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乞力马扎罗的水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大宋王侯 作者:九孔 内容简介   一块奇异玉佩,得以梦回北宋初期,鲜血浸染了边关,杀戮遍及南北,华夏江山四分五裂,异族的铁蹄占去了半壁江山,此恨何及?   此憾何结?   我的故事只有金戈铁马的热血豪情,江湖厮杀的精彩绝伦,官场争斗的惊心动魄,儿女情长的荡气回肠。 ============== 第一卷 金戈铁马战沙场 第1章 永乐边城   宋太祖开宝元年春,永乐边城下了一场雨。   春天的西北,气候正是最为干燥的时候,永乐边城外的沙土被风刮过,便变成了沙尘,随着狂风四处飞扬,就是小型的沙尘暴。   在这样的气候天气中,来一场春雨,顿时让整个永乐边城感受到了一股舒爽。   至少叶尘此时便感觉很舒爽。   作为永乐边城三大帮派之一——南帮的势力庇护之下,一间商铺明面上的伙计。他此时的态度有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客气。   对着柜台前那位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简单行了一礼,将他引到后院,去见此间商铺明面上的老板刘南。   然后,叶尘喊来另一名看起来颇为老实,名叫何明的伙计,让其看着前台,而叶尘自己快速来到了后院伙房,揭开其中一个灶台上足有桌面大的铁锅锅盖,伸手在锅底摸索了一下,嗡嗡轻响声传出,锅底出现一个只容一人进入的地下室入口。   叶尘抬步,上了灶台,从地下室入口钻了进去,然后伸手一拉,锅底又恢复原状。   地下室不大,只有四五十平方米的样子,堆着四五袋盐,墙脚有一个长两尺,宽半尺,很结实的铁箱子,被一把大铜锁,牢牢的锁了起来。   叶尘轻车熟路的来到地下室一角,快速从墙壁中抽出半块砖石,从中拿出一件喇叭状的奇怪物事,放在耳边。   顿时,耳中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音。   这间用于存放盐物,设计极为隐秘的地下室,刘南和伙计何明都知道。但后两人却不知道,地下室墙脚有一个远超当世技术手段,但实际上设计极为简单的听筒窃听装置。   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这间盐铺明面上的掌柜刘南,一个是刚才被叶尘引进后院,一幅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   “副指挥使!怎么您亲自来永乐边城了。属下惶恐!不知大人此次亲来险地,所为何事?”话语略带中原一带的口音,正是刘南。   “刘都头!我亲自来永乐边城,自然是有重要消息需要你去打探。”富商打扮中年男子沉声说道。   “副指挥使请示下。”刘南说道,声音中有一股凝重肃然味道。   “三日前,开封传来军情,我大宋大军已经北上,开始了征伐北汉的征程,并且是天子亲征。现在你应该明白我要交给你的是什么任务了吧?”副指挥使说道。   刘南神色一凝,虽然早在两年前自己主动请缨来这永乐边城潜伏当探子时,便已经料到今日,但却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突然。他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副指挥使的意思是让我侦探契丹大军动静,以防契丹出兵阻挠干涉我大军攻伐北汉。”   “不是以防契丹出兵,契丹得到我大军攻伐北汉的消息之后,必定会派出大军阻挠干涉。而按照行军路线,永乐边城是契丹一路大军必过之地,并且会顺手将其占领,作为其后军大营。你的任务便是在契丹出兵之时,将他们大军人数,统帅和主要领兵将领,简单的行军部署等重要情报打探清楚,并且在第一时间送到我禁军大营。”副指挥使凝声说道。   “属下明白,属下誓死完成任务。”刘南话语说的斩钉截铁,但叶尘从中听出一丝绝然之色。   “刘南!将军说了,此次任务你若是能够顺利完成,便升你为副指挥使。嗯……你记住,此次任务非同小可,对我大宋攻伐北汉能否成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永乐边城跟着你的一组探子,就算全部牺牲,也要成功打探到军情,且将打探到的军情顺利送到大营。”副指挥使话语中有着凝重之意,但神色中却又带着看惯生死的漠然。   刘南迟疑了一下,脸上悲意难以掩饰,但最终还是说道:“属下明白!”声音有些嘶哑,只闻其声不见其色的叶尘,都能够感受到刘南心中的无奈。   正事交待清楚,副指挥使喝了一口茶,随口说道:“你这商铺中前台那位伙计看着面生,好像不是你手下的探子,但很是精明的样子。不要让他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否则一旦泄露出去就不好了。”   “副指挥使目光如炬,那小子的确不是我手下的探子,而是此间店铺的真正老板。”刘南说道。他自然不会给上官说这间店铺是他和叶尘小子合伙开设,自己还占了四成干股。   说到这里,刘南小心的看了一眼副指挥使,紧接着说道:“不过,副指挥使有所不知,此间店铺以出售私盐为业,且精良白净的过分,这种私盐想来只有我大宋能够出产。由此可推断出那叶尘只能是我大宋之人。而出售私盐在我大宋乃是重罪,属下当这间店铺的掌柜,也会让永乐边城所有人都想不到属下属于我大宋军方。这样一来,打探消息自然更为便利。”   “哦!原来如此。我看那小子年龄也就二十来岁,竟然在这永乐边城的虎狼之地能够立足,恐怕不简单。嗯……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的盐是从何人手里接的货,难道你们就没有查探过?”副指挥使若有所指地说道。   “大人明鉴,这间店铺私盐出售量不大,叶尘每月都会和属下一起驾驭骡车,随机前往城外任何一处荒村,从秘密之地找出两三袋盐,然后运回永乐边城售卖。所以属下从未见过给他送盐的盐商。想来走私盐毕竟是杀头的买卖,他们才会如此谨慎。”刘南说道。   “噢!那叶尘又如何将货银交给盐商。”副指挥使好奇问道。   “这个问题属下也曾想过,但叶尘每月中都会有几天时间神秘消失,想来定是给盐商去送货银。噢……属下也曾想过派人或者亲自跟在叶尘后面打探,但叶尘每次消失从无规律,并且事前毫无征兆,再加上这事毕竟与属下职司无关,所以便未将此事做进一步打探。”刘南一边解释,一边心想:不是我不想打探,而是跟了一次之后,不知为何被叶尘小子当场撞破,差点将我那四成干股都给没了。   所以,自那以后,刘南再也不敢多管闲事,只管蒙着头发财就是。   更何况,叶尘小子人很不错,为人仗义,又极为大方。刘南每每一想到自己只是给叶尘与南帮之间牵了一下线,然后便被聘为掌柜一职,而且不出一贯钱,就有四成干股,便感慨自己很幸运。   特别是一想起这四成干股给自己远在开封的家中所带来的变化,刘南便在心中对叶尘感激不已。   刘南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家中有妻女和老母需要自己养活,老母亲又身患重病,急需大量银钱医治,否则自己两年前也不会主动申请,来这随时都可能掉脑袋的永乐边城,潜伏为探子。只因大宋军饷极为丰厚,且探子除职司军饷之外,有一份额外补贴。   但自己的这些收入,依然远不够老母治病和妻女一家人的生活。直到从叶尘手中得到四成干股之后,才彻底解决自己心头重担。一个月下来收入,竟然抵得上自己一年军饷。让人捎带回的不菲银钱,请来名医,终于将老母重病治好不说,而且家里面还换了一套小院子。已经从刚刚勉强温饱,一下子步入小康生活水准。   这样的恩德,怎能不让刘南对叶尘感激涕零。   ……   ……   那位副指挥使装作和老板刘南谈妥生意,卖了一小袋盐之后,便离开了。   叶尘出了地下室,回到了前台,想着刚才刘南和那位副指挥使对话中所透露出的消息,摸着胸口的吊坠,皱眉沉思。   胸口吊坠玉佩是他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直接原因,这半年以来,他每每遇到重大选择关口,便会本能的摸着那块玉佩。   叶尘半年前稀里糊涂穿越了时空,来到这个时代永乐边城外的一处荒村。经历九死一生,最终才以自己脑袋中比当世先进了大约一千零五十多年的知识,以及一把只剩下数颗子弹的狙击步枪,在距离荒村最近的有人烟地方——永乐边城得以立足。   可是,如今看来,这样安逸的生活持续不了几天,便会随风逝去。他这样的一个无根无亲,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异类,将何去何从?   叶尘结合刚才偷听到的消息,开始仔细回忆这个时代历史,妄图从中给自己寻找一条最佳出路。   据叶尘所知,大宋朝此时呈现着一派蓬蓬勃勃的中兴之象,而距离永乐边城不远的北汉小朝廷此时应该越来越痿糜不振,国君朝臣每日都战战兢兢,唯求自保。   不过,叶尘记得历史上宋太祖赵匡胤亲征北汉,并未成功,至于具体原因他却不得而知,想来其中一个主要原因还是北方契丹出兵干涉。   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时代历史中发生的大事,叶尘最后决定前往南方,到赵匡胤主宰的大宋去讨生活。   叶尘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他本人是汉族,大宋乃是如今汉族最大的王朝政权。二是他知道如今这个战乱时代,只有大宋所占据的中原大地才是相对最为安定之处。   后院中传来的脚步身,打断了叶尘的思索。   叶尘转身看去,刘南从后院通往前铺的侧门中走出,一脸沉重之色。   叶尘知道刘南为何会是这样的神色表情。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刘南要深入敌区打探消息,这乃是九死一生之事。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契丹大军南下,必占据永乐边城,城中除了少部分与契丹官方有些关系的帮会势力和商铺之外,其它帮会势力和商铺所有财物,定会被契丹大军全部收缴。并且为防止泄露军情,肯定对汉人进行驱逐,甚至杀戮,或者沦为奴役。   这样的情况下,叶尘用以立足的盐铺自然会被契丹人抢夺而去,而对刘南来说,四成干股也随之失去,使刘南家中再次回到清贫日子。   “叶哥儿!我家中有些事情,要和你告个假,回去一段时日。嗯……刚才我从那位姓黄的商人口中听到一些消息,这永乐边城……可能最近不太安全,契丹会派兵来占领永乐边城。唉……我们这私盐铺子定是开不下去了。你过几日赶紧离开永乐边城吧!”刘南走到叶尘面前,强挤出一丝微笑,拍了一下叶尘肩膀,沉声说道。   叶尘装作一脸惊讶之色,点头表示明白。迟疑了一下,说道:“多谢刘兄提醒!我准备这几日便回大宋腹地。刘兄!这一路上你也要多加小心,但愿你我二人还能够在中原相见。嗯……我现在便将最近一个月收入计算一番,然后将四成银钱给刘兄。”   刘南一听叶尘准备回到大宋腹地,想起自己此次说不定一去不回,死在契丹人手中。心中一动,略一沉思之后,轻咳了一声,说道:“叶哥儿!为兄此次离开实际上不是前往家中,而是另有要事去办。来回路途遥远,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开封家中。叶哥儿若是要去南方,能否顺便帮我带一些银钱送到为兄家中。”   说到这里,刘南脸上感到有些发烧,明白自己现在所说与前面告假之语有些矛盾牵强,并且所托之事也颇有些强人所难。毕竟叶尘从未说过要前往大宋都城开封。   叶尘好似对刘南心中尴尬毫无所觉,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刘南请求。使得刘南对叶尘又是好一阵感激。   ……   …… 第2章 北汉晋阳   自唐室倾颓,安史之乱以来,各地豪雄蜂起,形成五代十国战乱局面,足足五十多年,华夏大地战事延绵,白骨蔽野,千里无炊。   永乐边城位于黄河中上游,南接大宋,北接大辽,东接北汉,西接党项诸部。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自唐末以来这座边陲小城便经常饱受战火摧残。本就不高、不广、不坚、不厚的城墙,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损毁、修补,再损毁、再修补的重复过程。   特别是几年前,宋与辽对峙,北汉和党项诸部夹杂其中,互相攻伐,虽然规模不大,但每有战事,多在永乐边城附近地域爆发,弄至该区域城垣崩毁,田园荒芜,百姓流移四散,庐舍空而不居。   所以,如今除了永乐边城内之外,城外以永乐边城为中心,纵横数百里、布满废墟荒村、仿如鬼域的荒弃土地,湮绝无民。   对出身游牧民族的辽人和党项各部而言,照惯例于两族的接界处,必须留下一段距离的“瓯脱”作为缓冲区,无事时双方均不得进入,行人止步,否则会视为挑畔闹事。   而对南方大宋和东面北汉政权来说,亦视这片首当其冲的土地再不适合百姓居住,只适合用来实施“坚壁清野”的战略,以阻止契丹和党项战马南下,使其于数百里内无从补给。   直至宋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取代后周,在南方中原大地建立了大宋。且宋朝成立之初,宋赵匡胤根据当时的形势,鉴于南方是经济重心,各国力量较弱,而北方契丹建立的辽政权,实力强大,兵强马壮的现实,在征询了张永德、赵普等大臣的意见之后,确定了“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的战略方针。   而永乐边城西南边的北汉国地狭物菲,兵微将寡,但因认北方契丹为“父皇帝”,得到后者扶持,苟延残喘的续存了下来。   正是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之下,几方势力形成了颇为微妙的平衡僵持,永乐边城才出现了极为宝贵的短暂安宁,几年来没有再经战争洗礼。更是在四方势力有意无意的默许之下,如今的永乐边城成为了四不管的微妙之地。   所以,这些年来,永乐边城既是良民裹足之地,也是刀头舐血之辈趋之若鹜的乐土。充满危险,也是机会处处。可以是英雄豪杰死无葬身之所,亦为悍不畏死的人成名立万的舞台。   而被各国官府通缉的罪犯,得罪权贵门阀的亡命徒,以及江湖武林中的无地容身者,都以此地为避难的安乐窝。   另外,因为永乐边城是贯通东西南北四方势力的转运中心,四方之间进行贸易交换的桥梁,南方的粮食、布匹、铁器、食盐、茶叶和北方的马匹、牛羊、皮毛和一些特殊药材等等,各方势力民间和官方因各自所需,不断的经过此地互相交易互换。   种种因素下来,使得如今永乐边城颇为兴盛。   如今,大宋吞荆湖,灭后蜀,兵强马壮,粮草充实,幅员辽阔,人烟辐辏,正是建国以来最兴盛时期。特别是后蜀这个“天府之国”并入中原之后,大宋的财力物力得到了空前的增强,为大宋进一步进行统一大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这个时候大宋军队完全可以一鼓作气进攻南唐或北汉。乘胜扩大战绩。但宋赵匡胤雄才伟略,自幼熟读兵书,又是名将出身,对于兵圣孙武兵法中“用间”之篇更是烂熟于胸。他十分推崇孙子兵法中所列“因间”“反间”和“生间”等诸种“用间”之术。再加上考虑到宋军的休整和国内各业的发展。便想用另一种方式,用一种不要流太多血,不要死太多人,尽量少动刀兵的方式收复北汉。   所以,这几年,宋赵匡胤不断地派兵袭扰。乾德元年七月,曾派曹彬、陈万迈率兵攻打北汉边地,俘获甚众而还。不久,又派王全斌攻克了北汉乐平县;同年年底,再派曹彬率军杀入北汉境内,攻取了辽、石二州。乾德二后正月,又有李继勋、康延泽率步骑万余再攻辽州,北汉向契丹乞得援兵六万人来救,结果被李继勋、曹彬等率六万宋兵打败。   赵匡胤一边让北汉感受到大宋兵力的强盛,另一边又派出大量奸细渗透敌军之中收集各方面军事情报的同时,又制造和传播谣言,惑乱军心,涣散士气。   同时,又和赵普、赵光义精心策划,派遣明面上从宋军手上逃得生天,实为已经彻底叛投大宋的北汉大将侯霸荣重返北汉,拉拢北汉臣僚,秘密制造各种舆论,准备兵不血刃的一举颠覆这个北方小朝廷。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切被北汉首辅宰相郭无为看得一清二楚。不但设计杀死了侯霸荣,而且还组织精兵强将拔除了不少大宋探子。使得赵匡胤精心设计的这场间谍之战功亏一篑,以政变收复北汉的计划也化为泡影。   赵匡胤被激怒了,他忘记了先南后北的既定战略,不顾赵普等人的一再反对,决定派大军急功北汉,既然用没有硝烟的隐蔽战争不能奏效,那就大军压境,兵戎相见,用真刀实枪解决问题。   开宝二年二月初八,赵匡胤命宣徽南院使曹彬、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各领一支人马,先期奔赴晋阳【今太原】。   二月十一日,赵匡胤下诏亲征。他命开封尹赵光义为东京留守,枢密副使沈义伦为大内部署,署理朝内各种事宜。   二月十七日,赵匡胤顶盔披甲,亲率大军从汴京【开封】出发。并任命老将归德军节度使高怀德为河东行营都部署,以昭义节度使李继勋为副,建雄节度使赵赞为马步军都虞侯,宰相赵普也随驾出征,襄赞军务。   此次大宋北伐,声势之大,规模之盛,投入兵力之多,是历次征战所没有过的。   一场席卷三方势力的战争风暴,正在悄然酝酿,永乐边城在安宁了数年之后,眼看着就要再次迎来战火,而对永乐边城民众来说,却已经是大祸迫眉睫之前。   实事上,大宋大军从开封出动之时,契丹国内便已收到身在大宋的探子传回来军情,不等北汉派使者乞求支援。契丹军方面已经做好了南下的准备。   可是,因契丹国内近时期内政权不稳,皇权之争正值关键时期,契丹南院大王接到出兵命令便有所推迟,而宋帝赵匡胤亲领大军以势如破竹之势,一路北来,北汉军一战即溃,望风而逃。   北汉国地外围州县城池已经一一陷落在大宋地手中,只剩下北汉国都晋阳【今太原】,这一座孤城。   ……   ……   北汉都城,晋阳。   宋国大军从四面围城,对晋阳形成了铁桶一般的包围。并且四面同时攻打,风声鹤唳,晋阳城内已经一片恐慌。   而在这个时候,北汉国主本来当做主心骨的首辅宰相郭无为却神秘消失。更让北汉朝野动荡,感觉灭国在即。   好在有北汉一代名将刘继业于危难之时,彰显才能,统帅大军,主持大局。才得以形成晋阳城的对峙局面。   战场之上,惨烈无比,每天都会有上千敌我双方将士死去,变成尸骨,很多死在城下的士兵好多天都无人收尸,时间一长臭气冲天。   这场攻城大战时至今日已经持续了十数日的时间,双方死伤加起来已经有上万人。北汉一方虽然占有守城的优势,但是他们士气低落,粮草不足,军队战力明显弱于宋军,且武器装备也比宋军差了一筹,此外他们兵力本就相对要比宋军少。   实事上,若不是北汉名将刘继业见机不对,果断将北汉除都城之外,所有州县放弃,将主力全部撤入都城之中,保存了兵力,北汉如今战况只会更惨。   这一战宋帝赵匡胤是抱着势在必得心思,但结果如何?叶尘知道,其他人自然不知道。   ……   …… 第3章 逃离边城   永乐边城南门大街,挤满了正要离去的各族男女,其中就属南方汉族最多。   不断有人从支道涌来,加入流亡的人群中。一时间,人喊、马嘶、驴鸣和车轮磨擦地面的声音,充塞在昨天还是繁荣兴旺的南门大街。   此时,所有店铺均门窗深锁,谁也不愿将自己辛辛苦苦挣下的家当送于契丹大军,更不想成为契丹大军的奴隶,只好收拾细软财货,匆匆离开,踏上茫不可测的逃亡之路。   这些天,叶尘已经将所有的存盐以低价卖了出去。他此时背着一个极为严实的长条布袋,和一个明显不符合当世风格,做工远超当世的多功能战术背包,混入人群,顺着南门大街,向城外走去。   第一线曙光出现在永乐边城集东门的地平线外,天上厚云密布,似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使得奔走逃命的人们心头更是沉重。   叶尘最后转身看了一眼安身半年的永乐边城,长长的叹了口气,脸色有过刹那的茫然和恍惚,但最后终还是化成满脸的坚毅和对生存下去的渴望。   整整半年了,他有时依然生出眼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的感觉。   自半年前他稀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准确的说来到这个时代。经过足足半个月时间的震撼和迷茫,以一名后世狙击连连长该有的坚强和韧性,最后他终是认清了现世,开始考虑生存的问题。   他经历了艰难险阻,踏足永乐边城,然后又经历了九死一生,才在永乐边城这样的人人不择手段,时时刀剑血拼的虎狼之地立足安身。   现在,永乐边城的“家”再次失去,他心中禁不住生出茫然。   一切的一切,包括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因眼前令人担忧的局面,失去一向应有的意义!   他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如何在这战乱之中生存下去,并且顺利到达大宋腹地,再次为自己寻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叶尘起伏的思潮。   “不好了!契丹先锋军提前到来,已经距离永乐边城不足三十里。”一名骑术精湛的大汉,穿城而过,远远喊道。   轰……   大汉一句话,如同惊雷,让本来只是匆匆奔走的人群如同炸锅,惊叫声中,开始没命奔跑。   叶尘认得这名大汉,知道此人是永乐边城三大帮会之一南帮的一名小头目。南帮帮众全部是来自大宋的汉人,如若让契丹大军来到永乐边城,南帮定会被连根拔除,帮众也会全部被斩杀。而这大汉显然是南帮派往北方打探消息之人。   叶尘神色一凝,早已在第一时间,向东南方向奔跑而去。   他在这半年时间中花费重金搜集了不少当世地图,这几天也计划好了路线,永乐边城东南方一百多里处,便是黄河一处码头,那里还有最后一批正准备南下的商船,只要拿得出足够的银钱,便可乘船南下,在契丹大军封河之前,直达洛阳。   叶尘随着人流,消失在南门外。不多时,整条南门大街变得静如鬼域,不见人迹。   啼声骤起,从长街另一端传至。   孤人单骑,正亡命的朝南门出口飞奔,其后面紧追着十多骑正弯弓搭箭的契丹战士。   “嗤!嗤!嗤!”   单骑刚奔至南门前,箭矢劲疾射来,眼看就要把单骑射成刺猬时,马上骑士叱喝一声,灵活如猴般弹离马背,凌空两个翻腾,落往破烂南门旁边破烂的城墙上,吐出一口血,脚下一蹬,跳下矮墙,撒腿向南边荒村奔跑而去。   残破城墙内,战马惨嘶,颓然倒地,先是前蹄跪下,接着余力把它带得擦地而行,马体至少中了七、八箭,令人惨不忍睹。   没错!这孤人单骑正是叶尘的合伙人,大宋潜伏在永乐边城的探子头目,大宋禁军都头刘南。他本来在十日前带着九名探子,前往北方查探契丹军情,不料再次出现时,只剩下他一人。并且身受重伤不说,还被辽兵契而不舍的追杀。也不知他打探到什么重要的军情,才会落到如此下场。   ……   ……   永乐边城东南方向,靠近黄河码头处,最近的一个荒村里面,聚集了近万从永乐边城逃窜出来的流民。一个让所有人绝望的消息正在人群中流传。   黄河码头,以及附近黄河一线,所有能够停船靠岸之处,都已经被辽军先峰部队占领。没有人能够通过黄河水路离开。   这近万流民不同于寻常天灾或者战争中丧失家园的流民,他们本身更不是寻常老百姓。所以,虽然人人脸色难看,但却没有一人哭泣,并且神色中有着坚毅,有着见惯了类似情景的麻木。   而这种麻木不是代表他们绝望,反而是他们对现实残酷的一种坚强的适应和应变能力。   绝大部分人经过简单的判断之后,便已经快速的向西南方向行去,想通过陆路绕行至关中,再进入中原。一些没有主见之人见此,同样随大流的跟着人群,亡命奔逃。   叶尘趴伏在荒村中最高最粗的一棵白杨树上,从背包中拿出望远镜,三百六十度,仔细的观望了一圈。脸色越来越难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光是黄河水路已经被封锁,通往南方的几条要道险路同样已经被辽军封锁。   这个季节,白杨树刚刚长出嫩叶,根本难以遮挡叶尘的身影。   叶尘不敢长时间在树上逗留,三两下从树上跳下来。发现和他一起来的近万流民已经跑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整个荒村中已经只剩下他一人,寂静的可怕。   契丹大军封锁永乐边城流民前往南方,应该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不让契丹大军出动的军情随流民流传出去,这其中主要目的或者是为了阻止刘南那样的大宋军中探子南归。二是将所有永乐流民抓去当做劳力,修建大营和工事。   如今,不管从那一条路线逃往南方,显然都不安全。眼前最佳选择,唯有先藏起来,等辽军让开封锁的河道和陆上要道之后,再行离开。   好在这永乐边城方圆数百里,都是荒芜村镇,只要寻找到一处隐秘之地藏起来,除非契丹大军上万人一起搜索,否则很难被契丹大军发现。   叶尘所在荒村,距离契丹驻扎在黄河码头的先峰军队太近,并不安全。另外,他知道距离此处不远处有一个极为隐蔽的河湾,哪里有他藏起来的几艘船坞。   所以,叶尘一边心中思索当前形势,做出了决断。一边向十多里外隐蔽河湾急速跑去。   一路所过村镇受到的破坏,远远超过永乐边城,大半房舍不知什么时候被烧为灰烬,只余南北大街旁二三列数百所店铺和民居,仍大致保持完整,亦是门破窗塌,野草蔓生的凄凉惨状。   此时,已经日落月升,天地昏暗一片。   叶尘已经来到了隐蔽河湾,此处叶尘并不是第一次来,以往他偷偷在附近一个咸湖边上,提纯、过滤、净化粗盐,将其做成不含有毒物质的精盐。所用工具便有一套藏在这河湾的船坞里面。并且有时也会将制成的精盐储藏在这附近。   可时,当叶尘来到这河湾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然隐隐感到有些莫名的不安。好似这隐蔽河湾之处与以往有了一些不同,但仔细看去,又分明没有任何变化或者不同之处。   叶尘藏在距离河湾两百多步外的一颗大树之后,正在犹豫是否换一处隐匿之地时,突然身后隐隐蹄音大作,叶尘心中一凛,再不敢犹豫,矫健的爬上大树,藏在树冠之上,朝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昏暗的月光之下,一里多外宿鸟惊飞,尘土飞扬,火把光芒闪烁。叶尘乃是最为优秀的狙击手,眼力远超常人,一眼望去,已知来者大约有一百多人。   心中猜测多半是契丹国先锋部队里的先遣侦察分队,目的是弄清楚沿途障碍。叶尘猜测这样的队伍很可能不仅仅是一队,而是兵分多路,向着南方推进。自己此时若是还有荒野之上,一不小心便会被契丹的这些侦察分队遇上,那样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藏在树冠之上,衡量利害关系之后,叶尘决定还是先在这秘密小河湾藏起来,待契丹这些侦察分队离开之后,再看情况决定。   叶尘暗叹一口气,嗖嗖的下了大树,朝那小河湾快速跑去,同时观察这河湾附近地形,并将其默记于胸,万一有事,他已经暗暗定下了用于进退的路线。   叶尘进了他这几个月曾经藏盐的船坞之中,一边皱眉沉思,正想的入神,身后有淡不可闻的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朵之中。   叶尘大吃一惊,猛然转身看去,顿时瞠目结舌,感觉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就算是突然在这里看到契丹军队,叶尘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但若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千娇百媚的妙龄女子,一个绝不应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俏丽佳人。那叶尘不目瞪口呆都不行。 第4章 秘密河湾   此女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个极为隐蔽的小河湾,且又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这个船坞之中,叶尘惊艳之后,心中真的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若非他是从后世而来,一时间不会联想到鬼怪狐狸精之类的神鬼之事上,换做其他这个时代的人定会将这美丽女子当成是狐仙之类的存在。不过,这并不影响叶尘对此女心中生出警惕之意。   此女一副世家豪富小姐的装扮,叶尘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也知道绝对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可是此女的神态却宛如出入自己的家门,给人一种理所当然地感觉。   她好似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个屋子里面还有叶尘这个人,对于叶尘一副见鬼的表情也是视若无睹,犹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的走到船坞窗前,盘腿坐了下来,一边向外面看去,一边以一种悦耳之极声色说道:“你这个小哥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声音好似有一种诡异魅惑之力,叶尘不由先是一阵恍惚,然后又恢复正常,只是心中的不安越加强烈,赶紧说道:“小人是逃难的流民。”   不管此女是什么来头,来此做什么事,叶尘此时想到的,便是待契丹那一队兵将走远之后,立即远离此处,换一处隐秘之地藏匿。因为此女虽然美丽漂亮,但不知为何给他的感觉好似比那些契丹士兵还要危险几分。   然而,就在此时,叶尘只看见那女子随手一甩,突然感觉大腿上微微一痛,好似针扎了一般,一声惊叫,差点没有跌倒在船板之上。   “你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民?”只见这来历诡异的美丽女子正转身一边收回手臂,一边冲他嘻嘻笑着说道,笑容可人,甜美却又妩媚之极。   针扎之痛之后,再无其他感觉,叶尘听了此女的话之后,不由得先是一怔,然后便脸色大变。因为他突然感觉大腿刚才微痛之处,出现一股酸麻不舒服的难受感觉,并且这股感觉开始向身体其它部位蔓延扩散。   “这……这是中毒了!”叶尘脸色惊恐,骇然失声,但依然没有忘记压低声音,担心将刚好从此处路过的契丹侦察分队招来,此时他看着那笑魇如花的女子,一脸的难以置信和怒火冲天,他根本不认识此女,和其没有丝毫交集,可是这个女子竟然突然无缘无故对对下毒手。   不过此时驱毒要紧,更何况从此女刚才出手来看,叶尘即使曾经是后世军人,学过最基本的格斗术,但恐怕不是此女对手。叶尘曾经在永乐边城亲眼见识过南帮帮主李君浩出手,展示武功,以一人之力杀了二十多名悍勇的契丹帮帮众,当时让他大感吃惊,原来后世电影中内功武者真的存在。   叶尘不敢与此女作计较,只冷哼一声以应之,然后快速退到船坞另一角,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咬着牙连裤子带那一块皮肉生生的割了下来,足足有一个巴掌大小,最深处已经隐隐见到大腿骨。   叶尘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苍白扭曲,全身早已汗如雨下,喘着粗气,靠着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似刚才那一动作抽空了他的全身力气。   “好锋利的匕首。其实刚才那毒药毒不死你,只是让你不能移动而已。”那女子有些意外地说道,声音依然甜美动听。   叶尘自然知道就算他不被毒死,此时状态之下,只要此女再出手一次,便可轻易将他杀死,可是刚才那般情况,特别是那毒素扩展速度极快,根本不容他多耽误半点时间。   叶尘知道那女子一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但他此时已经听天由命,索性没有理会那女子,忍着痛从背囊中拿出最后一点从后世带来的止血药洒在伤口处,然后又拿出最后的两片消炎药干咽了下去。   此女对叶尘突然出手,一方面是为了试探叶尘,看其是否为同道中人。另一方面是想利用叶尘做一些事情。   不过,此女眼见叶尘虽然不会武功,但却能够在第一时间果断却又狠辣之极的去除毒素。这让她有些意外,且隐隐感觉叶尘好像与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所不同。所以,她打算待会事情做完之后,若叶尘不死,便暂时留其一命。   女子心中对叶尘生出兴趣,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突然起来,脚下无声,飘然来到叶尘面前,葱葱玉指随手点在叶尘咽喉,速度快如闪电,叶尘即使是没有受伤,也根本无法躲闪。   叶尘只感觉咽喉一痛,本能便叫了起来。可是让叶尘心中惊骇的是,他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变成了哑巴。不!哑巴大多数只是不会说话,但还能够发出声音。可是叶尘如今竟然发不出丝毫声音。   叶尘狠狠的看着那美丽女子,后者眼中却流露出一幅好奇和感兴趣之色,清澈犹如黑宝石的一双眸子看着叶尘,伸出玉手,抚摸了一下叶尘的脸庞,嘻嘻一笑,轻声说道:“北方很少见到如你这样皮肤细嫩,但却看起来很健康的男子。”   说到这里,她随手从叶尘手中夺过匕首,仔细把玩了两下,脸上流露出赞叹之色,再看向叶尘时,便流露出惊异的神色,上上下下对叶尘打量,一副要对他重新估计的神态。樱唇轻吐道:“嗯……世间竟然有做工如此精致,如此锋利的匕首。你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女子显然是自言自语,没想过让叶尘回答她,至少现在还没有想让叶尘回答她。   叶尘不知道应不应该生气,此女突然出手伤害自己,此时完全一幅没事人的样子,叶尘隐隐猜测此女来此肯定另有目的,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不管此女为何没有继续对他下杀手,但依然努力的比划着手势,意思是:“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女子妩媚却又有纯真的一笑,摊开手掌,娇声说道:“现在没有了!”就这一会,那匕首已经不知被她藏在了何处。   然后,他便不再理会叶尘,而是转身又回到了船坞的窗户前,定睛向外看去。   叶尘无声的苦笑了一下,不再尝试说话,也没有试图离开,他知道眼前美丽女子是绝对不会让他离开的,若是强行离开,反而会再次激起对方对他的杀意。眼前局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不管情势有多糟糕,叶尘都绝对不会放弃的。他想了一下,继续比划手势,意思是说:“我的匕首送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保证不会坏你事情。”   女子那一对会说话的眼睛对于叶尘竟然能够以如此形象的手势,表达出颇为一目了然的意思,感觉很好玩。不过,她弄明白叶尘的意思后,先闪过不屑的神色,接着冷哼一声说说道:“人家这么漂亮,都好一会了,你竟然都没有喜欢上人家。你若是喜欢上人家,人家不但会放你一条生路,而且说不定还会给你一些甜头!”   叶尘虽明知她说的没有一句是真话,可是如此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以她动人的声线娇姿,向自己说出爱慕之词,使他不由自主的对此女恨意都立即减弱三分。   叶尘心中大感怪异,心想在后世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什么样诱人画面没有看过,此时怎么如此容易便被对方勾引,差点心防失守。   叶尘苦笑着摇头,直接闭眼,一方面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一方面脑海中若思脱身之策。   但女子眼见叶尘如此轻易便摆脱她的媚功,不由眼睛一亮,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寻常人能够在她媚功之下如此轻易便恢复正常的。   她对叶尘心中越发好奇起来,再加上被她收起来的锋利匕首,越加感觉叶尘与自己所见过所有人的不同。从而对其生出更大兴趣。   女子移往船坞窗户的同时,对叶尘招手道:“到这里来,陪人家在这里看热闹?”   叶尘知道此女说得温柔,但其性格恐怕是反复无常,自己若是不听她的话,说不定即刻便会对自己下杀手。所以心中虽有不愿,此时也只好强忍着大腿处的疼痛,艰难的来到窗户边上,与此女拉开距离,向外面看去。   突然,叶尘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对这个女子不知不觉中生出主动想要接近的想法!刚才虽说是迫于无奈,但此时心中分明是本能的想接近此女。   这个时候,此女却突然转头看向叶尘,叶尘赶紧转过头去,再也不敢看向她,此女突然轻笑道:“登徒子!你这个时候是不是再想什么坏事呢?”   叶尘闻言,竟然不由自主的心中一跳,虽然明知此女邪门,恐怕是有意诱惑勾引自己,但却控制不住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正要说话,眼角看见一人犹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外面河岸之上,不由脸色一变。 第5章 天下三教   “原来这个时代真有功夫如此厉害之人。这比在永乐城集见过的南帮帮主李君浩,还要厉害太多。刚才此女无声无息间出现在自己身后,恐怕用的也是传说中的轻功。”叶尘心中喃喃自语的同时,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落在如此强大的敌人手里,想逃走太难。   出现在河岸之上的是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魁梧男子,一看见此人,不知道为何叶尘便知道此人定是一个厉害角色,多半和旁边这个少女一样厉害。   这男子落地之后,缓缓转过身体,目光扫过身后数颗茂密的大树,冷哼一声,说道:“道兄跟在在下身后,已经整整三个时辰,难道还要继续跟下去。”   叶尘心中一动,心想难道这男子所说之人便是自己身旁的女子,但一想又感觉不是。他正凝神窥看魁梧男子的动静,耳鼓内却突然响起那少女蓄意压低而又充满诱惑的好听声音:“看这么魁梧肥胖的跟熊一样,应该是太一道教主陈景元的得意门徒司洛意,没想到陈景元派这头狗熊来寻找天星玉佩。”   叶尘心中奇怪,不知道此女为何要说这些话给他听。要知道这话中可不是什么闲聊之语,分明含有大秘密。叶尘很不想听这些秘密,以免被人杀之灭口。可是此女特意说出,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可能与此女为何留他一命,而没有杀死他是同一个原因。   但紧接着叶尘心中一动,想起在永乐边城收集的各种当世信息资料时,掌握到有关当世宗教势力的一些信息。   近十多年来,华夏大地宗教势力有“道家一南一北两教,佛宗一正一邪两宗”之说。   其中道家两教,分别是南方太一道和北方太平教。   这两个道家教派都以道家正统自居,据说传自东汉末期张角创立的太平道和张陵的天师道。   这两者都属当时黄巾起义的发起者,只不过是教义各自不同的两个系统。   在南方崛起太一道,号称集太平道和天师道两系之大成。民间传说其教主陈景元一身玄功已经通神,特别是所画道符,能够呼风唤雨,号称南方道家第一人,又是南汉国的国师。在一些民间信徒心中拥有神一般的地位。   在北方,则以供奉太清玄元天师道创道宗师张陵为始祖的太平教最兴盛,同样传说其教主张无梦以神霄五雷法名传北方,多年来,与陈景元因争夺道家继承大统的名位而势如水火,互不相容。   来到这个世界半年时间,叶尘已经与旁人闲聊时,多次听到太一道和太平教之间宗教之争,特别是一些神奇道法神通。但从后世科学高度发展的社会来到当世的叶尘,一直对此不以为然,认为只不过是民间愚民的以讹传讹而已。   而在中华大地与道教一直有着宿命之争的佛教,之所以被称为一正一邪两宗,据叶尘所知,是因为在当时同样有两个大的佛宗派系,和道家太一道和太平教一样,在各国民间势力同样强大,并且影响深远。   不过,佛教和道家略有不同,佛教是在正统佛宗之外,近几年又新近崛起一个弥勒教,信众颇广,据说多达数十万人。不过一直被正统佛教视为异端邪说。   这些信息在叶尘脑海中一闪过过,叶尘猜想旁边女子多半也是道家势力,只不过不知道属于太一道,还是太平教,亦或者都不是。只是没想到会被他碰上。   此女来到这荒芜乱战之地所为何事?   叶尘这般想着,装作没有听懂此女所说,更何况他本来便中了此女一指,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所以只是盯着窗外看。   女子也不理会叶尘的反应,说完之后,便不再吭声。   司洛意一副悠闲模样背手站在河岸之上,目光一直来回扫视附近所有能够藏人之处。但除他之外,始终没有人再出现。   司洛意的声音又在河岸上响起:“想来道兄和我目的相同,都是为那一件道家至宝而来,并且道兄到现在为止恐怕也是一无所获。道友不妨出来,我们二人将自己所知道信息说出,共同参详一二,说不定便可推断出那件道家至宝所在。到时候你我二人再各凭本事抢夺。如何?”   话音刚落,淡淡风声骤响,一道人影从一颗大树的树冠之中弹射而出,犹如一缕细烟一般,扑向司洛意。   司洛意哈哈一笑,全身道袍鼓胀,大声说道:“所谓先礼后兵,道兄却是先兵后礼,有趣有趣。”说到最后一句,忽然拔地而起。   砰砰砰!   接连三声闷响,叶尘只感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两道人影却已经分开,距离四五丈距离,死死的看着对方。   新来之人是一名同样身形较高,但相比司洛意要瘦不少的人,此人身穿一件极为精致道袍,但发型装扮却如同官场中人。此时双眸中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杀机,看着司洛意。   司洛意双目中精光闪闪,毫不示弱向其看去,笑道:“原来是北汉国首辅宰相郭无为道兄!早听说郭道兄是太平教张教主亲传弟子,隐藏身份暗中操控北汉一国,不想这个传说中真的。但却没想到郭道兄不但有宰相之能,而且道法玄功也如此高深。”   暗里的叶尘正打量后面出现的道人,只见他双目细而长,配合精芒电射的眸神,令他一对眼睛像两把利刃,确使人望之心寒。且听到此人竟然是北汉国宰相,心想大宋不是正在攻打北汉吗?这郭无为身为北汉国宰相,不留在北汉皇帝身边帮助皇帝守国,怎么出现在永乐边城附近的荒镇。   什么样的事情比北汉一国首辅宰相之职还要重要?   便在这时,女子清甜的声音又快又轻的再次传入叶尘耳内道:“没想到为了天星玉佩,张无梦竟然连苦心经营的北汉势力都不要了,派出了郭无为这老奸巨猾之辈。”   郭无为阴恻恻的笑声在外面响起,把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只听他道:“废话少说,本道师尊说那件至宝重新出世,并且出现地点在永乐边城。可是如今永乐边城已经被契丹大军占领,变成契丹大军的后方大营。而之前永乐边城的人一部分化为流民,逃往别处,一部分被契丹大军抓住,沦为苦力,为契丹安营扎寨。”   说到这里,郭无为不再说话,而看向司洛意。   司洛意明白,该自己透露一些信息出来了,嘿嘿一笑,说道:“在下情况与郭道兄所说大同小异。可见有关此宝的传说属实,需要另外两件至宝同时施法,才能引起那件至宝出现反应。所以,在下提议,你我二人将各自身上携带的至宝拿出,并且同时施法。”   郭无为显然对司洛意的提议早有预料,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一声冷哼,便从怀中慎重的拿出一个玉佩。对面司洛意见此,也做出同样动作。   叶尘隐隐看着二人手中玉佩形状,不由心中一震。二人所拿出的玉佩形状好像和他脖子上吊坠玉佩一模一样。   便在这时,叶尘旁边女子突然伸出右手,在叶尘后背一拍。叶尘隐隐感觉自己后背好像被贴上了什么东西。然后,只见此女手中出现一根黄色香烛,随手插在旁边一角船坞木板缝隙之中,右手随意划过,那黄色香烛便被点燃,一股几乎淡不可见的黄色轻烟散发而出。   窗外河岸之上,司洛意和郭无为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腾空而起,飞到两颗大树之上,确保可以看到很远处的异象后。二人彼此神色中满是警惕,各自将体内道家真气灌注于手中玉佩。   下一刻,神妙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两个玉佩同时嗡的一声,传出一声轻响,然后便各自激射出一白一紫一道光芒。   与此同时,百步之外船坞之中,女子在叶尘背上再次轻拍一下,然后她身形飘起,趴窝在了船坞一角货仓之中。   叶尘暗叫不妙,知道大事不好,可是不等他做出任何举动。突然他后背处突然传出一道白光。紧接着他只感觉胸口玉佩突然一热,嗡嗡颤抖起来。   黑夜中百步外本以来空无一人的船坞中突然出现白光,立刻被时时注意附近地域有异象出现的司洛意和郭无为发现。   二人先是一惊,显然也没想到那件至宝距离如此之近。当即欣喜若狂,几乎同时厉吼一声,身形如电一般,向叶尘所在船坞扑来。   叶尘心呼要命,想说什么,可是被那妖女在咽喉动了手脚,难以发出任何声音,抬脚便要逃命,可是一个踉跄,却是跌倒在地,背贴船板躺了下去。   叶尘知道定是那黄色香烛的问题,然后他便感觉精神一阵恍惚,直接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昏迷前,他隐隐感觉自己胸口好像大放光芒,并且好像是青色,但更像是星光。 第6章 倒霉刘南   横梁上美丽女子,本来注意力全部在正向此处冲来的司洛意和郭无为二人身上,可是此时却被叶尘胸口星光吸引,脸色微变,一脸极为意外之色,心想原来那天星玉佩在此子身上。   司洛意和郭无为二人已经拼尽全力,速度提到了极致,瞬间以水上漂的绝世轻功跨过数十步的河水,分别从叶尘所在船坞的门和窗户中冲了进来。   那本来很普通小船船坞的木门和木窗,在二人碰撞之下,直接化成飞灰。   二人功力相若,几乎同时冲进了船坞之中,同时看见了躺在船板上的叶尘。   因为叶尘身上的星光范围极大,将叶尘整个笼罩,二人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光芒的源头在何处。所以,二人不约而同的做出了抢夺叶尘身体的决定。   但二人虽然有相同决定,可反应各不相同。   司洛意以玄功护体,一边警惕着旁边郭无为,一边速度不减的向叶尘抓去。而郭无为则是二话不说,在看见叶尘第一眼,身体猛转,一掌向司洛意肩膀拍去。   司洛意感知到郭无为掌中威力,一声怒吼,脸上闪过一丝不甘,被迫止住身形,同样拍出一掌,向司洛意手掌迎了上去。   轰——   二人手掌相触,一股强大的真气波动以二人手掌相交之处传出,二人各自向后退出两三步,碰在了船坞船壁之上,使得本就不甚坚固的船坞整个出现要散架的晃动。   船坞本身开始散架,顿时使得那旁边货仓倾斜,二人都是高手,同时察觉,抬头看去。   “玉道香!”   “玉道香!”   二人脸色大变,同时失声喊道,只不过喊出来的内容各不相同,但能看出来,前者应该是外号,后者是名字才对。   藏在货仓之中的女子暗叫一声晦气,不得不提前出手,抬手间两道银针分别激射而出,飞刺向司洛意和郭无为。与此同时,她一声娇叱,像一只轻盈的美丽雀儿般,衣袂飘飘,却又飞快的向叶尘抓去。   司洛意和郭无为显然之前没想到这船坞之中还有第三人,并且还是传说中那位狠人的女儿。   二人身形闪动,将玉道香的暗器躲闪而开之后,便要向地上叶尘抓去。   可是,就在这时,二人几乎同时感到丹田内真气陡然一滞,脑袋眩晕。不由脸色大变,心中顿时明白这船坞之中提前被玉道香做了手脚,自己已经中毒。   二人都是高手,江湖厮杀经验丰富,互视一眼,便达成默契,同时向玉道香全力攻去。否则若是只想着逃走,不但拿不到天星玉佩,而且很有可能被此玉道香逐个追上,惨遭毒手。   轰然巨响中,三人都忽视了一个问题,这个船坞的坚固程度根本不足以任他们三人全力出手。   船坞乃至整个小船瞬间散架,水花四溅,三人和叶尘同时跌入水中。   然后两道人影从水中钻出,踉跄间,腾空而起,一南一北,跨过水面,朝着相反方向飞奔而去。   紧接着,玉道香抱着叶尘,也从水中钻了出来。她向南北两个方向各看了一眼,俏脸上闪过一丝遗憾。   “唉!若是知道天星玉佩在此子身上,完全可以设计将这二个妖道杀死,集齐阳日、阴月、天星三个玉佩。”玉道香拿出一个手帕,一边将自己脸上的水擦拭干净,一边嘀咕道。   将叶尘抱着游到岸边,将其放在地上,她在叶尘身上开始摸索起来。很快她便从叶尘身上找到了其戴在脖颈上的吊坠,一脸欣喜的收了起来。   “咦……”   玉道香发出一声惊疑声,她发现手中天星玉佩竟然与地上的叶尘之间有一股犹如磁铁一般的吸力。这股吸力极为弱小,寻常人根本难以察觉,若非她修炼某种神秘功法已经达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也定会忽略这种吸力。   玉道香本想随手将叶尘杀死灭口,但此时因为这股吸力的原因,她略一思索,便随手抓起叶尘,身形闪动,向远处驰去。   她知道司洛意和郭无为解除身上的香毒之后,定会回头再次寻她。而这二人实力不比她弱,在不中毒的情况下,正面厮杀,她最多和其中一人战成平手。   所以,她要先赶紧离开此地,然后再想办法,提前做一些布置,然后设计引诱二人前来,设法将二人手中阴月和阳日玉佩抢夺到手。   ……   ……   叶尘苏醒的第一刻,便感觉自己正在快速移动,呼呼风声中,感觉速度比快马还要快上一些。   然后,他便感觉背上有温软之感,同时一股沁人心脾的好闻幽香传进鼻孔,这才发现自己是背朝外,被人夹在腋下,正在快速移动。   他此时依然难以开口,并且感觉浑身无力,所以虽然苏醒,但与刚才相比也只是眼睛睁开了而已。   玉道香抓着叶尘,一口气疾驰了十多里,进入了一片树林,才减慢速度,步行向树林深处走去,一边恢复真气体力,一边思考如何才能将另两枚玉佩弄到手。   不多时,玉道香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向旁边一棵大树顶看去,从容自若道:“你自己跳下来,还是想变成尸体掉下来。”   枝摇叶动,一人从大树的另一边有些踉跄的翻下来,二话不说,便撒腿跑路。   玉道香嘻嘻一笑,脚下微微晃动,身形闪动间,很快便追上那人,并且随手一拍,那人便一动不动。叶尘目睹此景心中吃惊,心想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点穴神通。紧接着叶尘看清被玉道香点定之人后,不由一怔。   原来此人正是叶尘开盐铺的合伙人,大宋禁军侦骑探子都头,也是叶尘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一个朋友……刘南。   实事上,刘南被契丹兵追杀,九死一生才逃脱,因伤势过重,藏在树林中养伤。刚才察觉到玉道香进树林,因提前看见后者高超身法,知道遇上了高手。但因为他身受重伤,一时间难以赶路。所以赶紧隐匿在了这棵大树上。   但是,不巧的是,玉道香刚好从此经过。本来作为大宋军中优秀探子,刘南自有其闭气隐匿的手段,正常情况下即使是玉道香,在无心之下,也不会发现刘南。可是坏就坏在,刘南突然看见玉道香腋下的叶尘,心中一惊,心跳波动和呼吸瞬间发生变化,从而暴露了自己,被玉道香发现。   玉道香看了一眼刘南,略一思索,没有将其杀死,而是打算带走。她发现后者伤势颇重,自行赶路的话,影响行程,所以便另一只手将他随着抓着,继续向前走去。   玉道香带着两个男人,穿林过树,掠上一片山坡,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推进,她已经想好了如何将司洛意和郭无为引来,并且将二人手中阴月和阳日两个玉佩抢夺到手。现在要做的便是寻找到一处用于行事的地方。   实事上,玉道香知道,司洛意和郭无为驱除了体内香毒之后,十有八九还会寻找到对方,然后联手同时以真气激发各自手中玉佩,来寻找她手中天星玉佩。   山坡后面有一座不知建于什么年代的道观,看样子已经荒废不短的时间了。   玉道香快速的查探了一遍道观的里里外外,流露出满意之色,开始按照刚才所想,进行布置。   这座道观前有一片两三亩大小的开阔之地,这里有一尊巨大的玄武大帝的神像,不是正常情况下道观之中那种正放,而是横卧。   道观里面虽然已经杂草横生,到处都是残墙破瓦,但是大体保持还算完整。   玉道香将叶尘扔在那躺倒的神像后面,围绕着神像敲敲打打一阵,然后略一沉思,将本就重伤的刘南双腿直接打断,随手扔在了叶尘身边,又将叶尘背包和装有狙击步枪的长条布袋随手拿走。   紧接着,她便进入了道观正殿之中。只留下脸上满是绝望苦涩的叶尘和疼的一脸扭曲,脸色惨白,不断痛苦呻吟的刘南,这一对昔日的盐铺合伙人大眼对小眼。   叶尘之前中了香毒,此时虽然已经清醒,但依然浑身无力,甚至就连一个指头都难以动弹。反倒是刘南虽然伤上加伤,已经剩下半条命,但还能微微的爬动。   刘南不知想到了什么,强忍着疼痛,废了好大力气,硬是爬到叶尘面前,说道:“叶哥儿!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我要不行了,就算这妖女最后不杀我,我也难以活着走出这片树林,而你还有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叶尘心想,我倒是想说活,问题是想说也说不了啊!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大宋禁军中的一名侦骑探子,我前几天给你说要离开几日处理私事,实际上是去刺探契丹军情。”   “我这次肯定死定了,但我家中还有一位病重的老母,贤惠的妻子和年幼女儿。没有我,这个世道他们就算不会被饿死,也定会被人欺辱。”说到这里,刘南已经泣不成声。   “这是我打探到的契丹军情,是用我手下九个兄弟的命换来的。死之前,我想求你帮我将这份军情密报送到大宋禁军营地。这样,我便立下大功,我的妻女和老母便会终生免去一切税收,还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钱,他们才有可能很好的活下去。这是我的侦骑令牌,你也拿上,以证明身份之用。”说到这里,刘南喘着粗气,艰难的从怀中拿出一块铁牌和一个寸许长、指头粗,两头封闭极为严实的铜管。仔细的塞到了依然不能说话的叶尘怀中有扣子的兜子里面,并且将扣子小心的扣好。   “叶哥儿!我知道你是好人,看在你我二人兄弟一场的份上,我的妻女老母就拜托……”话没说完,刘南终于由于流血过多,坚持不住,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叶尘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唯一能做的动作只有眨眼睛。他看着昏死过去,依然一脸痛苦之色的刘南,想起被两个道士称为玉道香、玉道香的妖女,心中满是绝望,暗忖道:“你老兄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目前与我最为亲密的人。我叶尘此番若是能够逃脱,定会将你老兄交待的事情办妥。并且你的妻女老母,我一定会妥善安置,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便保证让他们能够过着好日子。”   玉道香从殿堂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木盒,里面放着刚刚在殿堂中浸过毒汁,闪烁着乌黑光泽的一百零八根细针。   她看着叶尘,先是甜甜一笑,迷人之极,让此时此刻的叶尘都禁不住一阵恍惚,然后便当着叶尘的面,开始布置自己杀人“道具”或者说陷阱。   不知玉道香是有意,还是无意,让叶尘目睹了整个过程,使得叶尘为此女的狠辣和视生命为草芥的态度,感到心寒无比。   一百零八根毒针全部以特殊的方式进入了刘南身体,而那枚本来属于叶尘的天星玉佩再次挂在了叶尘的脖子上。   ……   …… 第7章 陷阱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司洛意和郭无为各自手持一枚玉佩,互相拉开三丈距离,出现在了道观外树林中。   有了之前的遭遇,特别是知道对手是狡猾如狐的玉道香之后,二人自然小心翼翼。   二人凝神望去,首先便看见了巨大神像前五丈距离处的叶尘,因为如之前在那河湾小船上发生的一幕,再次发生,一片星光将叶尘笼罩。   二人呼吸急促,但有了前车之鉴,此时哪敢随意便冲上去,生生的以理智压下了心中的贪婪。没有轻举妄动,继续仔细查探。   然后,他们便注意到了横躺在巨大神像手心上,千娇百媚的玉道香。   玉道香此时美眸微微闭着,好似正在休息,但就是这样一个很平常的姿势,却有一种诡异莫名的魅惑之力。   司洛意和郭无为二人玄功高深,自然不会轻易被玉道香魅惑媚功影响,对视一眼,眸中同时闪过一抹寒光,心中杀机如潮,但依然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很清楚玉道香一人不是他们二人对手,但此女依然没有以最快的速度逃走,而是在此等候,显然是有意引他们二人前来。   所谓反常之事必有妖,他们已经认定这又是玉道香利用已经到手的天星玉佩,布下了陷阱,想从他们手中夺走另外两枚玉佩。虽然处于敌对位置,但二人依然为玉道香胆大感到佩服。   实事上,有一点他们误会了,之前在那小船之上的确是玉道香布置的陷阱,但天星玉佩的出现却是凑巧。   “天星玉佩在此,二位道兄不来取,那小妹便先走了,嘻嘻嘻嘻……”玉道香突然睁开双眼,对着二人妩媚一笑,银铃般笑声中,飞身而起,一把抓起叶尘,越过神像,如燕子一般,掠进了后面道观的殿堂之中。   司洛意和郭无为虽然知道定是有陷阱,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心中充满警惕的纵身追了上去。他们是绝对不能让玉道香逃出自己视线之外。   二人担心玉道香会在神像后面偷袭,或者布有狠毒陷阱,所以没有从神像上面掠过,而是从神像两边绕行,这一来便比玉道香慢了一些。   二人来到殿堂之前,关闭呼吸,丹田真气布满全身,各自手持一柄宝剑,小心翼翼的并列走进了殿堂。   就在两人进门的刹那,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以极快的速度当头向他们砸来。   二人都是高手,又是万分警惕,所以反应很快,并且在不知黑影为何物的情况下,也没有敢以剑去碰触。可若是继续向前,又担心会被早先进入殿堂里面的玉道香偷袭。所以二人同时厉喝一声,瞬间犹如狡兔一般,飞速弹射而回,避开了那道从头顶砸下的黑影。   砰……   黑影还没落地,便突然爆炸。碎肉、骨骼、头发、内脏,以及血液脑浆四溅,当然其中还有那一百零八根细针。   司洛意和郭无为早在爆炸之初,便暗叫一声不好,瞬间便想到肯定不只是一个尸体爆开那般简单,要不这尸体本身有毒,或者尸体之中还有毒针。   二人各自大喝一声,手中宝剑便急速挥舞而出,泼水难进。   可便在这时,一道迷人的娇笑声陡然从二人身后神像中传出,两人心中一凛,暗叫糟糕,知道已经来不及,怒喝声中,只来得及将全身真气灌注于后背。   原来那神像巨象里面是空的,有一个暗门可进去藏身,玉道香来此时便已经发现。他刚才带着叶尘,越过神像,利用神像的遮挡,瞬间将叶尘扔进了殿堂以吸引二人,而自己却瞬间无声无息的钻进了那神像之中。   砰!砰!   噗嗤两声几乎同时响起,司洛意和郭无为以后背硬生生承受了玉道香的各自一掌,喷出一小口热血。以二人玄功的深厚,都受了不轻的伤。   可是,这一掌之下,他们手中泼水不进的剑技便受到影响,嗤嗤声中各自有两根毒针刺在他们身上。   司洛意和郭无为脸色微变,心中一沉。此时,刘南尸体爆开之物已经落地,趁着玉道香回气之时,二人脚下一蹬,犹如离玄之箭,冲进了殿堂之中。   二人冲进殿堂,各自拉开距离,一左一右,一口气冲到最里面,提着剑贴墙站着,然后便都赶紧咬碎了提前含在嘴里的解毒丹丸,感受到解毒丸发挥作用,毒素虽然没有彻底被清楚,但暂时被压下去,不由心中暗呼侥幸。   二人敢冲进殿堂,不担心殿堂中有毒香之类的东西,是因为他们刚才在之前第一次走进门,然后又被头顶砸下的刘南尸体吓退的瞬间,看见了地面上被玉道香扔摔的有些晕乎的叶尘。以他们的眼力,从叶尘身上一眼便看出殿堂之内没有毒香之类东西。   此时,叶尘就躺在他们眼前两三丈处,而叶尘身上便有他们拼了命都想要得到的天星玉佩,可是他们已是惊弓之鸟,哪敢就此动叶尘丝毫。谁知道叶尘会不会如刚才那个尸体一样。   此时,玉道香姿态优雅的走近殿堂,冲着二人甜甜一笑,目光扫过司洛意和郭无为,发现二人竟然已经将毒暂时压制,不由有些失望,两人虽然中毒,实力有所折损,但联手拼命之下,她要想不付出一些代价,依然很难得手。   “妖女!你好狠的手段。”司洛意和郭无为看着玉道香有持无恐神色,一时不敢妄动。前者狠声喝道。   玉道香冲着二人妩媚一笑,没有说话,突然脚下一点,向中间的叶尘掠去。身形快如轻烟。   司洛意和郭无为同时大喝一声,双脚向身后墙壁一蹬,竟然都是双手持剑,以人剑合一之术,扑了上去。只不过二人此次极有默契,司洛意剑指玉道香,而郭无为则刺向了叶尘。   玉道香脸色微变,若是二人都刺向她,以她身法,自认完全能够躲开。可是其中一人刺向叶尘,后者注定难以幸免。   想起叶尘与天星玉佩之间的吸引之力,以及叶尘本身的一些奇异之处。玉道香暗骂一声,不得不停下正在弹出的身形,放开叶尘的胳膊,转身迎敌。   锵锵!   两声金石撞击声中,玉道香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两柄短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极为玄妙的一挑一刺,将司洛意和郭无为的剑击打而开,左手剑反手间消失,然后便再次向叶尘抓去。   可是,几乎同一时间,司洛意和郭无为也同时向叶尘抓去。   下一刻,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三人几乎同时一震,然后脸色大变。 第8章 异变突起   司洛意和郭无为二人同时感觉怀中阳日和阴月玉佩突然传出一股庞大吸力,他们丹田内的真气不由自主的向各自怀中玉佩灌注而去。   然后,他们怀中玉佩各自陡然射出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射向叶尘胸口天星玉佩上。   紧接着,玉道香便感觉叶尘身上突然传来一股庞然巨力,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娇呼,便飞了出去,穿过身后殿堂之门,砸在了那神像之上。   叶尘迷迷糊糊中,突然感觉胸口上出现一股阴冷之极和一股炽热无比的莫名之物,在体内各占左右一半身体,以自己完全不懂的诡异方式开始流动运转。   两种极端的感觉瞬间侵袭全身,叶尘左边身体感觉冰寒彻骨,完全已经被冰封起来,失去了一切感觉。而右边身体犹如放在了大火之中,炽热疼痛之极,要不是叶尘此时依然难以发出声音,早已惨叫出声。可是奇怪的是,这两种极端属性能量好像只发生在他身体上,竟然没有丝毫外溢传播,他身上的衣物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如此情况持续了两三息时间,司洛意和郭无为骇然欲绝中,终于寻找到了原因,抓着叶尘的手赶紧松开。   在锥心刺骨的极度痛苦中,叶尘往后跌倒在地。   当叶尘往后跌倒的那一刻,两股极端属性的能量顿时把他全身经脉化作角力的战场,两者不断激荡争持,那种痛苦犹如千万把细如牛毛的利刃,切割着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若不是口不能言,他早已失声狂叫。   只是如今他已痛得全身抖震不已,受尽了这极痛之苦。   叶尘此时的所有感官均失去作用,眼不能见,耳不能闻。有如投进一无所有的虚无境界,不知身在何处?究竟发生甚么事?陪伴他的是一波比一波剧烈的伤害和痛苦。   就在这悲惨深渊的至深处,忽然生出一点温暖之意,虽仍是痛不欲生,情愿快点死掉好脱离苦海,但神智却逐渐清明起来。隐隐感到暖意起自心脏正中的位置,逐渐蔓延往心脉。   这种温暖刚好是介于冰寒与炽热之间,好似是两者的中和或者融合。又好似是两种极端能量之间衍生出的新事物。   叶尘绝处逢生,再没暇理会因何会出现这种特异的情形,只尽力使自己忘记冰割般的痛楚,神志死守心头那丁点温暖。   暖意逐渐扩大,经心脉缓缓延往全身各处,叶尘后世的父母一个是西医,一个是中医,他从小耳渲目染之下,曾经对中医有所涉猎,知道这暖意好像是从任督二脉流出,开始在全身各处经脉蔓延。   两三息后,叶尘感觉痛苦仿佛正逐渐离开他。感官逐分逐寸的回复知觉,开始感觉到身体和四肢的存在。   不过,此时他若想爬起来逃走,仍是遥不可及的事。   可是叶尘心中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他虽然不懂武功,也不懂什么道术。可他能够隐隐感觉到,这些许温暖能量,只可以保住他性命一段时间,而他的身体因为在之前两种极端能量的摧残之下,或冰冻成死肉,或者已经烤成熟肉,他全身几乎所有身体机能已经坏死,他此时已经变成一个极度瘫痪,却又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   而这小股温暖舒适之气,恐怕只令他多受活罪而已。   此时,玉道香、司洛意和郭无为三人成犄角之势围着叶尘,一脸惊疑不定看着叶尘正在承受极致痛苦,偏又没有彻底昏死过去。有了刚才的遭遇三人一时间却也不敢再碰触叶尘丝毫,并且也没有继续互相动手。   便在这时,奇妙之事又发生了。   之前随着司洛意和郭无为二人离手,挂在叶尘胸口的天星玉佩光芒已经收敛消失,可是这时突然又星光闪烁起来。   叶尘此时已经心灰意冷,只想着尽快死去,不要再受着极致痛苦。但就在这时,突然感觉自己胸口传来一股清凉温润之意,然后这种清凉温润之意以极快的速度向全身蔓延而去。   “轰!”   叶尘感觉自己身体内传来一声炸响,顿时又是一波极致的痛苦传来,若是他直接昏死过去还好,可是天不从人愿,他不知为何始终保持清醒的状态。这时炽热和极寒两种能量从他体内突然迸发而出,叶尘隐隐听见身边传来三声惊呼。   叶尘不由自主的从地上突然爬了起来,胡乱怪叫着,疯子一般冲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轰……   叶尘直接撞墙而出,留下一个人形缺口,向前跑去。   叶尘冲出寺庙,进入密林,撞到无数树木,又冲进了一片草原。   这个过程中叶尘体内寒热交替无数次后,叶尘身体竟然变得有些麻木,没有任何感觉。   一些回忆不由自主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是一名狙击连连长,也是全军狙击手比武冠军,当他正在执行任务中,家传的玉佩突然发光,然后他便稀里糊涂便来到了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时代。   此事现在浮现心头,叶尘只想大哭一场,可是眼泪还没流出来,要不被蒸发,要不已经冰冻。他本来有自己心爱的未婚妻,已经订婚,三个月后就要结婚,开始幸福的生活。   可是,随着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这一切便已经彻底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如今还要遭受极致痛苦,然后最终死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尘突然跌倒在地,沿着一个山坡向下滚去,最后栽进了一条大河中,昏迷了过去。   这条大河水色浊黄,却正是北方第一大河黄河。   ……   …… 第9章 黄河死尸   北汉都城,晋阳,宋军四面合围,已经长达近一个月。   攻城之战每日都在继续,只不过规模有大有小,死的人有多有少而已。   这一年,宋帝赵匡胤刚刚四十一岁。正是他经验、精力、智慧都已到巅峰状态地年龄。他有雄才之略,更有放眼全局地战略眼光。他知道。如今芶延残喘地南唐、南汉、吴越、乃至明降实为割据的陈洪进都不堪一击。早晚他会对上真正可堪与他一战地强敌——北方的契丹。   所以,他来了。   他这番御驾亲征讨伐北汉,虽然起因是因他反间计失败,一怒之下生出北伐之意。但实际上以他开国大帝的心智怎么可能意气用事。   他醉翁之意自然是在契丹。他的目地就是要趁北国内部政局不稳,皇权动荡之时,将契丹有朝一日南侵时的一个重要桥头堡——北汉国拿下来。同时,也为大宋今后讨伐契丹,夺回幽云十六州做准备。   在他亲自统率之下,大宋禁军人如虎、马如龙。一路西来势如破竹。连一个像样地抵挡都没有遇到。就连北汉军所谓地无敌将军刘继业。也是一战即溃。望风而逃。北汉国地外围州县城池已经一一陷落在他地手中。如今只剩下这一座孤城,北汉最后地凭仗。   在这里,他终于碰上了第一场硬仗,也是此番御驾亲征地最后一仗。   赵匡胤勒马立于高岗之上。俯瞰着眼前摇摇欲坠地晋阳城。那座城就像是滔天巨浪中地一叶孤舟,随时会遭到覆顶之灾,却总是重新出现在浪尖上。那城头、城下,就像一台不知疲倦地绞肉机,在飞快地收割着人命……   战阵经验丰富地赵匡胤,曾经是前朝(后周)最为优秀大将,也是一个不肯无辜多伤人命地仁厚将领。他知道体恤士卒,也不是不知道用这种残酷地手段强行攻打要付出多么巨大地牺牲,需要多少人命去填,才填得平那条始终无法逾越半步地护城河。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得不快发,不得不抢时间。   赵匡胤知道,他此番北伐,契丹因为内部纷争,反应会有所迟钝。但是契丹大军最终还是肯定会来支援北汉,这一点毋容置疑。   而此战贵在神速,他抢的就是时间,他要在契丹大军来支援北汉之前,将北汉攻克。   然而,北汉统兵大将刘继业果然名不虚传,正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实行坚壁清野战略,收缩集中兵力于北汉都城,并且在都城中囤积了大量粮草,兵器,以及大量的守城器械,与大宋打持久战。等待契丹大军来支援。   如今,大宋兵力虽盛,最终肯定也能够攻克北汉都城,可是否能够在契丹大军来之前攻克北汉都城,便成了此战的关键。   天知道北国那个病弱却不乏野心地新皇帝何时才能够整合诸部,及时派兵南下支援北汉。   而在这种情况下,契丹大军何时到来?以及行军路线,谁人统兵?便成为极为重要的情报。   赵匡胤忧心忡忡地望向北方,望向那千里长风、雄关漫道的大漠草原,那群化外野人,有没有那么长远的目光,暂且放下内部的纠纷,为北汉解围呢?如果不能尽快攻下北汉都城,他们又出兵来助的话,这一番岂不是又要无功而返?   赵匡胤怅望半晌,又回睨脚下这座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城池,这座城池迟早要陷落在他的手中,这座城池中的那个皇帝迟早要像其他的帝王一样匍匐在他的脚下称臣,可是,上天会不会给他足够的时间一战功成?   城如孤岛,战如云,从山顶望下去,万千军卒,犹如一群群蝼蚁。曾经,他也是这些蝼蚁中的一员。如今,他已裹上黄袍,成为一朝天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不管他情不情愿,这双手必须得去染上那些鲜血,只因……他是天子!   ……   ……   宋军围困晋阳,大体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大营。也分别针对着晋阳城四个城门。   北大营北边有条河,名叫汾河,乃是黄河在北汉国境内最大的支流。为防止契丹大军从水路渡过偷袭,汾河中有一支数量不多的水军战船驻扎。   今日,这支水军战船驶出汾河,到达黄河中巡逻时,发现河水中漂浮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因近半个月以来,没有从永乐边城方向有人来往,最主要的是大宋潜伏在永乐边城,以及派出去的侦骑都不见回来。所以,水军指挥使推断这落水之人很可能是从永乐边城而来,抱着侥幸心里,便将这不知死活的人救上了船。   结果,这人还真是活的,并且从其怀中搜出了自家侦骑的令牌不说,还搜出了军情。   没错!这落水之人正是叶尘。   很快,叶尘连人带物被送到了统领北大营的统帅,命宣徽南院使曹彬面前。   曹彬身材魁梧,从头到脚都充分彰显着他是一个肌肉猛汉,但偏偏这样一个人,却充满了儒雅之气。   曹彬乃是大宋军中名将,乾德二年,曹彬率军灭后蜀,以不滥杀著称,升宣徽南院使,已经是大宋军中仅次于枢密院正副使的军中大佬。   曹彬是有悍将和儒将双重美誉的真正良将。善打硬仗,严于治军,尤重军纪,且为官清廉,做事极为稳重。深得赵匡胤器重。   北营帅帐之中,曹彬领着麾下都指挥使以上将领,看着两名军士用担架抬着叶尘进入了帐篷,放在了众人中间。   呼啦……   包括曹彬在内,所有人向依然陷入昏迷,但脸色红润,富有光泽,体温心跳一切正常的叶尘看去。   这一看,众人脸上无不流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这份军情就是从此子身上搜出来的?并且探子都头刘南的令牌也在此子身上?”曹彬眸中精光闪动,声音沉静,低沉而带有磁性,即使事关重大,依然从容不迫,甚至显得优雅淡定。   “正是如此!”水军都指挥使斩钉截铁说道。   “那为何不赶紧将他弄醒?”曹彬眉头一皱,沉声喝道。这份军情中所说内容非同小可,对当前战局极为重要,要不是他需要进一步确定此份情报的真伪性,此时早已亲自快马将其送到赵匡胤手中。   水军指挥使名叫张平,容貌平平,甚至气质有些猥琐,没有丝毫大宋禁军将军的悍勇之色。但熟悉张平的人都知道,他个人武力虽然一般,但极为精通水战,做事也颇有分寸,也算是果敢之辈。   张平眼见曹彬神色不善,心中一凛,赶紧躬身说道:“大帅有所不知!此子情形实在是有些诡异。以末将经验来看,此子至少在水中浸泡了十数日,期间自然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可你们看其样子,可像是落水如此久的人。另外,最为诡异的是,末将带人用过各种办法,打、踹、针扎,在其耳边发出巨响,等等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可都难以将此子弄醒。”   张平一口气说完,眼见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神色中大多流露出不信之色。   有一名厢都指挥使更是眼睛一瞪,说道:“真的假的,张平你不会酒喝多了吧?”   张平闻言,再一看曹彬脸上也有不尽信之色,不由心中一急,来到叶尘旁边,随手便在其脸上两个耳光,顺手又使劲掐了一下叶尘大腿。   而叶尘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这一下,众人炸开了锅,无不称奇。纷给上前,开始对叶尘动手动脚起来。甚至叶尘两个眼睛都被支开。   一番比张平刚才更为夸张的动手之后,看着依然毫无反应的叶尘,众人无不一脸匪夷所思和愕然之态。最主要的是他们又发现了一个新的情况,以他们的力气和手中没个轻重,按理说正常人早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红肿一片,可是叶尘身上一切如久,白皙红润,细腻光滑,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有一名五大三粗的武将不信邪,爬在叶尘耳朵边,长吸一口气,一声大喝,犹如晴天霹雳,让帐篷众人心头一跳,暗骂不已。   曹彬对此不以为忤,只是紧盯着叶尘,发现如此震响,依然未将叶尘唤醒。   这位武将眼见叶尘没有醒来,皱眉抓着叶尘肩膀使劲摇了几下,可叶尘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一下,将这位武将牛性给惹出来了,一把抓着叶尘左脚腕,随手提了起来,上下猛抖了几下,然后犹如挥舞兵器一般,开始左右挥舞。   半晌之后,这位武将喘着气,额头布满汗水,将叶尘放回了原位。   “拿柄匕首来!”曹彬眉头紧紧蹙起,他虽然对眼前匪夷所思一幕感到难以置信,但作为大宋主将之一,他更关心的是赶紧将叶尘弄醒,好当面对质,从而确定军情的真伪。   一名亲兵拿过来一柄匕首,曹彬目光扫过叶尘全身,随手在其因裤腿破烂,裸露在外的大腿轻轻划了一下。   嗤的一声,曹彬下手极有分寸,也只是刚刚划破叶尘表皮,让其感到疼痛,并且有少量流血。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几乎就在刚刚流血的刹那,便已经止血,并且以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成了血块。   曹彬伸手将血块拨掉,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那指头长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只剩下一道白痕。   众武将聒噪惊讶之中,犹如看怪物一般再次开始仔细观察叶尘。只有看过军情内容的曹彬虽然心中同样惊骇,但眉头蹙的越来越深。   曹彬沉思半晌之后,说道:“来人!快马去中营请钱神营过来,就说是我突然生病。快点……” 第10章 军营苏醒   左右顿时冲出一名亲兵,答应一声,快步跑出帅帐,紧接着快马奔驰的声音传来,且声音越来越远。   曹彬再次仔细打量过叶尘之后,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我记得前一段时间曾经派出一名副指挥使,前往永乐边城对刘南一行探子传达密令。去将这名副指挥使叫来,看他是否见过此子。”   ……   不多时,那名曾经到永乐边城见过刘南的副指挥使来到帅帐,并认出叶尘,将自己所知有关叶尘与刘南关系,以及售卖私盐等事全部详细的说了出来。   就在曹彬等人有关这份情报真伪探讨之时,随宋帝北伐的御医钱乙来了。   不等钱乙因看到活蹦乱跳的曹彬说什么,曹彬便极为客气的快速将前因后果和其中厉害关系说了出来。   实事上,当曹彬将事情说到一半时,钱乙的注意力便已经放在了叶尘身上,从其神色中,众人知道这位有着神医之称的御医已经对叶尘充满了极大的兴趣。   这位御医可不是寻常御医,更不是普通大夫,而是有大宋神医之称的钱乙。一身医术极为高明,深得赵匡胤信任。   钱乙先是把脉,然后翻开叶尘眼皮,掰开叶尘嘴巴,仔细检查之后,皱眉沉思半晌,一脸难以置信的自顾说道:“此子昏迷时间当在十五日于十九日之间。是否喝过水不敢确定,但期间绝无吃过任何东西。”   钱乙说出诊断结果,自然极有说服力,再也没有人怀疑叶尘昏迷时间。   “依照钱神医所言,自然没有错。可是这份军情真伪又如何确定?”曹彬说道。   眼见曹彬开口,一直皱眉沉思的钱乙突然眼睛一亮,说道:“老夫倒是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将此子唤醒。”   曹彬眼睛一亮,说道:“请钱老赶紧出手将此子唤醒。”   钱乙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正要退开的一名猛将说道:“这位将军留步,此事还需将军帮忙。”   那名五大三粗的猛将停下转身,神情振奋说道:“钱神医需要俺如何帮你。”   钱乙说道:“将军一看就天生神力,应该能够胜任此事。嗯……请将军将此子双手和双脚压住便可。”   这位猛将一听钱神医夸自己天生神力,便开心的答应一声,上前来,先是将叶尘双手一起叠放在小腹上,一只大手压住,另一只手连同胳膊压在叶尘双脚脚腕之处。   这时,钱乙已经从随身医箱里面拿出数枚银针,目光仔细扫过叶尘全身,然后出手如电,瞬间在叶尘身上扎上三根银针,看起来应该是三个穴位之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这三针一扎,叶尘身体陡然一震,然后这位猛将一声怪叫,砰的一声飞了出去,撞翻了旁边两名将领。   三人滚做一团,但此时却无人理会他们三人。所有人全部围了上去,盯着叶尘看。   ……   ……   叶尘的意识像在最黑深的海洋底下,逐渐往上浮升,飘飘荡荡,有如无根的浮萍,思想逐渐凝聚,身体由冰冷渐转暖和,到最后终于发出一声呻吟,睁开双眼。   入目所见,好几个人头和面孔,透过缝隙隐隐好像是帐篷顶,但叶尘此时却不知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叶尘躺在地上盯着众人发呆,众人或站或蹲盯着叶尘,一脸审视和好奇。   叶尘此时的感觉奇怪诡异到极点,因为他有过一次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的经历,所以他虽然慢慢确定入目所见应该是真实场景,但却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北宋初期。   帐篷里面光线并不强烈,可是叶尘却生出承受不起的感觉,忙合上眼睛,急速的呼吸着。   自己为什么会身在这里呢?还是不是在北宋时期?不会又穿越时空了吧?   叶尘再次睁开双眼,说道“你们……”可是说话忽然变得无比艰难,声音到达咽喉处,变成一声呻吟。   “你们还不退开!”曹彬有些不满,冷哼一声,说道。   除钱乙和曹彬之外,其他人赶紧退回了自己位置。   “给他先喝一些水。”钱乙目光如电,看出叶尘多日未开口,嗓子嘶哑,恐怕难言。   有曹彬的亲兵赶紧拿着瓷杯,上前将叶尘扶起,给叶尘喂水。叶尘此时还有些恍惚,但身体本能缺水,却让他一口便将一杯水喝完。然后长长呼了一口气,怔怔的向曹彬和钱乙看去。   “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不等曹彬发问,叶尘率先说道,只是声音有些嘶哑。精神还是有些恍惚,否则他只要通过身边这些人的装束,便大体能够看出这些都是什么人。   “你掉落河中,被我们救了。所以我们是你的救命恩人。”曹彬紧紧盯着叶尘面容,说道。   叶尘闻言一愣,好似才彻底回过神来,这才隐隐想起自己好像是冲进了河水中。   他看了一眼曹彬,然后目光扫过众人,不由再次一怔,半晌之后眼中出现一丝恍然之色,说道:“这是在军营中?不知是那国部队?”   “本帅是大宋宣徽南院使曹彬,你此时身在我大宋北大营帅帐之中。”曹彬言简意骇地说道。   叶尘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心中一惊。曹彬之名他在后世时便听说过,乃是北宋初期第一名将,据她所知曹彬为宋太祖剿灭诸国,统一中原和南方立下了赫赫战功,死前便功至国公之尊,死后甚至被追封有王爵之位。   叶尘不敢怠慢,便要从担架上爬起来见礼,不料猛的一起,身体一个踉跄,又跌倒在地。   这不是他身体有伤,或者太过虚弱,而是他长时间未动,肌肉有些僵硬,猛的一动,双腿不适造成的。   曹彬目睹叶尘苏醒之后整个过程,心中已经大体不再怀疑叶尘会是北汉或者契丹细作探子。   此时顺势上前将叶尘扶起,示意亲兵拿来一把椅子让叶尘坐下,一边问道:“小兄弟是何人?经历了何事?怎么会跌入河水中昏迷不醒?”   叶尘此时心念电转,刚才起来时顺势摸了胸口,已经知道自己从刘南身上的得来的情报已经落在眼前曹彬手中。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十数天,没有吃任何东西,可是没有任何事情,并且这些人用了极大力气才将他弄醒。   否则,他恐怕就要头疼如何解释,才不会让人将他当成怪物或者异类。   当然,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叶尘的确算得上是异类。   有了上面判断,叶尘大体有了思路,反正自己本来便是送情报的,便说道:“想必我身上的情报和刘南的侦骑令牌,你们已经看过。”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曹彬更是眸中精光一闪,说道:“小兄弟思维敏捷,的确如此!这份军情事关重大,本帅确定真伪之后,要尽快禀报官家。做出部署,所以还请小兄弟将得到情报和侦骑令牌的过程,以及自己的身份详细告知于本将。”   叶尘一愣,心想曹彬几乎已经是武将中最大官了吗?怎么还有上司,便随口问道:“官家是谁?”   众人也是一愣,曹彬说道:“官家自然是我大宋皇帝陛下。”   叶尘突然想起好像在看过的某个宋朝的电视剧中场景,皇帝有时被称为官家,而不只是大部分朝代中的陛下。   叶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是永乐边城生意人,并且是刘南所在盐铺的伙计,名叫叶尘,自幼随恩师居于深山,对人间之事多有不知。半年前,家师亡故,叶尘为亡师守灵三月后,便下山来到永乐边城,初涉人间之事,在永乐边城生活了半年,并结识了刘南。”   包括曹彬和钱乙在内,所有人闻言,脸上不由流露出果然如此的恍然之色。心想眼前这位年轻人和其师尊恐怕都是不出世的异人或者高人。   曹彬深深的盯着叶尘看了半晌,说道:“叶尘!本帅问你,你为何不知道官家指的是谁?”此事不能怪曹彬怀疑,五代十国以来,几乎所有先后占据中原的国家皇帝都被称为官家。而远在北方的大辽和北汉,以及一些大宋周边中国皇帝反而不这样称呼,遵循着汉唐古制,只称为陛下。   叶尘一怔,硬着头皮,说道:“我听师傅讲到一些人间帝王之事时,皇帝都是称为‘陛下’,真的一直不知‘官家’之称。”   “当世‘陛下’一词也用,但又多了‘官家’一词,嗯……如此说来,你在半年之前从未出过山。从未来到过世间。那你所售卖的盐又是从那来的?”曹彬问道。   叶尘从善如流,点头道:“我在这半年中的确未出过深山。至于盐是我自己在永乐边城附近找到一处盐池,从中炼制的。”   曹彬点了点头,算是已经初步相信了叶尘自说的身份。接下来便是判断军情真伪性。至于叶尘所说制盐之事却没有多想,还以为叶尘找到的是一处好盐池,而不是毒盐池。   “叶尘!你将探子刘南所打探军情交给你的过程,详细给本将讲一遍。”曹彬说道。   叶尘对此早有预料,并且趁刚才时间,心中已经打下腹稿,所以毫不迟疑便诉说了起来。所说自然与真实情况有些差异,比如没有提依然在他脖子挂着的天星玉佩,而是以师傅传下来的宝物代替,并且说已经被玉道香、司洛意和郭无为三人抢走。   叶尘所说过程,颇为玄疑,不过司洛意和郭无为颇为有名,郭无为就不用说了,身为北汉首辅宰相,权倾朝野,堪称是半个北汉国主。并且,据曹彬所知,郭无为的确是道士出身,并且师出北方太平教掌教张无梦,且在前些日子中从晋阳城中神秘消失的事情也是知道的。而那司洛意也不是寻常人,在民间传闻中,这两人和他们各自师尊都身怀通天彻底之能。   再加上,众人联系到之前叶尘师傅避世不出,心想原来是身怀道家至宝,待在深山之中是为避祸,而徒弟却耐不住寂寞,带宝物出山,结果被不轨之人盯上,差点丢了小命。但不管怎么说,叶尘的身份问题算是已经初步坐实。从而也初步证实了叶尘身上搜出的情报一事,并不是敌人奸计。 第11章 北方军情   曹彬神色一肃,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众人立即便噤声,全场寂静一片。   曹彬这才缓声对叶尘说道:“既然军情没有问题,那么叶兄弟便对我大宋有恩。还请在我营中先安顿下来,等本帅将这军情禀报官家之后再说。”   说到这里,曹彬不等叶尘发表意见,便对左右喝道:“来人!先带叶兄弟换身衣服,然后带到火头军那里吃些东西。好了,其他人都回去吧!”   言毕,曹彬便冲出了帐篷,一众武将和亲兵也紧跟其后散去。   只剩下一名亲兵来到叶尘身前,颇为客气的请叶尘跟他走。   叶尘深知自己虽然不是囚犯,甚至还算是对大宋军队有功,但如今恐怕在一些事情上已经身不由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他没法拒绝曹彬的安排。实事上,他也不想拒绝,因为他此时的确很饿,感觉自己好像能够吃一整头牛。更何况他的衣服真的很破,也需要换一件新衣,那怕大宋军服。   ……   ……   中军皇帐之中,赵匡胤神色阴沉,他隐隐感觉契丹人不会留给自己太多时间,然而晋阳城久攻不破,北汉国依然存在,此次御驾亲征便不算成功。   便在这时,帐外隐隐传来喧哗声,中间隐隐夹杂着马蹄声。   赵匡胤眉头一皱,喝问道:“外面何事喧哗?”   门口一名亲兵小步跑进来,单膝点地,躬身说道:“官家!有紧急军情,且是曹彬大将军亲自送来。”   赵匡胤神色一凝,隐隐猜到了一些。   中军营地,曹彬亲带十数名亲兵,纵马狂奔,直直向赵匡胤所在皇帐疾奔而来。其中一名亲兵还排在曹彬身前,且背后插着四把红旗,每把红旗上面都写着一个“急”字,连在一起便是“急!急!急!急!”。   所过之处,人人纷纷躲避,无人敢有怨言牢骚,只因为这是最高等级的加急军情。   一群人距离赵匡胤皇帐十丈外勒马跳下,曹彬跳下马,将亲兵扔在原地,一边向前快步走去,一边大声说道:“快禀报官家,曹彬有重大军情上报。”   赵匡胤身边的亲兵早已得到皇帐内的指示,一边接过曹彬胯下战刀,一边说道:“曹将军请进。”   曹彬冲进皇帐,单膝点地,行了军中礼,从怀中拿出一个手指粗的铜管,双手呈上,喊道:“官家!北方军情急报……”   赵匡胤闻言,神色一凝,喝道:“快呈上来。”   曹彬旁边早已等待的一名小黄门,快速从其手中接过铜管,一边向赵匡胤快步跑去,一边拔开铜管一头活塞,从中小心抽出一卷薄纸,恭敬的递给了赵匡胤。   赵匡胤快速阅读,神色却越来越凝重,等看完后,眉头已经紧紧蹙起。   “没想到,这位萧皇后不过双十年华,竟然拥有如此智慧,且又不缺勇武,不但借我北伐之势,以名族大义调和国内矛盾,而且将国内矛盾转向我大宋。最主要的是此女还敢亲自领兵南下,犯我大军。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赵匡胤喃喃自语,神色中一半担忧一半战意。   微微思付一阵,赵匡胤神色渐渐恢复平静,对左右说道:“传令全军!军都指挥使以上将领即刻来中军大营进行军议。”   有近八名传令兵答应一声,上马分八个方向奔驰而去。   然后,赵匡胤看了一眼曹彬,说道:“曹卿,你这份军情极为重要,来的也正是时候啊!嗯……传朕旨意!对探得此军情之人军职升两级,赏赐黄金五十两。”   曹彬起身,迟疑了一下,没有将叶尘之事说出。这不是他有意欺瞒皇帝,而是他深知此时此刻官家心中只想着赶在契丹大军来临之前,将晋阳攻破,然后好全力迎战契丹大军。更何况,叶尘之事虽然极为惊异,却也没有达到直达天子的地步,在能够确定这份军情真伪之后,他自己便可全权处理此事。   ……   ……   很快各路大军军都指挥使以上大将和随驾前来的文官大臣便聚集到了皇帐之中。   经由曹彬将契丹大军军情通报之后,赵匡胤让众人提出半个月之内必须要攻破晋阳城的办法。   众人这些天一边率领部署攻城,一边也苦思破城之法,多多少少也有些心得和想法。当下便各抒己见,畅所欲言。文臣武将争相陈述自己的看法,占多数的意见认为,晋阳城现在已经成为一座真正的孤城,大军围困数重,可以再调兵马,对重点防区组织强攻,前仆后继,不计伤亡,拼死攻打,当能够破城。   宰相赵普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且一幅胸有成竹之色。赵匡胤问他可有良策,他却用手指指左神武统军陈承昭,微微一笑,说道:“破敌良策尽在陈将军脑中。”   原来这几日陈承昭去找首辅宰相赵普密议破敌之策,他们策马绕城,查看地势,已经有了一个破城的初步计划,因尚不成熟,还没来得及向赵匡胤禀报。   陈承昭站起来,对赵匡胤抱拳行礼说道:“禀报官家!微臣以为,晋阳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城墙既高且厚,坚固异常,如今防守又十分严密,若是一味强攻,北汉人必作困兽之斗,拼死守城,急切之下很难攻取,纵使能够攻下,也必定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实在是得不偿失,更何况紧接着还要和契丹大军进行恶战。”   赵匡胤知道阵承昭还有下文,急忙问道:“以爱卿之见,该如何破城?”   陈承昭神秘一笑,朗声答道:“左右自有雄师百万,何不借来一用?”   文臣武将们听他这样说,大眼瞪小眼,竟不知所言何意,只有曹彬一幅若有所思之色。   赵匡胤深感奇怪,道:“朕能动之兵马都在这晋阳城外,哪里还有雄师百万可供利用?”   陈承昭道:“汾河水沛流急,奔涌宣泄,狂涛盘旋,浩荡千里。一旦灌入晋阳城中,就如亿万头猛兽一起闯入,当有摧枯拉朽,吞噬万物之势,岂是千军万马所能比拟的?”   一句话,说得众将大臣们恍然大悟,无不欣喜大笑。   赵匡胤同样欣喜不已,连连点头:“水淹晋阳城,的确是好计,好计啊!”   他立即下令,四路大军各抽五千人由陈承昭统领,负责筑汾河大坝,拦蓄汾水,准备水攻。其它各路大军依然攻城,只不过强度兵力减半。   ……   …… 第12章 崭露头角   叶尘在一众伙头军和带他吃饭的那名亲兵目瞪口呆目光中,一人足足吃了七人份的食物,才彻底吃饱。   然后,名叫李虎的亲兵带着叶尘来到一处曹彬的亲兵营帐,找了一身还算合身的士兵军服给他换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眼目睹了叶尘身上各种神异现象的原因,李虎这样一个杀了不知多少人的百战老兵,却隐隐对叶尘有些本能的畏惧。   经过一阵思索之后,叶尘隐隐明白了曹彬的意思,是想将自己留在大宋军中,为大宋效命。   实事上,叶尘此时也想要抱大宋这个大腿,受其庇护。因为他在刚才一边吃饭,一边冷静沉思之后,便想到玉道香、司洛意和郭无为三人,以及三人后面的势力,对自己脖子上的吊坠,也就是那三人口中的天星玉佩势在必行的态度。   所以,他一直感到极为不安。他知道即使将这天星玉佩交出去,自己也免不了被杀之灭口的结局。   而在这三人身后所代表的势力觊觎,甚至追杀之下,能够活下来,恐怕也就是北宋和大辽这两个庞然大物拥有这个实力。对于叶尘来说,最好的归宿自然是得到大宋的庇护之下,而最直接而有效的选择便是投身军中。有大军威慑,那玉道香,以及天一道和太平教的妖道便很难对自己下手。   或许曹彬已经看透了他如今的处境,所以才会要将他留下。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叶尘便一边和李虎聊天,一边从其口中了解一些大宋情况,以及大宋军中事情。以便让自己近快熟悉所处的环境。   曹彬回到北营,召集麾下厢都指挥使以上将领,安排过赵匡胤议事时所说事宜之后,便命人将叶尘带过来。   帅帐中,曹彬看着叶尘,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说道:“叶尘!你可知道你昏迷了十多天,没有吃过一口饭,甚至滴水未进,可如今看你的样子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这如何解释?”   叶尘闻言一愣,他以为自己昏迷了最多一两天时间,那想到会十多天。刚才那李虎也没有提到此事。   叶尘心中苦笑一声,心想看来又免不了要说谎。   他念头百转,硬着头皮说道:“我当日趁玉道香、司洛意和郭无为三人争夺宝物之时,趁机逃走,但当时已经身受重伤,在一口气跑到黄河边上之后,感觉快昏迷过去,便吞服了师傅曾经给的疗伤丹药,以及另外一种名叫辟谷丹的药丸。身上伤势如今好转,便是因为疗伤丹药的神效,而之所以能够十多天不吃东西,不喝水,而没饿死,却是因为这辟谷丹极为神妙,只要吞服一粒便可半月不饿。”   曹彬眼睛大亮,说道:“天下竟然还有此种丹药,你师傅果然是不出世的高人。嗯……你现在身上还有没有这辟谷丹,拿出来让本帅见识一下。”   叶尘眼见曹彬对自己所说好像并无怀疑,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说道:“大帅!这辟谷丹和疗伤丹都已经用完,如今我身上并无丹药。”   曹彬有些失望,说道:“那你可从你师傅身上学会炼丹?这种辟谷丹和其它丹药能否炼制?”   叶尘心中暗叫不妙,故作尴尬地说道:“我没有炼丹资质,所以未能从师傅那里学会炼丹。”   曹彬脸上神色更为失望,沉声说道:“你师傅如此高人,神仙般的人物,看你年纪至少也有二十岁,你跟在你师傅身边如此长时间,都学会了什么。你告诉本帅听听。”   叶尘心中暗暗叫苦,突然心中一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我跟师傅学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地图绘制、历史、地理等学业知识。”   曹彬眉头微皱,说道:“历史、地理我知道。这数学听起来像是算学一道,这物理、化学、生物、地图绘制又是什么?”   叶尘额头已经隐现汗迹,他知道这个时候一个回答不好,他先前有关自己身份的谎话便可能穿帮,虽然不至于因此而丢掉性命,但此事一个处理不好,对他投身军中,寻常庇护之事大有影响。   叶尘沉思半晌之后,说道:“将军!这数学和算学一道的确相似,至于这物理、化学和生物可算是格物一道。”   曹彬神色中失望之色毫不掩饰,叶尘心中咯噔一声,想起中国封建社会独尊儒学、黄老之学等治国治世学说,或者一些治军带兵之法,对于一些实用的物理、化学和生物等格物一道极为轻视,甚至大都被沦为下九流,好像唯有对算学一道颇为推崇。   果然,曹彬对于格物一道提都没有提,并且或许是想起发生在叶尘身上的异事,特别是所说丹药的神奇,以及对叶尘所说师傅的尊重,所以抱着最后一点期待,说道:“你既然学过算学,本帅这就叫来军中几位赞划和你交流比试一番,看你学到什么地步?来人!去请贾先生和另外两名赞划来此。”   旁边三名亲兵领命,快速出了营帐。   叶尘见曹彬要考考自己,心中长松了口气,心想自己堂堂后世的研究生,在这个落后了千后的宋代难道还会有自己不会做的算术题。   没过多长时间,便从帐外走进来三名文士,分别是一名五十多岁半大老者,和两名中年男子。   三人或许已经从亲兵那里得知是要和人比试算学一道,给曹彬行过礼之后,一看叶尘如此年轻,便笼着手,满脸傲色,心中无不想到自己钻研算学数十年,如今却要与一乳臭未干的后生切磋,如不是看在曹彬面子上,他们那有闲时间与这后生玩耍。   曹彬对三人颇为客气,特别是对领头的那位五十多岁的半大老者,更是颇为尊重。   “麻烦三位先生与叶尘比试一下算学一道,至于怎么比,就互相出题吧!看谁先能够难倒谁。”曹彬说话做事雷厉风行,很少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三名文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叶尘冷哼一声。   叶尘则神色平静,点头称是。   叶尘知道曹彬已经对自己之前所说身份来历多多少少产生怀疑,而眼前这算学比试,或许是自己唯一一次证明自己乃是世外高人之徒的机会,哪敢怠慢,在刚才三名赞划来的路上,他便已经苦思冥想的想好了对策,心想不但要赢,而且还要赢得高调,让人一看便知道三名赞划在算学一道与他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所以,叶尘干咳一声,趁三名赞划互相低声商量之时,便大声说道:“三位大人既然精通算学一道。那二进制可知?陈子测日法可会解?重差术知否?赵爽弦图能否解出?”   三名文士闻言,先是一怔,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叶尘,其中那位半大老者颤声道:“二进制乃我华夏数学精华,如何不知。陈子测日法据说乃是出自《周髀算经》,但此书已经失传多年,当今无人能知陈子测日法。至于重差术乃是勾股测量法的先驱,《九章算术》中早有勾股篇云:勾三股四玄五,老夫自然知晓。只是赵爽炫图乃是天算之图,岂能是凡人能够解开。”   “哈哈哈……先生既然知道勾股测量法,为何不知陈子测日法,殊不知陈子测日法乃是勾股测量法的突破运用,小子重新推导而出,半炷香功夫而已。”叶尘长笑一声,脸上充满不屑,紧接着又说道:“至于小小赵爽炫图先生竟然认为是天算之图,何其可笑。在下张口便可解开。”   “小子休要口舌猖狂,老夫不信你能够解开赵爽炫图。”   “三位先生听好了,就当是在下给我大宋算学一道微末贡献。若是没记住,回头让我重说,便要给在下行师徒之礼。”叶尘好似变了个人,狂傲却又淡然地说道。   说完,不管众人脸色变化,说道:“勾股各自乘,并之为玄实。开方除之,即玄。案玄图有可以勾股相乘为朱实二,倍之为朱实四。以勾股之差自相乘为中黄实。加差实亦成玄实。以差实减玄实,半其余。以差为从法,开方除之,复得勾矣。加差于勾即股。凡并勾股之实,即成玄实。或矩于内,或方于外。形诡而量均,体殊而数齐。勾实之矩以股玄差为广,股玄并为袤。而股实方其里。减矩勾之实于玄实,开其余即股。倍股在两边为从法,开矩勾之角即股玄差。加股为玄。以差除勾实得股玄并。以并除勾实亦得股玄差。令并自乘与勾实为实。加差于并而半之为股。其倍玄为广袤合。令勾股见者自乘为其实。四实以减之,开其余,所得为差。以差减合半其余为广。减广于玄即所求也。”   叶尘一口气说完,三名文士只觉脑海之中惊雷不断,赵爽炫图在算学界早已得到公认,乃是无解之图,除非天算。可是眼前此子为什么能够解出,他们乃是算学一道行家,虽然远还没有弄懂叶尘所说,但却也能够判断得出,叶尘所说绝对不是胡编乱造。   旁边曹彬目睹此景,眼睛中精光闪烁,不知心中想些什么。但却没有说话,任由四人继续。   叶尘眼见先声夺人已见奇效,便不再多说,仰头四十五度角,看着帐篷,摆出一幅高处不胜寒的样子。   此时那老文士早已冲到曹彬眼前的桌子边上,二话不说,拿起上面的毛笔,便努力回忆着叶尘刚才所说,开始认真默写。只是他写了二十多字,便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们两个还记不记得‘加差实亦成玄实’这后面是怎么解的?”老文士紧蹙眉头看着两名中年文士,急声问道。   两名中年文士站在他旁边看了半天,要是还记得早就说了出来,那还等到他开口发问,只能苦着脸摇头。   老文士看了一眼叶尘,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到叶尘身前三步,躬身一拜,说道:“请先生再说一边赵爽炫图的解法。”   叶尘听到声音,顿时转过头来,矜持一笑,说道:“先生客气了,晚辈焉敢私藏。先生执笔记好了。”装逼这种事要适可而止,把握好度,否则就会适得其反,为人还是谦虚谨慎点好。   老文士闻言,不由欣喜若狂,深深向叶尘一拜,转身三步并两步走到桌前,从刚刚拿起笔的中上文士手中夺过毛笔,做出洗耳恭听状。   叶尘见此,便又将后世初三学生都能够解开的赵爽炫图解法换成当世文字风格说了一遍。还好他文言文一直学得很好,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够说得清楚。   随着叶尘话音一落,三名文士神色肃然,旁若无人的围在桌子前,嘴中念念有词,拿起毛笔和另外空白麻纸写写画画,看三人样子分明已经将叶尘和曹彬给忘了,甚至都已经忘了身处何地。 第13章 仁勇校尉   曹彬心中嘀咕,看来这小子是真有才学?这三名赞划也算京城中算学的佼佼者,特别是其中那位名叫贾宪的半百老者乃是当世著名算学大师,在算学一道上已经超越了如今国子监丞。此次劳师远征,大军后勤粮草分配问题非同小可,所以官家才特意将贾宪调到三司使,协助主管后勤的大将,这贾宪倒也不负才名,北伐期间,军中后勤被其打理得有条有理,节省了不少粮草物资。   现在这叶尘小子能够将贾宪镇住,并且占得上风,着实让曹彬有些意外。   特别是一想到叶尘才二十来岁,满打满算才学了多少年,而这贾宪正如其所说,学了大半辈子算学,如今却与叶尘比试中落到下风,可想而知叶尘在算学一道上何其妖孽。   实事上,叶尘已经有二十五岁,只不过后世生活环境根本不是现在所能够相比,即使他之前也是身在部队,但因为他上的是军校,并且还是研究生毕业,乃是军官,并非寻常战士。再加上,不知为何他自从河中被打捞上来之后,皮肤便变得白皙光滑,甚至原本因为读书、玩电脑游戏熬夜,出现的眼袋和些许皱纹都彻底消失了。只不过叶尘苏醒之后还没有照过镜子,自己反而还不清楚。   所以,相比这个年代之人,叶尘显得要年轻上四五岁。   曹彬心中念头转动,已经彻底相信叶尘真的乃是高人弟子。这时,他随意向三名赞划看去。这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只见三名赞划嫌桌子太小,将那麻纸放在地上,三人围在麻纸边上,嘴中嘀嘀咕咕,拿着毛笔还进行着一些计算推理,分明是已经陷入了痴迷之态。   曹彬先是一脸愕然,但紧接着心中一震,这那是简单的处于上风,随手将一道题答案解出,便让大宋在算学之道最精通之人变成如此状态,这只有叶尘在算学一道方面远超贾宪,才可以出现如此情况。   他看了一眼同样饶有兴趣的正看着三名赞划的叶尘一眼,说道:“叶尘!本帅问你,你可想成为我大宋之民,且为我大宋效力。”   叶尘闻言,不由心中一喜,心想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   事到如今,叶尘心中再无犹豫,实事上也别无选择,暗自一咬牙,学之前见那些亲兵的样子,向曹彬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中大礼,说道:“将军!叶尘愿意成为我大宋子民,并愿意投身军中,为我大宋效力。”   曹彬神色欣喜,他本来还担心叶尘过惯了闲云野鹤般无拘无束的生活,不愿意在朝中为官。   “哈哈哈……好!你先起来吧!本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虽然还不知道你除算学一道之外,还有何本领,但既然出自高人门下,想来定是还有不少独特的本领。不过,我大宋军中最重军功,你初来乍到,没有杀敌一人。嗯……还好你此次带来军情对我军极为重要,算是立了大功。刚才官家也金口御言,说要提升探得军情之人两级,且赏赐五十两黄金。”   说到这里,曹彬顿了一下,好似正在思索该给叶尘何职何官。   叶尘起身,想到刘南死前的托付,说道:“将军!这军情都是刘南和其麾下九名探子以命换来的,我不敢居功。所以还请将军将陛下的赏赐分给刘南他们的家属。”   曹彬眸中流露出赞赏之色,说道:“这你放心,我大宋军中赏罚分明,刘南他们立了大功,虽然已经战死,但此战之后,自会按照军中相关规定,将赏赐送于他们家中。至于官家额外赏赐的五十两黄金,那也依你所言,分给刘南等人的家中。不过官家所言提升官职,便完全可以落在你身上。嗯……便授予你仁勇校尉一职。你可满意?”   叶尘没想到曹彬直接给他授予校尉,心中微微有些心喜,便单膝跪下行了一军中大礼,说道:“属下谢大将军提携。”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吓了叶尘和曹彬一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对!不对!这又是为何?这又是为何?”原来是陷入疯魔的三名参赞中贾宪突然抬起头来,双眸中布满血丝,一脸欣喜中,却又有着浓浓的疑惑,一只手将自己蓄了好长时间的漂亮胡须拔了几根,都没感到疼。   叶尘和曹彬相视一眼,二人同时放声大笑,半晌之后,曹彬止住笑容,说道:“来人!将三名赞划送回自己帐中,嗯……把那张麻纸也一并送过去。”   等到三名赞划被送走,曹彬再次放声大笑,脸上舒爽之意毫不掩饰,且亲热的拍了一下叶尘的肩膀,说道:“好小子!那三名赞划本将早就看不顺眼,特别是那贾宪每次分发粮草、物资,竟然精确到两,那叫个抠门啊!今天看着你将他们震住,跟个疯子一样,本将心里那个舒坦。”   叶尘心想刚才三名赞划在的时候,你可没这种神色,没想到心中早已幸灾乐祸,爽翻天了。他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揉着被拍着生疼的肩膀陪着傻笑。但紧接着他突然感觉贾宪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略一回忆,便大吃一惊。   “贾宪不会就是那个贾宪吧!哎呀!那个贾宪不就是北宋初期的人。”叶尘心中暗自嘀咕。且都刚好是算学一道大师,如此巧合,应该是同一人。   叶尘记得《宋史》中记载,贾宪是中国北宋数学家,也是中国古代杰出数学家之一。著有《黄帝九章算法细草》、《释锁算书》等书。贾宪著作和中国古代大多数科学技术研究一样,都已经失传,但他却对中国数学的发展有着重要贡献。特别是他创造的“贾宪三角”和“增乘开方法”,即使在后世都在运用。增乘开方法即求高次幂的正根法,后世中学数学中的综合除法,其原理和程序都与它相仿。叶尘记得增乘开方法的计算程序大致和欧洲数学家霍纳的方法相同,但却比他早了七百多年。   “你小子乃是高人弟子,怎么身体这般寻常,也只是比寻常人强上一些。”曹彬看着叶尘有些失神的样子,还以为被自己有意用劲试探一拍给拍懵了,脸上意外一闪而逝,骂咧咧地说道。但他心中却是很疑惑,特别是想起之前叶尘苏醒时,麾下勇猛武将被弹飞的一幕。更是不解。   “难道此子真不会高深武功,先前那谁被弹飞,也是因为那什么辟谷丹的原因。”曹彬心中喃喃自语。   想到这里,他问道:“叶尘!你不会武艺?”   叶尘不再想贾宪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将军!属下武艺也最多比寻常人能够厉害一些,只会一些格斗术。另外,属下还不会骑马。”   曹彬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指着身旁一名校尉说道:“叶尘!你对军中诸事不熟,便先跟在本将身边当一名亲兵。嗯!王超在我麾下亲兵中武艺和骑术最好,从现在开始便由他抽时间教你骑术和军中战刀杀人术。”   叶尘和曹彬身后一名脸色微黑,身体魁梧大汉互望一眼,同时抱拳行军中礼道:“属下遵命。”   “好了!王超你先带叶尘去后勤领取自己衣服盔甲和相应装备武器,以及战马。另外,先带他在军营中转转,熟悉一下环境。”曹彬看了一眼叶尘,说道。   叶尘二人当即向曹彬行礼,退出帅帐。   “王大哥!小弟之事那就麻烦你了。”叶尘主动向王超抱拳,客气地说道。   王超哈哈一笑,却没有之前亲兵李虎那样对叶尘的畏惧,一把将叶尘肩膀搂着,向右手走去,一边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走!我先带你去领东西,有些事情,我们边走边说。”   叶尘见此心中一松,心想这王超看起来为人豪爽,应该很好相处。   叶尘跟着王超领了属于自己军备物资,随王超来到帅帐不远处一处帐篷,将校尉军服盔甲换上,斜跨战刀,背着弓箭,牵着战马。便跟着王超来到北大营临时开辟的简易训练场。   不论是王超,还是叶尘,都深知处于战争期间,随时都可能开战与敌人拼杀。所以,叶尘要尽快学会骑马、战刀拼杀,以及操弓射箭之术。   叶尘学的很认真,悟性本来就不错,再加上王超骑术也果真精湛,教授叶尘也毫不私藏,悉心负责。   所以,前后一个时辰,叶尘便已经初步学会了骑马,且已经能纵马奔驰。   接下来,王超又对叶尘教授了基本的战刀拼杀之术和弓箭术。   叶尘为人谦虚,再加上总感觉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学习训练极为刻苦。   第三天,王超便因为另有要事,被调回,只剩下叶尘一人,一边听着远处晋阳城攻防战中不断传来喊杀声、号角声和惨叫声,一边默默训练。   心中有疑问,便在晚上睡觉吃饭时,向王超和其他亲兵请教。   如此这般,叶尘一训练便是半个月时间。   这一日,叶尘身背箭囊,手持宋军制式长弓——一石硬弓(一石指的一百斤的力气,古有三石弓,甚至有四石、五石的弓。但实事上,寻常老百姓连一石弓都拉不到满弓。绝大多数人两石弓根本拉不动。凡是能够拉动三石弓以上者,无不天生神力,或者身怀武艺。)   叶尘虽然没有练过武功,但在后世也是经过正规制式训练之人,一身力气要超过寻常人不少,更何况经过神像荒庙的事情之后,不知为何,他的体质一直不断增强。且这种增强速度虽然缓慢,但却如细水长流一般,目前从未停止。   叶尘在训练场奔腾跳跃,不断向箭靶开弓射箭。不论是爬着,蹲着,站着,还是跳跃,奔跑之中,竟然箭箭命中靶心。   然后他翻身上马,慢跑、快快、疾驰之中,不断射箭。同样箭箭命中靶心。   如此一幕,若是让曹彬、王超等大宋兵将看见,定会瞠目结舌,一脸难以置信。   操弓射箭水平达到百步穿杨,箭无虚无的神箭手,军中不是没有,但如叶尘这般挥洒自如,且没有一次失误的,却极为少见。最主要的是,凡是神箭手,无不是控弦多年,在战场上生死之间历练无数次,才达到如此水平。而叶尘学习弓箭分明才十天时间而已。   这怎能不让人惊叹? 第14章 大宋军制   但叶尘却不这样认为,甚至感觉理所当然。他在学会操弓射箭之后,便发现弓箭之术和他的强项狙击手,根本就是殊途同归,大同小异。瞄准发射之间,三点一线的道理都一样,且不论是狙击手的眼力,双手稳定,还是强大的心理素质,以及更为精细的计算风向和风力大向等方法技巧,在射箭时同样有用,而且好像比狙击手更为有用。   相对弓箭术进步神速来说,叶尘战刀术进步就相差太远了。当然,与正常人相比,他的战刀术已经进步很快。   另外,叶尘还发现一个问题,或者说一个身体变化,准确的说一个身体的良好变化。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体力极为绵长,不间断的训练一天,都才微微见汗,有些气喘而已。此外,他的力气也有所提升,且好像每天都有所增强。这主要体现在他拉弓时轻易度和挥刀时所用力气便能够感受到。   出现这种变化,叶尘隐隐感觉与怀中天星玉佩有关,准确的说与二十多天前在永乐边城那荒庙中,自己当时所经历的那一场生不如死的痛苦有关。   但以叶尘如今见识和所掌握的信息资料,做出的判断和推测也仅限于此。具体的原因和身体最终的变化会达到什么程度,就不是他所能够知道的。   ……   ……   叶尘在这些日子中,已经从王超、李虎等曹彬的亲兵口中,了解到不少大宋以及大宋军中情况。   再结合他本身对北宋历史的了解,在脑海中已经大体清楚了北宋军中情况。   据叶尘所知,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统一的封建政权后,吸取晚唐、五代军阀割据的教训,先是杯酒从容间,解除了禁军将领的兵权,但是赵匡胤感到这种禁军军事制度仍然是一块能够滋生野心家的土壤。所以他紧接着加强集权,削弱大将兵权,以文臣御武事;进一步强化中央集权,军事制度发生巨大变化。   由皇帝直接掌握军队的建置、调动和指挥大权。其下军权由三个机构分任。枢密院为最高军事领导机关,掌军权及军令,三衙,即殿前都指挥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为中央最高指挥机关,分别统领禁军和厢军。率臣为禁军出征或镇戍是临时委任的将帅,统领地分属三衙的禁军,事毕皆撤销。这比过去一人统领大军,或兼领马步军那种手握重兵的局面有了很大的改变。   而且规定兵符出于枢密,且不得统其众;兵众隶于三衙,而不得专其制。枢密院有调兵之权,却不掌管军队;三衙掌管军队,却无调兵之权;遇有战事,由皇帝任命率臣领兵出征,从而实现了“发兵之权”与“握兵之重”的分离。这种体制对于消除中唐以来绵延两百多年藩镇割据的局面,确实起到了重大作用。   而在兵力的配置上,北宋军制遵循“强干弱枝,内外相维”的原则。禁军中最精锐的殿前军驻守在京城,侍卫亲军驻扎在各地。京城的人马最为精强,各方镇知道兵力不敌,不敢造反。这就是“强干弱枝”。如果京城有变,在各地驻扎的禁军联合地方的兵力,也足够对付变乱。这样就“内外相制,无轻重之患”,这就是“内外相维”。   并且,武臣俸禄之厚也是北宋俸禄制度的特点,叶尘记得历史上曾经有个名叫张演的便说过:“宋朝之待武臣也,厚其禄而薄其礼。”   而这也是如刘南这样家中穷苦,又急需银钱给老娘治病,又要赡养妻女的汉子,愿意参加拼命的原因。   此外,武将达到一定级别,还可恩荫妻子。   恩荫,又称“任子”、“门荫”、“世赏”,是指朝廷根据官员职、阶高低而授给其子孙或亲属以官衔或差遣的制度。   对于军中编制,北宋军队由禁兵、厢兵、乡兵和蕃兵组成,以禁兵为主体构成一种中央军和地方军、正规军和非正规军相结合的武装力量体制。   其中,如曹彬所率领的禁军,编制为厢、军、营(指挥)、都四级。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一百人。各级统兵官分别为:厢都指挥使;军都指挥使、军都虞候,指挥使、副指挥使;都头(马军称军使)、副部头(马军称副兵马使)。指挥(营)是禁军基本的建制单位,调动、屯戍和作战,常以此计算兵力。   而厢军属地方军。名为常备军,实是各州府和某些中央机构的杂役兵。受州府和某些中央机关统管,总隶于侍卫马罕司、侍卫步车司。主要任务是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以及官员的侍卫、迎送等。一般无训练、作战任务。有步军和马军两个兵种,编制分军、指挥、都三级,统兵官与禁军同。   乡兵也称民兵。是按户籍丁壮比例抽选或募集土人组成的地方民众武装。平时不脱离生产,农闲集结训练。担负修城、运粮、捕盗或协同禁军守边等任务。各地乡兵名目很多,编制亦不统一,或按指挥、都,或按甲、队,或按都保、大保、保的序列编成,单从人数来说,是各军种中人数最多的。   蕃兵是北宋西北部边防军。由关中、河东与如今党项诸部接壤地区的羌人熟户部族军组成。诸部族首领被封军职。率部族军戍守边境。其编制因族而异,或按部族、性、族,或按族、标、队。此次大宋伐汉,其中便有一支部队乃是当世较大的一股蕃兵府州折家蕃兵,由那颇为勇武的蕃将陈世雄统领。   后勤供应归三司(宋朝最高财政机构),“三衙”、“枢密院”、“三司”又形成一个三足鼎力,三股力量互相牵制的局面。这样互相牵制的结果,实际上把军权都集中在了皇帝手里,这是赵匡胤对军事机构的最大改革。这样一来就基本消除了武将发动兵变的可能性。皇帝则高居其上,利用三股力量互相之间的矛盾,操纵自如。   而对兵员的来源,赵匡胤采取的是募兵法,除了平时补充兵员外,遇有荒年灾岁,更是大量募兵,以便把破产脱离土地的农民招募到军队中来,这样既起到了救灾目的,又防止发生叛乱。叶尘记得对此赵匡胤曾经给大文武大臣说过:“吾家之事,唯养兵可为百代之利,盖凶年荒岁,有叛民而无叛兵;不幸乐岁变生,有叛兵而无叛民。”   叶尘是在后世是带过兵的人,更是经历了后世军校科班的教育培训,深知要想在军中出人头地,立下军功,便首先要清楚军中情况,然后在此基础上,才能成事。这也是兵法中所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中的“知己”。   所以,对于了解大宋军中各方面情况,叶尘极为重视,打听起来也是不遗余力。   ……   ……   二十多日前,叶尘在永乐边城外的荒庙中发生异变,然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急冲而去之后,郭无为和司洛意联手与玉道香大战一场,因两人之前中了毒,又有伤在身,最后不敌玉道香,拼死逃离,藏起来疗伤驱毒。   在十多天后,二人伤势恢复,再次联手,共同激发各自手中玉佩,发现叶尘竟然身在大宋军中,知道短时间内难以将天星玉佩弄到手。二人之间当场翻脸,展开厮杀,因两人实力相当,又担忧玉道香潜伏在附近,最后无果,各自离去,寻找进入大宋军中的对策。   郭无为来到晋阳附近,无意中发现宋军在汾河中大修水坝,以飞鸟传书,请示过师傅张无梦之后,他想到了一个可自由进入大宋军中找人的办法。   他先是利用自己超绝身手,以及城内心腹的接应,于夜晚潜回到了晋阳城,对北汉国主谎称自己亲自出城打探消息,并将宋军于汾河中抢修水坝,准备水淹晋阳城的事情告诉了北汉国主刘继元,从而打消了无故失踪,擅离职守之罪,又轻易做回了首辅宰相。   