余,大学新生一进校门,就有志愿者出来迎接他们。   陆炎之当时并不在那群围上来的学长学姐里面。   怀姣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对方没有穿志愿队的蓝色马甲,在怀姣热得脸颊发红,还被某几个过于热情的学长搭着肩膀询问宿舍楼和联系方式时,对方才像是无意间注意到那边的情况一般,姿态随意地插入进来,轻松将怀姣带离那个窘迫的环境里。   “下次注意这些太过热情的学长,小学弟。”   “他们可能在打别的主意。”   陆炎之朝他笑的时候,眉梢是挑着的,总体看上去,是一副帅气又正派的长相。   很符合当时怀姣心中认真负责的师兄形象。   以至于怀姣懵懵懂懂的,从入学的第一天就被陆炎之带着走。   对方像一个脾气很好的前辈那般,一路用轻松幽默的口吻,耐心向怀姣介绍着学校,带领他办理入住手续,帮他搬行李,领钥匙,直到送进宿舍里。   甚至在怀姣整理行李、铺床的时候,陆炎之也会帮忙搭手。   交换联系方式也顺理成章。   对于独自一个人刚从县城出来,刚刚步入大学的大一新生来说,陆炎之当时的妥帖照顾,对怀姣而言十分受用,让怀姣下意识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和前辈滤镜。   怀姣很感动,所以哪怕后来发生了太多让他感觉到有些不舒服的事情。   在表白事件之前,怀姣都一直觉得,陆炎之对他,是算好的。   ……   陆炎之在文学院很有名,算是院里的风云人物。   学习好、能力好,不仅是学生会外联部部长,还有篮球特长,和虞放一起组建了篮球社团。   最重点是,人长得帅,家里还有钱。   他和虞放是一个二代圈子里的人,但是比起总爱出风头的虞放,陆炎之要低调很多。   唯一高调的,大概就是后来公开追求怀姣的那件事。   怀姣刚入学那两天,包括军训的时候,在学校里,也算是掀起了一些小小的风浪。   著名的学长学姐选妃墙上,一晚上连挂几条关于他的捞人帖。   他长得实在好看,那一张脸,哪怕放在A大著名美女帅哥如云的环境里,也是独一份的漂亮。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墙上就很少出现有关他的信息了。   怀姣一直觉得自己在某方面,既敏感,又不太敏感。   他在大学里一直没什么朋友,除了班委之外,他临到大二还连班上的同学都认不全。   他在校的大部分课余时间,好像都被陆炎之占满了。   因为入学时的照顾,也因为陆炎之跟他说学生会缺人,怀姣便听从陆炎之的安排,进入学生会、加入篮球社,从申请到面试,都由对方一路开绿灯带领着。   哪怕怀姣其实本身对这些学生组织一点兴趣都没有。   因为不够喜欢,所以他进入篮球社那么久,对于篮球这项运动,一直还属于一知半解、看不太懂的外行状态。   怀姣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更不是一个热爱集体活动的人。   按照他自己的性格,比起忙碌的社团工作和各种无用又频繁的社交,他恐怕更愿意在课余时间抽空打打工、做一下兼职,或者躲在宿舍里一个人玩玩游戏打发时间。他从来没什么大志向,对未来也没有提前做过太多的规划和打算,只简单想着,大学四年能安安静静的混到毕业就好。   但是身边发生的这些种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都无形中为后来的表白事件以及后续发展,埋下了一些难以辩驳的伏笔。   众人眼中,陆炎之对怀姣的示好,很典型也很明显。   那种明显,不是说能让当事人明确体会出来,而是“明显”到会让当事人以外的人,在看到后都暧昧一笑,心照不宣地打趣两声。   比如送到教室的奶茶,帮忙点的外卖,室友转交的零食,生病时亲自送来宿舍的药……   陆炎之会跟他解释说,那是社团活动点多的奶茶,点错了、不和胃口的外卖,自己不太爱吃的零食,以及怀姣的舍友说他生病了而他办公室里刚好备有的药。   除了被过多照顾时的别扭,和偶尔视线交错时的怪异感。   怀姣一开始并没有多想什么,他甚至以为这些都是同社团前后辈友好相处的正常互动。   只是哪怕是这样,怀姣的性格也不太会接受别人莫名其妙送给他的东西。   他是一个不太记仇但会记恩的人,对方对他的照顾,他大多会以别的方式还回去。   篮球社团组织的球赛,陆炎之作为社长去拉赞助,是怀姣一路陪着的。怀姣甚至怀疑自己的那点酒量,都是当时在社团活动,或者学生会部门聚餐的时候练出来的。   篮球社的那场球赛,球服背面印着他陪陆炎之拉来的赞助商的标志。   那场球赛赢得很漂亮,怀姣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他们辛苦找来的某运动饮品赞助,实际只是虞放他们家在本市的家族企业之一。   “直接拨款不就行了,非得跑去做做样子,闲的?”   社团聚餐上,怀姣被灌了几杯,有点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   他身上披着陆炎之脱下来的外套,模模糊糊地听着耳边的对话。   “挺有意思的。有一种……”陆炎之声音带点笑,手指磕在桌子上,像是在找什么恰当的形容词,停顿了两秒,才道:“糟糠妻陪着刚创业的丈夫跑业务的感觉。”   “妈的,你变态啊,什么鬼形容。”虞放也跟着笑。   “这次真看上这个了?”   “我他妈一直以为你取向正常。”   这次的社团聚餐,参与的人员里面,还有一些怀姣只见过两面的学生会其他部门的干事,他们似乎都是陆炎之和虞放一个圈子的好友。   “这还有得挑啊?”   有个稍微喝的有点多的男部长,视线在怀姣微颤半闭的眼帘,和压在桌面的白皙脸颊上,流连半晌,哼笑道:“这次的新生资料里面,有几个能选的。长相,背景,没两个看得上眼。”   “陆炎之你是真下手快。”   陆炎之似乎也跟着轻哼了声。   “他长得也是真漂亮。”   “皮肤也好白。”   那人喝得太多了,对着怀姣已经皱眉睡过去的脸,一只手伸过去,好像还想摸他。   但是半路就被陆炎之截住了。   “我想不明白,两个男的要怎么搞。”   男部长喝得醉醺醺的眼睛上抬,他瞥着陆炎之没什么表情的冷淡面孔,想着怀姣那副模样,有些心痒痒道:“要是你真搞上手了,弄他的时候,拍个视频怎么样?”   “我没试过男的。”   “我只知道皮肤白成这样的,肯定、爽爆了。”   “滚。”陆炎之失笑。   半晌,他才道:“我也没试过男的。”   ……   陆炎之确实没试过男的。   在见到怀姣本人之前,送到学生会的新生信息里,光看照片和资料,他一个也看不上眼。   学生会的几个部长和副部,在办公室里,拿着新生资料,选妃一般挑挑拣拣、品鉴打分,提前预定这次的目标。   新生很好拿捏,故作热情的迎接,风趣幽默的交谈介绍,再付出一些体力,和看似贴心的特别关照。   简简单单就能搞上手。   但是往往他们不到一个学期就会腻味,恋爱,同居,分手……每年统一的流程走向,只是后续处理通常会闹得比较难看。   不过没关系,下一批新生又会有新的猎物。   陆炎之不太搞选妃这一套。   他对怀姣,一开始确实单纯只因为那张脸。   社团招新需要一些漂亮的吉祥物,怀姣那张脸实在符合。   后来又是怎么有点感觉的呢。   大概是那人听话到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温吞性格,社团活动时的安静陪伴,学生会工作里手把手的耐心教导……   白皙的皮肤,偏女性化的长相,交谈时纤细碰撞的手臂,低下头的脖颈线条,以及靠近时微开的领口。   连身上都是香的。   陆炎之一开始还觉得纠结,他的取向一直正常,每次刚有点什么想法,就不免考虑到更多的,比如两个男的要怎么亲,男的要怎么在一起。   但到后面只要看到这个人,他就心痒到……觉得男的也不是不行。   他没有考虑过怀姣会不会喜欢。   只是想着,自己都愿意跟个男的谈了,怀姣还能有什么想法。   ……   那晚的聚餐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多。   怀姣睡到酒都有点醒了,才被陆炎之送回宿舍。   宿管阿姨一看到对方的脸就笑得牙不见眼,打趣了两句,不用多说什么就给他开了门。   陆炎之自己在外面租的有房子,把怀姣送回宿舍之后才离开。   怀姣的一点小洁癖,让他睡到半夜两三点的时候,又爬起来洗澡。   他迷迷糊糊间拿起手机,本来只是想看一下时间的。   但是微信群不断跳动的信息,让他下意识点了进去。   社团小群里,今晚聚餐的照片密密麻麻刷着屏,怀姣看了两眼,觉得有些无聊。   正准备关上时,一张新发的照片,出现在聊天界面。   那是一张他喝醉后趴在桌子上的照片,身上披着陆炎之的衣服。   一只手搭在他的脸颊上。   发出来的人是陆炎之,照片之后,是紧接而来的一句:【挺可爱的。】   【拿下了?】   【6,这么快。】   【记得拍视频,拍视频!】   【弄了吗?感觉这个还是处。】   【没,还在群里,撤回。】   宿舍里没有开灯,手机显示屏的刺眼光亮,照得怀姣眼前有些雾蒙蒙的。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重新拿起手机。   再去看时,群里已经只剩下几条显示撤回的提醒。   怀姣蹙了蹙眉,酒后不太清醒的大脑,让他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从群里返回,视线扫到微信的置顶界面,那里有一条红色的未读消息。   是陆炎之几分钟前发给他的一句:   【晚安。明早想吃什么早餐,我带给你。】 第215章 奇怪的他   怀姣没想到8701居然真的这么有钱!   系统临时给他找出的出租屋,是位于大学城附近,临近郊区的某栋商住综合楼。   怀姣在跟踪副本的时候,就住过这样类似的房子。靠近商区,楼里楼下都是各种商铺,吃住出行都非常方便。   重点是房子还很新,十来平的小户型,厨卫都有,装修又干净又漂亮。   比起怀姣以前可怜巴巴租住的老破小,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那个时候的怀姣,因为一些如影随形无法摆脱的事情,在本就没什么钱的情况下,还一连搬了两次家。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除了必要的吃住花销,拮据到连开空调都要计算电费。   经常在晚上顶着一脑门子汗,用发卡别着湿湿的刘海,一个人坐在只有电脑屏幕光亮着的小房间里开直播。   而现在的怀姣,正呈大字型,仰面躺在小公寓刚刚铺好的床上。   他好像忘记了以前那些不太好的事情,只在此刻,非常感动地跟自己的系统保证道:【我以后真的不会再对你乱生气了,8701。】   【以前我是脾气有点大,但是现在开始不会了,我会超级听你的话。】   【如果我再那个的话,你可以打我。】他甚至有点勉强的开出了自认为很真诚的条件,【你之前想掐我的事情我也可以当做没听到。】   【呵。】   8701的回应是一声冷笑。   从走进房子之后,摆放行李到铺床,都是系统在操持。   某个“再也不发脾气”的人,只负责躺在床上指点他,龟毛到连自己看书的小台灯摆放的位置都要提出一点意见。   他好像知道有人在惯他。   怀姣见8701不搭理自己,撇了撇嘴巴,翻了个身,自顾自开始玩手机。   “诶……”他不知道看到什么,脸上露出个有点奇怪的表情。   【?】   【好奇怪,现在好像还没有骂我的帖子。】   系统如果能有表情,此时肯定也会蹙起眉,【为什么要有人骂你?】   【不知道,】怀姣手指很快地翻了翻手机,声音含混道:【就是很多人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跟陆炎之他们有关,一直在论坛里,说我长得怎么怎么样,说我是做什么的…】   【还说跟我约过。】   8701似乎都窒了一瞬。   【但是都是假的。】   【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怀姣抿着嘴巴,好像不在意道,【反正后来我就不看那些了。】   怀姣仔细想了一下,论坛表白墙上开始出现那些帖子,他的那些不好的传言,似乎都是在表白事件之后,才传出来的。   他们学校很奇特,有两个论坛,一个明面上的,还有一个匿名区。   如果不是事关学校或者太过恶劣的东西,学校基本不会去插手这些学生间的打闹和舆论。   怀姣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在匿名论坛上,看到第一个关于他的帖子时……   那种心脏顿停,几乎有点呼吸不上来的心情。   那些每一个都认识的熟悉字眼,组成的话,好像说的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他的平日行踪、交友状况,甚至社交网络,都被摆在明面上。   从没见过的私密照片,模棱两可的真实信息,刻薄而又高贵的点评,再加上杜撰臆想的内容……   构成了一个怀姣自己也觉得陌生的人。   ……   【他长得挺纯的。】   【皮相和骨相都很绝,长相确实是老天爷赏饭吃。】   【看不懂,我就觉得长得就跟个女人似的,还是顶漂亮的那种。】   【是女的我能打9分,一分扣在不够骚[奸笑]】   【纯什么,我怀疑401宿舍的人都跟他搞过了。】   【学生会和篮球社几个都成他舔狗了,没点手段你以为?】   【纯直男,说句实话,光看他那张脸我都能起来。】   【没搞过男的,他的话,关灯可以一试。】   【想得美吧你们,我朋友是他们隔壁寝的,上次串门看到他舍友给他抱了一大包零食,基本都是进口的,没点钱真拿不下。   补充:他好像还看不上,我朋友说他当时表情不太好,压根没接。】   【熄灯后有别的吃吧,他宿舍那几个都挺帅的,一直单身[偷笑]】   【文院男寝5楼公共浴室,8分钟视频,无T内S,私+】   【看过,真的白。】   【求求求!!!】   【求一个求一个,可以有偿!!】   【卧槽真的假的?不是吧,他看起来挺……那啥的啊?(跪下求一个】   【约过,腿能打十分,盘腰上还有多的,一晚上搞了4次,爽得哥们儿直打哆嗦。】   【上次二食堂看到他,跟在文体馆表白的师兄后面,走路姿势都不对,站在那儿腿都有缝,几个男的还对他嘘寒问暖的,咱也不敢多想[皱眉]】   【他上次跟篮球社几个站一起,别人整个比他大两圈,小细腿还没人胳膊粗,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很难不怀疑是特意开后门请来给篮球社成员()的。】   【我靠,他不会是在……】   【校内卖春?】   那个帖子因为后面言辞太过露骨,很快就被管理员删掉了,但是那晚通宵盖楼的同学,没有一个人错过帖子的精彩内容。   再之后再有表白墙上捞怀姣的帖子下面,都会有人科普所谓的“黑料”。   [男寝公浴8分钟]更是成了一个校内几乎所有人知道的梗。   怀姣试着去找导员,联系校领导。   但最后都以一句敷衍的“帖子已经删了,闹大了对你更没好处”为由,压了下来。   怀姣不清楚这里面,有没有陆炎之和虞放的插手。   但他知道虞放有手段,某次社团聚餐的酒后,对方喝得醉醺醺,扯着眼尾跟所有人吹嘘的那句:“新建的实验楼我家捐的,只要我不杀人放火,在学校干点什么事儿都有人兜着。”   怀姣过了很久都记得这句话。   他仍住在宿舍里,每天还要上课,既避不开学校里每个擦肩而过的同学偷窥或打量的隐晦目光,更避不开这群人。   他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样跟他相处。   陆炎之也依旧每天给他发信息,在宿舍楼下,在教室外等他。   手上提着奶茶或者其他带给他的东西。   怀姣的恐惧和拒绝,会化成对方在众人面前无奈又讨好的一笑,最后又变成他的“故作清高”。   陆炎之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笑,于光线昏暗处,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怀姣的脸色。   “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还挺喜欢这家的吗?又生气了?”   他光明正大地伸手触碰怀姣雪白的一张脸,像一个正常的追求者那样,看似关切地低下头,在周围偷窥的人无法看到的角度,搭在怀姣侧脸的拇指指腹暧昧摩挲着他的脸颊,微垂着眼,凑近,小声道:“你猜他们看过你的视频没?”   “我帮你澄清,说那些都是假的。”   “说你只跟我谈过,好不好?”   怀姣直接打开他的手,嘴唇紧紧抿着,看也不看他转身就往宿舍楼走。   【明明搞都搞过了。】   【今天又在男寝楼下撞到了,原来腿真的并不上,文院的哥们儿够猛的[震惊]】   【好像又拒了一次,直接给人拿捏住了,哈哈。】   ……   哪怕到那个时候,怀姣当时还是想着再忍忍,忍过这学期他就不住宿舍了。   但是后来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再也忍不住,想尽办法也搬了出去。   那段时间他们宿舍卫生间的门,因为开关不当出了点问题,报给宿管阿姨好几天都没什么动静。   男生宿舍本就不讲究,洗澡换衣都大大咧咧的,几个男生经常在宿舍里脱得精光,只穿着条内裤就能随意行走串门,根本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怀姣是南方人,性格原因在私人方面也稍有些敏感。   他不喜欢每次洗漱或者换衣时,室友不打招呼、毫不顾忌的闯入。所以在浴室门出问题的那几天,他基本洗澡都会避开舍友们在宿舍的时间。   那天应该是晚饭的时间段。   怀姣在食堂打包了饭菜带回宿舍里,想着反正室友还没回来,打算就先洗个澡,再吃饭,免得一会儿又撞到一起。   他的舍友们没有带钥匙的习惯,宿舍的大门一般都不会关紧,有人在的时候都只虚掩着,推门就可以进来。   走廊外陆陆续续传来其他宿舍的人回来的声音。   怀姣在卫生间里,刚脱了衣服,正在等热水出来。   因为习惯和体弱的问题,他洗澡的水温一直比较高,舍友之前还开玩笑调侃过他这方面跟个女孩子一样,洗完澡整个浴室热得根本不能进人。   宿舍浴室里的排气扇功率并不高,怀姣只刚打湿了全身,抹上泡泡的功夫,浴室里就已经雾气蒸腾了。   为避免发生不方便的事,他动作很快,几分钟就擦完了全身,身上的泡泡将要冲干净时,宿舍门外,刚巧传来有人进门的声音。   似乎是哪个舍友回来了。   那人的脚步有些急,进门后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就往阳台上的卫生间走了过来。   淋浴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掩盖住了门外的动静,怀姣当时并不知道有人来了。   直到身后卫生间的门,猛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砰”的一声,门板砸在墙面上。   阳台上的冷空气灌了进来。   怀姣吓了一大跳,目光、视线都是模糊而湿润的,他在热气中,表情惊悚看向门口。   那人似乎也很吃惊,但愣了两秒后,突然眉梢一挑,吹了声口哨。   “正。”   是虞放的声音。   “你干嘛?”   怀姣惶恐瞪大了眼睛。   他缩着肩膀,仓皇转过身,背对向门口的那人。   “借个厕所,不行?”   说完,他毫不客气地直接走了进来。   虞放确实认识他的室友们,偶尔来他们宿舍并不奇怪。   怀姣不好说他什么,更无法像个女生一样,惊叫一声,用什么东西挡住自己。   只能抱着自己的手臂,狼狈站在卫生间的角落里。   他浑身上下都是湿的,热意熏蒸到发粉泛红的皮肤上,还往下滚着水珠。打湿的头发也湿漉漉别在耳后,完整露出一张,白里晕粉的漂亮脸蛋。   淋浴头的水帘和周围未完全散去的雾气,好像是他此时唯一的遮挡物。   任谁在洗澡时被人莫名其妙地闯入都不会觉得舒适。   特别那个人,还跟自己有过过节。   虞放解开裤扣,一边放着水,一边站在怀姣的正后方,视线毫不收敛地,从下而上,缓慢、来回,打量他。   甚至吹着口哨。   “好像并得起来啊。”   “并这么紧,跟处女一样。”   怀姣嘴唇咬的发白,圆润耸起的肩头都在打颤。   只不过很快,外面又隐约传来一阵交错的脚步声。   虞放听到声响,停了下,迅速扣好扣子。   他收拾整齐,走到怀姣旁边,满带恶意的眸光扫过他的脸,手伸到他身旁的淋浴上,稍微打湿了一下指尖。   他没有说话。   只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视线看似无意地最后瞥了眼怀姣绷紧凹陷的腰身,脚步一顿,迈步走了出去。   怀姣僵站在浴室里,透过大开的浴室门,听到外面传来虞放吊儿郎当的调笑声:“放个水,进去吓一跳。”   “我以为你们宿舍谁带女人回来了。” 第216章 奇怪的他   后来论坛里就有了新的照片。   偷拍的角度,怀姣侧身站在柜子前,拉着衣摆在换衣服。   宿舍卫生间未关紧的门缝视角,放大模糊的焦距,满是雪花的画面里,他背对着镜头,在一片水汽氤氲中,露着一截光裸白皙的后背。   怀姣没有看到那些照片,据说在发出来没几秒就被光速删除了。   不知是因为太过私人,还是其他的什么。   未删的帖子里,最后只留下一众抓心挠肺般的哀嚎求图声,间插几句,已经看过照片的幸运观众,高高在上、审美独到的点评。   【我敢说,()这身材,真的算顶级了。】   【美术生画都不敢这么画,老天,这惊心动魄的腰胯线条……】   【这腰适合一只手掐着。】   【想掐腰厚乳他,感觉刚进去就要喷。】   怀姣可以肯定照片的事是虞放做的,而他的室友,不出意外是对方的帮凶。   学校里有钱有权的富二代,不缺朋友,更不缺走狗。   在大学这样的小社会里,违害就利属于本能,他们都不用做太多,两张偷拍的照片,低成本的讨好,就能轻松获得好处。   [放心,完整的照片没发,陆炎之舍不得。]   [只有我们几个看过。]   [我们都硬了。]   怀姣都没看到那个帖子,也没看到那些留言,社团小群里,虞放发着恶意十足的信息,撤回速度快到怀姣惨白着脸,手指颤抖到甚至来不及截图。   【然后我就马上搬出宿舍了。】   怀姣躺在床上跟8701复盘他搬出宿舍的经过,眉头皱着,小声道:【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但是我……】   怀姣停顿了一下,明明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   但他现在回想起来,仍旧还是会有一种,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喉腔发酸,说话都仿佛硬挤出来的,轻微滞涩感,【我好像太怕了,我不想那些照片被人看见,我找不到一点证据,没有人帮我。】   他试过解救过自己,但是所有试图寻求帮助的结果,都只是反复经历,辅导员调解,学校调解,一模一样的处理流程。   连当面道歉,都是虞放微弯着腰,盯着他的眼睛,挑眉带笑的一句:“抱歉,我们只是开玩笑的。”   然后在校领导办公室外的走廊里,对方走在他旁边,小声跟他说:“不过你的腰真的很细,你到底有没有被人干过啊,我觉得你……”   那是怀姣第一次对人动手。   憋闷到极致,恶心到极致,手背反射性挥出去的一巴掌,快速甩在虞放那张还带着笑意的脸上。   又响又重的一声,回荡在空旷走廊里。   对方被他打得偏过头,视线落点定格在走廊的地板上。   好像愣了好几秒。   怀姣来不及看对方的表情,后怕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心慌意乱地转头跑掉了。   【我怕他报复我,就搬出去了,我不想再跟他们联系了。】   8701总算知道,为什么每次怀姣被人用恶毒语言欺负,用最低级的恶意揣测时,他总是不反驳。   因为已经习惯了。   解释和自证没有任何作用,他们说你是,你就必须是。   他不是现在的他,他没有系统,更不是游戏玩家。   他只是一个从小县城里出来,上大学时才刚刚成年,没有任何背景和社交圈,对阶级权势一无所知,连恶意都比别人接收得慢一些的…   一个不太聪明的普通人。   好像也觉得当时的自己过于胆小和软弱,怀姣说到这里时,微微抿住嘴唇,眼睫抬起,有些讨好地对自己的系统说:【但是我把他们微信和手机号全部都拉黑了,他们找不了我的麻烦。】   虽然后续的结果就是面临更多的麻烦。   但这已经是他当时能做的,最具反抗性的一件事了。   ……   从宿舍搬出来之后,刚好是周末。   这两天,陆炎之一直在给怀姣发信息,从微信到短信,偶尔还会拨来几通视频电话。   怀姣一个都没有接。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见面聊一聊。】   【对不起,怀姣,我好像吓到你了。   我可以认真道歉,也可以认真跟你解释。   我们没有想逼迫你,更没有要让你害怕的意思。   本来我只是想默默的陪着你,对你好。   但是那天校门口来接你的那个男人,太让我心急了,我很害怕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你还是学生。】   【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是我不对,突然表白只是我太想跟你在一起了,我想有个理由,再对你好一点。】   【虞放我已经说过他了,他不会再欺负你,我让他当面来和你道歉。】   【别不理我,好不好。】   陪着怀姣翻看短信的8701,看到这些内容,接连冷笑了好几声。   【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用信。】   他像完全看不上自家女儿的某个追求者那样,用系统特有的,冷淡又讥讽的语调,跟怀姣道:【什么关系不能对你好?相处两年,忍到现在忍不住了,想找个理由,光明正大占你便宜而已。】   【确定关系的下一步可能就是带你去开房。】   【比起对你好,恐怕脑子里想的更多的是第一次在酒店还是家里跟你上床。】   【在装什么。】   系统冷笑。   【8701!!!】   怀姣脸都涨红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8701说出这么刻薄、又这么露骨的话!!真的听不了一点,他还是一个很清纯的小孩!他连恋爱都没有谈过!怎么就快进到答应告白就马上要被那个的成人话题了!【你不要再讲这种话,虽然这个人是很恶心,但是他应该不会那么那个!】   怀姣不想为这种人说一句辩解的话,但是,在他模糊记忆中,之前社团的某次聚会时,酒后的坦白局,大家说起自己的过往情史,在一众混乱又稍显低级的炫耀谈资中,陆炎之曾明确表示过,自己没谈过恋爱。   当时包间里全是对他的嘲笑,在他们眼中,似乎情史干净、还是处男,是一件相当丢人的事情。   陆炎之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撒谎。   怀姣有时候还挺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呵。】   【没谈过恋爱是一回事,谈过之后是个什么样又是另一回事。】   【说不定憋那么久就想着在你身上找回来。】   8701冷声嗤道。   【别不信,我带过的畜生比你见过的都多。】   【你要是NPC,他们能任务都不做,成天想着怎么泡你。】   怀姣:【……】   怎么会有系统连自己前任宿主的坏话都说,崩溃……以后搞不好也会在背后嚼他的舌根。   【你在想什么?】8701冷冰冰道。   怀姣小声嗫嚅:【我在想你以后会不会也跟别人说我,你会不会跟你的下一个宿主也说,‘那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蛋玩家,成天只会被别人泡……’   这样的话,我会很伤心。】   8701哽了下。   【不会。】   系统沉默片刻,突然语气刻板,认真回复道:【高级系统的全称,是高级个人系统。系统升级之后就已经和你绑定了,除你之外,我不会再有别的玩家。】   【没有机会说你坏话,放心。】   怀姣的眼睛猛然睁大,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声叫道:【你怎么跟个特种兵一样?悄悄升级就算了,这种事情都不跟我说一声?!】   【那我以后也不会有别的系统了吗?原来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默不作声偷偷得到我了,怎么这样……】怀姣像个傻瓜一样的碎碎念。   8701:【。】   我就多余跟你表忠心。   ……   不过就算8701不插手,怀姣也没准备回复陆炎之的信息。   他直接删掉了手机里的短信,并且点回微信,手脚麻利地退掉了和他们这群人相关的所有群。   第一个发现的是虞放,两人空白的聊天界面,突然出现一条对方发来的:【?】   怀姣的回复是连对方一起删了。   【超级爽!】怀姣在床上滚了一圈。   【我明天还要去跟导员请假,我要休息一段时间,在家偷偷打工赚钱惊艳所有人哼哼!】反正只是复盘游戏,8701肯定会帮他兜底,他就是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过虽然这么说,怀姣还是有点紧张的。   怀姣以前租房子的钱,很大一部分是直播挣来的,更准确来说是靠他那张脸。   签他的运营很看好他,除了预支工资,刚开始给他的直播位置和待遇都很好,就挂在首页的新人推荐区。   怀姣一张脸长得确实招人,不靠放大优势的精准参数,模模糊糊的低清镜头,就能吸引无数路过的无聊观众,点进来。   奈何他胆子小,嘴巴不甜,又不太会说话,别说讨好榜上的金主大哥,直播间刷了礼物的弹幕,要求稍微“苛刻”一点,他就会涨红着脸,局促坐在那儿。   连答谢的声音都磕巴。   在和现实有壁的虚拟网络上,人们不像真实生活中,还会收敛一点,伪装一下。   他们只会无限放大的自己负面欲望,用打两个字的功夫,或者一点打赏的小钱,轻松摆弄镜头里的那个人。   特别当那个人还是个新人,看上去不太有钱,又恰好有一张漂亮脸蛋的时候。   怀姣坐在电脑前,像是被摆弄的木偶一般,提一下,动一下。   ——叫好听一点   ——离镜头近一点   ——说话嗲一点   ——能穿裙子吗   ——刷个火箭能不能让主播对着镜头张开嘴,我想看看你的嘴巴里面够不够湿   拒绝像是拿乔,生气又像装模作样。   再后来,学校有人刷到他的直播间,他的任何一点示弱或者出丑,都是可以截屏保留,在背后拿来取笑他的谈资。   “你是真有骨气,还是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卖骚?”   连虞放也会当面嘲笑他。   “我今晚给你刷十个火箭,你乖点,对我们叫两声好听的,行不行?”   回到现在。   怀姣有点忐忑,又有些不太熟练地打开那个曾经直播的软件,他的电脑不是很新,从注册,到后台申请,怀姣用了好长的时间。   在系统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打开了直播的镜头。   没有运营操作,没有后台推广,也不是晚上流量最好的时间段。   怀姣做好了直播间很久都不会有人来的准备,他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想提前适应一下,久未接触的曾经工作而已。   哪成想,在打开镜头的那一秒。   密密麻麻,花里胡哨的各种弹幕、和礼物,如井喷一般,直接震慑他的眼球——   【怀家军——降临!】   【小姣公主の唯一马夫,缓缓袭来——!】   【十个超艇,宝宝请为老奴一笑!】   【丫头,这是你的世界,我可以不碰你(极力忍耐),但是你要是敢在这里掉一滴眼泪(凶狠),老子立刻要了你!】   怀姣:……   怎么哪里都有这群人,真的是要晕倒了!! 第217章 奇怪的他   怀姣没想过会这么荒唐。   在他直播的平台,直播间打赏的最贵礼物,超级潜水艇,不仅价格夸张,特效更是夸张。   除了全屏特效之外,还有整个平台上,滚动悬挂许久的横幅播报。   怀姣很少见到这种礼物。   以往必须要嘴再甜一点,再乖一些,对着镜头多笑一笑,才能得来的一点礼物,现在好像轻轻松松就有人捧给他。   虽然它们奇奇怪怪的,起着一些很荒唐的名字……   怀姣面红耳赤地坐在屏幕前,烧红的木桩一般,羞耻而麻木地,念着那些ID。   “谢谢小姣公主の唯一马夫,送来的超级潜水艇,谢谢你、马、马夫哥哥。”   “谢谢小姣的官方指定喂饭奴送的礼物,谢谢你,喂饭奴、”   “谢谢姣姣妹宝专属190黑皮处男男高的十艘火箭……真的很感谢你、黑皮高中生、”   “谢谢纯情护咪宝的礼物……”   “谢谢小姣公主珍藏白……白丝的火箭……别再这样了、、!!”   怀姣有点崩溃了、   他看到后面的一整排的打赏名单,还有什么小姣公主的贴身抹胸裙、小亚裔的原味背带裤,更有火星文一样看不懂的什么,小姣のβ、little mommyの巨婴宝宝等等……   “谢谢你们,但是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怀姣耳朵红得滴血,一张红红白白的小脸凑近镜头,小声恳求道:“拜托你们,真的很丢脸,求求你们了、、”   这是他的现实世界,熟人很多,不能出现这么荒唐的东西。   第一次开直播还没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怀姣终于忍受不住,提前下了播。   他关了电脑,羞耻的心情仍旧久久无法平静。   怀姣根本想不到它们居然会跟到这里来。   为了认真通关副本,也为了不被弹幕影响,他每次刚进副本的时候,都会选择屏蔽掉这些人。   怀姣习惯了长时间的安静,和偶尔被放出来后,一直夸张的弹幕。   他好像忘记了,虽然这些人总是很奇怪……会叫自己宝宝,老婆,妹妹和公主,会给别人起各种没礼貌的外号。   但是好像从一开始,它们就在很真心地喜欢他。   【你们还在不在呀?】怀姣躲在被子里,用枕头盖住自己发红的耳朵,第一次,认真跟自己的观众搭话,【谢谢你们陪我哦。】   在别人看不到的被子里,怀姣和它们一样,说着奇怪,又漫无边际的话,【我在这里很害怕,刚才看到你们,我心跳的好快。】   【我好像也好喜欢你们。】   他想了想,把脸埋在枕头上,声音闷着,有点脸红,又有点厚脸皮地多提出了一句,【所以你们也要一直喜欢我。】   ——啊啊啊啊啊!怀姣军!誓死追随公主!   ——宝宝,我的宝宝,你不要这样,我真的哭了,就算你天天屏蔽我们,我们也会一直爱你,宝宝,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宝宝,你这样努力又可爱的宝宝,走在路上是会被所有人亲死的,宝宝,我的宝宝……流泪晕倒)   ——做公主的舔狗,是怀家军的使命!怀家军!生来为姣——!(热泪盈眶)(跪地宣誓)   怀姣脸红红,脚趾抓地地看完了这些弹幕。   虽然还是会有一丶受不了。   ……   怀姣睡了有史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他迷迷糊糊地拿出手机去看时间,不出意外,昨晚特意静音的手机上,点开满是未接的电话,和数不清的短信。   陆炎之的,虞放的,社团里的,学生会的……他一条都没有去看。   【不用看吗?】8701问他。   怀姣走到卫生间里去洗漱,8701给他准备了新的洗漱杯和牙刷,怀姣一边刷牙,一边嘴里含着泡泡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好看的,他们肯定在生气我拉黑他们了。】   而且怀姣很清楚,他们现在的道歉和放低身段,是很短暂的。   只要怀姣多“拿乔”一天,他们很快就会翻脸。   就像他想的那样。   果然,只到第二天晚上。   手机里不间断发来的求和短信,在沉寂一天后,突然好像换了批人,换了副口吻。   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接连涌入他的手机。   【看到你直播间了,这么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卖骚?】   【骚*,哪里找到的这些金主?你是不是真的在卖?】   【多少钱一晚?】   【买你初夜要多少?】   怀姣挑了一些,勉强能入眼的,给8701看:【看吧,又是这样。】   8701的电子音短路一般滋啦作响,冷声道:【报警。】   怀姣再收到这些短信,已经不会再满脑子只想着去告诉辅导员,试图让别人来帮助他。而是像8701提议的,知道应该直接去报警。   他现在已经很有经验了,8701陪着他,打车去了附近辖区的派出所。   值班的民警,是一个看上去有点年轻的女警察,她很耐心,听了怀姣简单的叙述,接过他的手机,皱着眉翻看着。   “只有今晚收到这些吗?”   怀姣点点头,轻“嗯”了一声,“今晚刚收到的,之前只有我……学校的几个学长,给我发过短信。”   “你最近有和别人有发生过什么冲突吗?”女警很温柔,她问话时,一直认真看着怀姣的眼睛,语气和缓:“这种很有指向性的骚扰短信,一般都是发生过冲突的认识的人。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大致怀疑的对象?”   “比如最近,有谁跟你吵过架吗?”   ……   怀姣从派出所里走出来,低着头,在手机上认真储存下刚刚接待他的值班女警员的号码。   【失望吗?】8701问他。   怀姣摇摇头,其实他本来也没想一次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警方有自己的办案流程,这种只收到过一次,还没有更过分举措的骚扰短信,一般除了备案等消息,确实不会马上就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那个警察姐姐说了,如果再收到这种短信,我还可以去联系她。】   怀姣心情还算不错,他已经做出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选择,他拒绝了讨厌的人,还去警局报了案,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怀姣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到路边,正准备拦车回家。   “诶!半——!不是,怀姣?”   一道奇怪的叫声,打断了怀姣正要伸出手的动作,他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抬眼朝对面看过去——   停在马路正对面的,是一辆醒目又招摇银色超跑。车边站着几个个子很高的青年,其中最显眼的,是一眼看过去,人群中那个染着一头极浅的金发,十字耳坠在夜晚也闪着光的,沈承遇。   对方斜靠在车旁,视线看过来时,那张张扬又英俊的脸上,表情微愣,接着动作略有些古怪地,稍微站直了一些。   “半……怀姣是吗?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了?报案啊?”   “那群傻逼又欺负你了?”   ……   那天从A大回去,沈承遇就一直不大痛快。   他们好好去打个表演赛,结果一群人莫名其妙被人当工具使。先是被迫围观了一场膈应的表白,再是被迫跟人动了手。   因为心情不爽,事情结束后的走廊里,那个记不清脸的事件主人公,追出来叫住他时。   沈承遇无意识说了很难听的话。   他一向就这样,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嘴比脑还快,说话从来不考虑后果。   结果就是,那个本来看到他眼睛很亮,看上去很柔弱,一张脸白得像鬼的可怜小鬼,听到他的话后,薄薄的眼皮颤了颤,快速闭上了嘴。   对方一句话都没有反驳他,转身就走了。   沈承遇还在那儿愣了半晌。   “喂、”   他没有叫住他,也没记住他的名字。   只是胸口古怪萦绕的闷意,在隐晦提醒着沈承遇,他好像又做错了什么事。   晚上男生宿舍里,一群下午刚刚跑完强度还有精力八卦的三八体育生,全部挤到他们的宿舍,急切询问起他们在外校闹事的事,“我靠,冲冠一怒为红颜?你们真在别人学校把别人学生打了?”   “主角长什么样啊?文院是不是全是gay啊?”   “先听我说完!”跟沈承遇一起去打比赛的队友,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下午那场极其无语的比赛,和后续更夸张的赛后表白。   一群四肢发达的八婆体育生听的津津有味,听完后,先前提出疑问的人,更是忍不住再次好奇追问道:“到底长什么样啊?他们学校没美女了吗?一个男的也至于闹成这样?”   “难不成真是什么天仙?”   “不算天仙都得是个半仙。”   看过现场的某个训练队队员,摸着下巴,这样点评道。   ……   因为骚扰短信去大学城附近辖区派出所报案的怀姣,正巧在这晚,遇到了晚上出来吃宵夜的体院一行人。   “喂,那是不是半仙?”   原本靠在车门边,垂眸不耐烦翻着手机的沈承遇,听见这个奇怪的外号后,一下子抬起了头—— 第218章 奇怪的他   因为周一早上固定的强度训练,体院的学生很叛逆,经常在头天晚上从宿舍翻出来玩个通宵。   体训队的几个,这晚好不容易把金主沈承遇喊出来了,一群人打算先随便吃点宵夜,再去附近网吧或者台球厅开个包间玩会儿。   他们也没想到这么巧,路边聊两句天的功夫,就和京体校内最近盛传的某个八卦主角,撞了个正着。   怀姣本来还没认出他们。   但是人群中间的沈承遇,主角一般,有别于普通人的招摇金发,和停在路边,那辆过于引人瞩目的银色超跑,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么巧,朋友?”人群中有人表情惊喜,伸长脖子,远远朝怀姣打招呼。   “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个宵夜?”   隔着条马路,大着嗓门跟他搭话的,是一个长相不错的高个帅哥。模样有些眼熟,似乎是那天篮球赛的球队中峰,光看脸就性格很外向的样子。   怀姣对他有点印象,似乎叫屈项还是什么的,那天在文体馆,他第一个帮自己讲话。   “一起吧一起吧,一会儿我们送你回去。”   “对,对,我们开车来了,一会儿让金主送你回去。”   他们口中唯一开车来的金主沈承遇,闻言,只表情冷漠、装模作样地瞥过一眼,身体斜倚着车门,摆着一副不是很耐烦,又有点装逼的凯子样。   但一反常态地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话脱口就以为会被拒绝的屈项,见他这样,目光稍显惊奇地朝他多投去两眼。   怀姣没注意到对面几人间的九九,他被那群体育生莫名热切地注视着,想了想,犹豫了半会儿,才点点头。   ……   怀姣不知道的是,这次偶遇的前一天晚上,他的名字和外号,还在这群体育生的宿舍夜谈会中,各种版本、各种添油加醋地流传着。   “你们是没见到那几个男的,跟他妈变态一样,眼睛都没从他脸上挪开过。”   “得不到就诋毁,舔狗是这样的。”   “而且不是我说,就半仙这长相,谈几个对象都不奇怪。”   “配文学院那几个SB绰绰有余。”   “说老子是gay的都是他妈没见过半仙本人的,懒得跟你们讲,爱信不信。”   随着半仙外号的落定,没有亲眼见过“A大文体馆舔狗伤人事件”的其他宿舍男生,在听完现场人的转述之后,心里既不服气,又跟猫抓似的,当晚就迫不及待地翻上A大论坛搜索主角的照片。   “还行吧,就正常男的啊,不至于吧?”   “一般,普普通通,就那样。”   “你们体训队几个是不是单身太久了,现在见到稍微清秀点的都有感觉?”   “……”   论坛偷拍视角的照片,原相机后置,所有人都只有模糊一个轮廓,隐约只能看出单薄纤细的身形。   白确实白,瘦也确实瘦,脸也还可以,确实挺不错。   但再不错也只是个男的,正常直男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为了个同性闹成这样。   他们直到今晚看到真人才懂。   今晚跟沈承遇一行人一起出来的,还有隔壁田径队的几个。   在有人喊出半仙的时候,那群人就跟打了激灵似的,原本跟沈承遇一样闲散站着的几个,一下子直起身来。   隔着条大马路,距离很远,本来还看不太清楚。   走近了,才能看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半仙这个外号有什么额外buff加成。   对方明明只穿着件简简单单的居家白T和牛仔裤,背对着身后警局的蓝白灯牌,隔着段马路走过来的时候,身上的T恤都他妈好像带了一圈儿光晕。   那张脸纯纯是属于直男形容不出来的长相。   说句糊涂的,就他妈跟漫画里的主角似的,还是纯情少女漫那种。   光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对方跟他们一群三次元的糙老爷们儿,就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   怎么就有人能长成这样。   几人同时想。   眼睛是圆的,嘴巴小小,鼻头又圆又翘,整张脸的轮廓跟画笔画出来的一样,流畅漂亮得不行。   皮肤白,头小、脸也小,偏偏脸颊上还有肉。   看着就像是哪个大富人家娇养出来的。   那副模样,你别说、   还真是长得有点儿牛逼。   ……   派出所那条街道的尽头拐角就有一条美食街。   他们随便找个家生意火爆的烧烤店,店内上下两层都已经坐满了,只有门口的露天餐桌还能坐人。一群牛高马大的体育生也不讲究,直接在外面拼了两张桌子。   六七月的夏季,他们热得前胸后背都是汗,但架不住今天实在兴致高昂。   那种感觉就好像和尚局里突然来了个正妹。   还是顶正的那款。   “能吃辣吗?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热不热啊?要不要换个地儿?”   怀姣规整坐在他们中间,手搭在膝盖上,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小模样:“可以,我都能吃的。”   “还不是很热。”   “诶……行,那我们就随便点了哈,一会儿让老板摆个风扇出来,”在菜单上划勾的人,听到他说话,声音都不自觉跟着收了点,又侧过头盯着他脸问他:“那你喝什么?可乐还是旺仔?”   “可乐。”   沈承遇停完车回来,就看到那群牛高马大、因为日常训练晒得黢黑的壮硕体育生,个个都伸长脖子围在怀姣旁边,求偶期棕熊一般,十足热情又格外自来熟地连声朝他问候:“要不要我给你拿把扇子扇扇?这两天是有点儿热,一会儿等里面空出位子我们再坐进去,行不?”   “对了,你这么晚去派出所干嘛呀?报案还是?”   “还跟上次那群傻逼有关系吗?”   “他们又骚扰你了?”   沈承遇走到近处的脚步,停了停。   他听到怀姣小小声回了个“嗯”。   桌上骂了两句什么,沈承遇蹙了下眉,默不作声,却动静稍有些大地从隔壁桌拖了把塑料椅子过来,放在桌上“唯一”有空位的怀姣身旁,迈着长腿坐下。   一旁还有人再问:“确定就是他们吗?”   “你那师哥?又在学校里找你麻烦?你跟你导员说了吗?”   怀姣眼角余光瞥到沈承遇,他目不斜视,一个一个问题,耐心回答道:“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不是在学校,说了的。”   “那怎么能闹到去派出所啊?他们在校外堵你了?”   “妈的,要不我们帮你揍他们两顿得了,真受不了……”   怀姣闻言赶紧摇头:“不是不是,他们没有堵我,只是、我这两天晚上手机里收到很多奇怪的短信,一直换着号码给我发…我觉得有点可怕,所以才去报的警。”   “我靠,谁这么变态?”屈项几人一听,更是瞪大眼。   “都给你发的啥啊?诈骗短信?”   “还是……那种?”他们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垂头咳了声。   怀姣在现实生活中,因为种种原因,其实不太能适应那些过于自来熟的人。   但是这群人好像不一样,自己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他们就曾主动挡在他前面,帮助过他。   “不是诈骗短信,是…”怀姣抿了下嘴唇,眉心轻微蹙起,犹豫着,要不要将事情告诉他们,“一些比较难听的话。”   他们说话间,先前点的烧烤和酒水已经接连送了过来。运动量很大的体育生们,食量也大,十来个人,点的东西满满登登摆了一整桌,两箱冰镇过的扎啤装在纸箱里,高高垒在脚边。   桌子上,酒水以外的唯一一听可乐,拉环上别着吸管,推到了怀姣面前。   怀姣看着眼前桌子上的冰可乐,愣了一下。   以前他和陆炎之他们聚餐,摆在面前的,从来只有各种酒。   陆炎之会假意帮他挡一下,然后被其他部门的干事或者学长,阴阳打趣着,绕过对方的手,将酒杯硬递到他的嘴边,“陆炎之惯得你没边了,别娇滴滴的,喝醉了自然有人送你回去,实在不行给你在外边儿开个房,来,先给师兄们一人敬一杯,来,来……”   推拒中颠出酒杯的酒,抵在唇边、沾湿的手指,还有刺鼻的高浓度的酒精味道,似乎都还隐约萦绕在鼻尖。   模糊记忆与现实画面交错中,一只戴着银戒的手伸了过来,骨感凌厉的手指拢着瓶身,在怀姣陷入回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修长食指微曲,轻松拉开了拉环。   “呲——”   汽水喷发的声音,和过于流畅的动作,让桌上安静了一下。   怀姣睫毛眨了眨,总算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沈承遇。   金发青年坐姿笔挺,表情微有些不自在地,侧眼垂眸,回看向他,“吸管,要吗。”   怀姣缓慢点了点头。   “要的…谢谢。”   ……   “操,这要不是你们篮球社那几个傻逼发的,我名字倒着写。”   “这他妈不就是性骚扰吗?还造谣,跟之前在文体馆说的那些话都一样!”   沾满油渍的餐桌上,怀姣的手机隔着纸巾放在上面,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短信界面。   发于几小时前,未删除的几条信息,直接摆在众人面前。   最新两条,是几分钟前发来的:【今晚还直播吗,刷多少能看你的口口?】   【你的手指很细,很漂亮,想看你自己摸。】   “真他妈……”   他们好像想说脏话,但是话到嘴边,瞥见旁边怀姣朝他们看着的一张脸,眼神晃了晃,喉咙一咽,硬是又憋了回去。   “恶心人。”   夜晚露天的烧烤摊很热,怀姣坐在桌子旁,只挑拣着吃了几串素菜。   他不是很有胃口,室外转动的大功率电风扇,吹着一阵一阵闷燥的热风,直往他脸上扑。   怀姣一张脸热得红扑扑的,额发也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乖顺贴在额前,很快又被大风力的电扇吹开,露出沁着汗的白皙额头。   他只坐在那儿,风从他身边吹过,周围都好像是香的。   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的几人,一时间都看愣了会儿。   这他妈哪是什么半仙……   好半晌,才有人接着道:“不用怀疑了,没有谁这么无聊没事儿给陌生人发这种骚扰短信。”   “而且你还不是女生。”   “对个同性满嘴下三路的恶心话,除了上次文体馆那个虞什么的傻逼,我就没见过第二个这么变态的。”   怀姣当然也能猜到是谁。   只是目前没有直接证据,明确证明就是对方干的。   发短信的手机号码没有实名,普通人没办法弄到的虚拟号码,对虞放他们来说,只要花点小钱,轻轻松松。   “报警怎么说?”有人忍不住问怀姣,“你跟警察说了没,学校有人骚扰你?”   怀姣咬着吸管,喝了口可乐,慢吞吞回道:“都说了。但是值班警察说,短信还只收到这一次,暂时没办法马上立案调查。”   “如果再继续收到的话,可以再去找他们。”   坐在怀姣身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沈承遇,眉心紧皱着,表情微有些烦躁,像在思考什么。搭在桌上的右手,毫无章法地快速敲击着桌面。   忽地,他站起身,在众人骤然聚焦的视线中,直接打断了桌上正要继续的对话,视线瞥向怀姣,蹙眉冷声道:“散了吧,太晚了,我先送他回去。”   “??”   “不是,再吃会儿啊,一会儿我们一起送他呗。”   沈承遇听也没听地直接伸手将怀姣拉起身,垂着眼皮觑了他们一眼,扯扯唇角,“你们送个屁,老子开车了。”   怀姣还坐在那儿,手上的可乐都还没喝完,就被沈承遇拉着走。   沈承遇腿长,走路的步子迈得很大,等怀姣回过神,眨眼都被他带到车边了。   夜市一条街的晚上本就热闹,他那辆银色的跑车招摇停在路边,周围喝了点酒的年轻人,都围在那儿拍照。怀姣被沈承遇拖着,站在人群外隐约觉得有点丢脸,他皱起眉,稍微用了点力,挣开了沈承遇的手。   “?”   沈承遇回过头。   怀姣还觉得奇怪,两人上一次见面,沈承遇都那么说他了,说他钓凯子、说他私人关系处理不好。   奇怪了,他们好像还没好到只是帮开一瓶可乐就可以冰释前嫌的地步。   他现在还敢给他“?”。 第219章 奇怪的他   “我送你回去。”   沈承遇眉头蹙着,好像以为怀姣在闹什么小脾气,但视线一转,瞥见他小鼻子圆眼有点可怜的那样儿,又耐下性子,跟他重复了一遍:“你住在哪儿,我送你。”   “我自己回去。”   却没想怀姣根本不领情。   比沈承遇矮了快一个脑袋的人,说话时头也没抬起来,嘴上说着明确拒绝的话,声音却还是小小的,“就在附近,很近,不远的。”   沈承遇表情冷下来,唇角扯平,冷硬重复道:“我送你。”   怀姣皱了皱眉,他不想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和沈承遇发生什么拉扯,感觉很丢人。于是只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过身直接就想走。   只还没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拽住。   马路边被人群围堵的银色跑车,前灯闪烁,发出解锁的高调声效。   怀姣让沈承遇拽着小臂,在围观众人猛然聚焦的八卦视线中,表情惊惶,连拖带扯地被塞上车。   “你干嘛?!”他甚至不敢很大声地跟沈承遇讲话,只能睁圆一双眼睛,一只手死死抓着胸前的安全带,以防对方又像之前一样不讲道理、直接就在大马路上发疯。   “送你回家。”   