就在北汉朝堂、军民上下大惊之后,开始准备抗洪之事时,郭无为开始了他的计划。那就是当个内贼,帮助大宋攻下晋阳,从而在大宋谋取高官立足,然后想法找到叶尘。   实事上,太平教愿意放弃北汉,除了是为了天星玉佩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太平教掌教张无梦和郭无为详细分析对比了两国实力,感到北汉前途暗淡,已经难以成事,亡国只是迟早之事,便想乘机在如日中天的大宋发展势力,而郭无为若是能够劝说刘继元投降在宋,以宋帝赵匡胤以往做事习惯,郭无为便可在大宋谋得高位。   这些天,郭无为带领自己党羽一心鼓动北汉国主刘继元向大宋投降,不料刘继元深信契丹一定会发兵来救,坚决不降,朝中以刘继业为守的武将也都主张坚守待救,郭无为无奈,只得慢慢再等机会,寻找对策。   ……   …… 第15章 将相之谋   叶尘苦训半个月,便被曹彬召到自己身边,行使亲卫之职。   这一日,叶尘和一众亲兵护着曹彬前往中军议事。   叶尘、王超等十多名亲兵和其它大将的亲兵一起,等候在皇帐外。   这是叶尘第一次来到中军,他一想到眼前这顶大帐篷中便有那位即使在后世,人们都极为熟知的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心中便有些好奇,伸着头,看着皇帐入口,妄想看到天子的一鳞半爪。   就在这时,旁边有一位小将带两名士兵,押着一名神色冷峻的黑衣青年,来到皇帐外,对一名把守皇帐的小黄门低声说道:“请禀报陛下,北汉首辅宰相郭无为派人给陛下送来书信。”   小黄门一听,便进去禀报,没多久,那位黑衣青年便被带进了皇帐。   叶尘目睹此景,听到对话,特别是“郭无为”这个名字,不由脸色变幻不定,脑海中飞速运转。   “郭无为和那司洛意定是已经知道我身处大宋军中。”   “郭无为在这个时候让人给赵匡胤送来书信,十有八九想投靠大宋,且帮助宋军里应外合,攻下晋阳城。”   “此事若成,郭无为必定会在大宋获得高位,而我只是小小校尉,他若是对我不利,恐怕会相当容易。而从当日他为了那天星玉佩与玉道香、司洛意拼命情况来看,他一定不会放弃天星玉佩。且他见过我,寻找到我并不困难。”   叶尘心中念头百转,得出上面这些判断,脸色不禁有些难看,深吸一口气,开始思索对策。   可是,等皇帐中议事完毕,曹彬出来,带着他们离开时,他依然没有想到什么办法能够阻止此事发生。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除非将郭无为派来的信使杀掉,让赵匡胤的回复难以被郭无为知道。   然而,他只是一名小小校尉,且是曹彬的亲兵,一直在曹彬视线之内,想要偷偷离开都不可能,更何况他没有通行令牌,也出不了营地。就算侥幸出了营地,他也不知道那信使在何地。   骑马走在前面的曹彬突然勒马停下,众人紧随其也赶紧停步。   曹彬转身看了一眼叶尘,说道:“叶尘!本帅听王超说,你最近训练很刻苦,给你安排一项任务,顺便检验一下你的训练效果。”   叶尘闻言,回过神来,在马上抱拳说道:“请大帅示下。”   “你现在便带本帅给你的通行令牌,独身前往西面乱石山上打探军情。明早拂晓之前回营。嗯……不管遇见什么事情,一定要先保证自身安全。”曹彬意味深长地说道。   言毕,曹彬扔过来一枚令牌,不等叶尘说什么,便带人离去。   叶尘收起令牌,看了一眼曹彬一行背影,心中有些疑惑。   但军令已下,并且是他第一次出行任务。叶尘心中很重视,收敛心神,拨转马头,向大营西面快跑而去。   此时,已至傍晚。天色渐暗。   叶尘一路手持曹彬令牌,畅通无阻,一路穿过西大营,来到了西边乱石岗附近。   他一路过来,心中越想越感觉此次曹彬派给他的任务有些奇怪。   先不说乱石岗在西大营附近,距离北大营距离颇远,根本不在其防区之内。另外,宋军围城多日,附近树木早已被砍伐一空,用来建造云梯、投石机等攻城器械,甚至乱石岗的石头都快要被大军用光,整座矮山也被宋军为了挖出石头,硬生生挖下去数尺深。   使得这矮山更矮,且几乎没有丝毫植被,于大宋军营这个方向,哨楼上一目了然,根本就藏不了人。   也就是说,叶尘此行来到此处打探军情,就是一个笑话。   但叶尘考虑到曹彬根本不会犯这种超低级的错误,想了一下,便在一处矮山顶上石坑里面潜伏了起来,并且一丝不苟的将弓箭拿出,开始认真观察四周。   心想说不定真会有北汉探子来此处侦察大宋军营。   结果,就在他爬到石坑里面没多久,便真有人来了。   不过,来人不是从外面来,而是从大宋西大营中方向过来,一行三人。   远远的,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带点血红的鱼肚白,天色很暗。即使以叶尘的眼力,也没法看清三人面目,只能从三人服饰推断出,前面一人身穿一身夜行衣,后面两名是身穿盔甲的宋兵。   叶尘看着前面那名身穿夜行衣的黑影,先是感到有些眼熟,但紧接着身体一震,长吸一口气,喃喃自语:“原来是他,郭无为派来的信使。”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心中一震。   “曹彬派我来这里,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让我将郭无为的信使杀了。且他知道我想要杀了郭无为的信使。他为什么样帮我?为什么要做不利于宋军之事。”叶尘心中明悟的同时,又生出新的疑惑不解。   两名宋兵将信使送到乱石岗之后,便转身离去。叶尘从石坑中小心爬出,手持弓箭,悄悄跟在信使身后。   乱石岗距离西大营有三里左右。但西大营于这个方向的潜伏前哨距离乱石岗只有五百米。若是发生打斗厮杀,夜深人静,信使临死前惨叫声,定会被大宋哨兵发现。   叶尘作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自然不缺耐心。   ……   ……   大宋北大营,宰相赵普来防,在帅帐中和曹彬喝茶下棋。   “曹兄!你对郭无为这个人怎么看。”赵普落下一枚黑子,喝了一口茶,突然说道。   “就知道首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郭无为此人放在我大宋为官,单凭他一人自然没什么,最多一妖道奸臣而已。只要他不在你、我这位置上,便对我大宋不会带来多大害处。只是……哈哈!这枚白子一落,收走首辅大人十数枚黑子。”曹彬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一步好棋。   赵普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说道:“让你十多子又何妨,你又赢不了我。”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肃,说道:“自唐末开始,五代十国争霸以来,这五十多年中,我华夏大地之所以乱象纵生,征战不休,无一国能够大统天下,结束战乱。明面上,有着各种历史客观原因。但实际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几股强大势力为了一己之私,暗中推波助澜,甚至暗自玩弄各国皇室,实际操控各国。”   “曹兄曾经带兵灭西蜀,想必也知道那西蜀国君迷恋弥勒邪教,甚至拜那弥勒教主为师,自称弟子,荒芜朝政,后宫聚集近万美女,修炼那欢喜淫乱之法,使朝政落于邪教之手,使其国之不国,名不聊生,将不思战,士不练兵,从而被我大宋轻易灭国。”   “而这北汉国十数年来,同样被郭无为把持朝政,但这郭无为据说乃是北方道家第一大派太平教掌教张无梦弟子。且老夫还听说,那张无梦与契丹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契丹国皇帝前段时间病重,引起国内局势动荡,据传便是因为信仰张无梦的太平教,生病不吃药,而是吃张无梦炼制的丹药,导致耽误治疗。且那丹药好像能够让人上瘾,张无梦据说便是想据此操控契丹皇帝,但被契丹萧皇后识破,将张无梦赶出皇宫。”   “南方南汉国更是不堪。其皇帝据老夫所知,很有可能已经成为那太一道掌教陈景元的傀儡。”   “如今这郭无为投靠我大宋,想和我大宋国里应外合,攻破晋阳城。以官家的性格定会给郭无为封以高官。而这些妖道最能蛊惑君王,妖言惑众。扰乱朝纲,祸乱百姓。当然官家雄才大略自然不会受其影响,可是……凡事都有万一,我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赵普一口气说到这里,终于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曹彬点了点头,表示深以为是,说道:“首辅大人所言极是。那郭无为若真是顺利降我大宋,本帅到时候定会竭力给官家进言,尽量让郭无为官职不会太高。且事后也会全力将此妖道压制。”   赵普目的达到,便不在多说,这才发现,刚才只顾着说话,没有专心落棋,结果已经处于下风。当下开始专心下棋,想挽回劣势。可是为时已晚,最终输给了曹彬。   曹彬第一次下围棋赢得赵普,心情大好,赵普不服想要再下一局,曹彬却死活不再下了,想要赢得赵普一局可不容易。   ……   …… 第16章 狙击夜战   郭无为的信使不知是出于谨慎,还是心有所感,与两名宋兵分开之后,便全力向西奔走。   因为距离宋营太近,叶尘没有急着动手,暗自跟在那探子后面,穿过西面乱石岗,来到一片荒野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奔走,叶尘心中却是越来越凛然,因为他发现那信使竟然也是武功高手,虽然远不是郭为无、玉道香这样的超级高手,但从其奔走的速度来看,也有一定轻功痕迹。要不是荒原一片平坦,叶尘眼力远超常人,体力也不是常人可比,恐怕都跟丢了。   如此这般,足足一炷香时间之后,天色彻底昏暗一片,少许星辰显现在高空,月亮冉冉升起时,信使突然在一座破损坞堡处停了下来。且走进了坞堡之中。   此处距离宋营已经有十里左右,叶尘知道如眼前这样的坞堡,在西北城外荒野之中有不少,都是因为这五十多年来,兵荒马乱,西北老百姓以坞堡作为躲避战火盗贼的坚强据点,即使当权者亦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肯纳税献粮,大家便可相安无事。   只是如今这坞堡已经破损不堪,叶尘悄悄潜进,借着月光看过断墙痕迹之后,判断出此坞堡损毁的时间不长,很可能便是此次大宋北伐,大军路过此处所致。   半晌之后,叶尘爬在一座两层石楼顶上,看着楼后一处院子,心叫好险。手持弓箭开始瞄准。   石楼后面是一个相对完好一些的小院,那位信使身在其中,不知从何处拿到了一个鸟笼,正准备打开。   叶尘看不见那鸟笼中是何种鸟,但想来多半不会是信鸽,因为信鸽晚上飞翔很容易迷路,即使是飞到不到二十里的晋阳城,也很不保险。   鸟笼中的鸟很可能是一种夜视能力极强的异种鸟类。   眼前情景,不用多想,便知道信使想要干什么。   信使刚刚将鸟笼打开,手中拿出一块肉干,正准备喂食鸟,突然脸色大变,抱着鸟笼向后急倒而下。   “嗡……”   一声轻微破空声响起,一根箭矢擦着信使头皮而过,嗤的一声扎进小院土墙之中。   叶尘脸色微变,心想果然是他娘的武功高手,他敢保证正常人绝对是躲不过他这一箭的。要想躲过他这必杀一箭,至少需要满足两个条件,首先是箭矢离弦的那一刻,便能够听到轻微的破空声音。其次还必须要拥有远超常人的身体反应能力。   叶尘脑海中念头闪动,手中却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从箭壶中抽出两支箭,一只搭在弓弦上,另一只扣在手中,第一只箭矢射出之后,第二只箭矢紧随其后,几乎收尾相接的也飞速射了出去。只不过两只箭矢方向轨迹略有偏差。   而这时,那信使却已经弹跳而起,左手提着鸟笼,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眸中寒光四射看向叶尘所在之处。显然此人艺高胆大,且可能从刚才那一箭看出叶尘只是一个寻常弓箭手,又独自一人。所以,不但没有想着要逃走,而是想要反杀叶尘。   破空声刚刚响起,信使便一刀劈下,精准的将一根箭矢劈飞,可第二支箭矢是紧随其后,他却来不及劈飞,只是身体本能的向右边横移。   但紧接着他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可是却已经晚了。   几乎同时,一只凄厉的鸟叫声突然从鸟笼中传出,一只箭矢大半截插在鸟笼中,微微摇晃。   叶尘第一箭出其不意偷袭未能成功之后,便知道在如今这三十多步距离上,他很难以弓箭伤到这信使。所以,当机立断先杀了用来送信的鸟在说。   “该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信使脸色异常难看,心中杀机滔天,低喝一声,扔下鸟笼,脚下一蹬,向叶尘所在石楼冲去。这鸟乃是传说中最难驯服,但耐力极强,又可在白天黑夜都能够赶路的北方奇鸟海东青,价值万金,且还是有价无市,可谓是珍贵无比。不想就这样被叶尘一箭给射死了。   这时,叶尘的箭又来了,这一次叶尘同时从箭壶中抽出了三支箭,同时上弦,竖着长弓,同时射出,覆盖了信使身体上、中、下三个部位。   这是叶尘苦练的绝技,但只能在短距离内有效,超过三十步箭矢无力不说,准性也很难保证。   让叶尘感到惊骇的一幕发生了,那信使低喝一声,脚下一蹬,竟然腾空而起,高达两丈,刚好将三支箭矢全部躲开。   信使落地之后,向前顺势一滚,躲过叶尘紧接着射来一箭,跳跃奔跑间,距离那石楼已经不足十步,以其速度,叶尘最多射出一次,便可到达石楼下面。   这石楼高虽然有三丈左右,寻常人自然很难上来,但叶尘相信这难不倒信使,且很可能瞬息间便可上来。   叶尘知道短兵相接,自己绝对不可能是这信使的对手。   电光火石间,叶尘便已经有了决断,没有射出那一箭,转身奔出两步,快速蹲下,双手抓着石楼顶边沿,跳了下去。   几乎就在他刚刚跳下的瞬间,那信使便已经上了石楼,甚至还看见了叶尘跳下的背影。   叶尘跳下的石楼这一边有一个窗户,他跳下的瞬间,双脚便勾住了窗沿,从窗户中无声无息的钻了进去。   这是叶尘为自己选择的第二个狙击点。   作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自然早已考虑到了失败的可能性,且已经想好了第二个,甚至第三个狙击点。   就在叶尘刚刚钻进窗户中,转身拿着弓箭对着窗户外的刹那,一道人影从石楼上跳下,正经过窗户。   嗡……   叶尘长弓上扣着三根箭矢紧跟着信使的背影,同时射出。   或许郭无为、司洛意、玉道香这样级数高手能够在半空中移动自己的身体,进行躲闪动作,但叶尘从之前交战中已经判断出,这信使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砰!嗤嗤!   电光火石间,那信使也是了得,于半空中陡然将手中长刀闪电般向后挥去,将一根射向后心要害位置的箭矢击飞,可是另外两根未能幸免,后腰和左大腿中箭。   信使一声闷哼,身体落在地上,因为左大腿和腰间受伤,身体便有些踉跄。而这一踉跄,便彻底要了他的命。   又是三箭同时射来,信使拼命躲开了一箭,击飞了一箭,但依然有一箭射深深的扎进了他另一只大腿上。   两只腿同时中箭,身体灵活度顿时大降,紧随而来的一箭便未能躲开,直接被射穿了咽喉,一命呜呼。   叶尘长松了口气,从窗户中跳下,快速奔过去,从信使怀中找到赵匡胤亲笔书写的密函之后,看都没看便撕扯成碎片,又用土石掩埋起来。   叶尘正准备走,发现信使手中长刀质量很不错,虽然比起被玉道香从自己手中拿走的军刺匕首差了很多,但也比大宋军中配置的长刀要坚固锋利不少。所以叶尘又将长刀连同刀鞘也挂在了自己腰间。   ……   ……   叶尘回到北大营时,已经深夜,除了各类哨兵之外,大军已经进入熟睡之中。   叶尘发现曹彬帅帐没有灯光,便进入亲兵营帐,摸到自己铺位,脱下盔甲,外衣也没有脱,便躺了下来。   “叶哥儿!你回来了。大帅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吧?”叶尘所在亲兵帐篷中睡着二十名曹彬的亲兵,都归王超管。叶尘这些时日便跟着王超,也吃住在这里。就睡在王超旁边。王超或许是被叶尘吵醒,或许是担心叶尘,压根就没有睡着,此时睁着眼看着叶尘低声问道。   叶尘感受到王超对他的关心,心中感到一暖,压着声音说道:“王兄!大帅交代的任务都完成了,很顺利!”   王超没有再说话,很快叶尘便听到王超呼噜声。可是叶尘心中此时却激荡不已,久久难以平静。因为他始终没有弄清楚曹彬为何要借他的手杀郭无为的信使。他在回到军营之前,曾经担忧过曹彬会杀人灭口,但想来想去,判断这个可能性很小,所以最终还是回到了军营。   第二日,天一亮,大宋大军便再次从四面八方,开始例行攻城,只不过比起刚开始,动用兵力大量减少,且多以投石机和弓箭攻击。许是打着多多少少消耗北汉兵力和让其疲于守城的目的。   待曹彬一起床,叶尘便去禀报昨晚之事。可是不等叶尘说话,曹彬便率先问道:“昨晚之行,可都顺利。”   叶尘愣了一下,向曹彬看去,发现曹彬一脸淡然,好似他昨晚之事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侦察敌情。   见此,叶尘心中大安,说道:“回禀大帅,昨晚之行都很顺利,且……遇上北汉国一探子,已经被属下射杀。”   “好!做得不错。这几日你便随时跟在我身边,注意多学习。”曹彬说道。   叶尘恭敬称是。   ……   …… 第17章 夜袭   这几日,大宋军队突然停止攻城,开始加固营地各种防御。   宋军如此反常,顿时让晋阳城中北汉君臣心中疑神疑鬼,越加紧张。   郭无为派出了信使,这几日正在等回信,本来不想多说什么,但突然想到一计,又一想北汉军中统帅刘继业颇有谋略,担心自己来日与大宋里应外会被识破,心中动了杀机,便主动出班说道:“陛下!臣以为我军当派一名勇武谋略过人的大将夜袭敌营,以扰宋军,打探宋军虚实。”   言毕,他给旁边一名自己的心腹大臣使了个眼色,这名大臣便出班紧接着说道:“满朝武将中自然以刘继业将军最为勇武,且谋略过人,不如让刘将军率领精兵出城去夜袭宋营,定会达到损耗敌军,且扰疲宋军的目的。”   北汉皇帝向来没有主见,多年以来对郭无为言听计从,已成习惯,此时又感觉郭无为说的有理,便同意了其策略。   刘继业乃北汉国第一名将,本名叫杨重贵。其父杨信是麟州的土豪,趁五代混乱的时候,占据麟州,自称刺史,由于时局的动荡,先后归附过后汉、后周。后来在杨信归附后汉的时候,为了结交当时任河东节度使的刘崇,派少年的杨重贵到太原。后杨信投靠了后周,杨重贵留在了太原。杨信死,以其子杨崇勋(杨业的弟弟)继任刺史,又以麟州归附了北汉刘崇。其后杨崇勋又归附了后周。虽然有这样的反复,但是由于处于五代那个混乱特殊的年代,杨重贵在太原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年少英武的杨重贵很受刘崇的看重,他以杨重贵为养孙,改名为刘继业。刘继业先担任保卫指挥使,以骁勇著称,以功升迁到建雄军节度使。由于刘继业战功卓著,所向无敌,在北汉国号称无敌。所以这个任务自然就交给了他。   而郭无为自然不安好心,目的却是想让刘继业死在城外。   刘无敌虽然知道此举不妥,但是他手握大军,这些天早有小人传言说他有降宋之意,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是抗旨不遵,那岂不是坐实了这些谣言。所以,他从军中骑兵中挑选了一千死士,准备夜深之后,偷袭宋军大营。   今晚,叶尘正在王超指导下,通过劈柴、挥刃等方法苦练刀法。   自从郭无为派出信使,准备投诚大宋之后,叶尘便进一步认识到就算深在大宋军营中,也未必就百分之百安全,那太一道、太平教,以及玉道香背后的势力,恐怕都有能力通过大宋高官贵族,进入大宋军中找人。   他如今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只想着趁着大宋仗还没打完,能够立下军功,提升自己身份地位,多几分自保能力。   而要想立下军功,在官位不高之时,便一定要有很高的武力,否则会死得很快。另外,这些天每当有机会,叶尘便会暗自观察学习军中将官如何处理军务、训练部队、调度大军等等这个时代将官必备之技。   叶尘训练刀法极为刻苦,刻苦到让军中将士都为之侧目,甚至感觉叶尘就是一个力气永远用不完的怪物。   他们却不知道,叶尘经过上次神像荒庙的异变之后,体内当时那奇异的冷热能量虽然事后消失,但体质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愈能力增强不说,力气也变得越来越大,且体力恢复速度也是远超寻常人。所以才能够坚持得下来。   就在这时,正在练刀的叶尘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厮杀声。   叶尘见此,不由一愣,但紧接着反应过来:“是夜袭!”   如此大的动静,曹彬在第一时间便得知,早已到了自己指挥调度大军位的位置上。   宋国禁军实乃百战精锐,不论将官,还是寻常士兵面对这种情况都经验极为丰富,根本不用曹彬多说什么,或者做出一些指令,每个人都已经做好了应对夜袭的准备。甚至大营之中比寻常这个时候还要安静得多。   这种情况之下,急忙忙跑到自己帐篷中穿戴盔甲的叶尘反而成为最慌张的一个。   叶尘在后世虽然也是军人,但却处于和平年代,虽然经历过数次演习,可真枪实弹的战争还真没有经历过。更不用说眼前这种短兵相接,更为凶险惨烈。   此时,南营方向喊杀不断,还有一些火光闪烁。曹彬派出探子进一步确定消息之后,便说道:“北汉兵夜袭南城驻军。我们只要按兵不动便可。”   刚刚跑到曹彬身边充当亲兵之职的叶尘,听了之后,忍不住请教道:“大帅!我们这个时候为何是按兵不动?”   曹彬转头看着他,说道:“夜间难以视物,最难打探军情,而在没有弄清楚敌情的情况下,自然是不能随意派兵。否则很有可能会中了敌人的奸计。”   叶尘心中凛然,谨声道:“多谢大帅教诲,属下明白了。”   没有过多久,城南偷袭拼杀声音便渐渐变小,很快城南禁军派出信使给曹彬及另外两处大营通报说已经将敌军偷袭打退。 第18章 见血   但宋军却不知道,今晚上前往宋军南营袭扰的只是刘继业派出一组寻常军队,起的是烟雾弹迷惑作用。让宋军认为今晚北汉不可能再袭营,从而放松警惕,再以精兵袭击另外一个宋军大营。   就在南营夜袭结束半个时辰,宋军各大营重新躺下休息之后,刘继业悄无声息的在晋阳城北门内集中了一千名精锐骑兵。   城外四营之中,除赵匡胤带领的中军之外,就属北营军队士气、军心、战力最强,所以按照常理,北汉军队最不可能偷袭的便是曹彬的大营。但刘继业身为北汉第一名将,自有不凡之处,比如他的谋略和战术往往出其不意。   深夜,刘继业让人悄悄的打开了北城门,亲率一千骑兵将马嘴堵住,缓缓出城,待潜行至曹彬大营五百步,宋军哨塔地范围之内时,便突然加速,向曹彬的大营发起了冲锋。   叶尘之前没有休息,而是继续练习刀法,且他耳力最近越来越好,那边刚一发起冲锋,他便察觉,大吃一惊的同时,便赶紧向自己帐蓬跑去。   来到中军大营,就见曹彬已经在其他亲兵的帮助下,穿戴好的盔甲。正带人向前营跑去,叶尘二话不说,也跟在了后面。   面向晋阳城方向的营区已经有火光出现,显然宋军虽然都是百战精锐,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放松的警惕。待他们穿好盔甲,拿着刀枪跑到前营的时候,北汉骑兵已经来回冲杀了一个回合,杀人放火,前营已经大乱。   曹彬因自己也放松了警惕,不够重视,脸色有些难看,但却很沉着稳定,开始紧张有序的调动大军应敌救火,很快便稳住了形势。   这时有前营大将派信使禀报道:“启禀大帅,敌军近千骑兵夜袭前营,欲穿过大营向大帅本阵杀来,但已经被我军于中营处阻拦。”   曹彬神色平静,当即命道:“骑兵上马抄起回城后路,步兵三面合围,弓箭手伺机射击杀敌。嗯!吩咐下去,尽量不要杀马,我军一直缺马,汉军这是给我们送来了一千战马。哈哈哈……”   待亲兵以将命令传下之后,曹彬转身对后面叶尘和王超说道:“王超,你带着叶尘去前面见点血。”   叶尘心中一惊,但却也有些跃跃欲试,和王超抱拳,同时道:“得令!”   言毕,二人便越过曹彬,加入刚刚聚集起来的一队骑兵之中,向北汉军后方抄去。   刘继业带领一千精骑出其不意,破了前营,扑向中军。但也仅此而已,大宋禁军不愧是天下有数的精锐之师,即使没有预防,应变速度之快,也超过他之前预料。他带一千铁骑刚刚冲破前营最后一线阻力,便已经被一部分赶来的大宋骑兵缠住,且被源源不断的步兵牢牢阻挡前冲之势。   刘继业知道夜袭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他将眼前一名宋将挑下马之后,拨马便走,且高声喊道:“撤军。”   但来时容易,撤时便难了,否则刘继业挑选的这一千精骑便不会是敢死之士了。各处宋军紧紧咬住杨继业一行不放,一路追杀。而让刘继业心中沉到谷地的是,敌人竟然在如此短时间内,又组织两千多骑兵绕到了他回城的后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叶尘便在这两千多大宋骑兵之中。   很快,两军对冲,进入了一片混战。这对初次上战场参加厮杀的叶尘来说,心中产生了无比的震撼。   原来这就是战场……   叶尘在后世没有杀过人,但来到当世之后,便在永乐边城外,杀过两名欲劫杀他的人,就在前几天刚刚杀了郭无为的信使,可都是用狙击枪和弓箭杀的人。远程杀人比起现在持刀、枪厮杀完全两个概念,截然不同,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闪开!”   叶尘愣神之间,忽然有人在他胯下战马上踹了一脚。   这一脚使力奇大,叶尘战马受痛,向前疾奔数步,却刚好躲过旁边一杆铁枪。   是王超在关键时刻他救了自己一命。刚才,王超正在与敌搏斗,见一个北汉骑兵挥枪向叶尘猛刺过去,而叶尘好像在发呆,便不顾危险,一脚把叶尘胯下战马踹开,救了叶尘这个“菜鸟”一命。但是他那一脚却被那北汉骑将顺势以枪杆劈中,疼的他惨叫一声,差点从战马上栽了下来。   那名北汉骑将见此,紧接着又是一枪刺向王超。   叶尘此时刚刚转身,恰好看见这一幕,一直拿在左手的长弓拿起,一声怒吼,都不瞄准,随手一箭便射了出去。   嗤的一声,那名骑将应声栽倒,竟然一箭穿喉。   王超见此,喊了一声好箭法,然后便不理会叶尘,杀向旁边北汉骑兵。   叶尘此时已经彻底回过神来,大吼一声,挥刀便向一名正在和王超拼杀的北汉战士劈去。“噗”的一声人头扬起。一腔鲜血喷出两尺来高。   刘继业带着亲兵,依靠自己高强枪术,一路杀出重围,只知道马后宋军穷追不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刘继业隐隐感觉身后马蹄声变弱,半途回头一看。竟无一兵一卒被他带回。心中悲痛无比,双眼通红,泪流满面。 第19章 水淹晋阳   晋阳城中,刘继业逃回城去之后。皇帝刘继元心中越加恐慌,整天祭拜满天神佛保佑,让辽军尽快赶来。   郭无为见刘继业未死,本来还有些遗憾,想着是否亲自出手,将刘继业暗中刺杀。   可是,他一直没有等来信使的回复,这让他寝食不宁,坐卧不安。将刘继业之事抛到了脑后。   师尊张无梦飞鸟传书,特意叮嘱让他务必借献城之功,投入大宋,且谋得高官,为太平教势力进入中原,渗入大宋朝中做好铺垫。   “难道那宋帝赵匡胤便如此自信那汾河之水一定能够冲破晋阳城,所以感到我的投诚且里应外合没有必要。哼……既然这样,那我少不了要动用一些真本事帮助那昏君守住晋阳城。等那赵匡胤攻不破晋阳时,定会想到我的用处。”郭无为脸色难看,沉声喃喃自语。   ……   ……   四月末,宋军筑坝工程接近尾声,赵匡胤和赵普、曹彬等人亲往晋阳城东北方向的汾河观看筑堤。   赵匡胤刚刚来到汾河边,便接到急报,说契丹大军分两路从定州、石岭关前来增援北汉。   因为叶尘提前带来相关军情,十数日前,宋军便早有准备,派出了两路军队防守,所以赵匡胤并不慌张担忧。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又急招棣州防御使何继筠前来,拨给他骑兵三千,面授机宜,命他急赴石岭关增援拒敌,临行时,赵匡胤亲自端着一碗清热解暑的麻粉浆赐予何继筠,笑着说道:“明日正午,朕在此专候爱卿捷报。”   何继筠将麻粉浆一饮而尽,向赵匡胤深施一礼,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因为宋军早有准备,且是以逸待劳,再加上何继筠增援,在阳曲之北设下埋伏,大破契丹大军,生俘武州刺史王彦符,斩首五千余人,缴获战马两千,盔甲兵器无数。   随后不久,又有消息传来,定州方向宋军也在嘉山一带重创了契丹的另一路援军。   契丹两路援军先锋受挫,大军暂时被挡在了五百里之外。晋阳孤城最后的一线希望貌似暂时化为泡影。此时才真正的岌岌可危了。   但赵匡胤不知道的是,另有一路三千人数的精骑从契丹占据的燕云十娃州出发,换成宋军服饰装扮,有有心人的帮助下,绕过山东路的衡水、聊城,兵分三路潜入邯郸、长治、临汾附近。   而这三处正是宋军从腹地运往前线的三条粮道的必经之处。   五月初八,晋阳城。“水淹”计划开始实施。   叶尘随一众亲兵,跟在曹彬身后,骑马出营,遥望晋阳城。身后两边大军整军待发,已经做好随时出击准备。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号炮震响声,汾河大堤突然崩裂,拦蓄日久,水位陡增的汾河水汹涌激荡,波翻浪卷,伴随着惊心动魄的呼啸,发了疯似的向晋阳城飞泻而去。   漫山遍野莽莽荡荡,顷刻之间变成了水乡泽国,一片汪洋。   晋阳城护城河灌满了,吊桥飘没了,城墙已被淹没了一半,水位还在以惊人的速度上涨。一泻千里的狂涛巨浪在这里突然受阻,就像千万头被激怒了的野牛,狂暴地向着城墙猛冲而去。一排排的掀天巨浪以千钧之力狠狠地砸在城墙上,垛口上,变成碎末,刹那间又重新聚起新的潮头,再一次凶悍地扑来。   晋阳城内一片恐慌,就像已到了末日来临的前夕,城内不分军民,不分老幼几乎倾巢出动。他们在沿城修筑堤防,百姓把家中门板、木料和备有的砖石,都主动送到了城下,又自动地组织起来,手抬肩扛,运送土石物料。   在面对滔天洪水这一刻,晋阳城所有军民是真正达到了同仇敌忾。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大水灌城,将不分良莠,不论军民,不管善恶,都面临灭顶之灾。   两天以后,晋阳城被汾水冲陷。大水从延夏门瓮城灌入,以不可阻遏之势,穿越两层外城,直向城中泻去。   赵匡胤亲临大堤视察,只见城门处被冲开的水中渐渐变宽,足有三丈多,城内军民正在奋力堵截。   此时有大水阻挡,宋军也难以进入。   赵匡胤一声令下,鼓声传令,各军弓弩手一齐放箭,万箭齐发,如无数的飞蝗向水口处乱哄哄的疾射而去。   许多人中箭倒地,堵截水口的队伍乱了套,水口越来越大,晋阳城破在即。   就在这时,忽见城内飘来一个长宽足有四五丈大小的草垛,将水口严密地封住不说,宋军无数箭矢悄无声息的钻入草垛之中,却难以将它穿透。   趁这个机会,城内军民一拥而上,加紧筑堤,终于把水口堵住了。   晋阳城中,郭无为脸色微白,站在内城墙上,城下无数百姓拜倒,大呼宰相大人神通广大,文武百官不管以往和郭无为关系如何,此时无不一脸敬佩看着郭无为。北汉国主刘继元脸上更是感激不已,一脸后怕。   没错!刚才那足有四五丈大小,重足有六七百斤重的大草垛,之所以能够瞬间一次性的堵住缺口,却正是郭无为不顾真气消耗,全力出手所为。   眼看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赵匡胤大怒,立即命大军驾起早已准备好的轻舟焚烧外城门,一时间,汪洋大波中百舸争流,一齐向各个城门冲去。   与此同时,宋军阵中鼓声大作,呐喊助威。晋阳城头上,北汉统帅刘继业命守军引弓搭箭,对着小船乱箭齐射。   禁军东西班都指挥使李怀忠带领一小队精兵,架着一艘拥有船坞的特制小船,将所以箭矢挡在船坞外,劈波斩浪遥遥领先。风驰电掣般向着城南门冲去。船上众人已经准备好了烟硝、硫磺、膏油等火种和引燃之物,一旦靠近城门,就立即举火。若城门被焚,大水涌入,太城城将不攻自破。   小船距离城门越来越近,三十丈、二十丈、十五丈……晋阳城头上无数箭矢射来,但都难以突破精铁打造的船坞。   可就在这时,城头上,站在北汉主刘继元身边的郭无为从旁边夺过一把硬弓,拿过一把箭矢,一一射了出去。   嗤嗤声中,郭无为射出的箭,快如闪电不说,竟然全部射穿了船坞,且不偏不斜,将藏在船坞中,包括李怀忠在内,所有宋兵全部射死。   而这时北汉城头投石机也已经准备妥当,其它三处城门剩余的几艘特制小船也全部被砸翻沉入水中。寻常小船上的宋军因为水中躲闪不够灵活,在北汉弓箭之下,更是损失惨重,活着回来的不足百一半。   宋军烧城门计划失败,攻城又一次受挫。   此时天色已晚,攻城不法继续,赵匡胤只好下令收兵回营。   ……   …… 第20章 两难之境   第二日,吃过早饭之后,叶尘和一众亲兵跟在曹彬身后,来到北营望台之上。   南营之前,赵匡胤领着赵普等数名大臣同时样站在望台之上。   这时,只听一阵战鼓声响起,东营李继勋麾下一支士兵或划着小船,或站在简陋的木筏之上,一个个手持盾牌,便大声呼喊着向晋阳城南门冲去。   “快看,是赵赞赵将军带人攻城了。”一名眼尖的文官低声说道。   这支人马却是李继勋麾下第一大将赵赞亲自率人攻城。   待宋军来到城下,晋阳城头之上早有准备的守军将领一声令下,立刻便有无数羽箭向宋军射去。   在为有洪水的缘故,晋阳城的城头对宋军来说变得低了很多,但是凡是有利便有弊,宋军站在船上,对于城头守军箭矢便很难躲开,更何况他们连攻城器械都没法携带。所以,这第一轮攻城,虽然有赵赞这等大将带领,士兵也极为勇武,可是依然无功而返。   有宋帝赵匡胤亲自督战,没过多久南营禁军再度发起了攻击,甚至主将亲自在最前小船之上擂鼓,然而面对城头守军的飞蝗箭矢,虽然有亲兵以盾牌守护,但是船上本就摇晃不稳,结果不小心脑袋暴露,被守军一箭射在额头,当场身死。主将战死,这第二轮攻城自然没法打了,副将赶紧带人撤军。   这一次宋军没有急着攻城,而是想了一个对策——火攻。宋军搜集了足足三十多具木筏,将他们用绳子固定起来,然后在上面堆上易燃的干草,然后驶向晋阳城。   木筏距离晋阳城南门百步时,连同木筏在内整个全部被点燃,然后上面的宋兵跳水回游。所有的木筏全部冲向南城门,大火冲天,待火烧稍弱,早就准备多时的两百多艘小船冲到南城门前,上面的宋军开始向前晋阳城头射箭。   宋军调集而来的水师战船这次也全部出动,最大的一艘战船之上有一架巨型枪弩,一根丈许长的弩枪激射而出,撞击在城门之上,本就在大火之中烧得破损不堪的城门轰然倒下,大水最先顺着城门流入,赵匡胤远远目睹此景顿时欣喜若狂。正要下令发动总攻,顺着城门入城。然而,就在这时南城门所在的南城墙整个突然垮塌。   城墙一倒,虽然沉入水里面,可是却也刚好将宋军所有船只给挡住了。宋军计划中趁机入城自然破灭。北汉城头守将刘继业,见此情形暗叫侥幸,连忙组织弓弩手自断墙左右向船上筏上射箭,阻止宋军靠近。宋军也以弓箭还击。   双方以远程攻击,半个时辰之后,互相死伤数百,宋军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攻入城中。而晋阳城中趁着这段时间已经推出数个大草包,把南城门塌陷造成的漏洞给补上了。那些柴草都浸了水,难以引燃。湿沉之余,却仍保持着柴草的柔软,根本不怕巨驽激射,而且这样的大草堆,就是靠近了也无法攀爬,有这些个草堆堵着,本想籍城墙被攻破入城的希望更显渺茫。   “传令,鸣金收兵!”赵匡胤神色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   第三天,赵匡胤再命大军乘船从四面攻城,但因“水攻”晋阳是临时想出的计策,宋军船只准备不足,且水深不够,大船难以下水,兵多舟少,无济于事,数次进攻都被城上的乱箭射退。   这样相持了五天,水位渐渐下降,晋阳城仍然攻不下,战局陷入了僵持阶段。   而这一日,南方送粮草的少数残兵来营,带来了一个极坏的消息。   粮草被假扮成宋军的辽军精锐绕到后方所劫,且除少数被辽军拿用之外,全部现场销毁。   而这个时候,北汉名将刘继业前期的坚壁清野便起到了巨大作用,宋军没有了后方国内的粮草供应,一时间根本无处筹集粮草。而前期粮草,最多只够大军半月之用。可是国内重新筹集粮草,且送到晋阳城下,至少需要二十日。远粮根本解不了近饿。   赵匡胤将粮草被劫消息封锁,以免动摇军心,同时派五千大军抄近路前往关中筹集粮草,可却被辽军所阻,而绕路过去,一来一回,时间却已经有些晚了。   至此,宋军陷入两难之境,赵匡胤不甘耗费如此大代价,没有攻破晋阳城,灭掉北汉,依然命大军猛攻城,妄图在短期内攻破晋阳城。   叶尘这几日跟在曹彬身边,耳闻目视,对当前情况极为了解。且他知道历史上赵匡胤北伐北汉是以失败告终。但他对具体过程比较模糊,只隐隐约约记得宋军最后是水淹攻城,但未成功。   他还记得后面好像还有什么重要事情,他这些日子皱眉沉思,妄图想到,然后献出计谋,以图立功,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郭无为最终没有等到信使回复,想到可能是中间出现了差错,便带着两名从太平教中带来的亲随,三人于深夜暗中潜出城,来到了那个荒芜石堡之中。   找到那名信使的尸体,郭无为皱眉沉思半晌之后,喃喃自语道:“看来大宋军中某个大人物,是不想让我到大宋为官,嗯……准确的说是不想让我们太平教的势力进入中原。”   “我既然亲自出城,那便要做一件对赵匡胤雪中送炭的事情。这样才能在大宋谋以高官,否则被大宋高官排挤,恐怕难以在宋国官场立足。之前师尊传书中提到契丹大军绕到后方,劫了大宋粮草。那我再添把火,让宋军陷入危境,然后再出面,帮助赵匡胤解决危局,且帮助其攻破晋阳城。这样一来,即使如那赵普、曹彬这样的大宋高官也难以阻止赵匡胤给我封以高位。”郭无为心中暗忖,却已经有了计划。 第21章 疫病与盐   “马成!黄东!你二人分东西两路,去打探契丹大军动向。”郭无为沉声说道。   两名亲随躬身称是,快速离去,且看那速度快如奔马,身手武功分明比之前那名信使还要高明几分。   等两名亲随离开之后,郭无为便潜到一处大宋潜伏的前哨处,将哨兵杀死,换了哨兵的衣服,借着夜色,以鬼魅般的身法潜入了大宋军营。   ……   ……   这一天,刚吃过早饭,赵匡胤正在大帐中与赵普等人议事,忽见李继勋面带忧色的走进来,禀报说军中发现流疫传播,已有数百名士卒病倒,上吐下泻不止。   赵匡胤大惊,急忙派人到各营中查看,结果城东、城西、城北的宋军中也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一天之内,便有千余人病倒,并且病势还在继续蔓延。   正当此时,负责分配管理后勤物资的总赞划贾宪,一脸惨白来到皇帐中,跪倒在地,哭丧着脸说道:“官家!盐库出事了,微臣罪该万死啊!”   赵匡胤见此心中一沉,从座位上站起身喝道:“贾宪!盐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赶紧说。”   贾宪赶紧说道:“官家!微臣刚才带着各路大军赞划去盐库分领下月用盐,不料打开盐库一看……盐库里面所有存盐不知为何……全部变成了黑色废渣。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赵匡胤脸色顿时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看着贾宪眸中已经动了杀机,在如今粮草被契丹所劫,近一个月之后才能够从国内运送过来的当头,军中缺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缺粮还要严重。   因为缺粮还可以从关中就近筹集,但是缺盐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北汉国境内可没有什么产盐的盐池。   在当世,大宋供盐大都是从山东路和江淮两路采集,由官方运营往全国各地。就算将关中所有官盐临时全部抽调,对近二十万大军来说,那也是釜底抽薪。   更何况,军中现有粮草还能支撑十天半个月,可是盐几乎一点都没有了。而大军没有盐吃,超过十天半个月,便会身体不断亏损,变得体弱多病。   再加上,现在军中正有流疫传播,在这样情况下战士身体亏损,无异于雪上加霜,十多万大军必定会严重的非战斗减员,战力下降,士兵大减。   到那个时候,再与即将到来的契丹大军进行大战,能够打赢?   这些念头瞬间在赵匡胤脑海中一闪而过,脸上已经铁青一片。   赵普见此也是心中一凛,因为贾宪虽然具体负责后勤物资的分发,但他却是此次北伐之战总管后勤之人。   “来人!将贾宪以及所有负责看管盐库之人拉出去砍了。”赵匡胤看着贾宪犹如看到了大军的失败,心中的杀机再也难以压制。   左右亲兵顿时有数人轰然称诺,有人上前准备押着瘫软在地的贾宪带出皇帐,有小黄门带着数名亲兵出了皇帐去抓捕其他人。   当下,赵普也做不住了,起身向扑腾一声跪下,说道:“且慢!官家!臣身为后勤总管,毁盐之事,臣有失责之罪,请官家惩罚臣。”   “官家!事到如今,首要之事还是想办法筹集到盐。贾宪等人失职,让大军陷入险境,自然犯了重罪,不过如今正是用人之计,贾宪等人相对他人来说,熟悉分配筹集粮草事务,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等班师回朝之后,再进行处罚。”不等赵匡胤主动询问,赵普赶紧躬身继续说道。   他替贾宪开脱求情,一方面确有他口中所说原因。但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贾宪在算学一道乃是当世顶尖人物,也算是难得的人才。且本人和国子监丞都与他关系亲密。而此时朝政上他正和开封府尹赵光义明争暗斗,今日若是不出面求情,必定对他一系人员造成折损不说,还会严重影响自己的威望。   赵匡胤此时反而深吸一口气,渐渐恢复冷静,看了一眼赵普,对贾宪说道:“看在这些日子你管理后勤,筹集分配粮草还算勤勉有功的份上,今日便暂且饶你等一命,就如宰相所说,你等戴罪立功。嗯……你现在赶紧去将大军各营伙房中所有盐全部收缴,统一管理分配,切记一定要精打细算,尽量多撑一些时日。”   贾宪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身上早已被汗水湿透,赶紧跪正,说道:“多谢陛下开恩,罪臣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做好后面事情,戴罪立功。”   言毕,爬起来感激的看了一眼赵普,快步退出了皇帐。   “赵普!你亲自去彻查盐库的事情,嗯……与那流疫一起彻查,盐库之事显然定是有人蓄意而为,朕怀疑军中混入了敌人的细作。而那流疫也出现的蹊跷,我军向来注重防疫之事,所有战死尸体,不论敌我都在第一时间掩埋,就算前几日掉入水中的尸体,也派人打捞出来进行了处理,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疫病。且两件事情几乎同时发生。这两件事情十有八九为同一伙敌人所为。”赵匡胤看着贾宪离去,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后,眸中寒光四射,沉声说道。   赵普显然对此也有所猜测,对赵匡胤所说并未流露出惊讶,神色沉重的领命而去。   ……   ……   今日吃午饭时,大宋东西南北四个大营中所有将士骂声连天,怨声载道。因为所有饭食淡得跟鸟似的,几乎就没有一丁点盐味。   与此同时,盐库中所有存盐一朝化为黑色废渣的事情也已经在军中传开,再加上流疫之事,大宋军心终于开始有所动摇,士气受到影响。   但是因为粮草被劫的消息一直封锁,只有各路军指挥使以上大将知道,所以包括叶尘在内,所有人都想着等过几天国内粮草运来,盐补充上之后,缺盐的事情自然会解决。所以,军心士气还算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是赵匡胤、赵普、曹彬等这些知道真相的主事者们,却深知盐库失盐之事影响之深,远比寻常军士和将校所知道的还要严重。   吃过午饭,赵匡胤召集诸将前往中军议事。   叶尘和一众亲兵,跟随着曹彬前往中军大营皇帐的路上,所有人脸色沉重。曹彬更是眉头紧蹙,一路上都没有舒展过。   叶尘看着曹彬脸色,隐隐感觉事情恐怕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便忍不住问道:“大帅!听说官家身边的钱神医已经找到了解决疫病的办法,疫病的传播也已经控制。而缺盐的事情,等到过几天下批粮草送来,新盐供上,问题自然解决。大帅看起来神色为什么如此沉重?”   若是寻常亲兵,就算是如王超这样的校尉,都不敢向曹彬问出这样的话,但叶尘毕竟来自后世,观念认识和当世之人大为不同,他虽然颇为尊重曹彬,可是尊卑观念毕竟没有王超他们深。   曹彬让叶尘当他的亲兵,做的事情虽然也是正常亲兵的事情,但因为叶尘高人弟子的身份,特别是当日叶尘身上的所发生的奇异现象,所以在心中对叶尘的态度与寻常亲兵还是大为不同。   此时,叶尘问出来,曹彬便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下批粮草?下批粮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自己失言,便又对身后众亲兵说道:“刚才本帅这句话,你们听过就行了,切不可传出去,否则军法处置。”   众人神色一肃,轰然称诺。   叶尘心中一凛,心中已经猜了个大概,知道下批粮草肯定是出了问题,短时间内很难运到,说不定已经被契丹大军所劫。他想起前几日,曹彬麾下有一万大军离开南下,很有可能便是保护粮道去了。   想到这里,叶尘心中一跳,想起自己刚稀里糊涂穿越来到当世,为解决生计问题,以后世知识,造出一套简单工具,在干涸的盐湖中制盐,在永乐边城中卖盐的事情。   “难道这是我立功的好时机?”叶尘心跳速度莫名加快。   叶尘想了一路,终于在快要接近中军皇帐时,开口说道:“大帅!大军若是短时间内没有办法解决缺盐的问题,属下有办法解决。”   曹彬闻言一愣,说道:“你怎么解决?”   叶尘早已想过说词,且担心曹彬不信,表现出一幅很自信的样子,说道:“大帅!这方圆百里之地,到处都有盐。”   曹彬直接勒马停了下来,看着叶尘,说道:“叶尘!军中无戏言,这方圆百里之内,哪来的盐?”   叶尘继续循循善诱地说道:“据属下所知汾河边就有盐矿,我们不缺人手,直接挖就是了。”   “什么,河边的盐矿,据本帅所知这些盐矿里的盐是不能吃的,你说的盐,便是指这种食之可死人的毒盐?”曹彬有些不悦,对叶尘大声质问。   叶尘闻言,反而一怔,心想还真有人直接吃这种盐啊!你找盐吃可以,但是你连其中的一些杂质都给吃了,那就是在吃毒了。 第22章 立功机会   叶尘对曹彬等人的反应早有预料,对曹彬的不满和不悦不予理会,依然一幅自信地说道:“大将军,属下有办法将那些毒盐中的毒素去掉,变成能够让人吃的好盐。”   说到这里,他担心曹彬依然不明白,紧接着又说道:“属下师尊曾经教过属下一种秘法,能够将那毒盐之中的毒去掉,变成人能够吃的好盐。”   看着眉头舒展,但眼睛中出现满眼的不解圈圈,叶尘就知道刚才的话白说了。   不过,曹彬总算听明白了一件事情,有些期待地问道:“你小子的意思是说你知道如何把毒盐变成好盐?”   “回禀大帅的话,此事对于属下来说,轻而易举。”叶尘为了让曹彬相信他,且敢将自己推荐给赵匡胤,出面解决此事,不但进一步确定此事,而且还努力装出一副此事乃是小事一桩的神态。   此时,曹彬看着叶尘,已经大体相信叶尘所说,且他想起了那位去过永乐边城的副指挥使说过有关叶尘的事情,其中便提到叶尘是卖盐为生,且无人知道他的盐是从何处得到。另外,那位副指挥使还着重强调,叶尘所卖盐远比当世任何一国所用盐都要精细白净得多,即使宫中用盐恐怕都远没有叶尘所卖的盐精细白净。   曹彬此时已经满脸喜色,心想不愧是隐世高人弟子,竟然拥有这等本领。   “好!只要你能够解决大军用盐之事,以官家赏罚英明,定不会亏待你的。”曹彬深深的看着叶尘说道。   叶尘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心想等的就是您这句话。   “大将军放心,属下敢以项上人头保证,绝对可以将汾河边上盐矿中的毒盐变成好盐。”叶尘再次信誓旦旦地说道。   曹彬和各路大将进入皇帐没多久,略微有些忐忑的叶尘便看见皇帐中走出一个小黄门,朝他走了过来,然后宣称官家叫他进去。   这是叶尘第一次面见赵匡胤,一想起皇帐中那位就算在后世也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人物,乃是大宋朝的开国皇帝,叶尘心中便略微有些紧张。   叶尘跟在小黄门身后,和之前那些大将一般,将自己腰间长刀和背上弓箭全部解下,交给帐门口亲兵随后放置一边,然后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皇帐有多大,里面都有那些陈设,叶尘没敢四处看,实事上就算看也看不见。因为皇帐中聚集了二十多人,全部是正五品以上文武大臣。   叶尘跨进皇帐那一瞬间,皇帐里面本来还有些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寂静一片,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叶尘此时反而不再紧张,渐渐恢复平静,他知道曹彬定是已经将自己的“高人弟子”的来历告知众人,且已经给自己作保,能够解决确盐之事。   叶尘眼睛一扫,发现他正对着一条丈许宽通道,地上铺设着红色有花纹的羊毛地毯,尽头处宝坐上,坐着一名身穿龙袍,方脸大耳,面色微黑的威严男子。两边靠近帐门口站立着近二十名文武大臣,武将居多,靠近宝座处两边各有六个椅子,曹彬便坐在右手第一个,而左手第一个则是前些日子叶尘跟随曹彬身边见过的大宋首辅宰相赵普。其他四名大将叶尘这些日子也是见过,分别是老将归德军节度使高怀德,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昭义节度使李继勋和雄节度使赵赞。   其中高怀德、党进、赵赞、曹彬分别统领如今围着晋阳城的东西南北四路大军。   叶尘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且大多数都是一幅审视的目光,他在刚进入皇帐时匆匆扫过一眼之后,便不敢多看,走到距离赵匡胤大约十步距离时,便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中礼,说道:“校尉叶尘拜见官家,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尘第一次面见皇帝,之前也没有见过别人见了皇帝是如何拜见,所以便学那后世电影电视剧中情景说词。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错。   赵匡胤自然已经从曹彬那里知道,叶尘能够解决大军无盐的问题,看着叶尘,审视过后,却是满脸欣喜和期待,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地说道:“平身!”   叶尘道:“谢陛下!”   言毕,便起身站了起来。   “叶尘!朕问你!你真的能够将那汾河边毒盐矿中的毒盐变成能够食用的好盐?”赵匡胤一脸期待的问道。   叶尘以斩钉截铁的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给曹彬所说的话:“回官家的话,我以项上人头保证,绝对能够将毒盐变成好能够食用的好盐。”叶尘本来是想用微臣或者属下自称,但一想校尉在皇帝面前,估计都不算是个官。而属下就更不合适,所以便直接以“我”自称。   赵匡胤得到叶尘当面确定,神色大喜,说道:“好!朕可以向你许下诺言,只要你能够解决大军用盐之事,立此大功,朕必定重赏。”   叶尘闻言,心中欣喜若狂,心想这大功没想到如此轻易便到手。在他想像中,要立下大功,不知道还要以命拼杀多少场,且能够射杀如北汉、契丹这样大宋敌人中的重要将领,才算是立大功。   至于制盐之事,他确有十分把握。   叶尘心中一边胡思乱想,压下心中的激动,说道:“官家!我需要军中工匠一天时间帮我打造一些工具,然后需要三百士卒帮忙。”   赵匡胤毫不犹豫,说道:“此事没有问题,朕这就命总管后勤的总赞划贾宪全力配合你。另外,朕给你五百士卒,不知你多少天可弄出够大军吃一个月的盐。”   叶尘看了一眼站在右边靠后的贾宪,说道:“不知大军一个月用的盐是多少?”   包括赵匡胤在内,所有人都看向贾宪。   贾宪赶紧躬身出列,向赵匡胤躬身拜道:“官家!一人一个月用盐为半斤左右,我大军一个月所用盐大约为十万斤。若是叶校尉弄不出这么多好盐,有三万斤盐,大军也能够勉强够用。”   叶尘当即一脸自信地说道:“我可以保证每日开采炼制出一万斤盐。十日之内便或开采出大军一个月内所用之盐。”   众人一惊,绝大多数人甚至都一脸怀疑。只有见识过叶尘身上奇异之事的曹彬反而对叶尘充满了信心。此时站起来说道:“官家!据臣所知,叶尘制出来的盐远比当今之世人们所食之盐精细百倍,如此足可以传家治世的秘术切不可轻易传出去。所以参与制造各种工具的工匠,以及参与制盐的五百兵士身份,一定要谨慎挑选。”   曹彬言下之意,一方面自然是为了不让制盐之法泄露流传,另一方面却是在提醒众人,叶尘将此法贡献出来,不只是解决当前大军缺盐的问题。对天下子民和大宋来说,叶尘所做之事更是一件超卓的贡献和功勋,是一件真正利国利民的大事。   叶尘因为这个方法在后世来得极为容易,中学物理化学知识中便已经涉及到,所以没当一回事。但其他人经过曹彬提醒,却是浑身一震。再看出叶尘时,目光进一步发生了变化。   在中国古代,各行各业成功人世,都会有一些用来家传的看家本领,是要拿来成就世家的东西,绝对不愿意传授给别人。就好像有名的各行各业工匠一样,收徒弟也不会全部传授,有些本领是传儿不传女、代代相传的。这也是中国历史上许多较为先进的技术和医术都失传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盐物虽然由国家管控经营,有具体国家机构控管此事,但实际上具体操作依然由商人操作,只不过这些盐商被称为官商,所赚之钱财,大头交由国库,可是小头依然由这些盐商所得。即使这一小头,也足以使得盐商成为当世数一数二的豪商,甚至数代积累之下,富可敌国。   而这些盐商世家之所以能够成为官商,便是因为他手中有代代相传的制盐之法。且不论谁当政,甚至朝代更替,他们的地位身份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变化。   而现在掌握着远超所有盐商世家制盐之法的叶尘,要以这制盐之法给大军制盐,这其中参与的数百人都不是如那些世代盐商一般都是自己掌控之人。这样一来,叶尘制盐必法便不可避免的会泄露出去。对叶尘来说将会是一个极大的损失。而对于赵匡胤和在场众人来说参与制盐之人便极为重要。   实事上,此时现场之中,反而只有叶尘没有明白此事,只是隐隐明白曹彬再向皇帝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   所以,叶尘略一迟疑之后,主动说道:“恩师教我时,就告诉我,一旦有机会,就必须把我门中所学传遍天下,天下纷乱结束,正是文治之始,多年离乱,我汉文化遗失不知几许,这都是前人心血,后人之财富,怎不叫人心痛,小子焉敢藏私。官家!我愿意无偿将此制盐之法献给我大宋,献给朝廷。”   众人一听,无不身体一震,再看向叶尘时,目光又有所变化。包括赵匡胤在内,所有人自认自己若是处于叶尘的位置上,都做不到如叶尘这样无私。   赵匡胤眸中的赞赏之意溢于言表,其他文武大臣同样如此。   “好一个高人弟子!多余的话朕就不多说了,在此战事未完之时,时间紧迫,你先跟着贾宪去准备工具,朕随后便会挑选五百军士去归你调用。放心!此事做好,朕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赵匡胤郑重说道。   叶尘心中欣喜,谢恩之后,跟着贾宪,出了皇帐。   ……   …… 第23章 制盐之术   贾宪带着叶尘来到后营,一边派人将军中所有工匠召集过来,一边急不可耐的催叶尘写制盐所需的各种工具材料。并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叶尘愿意,参与制造制盐工具的军中工匠事后都可送于叶尘,与叶尘签订相关契约。保证不将任何制盐工具的打造方法泄露出去。   叶尘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对此事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脸上微露尴尬之色,想着另外一事。   他大多数繁体字都认识,可是几乎都不会写,另个他的毛笔字那可是惨不忍睹,哪敢执笔,暴露此事。   略一沉吟之后,叶尘装作很随意地说道:“贾大人,在下现在口述,贾大人执笔写下。”   贾宪没有就此事计较,当即便答应,并快速的准备笔墨。   ……   ……   大宋军中随军的军匠,平常用来打造攻城器械和随时修理各种武器防具,都是从民间征用的各行各业高手。   所以,打造制盐工具的速度很快,且手艺比叶尘这样自己摸索制造工具的半瓶水要高明很多,在叶尘指点之下,用了半天时间,便已经将叶尘所说的工具打造了出来,且足有十套之多。   叶尘看着眼前这十具做工“精良”的制盐工具,想起自己当时为寻找和打造一套比眼前这些小了数倍的工具,可是足足用了半个月时间才弄齐。   这时,贾宪带着一名身穿禁军营指挥使服饰盔甲的青年,远远向叶尘走来。   叶尘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意外之色,贾宪身为全军总赞划,虽然上面还有赵普总领后勤军需和生活物资分发,但具体操作全由贾宪负责,所以贾宪权柄极重,且因为算学一道在大宋乃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为人倨傲。据叶尘所知,寻常武将,五品以下,他都不怎么理会。可贾宪此时对身边之人神态举止显得颇为客气。   叶尘已经猜到贾宪所带之人定是赵匡胤派来配合他制盐的,但眼见贾宪对此人如此客气,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兴趣。   此人身高有六尺,双眼有神且有一双剑眉,长着一对略显秀气的凤眼,相貌端正,白皙的皮肤让他完全不像一名整日里风吹日晒的军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整体看起来,英气逼人。特别是此人的气度举止显得颇为不凡,给人感觉出生绝对不简单。   且叶尘看见此人,便感觉有些眼熟,略一想便想起每次跟着曹彬来到中军皇帐议事,在帐外都能看见此人带着数百亲兵,牢牢护住整个皇帐。   显然这位禁军将领乃是大宋天子身边最为信任的亲兵将领。   这位禁军将领在距离叶尘五步时,便客气的向叶尘抱拳,说道:“叶兄弟!在下禁军侍卫步军指挥使罗耀顺,按照官家圣谕,带两千用于护卫和五百参与制盐将士,从现在开始听命于叶兄弟。”   叶尘不敢托大,赶紧抱拳回礼,说道:“罗将军客气了,我和罗将军以及贾大人,三个人一起将陛下交待的大事早日完成好,才是重中之重。”   罗耀顺和贾宪听到叶尘提到天子,神色一肃,对叶尘所说表示深以为然。   “叶哥儿!这位罗将军可不是寻常军指挥使,乃是正七品的云骑尉,这份殊荣,也只有官家身边最亲近的人才有。”贾宪殷勤的向叶尘提醒道。   叶尘心中讶然,据他最近了解的大宋官制和军制,军指挥使管辖五营兵马,营指挥使辖五都,每都一百人。寻常军指挥使也只是从七品。而眼前这位竟然正七品,可见其不是寻常军指挥使。要不是家世极为不凡,那就是能力出众,立有大功,被赵匡胤颇为看好和青睐。所以,才会有此殊荣。   叶尘目前也只是一个校尉,相当于后世军队中的一个班长而已,还不算是军官。更没有入得品级。虽然,他已经料到自己只要完成好这次制盐之事,事后定会一跃龙门,有了官位,成为有官身之人,且品级应该不会比罗耀顺低。   但叶尘很有自知之明,就算他真有了正七品的官身,以他在大宋的根基,以及在赵匡胤心中的分量,恐怕也不能和罗耀顺相比,除非还能够立有其它大功。   这般想着,叶尘面上故作惊讶,向罗耀顺抱拳一礼,颇为恭谨地说道:“原来云骑尉大人,在下有礼了。”   罗耀顺来之前详细了解了一下叶尘的来历,本以为这样的高人弟子,个个倨傲,很难打交道,不料叶尘和自己想象中的截然不同,竟然很是谦虚谨慎的样子。   且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叶尘便会拥有和他不相上下的官职身份,所以不等叶尘真的拜下,急走两步,将叶尘手臂扶住,说道:“叶哥儿客气了,叶哥儿乃是高人弟子,大军缺盐之事非同小可,事关我大军胜败大事,叶哥儿能够解决此事,立下大功,事后官家重重封赏,以叶哥儿的本事,在我大宋也定会飞黄腾达。”   叶尘、罗耀顺和贾宪三人带着两千五百禁军,用骡车拉着十套制盐工具,在距离大营十多里处的汾河边上找到了一处盐矿。   罗耀顺从叶尘处确定此处为最终地点之后,当即便召来麾下营指挥使和都头,当着叶尘和贾宪的面,派出警戒哨位,让两千人距离盐矿一里多外扎营,且将剩下的五百人帐篷也搭设好,将整个盐矿牢牢护卫起来,剩下的五百人却是皇上身边的亲兵护卫,留下由叶尘指挥,将参与制盐。   罗耀顺留下的这五百战士,都是身形魁梧,力大之辈,前面盐矿虽然路不好走,但很快便将所有工具运到了盐矿之中,并且在罗耀顺的指挥下,很快就平整出了场地,按照叶尘的要求摆好了工具。   叶尘轻咳一声,说道:“此事重要性相信罗指挥使已经给大伙说过,在下不再废话。下面由在下先示范一下制盐之法,每示范一个环节,便由罗将军提前指定人选。大家仔细看好了,整个过程在下只做一次。”   包括罗耀顺和贾宪在内,所有人闻言,顿时神色一肃,眼睛睁到最大,死死的盯着叶尘,硬是生出几分即将奔赴战场杀敌,主将安排任务的肃然萧杀的感觉出来。   叶尘不理五百壮汉“杀人”的眼光,紧接着说道:“第一个环节需要一百人,分成十组,每组十人,需要力气大,且手上用力较稳之人,请罗将军先挑出一百人。”   罗耀顺显然对这五百人极为熟悉,当即三两下便挑出一百人站在了最前面围着叶尘,其他四百人则让退到了后面。   人挑选好,叶尘便走到一套工具之前,拿起铁锹,把一大块足有二十多斤的盐块从旁边的盐矿中挖出来,然后拿起一把小锤子,然后极为小心地砸成颗粒状。   做完这些事,叶尘说道:“这便是第一个环节,将由你们一百人做,总共有十套工具,你们每十人一组,供应一套工具。”   然后叶尘示意这一百士卒退到外面,对罗耀顺又说道:“麻烦罗将军再挑选一百名耐力强的兵士。”   罗耀顺当即快速的又挑出一百人,且让他们如刚才那般围着叶尘,而其他人再次全部退后。   然后,叶尘将刚才砸成颗粒状的盐矿倒进石磨的眼里面,开始推动石磨运转,将这些颗粒全部磨成了粉状。   待二十多斤盐全部磨成矿粉,叶尘便停了下来,说道:“这是第二个环节,将由你们一百人做,和刚才一样,你们每十人一组,供应一套工具。嗯……麻烦罗将军再挑选一百名做事比较心细的战士。”   这次不等叶尘吩咐,罗耀顺便让这一百人先靠边退后,然后便快速挑选出一百人。   等这一百人围上来,叶尘便把刚磨好的粉状物体全部放入一个大木桶里面,给里面倒上一定量的水,再使劲的搅拌,一会之后就倒进另外一个上面蒙了一道麻布的木桶,旁边还有蒙了三道、四道乃至七道的木桶。如此这般,叶尘用这个最原始的过滤方法依次过滤了一遍,才将里面的大部分杂志取调。   这一环节稍微复杂了一些,叶尘在做的同时,一边认真讲解,确保所有人都真正明白如何去做。   后面两个环节比较简单,叶尘只是让剩下的两百人随意分成两组。让一百人先围上来,然后又开始示范。   “现在该去毒了。去毒的过程分成两步,你们一百人负责第一步,大家注意看。”叶尘说道。   话音一洛,叶尘便取过一个的漏斗,将一些木炭砸成粉碎,然后用麻布包好放进漏斗里面。   “这便是第四个环节,也是去毒的第一步,比较简单,但也极为重要,千万不要出现任何差错,否则将会前功尽弃。”叶尘轻描淡写地说道,但这一百人却是心中一凛,甚至有不少人有些紧张,开始仔细回忆刚才叶尘所做的每一个动作。   叶尘不管他们,让换最后一百人上来,说道:“最后这一环节,同样很简单,但却是整个制盐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步。大家看仔细了。”   说到这里,叶尘便把塞有麻布包着木炭粒的漏斗放在一个特制的架子上,将第二环节中的溶液倒入到漏斗之中,下一刻,有淡青色的液体慢慢的流了出来,叶尘用手点着塞入嘴中尝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满意——有咸味,没苦味。   叶尘心中一松,心想这个在后世只能算是最为粗陋的方法,过程虽然麻烦,但至少可以保证煮出来的盐绝对可食用。   然后便是最后一步,他让人架起铁锅,下面生出火,将刚才得到的溶液放到铁锅里面煮。   做完这些,他才站起,说道:“现在便等着,等锅里面水分煮干,剩下的便是盐。”   所有人看着锅里的液体,眼睛瞪的大大的,等待结果揭晓。   锅里的水分逐渐蒸发干净,锅底留下了厚厚一层泛着青色的硬壳,撤去柴,从锅里掰下一块仍嘴里。   “唔,还不错,盐制好了。就这么个过程。罗指挥使!按照刚才的分工,开始吧!大军吃饭还等着用盐呢!”叶尘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腰,说道。   这时,叶尘才发现现场早已寂静一片,所有人看着他眼中满是敬仰佩服之色。   贾宪和罗耀顺也快步上前,从锅中掰下一块仍嘴里,一脸陶醉之色。   “这这……是盐!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干净的盐,没有一点苦味,不瞒叶哥儿,在下家中所用盐和皇宫用盐也一样的,可是真的从未见过如此白净,且没有丝毫苦味的盐。叶哥儿果然是高人弟子,竟然能够学到此等秘术。”罗耀顺看着叶尘目光早已大为不同,有些感慨地说道。 第24章 辽军压境   因为有前些日子算学一道的较量,贾宪本来便对叶尘极为佩服,此时看着叶尘化腐朽为神奇,将毒盐变成好盐,且远超当世质量的盐,在心中早已将叶尘惊为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后面之事根本不用叶尘操心,在罗耀顺指挥之下,很快便彻底展开,且进行的如火如荼,紧张有序。制出盐的速度,更是大大出乎叶尘的预料。在天黑之前的半天时间中,竟然便制出了一万斤盐,速度是叶尘之前估计的一倍之多。   当这一万斤盐,连夜被贾宪带人运到晋阳城外军营时,赵匡胤带领众将和几名文官亲自检验,无不欣喜万分,再也无人怀疑叶尘高人弟子的身份。特别是看过盐的白净和尝过盐味之后,均都感慨不已。   眼看当前最大的燃眉之急已经解决,赵匡胤终于松了口气,当场便下旨道:“来人!传朕的旨意,叶尘制盐有功,解大军燃眉之急,授予从七品武骑尉。等十万斤盐出产之后,再另行封赏。”   身后早有专职负责拟旨和传旨的小黄门记下此事,等拟好旨意之后,自会对前往盐场进行传旨。   曹彬等文武大臣眼见官家不等十万斤盐出产,便进行封赏,且着重强调,事后还要再次进行封赏。心想官家此时看来真的是很高兴。曹彬心中也为叶尘感到开心。   叶尘开采盐矿中的毒盐,经过一系列的处理,变成能够食用的精盐,这个过程,可比当世人们以海水、咸井水煮盐的效率高得太多。所以才会能够在以五百人,于半天之内开采出万斤盐。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万斤盐在当世最大的盐场山东路盐场开采,同样以五百人数,至少要用十天时间。   转眼间,三天时间已经过去,盐场已经开采出了六万斤精盐,三天前叶尘升官的旨意已经下来,他如今已经成为从七品的武骑尉,只不过没有具体实职差遣。比拥有正七品云骑尉的罗耀顺只底了半级。但所有人都知道,过不了多久,叶尘还会再次升官,最低最低也是正七品。   三天时间,在叶尘和罗耀顺二人你情我愿的共同努力下,二人交情急剧攀升,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当然,这种关系比起叶尘与王超之间共同经历过生死的过命交情,还有差距。   不过,这也足以让二人在盐场边上一座矮山顶上,并肩而坐,共同分享着罗耀顺从东京汴梁【开封】带来的秘藏好酒。   对于喝过后世白酒的叶尘来说,罗耀顺口中的烈酒,在他看来自然不是很烈。   “罗兄有所不知,小弟之事一言难尽啊……小弟自幼被恩师收养,深居山林之中,但却并非常年待在山中,每过两三年,恩师便携小弟漫游大江南北,长河两岸。”叶尘抬头看天说道,脸上有着淡淡缅怀之色。   没办法,他的身世谎言已经说出,为了圆谎,必须编造一番说出来。   说着叶尘又灌一大口,开始有意无意从罗耀顺口中套取其家世,以及大宋官场一些信息资料。   叶尘从后世来到这个时候,深知信息的重要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不光是说的兵法,在官场政治,甚至商业领域,都极为实用。更何况叶尘虽然在近日仔细回忆赵匡胤时期历史,但也只是想起一些大事,具体情形他基本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而他深受后世宫廷官场小说和电视剧影响,知道官场中的斗争比战场上更为险恶,更让人防下胜防,无意中一句话,一件小事,很有可能便会得罪人,给自己树敌,为来日灾难埋下祸根。   更何况,他在当世,那真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任何亲族帮衬。所以,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如履薄冰,做事做人极为谨慎谦虚,且与人为善。   实事上,他这样做是对的,不论是在永乐边的城刘南,还是后面曹彬、王超,以及如今的贾宪、罗耀顺都对他充满好感。从而有意无意的对他个人成长,实力地位的提升产生帮助。   叶尘最看重的是有关赵匡胤的信息资料,特别是为人、性格、爱好等。可是直接询问天子之事,显然是颇为忌讳。   但当叶尘赞赏过赵匡胤之后,罗耀顺便自己说开了话茬。   从罗耀顺的神色中,叶尘看出,罗耀顺对赵匡胤极为崇拜,且忠心不二。   在他的眼中,大宋的开国皇帝是一位睿智,豁达,勇武,开明的最佳老大。可是叶尘眼中的赵匡胤,则是一位笼罩在无数光环之下的腹黑男。所以在面对赵匡胤时,叶尘更为谨慎小心。   叶尘深感当世人们勤奋程度远不是后世之人所能够相比。   五百禁军从天一亮就干活到晚上,除了吃喝拉撒,竟然不做丝毫休息。且士气高昂。   叶尘数次上去帮着干活,都被一群人劝了回来,更被颇为官僚的罗耀顺经常拉着,坐到一边,一边吃肉喝酒,一边看着别人辛苦干活。   这若是放到后世,下面人面上不说,但背后早就把领导骂的狗屁都不是。叶尘本来也是有些担心此事对自己影响不好,毕竟自己对整个世界,对大宋来说都算是新来乍到的“新人”。   但是,他慢慢发现,在所有人看来,他和罗耀顺在旁边好吃好喝,而五百禁军战士辛苦干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对于这种情况,叶尘思索之后,也只能感慨,封建社会等级制度已经深入人心,成为理所当然之事。   这几日,在赵匡胤强令下,大宋军队不计损失强攻晋阳城,但因为之前水淹晋阳城,激起了晋阳城的所有军民的同仇敌忾,又有谣传说宋军破城之日必屠城,结果让晋阳军民拼死守城,硬是没让宋军得逞。   这一日,有军情来报,契丹又增派援军八万,增援西路大军,赵匡胤派出去阻拦契丹西路大军的部队已经难以招架,被迫后撤。使得契丹西路大军已抵达晋阳城西北三四百里之外。   晋阳城内好像也得到了此消息,受到了鼓舞,士气大振,城守愈为坚固。 第25章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皇帐之内,正五品以上文武大臣聚集议事。通报过当前情况之后,所有人神色沉重,议论纷纷。   太常博士李光赞出班,郑重说道:“官家!臣恳请官家暂时班师回朝,以后寻机再谋北伐。”   赵匡胤脸有不甘,神色阴沉,没有说话。   众人见此,心中更为沉重。   首辅宰相赵普心中叹息一声,从坐位上站起身,向赵匡胤行礼,说道:“官家!派出去争抢粮道的一万大军,至今还没找到劫粮的契丹军队。有地方官府报称,契丹三千精兵竟然化整为零,消失无影无踪。臣认为契丹三千精兵之所以能够横穿千里,绕到后方劫烧我军粮草,很有可能是因为我大宋内部有一股势力接引帮忙,否则三千人即使身穿大宋军服盔甲,也绝对不可能做到此事,更不可能事后化整为零,躲开各州府大批乡兵和一万禁军的围剿。”   赵匡胤闻言,瞳孔微缩,心中一凛。想起一些旧事。实事上,他知道赵普也是在暗示这件旧事。   在大宋内部,一直隐藏着一股神秘势力,以赵匡胤为首的少数大宋开国高层主事者都知道这股势力的存在。因为赵匡胤能够陈桥兵变,顺利黄袍加身,也是得到了这股势力的帮忙。但后来因为赵匡胤对这股势力颇为忌惮,曾经预谋将其一网打尽,可惜事先泄露风声,这股势力竟然就此销声匿迹,或者说隐于世中,赵匡胤派密探调查多年,虽然隐隐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但一直难抵这股势力的核心。   在大宋内部若有人能够助契丹三千精兵潜进千里,且劫烧大军粮草,非这股势力莫属。   赵普眼见赵匡胤变幻不定的神色,知道官家已经明白自己的暗示,开始担心开封出事,应该能够压下心头不甘,下定退兵决心。便又进一步说道:“官家!臣也认为,晋阳城旬日之内很难攻破,而契丹敌军已经压境,且如今我军粮草紧张,不可在此地久驻。”   赵匡胤心中的不甘,在场文武大臣大多都心知肚明,深知此时若是有人能够献出大计,在数日内攻破晋阳城,必立下不世大功。可是任凭他们绞尽脑汁也做不到此事。   北汉归降的大臣薛化光也看出了赵匡胤因此次北伐无功而返,那心头浓浓的不甘和愤怒。忍不住出班说道:“官家!臣闻凡伐木者,必先去其枝叶,后取根底,今北汉外有契丹之助,内有人广赋输,窃恐岁月未能下,宜于晋阳北石岭山及河北静阳村、乐平驿、黄泽关、百井社各建城寨,派兵据守,以扼住契丹援兵,再将我已经占领的北汉内部居民迁到西京、襄、邓、唐等地,给闲田使自耕种,以绝北汉内部供馈。如此数年,北汉国力、军力将大幅下降,晋阳自可平定。”   赵匡胤闻言,眼睛一亮,心头闷气稍有消散,深感薛化光所言有理,便当即下令派人开始执行此事。而大军两日后班师回朝。   数日前,郭无为冒险潜入宋军,毁去了宋军盐库中的盐,又以秘法毒药,生生造就出疫病传播,便是想让宋军陷入危境,然后自己出现,帮宋军攻破晋阳城,好立下不世之功,得以在宋国谋以高位。   不料,宋军中也有高人,那当世神医钱乙便在军中,且轻易便研制出治这疫病的良药,控制住了疫病。而宋军缺盐之事也好似没有对宋军受到多大影响。   郭无为那日晚上做完事之后,便潜进了晋阳城,今日才又潜出城。所以他并不知道叶尘制盐之事。   否则,他要是知道叶尘制盐之事,十有八九会于晚上冒险潜入盐场军营中,将叶尘掳走。   大宋军营十多里外那处废弃的古堡之中,郭无为听了两名下属说了有关契丹派遣援兵,及西路大军已经向晋阳城挺近之事后,便知道该是自己给赵匡胤“雪中送炭”的时候了。晋阳城守南门的守将一直是他隐藏在北汉军中的棋子,乃是他的心腹,只要他一声令下,守将便可为宋军打开南门,为他投诚大宋立下不世之功。   郭无为写了一份密函,派遣一名属下,以自己信使的名义,前往宋军,然后便等待消息。这一次他决定亲自接引下属,防止派出的信使又被宋军中某些不想让他在宋国当官的人给杀了。   傍晚,盐场一角营帐中,贾宪带来好酒好肉来慰问叶尘。   叶尘、罗耀顺、贾宪三人一边吃喝一边聊天。叶尘从贾宪口中知道契丹大军来临,大宋军队两日后就要班师回朝的消息之后,便开始皱眉沉思。   他记得在赵匡胤御驾亲征北伐北汉,以失败告终班师回朝之后,有一件让赵匡胤事后非常后悔的事情在晋阳城发生。可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唉!说起这次伐汉,真是太可惜了,从出兵之日起,足足用了四个月的时间,最后硬是攻不破这晋阳城。”罗耀顺喝了一口闷酒,叹着气说道。   “是啊!数日前,水淹晋阳,一处城墙都被水冲破了数丈大的缺口,结果还是没有攻破晋阳城。你说当日那么大的洪水,怎么就没有将晋阳城整个城墙冲倒呢?”贾宪殷勤的给叶尘递过去一个鸡腿和酒壶,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接着罗耀顺口气说道。   贾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盐库中盐被毁之事,虽然因为赵普求情,然后叶尘出现制盐,弥补了盐库毁盐之事的重大后果,但他知道这事天子一定还记在心上,等回到汴梁才是算账的时候。若是最后能够攻破晋阳,拿下北汉,官家一高兴,此事或许还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是如今无功而返,他甚至已经猜到自己回到汴梁,重则罢官,轻则降职。   一想到这事,贾宪便满脸愁云。不过贾宪还是很感激叶尘,若是没有叶尘制盐之事,他就算有赵普求情不死,但轻则罢官,重则下狱。再加上贾宪对于叶尘在算学一道的造诣,极为敬服。这几日在利用来回拉运盐时机,时时和叶尘讨教,深感在算学一道上,叶尘深不可测。   所以,如今贾宪对叶尘那是感恩、敬重、佩服、亲近。   贾宪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发现自己递过去的酒肉,叶尘没有接,抬头一看,不由一怔。   叶尘正一脸的欣喜若狂,且犹如一个发癔症之人,口角还留着口水。   叶尘刚才听了贾宪的话后,突然受贾宪话语中“你说这当日那么大的洪水,怎么就没有将晋阳城整个城墙冲的倒塌呢?”这句话的启发,终于想到了那件他苦思冥想十数日的事情。   历史中早有记载,就在宋太祖赵匡胤带领大军撤退的两天之后。晋阳城内的人掘开城下余水,放入台骀泽,大水彻底落下之后,浸泡了数日的晋阳城墙却纷纷坍塌。   后世便有人评论说:“宋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假设能先灌水再放水,晋阳早陷落了。”   叶尘一想到自己献上抽水之计,晋阳城墙倒塌,扭转乾坤,从而攻破晋阳城,使得大宋攻下北汉。立下如此不世之功,赵匡胤会封赏他什么官位,以大宋惯例,只要立了开拓疆土的大功,便会封以世袭的开国爵位。   叶尘兴奋激动的心跳都开始加速,呼吸都有些急促。   “叶哥儿!你没事吧?”   “兄弟!你怎么了?”   罗耀顺和贾宪一脸关心的看着叶尘。   叶尘看了两人一眼,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说道:“我要去见官家!现在便去。”   罗耀顺和贾宪一怔,互视一眼后,前者说道:“兄弟!你见官家干啥?再说现在已经傍晚,骑快马赶到中军,也有些晚了,官家说不定已经歇下。以我们的官职,这个时候去打扰官家,恐怕不好吧!”   “是啊!叶哥儿!今日议事我也参加了,官家因为此次北伐无功而返,心情很差,你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休息,一不小心惹怒他,你制盐立的大功,都会大打折扣。后面的封赏说不定都没了。”贾宪语重心长的劝阻道。   叶尘知道二人都是为了他好,可是他自有必须尽快见官家的道理。   他看着二人,一双眸子亮如灿星,说道:“我想到了攻破晋阳城的方法,若是今晚便告诉官家,晚上开始施行,明日便可破城。”   贾宪和罗耀顺身体一震,忍不住互视一眼,罗耀顺郑重说道:“兄弟!你确定你想到的办法能够攻破晋阳城?”   叶尘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小弟有十分把握。”   罗耀顺深深盯着叶尘看了半晌,说道:“好!为兄便相信你!赶到中营已经很晚,官家若是休息,以你职位,不管你说什么,下面人多半不会让你去见官家的,不过由为兄带着你去,官家身边的人自会给为兄一点薄面,给你通报。”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快马去见官家。”叶尘闻言大喜,果断说道。   ……   …… 第26章 城墙倒塌了   实事上,赵匡胤这一夜失眠了,他深悔这次进攻北汉的轻率,深感自己太小看北汉了,原以为大军一到,便可一鼓荡平北汉。因此放弃了“先南后北”的既定战略。   结果,几个月来,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损失近一万多战士,换取的却是无功而返,得不偿失,这是他自称帝建国之后,从未有过的失败。即使按照薛化光计谋,稍有挽回,但依然让他感到脸上无光,心中沮丧之极,他一生中还没有这样悔恨过,这个教训实在是太沉重了。   自从有了上次郭无为派遣信使面见官家之后,赵普便对此事极为上心。派出心腹盯着军外所有入营的外人。所以,郭无为派来的信使,刚被人带到中军,便被赵普的人禀报赵普知道,赵普找了个借口,便将信使诓骗到一处帐中,扣了起来。   赵普没有杀这名信使,是因为他今日看见官家失落不甘之心,心中也有些矛盾,他虽然深知太平教的危害,但比起眼前攻破晋阳城的大事,便可将阻拦郭无为到大宋为官之事优先放到一边。   不过,就在他犹豫之中,时间已经过去,赵普想了一下,便决定明日一早,将这名信使亲自带到官家面前。反正一晚上也不耽误。   他却不知,他这一耽误,却彻彻底底的成全了叶尘。   叶尘和罗耀顺从盐场骑快马,赶到中军时,已经深夜,赵匡胤的确已经休息。   果然如罗耀顺之前所说,刚开始那皇帐外的太监总管王继恩根本就不敢这个时候进帐通报皇帝。罗耀顺先是以事关攻破晋阳城的大事威逼王继恩,然后又暗自塞了两枚金元宝,才让王继恩勉强进入帐中通报。   实事上,王继恩从麾下小黄门那里得知,皇帐中时不时传出唉声叹气,官家虽然就寝,但还未入睡,否则以叶尘和罗耀顺的身份,他也未必就敢于此时通报。   当然,这个时候若是赵普和曹彬这样的重臣大将,以十万火急的大事相见官家,王继恩肯定会通报。   叶尘不是没想过先将破城之事告诉曹彬,可是盐场位于晋阳城东南边,曹彬所在北营在晋阳城北,这一去一回,耽误时间太多。按照叶尘的想法,趁着黑夜便要抽干晋阳城下积水,明早晋阳城墙便会倒塌。在北汉人猝不及防之下,大军冲城。定会轻易拿下晋阳城。   赵匡胤一听叶尘有破城之计,虽然认为近四个月时间大军都没能攻破晋阳城,叶尘即使是高人弟子,但依然是凡人,又怎么能够破城。他有些半信半疑,不过一想到叶尘竟然可以将那千万年来人们无法食用的毒盐变成好盐,便隐隐有些期待。   更何况,他此时正处于一种最为懊悔的状态。有人要提出破城之计,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听一下的。   赵匡胤让人点燃灯光,披了件外衣,坐在床榻之上接见了叶尘。   “叶尘!你有何破城之计,赶紧说出来,让朕听听,若是能够在三日内破城,大军便不再撤回。而你将立下大功,朕定以开疆扩土之功重赏于你。”赵匡胤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叶尘那一脸自信激动的神色,心中突然期待更甚。   叶尘长吸一口气,恭敬说道:“官家!只要派人将那晋阳城下积水抽去,晋阳城墙便会自行倒塌。我大军自可轻易拿下晋阳城。”   赵匡胤先是一怔,然后猛的站起身,激动之极地说道:“此话当真!你确定积水抽去之后,晋阳城墙便可倒塌?”   事已至此,叶尘当着赵匡胤的面却反而不敢做百分之百保证。万一那史书记载有误,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不过叶尘面上依然一幅自信之色,说道:“官家!那晋阳城池的建造是就地取材,用西北黄土高原上粘性极强的黄土夯打而成的,这种粘性黄土,掺上糯米,夯打结实了之后,异常坚固,可是以我在师傅那学来的格物之术判断,水泡数日之后,再抽去水,有八成把握城墙会倒塌。”   实事上,叶尘对于为何晋阳城墙经过泡水,再抽水之后,城墙便会倒塌的原理,自己也没有弄懂。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将世外高人的师傅拿来说事,给官家提升信心。   而最让叶尘相信赵匡胤会采纳他办法的原因是,抽干晋阳城外的积水一事,太过简单,甚至四大营只要各派出万人,连夜挖出泄水的沟渠便可。对大军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损失,但却又可能破城,为何不试一下。   当即,赵匡胤便叫来王继恩,派下军令,让四营各派出一万人马,于今晚从四处挖沟渠,将晋阳城外积水抽干。且又让各营做好第二日天一亮,城墙若是倒塌,便大军冲城的准备。   四路大军统帅高怀德、党进、赵赞、曹彬接到天子军令旨意之后,虽然心中对于抽水之后,城墙便会倒塌之事,深感怀疑。但是依然一丝不苟的执行了赵匡胤的命令,连夜派出一万精兵,挖沟渠抽水。且亲自督促。同时,召集麾下将领提前做好防止地面湿滑,第二天冲城的准备。   没过多久,赵普便也知道此事,期待之余,令人务必将郭无为的信使看好,此时他依然没有杀信使,自然也是对于城墙坍塌之事有所怀疑。   四万精兵同时挖沟渠,速度效率惊人,两个时辰之后,便挖好了泄水沟渠,晋阳城外的积水开始快速被抽走。   叶尘和罗耀顺此时待在后者在中军的营帐之中,夜已深但却睡不着。   罗耀顺自不用说,本来便对叶尘所说城墙坍塌之事有所怀疑,从而为叶尘担忧。而叶尘虽然表现的很自信,可是心头同样有些没底,只能寄希望于史书的准确性。   今晚上睡不着的不止是叶尘和罗耀顺二人,因为他的献计,赵匡胤、赵普,以及四路大军的统帅同样睡不着。他们要看着水快抽干之后,叫醒麾下战士,做好整军冲城的准备。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水才抽干。赵匡胤带着一幅黑眼圈,一脸倦容,但满脸期待的站在中军望台之上。   中军望台因为赵匡胤经常在此处观战的原因,修建的极大,上面能够站立近十人,此时赵普等几名文臣和王继恩簇拥旁边,叶尘也被他派人叫到了身后,同样是黑眼圈,神色中的期待不比赵匡胤差多少。   望台之下,一队传令鼓手早已准备多时,等着随时以鼓声传递让全军冲城的号令。   要想同时传令四军,只有十数面大鼓同时敲响,方能够让晋阳城四面大军都听得到。   如今晋阳城外的积水已经抽干,各路大军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已经开始整军,做好了骑兵在前,步军随后冲城的准备。   事到如今,叶尘心中越发忐忑,眼睛死死的盯着晋阳城墙。他心中清楚,若是此次城墙没有坍塌,他就算不会受到惩处,但制盐之功后面的封赏,也多半泡汤。且还会给赵匡胤和大宋高层文武大臣留下一个做事不够稳重的不好印象。   晋阳城上北汉守军也已经发现了城外积水被抽干,且宋军整军待发,做好了随时攻城的准备。   但包括北汉统军大将刘继业在内,没有人知道十数万大宋大军是在等着晋阳城墙坍塌。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太阳已经升起,早晨灿烂的阳光照射在了被洪水泡了多日的晋阳城墙根上,随着温度不断提升,墙根外面渐渐变干,那城墙根里面开始发生某种人们不知道的莫名变化。   当这种变化达到一定程度,量变便会引起质变,这种质变或许便是叶尘、赵匡胤等所有大宋大军期待发生的事情。   郭无为此时很郁闷,等了一晚上,自己的信使都没有从大宋军中出来。而白天即使他轻功不凡,也不敢闯营。   郭无为皱眉沉思之后,做出了决断,他准备亮明身份,亲自去见大宋皇帝。   可是就在郭无为正准备亲自走向大宋军营,而赵普开始考虑将郭无为的信使带到官家面前时。   突然,晋阳城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然后这巨响声好似只是开了一个头,晋阳城四面八方不断传出这种巨响声。   没错!那是晋阳城墙坍塌的声音。   晋阳城四面八方烟尘四起,巨响不断,倒塌的城墙上数万守军惨叫、惊叫声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被活埋了三分之一。   大地都因为城墙在倒塌,微微有些颤动。叶尘长长呼了口气,欣喜若狂,听着轰隆隆巨响声,感觉犹如仙音,悦耳之极。   晋阳城不攻自破。   赵匡胤一声长笑,激动的脸上发光,甚至声音都微微有些变形的喝道:“传令!全军冲城!”   咚咚咚咚咚……   十数个特制的牛皮大鼓同时敲响,犹如惊雷一般响起,传遍方圆数十里,大宋围在晋阳城外的军队清晰耳闻,各军喊杀声几乎同时响起,响彻四野。 第27章 晋阳城破   四方骑兵同时出击!战马嘶鸣,怒吼的儿郎,马蹄在湿滑地面上翻飞,而本来还有些湿滑的地面经过前方骑兵踩踏之后,已经变成坚实不少,后面步兵奔跑之间根本不受影响,只要看着不踩在一些余留的稍大水吭中就行。   人如海、马如潮,宋军近四个月未攻破晋阳城的闷气彻底释放,无数的马蹄声和呐喊声练成了一片,成了一阵连绵不绝的雷声。   “陛下万岁!”“大宋万岁!”无数的呐喊中各种高调激昂的喊声不断传来。大军上下只知道是皇帝陛下突然下令晚上连夜抽水,然后便犹如神助一船城墙倒塌,除了叶尘之外,人们不知道为何城墙会倒塌。而在这个皇权至上,且又迷信天地仙神的年代,如此情况,将会给大宋军人,给北汉军民,给天下所有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天意在相助大宋,大宋天子赵匡胤乃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赵匡胤事前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效果,但看着眼前场景,听到全军各处欢呼声,突然才认识到这种犹如鬼神参与的破城之法意味着什么,将给自己带来天下的民心所向。甚至只要他皇帝本身做得好,再以舆论加以引导操作,那将会是天下归心的局面。到那个时候,再以大军征战天下,统一诸国,成就无上伟业。   “此伟业必将不输于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朕也将成为千古第一帝。”赵匡胤心中暗忖不已,红光满面,以他的意志城府,禁不住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赵匡胤听到同样呼吸有些急促的叶尘呼吸声,想起这一切,这扭转乾坤的大功,乃是旁边这位青年一手所为,不禁转过身,拍了拍叶尘的肩膀,说道:“叶尘!你很不错,朕不会亏待你的。”   叶尘受宠若惊,赶紧单膝跪地,强压下心中的欣喜激动,恭敬说道:“多谢官家赏识。微臣愿为官家效犬马之劳,为我大宋建立万世功业贡献一切。”   叶尘说词透着新鲜,但所表达的意思却甚为好听,赵匡胤闻之心情越佳,哈哈一笑,越看叶尘越顺眼。   除太监王继恩外,身边赵普等文臣眼见赵匡胤对叶尘竟然如此亲热,再看向叶尘神色大为不同,犹如看见了正在大宋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实事上,自从赵匡胤当上皇帝之后,他还从未对人如此热情过。所以,刚才那一幕,给众臣的震撼,可想而知。如此对叶尘更是带来无穷好处。   叶尘却是没有想到这么多,他只感觉自己又立了大功,按照赵匡胤的许诺,那是开疆扩土之功,是要封爵的。   因唐末安史之乱,五胡乱化,以及五代十国五十多年乱战教训,大宋开国以来,除了少部分开国有功之士封有开国实爵外,后面封官不少,封爵也有,但只是多了一些俸禄的虚爵。   甚至早有相应明令,非开疆扩土之功不能封实爵。所谓物以稀为贵,可想而知,开国实爵在大宋是如何珍惜贵重。   晋阳城墙的倒塌并不是同一时间,此时也只是倒塌了三分之一左右。但这些缺口足以让大宋军队轻松杀进城中。   不等灰尘落下,大宋骑兵已经冲到城边,只是如小山一般的泥石土堆同样挡住了骑兵的去路,不得不下马牵马跨过,好在此时北汉守军还处于懵懵恐慌、惊乱状态。根本没有大批的军队出面阻挡,附近得以幸存的北汉兵士此时也早已丧胆,见宋军大批来临,二话不说转身撒腿向城内跑去。   北汉统帅刘继业所在正南边城墙有大半没有倒塌,他在惊骇之后,迅速恢复了名将本色,将身边亲兵和传令兵喝醒,嘶喊着让还没有倒塌的城墙上守军下去,开始组织北汉军抵挡来敌。   实事上,不等他下令,陷入恐慌中的北汉守军早已经乱哄哄抢下城墙。   北汉皇宫中,北汉皇帝刘继元在睡梦中被城墙倒塌声吵醒,慌忙将旁边美妃踢下床,大喊来人。   宦官首领卫德贵跑进来,进门就哭喊着:“陛下!不好了,城墙倒塌,宋军进城了。晋阳城破了……”   刘继元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他怎么都想不到昨晚还得到消息说,契丹大军已经来到城西不远,宋军就这几天要撤了,他昨晚刚刚睡了个安稳觉,怎么一觉醒来,城墙就倒塌了呢?   摔倒地上的美妃爬起来,早已忘记了被自家皇帝踹下床之事,一脸惊恐的哭泣起来。   “朕一定是在做梦,朕一定是在做梦,宋军近四个月都攻不破晋阳城,怎么可能说破就破,更别说城墙倒塌了。哈哈哈……卫德贵你个狗才,竟然闯进朕的梦中吓唬朕,看朕将你杀了,好让朕梦醒来。”刘继元陷入癫狂之态,抽出墙上挂着的宝剑,向跪爬在地上的收卫德贵刺去。   卫德贵见此,脸色大变,爬起来便跑,刘继元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皇上疯了……”卫德贵从屋中冲出,喊了一声,便跑了开去。   外面候着的宦官、宫女、侍卫刚才也听见里面动静,本来人心惶惶,眼见皇帝好像真的疯了,担心冲出来如刚才一样杀他们,让自己梦醒。互相看了几眼,乱叫声中,作鸟兽散。   皇帝身边的人乱跑一通,将皇帝疯了的消息传递开来,整个皇宫不等大宋大军来临,便已经陷入恐慌混乱之中。传到宫外,本来便人心惶惶的晋阳城军民顿时失去了一半主心骨。   另一半主心骨在统军大将刘继业和宰相郭无为身上,后者自不用说,正在城外骂娘。   而刘继业嗓子都快喊哑了,总算以他强大威望组织了数千人马就近开始阻敌,且传令让北汉军利用熟悉地形,进行巷战。可是接下来一件事情彻底让他绝望。   晋阳南门的守将昨天一晚上都提心吊胆,因为他昨天已经接到了郭无为密令,让他第二日看到城外的信号,便打天城门,放宋军进来。他虽然是南门守将,但麾下副将却并不是他的人,他昨晚上与心腹密谋半晚上,想着如何在开城门之时,将麾下两名副将斩杀。   不料,不等他接到郭无为的信号,城门两边的城墙都倒塌了,更远处听声音还有城墙倒塌。   这位守将也是果断聪明之人,知道此时再不开城门,等大宋军队从两边坍塌的废墟上进城,连投诚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他当机立断带着心腹斩杀了两名副将,打开了南门。   赵匡胤此时精神振奋,狂喜之意溢于言表的同时,远远看着废墟阻了骑兵入城速度,这一耽搁,北汉军队在废墟另一头,已经组织一部分人马以弓箭射击,多多少少给宋军造成了一些杀伤损失,而没有骑兵冲刺,事后在城内与北汉军队进行巷战,少不了又是一番功夫和一些损失。   赵匡胤本来对此,还微微有些遗憾,但突然看见南门打开,里面的数百守军冲出列于两边,等旁边宋军骑兵,欢呼声中冲过来时,那数百北汉守军当即丢下兵器,并跪下以示投诚。   他想起了数日前北汉宰相郭无为的秘信,本来商议好里应外合,结果毫无音信不说,这些日子以船只攻城中,也没有按照计划中的打开南城门让宋军进入。他本以为郭无为眼看契丹大军来援,改变了想法,不料在这最后当口才投诚,真是典型的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过总算还是起到了一点用处。”赵匡胤眸中寒光四射,看着大量骑兵从南门入城,心中畅快之极,心想大事已成。北汉已尽落我手,就看接下与契丹的恶战了。   郭无为藏身在城南一座矮山上,也看见了南城门守将打开城门投诚之事,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到此时,他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晋阳城墙突然就倒塌了。   “唉!可惜了!不过,此时最要紧之事是出现在宋帝面前,坐实这份功劳。嗯……如今晋阳城的尽快稳定和修建城墙对宋军尤为重要,做这些事情再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我一定要将这份功劳争取到手,方能在大宋图个高位,在师尊那里也好交待。”郭无为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中,下了矮山,向大宋南营走去。   ……   …… 第28章 尸山血海   “官家!接下来与契丹大战,晋阳城将成为我军新的据点,只要守住晋阳城,我军便会立于不败之地,退可守,攻无后顾之忧,而契丹大军反而成为劳师远征。所以,晋阳城攻破之后,要尽快安抚晋阳百姓,且依靠他们将城墙建好。”赵普站在赵匡胤身后,突然躬身说道。   赵匡胤深以为然,他昨晚上给各军下达的旨意军令中已经提到,进城之后,要严控部队,只要民众不反抗,严禁士兵趁乱烧杀抢掠。   这时,突然有小黄门跑上望台,低声说道:“官家!南边大军营门哨兵传来消息,说北汉宰相郭无为求见。”   赵普低着头脸色微变,那郭无为的信使还在他帐篷之中绑着,若是让郭无为到来,将此事说出,会不会引起官家生疑。   赵匡胤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宣他来此。”   紧接着,赵匡胤转头对赵普说道:“爱卿说得很对,朕决定让爱卿一手负责安抚晋阳城百姓和建设城墙之事。另外,那郭无为乃是北汉宰相,熟悉情况,又在北汉素有人望,可让他当爱卿的副手帮你。”   赵普心中苦笑一声,躬身称是。心想官家自是知道郭无为的来历,知道其与那太平教之间的关系,但官家为人自信,自不会相信会被郭无为蛊惑,更不会相信会被一个小小太平教影响大宋各方事宜。   “也有可能……或许官家想利用太平教的势力对付那股神秘势力。”赵普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可能。知道郭无为会被官家重用的实事已经难以改变。因为他知道消灭那股神秘势力在官家心中的份量,不亚于灭一国,得一路之地。   越来越多的大宋骑兵和步兵冲进了晋阳城,越过被丢在地上无人过问的投石器、云梯,开始奔腾,开始冲锋。所有的一切都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南营骑兵率先冲进晋阳城之后,为了不堵塞缺口,尽大可能让宋军兵力向城中投送,直接向东、西、北三面穿插,深入城池纵深,直扑其它三处城门。很快便将其打开,让其它三军骑兵好快速冲进城中。四面八方全都是涌动的马群人海,整座城池如防洪堤垮了一般,洪水在四面蔓延。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地基不同,还是其它原因,四处城门处反而都没有倒塌。   一个时辰之后,城中巷战已经结束,大批北汉军队投降。皇宫更是被大宋南统兵大将,建雄节度使赵赞派人团团守住,防止乱兵抢劫,皇城进门广场上,跪了数千宫女、太监、侍卫。   疯子一般北汉皇帝刘继元和一众妃子、皇族都另外看管,等着赵匡胤发落。   但在城南主街大道十字路口处,约有三千多名的北汉军依然誓死反抗,被大宋军队团团围住,轮番厮杀。   都这个时候了,刘继业居然还能在短时间内组织数千军队组织反抗,且坚持到此时,麾下将士还不投降。不愧是有刘无敌之称的名将。   此时,赵匡胤也已经带着数名文臣、叶尘、罗耀顺等人,率领五千亲兵来到此处。早些入城之时,赵普便和郭无为带着数名大臣,以及一千禁军前往它处,开始进行安抚百姓之事。之前郭无为和叶尘自然也互相所见,可是二人不约而同的犹如不认识对方,并未说一句话。另外,郭无为也没有当着众人面,向赵匡胤提起他两位信使先后被杀和失踪之事。   叶尘此时已经将郭无为被赵匡胤重用的担忧抛到了一边,因为他一路跟随在赵匡胤身边,所见所闻,对他震撼太大,甚至都已经难以自禁。   他这些时日,亲眼看着宋军攻城,前些日子又经历了刘继业偷袭,亲身参与杀敌,并不是第一次经历战阵,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但这街巷中发生的密集冲突受地形影响,尸体非常集中,堆的跟小山一般,看起来十分恐怖。   叶尘感觉坐骑的马蹄有点滑,这并没有夸张,街面上的血水真的在流,像是下了雨一般。拼镶的不规则石板表面磨平,没干的血水在石板上面粘稠流淌,马蹄不慎都会走滑。   血聚拢在石板之间的缝隙里,颜色变深,露出骇人的线条……就好像大地龟裂的裂痕。   多处的尸体叠在一起已经堆起来了!街面上血腥味叫人作呕,就像一个屠杀场。那真是尸山血海一般。   叶尘侧耳倾听,远远近近的惨叫和求饶声在空中飘荡,人类在忍受极端的处境。   刘继业带领的三千人马不断减少,很快便剩下两千不到,而这还是宋军眼见大势已定,不愿意自身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所以采用水磨战术,犹如削苹果一般,一点点消耗北汉最后这点人。   “好一个刘无敌,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这么多将士愿意追随他。传令下去,将这刘无敌活捉。”赵匡胤被李继勋、曹彬、党进三名统兵大将请到附近一处两层酒楼上,透着窗户,看着百步外的厮杀。   李继勋、曹彬和党进都是跟着赵匡胤打下天下的开国功臣,对赵匡胤极为熟悉,一听赵匡胤所言,便知道官家是看上了刘无敌之才,想将其收服为其所用。   李继勋明白了赵匡胤心中心意,亲自下去对刘继业劝降,但后者根本不听,只是率领剩余兵士殊死反抗,为宋军活捉刘继业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叶尘和罗耀顺被前面赵匡胤带着的军中大佬挡住了视线,在另一边寻找一小窗户,向那边看去。   此时北汉剩余一千人左右,依然在拼死抵抗,他们已经被宋军步骑合围。铁蹄践踏,枪刺刀砍,场面十分惨烈。   刘继业意志坚定,一杆铁枪施展的出神入化,一直站在众兵士之前,全身早已血红一片,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北汉军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仍然拼死,这让叶尘十分诧异,记得有人说古代军队阵亡百分之十就要崩溃,但此时北汉军已经彻底大败,毫无胜算,剩余的这一千将士也只是被屠杀的结局,可是依然不投降,更没有崩溃。   李继勋不断让人喊:“放下兵器,可免一死!”“跪地投降!”之类的话。   可是北汉军在绝望之中一声声惨叫怒吼,前仆后继,始终不投降,也不崩溃。那刘继业身边的一员战将大喝道:“宁战死!报将军之恩!”   绝望的喊声响彻晋阳城,大宋这边包括赵匡胤和叶尘在内,也不禁对这股军队肃然起敬,对刘继业的威望感到吃惊。   要知道,生命谁不珍惜,谁不怕死?当一个人甚至是一群人,真的能达到孟子所言“舍生取义”地步的时候,那他一定是真诚的!   “唉!这刘继业本来也不信刘,他本姓杨,叫杨重贵,大宋西北两大藩镇势力之一的麟州杨重勋就是他的胞弟。杨重勋原本是归附北汉的,但是等到我大宋崛起,势力及于西北,杨重勋便投靠了大宋,而他的兄长杨重贵却仍扶保北汉,并且承皇帝赐以国姓,改名为刘继业。”罗耀顺有些感慨地说道。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一段尘封的记忆信息出现在叶尘脑海中,他想起了名扬一千多年,被后世广为称赞的杨家将,那杨太尉便叫杨继业,与这刘继业同名,最主要的是叶尘想起杨继业正是从北汉投降给北宋的大将。只不过按照原本的历史,那已经在宋太宗赵光义手上的事情。   “原来刘继业便是杨继业!因为我的出现历史已经改变,北汉提前被大宋拿下,难道也因此杨继业此时还没有归降大宋之心,从而让其死在这里,那岂不是意味着历史上再也没有了杨家将。”叶尘心中暗忖,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此时,李继勋下令,暂时停止进攻,给了北汉剩余的近千人喘息的机会。   “刘将军!”李继勋大声喊道。   “大势已去,何不投降,我大宋天子爱惜刘将军之才,必定会重用于你。”   刘继业不为所动,嘶哑着说道:“我刘将业得北汉皇室信任,统领兵马,赐予皇姓,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投降。”   “刘将军,难道你就看着这千余将士因你而白白送命。”李继勋说道。   刘继业满是血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却半天沉默,说不出话来。   “我大宋天子乃是天地所授真命天子,有上天之助,否则晋阳城墙也不会突然倒塌,你归降我大宋,乃是顺天而为。又何苦再让将士白白送命!”李继勋继续说道。   酒楼上赵匡胤听了心中欣喜,心想或许我真是真命天子,那叶尘小子乃是世外高人弟子,他的突然出现,便是天意。   “哈哈哈……”刘继业疯狂地大笑了一声,然后突然大喊道:“兄弟们,把兵器放下罢!请受刘某一拜,刘某对不住你们……”说罢转身向后面将士恭敬一拜。 第29章 深山道观   “将军!”   “将军!”   “我等就算为将军去死,也是值得的。”   一千多将士纷纷大喊,但在刘继业长拜不起中,纷纷丢下了兵器,跪倒在刘继业身前。   李继勋见此,长松了口气,心想总算将这斯命留下,也算是完成了官家心愿。至于刘继业愿不愿意在大宋任职出力,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酒楼上,赵匡胤也是甚感欣慰,心想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有这从未在契丹大军手中吃过败仗的刘继业之助,日后攻打燕云十六州,战败当世最大敌人契丹,将北方万里江山收归我大宋,又多了几分胜算。   另一边,叶尘见此也是松了口气,真要是因为他的原因,让杨家将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他心中还是很遗憾和不痛快的。   就在这时,刘继业直起腰,然后转身看着宋军,将自己手中铁枪扔在了地上。一幅投降的样子。   可是叶尘眼力非凡,他百步外看着刘继业那淡漠的眼神,突然暗叫一声不好。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背后硬弓拿在手中,且从箭壶中抽出羽箭,拈弓搭箭。   刘继业腰间还有一把战刀,他扔下铁枪之后,便抽出了战刀,众人以为他要将战刀扔下,不料他突然上举,向自己脖子抹去。   “不可……”李继勋脸色大变,大声喊道。   “将军!”刘继业身边几名跪下的将士想起身阻止,但却已经来不及。   嗡……   电光火石间,弓弦声传出,一道羽箭,犹如闪电一般,突然从酒楼小窗口上射出。   “锵!”几乎就在同时,有金石撞击声传来,刘继业手中战刀便跌飞了出去。   刘继业身边两名部将赶紧将刘继业抱住。   “让我去死!我已经无脸活在世间。”刘继业大声喝道,李继勋带人果断上前,让数名身材魁梧战士从北汉两名降将手中接过刘继业,随手一个手刀砍在后者脖颈处,将后者弄晕了过去。   整个过程兔起鹤落,等刘继业晕过去之后,人们才反应过来,赵匡胤长呼了口气。包括他之内的人们这才想起刚才那只箭,转身向羽箭源头——酒楼小窗口看去。   叶尘也是一阵后怕,心想出手稍慢一丝,那杨家将便彻底消失了。   他一边收起长弓,发现众人都在看他,不由嘿嘿一笑。   赵匡胤眼见叶尘又立了大功,看着叶尘微微颔首,却是越来越喜欢。   “好箭法,百步外,如此精准,且力道不小啊!”党进赞叹道。   曹彬心中也是一惊,心想这小子学会射箭不到二十天时间,箭法竟然已经如此高超,不愧是高人弟子。   赵匡胤心中却是再次接着刚才的想法想道:“此子其它本事暂且不知道,奇巧制盐之术,不说前些日子解我大军缺盐之苦,更为我大宋又添一活命之法,对我大宋来说便可称泽被苍生,听说算学一道都让贾宪陷入疯魔,低下向来骄傲的头颅,对其行师生之礼。最主要的是竟然能够算到这城墙倒塌一事,如今随手一箭如此精准,又为我保下一良将。难道叶尘此子真的是上天派来助我不成。”   ……   ……   深夜,银月高挂。   玉道香背着叶尘的行军背包,以及装有狙击步枪的长条布袋,翻山越岭,来到了秦岭深山最高主峰山脚下。   这座高山入山处竟竖起一座山门,后面有一条登山的小径,也不知是通往山中何处?   山门并不是完整的,只剩下左右两根圆石柱,上面刻有山门名称的石碑上字迹模糊,已经看不清。   玉道香轻车熟路般踏足小径,向山上走去。   小径蜿蜒往上,似要直登颠峰。   半阙明月升上灰蓝色的夜空,星光点点,尤添小径的秘异莫测。   开凿这样一道山中小径并不容易,险要处旁临百丈深渊,有时绕山而去,有时贯穿古树高林。   半个时辰后,玉道香已见来到峰顶,她经过一座奇树密布的古树林后,忽然哗啦水响,只见左方一道在十多丈高处的瀑布直泻而下近百丈,形成一道层层往下的水瀑,而在前方一道长吊桥跨瀑而过,接通另一边的小径,吊桥虚悬在半空,在山风下摇摇晃晃的,胆小者看看已双足发软,遑论踏足其上。   玉道香毫不犹豫的朝吊桥大步走去,夜月之下看起来犹如鬼魅一般。   步过吊桥,一座殿落重重的古老道观出现在玉道香眼前。   整个道观建在一方天然的巨岩上,成半圆形的后方就是纵深万丈的危崖峭壁,从吊桥的角度望去,星空像在怪石房的背后飘浮着,神奇却又诡异之极。   偌大的道观里面却只有三人,加上玉道香也只是四人而已。   道观的主事者是一名发须皆白,但面色红润的老道士,下面还有两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弟子。   “师妹!你回来了。”   “师妹!此行可有收获?”   两名男道士好似早就发现玉道香的到来,殷勤的迎了出来,分别问道。   玉道香没有理会两人,只是给两人一个娇媚的白眼,便自行来到主殿。   此时已经深夜,那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却没有睡觉,而是正在打坐。   实事上,打从玉道香记事起,便从未见过这老者,也就是她亲爹睡过觉。一直都是以打座代替睡觉。   “爹爹!女儿回来了!”玉道香神色中的娇媚之色荡然无存,一脸的乖巧之色跪在老者面前。   那老者闻声,徐徐睁开双眼,向玉道香看去,一双寒潭一般的眸子中一片漠然,没有丝毫感情。仿佛看着的不是自己女儿,而是路人一般。   “玉儿!你此行失败了。没有拿到天星玉佩。”老者看了一眼玉道香,眸中越加漠然,淡淡说道。   玉道香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和苦涩,低着头没有说话,而是将叶尘的战术背包和装有狙击步枪的长条布袋移到了老者眼前。   “爹!这些东西是从身怀天星玉佩的人手中抢来的。女儿仔细看过里面东西,从未见过,甚至听都没有听过,这些东西好似……好似不是世间所有。”玉道香轻声说道。   紧接着她指着背包说道:“爹您看!这背包的料子女儿从未见过,细致牢固的让人惊叹。而这个……东西,更是奇特。”   她说到这里,开始兴致盎然的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拉背包上的拉链,她实在弄不明白,怎么这小东西一扯,两排小齿就自己合住,还颇为结实。   等老道士打量过背包之后,她又拿出一把匕首,说道:“这把匕首堪称削铁如泥,刀面上层层雪花纹,如梨花盛开,这刀柄也不知是何宝物,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上面还有奇怪字符,感觉不是刻到上面,好似本身就长在上面似的。”   一边说着,他将匕首递给了老者。   然后,她又从背包中,拿出一个漂亮的小红色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戒指,戴在自己手上,说道:“做工如此精致的盒子我从未见过,最主要的是里面这个戒指银白色戒身,有着银子的颜色,但却些有着金子的特性,且比金子要坚硬许多。最主要的是戒指上面不知长着什么宝石,对……是长着,就像是从戒身上上长出宝石一样,火光一照,透明宝石就像活过来一样熠熠生辉,五光十色,漂亮之极,另外,女儿已经试过,这漂亮宝石比金石钢铁还要坚硬。”   “最主要的是这一件宝贝!”   玉道香从布袋中拿出狙击步枪,继续说道:“女儿研究了近两个月却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可是从这做工来看,根本不似世间之物。怎么看都是一件宝物。”   老者一一接过玉道香所说之物,目光如电一般仔细打量把玩过之后,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玉儿!你将碰见此子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详细讲给我听,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环节。”老者肃然说道。   玉道香说道:“女儿正要说给爹爹听。”   “四个月前,爹爹突然感应到天星玉佩已经重现人间,且出现在那永乐边城附近,女儿按照爹爹的指示,来到永乐边城……”   一炷香之后,老者手中拿着狙击步枪,皱眉沉思,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者从袖中拿出一枚漆黑令牌,递给玉道香,说道:“玉儿!你拿着此令牌,去长安天下商行找他们掌柜,他们背后主事者会出来与你相见,你让他全力发动麾下势力,调查此子一切信息。嗯……你走的时候将玉雁带上吧!若是此子过往出生来历都很清楚调查出来,你便将此子带到道观来。若是此子过往来历调查不出来,好似凭空出现一般,你便让玉雁飞回道观,我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而你便设法接近此子,且想办法得到他的信任。后面之事,待我再想想,确定一个猜测之后,再做决定。”   玉道香一听自己刚刚回来,爹爹又让她出门远去,低着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第30章 传说   老者见此,眸中有淡淡温情一闪而逝,说道:“已经失传的《太平洞极经》中早有记载,日、月、星三佩合而为一时,进入洞天福地的仙门将会打开。传说中这阴月和阳日两块玉佩乃是黄帝之师广成子白日飞升后遗下来的,而那天星玉佩当时被广成子带到了仙界。本来此事我也不是很相信,也怀疑仙界和洞天福地乃是无稽之谈。”   “那阴月和阳日两件玉佩在陈景元和张无梦手中,早先年我也见过,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可是四个月前,我突然便感应到了天星玉佩的出现,然后根据这份感应,推算出大体位置,才真正对此传说有些相信起来。无数年来,如我这样修道之人不在少数,但我从未见过有谁真正的飞升仙界。那广成子传说本是仙人下凡,带着天星玉佩出现在人间,后来修道有成,找到了阴月和阳日两枚玉佩,与天星玉佩合一,才得以打开仙门,飞升而去。如今看来,离开我们的世界,前往仙界的唯一出路,或许便在这三枚玉佩之上。”   玉道香身体一震,失声说道:“爹爹怀疑那叶尘本来就不是世间之人,和那广成子一样,乃是仙界仙人下凡?”   老者深吸一口气,说道:“没错!但要进一步查探过此子来历之后,才能确定。”   “可是此子就是一凡人,不但不会道法,甚至都不会武功。”玉道香说道。   “玉儿!你可听过仙人打落凡尘,便会变成凡人的传说。此子若真是凭空出现在人世间,我的猜测便很有可能是真的。那陈景元和张无梦应该也能够得到同样的推断。所以你要尽快出发,否则有可能会被太平教和太一道先行出手。且他们对此子是何态度,还说不定。那南方陈景元修炼有邪功,说不定想吃了此子的肉都有可能。”老者说道。   ……   ……   赵匡胤住进了北汉皇宫,叶尘没有即刻便被封赏,想来是与契丹之战彻底平定,回到开封之后再进行封赏。   北汉国库、皇宫和权贵大臣中金银财宝被宋军收缴不少,足以弥补此次大宋近四个月北伐之战用度。但因为四个月被宋军围困,数十万民众坐吃空山,没有补充,晋阳城中粮草并不多,甚至维持晋阳城内原住民接下来生活都有些艰难,而盐更是急缺,一看修建城墙的晋阳城百姓那蜡黄无光的面容便知道,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盐了。   所以,叶尘带着罗耀顺回到盐场,继续负责制盐。   实事上,叶尘知道接下来宋军与契丹大军之间还会有数场恶战,但他如今已经立下了不世之功,并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过多参与。继续负责制盐,正是如他所愿。   郭无为反倒是当天便如愿以偿,被赵匡胤封以从四品的观文殿学士,如之前安排,给赵普当副手,负责修建晋阳城墙和安抚北汉百姓。因为郭无为一心想将太平教的势力引入大宋,所以对于赵匡胤所安排之事,甚为上心,可谓是尽心尽力。   实事上,郭无为此人还是很有才能的,否则也不会高居北汉首辅宰相,把持北汉朝政多年。这几日,他利用自己熟悉北汉情况,给赵匡胤献上好几条快速让北汉百姓归心的计谋,都被赵匡胤采纳,渐渐被赵匡胤青睐。   赵普、曹彬等人有心打压郭无为,但在契丹大敌当前,急需原北汉民众归心大宋的当口,他们却做不了什么事情。而郭无为本身对他们也有防范,做事谨慎,不留任何把柄。   实事上,赵普心中清楚,赵匡胤之所以如此青睐郭无为,除了依靠其尽快让原北汉平定之外,主要还是赵匡胤想利用太平教的势力,来对付大宋内部那一股一直让他甚为忌惮的神秘势力。而这也是赵普不敢全力对付郭无为的主要原因。   郭无为依然住在自已原本府邸中,刚吃过晚饭,家中便来了一位北方客人。   来人是他的一位师弟,带来了北方太平掌教张无梦的密信。   看过密信中的内容,郭无为大吃一惊,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久久才平息下来。   “师尊要是知道叶尘随意出手,便以制盐之术解决了宋军危机,然后弹指间便破了晋阳城,不知会作何感想,他老人家恐怕会更加相信自已的判断。”郭无为喃喃自语,神色复杂。   沉思半晌之后,郭无为写了一份密函,将最近发生在叶尘身上的事情,以及自己如今在大宋内身份地位都详细进行了汇报。   等师弟带着他的回信离开之后,郭无为略一沉思,便换了夜行衣,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晋阳城,向叶尘所在盐场疾驰而去。   漫天星空之下,圆月当空,虽是夜晚,但天地间却很明亮。   依然是盐场边小山上,叶尘和罗耀顺二人身前却多了一块平石,上面摆着酒菜。二人吃喝聊天,好不悠闲快活。   “兄弟,你那恩师,到底什么人啊?兄弟你已是不凡,制盐秘法就不说了,竟然能够预测到晋阳城墙倒塌,如此本领,轻而易举便立下了不世之功。你跟我说说,你恩师的事呗!”   叶尘心中叹了口气,说了一个谎言,就需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谎。也罢,今天就把这谎言说到底,做个了结,且这谎话越是玄乎,越是高深莫测,便越容易不被人揭穿。   “打从我记事起,我便是在恩师怀中长大,说是师徒,其实与父子无异,后来家师便离世故去,但不等我厚葬师父,师父的尸体便不见了。”叶尘一幅缅怀之色,幽幽说道。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山坡之下,一块巨石后面,有一个如鬼魅一般的黑影,当这黑影听到叶尘所说话语之后,脸色急剧变化和身体也不由巨震。   “你师傅不会是死而复活了吧?”罗耀顺猜测道。   “这个……或许是吧!谁知道呢!”叶尘随口说道。   罗耀顺看出叶尘不想多说此事,便不再纠缠此事,而是开始对叶尘劝酒。   两人自认识以来,这些天一见如故,喝了不少场酒,但每次到最后罗耀顺都先醉醺醺的倒下,结果叶尘除了脸色微红之外,好似个没事人似的。   此事让罗耀顺大为不服和不爽,对喝酒一事上却是越战越勇,越败越勇。一有机会,便要和叶尘拼酒,结果自然又是历史重演。   