像电影里在大街上强抢民男的某种二世祖一般,眉目桀骜的金发青年,带着银戒的左手单手扶着方向盘,眉峰抬起,侧眸看向怀姣,“地址?说不说,不说开去我家了。”   “……”   “快点儿,有人在拍照了,一会儿又造谣我绑架你。”   怀姣:“……”他抿嘴看向沈承遇,心想,本来就是绑架!还用造谣吗!   ……   怀姣没说慌,他住的地方本来就离辖区派出所很近,开车连五分钟都不用。   小区楼下的绿化带旁,沈承遇的跑车就停在路灯交界处,车刚一停稳,怀姣就伸手去摸车门,一副一秒都不想车上多呆,迫不及待想要回家的样子。   “喂……”   沈承遇有点不爽地皱了皱眉,手搭着副驾座椅,“我好像也没怎么你,你这么怕我,是个什么意思?”   怀姣忙活半天没打开车门,骤然听到沈承遇开口,肩膀一跳,好像还吓到了。   昏黄路灯底下,比起沈承遇的高大体型,算得上瘦小柔弱的某个漂亮小鬼,细白手指扶着车门,此刻正回过头,蹙眉看着他。   “……”   沈承遇本来还有气,想质问两句。   但被怀姣抿着嘴唇,那样警惕看着,他那点暴躁脾气就跟扎了气的气球似的,一下子瘪下去。   “之前在走廊是我说话冲了点,我当时球打得烦躁,心情不太好,说话没怎么过脑子。”   “也不是故意那样说你,就是,单纯嘴贱。”   沈承遇好像从没和谁说过,这样算是主动低头的话,他犹豫着,对怀姣道:“你要是不舒服,可以直说。你要是生气,可以现在就照我这张嘴,抽两巴掌都行。”   “就是别憋着。”   沈承遇说这两句话时,才是真正没过脑子。   实际上按照他的脾气,别说是被人照脸打,就是打球时,被对手“失误”撞几下肩膀,他都是会当场找回来的。   他一直是有钱也受不了丁点儿气的嚣张性格,看谁不爽赛后约架这种事经常干。   但是眼下,面对坐在他副驾驶,紧张盯着他的怀姣。   沈承遇也是真觉得,就是让这个人发火了朝自己脸上甩几巴掌,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这么小的个子,这么小一丁点儿的一双手,打自己两下又能怎样。   留两天巴掌印也没多丢脸……   眉眼嚣张的金发青年,目光落在怀姣脸上,想七想八的,眉心都不自觉拢起来,“你别不说话,想骂我就骂,动手也行。就是别摆出这幅……被我欺负惨了的样子。”   “我看不得。”   ——好熟悉的话术,沈狗,两天不见,你又参悟了   ——#比体院男神沈承遇百米速度更快的是他的滑跪速度   ——真的可以打吗?来,8701请通电,宝宝,上刑!   “那你没有欺负我吗。”   怀姣没注意到弹幕对沈承遇的调侃。   他侧身扶着车门,细细密密的睫毛垂覆着,昏暗路灯底下,打出一片微颤的晕影。   在沈承遇微微愣住的时候,语气平缓,钝声道:“你都那样说我了,”   “为什么还要说你没有怎么我。”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   “还要怎么才算欺负呢。”   怀姣圆而黑的眼睛,往上抬起,蹙眉,认真看向面前,哪怕坐着也比他高大很多的沈承遇,“你不要在每次对我不好之后,又道歉。我不想要每次一模一样的对不起。”   “你要从一开始就对得起我。”   “才有用。”   也不要一直把认错的选项交给他。   不管是用篮球砸鼻梁,还是照嘴扇巴掌,明明都不是怀姣会愿意做的事情。   他们只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让怀姣必须原谅他。   沈承遇喉咙哽了哽。   胸口好像被一团棉花闷住,他看着怀姣,呼吸都停缓了几秒,语气略有些急迫地,追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只要你能舒服一点,你想怎么做?”   “我想回家。”   怀姣收回视线,唇角往下撇了撇,小声重复说:“我刚才就说了,我想回家。”   ……   商住综合型小区,周末晚上晚归的人很多。   怀姣好不容易甩掉烦人的沈承遇,一个人在楼下等了好久的电梯都没能挤上去,好在他住的楼层不算高,想了想,还是选择爬楼梯回家。   安全通道里面阴嗖嗖的,每层的声控灯都灭得很快,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只有发着幽暗绿光的通道标志,如同鬼片里一样吓人。   如果没有8701一直陪他讲话,怀姣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吓死。   【还是应该让沈承遇送一下的,】怀姣这个时候又好像想起沈承遇的作用了,他一双手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吞吞的,走一步、哼一步,【我刚才还是有点太狂妄了一点…】   【腿好痛,呜呜……他刚才都问我想怎么样了,如果我说让他背我回去,你觉得他会不会同意?】   【应该会吧,我觉得他还挺想背我的、】   【而且我也不是很重,反正。】   8701:【……】   我以为你还可以更有骨气一点。   8701有时候感觉怀姣的脑回路才是奇怪,前一秒对着别人还是一副弱小但很有原则的样子,后一秒却和弹幕那群脑子不清醒的人一样,偷偷把别人当马夫。   这么大的人了爬个楼梯还想着别人来背,也不知道谁会惯着他。   身后突然传来的推背感,让怀姣好像被人扶住手脚,骤然轻松了一瞬。   反应过来的怀姣一秒变得眼睛汪汪,故意撅着嘴巴,跟自己的系统一顿马屁乱拍:【这就是高级系统吗?8701,你现在真的很高级,你现在又高级,又比所有系统都要好。】   【你这次真的得到我了。】   8701:【……】太荒谬了。   怀姣在自己毫无底线的系统的帮助下,一身轻松地爬上了六楼。   他脸上带着点笑,伸手推开楼梯间半掩的安全通道铁门,“吱呀”一声响动,走廊明亮灯光映入黑暗楼道里,怀姣眯了下眼睛,正打算走出去——抬起头的下一秒,却愣了一下。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以往根本不会有人过多停留的走廊过道里,此时,某户门前,却围聚着不少的人。   人群露出的深棕色防盗门上,挂着6012的门牌。   怀姣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住的那户。   走廊里,不远不近的距离,隐约传来的议论声,让怀姣心里一咯噔,猛地回想起一些什么。   他脸色有些发白地,快步走到自己门前。   “让一下……”拨开凑热闹般围堵在门口的几个高个青年,入目,就是那些熟悉的,色彩缤纷的恶心卡片。   怀姣手臂微颤着抬起,快速将那些贴在门上的卡片扯下。   他摸出钥匙,在周围陌生邻居们莫名的视线中,垂着脸,动作稍有些仓皇地去开门,耳边发丝落下,遮挡住他泛白的脸颊。   因为细微发抖的手指,钥匙对不准一般从锁眼划开,在门锁上擦出几道极浅的划痕。   旁边有人看不过眼,忍不住,开口对他道:“你别急,就我们几个看见,号码我们没记,上面照片是P的,能看出来,应该是有人整你。”   “你要是知道是谁干的就去报警,你还是学生吧?如果是玩笑,这也太恶劣了……”   手上开门的动作停住,怀姣有些迟钝地,愣愣抬起头。   “要不要去物业那边查查监控?我刚十一点半回来的,我来之前这里就有这些东西了,我还帮你撕了两个。”   新建成的商住综合楼,能在这里租公寓住的,大多都是一些不怎么缺钱的年轻人,他们中有学生,也有上班族,怀姣才搬来这里几天,连这些邻居的脸都记不住。   此刻被几个陌生同龄人,关切看着,一时还有些茫然。   他好像不认识他们……   低下头,手里紧紧攥着的彩色卡片,边缘锋利,打印清晰,上面的图片和内容,怀姣不用细看都能一一还原。   因为经历过,因为太熟悉了。   只是周围的场景和人物都不太一样。   他以前住的不是这样的房子。没有明亮的走廊,没有安全高耸的防盗门,只有老旧小区里,掉漆生锈的红棕色铁门。   铁门底下有很大的门缝,屋子里没开灯时,可以清楚看到外面楼道里延迟亮起的昏暗楼灯,可以轻易塞进很多东西。   报纸、广告、还有酒店房间里才有的特殊卡片。   怀姣在搬离宿舍没有多久,就在自家门缝里,看到了这种卡片。   上面有他的脸,和他的电话号码。   最底下写着,欢迎联系。 第220章 奇怪的他   小区的警卫室里,一位极其热心的年轻小伙,陪同怀姣去查看监控。   怀姣本来想拒绝的,他和这些邻居连面都没见过两次,甚至能算是陌生人,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这种事去麻烦别人。   “唉没事儿,主要我先前出门的时候好像是看见你门前站了个人,”年轻小伙挠了挠头,似乎还有些抱歉,跟怀姣解释道:“我当时以为是贴小广告的,没怎么在意,早知道……我就制止了。”   “不好意思哈,没帮上忙。”   怀姣连忙摆手说不关他的事。   曾经发生过的同样事件里,能有人陪着他,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怀姣的心情已经很不一样了。   他才应该感谢。   ……   大概因为小区住户的综合质量普遍很高,小区警卫室的安保人员同样培训有素,格外负责,面对住户调取监控的请求,保安大叔十分配合地直接提供了帮助。   根据邻居小伙提供的出门时间,和先前另一个邻居回来的时间,他们基本可以将那人的上门时间锁定到十一点之后的半个小时内。   “等一下,这里!”   走廊的高清监控播放到某个节点,怀姣身旁的年轻小伙眼尖捕捉到什么,稍有些激动地指了指屏幕:“就是这个!我看到的就是这个戴帽子的!”   六楼走廊的区域监控被保安放大,快放的镜头里,一个身着黑色卫衣,头戴兜帽和口罩的年轻男人,动作鬼祟,出现在画面角落。   那人很谨慎,特意避开了可能会有人,也必然会有监控的小区电梯,选择从安全通道爬上来。   从楼道走出来后,男人单手扯着帽檐,边走边还频繁转头,警惕观察着四周。   不多时,便站定在6012的门前。   放大的监控画面里,他们清楚看到,那人先是抬头对了下门号,才从口袋里,拿出那些卡片。   监控后退了几秒,保安大叔按下暂停,将画面定格在男人抬起头的那一个瞬间。   “怎么样?认识吗?”邻居小伙紧张朝怀姣问道。   怀姣凑近监控屏幕,仔细看了看。   最后却皱起眉,缓慢摇了下头,“……好像不是我认识的人。”   镜头里的那个男人,虽然戴着兜帽和口罩,脸部遮挡得严实,但明显过矮的身高,看上去既不像虞放,也不像陆炎之,甚至不像是怀姣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啊?”陪同他来的小伙,闻言都有些愣。   “但是我知道是谁做的,很有用,谢谢你能陪我来。”   怀姣抿着嘴唇,勉强扯出一点笑,侧头跟邻居小伙再次认真说了声谢谢,转头,又朝旁边的保安大叔小声询问道:“这段监控我可以拷贝一份吗,叔叔?我之后报警可能会用到。”   被怀姣乖巧叫叔叔的保安大叔,十分配合地连声道:“没问题没问题。”   ……   【就是虞放他们做的。】   回到公寓后,怀姣将那些卡片摆在床上,每张都仔细拍下照片,留作证据。   他拿起其中一张,有点生气地跟8701道:【真的很无聊,每次都这样,还好这次没什么人看见。】   【而且这里的邻居都还挺好的。】   卧室灯光底下,怀姣将手上的卡片抬起,细白手指间,那张色彩艳丽的卡纸上,他看到自己的脸被P在一个衣着暴露、但身形却跟他有些相似的女人身上。   【好像我啊……】怀姣也忍不住说。   贴合的人体比例,圆润小巧的肩膀和白皙的小臂,收拢搭在腿上,身上穿着连体遮胸的吊带泳衣。   特意挑选的照片角度,和高超的P图技术,乍一看上去,几乎就像是他本人所拍摄的一样。   系统的目光,精准略过卡片上的身体,却在那张略显青涩的脸蛋上,停留了许久。   那似乎是怀姣以前的照片。   看上去很小。   下巴尖尖,脸蛋短圆,还带点肉感。   确实十分符合卡片上“清纯学生妹”的标语。   【继续报警的话,证据还不够。】8701停顿片刻,冷静指出问题关键。   怀姣叹了口气,同样也这么想。   他清楚现实很残酷,没有直接的身体伤害,只凭这些无关痛痒的骚扰证据,单纯一次次报警,并不能就此解决问题。   警方有一定的立案标准,几条匿名的短信,和几张算是毫无影响的P图照片,还远远达不到民事纠纷的程度。   他们有固定的办案流程,会先调解,再建议你起诉。   但由于没有对方的实际信息,案件又达不到可以通过官方手段调取个人资料的程度,最后结果,大概率还是会不了了之。   这还只是在骚扰他的人,仅仅只是普通人的情况下。   怀姣并不知道虞放和陆炎之两人的背景底细,深厚到什么地步。但能随随便便给就读高校捐一栋楼,社团活动拉的赞助,品牌方几乎都是他们家的产业。   这样的背景势力,在这个城市甚至省份,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怀姣都想不明白,他们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一直跟自己过不去。   【沉没成本。】8701莫名其妙,说出这么个词。   怀姣表情迷惘,好似听不太懂,8701也没有过多跟他解释。   因为当前显然不是让他考虑这些的时候。   怀姣清楚虞放的手段多之又多,且有权有势到做什么都不用他亲自动手的地步。   而自己手上的这些证据,根本不足以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他心情有些莫名,在此刻,恍然间感觉自己好像在通关一款名叫复盘人生的现实向副本,眼下他面对的第一个关卡,就是名叫虞放的反派boss。   【你需要一个可以彻底抓住他把柄的机会。】   彻底到哪怕是虞放这样的身份,也必须付出代价的机会。   【嗯!】怀姣认真点点头,打起精神说:【我会抓住他们的。】   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再因为这些人,这些事,反复被动陷入各种漩涡。   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摆弄、逼迫。   最后只能逃跑。   像卷进莫比乌斯环,怎么也走不出来的痛苦怪圈。   他不想要再这样。   【我不要他们再欺负我。】   【不会。】   8701声音沉稳,好像在跟他保证。   ……   怀姣相信蝴蝶效应,因为他改变的剧情走向,终会有其他剧情补上。   微信最新的聊天窗口,只和他说过两句话,见过几面,唯一印象是冷漠刻板的学生会主席,莫名其妙给他发来两条信息,言辞冷淡又疏离地邀请他来参加自己过两天的生日聚会。   在对方的别墅里。   【要去吗?】怀姣问8701。   【随你。】8701道:【如果是学生会的,陆炎之他们肯定也在。】   怀姣赞同地点点头。   他想起以前自己在学生会里,一直只属于边缘人物,他不太会社交,却总是被陆炎之带在身后,连同认识了这群人。   几个部门的部长副部和主席,除去学生会干事这层关系,他们似乎还是同一个富二代圈子的人。   怀姣曾经被迫参加过他们在校外的局。   那好像是他第一次接触有钱人的世界,虞放组的局,在本市有名的一家会员制酒吧,随便开了七位数的卡请朋友们玩。   他们这样的富二代玩家,都不用做什么,局上就行情不断,美女环绕,烟酒递到嘴边,玩各种刺激又新奇的酒桌游戏。   怀姣除了陆炎之他们几个,其他人一个都不认识,只能紧贴着陆炎之,在酒吧灯光迷离,吞云吐雾的混乱环境里,低着头,不适地坐在角落。   玩到后来,局上的所有人都必须参加游戏,他们玩的很大,摆在桌前的饮料里都掺了东西,输了游戏的人会被逼着做各种出格的事。   怀姣就是那个倒霉蛋,他因为不喝酒,被按着肩膀,起哄必须和同样输了游戏的陆炎之接吻。   陆炎之不知是真的演技超群,还是同样被蒙在鼓里。   他被推搡得衣冠不整,被人摁着后脑,凑近在怀姣面前。   眼前是对方那张纯情又天然的漂亮脸蛋,鼻尖密集充盈着怀姣身上独有的特殊香味。陆炎之一张俊脸轻微僵硬,耳朵涨得通红,喘了口气,跟他小声说:“抱歉。”   他还跟怀姣道歉,好像在解释,自己也不知道会玩得这么大。   最后还是怀姣拒绝得太厉害了,死命偏着脸,陆炎之的吻,才被迫擦着他的耳侧,落在发尾上。   怀姣当时只感觉到极度的不舒服,他推开怔愣的陆炎之后,在一众诡异注视的目光中,不顾众人脸色,起身直接离开了现场。   怀姣去了卫生间,在卫生间门外的走廊里,遇到了刚才在卡上玩的另一个漂亮女生。   那个女生多看了他好几眼,最后欲言又止的,禁不住提醒道:“以后这种不熟的局,能不来就别来。”   “硬拉着你来的局,搞不好你就是唯一那道菜。”   “小心点。”   怀姣愣在原地,消化了好久,才慢慢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   就如同现在。   怀姣连名字也记不住的那个学生会主席,他的生日聚会定在本市知名富人区的某栋别墅。   对方亲自派车来接的他,怀姣不知道两人不算熟的关系是怎么好到对方要特意来接他的程度。   所以等到进门后,豪宅客厅里,怀姣毫不以外的在一众陌生或眼熟的面孔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正中间,自那次表白事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虞放和陆炎之两人。   他们看到怀姣,下意识同时站了起来。   “沈承遇一会儿也来。”   怀姣停在门口的动作,似乎让邀请他来的聚会主人误以为他想“临阵脱逃”。   戴着银边银边眼镜,一身正装打扮的斯文青年,抬手,客气扶了扶怀姣的后背,微低下头,侧眸跟他道:“上次学校那件事闹得不太好看,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毕业之后大家还会有其他交集,现在闹僵了不好。”   怀姣不懂他们有钱人之间所谓的交集是什么意思。   他只听到那个学校里看上去冷漠严苛的学生会主席,微蹙着眉,冷淡跟他道:“我们想跟他道个歉,但他约不出来,只能先把你约来。”   好像才想起什么,男人看着怀姣,有些延迟地补充道:“顺便跟你也道个歉。”   随着他话刚落音,身后传来些微动静。   怀姣转过头,正好和门外刚刚进来的沈承遇,连同体院的屈项那一行人,对上了眼。   “诶,半仙…不是,怀姣你也在?早知道把你一起顺来了。”   正要进门的沈承遇,在看到怀姣后明显顿了顿,好似愣了两秒。   五官张扬,挺鼻薄唇的金发青年,耳朵上坠着熟悉的十字耳坠,宽大衬衫叠穿着T恤,胸前挂着长短不一的金属链和狗牌吊坠,一身前卫装扮和聚会现场格格不入。   他很快回过神,皱起眉,快步朝怀姣走过来。 第221章 奇怪的他   怀姣看着沈承遇,脑子里还回想着男人刚才的几句话,慢慢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大意是他们这群人和沈承遇以后还要在一个圈子里混,想缓和一下关系,奈何沈承遇不给面子。   怀姣夹在中间,是打圆场的借口和礼物。   用来把沈承遇喊来。   而那边沈承遇从进门看到怀姣之后,眼里就好像没别人了。   今晚别墅聚会的主角季斯千站在怀姣身旁,见到他们一行人,原想先打声招呼,礼貌招待一下。   手才刚抬起,那沈承遇就已经两步跨了过来,直勾勾的目光跟见了主人的狗似的,看也不看场上的其他人,只杵在怀姣面前,假装皱着眉,垂头问他:“你跑来干嘛?这么远,也不叫我…叫个人接你。”   “……”   怀姣有点无语,沈承遇很高,站这么近的时候,他需要抬起脑袋才能跟对方正常对话,“学长叫我过来的,有人接。”   “哦。”沈承遇听怀姣提起别人,好像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今晚聚会的主人公,他一点不客气,侧眸抬了抬下巴,当做打招呼。   顺便补了句:“生日快乐。”   “来得急,没准备礼物,下次给。”   季斯千:“……”脸上的笑容有些许僵硬,男人敛了下唇角,礼貌回道:“没事,不用。”   哪有过生日补礼物的,怀姣抿住嘴巴,被没礼貌的沈承遇弄得有一点想笑。   “你抿嘴干嘛?”   素质吊差,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沈承遇,见怀姣嘴唇抿得扁扁的小模样,忍不住似的,又侧过头,挑着眉盯着他直瞅,“想笑就笑,抿什么嘴巴,跟个小姑娘似的。”   怀姣:“……”有病啊是不是。   怀姣一点不想理沈承遇,转过头不跟他讲话了。   几人在门口耽误片刻的功夫,客厅里,原本就站起身的陆炎之,已经忍不住朝这边走过来,“怀姣,”人还没走到面前,他就快速喊了声。   还算敞亮的别墅入户处,像比大厅里还热闹几分,几个高个子男人都挤在那儿。   “想去接你的,但你不回我信息。”陆炎之隔着两步距离,停在怀姣身旁,垂着视线注视着他,温声跟他道:“还在生气吗?”   “我们都跟你道歉,好不好?别生我气了。”   怀姣实在不喜欢陆炎之这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一副好脾气的温柔面孔,耐心哄他的样子。   明明他们背后做的事情,恶劣到足够让他每次回想、每次呼吸,都能体会到恐惧。   怀姣回到这个世界之后,其实只在表白的那天,跟陆炎之见过那一次。   但现在再次看到这个人,这张脸时,脑子里清楚回放的,是曾经两人的最后那次见面。   对方站在他的宿舍楼下,在周围一圈一圈的围观人群里,同样顶着这副温柔面孔,凑近,小声询问他:[你猜他们看过你的视频没?]   [我帮你澄清,说你只跟我谈过,好不好?]   好像他的每次低头和“好不好”,都是有条件,带目的的。   能让怀姣哪怕一个字不说,就能直接陷入舆论漩涡,让周围人只看着他,也能讥笑着说出一句:好高的调子。   怀姣没有回陆炎之的“好不好”,他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跟陆炎之他们当面闹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现在忍耐着所有不舒服的情绪,跟这个人维持表面平和。   “不用接我,”怀姣学着自己以前的样子,垂着睫毛,小声又温吞地回复陆炎之,“谢谢学长。”   类似给出台阶的一句话,让玄关处本就稍有些古怪的对峙气氛,一下发生变化。   陆炎之几乎是有些惊喜的,上前一步,跟怀姣道:“你不生气了吗?”   陆炎之没办法控制表情,他已经被怀姣冷落了很久,这么多天以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收到对方的回复。   旁边一直沉默看戏的季斯千,也忍不住抬眉,瞥了瞥几人。   怀姣被陆炎之盯着,没回话,只轻“嗯”了声。   “嗤。”   沈承遇简直觉得自己没趣。   他一句话没说,也没再看怀姣一眼。   侧身擦过几人的肩膀,直接往里走去。   被堵在门外的屈项几个,被迫看了这么一出热闹,一时表情都有些尴尬,屈项苦着脸跟怀姣抬了抬手,也跟着沈承遇往客厅里走去。   “哟,哟,国家队的选手来了,哥们儿都让让座。”有人调侃着跟他们打招呼。   “别,哥们儿,省队都挑不上咱兄弟几个,还得沉淀沉淀。”   “哈哈。”   先前还有过过节的两拨人,见面几句刻意的玩笑后,都默契不提之前的事,让座的让座,落座的落座,双方看上去都客气十足。   只有怀姣,落后他们一步,跟在陆炎之身后同样往客厅里走。   豪宅客厅的欧式真皮沙发上,坐着季斯千圈子里将近一二十个来聚会的好友,校内校外认识不认识的都有。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气氛,在陆炎之领着怀姣落座时,不知怎么,都安静了一瞬。   “来了,我以为你多难请呢。”已经坐下来的虞放,看到怀姣走近,第一个出声搭话。   怀姣没有理他,眼睫垂了垂,安静在空位上坐下。   “切。”虞放自讨没趣地哼了哼。   ……   季斯千的这套别墅,似乎是专门用来请朋友聚会消遣的。   别墅上下三层,还带地下室。健身房、电竞房、室内酒吧影院,娱乐设施应有尽有,户外院子里还有露天泳池和露营烧烤区。   陆炎之跟怀姣介绍,除了别墅三楼,这里几乎都是能玩儿的地方。   “三楼是做什么的?”周遭各种热闹声中,怀姣有意无意的,朝陆炎之问道。   “休息的地方。”   身后是敞开的落地窗,和院子里反射着水面波光的露天泳池,客厅沙发上,陆炎之坐得离怀姣很近,他身体微侧着,一只手臂搭在怀姣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目光在怀姣白皙的侧脸上流转,“三楼全是客房,你要是累了,可以上去休息。”   他一句话莫名声音压得极低,怀姣还没说什么,旁边原本没怎么开口的虞放,却忽然笑了下。   “噗。”   怀姣皱眉看过去。   “你要上去睡吗?”他语气有点奇怪,又有点吊儿郎当地,歪着嘴朝怀姣笑,“那上面是专门睡觉的地方。”   怀姣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他觉得虞放口中的“睡觉”两个字,语调格外的古怪。   陆炎之懒散倚着沙发靠背,视线越过怀姣的肩膀,和虞放对视一眼。   虞放收到信号,做了个拉上嘴的动作。   怀姣直觉他们有问题。   事实确实也是,普通人接触不到的有钱人的世界,他的玩的东西和尺度,不是一般学生能想象的。   富二代组的别墅轰趴,来的年轻男女各怀目的,搭伙成本极低,别墅里随便找个角落玩一轮,结束后酒店都不用开,直接带上三楼就能继续。   楼上的房间没有门锁,敞开的房门,谁都能进去。   陆炎之没参与过,也不愿跟怀姣说这些,他提醒般瞥了虞放一眼,警告他不要乱说。   虞放不怎么在意地挑挑眉,他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话题一转,朝怀姣问道——   “对了,我听说你最近在什么搞直播?”   “哪个平台啊?要不要过去帮你撑撑场子。”   虞放问话的声音不怎么小,客厅里原本喝酒玩牌,各自聊天的众人,听到这有些新鲜的话题,十分好奇一般,一瞬间都朝这边看过来。   怀姣被那些或好奇或看热闹的目光注视着,有些不适地抿了抿嘴唇。   “我说你课都不上干嘛去了,合着去做……主播了。”   虞放说话时,刻意停顿了一秒,随后扯着唇角,笑道:“不是跟踪你哈,主要那天无聊,想看看之前关注的擦边主播跳跳舞,就那种穿黑丝包臀裙的,裙子特短的,你知道吧?我看她们会扭得很,想给她们打赏点儿来着,没想到……打开软件就看到你了。”   “怎么样?那里赚不赚钱啊?”   “我看也挺多人打赏你的,没听说你也会…”他目光落到怀姣脸上,轻笑一声,“跳舞啊?”   “虞放。”陆炎之有点严肃的声音,打断了虞放还要继续的话题,“怀姣不会跳舞,也不需要你的打赏,你说话礼貌一点。”   “他长得好看,大家都喜欢,网络上露脸挣钱没什么好丢脸的。”   陆炎之说话的语气,总是温温和和的,哪怕他看似帮腔的台词,在眼下一众根本不缺钱的富二代眼中,像是直接把怀姣定格在一个在他们看来既难以理解、又有些可笑的身份角色里。   “诶,我听说做主播一定要有大哥是不是?你们私底下加不加微信啊?”   “得刷够钱才能加吧?也不能说随便刷个几百几千的就想泡人家主播。”   “说什么呢,我们怀姣就这长相几百块也拿不下啊?我看至少得这个数,才有可能。”   一个一身潮牌,打着唇钉,看上去十分陌生的青年,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比了个数字。   