山坡下巨石后面,郭无为潜藏了一个时辰,直到叶尘背扶着醉醺醺的罗耀顺下了小山,回了营帐中之后,他才心情激荡,大感此行非虚的悄悄离去。   ……   ……   这三日大宋派出大量斥候,大军休整的同时,整军备战,已经做好了与契丹大军大战的准备。   第四日,赵匡胤得到军机情报,契丹南院大王耶律冲飞带领一万大军已赶赴通天河。   驻守通天河,阻拦契丹东路大军的主将是潘美,副将是郭进,这二位可是大宋征战多年的名将,特别是潘美,乃是大宋仅次于曹彬的名将。   南院大王耶律冲飞得到消息,晋阳城墙倒塌,所以便想以最快的速度杀到晋阳,趁着晋阳城墙还没有修好,将晋阳夺回来。   当然,契丹若是将宋军击败,赶出原北汉地界,自然不可能再重新扶持恢复北汉国,北汉地界当然是直接归于契丹。   契丹建立辽国,辖地内有不少汉人,这些年也大肆提拔重用了一些汉人,官制、文化等都向汉人学习,顺便也逐渐让汉人拥有了一些与契丹人平等的权力,从而得到了不少辖地内汉人的拥护。   但多年以来习惯,依然让契丹人善于骑射野战,不喜、不善于攻城。所以一听到晋阳城墙倒塌,还没有修好,契丹大军顿时认为这是上天赐予的大好机会。   正是在这样的心境下,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冲飞带着大军,匆匆赶到通天河。 第31章 突然出现的契丹铁骑   耶律冲飞一心想赶在晋阳城墙修好之前杀到晋阳,派出探子打探到对岸没有埋伏,没有多想便下令过河。   不料,辽军刚刚进入到河中,潘美下令上游放闸,洪水冲来把辽军当场淹死大半。而已经过河的部分辽军惊骇欲绝之时,潘美和郭进带领早就埋伏多时的宋军轻易剿灭。   此战,宋军大胜,杀敌八千余,契丹南院大王耶律冲飞战死,后续辽军与宋军隔河对峙,不敢妄进。   战报送到正准备主动带兵支援的赵匡胤手中,后者大喜,下旨嘉奖潘美所部。同时,依然按照这几日和诸将商议的战略计划,主动迎向契丹大军。务必使战场尽量远离晋阳城。   另外,因为最近战事很顺,可谓是喜事连连,赵匡胤意气飞扬,甚至想着若是西北插云岭一线也能予敌重创,说不定连番挫败之敌,契丹新皇帝便受百官攻讦,契丹诸部生出异心,那时契丹内部不能齐心,甚至自顾不暇,不但将契丹大军赶回北方,说不定还能趁机重创削弱契丹大军,为下一步夺取燕云十六州,打下准备。   有了这个想法,赵匡胤便立即传令,命李继勋带领三万禁军,程世雄带领两万折家蕃军,一起支援抵挡契丹西路大军的插云岭何继筠所部。   赵匡胤此时刚刚带着十万禁军本部来到晋阳城东北方向百里处,闻之大悦,一时踌躇满志,正思忖着是否趁机北上,将战火燃烧到契丹境内。趁机抢占契丹州城。不想他刚刚召集群臣,商议大计,忽地有探马飞奔来报,百里外山径之中突现契丹人踪影,全部是骑兵,人数足足有数千。   赵匡胤闻言大惊,一边派出大量探子继续打探,一边立刻下令调集还在身边的大军准备迎战。   若是契丹人带着大批铁骑杀到中军本部,而自己率领大军一旦战败,就算退到晋阳城,可是晋阳城墙才开始修建,根本守不住。到那个时候,辛辛苦苦耗费近四个月打下的大片江山国土,说不定便出现变数,一不小心就会给契丹人做了嫁衣。   赵匡胤正紧蹙眉头,暗自思索,就在这个时候,郭无为突然从晋阳城赶到大军处,面见赵匡胤,并说道:“官家!臣精通观望天算之术,前几日观那叶尘乃是上天吉星转世,官家在此大战来临之际,将此子召集在身边,当能够气运加身,保我大军不败。”   郭无为此次可是煞费苦心,他接到师尊张无梦之令,深知叶尘此时绝对不能出事,而当兵荒马乱之际,个人能力太过渺小,死个人和死个蚂蚁实没有多大区别。而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大宋天子身边。所以郭无为才有此建议。   不过,他将话也没有说满,以免宋军没有打赢契丹,赵匡胤怪罪于他,所以只说大军不败,但却没有说旗开得胜之类的话。   若是在以往,此类建议,当会被赵匡胤当成无稽之谈,但叶尘给他的感觉实为特殊,略一思索之后,便真派人去盐场召叶尘。   郭无为眼见目的达到,暗自松了口气,便又赶回了晋阳城。   此时,一支人数足有数万的契丹铁骑翻山越岭,钻山过道,正自向晋阳城方向急速而来。这支契丹大军的主将是契丹老将、兵马大总管耶律挞烈。   耶律挞烈向来赏罚分明,善打野战,军中威望极高,甚得军心,是一员契丹名将。   此时前锋大将耶律休哥前来报告:“启禀大帅,宋军在骑兵不足的情况下,由宋帝亲自率军,有意在远离晋阳城外进行野战,显然晋阳城墙还没有修好。我军若是能够赶在宋军东西两路大军回援之前,打败宋军中军,顺势攻占晋阳,则形式倒转,北汉之地便可轻易到手。可若是短时间内不能击败宋军,而我军东西两路大军又不能突破宋军防线,那我军便要尽快撤走,因为我们的粮草如今只够五日食用,又是孤军深入,一不小便会陷入宋军包围。”   耶律挞烈叹道:“可惜北院大王攻插云岭被阻,而耶律冲飞大败。否则眼下本帅都有信心将宋帝留在这里。”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说道:“传令,立即发兵,打败宋军,另外可组建五千敢死精骑,不顾一起冲向宋帝所在,若是能够擒下宋帝,宋军不战自溃,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末将遵命!”辽国年轻将领中第一人耶律休哥神色中战意滔天,返回本阵,亲自挑选五千敢死精骑,巡游在战阵之外,寻找冲营机会。   没过多外,鼓声响起,辽国铁骑开始向前开拔。 第32章 野战(上)   同一时间,大宋军营之中。   “臣请陛下先行退到晋阳。”曹彬率先说道。   “陛下,我军骑兵缺少,野战本身便吃亏,此战并不好打,请陛下立刻先回晋阳。这边便交由我等。”   “陛下……”   “哼……都不要说了。指挥控制大量步兵配以少量骑兵,对抗契丹骑兵的打法,说起来你们谁能够比得过朕。”赵匡胤一声冷哼,说道。   众人闻言一震,这才想到大宋打仗最厉害的不是曹彬,也不是潘美,而是自家皇帝,否则当年陈桥兵变,黄袍家身的就不是他了。   一时众人不再劝阻皇帝先行离去,而赵匡胤紧接着又沉声说道:“朕并非不知道契丹大军狼子野心,只是此战实是事关重大,我们必须把契丹这支骑兵大军牵制在这儿,牢牢护住后面晋阳城,否则好不容易打下北汉国土便又要拱手让人了,所以此战朕必须亲自指挥。”   说到这里,他寇玉柱吐了口气,淡淡说道:“更何况,我所料不差的话,契丹这股铁骑大军孤军深入,横穿千里,根本没有来得及怎么休息,当是人困马乏,而且他们携带粮草最多只够五日食用,我们只要撑住契丹骑兵第一轮冲势,便可让他们士气大降,契丹骑兵再如何骁勇,也是凡人而已。再说我们大宋禁军儿郎那个不是百战精兵。”   众将轰然称是,一旁早有几个文官跪扑上前,赞道:“官家圣明,必可旗开得胜……”   ……   ……   赵匡胤深在后军之中,但却站在移动望台之上,高挑黄罗伞盖,台下传令旗手、鼓手摆开了阵势,不断传达赵匡胤指令,紧张有序的调度大军,恭候契丹铁骑的到来。   赵匡胤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苦仗。以步兵对抗骑兵,本来就吃亏,还好契丹铁骑也是疲兵累马,后继无力。   叶尘和罗耀顺带着保护制盐场的两千禁军中的两百骑兵赶来,翻过一座山坡,向下看去,便是一大片开阔的平原。   此时,平原上,两个庞大的军阵正在寇玉柱调动。叶尘前些日子见识了攻城之战,但却是第一次见识野战中两军对战。且是两军加起来足有十五万人的野战。   叶尘和罗耀顺勒马立于宋军东侧马坡上,在他们脚下不远处,便是一座庞大的宋军军阵。而在东北面,也就是他们行来的这一侧的北边,便是辽军的阵营。   契丹骑兵的前军正在布阵准备冲锋,而宋军枪兵林立,几乎人人铁甲,排着一个个步兵枪阵。   而契丹左后侧有一山坡,后面藏着五千敢死精骑,随时准备寻找时机,从宋军侧面冲营,直杀宋帝所在中军。   两边战鼓声和号角声几乎同时响起。   叶尘和罗耀顺眼见战阵已成,大战开启,反而不敢上前,担心冲乱战阵,所以带着两百骑兵立马宋军东面山破上,只见箭雨漫天对射,辽国铁骑如洪浪滔天,宋军一个个步兵方阵却如始终屹立不倒。   “唉!以步兵为主的兵种对以骑兵为主的兵种,其实未必不能战胜,如果是在山地、峡谷、沼泽地带说不定还能大占上风,可是如今在平原旷野上,我军便是很吃亏的。尤其是我军对敌骑兵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胜了难追、败了难逃。因此官家才指挥我军阵营采用守势以耗敌锐气,同时集中我军那五千左翼的骑兵,从侧面进行冲杀骚扰。”罗耀顺神色肃然凝重,有些担忧的对叶尘解说道。   而几乎就在罗耀顺话音刚落,果然宋军左翼五千骑兵甫一临战便冲了上去,不断意图牵制契丹右翼骑兵,但却不与他们正面相战。   而步兵方阵则在承受了敌骑的第一轮猛烈撞击之后,开始步步前进,向骑兵中军突进。这个行进速度很慢,他们必须在缓慢的行进过程中保持长枪如林的密集阵形,才能抵消契丹的骑兵冲击优势。   此时,契丹铁骑的右翼骑兵冲出大约一万人,走了一个弧形向宋军大阵侧翼发动了攻击,宋军五千骑兵逼不得已,只能迎上去,被迫正面对战。显然契丹统帅意图把宋军仅有的这支机动力量消灭。   好在宋军右翼,也就是叶尘现在所在这一边的前半截,有一座坡度很陡峭的山坡,骑兵难以越过从侧面冲杀,使得宋军步兵目前为止,只有正面依靠着先锋枪阵,与契丹骑兵的接触面有限,否则侧面若是被冲乱,宋军便呈败像。   随着激烈的战斗,双方的战阵都有些撼动,战场范围开始呈现扩大趋势,只见漫空箭矢,厮杀震天,行伍涌动如同一股股汹涌澎湃的潮水,虽然看似混乱,其实各有条理章法。   罗耀顺此时又说道:“平原做战,敌骑是占了地利便宜的。虽说目前我军尚能与敌胶着不分上下,但是在兵员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敌军不管哪一部受了重创,其余各部骑兵都能迅速补偿过去堵住疏漏,而我军皆为步卒,只要有一营失陷,其他诸营只能弃子,而不能往援。这样苦战下去,便有蚕食之险。还好我们所在这一边,靠前边有陡峭山坡挡着。”   “我们左边……这是什么声音,不好契丹另一支骑兵绕过这陡峭山坡从我们现在所站的缓坡处来了。”叶尘听力好似比其他人要更好一些,率先听到左侧数千骑兵急奔的声音。   他话音刚落,罗耀顺和两人身后两百骑兵转身向右后看去,果然看见数千骑兵向他们所在冲来,意图很明显,那就是跨越过他们所站缓坡,从宋军右翼侧后方直冲宋军后营,也就是宋帝赵匡胤所在之处。   此事若是让契丹大军计谋得逞,赵匡胤被活捉可能性或许很小,但宋军十有八九会大败。   叶尘和罗耀顺瞬间便想到这些,脸色难看,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而两人身后两百骑兵却有不少人已经眼露畏惧之色,若不是罗耀顺没有下令,只怕早就先退回去了,毕竟以两百挡五千,根本就是送死。   电光火石间,叶尘脑海中灵光一闪,喝道:“两百人站在山坡分坡线上,成一列排开,然后回去一人将这里情况赶紧报告圣上。”   叶尘一说,罗耀顺便明白了叶尘意思,眼睛一亮,暗叫一声惭愧,赶紧将叶尘所说重复一遍,派出一名骑兵报信之外,剩余一百九十九名骑兵才快速的变成一列,调转马头,冲着五千契丹骑兵所来方向,刚好站在山坡线上。   “拔刀,上举!快!”叶尘喝道。 第33章 野战(下)   “你们他娘的,快点拔刀上举,做出冲锋的样子,没听见吗?”罗耀顺紧接着骂道。   两百骑兵唰的一声,这才将战刀抽出,上举,做出一幅冲锋的架势。   尽管此时这近两百骑兵已经有不少人脸色苍白,神色惊恐。可是在罗耀顺的严令呵斥之下,不愧是纪律森严的禁军精锐,终是没有一人怯战。   实事上,绝大部分人依然不知道叶尘让他们站在山破线上的真正意义,还以为让他们以死阻挡契丹骑兵片刻,好为后面大军调整军阵争取时间。   当然,争取时间是最终目的,但叶尘让两百骑兵站在这分破线上,直接目的是为了吓唬契丹数千骑兵。   因为叶尘知道,从山坡另一头冲来的骑兵眼中看去,他们所在山坡上黑压压的一排骑兵,而山坡后面是否有骑兵,受视线所阻,根本看不见。   叶尘就是想给契丹偷袭的这股骑兵一个错觉,他们的偷袭计划已经被宋军识破,且早已派出一股骑兵等候多时。   果然,带领五千敢死精骑来临的大将耶律休哥刚刚转过山坡下面山道,向本来预计中山坡看去,却是脸色一变,大骂晦气。本能的率领五千骑兵停了下来。   不过,他做事向来胆大果决,既然已经到来,即使宋军有骑兵阻挡,那也要冲杀一阵,试过再说。   山坡上,叶尘和罗耀顺眼见五千敢死精骑刚刚停下,向这边观望几眼,犹豫了一会之后,竟然又再次向这边冲来,不禁脸色大变,心中已经做好待会形势不对先行退走的准备。   此时,宋军赵匡胤已经接到这边报信,正在以最快速度下令右翼靠后一万步兵,调转枪头,调整战阵方向。   轰隆隆——   契丹骑兵速度飞快,在距离百步时,罗耀顺下令早将弓箭拿手上的两百人放箭。   这一百九十九名骑兵显然并不擅长骑射,嗤嗤声中却只有二十多名契丹骑兵中箭落马。而他们却已经来不及射出第二箭。   但他们来不及,并不代表叶尘来不及,众人只见叶尘与他们同时射出一箭之后,竟然又接连射出四箭连珠,加上刚才那一箭,相当于五箭连珠,且除了射向耶律休哥的一箭被其击飞之外,其他四箭都是箭无虚无,箭出必有契丹骑兵落马。   在距离三十步时,罗耀顺果断下令,众人调转马头,向右后退去。   耶律休哥眼见宋军弯弓射箭,本是心中一沉,心想等冲到跟前,恐怕死伤过半了,但不料射来的只是二百来箭,心中狂喜,当即便猜到山坡上宋骑很少。   耶律休哥长笑一声,带人率先冲上山坡,一边看向山坡下,一边毫不停步的便要冲下。   但就在这时,三支箭犹如闪电一般,从右侧面下方,向他射来,看其方向,一支咽喉,一支心口,一支马脖子。这个时机却是把握的极好,刚好是耶律休哥刚踏上山坡,还没有看清山坡后面情景的那刹那间,且三箭同至,精准无比不说,三箭的角度都刁钻狠辣之极。   电光火石间,耶律休哥一声怒吼,手中战刀猛然劈出。   锵!嗤嗤!两声金石撞击声中,耶律休哥不愧有契丹年轻一代第一勇士之称,竟然挡住了射向他咽喉的一箭,且将射向心口的一箭,也用挥刀的胳膊顺势挡住,虽是胳膊受伤,但却也保住性命。   可是他胯下战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脖子上中了一箭,当场发出一声哀鸣,栽倒在地,将受伤的耶律休哥也摔倒在地。   噗嗤一声,耶律休哥从依然翻腾的战马下钻出,吐出一口热血,脸色苍白,却已经受了重伤。他因胳膊受伤,再加上正在马上劈刀,所以算是猝不及防的摔下来,并且因躲闪不及,被马身又压伤。   三十步外,叶尘一双寒星一般的眸子中满是遗憾,与暴怒无比的耶律休哥对视一眼,收起弓箭,调转马头,赶紧逃命。   主将受伤下马,契丹五千精骑顿时本能停了下来,还好个个骑术精湛,再加上之前上破时,拉开了距离,所以没有出现冲撞现象。   “不要管我!萧木!你带人继续冲进去,快点,一定要将宋帝擒来。”耶律休哥对着另一名副将喊道。   紧跟耶律休哥而上的一名骑将答应一声,便摔着近五千敢死精骑,向已经快要摆好战阵的大宋步兵冲过去。最后一名骑兵却停了下来,将耶律休哥拉上马,向来路疾驰而去。   而此时,罗耀顺和叶尘带着的一百九十九名骑兵也退到了步兵战阵的侧面,且调回马头,准备配合步兵战阵作战。   赵匡胤得到契丹骑兵绕后偷袭的消息之后,知道此事严重性,果断让大宋第一名将曹彬亲临现场,指挥左翼后方步军变阵作战。   曹彬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硬是在叶尘和罗耀顺带领一百九十九名骑兵争取的些微时间中,率先将一千最外围步兵调整方向,组成一个战阵牢牢挡在外面,然后再放手对后面大批步军调整战阵方向。   轰……   惨叫声中,那一千步兵战阵是挡住了五千契丹精骑,但却也付出惨重代价,契丹骑兵一个冲刺,他们便死伤近半。且坚持了不到十息时间,便被冲垮。   不过,这个时候,曹彬已经指挥后面五千步兵调转方向,布下了战阵,挡在了这五千骑兵前面。   叶尘和罗耀顺带着两百骑兵不敢正面阻挡,而是从侧面不断放箭,然后犹如削苹果一般冲杀,骚扰和消耗这股契丹骑兵。好在这五千契丹骑兵目标只是赵匡胤所在望台,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他们。   五千契丹精骑冲散一千步兵战阵,杀了五六百人,自身只死了四五十人,可是他们的速度却是减弱不少,而因为提前被人发现,此时士气也有所下降。   紧接着,又冲向了大宋五千精锐步军摆下战阵,短时间内根本不能冲透。而当他们付出四五百名死亡的代价好不容易冲垮了这五千步后方阵,可是迎接他们的是一万名已经布下战阵的精锐步兵。   事到此时,显然契丹大军最为关键的一个计谋——绕后偷袭战,算是已经以失败告终,且这五千精骑因为孤军深入,距离本军太远,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最后的结局必定是全军覆没。   ……   …… 第34章 夜宴   辽宋两军第一次野战打了足足大半天时间,各有死伤,契丹主将兵马大总管耶律挞烈看着宋军后方渐渐归于平静之后,脸色异常难看,知道以奇兵偷袭大宋后军的计划失败,且五千精骑已经凶多吉少,便命人吹号角收兵。   宋军骑兵不足,此种情况也没法趁占优势追击,也只能退兵回营修整。   战后统计战果,宋军步兵战死大约一万五千,骑兵死伤一千,而契丹骑兵损失近一万。   这个结果听起来宋军死的人多,但实际上死的绝大部分是步兵,而契丹却全是骑兵。更何况宋军有步兵十万,契丹骑兵五万。   此战过后,宋军有大约八万五千人,可是契丹骑兵却只有四万人左右。互相比例比起刚开始已然变化,算起来宋军算是处于上风。   实事上,此战最惨烈的却是在后军。宋军为消灭那五千精骑兵,在重重包围对方的情况下,几乎付出了同等数量五千步兵的代价。但也只占了不到宋军损失的三分之一,可是死去的那契丹五千精骑是契丹此战损失的一半。   这五千契丹骑兵中叶尘和罗耀顺等人虽然只杀了两百人不到,但他们带领两百骑兵所起到的作用,却是最为关键的。没有他们给曹彬调整步兵调转战阵方向争取时间,没有他们派人报信,此战十有八九宋军会战败。   此战,叶尘和罗耀顺立下大功。   皇帐之中,一脸欣喜的赵匡胤看着叶尘和罗耀顺,一番褒奖之后,心中感慨,难道叶尘此子真是上天派给我的福星不成。   ……   ……   接下来,一连三日,契丹骑兵与大宋步兵对峙,期间有过夜袭,有过如第一日那样的正面野战,可是在打了一辈子仗,战争经验异常丰富的赵匡胤亲自调度指挥下,虽然互有死伤,但始终牢牢将契丹骑兵拖在了原地。   第三日下午,防守东西两路的潘美和李继勋各派两万人马来支援,其中包括一万骑兵。   第四日天一亮,宋军斥候发现,对面百里外驻扎的契丹大军已经偷偷撤走,宋军自然不会追赶。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又将匆匆支援的那各两万人马派了回去。   接下来半个月时间,契丹东西两路大军汇合萧皇后剩余的三万多骑兵之后,对宋军东西防线攻伐数次,虽然宋军死伤稍多一些,可是契丹大军却未能前进一步。   又是过了七天之后,契丹国内突然发生小规模内乱,与此同时,经过晋阳城百姓没日没夜抢修之下,晋阳城墙终于初步修好。   辽军主将眼见久战无益,便带军匆匆撤回。   赵匡胤大喜,下令休整三日后,班师回朝,且在当晚上于原北汉皇宫中大宴文武大臣。   宴会分为内外两个层次,外面寻常文武大臣,赵匡胤出面说了两句褒奖鼓励之语,大家齐喝一酒之后,便带着一众文武重臣,来到了里面一处精美宴会厅。   叶尘因立了大功,且近日颇受赵匡胤青睐,也有幸被破格与赵匡胤、赵普、曹彬、潘美、李继勋等大佬同处一室。   郭无为虽然在攻破晋阳城时立了一些功,但却也极为有限,反而是最近修建晋阳城墙和安抚北汉百姓表现出色,尽心尽力,再加上三日前与契丹铁骑大战时,专程献策将叶尘招到军中,结果误打误撞还真让叶尘和罗耀顺破了契丹铁骑偷袭大计,从而一举扭转战局,也算是立了功。   另外,赵匡胤有意想利用郭无为背后的太平教对付那股一直被他视为心腹大患的神秘势力,所以郭无为也有幸与赵匡胤同室宴会。   和老家伙们一起喝酒吃饭是这个天底下最无趣的事情,叶尘虽然是传说中的高人弟子,且下一步成为大宋新贵,已经是板子上定钉子的实事。可是在这些老家伙面前,不论年龄辈分,还是身份地位依然不够看。   这个时候,已经是盛夏时节,天气炎热,还好郭无为神通广大,为讨好赵匡胤,不知从何处弄来了冰块,参在酒水之中,让众人好不舒爽。   在坐的除了叶尘和郭无为之外,无不是当年和赵匡胤一起起家的开国功臣,与赵匡胤名为君臣,但实为老友。且赵匡胤心胸宽广,一直想做那超越唐宗汉武的千古一帝,从不做那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事,就算对北汉国主刘继元这样的人也大方的赏赐一个闲职爵位,确保其一大家子终生富贵。   更何况,当今天下,还远没有到兔子全死,鸟全部尽的程度,最起码南方南汉、南唐、北方契丹,以及党项诸部等各个势力都依然存在。赵匡胤若想一统华夏,坐那千古一帝,就离不开麾下各种精英人才,就要始终做出一幅礼贤下士,赏罚分明的样子。   至此,收服北汉,大宋又得一路之地的疆土,赵匡胤心情好,与麾下这些老兄弟们拼酒。而叶尘和郭无为刚开始颇有些不适应。看到大宋君臣之间其乐融融的和谐情景,心中各有一番感慨。另外,整个过程中,叶尘便感觉郭无为一直有一部分心神放在自己身上,暗自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现在摸不准郭无为对他的态度,只能在心中暗自警惕。   以赵普为首的三名文官酒量不行,宴过一半,赵普突然大声说道:“陛下在此,喝酒不能没有赋诗。”   老将李继勋大笑道:“赵相公,酒量不行认输就行了,何必这样说。”   赵普微微一笑,说道:“要是此间光是你等这种喝法自然没错,可是陛下文治武功,若是没有文事,岂不扫了陛下的兴致。所以老夫以为现在应该以赋诗论输赢,不多!一人一首就行了,拿不出诗的,或者输的人喝酒。”   赵匡胤坐在主位上保持威严且又与此间氛围融为一体的笑容,看着两人斗嘴。曹彬却保持微笑,不说话,他早年间参军之前,却是一名秀才,这种事情也不是很怕的。   郭无为自然也不怕,他虽然主业是修道,但也算得上是文辞斐然,否则又怎么能够做得了原北汉首辅宰相。可怜高怀德、党进、赵赞、李继勋等人是纯粹的武将,没有赋诗的本事,苦着脸已经做好了被大灌酒的准备。   李继勋这会喝的有点多,真不想再被灌酒,以免喝多在天子面前失态,左右一看,看见叶尘,眼睛一亮,说道:“小子,一会赋诗,我的那份你就代劳了,每帮一首诗,等回到开封时,我便从军中给你挑选五名精悍的退伍老卒,给你看家护院。”   不等叶尘心中一惊,说出什么,高怀德、党进、赵赞三人也抢着向叶尘说了同样的意思。显然他们都已经知道叶尘下一步封爵已成定事,且还是那种有食邑土地的开国实爵,而叶臣在这个讲究以家族立身的年代,于大宋没有一个亲戚,就算是朋友,那也是最近在军中结交的王超、罗耀顺、贾宪这三只小猫,算是毫无根基。   而在这个治安并不好的年代,一个贵族若是没有足够的护卫看家护院,一是真不安全,另一个也是与身份不符。所以,此时提出以借诗名义,当着皇帝的面,给叶尘这个目前不可能成为自己敌人的新贵示好,顺便也解决眼前被灌酒的麻烦。   叶尘却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虽然记忆力出众,脑子里面存了一些诗词,若是让他长时间静思拼凑还能做出一两首诗来,可是让他即兴发挥,当场做诗,他那有这个本事。但是,在众人眼里,叶尘乃是世外高人弟子,做个诗应该是轻而易举才是。   不等叶尘抗议,赵匡胤突然一拍桌子,说道:“就这么定了,朕也想看看叶尘小子诗词歌赋如何?”   赵匡胤最后硬是被众人推为裁判,这让他有些感慨,深感虽然尽量表现的礼贤下士,想从心中真正拉近与众人的关系,但还是君臣有别,特别是当年杯酒释兵权之事,与以往的老兄弟之间有了隔阂。   赵匡胤亲自定下规矩——也没有多高的标准,只要中规中矩,押韵便可。另外,特意强调不能有“喝了一大碗,晚上尿裤当!”之类的胡说八道。   此间刚好有五名文官、五名武将,就以一名文官,一名武将的顺序进行斗诗。 第35章 拼诗喝酒   众武将有些担心的看着叶尘,叶尘知道这时候已经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有些不自信地说道。“这……师傅他老人家不喜诗词歌赋,所以晚辈对此道真的也不是很擅长,不过我会尽力的。”   李继勋、党进、高怀德、赵赞顿时大感不妙。叶尘不理会众人,脑海中开始努力回忆自北宋之后自己所记得的诗词。   “既然要拼诗,自然要定下主题。嗯……此次官家亲领大军又为我大宋开疆扩土,得一国之地,立下不世之功,我们便以开疆扩土为主题。”赵普略一沉思说道。   众人一听,除了赵匡胤和四名将难题全部交给叶尘的老将之外,其他人赶紧低头沉思起来。这一主题赵普虽然说的含蓄,其实就是以诗歌歌颂天子开疆拓土之功而已。   “不就是给天子拍马屁吗!嗯……好像还真有几个,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北宋之后的,管他呢!只要帮几个老家伙过关就行。实在不行,大不了替他们把酒喝了就是。”叶尘心中一边嘀咕,一边开始努力回忆自己脑海中与歌颂天子有关的诗词。   十数息之后,赵普眼睛一亮,说道:“哈哈哈!老夫想起两句,便开个头。嗯……冲天一怒寒星落,十万天兵遥相随。”   “冲天一怒寒星落,十万天兵遥相随。好诗!好诗啊!”太常博士李光赞嘴中念叨了一遍,称赞道。其他两名文官也纷纷出口赞颂。赵匡胤觉得这句诗暗指着自己乃是上天认定的真命天子,心中也是欣喜,忍不住点头称赞了两句。其实这两句诗很是一般,“落”字和“随”字甚至都不押韵。赵普虽然能够做诗,但却并不擅长。   按照规矩,文官一首诗,然后武将便要出一首诗。所有人都先看向正在沉思的曹彬,然后又看向同样皱眉思索和叶尘。   曹彬显然诗情有限,一时间还没有想出,众人都看向还不甚了解的叶尘。   “小子!行不行!赶快!”老将高怀德急着说道。李继勋、党进、赵赞也纷纷催促。   叶尘心中着急,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后世那位伟人一句词,将其中两个字去掉,刚好是符合主题的一句诗,不由眼睛一亮,说道:“江山如此多娇,无数英雄折腰!”   “嗯!不错诗意符合主题,且意蕴宏大,‘娇’字和‘腰’字也刚好押韵。叶哥儿不愧是高人弟子。”赵普点着头说道。   “好!叶哥儿这句诗便算老夫的。哈哈哈……”高怀德抢在其它三名武将之前,赶紧说道。   党进、李继勋、赵赞三人虽然暗骂自己反应慢了一步,但眼见叶尘果然诗才不错,心中倒也不再太过担心。   另一边,赵匡胤嘴中品味了一下叶尘这句诗。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立于这句诗的主角之上,心中甚为满意,只感觉比刚才赵普那首诗还要好。   郭无为暗中也是点头,心想此子不管是不是如师傅猜测那样来自那个地方,但想来出口成诗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事。   接下来李光赞摇头晃脑地说道:“霞光照彻万仞山,节烈垂尽千秋史!”   众武将听不懂,自不吭声,叶尘忙着想下一首诗,压根就没有听,只有赵匡胤和赵普出口品赞了两句。   接下来武将这边,曹彬终于想起一首,说道:“流芳千载任风雪,独呈丹心报吾皇。”   曹彬这首诗一般,押韵不太对,但拍马屁、表忠心的意思却甚得赵匡胤满意,所以也被赵匡胤微笑着点头表示通过。   文官那边郭无为好像等候多时,张口说道:“威加海内归故乡,安得猛士守四方!”   赵普等四名文官显然颇为敌视郭无为,明知这句诗也不错,但却没有人出品称赞,让郭无为心中暗骂不已,最后赵匡胤出口品赞两句,表示过关。   又轮到武将这边,且只剩下叶尘一人负责出诗,所有人都看向叶尘。   叶尘刚才趁着这点时间,已经想起了几首诗,眼看众人看向他,便说道:“千古盖世一帝王,独占鳌头又何妨?”   “这首算老夫的!”党进在第一时间喊了出来。可是除了他出声之外,全场寂静一片,然后半晌之后,只听赵匡胤一声长笑,看着叶尘,脸上欣喜满意难以掩饰,心中越加喜欢叶尘,长笑一声,说道:“好!小子这句诗不错!哈哈哈……王继恩!将北汉皇宫宝库中那把五石半的宝弓回头拿给叶尘。算是朕对叶尘这句诗的赏赐。”   叶尘没想到绞劲脑汁想到一句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名字和作者、朝代的诗,无意中却说到了赵匡胤心坎上,还得到了一把宝弓,不由心中大喜,赶紧躬身谢天子恩赐。   接下来另一名文官说出一句诗,用词意境都是上佳,但却难以压得过叶尘刚才那句诗。   文官之后,又轮到武将,叶尘又开始烦恼。紧蹙眉头想了半天,就在众人等的不耐烦,李继勋和赵赞开始争执谁先喝了这碗酒时,叶尘终于又想起一首符合主题的,且因为刚才得到天子赏赐,他特意又将其中略作修改,说道:“传奇帝王一出马,三军山呼旌旗悬。”   这句诗意境其实很一般,押韵也不是很好,且词倒也马马虎虎,可是有了之前赵匡胤激烈反应之后,众文官那还不知道赵匡胤此时心中想法,纷纷出口借品赞这句诗,顺便对赵匡胤大拍马屁。   这次李继勋抢在赵赞之前将这句诗自荐了自己头上。   待众人马屁拍到高潮,赵匡胤略显不耐时,剩下的那一名文官将自己准备多时的诗说了出来。说实话要远比叶尘刚才所说好得多,且同样是拍马屁的好诗,但此时赵匡胤马屁已经受够了,效果自然免不了大减。   此时剩下赵赞一人,叶尘已经想到了一句诗,正准备说出来,结果赵匡胤一拍桌子,说道:“那有光说诗不喝酒的,更何况满场不喝酒也说不过去。再说全让叶尘小子一人说诗也没意思。赵赞自己做诗,要是做不出来,便自己喝酒。”   赵赞眼见天子发话,只能自认倒霉,他自知自己不是做诗的料,便二话不说拿起大碗一口喝了。   ……   ……   酒宴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亥时左右便已经结束。叶尘被内侍安排睡在北汉皇宫内,一晚上总感觉不踏实,索性拿着王继恩连夜送来的五石半宝弓把玩了一阵,直到后半夜才睡着,早上起来,日上三竿,也没人叫他,谁让这三日都是休整时间,以叶尘的身份这样睡懒觉也没有人管。   叶尘离开自己所睡居所,便又碰到了王继恩,一问才知道,曹彬、李继勋等几位武将昨晚上竟然已经连夜出城,回到了各自营中。叶尘知道这是宋军一直以来的规矩,出兵在外,统帅将军必须留宿军营。   叶尘告别王继恩,也早早出了北汉皇宫,又骑马出了晋阳城,前往曹彬所在北大营,一方面他如今依然属于北大营曹彬麾下,另一方面他有一些事情想向曹彬汇报和请教一下。   但当他刚刚来到曹彬帅帐外面,正准备让亲兵通报,却见王超匆匆跑到他眼前,眼中含着泪水,神色中全是恳求之意,嘴张了半天挤出几个字:“叶哥儿!你快救救麻刚子!”   话语未落,王超便拉着叶尘往一处营帐跑去。   王超口中所说的麻刚子是一名营副指挥使,是曹彬麾下有名的勇猛小将,在前日与契丹铁骑大战中,一人杀了二十多名契丹精骑,但自己却也受了伤,且伤的很惨,身中七刀,好在都不是要害,否则早就直接死在战场上了。   叶尘来了,仔细看过之后,发现外伤虽重,但是都不致命,主要问题是失血过多,这若是放在后世,只要输了血,养一些天伤便不会有大的问题,可是放在这个时代,便意味着等死。   叶尘知道王超和麻刚子乃是生死兄弟,并且在来的路上他还听王超说这麻刚子受伤还是为了救王超。王超对叶尘有授业之恩,他的箭术、骑术都是王超所教,甚至在第一次上战场时,王超对他还有救命之恩。说起来,他与王超也算是生死兄弟。   叶尘知道此事他必须管,且必须全力以赴。心想还好自己父母都是医生,自己从小跟着学了一些,否则就算知道办法,那也不会操作。 第36章 医术   紧簇眉头沉思半晌之后,叶尘心头便有了主意,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王超刚才绝望悲伤之际,突然看见叶尘,想起叶尘的神通广大,便心急之下乱投医,拉着叶尘来救他兄弟,但理智上他却并没有报多大希望。可是此时看着叶尘神色表情,这让他真正燃起希望。   王超急声说道:“叶哥儿,你一定要救救我兄弟,他可是救过我两次命啊!你一定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王兄!我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下,不出意外,你兄弟应该死不了,一个多月后,又是好汉一条。”   那医官闻言,睁大了眼睛,若不是猜到眼前这位,便是最近如日中天的那位高人弟子,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除非他真的是会仙术,或者有仙丹。”军中医官心中暗自腹诽不已。   “叶哥儿,你没有骗我,真的能够让麻刚子活下来。”王超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   “王兄放心!小弟说能够救活他,他就死不了。其他人都闪开,不要影响我。”叶尘没好气地说道。   听了这话,王超嗖一声就跑到叶尘身后,那速度让叶尘心中都是一惊。   王超眼睛一眨不眨的准备看叶尘怎样救人。叶尘脑海中整理了一下程序思路,掰开伤者眼睛,看了一下瞳孔,瞳仁还有收缩变化,心中更有把握。   “我现在要用血……嗯!用人血救他?”   半个时辰之后,叶尘用后世学来的血型判断之法挑选出一名和麻刚子血型相同,且身体健康的契丹兵俘虏,用自己从后世带来的军用医疗包中的输血管将这名契丹人的血抽了出来输进了麻刚子体内。因为自始至终都只用了这一名契丹兵的血,而麻刚子又失血过多,所以最后那名输血的契丹人因失血过多而死了,其实也不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输血输死的,有一定原因是被生生吓死的。包括叶尘在内,没人对契丹人的死有一丝同情,更何况才死了一个人,本来曹彬和王超等人已经做好了十名契丹俘虏全死的心理准备。   最后让军中医官用金创药给麻刚子小心的一一敷了伤口,叶尘才满头大汗的跟着闻讯赶来观看叶尘救人的曹彬离开了。   曹彬死死的盯着叶尘,他刚一直忍着没有说话,直到带着叶尘回到帅帐中,才开口问道:“你这借命神术是你师父教给你的?”   曹彬的眼睛死死盯住叶尘,不愿意露过叶尘的任何表情。   叶尘闻言,不由一愣,老实地说道:“借命?大帅,这不是借命,只是一种医术。”   曹彬问的问题太过玄幻,得立刻否定,要不然他再换一种方法让自己再借一次命麻烦就大了。   “麻刚子本来必死,最后契丹人死了,麻刚子活了,这不是借命是什么?”曹彬神色郑重无比。   叶尘看着神色肃然凝重的曹彬,心里一阵无语。不知如何解释。   “那个……大帅!麻刚子虽然被砍了七刀,但都不是致命伤,只是失血过多,属下找到和他相同的血给他输了血,所在这真的只是医术。”   叶尘知道给曹彬是解释不清楚的,只能解释到这种地步了,至于曹彬怎么理解,他也没办法了。   “叶哥儿,你这套都是你师傅教的?你给老夫一次性说完,除了精通算学、制盐、还有能够看出城墙倒塌,又精通诗歌,还会借命,你到底还会什么?”   曹彬仍然在探叶尘老底。   “大帅还记得属下就给您说过,属下从家师那里学过物理、算学、生物、化学、地图绘制等东西,这些内容大多都算是格物一道,但生物和化学与医学也有些关系。所以就这些了。”叶尘感到很无奈,知道根本给这些古人说不清楚,只能有些模棱两可地说道。反正将所有东西只要都推到那莫须有的高人师傅那里去,就应该没有问题的。   曹彬也看出叶尘好像不想说,自认为叶尘有着难言之隐,便让叶尘离开,只是他心中的震惊和感慨,让他久久难以平静。   晋阳城,原北汉国皇宫之中,刚刚接见过原北汉皇帝刘继元的赵匡胤,听着王继恩将话说完,猛的坐起来,一脸骇然和难以置信。   “什么!叶尘会借命!”赵匡胤神色变幻不定,心中震撼难以复加。   “此子好大的本事,他的那位师傅不知又是怎样的高人?”良久之后,赵匡胤才恢复平静,眸中精光闪动,喃喃自语。却是想起了一段往事。   当年,后周柴荣当皇帝时期,赵匡胤任厢都指挥使,刚刚步入高级将领,有一次跟随一路大军,在关中打仗。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遇上了一个道士,这个道士自称“混沌”,又叫“真无”,行为怿涎,放浪不羁,唯一的嗜好就是喝酒,鲸吞牛饮,堪称海量。   二人结识,相谈之下,甚为投缘,便豪饮畅谈,几至烂醉如泥。   这道士喝了酒以后,便手舞足蹈,又歌又笑,常常没头没脑地唱上几句,歌词不伦不类,让人听了茫然不解。   当赵匡胤与这个道士分手的时候,道士设酒送行,二人就在野外道路旁,抵掌痛饮。这位道士又喝得酩酊大醉,醉后故态复萌,放声而歌。但奇怪的是二人虽然对面咫尺,那歌声却似从半空中传下来,而不是从他的口中唱出来一般。且歌声又轻又细,随着微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唯有赵匡胤能够听到,其他亲卫和路过之人浑然不觉。   歌词中有两句较为特殊:“金猴虎头四,真龙得其位。”赵匡胤听后,不知何意。待道士醒后,赵匡胤几次诘问,这道士便说道:“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耳!”   言罢,这道士便飘然离去,赵匡胤脸色变化中,心中却被埋下了想当皇帝的种子,以致于没过多久,那股神秘势力来找他时,没有过多犹豫,便在这股势力的暗中支持下,他走上了兵变皇帝之路。 第37章 往事与传言   自那之后,一直以来,赵匡胤与那道士都未曾谋面。直到建隆元年,赵匡胤禅代登基,当上了皇帝。事后他突然想到,这一年是庚申年,以天干对五行,庚辛为金,十二生肖申猴,正好为金猴,又恰恰是正月初四,正月建寅,寅为虎,岂不就是那个道士预言的“金猴虎头四,真龙得其位吗?”   赵匡胤这才知道,这位号称“混沌”或“真无”的道士原来是世外高人,得道仙长。   几十年来,赵匡胤不知多少次派人找寻他,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不仅踪影全无,就连点声息都没有,真个成了地地道道的“真无”。   现在这叶尘竟然会抽血续命仙术,与这“真元”道士相比,好似也差不多。回头派人去查一下这叶尘的生平来历,若查探之下,与这“真无”道士一样,生平过往在世间没有丝毫痕迹的话……   ……   ……   随着战争的结束,晋阳城墙修好,城内各类店铺相继开张。   晋阳城南,一个十字路口处,有一家名叫“神箭酒楼”的酒家刚刚开张。   这座酒楼本来名字不是“神箭”二字,但因为当日攻破晋阳城时,大宋天子带着曹彬等文武大臣于楼上观战,而大宋新贵,传说中的高人弟子叶尘便于此楼上,百步射刀,一箭射落北汉名将刘继业的自刎之刀。   这个过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这些日子已经在晋阳城内外广为流传,有那眼光独到之辈,便盘下酒楼,改了名字,且以此事为招牌,广为宣传。这不,这开张第一天,战争的紧张氛围还没有完全结束,竟然便宾客满坐。   酒楼的老板不知以何种手段,竟然联络上了贾宪,并通过贾宪去请当事人叶尘去赏光做客。   叶尘刚从曹彬帅帐中出来,正想着等曹彬平静下来之后,请教一些问题,便被贾宪给拉到了一边,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并言明叶尘要给他个面子。   叶尘在后世见多了这种请名人的营销手法,知道如今自己便成为了那被人用来赚钱的名人。而他猜到贾宪肯定为此收了不少好处,但却装作不知。   叶尘最近隐隐从贾宪和罗耀顺那里旁敲侧击,了解了一些赵匡胤的性格资料,知道赵匡胤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主,只要立下大功,必定重赏,但相反,只要坏了大事,失了大责,犯了大错,也必定会重罚,当日若不是赵普跪下求情,让贾宪待罪立功,那个时候便已经被处斩。   最近贾宪虽然拼了命做事,想弥补过失,但可惜他却没有叶尘这样本事和运气,立不了大功,难以将功赎罪,等回到开封,对此次北伐之战,论功行赏,论失问责时,肯定会被责罚,且很有可能丢官罢职,从此在官场前程尽毁。所以才放下身份,收取商贾好处,为今后生计谋划。   不过,不管怎么说,贾宪这些日子对叶尘是用了心的,行弟子之礼不说,在制盐之事上鞍前马后,交情也是有几分的。所以,贾宪的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更何况不就是去免费吃一顿酒席嘛!又不吃亏。   推不过贾宪的面子,叶尘想了一下,便索性让贾宪叫上了罗耀顺,以及对自己有授业之恩的王超,一行四人于晚饭时,来到了神箭酒楼。   四人骑着马,来到神箭酒楼时,一个员外模样的矮胖老者,早早带着酒楼掌柜在门口相迎。   一番客气之后,四人战马被拉到后院有专人料理,四人被老板引到二楼,一间靠窗的精美包厢。   一路上来,叶尘所见,那酒楼中人头攒动,宾客满座。且因为四人中有三人虽然没有身穿盔甲,但也是一身军服,且叶尘和罗耀顺乃是武官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另外,此家老板事先已经将风声透露出去,说是当日救下原北汉名将刘无敌的那位高人弟子叶尘会来,所以众人很容易便猜到叶尘四人身份。   只不过北汉刚刚被大宋攻下,北汉百姓心中畏惧犹在,且有着一些敌意,一时间楼上楼下声音本能压低,偷偷看的不少,但却无人敢正视叶尘一行四人。   叶尘自从一个多月前,在永乐边城附近荒庙中发生那件异事之后,体质发生变化,六观远比寻常人要敏锐许多,众人低声所说话语,却有不少传进了他的耳中。   比如二楼靠窗的四人桌子上,四名穿着打扮不俗,看起来有些身份地位的青年男子,便在低声议论着叶尘。   “听说那叶尘乃是上天吉星转世,又是那不出世的地仙弟子,精通仙术,将毒盐随手变成好盐,且能够算尽未来之事,当日宋军听到契丹大军来援,本来是要退兵的,结果这叶尘便算了一卦,得出晋阳城墙抽水之后便会倒塌,所以才有如今晋阳城破,北汉国尽落大宋之事。”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这叶尘的确是高人弟子,精通仙术,我们家有幸弄到五斤叶尘由毒盐变成的良盐,咂咂咂咂……那可真是仙盐啊!白净的难以想像,一点苦味都没有,本衙内还从没有吃过那么好的盐。”   “哼!你们还不知道吧!三天前契丹五万铁骑于晋阳城南十里与大宋十万步卒大战,也多亏了叶尘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看穿了契丹铁骑绕后偷袭,让宋军提前有所防范,且还布下陷阱一举灭了契丹五千铁骑,从而扭转战局。”   “唉!如此说来,这叶尘还真是仙人弟子啊!这样的人都出世相助大宋,这岂不是意味着大宋得天下乃是天意,我北汉本来大多是汉家人,归于大宋也算是顺应天意。”   “李衙内慎言!这北汉二字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以免召来不必要的麻烦。”   ……   ……   后面的话叶尘没听到,四人便已经被掌柜领到二楼,最为僻静雅致,且靠窗的一间精美包厢中。   叶尘心中想着刚才听到的对话,心中苦笑,自己用来遮掩穿越身份的谎话,随着这些时日几件参与的大事传到民间,不想越传越离谱。由原来高人弟子,现如今都成为吉星下凡,仙人弟子了。   叶尘隐隐觉得此事后面有推手,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时间,便传播如此之广,且被传的如此离谱。他想起赵匡胤最近看自己眼神的亲热,心想这推手不会就是赵匡胤吧!   叶尘有理由这样推测,因为就刚才那四人对话中的谣言传开之后,对叶尘如何暂且不说,对大宋,特别是对赵匡胤个人来说,将会带来无与伦比的天大好处。   “叶哥儿!这个包厢好像就是当日你一箭救下刘无敌的那个小隔间,不想当时门窗破烂的包厢被这奸商改成最好的一个包厢了。想来,这奸商打着你的名头,定会大赚一笔。”等老板出去张罗酒菜,罗耀顺便左右看了一眼,说道。   贾宪听了有些尴尬,低着头喝茶,没有说话,王超自认地位不够,也只是呵呵着附和几声,没有吭声。   叶尘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说道:“赚就赚呗!那也是人家本事不是。”   这时有小二敲门进来,送上丰盛酒菜,众人便不再说此事。 第38章 班师回朝   “唉!叶哥儿!说起来,你如今乃是官家面前的红人,在回到开封前这几日,你可要找机会在官家面前,给老夫美言几句。好让回到开封时,官家对老夫的处罚亲一点,降职那是肯定的,但至少能够保住官位,算是让老夫一家老小有口饭吃。”贾宪叹了口气,主动对叶尘敬了一杯酒说道。   叶尘心中感叹,贾宪说得如此低声下气,以这么大年龄,对自己向来尊敬,他虽然不想刚刚立了大功,便在皇帝面前替人求情,但却不好拒绝,只能一口喝了酒,说道:“贾老放心,此事在下一定放在心上,会找机会在官家面前求情,但在下毕竟官小人微,在官家心中份量恐怕不够,不敢保证能否被官家听到耳中。”   深知赵匡胤性格的贾宪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对叶尘替自己求请没有报多大信心,毕竟除了如赵普这样的近臣、重臣之外,真没有几人愿意在此事上替贾宪求情,惹天子不快。即使赵普有过一次之后,也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但他没想到叶尘真的答应下来,且他能够看出,绝对不是推脱之语。   贾宪感激的双眼都有些湿润,再次端起酒杯,说道:“叶哥儿如此够义气,不管成与不成,老夫此生都将记住叶哥儿的恩情。”   罗耀顺眼见气氛有些沉闷,便转移话题说道:“说起来,叶哥儿你如今在官家心中的份量可是真的不低啊!昨晚内宴,除你和郭无为之外,那可都是三品大员以上的大佬啊!”   叶尘想起昨晚的情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与罗耀顺碰了一杯酒,然后又给只顾着吃菜的王超敬了一杯酒。   “对了!刚才出营时,接到上面指令,让我下午将看管盐场的禁军撤回,将那五百战士连同盐场交给一位从京东路赶来的大盐商。为兄估摸着如今战争结束,粮道畅通,自然也不用叶哥儿继续制盐,不过这盐场依然存在,但却已经交为官有,由三司使下辖的铁盐司所属干吏看管。”罗耀顺突然想起一事说道。   “老夫因为负责军中后勤一事,对于这些盐商多有了解,据老夫所知,这些大盐商可谓是天子亲信之人,与皇族有着亲密关系。这几年我大宋经常发兵,耗费粮草物资巨大,国库经常吃紧,这些盐商以盐赚取钱财税收,可是在国库进项中占了很大比例。所以叶哥儿的制盐秘术,算是献给了官家,所制精盐质量远超当世其它盐,可以料到很快便会独占市场,大赚特赚,长远来看,为我大宋国库进项何止千万,单次一事,叶哥儿所立之功,便不亚于开疆扩土之功。”贾宪将担忧之事暂时抛到脑后,抢着说道。   “贾老所言极是,你们说官家这次会给叶哥儿封赏什么爵位?什么样的官?”罗耀顺精神一振,两眼发光地说道。   ……   ……   就在叶尘四人大吃海喝之时,神箭酒楼后院一间密室之中,刚才那位很不起眼的矮胖老板弓着腰,恭敬的站在另外一名坐在椅子上的人面前,听着其说话。   若是叶尘四人见此一幕,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坐在椅子上之人,正是刚才跟在老板后面一起将他们引进来,且刚才给他们送来酒菜的那位中年小二。而赵匡胤若是在此,见了这中年小二,肯定会惊骇的跳起来,因为这中年小二的样貌与他当年所见的“真元”道士有五分相似。   “二长老!论起观人之术,这天下间能与您相比,恐怕没有几个。这次您从关中赶来,亲自近距离观察叶尘,是不是有什么收获,所以才要给他送一笔银钱。”掌柜心生疑惑,忍不住问道。   那位被称为二长老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掌柜,说道:“既然安排你在晋阳盯着郭无为的老巢,有些事情也该是让你知道一些了。”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略微沉思片刻,好像是在整理哪些事情应该让掌柜知道,那些不该让其知道。   “这叶尘的事情与我们的大业本来无关,只是一直以来不闻事务的老祖宗突然让其女儿出山,带来谕令,让查探有关叶尘的一切,所以我才亲自前来。不过,最近查探之后,发现有可能被宋帝赵匡胤用来对付我们的太平教,以及南方的太一道,好像也在派人调查叶尘的一切。嗯……我从老祖宗那位宝贝女儿口中看出,叶尘对老祖宗极为重要,虽然老祖宗早已不管事,但他随便说一句话,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没人敢违逆。所以,我才亲自过来看一下叶尘,顺便和这叶尘结个善缘。至于看出什么……此事还真有些奇怪,回头我还要好好想想。不过他的事情最好不要与我们的大事搅和在一起,这也是待会让你主动送叶尘一份重礼的原因。”二长老说道。   掌柜眼见二长老心情不错,便压着声音说道:“二长老!说起我们大事,那宋帝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真的……”   “闭嘴!如此大事也能诉诸于口。”不等掌柜将话说完,那二长老突然脸色一变,压着声音喝道。   掌柜顿时脸色一白,额头上的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扑腾一声直接对着中年男子跪了下去,惶恐地说道:“属下该死!还请长老恕罪。”   “哼!念在你这几年为圣堂立了不少功劳,此事便算了,你始终要记住!数百年来,我们几族能够安然的传承下来,数次度过大难,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始终能够做到谨慎小心,一些事关生死的秘密,绝对不可随意说出口。”中年男子以一幅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冷声说道。   掌柜连连称是,一脸惊恐后怕。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位二长老的心狠手辣,一语不对,说杀人就杀,毫不含糊。若是让其认为自己守不住秘密,将自己杀之灭口,换上一个人主持晋阳之事,以其性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和不可能的事情。   ……   ……   叶尘四人从神箭酒楼离开时,他的马上多了一个不小的布袋,这是神箭酒楼老板送的礼,虽然严格算起来不算是什么贪污受贿,但叶尘本来还是不敢收,直到贾宪、罗耀顺,甚至显得很老实本分的王超也劝他收下,且都是一幅理所当然的神色意思之后,叶尘便心中窃喜的收了下来。   他刚才看了一下,好家伙,全部是金元宝,足有二百枚,一枚一两,相当于两百两黄金,按照当今市价,那相当于两万贯钱,叶尘暗中计算了一下,大体都相当于后世的两千万人民币,这对于一穷二百,等着拿俸禄过活的叶尘来说,真的算是一笔横财。   叶尘暗中观察了一下,罗耀顺除了刚开始有些惊讶之外,再没有什么多余表情,一看便知家世非凡,这点在寻常人眼中巨富,没有放在其眼中。而贾宪和王超替他高兴之余,眸中的羡慕之色,那是难以掩饰啊!   ……   ……   赵匡胤这几日自信心有所膨胀,生出趁机攻伐契丹的想法,但在赵普、曹彬等大臣劝阻之下,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考虑到这近四个月持续战争,国力损耗极大,再加上他离开开封已经时日不短,心中始终对那隐在暗中兴风作浪的神秘势力忌惮不已,便按照原计划,在晋阳休整三日之后,带着从北汉皇宫,以及一些北汉高官世家搜刮的所有金银财宝,率领大军,班师回朝。   另外,留下李继勋带着五万大军驻守晋阳,以警惕驻防契丹。赵匡胤召来郭无为密谈一个时辰之后,便不顾赵普和曹彬等武武大臣的反对,让郭无为担任河东路转运使,另派数名文官,担任晋阳和周边几个大州知府。共同治理河东路【今山西省中部和北部】。   叶尘虽然已经是从七品的武骑尉,甚至下一步,眼看着便会再一次大幅度升官,但在新的任命下来之前,他目前依然还属曹彬麾下。所以,班师回朝的一路上,他依然跟随在曹彬身边,只不过已经不是曹彬的亲兵。   这一路上,曹彬对待叶尘更就像对待亲侄晚辈一般,知道他对世间之事不是很了解,特别是对大宋官场不熟悉,一有机会,便给叶尘讲解提点几句。而叶尘对这些信息资料也极为看重,听得很认真,且有不明白之处,不管多么简单或者常理性的问题,都会不耻下问,这让曹彬甚为欣慰。   ……   …… 第二卷 官场争斗动心魄 第39章 南帮帮主   六月份的正午,太阳炽烈的已经仿佛能够点着枯草,而越往南走,天气更是越闷热,几乎都没有一丝风,热得连知了声都没了。   车辚辚,马萧萧,大军行进尘土飞扬,哗哗的甲胄撞击声不绝于耳。   如此炎热炽烈天气,连日行军,枯燥乏味,的确是辛苦。   虽说大宋禁军几乎全部是南征北战老兵,个个骁勇善战,但大日头底下行军却需强大的意志和耐力。   党进顶盔掼甲手持马朔率前军开路,赵匡胤坐镇于中军,曹彬则率领后军殿后。   除了赵匡胤这大宋之主,以及赵普等几名身居高位的文官坐在马车中之外,曹彬和党进这样的大军统帅都没有一丝优待,顶着酷暑烈日默默行军。   这就是古代军人的操守,在这个靠个人魅力领军的时代,这也是一位合格统帅大将必须做到的表率。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上到将军,下到一个小兵,每个人都要穿戴甲胄盔甲,战刀、长枪、弓箭等各种兵器在身。   如此负重情况下,行走在火辣辣的大太阳下,可想而知,所有的人早已是汗流浃背。   行军第三日,曹彬所率领的后军之中,中暑者已达百人,但不知是军中医官数量稀少的缘故,还是多年来大军已经养成习惯,这些中暑者,寻常军士没人理会,只能暗自咬牙硬抗,就算是指挥使以上的军官,医官过来也是随便开点药,但一时半会根本就没有地方煎药,只能抗到晚上做饭休息时煎服用药。而行军之中也只能让身边关系好的战友帮扶着绑在马上,继续行军。   叶尘发现这一现象之后,一边暗自感慨这个时代人命贱如草的同时,一边在请示过曹彬之后,叫来军中医官和管理后勤饮食的人,让他们配置了大量盐糖水,给中暑的军士灌下去。   叶尘治疗方法在后世早有过证实,自然不会有错,而这些军士本身体质也极为良好。所以,很快军中医官便一脸崇拜的来报,躺在马车上和绑在马上的中暑军士症状得到减轻,已能进流食,全身高热已然减退。   此法很快便由后军传到了中军和前军,近五百名中暑者被轻易治疗好。包括数十名军中医官在内,全军上下再一联系到叶尘前几日以借命之法救下麻刚子的神异手段,在叶尘高人弟子身份之外,却已经将叶尘当成是不出世的神医。包括一些身居高位的将军在内,神态言语之间,都对叶尘又多了几分敬重。   叶尘却没多少得意之情,有军中医官过来请教,他却也没办法告诉军中医官,中暑只不过是严重的电解质缺失现象,而喝盐糖水的方法,也只不过是后世军队中治疗中暑最简单方法之一。实事上,他说了这个时代的人也听不懂,最后只能蛮横的告诉军中医官不要问为什么,照做就是。   赵匡胤治军极严,即使一路上几乎不可能再有战事,但依然严格按照行军打仗的要求,该洒出去的骑哨,一个不少,途中安营扎寨休息,也是严格按照战术要求布置。   开拔之后第四日,叶尘和王超一左一右,骑着战马,始终跟在曹彬身后,全身汗如雨下,犹如泼过水似的,然后脸上又沾上灰尘,被汗水冲过,或者以手随意擦拭过之后,便是一个泥水大花脸。   眼看着便要走出河东路地界,到达京畿路【今河南省北部】境内,前方中军传来军令,大军原地休息。不等曹彬吩咐,下面副将早已安排,各厢、军都指挥使也已经将游动哨、警戒哨派了出去。   旁边有一个小树林,曹彬的亲兵上前,熟练的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让曹彬过去纳凉休息。   叶尘刚才从王超那里知道,大军前军已经驻扎在新乡县城外,距离东京开封不足三百里路,今天半天,明天一天便可赶到开封。   叶尘在后世时,来过河南新乡市,对附近景点也有过游玩,此时大军休息,便有些好奇,想对比一下前世和后世地形的变化之处。   这样想着,他便独自骑马,跑至大军右侧一个小山头之上,向四处望去。   望着新乡河山,叶尘却是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触。四五里之外,隐隐有一处村庄,东南边天地尽头,也是大军尽头,有一座小城,应该便是新乡县。叶尘隐隐感觉自己此时所在之处,便是后世新乡市的新城区。   叶尘不是第一次来到新乡,虽然时间跨度上有些问题,建筑没有一点千年后的影子,幸而山峦河川的位置却没有大的改变。   叶尘心中暗叹一声,正准备下了小山,去找曹彬。   便在这时,叶尘看见,小山西北面,有一队七八名军士,在一名校尉带领下,押解着一名身材魁梧,但衣衫偻烂的大汉,骂骂咧咧的向这边走来。   骂骂咧咧的不光是大宋军士,那名大汉同样气急败坏的争辩着什么。隐隐听到,主要说自己不是契丹奸细。   叶尘目光扫了一眼,本来不想理会,但突然感觉那名大汉有些眼熟,心中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   “是他!他怎么会来这里,不过他应该不可能是契丹奸细的。”   这名被大宋游动侦骑当成是奸细的大汉竟然是永乐边城南帮帮主李君浩,叶尘来到当世之后,所见过第一个拥有飞檐走壁,一人击杀二十多名寻常战士的武功高手便是李君浩。叶尘当时在永乐边城,无意中目睹契丹帮二十多名好手刺杀李君浩,结果反而被后者杀的死伤大半且扬长而去,当时情景对叶尘冲击很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叶尘越来越感觉没有安全感。   且叶尘还知道,刘南与这李君浩交情深厚,甚至后者都知道前者乃是大宋密探的身份。   实事上,刘南以往打探的许多消息,都得到了李君浩不少帮助,甚至一些军情都是南帮帮众收集打探而来,再通过刘南,卖给宋军。   所以,叶尘才可以确定这李君浩不可能是契丹奸细。   李君浩此时却是郁闷之极,他当日率领帮众从永乐边城逃出,发现回南方的水路、陆路大道都已经被契丹大军堵住,便果断下令,让跟随自己的两百多帮众化整为零,各自潜河、翻山逃走,并说好在开封郊外李家镇汇合。   但不料,他早已被那契丹帮高手跟踪,且引来一队契丹兵士追杀。好在他本身武艺高强,且经验丰富,一路拼杀之后,隐匿起来疗伤。   近一个月后,他伤势好转,便从隐匿之地出来,结果运气好,遇见了一名单独的契丹侦骑,将其杀死,且将其衣服换上,依靠自己会说契丹话,闯过契丹大路封锁,来到了大宋境内。   来到大宋境内,李君浩自然将契丹军服脱了,但因为他本身鞋子扔了,而契丹军鞋质量着实不错,便没有舍得扔,一路穿着南下。   李君浩来到这新乡县,无意中知道自己麾下两名兄弟被新乡县衙抓进了大牢,他为人极为义气,便想将这二人救出,可是一番查探之后,发现即使以他的身手,要闯进大牢救人,也不可能。   就在他发愁之际,得知大宋大军回撤,经过新乡。他想起刘南,便想联系上刘南,让刘南找个熟人,托关系想办法将两名兄弟救出。   所以,他便来到大军附近,想找机会联系上刘南。   不料,他刚刚靠近大军,便被大宋游动哨发现,且因为他身佩武器,气质神色冷厉,一看不是什么善类,最主要的是他身穿契丹侦骑的军靴,被游动哨带队校尉认出,随将他当做奸细给抓了起来。   本来,以李君浩的身手,若是反抗,这一队游动哨当不是其对手,但一方面李君浩自认为自己不是奸细,且还想联系刘南。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知道,若是反抗,那更就说不清楚,甚至坐实了奸细的身份,即使从这一队游动哨手中逃走,但也定会惊动大军,惹来大军追杀,在开封附近,这根本是死路一条。   所以,最后李君浩还是束手就擒,被这队大宋侦骑给抓了过来。   叶尘与这李君浩虽然互相认识,但却没有什么交情,想了一下,打算不掺合这事。   但他刚骑马走下山头,却听到李君浩喊着说是来找刘南的。叶尘心中一怔,想起刘南与自己的交情,以及悲惨的结局,便叹了口气,迎向了押解李君浩的那队游动哨。   “参见叶骑尉。”远远的,那队游动哨看见叶尘向他们骑马慢跑而来,便主动停下,等叶尘到来之后,更是恭敬的向叶尘抱拳行礼。   叶尘如今本身便是从七品军官,且全军上下都知道,等回到开封之后,叶尘官品还会上升数级,而且还会被封以爵位。在这些寻常军士校尉眼中,那绝对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大人物,更何况叶尘乃是高人弟子和不出世的神医,这样的人物,即使军中四五品的将军都不敢怠慢,更何况寻常军士。 第40章 京师开封   叶尘向众人极为客气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礼,然后下马,来到李君浩眼前,说道:“李帮主!别来无恙。”   李君浩闻言,不由一怔,一脸疑惑的向叶尘看去,他隐隐感觉叶尘有些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李君浩,身高七尺,脸色黝黑,面容棱角分明,虽说算不上英俊,但一双眸子却极为有神,配上多年来厮杀江湖养成的凌厉气质,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人。而这也是他被当成奸细的原因之一。   “你是……叶尘!原来你和刘南一样,也是宋军中的密探。”李君浩略一思索之后,突然身体一震,看着叶尘,眼睛一亮,失声说道。   叶尘微微一笑,直接对那名校尉说道:“这位乃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奸细,待会我会亲自对曹大帅说明,你们去忙吧!”   这位校尉虽然心中有些不愿意,不管怎么说抓住一名奸细,也多多少少是一份功劳,不过叶尘虽然不是他上司,但其所说的话,他不敢不听,这个面子更是不得不给。更何况,他也知道即使他们将李君浩抓回去,有叶尘在,李君浩自然不可能被当成是奸细,他们自然也不可能有这份功劳。   “多谢叶哥儿相救,否则在下若是见不到刘南,定会被当成奸细,十有八九是被当成军功砍了脑袋。”李君浩从叶尘所穿盔甲服饰,以及刚才亲眼目睹那队游动哨对叶尘的态度上,判断出叶尘如今身份不低,且至少已经是一名军官。更何况叶尘刚才对他几乎算得上是救命之恩。校尉躬身带人离开之后,李君浩对叶尘深深一拜,一脸感激地说道。   “李帮主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在心上。嗯……李帮主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又被当成奸细?”叶尘问道。   李君浩感慨一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期间,叶尘已经将刘南身死之事说了出来,不过具体过程却是只字未提。   叶尘看着李君浩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李兄那两位兄弟真的如李兄所言,所犯不是什么重罪,此事便交于在下处理,在下不敢保证能够将二人救出,但定会竭尽全力。不过,如今身在军中,不便离开,等在下回到开封之后,官位身份还会有所提升,处理此事更多几分成算,所以此事只能等在下回到开封之后再说。嗯……李兄可在开封城南小业巷等我。我回到开封,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便去找你。到时候我们见面再细说。”   李君浩见叶尘主动提出帮忙,早已感激不已,再次诚恳之极的拜谢过叶尘之后,便自行离去。   ……   ……   大军下午又行进了六十里路,次日一早,大军便启程继续行军。剩余的一百多里路,却是走了整整一天。   晚饭时候,在开封城外八角镇,开封府尹赵光义带领留守京都的枢密院副使沈从义、三司副使罗公明等文武大臣早已等候多时,恭迎赵匡胤带领大军凯旋归来。   只不过,叶尘跟随曹彬处于后军,并未目睹过程,只是从前军传过来的消息得知此事。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东京开封城墙才出现在曹彬带领的后军视线之中。   后军还未进城,大路两边便早已经人山人海,热闹无比,一直连接着城门。   虽然远远看见城墙,但叶尘从王超那里知道,距东京城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可是叶尘却有些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城内还是城外,熙熙攘攘的街市,鳞次栉比的屋舍,怎么看都是大城通衢才会有的风景。叶尘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已经穿过了开封城的城墙。   但实事上,开封的外城城墙还在前方远处,之所以让叶尘有些分不清城内和城外,却是因为区区一道三丈厚的城墙,根本不能分割东京开封城的繁华胜景。   叶尘骑在马上,四面顾望。宽阔的城濠有三十步之宽,河边是一排柳树,千条万枝,翠柳如锦,极有风情。   城河对岸青黑色的墙体如波浪般的曲折,一眼望不到头。全长五十里长的开封城墙,保护起当世排名第一的巨城。高达五丈的墙体,也远远超过叶尘一路过来所看到,包括晋阳城在内的其它任何城池。   这就是大宋京师开封!   叶尘双眸中赞叹之色毫不掩饰。不过曹彬转头看了一眼叶尘,发现叶尘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沉稳的多,神色中虽有赞叹,但却丝毫没有初次来到开封时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要知道,正常人第一次看到东京开封城时,无不是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长安、洛阳名气虽大,但规模上远远比不上如今的东京开封。   曹彬那知道,虽然眼前的东京开封城的确雄伟,但比之后世的西安、南京城墙还是要逊色不少,更不能跟明代重新修筑的万里长城相比,所以开封城墙的规模几乎不可能震慑住叶尘。   如果是小桥流水的自然野趣,或是园林亭台的精制秀美,反而会让叶尘赞不绝口。没办法,这两种景致在后世越来越少。而单从建筑方面,当世那能和后世相比。   不过眼前的开封城墙,并不是后世的那种拆了后又重建或者修复过的水泥仿古城墙,处处透着古意。虽然缺乏晋阳城的苍凉和硬朗,但有着中原的厚重,以及京师的雍容。叶尘虽不至于惊叹,欣赏的目光却也是少不了的。   就在城壕内侧,城墙根下,有一圈五尺高的矮墙——这等拦在城墙前的围墙被称为羊马墙。羊马墙与城墙之间的狭窄空间中,拥挤着一群群的羊、马还有猪等牲畜,这是羊马墙得名的由来。这些牲畜的主人都是远远的从京城附近一两百里的州县把牲畜赶来,就在城下贩卖交割。   平日里,羊马墙只是放置要贩卖的牲畜,充作市场。如果到了战时,羊马墙的作用则更为巨大。有了羊马墙辅助,城墙不再单薄,而是与城壕、羊马墙合为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城中的士兵都可以下到羊马墙后,与城头上的守兵组成上下两重立体化的打击。   城门前的五里路,他们走了近半个时辰。当叶尘他们终于抵达城门下的时候,早已是汗流浃背。   踏上城门前,横跨濠河的宽阔石桥,东京城的城北正门就在眼前。城门顶上则有着顺天之门四个大字。飞檐斗拱,金碧辉煌的三重城楼压在门头,没有军事建筑应有的肃杀,反而多了许多富贵气。就算城头上角旗密布,守卫罗列,也照样缺乏晋阳城给人的雄浑之感。   此时,虽然已是傍晚,天色渐暗,但开封街头依然是人山人海,比城外更要热闹几分。   看热闹的百姓,翘盼望亲人的家眷,街道两边,不知道围了多少人。   不过这一天恐怕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打仗就要死人,阵亡的将士家眷确认消息之后,恐怕不是那么好过的……家人尸骨无存,战场马革裹尸,不是说说而已,千里之外作战,尸体挖个坑埋了算好的。若是战败来不及收尸,曝尸荒野许多天,实属正常。   叶尘想起了刘南,心中感叹一声,便想着等自己安顿下来之后,便去刘南家中。   ……   ……   从上午到黄昏,水儿便被母亲牵着手,一直在北门内等着。一大早娘俩就听说朝中去了很多人,前往三角镇迎接班师回朝的皇帝率领的禁军。   三伏天的太阳晒了一整天,开封街头热得像蒸笼。水儿被母亲死死的牵着小手,在城门里面,一侧的一棵柳树下烘了一整天,可爱的小脸都晒得通红,鼻尖上早已沁着汗珠,母女两身上腻呼呼的全是汗。   但是她们不敢离开半步,连午饭都没吃,渴得不行了就在街边喝了一碗凉茶水。母女二人几乎感觉不到炎热,因为心里有更强烈的感受——担忧。   水儿虽然才十二三岁,但许多事情她都已经懂了,她知道如果等来的是自家爹爹阵亡的消息,对自己家来说,那便是天塌下来了。   这母女二人正是刘南妻女,刘南曾经来信给她们说过,若是大军从北汉凯旋,他也一定会随大军回来。   李君浩今早上已经提前进城,这会已经来到了南城小业巷,只不过叶尘并未告诉他刘南家也在这里。   李君浩只是在小业巷一家小饭馆暂时落脚,等待叶尘到来。   所以,这刘氏母女二人并不知道刘南早已经离开人世。   及至黄昏,终于有大量军队开进城里,默默等候在道旁的人们顿时哗然一片。有的人已经在行列中找到了自家的男人,又蹦又跳地挥手大喊,完全不顾军纪,许多百姓用碗盛茶水和粥让将士们喝。   武将们没有过问这样的乱象,毕竟已经到京师了,天子脚下还算治安良好,如今情景却也是人之常情。   有个老妇被一名军士认出,告知他某某战死在了晋阳攻城之中,老妇顿时跪在路边呼天抢地,大哭:“俺的儿啊……” 第41章 三司   叶尘刚刚进入城门,不等曹彬给他安排住处,也不等王超正在犹豫是否要将他叫到自己租的小院中住下,罗耀顺却已经骑马等在了路边多时。   罗耀顺知道叶尘在开封城内无亲无故,没有落脚之处,等在这里,是来请叶尘到他家暂住的。当然,叶尘也可以住到军营之中,或者住进驿馆、客栈,但今夜即使是寻常军士也是回家的,不管是待在军中,还是驿馆、客栈,岂不显得太过孤独可怜了一些。   以自己与罗耀顺之间的关系,叶尘也不矫情,告别了曹彬和王超,跟着罗耀顺,向后者家中行去。   ……   ……   水儿和自己的母亲伸长着脖颈,脸上的担忧已经达到了极致,轻轻喘息着,瞪大眼睛,将所有从自己眼前经过的军士一个一个挨着看,眼睛都不眨一下,省害怕漏过一人。   但是,结局注定是要让她们失望,且伤心欲绝。当大军全部进城,好长时间,都不见有人进城之后,母女脸色惨白,无声的流着泪回到了家。家中病情刚刚好转没几个月,等在门口的刘南老母,看见只是水儿母女二人到来,而自己儿子没在其中,再一看水儿母女的面色,顿时爬在门口哀嚎起来。左邻右舍闻听,无不感慨同情,有几家关系亲近较好的,纷纷出来劝阻。   刘家斜对面有一座两进小院落,住在其中的一名中年男子听到动静之后,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便心中大喜,强控制自己脸上不要流露出来,低着头,匆匆离开。   ……   ……   三司使是大宋掌管财数的最高长官,总管国家财数,地位仅次于中书,枢密两府。   所谓三司。是盐铁司、户部司和度支司的统称。三司使总领三司二十一案,经理国家财赋、土木工程和百官俸给。是两府之下,最为重要的执行机构,没有之一。   三司使之下,是分管各司的副使。三司盐铁副使、三司户部副使和三司度支副使,各管朝廷财计的一摊事。户部司,辖下两税、曲、上贡、修造、衣粮五案,也就是五个部门,掌天下户口、税赋、簿籍。除此之外,还有酒水专卖,百工制作和官服、军服的储备。度支司,辖下赏给、钱帛、发运、斛斗、骑、百官、粮料和常平八案。掌诸路上送财赋总数,每年计量出入,以规划朝廷之用。从战马的口粮,到官员的俸禄,还有税赋的运输,都在其中。盐铁司,辖下兵刑、胄、铁、商税、茶、设、课盐和末盐八案。主要是工商税收,包括朝廷专卖的盐、铁、茶。其中颗盐是陕西、四川的井盐、池盐,而末盐则是海盐。   所以,三司最高长官三司使被称为“计相”地位略低于参知政事,罗公明是三司副使,且是目前唯一的一个三司副使,另外两个副使位置目前是空着的,所以罗公明实际上不是其中一司副使,而是三司的副使,身兼三个副使的职权。   职权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仅次于三司使,虽然只是从三品,但身份地位已是极高。   此次大军北伐,后方粮草筹集运送,便是由他一手操办。治事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罗家大宅不算很大,开封城人口众多,房舍鳞次,高低宽窄相间,建筑十分密集,可谓寸土寸金,罗家大宅比起地方豪族大宅占地二三十余亩,建的深宅大院要小的多,但是整个院落显然出自高手名匠,一树一木,一亭一桥都精心设计,有效地利用了每一分空间和土地,处处品来皆见风景。   此时,天色已晚,叶尘到罗家时,早已过晚饭时间,但罗家自然早有准备,特意为叶尘开了一席,罗耀顺和叶尘二人吃喝之后,前者便带着叶尘向后院走去。   这会已经看不清院中景致,罗家两个家人提着灯笼走在左右两边,罗耀顺与叶尘一路说着话儿,绕过一个颇为雅致的庭院,便到了正北方一个幽静的书屋。   罗耀顺早在中午便随赵匡胤回到了开封城内,也早已见过了自己父母家人,此时带着叶尘,却是要拜访一下自己的父亲。   罗耀顺向书屋恭敬施礼,说道:“父亲!孩儿回来了,还带了朋友过来。”   房中稍静刹那,只见一位身着便袍布巾的清瘦老者从门中走出。   正是三司副使罗公明。   不及细看,叶尘连忙趋前一步,长揖施礼:“晚辈叶尘,见过罗伯伯。”   “叶贤侄不必拘礼,来来来……快快进屋坐下。”罗公明一脸温和热情说道。   叶尘一揖而起,这才抬头微微打量,只见这位有政坛不倒翁之称的老者,面容清灌,精神矍铄,绺花白的胡须,两眼微微露出苍老之眼,但眼神温润却不失神采。   罗公明也在打量叶尘,上下看了几眼,眼见叶尘虽然面容不算多么俊美,但却气宇轩昂,神采奕奕,特别是一对漆黑眸子,犹如深潭寒星一般,显得气度极为不凡。   罗公明一脸赞赏之色,再度让座,让叶尘在客位坐下,罗耀顺在对面椅子上陪坐,下人迅速呈上香茗,罗公明这才说道:“老夫与贤侄素未谋面,不过早在邸报上和小儿信中获悉贤侄的消息,此次我大宋北伐成功,贤侄立了扭转乾坤的大功。小儿跟着贤侄在与契丹铁骑大战中,也立了功勋。小儿能有你这样的朋友,老夫十分欣慰。”   叶尘得到当朝重臣夸奖,连道不敢当,且因为罗耀顺的关系,算是较为亲近的长辈,更是有些不好意思。   有了这几句开头,再加上旁边罗耀顺时时插话,叶尘和罗公明两人之间的生疏感悄然消失,罗公明对他的神情更是亲切如自家子侄。   叶尘被罗耀顺领来家中暂住,来见后者父亲,算是尽子侄之礼。但罗公明既然号称政坛常青树,为官必然趋吉避凶,十分谨慎。且因为罗耀顺的关系,他对叶尘这个下一步的当朝新贵也很喜欢,也很是看好,便忍不住对叶尘讲解了一下当今朝觐之礼、存生之道。实事上,这也是罗耀顺这么晚非要领着叶尘来见自己父亲的真正原因。   三人聊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罗公明微微露出疲态,便先行去休息。留下叶尘和罗耀顺二人独自聊天。   因为第二日一大早,还要参加庆贺大典,再加上二人这些时日行军赶路,确实已经有些劳累,所以二人也没说几句,罗耀顺便带着叶尘去客房休息。   ……   ……   次日清晨。天空东侧有了点微光,而西半边的天空却还是一片墨蓝。   北宋初期,京都开封的皇宫,论面积并不算大,甚至远逊于隋唐时西京开封的大明宫。   当年,朱温在开封立都时,汴州早已为胜地,人烟辐辏,户口已愈十万,根本没有大兴土木的空间,只得把原来的节度使衙门改了改,住了进去。   而五代各朝,都是纷纷而兴,纷纷而败,没有时间和财富在皇宫上下功夫。等到大宋建国,赵匡胤勉强将皇城整修了一番,想着扩建皇宫,却因附近的民家反对,而赵匡胤又不想因此做出强逼百姓之事,所以最后作罢。   不过宫室虽然简省狭促,但倒也没有在门面上省工料。   宣德门为皇城正门,高近十丈,有五门横列,“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云之状。莫非雕甍画楝,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朶楼,朱栏彩槛”,实事上与其说是座城门,还不如说是栋修造精美的楼宇,故而也称为宣德楼。   宣德门两侧又有两座副门,名为左掖门,右掖门,形制比宣德门稍小一些。   宣德门后,是一片面积可容万人的广场,广场之后的巨型殿宇便是大宋皇城的主殿——大庆殿。大庆殿位于皇城中轴线上,是皇城中最为雄伟壮丽的建筑。但大庆殿只有在大朝会,或与之同级的朝廷大典才会启用。如今日庆贺大典,便在这大庆殿举行。   卯时刚至,天色刚刚蒙蒙亮,可皇城前的御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只因今天是庆祝北伐功成的庆贺大典之日。早在契丹退兵之日,开封收到消息之后,内廷便根据前线赵匡胤的谕旨,开始筹划准备庆贺大典。   在京的所有从七品以上、有朝参之权的文武官员,都纷纷踏足御街上,前往皇城参加庆贺大典。御街上的各类官员,有身着金紫,随从多达近百人的宰相和枢密使,也有单身独骑的青袍、绿袍小臣。即便不算随从,只论官身,熙熙攘攘也足有近千人之多。   当官员们陆续抵达皇城脚下后,都纷纷下马或者下马车。宣德门五道城门,平时惯常紧闭的正门,却因为今日的庆贺大典,被早早打开。   要知道,宣德门正门,只有当天子出巡或是朝堂大典时才会开放。平时官员们皆是下马从宣德正门边的副门入宫。宰执们同样走宣德旁门,不过宰执却能独骑昂然自入直入皇城,在第二道门处方才下马。 第42章 庆贺大典   一队浩浩荡荡的骑队抵达宣德门前,八十多人的队伍比起百多人的宰相随班要单薄一点,却已远远超过其他文武官员,正是在朝班上,站位仅次于宰相首辅赵普,被封为大内都部署,加同平章事、行开封府尹,再加兼中书令的当今天子亲弟赵光义,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八十多人以两名腰系金带的朱衣吏为引导,簇拥着一名身着紫色方心曲领公服,腰佩金鱼袋的中年男子,直抵皇城前。   一见赵光义骑马而至,犹在皇城外的官员们,纷纷避道行礼。比起见到方才入宫的宰相赵普,还要恭敬上不少。   在宣德门处,赵光义没有多做停留,驭马直入皇城之中。他和文武百官从宣德门进入皇城,左经过一道分割宫城中部和西部的横门,来到大庆殿的广场之上,才下马徐步走进大庆门。   包括赵光义在内,所有文官走路看起来走得实在是太沉稳了,真是一步一顿,俨然学究。   其实绝对多数文官也不想这么走路,可赵匡胤亲手发明的这大宋官帽比较特别,官帽两边一边一个帽翅,官越大帽翅越长,一走急了帽翅就忽闪忽闪的半天停不下来,若那样去见天子未免有失礼仪。   一路上,不少文官遇见赵光义,四五品以上的大多连忙殷勤地迎上去参见问好,品级低的,赶紧让开道路,同样参见问好。当然,也有一部分文武官员面对赵光义时,神色很淡然,就算两相遇上行礼,也表现的不卑不亢。这些人自然是赵普一系的文官,或者是只忠于天子的武将。   赵光义一路之上表现的都极为礼贤下士,往往不等眼前之人拜倒,便早已一步上前将他搀起,客气回话,甚至聊上几句。   大庆门后,是一条百步长的御道,直通大庆殿。御道两侧,先是钟楼、鼓楼一东一西隔路对峙。钟鼓楼之后,隔着御道又是两条长廊式的宫舍,名为东西上阁门。文武百官穿过大庆门后,并不是直入大庆殿中,而是要按照文武分东西两班,在东西上阁门处列队,等待庆贺大典开始。   赵光义到得已经算是迟了,需要参加庆贺大典的文武官员已经到了大半,两间阁门中站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呼吸可闻。谁也不敢乱说乱动,宰相亦是如此。御史和阁门使们就在边上盯着,若有大声喧哗,或是站错班次,不是当即被喝斥,就是朝会结束后,被弹劾砸到头上。   其实大宋的官儿最初很少有懂规矩的,赵匡胤刚称帝的时候,每逢早朝,朝臣们在大殿上连座位都有,这些大臣当初和赵匡胤都是同事同僚,彼此熟得很,哪谈得上什么敬畏,尤其是其中大多都是粗鲁武夫,大大咧咧毫无规矩。每次早朝,大臣们什么坐姿都有,还有翘着二郎腿的,一一个个交头接耳,那大殿不像大殿,倒像乱烘烘的土匪山寨聚义大厅。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赵匡胤看着不成样子,便撤去了百官的座椅,可是百官站着还是一样管不住嘴巴,照样挤眉弄眼交头接耳。赵匡胤又想了一个办法,改革官帽,把大臣们的官帽两边都加了长长的帽翅,这一来两个大臣彼此之间有帽翅隔着,至少得有两三尺远,不要说交头接耳不方便,便是站姿不标准,那帽翅歪歪斜斜的都特别难看。到了这一步,哪怕再粗心的大臣也明白了天子的意思,渐渐的也就守起了规矩。   时至今日,大宋开国十多年过去,早已法度森严,各项礼仪制度参照历朝历代,逐渐完善。   赵光义默不作声的从后向前走,东班的官员各自躬身退避,为他让出路来。赵光义脚步不停,只在罗公明处微微顿了一下,向后者笑者点了点头。罗公明没有吭声,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微微躬身回礼。   想到这四个月以来,自己趁着皇兄和赵普不在,放下架子,不断向罗公明示好,但后者总是当面尊敬,背后却对自己敬而远之。赵光义心中便对罗公明生出杀机。   自从三年前那人出现在自己府上,与他进行一场密谈之后,他便开始暗自结交文武大臣,且在各个重要部门,想方设法安插心腹。只为隐藏在心中,不敢示人的那个天大阴谋和想法。可是时至今日,武将主要位置,他难以插手,文官有赵普压着,虽然有很大进展,但几位重臣,不说与他站在一条心上,即使关系亲密的也并不多。   “总有一天,让所有人都如狗一般跪在自己的脚下。”赵光义心中暗自腹诽不已。   越过一众翰林学士,他继续向前,一直走到队列的前端。站进东班中第二位,也是赵普后面,手持笏板,闭目不言,等待朝会的开始。   如今在他的前面,只剩下赵普一人,再上一步,便是位极人臣,然后才是上面皇位宝坐。   西班中,曹彬是宣徽南院使,仅排在枢密正使李崇矩和枢密副使沈义伦之后。枢密使本来有一正两副,但如今有一副枢密使空着,所以曹彬排在第三,且大军几日前从晋阳班师回朝时,便有传言,曹彬要晋升为枢密副使。   叶尘与罗耀顺跟着罗公明早早已经到来,此时正站在大殿西班武将中极为靠后位置。   本来寻常朝会或者大典,以二人如今品级还是没有资格位例朝班之中,但因今日是庆贺大典,且他们二人乃是受封奖赏人员,所以才能够站在此处。   来的路上,罗公明已经极为严肃的给二人提点过大典、朝会中的礼仪规矩,二人此时并列站着,虽然没有笏板,但却垂首不语,并不敢左顾右盼。   没有等待多久,参加庆贺大典的官员几乎都已到齐,庆贺大典时间也到了。   大庆殿内面积也足以容纳千人以上。   众人站定,净鞭鸣响,就在殿堂边缘,乐工们开始吹笙敲钟,奏着赞美圣君贤臣的韶乐,阁门吏则合着乐声高声唱着班次。赵普和枢密正使李崇矩手持笏板,领着众臣依唱名、按班次陆续进入殿中,在台陛下站定。   净鞭再次响过,殿后有了动静。先是两名起居舍人走出来,他们是记录天子言行的侍从官,一东一西站到了殿内两角。继而是一班手持扇、剑等礼器的黄门宦官。等黄门站好位置,圣乐曲调突然猛然高起,迎接天子出场。   赵匡胤从殿后徐步走出,身穿赭黄袍,头戴平脚幞头,为天子常朝之服。在九十九只牛油巨烛的照耀下,光华四射。赵匡胤站在宝坐之前,目光如电,扫过群臣,心中欣喜,神态威压。   天子就坐,群臣三呼万岁,赵匡胤接受大家的跪拜,宣称免礼,大家跪坐在案几之后,低头垂目作肃穆状,叶尘自然不会做出格的举动,坐姿保持端正,也陷入沉思状态。   因为是庆贺大典,时间较长,所以群臣可以就坐,只不过除了前面极少数的重臣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椅子,只能是以垫子在原地就坐。   平日里只有百十人早朝,庆贺大典一下子塞进来一千多号人不乱才怪,队伍都排到殿外,以叶尘和罗耀顺如今的官位已经坐在了门口处。   叶尘在后世经常参加各种庆典大会,知道好位置的重要性,所以早早找了个好位置,背靠着门边一个硕大的木制蟠龙柱,听说这种大典没有两三个时辰结束不了,好在他在后世军中就坐姿问题有过特殊训练和一次次的考验,在保证良好坐姿的情况下,能够巧妙的趁机好好休息,还是可以的。   有礼官出来念诵早已准备好的歌颂皇帝和此次北伐功城的贺词,然后是赞乐、赞舞,紧接着是赵普总结了此次北伐取得的巨大成就,斩首多少敌军,得到了多少州县土地,缴获了多少粮食、军械、钱财等等,一切都是按照相关章程规定,严格按照程序进行。   总之,所有程序都在表达一种意思,那就是因为有了赵匡胤这位英明的皇帝,从而率领大军才得以开疆扩土。   赵匡胤坐在御座上,听得津津有味,心情舒畅,同时也雄心勃勃,不过赵普总结赞颂贺词之后的仪式,赵匡胤都感觉有些无聊,只等着这些仪式早点结束,赶紧展开最后一项——封赏功臣。   庆贺大典仪式依旧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叶尘刚开始还有些好奇,睁大眼睛,不想漏过每一个环节,但到最后却感到有些无聊,甚至因为昨晚没有睡好,有些昏昏欲睡。远远坐姿挺拔,但两眼却已经微微眯着,分明是进入了假寐状态。   朝阳自大殿门口越升越高,光线穿过薄薄的雾霭,霸道的铺满整个大庆殿,让本就明亮的大庆殿更加明亮辉煌,让所有人感觉渐渐有些闷热时,大典终于进行到了封赏一环,有谕官走出,手提圣旨,一一将所封赏名字及内容念出。 第43章 祥符伯   叶尘身体一震,结束了有些迷糊的假寐状态,竖起耳朵,开始认真听。   其实不光是他,整个大殿中一千多人,此时都坐直了身体,认真听封。   徽南院使曹彬统帅大军剿灭北汉军三万五千余人,攻下州县五座,排兵布阵抵御契丹铁骑偷袭,扭转战局,功在社稷,加食邑一千户,再加骠骑大将军,再加鲁国公,晋升武宁军节度使,官升枢密院副使。   归德军节度使高怀德统帅大军剿灭北汉军一万二千余人,契丹军四千余人。攻下州县两座,功在社稷,加食邑五百户,再加渤海县公,官升为殿前副都点检。   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统帅大军剿灭北汉军二万三千余人,攻下州县三座,功在社稷,加食邑五百户,再加徐昌县开国侯,加升为镇安军节度使。   昭义节度使李继勋统帅大军剿灭北汉军八千余人,契丹军七千余人,攻下州县两座,功在社稷,加食邑三百户,再加陇西县开国侯,加升同平章事。   建雄节度使赵赞统帅大军剿灭北汉军四千余人,契丹军两千余人。相助攻下州县三座,功在社稷,加食邑两百户,再加蓟县开国伯。   彰德节度使韩重斌统帅大军剿灭契丹军五千余人,功在社稷,加食邑两百户,再加万灵县开国子。   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于阳曲之北大破契丹军,斩首一千余人,俘虏武州刺史王彦符,缴获马匹七百余匹,盔甲兵器无数,功在社稷,加食邑两百户,再加阳曲县开国子。   上面之人因为之前已经有爵位,此次加封一是加食邑,二是提升爵位,三是虚职或实职的晋升,此时只要念过,后面自然有相应机构部门按照程序进行落实。但对于叶尘这样的白丁就不一样了,首次受封爵位,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是要当场由宰相,或者亲王,甚至皇帝亲自戴金冠、披玉带。   “武骑尉叶尘觐见陛下。”听到叫自己,叶尘赶忙出列,大礼朝拜皇帝。赵匡胤盯着叶尘看,虽然满含赞赏,但眼神仿佛带着钩子,深深的看着叶尘,好似要将叶尘看个通透,叶尘制盐之术也就罢了,看破太原城墙抽水之后会倒塌,这也有迹可循,有理可据,后面在与契丹铁骑大战中,提前挡在契丹铁骑偷袭之路上,可以说是运气或者说天意。   可是他后面听说叶尘竟然在军中施展抽血换命之法,此事让他大吃一惊,第一次感觉有些看不透叶尘。至于班师回朝的路上,随口说出一秘方治好了五百多中暑军士,更是显得高深莫测。   对于皇帝来说,他是不愿意臣子中有自己看不透的人存在,但叶尘的来历着实有些特殊,特别是他在攻下太原城后,便下了密旨让百德司的人调查叶尘的一切,昨晚上密探才将调查的结果呈于他面前,结果即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叶尘果然犹如凭空出现一般,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前二十年好像根本不在这个世界,当然可以认为是跟随其师傅隐居在深山老林之中,但以赵匡胤洞察世事的开国大帝眼光,对此隐隐有些怀疑。要知道这可是比那“真无”道人的过往没有痕迹的还要彻底。   不过,不管怎么说,经过此次北伐战中叶尘的表现,叶尘的忠心已经不用怀疑,这对于目前毫无根基的叶尘来说,已经足够赵匡胤对他的重用。但是赵匡胤这些天仔细思量,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将叶尘放在何位置上合适。   精通算学、格物之道,放在国子监,那太过大材小用,放在军中,位置太低与他封赏之后的爵位不配,而放在一方领兵大将位置上,以其资历,在这开国猛将如云的大宋来说,根本说不过去。若是文臣或者枢密院,叶尘好像没有丝毫经验,将其一下子放在朝官,或者军中中枢位置,对叶尘和朝廷都未必是好事。   “今有世外高人弟子叶尘,奉天之意,来我大宋军中。先以晋阳奇技制盐解我大军缺盐之苦,为我大宋提供一技远超当世制盐之术,利在千秋。再献晋阳城墙抽水倒塌之法,扭转北伐之战乾坤战局,攻破晋阳城,得以拿下北汉。后又窥破契丹铁骑偷袭之计,且带人抵挡,为我大军排兵布阵争取时间,保我大军不败。最后以神箭之术救下杨继业(降大宋之后,虽然暂时还拒绝为官,但改回原姓杨),为我大宋得以名将。以上四功均在社稷,朕感激不尽,在这朝堂之上,赏功罚过,人尽其才为上天赐予朕的权利,也是朕平生之志。特为此,给叶尘一个自己提要求的机会。”   “还可以自己提要求啊!”叶尘愣在地上,心想选什么好呢?或者说主动要爵要官要钱,会不会给大家留个不好的影响。   “臣自汾河中死里逃生,已是矫天之幸,得我大宋军士相助方才逃脱水淹之灾,以制盐小技相赠已觉厚颜。晋阳城破,臣只是献计之功,冲锋陷阵,攻破晋阳,乃是陛下统领三军,诸位将军和下面军士之功。而窥破契丹铁骑偷袭之计,且带人抵挡,主要乃是罗耀顺之功,臣焉敢以这两件事向陛下邀功。至于救下杨继业将军,也只是举手之劳,并非什么大功,请陛下明察。”叶尘想起昨晚罗公明对他提点所言,其中着重强调朝堂之上“谦虚谨慎”四个字的重要性。   后面,罗耀顺一听叶尘将窥破契丹铁骑偷袭之计,且带人抵挡之功让于自己,顿时身体一震,心中感激涕零,心想这个兄弟交的值啊!他心中清楚,单凭叶尘这一句话,他原本打听到官升一级的赏赐,恐怕还会升一级。他如今是七品,再升两级,跨过从六品,那便是正六品。   朝堂之上其他人眼见叶尘居功不傲,纷纷点头称赞,就算是赵匡胤也对叶尘这一席话感到满意。但有功不赏,又怎么是他赵匡胤的胸襟风范,更何况他早在晋阳时,便三番五次于众臣众将面前说过,要重赏叶尘。   “朕说过,要以重赏酬叶尘奇功,自不会食言。今授予叶尘祥符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赏赐开封祥符县良田千亩,伯爵府邸,黄金五百两。领从四品轻车都尉。来人,将冠带献上。”赵匡胤说道。   两个小黄门捧上紫金冠,绯红袍。   天子的大方出乎满朝文武大臣的意料之外,要知道大宋爵位由高至低,依次为亲王、嗣王【承袭亲王的为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叶尘此次获封县伯,乃是从白身,跨过县子、县男两级,一跃而为伯爵。   一直以来,在江山已定的大势下,赵匡胤分封有食邑、有土地的贵族已极为谨慎,这十多年来,从未分过一个新的实封爵位。而叶尘竟破此限制,一举得封有食邑、有土地的开国伯爵。   这在大宋建国以来,除那些开国功臣之外,亦是前所未有,要知道曹彬跟随赵匡胤出生入死多年,又是绝对的心腹,才获封县公,大名鼎鼎的一代名臣、名相赵普才不过是郡公而已。   在开国之后,封有的爵位前面能够加上开国二字,更属难得,相比之下那上千亩的封地就微不足道了。   叶尘虽然立了大功,但获得如此封赏,也足以看出天子对其看重,或许距离赵普、曹彬这些开国老臣还有些差距,但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赵普和曹彬同时走出,互视一眼,曹彬想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赵普向赵匡胤行李:“臣与叶尘甚为投契,不如由臣为叶尘正冠如何?”   罗公明见此,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赵光义,发现后者本来看向叶尘还有些欣赏的眼光,有过刹那间的阴戾,不由暗自叹了口气,有些后悔没有主动提出由天子为叶尘正冠,此时却已经迟了。   叶尘还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已经被卷进了大宋朝堂最大的两股势力之争,正在为自己所得的封赏欣喜不已。只想着他现在也是有地、有官、有爵、有钱的大宋贵族了。   赵匡胤笑着允许了赵普的请求。   御陛两旁的雅乐奏响,王继恩用纯正的官话念着谕旨,甚是动听,竟然没有太监该有的尖细之声。   四位宫娥侍女缓步上来解去叶尘外裳,摘下束发金冠,用梳子麻利的梳好头发,且绾成髻,又为叶尘穿好绯红袍,束上玉带,躬身施礼退了下去。   然后,赵普一脸微笑的走过来,取过紫金冠戴在叶尘头上,用玉簪固定,系上额下的冠带,大声训话要忠心为国,报效官家殊遇。   雅乐止,训言止。   曹彬看了赵普一眼,对后者强行将叶尘绑在自己身上,感到有些不满,请示过赵匡胤之后,抢在赵普之前,亲手为叶尘系上紫金鱼袋。   然后一文一武,两位重臣,带着叶尘三拜九叩拜谢皇恩。赵匡胤勉励几句,礼成。 第44章 新府新卫新仆   叶尘之后,依然还有一大批封赏,只不过有加官,有赏钱物,但却都没有进爵和封爵。   罗耀顺由勋职由正七品云骑尉提升为从六品的飞骑尉,差遣晋升为步军都虞候,且在殿前任职。   但所有人都知道,因为叶尘之前那些话,过不了多长时间,罗耀顺还会有所提升。   当庆贺大典在礼乐声中,宣布结束时,赵匡胤坐上御撵率先离去。   群臣围上来纷纷对刚才获得封赏之人拱手祝贺,其中属叶尘这位大宋新贵最多,叶尘此时还有些云里雾里,更何况也没经历过如此场景,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   “叶尘!恭喜了!二十来岁封伯,他日封侯、封公指日可待啊。”不知何时,赵光义来到叶尘面前,等其他人赶紧闪到两边,他正面对着叶尘一脸温和微笑,说道。   叶尘虽然不认识赵光义,但后者一身紫袍,且刚才他注意到其站在赵普之后,定是大人物。   叶尘不敢怠慢,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回话,这时,旁边赵普一边向这边走来,一边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叶尘!这位乃是开封府尹,官家亲弟,还不赶紧见礼。”   叶尘感觉赵普对他实在是太过热情了,之前主动说与自己投缘,要为自己正冠不说,现在又以一幅长辈口气对自己说话。他隐隐感觉那里不对,但一时没有想起来,直到知道了眼前这位竟然是赵光义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历史上赵光义和赵普两派相斗,甚至一度争的你死我活,据叶尘所知,在原本历史中,赵普就被赵光义以受贿敛财之事,逼着赵匡胤一度罢免其首辅宰相一职,甚至被赶出开封。   而赵光义可是狠人,历史著名的典故——斧声烛影,赵匡胤暴死,赵光义继位,成为宋太宗,其中充满了各种蹊跷,虽然没有明证说赵匡胤乃是赵光义所杀,但种种迹象都直指赵光义。   这样的人物,叶尘虽然心中不喜,但却也不想得罪,更不想稀里糊涂被印上赵普的印记,从而被赵光义记恨在心。   这般想着,叶尘没有理会来到他身边的赵普,而是表现出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深深向赵光义一拜,说道:“原来是府尹大人,大人的褒奖,下官受宠若惊。”   然后,不等赵光义和其他人有所反应,叶尘转身一脸意外的看向赵普,同样深深一礼,然后说道:“原来是宰相大人,下官自来到我大宋以来,还未与宰相大人说过话,但刚才宰相大人亲自为下官正冠,下官感激不尽,甚感荣幸。回头一定要去府上感谢宰相大人。”   叶尘这一番举动,特别是两句话各自对赵普和赵光义一说,赵普脸上一滞,心中冷哼一声,自然对叶尘不识抬举感到不满,赵光义脸上的笑容却越加温和,甚至看向赵普那一眼,充满了讽刺意味。   同样正在接受众人恭贺的曹彬和不远处的罗公明眼见叶尘不经他们的提点,便看清了情况,且果断以行动和话语表明了自己不参与朝党之争的态度。不由心中甚感孺子可教也。   ……   ……   叶尘向曹彬和罗公明见过礼之后,便和等在殿门口的罗耀顺向皇宫外走去。   刚刚走出大庆殿,殿门口站着一排小黄门中的一个便走出,来到叶尘面前,端着一个铺着黄色绸缎的盘子,尖声说道:“爵爷!这是您位于城东的伯爵府邸钥匙和地契,您一千亩良田祥符县那里已经下发了公文,已经做了安排,您随时可派人去祥符县接收。至于五百两黄金赏赐,户部司回头会派人送到您府上。”   叶尘心中欣喜,将盘子上的东西小心收起,谢过这名小黄门,正要离去。那小黄门突然大声说道:“恭喜爵爷,贺喜爵爷。”   叶尘没想到这太监如此热心,顿住步子,突然脑海中想起一事,再一看这太监神色,才明白这家伙是在讨要喜钱。摸遍全身,叶尘也没有金银珠玉等可以的物件。正尴尬间,罗耀顺从怀中拿出一小钱袋,一边递给小太监,一边笑嘻嘻地对其说道:“烦劳内侍,我兄弟感激不尽,怎能让内侍空手而归,小小敬意,还望内侍不要嫌弃。”   这位太监也是妙人,毫不客气,或者说理所当然的笑吟吟地接过小钱袋,向叶尘施礼:“谢爵爷赏赐。”   言毕,又对罗耀顺施了一礼,收起小钱袋转身离去。   从今天起咱也是一伯爵了,是大宋真正的贵族了,慷慨的大宋天子除了封他伯爵爵位,还赏赐了一千亩土地,以酬谢他功劳。   叶尘知道自己所做之事在大宋君臣看来,功劳的确很大,但在他自己看来,几件功劳都来得极为轻松,几乎一点都不辛苦、不危险,甚至说是举手之劳都不为过。   所以,在心中叶尘对皇帝陛下的大手笔赏赐,感激不已。   特别是他相信,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不管是北方太平教,还是南方太一道,以及那神秘的玉道香,要想动他,都要掂量掂量一下大宋的报复。   更何况他如今有钱有地,完全可以养一群护卫,用来保护自己。   想到这里,叶尘便想起了当初在晋阳时,自己在庆功宴会上为党进、高怀德、李继勋、赵赞四名武将对诗,四人各自答应送他五名精锐的退伍老兵的事情。   “是不是要跟这四个老家伙提一下,将人要过来,不然忘了可不好。”叶尘心中暗自嘀咕。   这般想着,叶尘和罗耀顺闲聊着,一路走出了皇宫、皇城。   皇城外,站满了各家侍卫仆从,此时已经走了不少。罗耀顺从自家仆从手上要过两匹马,便让他们自行离去。罗公明自另有仆从伺候。   叶尘和罗耀顺刚要上马,前往皇帝赏赐自己的府邸,突然远远的有二十来名汉子向他们走来,排头是一名脸有刀疤,身高近七尺,身穿劲装,一脸凶悍之色,看起来有三十来岁的大汉。   这二十来人虽然一身便装,除了带头之人外,其人年龄都不小,看起来有四十岁来,但行走之间军武彪悍之气和稳重之色难以掩饰,一看便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爵爷!我是麻刚子。奉曹帅之命,带领二十名退伍禁军战士来投奔于您,为您看家护院。”这二十一名大汉快步走到叶尘身边,单膝跪地,带头那名大汉恭敬之极地说道。   叶尘本来看着有些眼熟,一听此人报上名字,便突然想起,此人正是自己输血救活的那位营副指挥使,王超的生死兄弟麻刚子。前些时日,麻刚子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身体虚弱,一路坐着马车修养,直到回开封,才大体痊愈。而其他二十名战士有一些看着也眼熟,分明是曹彬麾下禁军。   麻刚子知道自己的命是由叶尘以“借命”神通相救之后,便对叶尘救命之恩感激不已,一直想着报恩。曹彬知道叶尘在大宋乃是孤家寡人一个,而太平教和太一道与他又宿有仇怨,便在询问麻刚子的意思之后,索性利用职权给他办了退伍手续,让他带着二十名精挑细选的退伍老兵,来投奔叶尘。   叶尘没想到党进等四名老家伙答应的退伍老兵还没有来,曹彬却已经给自己派来了二十一名好手。心中自是感激不已。   叶尘快步来到麻刚子等人身前,一边将麻刚子扶起,一边说道:“诸位兄弟快快请起。诸位兄弟看得起我,投奔于我,是我的荣幸。我叶尘在此发誓,只要诸位兄弟忠诚于我,我叶尘必将不负诸位兄弟。”   叶尘来到宋军中,短短五六个月各种神奇事迹,早已传遍了全军,在赵匡胤有意推波助澜之下,经过润色之后,甚至已经传于天下。在大宋军中普通军士眼中,叶尘更是被敬若神明,拥有着高人弟子、绝世神医等离奇身份。所以麻刚子不说,这二十名退伍老兵在得知能够成为新晋伯爵叶尘的侍卫护院之后,无不心中一百个愿意。   而此时,叶尘竟然为他们起誓,一时间让这二十一名百战武士心中激荡,大感跟对了人,虽然除麻刚子外,其他二十人一时间还未从心底上彻底生出效死命之心,但最基本的忠心却已经埋在心中。   按照房契上所画地图,叶尘随着对开封很熟悉的罗耀顺,带着麻刚子等二十一名老兵,来到了东城自已的新居。   这是一座前后三进院落的大宅子,高门大院儿,吊檐门斗下高悬一块新制的金漆黑地的匾额:“祥符伯府”,下边朱漆铜环的大门却不是叶尘想像中的锁着,而是早已洞开着,一进门儿就是画影照壁,看起来原主人是极阔绰的人家。   一进了宅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还有两排男女仆人肃立在那儿,对叶尘一行人跪下恭敬行礼。叶尘眼见这些奴仆虽然个个青衣小帽儿,但是神情气质都带着些儒雅斯文,显然这些人本来便是大户人家丫鬟家丁,并非是临时牙行中找来的。 第45章 刘家之难   叶尘正在纳闷,难倒皇帝赏赐府邸,还带送丫鬟家丁。旁边罗耀顺却已经蹙起眉头,大声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罗耀顺本来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待会回到家里,请示过父母之后,便从府中挑选一部分仆人送于叶尘,不料竟然有人已经走到了他前面。   一名四十多岁,管家模样的老者,抬起头来,恭敬地说道:“回大人的话,我等原本便是这府上仆人,原主家犯事之后,我们全部被造册为奴,今早天一亮,我等接到开封府的通知,让我们全部来到府邸报到,且成为新主人的家仆。”   叶尘从罗耀顺问话中听出,眼前这些丫鬟家丁不可能是皇帝赐予的。仔细一想,便想起了之前在大庆殿,赵光义和赵普想要拉拢自己的一幕,更何况能够在庆贺大典封赏令宣布之前,便能够知道叶尘所赐府邸是哪一座的,在整个大宋朝中,恐怕没有几个。而赵普和赵光义却正在其中。   “哦!开封府……那你们可知道是哪位官人下令让你们成为新主人的仆人。”叶尘微微蹙着眉头,问道。   “回爵爷的话,小人听说是开封府尹赵大人亲自下的指示。”管家显然被人特意提点过,小心的看了一眼叶尘,恭敬说道。他从叶尘所穿衣服和所戴紫金冠上面早已看出叶尘就是他们的新主子。   叶尘一听果然是赵光义,便叹了口气,而罗耀顺显然从他老子那里知道朝堂上以赵普和赵光义之间两股势力之间的斗争,所以也为叶尘感到有些担忧。且以他的身份,不便在此事上多说什么,只能看叶尘自己的决定。   叶尘虽然不想参与赵普和赵光义之间的斗争,但却也不想得罪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特别是赵光义。所以,如今赵光义这份已经送来的礼,他若是不收,定会得罪赵光义,可若是收了,势必会被赵普怀疑他已经站在了赵光义那一边,一不小心便会被当朝首辅宰相穿小鞋。   皱眉想了一会,叶尘目光扫过地上这些仆人,发现除了那位官家油光满面,脸色白皙,彰显着最近日子过得很不错之外,其他家丁丫鬟虽然清洗打扮的很干净,但却一脸菜色,身体几乎全部瘦弱不堪,明显好一段日子没吃饱饭的样子。   看到这里,叶尘心中一动,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管家,指着后者说道:“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留下吧!”   那管家身体一震,说道:“爵爷!小人是府尹大人派来的管家,您还是让小人留下吧!”   管家话说的客气,但却隐有以赵光义威胁叶尘之意。   叶尘闻言却是一喜,心想有了这管家这一句话,赵普那里也能凑合交待了,而只赶出去一名管家,其他人都收下,想来也不会得罪赵光义。   想到这里,叶尘微微一笑,但却说道:“麻刚子!这位管家威胁主人,给我将他送出去。”   管家眼见叶尘不受威胁,一点都不给赵光义面子,脸上顿时一片惨白,赶紧跪下叩头:“爵爷!你行行好,就留下小人,小人不当管家,只当仆人即可。”   这位管家很清楚开封府那位的性格,这样回去,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叶尘有过刹那间的心软,但转眼间便硬下心来,此时麻刚子已经嘿嘿笑着上前,一把抓着那位管家,犹如抓小鸡似的扔出了门外。   而这时有十数名小吏护送着一个大箱子,将叶尘五百两黄金赏赐送了过来。   叶尘让这些丫鬟家丁从地上起来之后,简单问清了各自的职司,当场宣布麻刚子暂时为大管家,所有丫鬟、家丁、侍卫都由麻刚子统管。   麻刚子虽然第一次当管家,但毕竟是禁军副指挥使出身,分配人手,安排事务还是很在行的,在和原本三位小管家一阵商量交流之后,便风风火火,让包括自己带来的二十名老兵在内,所有人按照各自职责站好,开始点名认人,分配房屋居住,明确职责归属等等。虽然有些过于严肃,甚至军事化,但已经带着罗耀顺开始参观自己府邸的叶尘远远听着,心中还是比较满意的。   刚开始对这些不知根知底的丫鬟家丁以军事化管理,还是很有必要的。一方面提升新主人的权威,一方面杜绝有人做那偷窃、偷懒等龌龊之事。   麻刚子分配好人员,明确好职司之外,便让负责采购和厨房事宜的家丁、厨娘去采购油、粮、米、面、肉、菜、水果、茶叶等,开始准备午饭。   至于那五百两黄金,在叶尘之前指示下,拿出十锭兑换成通用铜钱贯用于采办之用,其它的存放于府中宝库之中,且派出两名当过都头的精悍老兵住在宝库宿舍看守。   这座宅子真的不小,前院照壁后大厅院两边就是两排厢房,是家丁仆役住的地方,中堂会客大厅左右各是穿堂的两间房子,一间书房,一间是会见重要客人的小厅。   穿过中堂是个花园,假山水池,曲廊亭台,处处藤萝缠绕,风儿一吹,还有一股清新的花香,虽然园子不大,却极是精致,颇有江南水乡园林的味道。特别是其中木工家具无不精美到了极点,甚至比叶尘昨晚在罗公明府上也要精美不少。显然这座府邸原主人对木工家具方面极为挑剔,或者在行。   总之,叶尘对这座府邸非常满意。   府邸中的厨娘速度很快,当叶尘饶有兴致的若有所思的罗耀顺参观完自己的府邸之后,午饭便已经准备好。   此时,叶尘早已换下皇帝赏赐的伯爵袍服,饭桌上,叶尘本来要让麻刚子同桌用饭,但后者死活不同意,看着饭菜上来之后,便离开。   所以,餐厅中有只有叶尘和罗耀顺,以及两名旁边伺候的丫鬟。   叶尘对于身边站着两名丫鬟伺候吃饭,很不适应,本来是想让这两名丫鬟一起就坐,但吓得两名丫鬟当即跪下,而罗耀顺也郑重阻止了叶尘这惊世骇俗的做法。   叶尘心中一边感叹礼教的森严不是他这个新丁能打破的,只能一边心安理得享受地主贵族大老爷的腐败生活。   罗耀顺吃过午饭便走了,走之前再三叮嘱叶尘,晚上过来接叶尘去参加一个宴会。叶尘虽然想晚上好好休息一下,顺便享受一下自己大老爷的生活,但罗耀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最后自然答应。   罗耀顺走后,叶尘当即便带着几名老兵出门去刘南家中。刘南家中虽然还在开封城内,但却已经位于城南郊区,距离叶尘府邸所在城中心还是有些距离的。   麻刚子办事速度还是挺快的,就这一会,竟然已经派人从马行卖了十多匹马回来,虽然不是战马,但用来代步却也够了。   叶尘全身锦袍,头发也被挽成髻,插一只白玉簪,到也有几分伯爵爷的风采,让人带了十锭黄金,带着八名劲装老兵充当护卫,一路打听着路,骑马向南城刘南家走去。   昨晚入城时天色太晚,去袍泽兄弟家中去见其孤儿寡女,就算是在后世也不太合适,更何况在礼教森严的当世。而今天一大早便去参加庆贺大典,算是忙到现在。   另外,昨晚和今早都天黑,刚才从皇城回来时,距离自己的新府邸又很近,所以叶尘对开封这座古城此时的风貌还未来得及细看。这一路上,正好细细观赏一番。   连续十几年的安定岁月,使得开封城空前的繁荣起来,客、户云集,商贾络绎,酒肆、茶馆、店铺、歌楼鳞次栉比,各街两侧无不如此。   街头巷尾中,大男小女,摩肩接踵,人流如潮,天天都如同集市一般。来自全国各地的各类商人,行医的、卖艺的、相面的、算卦的、耍把戏的,等等!各色人等,操着不同的口音,高声叫卖,大声喧哗,就像开了锅一样,直吵到红日西坠,玉兔东升,才会渐渐安静下来。   相比明清时代的达官贵人,用人代替驴马用来抬轿子的极度官僚之事,在唐宋之前,汉人坐轿子极为稀少,女子多坐马车,男子多骑马代步,所以大街上并没有叶尘想像中京都重地随处可见的轿子。   ……   ……   刘南家小小院子门前,巷子中围满了人,都是附近相邻,有不少人听着院中的凄厉悲惨的哭泣求饶声,一脸的愤慨同情之色,但却没有人敢出手帮忙,甚至连刘南家院子都不敢跨进一步。   凶名在外的开封城下辖的第一县——开封县县令的儿子何宝,于一个月前无意中遇见了刘家女儿水儿之后,便对水儿存有觊觎之心,此事在这一片百姓中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在这一个月中,何宝带着他一班爪牙,已经是三番五次来纠缠水儿。   实事上,有不少人还知道,何宝不光是看上了水儿,还对颇有几分姿色风情的水儿母亲刘氏也动了龌龊想法。 第46章 叶尘的狠辣   之前刘氏以死相逼,再加上刘南身为禁军都头,而之前正值北伐之时,何宝被他老子警告过,一直不敢用强。所以水儿母女俩才能拖到现在。   不料,昨日没有等到刘南回来,刘家老弱小三女的伤心欲绝自不用说。何宝昨晚被安排的线人告知此事后,却是欣喜若狂。   而今日一大早,官府贴出的战死公告中明确刘南战死沙场,何宝便立即来到刘南家中,逼迫刘氏母女从了他。   当然,在如今大宋承平之世,又是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何明即使身为开封县令之子,也不敢做那对良家妇女用强之事。   他是以给刘南送抚恤金和免税凭证的名义来刘南家的。身为县令之子,这点便利还是很轻松便搞定的。   刘南家小院子里间,刘南体弱多病的老母亲已经被气的昏死过去,水儿急的站在旁边抓着奶奶的手无声哭泣,看着站在门外的何宝三人,一脸恨色。   “怎么样!刘家娘子,只要你母女从了我,这笔不菲抚恤钱和免税凭证便给你们。”何明身穿锦衣,油头粉面,下巴刮得青青虚虚,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着苦苦求饶的刘氏,一脸淫笑地说道。却是没有半点同情之色。   “何衙内!求求您了!放过我们母女吧!我求求你了,我夫君的抚恤你拿走一半……不……你全部拿走,只将免税凭证给我们就行了。呜呜呜呜……”刘氏一脸惊恐、绝望之色,跪在地上犹如一只被饿狼盯上的小绵羊。   何衙内此时却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他虽然知道门外面那些贱胚子百姓不敢对他怎么着,但此事引起动静若是太大,传扬出去,传到那些苍蝇一般御史耳中,使得自家父亲被弹劾一下,虽然有开封府尹大人庇护,不会有大事。可自己在父亲那里少不得要被责罚,甚至被禁足几天。   “哼……刘氏!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本衙内再给你十息时间,若是再不答应从我,本衙内将你娘俩强上不说,这抚恤之钱和免税凭证你们也休想拿到手。”何衙内寒声说道。   刘氏脸色瞬间一片惨白,心中有了刹那间的犹豫,她心中很清楚,若是没有了夫君以死换来的抚恤钱物和免税凭证,他们一家妇幼老小撑不过一个月,因为婆婆病症虽然已经找到了良药,但这良药却需要服用一年才可彻底痊愈,所以她们急着用钱卖药。   何衙内看出了刘氏的犹豫,心中一喜,实事上他很清楚刘家当前窘迫情况,所以才从钱物上面逼迫。   何衙内知道想让刘氏亲口说出答允的话是不可能的,但既然刘氏心中有了犹豫,作为花丛老手,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当然是主动出击,将生米煮成熟饭,而将大的煮成熟饭,小的又如何能够逃得了自己的手心。   心中这样想着,何衙内却已经做出了行动。他示意两名爪牙上前按着本能挣扎的刘氏,向另一间小卧室拖去。   李君浩坐在对面小饭馆,看着对面人群,隐隐有女子哭求声传出,心中感慨,这开封城内不平之事好像不比永乐边城少啊!只是叶哥儿为何要让我在这里等他。   叶尘只给他说了地址,并未给他说这是刘南家所在之地,否则以李君浩的为人,当不会坐视刘南一家被欺辱。   便在这时,小巷子北头传来马蹄声,李君浩放眼乍一看去,却是心中一凛,一行九骑都是寻常装束,坐骑也不是经过特殊训练,上过战场的战马,只是寻常马匹,但一股百战精兵才拥有的杀伐之气,却从这行人神色举止中不经意间散发出来,准确的说是领头那人身后八人身上有杀伐之气流露。   “没想到叶哥儿在此次大宋北伐中立了如此大功,且被封了伯爵之位。”李君浩认出了九骑中领头的叶尘,想起刚刚从旁边吃饭人闲聊中所听到的消息,心中感慨同时,不由得对叶尘多了一份敬意,也对叶尘能够将自己兄弟救出多了一份信心。   随着大军回师,随着朝廷庆贺封赏,一夜之间,有关北伐之战中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开始在开封流传,甚至一些说书唱词中也已经有所涉及。这些市井传言中,当属叶尘的事迹更为吸引人,流传速度更快,范围更广。   传到李君浩耳中,除了叶尘所有事迹之外,叶尘本人也已经是天上吉星下凡,是上天派下来辅佐当今大宋天子统一天下。同时还是一名绝世神医,拥有未卜先知的神奇能力,等等!还有许多更为离谱的事情。至于叶尘是世外高人弟子的最初说法,却显得最为平常。   李君浩能够在永乐边城那样的虎狼之地成为三大帮会之一的帮主,自然不是寻常凡夫俗子,知道市井传言多有夸大之词,但他也知道空穴不来风的道理,叶尘若是没有大本领,做出大功绩,又怎么能够得到如此大封赏,又怎么能够拥有偌大的名声。   他以为叶尘来此是特意找他的,所以站起身,结了账,便想着主动迎上去。但下一刻,他脸露意外之色,发现叶尘带领一众侍卫,去了对面。   刘氏已经做好了被玷污一次的准备,但她想好了,就算自己死,也不能让何衙内玷污自己的女儿。   就当刘氏被牢牢按在床上,何衙内一脸淫笑的上前,开始撕扯刘氏的衣服时,外面的喧哗声突然变大,紧接着小院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   “去一个人看看,怎么回事?”何衙内此时下身已经硬涨得不行,随口打发一人出去看。让另一人继续抓着刘氏胳膊和腿。   砰——   刚刚出去的人一声惨叫,又跌了进来。脸上已经开了花,不知是被人从脸上一脚还是一拳。   何衙内大惊,和一名爪牙刚刚转身,两人却已经腾云驾雾的飞了起来,却是被人抓起来扔到了地上。   “你们是谁,知道我是谁……”何衙内被摔的屁股疼,大骂起来,但不等他骂完,一只脚却已经踩在了他脸上。   何衙内一声惨叫,双手捂住脸,血从指缝里往外淌。他的另一名爪牙自然同样的待遇。   “你们到底是谁?我爹是开封县县令,你们敢打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何衙内色厉内荏的嘶喊道。   与此同时,何衙内的爪牙大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三少爷被杀了,快来人……”可是不等他将话说完,叶尘身边的侍卫抓起他,一拳就打落了满嘴牙。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小院外的人群呼啦一声就围了过来,中国人爱看热闹的毛病几千年以来从未变过。有好心人人嚷嚷:“啊……这位小哥儿!这是县令大老爷的老三,在这一片横贯了,你打了他,惹了大麻烦了,赶紧跑路吧……”   实事上,不等人群中的好心人说,叶尘已经从何衙内嘴中知道了其身份,叶尘自然不是乱来之人,八名护卫齐齐看着叶尘,等着叶尘决断。   大宋京都开封下辖十七县,城区内有四县,这开封县正是其中之一。天子脚下京都之县的县令,不论能力、官品、背景自然不是寻常县令可比。甚至完全可以比得上寻常州地的知府。更何况开封县令定是那赵光义的人。   叶尘本不想惹麻烦,特别是不想在自己势力还很弱小时,得罪赵光义这等狠人。再说自己还算来得及时,刘南一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损害。   这要想着,叶尘便打算将刘南一家救下,将这何衙内惩罚一番就行了。但这时那何衙内看出了叶尘一行的犹豫,以为叶尘一行害怕了自己的老爹,胆气回身,张口说了一句蠢话:“你们再敢动我一下,本衙内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就现在你们就等着蹲大狱吧!”   叶尘自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但他突然想起早上庆贺大典上,赵匡胤深深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探视,一种猜忌,是一种自己不在对方控制之内的眼神。   “我是不是应该做一些让赵匡胤能够看透的事情。”叶尘心中暗忖道。   叶尘本来还有些犹豫,但这时注意到八名刚刚跟随自己的老兵正在静静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带了少许期待和失望。   叶尘在后世时便是军人,来到这个世界,跟这些大宋军人一起待了一个多月,那能不清楚这些赤佬心中的想法,他此时若是软弱一些,必定会被自己的护卫多多少少看不起,或者失望。   叶尘没有注意到,窗外李君浩也在以类似的目光看着他。否则他的犹豫时间或许会更短。   这些念头在叶尘心中流过,叶尘心中暗道自己还是太过善良了一些。就凭刘南与自己的关系,自己曾经答应照顾刘南的家人,这些人如此欺辱刘南留下的妻女寡母,又怎么能够轻易放过。   叶尘用脚踩住正准备爬起的何衙内右手,随手拿起旁边用来捣蒜用的石碗,重重的砸在何衙内手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屋外各位观众心头一紧,场面安静了下来。 第47章 仿佛在砸核桃   这位爷是狠人啊!何衙内碰到这位爷算倒了血霉了。居住在开封各色游侠儿逞凶斗狠众人见得多了,比这凄惨十倍的场景也不是没有见过,却从来没有这样让人心寒,不是何衙内叫得有多么凄惨,而是行凶者的神情,除了刚开始有过刹那间的犹豫之后,便没有一丝变化,一次次砸在何衙内手上血肉横飞,他却面无表情的仿佛在砸核桃。   一口气砸了六七下,叶尘惊奇的发现何衙内居然有一根指头还是完整的,这让他很没面子,旁边几名不知道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的老兵跃跃欲试,狞笑着很想代劳。   最后何衙内昏了,仆人满嘴血瞪大眼睛恐惧的望着叶尘。屋内屋外静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捕快到了,喝骂着冲进院子,人群分开一条道,刚要冲进屋子中,却被守在门口的四名老兵拦住了。   这些捕快都是人精,见四名老兵一身凶悍杀伐之气,手握禁军战士才拥有的制式长刀,脸上又全无惧色。就知道屋子里面的行凶之人不是普通人,一联想到刘南的身份,心中猜想是不是刘南军中的好友前来寻场子,不过以刘南都头的身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能够拿出手的朋友,来人最多也是都头而已。   他们虽然不怕寻常都头军士,但却绝对不会和这些赤佬正面冲突。所以,只是冷笑着看着屋内,没有再往里面冲。   几名老兵见此,同样冷笑一声,喝道:“我们爵爷在这里办事,怎么?你等小小捕快还敢抓人不成?”   “爵爷?”捕快头子身体一震,腿都软了,大宋并不是和大唐那样,侯爷、爵爷一大堆。而且待在京师,有爵位的更是屈指可数,不论那一个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得起。若是男爵,甚至子爵,或许自家县令还能够抗衡一下,但伯爵之上,就不是他们家县令所能够对付得了。   如今只有等这位爵爷办完事之后再说。只是希望不要将那位废物衙内打残,否则他们回去在县令面前也要受到无妄之灾。   叶尘心满意足的砸扁最后一根手指,站起来看着自己的作品,心中想着,开封县令儿子的一只手恐怕都传不到赵匡胤的耳中。当然,这何衙内本身恶贯满盈,罪大恶极,且欺辱到刘南妻女老母身上,是叶尘想对他再做一些事情的根本原因。   叶尘看到何衙内不知何时已经湿碌碌且有骚味传出的裤裆,脑海中灵光一闪。抓着硬实的石碗,都没有瞄准,抡圆了就甩了出去,刚好砸在何衙内的裤裆中间,有轻微的碎裂声,昏迷的何衙内像虾一样弯着身子在地上跳腾,呴喽一声再不动弹了。在场的男人不自觉的夹紧双腿,裤裆里凉嗖嗖的,从窗户看见这一幕的女人掩着脸结头交耳窃窃私语。   叶尘长出了一口气,甩了甩胳膊,拍了拍手,这才看见不知何时一名十二三岁,可爱甜美的小女孩站在这间卧室门口,睁着一双依然流泪的大眼睛,有些欣喜,有些担忧,但却没有畏惧的看着他。   “真是个懂事且胆大的丫头,应该是刘南的女儿。”叶尘对于刚才自己做的事情被小女孩看见,感到有些尴尬。   叶尘又转头看了一眼一脸呆滞惊恐,依然一脸惨白,犹如大祸临头的刘氏,摇了摇头,转身对水儿亲切温和地说道:“我是你爹的战友,也是他的朋友。你爹死之前,托付我照顾你们一家。你要叫我叔叔!”   说完这些,他也不等水儿和刘氏说什么,走上前牵起水儿小手,走到外间门口,从腰间扯下伯爵腰牌甩给捕快头子。   捕快头子翻看腰牌一看到“祥符县伯叶”这几个字,双手捧着腰牌恭恭敬敬的递还给叶尘,原来是这位新贵,他哪敢接这位的腰牌。   叶尘没有接腰牌,和声对捕头说道:“我今天怒火攻心,行为有所不妥,这小子虽然咎由自取,但我如此做事与大宋律法也是不和的,且让你们难做了,腰牌你们拿上,回去也好对你们上官有个交代。”   “爵爷折煞小人了,何衙内冲撞爵爷其罪在先,爵爷怒而出手在后,小人自然如实禀报,不敢有扰爵爷行程,至于腰牌大可不必。”捕头从没接触过这么尊贵的人,腰躬得更低了。   叶尘点点头,收回腰牌,捕头躬身行礼之后,进去将何衙内抱着走了,刘南的抚恤和免税凭证自然留下了。   但捕快头子将何衙内两名爪牙当着叶尘的面,也给锁了起来带走。走之前,将外面的观众也都驱散了。   叶尘进去好言安危了一番刘氏,然后进去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刘南老母,让护卫去请大夫。   刘氏知道叶尘的身份之后,脸上担忧之色已经大半散去,但心中依然有着隐忧,众人都能够看得出。   这期间,水儿一直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边给众人端上水,一边一脸崇拜的看着叶尘。   等护卫找来大夫给刘南老母亲治疗过之后,叶尘拜见过醒来的老人家,然后留下了十锭金子,好言安慰一阵,便在水儿不舍的目光中告辞离去。   李君浩等在门外,见叶尘出来便迎了上去。   “叶……小人拜见爵爷!”李君浩迟疑了一下,拜了下去,但神色举止却不卑不亢。   不等李君浩拜下去,叶尘便抢步上前,将李君浩双臂拖住,说道:“李兄不要客气,让你在这里久等了。”   李君浩却是一个极为洒脱之人,顺势便直起了腰,目光在叶尘身后八名老兵身上扫过,心中对叶尘不由得多了一丝敬畏。然后他看了一眼刘南小院门口送叶尘出来的刘氏和水儿,说道:“爵爷就这样走了,刘南留下的孤儿寡母恐怕就危险了。”   “李兄的意思是说以我的身份地位还压不住那开封县令,事后定会对水儿她们报复?”叶尘皱着眉头,郑重问道。   “以爵爷的身份地位自然可以在明面上压住那开封县令,但暗中这小院子走水、遭贼什么的,只要不留下证据,爵爷又怎么能够算在那狗官身上。”李君浩叹了口说道。   叶尘闻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李君浩的意思,且知道李君浩所言很有可能发生,不由心中一凛,自责不已。自己还是经验不够丰富,考虑问题太过简单了一些。   “那依李兄所言,此事如何处理,才不会有后患。”叶尘虚心请教。   李君浩心中想到,要是我自然将那狗官杀了,以绝后患。不过他嘴上却说道:“自然是要将刘氏三人保护起来,嗯……爵爷何不将刘氏母女人接到你府中,就近保护起来。”   叶尘眉头微蹙,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七八个月,自然知道接寡妇母女到自己家中,会引来世俗何种眼光和流言蜚语。   “以爵爷的身份,大可不必担心会被世人误会。”李君浩仿佛看出了叶尘心中的顾虑。   叶尘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李君浩的意思,若是寻常人,即使是军中低级军官,将刘氏母女接到家中,不管是好心还是歹意,都会被世人所怀疑。但叶尘身份比起刘氏这样的寻常百姓实在是云泥之别,而刘氏母女虽然有几分姿色,但却并非是绝色之姿,除非叶尘真做了什么龌龊之事,否则没有人会认为叶尘对刘氏母女起了觊觎之心。   想到这里,叶尘对李君浩说道:“李兄所言极是。”   言毕,叶尘转身几步走到正向这边张望的刘氏母女身前,说道:“嫂子!我刚得到圣上赐予的府邸正缺人手打理,不如您和水儿带着伯母到我府中帮我。嗯……不过此处家里,距离我府上太远,来回多有不便,而我府上空房很多,不如就搬到我府上住吧!这样一来,也好帮我打理府邸。”   叶尘省害怕刘氏误会,或者有所顾虑,所以才以请刘氏帮忙的名义,请刘氏一家搬到自家府中。   在水儿欣喜期待的目光下,刘氏微微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这让叶尘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当下,叶尘便吩咐两名护卫去找拉人和拉货的马车,同时让其他护卫帮忙整理东西。本来按照叶尘的意思,这小院中实在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要人跟着走就行了,但刘氏坚持要收拾一下,叶尘自然不好拒绝。   就在叶尘和李君浩坐在刘家小院中的石凳上,讨论营救被关在新乡县两名南帮兄弟时。开封县衙乱作一团,县令何山岳更是焦头烂额,何家正妻的手指快要点到他额头上了,一只手包的跟粽子一样的何衙内,躺在担架上不时惨嚎一声,何山岳穿着官袍,绿色袍服裹在肥胖的身上勒的跟蚕一样,在大堂上走来走去,非常不安。   从得到禀报起,他怒火万丈派出捕快,结果听说凶手是那位正如日中天的伯爵爷之后,便一直惴惴不安,这两种心思在心里纠缠不休,如果儿子只是手被打残,他也就忍了,可大夫说儿子今后子孙堪忧,家中悍妻顿时吵闹不休,和他纠缠厮打,要告到开封府尹衙门去。 第48章 天子的猜忌   作为天子脚下县令,他知道许多寻常百姓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对于叶尘在当今圣上心中的地位更是有所耳闻,虽然叶尘如今只是授予爵位和勋职,还没有安排差遣实权位置。但何山岳知道,那是因为当今圣上太过重视叶尘,对于将其应该放在何位置上一直犹豫不定。   更何况,他还知道当今首辅宰相赵普和自己顶头上司开封府尹赵光义都对叶尘示好,甚至在早上庆贺大典上,当场便上演了一场拉拢叶尘的戏幕。   何山岳看着叫嚣不休的妻子,一股悲凉之意涌上心头,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家有悍妻不说,还有一个不知廉耻,整日寻花问柳,欺男霸女的孽子。   如今惹下天大乱子,那位年轻的祥符伯是好惹的?听说还与枢密院副使曹彬交好,与那三司副使罗公明之子罗耀顺也是交情深厚。最主要的是自己作为依仗的赵光义也示好于他,这不刚刚听说今天还送叶府一批仆人。   这案子就是打到陛下面前也不会赢,毕竟这孽子欺辱禁军战死都头遗孀在前。听着妻子尤在吵闹不休,何山岳心头无名火起,大吼一声:“够了,你这蠢妇,平日里不好好教导儿子,让他闯下这滔天大祸,如今全家一百多口人危在旦夕,你还吵闹不休,是要害死全家人你才甘心?”   那妇人从没见过丈夫这样大声向自己吼,心中顿时生出怯意,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也不再嚷嚷了。   “不过,此事还是要告于府尹大人,他老人家就算不替我们做主,但也会保我们一家平安。”何山岳喃喃自语。   ……   ……   赵匡胤站在甘露殿前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下,享受着皇后宋氏揉捏着肩膀,心中却玩味着何山岳的这句话。   赵匡胤是历朝皇帝中少见的几个不是很沉迷女色的皇帝,对皇后很重情意,他的结发妻子贺氏在他还没当皇帝的时候就已死去,赵匡胤怀念亡妻,做了皇帝之后追封为皇后。第二任皇后王氏只入宫四年就病故了,赵匡胤悲痛欲绝,鳏居四年以示怀念。及至如今这位皇后宋氏,今年刚刚二十岁,和大皇子赵德昭同岁,虽甚得赵匡胤宠爱,却从不恃宠而骄。   赵匡胤能够知道何山岳所说的话,自然是从武德司那里得知的。   说起武德司,是北宋前期密探特务组织,相当于明朝的锦衣卫,但没有后者规模大。掌宫城出入、周庐宿卫、宫门启闭。每门给二铜符与一铁牌,左符留门,右符请钥,铁牌则请钥者正随,按时参验。凡臣僚觐见皇帝,上下马有定处,自宰相、亲王以下,所带人员有定数。以内侍派遣亲事卒伺察臣民动静,报告皇帝。在原本历史上,太平兴国六年,宋太宗赵光义改武德司为皇城司。   武德司关注着开封城里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叶尘殴打何衙内这件事自然在第一时间被赵匡胤所知。   右手五指全部粉碎,胯下子孙根也成肉饼,毫无康复的希望,这自然是何衙内的伤情诊断。叶尘出手的狠辣让赵匡胤暗自皱眉,虽说那纨绔子品行不端,但是遭此重创确实有些过了。   “好敏感的小子,貌似是做给我看的,这是让我放心吗?”赵匡胤喃喃自语。   叶尘空白的这二十来年究竟在那里?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赵匡胤实在是不相信有隐居如此彻底的高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叶尘这样的徒弟,这位高人比叶尘更加神秘,可任凭武德司如何调查,竟无丝毫头绪。仿佛人世间陡然多出来叶尘和其口中的高人师傅这两个人,无根无底无过往。要知道那位“真无”道人在世间过往还是有些蛛丝马迹的,可是叶尘没有丝毫痕迹。   赵匡胤发现自己刚刚册封的这位祥符伯满身秘密,这让他充满好奇,他已经从曹彬那里知道了叶尘出现时的情景,特别是其昏迷十数天,不吃不喝且健康之极的事情,而随手拈来的制盐妙法,小小年纪在枯燥无味的算学领域轻松击败学富五车的贾宪,就连贾宪老师,如今的国子监祭酒张青也对那两幅算学图解惊为天人,这算学一道叶尘自然超越了一代宗师的张青。学识作不了假,这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偷不到,抢不来。   这些似乎已经可以确定叶尘那位高人师傅的存在,没有强大的传承,他不认为仅靠叶尘一人就可演算出如此复杂的图解,加上他师傅也是不够的。学问靠的是日积月累不可能一蹴而就,甚至一两代人也起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小子会不会与那股势力有关。”赵匡胤突然想起始终压在心中的担忧,眸中寒光四射。当然这不是说他开始怀疑叶尘,而是本能觉得以叶尘的神秘,刚好与那股势力的神秘隐隐相似,都是那般让人难以捉摸,难以看透。   “不对,难道是那位真无道人的弟子。”赵匡胤突然心中一动,又想起那一段有关真无道人的记忆。   “不管是何来历,这样的好苗子却是不能散于外,让有心之人争来争去,嗯……日新年龄与叶尘相仿,不如将叶尘弄进宫来,给日新当侍读好了。”赵匡胤喃喃自语。   赵匡胤口中的日新乃是大皇子赵德昭的表字。实事上,赵德昭不是赵匡胤长子,而是次子,赵匡胤长子赵德秀于少年时便夭折。   按惯常做法,皇子一出阁就该封为王。但赵匡胤认为赵德昭年幼,想让他渐渐进封为王。所以赵匡胤两个儿子一直都没有封王,而赵匡胤的两个弟弟赵光义和赵光美同样没有封王。   ……   ……   开封府后堂,赵光义神色平静,但身边几位心腹亲信都从其眼神中看出这位主子心中的不快。叶尘赶出了原府邸中的管家,收下了其他仆人,在叶尘看来已经算是给了赵光义的面子,可在赵光义看来,这依然不够,他对叶尘不识抬举还是隐隐感到不快。   当何山岳上门哭诉之后,他心中则更加不快,打狗还要看主人的。   “一个根基如浮萍一般的小儿,竟然如此狂妄,该是找机会予以教训一二。”赵光义说的很平淡,但了解他行事习惯的几名心腹,却已经知道赵光义盯上了叶尘,且是想以老套路收服叶尘归于自己一边。   赵光义牢笼朝臣,网络私党的有三条套路,其实也是自古以来的老套路。就是威逼、利诱、示恩这三条。   威逼自然不是简单上门以武力相逼,而是调查出别人的把柄进行威逼。利诱则是请客、送礼、示好。此次送于叶尘一众家仆便归于此手段。而示恩则是每每有官员获罪时,依靠自己身份地位为其说情,开拓罪责。   此时赵光义说出这一句话,则代表着利诱一法在叶尘身上的结束,而威逼和示恩这两法则可能会用在叶尘身上。   ……   ……   叶尘亲自带着八名老兵,护着一载人,一拉物的马车,回到了自己府邸。李君浩自然也随行在列。   回到府邸,叶尘叫来麻刚子,亲自交待,给刘氏一家在府邸中找一处独立小院居住,且调去两个丫鬟服侍。   消息的传递速度总是比马车的速度还要快,叶尘还没回来,他在南城的惊人事迹,却已经传到东城。祥符伯府上几名出去采办东西的家丁听了之后,将这个消息带回了府中,很快便传遍了府中上下。   所以,叶尘回到府中之后,便用他那远超寻常人的听力,不小心听到了以下一段对话。   “以后要当心,爵爷脾气不好。”   “不是吧,爵爷挺和气的,今天中午爵爷出门时碰见我,我行礼时,还对我笑来着。”   “那是不发脾气的时候,没见开封县令家的败家衙内被爵爷打成残废,连那啥都给砸成稀巴烂了!”   “那是他惹了爵爷,爵爷上过战场,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我听说光是爵爷让那晋阳城倒塌,便砸死,压死了数万人。你想,爵爷火气上来那还有好?”   “其实,在我看来,那是咱爵爷今天刚受封伯爵,心情好,一时忍住了气,所以才只是把何县令的败家儿子那啥弄碎了,要不然,按照爵爷在晋阳打仗时的脾气,恐怕把他们全家都杀了都有可能。”   丫鬟甲和丫鬟乙站在一百多步的花坛后面,一边偷看叶尘带人进入府邸大门,一边兴致勃勃的聊着天,自认为没人能够听到的谈话,却被叶尘听了个正着。   叶尘嘴角往上提一提,看来自己这个混不吝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想来那赵匡胤应该能够将我看成是正常人了,不会再过多猜忌才是。只是晋阳城死了那么多人,都怎么算到我身上了?   不提水儿一家对伯爵府富丽堂皇,规模宏大的惊叹,叶尘被紧接着到来的罗耀顺领着去赴宴。 第49章 春风楼   罗耀顺带了四名护卫,叶尘想了一下还是带了八名精悍老兵,他隐隐感觉太一道和太平教,以及玉道香背后的势力,在自己回到开封,离开大军之后,很快便会找上门来。   叶尘想在赴宴的路上向罗耀顺请教一下营救李君浩兄弟的事情,所以顺便将李君浩也带在了身边。   罗耀顺一见到叶尘,便提起了叶尘废了开封县令之子的事情,一脸的遗憾,不断埋怨叶尘做此事时没有将他叫上。连连叮嘱叶尘下次若是还要做这种事情一定要将他喊上。叶尘心中清楚,罗耀顺是想替他分担一些麻烦。   说到这里,叶尘便顺口将营救李君浩两名陷入新乡县大牢兄弟的事情提了出来。结果在问清楚整个事情来龙去脉之后,让叶尘感觉一时间无处下手的事情,罗耀顺随口保证此事交给他办,保证三天之内,让新乡县衙放人。   不提李君浩对叶尘的感激,以及叶尘又对罗耀顺够朋友的感慨,二人说说笑笑,便来到了此次赴宴的目的地——春风楼。   开封城内外,大小酒店、食肆、铺子,有数以千计之多。但能被开封城百万民众中,上到高官勋贵,下到寻常市井小民口耳相传,排得上号的,只有三十六家正店。其中有的是官营,有的是民营,有的原是行会会馆,也有的本是豪门旧宅,来历五花八门,但名气却都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宋。   位于东京内城新门里的春风楼做着酒楼、妓院、住店等各种营生,与富贵楼、凤仙楼并称开封三楼。   春风楼虽然比不上富贵楼的富贵奢华,也比不上凤仙楼的店面广大,但却地势绝佳,更是闹中取静,尤其是后院的诸多小雅院,都以幽静隐秘而著称。   坐在春风楼楼上靠北临窗的座位,不但可以纵览汴河胜景,还可以望见北面不远处,隔着一座虹桥,就在汴河对岸的开封府衙。只是很少会有贵客来选择在楼上用餐,二楼三楼的桌位,日常多半是被开封府的低层官吏、寻常豪商所占据。在后院的花园中,被假山、树木、小桥、池塘,还有几条蜿蜒曲折的长廊所分割出来的一座座独具匠心的雅院,才是春风楼中最为受到开封城达官贵人欢迎的地方。   叶尘和罗耀顺一行赶到春风楼时,已经皎月当空,凉爽的晚风吹过,让叶尘感到格外舒爽,漫天的繁星在一闪一闪地眨巴着眼睛,窥视着这个喧嚣、亢奋了一整天,显得有些疲惫的古老都市。   今日在春风楼后院幽兰小院宴客的不是罗耀顺,而是赵光义第三子赵恒,宴请开封城内一众二世祖,也就是真正的官二代纨绔。   而叶尘虽然不是官二代,但若真论起身份地位却要比绝大部分还没有继承父辈爵位的官二代还要高,特别是名望在年轻一代更是一时无两,所以才能够被邀入席。   实事上,赵恒举办这个宴会的名义则是邀请此次参加北伐之战的几名二世祖,而其它二世祖则是捧场。   除了与赵光义不合的赵普家外,几乎开封城内的王公贵族、高官勋贵的年轻一代都来了,叶尘一路从罗耀顺那里听说有美妙的歌舞,丰盛的酒宴,甚至不穿衣服的美女,大半年没有吃肉的他心中隐隐多了一份期待。   叶尘和罗耀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大半执垮已经来了。   对于这些执垮们来说,叶尘是个稀罕人物,不管是真心结交,还是表面上的礼貌,在罗耀顺一一介绍之下,都对叶尘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和热情。   叶尘不卑不亢,一一回礼寒暄,其中唯有两人让叶尘印象最深。   首先是此次宴会的主持者赵恒。   叶尘记得赵恒便是原本历史上宋真宗,北宋的第三位皇帝,宋太宗赵光义第三子。当然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已经发生改变,原本在赵光义手上才拿下的北汉,现在已经提前归于大宋,所以后面的历史会不会因为连锁反应,或者自己的出现而发生变化,就不是叶尘目前所能够知道的了。   在叶尘记忆中,赵恒好文学,善书法,且为人深沉,颇有其乃父赵光义之风。历史上著名谚语“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即出自他口中,其目的在于鼓励读书人读书科举,参政治国,使得宋朝能够广招贤士治理好天下。   赵恒知道自己父亲有意招揽叶尘,且目前并不顺利,对此他没有对叶尘不喜,反而暗自认为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以自己之力与叶尘结交,从而将叶尘拉入父亲阵营,那岂不是立了大功。   所以,宴会上,赵恒对叶尘极为热情,话语劝酒之间,结交之意分外明显。   叶尘却因为不喜其父赵光义在历史上所表现出的阴险狠辣,对赵恒表明上给予了足够热情,但心中却抱着敬而远之的想法。   另外一人却是曹彬之子曹玮。曹玮在此次北伐之战中,也随父亲出征,且原勋职是从六品上骑都尉,差遣是步军都虞候,麾下统领五千兵马,已经算是独挡一面的将军。此次也是立了大功,官升一品,成为正六品的步军都指挥使,比刚刚升为从六品的步军都虞候罗耀顺还要高一级。而他也是在座除去叶尘不算,官品最高之人。   叶尘在晋阳和回来的路上,也见过几次曹玮,但因为后者领曹彬麾下一路兵马,并未跟在曹彬身边,所以叶尘并未与其有过交谈。只是从王超等曹彬亲兵口中知道,曹玮虎父无犬子,沉勇有谋,驭军严明。年纪轻轻已经魄有几分乃父的大将之风。   实事上,据叶尘所知,历史上曹玮之名不比他父亲曹彬弱多少,也是一代名将。   原本历史中,破章埋族于武延川,分兵灭拨臧于平凉,吐蕃李立遵部侵宋,曹玮于三都谷大破其军。这些事迹叶尘脑海中还有些许记忆,其它事情都已经想不起来。不过他记得曹玮死后获赠侍中,谥号“武穆”,后世遂称其为“曹武穆”。宝庆二年绘像昭勋崇德阁,曹玮为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曹玮好像有些不善言辞,不怎么说话,只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同时又不忘记目光在场中跳舞的美姬身上流转,手上又毫不客气在旁边女子身上摸个不停。   罗耀顺话果然没错,眼前的歌伎果然穿的很少,肚皮和后背裸在外面,穿着纱衣在里面扭来扭去。看不见腿,但是葫芦一样的臀部轮廓若隐若现的让人热血沸腾。让来到这个时代大半年,还没有吃过“肉味”的叶尘一阵心跳加速,差点呼吸急促。   罗耀顺一看就知道是花丛老手,只要看给他倒酒的歌姬脸泛桃花,就知道这家伙桌子底下的手不老实。   罗耀顺自个忙着,也没冷落了叶尘,抽空一个劲的让叶尘旁边的美姬主动挑逗叶尘。   叶尘终归是和古人不同,后世所接受多年的人生戒条还是起作用的,一群人抱着十六七岁,甚至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猥亵,惊艳新奇之后,叶尘便有些放不开,甚至从心底里感到不舒服,叶尘其实也很想“吃肉”,只是这些女孩也太小了点,他数次想开口换年龄大一点,至少十八岁以上吧!可是脸皮终是太薄,一直没有好意思说出来。   所以结果就是,叶尘没少被罗耀顺、赵恒,甚至曹玮这个闷葫芦取笑。   大厅里待不成了,叶尘不顾身边两名十四五岁小丫头幽怨的表情,拿起一串葡萄走到外面,这座幽兰小院二楼靠窗过道上微风徐徐,正是提神醒脑的好去处。叶尘对这号称开封三楼之一,又有开封脂粉场第一楼之称的春风楼有些好奇,便打算参观一下。   今日幽兰小院被赵恒一帮执垮们整个包了下来,所以在这座小院中除了他们,再看不见其他客人。   叶尘走到外面走廊,没有浓浓的脂粉气,没有让人心跳不已的呻吟,整个小院子布置得清幽,但却又不失堂皇,而这样的小院子在这片大院中足有九个。看得出这春风楼的老板不简单。   叶尘走到一处走廊窗户边停了下来,一边看着开封的夜景,一边吃着葡萄。   看着看着,叶尘心中恍惚,突然生出一股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客人可要听曲?”   一个极为悦耳动听的声音传过来,回头望去,只见是一个穿着绿衫,戴着面纱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叶尘身后。   叶尘虽然第一次来妓院,第一次见到歌姬,但也知道歌姬见了客人,还要带面纱的肯定是极为少见。另外,这个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却拥有魔鬼一般的身材,光是看其身材,便让叶尘禁不住心跳加速,心中生出莫名的炽热欲望。另外,年龄方面肯定也至少有十八岁了。 第50章 琵琶女王与刺客   实事上,叶尘心中更多的是好奇,便随手扔出一块麻刚子今天刚换的银饼子,说道:“走!去里面,将你拿手的曲子弹一首好了。”   绿衫女子很随意的捡起银饼子,跟着叶尘走进了一帮执垮所在大厅之中。   叶尘和绿衫女子一前一后走进来,顿时引起了正在醉生梦死的执垮们的注意。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看向了叶尘身边的绿衫女子,包括执垮们身边的歌姬在内,所有人都流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有不少人更是发出惊呼声。   叶尘这才发现自己随便叫进来的歌姬好似不一般,看起来至少是一位名人。   “难道是传说中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叶尘心中暗自嘀咕。   “兄弟!还是你厉害,随便出去一下,就将琵琶女王叫了进来。”赵恒竖起大拇指,对叶尘说道。脸上羡慕嫉妒之色毫不掩饰。   其他人也纷纷叫嚷,对叶尘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可是知道这琵琶女王是何等清高,何等神秘。甚至都不是身份和金钱所能够请得动。即使是赵恒的身份,今天派人去请,也被拒之门外。开封城也不是没有达官贵人对其用强,但都稀里糊涂不了了之,且过程中充满了诡异和神秘。   叶尘回到自己的坐位上,琵琶女王风情万种的进来之后,便没有看过任何一人,甚至都没有看过叶尘,只是自顾坐于大厅中间,取出琵琶,开始弹奏。   叶尘不知道他谈的是什么,但声音响起的刹那,刚刚还吵闹的大厅便寂静一片。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陷入音乐世界。   叶尘只感觉,节律好似一直都是平缓的,就像是一缕清风无意中掠过耳稍,又像是一汪潭水被风吹皱,涟漪涌动,一波一波的轻轻拍在岸上。   不知什么时候,叶尘心中不由生出悲欢离合的忧愁和感慨。想起后世的父母,后世的未婚妻,却已经泪流满面,无声的哭泣。   便在这时,叶尘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明的警兆,脑子瞬间恢复清醒。   一道黑影陡然出现在他眼前,向他抓来。而这个时候琵琶声也突然停了下来。   叶尘一声惊叫,身体向后跌倒,在最后一刻躲开了黑影的手。但叶尘不知道的是,并不是他躲开了黑影的手,而是黑影被最后一道琵琶音所影响,有了刹那间的迟钝。否则按照黑影的预算,他这时已经抓起叶尘,然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冲出了春风楼。   这个黑影准确的说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整个头上都被罩着的矮胖男子。   黑衣人没有时间理会身后琵琶女王,继续向叶尘抓去。而这时,大厅中的人都清醒了过来,叶尘旁边歌姬尖叫声中,距离最近的罗耀顺反应最快,随手抄起旁边花盆向那黑衣人砸去。   砰的一声!众人都没看清黑衣人有何动作,罗耀顺便惨叫一声,飞了出去,贴到墙上,哼哼唧唧的说不了话。惹得所有歌姬尖叫着四处奔逃。   “有刺客!”赵恒一边远离黑衣人,一边放声大叫。想将楼下众人的护卫喊上来。   大厅中都是欺负人欺负习惯了的主,虽然大部分执垮都是如赵恒这般没胆,但还是有几个胆气过人之辈。   曹玮正是其中一个,只见他怒叫一声,一拳就砸了过去,这小子也是练过的,战场上杀了不少人,一身武艺随便打十个八个寻常战士没有问题,可是在这黑衣人面前像个孩子,就过了三招,眼看就要落个和罗耀顺一样的下场,党进之子党奎和反应过来的叶尘立马加入战团,高怀德儿子高元熊拎着一把椅子就砸向黑衣人的后背,可黑衣人仿佛没有知觉,理都不理会那椅子,反而趁机身影晃动间,将包括叶尘在内四人直接击飞。   除叶尘踉跄间站起之外,其他三人哼哼唧唧的全躺在地上,就是爬不起来。显然受伤不轻。   黑衣人脚下连连闪动,便向叶尘再次射来。便在这时,一名魁梧大汉陡然横插中间,一拳击出,向黑衣人直捣而去。   叶尘认出这魁梧大汉,正是李君浩,想起后者的高深的武艺,心中一定。   “咦……山岳拳。”黑衣人发出惊疑声,这一拳竟然看似平常,但却犹如一座大山一般,封锁了自己的前行之路。   砰砰砰声中,黑衣人与李君浩已经闪电般过了十数招,后者虽然处于下风,嘴角出现血迹,但硬生生的将黑衣人挡住了片刻。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黑衣人右手挥动,出现数道手掌幻影,在李君浩拳头砸在自己身上之前,点在了其手腕之上。   李君浩顿时如遭电击,身体一震,然后被黑衣人随手拨到了一边,虽然没有受重伤,但却不由自主的让开了道路。   “看在山岳上人的面子上,我不杀你。”黑衣人看了一眼李君浩,寒声说道。   这时,楼下众人护卫终于赶了上来,加起来足有近百人,各自将自己的主子护了起来,其中自然包括叶尘带来的八名精锐老兵。   黑衣人眼见事不可为,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然后又转身看了一眼依然坐于原地琵琶女王,心中暗骂自己竟然看走了眼,这烟花之地竟然藏着一名高手,而这山岳上人那老不死的徒弟什么时候也成了叶尘的护卫,是这两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否则,以他之前的算计,完全可以在叶尘和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叶尘掳走。   “看什么!你们这帮废物,还不将他拿下。”赵恒为自己刚才的软弱感到有些恼羞成怒,对自己身前十多名护卫喝骂道。其他几名执垮同样如此。叶尘身前八名老兵也想冲上去,但却被叶尘叫住。   开什么玩笑,这黑衣人摆明了是冲他来的,哪还敢让八名老兵离开自己,叶尘甚至带着八名老兵,向刚刚稳住身形的李君浩那里挪了挪。   数十声惨叫之后,最先冲上去的二十多名护卫吐着血飞了出去。但那名黑衣人眼见事不可为,身影闪动中跳下窗户,转眼消失不见。   这场架打的莫名其妙,有四名纨绔受创严重,五名护卫被震断了心脉,当场死去,二三十名护卫受了重伤,绝对是一件震动开封,甚至惊动朝野的大事件。   赵恒铁青着脸,看了一眼叶尘,让护卫去开封府叫人,过来查案。声称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这件事有牵连的人。   但现场绝大部人都心中震撼,为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厉害之人而心神摇撼。   叶尘是躺在担架上,被侍卫抬回了家,此外他身边还有三十多名开封府捕头。   叶尘成为伯爵爷的第一天,先是下午将开封县令之子何宝打成残废,然后自己晚上被人打成重伤,麻刚子一见面,眼睛都红了,二话不说便对跟着叶尘的八名老兵一人就是一顿脚,八名老兵一脸惭愧,都不敢躲闪。水儿听到消息,跑过来,爬在叶尘身边抓着叶尘的胳膊,抹着眼泪哭泣。   叶尘自愈能力远超常人,这一路回到家,身上的伤却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虽然水儿和麻刚子对自己的关心感到心暖,但却受不了小丫头的哭泣和麻刚子满是杀气的脸,一轱辘从担架上坐起来,对抹着眼泪的水儿说:“水儿!你看!我没事。”   本来跟在旁边,一脸凝重之色的李君浩,眼见叶尘竟然坐了起来,为叶尘这么快便身体痊愈感到惊疑不已。   ……   ……   开封府连夜动员,所有捕头和部分巡城禁军们都动了起来,全城搜索。   开封县令何山岳得到消息说刺客是针对祥符县伯叶尘而去,特别是听说那刺客现场说了一句什么“看在山岳上人的面子上,我不杀你”这句话,差点没有吓死,担心被人怀疑是自己请杀手报复叶尘,跑去见赵恒,哭诉此事绝对不是自己做的,结果被赵恒让人给轰了出来。   叶府今晚如临大敌,罗耀顺从罗府也调来了二十多名护卫,曹玮回去将事情一说,曹彬也派来了二十多名护卫。加上叶府二十一名护卫,已经有七十多名。   叶尘将这些人全部交给了麻刚子,麻刚子单膝跪下给叶尘立军令状,表示任何贼人想要伤到叶尘必须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然后便带着人开始布防、布哨。   后院精美澡堂中,叶尘微微闭上眼,任由两名丫鬟给自己捏着肩膀,他知道房顶四角有四名护卫,澡堂外过道中则有二十名护卫把守,而澡堂门口李君浩抱着叶尘刚刚送给他的那柄宝刀,靠着门框假寐。   叶尘手中把玩着天星玉佩,从那黑衣人的矮胖体型和声音上,他已经大体猜到那黑衣人是谁。   没错!此人正是南方的太一道掌教陈景元的大弟子司洛意。   叶尘知道,都是他手中这枚天星玉佩惹得祸。 第51章 避难   叶尘不是没有想过将天星玉佩交出去,以避祸患。但这天星玉佩是让他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时代的直接原因,且这天星玉佩乃是他家传之物,他隐隐感觉这玉佩与他之间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甚至在心底最深处想过,或许自己可以依靠这天星玉佩再回到后世。不管这个可能性有多渺茫,但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他都不想轻易让其从自己手中失去。   当然,如果真到了事关生死的最后时刻,他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将这枚天星玉佩交出,来换取自己的生命。可是自从上次在永乐边城荒外寺庙中发生那一幕奇异之事后,他隐隐觉得即使自己交出天星玉佩,不论太一道和太平教,还是玉道香所代表的势力,恐怕还是不会放过自己,都想从自己身上得到某个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叶尘洗完澡,叫来麻刚子,让他将侍卫分成四班,轮流警戒休息,否则到后半夜,不等司洛意来,所有侍卫都已经疲惫得不行了,还打个毛线。   一夜便在叶尘胆战心惊中度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个开封府捕快和城防禁军都在抓捕巡逻原因,司洛意没有再出现。当然叶尘也没有指望开封府捕快和城防禁军能够抓到司洛意。   天一亮,叶府大门便接二连三的被敲响。   当初在晋阳,叶尘帮助党进、李继勋、赵赞、高怀德四位军中大佬对诗,这四位各自答应给叶尘挑选五名精锐退伍老兵,如今却是派人送了过来。并且各自翻倍,送来了十名老兵。显然四个大佬也已经听说了叶尘昨晚被刺之事。   叶尘亲自接待,将人收下,并对四个老将派来的人表示改天登门拜访四位大佬,以示谢意。   看得出来,这四个老家伙说话办事还是比较给力的,给叶尘挑选的退伍老兵都是百战精兵,不比曹彬派来的那二十人差。且因叶尘在军中的名望,这四十名老兵虽然忠心度与麻刚子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但至少也是心甘情愿的。   在这四十名老兵之后,贾宪带着二十七名军匠也来了。   这是当初在晋阳城外打造制盐工具的那些军匠。那些有皇家背景的盐商,按照赵匡胤的指示接受了五百名参与制盐的军士,但却不要这些军匠。而为了制盐技术的保密,再加上贾宪当时答应叶尘,所以便将这二十多名军匠给叶尘送了过来。   这些军匠主要是制造刀枪、弓箭等兵器的铁匠和制造攻城器械的木匠,都是大宋军器监有编制的军匠,放在后世都算是事业编制的国企工程师或者工人。如今就算送给叶尘,但编制俸禄还在,只不过从今以后,都归祥符伯爵府。   想着这些人可都是如今的技术人才。在当世虽然被归为下九流,社会地位低下,但在叶尘看来,却个个都是宝。留在日后,必有大用。所以叶尘很开心的收了下来。   而对于这些军匠来说,能够一边领着俸禄,不用在军器监整天忙碌,又能成为伯爵府的人,心中那也是十万个愿意,不知道被其他军匠有多羡慕。   当然,叶尘也不可能白养着这些人,这些天的一些想法,也可通过这些人慢慢实现。   叶尘本来计划今天是要前往祥符县,接受查看自己一千亩肥田的,但考虑到自身安全,还是没有敢出门。叶尘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司洛意这样的人所拥有的本领,整个开封城或许只有皇宫或者军营中是安全的。   另外,他从府中仆人神色中看出了一定的恐慌,在与麻刚子和李君浩商量之后,他决定做一些事情,以定人心。   今日是家主第一次召集府中所有人见面,府中男仆,丫鬟个个垂首肃立在前堂,叶尘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堂门口,麻刚子和李君浩腰胯横刀站在左右两边,冷森森的杀气让前堂的仆役战战兢兢,叶尘知道在这个时代跟他们没法讲人权,柔弱反而会招来不恭敬,事到如今叶尘早就放弃了后世的那一套,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必须从众,适者才能生存。   “看清楚,我就是家主,祥符县伯叶尘,这个家我说了算,我不在,麻刚子说了算,上下尊卑要分清楚,另外水儿一家也算是这个家的主人,不要让我听到有人怠慢,一经发现,绝不轻饶。我不管你之前都经历了什么,都是伺候过那些主子,既然到了我叶家,你就是叶家的人,我会一视同仁,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这就是叶家家规。”   叶尘对于自己的讲话,还是感到很满意,没见仆役们心中凛然的同时,个个喜形于色,脸上的恐慌早已不翼而飞。   叶尘看在眼中,又当场宣布每人赏赐两百文钱,更是赢得满场欢喜。   见此,叶尘才彻底放心,开玩笑,敌人还没出现,自己家里面若是先乱了阵脚,那真是死定了。不过,就算这样还是不行。   吃过午饭,李君浩接到一个消息,说有急事需要出去,然后就一脸歉意的离开了。   李君浩一走,叶尘安全感一下大降,便决定去找曹彬或者王超,准确的说只要去军营就行。他相信除了皇宫,军营里面还是相对比较安全的。   叶尘留下麻刚子看家,带着六十名侍卫,去了城西禁军的一处军营。   大宋护卫京师的十万禁军,只有这一万禁军驻扎在开封城内,其余九万都驻扎在城外四处军营,与东西南北四处城门对应。   王超便在城西大营中。且因这次北伐之战斩首颇多,已经由校尉亲兵提升为营指挥使,麾下也有了五百人马。   叶尘带着一众侍卫,离开家门三里之路时,司洛意陡然从旁边酒楼中飞出,直扑叶尘而来。   这次叶尘和麾下六十名侍卫都早有警惕,叶尘不但身穿盔甲,而且腰跨长刀,手提宝弓。   这把宝弓是赵匡胤赏赐给叶尘的那把从北汉宝库中找到的稀世利器,足有五石半。军中能够拉动的人也是凤毛麟角,能够拉满弓的,更是几乎没有。但除了曹彬和王超等少数人之外,没人知道叶尘能够轻松使用此弓杀敌。   司洛意速度快如鬼魅,六十名侍卫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来到叶尘身边,但一声惊叫之后,又弹飞了出去。   不亲自经历过的人,不知道叶尘弯弓搭箭的速度有多快,特别是时刻准备,一有动静,便弯弓射箭的情况下,即使以司洛意的鬼魅身法也难以彻底躲闪。若是寻常一石的弓也就算了,就算近距离射在司洛意身上,以后者玄功,也足以硬抗。可是五石半的弓,如此近距离,司洛意却已经受了伤。   司洛意身法太快,落在叶尘眼中也只是一道黑影,叶尘便是凭着感觉射出了一箭,所以叶尘也不知道司洛意伤到了那里,要不是地上几滴血迹,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司洛意受了伤。   等六十名护卫提着长刀牢牢将叶尘护起来时,司洛意两个起落,便已经消失不见。这个时候,旁边路人才尖叫、惊呼,四处奔走。   当大批开封府捕快赶来时,叶尘却已经带人来到城西大营。   看到王超出来,叶尘心中才彻底松了口气,一直紧握,箭矢上弦的宝弓才放了下来,扔给旁边护卫。   王超话不多,见了面就要行礼叫爵爷,被叶尘死死拦住,搂着肩膀,板着脸,说道:“怎么?不想和我当兄弟了。”   王超这才尴尬一笑,脸上拘谨荡然无存。   西大营一万禁军居住的地盘很大,但具体到每个营指挥,也只是一个占地三四亩大小的小院子。   叶尘一边跟着王超向其所在营指挥小院子走去,一边说道:“王兄!昨晚上的事情你想必也听说了,那贼人身手太高,寻常护卫难以抵挡,在开封城除了皇宫,也就军营中还算安全,所以小弟来你这里打算住一段时间。”   王超一听,顿时脸上杀机隐现,寒声说道:“叶哥儿放心,不管来人有多厉害,就算是妖魔鬼怪,兄弟都带人将他剁成肉酱,让他有来无回。”   ……   ……   宋朝早朝制度是五日一朝,除去昨天庆贺大典不算,今天算是赵匡胤北伐回来后第一次早朝。   武德殿中,文武百官位列两班,左边赵普排头,赵光义和薛居正、吕馀庆两位副相(参知政事)并列,后面是三司正副使楚昭辅、罗公明。   右手枢密使李崇矩站在首位,第二排的是枢密副使曹彬和沈义伦。   “陛下!臣弹劾开封府城防治安近日来越加懈怠,昨晚上春风楼上包括开封府尹大人三衙内在内,曹大人衙内曹玮,罗大人衙内罗耀顺,祥符县伯叶尘等十数名衙内遭受不明黑衣人行刺,五名护卫当场战死,数十名护卫和多名衙内重伤。臣请陛下下旨彻查开封府负责城防治安相应人等。”刚一上朝,有御史便跳出来一脸正气地说道。 第52章 伤卒   赵光义脸上却已经一片阴沉,他知道这位御史是受赵普指示,弹劾开封府,虽然没有直接弹劾他,但却与弹劾他没有什么区别。   想起昨晚上的事,赵光义就感觉郁闷,特别是对于当事人,或者说对引起这件事的叶尘记恨不已。   以赵光义的城府,自然已经想到今天早朝上会有人弹劾开封府,又怎么会没有准备,不等他做出暗示,站在第五排的一名文官从班列中走出,向赵匡胤一拜,说道:“陛下!臣认为此次春风楼刺杀事件,责任不在于开封府,而是……”   御座上,赵匡胤面色看似平静,但眸中深处却是杀机隐现,他的杀机不是针对于下面众臣,而是针对昨晚上出现在春风楼的那刺客。   “哼!不管你是谁,背后又是何方宵小,敢在开封城内刺杀我大宋朝臣,朕绝对不会放过你。”赵匡胤根本没有将下面争论放在心上,心中对于那刺客却是已经动了杀心。   赵普与赵光义结党暗斗,他自然知道,甚至这里面本身便有他有意无意引导的原因。他黄袍加身已经十数年,帝王异党制衡之术却已经玩的炉火纯青。而类似于此时下面这样的争论,这几年来,他看得也多了,虽然北伐四个多月后,这是第一次上朝,但却也习以为常。   昨晚上的事情,上朝前赵匡胤便已经从武德司那里知道了详细经过。自然也知道那名身手高超的刺客是冲着叶尘而来。所以,他对这名刺客的身份极为好奇,从曹彬那里知道叶尘曾经在永乐边城与到太平教、太一道和那玉道香的纠缠之后,他隐隐猜测这名刺客与这三方势力有关。   “好了!此事朕知道了,限开封府半个月内将那刺客抓捕归案。至于叶尘……朕准备安排他当皇子侍读,一方面陪几位皇子读书,另一方面也让他在皇宫内躲一躲。毕竟叶尘对我大宋是立有大功的,绝对不能让贼人伤到他。”赵匡胤直接开口,打断了又一名御史站出继续弹劾开封府。   相对于大宋第三代之后的皇帝,赵匡胤以开国大帝身份,打断拥有风闻奏事权力的御史弹劾,却没有人敢说什么。而原本历史中自赵光义之后的皇帝却是多半不敢做此事,否则名声受影响不说,一不小心还会引起御史对皇帝的弹劾。   赵光义出班躬身说道:“臣遵旨,只是臣请陛下让叶尘半个月后再进宫当皇子侍读。原因是那刺客是冲着叶尘而来,叶尘若是进宫,一是很可能引刺客进宫,惊扰圣上。二是那贼子身手着实不凡,来去如风,且无人见过他真面目,贼子若是隐匿起来,很难抓捕。而有叶尘存在,刺客必定还会出现,这样臣才能安排人手将其拿下,否则这贼子若是隐匿不出现,或者出城而去,半个月内臣很难将刺客抓捕归案。”   赵匡胤犹豫了一下,说道:“好!朕就允了皇弟所说,但务必要保护好叶尘。”   赵匡胤话语中再三强调叶尘的安全,包括赵光义和赵普在内,众人心中进一步认识到叶尘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联想到近日来在民间,甚至向别国快速传播的那些真命天子的流言,众臣一时间有些恍然。   “陛下!臣有事启奏。”眼见春风楼刺杀事件已定,曹彬出班说道。   “曹爱卿请说。”赵匡胤一脸温和说道。对于能够打胜仗,能够替他统一天下的武将,赵匡胤向来打心眼上喜欢。   “陛下!北伐一战结束时,禁军伤员有六千多,从晋阳班师回朝,一路上死了一千左右,如今还有五千多,分散各禁军大营,而军中医官数量太少,对伤兵伤情多有耽误,死在路上那一千伤卒其实大半便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而死。臣请陛下下旨将这五千多伤卒全部集中在城西大营,且广招开封城内民间大夫到西大营给伤卒医治。”曹彬一脸悲伤之色说道。   赵匡胤叹了口气,说道:“每次打仗,伤卒的医治问题都难以近人意,严重影响军队士气。历朝历代都存在这个问题,可是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伤兵往往被忽视。太医局就这个问题也进行过商榷研究,但一直不能拿出个可行的办法出来。如今既然战争已经结束,自然要尽全力对伤兵进行医治。此事准了,具体事宜便由曹爱卿负责处理。”   实事上,不论曹彬,还是赵匡胤,都将一个心知肚明的原因没有说出来,为了治病的方便集中在城内西大营,其实只是个借口,主要还是担心伤病员的哀嚎,会影响到军心士气,让其他士兵留下心理阴影,在下次打仗时不敢拼命。   当然,他们也知道,太医局派到各军的医官,通常只为指挥使以上的军官将领服务,并不会惠及寻常士卒。这不是太医局的医官不尽心,而是医官人数严重不足。   ……   ……   叶尘留下了十名护卫,其他五十名都打发回府中。因为这么多人手王超不好安排,另外在军营中也没有必要留下。   当天下午,开封府来人找叶尘,以赵光义的名义让叶尘离开军营当诱饵,配合他们抓司洛意,叶尘自然毫不犹豫的当场拒绝。此举自然进一步得罪了赵光义,但在叶尘看来,为了自家的小命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实事上,赵光义让叶尘当诱饵,除了一方面的确是为了抓捕刺客之外,另一方面可没有安什么好心,甚至想着上演一场着让叶尘陷入死地,然后自己再带人将其救下的戏码,妄想收服拉拢叶尘。   叶尘在王超宿舍里面住了两天,便有了回府的冲动。晚上他左右隔壁震天呼噜声也就算了,他在晋阳时已经适应了。可是白天从他来的第二天开始,隔壁营房中便是谩骂、嘶吼、惨叫、哀嚎声不断,不但让人无法休息,而且让人听了心中堵的慌。   这些伤卒刚来的时候,叶尘便从王超口中知道是整个禁军的伤兵都被送到了这里。   和王超聊了一会天,知道了如今士卒打仗受伤的待遇之后,叶尘大吃一惊。   “按照王兄所说,军中医官不够,曹帅不是已经派人从开封城内花钱请大夫去了吗?怎么伤兵的情况还是如此凄惨?”叶尘神色沉重问道。   王超叹口气,说道:“唉!叶哥儿有所不知,禁军士卒向来骄横,不说外面大夫,即使是军中医官一不小心医死了自家袍泽兄弟,都有士卒出面殴打大夫。这不,昨日好不容易花钱请来四十多名大夫,结果有一位都头因为伤的太过严重,医治的过程中死了,都头下面的几名士卒便将那位大夫腿给打断了。结果,今天所有大夫便推辞不来了,将收的银钱也退了回来。说实在的,大家都清楚,那位都头本来就已经到了快死的阶段,换做是谁医治,恐怕都是一死……噢!除了叶哥儿你或许以抽血续命之法能够救治。”   叶尘没有理会王超最后一句话,他知道解释也没用,不过他对王超前面所说,真是感到无语之极,同时也对这五千多的士卒生出了恻隐之心。   他是亲眼见识过禁军战士在战场上是如何勇猛,不想这些士卒没有死在战场上,回到开封,却因为耽误医治,而绝望死去。叶尘越想胸口越闷得慌。   “走!去伤兵营看看。”叶尘起身说道。   王超一听,眼睛一亮,心想叶哥儿乃是不出世的神医,说不定施展几式绝世医术,就将大伙救回来了。   叶尘和王超,带着自己的十名护卫和王超五名亲兵来到了隔壁的伤病营。   伤兵营虽然时时有哀嚎传出,但大多时候却是死气沉沉。连着的十数个大营房,每个营房内有三百名左右伤员,但医官却只有可怜的六七名,且都集中在另一处小宿舍内,此时并没有看见他们在给伤员看病。   五千多名伤卒一脸绝望的躺着,偶尔可以听见他们的哀声和谩骂。   而地面之上都是伤卒吐的痰和鼻屎,甚至还有撒的尿,以及一些脓血,总之各种污物不堪入目。而苍蝇嗡嗡声中,不说铺天盖地,那真是一群群的。   另外,叶尘竟然在墙脚发现老鼠和蟑螂的尸体,虽然不多,但却是让叶尘心中一寒,差点没就此掉头离去。   显然这里从来没有人打扫过卫生。   在叶尘看来,这十多座伤病营,简直就是病菌、细菌的发源地,是健康的人通往死亡的坟墓。只站在其中,叶尘就觉得自己身体正在不断受到各种看不见的病菌和细菌的侵蚀。   在这种环境下养伤,病情能够恢复才怪呢。   而一些本来伤的不重,单是依靠身体免疫自愈能力,都能够痊愈的伤痛,放在这样的环境下,反而只会让伤痛恶化,导致越来越严重,最后悲惨死去。 第53章 十条规定   跟着叶尘一起进来的十名老兵护卫和王超一行六人也是一脸悲戚,但神色中却有着认命或者深深的无奈。   叶尘看了身后众人神色,心中狠不得将所有人都砍一刀。真是一群蠢货啊!这禁军上下难道都是蠢货不成。特别是他看着一些来看望伤卒,爬在伤卒旁边哭泣、谩骂医官,但却不知道将伤卒个人卫生,床铺以及营房卫生收拾整理一下的袍泽士卒,心中更是有了杀人的心。   “都是一群蠢货啊!这真是没文化害死人啊!而且害的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千人啊!”叶尘心中感到深深的无语和悲哀。   王超再次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叶哥儿!说实话,这些战士伤势太重,几乎难以救活了……”   “胡说八道!”叶尘心中怒火中烧,打断了王超的话:“我看这里的人只要用心照顾,不敢说都能活,但是大多数都死不了。”   叶尘的声音很大,惊动了伤卒以及他们身边来看望袍泽的士卒。   有人认出了叶尘,眼睛开始发亮。   “他是叶哥儿!”   “闭嘴!是爵爷,是神医爵爷!”   扑腾!扑腾!   所有来看自家袍泽兄弟的士卒全给叶尘跪了下来,所有能够爬起来的伤卒也挣扎着向叶尘跪了下来。   “求求神医爵爷发发慈悲,救救小人。”   “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吧!”   叶尘没有回话,转着看了一圈,迎上这间伤兵营房中数百道期待的目光,脸上流露出类似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声说道:“我不敢保证可以全部救活你们,但你们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大部分人都能够康复。”   所有人顿时欣喜若狂,轰然答应。其中有个别来看自己兄弟的袍泽士卒,甚至表现出一幅决然赴死之色,来到叶尘面前,说道:“爵爷,抽小人的血,以小人的命换回小人兄弟的命,因为小人的命就是他救的。他腰上挨的那一刀,就是替小人挨的。”   叶尘苦笑不得,骂道:“先滚一边去,按照我说的去做。”   ……   ……   叶尘首先做的,便是定下了六条规定。   一、不准任何人在病房内随地吐痰。有下不了床的伤卒,旁边放着一个水盆,将痰吐在里面。   二、不准在病房内抛弃废物,乱扔污物和乱泼污水。   三、不准任何人在病房内大小便,有下不了床的,让人帮着扶到外面茅坑,或者先排到放有清水的盆子里,再端出去。   四、一旦发现老鼠、蟑螂、蚊蝇等这些超级病原体的出现,众人必须在第一时间内将其清除出去。   五、不准任何人在病房内大声喧哗,制造噪音。   六、病房内必须做到无垃圾、无蛛网、无脏物,时时保持干净整洁,杜绝蚊蝇滋生。   这六条规定都是后世医院最基本的环境卫生管理规定,叶尘根据眼前情况,变通了一下说了出来。这些规定在“没文化”的人眼中看似可有可无,与病人的康复好像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叶尘知道这六条规定极为重要,有时候比良药还要重要。说严重点,与病人伤病的康复有直接的关系。说难听点,以上这六个规定若是落实不好,就算有良药也很难康复或者说本来能够康复的也康复不了。   叶尘说的这六条规定,有些用词很新鲜,但在叶尘进一下解释下,众人都明白了叶尘的意思,虽然几乎所有人都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感觉莫名其妙、多此一举。但在叶尘绝世神医和头衔和祥符伯爵的身份信服和威慑下,众人还是很好、很快的进行了落实。半天时间之后,整个病房原本肮脏污秽没有了,变得干净整洁、空气清新,所有的病原体都已经消失。   王超已经在伤病营中待了一天,他看着叶尘指挥着所有来看望伤兵的士卒,以及他们带来的十名退伍老兵和五名亲兵,一起清理营房卫生,换洗被单,甚至给伤员清理个人卫生,然后又一个一个的给伤员们清理伤口。   但就如王超想法一样,绝大部分人还是弄不清叶尘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都一直憋着心中的想法,等着叶尘施展神奇医术。现在做的或许是为了给接下来施展神奇医术做准备。   叶尘此时正专心致志的给一名腿上中箭的伤员更换绷带,一天过来,伤卒们的眼神已经变了,疑惑虽不减,狂热更浓之外,却多了许多发自内心的感激。   “既然让我看到了,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走掉。”这是叶尘心中此时的感慨。   叶尘走遍了十多个伤兵营房,重复了在第一个伤兵营的言行举止,每一次都不避污秽,让王超找来盐,亲手示范用盐水给伤员清洗干净伤口,撒上一些在医官宿舍中找来的,不知有效无效的金疮药,再用干净的细麻布小心的包扎上。   一圈下来,营中看望伤卒的一些士兵都已经学会了最基本的清洗、包扎。在叶尘指挥下,简单的包扎已经可以胜任,一些复杂的则由叶尘亲自上手。叶尘本来派人去叫那六七名医馆,但却没找到,不过从他们所在房间中找来了大批各种药物和包扎用的绷带等物。   给一名伤兵换过绷带,叶尘直起身子,反手捶了捶腰。一整天过去,他弯着腰给伤员换绷带不知多少次,又在伤兵营中走来走去,腰腿几乎都没感觉了。回头一看,王超竟然还跟在身后,且一直给他打下手。   “王兄,你身为营指挥使,不能离营时间太长,你回去吧,待会晚饭让人送到这里来。”叶尘说道。   王超看着叶尘满眼的血丝,摇了摇头,说道:“我营中这几天又不训练,有副指挥使在,没什么事,这边缺人手,我还是留下帮你吧!最主要的是有贼子要对你不利,我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王超最终还是走了,他是被曹彬派人叫走的。   送了王超出去,叶尘回来就着水盆中的清水洗了洗手,将为伤兵换绷带时沾在手掌上的脓血洗去。一名护卫过来,将脏水端出去倒掉,又换了一盆净水过来。   制定了六条有关环境卫生的规定,带人彻底清理了病房卫生,叶尘又带人治疗了一些病患之后,一边感慨没文化害死人,一边又定下了四条规定。加上前面的六条规定,刚好是十条规定。   一、任何一条用于包扎的绷带,都要用滚水煮过才能再用。   二、每一件病人都要勤换被褥衣物,且用过的都要用滚水煮过,放在阳光下晒干,才能再次使用。   三、所有伤员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喝生水,必须要喝开水。   四、病房内要始终保持通风。   叶尘将这四条规定说出来之后,发现除了极少数人若有所思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心中叹了口气,这些在后世最基本的医疗常识问题,在这个世代人们却是丝毫不知。   叶尘耐着性子,解释道:“用滚水煮绷带、衣物被褥都是为了防止细菌、病菌留存在衣物上,从而感染伤口。喝开水也是因为生水中有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比如寄生虫。病房保持通风和前面六条卫生规定一样,防止病菌细菌的滋生。”   说完,叶尘看着众人越加茫然的神色,这才发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细菌、病菌、寄生虫这些词他们听都没有听过,更不帮说弄懂了。   叶尘苦笑一声,说道:“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按照我说的去做吧!总之,我说的每一条规定,对大家的伤痛病情都很重要,若是不想死,不想你们兄弟去死的,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许打折扣。”   因为叶尘绝世神医的头衔,再加上这大半天的努力,叶尘在伤病营中已经彻底有了一言九鼎的威信,虽然几乎所有人还在心底想着叶尘什么时候施展神奇医术,但所有人已经发自内心的感激叶尘。同时,叶尘所说的话,也得到了所有人一丝不苟的响应。尽管他们听不懂叶尘所说的话,但却能够明白叶尘让他们做什么,或者不要做什么。人人喊着爵爷,无不点头应是。   叶尘带来的十名退伍老兵本来心中还有些不愿意干这些脏活,但有叶尘带头亲手做,他们哪敢在旁边看着,更何况伤兵中不乏他们认识的人,再加上不断听着被真心感激的话,他们也很快融入到了这个氛围之中。不管怎么说服侍的都是受了伤的军中袍泽兄弟。   ……   ……   注:看到有兄弟催更了,还在半夜二点多,实在不好意思,让兄弟久等了,以后我会尽量快些更上去,不让大家久等。刚看到了本书已经由总新书榜第十名,一路上升到了第四名,历史点击榜和红榜更是名列第二名,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54章 曹彬的命令   “叶哥儿一天都在伤病营?”   听着王超所说叶尘在伤兵营所做的事情,曹彬心中直犯嘀咕,但紧接着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来人!传我的命令,将禁军所有医官都调往伤兵营,归祥符县伯叶尘调遣。”曹彬沉思半晌之后,下达了一道军令。   当禁军各营中医官都奉命赶去伤兵营时,叶尘带人在伤病营中忙碌了快一天了,伤病营里不知堆积了多长时间的垃圾都已运出去焚烧,该清理的脏物都打扫得一干二净。   可就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竟然没有一名有品级的将军来探视伤兵,倒是普通的士卒和下级军官有人情得多,时不时的过来探望自己受伤的袍泽兄弟,看着叶尘带人忙碌,感激拜见之后,还会主动过来帮忙。就算偷懒不想帮忙的,也被叶尘毫不客气的指示着干活。   此时,那七名本来负责伤兵营的医官也已经回来,被叶尘训斥了一顿,在叶尘身份地位面前被轻易折服,然后都听命叶尘的安排,奔波在各伤兵营之中。   “马四楼,你去给第四个病房三十一号床病人,照我刚才示范的方法,把他的伤口给缝上!”   “喏!”马四楼是一名医官,但实事上只是一名略通医术的大夫,真正精通医道的大夫,是不愿意到军中当医官的。所以军中医官的医术实在低的可怜,在叶尘看来,甚至还不如自己这个非专业人士。   马四楼此时早已经对叶尘心服口服,叶尘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叶尘给大家传授的这个缝伤口的治疗方法,让他们奉若至宝,已经视为看家本领。   不到一天的时间,叶尘已经将十七个伤病营房按照一到十七号排列,而各个伤兵营中的几条通铺,以及上面的铺位都编上了号,即使不识字的士卒,但只要会数数,也都能数得分明。   马四楼急急的跑到第四个病房第三十一号床位,躺在上面的士兵是胳膊上被刀砍伤,虽然受伤之后就做过草草包扎,但效果并不好。马四楼几下拆开绷带,鲜血一下从伤口处涌了出来。经过数十人的练手,又受过叶尘的指点,再加上自己原本掌握的医术,马四楼在这短短大半天内,医术增长了不少,最起码已经掌握了最基本的急救法。学着叶尘教给他的做法,用止血带扎紧,拿盐水清洗伤口,趁伤员被盐渍得麻木的时候,趁机用麻线缝合起来。   “多谢马郎中,多谢马郎中!”看护伤兵的一名士卒连声谢着,不停的弯腰鞠躬。   活到四十多年,马四楼还是第一次得到他人真心实意地感激,以往都是被士卒谩骂,甚至殴打,他都已经习惯,不想此时却貌似终于苦尽甘来,成就感油然而生,更加卖力的为受了伤的士兵们缝合伤口。   十万禁军有医官近百名,但拥有品级的却只有一名,那就是达到从九品的田明。   田明三十出头,医术了得,可在这伤兵最多的军中,他却常常感觉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回到开封这两天他就没闲着,北伐之战中受伤的将军和军官为数也不少,只不过他们的待遇自然不是寻常士卒所能够相比,他们在城内有宅,都是回到家里养伤,谁也不会去伤病营等死。   田明奔波于城中各处,忙了两天,总算是将所有他自认为有资格让自己亲自去看病的禁军将领看了一遍,本来想着今天要休息一会,结果便被高府派人毫不客气的请了过去。   这高府便是武胜军节度使兼侍中,军中大佬高怀德的府上。   高府三衙内,高怀德三儿子高元熊,在昨晚上春风楼事件中伤得最重。   高怀德看过儿子的伤情之后,便骂着说都是叶尘害得,警告家中几个儿子最近看见叶尘先躲远点。   田明进了高元熊的房间,一看见早已到了一会的另外一名同行,便脸色一沉,若是今天给寻常军官看病,他肯定是要转头就走的,可是高家不是他所能够得罪的,心中虽然不喜,但还是留了下来。   早田明一步来的大夫是开封成名已久的老大夫白一坤。   田明和白一坤各自给高元熊看过伤势后,却是有了不同的治疗方案。   “必须先放淤血。”   “伤势已经深入内腑。要先治内腑。”   “哼!三衙内只是脸色是差了一点,明明是外伤?”   “你看过几本医术,懂什么?”   “看了几部医术就来给人看病,简直是丢人现眼。”   高元熊此时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旁边高元熊的娘亲,高怀德的正妻王氏在一旁抹眼泪。   坐在一边的高怀德听着两个大夫争吵,头越来越大,怒道:“你们两个快点商议出一个结果来,要是耽误了我儿伤情的医治,老夫让你们好看。”   叶尘此时若是在场,肯定一阵无语,敢情军中士卒威胁殴打大夫的毛病是从这些军中大佬处学来的。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田明一见高怀德发火,便脸色微变,心中有些着急,反而是白一坤没有多大畏惧,甚至还瞪了一眼高怀德。他在开封给许多达官贵人都看过病,如高怀德这样的也见过不少,他知道如高怀德这样身份的人,并不会真拿他怎么样。   “三衙内好着呢!只要按照老夫说的医治,保证三衙内没事!”   “老匹夫!你胡说不道!”田明再次跳出来反驳。   高怀德本来就是个爆脾气,急性子,给烦得不行,吼道:“你们两人各治各的。”   高怀德吼了一句,便索性转身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还骂道:“都是叶尘这兔崽子招惹来的贼人害的,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无熊没有给老子丢人。听说李继勋和赵光义的儿子都是孬种,当时吓得只顾着逃命。”   有了高怀德一锤定音,白一坤和田明便不再争执,还真各治各的。两个各自忙活之后,高元熊竟然明显好转了。   “这是老夫治好的。”   “放屁,是我的药起了作用!”   白一坤和田明一边接过诊金,一边还不断争吵。   这时,一名军士突然跑到他们面前,说道:“田大人,曹枢密使有令,让所有医官全部前往西大营伤兵营,听侯祥符县伯的调遣。”   “啊!是叶神医!我这就去。”田明作为军医头头,自然很清楚叶尘的种种神奇事迹,哪敢怠慢。   “祥符县伯,难道就是那位施展抽血续命之术救活必死之人,随口说出秘方救治五百多中暑士卒的叶神医。”白一坤也是眼睛一亮,急声问道。   “不是他老人家,还有谁!”田明懒的理会白一坤,随口讥讽一句,转头坐上自己马车,向西大营快速行去。   “既然是叶神医在伤兵营大显身手,老夫自然要去见识一番。嗯……正好昨天也接到了官府征召令,要去西大营给伤卒看病,老夫这就去。”白一坤眼中流露着对叶尘的怀疑,淡淡说道。   话音一落,他便唤了随侍的药童,背起药囊,喊来自己的马车,快速上车,跟在田明身后,向西大营行去。   西大营距离二人所在不远,坐着马车一炷香的功夫,两名大夫就已经前后脚进了军营,来到了伤兵营房的门口。   田明和白一坤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前者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从未想过伤病营可以这样干净。 第55章 病菌之说   “这里发生了何事?”随手从身边拉过一个要出门的士卒,田明问道。   士卒端着个水盆,随手指了指房内,说道:“自然是神医爵爷带人弄的。”   “神医爵爷……叶神医。”二人互视一眼,急步走了进去。   一路穿过两个伤病营房,二人都是行家,一路所见,虽然还有一些疑惑之处,但单从伤兵营变化来看,心中却已经对叶尘所做之事感到惊奇和佩服,白一坤本来还对叶尘事迹感到怀疑,此时还没见到真人,心中的怀疑却已经打消了几分。   二人来到第三个伤病营房,找到了叶尘。   田明向叶尘躬身一拜:“下官田明拜见爵爷!”   “你就是田明!”叶尘转身,没有回礼,而是厉声问道。他已经从来的军中大夫口中知道了负责伤兵一事的人是田明。   田明一见叶尘神色不善,脸色微变,身体躬的更低,说道:“下官正是田明。”   “你之前不带人医治伤兵,干什么去了?”叶尘叱责道。   田明额头渗出汗水,心中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口中不敢顶撞,说道:“回爵爷的话,下官这几日一直东奔西走于城内各处,忙着为禁军受伤的将官治病,刚刚又去给武胜军节度使高将军三衙内治病,所以伤兵营这里的确懈怠了。”   叶尘眼见田明认错态度端正,且也是事出有因,心中的气便消了几分,再加上他想起这高将军三衙内不就是昨晚上受他牵连,被打成重伤的高无熊吗!心中有些尴尬,便说道:“前面的事就既往不咎了,你看清楚了,以后伤兵营便按照现在这个标准设立。好了,赶紧去救人吧!”   田明自然恭敬称是。   白一坤一直站在后面看热闹,田明受到指责,他倒是看着开心。   老郎中站在后面,左看看,右瞧瞧。干干净净的营房,让他感慨不已的同时,不由若有所思,在许多方面大受启发。不经意间他瞥到了一名军中大夫正在用烈酒给伤兵清洗伤口。   老郎中顿时瞪大了眼,他一步冲上去,一把夺过军中大夫手中的酒碗,拿起来闻了一下,怒问道:“谁让你用烈酒清洗伤口的,烈酒刺激性这么强,只会让好不容易凝固起来的伤口又溃烂。”   白一坤突然一惊一乍,众人便一起向那名伤兵看过去。这名伤兵只是整个伤兵营之中很寻常的一人,全身上下有三处伤,最重的是右胳膊的伤,被一支长箭洞穿。现在所有的伤已经被处理过,包扎得妥妥贴贴。这名军中大夫正在给他处理胳膊上已经感染的箭伤。   田明也把视线投到了伤兵的胳膊的箭伤上,当下也叫了起来:“怎么用烈酒清洗伤口?为什么不用盐水!”   不等叶尘说什么,白一坤从鼻子里嗤笑出声来:“都感染了多日的伤口,用盐水清洗顶个屁用!如今只有用刀将感染的部位整个挖出来才行。”   叶尘听两名大夫争执,感觉白一坤说的还算对,可是田明则不屑一顾。在田明看来白一坤用的只是江湖小术,靠着运气才治好的人,论起医道,当以医书为本。他冷哼一声说道:“清洗伤口者最佳之物为盐水,再说感染那么一大块,全部挖去,肯定见骨,伤到了筋,他的那个胳膊以后还怎么用。”   叶尘皱起眉,摇了摇头,说道:“二位说的都有些道理,但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眼见是叶尘开口,田明脸上神色立刻变得一幅恭敬,而白一坤也是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田明更是开口说道:“回爵爷的话,用盐水清洗伤口,这也是医书《千金方》中所说最好的清洗伤口之物。”   “医书也只是前人经验的总结,医书上所说中会永远不全。所以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尽信书!”   叶尘声音激昂,继续说道:“医生治疗伤患,之所以要清洗伤口,是因为伤口部位身体机能受到破坏,伤口部位身体拥有的自我保护功能下降甚至丧失,不能抵抗病菌的繁殖感染,从而影响伤口的愈合速度,甚至感染旁边原本好的部位。”   白一坤和田明闻言,眼睛一亮,叶尘这个说法很新奇,且道理说的浅显易懂,比医术上说到这种事情时的模棱两可让人更容易明白。只是叶尘所说其中一些词很新颖,特别是那什么“病菌的繁殖”这是什么意思。   田明犹豫了一下没敢问出口,白一坤却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张口问道:“请问爵爷,‘病菌的繁殖’这里面病菌是何物,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叶尘早已料到两人会有一问,且已经想好了说词:“病菌一词是我从师傅那听学来的,据师傅所说,病菌是一种非常非常小,肉眼难以看见的寄生虫,乃是一切病患的来源,不同伤病的病菌不同。平时天地中就有各种我们看不见的病菌,他们会本能的依附在一切动物包括我们人的身上,然后通过侵袭破坏我们身体来达到自我生长繁衍的目的,但我们身体都有自我保护功能,会将这些病菌阻挡在外,身体越健壮,越健康,这种自我保护能力就越强大,这也是身体差的人更容易生病的原因。而当我们身体某一部位受伤,这个部位的自我保护能力便下降,这些病菌便容易侵袭,不但使得我们伤口感染,而且有时还引起其它病变,比如外伤严重的人,经常会发烧,这就是伤口没有及时清洗消毒,导致让人发烧的病菌趁机侵袭了体内,所以才会发烧。而卫生越差地环境,越容易滋生这些病菌,老鼠、蟑螂、苍蝇这些动物身上也会携带大量病菌,所以我才让大家先将病房中环境打扫干净,尽最大的能力杜绝这些病菌的滋生。而用滚水煮绷带、被褥衣物,则是因为它们上面有着大量病菌,通过滚水将他们杀死清理掉。”   叶尘上面这些话,是他这大半天一边忙活,一边反复思考组织语言,尽最大努力将后世病菌学说换成当世人们能够听得懂的话,且还将自己那莫须有的高人师傅拿出来顶事。另外,为了让大家能够听懂,有些细节方面说得不准确,但只要目的达到就行。他可不希望辛辛苦苦在伤兵营做的一切,等自己一离开,便被丢到一边,又恢复成原状。   从此时绝大部分人恍然和若有所思的神色来看,不少人还是多多少少听懂了一些,特别是白一坤和田明这二位医术相对高明之辈,更是陷入沉思之中,看其神色分明是若有所悟。   “而盐水之所以被我们用来清洗伤口,便是因为盐水能够杀死这些病菌。烈酒拥有同样的功能,甚至对于已经感染了不短时间的伤口,烈酒杀死这些病菌的效果会更好。”叶尘很满意人们的变化,紧接着补充道。   整个过程中,叶尘都表现出一幅高深莫测状,众人大点其头,纷纷称是。白一坤和田明虽然心中还有诸多疑问,但也无法反驳,也只能捻着花白的胡须和蹙着眉头沉思不语,叶尘说得相对很浅显,人人能懂。特别是与现实中的现象一验证,还真就那么一回事。身体越差的的确越容易生病。住在脏乱差的环境中也容易生病。伤口不清洗处理的也的确不光是伤口感染,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的,的确还会伴随发烧头晕等其它症状。   当然,这些话若是换成从另外一个人口中说出,肯定就远没有如今这样的效果。叶尘心中暗自感慨,谁让自己如今有了绝世神医的名头,否则他所说的,他今日辛辛苦苦所做的,恐怕没有几个人会信,会听。   田明和白一坤已是无话可说,以他们的水平和见识,越想叶尘所说越有道理。他们两人,说个不好听的,已经被叶尘唬得一愣一愣,田明自不用说,白一坤心中对叶尘的怀疑基本已经消散,只感觉叶尘深不可测。再投向叶尘的视线时,却有了几分敬意。   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在他们看来,叶尘就是绝世神医,叶尘说啥,只要不太离谱,他们压根就没有过丝毫怀疑。   “爵爷果然医术高明,不愧是神医!老夫佩服,佩服!”听着叶尘说得鞭辟入里,白一坤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可叶尘却摇头道:“我其实没有学过医术,望闻问切,在下一窍不通,下针开方,在下也是一点不懂。我方才所说的,也只是……有一次从师傅那里听来的医理而已。”叶尘趁机赶紧将自己真正水平放出风来,以免整天被人请来请去看病。   “叶哥儿你又在谦虚。”不知何时曹彬踏入了伤病营,站在人群背后,也不知是否听到叶尘刚才所说有关病菌的原理。此时忍不住插言说道。   人们听到声音,齐齐转身,一看是曹彬,除了叶尘躬身一拜,无法下床的重伤卒之外,其他人跪倒了一地。   ……   …… 第56章 天子的敲打   禁军城内西大营,一间宽敞明亮的屋舍中,叶尘和曹彬对坐喝茶。   “这些伤卒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没有一个是致命伤,能够从晋阳活到现在,如何不能继续活下去。实事上,绝大部分伤卒只需精心照料,便不会枉死?如今伤病营中,多少人已在康复中,就是明证。”   曹彬身体一震,略一沉思,问着:“叶哥儿!不知你有多少把握,把这些伤卒都救回来?”   “我不敢保证个个都能痊愈,但能确定,绝对要比过去少枉死许多。照顾病患,不只是施针下药,人本身自愈能力就很强,有时候只要让病人自愈能力不要受一影响,让伤卒心情愉悦,保持自信,比施针下药更有用。”叶尘有绝对的自信。他的信心同样来自于伤兵救护,不是别人,正是后世已经经过证明的无数实事。   后世近代战场上,伤兵的死亡率并没有因为科学进步而下降,始终都保持在三成到五成的水平上,不是因为医药,而是因为是否用心医治。这一点早已得到医学界的公认,护士行业为什么在后世显得那么重要,被么被重视,也正是这个道理。   这虽然不是领教了叶尘种种事迹的曹彬期待的答案,但叶尘能有这个回答,曹彬已经很满意了。   “叶哥儿,官家本来是要将你招进宫中给皇子当侍读,但被开封府赵大人提议往后拖半个月,引诱那刺客来好让开封府抓捕,不过以你如今身份拒绝了赵大人的要求,虽然得罪了赵大人,但也没什么。要是老夫处在你位置,也不愿意当那诱饵,毕竟那刺客所表现出来的本事太厉害,这样的诱饵太危险了。”曹彬说道。   “给皇子当侍读!这样一来,我大部分时间待在皇宫中确实比较安全,可是这侍读是要陪着皇子读书听课,恐怕很麻烦啊!还真不如待在军营好。”叶尘没想到赵匡胤会给他安排这样一个差事,一脸的患得患失。   曹彬好像早已料到叶尘的反应,见此微微一笑,说道:“若老夫出面,请求官家将伤病营五千多伤卒交给你,你能不能照料得过来?”   叶尘迟疑了一下,想起后世的医院,说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可让军中伤卒以后都大幅减少枉死。但需要场地、大量器材和一定人手,以及不菲钱财。”   叶尘所说一劳永逸的办法,让曹彬大吃一惊,但曹彬向来都是在第一线见识过叶尘的神奇事迹,所以对叶尘所说办法很相信。另外,他深知若是叶尘真能够让军中伤卒大幅减少枉死代表着什么。   这不光是代表相当一批士卒不会死去,不会减员。此举更是大大降低了所有士卒的后顾之忧,对军中士气的提升作用那是无与伦比的。而在冷兵器时代,军队士气的重要性有时候还要在战斗力之上。   至于场地、器材,人手、钱财,比起此事所带来的好处又算得了什么。   经过近一步了解叶尘的想法之后,曹彬最后拍板,说道:“将西大营东边那三座营地整个空出来,用于改建你所说的医院,军中的所有医官全部交给你,所缺大夫,就如你所说从民间聘请,所需钱物……需要多少,老夫让人全部满足你需要。”   ……   ……   医院的改建工作在叶尘的亲自主持下,枢密院副使曹彬大力支持下,如火如荼的展开。闲暇之余,叶尘带着田明和白一坤窝在房屋中,由田明执笔,叶尘口述,白一坤偶尔提出自己意义,进行修改,书写整理着什么。   叶尘绞尽脑汁,将自己所知道后世部队中,医疗条令制度和医院治疗管理体系回忆出,然后经过与田明和白一坤这两名当世正牌名医验证,用了半个月时间,终于整理了出来,分为两册,分别名为《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洋洋洒洒加起来总共近五万字。   白一坤和田明这些天对叶尘可以说是惟命是从,田明还好说有曹彬的命令和天子旨意,再加上叶尘本身的威望,听叶尘的话,也是理所当然。但白一坤也如此,却是因为叶尘给二人画了一个大大的饼子。   叶尘在半个月前,便已经给二人说过,等医院建好之后,他便要上书朝廷,向天子要官,设一名院长和两名副院长。按照叶尘所描述,院长至少要正七品,而副院长怎么也要从八品吧!   田明在军中辛辛苦苦熬了十数年,走了多少门路,如今只不过才从九品的医官。白一坤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在开封医名颇盛,但还不照样被田明这样的医官看不起。   又是半个月后,医院终于建成,叶尘派人将所有伤卒从伤兵营搬了过来,同一时间,叶尘和白一坤、田明辛辛苦苦整理的《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也经曹彬之手,连同要官奏书呈到了赵匡胤面前。   皇宫崇政殿中,赵匡胤坐在上首,看了一眼下首的脸色有些难看的赵光义,说道:“皇弟!虽然叶尘那小子没有答应当诱饵,但一个月过去,你们开封府却连那刺客影子都没有找到,此事皇弟还要上心啊!”   赵匡胤话说的委婉,但赵光义却连忙起身,露出恐慌之色,说道:“官家说的是,臣弟这就回去,重新抽调精干人手,亲自主持此事。”   赵匡胤没有看赵光义,一边从眼前奏折中抽出一个厚厚的奏折,一边说道:“那好!皇弟你先下去吧!”   赵光义恭谨称是,然后转身向殿外走去。只不过此时一脸恐慌已经变成一脸阴戾。   在赵匡胤看来,自己这位皇弟虽然喜欢结党营私,贪图权力,但自身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京师重地和下辖的十七个县一直被其打理的井井有条。只不过最近赵光义有将手伸向禁军的意向,竟然有意结交禁军武将,这是赵匡胤所不想看到和容忍的。   所以,一直对赵光义宽容大度,甚至从未指责批评过赵光义的赵匡胤,刚才便借这刺客之事,小小的对赵光义进行了一番敲打。   “咦……《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这是叶尘小子所写。”赵匡胤一见署名是叶尘,不由心中生出好奇,一脸感兴趣之色,认真看了起来。至于后面田明和白一坤的名字直接被他忽略。   半晌之后,赵匡胤一脸郑重肃然之色,双眸中的欣喜意味毫不掩饰。他戎马一生,打过不知道多少次仗,对于伤兵医治和预防的重要性远比其他人认识更加深刻。   所以,对于《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和其中提到的医院和战时临时医疗队的重要性有着更加直观的认识。   “每一百人设一名卫生员,这卫生员可在士卒中挑选,经过医院培训半个月,熟悉最基本的包扎、止血等急救操作,便可胜任。此事还要看这卫生员是否管用。还有这医院,前些日子曹彬虽然提到过,但此事还是要亲眼看过才算。嗯……这些日子堆积的奏折也处理的差不多了,该是出宫走走了。”赵匡胤突然对叶尘所说的医院生出极大的好奇。   ……   ……   赵光义府邸,书房之中。   赵光义有些不满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喝茶的中年书生,说道:“陈先生!本府让你们帮助查探那刺客,如今可有下落?此事如今多多少少影响本府在文武百官中的名望,且因此事让本府在我那哥哥心中失去了一些信任,对我们大计可是有影响的。所以,有关这刺客一事,陈先生可不能不重视。”   赵光义口中的陈先生,名叫陈德玄,一幅儒生打扮,面容寻常,看起来和赵光义府中蓄养的众多谋士没有什么区别,但此人一双细长眸子张合之间,闪过慑人精光和睿智之色,特别是赵光义对其态度,无不表明此人不是寻常谋士。   陈德玄对赵光义不满之色视而不见,依然一幅淡定从容之色,不紧不慢的茗了一口茶,才说道:“说起那位刺客,还真有两个意外消息。一是那个叶尘不是普通人,其身份远超你的想象,至于其中具体情况,却不能告知于你。而另一个消息则是有关这刺客的身份。这名刺客是南方南汉国实际控制者——太一道掌教陈景元的大弟子司洛意。你们抓不住他,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赵光义显然没想到会从陈先生口中听到如此让他意外且有些震惊的消息,一时还没有消化,皱眉沉思的没有出声。   陈先生看了一眼赵光义,继续说道:“不过眼下倒有一个抓捕那司洛意的机会,我们的人已经查到,那司洛意装扮成一名开封城的民间大夫,于昨天下午被那叶尘招聘成那什么医院的医生。显然这司洛意是要伺机掳走叶尘。只不过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动手。”   ……   …… 第57章 天子的惊叹   叶尘主持改建的医院很顺利,且标准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好。结合《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的落实,所取得的效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五千一百多名伤卒,经过这一个月细心照顾,至今未死一人不说,大半伤卒已经康复的七七八八,再治疗休养一段时日,便可重新归队。   而剩下的不到一千名,伤势较重的伤卒,痊愈也只是时间问题,可是依然有极少部分伤卒因为前期病情耽误,可能要落个残疾。   只不过,取得如此好的效果,特别是要保证治疗环境的医疗卫生安全,所付出的成本代价自然也是远超以前对伤卒的救治。   所耗费石灰、烈酒、包扎用的麻布带、各种药材,以及军营中每天都要烧喝开水给伤卒喝,煮洗衣物消毒,消耗了大量木柴。这些总共算下来,一个月时间,足足耗费了一万多贯。幸好曹彬给钱给得爽快,否则也不会取得这样好的效果。   辛苦了近一个月时日,医院在叶尘引领下,田明和白一坤的不辞辛苦的手把手主持下,已经基本上步入了正规。禁军内八十一名医官和招聘的十九名民间大夫也已经各司其职,开始正常工作。   而叶尘终于可以清闲下来,准备今日好好休息一天。   但就在刚刚吃过午饭没多久,曹彬派人带来消息,说是下午皇帝要来看医院。   对于这个消息,叶尘还只是有些意外,但田明和白一坤却激动兴奋的不行,不等叶尘吩咐什么,两人便已经冲出了叶尘所设立的院长办公室。召集所有医生、医工开始大声吩咐,分工干活。   比如将整个医院里里外外清扫一遍,让所有医生都穿上叶尘亲自设计的白色袍服和口罩等等。   七月份的天气,开封犹如蒸笼一般,闷热的不行,但叶尘靠坐在树林中他亲自设计,让人打造的木质室外石椅上,吹着小风,感觉还是比较凉爽的。   来来去去忙碌着的人们走过他身边时,皆放轻了脚步,不敢打扰到他。甚至其中还有许多,都要冲叶尘躬身行个礼,方才走开。叶尘的十名护卫远近散开,只要是陌生人一律不让接近。虽然自进入军营半个月以来,司洛意再没有出现,但叶尘始终没有放松警惕。走到那里,都将自己那柄宝弓带在身上。   “爵爷不愧是神医啊!连那田大人和白老大夫,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听说医院要设院长和两名副院长,这三个位置,伯爵爷是要和圣上要有品级的医官的,这田大人恐怕马上要升官,而白老大夫恐怕很快就该叫官人了。”   “唉……你们说这伤卒一事,要是一直让爵爷管着,我等下次再打仗,一是没有后顾之忧,二是万一再次得了伤病,也不至于枉死。”   医生、医工、伤卒小声议论着,但凡见识过医院中伤卒变化的人们,都有同样的共识。   叶尘身下的石椅刚刚打造好,上面还不是很光滑。椅身正对着南方,春冬日没有茂密树叶遮挡时,可以晒到难得的阳光。夏秋酷暑时候,可以在这里乘凉透气。   在这占地三十多亩的医院,这样的长椅足足有三十多条。都是叶尘让养在自家府邸中的军匠打造而成,当然人工材料费肯定要从医院经费中出,叶尘可不会客气,实事上医院中的床铺、门窗、家具等都是叶尘让自家那些军匠带人弄的。   一个月光景,由旧营房改建成的医院,已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医院大门外,还挂着一个“大宋禁军医院”的牌子。这个名字自然是叶尘所起,而题字则是叶尘请曹彬亲笔题写,字体大气磅礴,很有气势。   寻常伤卒的病房,一例都是由原来营房改建而成,每一个病房都放着五十个床榻,只有副指挥使以上军官才能例外睡个单人间。   因为时间有限,再加上受原本军营设施条件限制,无法为伤病员设置过多的单人、或双人病房。床榻大部分只由原本军营中床榻改造而成,但叶尘还是设法在每一个床铺间竖起布帘,隔出了小单间。   如这样的宿舍足足有一百个,除去医工的住所之外,已经能够最大量满足超过五千名伤卒医治。   另外,伤病员们按照疾病伤患的轻重和类别,被安排在不同的病房中。每一间营房都有数量不等的专职医工,其中一些重伤重症伤卒,还会有医工一对一来照料。   病房之外,还有一间被叶尘命门消毒房的特殊地方。里面的几口大锅不停的冒着热汽,这是用来蒸煮伤病员换下来的床单和衣物,进行消毒。那些床单和衣物,先通过流水清洗掉上面的污物,再经过高温蒸煮,晒干后再重复使用。   另外,叶尘在远离病房的医院四角,用砖石建造了四个垃圾池,要求所有的垃圾最终都要投到垃圾池中,且还要定时点火清理。   叶尘还抽空研究发明了口罩,虽然简单,且还没有形成大规模的制造,但要求每名大夫、医工都仿造着自己做了一个,在进入病房时戴上。   如今所有在营中负责打扫洗濯的医工,都是从此次退伍的老弱病残的老兵中挑选出来的。经过叶尘指导,田明和白一坤的亲自训练,已经能够基本胜任自己的岗位。   此外,叶尘还在医院数处留下了花坛、假山的位置,准备在这几天花费大价钱、大力气移植些草木过来,将这本来光秃秃的营区改造的医院好好绿化一番。   实事上,这个医院距离叶尘最初的设想,还有不小的差距,距离后世医院那差得就更远了,还要做的事情很多,而现在仅仅是开了个头。但就目前这座医院的雏形,已经让所有过医院的人惊叹不已,甚至将皇帝也吸引了过来。   叶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心想这皇帝陛下怎么还不来。   叶尘考虑是不是院长办公室休息一会。一名医工脚步匆匆的小跑着过来,说道:“爵爷,田官人让我来叫您,说是皇帝陛下已经到西成街了,让你赶紧到门口去准备迎接。”   “终于来了吗?”叶尘心中嘀咕着,连忙道,“我这就过去。”   叶尘向营地大门走去,暗自想着,这样的医院就不信镇不住赵匡胤,顺便为田明和白一坤要个官位。   ……   ……   “这就是医院?”   一番参拜之后,叶尘和曹彬陪在赵匡胤两旁,田明和白一坤激动的远远跟在皇宫侍卫后面。一群人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医院里面,赵匡胤有点发愣。   他虽然之前看过那《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对医院有所想像,可是却与他想像中相差还是很大。   眼前的这座名叫“大宋禁军医院”地方,完全颠覆了赵匡胤过往的认识和经验。没有了普通伤病营中那种死气沉沉、绝望哀怨的感觉,也没了普通伤病营遍地的污秽。   伤卒们伤口上都绑着干净的绷带,眼神中也不是印象中每次来到伤病营中所见到的那般空洞绝望和充满怨气,而是多了一种感激和希望。   跪在自己面前的所有大夫和名叫医工的杂役都有统一且奇怪的服饰,他们的脸上满是富有成就感的笑容,而不是过往军中医官那般麻木和漠然。   赵匡胤一生中去过的伤兵营不知多少次,见过的伤卒不知多少,见识不可谓不广。在他印象中,有伤兵的地方定是死寂的,是悲伤的,更是愤怒和绝望的。但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则是一座干净清爽,充满无限希望,甚至带着一点家庭温馨的伤兵营,他却从来没有见识过,甚至想都没有想过……   为什么说是伤兵营呢?在赵匡胤看来,这被叶尘命名为医院的地方,其实还是伤兵营。   这还是一座聚集了所有伤病的地方吗?这样的奇迹……叶尘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小子还有什么本领没有表现出来,简直就是上天赐予我大宋的至宝。”   曹彬虽然半个月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但医院这些天,一天一个样子,此时依然让他惊叹不已。   叶尘在旁边带路,和曹彬一左一右,略落后赵匡胤半步,领着众人走入医院。而其他人则各司其职,开始正常医院运作。   随着叶尘一边走,一边介绍,赵匡胤心中的惊叹更甚,特别是得知那五千多伤卒竟然没有死一人不说,已经大半基本痊愈,而剩下的痊愈也只是时间问题之后,以赵匡胤的城府,脸上的惊喜都已经难以掩饰。 第58章 赵光义的郁闷   田明和白一坤已经绕行到了病房中,领着一众服饰统一的医生和医工,以及一些能行动的伤卒在门口候着。   众人跪拜见过礼后,赵匡胤被恭恭敬敬的请入病房内。新近打理好的病房干干净净,地面上无一丝杂物,空气中除了药味之外,别无它味。被布帘分割开的床位看起来整整齐齐。   放眼一望,偌大的营房整洁清爽,让人一看就觉得舒服顺眼。   赵匡胤看了只点头,对众人赞许有加。回过头来,又对叶尘赞道:“叶尘!你又立了大功啊!如这大宋禁军医院般的伤病营,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官家!如今仅是刚开个头,有许多还要改进的地方。”叶尘谦虚了一句。   说到这里,叶尘看了一眼正在兴头上的赵匡胤,紧接着说道:“官家!这医院需要设院长一名,副院长两名进行管理,田明和白老医术高明,且对医院的运行极为熟悉,医院的建设和《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的制定,他们二人都是出了大力。臣举荐二人当副院长。”   赵匡胤看了二人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这医院事关十万禁军医疗事宜,所涉及人员、财物极为庞大,且事关重大。就给他们二人从七品的官品,担任这医院副院长一职。所属机构人员编制就按照叶卿《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中所说,由你们自行组建,所需财物、人员由枢密院和太医局同时负责。”   田明和白一坤闻言,欣喜若狂,赶紧跪下激动的谢恩。   让二人起来,赵匡胤又对叶尘说道:“叶尘!这副院长已经有了人选,那这院长你看来由谁担任比较合适啊?”   叶尘对此事早有考虑,说道:“官家!以臣看来,这院长一职当然由陛下从宫中御医中挑选医术高明,做事稳重的御医来担任比较合适。”   赵匡胤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转头又对曹彬说道:“依曹卿看来,这院长由谁担任比较好。”   曹彬略一沉思之后,看了一眼叶尘,说道:“依臣看来,这医院才刚刚成立,且无数年来从未有过,医院的运行方法纯属先例。这刚开始还是由叶尘先担任比较好。”   叶尘闻言,心中大急,他可不想一直担任这院长。可是不等他说话,赵匡胤便对叶尘说道:“曹爱卿所言极是,这医院刚开始,这院长一职还是由叶尘担任比较好。另外,这医院不光是在京师禁军中设立,各州路禁军、边军、厢军、蕃军中都要设立,叶尘在《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提到的每一百人一个卫生员,每一军中一个临时医疗队,每一路大军中设一个野战医院,这些也都很有必要。这样一来,以后再行军打仗,士卒受伤很大程度上再无后顾之忧,军队士气必定大增,士卒作战定会更加勇猛。”   “来人!传旨,将叶尘《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下发各路、州军队进行学习,且严格按照其中所说建立卫生员、临时医疗队、野战医院制度,三个月之内完成。另外,授予叶尘正四品大宋禁军医院院长一职,监管全军各地医院。”赵匡胤直接当场传达旨意,叶尘原来的爵位和勋职只是从四品,如今成为正四品,官品算是升了一级。   “官家!这样一来,战时还好说,平时医院编制这么多人,所需俸禄、运营经费恐怕不是小数目。以臣之见,只要在禁军中落实医院制度就行了,厢军、蕃军和边军等有战事发生,到时候再设立临时医院也不迟。”曹彬说道。   赵匡胤感觉曹彬所说有道理,便皱眉沉思起来。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官家!关于医院所需经费和医疗人员俸禄一事,医院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赵匡胤和曹彬一听,眼睛均是一亮,前者问道:“如何自给自足?”   叶尘说道:“军中医院在战时或战后有大量伤卒的情况下,自然要忙于救治伤卒。但在无战事的情况下,的确如曹大人所说太过浪费资金、人力。可若是在平时让医院对民间开放,可对百姓看病医治,且收诊金、疗金,自行盈利。这样一来,医院医官、医工的俸禄,乃至医院运行经费都可自行满足,甚至还会有结余,为国库上缴一定税钱。另外,医院医官、医工平时对百姓就诊治疗,还可提升他们的就医水平。”   赵匡胤和曹彬听着叶尘所说,眸中精光闪动,亮如灿星,深感叶尘所说极为在理,可谓是好处多多。   当下,赵匡胤便在所下旨意中将平时可对民间开放的内容加了上去,至于其中医官、医工的俸禄,医院就诊所收费用标准,医院经费管理等等琐事,自然有相应部门衙门进行细化。却不是天子和曹彬这样的大臣所考虑的事情了。   天子一句话,叶尘不但成了禁军医院院长,而且成了全天下医院的总院长。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叶尘意料之外,但叶尘见木已成舟,知道皇帝是金口御言,只要出口,短时间内是绝对不能改口的,再说他很大程度上也只是挂个名,掌控个大方向就行,又不需要他做具体事情,还可多一份俸禄,且手中多多少有了不小的权力不是。   这要想着,叶尘便跪下谢恩。赵匡胤或许是看出了叶尘心中的不愿意,笑了笑对旁边记录皇帝旨意的小黄门,又说道:“再加一条,禁军医院院长的俸禄等同正三品武将。”   ……   ……   参观过两间病房,赵匡胤让田明和白一坤继续做他们的事,不必再作陪。两人跪拜离去。   叶尘正要带赵匡胤去参观医生办公室和军官病房,突然有一名侍卫来到众人面前,说道:“陛下!开封府府尹大人带着大批捕快来到医院外,得知陛下在此之后,请求觐见。”   “皇弟怎么来了?宣他觐见。”赵匡胤有些意外,索性不再继续参观,看见外面树林中石椅子,便率先走过去坐了下来,其他人自然站在旁边陪着。   不一会,赵光义一边一脸惊叹的看着医院中所见所闻,一边来到赵匡胤面前,行过礼之后。不等赵匡胤询问,赵光义目光扫过四周,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低声对赵匡胤说道:“官家!臣弟得到消息,那名刺客装扮成被聘请的民间大夫,已经混进了这……大宋禁军医院之中。”   赵光义话音一落,除了赵匡胤之外,所有人脸色一变,数十名皇宫侍卫嗖嗖声中,却已经牢牢将赵匡胤牢牢保护了起来。   赵光义见此顿时脸色难看无比,赵匡胤一看赵光义脸色,看着身边这些侍卫,不知说什么好。   叶尘率先反应过来,叫来一名被赶到远处的自己护卫,悄声说道:“去让田明将所有新聘请的民间大夫和军中医官都集中到院长办公室,就说我要开会。”   等护卫远去,叶尘转身对赵光义和赵匡胤说道:“官家!微臣现在就以身为饵,安全就交给府尹大人和官家的侍卫了。”   赵光义苦笑一声,说道:“只怕刚才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刺客,以那刺客的狡猾,恐怕已经跑了。”   等叶尘的那名护卫过来说,除了一名昨天刚聘请的民间大夫没有到之外,所有人都已经到齐时,众人已经对抓住刺客不报什么希望,叶尘、曹彬带着一部分侍卫将院长办公室团团围起,而赵光义索性带人出了医院,指挥自己带来的人马在医院外面去搜捕。   结果果然让众人失望不已,赵光义脸色异常难看,本来算是十拿九稳的一次抓捕,结果因为天子在此,特别是天子侍卫异动,从而打草惊蛇,让刺客逃走了。   一名身穿大宋禁军医院医官白色衣袍的瘦小男子突然从医院一角院墙中翻出。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这名瘦小男子将身上白色衣袍脱下,身体犹如充气一般,开始扭曲变形,容貌个头虽然没有变化,但两三息时间便变成了一名矮胖子。不是司洛意还能是谁,他脸上同样一脸晦气和失望。   就在这时,一队捕快发现了他,一边喊人,一边持刀向他冲来。   惨叫陡然响起,结束的也很快,这一队十五名捕快不到三息时间便已经惨死当场,而等数百名捕快禁军围上来时,司洛意却已经消失不见。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司洛意消失之处右手边茶楼上,有一名头戴斗笠,身形曼妙的神秘女子身形一闪,从茶楼上跳下,身形闪动间,同样犹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看那消失方向,正好和那司洛意相同。 第59章 玉道香的计划   赵匡胤离开之后,当天下午,没过多久,便有人送来了三套官印、官服、腰牌等事物,白一坤和田明自然欣喜万分,呼朋唤友晚上要去庆贺一番。   两人能够得到官身或升官,都是叶尘一手提携,自然对叶尘感激不已,更何况叶尘如今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两人商量一番,便要自掏腰包,请叶尘去开封三十六家正店之一的开封楼庆贺感谢一番,叶尘倒是想去,可是一想起不知藏在何处的司洛意,便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让二人自行去庆贺,不用管他。   叶尘知道,过不了几天,自己便要进宫担任那皇子侍读,且听赵匡胤所言,有意让他就近住在皇城内,如此一来,自然不用再怕司洛意的刺杀,可是这样却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心底深处,叶尘绝对不想长时间待在皇宫陪着皇子读书。   第二天,叶尘刚吃过午饭,罗耀顺来访,且带了一封邀请函。内容是请叶尘晚上去春风楼赴宴。   邀请函是开封城三大魁首之一,也是春风楼第一名妓琵琶女王李思烟所发。与邀请函一起的,还有一封密信。   要是没有这封密信,叶尘是绝对不敢离开西大营半步的。所谓密信自然是密封好的,以罗耀顺的为人以及与叶尘的关系,自然不会拆看。所以,罗耀顺一脸好奇的看着叶尘打开了密信,待看了其中内容之后,叶尘的脸色便变幻不定起来。   半晌之后,叶尘答应出席今晚的宴会,罗耀顺心中已经好奇的要死,但良好的家教和定力,硬是让他没有问诸于口,只是从其脸上诡异笑容可以看出,他心中八卦之火早已熊熊燃烧。   叶尘之前从未想过,玉道香会与开封三大名妓之一的琵琶女王李思烟联系到一起,更何况玉道香的信以李思烟的名义送到他的手上。   是玉道香劫持了李思烟,还是李思烟本身便与玉道香认识,或者两者本身便是一伙人,同属于一个势力?   叶尘与玉道香算起来算是敌而非友,自然不会相信后者。但后者密信中提到,司洛意三番两次要抓他,是因为太一道掌教陈景元修炼邪功,认定了吃了叶尘的肉,就会神功大成,甚至白日飞升。如此荒谬的事情,叶尘自然不会相信,可是由次叶尘也认定了那太一道乃是邪教,而以叶尘从后世所带来的经验,邪教之人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行事极端疯狂。被这些人盯上,可是超级麻烦和危险。   此次司洛意就算一时不成功,后面太一道的高手还会源源不断来到开封,叶尘那还有安宁之日,就算他达到曹彬、赵普那样的位置,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自古有做贼千日,那有防贼千日的。他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军营或者皇宫中吧!   而玉道香密信中提到,他所代表的势力正好有事要与他进行一场交易,其中一个条件便是她有办法确保叶尘安全。   不管玉道香所说真假与否,叶尘都不想轻易放弃这次机会。更何况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在开封城内,保证一晚上的安全还是可以的。   ……   ……   春风楼后院一间密室中,两位绝色女子一坐一站,正在说着话。   琵琶女王李思烟对于眼前这位容貌风姿比她还要高出一筹的女子充满了好奇和不满。   她知道眼前这位是传说中活了近两百岁的老祖宗老来得子,所生的宝贝女儿,且这几天刚刚被圣堂中那九个老家伙封为圣女。即使近五十年来,那位犹如神仙一般的老祖宗已经不问世事,但圣堂上下依然没有人敢违逆老祖宗任何旨意。   十七年前,那位威望一时无了,完全掌控了圣堂势力的大长老只是反驳了老祖宗一句话,便在其他八名长老眼前,诡异的化成飞灰的一幕,李思烟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听自己伯父亲口叙说过。   即使所有长老心中都盼望着那位老祖宗赶紧死去,但明面上却无人敢有丝毫违逆老祖宗之意。不过,除了定期供奉之外,好在这位老祖宗很少有事情让下面人去做。更何况有这位神通广大,堪称地仙一般的老祖宗存在,传承了数百年的圣堂便犹如有了定海神针,很难遭受到灭顶之灾。   前些日子,李思烟已经接到了伯父派人带来的密函,知道圣女要来开封,让她全力协助。她甚至还知道圣女所做之事与大宋新贵叶尘有关。所以她在一个月前宴会上主动接触叶尘,且暗中出手相助,助其逃过了一劫。   可是,真到了圣女来临,让她相助时,却让李思烟暗中恼恨和心惊不已。这位圣女一开口便要顶替她的身份,并装作是她委身于叶尘,且极为霸道的让自己从开封城内消失。她甚至从这位圣女眼神中看出那一闪而逝的杀机。   李思烟十六岁便来到开封,十九岁便成为背后势力在开封城的三位负责人之一,同时也成为圣堂最年轻的外门长老。不论是武功、还是心计、手腕,在圣堂中都是顶尖存在。自她接手圣堂在开封所属势力之后,不但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且暗中结交权贵,建立了一张覆盖开封上下,方方面面的消息网不说,还使得圣堂在开封的生意规模都扩大了近一倍。   可是,以她外门长老和开封负责人的身份,以及这些年所立的功劳都抵不上眼前比她还要小上两三岁的女子一句话。   “若不是从李明轩那里听说你为堂中这些年立了大功,又是李明轩的亲侄女,我已经将你杀之灭口。现在只是让你离开开封,换个身份而已,难道还不知足。”玉道香好像知道李思烟心中所想,寒声说道。   李思烟心中一凛,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多谢圣女恩赐。只是属下不想离开开封,的确是事出有因,还请圣女给属下一个解释的机会。”   玉道香眸中寒光闪烁,想着后面的事情少不了还要李思烟配合,便神色一缓,说道:“那就给你一个机会,说吧!”   李思烟心中长松一口气,赶紧说道:“属下不想离开开封有三个原因。一是堂中有一桩已经谋划了十多年之久,与大宋朝廷有关的大事要做,此事属下全程参与,冒然离开,他人接手,唯恐坏了堂中大事。二是属下可以身家性命保证,即使留在开封也绝对不会坏了圣女的大事,且还会对圣女之事全心全力提供帮助。”   玉道香脸上杀意变淡,说道:“你如何保证自己待在开封,不会被认出你那琵琶女王的身份。虽说你一直以面纱遮面,但熟悉你身形和声音的人,在这开封城恐怕不在少数。”   玉道香如此一问,李思烟担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一脸自信地说道:“圣女请看。”   话音一落,琵琶女王身形蠕动变形,两三息后,个头身形竟然缩小了一圈,原本足有一米七的身形,如今却变得只有一米六出头。甚至面貌在脸上揉捏几下之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圣女这下放心了吧!”李思烟说道,只是声音与原本已经截然不同,虽然依然悦耳动听,但却完全两个人。且连带着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没想到我父亲传来下的易容变形之术,堂中还真有人修炼成功。我若是没有看错的话,现在音容相貌和身高体型才是你的真身吧!”玉道香目光如电,神态语气依然高傲,但李思烟却从玉道香眼神之中发现,后者此时再看向她时有了些许不同,相比之前,多了一些重视,一丝平等。   ……   ……   叶尘向曹彬借了四十名亲兵,加上叶尘将自己本来的六十名护卫都招来,在这总共一百名护卫的保护下,向春风楼行去。   另外,叶尘知道,随着他离开军营,开封府一众高手已经隐在暗中尾随,想着以叶尘为诱饵,抓捕击杀司洛意。再加上叶尘自从一个月前以宝弓击伤司洛意之后,对于自己弯弓射箭的速度和威力信心大涨。所以,在这样的阵容下,叶尘对保证自己安全还是很有信心的。   占地足有十多亩的春风楼后院中心那座院子,从不对外开放,且被立为春风楼禁地。琵琶女王闺房便在这座院子之中。   此时,玉道香坐在这座院子的内间屏风之后,想着离开道观之前,那晚上自己又恨又爱的父亲给她说的话。   当时父亲说若是叶尘过往出生来历都很清楚的能够调查出来,便让她不管用何种办法,都将叶尘完完整整的带到道观。可若是叶尘过往来历调查不出来,好似凭空出现一般,便让父亲饲养的玉雁飞回道观。而自己便留下来,设法接近叶尘,且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叶尘的信任,然后等待父亲下一步指示。   玉道香已经在半个多月前,在长安时便知道了调查叶尘出生来历的结果,已经放玉雁飞回道观。 第60章 生死恶战   而玉道香知道,因为两个多月前,在永乐边城外荒镇上,她与叶尘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她想取得叶尘的完全信任很难。除非让她与叶尘一起经历同生共死的患难之事才有可能。如今便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机会。   她要给叶尘当保镖。可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理由给叶尘当保镖,既让叶尘不会拒绝,又不会让叶尘背后的大宋朝廷怀疑,这需要她好好谋划设计,才有可能达到目的。   叶尘是和罗耀顺一起来春风楼的,琵琶女王李思烟依然戴着面纱亲自出面相迎,可罗耀顺被李思烟极为客气的留在另一座院子,让其余名妓相陪,唯独带着叶尘进入了那传说中的琵琶院。   叶尘成为李思烟的入幕之宾,让罗耀顺羡慕的要死,且实在想不明白,那传说中高冷无比的琵琶女王,怎么见了叶尘一面,就看上了叶尘?   叶尘一路上已经想好了,不管玉道香说什么,他都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她。   甚至在与其相见时,叶尘提前让护卫进入二人相见的客厅中详细检查了一番,看是否有毒香烛之类的东西,然后自已还手持宝弓,箭矢上弦,站在玉道香十多步之外客厅门口,而一百名护卫就在门外二十多步外持刀战着,他们虽然看不见客厅里面的玉道香,也听不见二人所说的话,但只要叶尘大喊上一声,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叶尘不认为在自己有宝弓在手的情况下,有谁能够让自己来不及发出声,就能够将自己拿下,从而让自己来不及与护卫汇合。   面对叶尘如此敌视和警惕,玉道香感到很无奈,不过对此局面她早有预料,自然也有所准备。   “叶郎!你娶了我吧!”玉道香看见叶尘第一眼,便含情脉脉地说道,像极了和叶尘苦恋多年的女友。甚至若不是担心自己靠近会让叶尘误会,她早已扑进了叶尘的怀中。   叶尘先是一怔,然后苦笑一声,说道:“玉道香!废话少说!你密函中所说要和我进行交易,且能够保证我不惧那太一道的贼人。不知这交易是什么?”   玉道香幽怨的看了叶尘一眼,一双迷死人的眼睛中隐隐有委屈的水雾,幽幽地说道:“叶郎!你看这张图!”   叶尘顺着玉道香手指方向看去,墙壁上挂着一张图。准确的说是一张仕女图。   叶尘看清了图上女子样貌,身体一震,失声叫道:“梦梦……”   梦梦是他在后世的未婚妻,他在穿越之前,本来已经订下婚期,三个月后要结婚。甚至婚戒都已经买好,还被他带到了这个世界,此时已经被玉道香带到了秦岭深山中的神秘道观之中。   叶尘叫出“梦梦”二字的同时,脸上有过一刹那间茫然,然后便泪流满面,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厅中走了进去。琵琶女王从侧门中钻出,看了一眼门外叶尘的护卫,徐徐将门关上。   叶尘那一百名护卫个个面面相觑,脸上除了羡慕之色外,便全是暧昧表情,却没有人发现叶尘身上的异状。这不能怪他们,只能怪叶尘为了保密,没有将有关玉道香的事情告诉他们。在他们看来,此时祥符伯与琵琶女王在里面幽会,自然不会去打扰。   ……   ……   琵琶院二楼琵琶女王闺房之中,叶尘直直站着,脸上有着喜极而泣的泪水,神色中满是久别重逢之后的欣喜和幸福。   玉道香纤纤玉指点在叶尘眉心,美眸中流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她要生生的给叶尘脑海中植入一份记忆,一份叶尘来到这里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诱惑,结果与自己云雨一番,且夺了自己处子之身的记忆。听着悬乎,但其实也就和后世一些高超的催眠术异曲同工而已。   可是,就在她以道家秘法欲将一段印象印入叶尘脑海中时,叶尘胸口上陡然星光乍现,一股诡异吸力突然作用在玉道香手指上,后者脸色微变,紧接着与叶尘目光对视,然后身体一震,脸上出现刹那茫然,紧接着双手伸出,搂着叶尘脖颈。   二人紧紧抱在了一起,深情的吻在了一起。   便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这闺房另一边的窗户中陡然钻了进来,直扑叶尘和玉道香而去。   一声轻叱,琵琶女王李思烟及时从门口冲了进来,看见叶尘和玉道香深情接吻,先是一怔,然后身体弹射而出,拦在了黑影面前。   十数招之后,李思烟口吐鲜血,跌飞而回,刚好砸在叶尘与玉道香身上。三人一起滚落在地的同时,叶尘和玉道香也同时清醒了过来。   叶尘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古怪的梦,在梦中他又回到了后世,回到了自己的未婚妻身边,紧紧的抱着未婚妻……但紧接着他身边环境扭曲变化,他回到了现实之中。然后便看见司洛意向他冲来,玉道香手持一柄细剑拼死拦在自己身前,二人身形闪动间,却已经交上了手。   然后,叶尘便听到一道琵琶声响起,转头看去,只见一绝色女子口角溢血,脸色微白,盘坐在地,怀抱琵琶,脸上杀机凛然,正在弹奏琵琶。   琵琶声一出,落在司洛意耳中,后者身体一震,便感觉自己脑袋隐隐做痛,以致于他丹田中道家真气调动都晦涩起来。   没过多久,司洛意便落入了下风,甚至被玉道香抓住破绽,一剑刺伤了手臂,怒哼一声,退到了墙角。然后,脚下一蹬,身形如弩箭一般,妄图饶过玉道香,向神色依然有些恍惚的叶尘激射而去。   玉道香一声冷哼,弹身而起,迎了上去,旁边李思烟琵琶之音适时响起,一道音波袭向司洛意。   砰!   司洛意与玉道香对攻一击,二人各自一声闷哼,向后踉跄间退去,便在这时,叶尘彻底回过神来,发现旁边桌子上放着自己的宝弓和箭囊,随手拿过,箭矢上弦,宝弓满月,一箭向司洛意射了出去。   如此近距离,五石半的宝弓拉满射出,即使以司洛意的厉害,也是脸色微变,便要不顾丹田真气反噬,在踉跄间强行施展身法躲闪。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李思烟一声尖啸,配合一道刺耳琵琶之音陡然响起,这两道音波落在司洛意耳中,后者刚刚凝聚起来的丹田真气顿时消散,眼看着就要躲闪开的身形,刚刚晃动了半步,便是不由一滞。   这一滞之下,叶尘的箭却已经到来。   嗤的一声,射在了司洛意的肩膀上,且直接将其身体射穿,铁箭另一头露出两寸长。司洛意却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司洛意怒吼一声,身体陡然弹起,射向窗户。玉道香轻叱一声,手中细剑闪电一般射向司洛意的后背。   嗤的一声,三人耳力不凡,都听到了细剑入肉体的声音,但后面都已来不及再做什么,司洛意便穿窗而逃。   从司洛意出现,到负伤逃走,整个过程说来话长,但其实也就四五息时间。且因为司洛意、玉道香和李思烟三人都有意压着声音,而琵琶院墙壁隔音效果非常好,楼下外面叶尘的百名护卫除了听到隐隐琵琶音之外,甚至都没有听到其它任何声响。   李思烟向玉道香一礼,神色好奇古怪的看了一眼叶尘,什么都没说便又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叶尘看着李思烟,神色复杂之中又有着诸多疑惑。   玉道香刚才拼命救了自己,此事乃是他亲眼所见。不管玉道香是为何如此做,他原本对此女的敌意,都禁不住消散了许多。至于为刘南报仇他却没有想过,刘南虽然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朋友,但距离生死兄弟还相差很大,远不如自己与王超、罗耀顺之间的关系。替刘南照顾妻女老母,更多的则是履行自己的诺言,尽管他当时在刘南死前乞求下,没有出声。   试想一下刘南与叶尘的关系若是达到了叶尘与王超的程度,一个月前,那开封县的县令之子何宝就不只是被废了一只手和下身那般简单了,叶尘绝对会想办法弄死他。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则是玉道香本身和其背后势力的强大,也不是叶尘目前能够撼动得了的。叶尘猜想即使赵匡胤想要杀玉道香,也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另外,再想起之前古怪、甜蜜犹如梦境一般的回忆,尽管叶尘心中依然充满了疑惑不解,甚至怀疑。但不知为何,叶尘再看向玉道香,心中不由自主的多了一份亲昵和信任。   “我给你当保镖,且我的身份不能引起大宋天子的怀疑,所以我以琵琶女王李思烟的身份,给你当小妾。”玉道香盯着叶尘看了好半晌,神色变幻不定,期间有过羞涩、有过恼怒、还有过让叶尘难以弄明白的复杂之色。直到叶尘自己都感觉有些不自在时,玉道香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一幅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   叶尘闻言一怔,愣了半晌,说道:“为什么?”   玉道香对于叶尘没有立刻便同意自己的要求,心中莫名的感觉有些生气,咬着银牙冷笑一声,说道:“因为你刚才亲了我,抱了我。还有刚才我救了你的命。另外,也只有我在你身边,才能保护你,否则你迟早被天一道的那些妖道给掳走,然后被陈景元那老不死的给吃了。” 第61章 赎身与纳妾   叶尘怔怔的看着玉道香,直到看着后者俏脸绯红,根本没有了过往那种肆无忌惮的妩媚和挑逗意味,才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样这样做?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玉道香一听叶尘这样说,心中不知为何更加不喜,冷着脸说道:“哼!不是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是我爹爹不想让你死,让我来保护你。至于我爹爹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我也不知道。”   叶尘心中念头转动,想起郭无为在晋阳城破时,再见到自己时态度的大转变,特别是从曹彬那里听到:郭无为曾经在晋阳城外,大宋十万禁军与契丹五万铁骑大战时,特意从晋阳城赶到战场,建议赵匡胤将自己叫到身边。   此举明显是郭无为担心自己安全出现意外才这样去做。如今,玉道香也被其爹爹派来保护自己,这些都是为什么?   叶尘心中隐隐有些猜想,但以他现在掌握的信息资料,根本推断不出真相。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能够判断出,不论是玉道香,还是郭无为,欲要保护自己的做法或许不是真心,但必定是出自真意。   不管这个真意是出自什么目的?最终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但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玉道香会对自己不利。更何况他目前很需要玉道香这个级别的高手保护自己,他可不相信司洛意受了重伤之后,天一道的人会放弃掳走自己的目的。   另外,他刚才亲耳听到玉道香说过,天一道的人掳走自己目的是给陈景元想吃了自己。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邪教教主以某种极为恐怖、邪恶的方式将自己给吃了,叶尘便感觉浑身上下恶寒不已。   不管是谁,即使是赵普、赵光义、曹彬这样身份的人,被陈景元这样的人盯上,也定会如临大敌,更何况是在这个世界几乎毫无根基,刚刚成为大宋伯爵的叶尘。   ……   ……   叶尘从春风楼离开后,一则轰动整个开封城的消息便传开了。一天时间,便已经如春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开封城。   开封三大魁首之一,春风楼头牌花魁,只卖艺不卖身的琵琶女王李思烟与祥符伯叶尘,在一个月前那场宴会上一见钟情,这些日子中二人暗通款曲情信,祥符伯甚至不顾刺客随时出现会对他出手,冒着生命危险离开禁军西大营,于春风楼与李思烟密会。   这道消息传开的第二日,叶尘便亲自到春风楼,在春风楼两百多名姑娘羡慕神色中,包括罗耀顺、曹玮、赵恒等在内的三十多名士子、衙内的嫉妒甚至忌恨的目光中,以及近千名跑来看热闹的百姓那好奇目光下,以一万贯的巨资,为李思烟赎身,将其带回了府中。   李思烟虽然是实际上春风楼,甚至开封近三分之一妓院的背后真正主人,但她明面上的身份却只是春风楼诸多姑娘之一,只不过她是花魁,是开封三大行首之一。且因为她一手琵琶弹奏的出神入化,在整个开封,甚至整个中原都极为有名。所以,才被开封好事之徒起了个琵琶女王的称号。   另外,因为她始终只卖艺不卖身,在开封达官贵人之中出了名的高冷。曾经有一位豪商出资三万贯只为她奏一曲,但都被她所拒绝。也有身份极高的贵人出高价为她赎身,但到最后都不了了之。那赵光义之子赵恒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赵恒坐在对面茶楼一间靠窗包厢边,透过窗户看着叶尘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让人心惊的仇恨。这仇恨纯粹是由无比的嫉妒转化而成。   在赵恒看来,自己的身份、地位、家世都要超过叶尘太多,甚至样貌都要比叶尘俊俏不少,可是为什么李思烟这臭婊子就不喜欢自己,不倾心于自己?赵恒看不下去了,带着护卫下楼离开了。他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让叶尘和李思烟一起跪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当着叶尘的面,奸淫李思烟那臭婊子。他有这个信心,虽然父亲没有说过,但他隐隐知道父亲这些年都在忙什么,他相信父亲会成功的。   