夸张的数额和手上的动作,一时间惹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跟着笑。   “别开玩笑了。”陆炎之皱着眉,待众人说完后,才再次出声打断。   怀姣搭在沙发上的小臂,细微颤了颤,手指蜷缩着,无意识抓住沙发的边沿。他目光垂下,怔怔落在眼前的大理石茶几上。   听着身旁的陆炎之,如同之前无数次一样,在他每次因为各种理由被欺负、被言语羞辱完之后,又端着高姿态,维护一般的体贴安慰他。   “他们都是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好吗?”   “不舒服的话我让他们道歉,好不好?”   只是从没有哪一次,是像这样的。   明显到连怀姣这样蠢笨的头脑,也能清楚体会到他的用意。   他在生气,也在报复自己。   明显到怀姣都懒得问出那句:那你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就阻止他们说我呢。   这样的质问好像毫无意义。   所以怀姣说“嗯”。   他抬起微有些湿润的黑色眼睫,看着陆炎之,说:“嗯,我不舒服。”   “你让他们给我道歉吧。”   ……   对陆炎之来说,不管是在校内还是校外,曾经他和怀姣都算得上形影不离,表白事件之后,这是第一次,两人这么多天没见过面,没说过一句话。   他确实是有气的。   一帆风顺没怎么受过挫折的人生,好像从没因为谁,这么惦念过。   那种感觉很奇怪,想的时候抓心挠肺似的想。一闭眼,一做梦,梦里都是那张脸。   梦到他叫自己学长,乖巧又听话的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社团聚餐里喝多了酒,披着自己的外套,趴在他身旁的桌子上,眉眼皱着,眼尾鼻尖都染着红晕。   漂亮的要命。   漂亮的让他忍不住在酒桌上就拿出手机拍下来,照片存在相册收藏里,一想起他就忍不住点进去看。   气的时候,又是咬牙切齿的气。只想到他连信息都不愿意回,躲着自己连学校都不来时,就恨不得什么都不管的直接找到他家里去。   站在他面前,掐着他脆弱细长的脖颈,逼问他——到底在装什么,为什么拒绝自己,你自己长成这副样子,不就是让男人搞的,装什么装啊。   他觉得自己明明应该没那么喜欢的,只是沉没成本在作祟。   一切或冲动或极端的情绪,都暂停于今晚再次见到他的那一眼。   “你别又像个舔狗一样。”虞放自己视线都收不回来,却还要在旁边提醒他,“他不吃这套。”   陆炎之收敛了下。   所以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好之前,还是要给这个人一点教训,让他学学乖。   ……   季斯千为今晚的生日聚会,特意请了好几个调酒师。   屈项代表体院的一行人因为和对方圈子不合,在一开始的客套过后,没一会儿就远远坐到一边玩去了。   沈承遇让季斯千堵着,坐在客厅靠近厨房的吧台前,面前摆着一杯精心调制的高浓度鸡尾酒。   沈承遇抿了口,有些甜腻的气味让他皱着眉,将杯子推到一旁。   他心里其实烦躁得要命,想走,脚下又跟扎了根似的,走不掉。   身后客厅里,传来各种起哄吵闹的声音,沈承遇忍着火气,偏不转过头去。   “道歉?你真敢开口啊?”   “我笑了,你要不把裤子脱了换条裙子站上面给我们扭一段试试,我们看爽了,别说跟你道歉,跪下来舔你都行。”   “你是不是喜欢被人舔啊?你榜上大哥有没有舔过你——”   那人的话甚至没有说完。   “啪——”的一声。   空旷大厅里,极其清脆,皮肉相贴的脆响声,将所有人惊了个激灵。   沈承遇一下子站起来,转过头去。   怀姣坐在客厅中间,打过人的那只手,甚至还停在半空中。   微微发着抖。   沈承遇面色骤然阴沉。   他大步走过去,伸手,一把拽住怀姣打人的手,将他从沙发边上拽起来——   沈承遇身高接近一米九,常年锻炼的体育生,一双手跟铁钳似的,指骨都能陷进肉里,抓得怀姣动弹不得。   特意漂染过,极浅的白金色发色,配着他锋利的眉骨轮廓,只稍微冷下脸,就是一副极凶的面相。   周围众人既兴奋、又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沈承遇拽着怀姣,目光冰冷,盯着他那张苍白的小脸,寒声道:“你打我就算了,你还敢打别人?”   “要遇到欺软怕硬的畜生还起手来,我他妈看你怎么办!” 第222章 奇怪的他   沈承遇横插进来,教训似的凶神恶煞的两句话,让本就混乱的现场,一下子陷入另种怪异的僵局。   现场谁都不是蠢人,沈承遇一套动作下来,看似在针对怀姣,但明显意有所指、指桑骂槐的两句台词,背后的意思,分明是——   他连我都敢打,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他打人可以,谁还手谁就是欺软怕硬的畜生。   不止其他人听明白了,连怀姣都能听懂沈承遇的意思。   明明这个人半小时前还因为自己对陆炎之软化下来的态度,摆着张臭脸,看也不看他地,坐在一旁装冷漠。   沈承遇这时是想直接带怀姣走的,怀姣让他拽着手腕,还在愣神的功夫,就已经被他扯着往门口方向拖行了两小步。   “怀姣!”   陆炎之下意识出声,语气仓促,喊住了他,“等一下!”   沈承遇感觉到手中细瘦的腕子,轻微挣了一下,然后停在原地,拉不动了。   怀姣站在离陆炎之稍远的几步距离。中间被他甩过巴掌,打着唇钉的那个青年,就隔在两人中间。   富二代娇生惯养,白皙的一张俊脸上,甚至还留着纹路清晰的红肿指印,下唇打着的银环唇钉,好像都歪了一些。   怀姣打人从来不轻。   因为他习惯忍耐,习惯受气,总是憋到忍不住了,呼吸都感到轻微窒闷的时候,才会愿意做出一点回击。   他那一巴掌过去,连旁边虞放都看愣住了。   眼下,被怀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甩了巴掌、还被沈承遇称作欺软怕硬的畜生的这个人,不仅仅是虞放和陆炎之同个圈子的好友,更是今晚生日聚会的主人季斯千请来的客人。   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先给朋友找回面子。   沙发上他们那些个共同好友,个个表情古怪,视线飘忽落在几人身上,像在等着陆炎之、或者季斯千的反应。   别墅客厅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诡异。   谁都觉得尴尬。   毕竟在场除了他们,还有以沈承遇为首的体院一行人。他们这群横行霸道惯了的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种侮辱,被当众打脸也就算了,还让外校的人看了个现场。   从陆炎之叫住怀姣开始,所有人都提起了点劲,甚至为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暗戳戳感到些许兴奋。   他们都期待着一些事情的发生。   比如情人反目,比如有权有势的舔狗终于清醒,打算亲自下场整治某个人。   ……   只是现实远比想象的荒唐。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看到怀姣真正动手的时候。   陆炎之震愕之余,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却是想让他别生气。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贱。   明明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只想治他,但他生气了,又怕他真的不理自己。就像前几天那样,短信不回,学校请假,人都见不到一面。   陆炎之甚至为这一刻怀姣还愿意转头看向他,而些微松了口气。   “你别生气……我们,”话才说出口,就顿住,他好像也迟迟意识到,同样的台词,同样干巴巴的到歉,已经对这个人说过太多次了。   怀姣都不想听完。   视线从陆炎之身上收回,他没有去看周围一直注视着他的其他人,只将目光落到面前距离他更近,一直恨恨盯着他的那个青年身上。   怀姣想了想这个场面应该怎样收场。   他不想再一次轻描淡写地将所有令他不舒服的情节揭过,也做不出自尊自强到让在场所有观众都觉得眼前一亮的事情。   现实不是电视剧,怀姣很清楚,普通人在有钱人面前强调自尊,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他们看太多了,甚至期待这样的戏码。   倔强的平民小白花,无惧强权,对他们说出一些宣言一般,独立又自强的台词。   怀姣要缓慢深吸一口气。才能保证自己语速正常,不发出任何一点颤音。   他不倔强,也没什么多余情绪。   因为这些人在他眼里,连副本npc都算不上,只是通关路上的小小关卡。   摆不到平等的位置就不要摆,怀姣很平静,手发抖是因为刚才打的太用力,有点疼。   “你口中的大哥,是很喜欢我的人,它们不会让我跳舞,也不会强迫我对它们笑,你别把自己跟它们比。”   他用他一贯说话的语调,慢条斯理,小声细语。长长翘起的眼睫下,一双圆而黑润的眼睛,看着对方,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所以你打赏多少都没用,我看不上你。”   ……   别墅大厅里,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一秒。   沈承遇保护般紧紧拽着怀姣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了一些。   纷杂绚丽的聚会现场,被抽真空一般,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是反应过来,骤然响起的一句:“你他妈的——”   怀姣都听厌了。   那些因为讨不到好处,所以习惯性脱口的叫骂,和抬到最高音量,用来贬低欺负他的恶毒词句。   “道歉。”   陆炎之沉着脸,第一次打断自己的好友。   “陆炎之……?”唇钉青年不可置信般地,转头看向身后的陆炎之。   “孟行轲,给他道歉。”陆炎之还是重复这句道歉,甚至叫出了青年的名字。   “你搞错了没?陆炎之?你他妈恋爱脑发作是吧?就非得为这么个人、跟老子出气?”   陆炎之还没回话,那边孟行轲已经怒意上头,丝毫顾不上几人的关系面子,语气急促、劈头盖脸地就朝陆炎之骂道:“你他妈自己不觉得丢人吗?他喜欢你吗你就舔成这样?还让我给他道歉?我看你是……”   “好了孟行轲,别说了,”意识到事态走向不对的季斯千,终于脱离出一旁的看戏状态,皱着眉,走到几人中间,试图结束这段发展离奇的兄弟反目剧情,“陆炎之,你也别……”   “要么给怀姣道歉,要么以后别一起玩了。”   谁都没想到一贯在朋友面前好脾气的陆炎之,这次却好像真如孟行轲说的恋爱脑上头一样,宁愿当众和好友闹翻,也非要给怀姣撑这个场子。   甚至他还在事态远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缓慢将视线转向一边,朝同样因为事情发展愣住的虞放,冷静道:“虞放,你也给他道歉。”   虞放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要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认真给怀姣道个歉,这次是你的问题,你不应该提那些事。”   “……”   虞放简直无他妈吊语。他该不该提,你陆炎之不也没阻止么,现在这是追的哪门子究?   但是眼下显然有些话不能说。   虞放和陆炎之的关系不一般,比起圈子里其他那些狐朋狗友,两个人还多了层一起长大的发小身份,他怎么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当众驳回陆炎之的面子,跟对方对着干。   谁都能看出来,陆炎之显然已经被怀姣这个人拿捏死了。   什么不喜欢,什么只是没搞到手,这他妈就是纯纯喜欢得不行了,纯纯恋爱脑。   虞放抿了抿嘴唇,目光忍不住看向面前不远处站着的怀姣。   他还是那副样子,柔柔弱弱,没什么脾气的好欺负模样。   他确实是好欺负,只是他好欺负的同时,又是真的一点拿不住他。明明这个人,从皮肉到骨头,哪哪儿都是软的。   虞放有点说不清此刻他对怀姣的想法,但陆炎之的态度,和先前怀姣说的那些话,确实让他接下来的那句道歉,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我嘴贱,您给个面子,别生气了?”   怀姣根本不看他,漂亮的睫毛垂着,嘴唇微抿,好像没听到一样,连句没关系也没有说。   周围人都屏着呼吸,直直盯着他们看着。   虞放只觉得还在等怀姣反应的自己才是真他妈丢脸,他心里烦躁,扯唇将视线撇到一边。   “孟行轲。”陆炎之再次喊道。   “操!”   有虞放先领这个头,孟行轲被众人盯着,骑虎难下,几乎是咬着牙,勉强挤出那句:“对不起!行了吧,满意没?”   ……   怀姣当然没满意,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这无关痛痒的两句道歉。   他想要改变,更想给以前的自己一个很好的交代。   他曾经恐惧的事情,他掉过的眼泪,不是他们屈尊降贵的一次低头,和给面子般的两句道歉,就可以随意抹掉的。   【不怕吗?】8701问他。   【沈承遇可以帮你。】   【那我谢谢他,】怀姣没有很有骨气地说他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他看了眼坐在前面吧台,被季斯千再次隔离开的沈承遇,小声说:【他知道我想做什么。】   所以怀姣只捏了捏他的手心,沈承遇就松开手,让他去做。   “跟我道歉干嘛,你们得罪的是我吗?”吧台边传来沈承遇有点诧异、有点吊儿郎当的声音,怀姣抿了下嘴唇,又忍不住翘了翘。   怀姣知道今晚的聚会还会有下一轮安排,就像他知道他得罪过的虞放和孟行轲,在今晚这么好的机会里,一定还会闹出其他事端。   怀姣了解这群人,他在以前被陆炎之第一次带去酒吧的时候,就见识过。   ……   季斯千别墅的地下那层,有个很大的台球室,屈项他们和这个群人玩不到一块儿去,干脆让季斯千安排着去台球室玩了。   怀姣则和陆炎之,和其他另外一些还算熟的学生会和社团里的人,在二楼的KTV包房里,单独给季斯千庆生。   蛋糕摆在一旁,KTV的玻璃茶几上,精心摆放的香槟塔矗立在正中间。   “他俩人呢?”部门的某个干事凑到陆炎之身旁,忍不住低声问了句,见他没做声,又多事般继续劝了一句,“诶,别真因为…闹到绝交啊。都这么多年朋友,不至于……”   陆炎之皱了皱眉,没回他的话,反而从桌面摆台上切下一块蛋糕,递给身旁的怀姣,“不是很甜,吃一块?”   怀姣伸手接下,说了声“谢谢”,接着抬起眼皮,瞥了那个学长一眼,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想喝冰水。”   陆炎之闻言直接起身,绕过有些目呆的那人,转头出去给人倒水去了。   “……”   与此同时,别墅二楼的露天看台上,刚刚被人提到的虞放,此时正背身对着楼下的露天泳池,表情不耐地撑靠在金属围栏上,“别他妈再搞了,还没丢够脸吗。”   “你受得了这气?”   露台角落里,站在虞放对面,打着唇钉,侧脸仍狼狈留着指印,一脸愤恨的青年,正是先前被迫跟怀姣道歉的孟行轲,“我受不了,我他妈长这么大没丢过这种脸!”   “你搞不搞?你不搞我搞,又不是没做过!”   虞放皱眉,心情十分烦躁地背过身,“你没看到陆炎之那样吗?我不搞兄弟对象。”   “你认真的?”孟行轲听到这话,表情似乎有些讥诮地“切”了声,“你以为陆炎之不想?”   “你让陆炎之第一个来,你看他答不答应。”   好像看出虞放的僵硬。   孟行轲压低声音,从露台阴影处,缓慢走到他面前,“这次东西好,我们不多弄,就出个气,拍点视频。行不行?”   他们圈子里,玩儿的时候用点东西,实在算不上多出格的事。   “我知道你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不然你干嘛给他发那些东西,还跟上门,还看他直播?”   “我只提醒你,陆炎之那么喜欢他,他俩要成了,你以后恐怕都没什么机会了。”   孟行轲蛇一样的视线,勾勾盯着虞放,轻声道:“还不如就趁这次,手上留点东西。”   “以后你想叫他出来就叫他出来,想让他对你态度好点,他就态度好。”   “不爽吗?”   虞放的胸口快速起伏两下,然后不说话了。 第223章 奇怪的他(一更)   包房的门被推开一瞬,彩灯流转的包间里,鬼哭狼嚎的走调歌声泄出门外。   二楼走廊里的灯光,顺着被打开的门缝,照进一缕,又很快被回弹的门板隔绝开。   怀姣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嘈杂声音,垂着脑袋,手里的叉子无意识搅了搅纸盘里已经有些软塌的奶油。   身旁的皮质沙发往下陷了陷,连带着怀姣坐着的位置也往一侧偏移了些。   怀姣转过头,看到刚刚进门的虞放,在他左手边坐下。   包房混乱又晦暗的灯光,使得怀姣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只能隐约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既模糊,又奇怪。   正前方的大屏幕上,歌曲MV镜头切换的明亮光影晃过他的脸,将他脸上纠结一般紧皱的眉眼,照了个清楚。   怀姣慢慢收回视线,抿了下唇角。   “陆炎之呢?”   他听到虞放别别扭扭的声音,小声在问他。   “不知道。”怀姣眼皮垂着,似乎不太想搭理对方。   “还生气呢?”   好像看出了怀姣的态度,虞放忍不住转头看向他,嘴上快速道,“我不都跟你道歉了吗,怎么气性这么大?”   怀姣还是没理他,手上搅得软塌塌的奶油再也无法入口一般,被摆回面前的茶几上,怀姣拿出手机,翻了翻,好像打定主意不跟这个人有任何沟通。   “诶,你别不理我啊,我再跟你道个歉,行不行?”   “这次认认真真的,保证再也不……”   “聊什么呢?”虞放脱口而出、还未完成的一句保证,被刚刚放下麦克风从台上下来的某个人打断。   那人似乎跟两个人极为熟悉一样,喝了点儿酒,又唱了首撕心裂肺的歌,此时情绪正高,大咧咧在两人身旁坐下,开口就扬声指点道:“就一点小摩擦,各退一步算了,虞放一直就说话不好听,怀姣你多担待着点儿,都一个部门的,以后学校里还要天天见呢,现在闹成这样多不好看。”   怀姣侧过头,认出了这个人。   普通又油腻的面孔,每次各种活动聚餐里,最爱掺和点评某些私人话题的一个男部长。   不出意外,大概也点评过怀姣。   男部长看到怀姣看向他,好像得到重视一般,更来劲了一些,一双丑陋的三角眼亮了亮,拖着调子,再次提出自己的高见:“实在不行,你明年实习的时候,让虞放给你想想办法,随便进个他家什么公司。”   “有他罩着你,毕业之后你还用想什么?随你是想做主播还是想干什么,你只要开个口,虞放他能不帮你?”   虞放原本跟怀姣说着话,被打断还有些不爽的。   但随着对方明显不太靠谱的话音落下,身旁的怀姣,却好似真的听进去了一般,蹙起眉,轻微抿住下唇的动作——   虞放表情一顿,顺势闭上了嘴。   “我,现在还没有考虑这么多……”怀姣舔了下嘴唇,颤颤垂下眼,薄薄的眼皮遮挡住眼珠。   “你都大二了,可以开始考虑了。”   那人盯着怀姣犹豫的脸,假意叹了口气,乘胜追击道:“你现在刚做主播好像是能挣着钱,但你没个靠山,一个人能单干多久?平台不是吃干饭的,你享受他们的资源流量,就得付出点儿代价……”   “哎,有些内幕我不想跟你透露的,平台公会那些压榨合约,不签约就限流雪藏。你又长得漂亮,又乖,以后你那些金……给你打赏的榜上大哥,拿这些拿捏要挟你,非要见你,非要跟你发生点儿什么的时候,你能找谁?你能怎么办?”   “是,他们现在好像是没强迫你干什么,好像是对你挺好。”   “但是你自己想想,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没理由又纯粹的喜欢。”   “说白了,那都不是什么大哥,那就是你客户。”   ——妈的,丑b你再侮辱我们试试呢?   ——受不了了!炸了!我对老婆的真心天地可鉴!如有任何杂质,天打雷劈!宝宝你不准听!!!   ——小姣の笑颜,是莪今生最大の守护,侮辱者,死——   “我不是吓唬你啊,是这种事儿在主播圈实在太常见了,就是行业潜规则,稍微对这行有点了解的都清楚,不信你上网查查,或者你问问虞放,虞放他家就有这种专签主播的经纪公司……”   怀姣要使劲咬住嘴唇,才能不在弹幕暴怒般的炸锅刷屏下,笑出声来。   他面上表情慌乱,看上去却是一副真有些信以为真的模样,在对方话音下,忍不住转过头,低声、短促,朝虞放张了张,“……真的?”   虞放眼皮跳了跳,被怀姣切切盯着。   半晌,才模糊“嗯”了声。   ……   作为和好、和冰释前嫌的见证,那杯晃出杯沿的酒,被递到怀姣的面前。   虞放手腕半抬着,一只手紧紧捏着杯底。   耳边是持续嘈杂的KTV聚会现场,面前怀姣正对着他的侧脸,和不住颤动的眼睫,在包房变换莫名的绚丽灯光下,显得既晃眼……   又可怜。   他喝酒时总是皱着眉,好像总也难以适应这样刺激的酒精气味。   虞放难以控制地回想到,对方第一次喝酒,好像也是因为他们。   他明确表达过拒绝,只是没什么用,他们只戏谑笑着让他及早适应。   弱小的人没有话语权,他的推拒和不喜欢不会被任何人在意。   手中突然空了一瞬,虞放的心里无端端感觉到些许慌意,从未有过的慌,甚至他的手指,也随着被拿走的酒杯,无意识往前伸了伸——   只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被身后的另一个人按住。   虞放侧眼,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旁边的孟行轲,即使在这样嘈杂昏暗的包间里,对方眉眼里的兴奋,也难以掩藏。   视线交错间,虞放皱了下眉,牙根紧咬着,转头继续看向怀姣。   怀姣也蹙着眉,正垂眸盯着手中的酒。   他不是在犹豫什么,也不是想反悔,而是……   眼前酒杯上,一只看不见的,冷冰冰的手,正拢着他的手背,盖在杯口,挡着他。   声音也和手一样的冷,【酒里有东西。】   怀姣眨了眨眼睛,小声回他:【我知道…】   他搭上8701如机械一般,毫无温度的手指,抿唇,圆翘的鼻尖轻微皱了皱,【我不太能喝酒,所以你一会儿要保护我。】   8701手指停住。   最后只说:【好。】   ……   陆炎之回到包房的时候,怀姣的脑袋已经感到些许的眩晕。   “怎么了?”好似被他异常发红的脸颊吓到,陆炎之坐下身,表情紧张地唤了他两声,“喝酒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嗯,喝了一点、晕……”   两人的对话,让身侧一直盯着他们的虞放,神色莫名紧绷。   陆炎之转过头快速瞥了他一眼。   “要上去休息会儿吗?要不要喝点水?”   陆炎之伸手碰了下怀姣的额头,皱眉道:“你喝太多了,这里的酒度数高,你喝不了……”   “要休息、”怀姣打断他。   怀姣扶住陆炎之的手臂,小心坐正,脑子却有些糊涂了似的,又一字一顿,恍惚说道:“要上厕所、和休息……先上厕所……”   他连手指都很烫,抽了骨头一样,软塌塌搭着陆炎之的小臂。   陆炎之从认识怀姣开始,很少被怀姣这样贴近倚靠过。   他无端端的,心里麻得厉害。   一时竟也像喝了酒似的,说话都跟着怀姣颠倒起来,“那,先去卫生间?再去休息?”   怀姣“嗯”了声,不再说话了。   走廊外,一直倚墙靠着的某个人,低着头,带着银戒的手指,胡乱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   原本安静的走廊空间,随着再次打开的包房门,涌入一瞬的吵闹。   沈承遇十分敏锐地直起身,快速朝那边看过去。   他看到陆炎之扶着一个人,从包房里走出来,男人身体背对着走廊这头,似乎打算往楼上走。   那人半趴在他肩膀上,虽然看不到脸,但只从穿着体型都能清楚认出,那就是怀姣。   沈承遇表情微变。   正要抬步跟上去,下一秒,却看到伏在陆炎之肩侧的怀姣,朝他微微抬起点脸——   两人快速对视了一秒,沈承遇愣了愣,还未等看懂对方的视线,紧接着,不远处包房的门又再次被打开。   虞放和孟行轲两人,同时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脚步仓促,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紧跟上前面的陆炎之。   沈承遇要是再看不出几人有鬼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只他还是没搞清楚,怀姣到底打算怎么做。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聊天界面显示着他先前和怀姣临时加上的好友。   除去一连串毫无回复的绿色对话框,最上面一条,是怀姣唯一给他发的一句——   【等一等】   所以沈承遇克制着所有烦躁和冲动,一直等在外面,等着怀姣的回复。   ……   怀姣只从进门前的仓促一眼,大概看清了别墅三楼的具体相貌。   一条走廊,隔开酒店房间一般的几扇房门。不像个别墅,倒像某种高级酒店一般,处处透着奇怪。甚至连房门都无法上锁。   怀姣是在进门后才察觉的。   他借着酒意,和大脑的昏劲,假装警惕地将陆炎之挡在门外,“我要休息了……”   陆炎之有些无奈地被他推出去,嘴上还在问他:“晚上要叫你起来吗?要不要给你拿睡衣……”   怀姣的回答是直接把门关上。   进门后,他马上换了幅较为清醒的面孔,抿着早有些发白的嘴唇,反身摁住了门把手。   他小心翼翼,正打算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将门打上反锁时,才迟迟注意到,这扇门根本就锁不上。   【沙发。】   延迟挥发的药物作用,让怀姣几乎头昏脑热地听从着8701的指令,走向一旁的沙发。他弯下腰,脱力半伏在沙发扶手上,靠着8701的帮助,勉强推动它,将门抵住。   怀姣晃了晃脑袋,极力保持着清醒。   【床头柜,左边。】   过于直白的提醒,让怀姣哪怕在身体这样奇怪的状态里,也晃了晃神,下意识软下了肩膀。   【8701,】怀姣手脚虚软地挪到那张豪华大床的左边床头柜前,曲膝跪坐下来。他的心脏“咚咚”剧烈跳动着,不是为即将发现什么,而是因为药物作用,生理性地心跳剧烈,【我不舒服……】   冰块一样冷冰冰的一只手,突兀抚上怀姣发红滚烫的脸颊。   微有些硬的机械拇指,极轻地,揉了揉他沁出汗珠的柔软鼻尖。   怀姣脱力一般,整个脑袋耷拉在系统的手上。红粉一片的脸颊肉,软绵绵挤压着8701冰冷而宽大的掌心。   连鼻腔里呼出的气体,都是烫的。   【没事,很快就好。】   似乎系统的机械手臂,真的有一些降温的作用,怀姣只趴了几秒,就隐约感觉到脸上的温度好似降了一些。   他很快打起一点精神。   怀姣清楚眼下没有太多能容得下他多磨蹭的时间。   稍好一点后,他就坐直了身体,没有任何多余犹豫地,直接伸手拉开了面前的抽屉——   卧室灯光底下,骤然露出来的琳琅物品,和各种小瓶装的奇怪药品,杂乱摆在里面。   