叶尘只是以一万贯便将琵琶女王赎身,带回家中。此事顿时轰动了整个开封内外。为这个价钱,真正的琵琶女王李思烟还颇有微词,认为怎么着都要五万贯吧!但在叶尘极力反对和玉道香的无情压迫下,只能暗自感慨,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万贯对于寻常人家虽然是天文数字,但对于真正的达官贵人和大豪商来说,却不算什么。对于得到皇帝赐予五百两皇金和一千亩良田,但却没有什么积累沉淀的祥符伯府来说,算是一笔巨资,但却也拿得出手。   这件事虽然让整个开封城津津乐道,但此事本身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自古以来,青楼守身如玉的佳人碰见自己倾心之人,两情相悦,男子为其赎身,这样的才子佳人桥段故事时有发生。至于为何叶尘与琵琶女王只见一面,便一见钟情,此事放在古代再正常不过。而早早为琵琶女王赎身,更是符合人之常情,试想那琵琶女王虽然只卖艺不卖身,但将其放在青楼烟花之地,不管哪个男人心中都不会真正放心和开心,更何况身为祥符伯的叶尘。   当然,上面这些都是世人的看法和想法,故事的主角叶尘和玉道香,以及配角李思烟三人,自然不会这么想。   有了玉道香贴身保护,叶尘自然不用继续待在禁军西大营,而医院中叶尘对白一坤和田明二人早就安排了分工负责,以二人工作热情,根本不需要叶尘再多操心什么,实事上,叶尘也不想再过多操心医院之事。   所以,叶尘在将玉道香以琵琶女王的名义接回府中当天,便住回了自己府中。且为了掩人耳目,第二天便举行了一场纳妾仪式。   在如今这个时代,没有娶妻,先纳妾的并不算什么,更何况叶尘只是假纳妾而已,此事叶尘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听说了叶尘今天要纳妾,且又是大名鼎鼎的琵琶女王李思烟,开封城内的不少二世祖衙内便都来为叶尘庆贺,除了极少部分是真心祝贺叶尘外,大多数人都是妄想着能够一睹李思烟绝世姿容。包括罗耀顺和曹玮虽然也有祝贺叶尘的意思,但也有些心思想看一下琵琶女王的真容。   可惜有这个想法的人都没有得逞。因为那琵琶女王一直在后院没有出现。只有曹彬被请到后院帮着主持了小小的仪式,也算做个见证。算是给世人做足了姿态,也在朝廷和世人面前坐实了玉道香的身份,避免在后面为叶尘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叶尘在与来客喝酒时,不经意间还透露了琵琶女王身怀绝技,乃是一名隐藏在烟花之地中武道高手的信息。让众人大吃一惊的同时,也算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哪一天玉道香以叶尘美妾的身份,突然表现出绝世武技,被人过多遐想和怀疑。至于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想想之前琵琶女王的神秘,和一直以来的平安无事,开封城中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寻常百姓,反而没有人怀疑,只有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喝了半晚上的酒后,所有的宾客,曹彬、罗耀顺、王超、曹玮、贾宪等先后告辞离开。   “哈哈哈!洞房花烛,不能轻负。哥哥就不打扰叶哥儿了。”罗耀顺是最后一个打着酒嗝,摇晃着被护卫架着走了的客人。   叶尘自然不敢真的与那玉道香洞房,但他此时喝了不少酒,酒壮人胆,便想去看看玉道香这个时候在洞房里面干什么。   醉醺醺的进了内间,一名丫鬟便上来搀扶。叶尘笑了一下,挥手让丫鬟直接远离洞房。   叶尘一个人摇晃着进了洞房之中,就见着换了一身桃红色喜服的玉道香竟然就真的坐在床边上,头上的盖头仍在。两支儿臂粗细的红烛在桌上静静烧着。   “叶郎!还不给人家揭开盖头。”窈窕柔美的娇躯轻轻摆动,充满了无尽的诱惑,销魂一般的声音从中传出。   叶尘听得心中一荡,不知怎么的借着酒意便伸手掀开了盖头,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轻轻扬起。双眸中的深情,如同一汪秋水,让叶尘整个人都陷了下去。   “叶郎……”玉道香轻轻叫着,双眸中蕴含着深情,好似真的是叶尘的情人一般。   玉道香动情的呼唤,让叶尘坚如铁石的心都变得酥软。可是叶尘在看见玉道香这张绝色俏脸,听得那一声叶郎之后,陡然一个激灵,想起了玉道香对付刘南时的心狠手辣,想起二人之间怪异复杂的关系,酒意瞬间荡然无存,二话不说,转身便逃了出去。   “胆小鬼!”婚床上,玉道香掩着嘴说道,脸上满是好笑之意,但眸中深处却有着一丝淡不可见的失望。   ……   …… 第62章 皇子与公主   第二天,天一亮,皇城中便出来一辆马车,向祥符伯府缓缓而去。   这辆马车上插着的黄旗,马车旁各有八匹神骏的战马,马上端坐的骑士顶盔挂甲,十分威武。   马车在门口一停,门卫两名老兵见此一惊,其中一人便飞奔向后院,去叫叶尘。   等叶尘匆匆从府中出来时,只见马车行至大门外停下轿帘儿一掀,里边哈着腰走出一人,四十多岁,脸庞白皙尖瘦,一身宫中太监的打扮。   叶尘把这位宫里面来的太监让进大堂,一时还摸不清他的来意。心想莫非是招自己进宫当那皇子侍读的。   果然,那十六名宫中侍卫步入大厅立于两侧,手按腰刀目不斜视,那位太监走到大厅正中,回过身来清咳一声,高声道:“祥符伯叶尘接旨!”   叶尘连忙双膝跪地,说道:“臣!叶尘听宣”。   这位太监徐徐展开黄绫,高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之圣人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这位太监念得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叶尘听着那些文言文,虽然大体明白其中意思,可是听着也颇为吃力。好半晌后,才听这位太监念到正题:“是故民者,国之主也,天子代民而有天下,为君者,讲信修睦,选贤与能。当今皇子,聪敏好学,异人之徒叶尘,既贤且能,甚善。朕意,宣叶尘进宫,任皇子侍读,闻诏即刻进宫,不得延误。钦此。开宝二年七月。”   以叶尘如今的爵位和官品,当皇子侍读,其实算是高职低就了,不过这皇子侍读,说白了其实就是皇子的同学,一旦皇子变成太子,最后登基为皇帝,这些太子最亲近熟悉的人焉能不受重用?这也是赵匡胤在为自己儿子培养得力帮手的手段。真正的明眼人,就此一事,就能看出赵匡胤对叶尘的看重。同时,赵匡胤也通过此事,几乎彻底断绝了叶尘被赵光义拉拢的可能性。   至于,叶尘刚刚娶了一美妾,洞房花烛刚刚结束,该不该让其过几日蜜月生活,此等小事那就不是天子考虑的事情了。   叶尘一边想着,忙高呼一声:“臣叶尘,领旨谢恩!”他双手接过太监手中的圣旨,顺势起身。   “爵爷,如今既已承了圣旨,我看咱们就马上进宫吧。”太监说道。   “天使请喝口茶,稍等片刻!在下换身衣服,便和天使一同进宫。”叶尘客气说道。旁边麻刚子不等叶尘提醒,便将准备好的钱袋递给了这名传旨太监。   “祥符伯请便,咱家在这里等着。”这位太监收了钱,便很客气。   “要当皇子侍读啊!可是我四书、五经什么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愿侍读侍读,名如其实,只是陪着太子读书就好。”叶尘一边心中担忧,一边去后院换成爵服。   叶尘对于历史上赵匡胤的几位儿子生平不太了解,所知实在有限,只知道按照原本的历史,赵匡胤死后,赵光义继位,赵匡胤的长子赵德昭死在原本的赵光义率大军攻伐北汉时,过程充满了种种疑问,矛头直指赵光义。而次子赵德芳却活了下来,就是那鼎鼎大名的“上打昏君、下打奸臣”食八位王爷俸禄的北宋八王爷。至于原本历史中这位活下来,且获得了尊崇高位,是不是赵光义做给世人看,那就不是叶尘所知道的了。   叶尘随着太监进了皇城,过了宣德门,直奔皇子用来读书听授课的资善堂。   经过重重宫殿,叶尘等候资善堂门外,传旨太监进内禀报。过了会儿,宫门打开,只见一个年约五旬,一身儒者之气的紫袍文官走了出去,看也不看叶尘一眼,袍袖一拂,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叶尘瞧着他背影正发怔,那位传旨太监也跟了出来,向叶尘道:“爵爷!你且在这儿候着吧,咱家事办完了,先回了。”   叶尘杵在那儿好一会,脚后跟都站酸了,他看这宫里冷冷清清,既没有宫女,连太监也不见一个,趁机弯下腰活动着酸软的身子,忽地后腰一沉,紧接着肩头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窜上了肩头,叶尘唬了一跳。   他一扭头,正和一张毛茸茸的鹦鹉脸对个正着,那鹦鹉的脸上,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正转来转去地瞪着他。   叶尘吓得一声惊呼,那只鹦鹉也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咯咯叫了两声,蹭地一下飞上了他的头,这时侧殿门口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嘻嘻!龙图大学士走了!哎哟,你是谁?可不要乱动,惹急了我的小鹦鹉,小心它啄伤了你的脸。”   随着语声,那殿中出来一个少女,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浓眉靓眼,苹果般的圆脸,带着甜甜的笑容,显得既俏皮又可爱。她身上穿着一件翠绿的裙子,一件缀着孔雀羽的缦衫披在肩上,两头只在蓓蕾初绽的胸前系了一个蝴蝶结,那缦衫绣着彩凤图案,再用真的孔雀毛缀在上面,翩然舞动间,孔雀羽毛不停地变幻着颜色,七色莹光,炫人双眼。   少女一瞧见他相貌,忽地张口结舌地怔在那儿,想了一下,半晌才大叫一声,兴奋地道:“是你?祥符伯叶尘!我哥哥和弟弟的侍读!”   叶尘刚才在进宫的路上,已经拿出银子给那传旨的太监,从其口中打听到了一些天子子女的情况。知道眼前女子应该便是天子最宠爱的女儿永庆公主。且他还听说这位永庆公主性格倔强泼辣,甚至敢和赵匡胤争执,喜好养鸟,那只并不会学舌的鹦鹉显然就是其所养。而赵德昭、赵德芳两位皇子如今一个二十岁、一个十二岁,俱是表面上恭良温顺,但实际上调皮逆反的青少年。   叶尘苦笑着指指头顶,说道:“公主殿下,微臣正是叶尘,恕微臣无法给公主见礼,这这……”   永庆公主嘻嘻一笑,看着叶尘样子,大感好玩,看得出她对叶尘充满了无限的兴趣。说道:“不必行礼,不必行礼,听说你是仙人的弟子,是真的吗?”   “永庆!不得对祥符伯无礼!”不等叶尘说什么,殿内又走出一大一小,一青年、一少年两位男子,正是赵德昭、赵德芳这两位皇子。刚出声之人,正是年龄和叶尘看起来相仿的赵德昭。   “大哥!这官儿真是那位将毒盐变成好盐,一计破晋阳城,还会抽血借命仙术的叶尘吗?”赵德芳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诧异地看着叶尘。   赵德昭忙又道:“二弟不得无礼!这位正是祥符伯叶尘!”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抓叶尘头上鹦鹉。结果后者咯咯叫了两声,飞回到了永庆公主的肩膀上。   叶尘这才松了口气,给两位皇子和公主见礼,说道:“叶尘见过大皇子、二皇子,永庆公主!”   赵德芳这时想起另外一事,转身对永庆说道:“姐姐!你的鸟将龙图大学士给气走了!”   赵德昭想起这事,拉着脸对永庆说道:“永庆!以后上课时不要再带着你的鸟。”   永庆看大哥说的严肃,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道:“不带就不带,我的鸟怎么了,还不是帮了你们两个大忙,我早就看出你们俩不想听课的。所以才让小鹦帮忙的。”   赵德昭想着有叶尘这个外人在场,便不想和永庆争辩,瞪了一眼后者之后,便对叶尘客气地说道:“祥符伯,咱们进去。”   叶尘心中叹了口气,苦着脸跟在赵德昭后边,皇子、公主读书的书房,说是资善堂,却是一座大殿,空荡荡的,只有殿门儿站着两个小太监伺候。   赵德昭在漆得发亮的矮几后随意坐下,蛮有兴趣地打量叶尘几眼,呵呵笑道:“来来,祥符伯请坐!”   叶尘也不客气,在一张几案后刚刚坐下,永庆公主伸手从碟中取了几个果儿向地上一抛,那鹦鹉便嗖地一下飞扑了出去,蹲在地上啃食起来。   赵德昭向门口太监道:“去弄一桌酒菜,我要宴请祥符伯。”   殿门边一个小太监恭敬称是,然后飞也似地跑了。   皇子、公主读书所在,只有太监,是不许宫女侍候的,不一会儿,十个小太监端了托盘走了进来。   今早圣旨来的突然,叶尘出门走得急,没吃早点,早已饥肠辘辘,此时嗅到饭菜香味儿,肠胃忍不住咕噜噜一阵响。   永庆公主耳尖,居然听到了,她一边嘻嘻娇笑,一边向指着叶尘说道:“大哥,祥符伯在我们这里挨饿,要是传出去,可就叫人笑死了。”   “咦!祥符伯也要吃饭的吗!我听说祥符伯曾经在水中漂浮了几个月,没有吃饭都没有饿死。这是真的吗?”一直好奇打量叶尘的赵德芳一脸认真的问道。   赵德昭没有理会弟弟和妹妹,哈哈一笑站起来,走到叶尘身边随便坐下,先递给他一双银筷,说道:“吃吧,你尝尝皇宫中的饭菜如何”。   叶尘见这两位皇子和公主一点架子都没有,拘禁之心顿去。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期间还要不断的回答永庆公主和赵德芳这两位好奇宝宝叽叽喳喳,稀奇古怪的提问。 第63章 天子问话   有叶尘陪着,两位皇子和公主好似也吃的比平时更加开心,四人不知不觉中,竟然将一桌饭菜给吃的一干二净。   吃过饭,赵德昭对叶尘道:“祥符伯,今儿你没听到王龙图大学士授课,后晌儿也没什么可给我们解读的。对了!我听说你将开封城三大行首之一,有琵琶女王之称的李思烟给娶进府中当了小妾了。你是怎么将她折服的?我可是听说那李思烟孤傲的很,赵恒那小子为她可是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心思,但连那琵琶女王的真面目都没见过。而你一来到开封,跟琵琶女王只见了一面,她便倾心于你。你快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尘本来以为侍读只是陪着皇子听听课,现在听赵德昭的意思,好象侍读还负有皇子自习课时解答问题的责任,如果这三位真的勤奋好学,自已这个滥竽充数的侍读还不当场露谄?   另外,刚才赵德昭没怎么向他提问,只是由永庆公主和赵德芳这少男少女不断询问叶尘各种奇事,但没想到这位一出口,便是问他如何将琵琶女王李思烟给弄到手的,叶尘心中叹着气,不禁感到有些无语。   不过,故事还是要讲的,还好类似于叶尘与李思烟这种不卖身只卖艺的佳人,倾心于某位才子的故事,叶尘脑海中参考的故事很多,再加上他口才本来就好,又故意多加喧染,不光是赵德昭听得津津有味儿,便是旁边刚刚进入青春期的永庆公主和赵德芳也听得入了神,两眼发光,心中不曾有过的许多念头都被叶尘给挑了起来。   “可惜!我身为皇子,父皇对我管控严的很,从来不让我去那烟花之地。否则那什么春风楼、凤仙楼、富贵楼走一躺,以本皇子的风姿,那些个花魁也定会有人倾心于我。嘿嘿嘿嘿……”赵德昭臭屁地说道,但叶尘从其眼神中看到的满是对烟花世界的向往。其实不只是赵德昭,几乎很少出宫的赵德芳和永庆公主眼中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之色更浓,甚至脸上的神色毫不掩饰。   “皇子、公主虽然尊贵,但也是被圈在皇宫和皇家礼教内的可怜人啊!”叶尘心中暗自感叹。   因为今日授课的老师被永庆公主的鹦鹉给气跑了,所以叶尘得以提前结束了今天的侍读工作,吃过饭之后,叶尘正准备出宫,就有小黄门赶来说官家宣祥符伯到甘露殿见驾。   叶尘知道,甘露殿是皇上的书房,能在这里被天子接见的臣子只有两种,一是皇上的近臣,二是如赵普、赵光义、曹彬这样的重臣。叶尘心中胡思乱想着,脚下不敢有一丝怠慢,跟在小黄门后面向甘露殿快步走去。   赵匡胤高坐在御座之后,一只手拿着一本论语,看着叶尘脸上满是好奇之色的走进甘露殿,一边走,还一边鬼头鬼脑向四周打量个不停,便心中莫名的感觉轻松,这小子分明也只是凡人,也有好奇、恐惧、欲望。而且还只是一个没有多少城府的年轻人而已。   自从派出大量人手调查叶尘来历,而结果却是一片空白之后,再结合叶尘身上的种种事迹,他便隐隐感觉叶尘身上充满太多神秘,让他看之不透。即使是当年那位“真无”道人都没有给他这种强烈的感觉。   这种情况自从他黄袍加身,成为皇帝之后,便已经没有出现过了,让他心中很是不喜,也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深处,对叶尘多了一份猜忌。   “叶卿!朕打算对你师傅进行追封,不知你师傅墓地何在,朕派人进行修缮。”赵匡胤随手放下手中书籍,一脸和善,看着叶尘聊家常一般说道。但目光却紧紧盯着叶尘面容。   “臣不敢欺骗陛下!师傅死后第二日,尸体便不翼而飞,臣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老人家是真的死了,还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叶尘心中凛然,但面上没有刻意流露的悲伤,也没有应有的怀念,而是一丝苦笑和淡淡的疑问,再加上恰到好处的茫然。   “还好早就猜到天子会问,早已准备好了答案,否则就惨了。”叶尘心中嘀咕道。   他有意说的模棱两可,语焉不详,有着很大的想象空间,自然是已经猜到自己二十年来的经历在这个时代一片空白,以天子的谨慎,这些日子定是已经调查过。他此时说的越是玄虚,越是容易被人相信。   所以这些天早准备好了答案,等着赵匡胤询问。   赵匡胤闻言,瞳孔微缩,盯着叶尘,久久不语,好似是想从叶尘脸上看出真相。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二十多步外的甘露殿门口,背着身站着的太监总管王继恩,在叶尘说出刚才那些话时,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看不见的面容上更是一脸震惊和恍然。   “你师傅果然是世外高人,如此行径,世人可真难以测度!今天你老实告诉朕,那南方天一道为何要对你纠缠不休,派出高手要掳你而去?”赵匡胤感叹一声,又转到另一个问题上。   “臣在永乐边城时,不知为何被太一道、太平教的妖道得到了行踪,抢了师傅给臣的几件宝贝,这太一道的人要抓臣,具体原因臣也不知,不过臣猜测应该是他们不会使用从臣这里抢去的宝贝,抓臣去是想从臣这里得知使用宝贝的方法。”叶尘神色一片平静,一副沉思状地说道。   “什么宝贝?”赵匡胤眼睛中精光闪动,好奇问道。   叶尘心想望远镜和狙击枪的下落他已经问过玉道香,知道被后者带到了某个神秘道观里面,但迟早恐怕会现身于世间,此时刚好先在赵匡胤面前提点一下。   “万步弓和千里眼。”叶尘说道。   赵匡胤闻言一怔,脸上显现疑问。   “所谓万步弓,是指可以射出万步远,且一击必中的神弓,千里眼指的是可以看清千里外的仙器。”叶尘在心中小心的组织语言,且特意说的夸张了一些,而脸上始终不露声色。   赵匡胤身体一震,眼睛大亮,但紧接着他想起什么,脸色微变,沉声说道:“真有这两种仙器,那如今在何人手中?”   叶尘知道赵匡胤在顾虑什么,赶紧说道:“这两件仙器如今在太一道还是在太平教,或者其它势力手中,臣也不清楚,但陛下不用担心,这两件仙器千里眼使用简单,可是那万步弓世间无人能够使用。”   赵匡胤心中松了口气,说道:“既然这两件仙器乃是爱卿之物,自然要从这些妖道手中夺回来。听说那南汉国师乃是太一道掌教陈景元,南汉皇帝也只是傀儡而已。朕打算明年初便对南汉动兵,到时候灭了那太一道邪教,顺便将卿之仙器枪来。”   叶尘一脸感激之色,心想灭了南汉以大宋如今国力和兵力,应该不难,但是要想抓住那太一道教主陈景元就没那么简单了,这样想着,叶尘说道:“到时自当将仙器献于陛下!”   赵匡胤微微一笑,心想算你小子有眼色。   叶尘离开皇宫,在皇城碰见正在当值的罗耀顺,被拉到步兵侍卫司衙门喝了不少茶,聊了好一会天。   说是聊天,其实是罗耀顺旁敲侧击的想弄清楚,叶尘将琵琶女王李思烟弄到手的真实手段。   等叶尘和罗耀顺一起出了皇城,回到自已家时,已经快到傍晚时分。   ……   ……   叶尘昨天第一天进宫当侍读,迟到了没什么,但第二天当侍读却是要赶在开课之前,早早进宫。   所以,一大早,祥符伯府仆役、丫鬟、护卫便被麻刚子指使的团团转。   鸡叫两遍,叶尘一脸不情愿的腾身从炕上窜起来,伺候他的丫鬟喻叶准备好了洗脸水,准备好了叶尘亲手做的牙刷,小碟子里放一撮青盐,暖暖的水敷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   对于自家爵爷没有和新娶的小妾,大名鼎鼎的琵琶女王睡在一起,自然瞒不过麻刚子和叶尘身边伺候他的丫鬟喻叶。不过两人都被叶尘慎重交待过,却是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在丫鬟喻叶的伺候下穿好衣服,不是叶尘这么快就腐败的到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地步,而是叶尘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他那身伯爵服到底是如何穿身上的,太复杂了,比如穿足衣就需要光腿进行,还得用绳子绑在大腿上,这让叶尘很是怀念后世的那些简单实用的衣服、袜子。   打着哈欠,一脸的倦容的吃过丰盛的早餐,叶尘带着一众护卫向皇城赶去。   皇宫门口挂着八只硕大的牛皮灯笼,照的地上一片雪白,早就有一名小黄门站在门口等着叶尘。   叶尘以为这小黄门是来接他的,结果被其告知今日皇子、公主不上课,他不用进宫侍读。至于为何不上课,那小黄门没说,叶尘自然也不会问。   叶尘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他走了之后,皇宫里面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且这件事情多多少少与他也有关系,甚至因他而起。   ……   …… 第64章 水儿的嫉妒   叶尘昨天离开皇宫之后,赵匡胤心中对叶尘一些怀疑得到了释怀,心情不错,便叫上宋皇后,来到御花园散步。   御花园里面的百花在这个季节有不少早已开过凋谢,但各种奇花异木,依然是皇宫中景色最为优美之处。   两人沿着小径随意走着,后面跟着十数名侍卫、宫女。突然,不远处假山之后隐隐约约传来女人求饶哭泣声,众人都觉得很奇怪。赵匡胤挥挥手,示意随从停下脚步,自己快步绕过去,想瞧个究竟。   不料这么一瞧,把他惊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他的大儿子赵德昭正在搂着一名容貌艳丽的宫女,欲强行非礼。   赵德昭也是被叶尘早上讲得如何使得琵琶女王对他一见倾心的故事所影响。心想叶尘能够做到此事,自己堂堂皇子,又比叶尘长得俊,肯定也能够做到此事,为此他心中还想找一女子试试。   结果,他刚好来到御花园看见这一宫女长得秀丽,身材婀娜,便自做潇洒的前来搭话,又是吟诗,又是装酷,可是这女子一想起宫女与皇子有染之后的严厉处罚,除了恐慌害怕之外,却是没有对他生出丝毫一见倾心的意思来。这一下深深的刺激了赵德昭的心理,恼羞成怒欲对此宫女用强。可是巧合的是,刚刚开始,便被他老子给碰见了。   赵匡胤龙目圆瞪,大喝一声:“畜生!还不住手!”   赵德昭转头一看,父皇就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差点没魂飞魄散,匆忙系好裤子,回身便跑。   赵匡胤见此更怒,又吼道:“你个逆子!给我回来。”   赵德昭不敢再跑,垂头丧气的慢吞吞地走回来,跪在赵匡胤面前。那宫女衣衫不整,在旁边跪下发抖,簌簌泪下。赵匡胤一挥手,示意她离开,那宫女如蒙大赦一般,爬起来赶紧掩面而去。   赵德昭是前任皇后王绮云的儿子,且又是长子,赵匡胤对他寄予厚望,还专门请了当世三名大儒为他教授诗文和经义,还亲自为其传授过武艺,希望他能文能武。   岂料赵德昭贪玩任性惯了,在书房里面带着同样淘气的弟、妹捣蛋,也不愿好好习武。因为是皇子,打不得,说不得,三名当世大儒便头痛不已,刚才还一起觐见天子,说皇子、公主太过顽劣,以鸟宠戏弄老师,不尊师重道。他让叶尘这位高人弟子当侍读,其实也是想让叶尘的灵性能够影响带动皇子懂事好学一些。   可是,赵匡胤万万没想到,赵德昭竟会浮浪到如此地步。   赵匡胤望着外表酷肖自己的儿子,心中一阵疼痛,又是失望,又是气愤,指着跪在地上的赵德昭训斥道:“你身为皇子,不认真学文习武,却做出这等荒唐下贱之事,这成何体统?”   赵德昭抬头瞟了父亲一眼,瓮声瓮气地答道:“整日让待在宫中,学文习武,也无处施展,学它做甚!”   “胡说!只要文武有成,何愁无处施展?你生在帝王之家,将来要靠你支撑社稷江山,叫朕如何放心?朕如你这般年纪时,早已文韬武略兼备,名震一方了!”   “儿臣虽然为皇子,却既无名分,又无行动自由。这宫墙之内,弹丸之地,岂能如父皇一般有所作为!”赵德昭一想起自己已经快要二十岁,可是不封太子也就算了,甚至都不封王,不给差遣,不让自己去做事。心中便感觉委屈的要死。   “你……你个逆子,还敢顶撞朕!”赵匡胤先是一怔,然后气得浑身发抖,抡起巴掌就要扇过去,跟上的来宋皇后见状,连忙上前拦住赵匡胤:“官家,德昭年纪还小,不懂事,以后慢慢调教,自会走上正途的。”紧接着,她又转过身说道:“德昭,快起来,向你父皇认个错,赶紧回去好好读书!”言毕,冲着赵德昭使个眼色,示意他快走。   谁知道赵德昭根本就不领她的情,自从王皇后死后,赵德昭就恨死了这位宋皇后,在他看来,假如不是宋皇后迷住父皇,让自己娘亲生气,娘亲就不会那么伤心绝望,从而病重难治,这么早的离他而去。他甚至有时恨不得杀了宋皇后。   此时眼见宋皇后为自己开脱,他心中骂道:假仁假义的狐狸精!又抬头瞪了宋皇后一眼,爬起来对赵匡胤说道:“儿臣糊涂,有负父皇厚望,今后再也不会做此荒唐之事。”   言罢,赵德昭也不等自家老子说什么,便扬长而去。   赵匡胤仰首望天,那张黝黑的国字脸在夏日下显得无奈而疲惫,喟然长叹:“难道真是因为这皇宫太小,唉……德昭长大了,或许让其做些事情,反而有利于其成长。”   不管赵匡胤此时生出什么想法,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但心头火气仍在,便以三位大儒告状的名义,直接惩罚赵德昭禁闭三日,每日罚抄经义三万字。而赵德芳和永庆公主也受到殃及,一同受罚。但此事却没有通知叶尘,让叶尘大清早起来白跑一趟。   ……   ……   中午,祥符伯府后院,餐厅中。   精美的圆桌边上坐着水儿、叶尘、玉道香三人,饭桌上放着六个菜,一个汤,三盘不一样的点心。   一大早,水儿便丢下母亲和祖母,跑过来和叶尘一起吃饭。实事上小丫头自从前天叶尘赎回了琵琶女王,并纳为小妾的事情后,心中感到不开心,今早瞅准叶尘在府上,特意跑来的。   不管刘氏如何责骂,水儿都倔强的称呼叶尘为叶哥哥,而不是叔叔。对此叶尘虽然没有提倡,但心中却是乐见其成。被一个十二三岁可爱萝莉小丫头叫叔叔,他听了也别扭。   此时饭桌上的氛围有些奇怪。玉道香一边吃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叶尘的一举一动。实事上当玉道香此次再次见到叶尘之后第一刻起,只要叶尘在她眼前,她便都是如此。   玉道香有此举动,却是因为她那神通广大的爹爹曾经推测叶尘是仙界的仙人下凡,只不过如今已经失去了法力,沦落成凡人。而玉道香曾经亲眼见识过叶尘身上的神秘,特别是叶尘那奇怪背包中的东西都是她送到父亲眼前。所以,玉道香对叶尘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再加上如今心中对叶尘多一丝莫名情愫,更不想放过观察探究叶尘的任何机会。   而水儿自看见玉道香第一眼,便小嘴撅着,一双如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瞪着玉道香。   在小丫头看来,这位姐姐真是太漂亮了,且这位姐姐好像非常非常喜欢叶哥哥,不然怎么会一直看着叶哥哥,就算是吃饭的时候也是如此。   小丫头看了一眼玉道香那黑亮光滑的头发和如玉一般的皮肤,再看自己有些枯黄的头发,略显黝黑的皮肤,便有些自卑,特别是看着玉道香那鼓起来很高的胸脯,再偷偷摸了一下自己几乎平平的胸口,小脸上紧紧皱起,满脸愁色。她可是从府中丫鬟那里听说男人都喜欢胸脯大的女人,叶哥哥肯定也是这样。小丫头脸红扑扑的想着,平时感觉好吃的饭菜,此时吃起来也变得没味起来。   七月份的开封酷暑难耐,吃了一顿饭,叶尘和水儿一头汗,反倒是玉道香始终一身清爽,让叶尘羡慕不已。   叶尘带着玉道香,牵着水儿的小手,来到后花园小水池中的凉亭乘凉。刚刚坐下,便有下人来报,说李君浩来访。   李君浩乃是永乐边城南帮帮主,一身武艺虽然与玉道香、司洛意和郭无为还有些差距,但在世俗之中却也是一流高手。最主要的是其江湖生存经验极为丰富,为人处世极为老道不说,还拥有统领帮会和做生意的之才。   统领帮会自不用说,关于做生意李君浩的确极为精通。要知道永乐边城的帮会并不是简单的收取保护费,本来便是亦帮亦商的存在,永乐边城有五分之一的商铺是属于南帮。做着天南地北的各种生意。   实事上,当世之中,寻常民间帮会都是亦帮亦商的存在,那种后世武侠小说中专门以练武为生的帮派很少存在。即使真正存在的少林寺和武当山,那也是因为有着不少田产和香火供养。   比如以水运为生的漕帮,以盐运为生的盐帮,以开赌场妓院为生的蛇帮。以提供保镖业务的镖局等等,都算是民间帮会。   对于李君浩的能力,叶尘很清楚,他让罗耀顺帮着从新乡县衙大牢中救出其两位兄弟,实事上也有着收服李君浩为已用的想法存在。但李君浩虽然前些日子充当几天叶尘的护卫,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投效叶尘的意思。对此叶尘也不着急,若是如此轻易便让李君浩这样的人物投效自己,那才叫人感到奇怪呢!   半个月前,叶尘到禁军西大营寻求庇护时,李君浩便言称因为有要事,告辞离开。叶尘本想着派人寻找李君浩,有些事情相商,不想后者自己找上门来。 第65章 财路   叶尘独自一人到前院去见李君浩,这个时代女子一般是不见外客的,即使叶尘对此不在乎,而玉道香也不将这世俗之礼当一回事,但既然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些细节方面还是要注意的。   另外,叶尘这两日甚是心定,因为司洛意受了重伤,不管天一道重新派遣其他高手,还是司洛意养好伤再行出手,短时间内叶尘都不用担心此事。   等叶尘从水儿和玉道香视线中消失之后,两个一大一小的女人便不约而同的向对方看去。   “水儿!你喜欢你的叶哥哥!”小丫头脸上的敌视和嫉妒哪能够逃出玉道香眼睛。   “啊……”水儿没想到自己隐藏在心中最隐秘的想法,被玉道香一口道出。顿时一声惊叫,小脸羞红一片。   “我没有……”水儿在玉道香的目光下,脖子耳朵都绯红片片,无力的争辩了一句。   玉道香看着水儿神色感到很好玩,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像此时这般放松了,不禁噗嗤一笑,顿时美艳无比,天地都为之失色,以水儿的女儿身一时间都看呆了眼。   “水儿!你想变得像姐姐这样漂亮吗?”玉道香犹如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水儿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你想皮肤变得和姐姐一样白嫩,头发变得和姐姐一样光滑乌黑,胸脯变得和姐姐一样大吗?”玉道香继续诱导着小萝莉。   水儿此时已经完全心动了,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弱弱地说道:“想!”声音很小,但小丫头心中的渴望玉道香却能够看得出来。   “水儿!你只要按照姐姐教的方法去做,就可以变得和姐姐一样漂亮,你叶哥哥便会喜欢上你。还可以娶你喔!”玉道香最后一句话彻底攻陷了小丫头本就不甚坚固的防线。   ……   ……   前院客厅之中。   李君浩这次不是一个人来,而是一行三人。三人都是满头大汗,衣服都快要湿透了,彰显着酷暑天气的炎热。   叶尘看着三人被酷暑折磨的样子,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冰块。是不是弄出一些冰块来卖,想来定然能够大赚特赚。   李君浩一口将叶府中丫鬟端上来的凉茶喝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小人再次感谢爵爷帮忙,我两位兄弟已经在半个月前从新乡县衙大牢中放出,这次是特意带他们二人前来当面向爵爷谢恩的。老二、十六还不过来拜谢爵爷。”   李君浩身后两人赶紧上前一步,抱拳对叶尘躬身一拜,口中说着感谢的话,充满了江湖豪爽意味。   叶尘赶紧将二人扶起,让二人就坐。这才仔细打量二人。   那位被李君浩叫老二的名叫马坚,其实是南帮的两个副帮主中的一个,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没有李君浩一般的魁梧身材,但一双略显得暗黄的眸子中不时有凶光闪烁,一看便知道是个凶人。看其宽大的骨节,武艺应该也不弱。而那位十六则和叶尘年龄差不多。二十出头,小伙子仪表堂堂,透着一股机灵劲。   “李兄!帮里面兄弟是不是都已经来到了开封?”叶尘和三人寒暄几句,便直接问道。   李君浩叹了口气,面露尴尬之色,说道:“爵爷!帮里面兄弟大半已经来了,加起来也有二百来人。这些天,我们用当初从永乐边城带来的一些银钱开了几家店铺,但却是被本地商帮挤兑的厉害,生意淡的不行,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前几日,还与人起了冲突,当时要不是开封县衙的那捕头知道我与爵爷相识,恐怕又有几名兄弟被抓进了大牢。唉……原本想着开封城人多,机会也多,再加上兄弟之中颇有一些是开封附近的人,所以才约好来开封发展,不料这开封城的生意如此难做不说,开封城内的帮会、行会也太他娘的霸道了。各行各业后面都有那行会龙头把持着,外人根本插不进手啊!比如那车行,本来想组织一部分兄弟……”   叶尘本来对当世生意方面事情不是很熟悉,此时听了李君浩所说,才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开封城是大宋的中心,也是当世最为繁华的城市,人口虽然还没有达到大宋中后期的一百多万,但如今也有近百万人,天下货品输入京城的数目多得难以计算。但这些货物运抵京城后,并不是直接在贩售,而都是必须转卖给各个行会的行首,再由行会的行首分给行会中的商人们零售。   行首们只是在中间过上一道手,就将利润的大头赚到了手中,而且一点风险都不用冒。这等坐地分赃的手段与后世一些垄断有些相似,同样黑得让人发指,可是不遵守这等规矩的商人们,根本在京中待不住,行首们的势力可是与朝中达官贵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盐行背后便是皇族,酒行背后更是官府,说是官商也不为过。   拉车的有车行,贩牛的有牛行,水运上有漕帮,贩骡马的有马行,卖肉的有肉行,卖布的有布行,甚至收粪的都有粪行,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会,只要做着生意,都要或逼迫或自愿的归属于一家行会。否则就很难在开封立足。   在下面每一个州,每一家行会,基本上都控制着一个州,甚至周围几个州的商贸往来,而大宋各行各业中最大的行会,自然都是在开封城中。   这些行会不仅仅是掌控着开封街面上的大部分店铺,许多时候都控制着整条产业链。从生产,到运输,再到销售,都是融为一体。比如布行,从蚕茧收购,缫丝、纺织、印染,等各个作坊,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互相之间的关系是盘根错节。一些行首麾下吃饭的人加起来足有好几万。   外来势力开个小店铺,一般不会理会,但若是如李君浩带着二百多人大举进入,肯定会遭受本地行会的强力反弹。当然这种反弹肯定不是如永乐边城那样帮会火拼,谁拳头硬,刀子快,谁就说了算。   而在开封城,类似这种斗争则更为复杂,一般较为高明的做法有两种,一是通过垄断让外来的新人没有生意可做,让其知难而退。二是若是外来新人不退走,那便是利用官府的力量,各种栽赃陷害,让外来的新人蹲大牢。   当然,也有那强龙压过地头蛇的,但这强龙背后的势力要足够压得过地头蛇的各种背景关系,且强龙的手段足够厉害才行。   如今南帮二百多人想在开封做生意,不论想做那一行,自然都会被本地行会打压。除非南帮所做的生意与本地行会的垄断利益没有冲突。虽然李君浩这些人不缺手段,但在开封却没有强硬背景和人脉,哪能压得过本地行会、帮会。   听明白了李君浩所说,叶尘惊叹于大宋商业的发达,这些行会形式虽然还不算资本主义的萌芽形态,但就运作模式也极为接近了,怪不得后世对宋朝商业和手工业的发展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不过,叶尘也算是明白李君浩此次来找他,一方面是带着两位兄弟当面拜谢,另一方面却是想让他帮忙,给他们撑腰,让他们能够在开封城内立足。   叶尘本来便有一个长久生意,想自己做,但自己身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也想过找李君浩商议。此时一听却是正好中了他的心怀。   叶尘说道:“这些各行行会背后势力虽然不知道都是谁,但想来不外乎朝廷中的达官贵人。我来到这开封城也不到两个月,刚刚封爵,虽然正得天子信任,但却不易与朝中其他贵人起冲突。我就算拉下脸、放下身段去求人,但此事关乎对方财路,让他们掌控的行会分出一部分市场给你们,恐怕不现实,我叶尘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李君浩三人一听,脸上便有些失望。   叶尘目光扫过三人,不等李君浩“没关系”之类的话说出口,紧接着又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指一条新的财路。”   李君浩三人身体一震,眼睛顿时放亮,重新燃烧起希望。   “爵爷请说!”李君浩问道。   “我前几日在禁军建立了大宋禁军医院一事,你们可曾听说。”叶尘问道。   三人互视一眼,李君浩说道:“此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开封城内外,爵爷施展手段不但让五千多伤卒没有死一人,而且几乎全部痊愈的壮举,开封城民间多有议论。有不少百姓都认为爵爷乃是绝世神医。而爵爷一手开办的医院更是听说可以一劳永逸改变了以往禁军打仗,伤卒得不到及时救治和应有照顾的局面。且如今这军中医院也已经向民间开放,所收取费用也甚为合理,也算是为百姓做了一大善事。”   叶尘没想到此事不光是军中早已传开,在禁军内部给他挣得不少人望,而且在民间也已经传开。   这样也好,省得他还要费些口舌解释。 第66章 玉道香的试探   “既然李兄知道医院一事,那就好说了。天子任命我为这禁军医院院长,医院日常事物需要各种物资,之前市场上应该都还没有形成行会垄断。比如医院需要大量石灰和石膏。市场卖得就很少,而在城外几座小荒山中都有大量石膏矿,而那石灰只要开出石灰窑,用干柴、草料燃烧便可形成。本来我想让我府中那二十多名工匠和六十多名护卫的家人亲戚来给医院长期提供石灰和石膏矿。既然你们一时生意展不开,这道生意便交给你们做好了!还有医院今后会大量用到一种叫口罩的东西,待会走的时候我给你们一个,你们照着做,然后卖给禁军医院。”叶尘说道。   李君浩三人站起,满脸感激之色,躬身向叶尘一拜,说道:“多谢爵爷,爵爷放心,这石灰、石膏、口罩所赚,我们南帮和爵爷五五分成。”   本来按照叶尘的想法,这石膏、石灰、口罩的生意他根本看不在眼里,他真正目的,是想将李君浩以及其背后经过永乐边城那样的凶地千锤百炼而成的两百多名帮众收服,为己所用。但此事急不来,且此时也不能一点好处不收,否则反而让李君浩一行人心中不定。   叶尘说道:“五成太多了,一成就行。”   不等李君浩拒绝,叶尘摆了摆手,说道:“就这样定了,我还缺那点钱?”   李君浩眼见叶尘心意已决,便不好多说什么,心想以后再找机会报恩就是。   “不过这点生意还是太少了一点,恐怕还是不够你们二百多人拖家带口过活。嗯……我若是能够弄出大量冰块,让你们在开封售卖,你们是否能够胜任?”叶尘看了三人一眼,又说道。   “冰块!”   “大量冰块!这怎么可能?”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如是想到,只不过碍于叶尘的身份没有说出口。但转眼他们想起这些天听到有关叶尘的种种神奇事迹,不由神情一振,眼睛越来越亮。这位爵爷能够将毒盐变成好盐,再制造出大量冰块也不是不可能啊!一想到在如今这酷暑之下,售卖冰块的场景,三人心中就一片火热。   与此同时,叶尘已经让一直守候在旁边的麻刚子找一些硝石,再拿来一个水缸,盛满水端上来。   一盏茶的时间,麻刚子就带着几名仆人,拎着一大袋硝石,拿着一个铜盆,抬着一口缸来到了客厅。   让仆人全部下去,叶尘又对麻刚子说道:“刚子!你让兄弟们看着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然后你也进来看着,学会了之后,府中今后的冰块用度,你挑选可信之人负责。”   等麻刚子回来,叶尘在四人的期待目光之下,将硝石统统倒进缸里,倒进大半缸水,只见水和硝石剧烈反应起来,水花翻滚,不时有爆破声传出,待水面平稳,叶尘将准备好的凉开水倒进铜盆,让铜盆漂在水面上。不一会,在五人睁大眼的注视下,水面开始有白色的冰纹出现,半炷香的功夫,水缸面上就被白色的冰覆盖了,铜盆里的水也开始结冰。   李君浩、麻刚子四人不由自主的用手碰了碰铜盆里面的冰块,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再看向叶尘时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叶尘见此,神色一肃,郑重说道:“李兄!此秘法虽然神奇,但却简单易学,若是泄露出去,将会断了我们的财路。所以宁愿少制冰,或一人多劳,制冰之人都务必要用可信之人。”   李君浩此时心中对叶尘真是充满了无比的感激,叶尘将犹如点石为金的秘法手段毫无保留的示于三人面前,这是多大的信任。这里面将会牵扯多大的利益金钱,一想想开封城人人在夏秋两季,排队卖冰的场景。他犹如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   李君浩深吸一口气,袖中出现一柄匕首,在麻刚子脸色微变,叶尘瞳孔微缩之际,随手将自己手心割破,郑重无比地说道:“我李君浩在此割手立誓,制冰秘法若是从我手中泄露出去,将不得好死。”   马坚和十六见此,同样拿出匕首,学着李君浩,割破手腕,发了类似誓言。   麻刚子见此,也准备有样学样,被叶尘没好气的给呵斥住。   叶尘对李君浩三人没有阻止,心中欣喜自己没有看错人。知道此事已成,便说道:“你们回去便在开封城各处,盘下几家店铺,店面不用太大,但一定要有地窖。如何得到硝石,且又不会让别人知道你们大量需要硝石,从而被人推断出制冰之法,你们回去自己商量。若是碰到对付不了的人物,可以报上我的名号,甚至将制冰一事全部推到我身上,只说你们负责销售冰块就行了。”   “爵爷放心,此事我们一定会办妥。嗯……卖冰块的利益分成,爵爷占七成,我们占三成,爵爷您看是否可行?”李君浩说道。   叶尘微微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五五分成,就这么定了。”   李君浩一行三人眼见叶尘态度坚决,便不再纠结此事,只是心中对叶尘的感激之情不由自主的更深了几分。   李君浩一行三人带着叶尘的禁军医院院长腰牌离开了,三人离开叶府,简单商议之后,便分头行动。   南帮的副帮主马坚拿着叶尘腰牌直接前往大宋禁军医院找负责采购物资这一块的田明,商议石膏、石灰、口罩、木碳等物的供给之事。   而李君浩则带着十六召集帮中心腹开始着手实施展开制冰卖冰一事。   叶尘回到后院,发现水儿都不敢和他对视,目光躲躲闪闪,且小脸通红,透着可爱。而玉道香依然神色妩媚,给了叶尘一个心跳加速的媚眼。   “你可不能教坏水儿。”叶尘瞪了一眼玉道香,看着水儿,想起水儿的父亲可是由这玉道香残忍杀死的,这事若是被水儿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叶尘突然感觉有些头疼起来。   “叶哥哥!我去见娘亲去了。”玉道香还没有说话,水儿低着头弱弱的说了一声,不等话音落定,便蹦蹦跳跳的跑了。   “这怎么回事,水儿怎么一下子变得害羞起来。”叶尘看着玉道香那绝美容颜,心中暗赞一声真是尤物,强行让自己不被玉道香媚功所影响。   “嘻嘻!小丫头的心思可不能告诉你们这些臭男人。”玉道香嬉笑着说道。   叶尘盯着玉道香,神色肃然地说道:“你可知道,水儿的亲身父亲刘南,就是被你在永乐边城外的荒庙中残忍杀死的那位大宋军中探子。”   玉道香流露出一副甜美无比的可爱神色,说道:“我知道啊!那又怎么了,我准备过上几年,等小丫头长大几岁,便亲口将此事告诉她。”   叶尘一时无语,心想不知是女人的心思很难猜,还是疯子的心思难以猜。   他不想在这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上纠缠,想起压在心中的疑惑,问道:“你与那琵琶女王是什么关系,你如今顶替了她,把她怎么了,不会是杀了吧!”   与叶尘第一次见玉道香时后者的华裳丽服,玉道香现在的荆钗裙衫清凉的家居服饰,犹显得她清丽脱俗,充满无尽的诱惑。横看竖看也不像心狠手辣的妖女。   玉道香此时盈盈立于凉亭一边,手中拿着不知从何处折来的柳枝,一头伸到小水潭中,也不知道他施展了什么奇妙之术,水潭之中的金鱼、鲤鱼随着那没有吃头的柳枝移动而游动,少说也有三四百条,叶尘之前还没注意到自家这小水池之中有如此多的鱼。   此时听到叶尘发问,玉道香手中柳枝随手提离水面,数百只金鱼、鲤鱼便齐齐跃出水面,形成一幕类似于鲤鱼跃龙门的奇妙场景。   玉道香这一手看似举重若轻,但实际上却已经将自身所学武功、道术全力施展,说是吃奶的力气用上也不为过。且她在做此事的同时,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叶尘的一举一动。   眼见叶尘除了惊叹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异动,不由心中暗忖道:“看来他体内真的没有任何真气或者法力,但两个多月前在永乐边城那一幕又是怎么一回事。且不受自己媚功所影响,前天天星玉佩又为何自行被驱动,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他所射之箭能够伤得了司洛意,这岂是寻常武者所能做到。难道真如爹爹所说,他是仙人被打落凡尘,是由仙人变成了凡人?虽然已经没有了法力,但仙心、仙体还存在。而这也是为什么不受自己媚功所影响,且那太一道陈景元老魔头要吃了他修炼邪功的原因。”   啪!   玉道香随手将柳枝扔出,柳枝落向水面,那些反复跃出水面的金鱼和鲤鱼便恢复平静,叶尘注意到柳枝在碰到水面的刹那间竟然变成灰烬,但不等这些灰烬在水中四散而开,便被鱼群眨眼吃了个一干二净。 第67章 入梦与哭泣   这时,玉道香扭头,正视着叶尘,美丽的大眼睛深深地看着他,然后毫不吝啬地奉上甜甜的笑容,还他娘的带点天真纯洁的味道,看得叶尘心头感到一阵莫名火热,心跳又不争气的开始加速。   玉道香笑脸如花的上下打量他,“噗哧”娇笑道:“叶郎又怎么肯定妾身就不是真的琵琶女王呢?”   叶尘一怔,玉道香这句话的声音与其平时大为不同,分明就和他曾经听过的琵琶女王声音一模一样。他再仔细打量玉道香身形感觉与自己半个多月前所见的琵琶女王还真差不多。不过他深知这妖女神通广大,单从身形和声音上并不能确定两人就是同一人。更何况,他前日在春风楼上,还看见另一美丽女子以琵琶之音奇妙武功对付司洛意,那女子又是谁?   他想起当日听琵琶女王弹奏的一曲琵琶,引人入胜,让全场所有人都陷入各自回忆之中不能自拔。心想:身形声音或许可以模仿,但如此出神入化的琵琶绝技可不是随意一人就能够弹奏的。   “你若是能够弹奏出如当日琵琶女王那样水准的曲子,我便相信你和琵琶女王是同一人。”叶尘说道。   玉道香嘻嘻笑道:“这有何难。且让奴家为叶郎弹上一曲。”   叶尘没想到玉道香当真要弹奏一曲,以证明自己真是琵琶女王,不由先是一愣,然后深深看了一眼玉道香,喊过被屏退到花园外的侍女,让她将玉道香从春风楼带来的琵琶带到凉亭来。   琵琶被拿来,玉道香坐卧凉亭的石椅之上,冲着叶尘嫣然一笑,在后者心跳不争气的再次加速时,便开始弹奏。   此次弹奏的曲调和半个月前琵琶女王所弹不同,当然叶尘都不识曲。   不过,结果和半个月前,听那琵琶女王弹奏时一样,叶尘很快便被琵琶声所影响,陷入无尽的回忆之中,难以自拔,脸上悔恨、狂喜、幸福、愤怒、惊骇、绝望等等各种神色表情不一而足,一一呈现,且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实事上,此次比起上次在春风楼听琵琶女王弹奏,叶尘陷的更深,犹如陷入难以清醒的梦魇一般,又似是被琵琶曲调所催眠。   玉道香手中琵琶弹奏没有停止,一双美眸中有淡淡青光弥漫,与叶尘已经略显呆滞的双眼对视,然后二人同时身体一震,同时闭上了眼。   叶尘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只是这个梦刚刚开始没多久,便被一道哭声所打断,然后他便醒了过来。   这个梦中只有两个场景,他梦到了自己和未婚妻,于夜晚站在高足有近五百米的上海东方明珠顶上俯视着上海灯火辉煌,姹紫嫣红夜景的一幕,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向未婚妻求的婚。然后他又梦见了在飞机场,他因为临时有任务,没赶上送未婚妻的飞机,只能站在飞机场边上,看着飞机起飞的一幕。   这两个场景与其说是叶尘做的一个梦,还不如说是叶尘记忆之中最重要,印象最深的两个场景。   没错!玉道香通过施展的入梦秘法,也看见了这两个场景。   一道哭声破了玉道香的秘法,二人身体一震,徐徐睁开眼。叶尘神色中满是悲伤,玉道香却一脸难以置信和骇然欲绝。   古代之人于夜晚站在东方明珠上看见大上海那灯火辉煌、姹紫嫣红、车灯如织般移动会是什么感觉?然后又看见飞机起飞上天又会是什么感想?   再加上玉道香早有认定叶尘可能是仙人下凡,那玉道香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   “这就是仙境,这真是仙境,难道真的有仙境。前面他记忆中布满整个夜晚的那是仙光,两三百丈高的建筑也只有仙人所能够打造,而能够飞上高空的庞然大物,恐怕就是道教典籍中所记载的仙人法宝。”玉道香只感觉自己此时心神摇撼,难以自制。   此时此刻,玉道香再看向叶尘的眼神又有了不同,除了一丝莫名情愫之外,从心底深处又有了一些畏惧,她一时间对父亲曾经对叶尘的推测深信不疑。   叶尘对于自己刚才中了玉道香的入梦秘术丝毫不知,醒过来擦去自己的眼泪,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此生此世恐怕没有可能回到后世了。虽然知道穿梭时空与那天星玉佩有关,但要想利用天星玉佩回到后世,几乎一点可能都没有。   “是谁在哭泣?”叶尘想起将自己美好回忆打断的罪魁祸首,心中有些不满,声音便有些严厉。   这句话将玉道香从无尽的惊骇中拉回到了现实之中。跟着叶尘向哭泣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顺着凉亭一头的木桥,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水池边上的精美曲廊,通过月亮门,那隐隐绰绰哭泣声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月亮门后面站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素衫少女,正是刚才给玉道香送来琵琶的那名婢女。   这名婢女叫喻叶,因为名和叶尘姓相同,且读过书,又懂得一些诗文,能写会算,很是机灵,而容貌也周正标致。所以,麻刚子便挑选出来给叶尘当贴身侍女。   叶尘看着喻叶梨花带雨的伤心样,已经不忍心说什么,只是惊问道:“喻叶,你为什么在此哭泣?”   喻叶眼见惊动了爵爷,赶紧强止住哭声,跪下道:“爵爷!奴家刚才听着夫人的琵琶声隐隐传进耳中,便不知为何想起了一些伤心事,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所以哭了出来,打扰到爵爷和夫人,还请阿郎责罚。”   叶尘心想自己近日忙于大事,却忘记了关心身边人,后面来日方长,整日面对,若是不知根知底,或者关系不够亲密信赖可不好!   想到这里,叶尘便温声问道:“喻叶有什么伤心事,可以告诉我,我或许可帮你解决。”   喻叶一听,眼睛一亮,一边轻轻地拭着泪水,一边将自己心中伤心事说了出来。   原来这喻叶是这宅子旧主人喻皓的亲戚,准确的说是喻皓的亲侄女。   而这幢木工精制的大宅子主人叫喻皓,是大宋著名的木匠,一身木工之技闻名大宋,且因十几年前主持修建皇宫诸殿,被赐予正七品官身,担任匠作监司一职。可是不巧的是,就在晋阳城墙倒塌,大宋攻下北汉,赵匡胤暗中派人宣传自己乃是真命天子的当天,开封刚好电闪雷鸣,崇政殿那铁铜铸造的金龙浮雕柱子遭了雷击,受到了破坏。   此事由后方八百里加急快马传到赵匡胤耳中,赵匡胤大怒,下令对曾经主修宫殿之人进行严查严办。所以喻皓便遭受了无妄之灾。   且此事不能诉诸于口,皇宫里面知情人世也被秘密处决,而喻皓却是以当年修建皇宫诸殿时,私卖大量金丝楠木,以及私藏皇宫建筑图纸的罪名被开封府尹押到菜市口砍了头,且被判抄家,财产充公,儿子判斩刑、女儿发配教坊司,其余人等全部造册为奴。   这位喻皓家里人丁稀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叫喻清妍,年方十八岁,本来早已许配正六品监察御史王悦风的儿子。可是王家少爷这几年一心科考,说好等明年考上进士之后,再娶喻清妍,所以这婚事就拖延下来了。结果现在喻清妍又被抓进了教坊司。   喻叶还有一个哥哥喻文,是个秀才,没考上功名,现在也在叶府中,还是前院的账房管家。喻皓的兄长,也就是喻叶兄妹俩的父亲早年病死,喻皓便把哥哥一双子女接进家来照应。但不想刚过了一年,便家破人亡。   原来好生生一个家庭,顷刻间便稀里糊涂的家破人亡,这些伤心事本来藏在心中,然后还要尽力服侍新主,可是不想被玉道香的一曲琵琶给引发出来,且一发不可收拾,失态而大哭。   叶尘听了喻叶的叙述也不禁心中恻然,即使玉道香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妖女也是心生感慨,心中暗自冷笑那赵氏皇家的无耻残忍。   喻叶看出叶尘心中的同情,好似溺水之人看见了一根树枝,只想着拼命的去抓住,只听呯呯呯声中,喻叶向叶尘不断叩头,光洁柔嫩的额头接连砸地,说道:“爵爷,我那妹妹是个知书答礼的小姐,生性善良,从小便拿出自己私房钱救济城中穷苦百姓,如今被送到那种地方叫人糟蹋,对她他说,是生不如死啊!求求爵爷救救她,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等叶尘反应过来,喻叶额头却已经见血,叶尘本还不想掺合这种事情,但以他的心肠,看着喻叶这样,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是赶紧弯身将喻叶拉了起来。   若是寻常人,以叶尘的身份,从教坊司要个人,应该也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可是对方是钦犯,这就不是轻易可以招惹的事儿了。他的女儿能随便往外救么?下面的人敢背着皇帝私放人吗?   同情可怜是好,可是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也得惦惦自已的斤两呀,这事儿直接通了天子。赵匡胤能够同意放人? 第68章 教坊司   叶尘正在犹豫不定,喻叶一见这情况,便又砰地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哀求:“爵爷,求求您救我妹妹出来,她知书答礼、为人善良,救过开封城不少的穷苦人家,一直都在做善事,求爵爷能够救她。”   喻叶嗵嗵又是几个头磕下去,娇嫩的额头已经见了血,玉道香不知道是不忍,还是心中另有打算,这时突然说道:“叶郎,女子名节那是何等大事,人家又是这样一个好女孩儿。既然叶郎住进了人家府中,也是一场缘份,怎好见死不救?”   叶尘见此,便暗叹一口气,说道:“好!我去!我现在便去教坊司。”   其实就算玉道香不说,叶尘已经打算出手相救,当然这是叶尘不知道这事背后的真实内情,不知道此事已经通到了天子那里,且给赵匡胤真命天子的身份摸了黑。否则他或许就会犹豫起来。   不过,叶尘如今想的是,都过了快两个月了,那喻清妍若是不肯屈从,恐怕早已自尽身亡了,若是怕死屈服,现在已经不知生张熟李的接了多少客人,救也晚了,若她真是落得这般下场,还会愿意回来见到她的亲人和旧日的家仆么?   叶尘心中想着,一低头又看见那个犹自不停磕头,额上已血迹斑斑的少女,赶紧蹲下将喻叶又拉扶起来,叹了口气,自己转身向外走去。   玉道香跟在叶尘后面,看着叶尘,神色复杂不比,心中不由暗忖道:“你这位被打落凡尘的仙人只有陷入各种麻烦,我才有机会出手帮你解决麻烦,从而不断被你信任,拉近与你的关系啊!”   叶尘带着三十名护卫,骑着马向教坊司行去,而玉道香却已经隐在暗中跟随。   叶尘一边想着如何救人,一边想起喻皓及其家人的下场,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暗暗警醒自已,这封建王朝官场仕途凶险啊!今日我在大宋风光无限,万一哪一天栽了,那是什么下场?   叶尘心头一寒,心中凛然,想道:我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的随波逐流了,随遇而安,一味将自己安危依靠皇帝的宠信,大宋的官职爵位上,看来还是不够保险,看来我还要努力想办法拥有更大的自保能力。如果有人试图对我不利,哪怕他是皇帝,也要有所顾忌才行。   叶尘在官场上比白丁好不到那去,更不认识教坊司任何人,不敢莽撞行事,先去找到皇城中当值的罗耀顺,听说要救的是钦犯,罗耀顺因为也不清楚喻皓一案实际情况,所以对此事没有多少惧色。本想陪叶尘一起去,但因当职不能离开,想了一下,说以叶尘如今的爵位和在天子的宠信,此事轻而易举,然后仔细给叶尘提点了些教坊司的规矩。   大宋教坊司由开封府和宫中内廷共管,设左右韶舞、左右司乐各一人,另有宫中派出一名管事太监总体负责,这地方可不只是管理官妓,教坊司是朝廷的礼乐机构,宫廷各项大礼需要的音乐歌舞同样需要教坊司负责。   教坊司分妓、乐两司。妓司男子,其妻女皆从事卖笑生涯。而乐工,一般来说其妻女皆为歌妓。一旦入了教坊司,世世代代生男为奴、生女为娼,如今教坊司不少的妓女还是十多年前后周时候一些犯罪的官宦世家、大臣王侯的后代。都被如今大宋给继承了下来。   教坊司虽说由开封府直属的左右韶舞、左右司乐具体负责,但是由于宫廷礼乐常常需要教坊司负责排练演奏,为了方便调遣,这些年宫中内廷派遣的管事太监权力越来越大,慢慢的将具体事务到接手了过去。不过小事这位太监管事可以做主,但要想让喻清妍脱籍,还是要找开封府负责此事的推官任志亮。   这些就是叶尘从罗耀顺那里打听到的情报信息。   叶尘去开封府官衙去找任志亮,但被告知出城查案去了,人不在。明天可能才回来。   叶尘本想就此回家等明天再说,但一想最好还是到教坊司面见一下喻清妍,一是掌握一下此女情况,是否已经开始接客,当面问一下此女自己的意思。二是进一步了解一下喻家这案子具休情况,好明天找任志亮办事时,心中有个数。   开封城南的教坊司附近,三步一楼、五步一院,京都相当一部分的妓院歌楼大多集中于此,算是开封城最著名、最有人气的“红灯区”之一。   教坊司内,管事太监马峻斯坐在上首主坐上,茗了一口茶,对面前站着的人说道:“教坊司中还有多少人能够榨出油水来?”   马峻斯面前那人年约四旬,身穿官府小吏的服饰,一脸的麻子,始终弓着身子,陪笑道:“总管,近日犯官较少,只有一个多月前喻家被抄没了,一家子全拿作了奴仆,如今又被开封府尹大人送给了那祥符伯叶尘,不过那喻皓的女儿喻清妍还在,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将喻清妍清白还在的消息透露给了与喻家有婚约的王御史家,可是那王御史这一个多月中一直没有派人来,看来是那种爱惜自家羽毛的伪君子,应该不会为喻清妍舍得花银子。”   马峻斯不悦地哼了一声,那喻家犯的事可是有些特殊,他虽然不知道具休事因,但知道是天子亲自下令查办,这样的犯官家眷虽然自己做不了主为其赎身,但一般情况下还是都能够在其它方面赚取大批银钱,可是不料那王御史家竟然不予理会,真是倒霉啊!   教坊司的妓女有歌姬、舞妓、乐妓等不同种类,天子的旨意没有明令接客,那么教坊司就有权利安排这个妓女从事三种职业中的任何一个。   如果王御史家肯花上大把银子,虽然喻小姐赎身之事他做不主,这一辈子做定了妓女,而且将来如果成了家,生了子女还要世代为娼,但不一定便是卖身的娼妓。马峻斯还以为能捞上一把,如今瞧来喻家果然是墙倒众人推,再也没人肯扶持一把了。   他把茶杯一摞,瞧见那一脸麻子的小吏还站在跟前,不由把眼一瞪,喝道:“王麻子!还愣着干吗?都浪费一个多月了,这要少赚多少钱啊!去!叫几个婆子把那位喻家大小姐洗涮赶紧,收拾一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出去,就说喻家大小姐今晚就挂牌接客。”   王麻子一脸谄笑,讨好地说道:“总管,那喻家大小姐姓子可烈着呢!让他一个生瓜直接去接客,可别一不小心伤到了客人那就不好了。不如,由小人先给她开苞。这女人啊!有了一次,也就破罐子破摔,死了那些心思,听话乖巧了。”   马峻斯一听,一声冷哼,笑骂道:“你倒是想得美,咱们教坊司有年头没进来有身份的女子了,这位喻家大小姐的诗文之才在开封城可是出了名的,且又是大美女一个,这开封城中排着队想尝她滋味的人多的去了,拔头筹的价钱更是不知翻几倍。你若想要也可以,一千贯的内部价,怎么样?嘎嘎嘎嘎……”   ……   ……   叶尘带着三十名护卫,刚来到教坊司外,那教坊司内走出一个小吏,左手拿着一张告示,右手提着浆糊,三两个将那告示给贴了出来。叶尘随意看去,不由惊讶出声。这告示上面写的不就是那喻家大小姐今晚被开苞的事情,且直接说明在晚上戌时一刻准时进行拍卖,价高者得。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他刚才还在愁着以怎么个方式去见那喻清妍,如今倒刚好是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他看了一眼身后背着一大袋钱的喻文,心想哥可是带着不少钱来嫖的。   叶尘转头看了一眼无不眼睛发亮看着教坊司的三十名护卫,暗骂一声老色鬼,这些护卫可都是四十多岁从禁军退下来的老兵,而军中赤佬不管是当世,还是后世,可都是喜欢往妓院跑,特别是没有成家的,拿命换来的俸禄,倒有不少交给了妓院这些女子。   想到这里,叶尘便对大伙说道:“这些天大家也辛苦了,提心吊胆的,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去玩吧!”   众护卫精神一振,个个喜形于色,但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当过都头的李彪说道:“爵爷!您的心意兄弟们领了,兄弟们去嫖了,谁保护您的安全啊?”   叶尘向教坊司里面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心想能够保护我安全的那位美女可早已经进了这教坊司了。但嘴里面说道:“今天我的安全你们不用担心,我得到准确消息,欲对我的不利的贼人受了重伤,短时间内不会找上门的。好了!机会只有一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众人这才犹豫了一下,向叶尘躬身一拜,然后嗖嗖声中,全跑进了教坊司,很快便只剩下背着钱袋子的喻文。   叶尘看着众护卫背影,心中对刚才试探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或许距离麻刚子那样堪称死士的忠心相比,还有些差距,但这些护卫最基本的忠心已经具备了。   叶尘虽然穿的只是寻常富家公子的打扮,但带着三十名护卫集体嫖妓,这引起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教坊司内不少客人和门口的不少路人。特别是他忽略了自己如今在开封城的知名度。 第69章 特殊的拍卖   一个月前,北伐回来,叶尘因为种种事迹,被开封城家喻户晓。但是,除了认识的人外,寻常百姓并不知道叶尘长什么样子。   可是,经过两天前,叶尘去春风楼将装扮成琵琶女王的玉道香赎回府的一幕,当时围观数千人,一路上他又骑着高头大马,却有不少人将他样貌给认下了。   当然,这点人数相当于整个开封百万人,最多也不超过百分之一而已。可巧的是,就这百分之一中的一个,此时刚好正在教坊司门口走过,目睹了叶尘让三十名护卫集体嫖妓,然后自己也走进教坊司的一幕。最主要的是他认出了叶尘,然后当场惊呼出声,旁边两名同伴听见了,旁边几名路人也听见了。   可以预料到,若是后面没有特殊的事情发生,叶尘带着三十名护卫集体嫖妓的事情,定会犹如清风一般,很快传遍整个开封城内外。并且,按照以往经验,这种事情传着传着,就会被夸大变形,比如三十名护卫被变成六十名,叶尘明明只去了教坊司,且只有这一次,结果说成叶尘经常带着大批护卫干这种事。   可惜,叶尘今日来到教坊司,注定了他要做一些特殊的事情。   还好,教坊司里面的人暂时还没将叶尘认出来,外面消息一时也没传进来。所以,叶尘跟着三十名护卫后面走了进来,虽然引起教坊司里面不少人侧目,但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并没有引起多大动静。当然,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叶尘身份的原因。   叶尘走进了教坊司便直接表明是冲着喻清妍而来,本想着商量着多出点钱,直接将喻清妍开苞之权买过来,可惜被告知不行。即使叶尘偷偷的将自己的身份透露,那管事太监马峻斯匆匆出面,极为客气的亲自将他引入二楼一间装修精美的包厢中,给足了面子,但就是不答应叶尘的请求。   理由是告示已经贴出去,且散布消息的人也已经派了出去,甚至还给一些教坊司的常客发了帖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取消晚上的拍卖,失信于人,会得罪很多人不说,还会砸了教坊司的牌子。   叶尘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知道人家说得是实理,只能一边和喻文喝茶,一边等着戌时一刻的到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封城内不少有钱,且喜欢“吃鲜肉”的色狼都来了,叶尘坐在二楼包厢,透过窗户看了一眼,一楼大厅中已经坐了三十多人,有身穿锦衣的衙内公子,也有一身员外服饰的豪商,甚至还有一些偷偷摸摸用扇子遮着脸,穿着便衣,但看气质神色,明显是当官的。反倒是几名明显出自禁军的武官将校,毫不遮掩自己的身份,大大咧咧坐在那里。   最主要的是,其中还有一位熟人,李继勋的长子李元佑。   这位李衙内在叶尘第一次在春风楼上聚宴上就已经认识了,给叶尘的印象就是一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真正执垮。当时司洛意出现时,武将世家出身的衙内就他最是不堪,没有出手也就算了,和那赵恒大呼小叫躲得远远的。可谓是丢尽了李继勋的一世英明,听说事后没少被他老子惩罚。   两日前,叶尘娶琵琶女王为妾时,这小子也来了,还带了重礼,但老想着往后院跑,一睹琵琶女王的真容,但目的没有达成。不想今日又跑来这里偷腥。   叶尘耳力出众,楼下众人谈话,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中。且这些人除了谈论喻清妍之外,谈论最多的竟然是他。   从这些人谈话中,叶尘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外面正在传着他带数十名护卫集体来教坊司嫖妓的事情。二是教坊司这帮狗日的将他背着一大袋钱,于下午申时便赶来教坊司,等着拍卖喻清妍开苞的事情也传了出去。   甚至叶尘从李元佑口中还听到,这小子今日来着教坊司冲着喻清妍而来,便是因为听到第二个消息,得知叶尘也在打喻清妍的主意,所以才来的。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李元佑在楼下坐了一会,和几位熟人说了几句话,便叫来小吏,问了一句什么,然后便上楼向叶尘所在包厢走了过来。   “祥符伯!你果然在此啊!”李元佑一进包厢,便远远一抱拳,笑着说道。   叶尘起身,同样笑着回了一礼,说道:“李兄不也来了。”   李元佑紧接着脸上充满了抱怨和不满,说道:“祥符伯,不是哥哥说你,你这也太贪得无厌了一些,那琵琶女王仙女一般的人儿,已经被你卑鄙的以仙术让他对你一见钟情,主动给你送上了门,被你压到了胯下。这喻清妍开苞的消息刚一传出去,你便第一个来了。你这是不想给兄弟们活路啊!”   叶尘听得一阵无语,心想自己以仙术让琵琶女王对自己一见倾心的说法,估计这两天已经在开封城这些执垮中流传,只是自己还没听到。至于这李元佑说得低俗不堪,他倒没什么,就怕不知道藏在何处的玉道香听了,会不会忍不住出手教训李元佑。   想到这里,叶尘看了一眼包厢侧壁,他隐隐感觉玉道香就在隔壁包厢之中。   这样想着,叶尘摇了摇头,对李元佑说道:“李兄!你这是劝我对喻清妍放手,可是小弟有着不得不对喻清妍出手的理由。”   李元佑一听,先是一愣,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大吃一惊地说道:“我明白了,这喻清妍身上定是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想那琵琶女王你娶进家门后说她身怀绝世武艺,看来是除了弄上床之外,是想给你当保镖。难道这喻清妍也是什么高手不成。咦……不对不对,喻家的案子不简单,没有宫中的特赦,是赎不了身的,而你也只是冲着喻清妍的处子之身而来。”   说到这里,李元佑一脸沉思,故作神秘状停顿了一下,盯着叶尘,又接着说道:“前些天在开封楼,听那说书人讲起一个江湖传说故事时提到,世上有纯阴、纯阳之体,据说与他们做那事的男女会得到莫大的好处,特别是第一次,难道这喻清妍便是传说中的纯阴之体不成。”   叶尘心中一阵紊乱,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位李家大衙内想像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看来没少看那些刚刚盛行起来的话本小说和听一些说书人讲一些胡编乱造的江湖故事。   叶尘叹了口气,也懒得过多解释,想起楼下人越来越多,且个个看着都挺有钱的样子,便有些担忧自己的钱带的够不够,毕竟这种事情第一次做,其中行情一点都不了解啊!   他看了一眼李元佑,心中一动,心想这位可不就是行家。便说道:“李兄!你说这喻清妍那什么最后会被拍出什么样的价格?”   李元佑一听叶尘将话题引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不由故作潇洒的将手中扇子唰一地声打开,故作神秘地说道:“祥符伯,你这句话算是问对人了。这开封城有点名气的清倌女子,本衙内没有不知道的。这喻清妍正是其中素有名气的一个。要知道,喻家在出事之前,这喻清妍可是开封出了名的才女,如今开封城中还有几部她的诗词流传。先不说本来便是七品朝官的大小姐,名声在外的才女,最主要的则是此女还是一位大美女啊!这样的女子开苞价格能低到那去。你看看楼下那些人背着袋子一个比一个沉,就知道了。”   叶尘听了不由眉头微皱,他出来时让喻文带了两千贯的钱,本以为用来见个面十拿九稳的,现在看来还真不一定呢。可是现在让喻文回去取钱已经来不及了。   李元佑不等叶尘说什么,又露出一副资深嫖客嘴脸道:“喻才女大名鼎鼎,兄弟我也只是带了一千贯,赶来碰个运气。不过,给喻才女开了苞会得罪开封城那些穷酸士子,听说国子监中有不少年轻士子对喻清妍情有独钟啊!否则,这会楼下的人还会多上一倍。”   叶尘微微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小弟还真不知道这喻清妍如此有名,如此有才。”   这样说着,叶尘心想李元佑才准备了一千贯,自己两千贯,除去请三十名护卫嫖妓,最多花去两百贯。剩下的怎么着应该够了吧!   李元佑看了一眼楼下,刷地收了扇子。压低声音,故作亲热的道:“叶哥儿,你可不知道,教坊司可是有年头没进犯官家眷了,想玩个大家闺秀难啊!更何况如喻家小姐这样的大才女。为兄刚可是听说了,那喻清妍性子烈着呢!下午那会刚一说要让他接客,便拿着剪刀向自己咽喉戳去,还好教坊司那帮人经验丰富,早有预防,给拦了下来不说,还给绑了起来,想来,嘴里面也给塞上了。” 第70章 叶尘快要疯了   说到这里,李元佑沾沾自喜地道:“叶哥儿,说实话,这种大家小姐比起那烟花之地出身的琵琶女王……想来在床上的风情肯定是差远了。更别说这第一枪跟强奸似的,其实真是没什么滋味。不过话说回来,来的这些人还真不是冲着享受床弟间的那滋味儿。要的就是她的身份,你我这样的身份也就算了,你想想,下面这些豪商、员外,虽然钱不少,但也只是平头百姓而已,平时见了随便一个官还不都点头哈腰跟个孙子似的。今天他们有机会将当朝正七品朝官的女衙内,开封大才女压在身子底下,对他们来说精神上的满足更大于肉体上的享受啊!”   叶尘听他说得无耻,便想将他一脚踢出去,没看喻文听得敢怒不敢言,已经实在听不下去,走出包厢,站在门外去了。   叶尘正陪着李元佑这个色鬼说着话儿,教坊司管事太监马峻斯从后堂走了出来。   马峻斯走到一楼大厅拍了拍手掌,四下窃窃私语地人立即肃静下来,一个个两眼放光的看着马峻斯。   马峻斯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尖声说道:“多谢各位衙内、员外、军爷、官人们捧场,今儿的姑娘想必大家都知道,是朝廷正七品犯官喻皓地女儿,她可是京师的有名的才女,身份高贵。各位平素不管家中有多少钱,你可是连人家大小姐面都见不到,更不说碰触人家玉体,是不是呀?”   底下嗡嗡然一片响应,马峻斯得意地一笑,又道:“可今儿不同,只要诸位舍得花钱,这位喻家大小姐,京师有名的才女,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呵呵呵!诸位可是行家,也知道这样的机会可是多难得!至少也得五年一遇吧!好啦,废话我就不说了,今晚的喻家大小姐的开苞起价五百贯,现在开始拍卖。”   他一说五百贯,下边已是一片哗然,五百贯嫖一次,虽说是大家千金,又是才女,但也比较贵了。有不少人向二楼叶尘所在包厢看了一眼,心想都是那位的到来,将价格给抬了起来。就如李元佑之前所说的,有了琵琶女王的前车之鉴,叶尘早早的到来,让不少人联想到这喻清妍是不是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给其开苞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另外,就如刚才马峻斯所说,一想到平素他们只能点头哈腰陪着笑脸的大小姐,今天能玉体横陈任其云雨,首先那些员外、豪商便实在不舍得放手。所以起价虽然有些超出从人的预料,但并不会冷场。   沉默半晌之后,有一位员外打扮的中年男子,终于一咬牙喊道:“我出五百贯!”   另一边,一位同样员外打扮的老者横了他一眼,扬声道:“五百零一贯!”   叶尘一听众人有意没有将价格抬起来,不由稍稍有些放心,此时喻文已经打开向着一楼大厅的窗户,且站在窗户边上,做好了喊价的准备。   一楼大厅里舍得花钱地主儿一番角逐,最后只剩下两位豪商,一位和叶尘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仍在继续叫价。这个年轻人士子打扮,乍一看似一位书生,但那略显跋扈的神色举止,根本瞒不过现场包括叶尘在内所有人——他是一位官宦子弟。   此时价钱已咬到六百二十贯。李元佑看了一眼叶尘,说道:“叶哥儿,兄弟我先出手了。”   说完,便起身,两步走到窗户前,喻文的旁边,忽地扬声喊道:“我出七百贯。”   他一下子加了八十贯,且站在二楼喊得价,下面众人都抬头向他看了过来,有不少人精神一振,以为是大名鼎鼎的祥符伯终于出面了。结果一看是李元佑,便又低下头去。在坐的和李元佑一样,都是烟花之地的常客,不少人虽然身份不够与其结交,但却是认识他的。   马峻斯眉开眼笑地道:“原来是李衙内,李衙内出了七百贯,还有人加价吗?”   这样说着,马峻斯有意无意的向李元佑旁边的喻文看了一眼,他自然知道叶尘就在那个包厢中,而喻文乃是叶尘的代表。   叶尘见半晌没有人加价,而李元佑也正看着他,便准备开口加价。不料这个时候,楼下又传出一道声音:“且慢,老夫出七百二十贯。”却是前面一直跟价的一位老员外。   李元佑看了这位老员外一眼,一声冷哼,说道:“黄老头,不就是去年你高价请喻皓为你设计一座茶楼,人家没有答应吗?怎么着,今日非要把人家闺女上了,给自己出口气。好!本衙内也不仗势欺人,和你公平竞价。本衙内今天就带了一千贯,我现在就出一千贯,你要是高过这个价,本衙内自会放手,只不过你能不能给喻家大家姐开苞,那就不是本衙内的事情了。”   马峻斯一听价格一下子长到了一千贯,顿时眉开眼笑,紧跟着说道:“李衙内出价一千贯,还有人出价没?”   那位姓黄的老员外,流露出一脸不甘,坐了下去。他人老成精,那能听不出来,李元佑说是不仗势欺人,但却蕴含着威胁。他虽然有钱,还想继续跟价,但却不敢得罪李元佑。   李元佑眼见姓黄的老员外放弃,便得意的微微一笑,转身看着叶尘说道:“祥符伯!哥是看出来了,你对这喻清妍不会放手的,所以该你出价了。以你的身份再出价,兄弟我也只能认了。”   这时,楼下马峻斯的声音再次传来:“诸位!李衙内出价一千贯,还有没有出更高价格。没有的话,今天的拍价便要结束了。喻家大小姐今晚开苞之权也要归李衙内了。”   叶尘一听,知道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说道:“喻文!出一千零一贯。”   喻文答应一声,转身正准备开口,楼下那位年轻士子突然站起来,抬头对李元佑说道:“李兄!在下王文山,与喻清妍小姐本来就有婚约,喻小姐的清白之身于情于理都不能坏在他人手中,所以得罪了。在下出一千零一贯。”   众人一听,便窃窃私语起来,显然都听说过王御史的衙内王文山与喻家小姐有婚约的事情。李元佑先是一呆,但一想自家老子虽然贵为公爵,节度使,开国重臣。但最不想得罪便是这些拥有风闻奏事,一天到晚专门找别人事的御史。听说这个王文山可是王御史的独子,而那王御史身体又有病,后面想生都生不出来了。前些天春风楼上自己怂了一点,就被自家老子踹了一脚,关在家中半个月。这此若是得罪了御史,让姓王的在陛下面前弹劾一下自己老子,还不知道怎么被自己老子收拾呢?想到这里,李元佑便一声冷哼,说道:“既然是与喻家小姐有婚约,本衙内便给王兄一个面子。”   说完,便转身看了一眼一脸呆滞状的叶尘,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叶尘此时真的要疯了,他见过无耻的,真没见过楼下王文山这么无耻的。你跟人家有婚约,人家家里出事了,喻清妍沦落到教坊司,一两个月,也不见你想办法搭救,或者出点钱打点一下,让喻清妍过的好一点,或者让其成为只卖艺不卖身的乐妓也行啊!没有,这些都没有做。如今听说要被开苞了,屁颠屁颠跑来了,且还敢堂而皇之的站出来,亮明了身份,让大家给个面子。   那王御史听说前几天刚刚升官,由殿中侍御史升为台长侍御史,在御史台已经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想来肯定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愚蠢,如此无耻的儿子。   叶尘心中对这王文山生出了火气,更是鄙视的不行。   不对,或许王文山目的和我一样,想借机联系上喻清妍,相互沟通一下,然后商量将后者救出的办法。若是这样,或许自己可以和这位王文山联手。   这些念头在叶尘脑海中一闪而过,叶尘便起身,两步走到窗台前,先是对马峻斯客气地说道:“马总管!麻烦拍卖稍停一下,我和这位王衙内说几句话。”   这点小事,马峻斯自然不会不给叶尘的面子,愣了一下之后,说道:“爵爷吩咐,咱家自当遵从。”   叶尘冲其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有些疑惑的正看着自己的王文山说道:“王衙内!在下叶尘,请上来一叙。”   王文山神色中闪过一丝受宠若惊之色,但很快便强加掩饰,故作大方潇洒地说道:“爵爷有请,在下敢不从命。”   这样说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走上了楼。   叶尘越想,越感觉王文山应该是和他目的相同,毕竟如之前想像中那般无耻且愚蠢的人毕竟很少见。   叶尘客气的将王文山请进包厢,给足了面子。让李元佑看得只翻白眼和不满。要知道他之前上来时,叶尘也只是让喻文去打开门,叶尘自己也只是站起来迎了一下而已。   “王兄!请问你今日之举是不是缓兵之计,想先保住喻小姐清白,然后想办法救喻小姐脱离苦海。”叶尘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第71章 骇人的惩罚   王文山愣了一下,说道:“爵爷误会了,在下曾经也想过将喻小姐救出苦海,只是喻家犯得是欺君之罪,此种案犯子女是不能赎身的,除非天子特赦,否则就要世世代代为奴为妓的。在下父亲虽然是台长侍御史,但也无能为力的。”   叶尘脸色沉了下去,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那王衙内今天来,就真的是为了给喻家小姐开苞?”   王文山没有察觉到叶尘情绪有些不对,老实地说道:“是啊!在下目的和爵爷、李衙内相同,都只是为了给喻清妍开苞。”   叶尘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面前桌子上,轰的一声,整个桌子直接四分五裂。隔壁包厢中,以特殊的手段看着这一边的玉道香见此一惊,心想他的肉身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这力气恐怕都要快超过一头牛了,而且手还没有被桌子反作用力所伤。这显然不只是力气大,而且皮肉、骨头的坚固程度和韧性度都明显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畴。   王文山和李元佑反而没想那么多,只是被吓了一大跳,特别是王文山终于察觉到叶尘看着自己眼神充满愤怒和厌恶,甚至还有杀机。不由吓得脸色发白,一时不知道怎么好。而李元佑则是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隐隐对叶尘来这教坊司的目的有了一丝猜想。   叶尘这一掌拍碎桌子的动静可不小,一边嫖妓,吃着花酒,一边时刻注意着叶尘这边动静的三十名护卫听到声响,无不脸色一变,以最快的速度,提起裤子,拿起刀冲出自己的房间,向这边冲了过来。   一时间,只听教坊司楼上楼下,抽刀声接连一串,三十名浑身充满煞气,不知杀过多少人的百战老兵从各个房间中冲出,伴随着一连串女人的尖叫声。这三十名护卫嘴里面喊着爵爷,冲到了叶尘包厢内。一看自家爵爷好好的,只是脸色有些难看。便提刀退到了一边。   “来人,给我将这种无耻之徒扒光了,丢到外面街上去。”叶尘最终还是没有压下心头的火气,看了一眼王文山,厌恶地说道。   “叶尘!你……你不要乱来,我爹是御史,得罪我爹没有好处,他会在天子面前弹劾你的。你们干什么,不要过来……”   四名距离最近的护卫答应一声,没有任何犹豫,冲上来将想要逃开的王文山抓住,各自抓着一只手或一只脚,就这样抬着走出了包厢,两名空着手的护卫上前,二话不说,就开始扒王文山的衣服。随王文山而来的那名伴当上前帮忙,被一名侍卫随手抓着扔到了一边。   外面楼上楼下的人早就看傻了眼,根本就不知道二楼包厢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睁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王文山被扒光了衣服,丢到了教坊司外面街道中间。这些护卫严格执行了叶尘的命令,连一片布都没有给王文山留下。   前面说过,教坊司所在这一片,是开封最大红灯区之一,晚上这个时候正是人流如炽的时候,街道中间多出一名裸男,很快便引来一大群人围观。两边楼上妓女更是大声喝彩叫好。   王文山羞耻难耐,惨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他的那名伴当跌跌撞撞的从教坊司中冲出,赶紧将一路捡来的衣服盖在王方山身上,然后喊过来自家的马车。和马夫将王文山抬上马车,慌张着离去。   教坊司内,楼下众人心中大呼过瘾,心想今天没有白来,看了一场难得的好戏。除了李元佑知道真相,少部分人隐隐猜到一些之外,大部分人还以为是叶尘和王文山为了喻清妍争风吃醋,所以才狠下辣手,如此欺辱王文山。   但不管众人怎么想,都想起了一个多月前,朝廷大军北伐回来第二天,也是叶尘刚被封为伯爵的当天下午,叶尘将那开封县令之子何宝下身给废了的事情。   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众人这才发现这位看起来为人客气,没有什么架子的祥符伯,好像骨子里面有股疯劲似的,下起手来,可真是狠毒啊!那位开封县令之子何宝直接被废了下身,变成了阉人。这位王御史的衙内倒是全身上下完好,问题是以后还怎么做人,听说明年还要参加朝廷科考,这就算考上了,还有脸在朝廷做官吗?   不!不是有没有脸做官,而是出了这档子事,最为重视脸面问题的朝廷是不可能再让王文山做官的。   可以预见,今天这件事情肯定连夜传遍整个开封,甚至传遍朝堂上下。   这种事情若是放寻常百姓身上,也只是丢人丢大了而已,但放在最为注重名声气节的中古代文人士子身上,从他们心理感受上来说,比直接杀他们还要严重。   一些性子烈的文人士子直接自杀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还有,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丑事,那王御史丢的人也一点不小,以后怎么面对同僚?怎么弹劾别人?还能够在御史台干下去?   叶尘自己其实在给护卫下那一道命令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教训一王文山这个无耻卑鄙得让叶尘感到不可思议的小人,至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的确是没有想到,甚至之前压根就没有想过。否则他定会换一个方式来教训王文山。   没看李元佑此时再看向叶尘时,眼神之中多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打了一声招呼,貌似有些狼狈的转身就走了。楼下那些看热闹的反应过来,更是早一步跑得一干二净。要知道他们也是冲着喻清妍而来,谁知道祥符伯还会不会发疯,让护卫也将他们给扒光,扔到外面街上去。   马峻斯本来还对叶尘在教坊司中生事有些不高兴,但一见这位天子眼前的红人如此疯狂的行事手段,哪还敢再多说什么。   最后叶尘以一千零二贯的价钱,拿下了喻清妍的开苞之权。   马峻斯将叶尘带到一处雕梁画栋的小楼前,低声笑道:“咱家就侍候爵爷到这儿了,那喻小姐性子暴烈。不过已被咱家命人灌了一壶烈酒绑在床上了,爵爷今晚一定尽兴。”   发配的犯官女眷是从来不用药物的,因为急着捧场的人大多喜欢的也就是她们羞愤欲绝地表情,马峻斯以为叶尘也好这一口,陪着笑脸道:“销魂散、催情丸一类的东西,咱家可是一点没用,不过爵爷威武不凡,破晋阳城,退契丹骑兵也是易如反掌,何况攻破一个女子!”   叶尘听得不耐,但想着这马峻斯虽然不算什么,可为了喻清妍,也不能得罪,便耐着性子听他说完。   好在马峻斯可能也看出叶尘的不耐,想起叶尘刚刚对付王文山的手段,心中一凛,微微哈着腰道:“爵爷尽管玩个痛快,咱家告辞了。”至于叶尘身后的喻文,马峻斯还以为是给叶尘把门的。   叶尘定了定神,让略有些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带着喻文推开楼门走了进去。   楼阁不大,房中有桌有椅,桌上还有一壶酒,几个水果拼盘,看来教坊司收了银子招待客人还是蛮周到的。再里边便是一张绣床,床幔分挂在两旁的银钩上,绣床上躺着一位女子,只穿着亵衣亵裤,一瞧见有男人进来,还没看清来人样貌,便骇得目眦欲裂,立即惊恐地挣扎起来。   她这一使劲挣扎,连绣床都跟着晃动起来,叶尘这才发现她手脚被白绫系在木床四角上。   这女子秀发绫乱,一张涨红的脸孔,眼神更加焦灼悲愤,她拼命的挣扎着,口中唔唔直叫,嘴里也系着一条白绫以防她咬舌自尽,这般扭曲挣扎似若颠狂的模样,除了那曼妙诱人的身材着实不错,面容长什么样,根本看不出来。   叶尘连忙插好房门,示意喻文先上去解释清楚。喻文留着泪,上前忙道:“清妍,是我,你喻文哥哥,我带爵爷……来搭救你来了。”   那女子听了一怔,停下了挣扎,这才定睛一看,认出了喻文,顿时喜极而泣。   叶尘见她只着亵衣,娇躯毕露,饱满丰盈地酥胸,将浅绿色的胸衣高高耸起,在自己这个陌生男子面前颇为不雅,连忙拉过一床锦被替她盖上,轻声说道:“在下叶尘,受喻叶、喻文两姐弟之托,来搭救小姐的。”   喻清妍唔唔地叫着,早已经激动的泪流满面。喻文赶紧上前将其口中布团取掉,并且将绑住四肢的白绫解了下来。   喻清妍一把拥住被子,哭着颤声道:“大哥!这位爵爷是什么人?真的能够救我吗?”   喻文将叶尘的身份说了,可惜喻清妍这些天被关押在教坊司,几乎没有接触过外人,以叶尘如今在开封的名气,她还就是不知道。不过听了喻文的介绍,本已绝望的心中又生出一些希望。   叶尘抢在喻清妍开口感谢前,说道:“喻小姐先不必谢我,能伸以援手我自会援手相助。但有些话,我也要说在前面。” 第72章 王家被毁了   说到这里,叶尘深吸了口气,一脸肃然地说道:“喻小姐要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你父亲所犯的罪所有信息都告诉我,这样我才好全力以赴的救你出去。”   喻清妍红肿的眼睛定定地瞧了叶尘半晌,脸上变幻不定,不知道再想什么,叶尘见此,不由心想:难道喻皓一案当真另有隐情。   半晌之后,喻清妍转头对喻文说道:“大哥!你先出去一下。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不好。”   喻文没有任何不喜,躬身给叶尘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守在了门外。   喻文出去之后,喻清妍才凄然一笑道:“妾身不敢欺骗公子,此案只怕已经通了天,虽然不管开封府还是朝中都没有明说,以莫须有的罪名让爹爹含冤而死,但爹爹却已经猜想到一些实情,且在死前妾身与爹爹最后一次相见时,爹爹偷偷告诉了妾身。按照爹爹推测,应是皇宫中的几座主殿受到了天灾,只是不知道是雷击还是火烧,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毁之物定是与天子真命有关。”   叶尘闻言,脸色微变,他的确没想到此案会牵扯如此之深。且又如此见不得光。而且最主要是此事乃是天子最为在乎之事。不过,喻清妍能够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也足以看出她的为人,这一点让叶尘很欣赏。毕竟这世间之人为了自己能够活下来,向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将他放在喻清妍的处境上,肯定担心说出实情吓跑眼前的唯一希望,多半会说的模棱两可,不会实话实说的。   眼见叶尘紧蹙眉头,半天不吭声,喻清妍双眸中刚刚显现的光彩又暗淡下去,神色中却已经一片死灰,但她依旧说道:“还是要多谢公子。只要妾身能清清白白地死去,公子这份大恩大德,妾身已是感激不尽了。”   叶尘只得心中一叹,心想自己若是不帮其从这教坊司脱身,出了这个门,回头,喻清妍恐怕就会自杀。如此贞烈、善良,且有才情的女子可是难得,整个开封城恐怕也没有几个。而且,他现在冷静下来,也反应过来,他今日一时火大,让人将那王文山扒光,丢到街上,此事定会一夜之间传遍开封。而等自己离开这教坊司,喻清妍便死了,这叫世人怎么看他,会怎么猜想这件事前因后果?   叶尘明知此事难办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之前的预料,但此时却不敢拒绝,也不想拒绝,想了想说道:“唉……能不能赦免你,或许要求到天子那里去。今晚走时我会想办法托那教坊司的管事太监照看着你,不要让你再接客,明日一早我先去见一下管理教坊司奴籍的开封府推官,若是不行我便进宫去求天子,若还是不行……只能先想办法让你成为乐妓,然后再从长计议!”   喻清妍拭了拭眼泪道:“妾不怕死,只怕清白有染,若是能够逃脱顾然好,若是不能,委屈一段时间当那乐妓也没什么。所以,公子不必过于为难。公子今日救下妾身,又为妾身保下清白。如此恩德,对妾身来说,如同再造。它日若是有机会,必定以死相报。”   叶尘心中叹息,如此好的女孩真是难得啊!若是就此毁了或者自寻短见,却是太过可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说道:“喻小姐也不要太过担忧,在下保证一定将你从这教坊司内救出去就是。”   ……   ……   接下来,叶尘又向喻清妍仔细询问了喻家出事过程中所有细节,说着说着,才发现喻清妍已经没有了声音。一看才发现喻清妍竟然睡着了。   喻清妍这一个多月担惊受怕,压根就没有睡好过。前面又被灌了一壶烈酒,再加上有叶尘保证能够将他救出,心神一放松,被疲惫淹没,终于忍不住睡着了。   喻清妍睡着没多久,玉道香忽然潜进屋内,随手在喻清妍脸上抹了一下,使得后者一时难以醒来,便转身定定的看了叶尘一会,对叶尘说道:“叶郎!不如由妾身直接出手将喻清妍劫走。然后安排人离开开封,让她隐姓埋名,或者换个身份过活。”   叶尘突然感觉玉道香对自己的态度隐隐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昨天下午弹奏过琵琶曲之后,便被喻叶哭声吸引,然后便一直忙着喻清妍的事情,而玉道香又一直隐匿在暗中,所以没有注意到,但现在当面相视,便觉得玉道香不再如之前那般轻佻随意,且对自己的事情太过热心,甚至隐隐有讨好的感觉。   不过,叶尘被玉道香的提议却是吓了一跳,这妖女莫不是故意想将事情弄大。   劫走喻清妍意味着直接与赵匡胤翻脸,事情若是败露,虽不至于被赵匡胤给治罪,甚至杀了,但至少自己辛辛苦苦立的功劳,以及好不容易在天子心中的好感会毁去不少。冒如此大的风险,做这种蠢事,叶尘除非脑子被驴踢坏了,否则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被叶尘否绝了提议,玉道香略有些失望,但并未放在心上,她相信只要跟着叶尘,总有自己表现的时候,不说大宋官场的凶险,那太一道和太平教就绝对不会放过叶尘。再说,她也可以给叶尘制造麻烦啊!   ……   ……   城东,台长侍御史王悦风府上,随着王文山被送回来,特别是王文山的伴当将发生在教坊司的整件事情一说,刚刚站起来的王悦风直接喷出一口血,身体摇摇欲坠,脸色一片惨白。   王悦风正妻和七位小妾顿时乱作一团,手忙脚乱的将王悦风扶着坐下。   “小五!快去禁军医院请白大夫过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脸色一直变幻不定的王悦风幽幽终于开口说道:“叶尘小儿,我王悦风从未得罪过你,为何对我儿出手如此狠毒。你不只是想毁了我儿,还想毁了老夫。”他神色之中有着刻骨铭心的恨意。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且以后也不可能有第二个儿子了。   这时,派出去请大夫的仆人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说道:“老爷!夫人!那白大夫说有事,不愿意来!小人请了城东的薛代夫。”   “哼!愚蠢,那禁军医院的大夫都是叶尘小儿的人,怎么可能会给老夫看病。好了,那什么薛大夫也让他回去吧!老夫没有病,老夫要连夜去赵相公那里,让赵相公为老夫做主、报仇。”王悦风说道。   “老爷!那赵相公据说前些日子还拉拢叶尘那无耻小儿,他会为了老爷,去得罪叶尘那千刀杀的。”王夫人一脸担忧地说道。   “唉!你以为为夫不知道此事。这等事情是没法在朝堂上提起的,如今也只有赵相公那里有能力替我们报仇。而且这些年,为夫甘愿被赵相公当枪使。不管怎么说,赵相公应该会给为夫这个面子的。”王悦风说道。只是了解自己丈夫的王夫人从其眼中看到一丝言不由衷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   ……   距离王府不远,当朝宰相赵普府上,赵普听了专门负责注意收集打听开封各种消息的幕僚说了教坊司的事情之后,看着神色平静,但身边几位心腹幕僚,都从其眼神中看出赵相公此时心中的不快。   赵普皱眉沉思半晌之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王悦风能力不错,又不缺魄力和胆量,本来按照计划,再过两年是要把他推到御史中丞这个位置上的。如今王家父子却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犯官之女,被叶尘那混货给生生的毁了。作为御史,家里面出了这件事情,却已经不能再继续当御史了。你们说,待会王悦风来找我,我还要不要答应他,帮他报仇?”   一位名叫皇甫同的幕僚,心中一动,看出了赵普的意思,心想这个时候赵相公需要有人替他说一些自己不方便说的话。   这样想着,他赶紧抢在别的幕僚面前说道:“相公!依学生看来,此事相公实不益于出面。先不说那叶尘如今正被天子看重,为了这件荒唐事情动了叶尘,肯定会让天子不喜。另外,曹枢密使那里,一直视叶尘为自家子侄,而罗公明因为其子罗耀顺的关系,也视叶尘为子侄一般。还有,叶尘与高怀德、李继勋、赵赞、党进四位老国公也素有交情。为了一个已经没有什么前途的王悦风,得罪叶尘,实属不智。”   赵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皇甫同聪明是聪明,眼色也好,只是对人心把握还不够。他所说的理由都是真实的,也是自己的确顾忌的。问题是他此时需要一个让世人不会认为他薄情寡义的理由。   王悦风可以说是他一系核心人物之一,更是他手中一把用来与赵光义相斗的利剑。说实在的,这些年来没少为他做事。自己若是在王家出事的时候,不替其出头,传出去,定会影响他的名望。但若是能有一个说得通的理由,以他的身份地位,此事自可过去。 第73章 死仇   另外一个名叫李佑的幕僚,小心的看了一眼赵普,说道:“相公!学生认为,这件事情纯属王悦风之子王文山严重失德,所以祥符伯才出手惩治。当然手段的确太过狠毒,只是单从王文山所做的事情来看,也太过无耻。大家可以想一下,那王文山跟喻清妍有婚约,喻家出了事,喻清妍沦落到教坊司,这一两个月,也不见王家或者王文山想办法搭救。当然,因为朝廷的法度规定,想将喻清妍从教坊司赎身要天子同意才行。可是,作为王家来说,完全可以都出点钱打点一下,让喻清妍过的好一点。若是正人君子,或者明事理之人,那也要花些钱,或者找关系,给教坊司打声招呼,让那喻清妍成为只卖艺不卖身的乐妓也行啊!可惜,那王悦风父子不但什么都没有做,而且王文山一听说喻清妍要被开苞了,就拿着一千多贯巨款,堂而皇之的跑到教坊司,去拍那开苞之权。且为此,还与李继勋的儿子、祥符伯争风吃醋,如此无耻行径,细想起来,真是可恶的另人发指。相公身为读圣贤之书的文官之首,负有教化百官和万民之责,自然不能为如此无耻卑鄙的小人去出头,这传出去定会对相公名声有损。所以,以学生看来,待会若是那王悦风求到府上,还是不要见的好。”   赵普脸上的满意之色,早已被其他幕僚看在眼中,到这个时候那还不明白赵普意思,纷纷表示同意李佑所说。并各自换着话儿,又将李佑所说的意思说了一遍。且都表示明日便在士林中将这些话传出去。   这时,有仆人来报,说台长侍御史王悦风求见。赵普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老夫不想帮王家,是那王文山所做之事的确太过可恶。给王悦风说,老夫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王悦风身体有些踉跄的从宰相府门房候客室中走出,脸上充满无尽的怨气和无奈,以及失望。被家仆扶着上了马车,浑浑噩噩的回到府中。王悦风刚刚下车,便听府中后院方向传出一声哀嚎和数声尖叫。不由心中咯噔一声,一股浓浓的不祥笼罩心头。   王悦风甩开仆人相扶的胳膊,不顾胸口疼痛便向府中冲了进去。一口气跑到后院,只见儿子王文山的房间外围着一群丫鬟家丁。里面他的夫人正在哀嚎:“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忍心丢下娘亲走了呢?”   王悦风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差点没有跌倒。强大的意志和最后一点希望支撑着他冲进了独子的房间中。   入目所见,夫人披头散发跨坐在地上,儿子被抱在夫人的怀中,脖子上有着深深的青紫色勒痕,一动不动。   王悦风最后一点希望和意志瞬间奔溃。   “叶尘小儿,我王悦风和你不死不休。噗嗤……”王悦风喊出一句话,然后喷出一口热血,昏了过去。   七名小妾一阵手忙脚乱,命下人将王悦风抬到自己房间中,还好之前王夫人做主没有让请来的那名薛大夫回去,且还熬好了药,本来是想着等王悦风回来喝的。此时将这位薛大夫再次叫来,只见他拿出一根银针,扎在王悦风鼻孔下面迎香穴上,轻轻的捻转了两下,王悦风轻轻咳了一声,醒了过来。   “几位夫人将这药给王大人喝了,然后便让其休息,后面几天多做一些大补之物,给王大人食用,便可恢复。”薛大夫说完,便告辞走了出去,甚至连夜离开了王家。他已经听说了,王家惨事是因那位神医爵爷而起,他这些天正想着进入那禁军医院呢?可不想得罪医院的院长。刚才做的那些事情,已经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医德了。   大夫走后,王悦风的几位夫人将熬好的药给王悦风喝了,王悦风气色看起来稍微好了一点。只是神色看起来极为痛苦之外,面容一片扭曲,双眸中更是充满让人心惊的怨毒。   “叶尘小儿,我王悦风与你不死不休。还有赵普老贼,你既然如此薄情寡义,那就不要怪我王悦风翻脸不认人。这朝堂上,除了你,可还是人拥有替我报仇的能力。”王悦风脸上满是疯狂之色,低声喃喃说道。   ……   ……   喻清妍睡着睡着,忽地感觉似乎身边有人,这几天她时时警惕。对此最是敏感,虽然意识刚刚苏醒,仍是激灵一下,霍地睁开眼睛,一迎上那对发亮幽深地眸子,她骇得瑟缩了一下,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是叶尘,不禁有些窘迫地将被子拉到了下巴上。   叶尘刚才也是爬在床边上睡着了,他是被喻清妍醒来的动静给惊醒的。此时看着喻清妍有些羞红的脸颊,微微一笑,直起腰来,说道:“看你睡的正香,我不忍叫你,自己也休息了一会。”   喻清妍一想自己和眼前青年男子如此近距离睡了半夜,便愈加害羞,不敢与叶尘对视,带着些窘意,说道:“叫爵爷笑话了,妾身实在太过疲倦……还劳烦爵爷守了妾身一宿。”   叶尘升了一个懒腰,站了起来,说道:“喻小姐不要客气,反正我半夜离去也不方便的。嗯……现在天已经亮了,我现在便去见开封府任推官,然后便进宫去,如果诸事顺利,晚上便派人来接你,若是没有求来天子的赦令,至少会让你转成乐妓,然后我会找机会再向天子求得赦令。”   喻清妍一脸感激地说道:“妾身明白……无论结局如何,妾身对爵爷的恩德感激不尽。”   叶尘心中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   开封府推官衙门,任志亮正在皱眉沉思,一想起那刺客高超的身手,特别是如鬼魅一般的身法,便感觉头疼。最近这些天,因为叶尘引起的刺杀案,没少被赵光义责骂,可以说焦头烂额。   任志亮能够在京师重地稳坐正六品的开封府推官之首,不光是身为赵光义心腹的因素,更多的则是因为自身是一名能官干吏,办案推理方面在开封鲜有人及,在治事办事方面也是能手。否则,也不可能兼管着开封户籍。   “唉!都怪那叶尘招惹来刺客也就算了,还不愿意配合开封府办案。”任志亮心中对叶尘多多少少有些怨恨。   就在这时,有小吏来报,祥府县伯叶尘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任志亮一边心中想道,一边叫人将叶尘请进来。   任志亮官品要比叶尘低,更不用说叶尘身上还有一个开国伯的实邑爵位,而且这位开国伯做事好像有些疯狂,没看昨晚上一位拥有大好前途的士子衙内已经被他废了,王文山上吊自杀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否则更让他在心中对叶尘多多少少生出一些忌惮。   所以,他虽然心中对叶尘不喜,但面上礼节还是不敢太过分的,眼见叶尘进来,便赶紧站起声,随意的拱了拱手,笑道:“爵爷,怎地有空来这里?”   对于任志亮没有迎出门外,且敷衍了事的行礼,叶尘丝毫不以为意,且主动拱手行礼,说道:“任大人,在下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任志亮眼见叶尘客气的回以大礼,心中不喜顿时消散不少,赶紧又重新郑重的回了一礼,一边请叶尘落坐,一边让人上茶,但口中依然忍不住略带调侃地说道:“爵爷有何事找下官?莫非是答应了以自己为饵,抓那刺客。”   叶尘脸露尴尬之色,故意装作没有听见任志亮话语中的讽刺,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站在对方角度上讲,是自己给人家添麻烦了。   接下来,叶尘便将想让喻清妍脱离教坊司官妓户籍的事情,原原本本对任志亮说了一遍。   任志亮一听,便心中恍然,昨晚上的事情传开之后,不少人都说是叶尘和王文山为争喻清妍开苞之权而起,也有一少部分人认为叶尘看不惯王文山的卑鄙行径,所以才对其狠辣出手。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叶尘明显是冲着喻清妍这个人去的。想起三天前叶尘才刚刚将那琵琶女王赎身弄到府中,不想现在又打这喻清妍的主意,这位还真是风流成性啊!   叶尘对任志亮没有丝毫隐瞒,既然这事儿是自己求人,遮遮掩掩反而让对方心中不喜,更何况此事背后牵扯太多,语焉不详还可能让人误会。   任志亮听他说完,笑道:“爵爷却是个好人,那喻清妍算是难得的佳人,爵爷对其动了恻隐之心也属正常。想来那喻清妍跳出苦海之后,定会对爵爷死心塌地,以身相许的!”   说叶尘动了恻隐之心没错,但暗示叶尘对人家姑娘动了觊觎之心,叶尘还真没有想那么多,只不过眼下却是没有解释的必要。并且,有这样误会也更能解释叶尘插手此事的动机,至少在天子那里不会被扯到政治问题上去。 第74章 秘密交易   叶尘知道任志亮肯定还有下文,便打了个呵呵,没有多说。   果然,任志亮又压低嗓门道:“下官也不瞒着爵爷,喻皓此案背后定有隐情,只不过这隐情是什么下官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所以让喻家小姐脱籍虽然在下官权司范围之内,但下官可不敢做这个主,爵爷可以去求府尹大人。不过,让教坊司对喻清妍特殊照顾,短时间内不让其接客,下官还是可以做到的。”   叶尘一听,顿时心中一松,心想这任志亮虽然是赵光义的心腹,但人品还是不错的。当然叶尘知道自己身份地位,特别是如今在天子心中的宠信或许才是主要原因。   另外,他却是一时没有想到,昨晚上自己教训王文山的手段,放在这个时代,在勋贵和官员的圈子里面是如何的疯狂,落在别人眼中又是如何的让人忌惮。而这也是任志亮不想在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上面得罪叶尘的原因之一。   叶尘一脸感激的拜谢过任志亮,没有说接下来要做什么,便告辞离开。   真让他去求赵光义,还不如去求赵匡胤,先不说他与赵光义没有任何交情,且对方对他肯定也没有任何好感。最主要的是叶尘知道历史上杯弓蛇影的悬案,虽然不能肯定一定就是赵光义害死了赵匡胤,但叶尘却就是本能的不喜欢赵光义这个人。   叶尘离开之后,任志亮想了一下,便离开衙门,向赵光义府上走去。   任志亮是赵光义心腹下属,也是赵府的常客,赵府上下仆人管家都认识他,直接将他放了进去。   来到赵府候客厅中,任志亮看见面容苍白,神色阴沉的能够滴下墨汁的王悦风,心中便有些纳闷,心想这一位可是府尹大人的老对头赵相公的心腹,怎么会出现在府尹大人的府上。难道是因为昨晚上教坊司的事情?   任志亮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一些王悦风来此的可能。   这个时候有赵府下人进来,让他前往客厅,他便起身离开了候客厅,向中院客厅走去。   赵府中院,一间富丽堂皇的客厅之中,赵光义听了任志亮所说之后,皱眉沉思起来。他刚刚接见了王悦风,知道了其来意,并且和王悦风进行一场交易。   交易的内容是,王悦风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赵普所有秘密告诉他,比如朝堂上有哪些人已经暗中倒向了赵普,哪些人是赵普铁杆心腹,甚至各路、州都有哪些地方官员可能给赵普送过重礼,等等。但赵光义需要给他自杀的儿子报仇,让叶尘身败名裂,且弄死叶尘。   赵光义很清楚,若是寻常伯爵,即使开国实爵,再加上禁军医院院长一职,以他的势力和能量,有的是手段让其身败名裂,且最后惨死。可这叶尘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说天子的看重,与曹彬、罗公明的关系。就其本身充满了种种神秘。他至今都记得前几日,那位让他又狠又喜的陈先生给他说过带有警告语气的话:那个叶尘不是普通人,其身份远超你的想象,至于其中具体情况,却不能告知于你。   这句话中包含着太多让人心惊的信息,也是赵光义不敢轻易答应与王悦风交易,而是让王悦风先下去休息,然后自己在进一步思考盘算的原因之一。   不想,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任志亮带来了叶尘想要让喻清妍脱离奴籍的消息。   这是一个给王悦风表态,或者给点甜头,从其嘴中套出一部分赵普秘密的机会。只是和前面所说原因一样,他不能轻易和叶尘翻脸。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晚上,隐匿在暗中的玉道香抽空给李思烟下了一道指令,而这道指令很快便通过秘密渠道,呈现在了住在赵光义府上的那位被赵光义尊称为陈先生的谋士面前。   李思烟虽然没有明说,但陈先生知道这道指令定是出自传说中老祖宗的女儿,那位被圣堂近日封为圣女的女子意思,心中虽然有所不满,但却不敢拒绝,更何况这道指令虽然会让赵光义疑神疑鬼,但总体上应该是不会影响圣堂准备了十数年的大事。   所以,任志亮刚说完没多久,赵光义还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管家给他送来了一份密函,赵光义皱着眉头,打开密函,看了其中内容,先是一怔,然后微微一笑,这份密函还真来得及时,让他在眼前这件事情上下定了决心。   不过,这份密函所说虽然正合他意,但赵光义心中还是有些恼火,他不喜欢被人指示着做事,就算是做天子的兄长让他做事,他心中深处也多有不爽。他只想着天下唯我独尊。   “哼!一群见不得光的蠢货,等我得了这天下,一定要将你们一网打尽。大哥这十几年一直想将你们剿灭,可是始终没有做到,这件事就留给我做吧!”赵光义眸中杀机一闪而逝。抬头看了一眼低眉垂眼的任志亮,不容置疑地说道:“你现在就去教坊司,安排那喻清妍接客,逼着她去自杀。”   “来人,去叫王悦风过来。”赵光义紧接着又对左右说道。   任志亮不知道赵光义刚才看的那份密函中写着什么,又出自谁的手,竟然让赵光义突然改变了想法。心中虽然不愿意服从赵光义的命令,但却不敢不服从。   因为他知道,他只要表现出不满,便很有可能从开封推官之首位置上被踢出去。   不同于大宋后面的开封府尹,赵光义在开封府衙门中拥有着绝对的权力,其中就包括麾下所有官员的任免权,这是赵匡胤给自家弟弟的特权。也正因此,赵光义早已将开封府麾下十七个县大大小小衙门打造成一片铁桶,主要位置已全是他的心腹。小到寻常小吏,大到所有官员,心中也早已树起赵光义说一不二的权威。   任志亮离开之后,王悦风便走了进来。   “给王大人看座,上好茶。”赵光义表现的极为客气,就这一点比赵普做得要好。   “王大人,你所说赵普的秘密到底对本府有没有用,我很怀疑,所以需要验证一下。”赵光义说道。   王悦风说道:“不知府尹大人如何验证?”   赵光义说道:“刚好有一个机会,那叶尘想要让喻清妍脱离奴籍,此时已经进宫去找官家求赦令。但本府可以在这之前,让那教坊司逼着喻清妍接客,逼着让其自杀。这样也算是与叶尘彻底翻脸,也是本府对与王大人合作的一点城意。但本府给了城意,王大人总也要给出城意。”   王悦风犹豫了一下,说道:“好!下官便先透露一些赵普的秘密给府尹大人,以示下官诚意。”   ……   ……   崇政殿门口偏厅中,叶尘坐着等候,有内侍进殿禀报。   此时,崇政殿内,赵匡胤高坐御座之上,皱眉听着下面几位重臣争执。   此时不是朝会之时,只是寻常议事,所议的内容是每年秋汛之前的例行治理黄河之事。   自古以来,黄河多灾,几乎每过一两年,都会发洪水。而洛阳、开封、郑州等地,正是重灾区。大宋建国十数年来,淹死人数上万,淹毁的房屋更是不计其数。除了洛阳、开封这样的大城因为有高大坚固城墙护着,周边不少村镇都有过被水淹的历史。   参与议事的有四人,分别是首辅宰相赵普,三司正副使楚昭辅和罗公明,以及治河提举于越泽。   于越泽此人是大宋朝堂上有名的能官,治事之才已经受到包括天子在内朝廷上下的认可。   黄河之重,有如泰山,黄河水患,自古以来便是中原一带的恶梦。要坐上治理黄河的提举,不论地位、资历都极高。要知道协调沿途州县,从诸路调集物资、劳役,都必须有着能与一路监司主官分庭抗礼的资格,甚至要更高一级,这样才能保证治理黄河过程中,征召劳役、物资时顺利而无所阻碍。所以,于越泽官位已高居从二品,实乃朝廷重臣,与枢密副使和参知政事相比,都差不了多少。   “陛下!黄河水患主要是因为黄河淤积泥沙之故,趁着干旱水少时节,水面宽度大幅缩小,征调大量劳役,下到干河之中挖走泥沙,并将这些泥沙堆积在河堤之上,此乃治理黄河水患最好的办法。这样河床就不会一年年的抬高。”于越泽说道。   “陛下!臣以为以此法不堪用?以黄河宽阔、长度,此举要想有效,恐怕要征调数百万劳役,耗费千万贯财力才能见效,而若是劳役人数过少,无疑杯水抽薪,就算有功效,恐怕也收效甚微。所以,臣建议将黄河下游,分成两条,以分河法治理黄河水患。”赵普说着。   “陛下!臣已经……”于越泽和赵普已经争论好一会,这个时候已经面红耳赤,一点都不给首辅宰相的面子,张口便要反驳。 第75章 黄河水患   可是不等于越泽将话说完,赵匡胤终于感觉不耐烦,直接将其打断,对犹如雕塑一般,一直站着始终没有发言的三司正副使楚昭辅和罗公明说道:“楚卿和罗卿有何看法。”   楚昭辅上前一步,躬身说道:“陛下!臣以为于大人挖沙之法前人从未用过,当进行验证之后再说。”   赵匡胤点了点头,冷哼一声,心想这怎么验证,难道弄上百万劳役去挖沙,百姓的庄家不管了,然后将国库掏空。赵普和于越泽在心中也对楚昭辅一阵鄙视。   三司正使楚昭辅当年机缘巧合之下成为开国之臣,在赵匡胤黄袍加身时立了大功,且对赵匡胤忠心耿耿,所以执掌三司,但此人乃一介武夫,根本不懂经世济民之道,而三司副使罗公明却深谙济民理财之术,真正将粮米税赋等三司繁杂的公务打理井井有条的正是他。此事在朝堂之上人人皆之。   赵匡胤对楚昭辅所说显然不满,但也早有预料,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罗公明。   罗公明向赵匡胤行过礼,说道:“回禀陛下!虽然增高河堤又要耗费大量财力,还要征调大量劳役,但相比挖沙之法所需就少得多了。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臣以为今年依然还是要加高河堤。而挖沙之法,臣以为可等过几年,我大宋国力日渐昌盛,国库日益充裕时,再考虑行此方法,看看效果如何。”   赵匡胤点了点头,罗公明虽然也没说出什么更有用的法子,但所说不失稳妥。可是这依然没有达到他想节省大量财力,又想尽可能的少征调劳役的目的。   便在这时,有小黄门上前,在旁边说道:“祥符县伯叶尘求见。”   赵匡胤想起早上百德司报告给他昨晚上在教坊司所发生的事情,便是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子越来越像是正常的年轻人了,这让他感到莫名的轻松。至于御史王悦风的儿子受到侮辱,回家上吊自杀的事情,他除了稍微感慨了一下文人士子有时候的迂腐之外,便将此事忘到了一边。以王悦风的身份地位,儿子死了还入不了天子的心。   紧接着赵匡胤想起叶尘以往种种神奇事迹,特别是当日看破晋阳城下抽水之后城墙倒塌一事,不由心中一动,说道:“宣叶尘觐见。”   叶尘进入崇政殿,一见这么多人,不由一怔,心想这么多人可不适何提喻清妍的事情。一边想着待会天子要是问何事时该怎么说,一边向赵匡胤叩拜。   让叶尘松了口气的是,不等他说什么,赵匡胤便率先开口,将治理黄河用挖沙之法和分流之法说了出来,且问他的意见。   叶尘略一思索,便摇着头说道:“挖沙之法断不可为!”   “为何?”不等赵匡胤说话,于越泽瞪了一眼叶尘,不满的问道。   挖沙之法……以后世那般庞大的机械力量手段,叶尘都没有听说过政府以此法治理黄河水患,可见此法绝对不行。   罗公明知道叶尘多半是不认识于越泽,便说道:“这位是治河提举金堤于大人。”   叶尘组织了一下言辞,反问于越泽:“敢问于大人,西北的兰州、党项诸部所在银夏地区亦有黄河,为何不见这些地方要年年增高堤坝?”   “当然是水势缓急不同,泥沙不沉之故。”于越泽治河多年,虽然收效甚微,主要还是不断加堤。但对于其中具体原因还是认真研究过的。可惜他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将这其中的道理并未彻底认清。   “而挖沙之法正是治本之法,怎能不行。”于越泽看着叶尘,紧接着又说道。心想你一个嘴上不长毛的弱冠小儿知道什么。昨晚上教坊司的事情他今天也听说了,在他看来,叶尘就是一个从世外高人那里学了点本事,但做事浮夸,性格不稳重,沉溺于酒色,且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众所周知,黄河之水,一碗水半碗泥,到了秋时,更是七分沙三分水。先不说挖沙需要多少劳役,朝廷要耗费多少财力,百姓能不能受得了,财政能不能支撑。就算趁着干旱时节将泥沙挖走,但等雨季时,黄河水域加宽,短短十数天便可将挖走的沙再淤积上。