怀姣微微睁大了眼睛,半晌,才颤着手指,继续拉开第二层……   第二层只有一样东西,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匣子,空荡荡摆在那儿。   怀姣掌心濡湿,努力克制住直涌心头的呕吐感,将那个金属盒拿出来。细白的手指微曲着,拨开锁扣。   “啪嗒”一声,匣子弹开了。   视线中,一左一右,还未拆开的两支针剂,冰冷镶嵌在匣子里。   怀姣瞳孔都瑟缩一瞬。 第224章 奇怪的他(二更)   发白的嘴唇,下意识张了张,怀姣盯着手上的匣子,正在愣神时——身后,紧闭的卧室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   “怀姣,你好点了吗?”   隔着门板,陆炎之关切的询问声,自门外响起。紧随其后的,还有另外两道异常压低的熟悉嗓音。   “进去啊,堵这儿干嘛?”   “催什么……”   陆炎之看着他们,好似有些疑惑,“你俩来这儿做什么?”   “……”   门外安静了两秒。   怀姣紧紧盯着那扇被沙发抵住的那扇,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他恍然间意识到,整个别墅三层,好像根本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从无法关紧的房门、到完全不屑于去上锁的床头抽屉。   似乎明确显露出,这群人无法无天的底气,和有恃无恐的态度。   怀姣回过神,看着面前打开的屉柜里,那些明显有问题的种种物品和针剂。   动作快于头脑的,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哆嗦着划开屏幕,点开相机——对着那些杂乱的药物,那些标注在瓶身、完全不认识的奇怪字母,快速、仔细地,拍摄下来。   镜头随着他颤动的手腕晃了晃,最后按下结束。   “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又大了一些。   “怀姣?”陆炎之迟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醒了吗?”   怀姣快速看了眼屏幕右上角。   手机上是有信号的,但是眼下,远离城区的豪华别墅,和眼前仅仅靠沙发们抵住的卧室大门,哪怕报警,警察来的这段时间里,也没有留给他足够安全的逃脱空间。   怀姣站起身,盯着面前随着敲门声轻微震颤的卧室大门,脚步仓皇,往后退了两步。   身后是封死的落地窗,阻隔着他倒退的脚步。   【卫生间,有窗户。】8701嗓音沉稳,再次提醒道。   好似瞬间找到主心骨,随着8701的话音落下,怀姣想也不想地,直接就往卫生间里跑去。   门外的几个人好像也迟迟意识到屋里的情况有些不对,他们对视一眼,骤然抬高音量,“怀姣?”   伴随着门把扭动的声音,下一秒,门内明显感受到的阻力,让陆炎之眉心紧蹙,重重往里推去——   “怀姣?你在里面吗?!”   金属门把手在下压时,恰好卡在了沙发靠背上。   这也导致门外的人无法第一时间推开它,只能来回用力地推搡几下,却刚好为门内的怀姣,拖延了一点时间。   怀姣躲进厕所里,隔着两扇门,陆炎之和虞放几人堵在门外,一直“咚咚”敲着门。   惊悚片一样,还在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怀姣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牙关哆嗦着转过头,却看到三楼客房的卫生间里,极为诡异地,安装着大片大片的全身镜,就连头顶上也是面完整的镜子。   怀姣手撑着墙壁,被汗水濡湿的手心,拖着水痕、拂过镜面。   浴室里,迷宫一般,四面八方都映照着他仓皇瘦削的身形,和红得怪异的一张脸。   怀姣再也不敢看下去。   他顺着8701的指引,找到浴帘后的那扇通风窗。   四方的玻璃窗,只能往上推开一半,怀姣要踩着浴缸的边沿,努力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爬上去一点。   谁成想窗户实在有点高,怀姣脑袋晕晕的,又使不上劲儿。   【我上不去、8701——】   他一双手扒在窗沿,也不知道先下来、或者踩一下旁边的浴缸龙头借借力,只一双腿笔直往下吊着,脚尖悬空蹬了蹬,慌得乱叫。   8701好像叹了口气。   怀姣感觉到有人扶着他的腿,托住了他。   怕他撞到似的,一只手扶在他的额头上。   下一秒,他被人往上一推,紧接着,半个脑袋都从窗户里钻了出去——   ……   沈承遇给屈项他们发了信息,让他们别玩了,赶紧出来。   季斯千今晚聚会请了太多他们不熟的人,随便遇到一个都是季斯千朋友,此时三楼楼梯口也站着几个,说不清是不是特意守在那儿。   沈承遇不想跟这群人直接起正面冲突,不是打不过,是怕自己真动起手来,揍得太狠后面不好收场。   更主要是、怀姣今晚还一副有自己计划的样子。沈承遇就怕自己一冲动,本来顺利的事情,因为他动手,最后又落了下风。   只他又实在放心不下怀姣。   沈承遇避开大厅那群喝得烂醉的人,一个人站在二楼的露天看台上。   季斯千从里面路过,抬手跟他打了声招呼,沈承遇挑眉,做出一副烟瘾犯了的样子,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   季斯千识趣地点了点头,转头走了。   沈承遇哪有心情抽什么烟,等没人了,他飞快转过身,手扶在露天看台的栏杆上,紧皱眉,思考着从这儿爬上三楼的可行性。   三楼房间的落地窗是打不开,但是卧室旁边,连接着浴室的位置,却开着扇通风窗。   沈承遇看了眼,顺便比了比两层楼的高度,正要仔细看看那扇窗的位置时,头一抬、视线一瞥——   只看到那扇小小的玻璃窗上,一双细伶伶手,搭了出来——   随后,又钻出颗黑黝黝的脑袋,接着,半边肩膀都挤了出来。   银白的月光底下,对方也看到了他,那双呈着光晕的圆眼睛,先是一愣,很快又变得湿漉漉的。   怀姣趴在窄窄的窗沿上,细白手指扶着墙壁,钻出来,想也没想地,直接就往外跳——   沈承遇慌忙中“操”了一声。   他手忙脚乱地叼着烟,将人接了个满怀,“操、这么高跳下来?你疯了……”   沈承遇一阵心惊肉跳,搂着怀姣心脏都快跳出来。   趴在他身上的人,跟加热了的暖宝宝似的,浑身滚烫滚烫。   还在细细发着抖。   沈承遇以为他失手撞到哪儿了,又或者是受什么欺负了,嘴里未完的指责骤然止住,他仓促低下头,正要着急去问时,怀里的人却有了新的动作。   “走、”怀姣拽住了他的头发。   脑子里过载的热量,让怀姣此刻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些许的控制,他手指没轻没重的,揪着沈承遇的一缕金毛,像揪着匹马一样,嘴上恍惚道:“驾,去警局、”   沈承遇:“……”   ……   沈承遇没有立马就带怀姣去警局。   因为他能感觉到怀姣此刻的状态十分不对,远离别墅区的空旷小道上,怀姣蜷在他的副驾驶上,昏沉耷拉着脑袋。   “你是不是发烧了?”前面抱着他时,那股穿透衣物的不寻常热度,让沈承遇不得不多想。   但也没往下药那方面去想。   他们一群人怎么说都只是学生,沈承遇那个阶层,圈子干净,自己脾气也怪,不太接触这么些烂事。   他只以为怀姣喝了酒,或者是受凉发烧了,手伸过去,刚想探探他的额头,试试他温度的时候……却忽然被面前垂着脑袋的人,抓住了手指。   抓着他的手软绵绵的,又烫,又没点力气。   怀姣还抬起双黑润润的眼睛,蹙眉问他:“你干嘛……”   沈承遇莫名其妙,喉咙咽了咽,正想解释一句什么,被抓着的那只手,却又突然被松开。   随后发生的场景,让沈承遇瞳孔放大,后脑都木了下。   因为惯性落到座椅上的手,被怀姣抬起膝盖,坐住。   并起的腿弯,交错着,夹着他的手臂,小心磨了磨。   好像想找个舒服的位置。   沈承遇手上是有戒指的,坚硬突起的银戒,陷入一片潮热之中——怀姣膝盖并得很紧,牛仔裤包裹的微肉大腿也同样并得很紧,嘴巴开开合合地,坐着他的手,表情茫然,说了几个字。   耳边似有微风刮过,沈承遇在那一瞬间,整个人如同被电棒打了一样,愣在那儿不说,连呼吸都停了停。   他想不通。   眼前这么张乖乖的小脸,是怎么能说出这么、乱七八糟的一句话。   他说了荒唐的话,自己又很快忘记。   只猫一样的,整个人挂在沈承遇的手臂上。   因为潮湿,和后挪的动作,连带着沈承遇卡在指骨上的戒指,都被蹭得……脱落了一瞬。   “喂、我的戒指……”   沈承遇心跳如擂鼓,明明被坐住手的是他,清醒的也是他。   此刻他却像比怀姣还热似的,整个脑门上都是汗,漂染过的金发被沾湿成一缕缕,透明的汗珠顺着鬓角,和紧绷的下颌线,滴答滚落在跑车的皮质座椅上。   连着怀姣坐得微陷的地方,汇成一汪浅浅的水滩。   沈承遇从没这么荒唐过,哪怕连打无数场比赛、做一整天的强度训练,也没出过这么多的汗。   周遭荒野一样的寂静户外,除了跑车前灯,没有一丝亮光的空旷小道上,此刻只有他和怀姣两个人。   二十来岁恋爱都没谈过的男大学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实际上慌得不行,他那双曾经只用来打球的手,此时被怀姣软乎乎坐着。骨节分明、轻微凸起的手掌脉络,像硌到这个人似的,让对方忍不住一直皱着眉,嘴巴也微微抿着。   沈承遇只看着他那副皱眉的样子,就也同样忍不住、只想凑过去亲他……   “我,让你坐,你别打我。”   明明没有被这个人打过,但沈承遇说这话的时候,莫名其妙,鼻梁还有点麻。   甚至目光紧盯着怀姣,语气强硬,再次重复了一遍,“你坐我手上可以,我现在要亲你,你别打我。”   ……   只是沈承遇最后还是没有亲到怀姣。   他实在做不出乘人之危的事。   抽出来的手掌搭在方向盘中间,车标上都印着一连串的湿痕。高热、滚烫的额头磕在方向盘上,胸口的吊坠随着剧烈的心跳声,晃悠碰撞着。   沈承遇偏着脸,视线都不敢多看右边一眼。 第225章 奇怪的他   怀姣只感觉自己好像昏昏睡了一觉,时间没有过去很久,大概半小时都不到,醒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坐在沈承遇的车上。   银色的超跑停在靠近城区的公路边上。   身上的药效还没有完全退去,怀姣的脑袋仍是半昏半沉的,手摸上去照样滚烫,特别那一张脸,看着仍旧红得厉害。   只是比起先那种连身体都无法操控的恍惚状态,此时他的意识,明显清醒了许多。   肩膀上披着件眼熟的衣服,似乎是之前沈承遇身上的那件。   药物影响下,脑子里碎片一般混沌混乱的记忆,在夜晚冷风吹拂中,逐渐、一一拼凑起来。   怀姣猛然睁大眼睛,似乎一下想起了些什么,还有些失力的手,慌张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身上披着的沈承遇的宽大衬衣,滑落下来。重新点亮的屏幕,定格在先前匆忙关上的拍摄界面,怀姣手指发软,紧张打开相册——还好,他拍的那些东西都还在。   只手机完好无损之余,还多了几通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   怀姣正要点开去看……   “大哥……”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正在翻看手机的怀姣吓得肩膀一抖,打了个哆嗦,他仓促转过头,却看到了左侧驾驶位上,一张要死不活的脸……   真正的要死不活。   原本抓着造型、打理整齐的一头金发,诡异四翘着,像被谁糟乱抓过,露出半边额头。   那张总是桀骜张扬的俊脸,此刻青红交加,绷着青筋的额角,磕在略带湿痕的方向盘上,高挺鼻尖上都是汗。   他仿佛刚做了场什么高强度的训练似的,看上去比头昏脑涨的怀姣,还那个些。   沈承遇薄薄的眼皮往上抬着,“我他妈手酸……”   怀姣脑瓜子都“嗡”了一下。   他有些恍惚地,低下头。   看到自己坐在沈承遇的一只手上。   对方手腕上的银色粗链,在月光下反着光,正被他紧紧卡着,动不了一点。   怀姣表情都恍了下。   【是他的手汗,不是我的问题,对不对……】如果不是脑子还糊涂着,怀姣大概说不出这么荒唐的话。   8701:【……】   系统也沉默了。   ……   城郊街道的辖区派出所,夜晚值班的民警,在后半夜昏昏欲睡之时,突然接到一起紧急报案。   来的是两个学生,一高一矮,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   两人中较为瘦弱的那一个,被另个身材更为高大、染着金发的帅气青年小心搀扶着。脑袋低垂,衣着不整,腰上系着件衬衣,状态十分奇怪。   较大的动静让原本有些困意的值班民警,一下清醒过来。   “我们要报案。”   沈承遇扶着怀姣,径直走向派出所接待大厅的连排座椅,怀姣的脑袋软塌塌靠在他的肩膀上。沈承遇要搂着他的腰,扶着他额头,才能让他不至于脱力软倒下去。   “怎么了?他怎么了?”   明显不对的情况,让这晚当值夜班的两个民警,赶紧走出来。   沈承遇面色难看,牙关紧咬,“我朋友被人下药了。金丽景苑A18,有人在聚会里使用违禁药品,欺负同学。”   面前两个警察脸色变了变。   辖区派出所这晚的值班人员中,年纪较轻的一位民警,在沈承遇话音落下后,第一时间蹲下身,去察看怀姣的状态。   另一位年长些的警察,则是表情严肃,仔细观察、询问沈承遇:“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是刚从金丽景苑出来?他这样状态持续多久了?确定是被下药了吗?”   随着民警的问话,原本靠在沈承遇身上,浑身毫无力气的怀姣,让那位年轻民警扶住肩膀,稍稍坐正了一些。   挡住脸颊的黑色头发,因着动作,垂向一边,完整露出张烧得通红的小脸。   年轻民警皱着眉,用手背探了探,“是在发热,温度很高。”   因为蹲下的姿势,和过近的观察距离,他很容易就能注意到些东西。比如对方脱力垂软的细瘦手腕,更比如手腕旁边,系在腰间的宽大衬衫底下,从阴影处往外蔓延的……整个沁润的衣摆。   衬衫衣摆被揭开一瞬,哪怕昏沉中,怀姣也下意识,并了并膝盖。   只没什么作用,检查他的年轻民警,对这类事情显然十分有经验,他只从衣角揭开时,轻微泄露出的一点气味,就能确定一些信息。   派出所民警在各类夜场中,处理过太多这样的案件。   犯罪行为猖獗的某些地下会所,或者秩序混乱的夜店酒吧里,常会有人使用一些精神药品,用来控制“目标”。   市面上最广为流传的所谓“听话水”和“乖乖水”,就属于这一类。   低剂量使用时,只会让人感到松弛,浑身轻飘飘,软绵绵,头脑产生些许兴奋。   但剂量一旦过高,侵入神经的毒素,则会让人产生各种负面状态,发热、呕吐、神志不清、甚至窒息。   眼下这个看上去相貌极佳的年轻学生,显然十分符合这类违禁药品的用药症状。   “先送他去医院,”年轻民警神情肃穆,转头看向另个警察,沉稳道:“应该确实用了药,但还不确定具体什么情况,先调人去金丽景苑看看……”   “警察叔叔……”   微有些细弱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蹲在怀姣面前的警察,闻言迅速抬起头。   面前看上去格外显小,长相十分标志的年轻学生,一双眼睛半睁着,没有力气一般,脑袋仍靠在身旁人的肩膀上。他唇色苍白,眉心微蹙着,在周围三人的目光注视下,小声,迟缓道:“我拍了视频、在手机里……”   沈承遇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去摸怀姣的口袋。   那部被他体温熨烫,背板持续发热的一部手机,终于递到了警察面前。   没有上锁的手机屏幕,刚一划开,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不断跳动的短信,就直涌入眼前。   接过手机的年轻民警,正气凛然的端正眉眼,在看到屏幕上方的短信弹窗里那些一晃而过的脏污字眼时,眉心都忍不住跳了跳。   “相册里……”   顺着怀姣的提醒,他打开了相册。   一段不久前刚刚录制,长达半分多钟的视频,就在相册的最底下。年轻警察皱眉点开,微晃的镜头里,那些对他们来说,极其熟悉的瓶罐标志,赫然出现在屏幕中。   “GHB,”他沉着脸,将画面暂停在某个药品放大的标记上,快速道:“神仙水,麻醉药,直接立案,马上抓人。”   ……   怀姣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病房里。   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当晚开着警车,亲自将他送到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抽血检查,他的血液中检测出了低浓度γ-羟基丁酸的成分。   明明确确的违禁药品,多用于麻醉、或者催情。   甚至在受害人提供的手机里,办案民警还发现了更多、更为悚然的其他违法信息。   恶意合成的暴露照片、带有明确性意味的骚扰短信,露骨的文字、尖酸恶毒的语言。   铺天盖地的恶意,全都只针对向面前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学生。   接手案件的警察在翻检怀姣的手机时,表情一度十分难看。   怀姣的手机里其实很干净,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软件,和不该有的任何东西,只除了他仔细保留下来的那些证据。   从骚扰短信,到sq卡片,到小区物业拷贝下的监控视频,到最后这晚的药物证据。   “我报过警的,”市医院的某间单独病房里,因为抽过血,怀姣的一张脸依旧没有什么血色,皮肤底下的青色血管,在医院的白炽灯照射下,若隐若现。   他长长的眼睫微抬着,跟前来做笔录的警察,细声交代道:“但是无法立案。我不知道是谁做的,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那些东西一直存着,留一点证据……”   他那副苍白,又实在可怜的样子,让一旁负责记录的年轻民警,忍不住开口安慰道:“没事,小同学,这起案子现在已经不属于普通民事纠纷了,而是涉及到刑事犯罪。”   “你手上的证据很齐全,之后只用配合好警方调查,顺便养好身体,就可以正常出院了。”   怀姣似乎有被他安慰到,微白的嘴唇轻微抿了抿,朝对方露出一点笑。   实际上,怀姣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证据足够齐全。   不仅仅是因为以前的副本里,他曾也有过类似相同的经验。甚至上一次报案时,他也认真记下了那位接待他的女警察,跟他交代的一些事。   “监控,或者视频,有机会一定要保存好。”   警方办案讲究证据,而在所有证据中,视频影像的证据效力,要远比照片、或者人证,更为直观。   所以当时在别墅卧室里,那样紧张的情境中,哪怕他因为药物作用,头脑昏沉,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   怀姣拿出手机之后的第一做法,甚至都不是拍下照片,而是尽力录下了清晰、而又完整的视频。   细微晃动的拍摄画面里,视频最后,镜头从抽屉里的各种药品和针剂上移开,卧室门外,再次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   怀姣的手腕抖了一下,镜头翻转,晃过他恍惚烧红的一张脸,最后定格在身后的卧室房门上,仓促结束。   “昨晚我们带人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东西收起来了。”   做笔录的年轻警察,走之前特意跟怀姣提了一句:“别墅里的大部分监控都被删除了,但是有你的那个视频,我们对上了别墅三楼的布局,认出了那间卧室。所以他们不承认也没用,现在已经全部被带回警局,等待之后的单独讯问。”   “你很厉害,小同学。”   年轻警察朝怀姣比了个拇指,认真夸赞道:“特别胆大。” 第226章 奇怪的他   怀姣的手机在他入院的第二天,开始不断收到来自同学、导员,甚至学校领导的电话。   从那晚季斯千生日聚会的后半夜,派出所民警突然闯入聚会现场,大部分现场人员被警察带走,之后部分外校参与过聚会的学生也接连被警方传唤开始,事情已经走向持续、且不可控的发展。   富二代别墅聚会、A大学生会主席及多个部门干事在聚会现场使用违禁药物、意图伤害同学一事,在A大校内,甚至整个学生圈,都爆发了极大的舆论热度。   因为事件中心几人的知名度,以及和隔壁京体扯不开的关联。各校的学生论坛里,管理员删除不断的帖子中,不少人翻出了之前那条大热的文体馆表白事件的旧贴。   甚至自发地为警方的案情调查,整理出了一条完整的起始线。   重新推上热门的帖子中,那些相熟的,不熟的同学,好像第一次秉持理性,重新去看待那个曾经平板单薄的“表白事件的主人公”。   去看待他所经历的这些事。   【文体馆的帖子,我现在都觉得可怕。   前排热评里面,到底是怎么一群人,会对一个明明不了解,也什么都没做过的人,说出‘真纯假蠢’、老头包养、端着不给弄,这种高贵又刻薄的话。   只因为他拒绝了所谓“很照顾他的学长”的表白。】   【甚至给施暴者贴上“深情”的标签,披上爱的表皮,轻易将伤害美化。】   【理解不了,你们在共情上位者,对受害者做出刻薄评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和我们一样大,也只是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普通学生。】   【如果当时没有体院的朋友帮忙说话,我们会不会也因为那些抬高音量的只言片语,就将谣言当成事实,成为霸凌他的凶手一员。】   【而且,虽然现在警方通报的用药事实里面,没有说明到底具体是哪种“药”,但是富二代的私下聚会,一群明显有过节且无法拒绝的学长。他们有千百种手段可以弄来各种东西,任何一点成瘾性的药品,都可以轻易毁掉一个人。   甚至他们有钱有权,身份地位凌驾于你,在你的社交圈里都有绝对的舆论优势。   他们没有给你任何机会。   更有可能,还会拍下你的视频,在伤害你的时候,完整录下你的丑态,只为了以后能够继续伤害你。】   【太无解了,真的。   我甚至都在想,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服软接受他们的表白,才是正解……】   【不知道,哎……】   【所以他真的很厉害,自救的前提是足够自爱。   我之前看过他的照片,只能说,他真的又可爱又厉害,又还超他妈吊。】   ……   怀姣都没看到那些帖子的内容,那些关于学校论坛的种种,都来自沈承遇的口述。   他的手机在报案的当天晚上就已经交予警方,后续的学校来电,也是警方直接帮他处理。   怀姣住了挺久的院,他身体里检测出的γ-羟基丁酸成分,属于中枢神经抑制剂,有一定的成瘾性,所以还需要继续住院观察。   而因为证据足够齐全,且他身为报警人和受害人,在身体抱恙的情况下,后续的笔录和案情陈述,基本都是警方派专员来医院进行记录的。   那个一直来医院找怀姣问话的年轻民警,似乎对怀姣很有好感,每次询问案件时,十分照顾他的情绪不说,甚至对他很宽容,只让他在身体养好之后再来公安局做一次完整笔录就好。   怀姣知道案情可以进展如此顺利,肯定有沈承遇在中间插手的原因。   他听沈承遇提过两句,说虞放他们一开始进去的时候还很嚣张,觉得自己背后有人,出什么事都能兜过去。   只他们可能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嚣张。   在怀姣住院之后,沈承遇和屈项一群体院的学生,在接受警方传唤的时候,一口咬定他们也在聚会里差点喝了掺了药的酒。   非要强行说那晚的聚会对他们的体育生涯影响十分严重,一定要调查清楚,还他们“清白”。   而事情在牵扯到沈承遇之后就不再简单了。   在怀姣眼中,沈承遇这个人,不管在哪里都跟个主角似的,家里有背景有权势,身份不一般就算了,在学校里名气也很大。   专业天赋极强,各种比赛金牌拿到手软,人在大一就被省队看上,是京体重点栽培的好苗子。   不出意外,以后会是国家运动员,总之难缠得很。   这个难缠的人还非铁了心要地搅这个混水。   怀姣后来才听说,虞放他们的家长,在私底下找过沈承遇很多次,想要私下达成和解,但沈承遇压根不鸟他们。   后来他们没办法了,大概也看出了些许形势,于是只能又找来医院,想要跟怀姣单独谈谈。   只他们没想到,就是在医院里,也能遇到那个成天呆在怀姣这儿讨嫌的煞星沈承遇。   ……   因为手机上缴,怀姣住院的这几天,沈承遇怕他无聊都把自己手机丢给他玩儿。   怀姣拿到他的手机,本来不是很有兴趣的,但是沈承遇说随便他翻,他就来劲了,想看看这人手机里有没有下什么脏东西什么的。   怀姣一直听说他们体育生私底下都很那个,玩得超夸张的。   结果一点开却发现,这人的手机比他一张脸还干净,除了几个必要的软件,桌面上连个游戏都没有。   怀姣无聊地直皱眉。   而等他打开对方的浏览器,想要查点东西的时候,不经意间,视线一顿,入目就是一连串……难以入眼的搜索记录——   【嘴贱把一个有点漂亮的小男生搞生气了,怎么不经意间哄好……】   【觉得一个男生很可爱很漂亮有没有心理问题……】   【被肉很软的小男生夹手发现自己口口了,想亲他嘴,偷偷闻手上的尿是不是心理变态……】   【想舔niao是一种什么心理状况,正常吗(没舔,一般想)……】   怀姣:“……”   ——我靠。。   ——我丢。。。   ——沈狗你浓眉大眼的,没想到。。私底下已经领先我们怀家军太多。。。   【牛逼。】系统也忍不住有一点小小的震撼。   怀姣崩溃了,这之后他再也不敢玩沈承遇的手机了。   ……   虞放他们父母找来医院的时候,怀姣这天才刚刚从午休中睡醒,他迷迷糊糊间,隔着一扇门,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对话声。   那几个妆容精致、衣衫笔挺的中年男女,是本市有名的富豪,报纸上的知名企业家。   他们在这时,仍端着那副矜贵的姿态,让身边的司机,提着鲜花和果篮,想要进来看望怀姣。   只还没进门,就让保安一样的沈承遇,十分不客气地挡在门外。   怀姣躺在病床上,隐约间只听到一些——“还是孩子、闹着玩儿”之类的字眼。   “你孩子都他妈给别人下药要迷奸同学了,还闹着玩儿?”   沈承遇说话的语气又冲又冷,像是丝毫不在意这群人是什么长辈,用词用句,都十足刻薄:“你有没有看过怀……受害人照片啊,那他妈才是小孩儿好吗?又漂亮又乖,长得跟个天仙似的,差点让你家小畜生糟蹋了。”   “还有他们发给别人的骚扰短信,他意淫的那些东西,他P的涩情卡片,你们都见过没?”   如果不是在警局里配合调查,那些卡片和短信,连沈承遇都没有见到过。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照片,上面怀姣的那张脸还很小,稚嫩得像个初中生,却被P在那样下流的卡片上。   沈承遇难以想象,怀姣一个人的时候,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在单独去报警的路上。他到底是以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去消化这些东西,去面对那群人。   