于大人苦是不信,可以挖一小渠,引入黄河之水,进行试验。”叶尘看出这位于大人对自己不满,心想这挖沙之法应该就是此人所提议。   于越泽神色一滞,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想着回去了一定按照叶尘所说的方法,挖一小渠试验一下。另外,挖沙之法需要耗费海量的劳役和财力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些年来,他研究治理黄河水患,除了加高加固河堤之外,貌似也只有挖沙这个方法了。至于赵普所说分流法,在他看来纯属扯蛋。   因为昨晚教坊司之事,使得自己一方失去王悦风这一助力,赵普便对叶尘有些恼火,特别是听说今早上王悦风去见赵光义之后,赵普一边后悔自己此次心软,昨晚没派出杀手索性将王悦风给灭口,一边又越加牵怒于叶尘。   不过他面上绝对不会露出丝毫,因为他看得很清楚,王悦风投向赵光义已成定局,而赵光义要想让王悦风将一些秘密说出来,必然要给王悦风报仇,对叶尘不利。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当赵光义和叶尘彻底翻脸时,叶尘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成为自己的盟友。为什么说是盟友或者联手,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叶尘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彻底投向自己的。   此时,叶尘彻底否决了于越泽的提议,看着于越泽无话可说的样子,让跟于越泽争了半天,渐渐有些火气的赵普感觉很是痛快。但紧接着赵匡胤一句话,又让他心中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叶尘!赵卿提议通过将黄河水分流成两河入海,从而使黄河降低水面,使得黄河从此不至于破堤。此法又如何?”赵匡胤又问道。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此法恐怕也不行,试想黄河分流之后,水面虽然会短时间有降低,但水势也肯定随之变缓。而水势一变缓,泥沙则必定会比以前沉积更多。泥沙沉积越多,那河槽必然增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反复累积,到最后恐怕要变成屋上行舟。所以,分流之法,或许可解当年水患,但长远来看,此法弊远大于所带来的利。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黄河破堤比分流之前,还要越来越频繁。”   赵普一听自己所说之法,比于越泽的挖沙法还要不堪,以他的身份何曾这样被人否定过。不由脸色有些发烧,特别是见于越泽脸上似笑非笑表情,更是不爽,忍不住瞪了一眼叶尘。   叶尘装作没有看见,心里面则还在盘算着喻清妍的事情,想着待会如何向赵匡胤开口,才不会被后者猜忌,且还不会拒绝。   “那叶尘你有何良策?”赵匡胤不想再听臣子的争执,且他感觉叶尘刚才说的有理。所以直接询问。   有关治理黄河水患的事情,叶尘在后世也听过不少。后世行之有效的方案只要上过初中、高中,学过地理的,都是知道一些的,主要就是两点,一是在黄河沿岸,特别是关中、关西、河东一带黄土高原上种草种树,增加植被,让水土不要再流失进黄河之中。第二便是修建大量的水库。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整理了一下思路,想了一下如何将“水土流失”、“过流能力”和“人造洪峰”这些词用当世的话,给大家说清楚。   在众人注视之下,没过多久,叶尘说道:“首先我给大家分析一下,造成黄河水患的根本原因,然后再给大家说如何治理黄河水患。”   不等众人多想,叶尘紧接着又说道:“黄河之水,一碗水,至少半碗沙,大家可知这沙土是从何而来?”   众人沉思,于越泽一声冷哼,说道:“自然是黄河上游黄河的支流,将所流经的山川之上的沙土冲刷带进黄河主河之中,然后顺流而下堆积到黄河中下游。”   叶尘点头道:“于大人所说是对的,但于大人可知南方雨水十倍于北方,而长江水势更是远超过黄河,为何长江中没有泥沙,更少有决堤?”   众人目光闪动,若有所思,于越泽一时想不通原因,倒也干脆,只接说道:“此事老夫不知。”   叶尘眼看众人思维已经完全被他牵引调动,便说道:“这其中原因,却是南方树多、植被茂密,漫山遍野凡是有土壤的地方,必有大量植被。长江流域所过之处,山川之上更是如此,树木植物的根系牢牢将泥土吸附固定,让雨水难以冲刷而走,自然便不会汇集到长江之中。而黄河上游关中、关西、河西的不毛土山太多,一有雨水,便泥水同下,汇入河中。所以,大家若是细心观察一下,便会发现,凡是山上有草木覆盖,山间流水便会清澈许多。反之则相反。” 第76章 水库之法   包括赵匡胤在内,众人听着已经入神,他们从未听过有人能把黄河水患从根源处如叶尘一般说得如此明白。   水土流失的道理,在这个时代可是从未有人提出过,叶尘一说,众人再度陷入沉思。不过在场众人都心智不凡,虽然首次听说这个道理,但略一思索便大感有理,都不禁先后点起头来。   “臣一个多月前入城时,便听说过开封汴河因黄河水而泥沙淤积,必须年年清理河道,可即便如此,还是赶不上河床抬高的速度。”叶尘又说道。   众人闻言点头称是,他们也知道在汴河连接黄河的河口附近,堤内的纲船甚至比堤外房顶还高,都是因为黄河泥沙倒灌的缘故,为了疏浚汴河河道,每到冬天就要驱动大批劳役和厢军。汴河两岸的百姓,为此苦不堪言。而这还是汴河远比黄河窄的缘故,否则若是换做黄河,引起民变都有可能。   叶尘趁机又说道:“所以,治理黄河水患的治本之法,乃是在黄河上游关中、关西、河西一带黄河流域黄土高原和不毛土山上栽树、种下植被。”   这一下,众人眉头皱了起来,叶尘不等众人发难,便主动说道:“想必陛下和诸位大人已经想到,此法固然是治本之法,但关西、关中、河西三地皆是黄土堆积成山,欲使山上有草木覆盖,恐怕非积百年之功不可为。所以,此法是长治之功,非当务之法。”   赵匡胤眸中有让人心折的莫名光芒闪动,说道:“就算非百年之功不可为,此治本之法也要施行下去,且长时间坚持下去,我赵家皇帝一代不行,那便两代,甚至三代,朕不信百年之后,做不到此事。”   叶尘闻言,不由心中感慨不已,对赵匡胤雄才伟略和长远目光由衷感到敬佩。但他还真不看好赵匡胤的想法目标。以后世人力、机器之力、育苗之力,多少年过去,那关西、关中、河西之地的不毛之山,黄土高原上依然大部分光秃秃的。不是政府不够重视,实是其中牵扯到的不稳定因素太多。有人本身的因素,也因西北干燥、少雨的根本缺陷。   总之,叶尘还真不认为这事是封建社会王朝所能够做到的。但这些话他绝对不会说出来给赵匡胤听的。没看就这一会,几位重臣先后都说了“陛下圣明”“官家高瞻远瞩”“圣上所行功在千秋”之类的话。这个时候说出来,摆明是给自己和大家找不开心嘛!   叶尘犹豫了一下,避过栽树、种下植被之事不说,又道:“臣提议,关西、关中开始至熙河路,黄河两边当禁以伐木,否则若是山中树木采伐一空,不毛之山越来越多,河中泥沙便会不断加倍增多,届时黄河必然更加难治。”   众人深以为是,赵匡胤更是直接对左右负责传旨的太监说道:“王继恩!将此事记下,回头将其中原因附注说明,再定下相应律法,然后即刻下旨给黄河流域所过之路、州、县。”   说完之后,赵匡胤想了一下,又对叶尘说道:“叶卿!这治本之法已经说过了,可有其它短时间内奏效之法。”   叶尘早有准备,当即说道:“官家,诸位大人,黄河中的泥沙皆是从关中、河西而来。若是在潼关之前,黄河水流湍急,泥沙随水而流,但出了潼关之后,河水顿缓,特别是流到中原水流便轻缓起来,水中的沙土自然便沉淀下去了。所以,欲治黄河水,先治黄河沙。否则任凭堆高河堤,掘深河床,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应急手段,黄河经常决堤也是必然之事。”   “当然,刚说了治本之法需要百年之功,我们在治本之法未完成之前,没有办法阻止这些泥沙在中下游沉积下来。所以便要想办法使得这些泥沙不要在中下游沉积下来,而是被黄河之水冲进大海之中。”   “治黄河当以顺势而为之。既然黄河之水能将泥沙带来,也能将泥沙带走。”   “那如何将泥沙带走啊?”于越泽是一个讲理的人,刚才听了叶尘分析黄河水患之后,对叶尘感观大变,这会半请教,半感慨的问道。   叶尘冲于越泽微微一笑,对赵匡胤说道:“自然是想办法增加黄河水的流动速度和冲力。简单的说就是让黄河如在潼关之前那样,使得黄河水流湍急。”   “当然,想要彻底改变黄河地势那不是凡人所能够做到的。但我们可以短时间内,或者时不时的让黄河水流变得湍急,从而将泥沙冲走。等这些泥沙再沉淀得要快酿成黄河水患时,再将黄河水流变得湍急,冲走泥沙。”   “祥符伯!这个道理我们都知道,问题是如何做到如你所说,时不时的或者短时间内让黄河水流变得湍急?”   叶尘微微一笑,将最终的方法说了出来:“修建水库。”   “修建水库?”众人不明其理,脸上满是疑问。反倒是于越泽身体一震之后,若有所思。   “所谓水库,顾名思义,自然便是将水储存起来,说白了就是人造的湖波。”   “我所说的方法就是,将一部分黄河水拦存下来,然后突然将这些水放入黄河之中,必然会使得黄河水流变得湍急,从而将黄河中下游的一部分泥沙冲入到大海之中,从而使得河槽变深,中下游泥沙淤积状况改善,河道过流能力得到提升,自然就减少了黄河水患问题。”   叶尘将后世用来治理黄河水患,清理黄河淤泥的常用方法说了出来。至于此法效果问题,早已经过后世反复验证和实事证明,他却是丝毫不用担心。他担心的是水库的修建,以这个时代人力绝非数月之功,而是数年之功。当然比起在黄土高原和关中、关西、河西的不毛之山上栽树、种草那要容易的多得去了。   叶尘所说水库之法的道理其实也很简单,说穿了比之前解释水土流失,栽树、种草的治本之法还要容易让人理解。甚至于越泽、楚昭辅两人小时候都玩过将小溪中的水堵起来,然后突然放开,看着水流湍急而过的游戏。   至于赵匡胤,一个多月前,北伐之战时,不也拦了水坝,利用洪水的强大冲力,一度冲垮了晋阳不少城墙。后期与契丹人打仗时,潘美、郭进二人还在通天河上游拦了水坝,在契丹先锋过河时,突然打开水坝,河水奔腾而下,将契丹人马冲了个稀巴烂,从而取得了那场战争的胜利。   这些道理其实和叶尘说所道理一样。这打仗时冲的是城墙和兵马。叶尘的方法冲得是河中本来从上游流下来的泥沙。   众人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无不神色大振,于越泽更是哎呀一声,说道:“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么多年研究治理黄河水患的办法,只想到让人挖沙的愚蠢办法。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呢?我真是太愚蠢了。”   赵普则想到的更多,脑海中盘算了一下,对赵匡胤说道:“祥符伯所说水库之法道理简单,应该可行。且臣刚才简单计算了一下,叶尘所说方法所用劳役不会太多,我大宋还能承受,不会影响到百姓正常生活。只是此法所耗时间也非一年之功,恐怕也需要三五年吧!”   赵匡胤眉头微微一皱,但紧接着洒然失笑,自己太贪心了,三五年时间能够解决这数千年以来解决不了黄河水患,已经得天之幸,若是没有叶尘这个意外出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才会想到这个办法。唉!说起来也奇怪,世间之事一些方法,想到了,提出来之后,感觉其中道理的确很简单,但就是多少年下来,无人能够想得起来。   叶尘此时有着和赵匡胤同样的感慨,想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修建水库除了可调整流水速度和冲力,从而冲走淤沙之外,至少还有三个好处。”   不等众人发问,叶尘紧接着又说道:“黄河流域雨水时多时少,有洪水泛滥之时,水淹村镇、良田的时候。也有干旱少雨,让农民田地颗粒无收的时候。而水库修建之后,当雨季雨水过多,黄河洪水泛滥之时,可将洪水一定程度上泄洪于水库之中,自当能够降低黄河水面,减弱黄河汛情。而当干旱少雨、缺水的时候,又可将水库中的水拿来饮用,浇灌田地。”   众人听得喜形于色,单从此时几位重臣神色反应来看,不管本性是否贪婪,是不是贪官、庸官。但都是一心为国,一心想让这个国家变好的。赵匡胤就更不用说了,一心想当那千古明君,千古一帝,水库的修建竟然有这般好处,叶尘今日的确是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赵普此时心中同样很感慨,一看官家看叶尘的眼神,他便暗自为昨晚上自己果断放弃王悦风,选择不要与叶尘翻脸而得意。同时,也很庆幸赵光义今天不在场,没有亲见叶尘的表现。即使事后今天这一幕传到赵光义耳中,但肯定已经大打折扣。所以,他如今颇有些期待赵光义出手对付叶尘,从而引起天子不喜不快的局面出现。 第77章 手绘地图   可惜,赵普却不知道,赵光义从另外的渠道中知道叶尘情况的特殊,同样不敢轻易与叶尘翻脸,或者太过得罪叶尘。   赵匡胤率先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对叶尘说道:“叶卿!你刚才说这修建水库至少还有三个好处,除刚才所说之外,另外两个好处又是什么?”   在众人瞩目和猜测之下,叶尘又说道:“回禀陛下!水库的好处除了冲走淤沙、泄洪和防旱灌溉、人畜饮用之外,还有不少。比如黄河水质向来很差,但放在水库之中,时间久了,便会逐渐变得清澈,比百姓直接饮用黄河水要更加方便健康。还有,遇到急需黄河水道运输粮草、兵力什么的,但赶上旱季,黄河水太浅,大船难以下水时,还可打开水库,解一时之需。此外,大家应该也听过黄河入海口,海水侵蚀入海口湿地,使得能够用于种植水稻的湿地越来越少的现象,我们以水库之法,将黄河淤泥说是冲到大海中,但其实大部分是留在了入海口,这样不但保住了本来的湿地,时间一长还可出现大量新的能够用于种植的湿地。嗯……我一时能想到的就这么多,说不定随着水库修建之后,还会有其它的好处。”   众人此时除了感慨惊叹之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至于赵匡胤看着叶尘的神色目光,那更是炽热明亮的吓人。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说要把叶尘杀了,保不准赵匡胤二话不说,将说这话的人给杀了。   看着众人还沉侵在修建水库所带来的好处之中,叶尘突然想起后世黄河流域那些水库、水坝的修建之地,心中一动,说道:“官家!这水库、水坝的修建之地也极为关键,一方面要考虑到水库开闸放水之后,所带来的冲力能够冲走黄河中下游的淤泥。另一方面还要尽可能的利用地形节省人力、物力。比如某个地方黄河边刚好有一座不小的山谷,将黄河水引起去,然后只要将谷口封住就是一个水库。也就是说若是将地形能够利用得好了,必将省下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特别是时间。”   赵匡胤眼睛又亮了,甚至忍不住长笑一声,说道:“叶卿所言有理。这水库和水坝修建之地的确很关键。这将地形利用得好了,说不定一两年便可建功。”   叶尘心想喻清妍的事情还要求得天子一道赦令,便索性尽力表现一番。   他想了一下,后世龙羊峡、刘家峡、万家寨、三门峡和小浪底等水库的位置。从旁边书案上拿起笔,蘸了墨汁,铺开桌子上一张纸,以自己记忆中黄河的形状,一笔画出了一个尾部上拖,略有些像“几”字形的河流线条。然后在记忆中那几处水库所在位置处点了几点。   众人不明所以,叶尘吹了吹墨迹,将白纸举起来,示以众人,指着“几”字形道:“这就是黄河的形状,而这几个墨点之处代表的位置,便是最有利于修建水库的大概位置。”   穿越千年,存在脑中的知识,在当世真正有用的是什么?地理地图的知识绝对管用。至少用来震慑古人是绝对够用了,没看包括赵匡胤在内,所有人一脸惊讶和不可思议。要知道以这个时代,或者说在这之前人们的手段,很难知道黄河整体形状的。   别看后世满大街地摊上的地图册,一个只值十多块钱的,可那是后世千百万人次的测绘工程和各种先进仪器,包括卫星拍摄,才绘制出来的地图,放到千年之前,根本是古人难以想像的成果。称之为无价之宝都不为过。   叶尘历史只能算是马马虎虎,但因为在军校学过地图绘制专业,所以在地图地理方面,叶尘绝对称得上专家,他甚至能够自己不参照任何东西,就能够默画出世界地图各国分布,而中国地图就更不用说了,主要河流山川,后世省份和主要城市他都能够在地图上较为精确的画出。   而眼前只是画一个黄河,对叶尘来说那真的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要是其他人画一笔“几”字,说是黄河形状,十有八九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即使是赵普这样的首辅宰相也不行。可是拥有高人弟子身份,且拥有神奇事迹的叶尘画出黄河的形状,虽然也不能让人百分之百相信,但却有了很大的可信度。至少现场大宋天子和几名重臣基本上是信了。   于越泽看过大量的地学书籍,并仔细推演过江山地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黄河走向,特别是开封、郑州附近走向颇为熟悉,他此时紧盯着叶尘手上白纸,在脑海中进行对照。   实事上,当世之中,如长江、黄河这样大河完整流向根本无人得知,世所流传的《地理志》、《山海经》、《水经注》这些最全、最权威、最著名的地理书籍中,压根就从没有过天下舆图这一页。   数千年来,古人最多只能了解到黄河、长江的大致走向,或者一州、一县的具体形状,而且那还只是少部分见识多广之辈。   “黄河是这个样子?”赵普和罗公明、楚昭辅也都好奇的走近,看着叶尘手中白纸,他们虽然都看过黄河,也天天喝着黄河支流的水。但即使以他们的身份,让他们将黄河形状说清楚,也是不可能的。   此时赵匡胤在御座上再也坐不住了,也从御座上走了下来,来到叶尘前面,其他几人赶紧让道,让天子站在最前。   “祥符伯!你告诉老夫开封和洛阳在何处,老夫就可在一定程度上辨别出你所画黄河形状是否正确。”于越泽沉声说道。   叶尘微微一笑,示意两个小黄门过来将白纸举着,然后拿着毛笔,在“几”字的右下方三处点了一点,说道:“这里就是开封。旁边这里就是洛阳,这里是郑州。”   “于卿!叶尘所说与你所知是否一样?”赵匡胤盯着于越泽神色郑重问道。   于越泽心中震撼,脸上对叶尘的佩服毫不掩饰,说道:“别的地方,臣不知道,但开封、洛阳、郑州这段黄河,叶尘所画与实际完全相符。”   有了千年之隔,具体的地理名词有许多都发生了变化。叶尘在地名上或许可能与后世对不上,但大的区域叶尘凭着记忆,互相印证过后,却已经弄明白了,特别是开封、洛阳、郑州这三个中原名城,地理位置和名字都一直没有变,更不会弄错。   叶尘看着众人震撼的神色,特别是赵匡胤再看向自己仿佛看着上天派下来吉星的眼神,心想今日便索性让你们这些土鳖好好见识一下。也让你们知道本人的价值,从而提升本人在大宋君臣,特别是在赵匡胤心中的地位。   地位提升了,给喻清妍请求赦令,特别是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也好让朝廷和天子掂量掂量是否划得来放弃自己。   这样想着,叶尘指着“几”字右边一竖的右侧空处,说道:“这里便是晋阳。”   手指再从河东往上推,停在“几”字头上一横处,说道:“这里便是如今契丹的西京道。”   叶尘又用手中毛笔横着一拖,把“几”字下面的开口几乎封起,说道:“这就是关西的渭水。这就是长安。”   众人看着叶尘指点江山,个个早已震撼的无以复加。   “祥符伯!这些都是你师傅教你的。”赵普惊叹一声,问道。在他看来如此精确,且覆盖范围如此广阔的地理知识,只能从传说中的高人那里得知,常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叶尘自然点头称是。   赵匡胤眸中精光闪动,看着叶尘,说道:“叶尘!有关地理地图,你还知道多少?给朕全画出来,若是让朕满意,朕重赏于你。”   叶尘闻言,心中一喜,心想看来喻清妍的事情已经希望了。不就是手绘一张中国地图嘛。   “陛下!你让人给臣拿来一些纸,越大越好,越结实越好,臣现在便可画出。”叶尘自信地说道。   赵匡胤一声令下,几个小黄门同时出动,不多时,十数张长宽足有一丈的各种精纸便摆在了叶尘眼前。   这些纸都是当世最精贵的纸,有川蜀的布头笺、冷金笺、麻纸、竹纸,江淮的凝霜、澄心纸、粟纸,荆南的藤纸。   叶尘挑选了几张不太吸墨的川蜀竹纸,二话不说开始画了起来。   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叶尘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心想以毛笔画的就是慢,想当年在后世上军校专业考核时,可是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将中国地图大体手绘出来了。要知道这在他所学的军校专业,那可是毕业考核科目。   因为纸张够多,又想着待会还要求着赵匡胤赦免喻清妍,所以叶尘便极为卖力,索性拼了几张纸,将整个亚欧大陆都画了出来,只不过除了后世中国地图极为详细之外,其它地域只是画了个大概。当然他可不会在这上面画上后世的国界线。 第78章 天子的不满   这一个多时辰,赵匡胤等人目光可是一直在叶尘所画的地图上,期间还会互相讨论印证。但因为他们从未看过如此完整详细的地图,与自己脑海所知参照之后,心中又生出许多疑惑。   “这么大,不会是整个世界地图吧?”赵普有些不敢肯定的问道。   叶尘愣了一下,点头称是。   “好!很好!叶尘!你那师尊果然是世外奇人,竟然对整个世界的地理山川都熟悉。你也不错,将这些东西从你师傅那里学了过来。此乃我大宋之幸。嗯……这里,还有这里都画的太简单了,就如开封附近,能不能画的详细一些。”赵匡胤看着地图两眼发光,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叶尘所画地图的价值。   要知道,自古以来,行军打仗,因为地形不熟,多少大将为了一些地形愁白了头发?   因为地形不熟,大军耽误军机,不能快速推进,且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侦探,并且还不一定准确完整。比如最近,赵匡胤就正准备派出大量密探前方南汉国,侦察地形,以备明年征伐南汉之用。   可是如今有了这张地图,这些事情就不用去做,大宋不但占了先机,而且还不用担心密探暴露而打草惊蛇。这对于一场战争的胜负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叶尘神色古怪,对赵匡胤说道:“陛下,臣已经将我大宋、契丹、南汉、南唐、大理等国,以及党项、西域、吐蕃诸部所在之地详细的画出了,不详细的都是更远处,这些地方如今与我大宋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也没必要画的出来的。”   “什么!叶尘你将我大宋圈出来,将各路各州给朕标出来。”赵匡胤诧异说道。   叶尘心想还多亏当初在永乐边城时便花费重金收集了不少当世地图仔细进行了研究,后来在晋阳城下,又从曹彬手中看过各种军用地图,将一些重要城市的当世名称都记住了,且当时还与后世城市地理名称有过印证,否则他现在就算能够画出地图,可是一些路、州、府名称说不出来,那就搞笑了。   半炷香之后,赵匡胤蹲着看了半天,一脸难以置信的指着东方那一小块土地问叶尘:“我大宋就这么大一点?我大宋有十五路,近两百个军州,八百二十九个县,横跨万里之遥,居然就这么大一点?”赵匡胤看着世界地图,对大宋只占了小小的一块地方非常非常不满,在他认知中,大宋或许如今还没有契丹大,但也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地盘至少也要占整个世界七八分之一吧!   “这个波斯国倒是听过,原来在这个地方,距离我大宋的确很远,可这个该死的叫天竺的国家居然比大宋和契丹都要大?这个该死的大食国听都没有听过,他们真的有那么大?还有这个拜占庭帝国在最西边,也占了好大的地盘。倒是这个基辅罗斯国国土面积虽大,但这一看地图就知道在北面苦寒之地,估计人口也没多少。”赵匡胤一脸的凝重和难以置信。   作为一名一直将大宋认为是世界中心,且自认为是世界第一大国的开国皇帝来说,赵匡胤对于世界的划分不满到了极限,一连串的问题从嘴里咆哮而出,每一句都是赤裸裸的妒忌。自从当了皇帝之后,赵匡胤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如此失态了。   赵普、罗公明等四人其实也好不到那去,只不过因为赵匡胤率先失态,反而将他们吓了一跳,一时间不敢再多说什么,以免刺激到天子。只不过从他们难看的脸色上,可以看出,他们心中此时的想法和赵匡胤是差不多的。   “喔!这些西边的国家,波斯人的历史算是最长的,师傅说过大食国存不长久,很快就会分裂。基辅罗斯国的确如陛下所说,国土面积虽大,但都在北面苦寒之地,人口应该不足我大宋十分之一。”叶尘说道。   叶尘说到这里,心中暗自叹息,他也没想到将亚欧大陆画出来,就给大宋君臣带来如此大的刺激,心想还好没有将七大州,五大洋,整个世界都画出,否则对眼前这些土鳖恐怕刺激更大了。   “唉!太远的地方就不说了。就拿我大宋周边来说,这西域也就算了,四野广阔早有耳闻。这吐蕃如今已经四分五裂,可是所占的地盘怎么还这么大?”赵匡胤不愧是开国大帝,很快便恢复平静,将重点放在大宋周边上,指着青藏高原所在,点了几下问道。   叶尘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块地看着是大,但大部分海拔高绝,气候寒冷干燥,甚至有近三分之一的地方常年积雪皑皑。生存环境极为恶劣,所以吐蕃人口加起来,也就相当于我大宋一个寻常大州人口。而实际所占之地,更不足地图上十分之一。”   赵匡胤点了点头,显然吐蕃那边的情况他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没想到青藏高原如此广阔。   接下来,赵匡胤详细的在北方的契丹和党项诸部看了一会,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南唐和南汉、大理、吴越之地上面。恨恨地说道:“这四国朕要在五年之内将其变成我大宋江山。”   赵普等人红着眼睛纷纷点头称是。   半晌之后,赵匡胤看着叶尘,指着欧洲地盘,问道:“这些地方地形都是你师傅告诉你的,也不知道你师傅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我大宋对遥远的西方从来都只有只言片语,而且你说的好像都是真的,至少朕是信了,因为至今为止,你从来都没骗过朕,你所说的最后都变成了真的。”   天子的话说的含蓄,但探究的意思分为明显,而这也是历代天子的通病——疑心病。冷静之后,对任何事情都会出自本能的进行怀疑。   叶尘只好继续撒谎:“我那师傅……据我所知活了至少两百年之久,曾经耗费了整整百年时间周游世界,且又从我师傅的师傅那里一代代传承了一些,所以才逐渐摸清楚了我们这个世界的大概模样,嗯!虽然不太精确,但是大致范围不会错。”   实事上,这幅地图有些地方的地貌还和现在不同,比如黄河的出海口,长江的出海口,叶尘与看过的当世地图,仔细的进行过对比,再添加上世界的大概形状,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接下来,君臣六人围绕着地图咬牙切齿的纠结讨论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再次回归正题,再次开始讨论商议秋汛前今年治理黄河之事。   当然,叶尘之前所说修建水库之法,没有人再会怀疑,且就按照叶尘所标示出来修建水库之处所对应的州县中寻常合适之地。如今讨论的只是进一步细化、分工,比如抽调多少劳役,什么季节适合施工,得耗费多少财力,由谁人具体负责,朝廷的通令怎么下发,等等。   上面这些事情敲定之后,于越泽说道:“水库之法要想建功至少也要明年了,但今年秋汛的防范,当务之急恐怕还是要征调劳役,加高如今现有的河堤。”   “可是如今黄河周边修建河堤取土越加困难,开封地势本来就远低于黄河河堤,不能再从开封下辖县镇过多取土石加高河堤。而再往远处取土、取石,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必然会比去年又有所增加。”罗公明知道眼前加高河堤已成必然,他具体负责此事钱财所用,所以先将困难大体摆出。   “对啊!开封……的地势本来就比黄河河床还低。”叶尘心中暗忖,脑海中不由得有一段后世看过的历史记载,有些模糊的想了起来。   “我记得历史记载中,在北宋初期,黄河在开封白马县决堤,且规模强度是数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开封、郑州地域附近二十多个县受灾,开封城城墙都差点被冲毁,也是自那件事情之后,赵匡胤便一直想将京都迁到洛阳。结果此事还没完成,便稀里糊涂的死去。只是这到底是哪一年发生的事情呢?”叶尘皱眉沉思。赵匡胤等人商议如何加高河堤之事,他都没有听见。   “啊……”叶尘突然想起一段历史记载,开宝二年(公元969年)十月,黄河在开封下辖的白马县决口,水淹开封、郑州、滑州等诸州,近两百万人受灾,一百多万人被困开封城二十多天,因几个月前大宋攻伐北汉。开封城内储粮不够,开封城内饿死百姓无数,且发生瘟疫,病死无数。这场洪灾也被认为是数百年以来黄河爆发的最大一次。   想到这里,叶尘才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   正在商量黄河河堤加高,所出动劳役和钱财之事的赵匡胤等人被惊动,向叶尘看来。赵普更是眉头一皱,有些不满的呵斥道:“朝堂之上,天子面前,怎么大呼小叫,这成何体统。”   包括罗公明在内,其他三名大臣也是带着责备看着叶尘。反倒是赵匡胤本来也准备呵斥,可是紧接着看见叶尘脸上的恐慌之色,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感到有些不妙。 第79章 预知未来   “叶尘!你想起了何事?为何如此惊叫失态?”赵匡胤沉声问道。   叶尘现在很纠结,万一历史记载出现错误,一个妖言惑众的帽子就会扣下来。   若不理睬,这当然是最稳妥的办法,除了叶尘自己没有人会知道,也就不会有麻烦。可是一想到记忆中历史记载的那场洪灾,开封附近二三十个县遭灾,淹死数万人,百万灾民流离失所,其中饿死无数,又爆发瘟疫,病死无数,那易子而食之人间悲剧,叶尘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这彻底是一个死结啊!”叶尘心中纠结无比。   “陛下!若是我师傅说今年十月份,黄河要在开封白马县决堤,要发一场数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洪水,您信不信?”叶尘小心的看着赵匡胤,弱弱地说道。   “你说什么?”赵匡胤一怔之后,瞳孔一缩,死死的看着叶尘问道。其他人一愣之后,反应过来,无不脸色一变,都死死的看着叶尘。   被一位开国皇帝和几位开国功臣以这样的眼光看着,光是气势气场就让叶尘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心中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紧张。   叶尘长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紧张,说道:“回禀陛下!臣的师傅在去年夏天,有一次无意中夜观天象,看过之后,他老人家一脸哀伤,臣就问他老人家是怎么了,他就说明年十月,中原黄河开封白马县黄河决堤,近百万百姓家园被毁,流离失所,还会引发大瘟疫。”   叶尘一口气说完,自己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大殿中已经寂静一片。所有人都看着叶尘,但却半天没有人说话。   叶尘所说之事当然太过匪夷所思,什么人能预知后事?   虽然,叶尘身上发生的事情,和他自己的表现,不少方面都貌似与神仙搭边,甚至在凡夫俗子看来与神仙已经没有多少差别,可在场的大宋君臣还是很怀疑叶尘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是说还有三个月,黄河就会在开封决堤,酿成特大洪灾?”赵普率先反应过来,一脸质疑且有些愤怒的喝道。实事上,其他人同样一脸质疑。   叶尘既然已经说出,便就要坚持到底。   “家师乃是神仙般一样的人物,他老人家既然说十月份有特大洪灾,那很有可能真有特大洪灾。”叶尘尽可能让自己很平静地说道。   赵匡胤此时反而比叶尘想像的要平静得多,只是敛去了笑容,神色阴沉无比。这个时候,他比其他人更信叶尘,在他看来叶尘不会信口开河。因为即使这件事真的发生,对叶尘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带来灾难,他不信以叶尘智慧,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另外,天下间,不管哪儿发了水患旱灾,赤地千里、水泽洋国,都没有都城百姓尽皆饿毙的事儿,若出了那般景象,简直就是亡国之兆了。赵匡胤自认为乃是真命天子,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楚卿!现在开封城内有多少粮食?”赵匡胤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没有再进一步确认什么,而是转头问三司正使楚昭辅。   楚昭辅愣了一下,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赵匡胤脸色一沉,转头问罗公明,说道:“罗卿!你说?”   罗公明心中苦笑一声,面上却已经一片肃然凝重,说道:“陛下!本来开封作为我大宋京都,存粮至少应该够三年食用才成。可是,近两个月前,北伐之战中我军粮草被劫,当时为尽快筹集粮草送到晋阳,动用了开封城内大半存粮,这些日子虽然从各地以粮船开始补充,但也只是补充十分之一左右,就眼下开封城内这些人最多也只能吃一个月而已,平时正常有粮船不断给开封运来粮食,自然无事,可若是真如祥符伯所说,十月白马县决堤,水路和陆路被洪水一时冲毁,粮食难以得到补充。周围十多个县的人口大半拥进开封城内,到时候粮仓中的粮食坚持不到十天,便会被吃完。”   赵匡胤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若真如叶尘所说,十月份白马县大决堤,且又没有叶尘此时的提醒,到时候会是怎么样一种场景,作为一国之主,以赵匡胤的稳重和城府,都感觉头皮发麻。尽管在心底深处,他还在怀疑叶尘所说的消息。   但这件事却是典型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那种。不说是叶尘那传说中神仙一般的师傅所预测,即使是世俗中某个道观、寺庙中所谓的一些高僧、大师做出这样的预测,赵匡胤同样会高度重视。   可是除了叶尘这样的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异类之外,这样的预测又有谁敢说出来,又有谁有这个能力说出来。   “来人,传开封府尹、枢密院正副使进宫议事!朕不相信区区洪灾,能够困我开封城,使我大宋没有应对之策。”赵匡胤深吸一口气,说道。   ……   ……   最后的结果是,除了大宋天子和几位重臣之外,有关三个月后白马县黄河大决堤的消息坚决不能被公开,朝廷务必要封锁此消息。   这是统治者贯用的伎俩。叶尘对此也早有预料。   皇帝陛下带着一众大佬商量的结果,也不出叶尘的预料之外。自然是加高河堤和筹集粮食两手准备。   一边让于越泽全力征调劳役全力加高黄河河堤,且因为时间紧急,所有厢军和部分禁军,总共抽出五万军士加入到其中。   另外,由罗公明负责,全力从各地快运粮食到开封城内。但具体方案还正在制定之中。   运粮?岂是说一句就可以办得到的事,要在短短三个月内,筹集运送一百多万人口一个多月的用粮,少数也要六百万石。   这么多粮食,陆运根本不可能做到此事。开封就在糟运河道要害处,附近县邑平时都是依赖开封的粮食的,如今开封急需囤积大量粮食。这期间附近的县邑也不能不管,陆路运来的那点粮食,恐怕都不够附近县邑耗用的。   水运比陆运自然要快得多,并且大宋第一粮仓江淮两路与开封之间刚好有运何漕运。可是一时间要筹措如此多粮食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突然抢购……引起地方粮价突然暴涨怎么办?   就算江淮地区地方州县筹集到了如此多粮食,除去筹集粮食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能够在剩余的一个多月时间中将六百石的粮食运到开封?   运输的损耗和船只倾覆的损失这都可以忽略不提,可是各段运河的河道水位高低不同却是难以忽视的重要问题。一直以来,遇到这种问题,都是粮食运过一段河道就要停靠码头,将粮食尽皆搬上岸去,再用骡车运至下一河道码头,装船起运,这样不停地搬卸,一个多月之内真的能够将足够的粮食用到开封?   此事随着罗公明、赵普、赵光义等人不断分析推断,都认为难度极大。甚至赵普认为此事困难重重,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崇政殿内,于越泽和曹彬等几名负责加高河堤的大臣已经提前离开,开始如火如荼的展开。   而剩下的大臣无不双眉紧锁,将各种运粮之策的得失、利弊、成效,七嘴八舌的逐一向赵匡胤阐明。可是无论哪一种方法,都没有把握在两个多月内给开封城内筹集到一百多万人一个月所食用的粮食。   至于提前将开封附近二三十个县的人口疏散到其它州县,此事除了叶尘心中想了一下之外,其他人压根想都没想。做最坏的打算,做出两手准备这没错,可是要让大宋天子和重臣完全相信叶尘所说预测,彻底的按照这个结果去疏散人员,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而且下面百姓也没有几个人会愿意就此背井离乡。   赵普心中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此事难度如此之大,他已经不再想如何完成此事,而是想着如何将这个烫手的芋头推出去,不要最后落到自己手上。   “官家!两个多月内要筹集运送如此多的粮食,操纵起来极为繁琐,这需要一个掌控做事能力极强,且在各州县筹集粮食过程中,威望地位足以压制各州县之人,且手底下还需要足够多的能吏去具体操作此事。纵观朝堂,臣以为唯有开封府尹大人拥有这个能力和条件。”赵普看了一眼,另一边正脸色变幻不定,不知再想什么事情的赵光义,郑重说道。   赵光义闻言,心叫不好,暗骂一声老匹夫,连忙上前一步道:“官家,开封府本来便有诸多公务事宜要处理,现在又要配合于大人征调劳役,臣弟自己脱不开身,手下干吏同样要各司其职。而宰相大人近日在朝中没有什么大事,又是我大宋百官之首,手下谋士如云,当此关乎我大宋京师安危之际,应该挺身而出,担此大任。”   赵普马上道:“官家,臣认为府尹大人所言不妥,越是在这关键时刻,臣越是要坐镇中枢,主控大局。更何况臣身为宰相,那能轻易离开京师重地。臣还是认为府尹大人是完此重任最佳人选。” 第80章 画皮   赵光义立即反驳道:“官家!赵相公此乃推托之言,先不说中枢有除宰相之外还有两名参知政事,赵相公离开两个月完全不影响正常运行,更何况事有大小、轻重之分,宰相身为百官之长,此事赵相公当仁不让。”   “府尹大人此言差矣。臣以为……”   “都给朕住口!”   “陛下!”一见赵匡胤震怒,唇枪舌剑的二赵和几个看热闹的大臣齐刷刷地弯下腰去,称呼也改了最正式的“陛下”敬谓,而不是“官家”。   “你们……”   赵匡胤怒不可遏地指着众臣怒斥道:“这么都是我大宋朝廷重臣,竟然想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出来。遇到大事,也只会互相推诿扯皮吗?”   “陛下息怒,臣等知罪!”   “筹集粮食一事,乃是三司使所负责之事,当由三司使负责!”   赵匡胤此言一出,赵光义和赵普立即松了口气,楚昭辅也顾不得会触怒赵匡胤了,“卟嗵”一声就跪下了,扯开喉咙刚要诉苦,赵匡胤又道:“事关开封百万民众,开封府南衙亦当鼎力支持。”   赵光义张口欲言,但不等他说什么,赵匡胤继续说道:“赵普是朕的宰相,百官之首,此等大事赵普也要全力配合。所有衙门都要通力合作,务必要渡过难关!”   众人心中感叹,这一下一个都跑不了了。   赵匡胤训斥完,神色渐渐恢复平静,一声冷哼,喝道:“赵普、开封府南衙、三司使……嗯!还有叶尘!朕给你们一天时间,你们四方各拿出一个解决此事的方案出来,现在先退下!明日一早再议此事!你们记着,此事干系重大,万万不得泄露出去。”   “臣!遵旨!”众人躬身应答,然后向殿外退去。   叶尘一听自己也要拿出个方案,一边跟着众人往外走去,一边不由心中叫苦。   走到崇政殿门口,这才想起今天进宫的本意,只是这会这样的情况下喻清妍之事已经不适合向天子提出。   “唉!前面卖力的提出修建水库之法和画出地图讨好天子,都算是白整了。早知道这黄河决堤之事明天再说出就是,也不差这一天。”叶尘心中喃喃。   看来只能等明天再找机会替喻清妍向皇帝求个赦免了。不过,还好开封府推官任志亮已经答应要照顾喻清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赦免脱籍一事迟上几天也不打紧。   ……   ……   叶尘出了宫,刚回到家中,罗公明便派人送了一份厚厚的资料过来。   这份资料极为详尽,包含有关漕运的所有详尽资料,河道、河工情况;平日间每日可以起运的粮食数量;开封每日耗费的米粮;江淮地区一年粮食的产量;以及刚才朝中大臣讨论时想出的种种方法汇总。   显然罗公明将这些资料送来,是想帮叶尘用来筹谋运粮方案的。   叶尘之前在皇宫之中就筹集运送粮食一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是因为他对有关此事的信息资料知道的极少,无从说起。此时仔细看过罗公明送来的资料之后,结合他所掌握的后世知识,心中便有了一些想法。   他先让仆人找来几张大纸,然后开始画图。   半炷香之后,一张包含京西北路、京西南路、荆湖北路、淮南东路、京东东路与开封城的水陆交通图,被他画了出来。   不管是为了明天能够顺利的向皇帝给喻清妍求得赦免,还是为了不要让开封城三个月后的惨剧发生,叶尘都要全力帮助大宋解决此事。并且他也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解决赵匡胤、赵普、赵光义这些牛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已经看过了朝中大臣所能想得出的一切解决办法,虽说自己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不过还需要他进一步推理和完善。   要知道,千里迢迢从江淮之地购粮、运粮,绝不是灵机一动,纸上谈兵就能解决的,这里面牵扯到方方面面的细节问题。比如对大宋朝廷的办事效率,牵扯到的衙门机构运作能力,地方州县官员筹措能力,漕运的运输能力,等等各个方面。   叶尘看着资料,对着地图,开始就自己心中的想法进行推理论证。可是半个时辰之后,叶尘便一脸颓然的停了下来。   罗公明送来的资料虽然详细,但依然远远不够。叶尘对于地方官制运行、粮商地主,船运河工等涉及到的事情没有丝毫切身实践经验,他现在推理拿出的办法只能是纸上谈兵。   叶尘皱眉沉思半晌之后,想起后世军队中的参谋制度和凡是遇有大事,众人集中在一起开会推演的推理预案的做事方法。不由心中感慨,现在最需要,也是当务之急的是,找到一些在完成此事上面可能会涉及到的各方面行家能手,集中到一起开会商议,集思广益,共同推演论证。这样才能够拿出可行的方案办法出来。   正当叶尘想着是不是前往罗府或者三司使,找罗公明一行人一起商量此事,共同拿出一个方案时。外面传来了玉道香与麻刚子的对话声。   玉道香想进来,但被麻刚子拦了下来。   叶尘隐隐听到“喻清妍”三个字,心中顿时出现不好的预感,喊了一声让玉道香进来。   “什么!你把喻清妍从教坊司中劫了出来,现在就在府上。”叶尘大吃一惊,看着玉道香厉声喝道。   “叶郎!你错怪妾身了。妾身是将喻妹妹救了出来,而不是劫了出来。叶郎早上刚刚进了皇城没多久,妾身又进不了皇城,闲着无聊,便去教坊司去看喻妹妹,结果刚好撞上教坊司逼喻妹妹接客,而喻妹妹拿着剪刀就要寻短见。当时情况紧急,所以妾身便将喻妹妹给救出来了。”玉道香脸上布满了幽怨之色,一双诱人的美眸中隐隐有着水花。   叶尘一听玉道香所言,再加上看着其神色表情,心中的气顿时荡然无存,甚至不知不觉中对玉道香充满了愧疚之感。   可接下来,叶尘想到一事,脸色微变,说道:“可有人看见你的身影?进入府中时可有人发现?”   玉道香破涕为笑,犹如一夺盛开的水仙花,天地顿时失色,叶尘都不由自主的心神一阵恍惚。   “叶郎放心,那个想要欺辱喻妹妹的嫖客,以及无意中看见我们身影的三名教坊司小吏和那管事太监,都已经被妾身给杀了。出了教坊司后,妾身和喻妹妹便化妆打扮成一对厨娘从后门进入了府中,不会被任何人知道是妾身将喻妹妹救出的。”玉道香邀功似的柔柔说道,语气中有着一种轻描淡写和对生命的漠然。   只是,叶尘听了之后,犹如五雷轰顶,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栽倒。   劫走朝廷钦犯不说,杀了教坊司的管事太监和三名小吏,这和杀了朝廷命官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以赵匡胤的强势,此事已经捅了天了,而如今喻清妍就在自家府上,玉道香又算是自己的人,那自己岂不是相当于主谋,此事若是暴露,轻者降职、降爵,重者下狱都有可能。   想必这个时候,整个开封府已经全城搜索,而自己今早刚刚拜托那开封府推官任志亮照顾玉道香,所以自己定是最大的嫌疑犯。恐怕开封府的人很快就要找到府上了。   叶尘自然不能单凭玉道香的只言片语,便相信了此事整个过程。他跟着玉道香,来到后院一间厢房,看见了喻清妍。喻叶、喻文也在这里。   “多谢爵爷舍命相救!”喻清妍一看见叶尘,便感激涕零对着叶尘跪倒在地。旁边喻叶少喻文同样如此。   叶尘见此!心中暗叹一口气,事已至此,自己能够做出将喻清妍交出或者杀之灭口、毁尸灭迹的事情?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眼下关口,叶尘只能想着如何将此事弄圆满。   询问过喻清妍整个过程之后,叶尘心中对玉道香的怀疑释然。可是对任志亮答应自己的事情,又出尔反尔感到疑惑和恼火。要不是教坊司非逼着喻清妍接客,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府中可有地窖密室之类的地方,开封府的人恐怕很快就要来搜索。”叶尘深吸一口气,让三人起来。压下心中郁闷,肃然说道。   “嘻嘻!叶郎请看!”玉道香嫣然一笑,对着喻清妍示意。   叶尘见此,向喻清妍看去,只见后者脸上闪过一丝羞红,从袖子中小心的拿出一张薄到极致的面皮,小心的贴在自己脸上,照着镜子小心铺展。   四五息之后,喻清妍转过头向叶尘看来时,叶尘顿时目瞪口呆。喻清妍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站在其五六尺外,根本看不出喻清妍脸上贴着一张面皮。   叶尘眼睛一亮,心中生出浓浓的好奇,不由自主的走进两步,伸出手向喻清妍面容摸去,喻清妍身体一颤,但却没有躲闪,感觉到叶尘手指的温度和痒痒的触感,特别是一股好闻的男人阳刚之气扑面而来,让她心跳陡然加速,脖颈耳根处更是嫣红片片,神色娇羞,不敢再看叶尘,而是轻轻颤抖着看向别处。 第81章 贴身丫鬟   叶尘没有注意到喻清妍的神色变化,一边专注的摸索着后者新的面容,一边啧啧称奇,不住感叹。特别是面容的边沿处更是仔细摸索查看了好半晌。   “呼……”叶尘向后退了一步,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真正的变脸,近距离仔细查看,还是能够看出破绽的。否则那真成了现实般的画皮了!”叶尘失声说道。   “画皮?叶郎所说画皮是什么?”玉道香突然问道。   “喔!画皮啊!就是妖怪修炼成精之后,要变成人形,脸上便会戴上人脸画皮。”叶尘随口说道。   不提玉道香心中的胡思乱想和震动,叶尘此时才发现喻清妍的异状,脸上略显尴尬,要是后世这点肌肤之亲自然不算什么,但叶尘却是知道在这个时代,他刚才的行为已经算是轻薄孟浪了,会被人认为是登徒子。叶尘正准备要说点什么道歉解释的话。   不料旁边传来玉道香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便听其说道:“叶郎如此轻薄喻妹妹!难道是想要让喻妹妹以身相许不成!”   叶尘闻言一惊,赶紧看了一眼喻清妍,发现后者身体一震之后,头已经低了下去,下巴都已经快要碰触到胸脯上的软肉,刚刚恢复正常的脖颈耳朵,现在又变得一片羞红。   叶尘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所以便转头瞪了一眼玉道香,装作没有听见她所说话,说道:“喻叶!你先给你妹妹找一身丫鬟的衣服,嗯!这一段时间,喻小姐便先装作我的贴身丫鬟,这样就算是开封府带着认识喻小姐的人来府中搜索,那也绝对不会怀疑站在我身边的人。不过有外人在的时候,喻小姐千万不要说话,以免被人看出破绽。另外,尽量不要和府中其他人接触,特别是近距离接触,以防被人认出,泄露风声就不好了。”   喻叶答应一声,带着喻清妍下去了。   喻清妍装扮成丫鬟模样,刚刚来到叶尘面前,麻刚子便匆匆来临。   “爵爷!开封府推官任志亮求见。”麻刚子说道,脸上有着担忧。   叶尘一边心想来的好快。一边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麻刚子说道:“带了三十多个捕快。”   “将他带到客厅,我这就去。”叶尘心中略有些紧张。   ……   ……   叶尘带着喻清妍来到客厅之后,看了一眼任志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座,只是自顾自的坐在主位上。对于任志亮主动行礼,他也没有搭理。   任志亮眼神中的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心中却有些恼火起来,心想你一个没根没基的伯爵,虽然有天子宠幸,但得罪了府尹大人,迟早会死的很难看。   “爵爷!一个时辰前,教坊司的犯官之女喻清妍被人劫走,教坊司管事太监和三名小吏被杀。下官奉府尹大人之命,对爵爷府中进行搜查,还清爵爷见谅。”任志亮死死的盯着叶尘,想从叶尘神色中看出什么。   叶尘若是一脸惊讶的装作首次听到这个消息,恐怕就显得有些假。但叶尘自始至终神色始终一片平静,反而让任志亮一时拿不准喻清妍是不是叶尘所劫。反倒是叶尘侧后不远处的喻清妍本人身体紧绷,神色有些紧张。好在任志亮的注意力全部在叶尘身上,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哼!搜可以!但若是搜不到人,本伯便要禀报陛下,弹劾开封府骚扰本爵府邸。”叶尘脸上冰寒一片,他不知道这开封府有没有权力,不经过天子同意,便搜查自己这样一个伯爵府邸,但他知道让开封府的人搜查一下,比不让搜更有好处。不过,这个时候他必须表现的要强硬一些,这样才更能让任志亮认为他是冤枉的。   任志亮带着人,在麻刚子带的六十名老兵的不善目光之下,搜了足足半个时辰,甚至拿着从开封府带来的建筑图纸,找到了两处叶尘都不知道的密室,但结果自然什么都没有搜到,在麻刚子等人谩骂声中狼狈离开。   ……   ……   书房之中。   叶尘将麻刚子叫进来,指着喻清妍说道:“刚子!这是小青!你的远房表妹,三天前来到府中投奔你,我见他知书达理,长的标致,便留下来给我当贴身丫鬟。”   麻刚子看着喻清妍,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反应过来,心想难道此女就是任志亮口中的喻清妍,可是为什么刚才任志亮带着几名认识喻清妍的人,都没有认出来。叶尘虽然没有明说此事,但显然此事压根就没想过瞒着他,叶尘对他如此信任,顿时让他激动不已,直接单膝跪地,说道:“爵爷放心,小青小姐的身份,卑职很快就会安排好。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对于麻刚子,叶尘是绝对信任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对其有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从王超和曹彬那里了解过麻刚子的为人性格。   麻刚子走后,叶尘看了一眼正一幅好奇的看着桌子上江淮地区水路交通地图的玉道香。然后又看了一眼正低着头占在一旁的喻清妍,叹了口气说道:“喻小姐!你也坐下吧!”   喻清妍抬起头来,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妾身如今是爵爷的贴身丫鬟,怎能在爵爷面前有坐。”   叶尘从其眼神中看出了坚定和倔强,知道很难改变其意志想法,心中感叹了一句好倔强的丫头,便不再理会。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如今玉道香替他犯了大罪,虽然眼前已经暂且遮掩住,但这不是长远之计,不可能让喻清妍永远带着面皮生活。并且这种事情终归是纸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会被别人所知。   所以,他要立更大的功,在大宋获得更高的地位,拥有更大的权势,这样才能在有朝一日事情曝光时,才好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叶尘将给开封筹集六七百万石的粮食一事,告诉了玉道香和喻清妍,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瞒不过这两位亲近之人。另外,他也需要二人帮忙。   喻清妍是开封城内有名的才女,叶尘毛笔字差的一塌糊涂,有些古体字也不会写,所以他需要喻清妍帮自己代笔,写整件事情的方案。   而玉道香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各种能力,都超出了叶尘的想象,叶尘想着此事上面,玉道香或许也能够帮到自己。   玉道香思维敏捷,追问了几句,叶尘犹豫了一下之后,便将有关自己师傅夜观星空算出十月份黄河在白马县决堤,水淹开封附近二十多个州县的谎话又说了一遍。   此事落在玉道香耳中,自然又是一阵胡思乱想,心中震撼的同时,却更加相信了自已父亲对叶尘身份的猜测。   另外,关于玉道香的身份,喻清妍经历目睹了其将自己救出的过程,不论是杀人时所表现出的身手,还是随手拿出的神乎其神的面皮,都让喻清妍明白,玉道香的身份绝非表明上所表现出的原春风楼花魁,叶尘如今的小妾,这般简单。   玉道香看出了叶尘对筹集粮食一事的重视程度,略一沉思之后,说道:“叶郎!此事妾身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不过妾身知道谁在此事上面能够帮得上叶郎。嗯!叶郎派人以我的名义,去春风楼请一个名叫烟儿的丫鬟过来,她是妾身之前贴身丫鬟,本想着这几日也要让叶郎帮其赎身的。”   叶尘闻言一怔,说道:“你是说你以前贴身丫鬟能够帮到我?喔……那好!我这就安排人去将她赎身!”   叶尘本来还有些疑问,但一想到玉道香身份的神秘,想来这位叫烟儿的丫鬟并不是真正的春风楼丫鬟。   “嗯!还是妾身亲自走一躺!否则那丫头恐怕不愿意来。”玉道香想了一下说道。   玉道香坐着马车,带着几名护卫离开府邸,前往春风楼后,整个书房中便只剩下叶尘和喻清妍。   叶尘还好,虽然感觉氛围有些异样,但心神都在桌子上的地图和手中资料上。而喻清妍身处这种孤男寡女的场景,特别是自己在心底深处对叶尘有了一丝莫名情愫的情况下,免不了一阵胡思乱想。   直到叶尘将茶水喝完,拿起空茶壶摇晃时,喻清妍才反应过来,赶紧红着脸,手忙脚乱的跑过去,要为茶壶中添水。结果,因为站的时间长了点,猛的一动,一个踉跄向前栽去。叶尘见此一惊,本能的起身将其扶住,来了个软香满怀。二人心跳都一阵加快,喻清妍更是感到全身发软。   “爵爷!将我放开!”喻清妍用蚊子般的声音弱弱地说道。   叶尘轻咳一声,赶紧将后者松开。喻清妍拿起茶壶逃之夭夭,她去加水去了。   ……   ……   春风楼,因为原来的开封三大花魁之一的琵琶女王,如今祥符伯小妾的到来,引起了附近街区不小的轰动。   很快,琵琶女王亲自来到春风楼为昔日的好姐妹,也是昔日的丫鬟赎身的消息传遍了附近几个街区。 第82章 关我屁事   当然,以如今祥符伯小妾的身份,琵琶女王自然不会再进入春风楼。由叶府外院管事喻文出面办成了此事。   很快琵琶女王丫鬟烟儿便出了春风楼,钻进了祥符伯府的马车。一行人向祥符伯府行去。   这位叫烟儿的丫鬟自然便是真正的琵琶女王李思烟。   “属下参见圣女!”李思烟压下心中的不满,低声说道。   玉道香看出了李思烟心中的不满,冷哼一声,在后者身体一颤之后,说道:“我知道圣堂在图谋大宋江山,但有件事情你却不知道。在我爹爹的眼中,大宋江山,甚至加上契丹、南唐、南汉,整个天下,都比不上叶尘的重要性。”   李思烟闻言,一脸惊骇欲绝,难以置信。但一想就眼前这位比大长老都尊贵的圣女为了接近叶尘,委身给其当小妾。再加上那南方的太一道也派出司洛意,拼了命的要劫走叶尘。种种事实表明,圣女所说之事很有可能真的,只是其中具体缘由就不是她所能够知道的了。   过了好半晌,李思烟才压下心中的震惊,渐渐恢复平静,只是这个时候心中的不满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凛然和对叶尘浓浓的好奇。   玉道香没有理会李思烟心中想法,眼见已经彻底打消后者心中的不满,便开门见山的将叶尘需要帮忙之事说了出来。   叶尘师傅能够预测到十月份黄河会在白马县决堤,这事自然让李思烟再次大吃一惊,但有了玉道香刚才所说,李思烟心中虽然吃惊,但很快便恢复平静,开始思考如何帮助圣女漂亮的完成此事。尽管她也不怎么相信黄河真的会在十月份大决堤。   “圣女!此事需要一个人帮忙。”李思烟沉思半晌之后,说道。   “谁?”玉道香眉头微皱,她本想到李思烟自己就可以解决此事,不想此事还要转借他人。   李思烟看出了玉道香心中的不满,不由心中一凛,赶紧说道:“圣女!此人也是我们圣堂中人,他是垄断汴河水运的漕帮帮主周杰。有此人帮助叶尘出谋划策,且以漕帮之力全力出手,此事便有很大成算。”   “喔!周杰!那现在便将他叫来。”玉道香当机立断说道。   喻文按照玉道香的指示,以琵琶女王李思烟的名义,去城西码头附近一座大宅子去请周杰。   ……   ……   李思烟作为真正的琵琶女王,整日与官场中人交往,深谙官场中事。且手中经营着各种生意,其中不乏粮食,所以熟悉粮食交易的各种行道。而垄断汴河水运的漕帮帮主周杰最熟船运水情。再加上熟悉官制的喻清妍在旁边拾遗补缺,完善细节。叶尘这个集思广益的小团体便算是组成了。   周杰在圣堂中的地位虽然没有李思烟高,但辈分不低,本来对于李思烟叫他过来帮助叶尘还有些不愿意,但见到玉道香,特别是李思烟暗中将玉道香身份透露给他知道之后,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同时,他这才知道原来前几日在开封城闹得沸沸扬扬,嫁给这位充满神秘色彩的祥符伯的不是他一直嫉妒和觊觎的李思烟,而是圣女。此事让他心神摇撼、大吃一惊的同时,心中重新对叶尘进行认识。   叶尘不知道这三人之间的真正关系,虽然认出这位名叫烟儿的丫鬟正是几天前在春风楼,和玉道香一起以琵琶之音对付司洛意的那位女子,而周杰也定是因为玉道香的关系,才会出面帮忙。但叶尘依然对二人表现出了足够的客气和感激。   叶尘让人给每人面前放了一大杯加了冰块的西域葡萄酒。徐徐说道:“今日请你们来,是有件要事要你们出谋划策,小青!你来记录,回头整理成可以让天子看的方案。”   “是!”喻清妍铺好纸张,注水研墨,然后腕悬狼毫,一双明眸投向叶尘。   当下,叶尘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求之事有选择性的说了一遍。   不论是周杰、还是李思烟,都不是寻常人,且各自在所熟悉的行道中都是顶尖人物,很快便有了不少想法和思路……特别是周杰果然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漕运帮主,说起漕运方面个中内幕头头是道,所说之法、之策,无不是言之有理,行之有效。   接下来,在叶尘主持引导下,众人陆陆续续又想出许多办法,周杰甚至将自己私下里走私偷税的一些运输法儿都贡献了出来。   晚上吃过了饭,众人继续思索整理,到了深夜,几个人的脑汁都快耗光了,实在是再想不出多余的东西了,叶尘才让众人去休息。   周杰连夜回了自已家中,李思烟名义上是玉道香的丫鬟,自然要住在叶府。   然后,喻清妍和叶尘又用了两个时辰,把这些资料好好梳理总结了一番,以方案报告的行式写了出来。   ……   ……   次日一大早,崇政殿之中。   大宋天子赵匡胤和一干重臣都心中牵挂着那件有些荒谬,但却至关重要的大事。所以,早早便聚集于此,开始商议。   说是一干重臣,其实也就赵普、赵光义、楚昭辅、罗公明、叶尘五人,再加上两名昨晚被告知真相的参知政事薛居正、吕馀庆。   叶尘昨晚睡得晚,早上差点睡过头,来得便有些迟了,来的时候除他之外,其他重臣已经到齐,且开封府、政事堂、三司使三方都各自早早将自己的方案,呈在了上面的御案之上。   叶尘顶着个黑眼圈、红血丝进来时,赵匡胤还没来。便拖着疲惫一一给几位重臣行礼。   叶尘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当世还是后世,谦虚多礼,与人为善,平时表现得敬老服先,或许大多时候没有什么好处,便绝对不会有坏处的。   可是当叶尘给吕馀庆行礼时,后者一声冷哼,脸上一脸厌恶之色,指着叶尘便要说什么,看其神色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可是不等他将话说出口,有小黄门唱喊着说是皇上驾到了,将吕馀庆所要说的话打断了。   众人给天子见过礼,天子说过平身,众人刚直起腰,吕馀庆便一脸肃然的出班,大声说道:“陛下!圣人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臣从未听过有谁能够真正的提前预知未来,这样荒谬的说法绝对不能相信,且臣弹劾祥符伯叶尘妖言惑众,有居心叵测之嫌疑,请陛下下旨对其进行彻查。”   叶尘一下子蒙了,不过脸上怒色最终化为苦笑。若是让他站在吕馀庆的角度,肯定也会对此进行怀疑。实事上,在场除吕馀庆之外,大家都对叶尘所说有所怀疑,可是大家都没有吕馀庆这么极端,都想着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加上昨天刚刚被叶尘手绘世界地图给震住了,所以在昨天议事时才没有说出来。   吕馀庆和薛居正是昨晚上才被赵普亲自告知此事的,没有经历昨天叶尘手绘地图的经过,甚至吕馀庆因为之前北伐留守开封,对叶尘没有什么接触,只限于从别人口中听到过有关叶尘的种种神奇事迹。自以为是的他,一直认为那些都是以讹传讹,大多都是夸大之词,而叶尘只是一个被天子选中用来宣传自己是真命天子的幸运儿。   所以,昨晚上吕馀庆听赵普说这事时,当场便大呼此事荒谬,说叶尘妖言惑众。   叶尘对于吕馀庆怀疑这事的真实情很理解,因为他自己都没有十足把握,可是吕馀庆说他妖言惑众,居心叵测。这话就有些难听了。   “你说你为了说服天子,给我身上泼脏水,这是那门子道理。”叶尘心中有些不高兴起来。   后世科学证明,睡眠严重不足,便容易暴躁、冲动、发火。叶尘昨晚上睡的不足两个时辰,听了吕馀庆所说,心头的火气便蹭蹭蹭的直窜。赵匡胤皱着眉,还没有说话,叶尘便忍不住说道:“下官有个问题请教吕相公。”   吕馀庆眼见天子没有反应,而叶尘站了出来,便有些不耐烦冷哼一声,说道:“祥符伯!你还有什么好问的,老夫听着就是。”   吕馀庆神色中的不屑和厌恶毫不掩饰,让叶尘不由再次一怔,心想这老头怎么回事,我招你惹你了,真是莫名其妙。他耐着性子,说道:“请问吕相公,下官所说之事若是不会发生,下官会是什么结果?”   吕馀庆毫不犹豫地说道:“自然不会发生,到时候你定会声败名裂,且还会被朝廷治一个妖言惑众之罪,哼!你的爵位能否保住,还要看陛下的仁慈。”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下官为何冒着声败名裂,被陛下治罪,失去爵位的风险将这个事说出来。这对下官可有半点好处。另外,下官在昨天就已经说过,这是下官师傅的预言,是真是假,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也有所怀疑,你相不相信,关我屁事。” 第83章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你……”吕馀庆脸色一变,勃然大怒,指着叶尘你了半天,最后转身对着御座上的赵匡胤说道:“陛下!这叶尘来历不明,不可轻信啊!”   “来历不明”四个字一下子戳到了叶尘的痛处和心中的担忧,因为他可是知道赵匡胤因为这四个字,一直对他存有猜忌。   再看向吕馀庆时,叶尘眸中已经一片寒光。这份仇怨真是结得莫名其妙,这朝堂之上果然如一个多月前罗公明给他说的那样,有时候得罪一个人,或者与人结仇,真的很莫名其妙。   因为“来历不明”四个字,赵匡胤同样脸色有了刹那的变化,但深深的看过叶尘之后,最终还是说道:“此事朕心意已决,再说开封如今粮食本来就紧缺,多筹集一些粮食,年后对外用兵也方便。而黄河岸堤的修建本来就是必做之事,只不过今年河堤需要修建的更高更坚固而已。”   吕馀庆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急声说道:“陛下,此事牵扯人力、物力太大,事涉方方面面的事情,岂能儿戏。”   赵匡胤脸色一沉,说道:“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了,现在政事堂、开封府、三司使,还有叶尘,你们分别对自己所定的筹粮方案进行汇报解说。”   吕馀庆只能黯然退到一边,只是再看向叶尘时,眸中有着冷笑和讥讽。他已经将该说的话说了出来,该表示态度表示了出来,两三个月之后真相大白,叶尘那个幸运的小丑自然会身败名裂,被恼羞成怒的天子治罪,跌入深渊。到时候找机会再治他一治,顺便出口今日之气就是了。   叶尘此时也将自己准备的书面方案,经由旁边小黄门呈了上去。   这个时候,赵普已经对政事堂拿出的方案进行讲述。   政事堂、开封府、三司使三方的方案办法,乍一听都很完善成熟,相比起昨天,有了很巨大的进步,赵匡胤听了也点头甚多。可若是仔细推敲,却会发现,三个方案都存在一个问题和不足。   首先,都只是大体方案,对具体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又如何解决这些问题讲的不多。其次,三家提出的方案大同小异,且比较笼统,许多方面都模棱两可。叶尘一听,便想起了后世那些整天坐在办公室,不做调查研究,单凭资料、推断来做方案,忽悠上级的机关工作人员。   叶尘是最后一个汇报的,在听了前面三方的汇报之后,叶尘对于自己的方案却是越来越有信心了,他轻咳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班说了起来。   “陛下,臣认为在短短两个多月中,要给开封筹集六百万石粮食,唯有水运可以做到,而江淮地区乃是我大宋主要粮仓,又刚好有通往开封的水道。所以,此事非江淮之地不可。”   众人没有什么反应,因为这些前面三方都已经提到过,吕馀庆眸中甚至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一个黄口小儿,难道还真能够提到什么可行方案不成,还不是拾人牙慧而已。   叶尘不理会众人,继续说道:“这件事能否顺利完成,事涉地方官府和豪绅地主所代表的粮商大户,以及漕运这三个方面。首先,是地方官府。因为,担心引起百姓的恐慌,此事真相朝廷需要保密,地方官府不知其中详情。而这件事情若是各州县官府不能全力以赴,便很难做成此事。”   “其次,就是地方的豪绅地主和粮商大户。据臣所了解,寻常百姓家中并无多少存粮。所以,我们要筹集的粮食来源便在这些粮绅、粮商的粮仓。但所谓商人逐利,朝廷想要大肆收购粮食的消息传开,这些人会怎么做,这一点不难猜测。”   “最后一个方面,也是最为关键的问题,就是如何将这些粮食送到开封。假如我们解决了前面两个问题,可是不能在黄河决堤之前运来京师,那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叶尘说到这里,除了吕馀庆依然冷笑之外,上到赵匡胤,下到其他重臣,都纷纷点头,叶尘所说条理清晰,浅显易懂,乍一听都是白话,没有什么高妙的语言,但却更让从人能够明白所说的意思,更直观明了此次筹集粮食的难点和症结所在。   “总而言之,要想做成此大事,在一定时间内将粮食运到京师。这三个方面便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下面臣分别就这三个环节会遇到的困难进行预测,然后再提出解决的办法。”   叶尘这句话一出,彻底让赵匡胤眼前一亮,深感以后朝堂上大家说事、讲事,应该少一些之乎者也,多一些这种干练直接的说话方式多好。   接下来,叶尘一一将这三个方面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其中涉及到的衙门官员,谁应该具体负责等等都清清楚楚的全部说出,可谓是有理有据,比起之前赵光义和赵普拿出的两个方案更有说服力。   众人不由自主的颔首称是,赵匡胤也微微点头,吕馀庆神色中闪过一丝意外,神色有些复杂。   赵普点头称是,颔首道:“祥符伯所言极是,当此关键时刻,的确要用非常手段。祥符所说种种问题细细想来几乎全部可能发生,而所说解决办法也很有可性行。”   赵匡胤微微颔首,表示深以为然,眸中精光闪动,示意叶尘继续说。   众人反复听到叶尘提到找来知情人进行调查询问这样的话,赵普、赵光义、罗公明等都深感惭愧,他们身居高位多年,习惯于坐在屋中和一众干吏、幕僚进行商量,却已经没有了找来知情人进行调查询问的意识,特别是在如此时间紧张的情况下。   实事上,这是一种官场通病,自古以来的当官的时间一长,都会犯这种病,所以才有后世伟人说过的一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用来警示各级当官的。   赵普发话,赵光义也不甘落后,点头称是,插话道:“祥符伯所言甚是,一旦大肆征粮,纵然朝廷不说,百姓、粮商也会猜到几分,到那时谣言频起,只会越传越严重,与其如此,不如把开封府急需大量粮食一事公开与百姓。当然,就如祥符伯如说,是什么原因,到底缺多少粮,这其中……还要进一步谋划。”   “没错!如此一来,朝廷也可以让地方州县官府知道事态严重,在此当口儿他们就算平时再懈怠,也会打起精神,不敢太过放肆地从中取利或拖延不办。”罗公明接着郑重说道。   他所说之语,也是叶尘接下来所说的。在场重臣,无一不是聪明绝顶之辈,经验、经历在许多方面,都远超叶尘,叶尘给他们开了一个思路,将此事摊开且将困难一一说了出来。众人完全可以对症下药,提出不少解决的办法。   楚昭辅吃惊地道:“现在就要提价?这样一来,京师百姓都要怨声载道了。”   赵匡胤突然冷笑说道:“相较于两个多月后可能会活生生地饿死他们,现在让他们多花几文钱,还是划算的。”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陛下所言极是,这世间之事就没有完美之说。任何一件事,会有人不满意,这很正常。要知道百姓的眼光在大多时候并不明亮。而什么事都要等到百姓们理解拥护,那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赵匡胤对于叶尘所说“百姓的眼光在大多时候并不明亮”这个新奇说法,感到深以为然,赞许的点了点头。   一直没有说话的吕馀庆突然冷哼一声,说道:“祥符伯所言简直是荒谬之极,照你所说,京城无数人家就要为了买粮破家了。叶尘你是想要如此惨剧在京师重地出现吗?”   不等叶尘说什么,赵普看着吕馀庆摇了摇头,赵光义更是嘴角流露出一丝讥笑,罗公明神色不变,只是眸中隐有笑意。赵匡胤眉头微皱,神色中有些失望。   叶尘将众人神色看在眼中,本来升起来火气,便烟消云散,没有理会吕馀庆,自顾自地说道:“朝廷是和粮商们一起往开封运粮的。到那时候,粮商们还能把粮食放在库房中霉变腐烂么?更何况到了最后时刻,他们若还不识时务,陛下自当以雷霆之势,将他们粮食以平价强行征收,然后再卖给百姓。”   叶尘虽然故意没有理会吕馀庆的,可这些话却也解释了吕馀庆责难之语。   吕馀庆闻言,顿时脸色涨得通红,他刚才急着对叶尘发难,考虑问题不周,所说之话太没水平,对于他副相的身份来说,算是丢大人了。他赶紧低着头,掩饰自己的羞怒,只是心中不由自主的对叶尘生出莫名恨意。在他看来,这都是叶尘造成的。   赵匡胤此时却听得两眼发亮,说道:“爱卿果然考虑深远。”   赵普和和赵光义此时却是心中惊叹,叶尘才智高低不说,这份高瞻远瞩的思维,便不是寻常人所能够拥有。   叶尘身形挺拔如枪,看着众人的反应,脸上微笑不语,心想这可是后世政府经过多年验证之后的宏观调控中最简单的方法,再说朝廷怎么啦,朝廷就不能坑人了么。 第84章 宏观调控   “地方官府和地方粮绅大户、粮商的问题解决了,只要刚才所说各方面措施落实到位,想来在一个月内就可能筹集到足够的粮食。现在便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那就是如何将粮食在剩下的一个多月中,运到京师。”   赵匡胤此时,已经心情放松了许多,亲热地说道:“叶卿对运粮一事上,可有良策,之前政事堂、三司使和开封府中都提到很难在一个多月内将粮食运到开封,此事叶卿如何解决?”   叶尘胸有成竹,此事昨晚上,他已经反复和那漕帮帮主周杰进行过讨论,且受其启发,结合后世的经验,还真想到了一个办法。   “官家!河运方面的困难,之前赵相公、府尹大人、罗大人都已经提到过。我大宋目前主要还是采用前朝传下来的分段转运法。”   “这个方法将河运的风险大大降低了,我大宋自立国以来,就是一直沿袭这种运输方法。平常来说,目前的河道漕运以这种方法,还是能够满足开封的粮食需求的。可是此次因为时间太短,却是明显满足不了了。至于如何加快河运的效率,臣有以下一大十小,总共十一个办法。分别是……”   这十一个办法中,十个小办法是叶尘从周杰那里听来的,那周杰不愧是漕帮帮主,实乃此行当之中的大宋第一人,这十个小办法都是出自有因,行之有效的那种。   比如,在漕运时,要如行军打仗赏罚分明,提前完成运输的要给予一定的奖励,反之迟到的要惩罚。赏罚分明,船工、纤手们才不会拖延公事。   另外,船只种类众多,但在不同河段,因为河水的宽、深、急、缓等情况不同,所适合航行的船只也不同。   至于那个大的方法,却是叶尘自己想出来的,思路和灵感来自于昨天讨论修建水库治理黄河水患之事。简单的说就是在河堤上修好堰坝水闸,然后不要随便放水浇地什么的,在运粮食过程中,若河水中水位变浅了,打开水闸,再放些水进来,那水位就会上来。   叶尘想到的办法其实在后世很常用,也很常见。说简单点就是在水位落差大的地方建两道水闸,水位先与上流水位平齐,待船驶入闸口后关闭上游闸门,打开下游闸门,水缓缓放出,让水位与下游平齐,这样船只就能平稳安全地驶出去。   这个办法,比起分段转运法不知道要节省多少时间和人力。   叶尘将周杰所说十个小办法说出,众人只是不住点头,深感叶尘在一天之间,便调查咨询了这么多的有效之法,实属不易。实事上,叶尘也直接说了此法是和漕帮的帮主周杰那里打听到的。他却是没有注意到他提到漕帮时,赵匡胤眸中那一闪而逝的寒光。   而当叶尘将水闸的办法提出时,昨天听了修建水库的诸多功用的几人没有什么意外,反而还有疑惑。但其他几人闻言不由得瞠目结舌,大呼此法的绝妙同时,也为叶尘奇思妙想感慨不已。   叶尘听着众人的称赞,脸上有些发烧,不管是水库修建,还是这水闸的方法实属他从后世所学啊!   这时,罗公明皱眉想了一下,说道:“水闸之法的确玄妙,可以想见,此法一经推广,定会极大的提高河运的效率和速度,单是此法,祥符伯便算是又立了大功。”   除了吕馀庆脸色越加难看之外,众人纷纷称是,赵匡胤也深以为然,此事显而易见,并不难理解和推断。   但不等众人说什么,罗公明话风一转,紧接着说道:“可是这水闸的修建,不同河域宽窄不同,但最少也有数丈,建造一座这样的水闸,快则三四个月,慢则也需要数年时间,此次筹集粮食,时间却已经来不及了。”   大殿中陡然一静,罗公明是这方面的行家,他说需要这么长时间修建水闸,那定是真的来不及了。   赵匡胤眉头又紧蹙了起来。众人看向叶尘。   此事昨晚上叶尘也已经想到,也有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罗大人所言有理,臣昨晚上也问过那周杰,运河最宽虽然不超不过十丈,但建一座可以用上数年的水闸短时间内的确来不及。可我们若是只建立一座只用一个多月的简陋水闸,今日便下急诏,给地方官府说清楚,想来用上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将这水闸修好。所以,此事要尽快给各路、州官府下通文,应该当成首要之事落实才行,让各路发运司、转运司、籴便司征购粮食的同时就得日夜赶工修建。”   “没错!各处河道同时进行,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如果此事可行,而粮食征购也顺畅,八月初期就可以开始采用新法儿运粮,粮船直驶开封,中间不做装卸,运输速度要快上三分之一,在剩下一个多月时间中,不分昼夜,调度有序,不出意外,足以将六百万石粮食运到京师。”罗公明暗自算了一下,说道。   赵匡胤这才长松了口气,众人也为叶尘的变通称赞不已。   “官家!臣还有最后一个建议。”叶尘说道。   赵匡胤此时心情很好,叶尘所说方案,有理有据,最大的特点就是按照购粮、运粮的整个步骤,经过的环节,涉及的官员和各色人员,逐个列出可能会出现的问题,然后又一一提出了解决的办法。并且也得到了诸位大臣的认可,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完成此次筹集粮食一事。   赵匡胤说道:“叶卿但说无妨。”   叶尘说道:“此次筹集粮食牵扯太多,涉及朝廷和地方官府方方面面,需要宰执大人、枢密院、三司使、开封府,以及地方官府、发运司、转运司、籴便司等所有衙门官员全力以赴,方有希望得以贯彻执行。若是臣师傅预言是真,那也实关国家根本,所以得委派身份地位能够压得住各路、州地方官员的重臣担当钦差,前往江淮各地,就近指挥、督促、监察筹措粮食。”   赵普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身体微震,不等赵匡胤说什么,他抢先一步出班说道:“陛下!祥符伯所言有理,政事堂、三司使、开封府,以及地方官府、发运司、转运司、籴便司等衙门不出纰漏,以行购粮、运粮之举。台院、殿院、察院的各位御史,乃至各路各道的观察使、监察使全力督促。各府、州、军、监、县最高长官亲自主持,筑造堰坝水闸。各个环节不出一点纰漏的话,臣以为,筹集粮食一事必可完成。”   “但是!就如祥符伯所说,此事需要派遣一位得力之人执王命节钺亲赴江淮,手操刑杀大权,如陛下亲临般就近指挥,方能保证切实执行,无虞失控。”赵普紧接着说道。   赵光义闻言,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他本以为赵普会如昨天一样,全力挤兑让他去负责此事,但最后并没有推荐他,且还给负责此事之人如此大的权力。他有些动心了,因为他可趁机做不少平时想做,一直没做成的事情。可这种事情,他却不能自己主动毛遂自荐。   罗公明和楚昭辅也是脸色微微一变,赶紧低下头去,显然想到一些事情,不想掺合进去。而吕馀庆则是目光扫过赵普和赵光义,最后集中在叶尘身上,脸上却是挂着冷笑。心想此事果然还另有目的。   赵光义心中电光火石般一转念,却突地长揖说道:“臣!附议。臣有本奏!”   “皇弟有何话说?”   听了赵普的禀奏。正自考虑应该派谁去的赵匡胤连忙抬头问道。   赵光义说道:“祥符伯和赵相公所言有理,但如此重责、如此重权,实不宜交予普通朝臣,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赵匡胤瞳孔微缩,眸中寒光一闪而逝,说道:“那依皇弟来看,有何两全之策?”   赵光义心中暗骂一声,可惜在场之人竟然没有一人属于他的人,否则完全可以替他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但此时只能说道:“此事臣弟还没想好。”   这时,赵普突然大声说道:“臣认为皇长子德昭是最合适人选。”   赵匡胤眼睛一眯,看了众人一眼,没有说话。   赵光义心中恨不得将赵普千刀万剐,嘴中赶紧说道:“陛下,如此重要之事,却是要挑选一个处理朝政之事经验丰富,且熟悉官制之人。”   “这……”赵匡胤犹豫起来,他虽然知道赵光义所言是有私心,但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德昭确实长大了,该是安排一些事情历练的时候了。”赵匡胤想起前几天在御花园和自己儿子的争执对话。   这时,赵普又突然说道:“陛下,祥符伯的方案准备的极为完善,臣认为可让三司副使罗公明、祥符伯叶尘具体负责此事,皇长子总体操控便可。”   赵匡胤闻言,点了点头,略一沉思之后,说道:“这样一来,倒没什么问题了。” 第85章 勾心斗角   赵匡胤闻言,点了点头,略一沉思之后,说道:“这样一来,倒没什么问题了。”   赵光义心中一跳,知道此事难以再改变天子心意,便面不改色地说道:“臣弟也认为有罗公明和叶尘伴随德昭,应该不会有问题。”   赵匡胤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赵光义,微微颔首,没有说话。楚昭辅、罗公明这时也纷纷发言,表示同意。   叶尘见此,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此事他也有参与,成功自然又是大功一件,可若是失败,恐怕后果堪忧啊!另外,他离开开封,那南方的天一道派出的高手,要将他掳走之意,恐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待众人说完,赵普又突然说道:“陛下,皇长子虽然贵为是陛下龙子,但还缺少一个身份,所以臣以为……”   顿了一下,赵普突然提高声量,肃然道:“臣认为陛下当给皇长子赐封王爵之位!”   赵光义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没有跌倒。因为今日赵德昭若被赐封王爵,这从一定程度上便会被天下人当成是赵德昭是储君,是未来的太子。   赵光义心中对赵普杀机如潮,心中暗道:“赵普这个老不死的,果然狡猾如狐。我刚才已经表态,现在却不好再反对了。哼!大不了答应了那伙人的那些要求,想来这天下最后还是我的。大哥!你可不要逼我啊!”   赵匡胤对于赵普今日的趁机提议很满意,略一沉吟,肃然说道:“今朕赐封皇长子为魏王!”   赵光义低着头,心中正在暗恨不已,不料这时,突然听赵匡胤又接着说道:“皇弟光义自担任开封府尹以来能力出众,功绩卓著,今朕赐封为晋王。”   赵光义心中狂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心中有一刹那,生出一丝愧疚。   “众位爱卿!下去之后按照叶尘所说方案,三司使、开封府、中书省各自尽快做出准备,给江淮各路、州、县下发文书。至于为何筹集大量粮食,就以北伐之时,京师粮库全部损耗完为理由,就按照叶尘所说,贴出公告,示于百姓。罗公明、叶尘!你二人做好出行准备。另外,政事堂和开封府再各选两名得力人手,一同辅佐德昭南下。”赵匡胤肃然说道。   “臣等遵命!”罗公明和叶尘、赵普、赵光义出班拜倒,恭敬称是。然后趋身退下。   这时得到通知,匆匆赶来接旨的赵德昭向官家恭敬礼罢,突然来到叶尘面前,叶尘一见是这位刚刚新鲜出炉的魏王,连忙行礼,赵德昭故作亲热的拍了拍叶尘肩膀,说道:“祥符伯还请稍候,这自江淮筹集粮食的办法是祥符伯的主意,本王骤承大任,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祥符伯。”   “叶尘见过魏王爷,恭喜千岁千千岁,这请教二字可不敢当,叶尘在外恭候殿下便是。”   赵德昭一笑点头,便随在退朝返回大内的父皇后面急急去了。叶尘吁了口气,刚刚直起腰来,有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的赵光义便沉着脸踱到了他的面前,叶尘赶紧又弯下腰去,拱手说道:“叶尘见过晋王爷,恭喜千岁千千岁……”   赵光义冷冷看了一眼叶尘,说道:“叶尘,孤王问你!教坊司喻清妍是不是你让人劫走的?”   叶尘心中一跳,但面上却是一脸愕然。   赵光义见他一脸错愕不似作伪,眯眼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冷哼一声转头离去。   赵光义对叶尘极为恼火,此次赵德昭能够封王,虽然是赵普提议,但起因却是叶尘提出的方案所致。要知道,赵光义本是开封府尹,虽无王爵,但身份地位,特别是权力,比寻常王爵还要尊贵,而赵德昭原本只是皇子身份。现如今两个都封了王,这个王爵对赵光义来说助益不大,但是对赵德昭来说却是意义重大,甚至隐隐代表其储君的身份。这样一来,赵德昭在朝廷中的影响肯定会日渐提升。   赵光义一时对付不了赵普,自然恼恨于叶尘。   叶尘看着赵光义的背影,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关我屁事,简直是无妄之灾啊!   赵德昭单另拜谢了自家老子,又回到崇政殿,见叶尘还老老实实在殿侧等着,便连忙脚步加快迎了上去,笑道:“祥符伯久等了。”   叶尘赶紧躬身行礼,说道:“殿下客气了。”   “祥符伯!本王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出京都的差遣。关于此次运粮之事,有许多事情还要向祥符伯请教一二。”   叶尘前日进宫和赵德昭相处愉快,彼此还算熟悉,又互有好感,自然欣然答应,说道:“殿下客气了,下官自当遵命!”   “祥符伯,请!”赵德昭竟然拉着叶尘和其乘坐同辆车。叶尘推脱不过,最后就上了车。这让崇政殿外几名小黄门目瞪口呆,心想不愧是高人弟子,这份气度和胆识,不是寻常大臣所能够拥有的。   马车中很宽敞,甚至其中也有一个小茶几,叶尘和赵德昭坐在茶几两边,车马便向金水桥上驶去。   赵德昭一路听完叶尘讲解筹粮、运粮计划,心悦诚服地道:“祥符伯不愧是高人弟子,此番南巡筹粮,要多多依仗祥符伯了。”   “殿下放心,下官既然接了皇命,自当尽力!”   ……   ……   出了金水河是繁华的商业街区,这里有许多粮油商铺、药铺医馆、酒楼茶楼等店铺商铺。甚至开封四大茶楼之一清风楼便在此处。   隐匿在暗中,一直尾随在叶尘后面的玉道香路过清风楼时,耳中一动,抬头向二楼看了看,抬步走入其中。   清风茶楼后院,不对外开放的一处雅致小院中,李思烟将玉道香迎到里面,便说道:“圣女!属下刚刚得到消息,大宋皇帝采纳了祥符伯叶尘的计划,且封长子赵德昭为魏王,以其为钦差正使,而三司副使罗公明、叶尘同为钦差副使,亲赴江淮取粮。”   玉道香闻言,不由眉头微簇,她才不管那什么赵德昭封魏王一事,她唯一在乎的只是叶尘的动向。   李思烟小心的看了一眼玉道香沉思的脸色,又说道:“朝廷派出大队人马,所有衙门全力行动,御史台所有言官御史、各道回京述职的巡察使、观察使明日一早全部离京,前往江淮督察运粮事宜。”   “喔!看起来,大宋朝廷是出了全力,依你看两三个月内,叶尘能否帮助那魏王筹集到六百万石的粮食?”玉道香问道。   经过喻清妍的事情之后,李思烟已经能够大体明白玉道香对叶尘的态度,知道自家这位圣女目的是想方设法,甚至不择手段的拉近与叶尘的关系,就目前采取的方式主要是让叶尘不断陷入麻烦,而她出面帮忙解决麻烦。有了这点认识,李思烟便已经知道该如何取悦于这位圣女。   “圣女放心!昨晚我们一起帮祥符伯制定的计划虽然不错,但具体实施过程中,肯定会有许多困难和麻烦。到时候,不管圣女亲自出手,还是属下和周杰出面帮祥符伯解决,想来祥符伯都会记得圣女的好。”李思烟小心地说道。   玉道香脸露喜色,沉吟半晌之后,说道:“你与我一起南下,一些能做事的人手也要准备好。”   李思烟心中苦笑一声,心想这位圣女还真是霸道,甚至都懒得多说几句解释一下,更不会征询自己的意见。可是自己敢拒绝吗?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一些可能用得到的人手。”李思烟恭敬说道。   但玉道香还是有许多地方不满意,她直视着李思烟说道:“大宋皇帝身边有没有圣堂中的人?”   李思烟脸色微变,苦笑一声,有心有隐瞒,但却不敢,只能如实说道:“有十多名太监和十多名宫女,执掌高位的有四人。”   “只是太监、宫女吗?就算是当了太监总管也影响不了大宋皇帝的决定。我需要一个在一些特殊时候,能够在大宋皇帝面前说上话,甚至会影响他决定的人。哼……圣堂谋划大宋江山十多年,我不信就只有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太监、宫女。”玉道香脸色不渝,看着李思烟,冷冷说道。   李思烟心中叫苦,说道:“朝中文武大臣有几人是我们的人,但都是四品以下,大宋朝中重臣都是跟随赵匡胤的开国功臣,就算是圣堂也很难拉拢。”   李思烟说到这里,看着玉道香一对迷人眸子中流露出的寒光,心中哀叹一声,紧接着又说道:“不过,有一枚重要的棋子,还没有使用,这枚棋子若是使用,大宋皇帝亲近之人中便会有我们的人,且若是进展顺利,这枚棋子之言,在有些时候,就算是大宋皇帝也会采纳。”   玉道香俏脸稍雯,说道:“这枚棋子是谁?”   李思烟说道:“已灭国的原蜀国之主孟昶的妃子花蕊夫人。”   “哦!这样的棋子我喜欢,即刻便启用。”玉道香不容置疑地说道。   ……   …… 第86章 两王   赵匡胤用过午饭之后,正和宋皇后对弈围棋,忽然有内侍进来禀报,说后蜀主孟昶,于刚刚在开封自家府中病故。   赵匡胤闻一听,不由得吃了一惊。   西蜀被大宋平定之后,孟昶作为亡国之君,按照赵匡胤的诏令,带着自己的母亲李氏,还有后宫的几个妃嫔、子女,一路凄凄惨惨的被押送到了开封,待罪阙下。   对于这个风流倜傥、才情颇高,但却一度宠信弥勒教的亡国之君,赵匡胤并没有怎么为难他,倒是颇为优待,封他为中书令,受封为秦国公,另外还赐予府邸一座,让其在开封城居住,安度余生。   “唉!这孟昶怎么突然就病死了!前些日子是听说这孟昶常思故国,一直郁郁不乐,身体有痒,不想说死就死了。只是这么早便死了,世人多会怀疑是朕所为,这对朕名声有损啊!”赵匡胤叹息说道。   “这孟昶为人懦弱,但作为帝王,还算敦厚,失国而又病亡,实堪哀怜,来人!追封孟昶为秦王,赠白银万两,布帛千匹以厚葬。”赵匡胤紧接着又说道。   ……   ……   当今天子赵匡胤有两个亲弟弟,除了赵光义之外,赵光美也是亲皇弟。而赵光义执掌南衙,打理开封府,手中掌握着大宋都城及下辖十七个县的百万百姓。而赵光美因能力平平,却只是加检校太保、侍中、京兆尹、永兴军节度使这些虚职,没有多大的实权。两个皇弟的权柄却大大不同。   而今,赵光义已然封王,地位更上层楼。照理说,文武百官对赵光义的奉迎更该是趋之若鹜才对,但是皇长子德昭同时封王,却把他的光彩一下子盖下去大半。   皇子、皇弟早晚都要称王的,不管是赵光美还是赵德芳,将来绝少不了一个王爵之位。在此之前,一直没有称王,是因为大宋刚刚立国不久,天子赵匡胤还时常亲自带兵东讨西杀、南征北伐,四处剿灭中原各国,在这个当口儿,天子也不便对寸功未立的皇室子弟大封王爵。   在这种情况下,皇长子赵德昭临危受命,赐王爵,执节铖,代天子巡狩。访察江淮,就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了。朝堂百官心中自然会由此生出各种想法。   此举是不是天子想要开始培养储君的信号?   所以才仓促加封王爵,委派如此重任?   一旦顺利完成此次筹集粮食重任,魏王赵德昭毫无疑问就可以立下大功,从而树立自己的威望。   当今圣上春秋鼎盛,现在着手培养一个成年的皇子作为储君,其实现在想来,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亲弟弟再亲,哪有自己的儿子亲。   这一来,文武百官对与赵光义的交往就格外小心起来,原本来往较为频繁密切的,接下来也大多会收敛一些,静观风色。从而多多少少会使得赵光义这些年来,通过各种手段,好不容易结交拉拢的一些文武大臣,心中出现动摇。   叶尘回到府中的同时,六百里加急快马飞赴江淮各路,向各州、府、道、县传达朝廷筹粮的急旨,与此同时,御史台除了御史中丞和几个必要的留守人员,其余台院、殿院、察院各部御史全部出京,或乘船、或骑马,分赴江淮道督察筹粮事宜。   不过大队人马还没有出京,许多事情需要详细安排下去,由开封各职司会同地方解决的问题,尤其是与漕运有关的事情,还需最终敲定。   叶尘在家中刚刚喝了一口加有冰块的蜂蜜柚子茶,便接到三司使小吏的通知,魏王赵德昭亲自主持,政事堂和枢密院相关部门,会同三司等衙门,在三司就漕运问题做最后集议。   集议会上明确了职责和分工,对叶尘之前所定的方案,又进一步进行了完善细化。   一时间,朝廷连夜又是频频下旨,令需要筑堤挖渠的河道地段所在的地方官府立即抽调民役,枢密院也下调令,命各州的厢军立即赶赴现场配合施工。   ……   ……   叶尘马不停蹄,回到家中,想着明日便要南下,那天一道的贼人必将不会放过更好掳走自己的机会。不过几次出手之后,他如今对自己以五石半的宝弓,全力射出箭的威力有了更准确的认识,在有护卫保护之下,就算对上司洛意这样的高手,也有一定自保能力。当然真正让他放心的自然是玉道香这个美女保镖。   不过,在自身实力提升方面,这几天一些想法还是很有必要准备一下的。   叶尘先让人将养在府上那二十多名军匠中,以往打造弓箭的几名军匠叫到自己面前。然后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叶尘想法说起来很简单,便是将自己宝弓想办法再次进行提升,由五石半的最后提升至七八石,甚至越大越好。因为他感觉自己目前拥有的力量已经能够拉开八石的弓没有任何问题。另外,他要求给他打造十根箭头和箭身都是纯铁的箭矢,而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箭杆是木头、或者竹子,箭头是铁的,并且他要求箭头是三菱形的,因为这样中箭之人拔箭之后,伤口会更大,流血也会更多。   结果七名打造弓箭的军匠看过叶尘的宝弓之后,无不摇头,这宝弓一看就出自名匠之手,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改造得了的。至于三棱形箭头的铁箭反而问题不大。他们连夜赶工,打造十数根不是问题。   送走了军匠之后,叶尘想了一下,考虑到南下江淮之后,天一道贼人掳走自己过程中,很容易就会让自己的护卫,甚至自己受伤,便又派人给禁军医院白一坤和田成昆送了口信,让他们从禁军医院中挑选一名医术精湛,且会骑马的大夫,明天跟着自己一起走。   将这些关乎性命的事情安排之后,让玉道香叫来漕帮帮主周杰,并留其在家中用饭。   周杰和自家圣女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心中颇为激动,他虽然有些摸不准自家圣女和叶尘之间的真正关系,但却能够看出玉道香对叶尘的重视。   所以,不等叶尘将求人的话说出口,周杰便主动抱拳,恭敬之极的看了一眼玉道香,说道:“爵爷!看在……我们家小姐的面子上,小人自会为爵爷效犬马之劳,还请爵爷明白吩咐下来。”   叶尘知道玉道香在其所在势力中,地位肯定很高,至少也相当于郭无为和司洛意在太平教、太一道中的地位。至于周杰口中“小姐”的称呼他自然不会当真。   “周帮主放心,如今朝廷遇到一些困难,这趟运粮,的确需要大量水手和船只,这就需要贵帮出力。当然,朝廷肯定不会让贵帮白白付出,运粮的费用朝廷一分都不会少的,这一点周帮主尽可放心。另外,我已经建议魏王殿下向天子请旨,将给予贵帮一个官面身份,想来此事对贵帮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这份旨意贵帮如果接下了,就不再是民承官运,一旦不能完成天子交付的使命,有功的当赏,可若是有过朝廷也会进行惩罚!”叶尘若有所指地说道。   周杰闻言,不由一怔,脸上怪异之色一闪而逝,眼见玉道香没有说什么,便没有吭声,做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叶尘见此,又缓缓道:“据我所知,贵帮分势力分散于金水、汴河、蔡河、广济四渠,聚众两三万,都是以船运为生。天子特旨,若贵帮能助朝廷完成此次运粮之事,则可向贵帮颁发官执,正式确立贵帮经营汴河船运之事,最主要的是今后朝廷漕运自会大多交给贵帮来做。当然适当的税钱还是要给朝廷三司上交的。”   周杰听了先是一呆,随即便听出了话中之意,顿时又惊又喜,叶尘所说可不就是这些年圣堂交给他所要达到的目标,目的是在圣堂谋划多年的大事发动时,在关键时刻能够发挥大力。没想到,努力了多年没有多大成效的重头之事,现在却稀里糊涂借叶尘之手,轻易达到了目的。   另外,有了这个官方认可的身份,地方官府对漕帮的盘剥肯定就不便了,而且漕帮船运护航,招收打手,再不必遮遮掩掩,生恐引起官府猜忌。   可以想见,这个身份一旦确立,虽然没有立杆见影的好处,可是长远下去,必会产生庞大的收益。要知道,任何一个行业,只要形成垄断,收益庞大的就会让人难以想像。至于上交的那点税钱,比起收益和好处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叶尘不知玉道香身后是什么样的组织势力,但只从漕帮这样的大帮竟然只是其麾下一支,就可看出其势力的庞大。这让他对玉道香所在势力有了一个更进一步的认识,但心中也多了几分忌惮。 第87章 圣堂棋子   至于这个势力会与大宋为敌,他还真没有想过,或者说他自认为不可能,所以为了此次运粮大事的完成,他才没有丝毫忌讳的向朝廷举荐了漕帮。   另外,在叶尘看来,如漕帮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管理着上万人的吃喝拉撒,而这上万人后面又几万,甚至近十万老弱妇孺,全都倚仗于他们生活,就算周杰这个帮主看在玉道香的面子上答应,但若不拿出切实的好处,即便周杰肯全力以赴地为朝廷办事,他下面帮众船工们未必会竭尽全力。   要知道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在大多数时候,都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都有自己的利益计较。所以,若没有切实的好处,怎么能让他们最大程度的发挥出主观能动性。   为了运粮之食,叶尘可谓是竭尽全力?所以他才建议魏王向天子进言,给漕帮一个官方身份。不管怎么说,这对朝廷也是好事,增加了一大批税收不说,也算是壮大了朝廷的力量,使朝廷对漕运的控制更进一步。   但叶尘却不知道,他这次进言,一度让赵匡胤对他动了杀心。   ……   ……   同一时间,崇政殿之中,赵匡胤听了赵德昭提议之后,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冷笑,深深的看了一眼首次主持如此大事,精神昂扬的长子。确定自己儿子应该不知道那漕帮背后势力之后,便开始怀疑给赵德昭进言的叶尘。   赵匡胤这些年暗中派出大量人手调查那神秘势力,多多少少还是取得了一些进展。有关漕帮便是属于那神秘势力外围势力的机密信息,他几年前便已经知道。之所以没有动漕帮,自然是不想打草惊蛇。   “叶尘应该与那股势力没有关系,最多也是被利用,或者那股势力如那太一道和太平教一样,对叶尘这位高人弟子有所图谋。”一番推理思索之后,赵匡胤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哼!漕帮想要成为官方身份,自然是为了能够明目张胆扩张势力,但这样一来,漕帮成为朝廷麾下机构,朕要找个机会对付这漕帮,自然不会再担心打草惊蛇,且在关键时刻,还会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赵匡胤心中谋划不已。   ……   ……   周杰听了叶尘所说,真的是又惊又喜,又仔细询问了一此情形,叶尘一一作答,并笑吟吟道:“周帮主明日大概就可以收到朝廷正式的公文了,在下在这里先恭喜周帮主,从此以后,咱们也算是同僚了。嗯……相信来往开封的漕运生意,会被贵帮打理的红红火火,为社稷、为百姓、也为你们自己,创下一番功业。另外,以我看来,贵帮有了官方身份,便不用担心因兴衰沦亡而被代替,因为有大宋在一日,漕帮就会在一日。”   接下来,叶尘才把朝廷安排给漕帮的任务详细说出,周杰仔细倾听,一一记下。   最后,叶尘再次叮嘱道:“此番运粮,周帮主择适当船只,派遣得力人手运粮,不管是船只还是水手,周帮主今晚回去,就要开始挑选筹备了,此事时间紧迫,周帮主切莫贻误,如今周帮主有了官身,要是办砸了,是要受罚的,那时在下也爱莫能助了。”   周杰闻言,心中一凛,这才发现有了大宋官身,得到大宋朝廷承认,还是会带来一些麻烦的。不过只要这次将运粮大事做好,想来那大宋皇帝也不会动自己。   周杰心中明白,事到如今,不管是为了圣堂大计,还是讨好圣女,亦或是自己的安危,都要全力帮助这位神秘却又年轻的祥符伯了。   等周杰走后,玉道香伸了个懒腰,给叶尘展现了一个诱人之极迷人姿态,看着叶尘正盯着自己看,脸上流露出娇羞的姿态,可是一双美眸却是妩媚的白了叶尘一眼,让叶尘心跳禁不住小小加快,甚至忍不住暗自吞咽口水。   “叶郎!你明日就要南下,要不要妾身今晚侍寝呢!”玉道香柔柔地说道,像极了一个乖巧温柔的小妾,哪有当初叶尘在永乐边城遇到时,杀人不眨眼的妖女之态。   叶尘看着玉道香冰肌玉肤,清丽可人,就像一娇小玲珑的香扇坠儿,这些天他虽然已经看多了,但此时依然禁不住眼前一亮。   真是一个秀色可餐,百看不厌,且迷人之极的美丽女子,只是可餐归可餐,却不能真的吃下肚去。   叶尘看着玉道香,本是想咨询一些事情,但到最后还是欲言又止,等玉道香貌似有些失落的称自己有些累,幽怨的看了一眼叶尘,回房休息之后,叶尘都未能将心中的疑问提出来。   叶尘不是不知道玉道香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且对自己定有所图谋。但他自问不管最终玉道香身后人或者身后势力想要对自己怎样,短时间内玉道香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   而且,这些时日以来,玉道香虽然还会在只有两人孤男寡女的情况下,经常以媚功挑逗他,但玉道香想拉近与他的关系,获得他好感目的,叶尘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过了一会,李君浩求见,叶尘让人直接将其带到书房。   李君浩近几日已经带着两百多南帮帮众,按照叶尘给的两条财路,终于在开封府站稳了脚跟。给禁军医院提供石灰、石膏和口罩自不用说,独家生意,稳赚不赔,且白一坤和田成昆这两位禁军医院副院长一听是叶尘介绍来的人,还特意将收价加了两成。   但让南帮最近财源广进的还是新开的七家冰店。几日工夫,便赚取了近万贯巨财。光是以开封三十娃家正店为首的数百家各种服务行业店铺,所订购的冰块,就已经足以让南帮赚了个盆满钵盈,更不用说开封上千家大大小小的高官勋贵和更多的大小豪商。说是日金斗金一点都不为过。   不过,这个生意很受季节影响,且配方和制作方法太过简单,又有大利润存在,觊觎的人太多。即使李君浩办事再慎密,所选派的人再可靠,但也瞒得了一年、三年,却瞒不五年、十年。叶尘相信,用不了多久,定会有其他人也做冰块生意。   所以,叶尘还要想一些生财之道,毕竟府上住了一两百人,全靠他一个人的俸禄和那一千亩土地收租。温饱可以,但小康有些勉强,更不用说配得上伯爵身份的体面生活。只是如今就要南下筹粮,此事只能回来再说了。   李君浩今日听说了叶尘明天要南下,一是前来为叶尘汇报一下冰店的进展收入情况;二是想着叶尘前些日子一直遭受贼人惦记,而叶尘对自己和南帮都有大恩,便想带几个武艺高强的兄弟给叶尘此次南下当护卫。   对于李君浩的仗义和知恩图报,叶尘很满意,虽然距离将其彻底收服还差一些,但目前效果也是一样的。   因为有玉道香的存在,最后叶尘没有让李君浩给自己当保镖,而是让其带着几个人骑马先行南下江淮,沿途考察风土人情,特别是对州县官员和地方豪绅粮商暗中进行了解。南帮能够在永乐边城这样虎狼之地成为三大霸主之一,可见不管是李君浩,还是其麾下之人,都有着丰富的处事经验和强悍的办事能力。担任这样的任务正是再合适不过了。   叶尘今日可谓是忙得要死,就没有闲过一刻。这不,刚刚送走李君浩,早已等候好一会的罗耀顺、王超、曹玮三人便冲了进来。   三人得知叶尘明天一大早便要到江淮筹集粮食,此去两三个月,时间可不短。所以,便联络好来为叶尘饯行,只是叶尘之前在忙正事,三人就在客厅等待。除了王超,另两个二世祖却是已经快要等的不耐烦了。   这会饭点已过,再说四人都已经用过晚饭,怎么饯行三人却已经想好,自然是要前往烟花粉红之地了。   地方是罗耀顺选的,名字俗不可耐——美人楼。但却是开封最大“红灯区”安乐巷最火最大的四楼之一。   这会刚到戌时,正是夜生活最为活跃的时候。   美人楼的楼上楼下灯火辉煌,人头涌涌,人未到脂粉香气随风迎客,三人的几名护卫吆喝一声清开一条路。四位大爷领着一群护卫,大摇大晃的走进美人楼,自然惊动了不少人,曹玮和罗耀顺一看就知道是此处常客,没看一路上不少姑娘都眼睛发亮,或幽怨、或抛媚眼,或投怀送抱的?   古往今来只要是青楼就一定会有一位识情知趣的老鸨子,果不其然,刚进门槛,一个糯软诱人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哎呀呀呀呀,我说今天喜鹊怎么叫个不停,原来是曹衙内和罗衙内到了,两位衙内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我那几位女儿可是天天以泪洗面啊。”   罗耀顺笑的极其嚣张,伸手就搂住飘过来说话的美丽少妇,年纪也不大也就二十来岁,面目也就算清秀,抵挡着罗耀顺的咸猪手,眼睛骨碌碌的在叶尘和王超人身上打量个不停。 第88章 天子的谋划   “看什么看,和本少爷同来的还能是普通人,找几个黄花闺女,再把婷婷给本公子叫来,酒菜招呼周到,打赏少不了你的。”   说完,一枚金元宝就飞进妇人深深的乳沟不见了。   王超口水都流出来了,进了楼眼睛都不会眨了,他虽然以前也和同僚来过安乐巷寻欢作乐过,但如美人楼这样的高端地方,却是第一次来。原因无他,只因为囊中羞涩啊!没看罗耀顺随手赏钱便是价值一百贯的金元宝。   其实这美人楼,人如其名,的确个个算得上是美人,至少叶尘这一路过来,就没有看见姿色差的,有几位甚至已经不比喻清妍差了。不过王超貌似是一个纯粹的“食肉”动物,看女人根本不看脸,这一路进来只看胸部。   老鸨子眼见王超老是盯着他胸脯看,故意挺挺胸让那一对“凶器”更显雄伟犀利。王超眼睛直勾勾的,恨不得要扑过去。   曹玮连忙拉住,骂道:“别给哥几个丢人,别美女还没看到就先折在老鸨子手上。”   王超为人豪爽,且烟花之地来得并不少,却是没有丝毫尴尬。   “哈哈哈……王超你既然想看,那兄弟就帮你一把。”罗耀顺一脸贼笑,说着右手飞快伸出,抓向老鸨胸口,看其动作,是想将这少妇单薄的衣服给直接拉扯开。   老鸨子一扭身,却是恰好将罗耀顺的手闪过,动作极为娴熟,显然平时常练。   “四位公子请随奴家到楼上雅间。”   长长的裙裾拖在地上,见不到腿脚,只觉得她是在地板上漂。待到上楼梯,腰胯扭动的似有韵律,宛如舞蹈一般,罗耀顺总是用手去抓,却总是抓不着,让叶尘隐隐觉得这老鸨恐怕不简单。王超盯着圆圆的臀部不眨眼,曹玮似乎对上了年纪女人已经不感兴趣,眼睛却在其她女人身上。   至于叶尘吗,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小儿科,前世在仓井某人,苍井某人等老师的谆谆教诲之下,早对一般俗物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不就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吗,王超和罗耀顺这两小子也太丢人了。   家中有玉道香、喻清妍这样的美人,寻常女子,却已经被叶尘看不上眼。特别是玉道香,至今为止,叶尘在当世还没见过有女子比她美的。前几天无意中听到后蜀降君妃子花蕊夫人的绝世艳名,或许只有她才能和玉道香有得一比。   如今乍入花丛,叶尘好奇心更重,却并没有多少兴致,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这个时代可没有避孕套这种可以避免传染性病的东西,所以叶尘打死都不愿意在外面去寻找妓女的。即使他如今在这方面的名声因为玉道香和喻清妍之事,传遍了整个开封内外。   百十平米的宽大雅间,地上铺着精美的西域羊毛地毯,墙上挂着织花壁毯,踩在地毯上能没脚踝,绵软轻柔的如处云端,让人有沉入温柔乡不再醒来的欲望。   坐在绵软的案几后,看着案几上几种精美的点心,叶尘觉得自己府上厨子就做不出来。葡萄、香瓜、苹果等各种香甜的水果摆满了整个案几。秀娘轻施一礼:“今日奴家新收的女儿七娘新出行,还请四位公子捧场,奴家感激不尽。”   罗耀顺笑着接话:“我和曹衙内你是认得的,这位威武雄壮的是王将军,而这位进来便一幅眼高于顶的家伙,自然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叶伯了。”   绣娘闻言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惊讶,显然之前对叶尘身份早已猜测,否则这一路上他也不会十分心思有七分注意力都放在叶尘身上。叶尘如今在民间,特别是在开封烟花行道可是名人,没见过他的人,没有不对他好奇的。   大大方方的重新见礼之后,绣娘半跪在地毯上,拾起桌上的金杵敲响矮几上的金钟,随着钟声袅袅,内壁上的几幅仕女图顷刻间翻转,几位怀抱乐器的乐女鱼贯而出,边走边轻轻弹奏乐器。待至案几前已成前四后五的舞阵,琵琶作裂帛一声,乐声大作,众舞娘或作飞天状,或单腿站立,嫩白的足腕绑着白色的银铃,一抬腿,一移步铃声清脆,竟然穿透叮咚作响的琵琶声平地里生出几分活泼,随着敲手鼓的舞娘开始旋转,铃声愈发的激烈,间杂琵琶的长滑音,宛如急风吹过檐角,惹得铃铛乱响,又仿佛急切盼望归人的怨妇的杂乱心思。   四位色狼仿佛已经忘记来此的目的,满眼只见长裾飘飘,彩衣飞舞,嫩藕般的手臂急促的拨动各种乐器。古代的热舞自有后世艳舞无法比拟的地方,叶尘看的也是目驰神炫。   鼓声骤歇,似急雨远去万物重归寂静。九位舞娘拜伏于地,旁边放着各自的乐器,只有背部起伏不定,刚才的舞蹈是极费体力的。   曹玮和罗耀顺看得高兴,两人随手又各扔出一个金元宝。叶尘自然也不能免俗,前面出门时,喻文也塞给他一个钱袋子,里面同样是金元宝。王超则略有些心疼的扔出一块不大的银元宝。叶尘心中算了一下,这已经是王超一个月的俸禄了。   “下次有发财的生意,应该将王超叫上,发财的机会,自然要叫上兄弟不是,更何况还是生死兄弟。”叶尘心中暗自想道。   ……   ……   绣娘从雅间出来,快步走到二楼角一个僻静房间中,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面容表情,轻轻敲了几声,里面传出一声清冷声音,不是李思烟,还有谁。 第89章 为兄弟买妾   绣娘一进门,先是看见李思烟,又飞快的看了一眼坐在李思烟对面,面戴薄纱的神秘女子,然后躬身拜了下去:“行首!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他们安排在了那群瘾君子隔壁。只是……那王超也就一位营指挥使,认真算起来只是一小军官而已,按照计划七娘本来是要接替您之前明面上位置的,就这般便宜那王超,是不是……”   不等绣娘将话说完,李思烟一声冷哼,先是小心的看了一眼玉道香,然后寒声说道:“有些事情你只要按照吩咐去做就行了,不用知道原因。”   绣娘脸色微变,连连称是。只是心中在暗自猜测那位神秘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行首愿意将自己的名分让出,让其顶替她去给那祥符侯当小妾,而自己宁愿从此以后生活中暗中。显然此次牺牲七娘也是这位神秘女子的意思。   李思烟眼见自己得力下属一脸惶恐之色,心想也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人了,算是圣堂中人,虽然还不够资格知道圣女的存在,但有些原因还是让其知道的好。   “那王超自然不算什么,但他却是祥符伯叶尘唯一的生死兄弟,单这一个身份,便已经足够了。”李思烟神色稍微缓和,解释了一句。   绣娘从房子出来时,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多少年了,李思烟还从来没有对她这般严厉过。她自然看出李思烟是做给那位神秘女子看的。   绣娘出去之后,李思烟给玉道香添了一杯茶,说道:“小姐!五石散的事情,祥符伯真的会管吗?属下看他可不是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   玉道香茗一口茶,说道:“是啊!他的确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但我们这位祥符伯却也是一个心存善良的好人!那五石散可使人上瘾,沉沦其中,药瘾发作,六亲不认,买儿卖女都不在话下。这种事情他不知道则罢,若是亲眼所见,又怎么会置之不理。”   李思烟点了点头,想起叶尘过往所为,表示深以为然。但她想起另一事,又道:“只是……天一道的妖道已经对他不择手段,非要掳走他。如今他若是又得罪了势力不比天一道弱的弥勒教,恐怕以后麻烦不断。少不了又要借助小姐你的保护。属下知道这样一来,正合小姐心意,只是面对的敌人势力太大、太多,万一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属下乃至整个圣堂都无法向老祖宗交代啊!”   玉道香深深的看一眼李思烟,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叶尘如今在大宋朝廷中地位身份逐渐提升,自保能力自会不断提高。而且他那肉身很是特殊,自身实力也已经不低了。再加上又很警惕,寻常高手都近不了他身的。另外,据我所知,弥勒教大明王最近一直在闭关,至于小明王,只要南唐佛宗大师——清凉寺主持法眼禅师还活着一天,他便不敢稍离南唐半步。而弥勒教派出寻常高手,只要有我在,叶尘就不会有事。而真若陈景元和大明王这二位老妖怪亲自出手,我爹爹那里肯定也是要出山的。”   李思烟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神摇撼,久久不言,老祖宗重新出山对于圣堂来说,影响太过深远。平时不出山,自然不管事,可是只要一出山,必定要用到圣堂的力量,那九位一直明争暗斗的内堂长老,说不定就会有人借此次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块腥风血雨。   “那我呢,或许这也是我能够成为内堂长老之一的一次机会,一次唯一的机会。”李思烟心中暗忖不已。她心中清楚,按照正常情况,圣堂那九位老顽固是绝对不允许女子成为圣堂长老的,她就算做得再多再好,立的功再大,也不可能成为内堂长老。   李思烟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但却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若是没有机会也就算了,可眼前有位圣女,圣女背后还有老祖宗的存在,这就是她的机会,让她从外门长老变成圣堂长老的唯一一次机会。   ……   ……   雅间中,舞娘拜谢之后退下。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走出,让四人眼前都是一亮。好一个绝色佳人,美丽漂亮也就算了,小小年纪不知道怎么长的,前凸后翘,身材比起之前那位老鸨都不遑多让。让四位色狼都不由感觉眼前一亮,王超更是眼睛都直了,旁边美姬在他身上摸个不停,他愣是没有反应。   女孩支好琴案,一张外表斑驳不堪的古琴被放在琴案上。   古朴的琴音响起,没有了刚才的热闹,半天才弹一下琴弦,琴音嗡嗡未绝,一个凄婉柔美的声音从里传出,歌声悠扬,如诉如怨。   歌声清越,婉转而动听,叶尘、罗耀顺、曹玮三人听得如痴如醉,罗耀顺甚至摇头晃脑轻吟有声。   至于王超,自从女孩进来后,便伸长了脖子,眼睛直勾勾的只看美人,叶尘猜想这小子估计就没有将琴音听进去。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绣娘偷眼观察四人,见到王超那不堪之样,越发心中叹息,为七娘感到不值。   曲罢歌歇,女孩站起,向四人行了礼,殷桃小嘴一张,清脆的声音传出:“七娘见过四位公子。”   “谈的不错,该有赏。”罗耀顺说道。   “唱的也不错,的确要赏。”曹玮接口道。   “七娘能不能自己选择赏赐?”七娘怯生生地说道。   四人略显意外,大感有趣,罗耀顺抢先开口道:“那不知七娘想要什么赏赐呢?”   七娘当即变得楚楚可怜,一双漆黑漂亮的大眼睛更是泪眼汪汪,让四人看得不由自主的怜意大起。   “七娘!不可胡乱提要求。”旁边绣娘突然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声音略显严厉,且又带着警告意味地说道。   七娘好似非常怕绣娘,身体一颤,不敢说话。   四人见此,无不眉头一皱,曹玮更是冷哼一声,指着绣娘说道:“你给我滚一边去,七娘你不要怕,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七娘看了一眼脸色难看铁青的绣娘,鼓起勇气,说道:“我想四位公子中有人能够如那祥符伯赎走琵琶女王一样,将七娘赎走,七娘为妾为婢,定会伺候好恩人。”   绣娘站起来,作势想要说什么,曹玮虎眼一瞪,绣娘便脸色一变的又坐了回去。   只是包括叶尘在内,四人半天没有吭声。这七娘身形样貌,一看就知道,还是一位未开封的良倌人,且堪称绝色,又多才多艺。虽然还没有成为花魁,但显然拥有着问鼎花魁行首的实力。这样的女子,没有那个男人不想收回府中的。但是,罗耀顺和曹玮虽然不缺这点钱,可因为家世太过显赫,且罗公明和曹彬二人可是治家甚严,不经过这两个老家伙同意,罗耀顺和曹玮是不敢也不便将七娘赎身带顺府中的。   而叶尘虽然没有这样的顾忌,同样不缺这些钱,可是他将琵琶女王赎回家纳为小妾,这才没四五天的样子,并且刚刚因为喻清妍大闹了一场,这个时候再将这七娘带回府中,那叶尘好色无度之名可就彻彻底底的坐实了。所以,叶尘实在也是不愿将这七娘带回府中。   想到这里,叶尘目光扫过罗耀顺和曹玮,看着二人脸上难色,知道两人受身份限制,做不了此事。然后一看王超,发现脸上犹豫不定,甚至有几次欲言又止,但显然一方面是顾忌自己身份地位,不好在罗耀顺、曹玮和叶尘三人之前开口。另一方面,他也是囊中羞涩,这七娘的赎金肯定不菲,就算那老鸨不敢漫天要价,但也远不是王超能够拿得出的。   这一切落在叶尘眼中,叶尘心中一动,王超一直单身,不如给这小子找一个浑家,就算不是正妻,纳个小妾也行。再说兄弟看上一位女子,自己怎能不帮忙。   叶尘从怀中将装有三十枚小金元宝的钱袋拿出,扔到王超桌子上,在后者身体一震之后,说道:“王兄!还不去从老鸨手中将七娘赎回去。如此佳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放心,我们三人因为各种原因,都不便将七娘带回家的。只有你能出头办这事。”   曹玮和罗耀顺纷纷附和,表示自己的确不方便出面。   王超还有些迟疑:“叶哥儿,这为兄怎么好用你的钱……”   不等叶尘将话说完,叶尘脸上流露出不悦,说道:“王兄,你我乃是生死兄弟,些许钱财只不过是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   王超知道再推脱,恐怕会真影响兄弟感情,他也是一个洒脱豪爽的人,当下便拿起叶尘的宝石,打开看了一眼,来到老鸨面前,说道:“绣娘,我为七娘赎身,多少贯钱才够。”   叶尘实在是看不过去王超的小家子气,起身离开案几,来到王超面前,夺过钱袋,直接扔到绣娘怀中,说道:“这些金子价值三千贯。不管怎么说都足够给七娘赎身了。” 第90章 五石散   “王兄!还不过去将七娘领过来。”叶尘推了一把王超。   事到领头,王超这位面对千军万马都不变色,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猛将,却有些腼腆害羞起来,略红着脸来到七娘面前,说道:“七娘!我为你赎身,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七娘早已泪流满面,分明就是一幅喜极而泣的样子,哭哭啼啼的给王超行了一礼,说道:“妾身见过阿郎!”   “恭喜王兄,得此佳人。”曹玮由衷地说道。   “哈哈哈……王兄还不将美人抱回家,难道还想在这里跟我们三人鬼混不成。”   王超此时已经喜不自禁,抱拳谢过两人,终现猛将本色,随手将七娘抱了起来,不顾七娘娇羞尖叫,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说道:“叶哥儿!两位衙内!我先带七娘走了。”   言罢,也不管三人,便转身下楼而去。   王超走后,绣娘收起叶尘的钱袋,脸上挂着有些勉强的笑容,又开始热情的招待三人。   “三位公子,要不要来点五石散助兴。”绣娘讨好地说道。   “不要,那鬼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曹玮一口否决。   叶尘不知道五石散是什么,但却也没什么兴趣,便没有多问。   曹玮和罗耀顺都有相好的,各自搂抱着佳人走了内间客房。只丢下叶尘和陪着他的两个美姬。   叶尘感觉无聊,装作没有看见两位美姬幽怨无比的眼神,起身向外走去。说是上厕所,其实他是想开溜,打道回府。   叶尘出了雅间,正准备向楼梯走去,突然眼角余光看见一幕在后世,或者八百多年之后才应该出现的一幕。   他右手是一间贵宾包厢,大门此时不知为何正敞开着,叶尘入目所见,却已经呆了眼,感到难以置信,眼前一幕虽然与后世瘾君子吸毒时有很大不同,但不难判断出属于同一类型的活动。   这间厢房和叶尘他们所在隔壁的包厢大小布置相仿。宽敞舒适,地上铺着羊毛地毯,四角放着四个大坛子,里面装着从南帮冰店买来的冰块。左右墙壁各有一联。左壁是“身比闲云,月影溪光堪证性”,右壁则“心同流水,松声竹色共忘机”。   包厢内陈设简洁,除茶几等必需物外,还有极为引人注目的七个花架,上放各种盆栽,像是将大自然搬进了房里来。   但令叶尘意外的自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里面的人正在做的事情。   里面有四人,都是一幅世家公子的样子,每人面前都有一个正在点燃的蜡烛基坐,烛光上面固定有一薄铁片。叶尘目光如电,即使隔着十多步远,也看得一清二楚,上面撒着五色细粉,被烛火一烤,变成一种五色细烟,然后便被蜡烛基坐之前男子一脸陶醉的吸入鼻中。   叶尘脸色郑重的站在门口观察了半晌,从这四人神色中已经进一步确定那五色细粉是和后世毒品类似的东西。   叶尘突然想起之前绣娘提起是否要什么五石散。难道此物就是五石散。   先前,叶尘听到五石散的名字,还感觉有些耳熟,隐隐感觉在什么地方听过,或者看到过这个名字,如今见了实物,突然想起在后世时,曾经在一野史传记上看过,在中国魏晋时期,出现过“五石散”、“小还丹”、“流丹白雪”等几种类似后世毒品的东西,可以让人上瘾,据说西晋末年,士族子弟十有九吸,连西晋最后几任皇帝都吸食五石散,经常享用小还丹,从而丧失本性,成为彻头彻尾的暴君、昏君。   叶尘没想到,在北宋也有这些可以让人变成恶魔的东西。   叶尘虽然已经大体确定这五石散为何物,但还需要进一步确定,另外那里面四位衙内中有一人他认识。前天还在教坊司见过。正是李继勋的长子李元佑。   不管怎么说,李继勋也给自己送了十名百战老兵当护卫,他和李元佑也算是熟人,关系还可以。没碰见也就算了,既然让他看见了,以他的性格自然不能装作不理。更何况,这五石散若真是达到了毒品的水准,他是绝对不能任其毒害世人而不管的。   叶尘走了进去,四人已经吸完一轮五石散,但叶尘走到了他们身边,四人还一脸陶醉,神游天外,精神恍惚,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叶尘的进来。叶尘估计自己将四人放在茶几上的钱袋全拿走,四人都不会察觉。   “李兄!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李兄!真是巧啊!”叶尘轻咳一声,说道。   结果四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叶尘提高声量,又将刚才的话大声说了一遍。   四人这才身体一震的转身向叶尘看来。   四人神色发怔,盯着叶尘看了半晌,四五息后,李元佑才反应过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向叶尘见礼,一脸意外地说道:“咦!这不是祥符伯吗!你怎么来了。”   叶尘不想闲扯一些没用的,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李兄!此物是五石散吧!”   李元佑这时彻底回过神来,眼见叶尘来找他,在三位同伴面前大感有面子,也不急着问叶尘怎么来的,说道:“是啊!是五石散。那滋味可真是神仙享受啊!叶哥儿要不要试一下,为兄请客,今儿管够。”   叶尘心中冷哼一声,脸色故意装作不善,说道:“李兄!我问你,这东西是不是用过一次,总是想用第二次,一直想用下去?”   李元佑不知道叶尘想说什么,但叶尘的身份放在那里,他不好不回答,只能说道:“是啊!用了一次就想用第二次,一两天不用,便感觉浑身不舒坦。”   叶尘心中叹息,又问道:“假若有人不让你享用此物,或者有此物,就是不让你用,你会怎么样?”   李元佑愣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不让我用五石散,我自然和他拼命。”   叶尘脸色已经变得阴沉无比,且又流露出一幅痛惜可怜的样子看着李元佑四人,肃然说道:“李兄,你相信小弟的医术不?”   李元佑一脸疑惑地说道:“叶哥儿抽血续命仙术,随便一出手就治好了五百多中暑士卒,又以大才建立禁军医院,此等医术堪称绝世神医。为兄怎么会不相信。”   叶尘松了口气,说道:“那小弟若说这五石散乃是一种毒药,一种慢性毒药,长期吸用,会让身体虚弱,精神恍惚,眼前出现幻境,最主要的是能够让男人的性欲大幅下降,甚至阳根萎缩,而且还会折寿。凡是长期享用这五石散的,最终都很难活得长久。”   叶尘为了能够吓唬住李元佑,且借这四人的口,将自己所说之言传出去,从而让人们不要再吸食五石散,可谓是煞费苦心。怎么能够吓唬住人,便怎么说。   若是其他人,甚至钱乙这样当世神医说出叶尘刚才这些话,多半都会被人怀疑。有一定效果,但绝对没有叶尘所言更容易让人相信。   不管怎么说,在有心人的推动宣传下,叶尘如今在世人眼中,已经远远超过高人弟子的范畴。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施展抽血续命仙术。所以,叶尘说五石散是毒药,是慢性毒药,绝大部分人都会相信。   ……   ……   叶尘走了,李元佑四人被叶尘吓得半死,惊恐之后,便是无边的庆幸,然后怒火攻心,将这间包厢给砸了。此事,连同叶尘所说,在第二天便传遍了开封,然后继续向大宋各地,乃至大宋之外各国传去。比如说弥勒教的老巢所在——南唐。当然,这已经是多少天之后的事情了。   能够知道五石散乃是弥勒教炼制提供这个秘密的,在这个世上没几个人,甚至大宋皇帝赵匡胤都不知道,因为以武德司的能力,还不足以打探到这些秘密情报。   而知道五石散一年要给弥勒教赚取近一百万贯的巨款,且是弥勒教主要收入的人就更少了。李思烟和玉道香恰好知道这件事情。   这两位各有自己目的地美丽女子,却是没有立即将这件事告诉叶尘,玉道香也准备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再告诉叶尘这个坏消息。   玉道香一想起,当自己告诉叶尘,他又往死了得罪了一个和天一道势力相当的弥勒教,叶尘可能会出现的神色表情时,她便感到有些好笑,甚至好玩。玉道香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就这不到十天的时间,她对叶尘的感情和态度已经有了一些莫名的细微变化。   最开始她只是遵循着父亲的指示,不择手段的接近叶尘,示好叶尘,拉近与叶尘之间的关系。如今她还是这样做的,但在这个过程中,她变得很在乎、很关心叶尘的一切,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这一次因势利导让叶尘稀里糊涂的得罪了弥勒教,也犹豫了半天。要不是她对自己很有信心,绝对不会让叶尘受到伤害,否则也不会让叶尘得罪弥勒教这样极度危险的势力。   ……   …… 第91章 此行会很有趣   夜色沉沉,已经很晚。   但祥符伯府依然灯火通明,麻刚子忙着为叶尘明日一早南下挑选护卫和仆人。挑选中的护卫则连夜进行准备,比如麻刚子将特意从军中弄来的硬弓强弩配发给他们。   虽然明日要早起,这会也不早了,可是叶尘没有急着去休息,他仔细的将整个计划又反复看了几遍,将其中每一个环节和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应对方案都了然于胸,又在心中反复推敲,进一步进行了完善。   一直侯在门口,自视为叶尘贴身丫鬟的喻清妍也倔强的不去休息,叶尘说了几次,见没有用,便由她去了。实事上,自叶尘从美人楼回来之后,喻清妍便一脸的不高兴,直到叶尘答应她去洗了一个澡,将自己洗干净了才恢复正常。   喻清妍时不时的给叶尘添水倒茶。没事干的时候,便站在叶尘眼角余光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看着叶尘发怔,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偶尔变得羞红一片的脸颊和眸中漾起的一抹温柔,惹人遐想不已。   这时,叶尘扭着头,揉了揉发酸的肩周,眼角余光刚好与正在偷窥他,且俏脸绯红的喻清妍对视上,后者犹如受惊的兔子,轻声惊呼了一下,便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叶尘,而原本只是脸颊绯红,此时连晶莹的耳朵和白皙如玉的脖颈,都已嫣红片片。   可是,叶尘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脑海中正在进行着大量思考推断,心神压根就不在这里。   因为玉道香劫出了喻清妍,且还杀了教坊司四名官吏,这件重罪压在身上的缘故,叶尘对此次筹集粮食一事非常上心,只想着让自己多立一些功劳,身份地位进一步提升,特别是在天子眼中的份量是越重越好。   这样一来,就算有朝一日,喻清妍的事情暴露,一是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二是也不会使自己在大宋的身份地位一下子被打落凡尘;三是尽可能保下喻清妍,且最好给她求个赦免。   另外,比起大宋君臣处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叶尘自己自然要更加相信两个多月后黄河决堤,开封附近一百多万百姓受灾的事情。就算如今有所提防,提前加高河堤,但因为时间太过紧迫,叶尘不认为以现在筑河堤的手段和速度,两个多月时间能够挡得住号称数百年以来最大的一次黄河决堤。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原本决堤的白马县河堤因为大强度加高加固,从而没有决堤,可其它地方的河堤呢?多半会出现决堤情况。   即使朝廷下了通令,让黄河沿岸州、县都加高加固河堤。可叶尘相信,不管后世,还是当世,甚至任何一个时代,贪官污吏从来不缺。而无能贪官也是不少的。   所以,就算是冲着到时候少死一些人,叶尘也要对筹粮一事竭尽全力。到时候就算开封下辖各县没有决堤,运到其它地方救灾也是好的。   ……   ……   第二日,凌晨。   叶尘远行,祥符伯府上下都早早起来,麻刚子带着挑选出的十五名护卫和府中精通账务的喻文,早早便在外厅中相候。   叶尘昨晚只睡了三个时辰,便不得不起床。   在喻清妍的服侍下,和早早跑来等在餐厅里面的水儿吃过了早饭,便要出门,结果被鼓了好大勇气才开口的喻清妍给叫住了。   “爵爷!此番远行江淮,一去两个月,旅途劳顿,妾身昨日连夜赶工,亲手为大人做了一件腰带,手工拙劣,却是妾身的一番心意,请阿郎笑纳。临行赠君腰带,愿君此行千里,一帆风顺。”喻清妍不敢正视叶尘,红着脸,低着头轻轻低语。   叶尘心中生出一丝异样情愫,略一犹豫之后,便将那条没有镶嵌什么贵重玉石宝珠的腰带接在手中,看着这个倔强却又温柔善良的美丽女子,同样轻声说道:“多谢小姐礼物,小姐也要保重。”   旁边水儿张着小嘴,小脸上流露出自己好东西被人惦记上的警惕,心中嘀咕道:“怎么又多了一个。等我将玉姐姐教的功夫修炼大成,叶哥哥肯定会喜欢上我的。”   叶尘在众人簇拥之下,骑着马行向汴河码头。而玉道香自昨晚与叶尘分开之后,便消失不见。叶尘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玉道香应该会出现。比如遇到不能力敌的天一道高手,或者解决不了的困难。   汴河南下码头,停着一艘大船。   大船很华丽,但不是巨大的御舟楼船,因为那样的船太大了,运河河道太窄,一旦遇到水深不够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搁浅。   再说,此番奉旨南下的大批官员,已经于昨天提前出发,在魏王赵德昭身边随行的人并不多,用不着那样的大船来摆排场。   码头上来了许多朝廷的文武官员,只因上此次赴江淮代天子巡狩的是魏王赵德昭。   赵普亲自来相送,但赵光义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没有来。   不过有当朝首辅宰相出动,除了赵光义的心腹死党之外,其他官员自然不甘落后,加上今天不是朝会之期,所以整个码头上人头济济,帽翅如林,俱是朝中百官。   叶尘一行十七人在半路上,先后遇到了等候多时的罗耀顺、王超和贾宪这三名叶尘为数不多的好友。罗耀顺和王超自然是来相送叶尘的,但贾宪却是被叶尘从国子监要过来,随自己南下帮助筹粮的。   贾宪因为在晋阳城下失盐一事,在回到开封后便被罢免了三司管勾的差遣,又回到了国子监。这还是因为叶尘在晋阳城时在赵匡胤面前求过情,所以贾宪才没有彻底被罢免官职,而是调回国子监担任国子监博士。   因为贾宪精通粮草筹集计算之事,且又是叶尘可信之人,所以才被他通过魏王那里,将贾宪临时借调了过来。这对贾宪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虽然不知此次筹粮真正原因,但也能够看出此事在天子心中的重要性,差事只要做好了,很有可能重回三司。   叶尘在开封的另一名亲近之人——曹彬,既是叶尘的长辈,也是好友。但昨日已经亲率五万厢军前往白马县,与于越泽急招的劳役,轰轰烈烈的展开了筑堤之事,所以没有来送叶尘。   “好了,你们就送到这儿吧。此次南下,不管事成与否,最多三个月,小弟就会再次回开封,到时候再与两位哥哥痛饮。”叶尘勒马停下,对着王超、罗耀顺笑道。   三人脸上自然不会出现离别的哀戚之色,都极为洒脱。   “叶哥儿!为兄等你再立大功,凯旋归来。”罗耀顺笑着说道,但双眸中有着对叶尘此行任务的担忧。   “叶哥儿!前些日子欲对你不利的贼人一直没有落网,一定要注意自己安危。还有,等你从江淮回来了,我再娶七娘,为兄的喜事怎么能少得了你喝喜酒。”王超先是郑重提醒,然后认真说道。   “两位哥哥说的话,小弟记下了。好了!两位哥哥请回!小弟告辞!”叶尘最后微笑抱拳。   言罢,叶尘带着贾宪、喻文和十五名护卫,转身便向码头踏板行去,船边有军卒警戒,验明了身份,叶尘便登上船去。   “爵爷可是姗姗来迟啊。”叶尘一登船,便有四人微笑着迎上前来,态度都很亲热。   这四人叶尘在昨天下午赵德昭召集的集议会上已经见过面。分别是赵普推荐给赵德昭的幕僚李佑和皇甫同,以及南衙开封府两名属官胡正一和王鑫。   四人对自己的亲热,叶尘自然能够理解,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当今天子眼前的红人,又是实封的开国伯爵,最主要的他还是此次南下副使。   “两位大人和两位先生都已经到了啊!呵呵……昨晚睡的晚了一些,所以起得迟。”叶尘随口说道。   皇甫同微笑道:“听说爵爷前几日新纳一妾,乃开封三大魁首之一的琵琶女王,妖娆妩媚,堪称绝代尤物,爵爷将她蓄入私宅,艳福不浅,晚上睡得晚,嘿嘿!也是情理之中嘛!”   皇甫同这些话对琵琶女王似乎不太恭敬,但是这也正是当世风尚,娶妾娶色,本来就是被视做玩物,许多士子文人赠妾、换妾,或者亲近友人登门作客时还有让妾去侍寝的,前几日叶尘还听说南唐宰相韩载熙每次宴饮之后就常常留宿客人,让自己的侍妾去陪宿。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根本没把这些侍妾当成是自己的女人,而仅仅是一个比丫环侍婢待遇好些的玩物罢了。   可是叶尘虽也入乡随俗,且那玉道香并不是真的成为自己的小妾,但听了些这话,心中还是有些不快,只是不便表露出来罢了。   胡正一也不甘示弱,微笑抚须道:“呵呵!如此说来,家有如此尤物当小妾,爵爷晚来一步,那便情有可愿了。”   对于二人向自己示好,但却没有示到点子上,叶尘微笑不语,心想这赵普和赵光义果然如历史记载一样,二赵之间水火不容,无时无刻都不忘记相斗,如今各自都派了人来,想在筹集粮食这件事上抢些功劳……恐怕还是其次,另有其它见不得人的目的……才是真的。   “此行应该会有趣的很呢!” 第92章 出发   叶尘这样想着,心中却暗自警醒,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对任何一方表现过于亲热和善意,不偏不倚正好。   其实,叶尘明知历史大势,赵普是斗不过赵光义的,且按照原本历史,先是赵普被罢免宰相一职,还赶出了开封,甚至连赵匡胤都没能逃过赵光义之手。总之,按照原本历史走向,赵光义乃是最后的大赢家,叶尘按理说应该对赵光义更加亲近一些才对,可是他就是不喜欢赵光义这个人。   叶尘与四人随意谈笑说话,偶尔贾宪也插上几句。正闲聊间,码头上的官员忽然都肃静下来,船上几人立即有所感应,纷纷向远处一望。只见三辆高头大马拉架的华丽马车正向这边赶来。   皇甫同四人面容一肃,掸掸衣襟纷纷抢上岸去。叶尘让护卫和喻文按照船上早有的分工去寻找住处,自己带着贾宪也上了岸。   三辆马车到了码头依次排开,打帘儿的急步上前掀开车帘,第一辆马车中缓步走出之人气质雍容、面容清瞿,正是当朝宰相赵普。   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则是年轻的魏王赵德昭了,赵德昭有别于他父亲赵匡胤,眉目英俊,看起来一表人才。特别是蟒袍玉带着身,颇有几分英气,他此次还是头一回在文武百官们面前亮相,神态却也不显局促,不失亲王之尊。他下来之后,又转身将一名黑须老者从自己马车中请了下来。   这黑须老者没有着官袍,只是布巾青袍,脚下一双步履,在场文武官员认识他的人不多,但认识他的人都暗中点出了他的身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此老者实为赵德昭府上的管家陈东阳,但实际上乃是赵德昭死去的母亲给他留下来的家仆,从小看着赵德昭长大,赵德昭将其当亲人长辈一般对待。   这黑须老者一出马车,便表现的很本分,自动退到赵德昭后面,低眉顺眼,一幅忠仆的模样。   赵德昭带着黑须老者走向赵普,那老者嘴唇微动,似乎在向他低语些什么。   最后一辆马车中钻出的是有大宋财神爷和官场不倒翁之称的三司副使罗公明。罗公明一下马车,便带着几名侍卫和仆人向赵德昭走去。   接下来,赵普带领文武百官礼仪性质的进行了欢送,赵普和赵德昭各自象征性的说了几句送别祝福和致辞感谢的话,然后赵普、罗公明带人登船而去。   整个过程中,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白了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和后世相比也是大同小异,但赵普却表现得太过热情了一些,叶尘感觉赵普恨不得想给所有人一个信号:他和魏王赵德昭乃是一伙的。   按理说,以赵普的宰相身份,即使赵德昭乃是太子储君,他又倾向于赵德昭,但也用不着如此刻意的表示热情。更何况赵德昭如今只是刚刚封王,距离成为储君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叶尘隐隐感觉赵普如此所为,与此次江淮筹集粮食一事有着莫大的关系。再联想到刚才赵普派来的两位幕僚刻意的想结交自己这位副使,更是进一步确定了这一点。   船工的号子声中,巨大的船帆在水手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下一截截的升起,赵德昭带着罗公明已登上第二层船面,向站在码头上的赵普带领的文武百官拱揖道别。   魏王赵德昭的大船缓缓驶离了码头,所有大帆全部张开,左右长桨排摆如翼,威风凛凛的地顺着运河,向东南方向而去。   码头上,除了赵普之外,官员们互相谈笑着,神态是很轻松的,这些寻常大臣们,还不知道此次京城筹集粮食的真正原因,都以为是昨日三司使公示出来的粮仓被北伐时耗完,为防止开封百万军民无粮吃,所以才紧急筹集粮食。   正因如此,他们才更以为此番赵德昭封王、巡狩,是天子向文武百官传达了一个立储的信号,已经有人在暗暗策划上表请立太子了,对于筹集粮食这个本身可能事关开封百万军民生死的大事,他们反而浑然不觉。   ……   ……   河边,一艘小船。   说是小船,只是相对于那些往来于汴河上的运货舱舟而言,这船前舱、中舱、后舱俱全,船上有桅杆船帆、舵手桨手,也是一艘跑长途的船。特别是,若有人能够进入船舱中查看,便会被里面装潢布置的奢华而大吃一惊。即使比魏王所在船舱住处也不差丝毫。   两名面容看起来只有中上之姿的妙龄女子,带着两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登上船去。   那其中为首的女子走到船头,向远处眺望一眼,唇角一抿,微微一笑,明明是中上之姿,但那一双眸子却给人一种惊艳迷人的感觉。   她吩咐道:“开船,不远不近的辍着他们。”   “是!”一个大汉恭应一声,立即向船老大下达了命令,早已整装待发的船儿立刻驶离了码头,远远的跟在了魏王一行的钦差官船后面。   “我去舱中歇息,外面的事情你处理好。”那为首的女子扭头对旁边另外一名女子吩咐道。   “遵命,属下晓得了,圣……小姐尽管放心。”另外一女子恭敬说道。   船行悠悠,一艘小船儿不紧不慢地跟在赵德昭一行所在大船后面行驶着。   ……   ……   魏王赵德昭的大船前面有两艘小船开道,旗帜摆处,一艘艘商船、货船尽皆驶到岸边给其让出水道,等钦差大船驶过,才又鱼儿一般散布到整个河面上。再加上钦差大船上面有巨帆和两大排桨手,行程很是迅速。   魏王赵德昭上了船,略微适应了一会之后,便让人将罗公明、叶尘、皇甫同、李佑、王鑫、胡正一叫到自己所在房间的外厅,再加上赵德昭的老仆人陈东阳,一共八人商讨筹粮之事。   赵德昭一看人已经到齐,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叶尘和罗公明身后,略一犹豫扭头对罗公明说道:“罗大人!你是钦差副使,此次江淮筹粮如何行事,不知罗大人心中可有定计?”   罗公明先是恭敬向赵德昭行礼,然后说道:“祥符伯也是钦差副使,且整个计划方案乃是祥符伯所提,不如先听听祥符伯说说自己的计划。”   赵德昭深以为是,看向叶尘。   叶尘也不客气,自己的确已经有所准备和筹划,不过因为他已经隐隐察觉到此行可能会牵扯到两赵相争,特别是他想起在原本历史中,赵普是有名的贪污受贿,这江淮地带的官保不准便有给赵普送过厚礼之人。所以,就在刚才,叶尘改变了之前的想法,不想再过多蹚这个浑水。   叶尘没有将自己本想着找出一两个趁机谋以私利的地方官吏杀一儆百,从而以点带面的计划说出来。因为他已经猜到,开封府赵光义派来的两位属官王鑫和胡正一,肯定会将这件事不遗余力的做好。他甚至想着回头找个借口,离开钦差队伍,自行游山玩水一番。自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还真没怎么好好的领略过没有经过工业污染的原生态美景。   有了这样的想法,叶尘便轻咳一声,向赵德昭和罗公明行了一礼,说道:“按照计划,各路差使昨日便已提前派出,朝廷的公文也已经给各州、县下发。事情的具体运转,不需要殿下过多关注。殿下乃是代天巡狩,以下官看来,主要目的是督促地方尽心尽力,防止有贪官污吏和粮绅豪商勾结,囤积零食,谋以私利。所以,下官认为,殿下不用提前便定下确定的去处,尽可一路行去,随走随停,根据各州县具体情况,随时督察督促。”   “祥符伯此言差矣!”叶尘话音一落,胡正一立即便说道:“按照祥符伯所说,殿下漫无目的,随走随停,所耗费时间就没有个准数?而我们此行时间又极为紧张,如依此法按部就班,时不我待呀。所以,以下官看来,我们应该找出一两个趁机勾结地方粮绅、豪商谋以私利的官员,以雷霆之势进行惩处,这样便达到了杀一儆百的作用,其它州县官吏无不引以为戒,尽心尽力筹集粮食,修建水闸。而那些想趁机囤积粮食谋大利的粮绅和豪商也定会吓住。这样一来,既节省了殿下的时间,又可顺利完成此次筹集粮食的大事。”   叶尘心想果然如此,但面上却一脸认真地说道:“胡大人所言极是,是在下想的简单了。”   胡正一没想到叶尘立刻便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主动赞成他所说,不由一怔,紧接着便对叶尘生出好感,特别是看着魏王也跟着点头意动之后,更是喜上眉梢。   可是不等赵德昭说什么,皇甫同拂了一把胡须,看着叶尘,面色温和说道:“呵呵呵!祥符伯乃是世外高人弟子,不知世间之事也在情理之中。” 第93章 南唐国主   紧接着,不容别人插话,他又看向胡正一,脸上刹那间变成一幅长辈教训晚辈的姿态,厉声说道:“但胡大人此言荒谬,我大宋乃是天邦中国,尊崇圣人之道,素来优待士子官吏,所谓刑不上士大夫便是此意,且我大宋从不以苛政暴律治理江山,焉能用严刑酷法行那杀鸡儆猴之事。以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江淮官吏,无疑自毁我大宋之基。”   叶尘心中冷笑,心想这就开始了吗?只是赵普为一代名相,派来的幕僚用来反驳胡正一的理由,还真是太过可笑。   胡正一和王鑫面上同时流露出讥讽,这次却是后者说道:“皇甫先生读书多年,难道不知‘乱世重典,事急从权’的道理。要知道我们只有两个多月时间,所有州县都去走上一遭,那绝对是来不及的,难道皇甫先生想要让魏王殿下没有完成筹集粮食的大事不成。”   开封府派来的另一属官王鑫说话比胡正一还要犀利,且反击更是只指要害,皇甫同和李佑脸色微变,另一边赵德昭也是听得神色一沉。罗公明始终神色平静如冰面一般,让人难以看出心中所想。而陈东阳看似神色不变,但叶尘却从中看出一丝冷意和不满。   叶尘自然是抱着看戏的态度,不再吭声。当然,若是单纯只为了此次能够筹集粮食一事,叶尘自然倾向于开封府王鑫和胡正一二人的意见。   “王大人!你休要血口喷人!”赵普推荐的另一外幕僚李佑出来说话了,且比皇甫同还要慷慨激昂:“王大人、胡大人!你二人这是陷魏王殿下于不义,如此一来,天下官吏、士子们将会如何看待魏王千岁?如此做事莽撞、不计利害……”   李佑唾沫横飞,又如舱底河水般滔滔不绝讲出许多道理来,罗公明眼睛微眯,好似睡着一般。而陈东阳眉头微皱,面有愠色,只是不是这愠色是针对谁的。叶尘心中对赵普派来的这两个幕僚又看轻了几分。   王鑫和胡正一见赵普的两名幕僚如此愚蠢,所说道理都是纸上谈兵之类的虚伪大道理,再加上这两人自持年龄,说到最后竟然以教训晚辈的口气,不由终于撕破脸皮,王鑫冷哼一声,将李佑的话毫不客气的打断:“李先生,此番南下,以魏王殿下为钦差,罗大人和祥符伯为副使,而在下和胡大人乃是陛下亲点负责南下所有不法之师的具体彻查。可李先生和皇甫先生只是一介幕僚,唯可建议罢了,若是有建议,只需说出,却不需要说这么多废话。”   李佑和皇甫同虽不是官儿,但是作为当朝宰相的心腹幕僚,平日间朝中百官哪个不敬他三分。如今王鑫丝毫不给他面子,气得两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赵德昭其实在心底深处更亲近赵普,毕竟此次封王乃是后者一力所成,且为了将来最终目的,他也应该更亲近赵普才对。可是李佑和皇甫同二人所说的道理实在是牵强了一些,特别是明显不利于他此次筹粮大事。说白了他也知道王鑫和胡正一所说更有理、更可行,更应该去施行。   但他一想起离开时,赵普亲自带百官相送时的热情,便有些拉不下脸,去驳皇甫同和李佑二人面子,正在为难之际,赵德昭目光一扫,突然看见一直没有说话的罗公明,便说道:“哈哈哈!两位大人和两位先生说的都各有道理,不只罗副司使对此怎么看?”   罗公明心中叹了口气,神色平静的看了一眼李佑和皇甫同,在二人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神色中,终是没有说违背良心的话,简单地说道:“下官认为胡大人和王大人所言更加有理一些。”   赵德昭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陈东阳,说道:“陈伯!您对此事怎么看?”   陈东阳将赵德昭神色看在眼中,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心想殿下还是经事太少,缺乏经验啊!赵普身为当朝宰相,身边的幕僚怎么可能表现的如此不堪,这明显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才让这二人故意这样说。   陈东阳这样想着,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口中则恭敬地说道:“老朽也认为胡大人和王大人所说有理。”   赵德昭眼见有两人同意了胡正一和王鑫所说,便心中安定了不少,心想在这种情况下,再表达自己的立场,也算是给足了赵普的面子。   “不过,两位先生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此次最大的问题的确是时间紧迫。所以,所谓事急从权,本王也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王大人和胡大人所说更加适合此次筹粮之事。不过,以严刑酷法行那杀鸡儆猴之事来对付江淮官吏,此事多少对本王名声有损,所以王大人和胡大人查办过程中,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切不可妄动私刑。”赵德昭说道。   “殿下只要顺利将此次筹粮一事完成,自会得到偌大的威望名声,可若是出了差错,威望名声一切皆无。”陈东阳终于忍不住肃然说道。   赵德昭心中一凛,点头说道:“陈伯所言极是,是本王被名声所累。等下一个州县码头靠岸之后,本王便让前期派出去的所有御史将调查结果送过来,从他们口中找个懈怠公务,进度缓慢的州县,前往此地进行彻查。”   叶尘眼见时机已到,开口说道:“殿下!此次给京师筹集粮食的关键除了地方州县能够筹集到足够多的粮食之外,便是运输的问题,而能否按时将六百万石粮食运到京师,最关键的则是水闸的修建。所以下官建议我们兵分两路,由下官和罗大人带人去督查水闸的修建。而殿下带人去行那杀一儆百之事。”   罗公明看着叶尘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子将我要说的话提前说了出来,赶紧补充道:“殿下,下官觉得祥符伯所言有理,水闸一事的确事关重大。”   赵德昭深以为是,且感觉叶尘和罗公明也的确是一心办事的人,便没有怎么犹豫地说道:“祥符伯和罗大人所言有理,等下一个码头,我们便兵分两路。就由两位副使去督查水闸的修建。”   ……   ……   商讨结束,众人散去之后,叶尘跟着罗公明站在船头,一边观赏河边景色,一边说着事。   “罗伯伯!您也是知道的,一直有歹人欲对晚辈不利,所以晚辈为了自己安全着相,也为了不牵连到罗伯伯,晚辈不能和罗伯伯同行,所有钦差仪仗也不能带着。因为晚辈只有隐匿身份行走江淮,隐于茫茫人海之中,才是最为安全的。”叶尘由衷地说道。   罗公明神色中满是担忧,说道:“此次江淮之行你就不应该来。如今已经被陛下委任钦差副使,自然不能再回开封,否则就是欺君了。嗯……你小子所说也有道理,坐着钦差官船,又有钦差仪仗跟着,明摆着是给那些歹人当靶子。所以,督查水闸之事,你就不用管了,此事由老夫和贾宪去做就行了。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叶尘欣然称是。   房间中,赵德昭和陈东阳对视而坐。   “殿下!治国、治世虽然要有仁心,但绝对不可心慈手软。殿下也是经历世间恶事太少,此次殿下南下筹粮,却正是一次成长进步的大好时机。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殿下这一路上,要从山水之间和人情世故之中学到一些书本和皇宫中没有的东西,那罗公明拥有治事之才,号称我大宋财神爷,那叶尘乃是高人弟子,殿下与他们多多交流,必有裨益。至于宰相大人派来的两位先生和南衙两位推官,这四人……所言所行,殿下当要多长一个心眼才是。”   ……   ……   南唐,皇宫之中,规模最宏大不是用来上朝的理事殿,装潢最奢华也不是小周后行宫。同时占了这两样的却是一座佛殿,被南唐百姓称为皇家寺庙的一座佛殿。   唐帝李煜天生异相,前额宽阔,两颊丰满,口生骈齿,一目重瞳。因为在历史上,虞舜、楚霸王项羽都是重瞳,所以李煜被认为是天生一副帝王之相。而实事上,李煜最终还是顺利的成为了南唐皇帝。可惜拥有帝王之相,并不代表就有帝王之才。   李煜可谓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在这几个方面无不是名副其实的大家。可是,在治国理政方面,他不但很平庸,最主要的是他对此没有丝毫兴趣。成为皇帝以来,他从未将精力放在研讨如何富国强兵、抵御强敌之上,而是不顾朝廷忠良之臣劝告,甚至以死明志的劝谏,整日沉溺于大小周后儿女情长和诗词歌赋的风流帝王生活之中,使得朝政荒芜,百姓生活一日不如一日,国力一日不如一日。特别是南唐朝廷百姓中的有志之士、有才之士也已经对他彻底失望。 第94章 弥勒教   直到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周被北宋取代,且赵匡胤的名言:“卧榻之侧,岂容长人酣睡!”传出之后,李煜终于感到到了威胁,开始关心国事。但可惜南唐国朝廷已经病入膏盲,而李煜治国、治军之才甚是平庸,一番努力之后,他甚至自认为已经回天无力。   五年前,蜀国被大宋覆灭之后,李煜彻底认清了风雨飘摇的现实,自知大厦将倾,便干脆不再研讨富国强兵之道,一方面对北宋主动称臣,逆来顺手,百依百顺;另一方面则在国内大崇佛教,荒唐之极的想从佛教中寻求庇护,希望佛祖能够保佑南唐国能够安心无事。并为此耗费大量财力,征调劳役,在宫中修建了皇家寺庙。   一个多月前,北汉国被大宋覆灭之后,李煜便拜金陵名刹清凉寺主持法眼禅师为师,并听其建议,下诏普济诸僧,幕得道士愿为僧者赠二金。   李煜还自取法号莲峰居士,偕小周后双双在皇家寺庙中虔诚礼佛。二人头戴僧伽帽,身披红袈裟,顶礼膜拜,不知疲倦。甚至由于长时间叩拜,李煜前额淤血。   有僧尼伤风败俗,触犯律条后,李煜则想方设法为他们辩护,有的僧尼勾勾搭搭,野合奸宿,相关衙门要将他们治罪,李煜则下旨说:“僧尼违反戒条,本是七情六欲使然,如将他们除籍,正如他们所愿。对于此辈,不必除籍,每人罚他们礼佛百次,就能被佛性感化,改邪归正。”   更为荒唐的是,每到斋日,他都要根据佛意来判决死刑犯人。每到这一天,李煜不再查阅案卷,了解案情,只在宫中佛像前点燃一盏明灯,称为“命灯”。如果命灯彻夜不灭,罪犯则可减刑免死,如果中途熄灭则要依律处死。此事一传出,一些罪犯便用重金贿赂宫中太监,在深夜偷续膏油,使命灯长明,逃避死刑制裁,太监也借机大发横财。   见李煜如此崇佛,不少文武大臣不再研究如何防备磨刀霍霍的北宋,却在奉佛方面极为表现自己。而忠良之臣自然忧心如焚,但劝说无用之后,对李煜更加失望。   自蜀国被大宋灭了之后,短短五六年间,南唐国佛教界出了一个新的教派——弥勒教。弥勒教教主,有着大明王之称的楼炎明,更是在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为了南唐佛教界威望仅次于清凉寺主持法眼禅师的一代佛宗大师,尽管南唐本地佛教界在法眼禅师带领下,竭力抵制弥勒教,甚至公开说明弥勒教乃是歪门邪道,暗中组织高手更是与弥勒教进行了数次火拼死战,但时至今日,南唐崇尚弥勒教教众多达数十万,在南唐已经彻底扎下根,且势力越加庞大。   前几天,随着大宋祥符伯,一代高人弟子,绝世神医叶尘有关五石散乃是恶魔之药的说法传开,导致五石散在数天之内于北宋的销量爆减,甚至消息传到南唐,使得南唐五石散销量也减少了近半。   而就在这个时候,金陵城外,南山之中,大弥勒寺,也就是弥勒教的总部,闭关了整整三年的弥勒教教主大明王楼炎明出关。   同一天晚上,法眼禅师与几位高僧夜中聚集在清凉寺密谋,事后有消息传说是在商议如何将五石散乃是弥勒教炼制的事情公布于世。但等到天亮时,有人发现,法眼禅师和这几位高僧离奇圆寂。   本土佛教界认为此事是弥勒教以卑鄙手段害死了五位高僧,便对弥勒教展开报复,可惜失去了五位德高望重的高僧统领大局,本土佛教界的报复进行了三天,便以惨败收场。若不是南唐朝廷出面干预,本土佛教界定会损失惨重。   佛教之争结束之后,弥勒教中仅次于教主大明王的小明王上官冰云便离开金陵,北行大宋。   ……   ……   魏王赵德昭一行最终还是没有在宿州停留,不过宿州知府得知魏王一行钦差天使路过之后,亲自带人给船上送来了大量补给食物。而在此期间,宿州一名负责向钦差船上搬运东西的吏官趁着人们不注意,以极为巧妙的手段给王鑫、胡正一送来了一份密函。   其中就两个字“楚州”。   所以,王鑫和胡正一最终决定要拿楚州开刀。当然,这事光是他们决定了没有用,还要魏王赵德昭同意了才行。   有了第一次开会争执的面红耳赤的结果之后,赵德昭后面每次商议事情都很少将所有人集中在一起开会,而是根据需要分别将人叫到自己房间中商量。特别是如今叶尘和罗公明两位副使已经离船,剩下皇甫同、李佑和王鑫、胡正一分明就是水火不容,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德昭更是不想让四人过多照面争议。因为争到最后,往往都是让他夹在中间为难。   大船离开宿州之后,赵德昭便分将赵普一系的皇甫同、李佑和赵光义一系的王鑫、胡正一分两批叫入房间咨询商议。但结果却是让赵德昭和陈东阳越加难以抉择。   “从御史查探的结果来看,庐州、泰州、泗州、楚州这四个州都可以用来开刀,可是皇甫同、李佑、王鑫、胡正一他们四人所言却有不少与御史所说不同,且宰相门下与南衙两人所说互相之间又有不同。这如何判断?”赵德昭皱眉说道。   陈东阳心中叹息,原本是想让魏王自己看清赵普推荐的两位幕僚和南衙派来两名属官的真正目的,但现在看来魏王还是太过善良,对人心利益的把握远远不够。   “殿下!事到如今难道还没有看明白赵普推荐两位幕僚和南衙派来两名属官的真正目的?”陈东阳知道该是点醒这位糊涂殿下的时候了。   “真正目的?难道他们不是父皇让赵相公和南衙给我挑的帮手吗?”赵德昭疑惑道。   “殿下还记得开船后第一日集议时,王鑫、胡正一和皇甫同、李佑争执的内容。”陈东阳说道。   “记得啊!”赵德昭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但始终有一层窗户纸没有捅开,看不清此事后面的真相,但他已经知道事情没有自己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各地知州任命都经过宰相大人之手,且我听说江淮一带许多知州更是与宰相大人关系亲密。那皇甫同和李佑乃是宰相大人幕僚,自然不想让殿下对任何一知州施以重典。而刚才皇甫同和李佑对御史提供查探结果中的三个州知府都大加褒扬,可南衙两位属官又对这三个知州没有好话,此事只能说明这三个州的知府与宰相大人关系亲密。甚至二人以宰相大人名义对殿下进行暗示,放过这三个州的知府。”陈东阳说道。   赵德昭闻言,顿时脸色变得很难看。“那以陈伯的意思来看,剩下的庐州知府,南衙二人全是好话,宰相派来的二人正好反过来,全是恶语。岂不是说庐州乃是二叔的人。”赵德昭天资不笨,只是经事太少,陈东阳都点到这个份上,自然是一切都看明白了。   陈东阳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如此!”   赵德昭的脸色却已经铁青一片。他刚刚封王,以往从未担任职司,虽然贵为皇子,但在朝堂上却没有什么权力和人望,在地方上更是没有什么依附的人。相比赵普和赵光义来说,他的势力太过弱小。更何况他还没有被封为太子,即使被封为太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赵普,还是赵光义,他都不便得罪。以二人的实力,完全可以影响到他能否成为太子。   从目前来看,赵普会支持自己,他就不能与其交恶,自然是不能拿他的人开刀。可是话说回来,就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赵光义与他有着根本矛盾,他刚一封王,第一次做事,就拿赵光义的人开刀,这会让天子怎么想?让朝臣怎么看?而赵光义又会怎么反击?反击的结果以他目前的势力能不能承受得了?   赵德昭心中念头百转,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灰意冷,将他这些日子慷慨激昂,想好好做几件大事,立几件大功的念头打击的不行。   这个过程中,陈东阳一直默默看着,没有说什么开导的话,他知道只有赵德昭自己认清了现实,经历了打击,然后重新振作起来,才能够让其心志得到最大程度的历练。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德昭才缓过劲来,深吸一口气,眼睛中重新出现斗志,他看着陈东阳说道:“陈伯!从御史提供的资料来看,这四个州只是筹集的粮食远远没有达到规定的数额,但这并不代表着这四个州的知府就一定与粮绅勾结,谋以私利啊!唉……不过所规定粮食没有筹集齐,本身也是失职,对这些知府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影响的。嗯!以陈伯看来此事如何处理,是另找一个都不属于宰相和二叔的知府开刀,还是从这四个州中选择其一?” 第95章 将叶尘拉下水   陈东阳欣慰的看着赵德昭,说道:“御史提供的资料殿下也详细的看了,除了这四个州,其它州官员所为根本没有达到杀一儆百的程度,冒然对其开刀,传出去只会大损殿下名声,陛下那边也定会不满。所以,自然还是要以这四个州的知府开刀。”   “可是这样一来,不是……”赵德昭眉头紧蹙疑惑道。   不等赵德昭将话说完,陈东阳便说道:“要以哪个州开刀,自然不能让殿下开这个口。殿下完全可以将这个决定交于王鑫和胡正一去选择,事后在恰到的时候,给皇甫同和李佑将此事泄露出去。这样既不得罪晋王,也不会得罪赵相公,并且也算是给了赵相公足够的面子。”   赵德昭眼睛一亮,点头称是。   ……   ……   王鑫和胡正一从魏王房间中出来时,不由长松了口气,紧接着心中杀机如潮,只等大干一场了。   他们二人在来之前,赵光义可是亲自有所交代的,江淮一带官员多与赵普交好,这些年没少给赵普送钱送物,而他们二人的任务便是趁此筹粮一事,找出其中一个与赵普交往密切,且在此次筹粮一事有问题的知府,从而顺藤摸瓜,找到赵普贪污受贿的证据。   说起来,王鑫和胡正一也是能臣,南衙开封有三名推官,除了任志亮正六品主司推官之外,便是他们两个从六品的副司推官。   两人能够在京师重地担任推官一职,在查案破案方面自然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否则也不会被赵光义派来做此大事。   自从赵普趁此次筹粮一事,提议皇长子赵德昭封王之后,赵光义便感觉到危机,当天晚上和一众幕僚商议过之后,便决定展开反击,想方设法将宿敌赵普绊倒。   至于顺便帮助魏王赵德昭顺利完成此次运粮大事,使得赵德昭威望大涨,对于另有计划的赵光义来说,他从来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担心和顾忌的只有赵普存在会影响和破坏到他筹谋多年的大事。   将希望放在赵匡胤死前,将皇位是传弟还是传子上面,这种事情赵光义是绝对不会做的。更何况以赵匡胤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是赵匡胤真想将皇位传给赵光义,赵光义也没有那个耐心。因为赵匡胤春秋正盛,身体向来健康,怎么看再当上二十年皇帝没有问题。如此长时间,以赵光义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等待下去的。   胡正一和王鑫离开后没多久,皇甫同和李佑被请到了魏王房间中,一炷香时间后,二人也走了出来。相比胡正一和王鑫的欣喜,二人神色沉重担忧之外,则是一脸的庆幸和冷笑。既然已经知道了胡正一、王鑫要下手的乃是楚州,他们岂能不偷偷的给楚州知府报信,让其有所准备和防范。   ……   ……   江淮一带人们好饮茶,不擅饮酒,相比北方,城中茶楼一点不比酒楼少。   雅明轩是宿州数一数二的茶楼,其老板李宏在宿州产业铺面众多,乃是宿州,甚至江淮一带有名的大豪商,即使与宿州知府饮茶对坐,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这个时候,雅明轩后院客厅中,雅明轩的老板李宏却是躬身站在两位绝色女子面前,一动不敢动,即使脖子上爬了一只蚊子,都不敢去拍打。   两位女子中李宏只认识一人,是圣堂的外门长老,也是圣堂在京师开封的第一负责人李思烟,在圣堂中的地位比他高了四五级,相当于官府地方上从七品县令与负责一路的三品转运使之间的区别。而李思烟这样的人物却对另外一女子惟命是从,不敢有丝毫违逆,那这一位女子是什么样的人物,李宏不敢想像。   李宏此时一边按照李思烟所问,诉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边心中猜测着这位陌生女子的身份。心想难道是圣堂中的长老,可是外门长老中虽然有李思烟这样的女子,但圣堂长老中没有听说过有女子。   那此女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他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接到的一道圣堂秘令,说是圣堂中新封了一个圣女,与圣堂九大长老地位对等,甚至还要更加超然。难道此女便是那位圣女。   以李宏这样的身份,还不知道圣堂老祖宗这样的最高机密之事,所以他的猜测也只能到此。   不过有了这样的猜测,也已经让李宏心中激动,神色敬畏不已。   “如此说来,江淮各州就属那泗州知府贪污最为严重。”李思烟最后问道。   李宏恭敬点头称是,一边用眼角余光悄悄的注意着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圣女。发现后者没有什么不满意之处,才在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名魁梧大汉走了进来,悄悄来到李思烟身旁,低声说了句什么。   李思烟听了之后,神色一怔,看了一眼李宏,后者便躬身退了出去。   “小姐!祥符伯刚在宿州码头离开了钦差官船,带着护卫,隐藏身份,嗯……祥符伯没有戴小姐给他准备的人皮面具。只是装扮成富家公子,骑着马向泗州方向而去。”等李宏恭出去之后,李思烟对玉道香恭敬说道。   玉道香脸上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看了一眼李思烟,说道:“还真被你前几天说中了,叶尘在看清赵普和赵光义在此事的掺合之后,还真撒手不管了。看这样子是想游山玩水了。至于人皮面具,离开开封前,我给他时说了易容面具是从活人脸皮上剥下制作,当时看他神色表情,便知道不到生死关头,他是绝对不会使用的。”   李思烟听到玉道香的称赞,只是适当的流露出一丝喜悦之色,紧接着便说道:“小姐!是不是按照我们之前所说,设局将叶尘拉下水。让他掺合进两赵之争中。”   玉道香对于李思烟能够明白自己的想法和目的感到非常满意,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他前往泗州,而那泗州知府贪污最为严重,那就在泗州将他拉下水吧!”   ……   ……   所谓江淮地区,其实主要是指淮南路、两浙路的大部分地区。这两路之地实乃鱼米之乡,大宋最大的粮仓,也是南北大运何所过的主要路段。   叶尘在宿州时,便带着护卫悄悄下了钦差官船,联系上了李君浩四人,汇合于一起,装扮成寻常富贵人家外出寻亲访友,一路上游山玩水,向泗州前行而去。   叶尘决定往泗州一行却是有三个原因。   首先,泗州这个地方,叶尘在后世时印象便很深。   据叶尘所知,泗州可谓是历史悠久,夏商周时便已经是当时徐国的一个县。《凤阳府志》中都有提到:“泗州南瞰淮水,北控汴流,地虽平旷,而冈垄盘结,山水朝拱,风气凝翠,形胜之区也。”《泗州志》则云:“泗州在州境极南,面长淮对盱山,城肇于宋,旧有东西两城,皆土筑,明初始更砖石为之,合为一城,汴河径其中,周九里三十步,高两丈五尺”。   另外,有关泗州还有一个非常有名且带有神话性质的真事:明代朱元璋打下江山后,在泗州城北十三里处找到了朱家祖坟。于是大兴土木建造了明代第一陵——明祖陵。在此朱元璋葬下了高祖、曾祖衣冠及祖父的尸骨。明祖陵的声威既给泗州城带来了空前繁荣又给其带来隐患。最终使这座形胜之区的千古名城,于清朝康熙十九年,遭到灭顶之灾,被黄河夺淮的滚滚狂涛淹没在洪泽湖底,“永为鼋鼍之窟。”成为世界上的第二个庞贝。由此,在民间至今到处流传着水母娘娘沉泗州的神话传说。   即使在后世,都还有个古泗州遗址。而且叶尘还亲眼去参观过,叶尘很想见识一下后世的泗州遗址恢复成原貌的样子。沧海桑田的今生后世,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证的。   其次,泗州城虽然地势低洼,夙称泽乡水国,但由于水陆交通发达,实为中原之咽喉,南北之要冲,其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地位十分重要。南粮北上皆在此中转,成群结队的船只在此停泊。叶尘来江淮之前,特意查看了有关江淮地理、风土、人情,记得其中有诗赞道:“官舻客鳊满淮汴,车弛马骤无间时。”这样的地方,实乃此次筹集粮食最为关键的一处。叶尘虽然不愿意掺合进赵普和赵光义之间的暗斗,但既然是此次江淮之行的钦差副使,又一心想让筹集粮食一事顺利完成。那么这样的地方总是要去的。   最后一个原因,则是叶尘的私心。泗州城不但水陆交通发达,经济繁荣,更是旅游之胜地,叶尘前几天在船上,便听贾宪提到过泗州十景,什么即浮梁练影、回澜晚钟、淮水浮烟、盱山耸翠、禹王台晓月、灵瑞塔朝霞、湿翠堂春霁、挂剑台秋风、九冈山形蜿蜒、一字河流环带。一听名字便知道是游山玩水的好去处。   还有大宋五大名刹之一的普照王寺也正好在泗州,听说其主体建筑僧伽塔,高三百尺,影投淮水,蔚为壮观,在大宋极为有名。   甚至在百年后,对于泗州的这些迷人的景致,欧阳修都有诗:“苍云碧天竹色静,暖日扑地花日繁。”苏东坡也赞过:“澹涓涓,玉宇清闲,望长桥,灯火乱。”一心想顺便观光旅游一番的叶尘,怎能不去一趟泗州。   ……   …… 第96章 花蕊夫人   京师,开封。   原西蜀主孟昶的遗属对大宋天子的宽厚仁爱深为感动。丧事办完之后,孟昶的母亲李氏领着孟昶的妻妾入宫拜谢天子,花蕊夫人亦在其中。   赵匡胤之前也有耳闻,孟昶有一个妖娆美丽、才情俱佳的妃子,叫花蕊夫人,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如今,这花蕊夫人一出现在大殿之上,整个大殿仿佛骤然灿烂起来。   只见她款款走来,一身孝服,没有任何化妆打扮,但却更显得清雅脱俗,明艳照人,所有的大臣都呆呆的看着,不少人都痴了。   “罪臣之妃,叩谢陛下!”声音宛若黄莺出谷,清脆婉转,悦耳之极。   花蕊夫人走到御座前,轻敛裙裾,盈盈下拜,裹在丧服中的玲珑身躯,恰似迎风杨柳,婀娜轻盈,秀美脖颈细腻白嫩,发出诱人的光泽。   赵匡胤闻到一股如兰似蘖的异香,扑鼻而入,不禁心神一挡,一个恍惚,只想着将眼前女子抱入怀中,一亲芳泽。但他毕竟乃是开国大帝,心智不凡,很快便恢复正常,定了定心神,说道:“起了吧!”   “谢陛下!”花蕊夫人站起身来。   赵匡胤心中惊叹,他不曾想到,这天下竟然有如此艳丽的尤物,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紧紧盯着花蕊夫人。花蕊夫人亦有所察觉,忍不住双颊绯红,脸露羞涩,斜眄了赵匡胤一眼。这秋波一转,似有无边的魔力,直挠得神武超凡的大宋开国天子心猿意马,几乎神魂出窍。   直到孟昶的遗属一行出宫,赵匡胤还没回过神来,脑袋里面全是花蕊夫人的一颦一笑……这个女子真是天生的尤物。朕乃大宋天子,这样的女子应该属于朕所有。   赵匡胤苦苦思索着,想要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瑶津宫。   宋皇后见皇上驾临,连门出来迎接:“臣妾恭迎官家!”   “皇后不必多礼,平身!”赵匡胤微微弯腰,将宋皇后搀扶起来。   一直以来,赵匡胤都很喜欢宋皇后,后者也一向乖巧可人。可是此时他再一看,平日里感觉如花似玉的美人,和脑海中花蕊夫人一比,顶多也就是中人之姿罢了。   这么一比较,赵匡胤就越发想得到花蕊夫人,下起棋来,脑海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现花蕊夫人的绝色容貌,自然就显得心不在焉。   “官家!官家!”恍惚间,赵匡胤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娇声软语的呼唤,也不知怎么的,嘴里面竟然脱口而出,喊了一声:“花蕊夫人!”   “官家!你怎么了?是臣妾啊!”是宋皇后的声音。   赵匡胤猛的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宋皇后听了赵匡胤的话,再看他的神情,就猜到了十之八九,她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醋意。   不过,宋皇后心中很清楚,眼前这位身为大宋天子的男人,永远不可能为她一人所独占,她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去满足他的需要,获取他的欢心,以前的王皇后就是因为接受不了这种帝王后宫的规则,才会伤心欲绝,最终病重而亡。   宋皇后压下心中醋意,心中叹息一声,但脸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对赵匡胤说道:“官家!臣妾有一事相求,不知官家可否答应?”   “皇后有何事,尽管说来。”   “臣妾听说西蜀降主孟昶,前几日病故,皇上已传旨大殓,臣妾还听说,孟昶有一个妃子,名叫花蕊夫人,精通音律,还会填词吟诗,臣妾每日闲居宫中,想找个作伴,顺便学点音律,不知官家能否让这花蕊夫人进宫陪臣妾。”宋皇后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赵匡胤一眼。   “说起来都是朕忙于国事,陪皇后的时间太少了,既然皇后有此雅意,那就让花蕊夫人进宫陪皇后吧!”赵匡胤一看宋皇后的眼神,岂能不明白自己这位年纪轻轻,但却温柔贤惠,体贴大度的皇后是想成全自己好事。   第二天一早,宋皇后便以抚慰孟昶妻室,以及跟花蕊夫人学音律为由,让花蕊夫人进宫。花蕊夫人来到瑶津宫,拜过宋皇后,宋皇后一边心中惊叹果然乃是世间极品尤物,就是她以女儿身都禁不住有些心动,更何况是官家。压下心中的妒忌和醋意,宋皇后便和花蕊夫人聊起天来。   眼看将近中午,宋皇后在内室设宴款待花蕊夫人,后者也不好推辞,只好跟随宋皇后走进内室,却一眼看见赵匡胤也坐在桌旁,双眼炽热的看着她。   花蕊夫人一看赵匡胤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心中得意一笑,心想这大宋天子跟世间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还不是被自己媚功所迷。不过她转念一想,每个男人都把她当作尤物任意赏玩,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爱过她……   得意自信和略微感慨之余,花蕊夫人敛首下拜:“臣妾费氏见过陛下。愿陛下龙体康泰,万寿无疆。”那声音犹如珠落玉盘,莺啼春林,动听无比。   赵匡胤说了声:“平身!”与此同时,起身相扶,趁势握住花蕊夫人的双手,只觉得柔嫩如荑,浑若无骨,并将其扶到桌边坐下。   三人就坐,酒过三巡,宋皇后见火候已到,起身说:“官家!臣妾不胜酒力,先行告退!”说完,不等二人说什么,便起身离开,并将门轻轻掩上。   房中只剩下赵匡胤和花蕊夫人,赵匡胤见她喝了酒,绝美面容上嫣红片片,更显得艳若桃花,越看越爱,心痒难耐,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右手在她的纤腰上轻轻抚摸着,低声说道:“朕一见你,便觉得难以自持,不知可否一亲芳泽?”   花蕊夫人羞涩的低下头,好似极不情愿的扭了扭腰肢,娇声道:“皇后房中,陛下岂可如此。”   赵匡胤此时佳人在怀,下身薄衾下面便悄悄地支起了一个小帐蓬,却是已经忍无可忍,直接霸道地说道:“皇后早知朕意,你自可放心,我们尽管‘如此’好了!”   言毕,赵匡胤便抱起花蕊夫人,走入帷帐。   “陛下!天气炎热,妾身身上有汗尘,不如让妾身先服侍陛下沐浴。”赵匡胤一听的确如此,刚才吃饭喝酒,自己也是一身汗水。   赵匡胤让美人侍奉着沐浴一番,一身清爽地躺在榻上。等着花蕊夫地到来。   花蕊夫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妩媚之中,皱着小瑶鼻儿,神情娇俏可爱,竟然形似少女一般。   她沐浴之后的肌肤白嫩嫩的,眼睛水灵灵的,脸蛋上有抹浴后的红晕,看着赵匡胤的胸膛。她的妙眸一转,红嫩的舌尖在唇上带着诱惑妩媚的风情在唇瓣上轻轻舔过,赵匡胤看在眼中,心跳禁不住开始加速。   花蕊夫人向他娇媚地一笑,款款走向榻边。赵匡胤卧在榻上,看着她袅娜的步姿,两只眼睛中炽热的要将花蕊夫人融化,就连几步路都能走得如此祸国殃民,如此美人儿如今才成为我的女人。   花蕊夫人摇曳生姿地走到榻边,浅笑嫣然地看赵匡胤,俏人儿娉娉婷婷地立着,一双柔荑却探向一条浅系的窄窄腰身,两根葱白似的兰花玉指轻轻勾住腰间的合欢结儿,一寸一寸地拉开,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睛却始终脉脉含情地看着赵匡胤。   合欢结儿一开,罩在外头的嫩黄色绯红边的纱罗左右散开,花蕊夫人轻舒玉臂,纱罗衫子缓缓落落到地上,露出那骨肉均称、肉香四溢的曼妙胴体。裹胸的棱形肚兜上绣着鸳鸯戏水,下身的嫩黄裙儿也在她小腰肢的扭动中轻轻滑落,雪色的纱罗裤儿是半透明的,灯光下隐隐透出淡淡的肉色。   赵匡胤的呼吸越加急促,腾身向榻内挪了挪,花蕊夫人便轻咬薄唇,带着羞媚的笑意。轻轻爬上榻,双膝挪动,猫儿似的向他靠近,呼吸也像猫儿般细细的。   赵匡胤此时心头欲火已经彻底燃烧,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尤物实在是太懂得怎么撩拨男人了,以这样曼妙的步姿,含着带怯的宽衣动作,再用这样诱人的模样轻轻爬到他的身边,怎能不叫人性趣盎然?   花蕊夫人很满意大宋天子的反应,好像也很享受他带着侵略性的霸道目光,她微眯着妩媚的眼睛,柔若无骨的身子轻轻偎进赵匡胤怀里,一双柔嫩的小手从他结实的胸肌上轻轻掠过,立即带给赵匡胤一种战栗的感觉。   花蕊夫双手从他宽厚的肩膀绕过去,一双如蛇的玉臂轻轻环住他的脖子,鲜嫩的嘴唇便轻轻迎凑上来,两双唇瓣微微一碰,然后一条丁香小舌便渡入了他的口中。呻吟轻喘如麝如兰,一番缠绵的热吻,撩拨的赵匡胤更加性起,她的身子也开始热起来,肚兜下那双其软如绵、其挺似峰的物事儿顶起柔滑的丝绸,抵触着赵匡胤的胸膛,在赵匡胤的爱抚下,她眼波如春水,婉媚欲滴。 第97章 楚州官场   “吃吃”地轻笑着,花蕊夫人抽离了赵匡胤的身子,仍然像只猫儿似的跪伏在那儿,赵匡胤的手探到了她的颈后,摸到了肚兜细细的系绳,那儿只打了一个活结儿,手指轻轻一扯,绳头松开,花蕊夫人鸳鸯戏水的肚兜落下,一双嫩如豆腐、尖翘如笋的玉乳便跃入了他的眼帘。   花蕊夫人嫣然一笑,俯身相就,小嘴像鸟儿一般啄吻着赵匡胤的胸膛,那一团盈软便结结实实地塞入了赵匡胤的掌中。赵匡胤把玩着那一团暖玉,另一只手在她身上轻轻摸索,花蕊夫人轻轻蠕动着娇躯,很巧妙地配合着赵匡胤将她的亵衣一件件解下,直到那娇小玲珑的身子光溜溜地呈现在赵匡胤面前。   腿子又白又嫩,股间一线酥红,肌肤光滑白皙,充满了紧致的弹性。赵匡胤有些不耐于这样浅尝辄止的爱抚了,他拉过一个枕头垫高了脑袋,在花蕊夫人臀部轻轻一拍,花蕊夫人便会意地扭转娇躯,将一轮盈盈明月供他赏玩,巧妙的唇舌自他胸膛、小腹一路向下,忽然之间,一口紧凑、一痕湿润、一片火热、一舌灵巧,便把赵匡胤送入了销魂境界……   袅袅兮丽人,素颜兮倾城。一个时辰过去,赵匡胤和花蕊夫人仍在抵死缠绵,一室春光。   已不知梅开几度,凭着花蕊夫人自幼习就的一身媚功,香舌红唇、青葱玉手,诸般“武艺”都用上,每次都可轻易让赵匡胤重振雄风,然后再让他兴尽驰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看似如一摊烂泥的花蕊夫人终于弃械投降,放弃了抵抗。   ……   ……   眼看着距离楚州越来越近,赵德昭却是有些患得患失,陈东阳看在眼中,故意不点破,也不开导,只想着赵德昭自己能够想通此事。   这一天,赵德昭终于忍不住问道:“陈伯!如今楚州知府一众官吏恐怕多半已经知情王鑫、胡正一他们要对楚州开刀,若是楚州知府与粮绅有勾结,肯定全力防范,销毁证据,作为地头蛇,这楚州恐怕已经被其打造成铁桶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能够做好那杀一儆百之事?”   “殿下!只要有人替殿下做出了杀一儆百的目标,至于如何做成此事,自有人和殿下一样急,甚至比殿下还要急。这些日子,老夫仔细看过南衙王鑫和胡正一带着二十多名干吏,无一不是开封府精兵干将。而王鑫和胡正一更是查案破案的高手,有他们冲锋在前,殿下不用担心。”陈东阳说道。   赵德昭一想,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心中不由松了口气。想起前几天皇甫同和李佑提起淮南风土人情时,说过淮南女子的身段窈窕、纤秀婉媚,较之北方美人儿另具一番韵味,不由心头发热。   ……   ……   赵德昭来到楚州,以旅途劳累为借口,停驻休息,住进了楚州知府的府邸之中,楚州知府郑成效便带着自家家眷住进了衙门对面一座宅院之中。而在这之前,王鑫和胡正一却已经带人坐着小船,消失不见。   此时,这座宅院客厅之中,分宾主坐了七人。主座上坐着知府郑成效,左右两边分别坐着知府之后最大的三名属官。分别是掌兵事的节判【节度判官】于吉安,掌刑名的节推【节度推官】黄亿鑫和掌大小庶务的知录【知录事参军】曹坤。另外三人却是一幅员外乡绅打扮,年龄均在四五十岁之间的男子。   “罗公明号称政坛不倒翁,自然不会做那得罪赵相公的蠢事。而那祥符伯叶尘倒也知趣,听说是游山玩水去了。”黄亿鑫讥笑着说道。   “哼!那叶尘好大的名声,什么高人弟子,毒盐变好盐,一语道破晋阳城、救名将杨继业,料敌制胜于契丹铁骑,抽血续命仙术。我看都是世间愚民俗子谣传。”曹坤说道,脸上满是讥讽意味。   “曹大人这些话可就过了,那叶尘所立功劳早已由朝廷通报全国,以天子和朝廷诸公的英明神武,叶尘所做之事又怎么可能做得了假。且刚刚在我楚州建立的军民两用医院,包括已经下发的《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都是叶尘之功,医院设计之合理,那《伤员治疗条例》和《医疗环境卫生管理规定》构思之巧妙,世所罕见。先不说战时对军队士气和伤卒的作用,就是平时为百姓看病也带来很大的便利,且各州从医院中所赚取的税收就不是小数目,按照目前盈利之数,已经相当于我们楚州二十分之一税收,要知道这可不是动用干吏从那些不情愿的刁民手中抢来的税钱,这些钱来之容易堪比盐税啊!所以,此子当有大才。”于吉安说道,脸上佩服之色毫不掩饰,他本想与叶尘结交一番,但不曾想叶尘已经不在船上。此事让他颇为遗憾。   “于大人言之有理,这叶尘乃是天子面前的红人,据我所知,赵相公与晋王也做了不少事拉拢他。”郑成效说道。   言毕,他目光扫过众人,不等众人再说什么,神色一肃,说道:“好了!叶尘之事不用再提了,当前对我们来说,真正有威胁的是开封府那群隐在暗中的饿狗。诸位按照计划和分工,事情都做的怎么样了?”   众人心中一凛,那三位员外打扮的豪商更是纷纷站起,率先汇报起来。   “大人放心!囤积粮食的库房都在乡下最为隐秘之处,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一名豪商说道,其他两名豪商纷纷附和称是。   “大人!州府库房中各个账簿上漏洞都已经补全,不会被人看出任何问题。参与此事的相关人员都已经于昨日远离他乡,三个月内不会再回来。”曹坤郑重说道。   ……   ……   泗州城前,叶尘骑在马上望着眼前这座远比开封小得多的城池,眼中充满了期待,带着人牵着马向城门走去。   叶尘记得,按照原本历史,北宋朝廷在今年大洪灾之后,担忧黄河决堤,采纳赵普的提议,耗费大量人力,使得黄河分流,夺淮而去。给淮海地区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也是泗州城最终覆灭的主要原因之一。根治办法只能是让它回归故道,流入渤海。可是朝廷为京城着想,提出“蓄清刷黄济运”的治河方案,即修筑大堤,抬高淮河水位,让淮河清水从清口处倒灌黄河,冲刷黄河带入大运河的泥沙,从而保证漕运畅通,即让南方的钱粮能及时运到京城。大堤修好,洪泽湖形成,三千多平方公里土地葬身水底,泗州城比洪泽湖湖底还低,势如危卵,只要遇上特大降雨,便随时可覆灭。实事上果然如此。于清朝康熙十九年,遭到灭顶之灾,被黄河夺淮的滚滚狂涛淹没在洪泽湖底。   叶尘在后世时参观过泗州古城,并且当时还从解说的导游口中了解到,泗州城遗址是中国惟一的一个灾难性且保存完好的古城遗址,也是世界上罕见的具有独特风格的文化遗产。它保存了中古时代城市完整的形态和结构,其文化价值和历史意义极为重大。叶尘穿越前仅仅对其百分之一的地域进行了考古试发掘,取得的成果已经给学术界带来了巨大的震撼。甚至泗州古城有潜力做成国家级大遗址公园,可以独立申遗,必将产生重大的影响。   而这正是叶尘如此上心这泗州城的原因之一。   随着接近城墙,进入城中,所见所闻,叶尘脸上满是不虚此行之感。   泗州城面临淮水,距盱山二里,为夯土建筑,城池周长十一里,城墙高约两丈七尺,环城皆水,将整个泗州城完全圈在当中。城墙上共开有五处城门,其中四处为正常陆门,进出城池均需通过吊桥,而另外一处却是水道之门,进出只能通过船只。   叶尘在进城之前,给李君浩低声说了几句,李君浩便带着两名属下,离开队伍向城东而去。   城东正是洪泽湖所在,洪泽湖附近运河的水闸修建之事非同小可,这里的地形,叶尘已经水利图上看过,因为水面落差较大,所以在泗州城一南一北,各有两处大码头,南来货物在南码头卸货,通过驴车骡车,或是穿城而过的小船载运到北码头,再装乘大船起运,如此一来耗时太久,而附近诸州县邑都要通过泗州这个重要的漕运关口向开封运粮的,因此这里便被此次筹集运粮列为修建堰坝水闸,调节水流水位的一个重要工程。   事关泗州以南各州县粮食的运输,虽然有罗公明、贾宪督查水闸的修建,但叶尘既然来到了泗州,对于泗州水闸的修建情况,还是想在第一时间了解一下。若是泗州知府愚蠢的连水闸的修建都懈怠,那叶尘不介意帮助王鑫和胡正一将这泗州知府拿下,即使为此得罪了赵普,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泗州是水陆要冲,商贾云集,所以城内相当的繁华。一进入城中,寺、庙、塔、楼、观、庵、祠、坛等优美的建筑处处可见,城内河沟交纵。舟楫通行,沟渠之上尽是桥梁,在叶尘看来,仿佛就是东方小型的威尼斯。   …… 第98章 灭门案元凶   泗州城东,泗沅客栈中,叶尘带人入住,梳洗一番之后,李君浩便带人回来了。   “爵爷!泗州运河水闸修建已经完成了近半,小人打听到泗州知府窦士海亲自带着知府衙门大部分官吏,指挥七千多劳役,加班加点抢修水闸,不论是速度和质量,相对前面我们路过的州县算是快的了。”李君浩喝了一口叶尘推过去的凉汤,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叶尘闻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不管窦士海是否与粮绅勾结谋以私利,也不管他筹集到的粮食有没有达到朝廷规定的粮食数额,只要他能够将这水闸按时修建好,我便懒得理他。嗯……这泗州境内可是有十景,这几天我们就好好的游览一番。”   ……   ……   楚州,王鑫和胡正一明察暗访,用尽了各种手段,虽然抓了几只小鱼,但却没有多大收效。   王鑫和胡正一商量一番,王鑫便来见赵德昭。   赵德昭一见王鑫,率先开口问道:“王大人,最近查案进展的如何了?”   王鑫脸色难看,说道:“殿下,贼人定是听到了风声,之前有所准备。所以,这几天,我们用尽了心思,可是收效不大。若是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寻访,下官自然能够抽丝剥茧,找出操纵楚州粮市的幕后黑手,奈何留给我们时间实在是太过有限。是以下官才来向殿下请示,想另辟蹊径。”   赵德昭点点头道:“连着几日不见你们有消息传来,本王也猜出几分了,不管是贪官污吏,还是粮商,惟利是图乃是他们的本性,是以为富不仁者大有人在。他们聚钱运本,乘粒米狼戾之时,贱价以籴。翘首企足,俟青黄不接之时,贵价以粜。籴米时,巧施手段,一再压价,粜米时,杂糠秕而亏斗斛,犹不知足,还要屯粮居奇,只盼天下水旱灾频、百姓饥无可食方趁其意,最是不仁不义。这个痼疾,古已有之,想要根治,何其难也。可是正如你所说,如今火烧眉睫,时间紧迫,王大人请说吧,需要本王做些甚么,本王会全力配合的。”赵德昭将自己这几天从楚州知府那里听到的一些抱怨,换成他的话说了出来。   王鑫喜道:“如此,下官就直言了。我们人地两生。又不能在此久耽,那些不义粮绅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可是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所谓乱世当用重典,在这时间紧迫的特殊时候,下官想用一些特殊手段,以雷霆之势找出贼人,进行严惩,给江淮各州、县给予警告。”   赵德昭好奇道:“什么特殊手段。”   王鑫深吸一口气,说道:“下官这几日已经有了几名嫌疑人,只是身份都是不高,想要抓起来,进行严刑逼供,让他们说出真正主事之人,找出此案的突破口。只是这样一来,必定会有楚州官员上书朝廷弹劾下官和胡正一,中书政事堂定会下书责难,所以,下官想请殿下能够一力顶住朝廷的责难。”   王鑫将自己打算一一说出,赵德昭沉思片刻,想起自己第一次被父皇派出来经办如此大事,就算微微得罪一下赵相公,也是无可厚非,更何况此事具体都是由王鑫和胡正一二人所为,事后完全可以推给二人,嗯……甚至可以学那叶尘和罗公明一样,在王鑫他们严刑逼供期间,离开楚州,或者去河坝上去看看,也是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赵德昭颔首道:“此事王大人你们尽管去做,只要最终做成这杀一儆百之事就行。”   ……   ……   泗州城外河边停泊着的一艘外表看似寻常,但里面装潢极为精美的小船。   此时一名中年男子上了小船,掀开舱帘钻了进去。这中年男子三十多岁,其貌不扬,一张油滑奸诈的面孔,两撇细长的鼠须,肚腩微微鼓起,有些发福,但不掩其神态举止间的精悍之色。   男子进了船,向里面两位女子跪下道:“圣女!长老,属下打听消息回来了。”   舱中一双正在下棋的玉人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娉娉婷婷地站起来,正是玉道香和李思烟。   李思烟看了一眼玉道香,问道:“祥符伯是不是已经来到了泗州城,现在人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男子道:“祥符伯已入住泗沅客栈,入城之前,曾派李君浩前往城东洪泽湖水闸修建处暗中查探。之后,李君浩进了城,前往泗虹客栈面见了祥符伯。嗯……李君浩武艺不弱,属下担心被发现,没敢接近,所以他们说了什么,属下不知。”   男子说到这里,旁边突然传来玉道香一声冷哼,男子顿时脸色发白,额头顷刻间渗出细密汗水,赶紧又说道:“不过属下询问了泗沅客栈的小二,打探到祥符伯亲自向小二询问打听了名刹普照王寺前往路线,所以判断出,他们明天很可能会前往普照王寺。”   李思烟一听,也是松了口气,随着与这位圣女的接触,她已经大体摸清了其脾气性格,心狠手辣,杀个人如踩死只蚂蚁,且又将与叶尘搞好关系当成是天大的事情。为了这个目的,可以说是不择手段。就在昨日她从开封带出来的另一位得力属下,便是因为汇报叶尘动向不够详细,一问三不知,当场被一指点成了哑巴。要不是她跪下求情,恐怕已经死于非命。   眼前这位中年男子,乃是她从开封带来的另一得力干将,不要看其如今做着盯梢叶尘的小事,但其真正身份,却是开封府最大的粮商之一。说起开封钱宁,在开封一带商界那可是无人不知,即使在江淮一带也是有些名声的。且这钱宁也是圣堂中的老人,地位虽然比不上李思烟这个外堂长老,但却也不低了。可是这样的人,在玉道香面前,好似和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也是说杀就杀的。   好在钱宁能够成为李思烟的得力干将,能力胆识都极为不俗,办事老成稳重不说,更是面面俱到,否则换一个人,若是没有派人跟踪李君浩一行人,只是回来汇报了叶尘的动向,恐怕就算不死,身上也要缺上一件东西。   “圣女!长老!属下已经将泗州知府窦士海暗中勾结的粮绅身份打探清楚了,正是泗州大粮绅王洪涛。另外,还无意中打听到,楚州最大的粮绅黄东明暗中与王洪涛交往密切。针对这种情况,属下设了一个局,现在说出来,还请圣女和长老看是否可行?”   “计划是这样的,明天属下会派人……”钱宁将自己提前想好的计划详细说了出来。李思烟开口对一些地方进行了修改和完善,然后便等着玉道香最后拍板决定。   钱宁本以为此次跟着李思烟来到江淮,伺候这位圣女乃是天大的好事,但此时却是有些后悔起来,在这位身边做事,做好了有没有好处暂且不知,可若是做不好了,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一不心小命就没了。至于自己在圣堂内门的靠山,一看李思烟在这位面前的态度,就知道想让自己的靠山庇护自己根本不可能,至于跑路那更是死路一条,根本用不了圣女出手,自己全家肯定都要被圣堂派出杀手追杀。   钱宁心中暗自侥幸,心道好险,还好自己长了个心眼,提前打听弄清了叶尘明天的目的地,且想了一个局,否则这次就算不死,也是跟原本刘老板,如今刘哑巴那个倒霉蛋一样。   李思烟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玉道香,等着她的决断。   玉道香眸中变幻不定,显然正在推算钱宁和李思烟为叶尘设的这个局。   李思烟如今很清楚玉道香的目的和需要,也已经猜到玉道香如今正在盘算什么。和玉道香想方设法拉近和叶尘关系一样,李思烟却是想拉近和玉道香之间的关系。   “将李君浩从叶尘身边赶走。否则会存在变数。”半晌之后,玉道香说道。   “钱宁!圣女所说之事,可有办法?”李思烟考虑到钱宁这些时日在玉道香身边的危险性,想将这个机会给钱宁。   钱宁也是人精,那能不明白李思烟的好意,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李思烟,然后开始沉思。   半晌之后,钱宁突然想起之前自己的一名属下说过:李君浩之前曾经在川蜀那边犯过事,是有命案在身的,五年前逃到了永乐边城,后来因为大宋攻占了北汉,而永乐边城被契丹所占,才南下来到了开封。如今看来是被那祥符伯所用。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六年,但官府肯定还是有备案的,并且这种重案重犯当时是要通报各州县的。   想到这里,钱宁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由面露喜色,说道:“属下想到了一个将李君浩短时间内从祥符伯身边赶走的办法。” 第99章 各方谋划   玉道香说道:“好!此事就由你去办,就在今晚。”   钱宁心中大喜,恭敬说道:“圣女放心,属下一定让李君浩在明早天明之前离开祥符伯。”   ……   ……   泗州,洪泽湖旁边运河上,热火朝天的水闸修建场地边上,窦士海满脸大汗,带着泗州大部分官吏奔走各处,甚至身上还有一些泥巴,面容比十多天前也黑了许多。   泗州节度推官吴冈跟在窦士海身后不远处,一脸的无精打采,每每看向知府窦士海时,眼中便充满抱怨和隐藏很深的讥讽。   “知府大人对这水闸如此拼命上心,看来我们泗州的粮食肯定是筹集不够了。不过,这笔买卖倒也划算,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只要暗中囤积上二十万石的粮食,便至少十万贯的收入。事后给赵相公送去五万贯,然后再加上这水闸修建之功,不但不会因为粮食没有筹集够而治罪,而且还会进一步交好赵相公,用不了几年,窦大人就要升成京官了。好算计啊!”吴冈心中感慨,感觉自己在做官方面道行还远比不上知府大人,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   “只是你要表现,你需要这水闸之功,可不要拉上我啊!真是郁闷,看这水闸至少还得十天半个月才能修建好,这样的苦日子至少还要十天啊!”吴冈心中抱怨着。自从当官以来,他何曾受过这个苦。   便在这时,在泗州城内知府衙门留守的捕头邓三阳远远向他跑来。   “大人,好事啊!”邓三阳看了一眼二十多步外的知府大人,对吴冈行过礼,低声说道。   吴冈手中拿着一把芭蕉扇一边猛扇,一边没好气说道:“什么好事啊?”   邓三阳说道:“大人,刚得到消息。几年前川蜀那起灭门案的元凶到了我们泗州城。刚才有一个川蜀商人无意中将他认了出来,跟同伴说起时,刚好被我们一个路过的捕头给听见了。刚才属下翻找出当初备案时那贼人的画像,隐瞒身份到那贼人落脚的客栈暗中打听了一下,果然是那贼子无疑。大人,如此巨犯抓住了,上报朝廷对您也是一个不小的功绩。大人,机会难得,属下已经派人盯着那家客栈,您看什么时候动手?”   吴冈这脸上无精打采顿时荡然无存,脸上满是看见猎物的欣喜。正如邓三阳所说,只要将人抓到,邓三阳自然立了大功,可自己乃是其直属上司,又主管泗州刑法之事,此事本身也就是他的功绩。   吴冈没有犹豫,快步走到正指挥着几名小吏去督促劳役干活的窦士海旁边,将邓三阳所说之事说了出来。   和吴冈一样,窦士海一听,也是喜形于色,甚至比吴冈还要兴奋,他这个时候太需要各种功劳了,光是一个水闸修建得力之功,还不能完全抵消粮食的筹集不够之罪。若是能够在他的治下抓住灭门案的巨犯,自然多多少少算是一件功劳,然后再将这巨犯渲染栽赃成来泗州是为了囤积粮食谋以私利,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窦士海眸中精光闪动,说道:“好,吴大人,你速速回城,安排人手,务必将那巨犯抓捕归案。”   吴冈欣然答应,然后带着邓三阳坐着马车向泗州城快速赶去。   ……   ……   泗州城,泗虹客栈。   李君浩带着两名属下,安顿下来之后,考虑到叶尘的安全问题,没有在房间内休息,更没有出去到城中游逛。而是尽职的坐在客栈一楼大厅中,点了两个小菜,喝着小酒,注意着客栈进出的每个人。   李君浩和两名属下可是老江湖中的老江湖,不一会,还真发现了问题。   他们很快发现了六名可疑人员,这六人监视着客栈,甚至还发现,这六人很大一部分注意力在李君浩身上。   “帮主!他们是官府的人。”李君浩右手,一名脸上有着淡淡刀疤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此人名叫许方义,观察力极强,特别是对于判断一个人的身份极为擅长。此次李君浩南下,特意将他带在身边。   李君浩对这中年男子的判断没有丝毫怀疑,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一惊。   “难道爵爷的身份已经暴露,被泗州知府衙门已经得知?”   “可是那泗州知府为什么不亲自登门拜访,难道是想故作不知,然后暗中监视爵爷。”   李君浩在第一时间内想到的不是自己身份被认出,更没想到是冲着五年前他犯的事而来。因为毕竟时间太长,这期间,官府的人从来没有找到过他,更不用说抓他了。   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些官府的人是冲着叶尘而来。   将杯中酒喝完,李君浩示意,两名属下继续盯着,自己起身上了客栈二楼。   叶尘正在研究刚刚让护卫买来的泗州附近地图,然后与自己记忆中后世地理地形进行相互印证,顺便也将后面几天游玩的路线确定一下。   就在这时,门口护卫禀报说是李君浩求见。   叶尘让李君浩进来,互相见过礼,李君浩便将刚才的发现说了出来。   叶尘听了之后,不由眉头微皱,说道:“想不到刚一到泗州城,便被人认出了身份,多半是我的面容画像,在这之前已经被泗州官府得知,且对把守各个城门的兵吏有过交待。由此看来,这泗州知府做事极为谨慎,当然也说明他的确心中有鬼。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要他将水闸修建好,我也懒得理会他。缺他一点粮食也不影响大局。”   李君浩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爵爷的意思是不用理会他,我们该干啥干啥。”   叶尘点头称是,李君浩起身正要告辞,突然又有护卫敲门,并将一脸凝重的许方义带了进来。   “爵爷,帮主!官府的人不是冲着爵爷而来,而是冲着帮主而来。”许方义行过礼之后,沉声说道。   叶尘神色一怔,李君浩瞳孔一缩,说道:“这消息是怎么来的?”   许方义说道:“属下刚才感觉有些不对,便装作打听泗州有名妓院之事,将客栈小二拉到一边,塞了一贯钱,问他自我们入住之后,有没有人打听我们的情况。结果那小二说先后有两波人前来打听,且打听的都不是爵爷,而是帮主。最主要的则是第二波竟然拿着一张帮主的画像。”   李君浩听着脸色变了变,转身看着一脸疑问的叶尘,说道:“爵爷!小人五年前在川蜀将一仇家灭门,为躲避官府追捕,所以才远避永乐边城。现在看来,是有人认出了小人,并告到了官府。小人不能继续保护爵爷了,现在便要离开泗州城。等爵爷离开泗州城后,小人会再赶来汇合。”   叶尘听得心中一跳,心想这李君浩不愧曾经是永乐边城三大霸主之一,果然是个狠人。不过,身上有着灭门案,却也不算什么。只是,这样一来,李君浩的身份就有些麻烦了,今日在泗州城有人认出,他日在开封便可能会同样被人认出。   先不说这些时日,与李君浩日益渐深的交情,就冲着李君浩这样的人才,和其麾下对其忠心耿耿的两百多拥有各色特长的杀才,叶尘都不能不管李君浩。   “不管怎么说,李君浩的身份问题,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才行。”叶尘心中暗忖道。   这样想着,叶尘便将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李君浩又压回了椅子上,说道:“身份既然已经暴露,现在这客栈对面茶楼和两边的饭馆,路边各色人群中,恐怕都已经潜伏了大量的捕快。之所以没有动手,肯定是想要万物一失,继续调动更多的人来。你现在出去,他们肯定会立刻动手,你也必定会陷入泗州捕快和厢军的围杀之中。若是在城外,以你的实力,还可杀出。可是在城内,你就算从客栈外包围圈中逃出,泗州官府只要将城门关上,你便出了不了城,全城搜捕之下,你又能逃到哪去。”   李君浩神色没有变化,显然叶尘说的,他也已经想到。而许方义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几次想说什么,但看着叶尘,欲言又止。   “可是……”李君浩说道。但不等他说出,叶尘挥手将其话语打断,继续说道:“你来泗州,是为保护我而来,如今陷入危局,我怎么会不管。另外,你与我是一起的,此事肯定瞒不过泗州官府。我的身份最终肯定还会暴露,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一点。嗯……这个易容面具,你现在便戴上,然后和李忠他们借一件我府上护卫的衣服穿上,和我的护卫待在一起,剩下的便交给我吧!”   李君浩接过叶尘递给的精美小盒子,打开一看,不由眼睛一亮,失声说道:“人皮面具!”   他轻轻将小盒子中的东西拿了起来,打量几眼,不由渍渍称奇道:“如此精制完整的人皮面具,以前也是听说过,一直以为只是传说,不曾想今日能够亲眼所见。爵爷果然神通广大。” 第100章 厨子变杀手   这般说着,李君浩已经将人皮面具向脸上盖去,旁边许方义端来铜镜,让其照着,很快便彻底将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   等李君浩转过头来,已经样貌大变,由原来三十来岁,面容狠厉的大汉,变成了一名四十来岁,面色有些蜡黄的中年男子。除了眼神和身材没有变化之外,完全就是两个人。   叶尘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景,但依然禁不住再次对玉道香拿出的易容面具惊叹了一番。许方义就更不用说了,早已目瞪口呆。   “好了,泗州官府的人随时可能冲进客栈,赶紧去换衣服。”叶尘催促道。   李君浩也是做事雷厉风行的人,二话不说,向叶尘一抱拳,便转身走了出去。   叶尘耳力远超常人,也就李君浩从叶尘房间中离开十来息时间,他便听到客栈楼下便传来大批人有意放轻脚步,而冲进客栈的声音。   泗沅客栈外,已经被一百多名手持硬弓的厢兵包围,泗州节度推官吴冈在厢兵层层护卫之下,看着捕头邓三阳带着四十多名捕快冲进了客栈。   可是,没过多长时间,邓三阳脸色异常难看的带人又走了出来,并且脸上多了一个浅浅巴掌印。   “大人,那贼子不见了,另外客栈中住着那位大名鼎鼎的祥符伯,还有结合属下之前打听到的消息,那贼子本来就是祥符伯的护卫。”邓三阳哭丧着脸对着迎上来的吴冈说道。   “祥符伯……钦差副使叶尘,他什么时候来到我们泗州城了。”吴冈也是一怔,紧接着叹了口气,一脸意外地说道。   邓三阳摸着脸庞说道:“大人,属下也不知道啊,谁叫那姓叶的隐藏着身份,悄悄来泗州城的。还有……属下可以保证,那贼人绝对是姓叶的护……哎呀……”   不等他将话说完,吴冈脸色微变,一脚踹出,将邓三阳踹了跟头,低声喝道:“住口!胡说什么,不要命了,祥符伯的名讳岂是你能说的。赶紧滚出城,去请知府大人过来。”   邓三阳唯唯诺诺的爬起来,转身离去。   “邓三阳打听消息有误,认错了人,以致于劳师动众,回头自有知府大人治他的罪。好了,张指挥使,你带厢军回营吧!你们这些捕快也快快滚蛋吧!”吴冈暗骂一声晦气,没捞着什么功劳不说,要是稀里糊涂得罪了那位在天子面前红得发紫的祥符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这样,泗州官府轰轰烈烈的一场围捕灭门案巨犯的事件,犹如儿戏一般,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不等人全部撤完,吴冈整了整了衣服,便准备进客栈,可是他突然想起知府大人暗中可能干的那些事,不由脸色一变。   “难道祥符伯隐藏身份来泗州城,是想暗中查探知府大人私自勾结粮绅、粮商,囤积粮食的罪证。这样的话,我若是提前进去,知府大人会怎么想?可若是不赶紧进去,让祥符伯不高兴,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吴冈脑海中念头转动,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半晌之后,吴冈叹了口气,还是走进了客栈。   “这位是吴大人吧!在下叶尘有礼了。”吴冈刚刚走进客栈,迎面叶尘便迎了上来,且率先行礼道。   吴冈先是一愣,他没想到叶尘为人如此平易近人,但紧接着反应过来,赶紧深深的拜了下去,说道:“下官吴冈拜见钦差大人。”   叶尘不等吴冈拜下去,便快步走近,抓着吴冈的胳膊说道:“吴大人客气了,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唉……说起来,我本来是想隐瞒身份游玩一下泗州十景的,不想被你们提前看出了身份,且还带着这么多捕快和厢军来保护我。看来你们也听说了我在京师时有歹人三番五次对我不利的消息了吧!”   吴冈闻言,不禁一怔,但紧接着反应过来,心中长松了口气,说道:“是……是啊!下官得到消息,说爵爷来到了泗州城,担心爵爷安危,所以才赶紧召集人手来保护爵爷的。”   说到这里,吴冈担心自己表态还不够明显或者坚决,又补充道:“下官发誓,带人来客栈就是为了保护爵爷,绝对没有其它事情。”   叶尘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吴冈,说道:“那是不是知府大人派吴大人前来的呢?”   吴冈赶紧说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知府大人那里下官会给他禀报的。嗯……下官来之前,知府大人那里给爵爷晚上准备了接风宴,爵爷务必要赏光啊!”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吴大人这般客气,按理说我不去的确不好。只是之前我也说过,暗中一直有贼人对我不利,之前隐藏着身份,大隐隐于市,贼人一时还找不到我,可是如今暴露了身份,我估摸着贼人很快就会来了。”   叶尘说的轻描淡写,但却把吴冈下了一跳,脸色变化中,赶紧喊来门口的随从,去将散去的那一百多厢军叫回来。   说着话二人已经在客栈一楼大厅中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空空的,连个茶水糕点、水果都没有,吴冈便喊道:“小二!将你们最好的茶水糕点和水果都上来招待贵客。”   吴冈刚喊完,叶尘耳朵抖动了一下,瞳孔猛的一缩,然后转头看了一眼一直拿着他宝弓的那名护卫,示意其靠近一点,然后又不着痕迹的向带着人皮面具的李君浩点了点头。   然后指着宝弓,声音突然拔高,对刚喊过话的吴冈说道:“吴大人,这件宝弓,是陛下在晋阳时赏赐我的,是从北汉皇宫珍宝库中找到的,你看看。”   这样说着,他很自然的从靠近的护卫手中接过了宝弓。   而这个时候,客栈厨房中传出一声答应,然后客栈老板,带着两位小二从中走出,三人各自端着一个盘子,上面分别放着一壶茶水,一个水果盘和一个糕点盘子。   “两位官……官人,两个小二胆子小,之前外面来好多官差,他们还以为要打起来,便给吓跑了,这两位是后厨的厨……啊……”老板刚一走出,便解释道,只是脸色有些发白,面容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不过,考虑到之前的大动静,好像也正常,他的解释听起来也合理。可是,解释到最后,变成了一声惊叫,因为一根铁箭闪电一般向他射了过来,准确的说是擦着他的脖子射了过去。   原来就在客栈老板说话的同时,作势正准备将手中宝弓递给一脸莫名其妙吴冈的叶尘,突然从他从不离身的箭囊中快捷无比的抽出一支三棱铁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箭矢上弦,然后拉弓射了出去。   几乎就在叶尘将箭射出的同时,客栈老板身后两名厨子也动了,他们手中盘子,连同盘子上面的东西向四面八方飞了出去,看似杂乱任意,但落点却正是分散四周的叶尘那十五名护卫,以及李君浩和三名属下,并精准的让人惊叹,且破空声中,力度明显不小。   与此同时,这两名厨子各出一脚,踹在了客栈老板屁股上,紧接着客栈老板便飞了起来,跨过十多步的距离,直直向叶尘和吴冈所在桌子砸了过来。   不论叶尘射箭,还是这两位厨子突然出手,事先毫无征兆,且突兀的让人难以有丝毫预料。除了李君浩提前被叶尘以眼神示意,有所警惕,许方义眼睛很毒,看出些端倪之外,其他护卫和吴冈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直到、水果、茶杯、糕点等乱七不糟东西变成暗器,向自己打来时,才彻底反应过来,怒喝声中或抽刀,或躲闪,或一拳挥出,各自做出了反应。   而在这之前,叶尘的箭射穿了两个木盘子,从一名厨子的胳膊上插了进去。   混乱的声音中,距离最近的七名护卫因为事出突然,没来得及躲闪,被各种吃食或者水杯给打伤,其他护卫和两名南帮帮众都躲了开来。这个时候,客栈老板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已经飞到了叶尘和同样发现惊叫声的吴冈面前。   就在这时,轻易将飞向他的一茶壶击飞的李君浩出现在了叶尘和吴冈面前,一拳向客栈老板砸去。   叶尘见此,脸色一变,叫道:“不可……”   叶尘是不想滥杀客栈老板这个无辜,可是紧接着他便戛然而止,因为那客栈老板在还没碰到李君浩拳头之前,突然在刹那间犹如气球被充气了一般变大,然后就爆炸了。   “操!人肉炸弹啊!”叶尘惊叫声中,抱着宝弓直接就地倒了下去,对付“炸弹”类的东西,从后世来的他虽然也没有经历过,但却知道怎么躲避。并且在倒下去的同时,顺势一脚将还在惊叫呆滞的吴冈屁股下凳子给踢倒了,所以吴冈在各种血肉、骨头、内脏飞过来前的最后时刻也跌倒了下去,得以幸免。吴冈看着身边桌椅在这些血肉、骨头、内脏之下变成粉碎,脸色却已经惨白一片,再看向叶尘时,充满了无限感激。 第101章 人肉炸弹   李君浩首当其冲,距离太近,只来得及用双臂护住脸,将要害部位调动体内真气护住,便被血肉、内脏、骨头淹没了。嗤嗤声中,他的身体十数个地方,被犹如后世子弹一般的内脏、骨头打进了体内。算是受了不轻的伤,但好在都不是要害。   而这时,两名厨子却已经向叶尘飞扑而来。   嗡嗡!   两声破空声响起,叶尘的两只铁箭恰当好处的飞了出去。   没有接过叶尘射出的铁箭,很难想像这箭的速度和力道有多强。   那名没有受伤的厨子轻喝声中,手中不只何时多出一柄细刃,闪电般挥出,刚好精准的将三棱铁箭击飞,可是手中细刃也被三棱铁箭的恐怖冲力击飞,且自己被迫止住了身形。   而另一名之前被叶尘三棱铁箭所伤的厨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身体反应能力下降,出手速度慢了一丝,勉强击打在了三棱铁箭上。可惜力道便有些不够,细刃被击飞的同时,身体也踉跄中向后一口气退了三步。他这一退便注定了他的结局,因为他退到了距离李君浩只有一丈的距离处。   受了不轻的伤,但终是腾出手的李君浩见此,一声暴喝,一拳便直接挥出。这一拳极为玄妙,挥出的瞬间,仿佛一座山直接跨越了一丈的距离,砸在了那受伤的厨子后背。   轰的一声,受伤的厨子飞了出去,半空中喷出数口热血,但还没死去,只是刚刚落地,想鼓起余力弹起的瞬间,便被三名冲上来的护卫直接一人一刀,直接给分尸。   另一名还完好的厨子见此,再一看又一只箭矢上弦的叶尘,一脸不甘中,身形如弹簧一般,弹射而起,没有向叶尘扑来,而是诡异的倒退而回,弹跳中闪过扑上来的几名护卫,从厨房门中冲了进去。   几名护卫紧跟其后,便要冲进去,叶尘耳朵一动,脸色一变,急喝道:“闪开!”   同时,叶尘手中的三棱铁箭离弦而出。   那几名护卫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对叶尘的话令行禁止,听得声音便陡然止住了身形,向一边急闪而开。而就在他们躲闪而开的瞬间,一道黑影,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从厨房门中飞了出来。   但几乎就在这具尸体飞出来的同时,叶尘的三棱铁箭恰好飞了过来,射在了这具尸体身上,箭矢上强大的冲力,使得那尸体又倒冲而回。   砰……   下一刻,厨房中传来一声轻微沉闷的炸响声,与刚才客栈老板爆炸声一样。   那几名闪开的护卫脸色顿时发白,特别是看向全身多处血肉呼喇的李君浩,更是一脸的后怕。刚才若不是叶尘那一声喊,那一只箭,他们几人必死无疑。要知道李君浩可以不死,但他们可远没有李君浩那样的实力。   这个时候,客栈外传来一连串惨叫,然后便是一片惊叫,最后化成一道齐声惊呼。过来一会,一名武官冲了进来,却正是被吴冈派人又叫回来的那一队厢军指挥使。   这位厢军指挥使看着客栈中的情景先是一怔,然后走到正被叶尘从地上扶起,但依然全身发软的吴冈面前,说道:“大人,刚才客栈窗户中跃出一个贼人,下官带人去拦截,结果被那贼人杀了十多个,冲破我们包围,结果突然又出现一个女子,出手将他给杀了,带着尸体跑了。”   吴冈此时勉强压下刚才经历带给他的惊心动魄,转头对叶尘说道:“爵爷,您看……”不知不觉中这位从七品的泗州推官已经对叶尘用上了敬语,且神色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叶尘叹了口气,先让许方义带着李君浩到一边简单处理一下伤口,然后指着地上那名被分尸的厨子,对吴冈说道:“吴大人!此人是五年前川蜀灭门案的元凶,和一直对我不利的那些贼人是一伙的。刚才和其同伴隐藏在这客栈之中,伪装成客栈的厨子,突然对我出手,幸得吴大人和我的护卫拼死保护,使我得以无恙,还将贼人当场斩杀。”   吴冈愣了一下,恭敬地说道:“爵爷说的是。事情正如爵爷如说,地上死去的这贼人就是五年前川蜀灭门案的元凶。”   叶尘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吴冈的肩膀,说道:“吴大人是聪明人,我就不多说了,这五年前川蜀灭门案的元凶被斩杀于泗州的经过,官府备案,上报刑部撤销通缉令等等,这些事情就麻烦吴大人了。”   叶尘亲昵的动作,使得吴冈感到受宠若惊,赶紧说道:“爵爷放心,这些事情下官必定办好。”   叶尘哈哈一笑,说道:“吴大人如此人物,他日定会前途无量。好了,你们这泗州城已经不安全了,我已经暴露身份,知府大人那里也没时间等他了,告辞。”   话音一落,叶尘向吴冈点了点头,然后便带人向客栈后院走去,那里有他们的马,且叶尘早在吴冈进来之前,便已经让喻文和开封禁军医院医官张君阳二人带着行礼,提前去了后院。   吴冈又愣了一下,说道:“爵爷,让外面那一队厢兵护送您吧!”   叶尘声音远远传来:“若是有一个指挥的禁军还差不多,这些厢兵还是算了吧,你看他们能保护得了我吗?他们跟着只会让我暴露身份。”   叶尘刚到后院,便发现喻文一脸恭谨的站在一辆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马车前。张君阳则正从马厩中往外牵马。   驾驭马车的是李思烟,而马车前丢着一具尸体,不是刚才逃走的那名厨子,还能有谁。   叶尘挥手让众人去牵马,独自向马车走去。   “叶郎!让你受惊了,是妾身保护不周。”马车中传出玉道香的声音。   叶尘看着马车,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和我一起走吧!”   马车中过了两三息,才传出声音:“有妾身在暗处,叶郎会更安全。泗州城外南边二十里石门镇石门客栈,妾身已经让人给你们订好了房间,你们现在便出城,妾身会在后面暗中跟着,将所有尾巴都清理掉,让叶郎一行重新隐于市。”   ……   ……   泗州知府窦士海阴沉着脸,从城外急急忙忙赶到泗沅客栈时,叶尘一行早已离开半个时辰。   吴冈让人看着现场不要动,将窦士海叫到一边,挥退所有人,密谈了足足一个时辰。等窦士海脸色无数变化之后,喜忧参半的答应了吴冈所说的事情之后,天色已经昏暗一片。   而此时,叶尘一行,却已经在泗州城南石门镇上最大的客栈中住了下来。张君阳忙着给受伤的护卫治疗,都是在战场上厮杀了二十多年地老手,当时虽然没有能力彻底躲开,但都避开了自己的要害,所以都不是重伤。清洗过伤口,上过止血药,甚至都不用包扎,便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有李君浩的伤势的确是重了一点,而且全身上下足有二十多处大大小小伤口,张君阳足足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处理完所有伤口。好在李君浩身怀高深内功,自愈能力本身就要比寻常人强不少,否则若是寻常人这般多伤口,当时光是流血就已经可以要了他的命。   叶尘知道暗中肯定还有天一道的人盯着,且今日一战已经暴露了身份和踪迹,就算刚才在第一时间出了城,又有玉道香带人清理尾巴,但多半还没有将天一道的人彻底摆脱。只等天一道下一批高手再来,危险将会再次临近。好在是在大宋境内,贼人的数量不会太多。否则即使有玉道香暗中保护,他也会不顾一切,甚至不顾犯下欺君之罪,逃回开封了。   深夜亥时,叶尘叫来李君浩、许方义,三人商量明日的行踪。   “爵爷!今天这一战,我们的人数和组合肯定已经暴露,就算一时将天一道的人摆脱,但也会很容易被贼人打听到我们的踪迹。所以,小人建议从明日开始,不是很擅长骑马,且没有自保之力的喻文和张大夫坐一驾马车。爵爷若是还要骑马那就戴上人皮面具,否则也坐马车。”   “另外,从明天开始,让许老他们三人提前出发打前站。这样一来,我们一行总人数便会改变,又多了两驾马车,敌人打探起来就不会那么容易。并且,老许一双招子很毒,敌人若是发现我们的行踪,提前设下陷阱或者埋伏,也容易被他看出端倪,好提前示警。”   “还有,爵爷这把宝弓太过显眼,明天得订制一个特殊的布袋装到里面,且这布袋既方便爵爷随时可拿出射敌。这样在马车外行走,护卫帮爵爷随身携带时就不会被人看出是一把长弓。”李君浩显然已经和许方义提前商量过,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叶尘听了之后感到很是庆幸,有李君浩、许方义这样的老江湖跟着,的确省了不少事,自己的安全系数也提升了不少呢。 第102章 谷口救美女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说道:“李兄考虑的已经很周全了,许老的能力我还是信得过的。明日就按照李兄所说的去安排。人皮面具我就不戴了,那玩意我真戴不习惯。所以我还是坐马车吧!”   李君浩一听叶尘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不由暗中松了口气,想了一下,又说道:“那明日的行程怎么安排?”   叶尘说道:“这个我已经想好了,这石门镇距离普照王寺不足十里,距离最近,既然来了,怎么着都要去看一看的。而且那普照王寺内还可以留宿,前几天听贾宪说素斋也极为不错,我们去尝尝。”   ……   ……   普照王寺位于泗州城西南方向大考山一座的山谷之中,自建寺以来,香火便极盛。在唐朝中期时便已经被列为国寺之一。甚至唐中宗亲自为普照王寺题写“普光王寺”(避武则天讳,改“照”为“光”)匾额。后来到后周时期,又改回原名为普照王寺。再加上所在之处景色奇幽,寺庙建筑宏伟精致。又有缭垣云矗,舍利之塔,七宝齐山、净土之堂、三光夺景等远近闻名,游人一直不断。   这会中午刚过,游人大多都是向普照王寺方向而行,叶尘一行由原本二十一骑,变成十五骑兵护送两辆马车,十五名护卫也由原本世家护卫装饰,变成江湖上镖局武士的装饰,让人一看就是某个富贵人家,雇佣镖局武士出门游玩的样子。夹杂在三三两两的游人中并不是很起眼。   一路所过,叶尘竖起耳朵,注意着周边风吹草动的同时,一边观赏沿路景色,还未进入普照王寺所在的普光谷,叶尘便大感不虚此行。光是这一路上山水美景的秀丽,便让叶尘大饱眼福。   未时刚到,一行人便已经到达普照王寺所在普光谷入口,叶尘让人停在谷口,正准备总览一下普光谷风景,不料一大群人,或骑马、或坐马车,或步行,三三两两的从谷中涌出。   当过都头的护卫头子李忠经验丰富,不等叶尘说什么,便吆喝着众人靠到了一边,并不着痕迹的将叶尘所坐马车护在了中间。   叶尘心中正在疑惑,突然看见一个熟人从人群中走出,向这边走来,正是打前站的南帮三个帮众中的一个,名叫十娃。   十娃来到叶尘马车边上,低声说道:“爵爷,普照王寺有一处大殿遭了水,寺中和尚宣布今日不接普通香客,所以这些人就出来了。不过,许老已经按照爵爷的吩咐,给寺中的和尚捐了五百贯香火钱,寺中的和尚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落脚住宿的地方,并且提供每日三餐素斋。”   十娃话音刚落,叶尘透过车窗点了点头,看着人群已过,正准备让十娃前面带路。突然听得两声尖叫从谷中传来。抬头看去,两个少女,一主一婢打扮,一脸慌张、绝望、尖叫着冲出谷口,看见叶尘一行,顿时欣喜若狂,拼命的他们跑来。   可是就在这时,谷中又有四名带刀大汉紧跟两女冲出,看见叶尘一行,先是一惊,然后带头两名大汉脸上闪过一丝狠色,陡然加速,向那两名少女冲去,同时扬起手中长刀,向两名少女脖颈削去。而两名少女根本就不知道躲闪,也没有那个能力躲闪,只是拼命向前奔跑。   眼看着两位花季少女就要身首异处,叶尘一行众人无不勃然变色,只是众护卫距离两位少女还有三十来步,根本来不及阻止。   电光火石间,破空声响起,两只箭矢从叶尘马车窗中射出,擦着十娃额头飞了出去。   锵锵!   两道金石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两位挥刀杀人的大汉手中长刀在距离两位少女三尺脖颈距离时飞了出去。且一股巨力在那瞬间透过刀柄传到两人胳膊上,使得两人一个踉跄,差点载到在地。二人大惊,稳住身形,本能的停了下来,另外两人见此,也一脸畏惧的止步不前。   这个时候,眼见叶尘出手,四名护卫上前将两名少女护住迎了过来,准备带到叶尘面前,但被李君浩拦了下来,且神色警惕的带到一边去问话去了。那四名护卫反应过来,一脸惭愧将两名少女半保护半警惕的围在了中间,配合李君浩问话。   对面四名大汉见此,无不脸色大变,带头一人高声喊道:“朋友!这两位女子偷了我家主人的东西,朋友将他们送回到我等手中,我等必有重谢。”   眼见叶尘等人无动于衷,而李君浩头低下又准备发问,那带头大汉脸上一慌,说道:“朋友只要将人送还我等,我等即刻便给朋友一千贯以作酬谢。事后禀报我等主人之后,一定还会重谢。”   同一时间,李君浩向两位依然脸色苍白,心有余辜,脸有泪痕的少女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两位少女中,那位小姐打扮的少女此时依然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全凭丫鬟扶着,此时只顾着哭泣,根本就没听到李君浩说什么。   反倒是那名婢女打扮的少女哭泣着怯怯地说道:“呜呜呜呜……感谢壮士相救,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杀我们,他们还杀了我家老爷和夫人。”   李君浩不由一怔,眉头一皱,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四名一脸着急的骑士,问道:“你将他们突然追杀你们的整个过程说一遍。”   丫鬟抽泣着说道:“我和我家小姐跟着老爷、夫人正在普照王寺中上香,突然身后的窗户和木门就着火了,并且火烧得很大,这时候有一个和尚突然出现,带着我们从后门跑了出来,我们跟着那个和尚拐来拐去,来到一座小院,那和尚说外面火越来越大,有个地窖,可以躲避,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打开了一个地窖入口,带着我们所有人进到了里面。结果进去之后,那和尚不知怎么的就消失了,过了一会,我们感觉外面没有什么动静,想着火势变小了,老爷就带着我们从地窖中退了出来。结果刚一退出来,就碰见了这些坏人,拿着刀说要杀我们。我们吓得就跑,然后他们就追杀,老爷和夫人眼看跑不了,便拼死拦住他们,喊着让我们跑,呜呜呜呜……小姐不愿意独自逃走,我就使劲的拽着小姐跑了出来。老爷和夫人肯定已经被他们给杀了。”   李君浩闻言一声冷笑,眸中寒光闪烁,看着两位少女,说道:“从普照王寺到这谷口,足有千步之远,你们两位弱女子怎么能够跑得过他们。”   丫鬟哭着说道:“我们本来是跑不过他们的,但是他们喝醉了酒,再加上老爷夫人给我们争取了一些时间,所以才一直没有追上我们,直到刚才。”   李君浩闻言,不由一怔,抬头仔细向四名还在开口交涉的大汉看去,才发现四人果然身体有些轻微的摇摆,此时虽然已经吓得酒醒,强行控制着身体,但还是有些不由自主。再一看两女的神色表情,特别是那位小姐伤心欲绝的神色,这才彻底释然。   叶尘耳力远超常人,李君浩与两女的对话,一字不拉的落入他的耳中,已经猜想到是两女无意中撞到了对方的秘密,惹来对方的杀人灭口。两位少女身份已经不用怀疑,但将他们带到那地窖的和尚显然有问题,明显是有意将他们带入地窖的。   李君浩江湖经验丰富,叶尘能想到的,他同样也轻易想到了,这时又问道:“你们在那地窖中看到了什么?”   丫鬟抽泣着想了一下说道:“好多好多装着东西的袋子,老爷抹了一把之后,说是粮食,然后就赶紧带着我们从地窖中跑了出来。”   李君浩听了之后,神色怪异,转头向叶尘看去。   叶尘则是一怔,苦笑一声,心想本来不想理会这些事的,可是怎么就躲都躲不了呢?   两人压根就没有理会那四位依然还喋喋不休,一会利诱、一会威逼的提刀大汉。   “不对!此事过程透着蹊跷,这两位女孩就算没有问题,但也是被利用的对象。难不会……此事是冲着我来的?是有人做给我看?还是纯属巧合?”叶尘脑海中念头转动,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四位脸色越来越着急,脸色都变得苍白,满头大汗的大汉。然后又深深的看了一眼两位少女。   “唉!若只是囤积粮食也就算了,可是这些贼人为了此事不败露,竟然滥杀无辜,这就让人看不过去了。就算担心事情败露,完全可以将人先关起来,等两三个月后将人放出来就是。如此行为已经被我撞见,我岂能装作不管。”叶尘喃喃自语,看着那小姐打扮的少女失去父母双亲,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感慨。   “李忠!你带八人将那四个贼人给我抓回来,要活的。”叶尘对马车左边护卫头子说道。 第103章 杀人解心结   李忠早已对四个大汉没完没了的话厌烦的不行,答应一声,狞笑着,招呼着八名护卫骑马冲了过去。   那四名大汉见此,撒腿就跑。可是这四人只是寻常人,又怎么跑得过快马,刚跑出二十多步,便被李忠带人追上,围堵起来,并三两下打倒,用绳子拴住带了过来,跪在了叶尘面前,哭喊着饶命。如此没有骨气,叶尘相信,只要他稍微用点手段,便可从他们嘴中问出一些秘密。   叶尘此时做出了决断,越想心中越发杀机如潮,这还是自己遇到的,不管这个遇到过程是否存在蹊跷,这些贼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自己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滥杀无辜,那自己没有遇到的,或者说这些年来,这些贼人在泗州还不知道都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又滥杀过多少人命。   “你们在普照王寺中还有几个人。”叶尘此时已经从马车中下来,对着四名跪在地上的大汉问道。   四人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先后说道:“还有两人。”   叶尘其实打心底深处不想亲自审理此事,想了一下,没有继续发问,对李君浩说道:“李兄!你和十娃带着一个贼人,绕小路先潜进普照王寺,和许老汇合之后,让这贼人带路。将那两个人都给控制起来。然后看着那地窖,不要让人接近。”   李君浩和十娃答应一声,随便押着一名贼人,没有骑马,步行向谷中走去。   此时那小姐打扮的少女彻底回过神来,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被钢刀架着脖子的四名贼人,尖叫一声,便扑了上来。   叶尘见此,感叹一声,赶紧让丫鬟将其拉住,他虽然也想将这四位贼人随手杀了。但一方面他毕竟来自于后世法制社会,此时又不是在战场上,所以不习惯轻易随手杀人。另一方面,这些人可都是证人,回头他还想一并交给王鑫和胡正一他们。当然,不管是被绳之于法,还是被叶尘动以私刑,这四人的结局在叶尘心中早已注定。   这位小姐哭喊过一阵之后,渐渐恢复理智,挣开丫鬟,几步跑到叶尘面前,扑腾一声跪下,垂泪说道:“公子!求你为小女子报仇,杀了这几个恶贼,小女子此生愿为公子为婢为奴。”   叶尘看着发愣,这才看清了这小姐、婢女二人样子。   从那小姐装束来看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顶多就是一个小地主家小姐,十七八岁的样子,布衣钗裙,但却是深山育俊鸟,小户出佳丽,别具一番美色,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尤其是带有一点书香气息的柔弱味道,是许多寻常姑娘身上见不到的,此时梨花带雨,更惹人怜爱。   那丫鬟作侍婢打扮,年龄和小姐相仿,身穿淡青色女衫,素青的裙儿,本来身材娇小,还长着一张娃娃脸,粉妆玉琢,煞是可爱,虽然已经有十六七岁,可是单只看其面容身材,却如十三四岁样子,此时明明一直伤心的抽泣,但硬是透着一股可爱劲,让人同样怜爱之外,还颇有些赏心悦目之感。   叶尘想将那小姐扶起来,但又想起这个时代不是后世,男女授受不亲那可是铁律,而丫鬟此时也跟着跪了下来。   叶尘这一时犹豫,那小姐却已经跪在地上,头触地面,磕得“咚咚”直响:“求你了!公子!为我报仇,我给你为婢为奴。”   叶尘一看少女白皙的额头已经青红一片,心中一软,叹着气说道:“好!我答应你,为你报仇。还不赶紧将你家小姐扶起来。”   等两女起身,叶尘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你想怎么报仇?”   那小姐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三名贼人说道:“将他们杀了。”   那三名贼人顿时脸显惊恐,其中一人指着先前一直和叶尘开口要人的大汉,说道:“那老头和夫人是他杀的。不管我事。”   另外一人见此,也紧跟着喊道:“没错,是他杀的,真的不管我们的事情。”   叶尘转头看着两位少女,那丫鬟说道:“是他杀的,当时我和小姐在远处也看到了。”   这时那小姐也仔细盯着那人看了两眼,红着眼睛说道:“就是他杀的。”   言毕,又对着叶尘跪了一来,说道:“公子!求你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若不杀了他为我父母报仇,怎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生我养我的爹娘。”   叶尘见此,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此女亲眼看着父母为了救她被人杀死,落下了心结。而消去此女心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亲自动手,否则一不小心终生都心结难解,抑郁一生。   这样想着,叶尘拿过旁边护卫的佩刀,递给此女,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亲手杀了他,为你爹娘报仇吧!”   旁边护卫见此,赶紧将另外两名贼人拉到了一边。   少女没有犹豫的接过刀,咬着嘴唇,站了起来,“唰”地一声,有些吃力的将刀拔了出来。缓缓走上去,她的全身都在颤抖。那位大汉瞪圆了眼睛,说道:“你不要杀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少女一刀砍在了贼子的肩膀上,但她的力气太小了,砍的并不深,好在刀很锋利,伤口也有寸许深,血液流溅而出,很快便染红了这名贼子半个上身。   后面用刀子架着这名贼子的护卫急忙避开,这少女的刀完全没个准头,一不心小砍到自己胳膊上,可就不好了。   这贼子只是被绑了手,腿没有绑,脖子上的刀没了,顿时惨叫着想跑开,但被一名护卫一脚又踹了回去,摔了个狗吃屎,痛叫声像杀猪似的。   “我爹娘明明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呜呜呜呜……”少女一张脸惨白,见了血之后双臂抖得厉害,泪流满面,一边哭着,一边咬着牙,继续追上去乱砍。   可怜那贼人,被砍了十几刀还没死,他的血把少女的全身都溅满了。这个美丽柔弱的女孩,浑身都是血迹,但神色中却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看起来分外诡异。   让护卫处理了尸体,看着扔下刀,扑在丫鬟怀中呜呜哭泣的少女,叶尘知道自己算是做对了,没白死一个证人,此女心结算是解开了。   考虑到这个时候一群人进谷,特别是还带着两女,可能会让看守地窖两名贼子远远看到,察觉到不对,出现变故,不利于李君浩他们行事。所以,叶尘没有急着进谷,而是趁着这个时候向丫鬟打听了一下两人的来历。   正如叶尘之前所料,两女并非来自什么大富人家,但也算是小富家庭。小姐姓孙,名雪莹,丫鬟是孙家收养的孤儿,从小与孙雪莹一起长大,名为主婢,实际上情同姐妹,因为从懂事起,就为孙雪莹执笔研墨,所以被孙老头起名为小墨。   孙家拥有近百亩上好肥田,镇子上的人见了孙老头都要称一声孙员外。且听这丫鬟所说这孙家祖上在唐朝时是读书人,还出过进士,虽然如今家道没落了,人丁稀少,可书香门弟的习惯一直存在。孙雪莹是独苗,从小被父母疼爱,悉心教养,读书识字。同时,因为其貌美,在这泗州境内也是薄有名声的小家碧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叶尘将两辆马车都交给喻文,让他带着两名护卫,帮着两女去收敛孙家老夫妇的尸体,并护送其回石门镇孙家,且让喻文三人留在石门镇帮着筹办丧事。另外嘱咐喻文今日的事情绝对不能曝光,孙家亲戚邻居要是问起,就说从山崖上率下来而死。   然后,叶尘带人顺着大路直直的向普照王寺行去。两名贼人自然要带着一起。   普照王寺真的很大,光是建筑占地便足有一百多亩,只是在经历五代十国之乱后,盛名虽然依然在外,可盛况已经大不如唐朝的那个时期。以致于近半和尚用来住宿的房舍都是空着的。   中午那场火来得突然,一位前殿的管事和尚担心伤到客人所以将所有香客请了出去。