甚至面对自己曾经的那句,“下次钓凯子之前,先处理好自己的那些破事。”   所以沈承遇觉得自己也挺畜生的。   但比他们强太多了。   “你们来这儿找他之前,是不是都还不清楚他的名字啊?”沈承遇扯着抹冷笑,问他们。   “跟护士打听好了没?他叫怀姣。”   “认识他们的时候才刚上大学,可能还是第一次离家出远门。他本来很期待,他的大学生活,他的同学,他的老师。他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他可以交很多朋友,见识很多东西,可以在宿舍里打游戏,可以选自己喜欢的课,可以正常社交,正常谈恋爱,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而不是大学第一天就遇到你们儿子。”   “把他堵在篮球场,逼他接受同性的求爱。”   “他们胆子多大啊,造谣跟踪,骚扰下药。”   “这要是个女孩儿,是不是还想直接给人弄到怀孕,一辈子都搭进去?”   “你们还敢求他?你们进去跟他说声对不起我都觉得浪费他休息时间。”   那些人顿了顿,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只声音太杂乱,逐渐听不清了。   怀姣翻了个身。   视线落在头顶光洁的天花板上。   市医院的单人病房,环境很好,比他以前租住的出租屋环境还要好。   怀姣躺在病床柔软的枕头上,因为沈承遇的话,有点愣愣地回想着。   如果没有遇到系统的话,他可能真的会想做一辈子的主播,就像沈承遇说的那样,不用出门,不用社交,只用躲在自己的小房子里,谁也不用见。   他曾经也确实这样做了,除了必须上的课,他连学校都不想去。   一心只想着,如果没有人看到他就好了,就不会有人说他了。   ……   沈承遇进来的时候又过去了一会儿。   他以为怀姣还在午睡,进门后轻手轻脚地带上门,一转身,却发现这人睁着双眼睛。   “我靠……”沈承遇还吓了一跳,“你睁这么大双眼睛干什么?”   “……”   说完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怀姣肯定听到外面的那些话了,沈承遇表情轻微一变,飞快开口道:“我乱说的啊,骗他们的,你别真的谈恋爱。”   “?”   怀姣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一时不清楚沈承遇在说什么,只疑惑问道:“什么谈恋爱……”   “我让你别谈恋爱,你才多大啊,你谈什么恋爱,你别谈反正。”   怀姣皱了皱眉。   沈承遇斜眼一瞥,见他皱着眉,以为他还想反驳。   不知怎么了,一时情急,怒向胆边生,“你还皱眉?你皱什么眉?这个b恋爱你是非谈不可吗?你听我一句会怎么地?我他妈都让你尿手上了,你让让我又怎么了?”   “我手也让你坐了,戒指也蹭掉了,你还那个在我手上。这事儿要是说出去,以后我怎么找对象?谁他妈还能看得上我?你把我搞成这样你还想找对象?”   一连串绕口令一样的质问让怀姣瞬间绷不住了。   “沈承遇!!!”   怀姣脸都涨红了,狠狠地崩溃了一下,“我只是坐了一下,你干嘛一直说!!!”   “?”   “只是坐了一下?”   沈承遇蓦然扯了下唇角,不禁冷笑一声,“你真敢说啊你。我帮你回忆一下,你还把我当马骑,他妈揪着我头发喊‘架’,就一点不记得了?”   “真的疯了。”   “我车后来送去4S店,你知道别人怎么看我的吗?”   “他们眼神很鄙夷,觉得我是那种爱乱搞的烂货,以为我玩儿多大,皮垫都他妈搞湿了。我们体育生本来风评就差,我当时头都抬不起一点,我还想着怎么跟那些人解释,我只是拯救了一个差点失足的小男孩,他不小心尿我车上了。”   “我车都不敢让他们洗,自己拿毛巾擦的!”   说到这儿,他瞥了怀姣一眼,好像更有底气了,“而且我手都没让别人牵过,超他妈纯洁,第一次亲密接触就是让你坐手上……”   怀姣真的崩溃了,他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见沈承遇还一副要继续说下去的样子,怀姣受不了,干脆装晕,假装刺激太大昏倒在床上了。   沈承遇:“……”   好险,差点让他谈上了。   ……   怀姣又住了两天院,等到后面血液检测没什么问题了,就干脆办理了出院手续。   学校里的事情,包括虞放他们后来的结果,都有沈承遇和屈项这群闲的要死的体育生,每天转述给他。   季斯千别墅里的东西后来被搜了出来,他们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这种违禁物品,由于证据齐全,且情节太过恶劣,学校在多方压力下直接予以开除学籍的处分,甚至他们还将面临警方的刑事处罚。   只除了陆炎之。   因为那晚被警方带走得太过突然,别墅里的影像来不及完全删除,残留的一些监控录像里,陆炎之在怀姣逃走之后毫不知情的一系列行为和反应,最后却成了保全他的唯一证据。   除他之外,虞放、季斯千、孟行轲、学生会的几个部长、甚至一些怀姣都不太认识的他们的好友,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处罚。   “妈的,便宜他们了,”沈承遇说起来就火大,“本来进去几年稳稳的,他们爸妈现在动用很多关系手段,到处求人给他们想办法,搞不好最后只关个一两年就放出来了,然后送出国躲着。”   怀姣低着头收拾自己在病房里的衣物,好像没有听见沈承遇的话。   “喂,你听见没啊?你生不生气,你要是没解气我再……”   “就这样就可以了。”   怀姣叠好了自己的衣服。   “我要去公安局做笔录了,你要送我吗?”   沈承遇闻言挑了挑眉,直接伸手拿过他手上的一小包行李,“当然送你。保镖,你以为。”   怀姣抿了下嘴唇,跟着他走出去。   病房的门口,靠墙的走廊过道上,放着几束来看望他的同学老师们,送给他的花束。   上面别着两张卡片,卡片上分别写着“快点好起来”,和“对不起”。   怀姣蹲下身,将卡片抽了出来,然后抱起花束,把它们送给了护士站的护士姐姐们。   口袋里对折的卡片,最后被遗落在医院门口的垃圾桶里。   走出医院,外面的太阳正好,像在庆祝他的通关。   “真的不生气了吗?”沈承遇还在问。   怀姣抿起嘴唇回他:“我干嘛要一直想他们。”   他又不是复仇小说的主角,需要看到仇人的悲惨下场才会觉得爽快。   他已经做了绝对正确的事情。   他不用再反复、被迫地陷入回忆和痛苦中,纠结于一些已经发生过的,无法改变的事。   甚至到现在,怀姣都只是忍不住想着。   如果以前的怀姣能看到现在的他,会不会也高兴地跳起来,觉得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厉害。   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们只是他已经通关的关卡,他未来可以做很多事情,他们不值一提。 第227章 奇怪的他   怀姣在公安局做完笔录之后,从办案警察手上领回了自己作为证物的手机。   将近一周没有碰到手机的他,在沈承遇送他回家的路上,本想着抽空看一看手机上的那些信息,回复一下。   却没想在这个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电话。   来电的备注上写着四叔叔。   怀姣盯着手机上的三个字,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接,“喂……”   听筒里略微熟悉的男人声音,让怀姣停顿了好几秒,才小声喊了声“四叔叔”。   对面好像说了两句什么,怀姣听后,嘴唇突兀张了张,发出一声极短促的“啊”的音节。   像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一样,只怔怔捏着手机。   他表情恍惚到,沈承遇开车中途都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做口型问他:怎么了?   “我爷爷不在了。”   怀姣挂了电话后,才回道。   沈承遇也愣了下,回过神,随即快速抬起头去看怀姣的脸色,他下意识想安慰对方,但嘴一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干巴巴道了句:“别太伤心了,节哀。”   怀姣不知怎么只轻摇了摇头,说:“没事…爷爷只是年纪大了才走的,不是很突然。”   他恍惚其实是因为,记忆中,爷爷明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甚至是在怀姣上初中之前。   时间不对,背景不对,什么都不对。   【为什么?】怀姣忍不住问8701。   【不太清楚。】系统也迟疑回道:【考核副本会有自己的剧情安排,也许它认为…这段剧情对你很重要。】   怀姣“啊”了一声,有些不太明白。   他仔细想了想,刚才在电话里,四叔叔说不久前还来学校找过自己,特意告诉他,爷爷可能撑不了太久了,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之后也许要请假回去一趟。   怀姣完全想不起来有这件事。   他对四叔叔的记忆,也停留在对方的工作在他大学的邻省,偶尔出差经过这边时会特意来看看他的这一点交集上。   不知是想到什么,怀姣恍然顿了一下。他突然想起那天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陆炎之在操场跟他表白时,旁边虞放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北门接你那老头。”   当时怀姣在不安中,怎么也想不起对方说的是谁,只以为是虞放为了贬低他,故意说的一句引人误会的话。   毕竟对方只用这一句话,就给怀姣冠上了被“老头”包养的名头。   怀姣到现在才慢慢反应过来,也许虞放说是真的,他确实看到了怀姣在学校北门和一个“老头”见过面。   只那个“老头”不是别人,是怀姣的四叔叔,来学校找他只是为了告诉他,他的爷爷可能马上要不在了。   ……   火车上晃晃荡荡的,每一个县城小站都停的绿皮普快列车,因为不是节假日,整个车厢都很空。   一节车厢里零星坐了几个人,每人单独占着一排坐,躺着靠着的都有。   “挺新奇,我还是第一次坐这种火车。”   沈承遇坐在怀姣对面,挑眉跟他搭话,“还挺舒服的,一人一排,你每次去学校也是这样的吗?也坐这趟?一个人坐?”   怀姣低头摁着手机,含糊“嗯”了声,微信里,他的导员正态度十分温和地询问他返校的时间。   “跟谁聊呢?”沈承遇眉毛一皱,有点不爽道:“能不能看看谁在陪你,别晾着哥,回话。”   怀姣很快放下手机,抬起头,认真回他:“当然不是,每次都是放假的时候才会坐车回去,所以每次都好多人,如果抢不到票,就只能站在那儿。”   怀姣直起上半身,给沈承遇指了指两节车厢的连接处,“那边比较宽一点,可以不用放行李,挨厕所很近。”   沈承遇还特意伸着脖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好像对怀姣这些细细碎碎的生活小事极感兴趣一般,持续好奇问道:“那你要是去上厕所了,行李箱谁帮你看?为什么不放在上面?”   “我不上厕所的,”怀姣皱了皱鼻子,小声说:“好臭。”   “我要回家再上。”   沈承遇简直被他这两句回答,和像是已经闻到臭味一样耸耸鼻子的两下小动作,可爱得够呛。   怀姣还在那儿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继续回他:“我放不上去,我的箱子每次都很重……有时候会有一些个子很高的热心大学生要帮我放,但是我不好意思,因为下车还要帮忙取……”   “什么个子很高的热心大学生?”沈承遇十分敏感地捕捉到一些关键词,骤然问出一句:“是只帮你放还是帮整个车厢的都放?”   “多高?”   “帅吗?”   ——沈承遇,你不要问一些我们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我会怀疑你是怀家军……   ——好了,随便问两句得了,不要打扰我继续听宝宝讲故事,宝宝然后呢?(撑脸望宝宝)   怀姣:“……”   “问你话呢。”   “记不得了……”怀姣木讷回道。   “真服了。”沈承遇原本兴致很高的表情都垮了一点。   他只要一想到那种挤挤攘攘人贴人的绿皮火车上,怀姣跟一群不知道是谁的男大学生挤在一起。他们比怀姣高个头,会主动帮他放行李,当然还会借机跟他搭讪什么的。   几个小时的车程,故意靠近挤着怀姣,泡妞一样地问东问西,搞不好还会找一些理由加他微信。   妈的。   沈承遇只一想到这些,脸色都臭下来,语气非常不爽地道:“你能不能下次别跟这种人讲话了,不知道他们在装什么。能比我高吗?笑了,这么爱搬行李就来体院搬个够。”   他冷笑一声,“真的很装。”   “……”   怀姣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神里神经的。   “你继续说,那你不在火车上上厕所,要是遇到水喝多了,憋到了,会不会又像前几天在我车上一样……”   “你有病啊!!!”   怀姣猛然涨红了脸,手上的耳机直接就朝沈承遇砸了过去。   “我只是问一下而已。”   沈承遇一张帅脸让怀姣砸了个正着,他没生气,反而笑出一声,挑着半边唇角,跟着怀姣一起坐到了另一边座位上,嘴上还道:“干嘛,我又没说你这样不可爱。”   “我的车随便你怎么……”   “沈承遇!!!”   ……   怀姣的家乡离他上大学的城市其实不算多远,只是地方偏僻,中途转车稍有些麻烦。   两个小时的高铁,三个小时的火车,下火车之后到镇上还要再坐半个多小时的大巴车,才能到怀姣的家里。   集市边等车的街道路口,沈承遇的笔挺宽阔的肩膀上挂着两个人的背包,周围来来往往的小镇住民,在路过他们身边时,都会忍不住多朝他们看上几眼。   沈承遇本来还以为是他俩长得太好看引起的。   但在某个抬眼,看见对面的杂货超市门外,反着光的玻璃门上,他那头极度醒目的夸张金发时,沈承遇一下反应过来,转过头,有些紧张地朝怀姣问道:“这边有没有理发店?”   “?”   怀姣茫然,回忆了一下才说:“好像有……”   “带路。”   “……”   怀姣让沈承遇拽着手去找镇上的理发店。   他进去之前还先问了怀姣,会不会耽误到他时间。怀姣想了想,只回道:“四叔叔让我晚上之前赶回去就好,爷爷入棺在晚上。”   沈承遇闻言松了口气。   “我就染一下,很快。”   “好。”怀姣点点头。   小镇上的这家理发店,怀姣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了。有记忆的时候大概还是在他很小时,某次来镇上赶集的时候才被爷爷带来过这里。   怀姣坐在“珠珠发廊”的沙发上,撑着下巴陪着沈承遇染头发。   他其实觉得古怪又新奇,自己很久没有回来过的地方,在某时此刻,居然能够和一个原本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重新回到这里。   “染黑就行,稍微快点。”   “诶,这个头发好看,帅。”理发师老爷爷也忍不住先夸了句。   沈承遇扯了扯嘴唇,只从镜子里瞥向怀姣,“没事,黑的也帅。”   怀姣能猜出沈承遇为什么要染头发,大概跟这次陪他回来,多会见到一些长辈有关。长辈不会喜欢染着头金毛的奇怪年轻人,所以这个从平日穿着、发型打扮都能看出极其臭美和在意外表的一个人,此时才会格格不入地坐在这家有些老旧的理发店里。   就和那个时候一样。   怀姣忍不住想回想起一些事情。   回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副本,好像也是这个角色,也是出于某种和他有关的目的,特意将那头金发染成了黑色,住进了他的公寓隔壁。   ……   从理发店里出来,沈承遇有些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黑发,朝怀姣问道:“丑不丑?”   “不丑的,”怀姣抬起头,认真看了看,然后又说道,“我的堂弟一会儿会来路口接我们,我们……”   “啊,你还有兄弟啊?”   原本还隐约有点在意自己新发色的沈承遇,听到这话,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眉峰挑高,追问道:“长什么样啊?跟你像不像?”   沈承遇只刚问完,自己就飞快反驳了句“不可能”。   不可能有人能长成怀姣这样。   能让体院的一众土狗直男见了真人也得喊半仙的角色,不可能有第二个。   “还好,只有一点点像。”怀姣犹豫回答。   只有一点点像那也很牛逼了,沈承遇直盯着怀姣想道。   大巴车在村道的大路口停了下来,怀姣说了声“到了”,沈承遇就跟着他走下车。   小道尽头,从大巴停靠开始,不远处的空旷小路边,老早就有人看到了他们,见怀姣露头后,更是抬高手臂直喊:“小堂哥!”   怀姣听到声音,也高兴地朝那边跑了两步,“哎!”   只有沈承遇,在远远看见那几人的身形时,就已经开始沉默。   沈承遇想到了不可能,却没想到能这么荒唐。   等跟着怀姣走近了,再次看清了脸后,他更是忍不住,唇角都抽了抽。   “你们家基因还挺幽默的。”   沈承遇只在怀姣转身后,挤出这么一句。   怀姣没听出沈承遇的意思,他被几个堂弟团团围着,跟沈承遇话都来不及说不上两句。   那几个肌肉流畅,皮肤小麦色,一个赛一个健壮的少年,一见到怀姣就亲热的要命,眼里跟看不到别人似的,围着他就问东问西。   “这次回来呆多久啊?你要住在哪里?”   “上次放假为什么不回来,我都想去找你了!”   “干嘛不回微信!我本来要去你们学校接你的!”   沈承遇虽然有点不是很爽,但心里想着这几个都是怀姣的弟弟,就也没出声。   只他可能没想到的是。   眼前这几个牛高马大的堂弟,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轮流给他们的小堂哥当过老公了。   他们村里女孩儿少,女孩子们也不太爱跟男孩子玩,他们没有其他伴伴,于是就只能缠着比他们大上一点、又长得格外白净漂亮的怀姣玩儿。   小时候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村里小路上、漫山遍野,到处找野丁香给小姣哥哥做耳环,把花朵的尾巴扯掉、拉出花蕊挂在小堂哥的耳朵上,花瓣捣碎了给小堂哥染指甲,给他点眉心。   只小堂哥从不让他们抹嘴巴,不然肯定漂亮的要死。   “这是我的堂弟们!”   在沈承遇震耳欲聋的沉默中,怀姣翘着嘴巴,露出一脸有点骄傲的小表情,站在自己几个黑不溜秋、又高又壮、只能从眉眼间瞄见一点英俊轮廓的堂弟中间,隆重跟沈承遇介绍道:“怎么样?我们几个眼睛都很像哦,我爸爸说的,我们家族遗传的双眼皮。”   沈承遇简直有点绷不住。   真的夸张。   到底是在介绍什么东西啊老铁,你要不要认真看看自己啊,他妈站在几个黑皮土狗中间,长得跟个博美似的。   像不了一点。   太他妈抽象了。妈的。   但是真的很可爱。。。   疯了。 第228章 奇怪的他(一更)   怀姣几个堂弟在跟怀姣亲热聊了半天之后,在怀姣介绍他们时,才注意到他身后的沈承遇这个人。   和刚才面对小堂哥时的态度完全不同,堂弟们在听到怀姣说沈承遇是他的朋友时,表情眨眼变得警惕,朝他盯着看了几秒。   沈承遇也差不多,他对怀姣的几个弟弟没什么特别看法,只觉得他们小狗一样缠着怀姣啰里吧嗦的样子有点儿烦。   但是在怀姣的眼皮子底下,沈承遇还是不冷不热地朝他们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就算作认识了。   三个堂弟里面,年纪大一点,稍微懂事些的堂弟怀擎,主动从沈承遇的肩上接过两人的背包,跟怀姣说道:“先回家吧小堂哥,爸爸让你先去看看爷爷,然后再安排后面的事,客人们应该明天才到。”   怀姣点了点头,说“好”。   其实怀姣直到现在都还不太有将要参加爷爷葬礼的实感。   像是早就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因为系统的干预,时间打乱,组成一段全新的剧情。   既奇异又古怪。   怀姣的老家在湘西南的一个村落里,因为靠近城镇,经济发展还算不错,新修的乡村道路两边,除了大片的农田之外,随处可见的,是各种各样的农村三层小洋房。   完全不像沈承遇想象中的落后。   怀姣爷爷的房子在村子的最里边,靠山边的位置,下车之后沿着村里的小道,还要走一段路才能看见。   因为在镇上耽搁了点时间,两人到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多快七点了。   太阳正将落山,整个天色微微转暗。   沈承遇跟在怀姣后面,最后在一座宅院前停下。   宅院门口还挂着过年时的灯笼,大门敞着,乍眼看去,像小些的四合院,也像祠堂。   沈承遇站在门口,一时微有点儿诧异,侧过头小声问怀姣:“你家怎么是这样的?”   “大户人家?”   怀姣也跟着歪过脑袋,小小声回他:“我爷爷以前是村里有名的草药郎中,会治很多病,很厉害的,所以家里才有钱修院子。”   “这么厉害?”沈承遇的惊讶不像作假,他确实是头一次听到像“草药郎中”这样稀奇的词。   “对呀!”怀姣还有些骄傲,“我爷爷还会解各种蛇毒,超级厉害的。”   两人说话间,怀姣的堂弟已经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走过露天的内院,过一扇门,就到了亲戚们坐着的客厅里。   “小姣回来了!”怀擎的爸爸,也就是怀姣的二叔叔,第一个朝怀姣迎上来。从怀姣上大学之后他都好久没看到怀姣了,正要走近仔细看看他、跟他说两句话时,一抬眼,却瞥见怀姣旁边站着的那个陌生高个青年,“这个是?”   “二叔叔。”怀姣先叫了他一声,才介绍道:“我学校里的朋友,陪我来的。”   沈承遇站在怀姣身旁,在客厅里一屋亲戚的打量下,十分有礼貌地低了低头,也跟着怀姣叫了声“叔叔”。   “好,好,小同学好。”二叔笑了笑,随后继续朝怀姣看着道:“你们吃饭了吗?是先去看爷爷还是先吃点晚饭?”   “吃过了,我去看看爷爷。”   “爷爷还在房里,想等你到了说会儿话,晚上等道士来了再入棺。”二叔叔转身,边说话边带着怀姣往爷爷的房里走。   “好。”   客厅拐过一个弯,就是怀姣记忆中曾经爷爷住的屋子。屋子里此时开着空调,里面坐着怀姣的几个姑姑婶婶,在整理着老人的衣物、裁剪孝布。   怀姣进门后一一打过招呼,然后直走到爷爷躺着的床边,屈膝跪下,小声叫了句“爷爷”。   沈承遇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也跟怀姣跪下去。   “你爷爷走得安逸,寿终正寝,无病无痛,不用太伤心。”   怀姣听到二叔叔的话,十分缓慢地点点头,他看着眼前被寿被蒙盖住的身体,迟来地感受到些许恍惚。   他实在没有实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场景,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洋鼓洋号下的丧葬,孝子孝孙们一起跪在床边守灵。   只是那一次爷爷的葬礼,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屋子里好像也是这么多的大人。   他和他的几个堂弟,在爷爷的床边跪下,磕完头后,又让某个完全不熟悉的亲戚,捉着手臂,去摸爷爷的手。   那是乡下一直以来的习俗,让小辈去向去世的老人求取庇护,让家里的老人保佑这些后辈将来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那时候的他们太小了,一起跪在床边的堂弟,比当时的怀姣还不懂事,只听见要去摸去世的老人,一双手被吓得直缩,因为乱叫还讨了大人的骂。   怀姣做为哥哥,又一直比他们乖些,于是往往就被迫成了那个榜样,必须忍着害怕率先去做。   鲜艳的寿被,蒙在脸上的白布,以及老人干枯冰冷的手指。就足以组成怀姣童年里最无法忘记的恐惧记忆。   “小姣要摸摸爷爷的手吗?爷爷以前最疼你,最喜欢你,你要跟爷爷说,以后一定要保佑你……”   回忆和现实重叠,怀姣跪在床边,听着耳边那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声音……   撑在腿上的一双手,手指细微蜷了蜷。   现在的他比起以前要大太多了,也要懂事很多,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大人们的逼哄,就能自己去做。   怀姣睫毛微颤,在亲戚们的念叨中,朝床上的爷爷抬起手。   寿被的白边盖着老人的手,只露出一小截惨白而青灰的指甲。   床上躺的明明是怀姣的爷爷,可童年的记忆作祟,下意识地,怀姣的手指都忍不住跳了跳。   他抿住嘴唇,在将要伸手过去时,下一刻,却动作停住。   身旁有人抓住了他微颤的手指,皱眉说:“一定要摸吗?他挺怕的。”   屋子里转瞬安静了一下。   空调冷气的呼呼声中,周围撕扯白布的声音,以及絮叨的说话声,同时停了下来。   “没,不是…”站得近的某个长辈,在沈承遇皱眉抿唇的表情中,尴尬解释道:“乡下习俗而已,老人去世舍不得走,家里小辈摸摸他的手,讨个庇佑。小姣是读书人,我们不懂那些,就希望他爷爷保佑他学习顺利,在外面平平安安的……”   村子里的长辈没什么文化,只知道怀姣去外面读书了,是拿笔杆的学生,是家里第一个上大学的人,握爷爷的手,是要给他好运气。   亲戚说到这里,朝怀姣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笑,说:“怕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跟爷爷说会儿话就好,你爷爷最喜欢你,怎么都要保佑你……”   怀姣愣愣看着面前的白布,突然之间,心情一下变得恍惚而奇异。   像是裹挟在记忆的人,忽然挣破什么,重新改变了一些认知。   沈承遇只感觉到手中冷冰冰的手指动了动,接着挣脱开他,朝前伸过去。   爷爷的手很大,消瘦而冰冷。   这样的一双手在从前,曾经总是落在他的头顶。   怀姣小心牵住,收拢握了握。   他抬起头,露着一点笑,小声对那个长辈说,“是挺怕的,小时候怕,现在好像也有点怕。”   “但是想到是爷爷好像就没那么怕了。爷爷虽然从小喜欢吓唬我,但是也最喜欢我。”   怀姣想到什么,侧过头跟沈承遇说,“我跟你说哦,我爷爷以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土郎中,最会治蛇毒!我们这里蛇好多的,以前那些被毒蛇咬到的人,都要来找我爷爷治!”   沈承遇被怀姣一双眼睛湿润盯着,下意识的,开口顺着他问道:“真的假的?那你不是见过很多毒蛇?你不怕啊?”   “他还不怕?他最怕蛇!”   爷爷的床边,一屋的亲戚在两人放缓下来、骤然缓和的气氛中,笑着打趣道:“他爷爷喜欢吓他,每天给他讲那些蛇蛇鬼鬼的民间故事,他又爱听,又怕,连着蛇也怕。爷爷是专治蛇毒的土郎中,偏偏小孙儿最怕蛇。”   “你问问他,每次不睡觉,爷爷拿什么东西吓他的,一吓就睡着了。”   沈承遇挑着眉,斜眼朝怀姣看过去:“说下呗,小孙儿的弱点?”   “你别乱叫!”怀姣歪着嘴巴,拿眼睛横他,“干嘛要跟你讲。”   “哈哈,”屋里的亲戚见到怀姣那怪表情,都跟着笑,“我跟你讲,他爷爷柜子里收起一些蛇蜕的皮,他只要晚上不闭眼,他爷爷就拿蛇皮放在他枕头边吓他,他看一眼就要昏过去了,比迷药还灵。”   沈承遇听完,好像能想象得到小时候的怀姣被蛇吓昏过去的样子,没忍住,也笑出一声,“真假的,你真昏假昏?别逗我笑。”   怀姣抽回手,给爷爷拢好被子,转过头直接给了沈承遇一拳,“你笑什么笑?你又没有见过那些蛇,你以为你不怕的吗?我一会儿带你去我房里看看,我房间的酒坛子里泡了好多蛇!”   “有五棒蛇、有血丝根,还有好多好多的毒蛇,你一会儿看到别吓死了!”   怀姣非要给这个人看看他们十里八乡第一土郎中的长孙实力。   “哈?”沈承遇一声嗤笑,也来劲了,“好啊,看就看。我要是小时候就认识你爷爷,搞不好能当个关门弟子,专门整治你这娇滴滴的小孙儿。”   怀姣:“……”   “什么时候去你房里,快点,哥等着拿捏你。”   神经啊,别太自来熟了你!   怀姣在一众亲戚的笑声中,让同样面露笑意的二叔叔拍了拍肩膀,示意他们起身不用跪了,“好了,带你朋友去玩儿吧,这会儿没什么事了,你们去房里放下行李休息下,晚上等道士来了再喊你们……”   怀姣抿着嘴巴,乖乖应了声。 第229章 奇怪的他(二更)   怀姣的奶奶走得比较早,爸爸也是,只有爷爷一直身体健康,临近百岁才寿终正寝。   农村寿终正寝的老人讲究丧事喜办,一般由家里的亲戚,或者村里比较熟悉的乡亲主持操办。二叔叔请来的道士很晚的时候才带着一行人过来,怀姣看到那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时,莫名就觉得有些熟悉。   道士的身后,还跟着个极年轻的小道士,穿着黑袍,眉眼周正,身姿笔挺,据说是老道士的徒弟。   怀姣和沈承遇在客厅见过道士之后,又和家里的亲戚们一起,在小道士的诵念下将爷爷抬入棺中。   怀姣眼睛微有些红地站在一边,看着爷爷入棺。   几个堂弟也站在他旁边,眼眶红红的,没有出声。   忙完的二叔叔和三叔叔走过来让几个小辈今晚先去休息,第一天不用守夜,明天白天来客人了才会正式忙起来,小辈们要负责去接待。   怀姣于是就和沈承遇再次回了房。   房间里,两人的行李还倒在床上。怀姣的房里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床,两个男生人睡的话,不会太挤,但也没多宽敞。   毕竟沈承遇常年搞体育的,个子又高,腿又长,肩膀还宽,身上哪儿哪儿都是肌肉,比瘦瘦小小的怀姣壮了两个号不止,怀姣的一张小床他还真不太好睡。   只不过目前两人还没想到那一层去。   沈承遇不知是较真还是确实对怀姣以前的那些事情感兴趣,回房间之后,非要缠着怀姣跟他说自己小时候的那些事。   怀姣认真回想一下,他小时候的大部分记忆,似乎都和他的爷爷有关。   爷爷跟他说的那些故事,教他认的草药和那些毒蛇,哪怕过去这么久,重新见到时,怀姣还是能说出一二。   怀姣的卧室里确实泡了蛇酒,但因为他怕,于是都搁在衣柜顶上,透明坛子外都用布盖着。   沈承遇踩着椅子将那几坛蛇酒搬了下来。   “这么多?”他有些诧异。   透明的酒坛摆在桌子上,怀姣弯下腰,曲着膝盖,给沈承遇指了指里面的蛇,“这个就是血丝根。”   沈承遇也跟着怀姣蹲到他旁边,“有毒吗?”   怀姣想了想,说:“有些有,有些没有。但是我见过一次被这个蛇咬了之后,七窍流血的。”   他们乡下靠山这边的毒蛇特别多,除了最有名的五步蛇和白节蛇,血丝根就是其中毒性不强但最常见的一种。怀姣会认识这种蛇,源于一次爷爷给别人的治疗。   被蛇咬了的男人来时已经特别严重了,五官、耳孔上,到处都在往外流血,他的瞳孔缩得极小,眼白空旷,像真正的蛇一样。   “他说自己被血丝根咬了,但是爷爷说血丝根没有这么强的毒性。后来才知道,他被咬之后还抽了烟,所以才这么严重。”   泡着黑红色蛇酒的透明坛子,摆在两人眼前,怀姣的手摸在冰冷玻璃坛上,好像透过眼前的酒坛,穿越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他躲在客厅的帘子后面,看着那个被蛇咬之后,变得十分恐怖的男人坐在他家的客厅里。   在朝他笑。   怀姣打了个哆嗦,牙齿都龇出来一点,“好吓人。小时候我吓坏了。”   头顶白灯折射在玻璃酒坛上,沈承遇侧过头,在光影中,微有些怔地看着怀姣。   “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儿啊……”   他突然问出个不太搭边问题。   怀姣也愣了下,“啊?”   “我想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有吗?”沈承遇实在想看看这个人的小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可爱。   “我房间里好像没有,以前的东西让二叔叔收起来了一部分,要找的话,可以去问问怀擎。”   “走。”沈承遇直接站起身。   “??”   ……   “小堂哥小时候超级娇气的,虽然不挑食,但是吃什么东西都很少,总要逼着他吃。”   沈承遇和怀姣,在怀擎房里找到了他们小时候的相册,只随机附赠的,还有讨死嫌的堂弟。   “我们去镇上玩,如果买了糖炒板栗和红薯,自己一口都吃不上的,因为要伺候小堂哥。”   翻开的相册里,第一张照片就是四个小朋友坐在小商店门外的排椅上,中间最白最漂亮的那个,一只手撑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拿着一个塑料勺子,正侧着脑袋,在舀别人手上的红薯吃。   红汪汪的红薯还冒着热气儿,让另个皮肤黑黑的小朋友两手拿着。在他们身旁,另外两个同样皮肤很黑的小朋友,正一个低着头,一个伸着手,在给怀姣剥板栗、递板栗。   “他吃烤红薯必须要用勺子舀,不然就不吃,红薯太烫了自己也不拿,就让我拿着。”   “板栗也要别人帮他剥才吃,手还要是干净的才行,”怀擎指着照片中间的漂亮小孩儿,忍不住,笑着道:“所以从小就跟我们长得不一样,像电视里的千金小姐。”   “性格也像。”   “我们以前玩游戏,要小堂哥给我们做老婆,必须还得先给他先当马骑,不然他后面就不让我们给他戴耳环,也不让亲。”   “我们也不懂事,小时候就只知道漂亮,都想和他亲嘴。”   “??????????????”   沈承遇本来微挑着唇角,面露细微笑意,正被怀姣小时候的照片和其幕后小故事萌得够呛。   下一秒,他的笑意凝滞在脸上。   “不是?”   沈承遇还以为他听错了,“你们他妈几个小屁孩亲毛线嘴啊???”   “你们知道亲嘴什么意思吗就亲亲亲??”   沈承遇都他妈快二十一岁了初吻还在,这几个b小孩却他妈早早赢在起跑线上那么小就亲过千金小姐了。这要是放在一些绿色网站上是要被说骨科被锁掉的能不能懂?   “我真服了。”   怀姣:“……”   沈承遇简直邪火冒。   眼前记载怀姣美丽童年的照片他都看不下去了,扯着怀姣就站起来,“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拿走那本相册。   “……”   回到房间之后沈承遇还越想越他妈火大。   他都不敢细想,小时候的怀姣那张小嘴得他妈多嫩。   跟个果冻似的,又小又粉,嘬一口都得冒甜水。   怎么就被这么几只小土狗糟蹋了。   轮流亲就算了,搞不好一人还不止嗦了一口……家长不在的家中卧室,山上办家家酒时搭建的简陋婚房里,他们会不会摁着怀姣的肩膀,转着脑袋,嘬了又嘬。。。   光想一想,沈承遇的一颗心简直裂成八瓣。   怀姣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趴在床上,翘腿玩着自己的手机。   扔在他床上,翻开的某页相册中,几张像是大人抓拍的照片,插在其中。   沈承遇本想找找怀姣的麻烦的,却在低头时,视线无意间扫到其中某一张照片。   不知是看到什么,他突然一下,唇角扯开。   “小时候这么点,现在应该也没多大。”   “?”怀姣表情疑惑,从手机上移开目光。   “他们裤子怎么掉了?裤兜里装的什么?”沈承遇假装漫不经心地指了指照片。   怀姣挪过脑袋,顺着沈承遇的手指去看,看清照片的那一瞬,他自己也忍不住一下子抿住嘴巴,嘴角直翘,“他们给我捡枇杷,但是口袋里装太多了,掉下来了……”   照片里的怀姣和三个堂弟,并排站在一颗枇杷树底下。   他们都穿着短袖和宽松的运动短裤,其中怀擎和怀州怀墨三人,裤子狼狈挂在膝盖处,鼓鼓囊囊超负荷的裤子口袋里,往外掉着几个黄橙橙的果子。   他们各自弯着腰,慌张提着半边裤腰,跟皮肤一样黝黑的几根小辣椒,全都露在外面。   沈承遇看到就想笑,他皮肤偏白,同时期的小粉肠可比这几个赢太多了。   最好笑的是,照片中间,几个堂弟各自慌乱的动态视角里,只有怀姣一个,还站在正中间,歪着脑袋,对着镜头眨眼比耶(^▽^)Y~   照片里的小怀姣一张脸比现在还圆,脸颊粉粉嫩嫩的,睫毛又长又卷,小舌头还往外吐着半截。   “你干嘛不自己也装点?”沈承遇实在想笑,“让他们搞成这样。”   “我不想装,枇杷上面有毛,不能装在裤子里。”怀姣慢吞吞说。   “那你让你堂弟装?”   “我想吃。”   沈承遇高挑着眉,喷笑出声,“你怎么这样儿啊你,只顾自己可爱,熊大熊二给你捡个枇杷鸟崽都露出来了,你还在那儿眨眼吐舌头的,想可爱死谁啊你?”   怀姣敏锐抓住什么,一下坐起身,“你干嘛给我堂弟起外号!”   沈承遇回的很快:“我素质低。”   “……”   那还要说他干什么,他只是想吃个枇杷而已哎。 第230章 奇怪的他   怀擎在半夜的时候给怀姣房里搬来了凉席和被子,嘴上说是小堂哥很久没回来了床被不好睡,实际上进门后就直接把凉席被子铺在了地上,用意十分明显地给沈承遇铺了床。   沈承遇:“……”   你家待客就是让客人睡地板是吧。   沈承遇瞥了怀姣一眼,意思想让他教育一下,转头却见怀姣一脸“omg我堂弟居然还会铺床真的长大了”的蠢蛋表情。   “……”   “小堂哥早点睡哦,老爹说我们明天要起很早,我来叫你哦!”   “好的,我每天都起很早!”   沈承遇于是没空再找麻烦,只能郁闷在地铺上躺下,一双长腿憋屈抻出铺外。   “睡了。”   “好哦。”   ……   怀姣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就被怀擎他们叫醒,客厅里,爷爷的棺椁摆在灵堂中间,请来的道士和洋鼓洋号的队伍也早早就已经准备好。   凌晨的天光划破夜幕,伴随着鸡鸣,从第一声唢呐开始,一众孝子孝孙在灵前跪下。   农村丧葬仪式繁多,怀姣作为家中长孙,需要全程听从道士安排,披麻戴孝,在灵旁向来吊唁的每个客人搭礼叩首。   一直要忙到中午才有休息的时间。   因为爷爷身份特殊,在世时广结人缘,于附近乡村都名声极好,所以葬礼隆重,需要大办三天,来往的亲戚好友们大多都会留到最后一天,陪同爷爷上山才会离去。   家里请了镇上有名的流水席大厨,他们手艺老道,柴火烧的大锅饭菜,连沈承遇这种在大城市里吃惯了精细口味的人,也觉得香。   只有怀姣一直没什么胃口。   怀姣其实不太擅长这样需要逢迎社交的场面,来往的乡里亲朋,实际他大多都已经不太记得了,那些人却像每一个都认识他一般,见面之后,或夸赞他样貌、或过多地打听他的生活,连带着怀姣身旁的沈承遇都要多问几句。   这样持续到午饭的时候,怀姣累得有点恹恹地躲在客厅后面,沈承遇端着碗饭,到处找他。   碗里油汪汪的肉丸和鸡腿,不知道是从哪个桌子上抢来的,怀姣清楚村里每次席上的状况,肯定是吵吵嚷嚷兵荒马乱的,有时候菜还没端上桌,就已经被伸长的筷子夹去一半。   也不知道沈承遇一个有钱有脸的城里富二代,是怎么拉下面子和一群婆婆婶婶们抢菜的。   怀姣躲在后堂,明明一点也不想吃饭,沈承遇却逮着他非要喂他。   塑料勺舀破半勺肉丸,混着口带汤水的米饭,强递到怀姣的嘴边。   “大哥,你都瘦得只有这么小一把了,我单手都能给你拎起来,还挑食呢?”   “好油……”怀姣只能皱着鼻子找借口,“我不想吃肉丸,好多肥的……”   “行,你吃腿,皮给你剥了。”沈承遇低下头,拿着筷子往鸡腿上拨两下,用筷子尖把炖烂的鸡皮划开,声音压低道:“我跟外桌一个小屁孩儿抢的,很丢人,你赏脸啃一下,少爷,叫你哥了。”   ——宝宝你就吃一口吧!求你了!叫你哥了都!   ——沈狗这么会喂饭你不要命了!强硬一点!鸡腿直接塞我宝嘴里!敢挑食?别怪老奴以下犯上!   怀姣:“……”   怀姣只能张开嘴,十分勉强地让沈承遇把一碗全是肉菜的汤饭喂完。   完了还要出去给他重新夹点青菜来吃,不然他说腻。   沈承遇边往外走,边哼道:“你一点都不像乡下小孩,你才是少爷,你是细皮嫩肉的大小姐。”   ……   头两天重复的流程走完,怀姣全程头昏脑涨忙里忙外的,只在沈承遇强拉着他休息的时候,才有时间在后面的房间里闭会儿眼。   好不容易到了葬礼的最后一天,几乎全村的人都守在灵堂,陪着老人走完这最后一程。   怀姣家乡的丧葬习俗中,大丧夜有重要的绕棺仪式。   大多是为了热闹和排场,所以花大价请道士诵经打绕棺。   绕棺仪式开始后,家中的儿女子孙需围着棺木,环成一个大圈,每绕一圈,需向棺椁前的香火钵中放下赏钱,举香行礼,如此往复,直到道士喊停。   怀姣跟在四叔叔的后面,磕头之后,伸手接过老道士手上的香。   他们在小道士领头的步伐中,听着耳边抑扬顿挫、带着浓重口音的经词,一圈一圈,围绕爷爷的棺椁缓步行走。   绕棺仪式往往持续很长时间,怀姣听四叔叔说,最少都会有一个小时。   仪式开始前的几个叔叔,生怕怀姣不知道般,轮流将怀姣拉到一旁仔细交代,一个个都直往他手里塞钱:“绕棺的赏钱是给道士的,每圈都要给,你们孙儿只要放点零钱就好,不要傻里傻气地有多少放多少……你同学呢?有没有零钱?”   怀姣来前就知道葬礼上有这个流程,他早就准备了不少十块五块的散钱,先前在镇上就已经换好了的。   当时沈承遇看他换零钱,以为村里用不了线上支付,也跟着在一旁取款机上取了不少现金。   “应该有吧,”怀姣侧头看了看沈承遇,不确定道:“他有现金的。”   “那就好,我看你同学像是家里条件不错的,别被小道士宰了,道士看到我们有钱是会多绕很久的……”   怀姣稀里糊涂地点点头。   然后仪式开始后,所有人就只看到,队伍里,那个个头和长相都极为显眼的怀姣同学,手里拿着一大把钞票,举着香,像个人傻钱多的凯子一般,每绕一圈,就往碗里放一张红色的纸钞……   几圈下来就去了小一千。   一旁的老道士都看乐了,拂尘直掸,调子都拔高了一些。   怀姣吓得不轻,等换场的时候,忙把沈承遇拉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一把零钱,交代让他慢慢丢。   沈承遇不无不可地“哦”了声,看到怀姣那副紧张样子,没忍住小声说:“我给道士多打点,让他好好儿帮你爷爷打点打点,回头你爷爷心情好了,才会对你好,懂不懂?”   怀姣愣了下,回过神,抿住嘴唇小声说:“我爷爷怎么都会对我好……”   “那再好点儿。”   怀姣不说话了。   等他和沈承遇回到队伍里,沈承遇还是继续没轻没重地往里扔红票子,怀姣没办法阻止,只苦恼想着之后怎么找个机会把钱还给对方。   正走神时,手上最后一张五块的纸币放进了满是现金的钵里,队伍前方,看着像没睡醒的小道士,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抬高调子念出一句——“细皮嫩肉丢毛票……”   所有人都听懂了这句,周围的人都笑出声,怀姣回过神,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侧过头,看到对面的沈承遇也吊着眼尾在笑他。   看口型好像还在对他说什么:“小气鬼……”   怀姣红着耳朵,恨恨转过头。   因为沈承遇的加入,绕棺仪式硬了拖了好久才结束。   结束时时间已经到后半夜,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到正式出殡的时候了。   怀家的院子里,那些个从外地赶回、往日难以齐聚的亲戚乡亲们,在最后难得空闲的时间里,坐在香火气息弥漫的怀家小院,相互谈起曾经过往,感叹起往日时光。   怀姣和一众孙儿跪坐在爷爷的棺椁前。   沈承遇抱臂靠在一旁的柱子边,沉默陪着他。   “小姣有没有跟你讲过,他和他奶奶很像。”   沈承遇听到声音,手臂放下,稍稍站直了一点,转过头,好奇问道:“没有。是长得像吗?”   身后,刚和道士聊完的怀姣四叔叔,从后面走过来,他站在沈承遇身旁,看着灵堂前在布垫上垂首跪着的怀姣,眉眼弯了弯,讲述故事一般,语调沉缓,慢声说道:“我们湘西早年土匪多,那些土匪坏得不行,烧杀抢掠坏事做尽,家里要是有女儿的,从小就要躲着。”   “怀姣跟他奶奶长得最像。”   “他奶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为了躲土匪,十七岁以前都躲在百里峡观音尖上的岩屋里,家里几个哥哥轮流送饭,一直到快成年,连山都没有下过。”   “和他爷爷的亲事也是后来安定下来了,村里的媒婆上门讲的。”   “两个人就躲在小屋的帘子后面,见到的第一面就定下了亲,一结婚就是一辈子,从没吵过架,从没分屋睡过。”   同样的故事,怀姣曾经听爷爷反复讲过。   沈承遇却是第一次听,他感到新奇,对那个年代的故事,也对怀姣诞生的这个地方。   “怀姣跟他奶奶差不多,大学才出过镇。”   四叔叔的说到这儿,话音一停,忍不住侧头朝沈承遇问道:“他应该很讨人喜欢吧?”   沈承遇顿住。   那些已经过去的声音,在这一刻重新涌入脑中。   【你在装什么啊?又要端着又不给弄,真把自己当个什么天仙。】   “他爷爷最偏心他,几个堂弟又都喜欢他,他也一直很乖。”   【差不多得了,给个台阶还不下,你以为你调子很高吗?外面那些破事儿谁不知道,现在在这儿装起来了。】   “就是性子软,又不爱说话,他爷爷要是在,肯定就怕他被欺负。”   【有什么不好说的,又要端着又不给弄。就算没有,那现在你让他这么丢脸,一句对不起该不该说?】   正常世界中,长得好看的人总有优待。   但沈承遇直到遇到怀姣才知道,也有例外。   身旁四叔叔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已经模糊下来,沈承遇怔怔盯着怀姣,回想起模糊记忆中,好像有谁曾也调笑着问过他:“被人喜欢不应该高兴吗?”   怀姣却回:“为什么要高兴?”   他说:“我没有被好好喜欢过。”   所以他才这样。   与生俱来的钝感力,让他在受伤的同时,又只能比谁都清醒。   他不需要任何人奖励一样无缘无故加注给他的爱,和莫名其妙的可怜。   他就是他,他永远要只爱自己,才对得起自己。   ……   重置的世界里,怀姣的爷爷还和曾经一样,于凌晨四点多,在村中百余亲友的陪同下,起棺上山。   村里最深处的大山,是怀姣奶奶曾经住过的观音尖岩屋,奶奶走后,又长眠此处。   爷爷生前百般交代,一定要和奶奶埋在一起。所以奶奶的坟旁,又开了新坟。   周围的荒草树木,都被清扫了干净,只余下雨后湿润的黑色土地。   红色的鞭炮从半山滚落,铺到山底。   凌晨还未亮的天空中,黄纸烧起,点燃山中微光。   哀泣的哭声,婉转从坟前响起。   入殡仪式上,乌泱泱跪着一片披麻戴孝的怀家人。   怀姣跪在坟前,长磕下头。   他闭着眼睛,额头伏在草甸上,在心里,再次和爷爷说了再见。   前方,是道士提着拂尘,在漫天烟烬中,悠长诵念道——   “先者长辞,后生齐聚;百零八者,族家长荫;往者无憾,来者无忧……”   “长孙怀姣,佳质纯心,无病无灾,逢凶化吉……”   ……   怀擎和怀州拿着打火机,小跑下山。   天还没有完全亮,怀姣让叔叔们提前赶走,让他带着沈承遇躲开一会儿的炮仗。   怀姣和沈承遇为了避开,只能摸黑走后山的另一条小路。   小路往下,连接的是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溪。   以前的怀姣和怀擎他们,最爱来这里翻螃蟹。   溪里的石头搬开,水还浑着的时候就要伸手进去摸。怀姣怕被螃蟹夹,就只能蹲在一旁看怀擎他们翻,有次怀州的手被大螃蟹夹住,甩也甩不掉,痛得哇哇地哭。   怀姣比他还怕,早就躲在怀擎后面去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慌张看着他们。   后面见怀州还是哭,又怕被大人骂,怀擎就在旁边出主意,让怀姣抱抱他们、亲亲他们,他们就不哭了。   怀姣于是就做出一副哥哥的样子,抱着他们亲两口脸蛋。   怀州的手指上还吊着螃蟹,指尖都被夹紫了,但是被怀姣一亲居然真的就不哭了,直搂着怀姣不愿意撒手。   最后他们的翻的螃蟹,都要用荷叶包着,带回去让爷爷给他们炸来吃。   怀州还要把那只炸得金灿灿的、夹住他手的大螃蟹让给怀姣。   后来他们有经验了,才知道被螃蟹夹之后不用小堂哥亲,只用把手放回水里,就能让螃蟹松开。   怀姣想到这些,又忍不住笑。   “原来你有酒窝啊……”沈承遇在旁边愣了半秒,下意识说了句。   怀姣赶紧抿住嘴巴,皱眉说:“这都不知道……”   “你又从来不对我笑,我怎么会知道?”   “你总惹我,我为什么要笑。”   “我以后不惹你了。”   沈承遇认真跟他保证:“我以后都不惹你了。”   怀姣才不会相信他的话,他蹲在小溪边,安静了半刻后,突然,朝沈承遇问出一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眼前情境中,怀姣所问的,分明应该是在问他……为什么会陪着自己来到乡下。   可沈承遇却好像真正听懂了一般,低声回了句:“不知道。”   沈承遇也说不清楚。   很多事情都莫名其妙,难以说出理由。   但他看着怀姣,第一次控制不住,犹豫着说:“不知道为什么…”   “我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遗憾。”   怀姣愣了愣,然后说了声“哦”。   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他垂下头,手指浸入脚边冰冷的溪水中,山上隐约传来长辈的吆喝声,像是在通知怀擎他们,可以开始点燃鞭炮了。   怀姣仍蹲在原地,小溪的远处尽头,朦胧晨雾中,一些莹莹光点,脱隐若现。   “萤火虫……”   “嗯,怎么了?”沈承遇随着他看过去,嘴上道:“山上有萤火虫很正常吧?”   “对,我见过好多的,以前爷爷会用药罐子帮我抓萤火虫,他背着我,走在山上的野坟边,伸手能抓好多好多,装在透明的罐子里,上面扎孔眼,就可以养好久……”   “但是这个时候怎么会有……”   沈承遇挠了下脑袋,小心说:“也许是爷爷变的?”   怀姣笑出来,“你在说什么啊,比人死后变成天上的星星还土……”   “真的好土。”   怀姣说不出话了,他表情奇怪,好像想哭。但是眼泪被硬憋回喉咙里,又被泡涨的海绵堵住。   只能低着头,一直重复说:“好土,土死了……”   “你能憋到现在才哭也是挺厉害的。”   沈承遇叹了口气,似乎也想蹲下身,看一看怀姣。却在下一秒,听见面前人蹲在地上,颤声说:   “没有人喜欢我了。”   震耳的鞭炮声,在这一刻,自山下炸响,昏暗的天空都在噼啪中轰然被照亮——   山的这一边,却好似出现了真空,让怀姣再也听不到周围任何的声音。   他陷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个古怪的小孩,情绪和语言,一直一直,颠倒反复。   “没有人会再喜欢我。”   沈承遇脸色一变,着急反驳说:“怎么会没有人喜欢你?”   “你的爷爷,你的二叔叔三叔叔四叔叔,你的堂弟,怀擎怀州,还有……那些给你送礼物的人。”   “很多人喜欢你,每一个都喜欢,不同性格不同相貌的人,换一百张脸,每一个都会爱你。”   沈承遇在这一刻,甚至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在急切推搡着他的肩膀,促使他说——   “他可能脾气不好,个性很坏,会欺负你,会惹你哭。”   他对你说的每句话都词不达意,口不对心。   但是他从见到你开始,就移不开视线,只要闻到味道,就想追赶你。   “他想救你。”   沈承遇喉咙闷塞,说道:“你要相信,他很想救你。”   “他想保护你。”   “一直陪你。”   “哪里有这个人啊……”怀姣垂着眼,蹲在泥土湿润的溪边,打湿的睫毛晕湿眼下,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从来都没有这个人。”   怀姣在自己的世界里,比谁都要清楚。他的故事中,害怕是真的,眼泪是真的,被欺负也是真的,被握着摸老人的手更是真的。   没有人来救他。   真实的世界里,他从来不是主角,只是背景可怜,着墨不多,一笔而带的炮灰。   “那我是谁?你看不见我吗?”   沈承遇很高,山上炮仗震耳欲聋,灰烟熏天,炸开的残炮碎屑飞了很远,却全都被面前的人挡住了。   怀姣没有回应他的话,只在烟火尘屑中,嗅到了面前那丝,在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游戏副本里,依旧熟悉的薄荷气味。   他咬了下嘴唇,滚落的眼泪,掉下后,最终被溪边的泥土吸收。   下一刻,山间的第一缕晨光,穿透灰烟,映射在了眼前这条,将要干涸的盈盈细流上。   怀姣的手指浸泡在溪流里,水面斑驳折射的彩色光晕,映亮了他的面颊。   他眼睫颤了颤,最后只嗓音微抖着,含糊说了一句:“你很奇怪,怪物才会有一百张脸……”   “那就当怪物好了。”   沈承遇斩钉截铁,他看不得这个人掉眼泪,言语快于想法地,蹲下身,乱哄道——   “你这么好,怪物也会喜欢你。” 第231章 奇怪的他   怀姣和沈承遇又在老家呆了一天,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打算回去了。   他的二叔叔和三叔叔头一晚上就在家里忙东忙西地给怀姣收拾东西,婶婶们做的牛肉酱、过年熏的香肠腊肉,都用报纸包着,想往怀姣的背包里塞。   怀姣没办法下,只能撒谎说自己还在住校,以宿舍不方便为由,将东西推拒回去。几个叔叔婶婶这才作罢。   只他们从怀姣的房里离开时,还是趁怀姣不注意,偷偷往他的背包口袋里塞了一些钱,怀姣临到上车时,才发现。   镇上火车站的候车室外,怀擎怀州和怀墨,一路将怀姣送到这里,直到再也没办法陪同他进站,才眼眶微红地止步在外面。   “你要等我们,我们来找你!”   前一晚堂弟堂兄间的夜话,三个堂弟又骄傲又神秘兮兮地告诉怀姣,他们现在也是体育特长生,只要再把文化课的成绩提上去,将来一定可以考上京体。   到时候他们就能和小堂哥呆在一个城市,每天都可以找小堂哥玩,一直像小时候一样。   怀姣躲在被子里,卷起的被边压着眼睛,好久好久没有说话。   沈承遇不知道怀姣在想什么,他只听到这几个弟弟说要考京体,一时拽得眉毛都提起来,“那你现在可以来求求哥了。你们小堂哥的……我在京体面子很大,校长见到都得给两分薄面,你们叫我声哥,以后想来京体?哥一句话的事儿。”   “真的吗??哥?小堂哥?”   “开玩笑,你们哥我曾经在A大文体馆天神下凡拯救你们小堂哥的故事,都没听过吧?来,我好好儿跟你们说说……”   “沈承遇!”   “干嘛?”   思绪回到现在,怀姣站在候车室的安检门内,在怀擎他们的喊声中,仓促往里走两步,隔着一层玻璃,用力挥手跟他们说再见。   “再见!”   怀姣在心里说,对不起,不能等到你们来找我了。   他说再见,因为他真的要走了。   沈承遇单肩挂着怀姣的背包,视线落到怀姣的脸上。他隐约看到怀姣的眼睛很红很红,好像快要忍不住,掉出眼泪一样。   沈承遇转头,看到玻璃门外,同样红着几双眼睛的怀擎几人。   最后只抬起手臂,短暂跟他们挥了挥,算作告别。   “拜拜。”   ……   回行的路上,怀姣一直低着头,翻看着手机里的信息。   因为不想在爷爷的葬礼上被打扰,和导员请过假之后,他的手机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信息堆了很多,各种群里的,同学的老师导员的,怀姣只先挑了一些重要的,一一回复。等刚回完导员的返校时间,要切出微信时,一条新来的消息,又出现在了顶部。   【我还在等你。】   怀姣看着那条来自陆炎之的微信,愣了愣。   在与学校割裂的乡下生活里,怀姣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也许在他从警局走出来的那天,他就已经在心里和那些曾经恐惧的所有人和事,彻底割席。   怀姣没想到还会收到这个人的信息,他甚至想不起自己为什么没有删掉他。   新发来的那条微信点开,往上是密密麻麻,每日不断的一连串信息。   怀姣只扫了一眼,零星瞥见一些“对不起”、“喜欢”、间或和虞放他们相关的大篇内容。   怀姣没有兴趣去看对方的任何解释和自白,他不关心,从聊天界面滑出,怀姣点开陆炎之的头像,直接按下删除。   往下的班级群里,还有一些一直标红的艾特信息,怀姣无聊,就点进去看。   巧的是,他们正聊到怀姣刚刚删掉的那个人。   【他今天又来了,我真的惊了,自己几个好朋友都进去,他还要每天来找怀姣,他真的。。超爱。】   【说真的,除了一开始追人的时候畜生了点,现在吧,只能说挺痴情的……】   【有没有可能,他真的只是想跟怀姣说一声抱歉,他朋友做的那些事,注定再也得不到喜欢人的原谅,所以他明知道会被拒绝,还是想见一见他,亲口说一声“对不起”。】   【其实,他现在能来找怀姣,已经表明他和曾经的那群朋友们彻底决裂了。】   【靠……大虐……】   怀姣垂眼看着手机,嘴角都垂下来的样子,让原本就一直注意着他的沈承遇,没忍住,往他那边凑近瞥了瞥。   “怎么了?”沈承遇问道。   他视线往下,“不小心”落到怀姣的手机屏幕上,沈承遇才看了一眼,下一秒,脸色一变,直接伸手抢过了怀姣的手机。   沈承遇就着聊天窗口,快速往上翻了翻。   怀姣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沈承遇已经转过头,一张俊脸跟结了冰一样的冷,嘴上嗤道:“应该让你的这群和事佬同学,亲自体验体验你的遭遇。”   “说对不起多简单,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出来了,那你受的伤害呢?是不是简单三个字就可以慷慨揭过了?”   怀姣眼皮动了动,没有接话。   没有办法共情的。   怀姣比沈承遇更明白这些,他反复经历过,所以才知道,人总是容易被即时的情绪左右,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所谓的道歉和同情,就永远简单,永远轻飘飘。   “你别真听他们说的啊!”沈承遇见他不开口,自己在一边,越想越来火,“狗屁文化生,脑子跟猪一样。”   “我他妈用膝盖都能想到他想干什么,他追你这么久,真要现在放弃,才是真的傻逼。”   沈承遇是男人,所以他知道,男人很精明,最会计算成本,权衡利弊。   更别说陆炎之这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他在追求怀姣时,所有放下的尊严,丢弃的脸面,甚至他失去的朋友关系,最后都会加倍算在怀姣的头上。   “你听我的,听到没?不许搭理他!”沈承遇皱眉盯着怀姣,语速很快,急促道:“他不是真的喜欢你,他现在丢的那些脸,以后都会在你身上找回来的。你要是答应他了,他会报复你的,他会向那些所有看笑话的人证明,他拿下你了。”   像怕怀姣不信似的,沈承遇还举着例子,竖眉冷眼,跟怀姣恐吓道:“你们在一起之后,他会故意在学校里亲你,当着别人的面,摸你的脸,还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使劲儿欺负你。”   怀姣:“……”   怀姣想说,他没有想那么多,他的人生很宝贵,根本没有时间和这些讨厌的烂人烂事,一直纠缠。   但看到沈承遇那副样子,怀姣最后只“哦”了声,小声说了句:“知道了……”   ……   “你只管说只管做,有事我给你兜着。”   走进学校的大门里,怀姣和沈承遇,远远就看到了等在花坛边的陆炎之。   对方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很多,像在短时间内,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再也不复先前温和、却锋芒外露的样子。   只是他身边依旧围着很多的人。   有来特意看热闹的,更有站在他身后,通风报信的、鼓励的、推促他的,让他再次站到怀姣面前的那群人。   “快呀!别犹豫了!”   “快说对不起!”   他们总是热心于做这样的事,像心有偏颇的好心理中客。   而陆炎之好像真的被鼓励到一般,视线直直越过人群,看向怀姣——明明从他再次看到怀姣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控制不住,目光和动作,都下意识朝怀姣短促靠近两步。   又十分克制地停住了。   “怀姣……”   陆炎之嘴唇微动,好像想对怀姣说一句什么,却在视线抬高时,看到了紧跟在怀姣身后的沈承遇。   男人勉强上扬的唇角,僵硬停了停,顿了两秒后,才道:“你们,一起请假的吗?他陪你回家了?”   周围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声,在他的话落音后,好似都大了一点。   人群议论和瞩目中心的沈承遇,却好像压根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议论一样。   极高的个子,懒散站在怀姣身后,他只抱着手臂,声音不大不小,挑唇说了句:“你们文化生就是讲究,追个人还想要求别人给你守节。”   “……”   “……”   怀姣没空去关注周围人或尴尬或恼火的表情,更不耐烦再继续观看陆炎之又一次似是而非的表演。   他们所有的表情和反应,都像无聊游戏里NPC一样,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怀姣不打算给他们继续的机会,他当着陆炎之,以及一众围观人群的面,声线平稳,皱眉问他:“你问这个话,是要让他们继续觉得,我的名声很烂吗?”   陆炎之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快速抢白道:“不是……我、”   “不是吗?”怀姣睫毛微颤着,抬了抬眼皮,“可是你一直在这样做啊……”   “我的名声已经很烂了。在你们说‘北门接你的老头,以为院里没人看见吗’,问我‘装什么装’的时候。”   陆炎之张了张嘴,哑口了瞬。   怀姣根本不在意他的脸色,只继续抬着眼皮,缓声说道:“但是你们口中,北门接我的‘老头’,是我的四叔叔,他来学校找我,是要告诉我,我的爷爷马上要不在了。”   “我这次回去,也只是参加我爷爷的葬礼。”   不止周围的人表情微变,连陆炎之听到怀姣这时的话,也白了下脸色。   陆炎之微薄的嘴唇,勉强扯了扯,好像想扯出个代表抱歉的笑意。牙关开合间,语气滞涩,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当时只是想跟你说,我喜欢你。”   “那些都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吗…”怀姣听到这个理由时,嘴唇控制不住,往下撇了一瞬,声音也跟着小下去。   “我没有谈过恋爱,连被表白都是第一次,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怀姣只明白,没有人的喜欢,是会让他在痛苦难过的时候,仍笑着站在一边,任由别人继续欺负贬低他。   怀姣很难得的,第一次,在周围那么多人的面前,说出这么多话。   “你从我大一入学的第一天就认识我了,你带我进学生会,带我进社团。你在聚餐上帮我挡酒,可是桌上的酒还是会让我喝完,你让我接受你们的道歉,可以你们还是会坐在沙发上,用我兼职的工作,一起嘲笑我。”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怀姣细长的睫毛垂下,慢声细数着:“喜欢我好看,喜欢我听话,喜欢我没性格,喜欢我好拿捏。”   “你喜欢我好欺负,就是好像、不喜欢我。”   “不是!”   “不是吗?那些奇怪的短信,下流的照片,贴到我门口的卡片,掺了东西、推到我面前的酒……”   怀姣抬起眼睫,声音微小,认真问他。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偌大的校门口,周围里外围着数十层的人群,在这一刻,安静得有如坠入真空。   陆炎之再也忍不住,或者说是装不下去了。他像换了个人,瞬间变了脸,整个面色都阴沉下来。   他甚至没有回答怀姣的话,只阴恻恻盯着怀姣,沉声说:“我觉得我已经足够给你面子了。”   怀姣甚至不感到奇怪,只想说,看吧,这才是这个人的本来面目。   人群嘈杂的最后,是沈承遇冷笑着挡在怀姣的面前,抬手推开陆炎之——“我说错话都得挨他两巴掌,你多大的谱,他还要给你面子?”   沈承遇说完,没等周围人反应,直接拽着怀姣,带着他离开了人群。   直到快走出校门,他们才听到有人在他们的身后,大声喊着:“对不起!”   怀姣皱着眉,才不要听。   他从来不想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他们的道歉。   他只有一个人,要那么多对不起干什么,他只想要对得起。   ……   像是身上最后的一层枷锁剥落,怀姣能感觉到,他快要离开这里了。   和沈承遇在外面吃过晚饭之后,怀姣告别非要送他回家的沈承遇,在小区外的绿化带旁,在昏黄路灯穿透的树影底下,脚步微晃着,蹦跳走着。   怀姣好高兴,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按捺不住,跟自己的系统说道——   “我像不像是开了金手指的主角?!”   他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伤害过自己的人。他和堂弟们约好了,以后还会见面。他还有自己的房子,8701把他的出租屋,布置得跟系统空间里一样!   他已经不是那个只想着躲在出租屋里一辈子直播不出门的人了。   离开这里之后,他也可以一直冒险,可以有很多人爱。   8701隔了很久,才有些安静的,回了一声:【嗯。】   到家楼下的时候,电梯门口又堵了很多的人,怀姣想了想,还是选择走楼梯回家。   只是这次不知怎么,他心里跳的厉害,怀姣以为是自己太高兴了导致的,就也没在意。   和怀姣一起爬楼梯的,还有另几个低楼层的住户。昏暗楼道里,不知哪层住户扔在外面的铁皮立柜,歪斜堆在楼道拐角处,怀姣走过那层,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继续蹦跳着往楼上走去。   楼道里某层的声控灯,在他离开后,不知道为什么,短路一般,长久亮着,良久之后,发出铁皮摩擦的,细微窸窣声。   怀姣回到家中,坐在电脑桌前,打开了他的电脑。   在离开前的最后一晚,怀姣想和他直播间里的那些人,在他的现实世界里,最后直播一次,去玩他以前最害怕的那款游戏。   他进入逃游前的2021年,那一年发行了一款很有名的中式悬疑恐怖游戏,名字叫《烟火》。   “真的很吓人,我那个时候都还没有通关,就……”   怀姣皱了皱眉,好像又有点想不起来了。   他登录以前的Steam账号,花了一点时间,下好了这款游戏。   点开,熟悉的蓝绿色柳枝和灰白的游戏开头,让怀姣有些恍惚地,像是回到了曾经2021年的,那个冬天。   他坐在和现在完全迥异的小破出租屋的电脑前,蜷缩着双腿,一边紧张地玩着游戏,一边跟自己直播间的观众互动。   游戏里的第一句台词,是:【真邪门,好好的车怎么熄火了……】   怀姣跟着游戏画面,小声地念出这一句。   而在他身后,电脑座椅正对的公寓大门,透光的门缝底下,走廊外面原本亮着的白色廊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也熄灭了一瞬。   ——宝宝……先等一下,好像有点奇怪……   ——外面的走廊灯好像短路了,等会儿宝宝,你先别出声……   怀姣率先注意到的,是这两条极其扎眼的弹幕。   他的眼皮跳了跳,在紧接而来越来越多的直播间弹幕提醒下,嘴唇微微抿住,极小声地,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安静,外面有人。   ——宝宝,锁好门,不要出去!   怀姣在看清弹幕的那一刻,从尾椎急速往上窜起的,密密麻麻、直侵骨髓的寒意,让他坐在电脑桌前,只一瞬间,寒毛倒竖。   而怀姣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紧随而来的,却是脑袋里,针扎一般的绵密刺痛。   怀姣下意识抬手揪住自己的头发,短促叫了声,接着额头往下,直直磕在了电脑桌面上——   【怀姣!】   混乱的脑海中,他只听到8701声音急促,喊了他一声。   下一秒,脑海里的画面和耳边声音重合,怀姣浑身冷汗地,从桌面上抬起头。   兀自遗忘、杂乱隐藏的记忆碎片中,怀姣终于想起,曾经的自己,究竟是怎么穿越进游戏世界里的。   根本不是记忆中的那样,在直播中和粉丝聊天互动。   而是在家中直播的中途,被人潜入。   身后座椅正对的门外,熄灭的走廊灯,“啪”的一声,再次亮起。   怀姣唇色苍白,满脸冷汗地,怔怔回过头——   走廊灯映射进来的门缝底下,一双脚,背着光线,安静站在门外。   “咚,咚。”   是不急不缓,极度平稳的敲门声。   在察觉无人应答后,公寓厚重的防盗门外,半晌后,传来金属器具,插入锁眼的声音。   ……   怀姣微有些打颤地,赤着脚,走到了门边。   电脑屏幕一直亮着,不间断刷屏的弹幕已经密集到了看不清任何字的程度。   而系统今晚怪异的沉默,像在验证怀姣此时的猜测。   公寓大门外,捣弄锁眼的声音,由平稳逐渐转为焦躁,他甚至能清楚听到,外面急切转动门把的声音。   怀姣浑身发软地站立在门内,手臂抬起,冰冷而苍白的指尖,搭在更为冰冷的金属门把上。   已经填补完全的记忆,让怀姣无比清楚,眼前曾经发生过,或者正要发生的事情。   就好像他知道,眼前的门,打开就是结束。但是他更知道,哪怕不主动打开,事情照样会按照原定的剧情走。   怀姣手指搭在门把上,他很害怕,颤颤叫着:【8701……】   有人按住他的手背,冷冰冰的触感,像将他包裹住。   【我在。】8701说。   【不用怕。】   系统站在怀姣的身后,高大透明的身影,轻搭着他的肩膀,沉稳道:【走吧。】   ……   怀姣第二次,听到他的技能,【重置】生效的提示音。   游戏大厅最为高级的金色品质,S级技能,触发的特殊声效。   【叮——】的嗡鸣一声。   白光散去,怀姣朦朦睁开眼,眼前,却是明亮灯光中,自家公寓的大楼底下。   先前分明与他在小区门口就分别的沈承遇,此时正拿着手机,皱眉站在他公寓大楼前的台阶下面,仰头往上望着。   他看到怀姣,好像愣了瞬,有些意外地问出一句:“你怎么下来了?”   “沈承遇……”   怀姣牙齿哆嗦着,喊出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沈承遇快速走近几步,跳上阶梯,嘴上辩解道:“我没跟踪你哦,打算等你家亮灯了就走的,你别……”   “沈承遇、”怀姣再次打断了他。   沈承遇停住脚步,怔愣看着眼前两阶台阶上,背对光影的怀姣。意识到什么的他,弯下脊背佝着脑袋,小心去看怀姣的脸:“怎么了啊?这眼泪怎么说掉就掉,谁又欺负你了……”   “沈承遇,”   怀姣的声音,裹挟着浓浓的鼻腔音调,语言毫无逻辑、颤抖着说:“你要找到我……”   “还要保护我、”   “你,你干嘛啊?娇滴滴的,像个小女生……”第一次听到怀姣这么讲话的沈承遇,不明情况,耳朵都有点红。   “不要凶我。”怀姣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他蹲下身,好像不想要沈承遇看到他此时的脸,细瘦的手臂也牢牢挡住脸颊。   臂弯蒙着脑袋,声音像闷在罐子里,憋着细微的哭腔,颠三倒四、细细碎碎,跟面前人说着——   “不要再对我说讨厌的话、不要给我起奇怪的外号、不要一直说我像女生……”   “不要惹我…”   “要对我好。只对我好。”   “好!行!我答应你,我发誓!行吗?你别哭了啊?哥、小堂哥、妹妹?求你了、我看不得你哭的……”   “……”   ……   怀姣总在想,如果注定发生的剧情,唯一正确的做法,是应该及时避开,还是顺应发展,做出其他改变。   系统给他的答案是,可以改变,但不能完全改变。   怀姣听不懂,但他此时此刻,再次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时,又好像隐隐明白了8701的意思。   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却不能在重置生效时,明白告诉沈承遇——他很害怕,快来救他吧。   就好像曾经也和对方有关的那个副本里,重置生效之后,怀姣最后接通的那通电话中,沈承遇也说,他马上就到。   但是故事的结局总有遗憾,怀姣没有等到他。   就像现在一样。   眼前,桌面平放摊开的手机上,是刚刚拨通的报警电话。屏幕里,弹幕蜂拥一般,尖锐发出着咆哮——   ——快跑!躲起来!   ——不要开门,不要回头——!   癫狂转动的门锁,在弹幕崩溃般的提醒下,最终发出“咔哒”一声,顺利解锁的声音。   怀姣肩膀微抖着,平静坐在电脑桌前。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断续的喘气声……接着是划破空气,快速朝他伸过来的手——   怀姣紧紧闭上眼睛,后脑传来的极重的力道,让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脑袋正被一只大手用力按住,强硬扭转过去。   发根传来的些微刺痛感,让怀姣面色惨白,被迫睁开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即将看到,他短暂的人生中最为恐怖的那个画面,但却在视线转过时,对上了一张,极度暴躁的熟悉面孔——   沈承遇牙关搓咬着,一手绞着疯子一般满面涨红的陆炎之的领口,一手按着怀姣的后脑,咬牙切齿,扬声质问道:“干嘛像分手一样跟我那种话?还转身就跑,疯了是吧?!”   “……”   怀姣在那一瞬间,浑身都脱去力气,瘫软下来。   “沈承遇……”   “别跟我装可怜了!回我话!刚才不是很硬气吗?要不是我跑楼梯上来,能抓到这牲口?”   “他在撬你门,你听不见吗?!”   怀姣眼眶微湿着,听着面前沈承遇,明显后怕,又强忍怒意的声音。最后只嘴唇嗫嚅着,茫然说了句:“可是,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啊……”   沈承遇:“……”   他动作雷霆,单手扯下身上的衬衣外套,反剪住陆炎之的手臂,三两下捆住,踹到一边。   “呃——”男人的头部撞到桌腿上,发出忍痛的闷叫。   “闭嘴!”   沈承遇转过头,凌乱的黑色碎发,沾湿搭在眼前,银圈包裹的黑钻耳钉,在头顶灯光底下折射着细碎光亮。他冷笑着盯住怀姣,扯唇,阴森道:“你他妈都主动跟我撒娇了还不是在一起?还要怎么才算?你他妈还跟谁那么讲过话?”   “……”   怀姣回答不出来了。   他好像有些听不见此时耳边一直萦绕的奇怪质问话语,只再次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沈承遇,脑袋像泡进记忆的潮水里,不停恍惚着,回想起不久之前,他蹲在乡下的小溪边,朝对方问出那句话。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当时的沈承遇只说不知道。   他微皱眉,看着怀姣,回答说:【我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遗憾。】   怀姣在这一刻,于混沌之中,却好像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他到现在才隐约意识到,不管是以前的副本中,还是他现实的过往里,曾经这个人,都没能救下他。   所以他说遗憾。   所以他才来找他。   所以从回到这里开始,想要改变剧情的,从来就不止只有怀姣。   【NPC没有记忆。】8701说。   他在游戏模式的加持下,明明记不起怀姣,却能只凭本能,不顾后果,在无数次再见之后,仍能找到他。   【你们都是来找我的吗?】   发烫的眼眶晕湿睫毛,怀姣抿住嘴唇,轻眨了下眼睛。   没有人回答他,他却已经知道答案。   重新开始的故事里,他的身边从来不只他一个人。在这里,有游戏,有8701,有弹幕观众,有沈承遇,甚至还有系统给他的技能。   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尽自己的可能,拉住他的手,救下他。   【谢谢。】   怀姣不知道在对谁说。   沈承遇看到他久久发着愣,早就收起脸色,小心靠近他,“怎么又哭啊……”   怀姣伸出手,擦了擦打湿的眼皮,嘴唇瘪着,闷声说道,“我就是很爱哭啊,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沈承遇蹲在怀姣的面前,无奈道:“我还能怎么你,说两句就哭,我都怕死你了。”   “那你就不要惹我啊、”   “我怎么又惹你了,我在你面前已经大气都不敢出了……”   “那你刚才还吼我那么大声?”   “行,我又错了,叫你哥了,擦下眼泪拜托,真的受不了……”   楼下已经响起警笛声,怀姣在和沈承遇的不断争吵中,感觉到耳边的声音,渐渐退去……   世界变暗的最后一刻,怀姣只模糊看到,面前沈承遇看不清表情,却隐约伸向他眼下的那只手。   和耳边无数次响起过的,平缓,却略带温度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玩家怀姣,您的考核副本,完美通关。】   【逃游有幸见证您的成长。】   【愿您在今后的人生里,一如既往,勇敢,自由,再见。】   ……   ……   ……   “咳咳、”   尘土飞扬,破败寂寥的东部二十四区,某个荒废小镇里。   怀姣脸上抹着泥土,十分局促地让人挟在腋下,手指捂着口鼻,闷闷“咳”了两声。   “安静。”   头顶上方的人,一头细碎黑发,遮挡着冷淡眉眼。青年狭长的眼皮垂下,瞥了怀姣一眼,而后眉宇微蹙,语气不耐道:“来人了。再吵,我就把你丢出去。”   怀姣听见后,强忍住喉腔里的痒意,赶紧咬住嘴巴。   不为别的,只因为面前男人头顶的名框旁,那醒目而硕大的【主角】两字。   怀姣于一周前来到这个副本。   与先前普通本的游戏模式,相差巨大的S级副本里,怀姣在全新升级的系统和玩家权限中,逐渐而缓慢地摸清了一些高级副本的门道。   在这里,副本再也没有开始前的剧情提要,有的只是完整而详细的玩家人物设定。   以及与副本相关的每个重要角色头顶,那身份明确、等级森严的角色介绍。   【祁忍,副本主角。】   【年龄:23岁】   【异能:治愈系】   【怀家养子,炮灰怀姣的无血缘关系哥哥,自小被炮灰欺辱,韬光养晦,忍辱负重。于末世爆发后一周内,觉醒唯一治愈系异能。个性心狠手毒,睚眦必报。】   怀姣真的崩溃了,在第一次看到祁忍头顶那一连串的人设介绍时,他头晕目眩,比在厕所镜子中看到自己头上那画着粉红猪猪尾巴的花体【炮灰】两字,还来的崩溃。   他在这里,不仅是已经得罪过主角的炮灰,而且还是个毫无异能、体质柔弱的超级大炮灰!   眼前满是黄土的荒芜小镇里,广告满地,周遭商铺破败的街道上,到处是是戴着防毒面罩,手持重型武器的基地清扫队。   他们专门负责捡尸、搜人,将活口带回“使用”。   怀姣让祁忍挟在腋下,屏息躲藏在公路两边的灌木丛里。   待到那只队伍走远了,又隔了数十分钟后,才敢喘出一口气,从躲藏的灌木丛后,哆嗦着小腿肚,站起身来。   “他们走了,我们是不是——”   怀姣只来得及说完这半句话,下一秒,身后不远处,飞扬起雾的尘土中,巨型车轮碾压着泊油路,轰隆发出巨响的重型装甲车,如同怪物一般,骤然出现在公路的尽头。   怀姣猛然变了脸色,甚至来不及收回嘴、躲回去。   肩膀上猝然传来的力道,让他只来得及瞪大双眼,对上草丛里的另一双,冰冷而阴翳的狭长眼睛——   紧接着,身体失衡,脚下一绊,因为地势斜坡,他仓皇中,一下子滚到了马路上。   “咳咳、咳咳……”   怀姣狼狈趴在地面上,脸埋在手臂里,急促咳嗽了几声。   不远处,嚣张行驶的重型装甲车,停在了马路的正中央。   有人背对着头顶日光,身姿矫健,从巨大车轮毂上,跳了下来。   黑色皮靴踩在满是灰尘的柏油地面,那人身形高大,肩上扛着把黑色步枪,步伐缓慢,几步踱到怀姣的面前。   大型步枪的改装枪口,“砰”的一声,杵在怀姣眼前的地面上,扬起一小阵尘土。   男人屈膝,蹲下身。   “就他?”   怀姣听到一道,吊儿郎当的年轻声音。他愣愣抬起头,看到面前挡住日光的男人,顶着一头动漫里一样,极其夸张的翘起银发。   黑蓝色的金属护目镜,随着男人动作,推到头顶,“治愈系异能?”   怀姣半仰着脑袋,听不懂似的,只傻瓜一样,呆愣愣翘着张花猫一般灰头土面的小脸。   在他还在愣神时,面前的男人突然伸出手,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把着他的脸,再次抬高。   怀姣动不敢动,睫毛乱颤着,紧张让对方掐着腮帮。   他感觉到对方明显顿了顿。   半晌,才轻“啧”了一声,略有些迟疑地,皱眉嘀咕道——   “搞错没,上面没说是个妹妹啊?”   “……”   怀姣猛然抿住嘴巴,一下子垮下脸。   ——装逼+捏脸+喊妹妹,你小子现在演都不演,直接叠buff是吧?   ——别管了,嘀嘀,暗语激活,bingo!你已经掉入妹妹的爱情陷阱中了——!   ——银毛小子,三天之内,拿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三章合一,删删改改写了好多,想要交代的事情感觉已经交代完,过去了结,未来展开,正文停在这里,好像刚刚好。   (怀姣原来没有真的受到伤害,他被潜入后就直接被拉进了游戏里,只是太害怕了,才下意识忘掉了这件事。   也不用觉得遗憾,怀姣现在已经是很厉害的游戏玩家了,虽然没有写出来,但其实他背后的真实身份是逃游的公主,大家私底下知道就好。他以后还是想回来就可以回来,想和堂弟们见面就和堂弟们见面,怀姣不会有遗憾,所以大家也不要有。)   番外暂时安排了ABO、马戏团、和系统,如果还有想看的,可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