但等香客离开之后,很快火就被和尚们扑灭了。   远远的,普照王寺就已经隐约可见,蓝天白云下,青山碧水间,两角飞檐露出。显得普照王寺更加的幽深,这座初建于唐朝唐中宗时期的古禅寺。两百多年以来,出过不少大德高僧,乃是江淮百姓信佛拜佛之人的必去之处。   进谷不深,也就三四百步距离,就看见了普照王寺雄伟高大的寺庙外门。不是普光谷太浅,而是寺庙占地太大了的缘故。   此时已经有几名和尚在寺门前恭候多时,许方义也在其中,十娃和李君浩则看不见。   许方义之前已经做好了安排,给这个寺庙送上了五百贯的香火钱,在普照王寺以往收到的香火钱中其实也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至少足以让寺中和尚热情的将住处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午间素斋。 第104章 普照王寺   叶尘之前听了小墨的描述,推测出储藏在普照王寺某个地窖中的粮食至少已经超过十万石,本来还在疑惑那么多粮食藏在普照王寺,光是运输、搬运引起的动静,都应该会被寺中所有和尚察觉到才对。   要知道,普照王寺和尚可不少,至少也要好几百,所谓人多口杂,在如此情况下囤积粮食的事情又怎么瞒得了世人?   另外,之前几名看守粮食的贼人追杀孙家四人时,引起动静应该也不小,寺庙中的和尚也应该察觉,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按理说会出面阻止才对。可是这些貌似都没有发生。   “难道寺庙中的数百和尚和囤积粮食的贼人都是一伙,或者全部被书买了?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叶尘看着从寺庙大门走出的几名迎接自己的和尚,心中越发疑惑。这些和尚分明就跟没事人一样。   来迎接叶尘一行的是一名身披黄色袈裟,面容枯瘦,颇有些苦行僧气质的僧人,看起来地位不低,也不是叶尘最为讨厌的那种吃得肥肥的,油光满面的和尚。   “贫僧照光,见过施主。”枯瘦僧人面无表情双手合十,向叶尘率先行礼。   叶尘虽然不信佛,但人前说人话,佛前装佛样的本事还是有的。   学着枯瘦僧人的样子,合十双手见礼道:“我等来到普照王寺礼佛,顺便游览附近山水,还望贵寺行个方便。”   枯瘦僧人说道:“出家人自然大开方便之门。施主请进。”   枯瘦僧人肃手请叶尘进寺,且陪伴在侧,给叶尘讲解寺中各处佛像的由来和相应的佛经故事。叶尘一边敷衍着枯瘦僧人,一边看了一眼许方义,后者微微点了点头,叶尘心中松了口气。然后便和枯瘦僧人向寺庙中走去,看似认真的听着,其实主要是在欣赏寺庙的风光。   普照王寺的山门殿兼作天王殿,正门上额“普照王寺”三字,字体古风流溢。殿内供有一位叶尘不认识的佛祖像,背面为护法韦驮,两旁分立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大天王。   过了天王殿,只见庭院开阔,古木参天,香烟缭绕。西有百年桧柏,东有百年银杏,中有铜鼎三尊,从这三座重达千斤,且明显上了年头的大鼎可以看出,当年普照王寺顶盛时期是多么昌盛。   走过一条花岗岩铺就的通道,就到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为唐朝时建筑,面阔足有六间,前后回廊,檐高五重,漏空花脊。屋脊高处嵌有宝镜,阳面写“国泰民安”,阴面写有“风调雨顺”。   大雄宝殿内法相庄严,经幢肃穆,法器俱全。正中坐于莲花高台之上的释迦牟尼大佛,被尊称为“大雄”大佛两侧是他的十大弟子中的迦叶和阿难,东首坐着药师佛,西首坐着阿弥陀佛。佛坛背后是“海岛观音”泥塑群像,两边是十八罗汉像。殿堂佛像全部重新装修,金光焕彩,法相庄严。   枯瘦和尚或许是从叶尘看见佛像时的神色表情看出叶尘非信佛之人,刚开始的热情顿时荡然无存,甚至都懒得介绍,很快便找了一个借口让叶尘自便,然后带着几个小和尚离开了。   叶尘对此自然丝毫不介意,心中有事,也没有兴趣现在便游览庞大的寺庙群,示意许方义带路,七拐八拐的走了半炷香时间,且除了刚开始遇到两三个和尚,有些人迹活动屋舍之外,后面所看见房屋,都是荒芜一片,野草丛生,蛛网弥漫,明显多年没有住过人的样子。这也算多多少少解释了叶尘之前心中的疑惑。   叶尘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进入普照王寺没多久,寺外来了一位和尚,这位和尚长皮肤白皙细嫩,容貌更是英俊无比,说是漂亮都不为过,乍一看二十多岁,但若是仔细打量,便会发现他神色之中有着一股醉人的沧桑之感,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年龄。这和尚个子不高,五尺三寸(一米七左右),左手拿着一个法轮,右手捏着一个盘珠,脸上有着让人心生向往的神圣庄严之色,高僧大德的气度彰显无疑。   这名和尚轻易慑服了普照王寺看门和尚,殷勤的将其领入寺中,给其办理了挂单手续,让其入住普照王寺。甚至都没有惊动寺中长老、方丈。   普照王寺寺庙群最深处,一座大殿从不对外开放,乃是寺中身份最高,辈分最老的几位和尚住宿修行之处。   此时,之前将叶尘迎进来的那位枯瘦和尚,双手合十站在两位老和尚面前,低声说道:“师傅、师叔!那位刚来的施主一行,这会去往北片无人居住区了,看方向是直直前往前些日子借于王员外存放东西的院子去了。”   这两位老和尚年龄大的白须白眉,看起来已经有八九十岁的样子,小的黑须黑发,但也有五六十岁。都身披千佛袈裟,明显是普照王寺地位最高两人。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贫僧早就知道这样不妥,虽说不知道他们借用我们的地方藏了什么,但那王员外老衲也是见过的,分明就是大奸大恶之人,所行之事多半是违背国法之事。”白须白眉老和尚苦着脸说道。   “师兄!那些屋舍废弃多年,放着也是放着,两个半月的使用期限就能换来一万贯的香火钱,这样的机会怎么能放过。自前年寺里面的田地被水冲毁大半之后,寺中各项用度一日不如一日,即使香火钱有所增加,但依然入不敷出。这一万贯的钱刚好用来再置办五百亩肥田,同时还可缓解一下今年的用度。”   “至于那王员外,当时收他们的钱时,我就给他们说过了,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事情,活动范围都仅限于那座院子以北。寺中弟子我也下过禁令,不允许去北片荒废的屋舍。所以,不管他们做什么事情,想来都不会牵连到我们。所以师兄你就不要担心了。反而中午时分前殿着火的事情,我认为应该好好查一查。”黑发黑须和尚一脸不以为然说道。   “师叔!中午前殿突然着火,此事来得蹊跷,后面又有弟子听到北片荒废屋舍有女子尖叫声传来,弟子总感觉此事互有关联。”枯瘦和尚突然插口说道。   黑须和尚一声冷哼,说道:“照光!你这是质疑师叔的决定吗?你记住你的事情是安排好所有施舍了香火钱,借宿于本寺的客人,其他事情就不用你管了。现在住在寺中的两波客人施舍的香火钱可不少,昨天来的两位女客,带着三名护卫,只有五个人,一出手就是一千贯。刚来的这波十多个人给的也不少,足有五百贯,而且我看他们也不会住太久时间。所以,住宿方面你一定要安排好。特别是素斋一定要做好了,只要本寺的素斋之名传出去,便会有越来越多的贵客来到寺中吃食,本寺的香火钱还能少得了。”   ……   ……   普照王寺东面一片供外客住宿的几座院落,靠最东面的一座最为幽静的小院中,玉道香和李思烟正品尝着寺中精心烹制的素斋,下面五步外,钱宁正恭敬的站着汇报事情。   “圣女!长老!目前一切都按照计划展开,看守囤积粮食地下室的王家和黄家之人,已经被祥符伯他们控制住,并且还杀了一人。选中的那一家人死了一对老两口,那家的小姐和丫鬟被祥符伯他们收留。那位被我们收买给一家四口带路的和尚,刚刚去后山打水时,失足调到水潭中淹死了。放火的是我从开封带来的一名属下,中午便已经随香客回到了泗州,继续监视着泗州知府的动静。”钱宁快速且清楚地说道。   玉道香听了之后,眉头微皱,转头看了一眼钱宁,说道:“这中间巧合太多,那两位女子若是死了也就算了,如今被叶尘他们收留,叶尘肯定从其口中知道了有和尚带他们前往地窖的事情。这样一来,多半就会怀疑有人故意将他引到囤积粮食之地。而知道他行踪的就是我们,所以叶尘恐怕已经开始怀疑我们。”   钱宁这时已经脸色发白,额头汗水密布,这的确是计划中出现的一个漏洞。不过玉道香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说什么怪罪的话,而是略一沉思之后,目光扫过李思烟和钱宁,说道:“这件事情你们俩去安排,从寺中的和尚中找一个合适替罪鬼,装作是这个和尚无意中发现了王、黄两家囤积大批粮食之事,出于某个目的,故意趁寺中着火时,将外人引到囤积粮食之地,想借外人之力曝光此事。”   李思烟和钱宁恭敬称是。   ……   ……   叶尘一行来到了一座很不起眼的小院子。   小院子看起来近日内被简单打扫收拾了一下,也能够看出近些日子有活动住宿的痕迹。   叶尘在小院子中见到了李君浩和十娃,以及地上绑着手脚,塞住嘴巴的两个人。这两个人明显不同于之前追杀孙雪莹和小墨的四名大汉,年龄四十多岁,一身打扮和神色气质一看就是大世家的管家或者大掌柜之类的人。 第105章 地头蛇   “爵爷!地窖里面有大约六十万石的粮食,已经拷问清楚了,这两人一个是泗州大粮绅王洪涛家的大管家,另一个是楚州大粮绅黄东明家做粮食生意的大掌柜。这地方囤积的粮食共属这两家,王家占了三十五万石,黄家占了二十五万石。并且这两家是姻亲,世代交好。这地方也是两家各出了五千贯,总计一万贯给这普照王寺作为香火钱,所以寺里面和尚便将这个地方借给两家用。”李君浩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叶尘听了也是一惊,六十万石的粮食,好大的手笔,这已经占了此次开封计划中筹集到粮食总数的十分之一。这恐怕不是泗州一地能够筹集够的,如此短时间内,至少需要在两三个州境内才能收购得够这么多的粮食。而且由只有当地势力庞大的真正地头蛇和官府联手才能做到此事。   “寺中的和尚知不知道这里囤积大批粮食的事情?”叶尘皱着眉头问道。   “据这两位管家所说,他们两家借了这片荒芜屋舍两个半月,与寺中的和尚也有约定,和尚不能来到这边,而他们看守粮食的人也不允许去往寺中其它地方。所以,寺中的和尚应该不知道这里囤积大批粮食的事情。”李君浩说道。   叶尘想了一下,眉头不由紧紧蹙起,说道:“这么多粮食,不惊动寺中的和尚,他们是怎么运到这里的?”   李君浩微微一笑,说道:“关于这一点,爵爷请跟小人看一下这院子后面就知道了。”   叶尘点了点头,跟着李君浩穿过这座小院的回廊,从后院小门走出去,入目所见,让他一怔,紧接着便是恍然大悟。   后院小门外是一个四十多度的斜坡,斜坡下面大约千步外是一座波光粼粼的湖波,有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隐藏在密林之中,连接着小湖上唯一的一处简易码头与这座小院的后门。   另外,那小湖除了对着羊肠小道这一边的岸边较缓之外,左右两面竟然都是陡峭的悬崖,行人根本难以通过。另一边连接着小湖的一个水道,不知通往何处。   “原来如此!这条密道算不得有多隐秘,但普照王寺中的和尚若是睁只眼闭只眼,而这片荒芜屋舍游客和香客又不会过来,所以上下搬运倒也能够掩人耳目。”叶尘说道。   “只是……当时引孙家四口来到这片荒芜屋舍的那个和尚肯定有问题,而且之前的那场火烧得也太巧合了一些。”叶尘说道。   “爵爷的意思是说,是有人知道爵爷今天会到普照王寺,特意上演了这一场好戏,将这一切呈现在我们面前。”李君浩问道。   叶尘眸中光芒闪烁,说道:“是不是做给我看的,目前还不能确定,这需要找到带孙家四口来这片荒芜屋舍的和尚,从他身上应该能够得到答案。”   除了李君浩和许方义之外,身后众护卫顿时一脸警惕,手握刀柄之上,狼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叶尘见此微微一笑,说道:“不要担心,首先不可能是天一道的贼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否则当时孙家小姐和丫鬟小墨就不是寻常女子了,而是两位天一道的顶尖高手才是。另外,这也可能是一个巧合,是有人提前发现了囤积粮食的事情,并且想将这一切公布于世。但这人又不想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或许是担忧王、黄二家和他们背后主导之人的报复,所以才又放火,又引孙家四口来此。想借他们的口将这一切说出去。”   李君浩和许方义显然对此也有所猜测,对叶尘的推测并不显意外,只是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   “爵爷!那此事接下来如何处理?”李君浩问出了当务之急。   叶尘神色一肃,目光扫过众护卫,对护卫头子李忠说道:“挑选两个骑术最好的,拿着我的腰牌,骑着快马前往楚州,去找开封府王鑫和胡正一两位大人,将这里一切告诉他们,就说是我送给他们的大礼。”   李忠答应一声,简单的和众护卫商量了一会,两名护卫上前,向叶尘见礼,叶尘肃然说道:“此行地目的是否明白?”   二人一看叶尘神色表情,互视一眼,当即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中礼,异口同声说道:“爵爷放心,属下拼死都会将消息送到。”   叶尘脸上流露出满意之色,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态度,从腰上解下自己的腰牌,交给二人,说道:“很好,带上四匹最好的马,路上换骑,速去速回。”   二人接过腰牌,转身快步离去。   叶尘想悄悄将抓住的几名重要证人,以及这里的物证交给开封府的王鑫和胡正一,在这之前,他可不想惊动黄、王两家,以及泗州官府。泗州知府窦士海在任多年,这些粮绅能够囤积如此多的粮食,若是没有泗州知府的参与,叶尘绝对不相信。   不过,为了防止窦士海和黄、王两家狗急跳墙,做出杀人灭口之事。此事还是要尽量做到隐蔽,还好普照王寺中午那场很可疑的大火,将所有香客都赶走了,叶尘一行之前救下孙雪莹和小墨的一幕并没有被旁人看到。   另外,叶尘隐隐感觉,在人家地头上,是瞒不了多长时间的。   但好在这普照王寺本身就极为靠近泗州与楚州交界处,距离泗州城四十多里,距离楚州城也就百里左右。一来一回,不计马力,以最快速度疾驰,中间不耽误时间,半天时间,王鑫和胡正便会带人赶来。   这样想着,许方义突然抬手指着下面的小湖另一边水道入口,说道:“爵爷!有船来了。”   叶尘转身看去,看见一条小船从山下小湖另一边水道入口驶了进来,向这边的简易码头行来。   “爵爷!之前已经问过那管家和大掌柜,每日会有人送一次吃食,时间就是这会。”李君浩说道。   叶尘右手一挥,众人赶紧随叶尘退到了小院里面,以免让下面来人看见。   叶尘站在破下面看不见的死角位置,看着小湖上的小船,突然想起一事,眉头一皱,说道:“是送饭的人送上来,还是上面的人下去取?”   李君浩说道:“这一点已经问过了,是下面的人将吃食送上来。”   叶尘神色一松,说道:“这船上看起来,至少有两个人,李兄、许老!你们二将衣服和他们的人换了,待会将送饭之人控制之后,你们跟着送饭之人下去,将船上其他人也抓上来。”   李君浩和许方义点头称是。   可是接下来一幕,让叶尘等人脸色一变。   那小湖中小船停在简易码头之后,出来一个人站在船头顺着羊肠小道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不知喊了一句什么,船工便快速的调转船头,离开码头,以比来时还要快的速度出了小湖,顺着水道消失了。   李君浩脸色难看,说道:“我被这两个老贼给骗了,应该是上面的人下去取吃食。唉!之前应该派人埋伏在简易码头附近才对。”   叶尘叹了口气,说道:“那码头附近百步之内,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我们很难藏人。这种大家族的管家和大掌柜一个个都是老狐狸,他们所说的话,的确不应该轻信的。”   “将那两个老贼和三个打手关到地窖中去。我们的人潜藏起来,提高警惕,派出警戒,老许你和十娃,再叫上几个人,去将和尚给我们准备的素斋搬到这里来。另外,你拿些钱,去寺里面去走走,和那些和尚多聊聊,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最好能找到引孙家四人到这里来的那个和尚。”叶尘说道。   ……   ……   泗州最大的粮绅王洪涛,世居泗州,十余代下来,王家子弟遍及江淮,各行各业、官府地方,势力盘根错结,根基深厚。再加上王洪涛的女儿又嫁给了泗州知府窦士海的儿子,两家成了亲家,联手之下,在泗州只手遮天。   王洪涛昨晚上接到了窦士海派人递来的口信,说是钦差副使,祥符伯叶尘到了泗州,让他行事小心一点,并且将叶尘一行人马数量告诉了他。王洪涛做事谨慎,一大早便派人盯着前往普照王寺必经之路,没有得到与叶尘一行相符合的人马前往普照王寺,但却是说普照王寺今天走水了,将香客都赶了出来。   王洪涛先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对,事有蹊跷。便给中午竤吃食的人交代要机灵一点,若有不对赶紧回来报信。   结果,没过多久,送吃食的心腹一脸惊慌的跑了回来,还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王洪涛叫来负责盯哨前往普照王寺路上的人,进一步仔细询问,得知有十五名骑士护着两辆马车前往普照王寺消息之后,脸色一变,匆匆忙忙出了府,去找窦士海。 第106章 魏王的想法   泗州水坝连着半个月加紧急修,已经完成了大半,再有五六天便可以完成使用。窦士海对此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据他所知,附近几个州的水坝进度远没有泗州这边的快。而且泗州城的水坝相对来说更大、更长。   “唉!自己辛苦一下,终日亲自监工,只要将水坝修好了,保证南来五六个州的粮食顺利运送到开封,也是大功一件,应该可以抵消泗州粮食没有收够的过失了。”窦士海站在水坝旁边临时搭建的凉棚中,喃喃自语。这十多天下来,他可是瘦了、黑了,对于知府大老爷来说,真的是难能可贵。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辆马车从泗州城方向,匆匆忙忙的向他所在疾驰赶来,走得近了,他便认出这辆马车是亲家王洪涛的马车。   “亲家公!什么事这么急?”王洪涛一下车,小步急走到凉棚中,窦士海便起身问道。   王洪涛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而是向两边看了几眼,窦士海见此,便对守在两边的几名府吏说道:“你们几个去水坝那里去看着点。”   待几名府吏走了之后,王洪涛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窦士海闻言,不由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神色变幻不定,皱眉沉思。   “亲家公!你确定是祥符伯的人?”半晌之后,窦士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平静,沉声问道。   “大人!虽然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我们泗州附近寻常时候能够纵马的武士是极为少见的,更不用说十五名,虽然人数与你所说对不上,可是有这个能力和动机打我们主意的,也就祥符伯了。”王洪涛眯着眼说道。   “我听吴冈说,那叶尘是想在附近游山玩水,只是……是叶尘在普照王寺游玩时无意中发现了囤积粮食的地方,还是那祥符伯提前得到消息,直接奔着普照王寺而去……这一点很重要。若只是巧合被祥符伯碰上,我大可现在出面,一句话应该就能将此事接手过来,由我亲自审案。可若不是巧合,是叶尘提前得到了消息,那此事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窦士海目光闪动,沉声说道。   王洪涛闻言,脸色一变,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说那祥符伯是冲着我们囤积粮食之事而来。”   窦士海眉头一皱,说道:“亲家公!你慌什么,这只是一个可能,并且从我得到的消息,以及昨日发生在城内那起针对祥符伯的刺杀事件来看,这种可能性不大。不过,真实情况如何,此事还要去见了那叶尘再说。”   ……   ……   楚州城,王鑫和胡正一没有住在客栈,当然也不会搬到府衙后院知府府邸中和魏王赵德昭住在一起。而是住进了驿站。   此时,王鑫和胡正一正坐在驿站中特意被他们隔离出来的一座院子中,脸色阴沉的看着手中刚刚严刑逼供出来的供纸,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小鱼供出来的事情都指向楚州大粮绅黄东明,可是这些人只是知道黄东明囤积粮食,根本不知道黄东明的粮食藏在那里,更不知道黄东明是否与楚州知府郑成效有勾结。”王鑫有些丧气地说道。   “可惜这黄东明身上竟然还有一个从九品的酒税使的官身,否则将其抓过来,拷问一番,定能够让其说出一切。”胡正一一脸的不甘。   “时间不多了,魏王殿下已经派人催问过好几次。”王鑫眉头紧皱,心中恼恨不已。   “要不我们直接偷偷将那黄东明粮铺的大掌柜抓过来。”胡正一说道。   “哼!现在已经迟了,你忘了昨天烤问黄东明粮铺的前台掌柜,那老头说过,黄东明手下两个大掌柜和大管家,在我们来楚州前一天,都突然请假去外地省亲去了。”王鑫头疼地说道。   “唉!实在不行,只能担点风险,将那黄东明给抓来,就算事后因此事被弹劾罢官,但只要扳倒了楚州知府郑成效,并通过他牵扯到赵相公,府尹大人那里很快就会让我们官复原职,且定会更胜过往。另外,也好给魏王殿下这里有个交待。”胡正一咬牙说道。   王鑫目光闪动,脸色变幻不定,显然正在衡量得失,做出决定。   便在这时,有随从来报,说祥符伯两名护卫带着祥符伯的腰牌来求见。二人互视一眼,脸有疑惑,但还是让人进来。   听了叶尘派来护卫所说之后,王鑫和胡正一当即便跳了起来,欣喜若狂,犹如打了鸡血一样,稍一商量,二人便兵分两路,王鑫去见魏王赵德昭。胡正一带人急赶泗州普照王寺。   ……   ……   楚州知府府邸中,魏王赵德昭见了王鑫,不等后者开口,便率先发问:“王大人!可有查出当地粮绅囤积粮食,以谋私利的证据。”赵德昭语气有些不善,七天前,他答应替王鑫和胡正一二人顶着政事堂的责令,让二人可以严刑逼供,可是如今近七天过去,依然没有进展,这怎能不让他心生不满。   王鑫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些日子在赵德昭面前姿态放得很底,言行举止甚为恭敬。就算如今事情有了进展,但那也是叶尘的功劳,不过不管是谁找到了证据,最终主持审查案件,完成那杀一儆百之事的,终是他们开封府。赵匡胤让开封府派人,并指明是推官,便是赋予了其查办筹集运送粮食中不法之事的权力。否则,赵德昭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放权给王鑫和胡正一,让二人严刑逼供,并且还将随自己而来的三百禁军侍卫中的一百人派给了胡正一和王鑫,用于方便查案办事。   当然,至于王鑫和胡正一秉持着赵光义的私心,想趁机将赵普一系的地方知府拿下一个,甚至趁机将赵普拉下水的谋划,时至今日赵德昭心中也已经明白。但为了自己第一次差遣负责的筹集粮食大事能够顺利完成,赵德昭也不得不装作看不见。不过,在心底深处,赵德昭自然还是更加亲近提议给他封王的赵普,对于与他有着更深一层终极矛盾的赵光义,不管怎么说,他永远不可能会和其走到一起去。   王鑫立即把叶尘在泗州的发现说了出来。   赵德昭听了虽然大感意外,但还是极为欣喜,且心中忍不住感慨最终还是叶尘办成了此事。   便在这时,赵德昭的侍从进来说皇甫同和李佑二人求见。这二人刚才收到密报,说王鑫一脸振奋之色的来找魏王,猜想王鑫找到了一些证据,心中担忧,便主动来看看。   赵德昭不方便将赵普的人堵在门外,以免让赵普误以为他和开封府的人走得太近,所以不顾王鑫的不满,还是让二人进来。   在皇甫同和李佑询问下,王鑫自然冷脸相顾,不会吭声。可是赵德昭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却是将事情又简单说了一遍。   王鑫自然很不满,但面对魏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事已至此,两边早已撕破了脸皮,有赵德昭一心要杀一儆百,从而震慑各州县官、商,以顺利完成筹集粮食之事。王鑫也不怕皇甫同和李佑还能够改变赵德昭的心意。   另外,远在一百里外的泗州,胡正一已经去了,皇甫同和李佑就算想通风报信给窦士海,却也来不及了。或许赵德昭也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说了出来。   王鑫暗自一思索,便已经明白赵德昭的心意,这位魏王殿下是想给赵普示好。无非就是说,该通的消息也给你们通了,该给的方便也给了,若赵普的人再被拉下水,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皇甫同和李佑二人脸色略显僵硬的恭喜过魏王之后,互视一眼,皇甫同向魏王拱手赞道:“祥符伯干的好呀,如今这些罪证只要查实,不怕泗州囤积粮食的粮绅不乖乖就范,依在下看来,此事可以交给泗州知府窦士海,由其主持,全力侦破此案。”   王鑫豁然变色,双眼如刀一般,盯着皇甫同,寒声说道:“皇甫先生,你别忘了,此次南下,陛下钦差行文中写的很清楚,有关筹集粮食中的不法案件,都可由我和胡正一具体查办。”   李佑冷笑道:“我等自开封来,若无本地主官协从,如何办案?”   他们是赵普的心腹谋士,很清楚窦士海乃是赵普大力举荐的官员,若是窦士海倒了,赵光义定会安排人借此参劾赵普,所以他们必须要尽力维护窦士海。   王鑫冷哼一声,说道:“李先生此言差矣,王爷在此地人地两生,这也不妨。我开封府在地方办案,自有程序,因为事涉官员,自然要将泗州的观察使、监察使找来,他们如今正在附近县、镇督察购粮事宜。可紧急召回,由他们与胡正一共同查办此案,而魏王千岁总掌全局。”   宋朝的官相对于其他朝代来说,是比较能够纳入体制的,不管是地方主官还是朝廷派出的钦差,寻常情况下是没有绝对的专断之权的。 第107章 十三阎罗与挂单和尚   当然,若是有官员私下与豪绅勾结,对地方的危害同样不小,但是其运作过程常常也是在暗中进行,仅仅依靠朝廷赋予地方官员的权柄,是不足以让他们成为破家县令,灭门府尹的。   赵匡胤不允许地方再出现藩镇那样的国中之国,这知府、县令、府尹的约束力也大增,他们是不能像唐朝以前历朝历代的地方官一样,如同“百里侯”一般为所欲为的,不能因为其官大就什么事都可以插一手,在地方上开“一言堂”。比如大宋各州、县的通判,在许多事情上对知府和县令就有监督和制约的权力。   从长远看,或以后世经验来看,这么做其实是一桩好事,官员若拥有太大的自主权,那凡事就只能完全依靠他的个人品性,一旦他的品性欠缺,这地方官权柄太大,对地方的祸害可就难以想象了。   但是,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因为权柄受束缚的太多,应对突发事件的反应能力和效率就势必会受到影响。   皇甫同和李佑两人深恐这边事情牵扯泗州和楚州的知府,甚至进一步会牵连到赵普,所以就以制度挤兑魏王。而王鑫和胡正一却将此看成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手。   王鑫说完,不等皇甫同和李佑再说什么,紧接着说道:“殿下,此番于各地购运粮草事关重大,临出京时陛下已经许了殿下专断之权。依下官之见,若求妥当,请殿下下令将泗州观察使、监察使找回来,再把泗州通判唤来,由他们四人与我和胡正一一同主持此案。另外,殿下可以同时以六百里快马飞报京师,这样就妥当多了。殿下,事急从权,是不能顾虑太多的,要知道贼人在当地耳目众多,如果消息泄露,他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可以把罪证一件件湮灭无痕,那时就糟了。”   说到最后,王鑫特意看了一眼皇甫同和李佑,眸中嘲讽之色毫不掩饰,谁都能够听得出来,他所说贼人耳目,正是暗指皇甫同和李佑。   皇甫同和李佑脸色涨红,便要说些什么,王鑫紧接着又说道:“另外,下官还有一个担心,祥符伯就带着十来名护卫,而那些粮绅在本地势力庞大,若是狗急跳墙,对祥符伯不利那就不好了,殿下应该知道陛下对祥符伯的看重。”   赵德昭闻言,不由脸色一变,猛然起身,说道:“好,就依王大人所言,本王即刻便派人召来泗州和楚州观察使、监察使、通判,配合王大人和胡大人一起审案。”   实事上,赵德昭全力支持王鑫,还有一个心存侥幸的原因,他总想着大肆囤积粮食,谋以私利的只是本地大粮绅,两州的知府最多也只是失察、失职而已。   但王鑫和胡正一自是经验丰富,知道就算势力再大的粮绅,要想在一州之地大肆囤积粮食,若是没有知府的暗中支持甚至参与,要做成此事,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王鑫和胡正一已经认定了不管是楚州,还是泗州,粮食连规定数额一半都没有筹集到,定是知府与粮绅勾结,谋以私利。   从楚州知府府邸中出来,王鑫心中暗自发狠:这里是贼人的地盘,这些天查办屡屡失败,就是因为让他们有了准备,可以利用久在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无孔不入的优势从容布置,把人证、物证全都消灭的干干净净,这一遭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在京师赵相公以政事堂中的名义干涉之前,做成铁案。   ……   ……   窦士海带人一路向普照王寺赶去,越是接近便越是发愁。   他以什么理由去见叶尘?   别的不说,叶尘只要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来这里干什么?这普照王寺这么大,你怎么找到这片荒废屋舍的?   窦士海和王洪涛一阵紧急商议,还真想到了一个铤而走险,且一石两鸟的办法。   王洪涛派人联系上了泗州境内一伙强人,这伙强人在江淮路名气很大,人数不多,就十三人,号称十三阎罗,因为武艺高强,且没有巢穴,官府围剿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王洪涛派人重金聘请他们击杀叶尘一行,若是成功,自然好事,算是杀人灭口,一了百了,反正一直有一伙势力强大的贼人对叶尘不利,此事天下皆知。完全可以将事情推到那伙贼人身上去。就算事后因为是在泗州境内出的事,窦士海可能会受到朝廷的责罚,但比起囤积粮食的事情败露,那又算得了什么。   而若是十三阎罗刺杀不成功,但引起的动静肯定不小,结果惊动了泗州知府,带人来抓捕十三阎罗,从而遇到了祥符伯,自然而然知道了囤积粮食一事,顺便从叶尘手中将囤积粮食的证人、证物给接手过去。这样的理由和过程也是说得通的。   ……   ……   普照王寺的老主持慧明大师年龄大了,这几年早已将各项事务交给他的师弟慧能,自己只是一心潜修佛法。慧能刚好相反,无心念经,更不喜读研佛法,心思全放在了给寺中增加用度和庙产上面。   对于今天中午来到寺中挂单的那名颇有些高僧气质的和尚,慧能充满厌恶,因为挂单不同于香客,不给一分钱不说,吃住用度还要耗费普照王寺的。   但与慧能相反,老主持慧明很喜欢这位挂单和尚,听到弟子照光说有高僧来寺之后,便请到后殿和其一起交流佛法,很快就被这位挂单和尚高妙的佛法造诣所震慑,大喜大惊之后,召集全寺和尚集中到讲经殿,听这挂单和尚说法讲经。   慧能虽然不喜欢听这和尚讲经,但向来尊敬师兄,不想违背师兄的意思,便也坐在一旁无精打采的听讲。   好在没过多久,看门的小沙弥来汇报,说门外来了十三个骑着俊马的香客,想要进寺参观和休息,并且给了两百贯的布施。   慧能一听,便起身和听得渐渐入迷的师兄说了一声,趁机离开了讲经殿,亲自来到了寺门外,迎接这一行香客。   来的十三人骑的都是高头大马,一身的短衣劲装,没有主仆之分,一看就是江湖中人。这样的组合来游览寺庙和游山玩水很少见。   “大师!我等对贵寺向往敬仰已久,今日路过泗州,刚好过来游览一番。这是二百贯功德钱,还请大师笑纳。我等也只是在寺中稍作休息,不超过半天时间,不过想好好参观一下这已经有两三百年的古寺,还望大师能够行个方便。”十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人,也就四十岁左右的一名中年汉子双手合十,主动行礼说道。   这十三人出手虽然没有昨晚和今早两波客人阔气,但也还不错,一出手就是两百贯,并且言明最多半天时间。至于提出参观寺庙的条件,这再正常不过,来的香客那有不参观寺庙的。这样的好事,慧能自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当即道了声佛号,收了钱,热情的将十三人带了进来,并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这十三人休息的小院子隔壁院子中,钱宁冷汗淋淋,一脸恐慌的跪在玉道香身前。旁边李思烟脸色也有些难看,同样有些恐慌的站在玉道香面前。   “圣女!本来属下和钱宁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找到了替罪鬼,并且收买了几个和尚,设下了陷阱,就要引导祥符伯身边姓许的,怀疑到那替罪鬼身上。可是不料那老主持突然召集全寺中所有和尚,去听外来的一位挂单和尚讲经。所以,此事就给耽误了。”李思烟说道。   玉道香脸色不渝,心想以后还是少做些故意给叶尘添麻烦的事,否则一不小心如今天这样被叶尘怀疑,那就得不偿失了。李思烟和钱宁所说都是实事,最主要的是最开始的计划也是经过她同意的,出现纰漏,她也不好怪罪眼前这二位近日对她惟命是从,又尽心尽力给她办事的人。   另外,李思烟所说外来挂单和尚引起了她的警觉,因为昨日刚得到消息,南唐弥勒教教主大明王楼炎明出关了,而且南唐佛宗大师,弥勒教的第一大敌,南唐国师法眼禅师连同另外五名南唐佛宗大师一起被杀了。   这个消息意味着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可以离开金陵,可以北上,来到大宋境内。   另外,弥勒教自成立以来,向来睚眦必报,叶尘一句话便断绝了他们五石散的大半销路,损失不可谓不惨重。这个仇以弥勒教行事习惯,肯定是要报的。更何况。叶尘本身的神奇事迹,足以引起这个时代所有高人的兴趣和觊觎,玉道香不相信,弥勒教大小明王会对叶尘无动于衷。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这里出现了一位挂单和尚。若只是寻常和尚也就算了,可是这挂单和尚一出手就震住了普照王寺的老主持,大宋有名的高僧大德慧明老和尚。能做到这件事的和尚,在世间本就是屈指可数,怎么会如此巧合的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 第108章 拼杀(上)   玉道香可是听说过,弥勒教虽然行事邪恶残忍,但大小明王二人在佛法方面造诣水平,在当世佛修界中鲜有人敌,丝毫不比当世佛宗第一大德南唐法眼禅师低。   五年前,弥勒教主大明王楼炎明,现身南唐京师金陵,设计逼迫法眼禅师和他在唐帝李煜面前辩论佛法,结果让南唐佛宗界大吃一惊,二人竟然平分秋色。从此,大明王楼炎明成为继法眼禅师之后,李煜最为敬重之人。而这也是南唐正统佛宗势力,为何难以借助南唐官方势力,来对付弥勒教的原因。   所以,玉道香有理由怀疑这位挂单和尚的身份。不过玉道香也没有见过小明王上官冰云长什么样子,怀疑归怀疑,还是要进一步确定一下的。   就在玉道香皱眉沉思,钱宁和李思烟有些提心吊胆时,李思烟的另一位得力下属,那名魁梧大汉敲门,说有要事禀报。   玉道香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让魁梧大汉进来。   魁梧大汉给李思烟和玉道香行过礼,说道:“圣女!长老!寺中刚才来了一波香客,十三个人,属下刚才去打探了一下,以前恰好见过他们,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乃是江淮一带,江湖上有名的劫匪兼杀手十三阎罗。”   玉道香听得眉头一皱,李思烟知道这位圣女肯定没有听过什么十三阎罗,赶紧解释道:“这十三人出手狠辣,都算是好手,特别是其中的老大实力不弱于李君浩。”   玉道香略一沉思,说道:“天一道的人绝对不会雇佣他人来对付叶尘。不过,也不排除有其他人欲对叶尘不利。你亲自带人盯着这什么十三阎罗。”   李思烟恭敬称是,玉道香紧接着神色凝重地说道:“那个和尚有问题,我怀疑是小明王上官冰云,我亲自去盯着他。若十三阎罗真欲对叶尘不利,以最快的速度帮叶尘将这伙人杀了。然后好帮我对付那和尚。”   李思烟、钱宁和魁梧大汉闻言,不由脸色微变,弥勒教小明王的名头他们怎能不知。恭敬称是之后,快速离去。   ……   ……   普照王寺北片,那片荒芜屋舍,地窖入口,叶尘坐在护卫从客房搬来的蒲团上。听着许方义的汇报。   “爵爷!寺中今天中午着过火之后,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和尚前往寺外后山深潭中打水时,失足掉下给淹死了,当时另有四名和尚在场,只是距离这名和尚有些远,等赶过去救人时,那和尚已经死了。听这四名和尚所说,整个过程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的确是失足。”许方义说道。   叶尘点了点头,眉头渐渐蹙起,心想难道真是玉道香派人安排的这一切?   “另外,寺中刚来了一伙香客,十三个人,小人虽然认不出他们的身份,但从这十三人眼神和一些细小动作上看出,这十三人都不是善类,多半是山贼、劫匪和杀手之类的人,并且身手应该不弱。小人让十娃盯着他们,只要他们往这里赶来,十娃便会敲响寺中那口大钟,给我们示警。”许方义继续说道。   叶尘一听,将怀疑玉道香的事情放到了一边,眸中寒光闪动,说道:“这十三个人应该是这六十万石粮食的主人派来的。”   “嗯……十三个都是高手,护卫只有十一人。”本来有十五名护卫,两名跟着喻文护送孙雪莹和小墨去了石门镇。另有两名前往楚州给王鑫、胡正一报信。   叶尘目光扫过十一名护卫和李君浩、许方义,说道:“敌人人数和我们相当,但可能都是高手,我们这边高手只有李兄一人,近战我们肯定不是对手,所以在敌人接近我们之前,你们十一人一定要将他们射杀几人。可你们若是各自瞄准射击不同目标,以敌人的身手很容易就可躲开或者击飞箭矢,很难伤敌。但若将你们分成两组,每一组每一次同时射击同一人,被射之人想不死很难。这样在敌人冲进来之前,这你们只要射出两轮,便可杀四人,剩下的八人,面对我们十四人,近战之下我们才有胜算。好了,李忠你带着十一人去分组,商量好同时射击一人的暗号令,然后一组爬在左边厢房顶,另一组爬在右边厢房顶。快点去吧!敌人随时可能来。”   李忠等十一名护卫轰然称诺,在一边简单商量了几句,做好分工,便分成两组,背着硬弓,提着长刀,杀气腾腾的爬到了左右厢房的屋顶之上,找到合适的地方,各自分配了负责的视野,弯弓搭箭,做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   “李兄,许老,你们二人待会只要护着我,不要让人打断我的铁箭,敌人来多少,我就让他们死多少。”   就在这时,突然普照王寺的中院传来了钟声。   叶尘神色一凝,让大夫张君阳进入地窖,然后自己拿起宝弓,三两下爬上了中间最高的主屋顶上。三棱铁箭上弦,瞄着四周。   李君浩和许方义紧跟着叶尘,也爬上了屋顶。一左一右距离叶尘五步,背着叶尘,蹲在房顶,看向四周。   对于那突兀响起的种声,十三阎罗一惊之后,却是没有想那么多,寺庙中有钟声响起,还不正常?   距离叶尘所在那片荒废院落三百步外,一个同样无人住的屋舍前,十三阎罗围着一张石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简易地图。这是雇佣他们的人提供的,是普照王寺的地图,上面又标注了此次目标所在地域。   十三阎罗老大指着地图说道:“雇主出价五千贯,对目标身份又遮遮掩掩,言语不详,所以目标肯定不是寻常人,我们不可掉以轻心。研究了这片屋舍地形,我决定我们分兵分两路,我和老三、老六、老九四人从后面绕行过去,老二带着其他人从正面潜进,若是点子硬,就不要急,尽可能的吸引缠住更多的人,我们四人会想办法从后面直接潜进目标首脑,将其斩杀。到时候两面夹击,再将这些人全杀了。别忘了雇主说了,若是能够全部灭口,还会再加五千贯。做好了这一次,我们至少可以休息三个月。”   其他十二人低声称是,脸上带着自信的杀意,分成两组,身形矫健如恶狼、如猎豹一般,悄无声息的向猎物接近而去。出道以来,他们从未有过一次失手。他们毫不怀疑这一次和以往一样,能够将目标击杀,他们需要努力做的只是如何将所有人都杀了,以得到更多的报酬。   大白天的,十三阎罗自不会穿夜行衣,但却已经蒙上了脸。老二带着八人手提各式兵器,从地窖入口所在小院子的前方一路潜行而来,身形跳跃如飞,堪称是飞檐走壁,同时又尽量用各种障碍物遮掩身形。   叶尘现在可谓是拥有着堪比鹰的视力,又是爬在高处,却是已经发现了八人的身形,心中不禁感叹,这八人果然都是高手,先不说武力,光是这一路潜行而来,所表现出高超的巷战意识,就可看出这些人没少在城里面做杀人越货之事。   “这才八人,还有五人看不见。”叶尘喃喃,耳朵竖了起来,注意倾听着四周一切可疑声响。   十一名老兵在禁军中并不是控弦箭手,所以箭术只能说不错,称不上精湛。更远远比不上叶尘。所以要想达到杀伤的目的,只能等敌人接近二十步距离之内。   早在中午那会,叶尘看过这座小院周边地形之后,就让人将附近几座墙和两间残破房屋费大力气直接推倒。使得二十步之内根本就没有可遮蔽之物。   十三阎罗中八人出现在二十步外一堵矮墙后,看清二十步外独独那座小院之后,不由脸色一沉,大感遇到了硬点子。但他们是从未失手过的十三阎罗,眼前这一幕也只是让他们进一步谨慎而已,根本不会让他们有丝毫退缩。   “敌人肯定有弓箭手,不过据雇主所说也就十多人而已,分散在我们八人身上,轻易可以躲开,只要闪过一波,就可冲进小院内。好了,散开同时向前冲。”老二低声说道。   言毕,他右手一挥,八人左右相互拉开距离,同时冲了上去。   “左一”“右一”两声低喝同时从小院左右厢房头顶上响起,然后左五右六,总共十一只箭矢,分成两组,同时射出,射向了冲向小院的最左边和最右边两人。   这个时候,就能够体现出叶尘集中火力战术的杀伤力。最左边十三阎罗中老七拼死躲开一箭,击飞两箭,但依然中了两箭,载到在地。虽然没死,但却已经重伤。右边和老七实力相仿的老十三更加倒霉,六只箭同时射来,他也躲开了一箭,击飞两箭,三只箭插在身上,其中一只射在心口上,当场毙命。   叶尘的这种战法,相当于十一人射两人,另外六人直接被无视。又是正面冲击,寻常武功高手根本难以躲开。 第109章 拼杀(下)   叶尘所在中间主房,距离八人距离稍远,十一名护卫射击时,他距离八人还有三十多步,但这点距离对他来说已经够了,且他也做好了射击的准备,他射的是最中间一人。可就在他松弦的刹那,他听到了一道淡不可察的声响,从身后通往小湖的羊肠小道的后门处传来,所以他陡然调转身形,看都没有看,只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手中的箭顺势射了出去。   叶尘的箭射在了小院后门左侧三尺处的墙壁上,但惨叫声几乎就在三菱铁箭入墙的刹那间就传了过来。   叶尘距离后门两侧的墙十来步距离,距离不远,但从没有人想过叶尘这一箭会直接射穿两尺厚的土石墙,墙后面的人同样没有想过会这样,所以他死在了一只穿墙而过的铁箭上。   身形已经暴露,且还死了一人,绕到后面,从后山陡坡下爬上来的四人中的另外三人一声暴喝直接翻墙而过,墙头上一蹬,竟然瞬间跨过三丈的距离,直直扑向房顶上叶尘三人而来。   如此短距离,或者这么短的时间内,若是寻常弓箭手,即使是军中弯弓搭箭速度最快的神箭手,都做不到在三人落在屋顶前再射出一箭,但叶尘可以。   没有人知道他如今的身体协调性有多变态,反应速度有多快,三人刚刚腾空而起的刹那,叶尘第二箭又射了出去。   若是在平地上,以这三人的身法实力还能躲开,但在半空中就不一样了,所以又有一人惨叫一声,掉了下去,踢了两下腿,当场死去。叶尘这一箭穿喉而过。   剩下的两人是十三阎罗中的老大和老三,也是实力最高的两人。特别是那老大几乎就在叶尘射出第二箭的刹那,突然大吼一声,陡然在半空中加速,在刚那名同伴中箭的同时,他已经落在了屋顶上。   他运气不错,落的地方不是李君浩,而是许方义。后者一双招子很毒,但实力也就相当于十三阎罗中其他人,比大阎罗差了不少,所以没有将这大阎罗逼下去。他手中长剑刺出,那大阎罗手中长刀劈下,刀箭相碰,许方义便一声闷哼,脸色一白,向后跌出两步,而大阎罗却已经站在了许方义刚刚站的地方。   并且,大阎罗刚一落足,便大吼一声,弹射而起,直劈向还没彻底稳住身形的许方义。另一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对铁拳套的李君浩,正准备一拳将三阎罗逼下去,见此不得不放弃了三阎罗,从侧面向大阎罗手中长刀直捣而去。   叶尘再次射落后院一人之后,便不再理会身后,而是转身看向前方。因为他相信李君浩和许方义能够挡住剩下的两人。   另外,敌人的凶悍和实力超过叶尘的预料,十一名老兵射出一轮,便被剩下的六人接近,且翻身上了两边厢房顶上,和十一名护卫短兵相接。   敌人左右屋顶上各是三人,十一名护卫分别是五对三和六对三。   若不是老兵战场上历练出的配合和同归于尽的凶悍,这会十一名老兵已经出现死伤,就这叶尘看得很清楚,最多再有两三息时间,十一名老兵就会溃败,甚至被敌人全部杀死。   就在这个时候,叶尘终于腾出手来,铁箭瞄向了前方。   短兵相接,敌我缠斗一开始,寻常箭手不敢射箭,因为很容易误伤,即使是神箭手因为抓不住那短暂的射箭机会,也不敢松弦。但叶尘可以,他的眼力可以抓住最佳时机,他的果断和心性可以让他在最恰当的时机果断出手。   李忠年龄有些大了,四十五岁,全力拼杀两三息时间便感觉有些气喘,若不是丰富的厮杀经验和数次同归于尽的招数,以及兄弟们的无间配合。他早就在第一时间被敌人杀死了。但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因为他们五人的战阵被打散了,变成了各自为阵,三名敌人的武艺超出他们不少,没有配合,他们死的很快。   眼前敌人狞笑着,以手中长枪闪电般向他刺来,李忠没有躲闪,也没有用手中长刀迎上去,而是狂笑声中将自己空着的左胳膊迎着长枪挥了出去,同时右手中的长刀拼着命的向敌人怀中切去。   这又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用自己的胳膊甚至生命为代价,只为砍中敌人一刀。但他知道,此次成功的希望很渺茫,因为枪比刀长,在他刀劈在敌人身上之前,长枪多半已经刺穿自己胳膊,将自己跳起,然后被长枪顺势贯穿而死。   电光火石间,一只铁箭擦着李忠的头皮一闪而过。嗤的一声,那只长枪距离李忠胳膊半寸许距离停了下来,然后远离而去。李忠右手的刀也劈了一个空。他定睛一看,那名凶悍的蒙面人咽喉部位的黑色面巾破了一个洞,一根铁箭直直插在了此人咽喉中,脖子后面另一头隐隐还露出半截。   李忠脸上顿时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大喜,正准备转身帮助同伴。但就在这时,又一道破空声响起,不远处另一名蒙面人倒下了,没有响亮的惨叫声,因为又是穿喉而过。   接下来,对于老兵犹如仙音,对敌人犹如勾魂之音的破空声接连响起两下,正面来攻的八个阎罗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两人见机不对,顿时疯狂,拼着受伤逼退了缠着他们的几名老兵,从房上跳了下去。但不等房顶上老兵跟着跳下去,或者收刀换弓射击,房屋下陡然传来两声惨叫。房顶上老兵一惊看去,却发现一名绝色女子和一名魁梧大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院外墙壁下。两个蒙面人尸体正倒在他们身前。   这绝色女子老兵都认识,知道是爵爷小妾身边的女子,晚日在泗州城泗沅客栈后院中驾驭马车的就是他。算是自己人。   整个过程说来话长,但其实也就两三息时间而已。在这点时间内,叶尘身后许方义和李君浩互换了一下对手,刚刚两位贼人过了四五招而已。   叶尘眼见那两人跳了下去之后,便不再理会,转身看向身后近在丈许范围内的厮杀。   十三兄弟,如今就剩下他们两人,大阎罗和三阎罗哪能不知道今天踢到了铁板之上,为兄弟的死很悲愤,但他从未想过要报仇,至少此时不想,而是想着赶紧逃走。   可惜,李君浩和许方义与他们二人各自刚好实力相当,死缠着他们,一时间根本难以脱身。   当叶尘手中的宝弓又抬起时,若是没有意外发生,他们二人的命运好似已经注定。   小院外的李思烟目睹了刚才整场战斗,为叶尘铁箭杀伤力感到心惊,特别是射出第一箭直接穿墙而过,射死一人的场景,即使以她的实力和见识也是心头一跳。她不得不承认,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叶尘的箭已经拥有了杀死她的实力。   “长老!来人了。”旁边魁梧大汉小声提醒,李思烟看了一眼二十步外矮墙方向,和魁梧大汉一闪身直接进了小院,从旁边的厢房中钻了进去。   就在李思烟二人刚刚进入小院,一声正气凛然大喝声陡然从小院正门对着的矮墙后传来:“大胆贼人竟然敢在佛门圣地行凶,还好本官刚好来寺中敬佛,来人,给我将贼人拿下。”   这话是泗州知府窦士海说的,说完便带着三十多名府兵和捕快冲进了小院。房顶上的老兵见是官兵,便没有动。   砰砰!窦士海带人刚刚冲进小院的瞬间,两个尸体从他正对着正房顶上落下,砸在了他的脚下。   窦士海见此一惊,停下步子,抬头看去,脸色一变。身体赶紧向后退了两步,退到了两名捕快身后。然后才看向房顶上那名正提着一把宝弓,以箭瞄着自己的锦袍年轻男子。   窦士海瞳孔微缩,心想这位应该就是祥符伯叶尘,好强的杀气,这样想着,但面上却是一脸怒意,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在佛门净地杀人,惊扰佛祖,还敢以箭对着本官。”   叶尘寒星一般的眸子盯着窦士海看了一眼,已经猜到此人的身份,更是猜到刚才那十三人十有八九与眼前这位泗州知府脱不开干系。所以心中对其动了杀意,手中铁箭没有收,依然瞄着窦士海,淡淡说道:“你又是何人?来这是做甚?”   窦士海闻言,不由心中一松,就等着你问这一句话呢,赶紧说道:“本官乃泗州知府窦士海,刚才来到普照王寺来上香,求佛足保佑我泗州水闸早日修建成功,不想突然听到这边传来惨叫声。本官身为泗州主官,自然要带人过来看一看。”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知府窦大人。”   说着,他手中的宝弓垂了下来,窦士海见此心中一松,拨开两名捕快,正要向前迈出一步。可就在这时,叶尘手中的弓又陡然抬起,手中的箭已经离弦。下一刻,随着窦士海一声惊叫,他头上的官帽却已经飞了出去,随着那一根箭矢掉到了五步外地面上。 第110章 集体催眠术   叶尘的铁箭刚才已经全部射出,这一箭用的是寻常竹杆铁头的箭氏,并且在刚才宝弓落下的那瞬间,弓弦已经回落大半,所以力道很小。最主要的是他选择的角度很妙,刚好将窦士海的官帽射穿带走,又不会伤到窦士海。   窦士海此时却已经脸色惨白一片,额头上布满了细密汗珠。刚才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已经要死了。身边的捕快和府兵在第一时间又将他牢牢护了起来,且手中兵器出鞘,做好了战斗拼杀准备。而叶尘的十一名护卫眼见自家爵爷动手,手中的箭已经举起,瞄准了院中的人,只等叶尘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将手中的箭射出。   “哎呀!不好意思,窦大人!刚才本伯手中的弓一时失手,惊吓了窦大人,还请见谅。”叶尘将手中的宝弓交给旁边许方义,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窦士海不愧是一州知府,深吸一口气,渐渐恢复如常,甚至脸上不见一丝尴尬,说道:“阁下自称本伯……请问阁下到底是何人。再不说明身份,就不要怪本官下令将你捉拿归案。”   叶尘微微一笑,向窦士海微微抱拳,说道:“在下叶尘,见过窦大人。”   窦士海顿时身体微震,一脸大吃一惊,失声说道:“阁下是……祥符伯。下官窦士海拜见爵爷。”   叶尘心中感慨,眼前这位演技已经达到影帝级别,若不是他来泗州之前,李君浩和玉道香的人都已经查到泗州知府勾结当地粮绅私自囤积粮食的事情。还真有可能被其所骗。   这个时候,李君浩和许方义已经从房顶上跳下,有意无意的坐在了那地窖所在屋舍门口。而张君阳也从地窖中走了出来,地窖里面这会还有五名五花大绑,塞着嘴巴的证人。   “真没想到爵爷昨天在泗州城泗沅客栈遭刺之后,今日又在这普照王寺遇到歹人,真是万幸,这是下官的失职。”这般说着,窦士海却已经深深的弯下腰,向叶尘再次拜了下去,脸上满是惭愧之色。   窦士海姿态放得很低,以他一方大员的身份来说,虽然品职比叶尘低了一些,但能够做到这一步,也足可看出此人能屈能伸的一面。这在最重风骨,最重面子的文人士大夫来说,是极为少见的。   “哼!果然是做贼心虚啊!”叶尘心中自语,但嘴上却道:“窦大人何出此言,是在下来到泗州,将这些贼人引了过来,给知府大人添了麻烦才是。”   窦士海闻言,不由心中一松,心想只要这位将这些已经死去的十三阎罗当成是一直对其不利的那帮贼人同伙就好。只是刚才叶尘那一箭真的是失手?   窦士海心中又沉了下去,但脸上却已经变得义愤填膺状,对左右喝道:“来人,搜查屋舍,看还有没有贼人潜藏。”   左右捕快和府兵答应一声,便要散开。叶尘心中冷哼一声,说道:“且慢!本伯家眷在这屋舍之中,却是不方便让外人进入。另外,除了逃走的贼人,此处的贼人已经被本伯带人杀完,这里已经没有贼人了。”   叶尘说着话,便看了一眼之前李思烟进入的那间屋舍,等他话音一落,窦士海一脸不相信,正准备说什么时,屋舍中传出李思烟的声音:“爵爷!外面是哪位大人来临,妾身刚才受到了惊吓,不便见客。”   窦士海脸上顿时流露出讪讪之色,下令让捕快和府兵停了下来。   叶尘此时却一脸惭愧,邀请窦士海坐在了小院中的石桌旁边的石凳上,自己也坐了下来,说道:“窦大人可能也有所耳闻,本伯在开封时,便被一伙贼人盯上,有好几次出手对本伯不利,至今贼人都没有落网。却是没想到这伙贼人贼心不死,竟然一路跟到泗州,接二连三的再次对本伯不利。”   叶尘不理会窦士海双眸深处急切和阴沉之色,继续说道:“窦大人有所不知啊!在下昨晚听说普照王寺乃我大宋五大名刹之一,今日便带人来游玩。因为一直有歹人对本伯不利,所以本伯每到一个地方,便会让护卫仔细排查落脚附近的环境,以防有贼人潜藏。不料护卫在排查到这座院子时,遇到几名歹人,二话不说,看见本伯护卫便杀。还好本伯护卫实力不弱,反过来将那些贼人给全杀了。本伯感觉事有蹊跷便亲自带人来到这里,结果刚刚到来,又是十三名贼人出现,这不本伯带人一直厮杀到刚才,窦大人出现之前,才将他们给杀了。”   窦士海一脸后怕之色,说道:“真是万幸,否则爵爷若是在泗州出了事,下官怎么给圣上交代。”   这样说着,窦士海心想难道真是巧合?叶尘他们还没有发现地窖的存在?更没有发现地窖中的粮食?   “爵爷身份既然已经暴露,恐怕还会有贼人前来,所以下官恳请爵爷即刻离开普照王寺,回泗州城暂住一段时间,由下官尽地主之谊的同时,也确保爵爷的安危。”窦士海试探地说道。   叶尘略一沉思,认真地说道:“窦大人言之有理,等本伯刚刚追贼人而去的四名护卫回来之后,本伯便跟窦大人前往泗州住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叶尘突然看了一眼李思烟所在的厢房,故意压低声音,两眼放光,一脸色色地说道:“窦大人,本伯可是听说江淮出美女,而江淮美女尽出泗州啊!哈哈哈……到了泗州怎么着都要享受一下泗州美女的温柔滋味,才算是不虚此行啊!”   窦士海听了上一句时,目光快速扫过院中叶尘的护卫,发现数量上与他从吴冈那里听到的还真是刚好少了四名,而尸体中也没有护卫,心想难道真是追敌去了。紧接着叶尘一番举止,让他心中略微一松,顺着叶尘话题,并且也有意压低声音,笑着说道:“爵爷既然有此雅兴,下官自然会安排泗州最漂亮、最温柔、最懂风情的女子好好伺候爵爷。等爵爷离开泗州的时候,下官再送一对美女给爵爷。保证让爵爷满意。”   说到这里,窦士海突然想起之前听到叶尘在京师的那两件流传甚广的风流韵事。先是给开封三大花魁之一琵琶女王赎身,纳为小妾,两天之后又在教坊司为了一位犯官之女的开苞之权,将那御史王悦风的儿子扒光了丢在了街上,结果当晚这位御史儿子便自杀了。   由此来看这位还真是风流成性,极好女色。没看南下江淮办差,连家眷都带着,喔!这位家眷应该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琵琶女王。   窦士海脑海中念头百转,不知不觉中又相信了几分叶尘出现在这里乃是巧合。既然要等属下回来,那就等一会吧!   “那位逃走的贼子已经受了伤,等本伯四名护卫将那贼人抓来之后,本伯要当面向这伙人问一下背后指使人。”叶尘狠狠地说道。   窦士海微微松了口气,心想不管那所贼子能不能抓回来,天黑之前总会见分晓,到时候总是要离开这里的。而在这之前,我就耗在这里,一直和叶尘在一起。还有,不管怎么耗时间,终归要吃晚饭,晚上要回城休息吧!   这样想着,窦士海面上却不动声色,且嘴上说道:“这伙贼人真是该死。”   ……   ……   普照王寺,讲经殿。   藏身在殿外那棵大树上的玉道香已经观察了那挂单和尚好半晌,虽然怀疑其是弥勒教的小明王上官冰云,但眼前的一幕却是越来越让她看不明白,眼前这和尚真的只是一直在讲佛经要义。虽然那数百听讲的和尚神色举止越来越统一,统一到同一刻他们的面部表情都极为相似的程度。   叶尘若是在此,看见眼前一幕,再仔细观察那数百和尚这会几乎模一样的神色举止,说不定反而会大吃一惊,因为眼前这一幕和后世科幻悬疑电影中集体催眠术太像了。眼前这数百普照王寺的和尚太像是被集体催眠了。   胡正一的到来,比叶尘预料中还要快。   看着一名身着绿袍官服的官员带着二十多名开封府捕快和一百多名禁军将士突然到来,泗州知府窦士海脸色一变,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窦士海压下心中的不安,主动上前自报家门,和胡正一互相见过礼,正准备询问一下胡正一的来意。不料叶尘抢在前面说道:“胡大人,这些贼子都是与在京师刺杀在下的贼人是一伙的,现在便交给你们开封府了,希望你们能够早日找到欲对在下不利的贼子。”   叶尘说的很诚恳,胡正一接的也很郑重,他说道:“爵爷放心,下官一定将此事做好,给爵爷一个交待。”   窦士海听得越加纳闷,这些贼子?叶尘不是说人全部杀了吧,他暗中也示意自己的人看过,这座小院中并没有俘虏。即使是叶尘家眷所在的那间厢房中也没有。除非…… 第111章 恐怖诡异   窦士海感觉一阵眩晕,脸色异常难看,但赶紧低下头去。可接下来叶尘的一句话,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胡大人,在下游览至此,突然遭遇贼人袭击,杀了大半,最后还抓了几个人,还想着没有地方关他们,结果刚好发现了寺中存放粮食的地窖,便将那些贼人给关地窖里面了。”叶尘说道。   言毕,他转头对左右喝道:“李忠!带着胡大人去地窖。”   胡正一拜谢过叶尘,跟着李忠前往地窖入口,叶尘转头对窦士海说道:“这些和尚的存粮还真不少,看来寺田不少啊!我听说泗州城最近给朝廷筹集粮食一直不够,将普照王寺这些粮食借上,应该就够了。”   窦士海脸上讪讪,勉强挤出笑容,说道:“爵爷说的是,下官也没想到这些和尚竟然存了这么多粮食,下官这就去和他们说说,借用他们粮食。只是爵爷抓的那些贼人,既然在泗州地境敢对爵爷不利,下官也要去过问一下。”   言毕,窦士海便要跟在胡正一后面进入地窖。不料这时,依然还在房顶上警惕放哨的两名护卫喊道:“爵爷!一名老和尚带着一大群和尚向这边走来了。”   叶尘答应一声,说道:“之前那么大的动静,不见这些和尚过来。现在胡正一带人一过来,这些和尚现便赶了过来,看来是也知道出了大事了,担心受到牵连,所以匆匆赶了过来。”   紧接着,叶尘看着脚步匆匆带着十多名捕快,追着胡正一而去的窦士海,又说道:“窦大人慢走,普照王寺的和尚来了,你可以和他们商量了。”   窦士海装作没有听见,脚步又加快了一些,叶尘见此,心中冷笑一声,喃喃自语:“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管了,能不能从那两位管家口中问出窦士海这条大鱼,那就是你胡正一的本事了。”   窦士海被开封府的捕快,拦在了地窖门口,脸色异常难看,但胡正一也很快一脸狂喜的从地窖中又出来了。他看了地下室中的粮食数量和得知了这两个管家身份之后,欣喜若狂,让下面上牢牢看着人犯和地下室中的粮食,心中想着要当面再次感谢一下叶尘,担心叶尘就此离开,所以便又急着出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普照王寺的老主持慧明大师带着四十多名和尚走进了小院。   普照王寺中的和尚也算是此次囤积粮食的帮凶,叶尘对这些和尚没有好感,也不想多打交道,可这群和尚直直向叶尘走来。   “咦!这些和尚的神色怎么这么奇怪?”叶尘脸显疑惑,感觉那地方有些不对,甚至有些诡异。   窦士海心中暗骂一声,转头一看,也是一惊,多年不见客的普照王寺老主持竟然亲自来了,还带着这么多和尚,唉!都是聪明人,看来也是知道出事了,担心牵连到普照王寺。   叶尘还是没有看出那地方不对,但他本能的不想让这些和尚靠近。一边向后退去,一边示意李君浩、许方义和护卫都靠过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胡正一呼唤的声音,叶尘转头看去。   胡正一脸上堆满笑容,深深向叶尘一拜,说道:“爵爷!这件事情回到开封,下官会如实禀报府尹大人,这个人情,我开封府一定会记得……咦!你们这些和尚干什么。”   “站住!”叶尘的数名护卫齐声厉喝。   “爵爷小心!”这是许方义和从旁边厢房中冲出的李思烟一起喊出的声音。   可惜都已经迟了,就在叶尘转身看向胡正一时,那群和尚突然加快步伐,向叶尘走来,到最后甚至加速奔跑起来,整个过程中所有人表情都一样,都是一脸呆滞,不吭一声。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太过诡异,没有人提前能想到这些和尚会突然做出这样诡异的举动。等护卫和李君浩、许方义反应过来时,他们每个人已经各自被冲上来的四五个和尚给拦住了,就在他们犹豫着是否狠下杀手时。其中一个穿着普照王寺僧衣的和尚突然暴起,身体快如轻烟,向叶尘冲去。   而这个时候,也是叶尘刚刚转过身的瞬间,叶尘反应也是极快,出手更是狠绝,一声暴喝,一拳直捣而出,可是打了个空,紧接着他感觉眉心被点了一下,身体一软,失去了知觉。   人群外,李思烟和那名魁梧大汉同样被和尚拦住,魁梧大汉没有丝毫手软,当场便大开杀戒,可是那些和尚犹如着魔一般,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拼命上前拦着。李思烟见此,果断从背后拿下琵琶,一道奇异的琵琶音弹出,那名抓着叶尘的和尚身体一震,但紧接着又恢复正常。   这个时候,胡正一和窦士海终于反应过来,呼喊着让自己的人出手救叶尘同时,前者不忘让自己的人看好地窖,后者赶紧给自己的身边的心腹使个眼色,看能不能趁乱下到密道中将那两名管家给杀了。   胡正一和窦士海带来的人不少,特别是前者带来的一百多名禁军更是精锐,但此时叶尘已经落在那和尚手中,投鼠忌器之下,根本放不开手脚,更不用说,还有四十多名疯子一般的和尚死命的拦着任何想去救叶尘的人。   李君浩一声怒吼,两掌拍下,将死死抱着自己大腿的两名和尚当场拍死,再打两拳将眼前拦着自己的两名和尚打的吐血飞了出去,然后拼命向叶尘冲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那名和尚一只手提着叶尘一跃而起,踩着旁边一个和尚脑袋之上,闪电一般上了旁边正房之上,然后转身看了一眼追上来的李君浩和李思烟,一跃而下,消失不见。   李君浩和李思烟同时翻身上了房顶,向后面看去,却已经没有任何人影。两人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两人互视一眼,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将目光集中在羊肠小道下面的那片小湖上,什么话都没说,同时一跃而下,向小湖掠去。   整个过程说来话长,但从这群和尚向叶尘冲去,到叶尘被劫持走也就四五息时间而已。   小院中,十一名叶尘的护卫看着自家爵爷被一名和尚劫持而去,彻底疯狂了。   “这些和尚胆敢劫持爵爷,全部杀了。”李忠红着眼睛吼道,手中长刀劈下将眼前死死的抱着自己腰的和尚懒腰斩断。   可接下来,让旁边胡正一和窦士海,以及他们所带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事情发生了,那名被斩断腰的和尚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腰以下身体已经掉在了地上,可是上半身依然死死的抱着李忠,死都不松手。而更让他们心寒,甚至感到恐怖的是,接下来类似这样的一幕,发生在每一名被叶尘的护卫杀死的和尚身上。   十数息之后,所有和尚全部被李忠带人给杀了,只是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每一个和尚都至少被砍成三四分。手脚几乎全部被剁了。   胡正一和窦士海脸色发白,窦士海带来的人哪见过如此常景,早全部爬在一边吐的胆汁都出来了。胡正一带来的人要好一些,特别是那一百多禁军可是上过战场的精锐。不过,他们虽然没有这么不堪,可脸上也布满了惊恐。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许方义和李忠等十一名护卫,以及李思烟身边的那边魁梧大汉,已经变成了血人,此时却已经顾不着打理,顺着后院追了下去。   同一时间,普照王寺讲经殿也在进行着一场屠杀。   玉道香脸色苍白,口角溢血盘坐在大树下,死死护着玉道香的钱宁和李君浩的另一名下属十娃,也已经变成了血人,外面已经堆了近百名和尚尸体,可剩下的四百多名和尚,依然前仆后继向玉道香扑去。   好在这些和尚虽然人多,但一是不会武功,仿佛失去了神智,动作僵硬,二是围攻没有章法。钱宁和十娃武功不弱,特别是钱宁一身实力和李君浩相当,拼命之下,才牢牢将这些和尚挡住。   之前,玉道香在讲经殿外的大树上暗自盯着讲经殿中给普照王寺和尚讲经的那位挂单和尚。后来,那挂单和尚说讲经结束,然后所有和尚便从殿中出来,但却没有离开,而是牢牢围在了玉道香所在大树下,并全部盘腿坐了下来。这个时候,玉道香才发现自己早已被那挂单和尚发现,也同时确定了这挂单和尚就是弥勒教的小明王上官冰云。   玉道香察觉到不对,便要从这些和尚围困之中脱身,可却已经来不及了。上官冰云和四百多名和尚异口同声的同时轻唱:“我佛慈悲!”   这道汇聚了四百多名和尚的轻唱在上官冰云以某种秘法引导下,蕴含着奇异的节奏,落在玉道香耳中,玉道香身体一震,感觉一个恍惚,便从树上掉了下去。   不等落地,玉道香便恢复正常,正准备有所动作,可惜还是迟了,上官冰云飘忽而来,一掌拍在了她的背上,将她打成重伤,但却没有杀她,而是神色异常复杂的看着她,幽幽地说道:“转眼间就十八年了,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女儿。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不过需要你待在这里一会儿。你不动,这些和尚便不动。” 第112章 天子震怒   然后,上官冰云带着四十多名和尚离开了,让剩下的和尚围着玉道香。果然就如上官冰云所说,玉道香不动,这些和尚便不动。玉道香知道上官冰云要去对会叶尘,怎么可能不动,可是每当她想冲出去时,那些和尚便拼了命的围上来拦着她,不让她走。玉道香拖着重伤,一口气杀了数十名和尚,终于压不住伤势,停了下来,坐树下面疗伤,好在这些和尚也只是围着她,没有再围攻她。   直到过了一会,十娃和钱宁赶了过来,这些和尚不理会两人,任由两人跨过他们,甚至踩着他们来到玉道香身边。可是,当二人想护着玉道香离开时,这些和尚又疯子一般的开始拦截。所以,才有如今这个局面。   十娃和钱宁杀的累了,便停下休息,每当这个时候这些和尚也会停下来。   若是没有意外出现的话,最后的结果只有当十娃和钱宁杀死大半和尚,然后才护着玉道香冲出和尚的包围圈。   就在十娃和钱宁休息了一会,准备再杀一轮时,李思烟脸色铁青的带着那名魁梧大汉匆匆赶了过来。待看清场中情况,特别是玉道香苍白的脸色时,不由脸色大变,圣女若是在她相伴下出了事,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圣堂抓住,送于老祖宗那里,被其残忍的杀死。甚至这还不够,圣堂中他们李家这一脉说不定会被老祖宗整个灭族。   李思烟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惊慌之意,仔细观察了一会这些失去神智的和尚,拿出琵琶开始弹奏。   奇异的曲调弹奏了十数息后,这些和尚身体就开始颤抖,好似脑海精神领域正在陷入某种诡异的争斗之中。   钱宁和十娃赶紧护着玉道香,趁机从和尚的包围圈中逃了出来。十娃向魁梧大汉问了几句话,脸色难看的当即告辞,向普照王寺外跑去。   李思烟曲终,这些和尚依然神色扭曲,一脸挣扎。看起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正常。   “属下该死,祥符伯被小明王上官冰云劫持走了。”李思烟抱着琵琶向玉道香跪了下去。旁边魁梧大汉更是早一步跪下了。   玉道香好似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久久不语,说道:“只是劫走,没有杀死就好。”   李思烟见玉道香没有牵怒自己的意思,不由心中长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玉道香的一句话,让她心中一寒,全身发冷。   “这些和尚该死,全部杀了。”玉道香咬牙切齿,眸中杀机滔天。   李思烟、魁梧大汉、钱宁三人那敢不从,当即开始屠杀普照王寺的和尚。杀到后来,有不少和尚恢复了正常,但依然不是这三名高手的对手。想跑都跑不了,因为由这片通往别处的两处出口,被钱宁和魁梧大汉给锁住了。   ……   ……   窦士海知道难以从胡正一手底下将两名管家抢过来或者杀死灭口,便带人匆匆离开,叫来王洪涛另想其它办法去了。胡正一先是派人快马前往楚州给魏王禀报叶尘被劫持走的事情,一边将这边发现大批囤积粮食,以及掌握了证人之事进一步禀报。   然后,他让一百多名禁军守着小院,自己带着一众开封府捕快进入了地窖,一边让人进一步清点粮食,一边开始审问两名管家。   至于普照王寺主殿方向隐隐传来惨叫声,想起刚才那些和尚的诡异和恐怖,胡正一才不管呢?并且还下了命令,有和尚接近,格杀勿论。   ……   ……   叶尘被劫持的消息连夜传到楚州,魏王赵德昭立刻派出六百里快马加急,将这个消息送往京师,同时以钦差大使的身份,下令江淮各州县派出人马大肆寻找贼人,主要路段和城门口都设立关卡,特别是和尚一律严查。一时间江淮境内的和尚倒了霉,尤其是一些花和尚、贼和尚、假和尚抓了一大批。各州县监牢里面一时人满为患。   第二天,又一个消息从泗州普照王寺传开,寺中五百三十二名和尚就活下了一人,其余全部被屠杀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屠杀大案,大宋建国以来第一次发生,一时间朝野震惊,更有消息传出,说是屠杀普照王寺和尚的贼人和劫持祥符伯叶尘的贼人是同一伙,并且是同一天发生。   这两件事被联系到了一起,一时间轰动了江淮各地,对江淮寻常百姓来说,引起的反响更加广泛和严重。   而泗州知府窦士海忙着怎么摆脱囤积粮食的罪名,哀叹自己倒霉之后,却是将此事交给泗州通判吴冈来处理。吴冈遇有大事,有权直接向天子和朝廷上奏。所以,便派出快马加急将此事上报京师。   三天后,两件事情一前一后,传到京师,天子震怒,朝廷震动。   崇政殿中,政事堂和枢密院的两府重臣和赵光义全部到场,看着御座之上,脸色铁青,双眸中有着无尽怒火的天子,所有人无不噤若寒蝉,甚至都屏住呼吸,站的笔直,不敢稍有异动,以免引发天子雷霆怒火。   多少年了,自建国以来,天子从未如此震怒过。赵普、赵光义、曹彬等开国重臣心中感叹,同时也在猜测天子是因为叶尘被劫持才如此震怒,还是因为普照王寺五百多和尚被杀的滔天血案才如此生气。   若是前者,则由此看出叶尘在天子心中的地位。不过朝堂上大部分人则更偏向于后者,在他们看来,如此大的血案,又发生在大宋五大名刹之一,天子如此震怒实属正常。   不知过了多久,赵匡胤心中的怒火才徐徐平息,渐渐恢复冷静,说道:“传朕旨意,当事人开封府推官胡正一和泗州知府窦士海即刻进京,朕要当面询问事情经过。”   下面重臣没有人吭声,赵光义心头一跳,赵普则是脸色微变。两人已经通过各自渠道从魏王赵德昭派出的信使口中得知,这件大事发生的现场,还有一个囤积了六十万石粮食的地下室,以两人的心智,自是已经猜到胡正一找到了私人囤积粮食的证据,说不定还是人赃俱获。而目前虽然还没有泗州知府参与勾结当地粮绅囤积粮食的消息传来,但以二人早已看出这是迟早的事情。   旁边负责拟旨的小黄门应声之后,当场拟旨。   赵匡胤又说道:“再传朕旨意,并由政事堂昭告天下,凡是能够提供贼人准确消息者,赏千贯,每捉到贼人同党一人者赏万贯,救出祥符伯叶尘,为官者官升三级,为民者赏赐从七品官身。”   下面两府重臣和赵光义顿时一阵骚动,赵普和两名参知政事脚下挪动,张口欲言,想要说什么,但看了天子那神色表情,最终只能说道:“臣等遵旨。”   天子的两道旨意从宫中和政事堂传出,第一道以最快的速度南下江淮,而第二道则迅速传遍天下。   同时,另一条消息也同时传开,劫持祥符伯叶尘的是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一时间从大宋前往南唐的和尚全部遭了殃,失踪无数,其中有不少被江湖上各路好汉和各州县官吏抓去严刑拷打,想逼出一个弥勒教同党出来。   但祥符伯叶尘和上官冰云犹如失踪了一样,一直没有准确的消息传出。   早在半个月前,南唐清凉寺主持,南唐佛宗第一高僧法眼禅师死后,弥勒教教主有着大明王之称的楼炎明进宫讲经说法,南唐皇帝李煜被其佛法所感,封楼炎明为国师,弥勒教为国教。   所以,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劫持了叶尘的消息传到赵匡胤耳中,震怒之下的大宋天子直接派人给南唐下了一道国书,其中的内容极为霸道,简单的说就是和南唐要人,若是南唐不能从弥勒教手中将叶尘救出,并安全送到大宋,大宋大军便入南唐境内,替南唐剿灭弥勒邪教,救出叶尘。   当然,这道国书从开封送到金陵至少也要半个月时间,而这半个月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   ……   自从叶尘被劫持之后,有许多人疯了,除了大宋天子疯了一般发动官府力量寻找解救叶尘之外,还有一些人也疯了一般的要找到小明王上官冰云,将叶尘救出。   比如玉道香,她疯了一般,直接导致圣堂在开封以南,特别是江淮一带的势力全力运作起来。有着上万帮众的漕帮开始注意一切水道上的可疑人物,在李思烟的联系和主持之下,江淮至少有七分之一的商行发动数万人员,开始到处找人,打听消息。江淮一带大大小小,十数个帮会,不管是拿了别人的钱,或者冲着丰厚的奖赏,还是直接接到背后势力的命令,开始疯了一般寻找上官冰云和叶尘。   李君浩和李忠带着十多名护卫也疯子一般的找人。麻刚子带着叶府中剩余护卫,再加上罗耀顺、曹彬派来的人,总共一百二十多名好手,离开了开封,骑着快马不分昼夜的赶往南方。 第113章 惊动天下   远在北方晋阳城的郭无为得到消息之后,在晋阳留下一个替身当幌子,带着一队太平教高手南下,不知去了那里。   但最疯狂的是太一道的人,据说闭关修炼邪功的陈景元出关,召集五名分别控制着南汉国各方面的得意弟子,说了一句话:“叶尘若是让楼炎明先吃了,我便吃了你们。”所以太一道的高手也发疯了,司洛意带着大批高手前往南唐,疯狂的开始找叶尘。   小明王上官冰云是当世顶尖高手,一身神通本事诡异难测,即使以玉道香的厉害和狡猾也被其所伤,且其首次出手便将太一道三番五次都难以掳走的叶尘劫持而去。   不过,面对官方、民间、江湖等等方方面面如此多的势力,封锁了江淮前往南唐的路,又有如此多的高手,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江淮而来,寻找他的线索和踪迹。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否将叶尘顺利带回南唐?此事没有人知道,包括此时脸色异常难看的叶尘也不知道。   叶尘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面,想出声发现口不能言,想起身,发现身不由已,唯一能做的只是歪着头流着恶心的口水。   已经三天了,每到一处客栈,指挥着雇来的车夫,将他背负着下车的,都是一名有着一头秀发,年龄在三十多岁的美丽妇人。而劫持了自己的那名和尚,叶尘自醒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从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客栈小二的称呼和嫉妒羡慕、讥讽可怜的神色中,叶尘推测出,自己的容貌应该变成了一位至少四十多岁,而且还中了风的中年男子。而这位一路照顾自己的美丽妇人则是充当着自己的娘子。   实事上,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和中风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全身瘫痪,歪着头,留着恶心的口水,又说不了话。一路上他已经接受了十数道关口检查,有官府的,也有地方豪强的。但一看他的样子,没有人会将其想到是那位年轻神秘的祥符伯身上。   叶尘被劫持之后,短短三天时间,叶尘的画像已经贴的满大街都是,除了一些偏远的山沟乡村里面,几乎所有的江淮百姓都知道了叶尘长什么样子。   叶尘甚至在这三天中,用眼角的余光数次在客栈门口的墙壁上,都看见过自己的画像,他还一度心中感叹画得真的很像自己。   “但又能怎么样,自己如今这个样子,没有人认会认出自己,而押送自己的又不是和尚,又有谁能够将自己救出去。”叶尘心中越加绝望。   在泗州南边这座不知明小镇上唯一的客栈住了一晚上,一大早,叶尘便被车夫背着出了客栈,在而那美丽的妇人帮助下,放进了马车中,然后妇人也上了马车,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开始向南而去。   ……   ……   展熊武身高七尺四寸,一身钢筋铁骨十三太保横练,外门功夫之强,在这江湖上无人能及。实是江湖上一流高手。   展熊武今年三十九岁,十一年前就已统领江淮第一大帮江淮帮,麾下更是掌控着十数个镖局,在江淮一带声威之隆,一时无俩。即使是在整个大宋,甚至整个天下江湖也名气不小。   展熊武被公认为大宋江湖中最厉害的几个人物之一,他的武功之高,在江湖上也的确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但没有人知道他是圣堂在江淮一带总负责人,圣堂的外门长老。   三天前,他家里来了两位年轻女子,然后江淮帮便全体出动了。展熊武更是亲自带人,守在了由江淮前往南唐,最快最近的一条道路必过的一道山口。   把守这道山口的不止展熊武一伙人,在他们前面五百步,还有官府设的另一关口。由两百多名厢军和二十多名捕头守着。   中午时分,天气最热的时候,来了一辆马车,在第一个官府设的关口,被拦了下来。并且极为霸道的让马车上的人下来,叶尘也被那车夫抱了下来,歪着头,流着口水,被人参观了一圈,又被送回到了马车里面,几名捕快拿着画像仔细比对过车夫之后,然后敲敲打打对马车仔细检查一番,马车顶和马车下面更是第一个检查的地方。   结果,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在那妇人被几名捕快以贼人可能会易容术的借口,趁机摸了几把之后,马车在一众捕快淫笑声中,被放行了。   拐过一座山,马车又被展熊武带着二十多名江淮帮高手拦了下来。在江淮前往南唐几处路道上,如展熊武这样的组合还有七组。其中有三组分别由李思烟、钱宁、李君浩三人带着一众高手把守。另外三组则由李思烟和玉道香调来的高手守着。   事情才发生三四天时间,不论是从开封城赶来,奉皇命而来的百德司高手,还是麻刚子带着一众护卫,以及太平教和太一道的高手都还未能赶到江淮。除了官府的人,主要就是玉道香调动的圣堂的势力,以及一些被朝廷给出的丰厚赏赐所吸引的江湖高手。   展熊武牢牢记着,并且一丝不苟的执行了那位年轻的圣女给他说的话:“凡是遇见不能动,或者不能说话的病人,不管男的还是女的,先把陪同这病人的人杀了,试试情况。”这种组合不多,但这三天中,展熊武已经让人向这山道一侧陡坡下的河流中扔下了七具尸体。   当车夫将车厢帘子撩起,展熊武看清里面美妇和那名面色蜡黄,歪着头流着口水,明显得了中风的中年男子时,展熊武心中叹了口气,心想又要杀一个人,或者两个了。   他叹着气,转身坐在了旁边树荫下巨石上,不用他说,旁边一名属下,便一脸无奈的提刀上去,冲着车夫就挥刀砍了下去。   车夫正背着身放车帘,没有任何反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跌倒在地,人还没死去,便被人提起随手扔到了河里面。   马车中适时的发出一声尖叫,和抽抽泣泣的哭泣声,求饶声。   “师傅!这女子怎么处理?”刚才出刀的那名青年问道。   展熊武其实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但他没有勇气和胆量违背那位年轻圣女的命令。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便最终还挥了挥手说道:“也杀了吧!”   青年是展熊武的徒弟,也算是半个圣堂的人,虽然隐隐知道自己师傅有着必须这样做的理由,但依然感觉有些可惜。他刚才已经看见了,那妇人年龄虽然稍微大了一点,有三十来岁左右,但却是美艳无比。就这样杀了太过可惜。忍不住说道:“师傅!马车里面这两人组合,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是那祥符伯和弥勒教秃驴的。杀了实在有些……”   不等他将话说完,展熊武便喝道:“让你动手便动手,哪来这么多废话。”   青年向来对师傅惟命是从,这些年走南创北给人押镖,也杀过不少人,一见师傅发火,便一声不吭的提刀来到马车前,撩起马车门帘,手中长刀便要戳进去。   但就在这时,那青年好像愣了一下,然后车厢中弹出两颗珠子打在了青年眼睛上。叶尘在马车里面看得清楚,那是两枚佛珠。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山道上的寂静,青年身体向后载到在地,捂着眼睛,血流满面。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青年躺在马车旁边,捂着眼睛疼的打滚。   “找死!”展熊武神色大变,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扑向马车。里面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瘫子,所以他依然没想到是真的碰到了小明王上官冰云,而是想着遇到了高手。   展熊武这道吼声很大,却是将马车中那妇人说的一句话给压住了,使得马车外的人没有听到。但叶尘就在这妇人旁边听得很清楚。那妇人说:“看来只有全杀了才能走了。”   话声一落,叶尘便看着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妇人已经从左边靠陡坡一方的窗户窜了出去,无声无息。   展熊武在前,二十名江淮帮一流高手在后,从右边冲了过来。他们速度很快,采取的战术也很对,配合的也很默契,不用展熊武说什么,一人便砍了马绳,先绝了驾驭马车逃走的可能,两人将瞎了眼睛的青年抬到了后面进行治疗,然后其他人将马车围了起来。众人无一不是好手,江湖经验丰富,被废了眼睛的青年乃是展熊武的徒弟,在这群人中实力能够排进前五名,但瞬间就被废了一双招子,谁都知道今天碰到了硬茬。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但他们不动,不代表对手不动,所以就在他们刚刚将马车围起来时,惨叫声又响起。众人心中一跳,循着声音看去,无不脸色大变。   包围圈之外,将青年抬到后面的那两人已经死了,是被人用手捏断了咽喉。然后瞎了眼睛的青年惨叫着飞了起来,向众人砸了过来。与此同时,一道白影如影相随,紧贴着青年向众人疾驰而来。 第114章 血拼(上)   眼睛已瞎的青年若是死了,众人一咬牙,刀剑、拳脚就上去了,就算碎了尸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青年毕竟还活着,并且在帮中地位不低,投鼠忌器之下,众人便有所迟疑,反应快慢自然有所不同。   玉道香敢让展熊武带着这二十多名高手守在这里,便已经考虑到这些人联手之下,即使小明王上官冰云也不是对手,虽不至于将上官冰云杀死,但将叶尘救下的机率很大。   这位妇人不管和上官冰云什么关系,却是有着和后者同一水准的实力。正常情况下同样不是众人的对手。可惜众人联手阵势已被她巧妙破去,单个对上她,除了展熊武能够抵挡住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其对手。   然而,展熊武又最靠近马车,此时也就距离她最远,且展熊武不擅长身法。可是这妇人的身法经过刚才死去的两人验证,显然是超一流的。而诡异的是那眼已瞎的青年不知被她施展了何种手段,好似被她拴到身上似的,半天不落地。   所以,众人这一迟疑,便要了他们的命。   众人怒吼声中,刀剑和拳脚全力挥出,因为要先避开瞎子青年,所以互相之间就有了空档和时差,且每一时刻都有一半人始终被瞎子青年挡着。结果,所有的攻击总是与那道白影差之毫厘,都打到了空处。   但是,白影窜过五个人身边,这五个人咽喉处便多了五道血线,倒了下去,当场毙命。若是叶尘看见这五个人的死因,便会知道是什么东西切断了五人的咽喉。因为这个东西他这三天见过好几次,那是一截细如发丝的透明丝线,平时缠在这位妇人中指上。   他曾经亲眼看见第一天雇佣的那个马夫在一次休息时,爬进马车想对她无礼,结果她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弹了一下手指,那道丝线便变得笔直从那马夫咽喉处轻轻扫过。然后马夫就死了。   “闪开!”展熊武终于赶了过来,一拳直捣而出,如闪电一般正对着妇人打去。正面有瞎子青年挡着,但展熊武依然选择正面相击,因为他从侧面打去,必将和其他人一样,沾不了她的身。此时正面打去,虽然先将瞎子青年打死,力道至少被卸去一半,可是至少能够打断夫人的身形,只要打断那一刹那,展熊武就有信心,让这妇人陷入众人联手共击之下,然后将妇人杀死。   展熊武这样的处置不可谓不果断,不狠辣。结果也正如他所预料和期望的那样,青年当场死去,妇人鬼魅一般的身形也被阻,他带来的帮中高手也反应很快,配合极为默契,在第一时间同时全力向妇人攻去。   展熊武相信,只要众人联手一击打实了,即使这妇人是小明王上官冰云本人,即使杀不了,也能重创对方。实事上,这位妇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绝对不能让这些人打实了。   电光火石间,一声如狮子一般的巨吼,从这妇人口中传出,诡异的音波传入众人耳中,使得众人无不瞬间头疼欲裂,虽然只持续了刹那间,但却让他们身体不由自主的一滞,这一滞的结果便是妇人从众人的包围圈中冲了出去,并且顺手让三个人咽喉处多了一道淡不可见的红线。   全场寂静一片,那妇人已经回到了最开始杀的那两个人身边。展熊武等人一脸不可思议和凝重之极的神色。   “佛门狮子吼!你……你是小明王上官冰云,可是你明明是……”展熊武脸色很难看,他将帮中最顶尖的二十三名高手带了出来,结果就在刚才那三四息间,就已经死去了十一人,可还没有伤到敌人分毫。   “明明我是女人是吗?谁告诉你弥勒圣教的小明王是男人。”妇人打断展熊武的话,淡淡说道。   展熊武带来的人都是江淮帮中的精英,不管是武功,还是心智都是一流。所以,他们反应都很快,一听妇人这样一说,十一人中有五人脸色变化中直接转身冲向了马车。他们已经想到这妇人是上官冰云,那马车中那位瘫子便是祥符伯叶尘。   展熊武能够当他们的帮主,是因为展熊武比他们更聪明,所以展熊武一看五人冲向马车,便暗叫一声坏了,脸色大变中吼道:“回来!”   可惜展熊武的吼叫声已经迟了。即使那五人中有四人在第一时间便停步,转身。可是还是迟了。   五个人转身,十一个人的联手阵势便将近破了一半。所以,在五人转身的瞬间,那妇人又化成一道白影,向他们冲了过来。之前二十多人联手,需要这位妇人费尽心机破去联手攻击,如今六个人的联手攻势,以妇人的实力已经用不着了,她需要注意的,只是不要正面与展熊武对攻就行。   有展熊武这样一个比李思烟还要强上一筹的高手拼命,其他五个人也不是弱手,又配合默契,联手拼命一击之下,至少能够挡得住妇人一击而不溃散,只要挡下这一击,正转身的四个人便会加入到里面,至少能够维持平手。然后就等另一人将祥符伯救到手,旁边林子里面又有他们拴着的好马,当场骑马带着祥符伯逃走。而到那个时候,妇人肯定会去追马,想将祥符伯抢回来。他们十一人只要将妇人缠住刹那,让骑马之人跑到千步外,与官府设的关卡上那数百军士和捕快汇合在一起,就大事已定。   可惜,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预料。   叶尘从那妇人窜出马车开始,便充满了期待,充满了被救出去的期待。但听着马车外面一系列的动静,这种期待越来越绝望。直到一只手撩起马车门帘向他抓来时,他彻底绝望了。   早在三天前,他便知道自己的衣服被动了手脚,上面有着不知名的剧毒。他很想提醒这个人不要抓碰他的衣服,抓自己的头发或者脖子都行,可惜他不能说话。   这位江淮帮的高手双手很干净,看得出一身功夫都在这双手上。他的手的确很快,叶尘甚至都没有看清,便感觉自己胸口衣服被抓住了,然后自己便被拉出了马车,被这个人夹在了腋下。   此人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好手中的好手,不用展熊武提醒,他便做出了最明智的举动,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旁边拴着的马。   过程很顺利,但叶尘已经彻底绝望。   此人跃上马,一夹马腹,从旁边林子中冲出,绕过大路上的战斗圈,便要向来路冲去。   可惜,就在这个时候,马上的人和马同时发出惨叫声。叶尘也从马上掉到了地上。紧接着马连同上面的人都斜着倒了下去,砸向战斗圈。   掉在地上,幸运的没有被马砸着的叶尘看得很清楚,马身体上刚才他身上衣服碰过的地方已经溃烂,而马上那名江淮帮的高手半个身子早已溃烂的可以看见身体里面的骨头。   马和人砸向战斗圈,本身就破坏了战斗,更不用如此突变,对江淮帮一众高手的心神冲击,相反这一切早在妇人预料之中,甚至针对此种情况提前又有所准备,所以乱的只是展熊武带领的十一名江淮帮高手。   这一乱,就又要了他们的命,妇人鬼魅一般的身法再次展开。   马上面的人在砸落在地时已经死了,但马的生命力很强,它在地上翻腾,想站起来,叶尘偏着头,流着口水,看向那边的视线也被挡住了,但等马停止翻腾,彻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叶尘能够彻底看清那边战斗时,战斗将要结束。   只剩下三人,展熊武和两名属下。   “帮主快走!”两人低着头,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这样冲过去咽喉处不会被切断,可头顶、额头上全部是不知多深的血线,但两人终归是冲到了妇人身边,挡了妇人刹那间。   两位属下拼死争取的这一刹那时间,展熊武没有走,而是全力一击打向妇人。   叶尘看得清楚,展熊武全身每一个骨节忽然全都爆竹般响起,一连串响个不停。   叶尘不知道这正是外功中登峰造极的“一串鞭”,能练成这种功夫的,整个天下不超过三个人。骨节响过,展熊武魁伟的身材彷佛又变得高大了些,拳头在刹那间更是变粗变大了一倍,好似充满了极大的力量,并且速度极快。再加上妇人被两名江淮帮高手拼死相阻,所以已经来不及展开身法躲闪,手指上缠着丝线的手握了半拳迎了上去。   笔直的丝线先碰到了展熊武的拳头,叶尘眼睁睁着看着丝钱犹如一根钢针一般,扎进了展熊武的拳头,但展熊武拳头的速度没有丝毫变慢,也与妇人的拳头碰到了一起。   轰的一声闷响,妇人踉跄间跌了出去,一连退了七八步。展熊武没有趁势追上去,因为他知道追上去也没有用,两人拉开了距离,妇人完全来得及展开自己的身份,然后将他玩死。所以,他做出了最准确的选择——冲向了叶尘。 第115章 血拼(下)   叶尘看着妇人被展熊武击退,心想这妇人内功修为应该还不到玉道香、司洛意这个水准,厉害的是她那鬼魅一般的身法,以及手中那丝线的诡异和刚才那种剧毒的恐怖,特别是从最初让青年变成瞎子又没将其杀死开始,整个拼杀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让人心寒的心机和算计。   叶尘听觉远超常人,他从这三天中路人口中知道了当日掳走自己的那个和尚是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刚才也听到了那妇人和这些人的对话,如果这妇人真的就是上官冰云,那她最让人恐怖的手段恐怕就不是上面所说的那些,而是犹如集体催眠术一般,让那些普照王寺和尚变成傀儡木偶的惊人手段。   “或许那就是集体催眠。”叶尘心中如是想到。然后他的衣服便被展熊武手中的剑瞬间搅成粉碎,赤身裸体的被展熊武随手抓起,从大路旁边的陡坡跳了下去。显然展熊武虽然不知道叶尘为什么没有中毒,但也看出了叶尘的衣服上有剧毒。   妇人一声娇叱,化为一道残影,向两人冲来,但还是慢了那一刹那,眼看着展熊武抱着叶尘落入了陡坡下的河水中。   河水很是湍急,所以妇人没有丝毫迟疑,也跳入了河水中。   半炷香之后,展熊武和妇人脸色难看的几乎同时从一里外河面上露出头,两人距离三四丈,各自猛的吸一口气,然后又钻入水中。   如此这般,两人接连钻出三次,距离最开始下水之处越来越远。但两人始终在一起,且身上各有伤势。   “臭娘门,我不管你是不是弥勒教的小明王,但你进入了水中,还想杀老子,就没那么容易了。你的身法不是很快吗,有本事在水中还是那样快啊!”展熊武吐出一口血,喝骂道。   妇人阴沉着脸说道:“你就这样放了他,任其被河水冲走,然后死死的缠着我,就不怕他淹死在这河里面。”   展熊武冷哼一声,说道:“你我心里面都很清楚祥符伯绝对淹不死。而今天只要是在这水中,你就带不走他,更何况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飘到那去了。所以,我劝你还是上岸离开的好。”   妇人沉默半晌,深深的看着展熊武说道:“有朝一日,我们弥勒教会让江淮帮鸡犬不留。”   话音一落,她从水中陡然窜出,踩着水面,向展熊武激射而来,展熊武脸色一变,赶紧沉到了水下。   妇人骂了一声胆小鬼,蜻蜓点水般上了岸。   展熊武见此,长松了口气,然后不敢耽搁,顺着河水,向下游游了足足半天时间,寻找叶尘,可是直到他实在坚持不住上了岸,都没有找到叶尘。   ……   ……   让胡正一和泗州知府窦士海即刻上京面见天子的旨意,虽然用的是八百里加急,但送到泗州也要至少三天时间。而这三天时间却已经足以让胡正一和王鑫做好多事情。   胡正一派人将楚州大粮绅大管家连夜押送到楚州,交给了王鑫同时。他亲自带人就在普照王寺地窖内审问泗州王家大管家。   泗州大粮绅王家大管家终是没有熬过开封府的十大酷刑,全部供了出来。只是他全程参与了粮食的囤积之事,也知道此事有知府大人在背后支持,可他却没有泗州知府窦士海参与此事的直接证据。   窦士海自然也不会闲着,他连夜派人以王洪涛私自囤积粮食的名义,将王洪涛抓进了知府大牢。   胡正一派去的人到王家扑了一个空,然后他亲自赶到知府衙门和窦士海要人,结果被告知王洪涛在大牢中畏罪自杀了,自杀时人证、物证都确凿。胡正一一气之下,带人围了王家,大肆搜查,结果从王洪涛卧室的一处暗格中搜查出了一个账簿。   知府衙门后院,窦士海忐忑不发,正后悔自己一时疏忽大意,没有派人搜查王家的时候,泗州通判李曾雷带着观察衙门的皂隶来了。各地知府与通判的关系一向比较紧张,因为通判负有监督知府的责任,尽管这只是通判的职责,但是却也造成了知府与通判的隔阂。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楚州,知府与通判就是一丘之貉。   眼见是通判来了,窦士海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窦士海故作平静的忙起身道:“李通判,何故到衙,怎也不让人通禀一声?来来来,快给李通判看座。”   李通判板着一张脸向他施礼道:“下官参见知府大人,下官有公务待办,就不坐了。”   窦士海一呆,问道:“甚么公务?”   陈通判面无表情地道:“开封府胡大人手持钦差大使魏王殿下腰牌,给下官下达了命令,所以下官是奉钦差之命,来请知府大人前去问话!”   窦士海变色道:“李通判……这是何意?”   李曾雷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下官也是听命行事,还请知府大人恕罪,最好不要反抗!”   窦士海脸色惨白一片,被李曾雷带来的皂隶押送着带走了。   两天后,天子旨意到来,胡正一请示了魏王赵德昭之后,带着泗州囤积粮食一案所有资料证据,直接押送着窦士海前往京师,面见天子。   ……   ……   胡正一派人将楚州大粮绅黄东明的大掌柜押送到楚州,交给王鑫之后。王鑫便带人开始审理。   这位黄家的大掌柜和泗州王家大管家一样,也没有熬过开封府的十大酷刑,全部供了出来。黄东明得到消息正准备带人逃跑,但却被提前派人盯哨的开封府捕头给抓捕归案。   随着黄东明落网,楚州官府上下终于坐不住了,不同于泗州,楚州几乎整个官场可是都有参与,包括观察使和通判。   而这个情况即使是王鑫也没有预料到,更不用说魏王赵德昭压根想都没有想过。   说起魏王赵德昭,这些时日可是颇有些乐不思蜀。   赵德昭与楚州知府女儿郑兰儿在某一天,在有心人的安排下,无意之中,在后院中巧遇了。   当时,赵德昭在后花园中看见郑兰儿翩然回首,赵德昭脚下如踩云朵,魂儿飘飘荡荡,登时就呆在那儿。   好一个美人儿,白素为下裙,月下为上襦,把个人儿衬得美玉雕琢一般,窄袖短襦、曳地长裙,联珠对孔雀纹锦纹锦的紧身半臂衣,两个联珠恰在娇美的前胸贲起处,在她肩上还披着一件绣着鹧鸪的绿色缦衫,仿佛才从外面回来。   她的容貌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美貌,但是很有江南女子的风韵,月眉细细长长,鼻儿小巧,红唇薄薄。俏生生立在那儿,仿佛便是书架上一卷犹自散发着墨香的书卷。   而郑兰儿回首一看,只见一个盘髻簪发,戴宝珠金冠,穿一袭滚银边的葱白色长袍,袍上绣四爪蟒龙的英俊青年微笑着站在厅口,俏脸顿时一红。   刹那对视,男女双方都有一种心惊魂飞的感觉。   在郑成效夫妻有意纵容之下,再加赵德昭在男女之事上面也是一个胆大主儿。而郑兰儿也是倾心于赵德昭。从此,这一对男女便不顾世俗礼仪,偷偷在郑府后院幽会。没过几日功夫便已经如胶似漆。   所以,当赵德昭看过王鑫从黄东明口中得来的证据之后,大吃一惊同时,心中开始为难起来。因为泗州知府勾结当地大粮绅王洪涛囤积粮食之事,已经证据确凿,达到了杀一儆百的目的。而出于赵普和郑兰儿的原因,他在心底深处是真心不愿意再处置楚州的官员了。   不过,在陈东阳劝阻之下,赵德昭最终还是匆匆带着陈东阳、皇甫同、李佑等一干人回到了钦差大官船上。   就在赵德昭正在想着如何替楚州官员开脱,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时。变故终于发生了。   先是被王鑫派人关在官船上,严密看守的大粮绅黄东明和其大掌柜双双莫名死去,紧接着王鑫带人去寻找囤积粮食的秘密仓库,结果扑了个空,粮食已经被人运走。   这一下,人证、物证俱失,单凭王鑫之前所拿到的口供远不足以成事,且在皇甫同和李佑背后谋算下,楚州知府终于忍无可忍,联名楚州上下所有官员上书朝廷,弹劾状告开封府王鑫在楚州飞扬跋扈,欺压百姓,肆意严刑逼供,另致一名百姓和一名从九品官绅身死。   钦差赵德昭大怒,派人将王鑫押送开封,交由朝廷处理。   至此,表面上看,赵普与赵光义两党之争,在江淮这“一战”,看似打了个平手。   而这个时候,从叶尘离开开封至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   ……   这一天,官船之上,赵德昭、陈东阳、皇甫同、李佑五人正在集议,商议后续之事。   “江淮各地粮绅和官吏为利所诱,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法勾当。泗州知府窦士海和泗州、楚州两大粮绅此次被绳之以法,肯定是将那些人都震住了,如今只要开封因为缺粮而不禁止提价,他们要么有办法自己运粮去京师大赚一笔,要么只得平价把粮售于官府,仍然控制粮市与朝廷作对的人恐已寥寥无几。”陈东阳说道。 第三卷 江湖厮杀快恩仇 第116章 玩火自焚   “是啊!听说楚州暗中囤积粮食的奸商也已经将粮食售卖给了官府,这几日时间,楚州所筹集够的粮食也已经由原本四成变成了八成。想来,过不了几天,楚州粮食应该也能够筹集到规定的数额。”皇甫同欣喜地笑道。   陈东阳闻言,却是暗自冷笑,默然半晌,说道:“此次筹集粮食关键,一是在于筹集粮食,二是在于运送粮食。如今已经以杀一儆百的手段震慑各地不法奸商贪官,迫使他们乖乖合作,筹集足够粮食。另外,罗司使这些天来回奔波江淮各地,亲自督促各地筑造堰坝水闸修建,这几日各州派人来报,都已经修建妥当,能够保证运河畅通。这样一来,在一个月内当能够将粮食运到开封。”   赵德昭闻言,心情大畅,说道:“此次筹粮之事,祥符伯和罗司使还有……开封府胡推官居功至伟,本王回到开封,一定会如实禀报父皇。唉……可惜祥符伯被贼人掳走,至今杳无音信,这些贼人真是该死。”   ……   ……   皇甫同、李佑走后,赵德昭欲要前往楚州城里知府郑成效的府邸,陈东阳思考再三,实在是忍不住,劝说道:“殿下刚刚晋升王爵,初次代天巡狩,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殿下,就连官家也在看,看殿下的为人处世,看殿下是否干练机事,绸缪枢极,看殿下是否心怀家国,大公无私。如今楚州事情虽然全部算在了王鑫身上,可是黄东明二人死的时候,殿下也在船上,而船上禁军士兵都听王爷调遣,世人肯定会怀疑黄东明二人的死与王爷有关。且王爷与那郑府小姐这些时日频频交往,此事传出去,定会让世人生出各种不利于殿下的联想。此事传到朝堂之上,不知官家会怎么看?文武百官又会怎么看?而这个时候,殿下还要去郑府见那郑家女儿,实在不合时宜。”   赵德昭闻言,脸色微变,这些事情他的确是没有想到。   “陈伯说的是,本王不再去郑府就是了。”   “殿下啊,如今你虽是已经成年的唯一皇子,可官家春秋正盛,这储君一时不急着立,皇位未必就一定落在你的头上啊!二皇子德芳聪颖过人,最受陛下家宠爱,皇后也最是偏爱二皇子。况且,皇后正当妙龄,以后也未必没有子嗣。另外,陛下的弟弟,你二叔晋王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野心甚大。殿下若还是如此任性胡为,以致失去了官家的青睐和信任,虑及自唐以来乱世纷纭、朝代更迭之忧,你道官家不会另择贤明储君么?”陈东阳话说的很直白,很大胆,但自有语重心长意味在其中。   赵德昭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对于陈东阳说的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是此时却有些不以为然,他认为陈东阳说的太夸张了。但他向来视陈东阳为亲伯长辈,面上依然垂首道:“陈伯说的是。”   陈东阳从小看着赵德昭长大,那能不知道后者压根就没有听进去,只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   ……   次日一早,魏王准备启程继续南行,楚州府官吏尽皆赶来码头相送。   再往南去,魏王不需要再继续这样亲力亲为,只要还有一点头脑的地方官员和粮绅、粮商,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与朝廷做对为难,冒着家破人亡的危险屯粮居奇以牟暴利。想赚暴利?朝廷也是网开一面的,开封府的粮价可是一涨再涨,有本事你自己把粮食运到开封去,那儿现在是不抑粮价的,朝廷早就在那儿挖好了一个大坑,等着他们往里跳呢!   所以,由此继续南下,带着大队人马一路巡狩下去的魏王,只是代表着朝廷的一个态度,从心理上,给江淮各路的官员和士绅产生一种紧迫感,如果再有人意图从中捣鬼,就不会那么明目张胆。扎根泗州十余代,势力遍及江淮的王家都垮了,还有哪个粮绅敢与朝廷叫板?   ……   ……   滁州,北宋往南唐方向,最南边的一处军州,过了军州往东南方向,就到了南唐的东都扬州。   滁州有一条河,名叫清流水。叶尘被展熊武带入的河正是清流水,河水本来很清,可是自叶尘入河消失之后,连着三天,暴雨如注,山洪入河,河水便不清了。   圣堂的势力,官府的势力,被朝廷丰厚赏赐所引动的大批民间势力,总数不下数万人沿着这条河寻找叶尘,硬是没有找到。   清流水不宽,即使河水浑浊,但数万人在一条不是很大的河中寻找一人,按理说还是能够找到的。可是当这个人已经不在他们寻找的河段时,再多十倍、百倍的人,就算将河底翻个底朝天,那也是找不到的。   所有参与寻找叶尘的人事后都明白,他们寻找的迟了。   当展熊武将消息送到玉道香那里,玉道香将消息透露给官府,又发动各种人力寻找,这个过程便已经大半天过去了。而那个时候暴雨已经下了半天了,本来就比较湍急的河水越加湍急,叶尘已经被河水冲出了大宋地境,冲到南唐去了。这其实还不是最关键的,即使是南唐,以圣堂的势力,还是能够组织一部分人去打捞。更何况弥勒教的人也在打捞。问题的关键是,清流水是长江的一条支流,清流水的终点是入了长江。   自古以来,不管沧海桑田,还是朝代变迁,长江永远是东方第一条大河,世界第三大河。   而清流水入了长江,再往东一段,接近扬州,是呈漏斗状河口湾,南北两咀的距离最宽甚至达到近三百里,这样的宽度是长年生活在北方,见识过北方第一大河黄河的人不能想像的。叶尘知道,或者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黄河最宽处为河南长坦县大车集,但两岸相距也只不过四十里左右,那也是雨季最盛,黄河最宽的时候。   所以,叶尘若是没有在清流水流域上岸,那很有可能是被冲入到了长江中。在这段长江中找一个人,虽然不比大海捞针,但对于寻常人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   ……   河水暴涨,撞击着前方不远处河道中的一块巨崖观鱼崖,声如牛吼。   下着大雨,玉道香披着一件蓑衣,默默地站在当日那场大战旁边的崖上。其实她是所有想要找到或者得到叶尘的人里面,最相信叶尘还活着的一个人,可是这三天她好像也成为了最担心叶尘的那个人,因为她是最自责的那个人。   叶尘招惹弥勒教,乃是她让李思烟一手安排。或许弥勒教大、小明王本身就对叶尘有觊觎之心,但叶尘若不是说了那一句话,断绝了弥勒教大部分五石散的销路,弥勒教也不会这么快就对叶尘出手。   一想起这件事,从未感受过后悔的玉道香,便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之中。她已经让圣堂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西北秦岭深山那座道观。她相信,叶尘若真陷入必死之局,她那神通广大的爹爹会亲自出山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她爹爹做不到的。玉道香一直这样认为。   叶尘的踪迹是从这儿消失的。所以她下意识地来到这里,只因为她准备明日南下,到南唐去寻找叶尘。   河水因端急的水流变成了浑浊的黄色。裹挟着泥沙、碎木,撞击着崖岸,然后打着旋儿绕过去,继续向下游奔腾,站在崖上看着这河水嘶吼,用不了多久就头晕目眩,有种脚下正飞前进的感觉,仿佛自己正站在一艘巨舰的甲板上,乘风破浪。   实事上,雨势如此之大,搜索的人虽然很多,但搜索还是受到了干扰,或许这也是没有找到叶尘的原因吧!   伫立良久,李思烟也披着一件蓑衣静悄悄地登上了礁岩,看着默默伫立崖石之上的玉道香,雨水冲刷着她的蓑衣,又迅滚落到地上。就像无数颗眼泪。   李思烟轻轻叹了口气,心中自语道:“圣女即使是老祖宗的女儿,自身武功再高,本事手段再强,可是终归还是一位年仅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这样一位女孩子本是为了爹爹的使命,深入火丛之中玩火,又怎么不会自焚。现在可好,他下落不明,你顿时体会到悔恨无比、茶饭不思、寝食不安了。”   ……   ……   扬州城西北,二十多里外,八里镇,一个不知名小山村。   村子几乎紧挨着长江。村中小桥流水,山坡田野间草木茂盛,稻田里的水色与天光相辉映。天空中烟雨蒙蒙,杜鹃声声啼叫。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村。   木屋三间,沐浴在细雨之中,三只鸬鹚在屋子前在池塘中悠闲的飘游着。偶尔钻入水中,等再出现时,嘴里面已经叼着一条小鱼,得意洋洋发出一串叫声,然后将小鱼一口吞了下去。这种水鸟是江南渔民自已家养用来捕鱼的。 第117章 渔村小村妇   听到鸬鹚的叫声,一名村妇从房中走了出来,这村妇穿着一身粗糙简陋的素色衣裙,头上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头发也只是随意的扎着。看得出家境并不太好。   她五官清秀,再加上皮肤白皙,脸蛋儿光滑,没有任何雀斑之类的痕迹,显得极为耐看和干净,放在开封、金陵,甚至不远处的扬州只能算是中上,但放在这个小村子里,也算是一个美丽少妇了。   看她眉眼似乎二十出头,可看其眼眸深处的落寞寂寥和痛苦麻木,却像是三十几岁。她让人一看,就感觉是一个经历了刻骨铭心伤心事的女人。   这座小院有着一圈篱笆围着,只是有些地方已经微斜,院子中不少地方长出了各种杂草,看着有些破落。但三间木屋前和屋中却被收拾的非常干净,就如那妇人给人的感觉。   妇人从右边厨房里面端出一碗鱼米粥,打开左边那道门,走进了屋中。   中左木屋中,叶尘昏昏沉沉的正睡着,没有发高烧生病,身上也没有受伤样子,但在叶尘感知中,他的整个身子就像陷在云堆里,忽而被风吹得直上九宵,忽而又快速坠向地面,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浑身无力,十分难受。并且不知为何眼睛就是睁不开。   他好似陷入了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的奇异状态。   他耳朵的听力依然是那么灵敏,远远的就听见门开了,然后一个勺子之类的东西递到了嘴角,他习惯地张开了嘴,将香甜的鱼米粥咕咚咚地喝了进去,有食物补充,叶尘感觉自己身体明显渐渐恢复。然后一只温温软软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   “看起来像是生病了,可是也没有发烧,脸色也很好,真是奇怪。”她的声音糯糯软软,很是好听。   小村妇都囔着,手从叶尘额上滑到了脸颊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滑到他的胸口,轻轻按了按他结实的胸肌,说道:“是个精壮的汉子,长得也俊,怎么就掉到江里面了呢?”叶尘被小明王上官冰云易容的相貌,经过多日河水冲刷,自是恢复了原貌。   小村妇的目光又移向他的下身,看再那微微隆起的部位,脸渐渐晕红起来,轻轻咬了咬嘴唇,继续开始给叶尘喂鱼粥喝。   “咳咳咳!”小村妇刚看了一眼叶尘下身,心中有些羞乱,手中的勺子便有些漫不经心,喂食的急了点,稀里糊涂的竟然将意识陷入半昏迷状态,怎么都睁不开眼的叶尘给呛醒了。   叶尘咳过之后,意识彻底恢复清醒,睁眼向四周看去。   小村妇眼见叶尘醒了过来,惊喜之余,手指绞着衣裙的下摆,看着有些莫名的紧张。   叶尘长时间没有睁眼,猛的一睁,感觉一刺眼,又闭了回去,然后又徐徐睁开,眸子漆黑有神,有着一种特别的神韵,好像比掉入河中之前还要晶亮有神。   妇人紧张的汗水打湿了衣裳,下意识里把领口松了松,说道:“你醒了?”   叶尘感觉眼前画面由模糊渐趋清晰。他看见一个容颜清秀,年龄好似比他大两三岁,犹如邻家姐姐一般的温柔妇人。看着她身上那件简单的襦裙,看见她紧张的神情,看见她额头一颗晶莹汗珠顺着白皙光洁的脸蛋,滑落到同样白皙的颈间,然后目光顺着这汗珠,看见那颗汗珠滑向她微敞衣领间的两团白皙丰软间。   因为叶尘的醒来,村妇很是喜悦,然后他忽然注意到叶尘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胸前,微羞侧身,有些慌乱地整理衣衫,避开了他的眼光。   叶尘微笑看着她,眼神是满是感激。这才发现,比起五天前,他如中风似的歪着头,流着口水,口不能言,现在貌似已经彻底好转,身体已经受自己控制了,能正常动了,虽然感觉很疲惫。   叶尘静静看着她,半晌之后,张开了口,想说句谢谢的话,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叶尘微微一怔,他以为是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原因,张开口,可是依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他张着嘴尝试了半天,始终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叶尘脸色变得很难看,因为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哑巴。并且是那种一点点声音都发不出的哑巴。他知道这定是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让他变成瘫子,现在变好后所留下的后遗症。   这样想着,叶尘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既然是某种秘法的原因,那就应该能够治好,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说不定自己就能恢复正常。   小村妇刚才被叶尘的样子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这时弱弱地说道:“你是个哑巴!”她神色中有着发自真心的疼惜。   叶尘恢复平静之后,再看向小村妇,神色之中满是由衷的感谢。自从落入河中,半个时辰之后,他就一直处于一种奇异的半清醒状态,虽然犹如昏迷,但身边发生的事情却通过耳朵和身体的部分感知清除的知道。   如果不是三天前被这位温柔的小村妇从江边救下,不惜顶着村民的异样眼光甚至唾骂,带回家中悉心照顾,他说不定会被歹人在半昏迷中抢走身上衣物,然后又扔回江中,冲入大海都有可能。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这位小村妇究竟是谁,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但在前天和昨天几名站在小院外骂人的村民口中知道,这小村妇是位寡妇。   小村妇整理好衣襟,缓缓转过身来,从叶尘神色中看出叶尘感激的意思,细声细语地说道:“你不用谢我。”   然后她看着叶尘清俊的眉眼,微感慌乱,又有些黯然,心想这位年轻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既然醒了过来,就应该不会留在村子里面的。   这样想着,她便问了出来:“你……要走了吗?”   就在这时,叶尘转身向窗外看去,然后紧接着小院外骤然嘈杂,打破了此间的安宁与暖昧。   二十多名村民手里拿着钢叉、锄头之类的物事,在两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带领下,围住了小院,然后极其粗暴地推翻了已然有不少地方将斜的篱笆。   小村妇顺着窗户看去,脸上顿时一片死灰和恐惧。她虽然知道救下叶尘会惹来一些麻烦,一些闲言碎语,甚至一些谩骂和唾弃。但却没想到这些村民会打上门来。想起村中对付不守妇道的女子那残忍的手段,她陷入无边的恐惧,彻底绝望了。   五年前她被外镇的父亲卖给本就重病的夫家,刚刚嫁入村子,结果当晚上她男人和她行夫妻之事,还未真正开始,她男人一兴奋竟然直接就死了。从此,她就变成了一个寡妇,一个人寂寞孤苦的过了足足五年。也由十七岁少女,变成了二十二岁的妇人。   她其实知道在自己救下那好看的阿郎,并将其带入家中的那一刻,就已经会有今日的结局。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喜欢他,另外,她已经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就算是死也不想了。所以,她潜意识的忽略了做此事的后果。如今大难临头,她顿时感觉到了让她感到窒息的恐惧。   她苍白着脸,站在屋子门口,紧张地看着这些村民,颤着声音讨好说道:“吴老爷,孔老爷。您二位有什么吩咐?”   她说话的对象,是人群前方那两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二位在整个村子拥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   两位老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冷漠厌恶的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弄脏了自家院子的一坨狗屎。   “不守妇道的贱人。”回答她的是两位老人身后一名长相丑陋的壮汉,他一脸恶狠狠的看着她,像极了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始终没有得到,最终却被别人得到之后的气急败坏和恨意。   小村妇知道这位丑陋壮汉对她觊觎已久,有几次甚至晚上偷偷潜入她的家门,但都被她拿着剪刀,以死要逼着赶了出去。   丑陋壮汉话音一落,几团稀烂,且有臭味的泥巴便从旁边几名村民手中破碗中飞了出来,狠狠打到她的身上。她这两天刻意穿着的自己那件最干净漂亮的素裙,顿时污的难看到了极点。   看着两位老人的神色,村民们的阵势,小村妇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拨弄着身上的稀泥,闻着臭气,想着可能发生的事情,恐惧和委屈在心中交织,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看着村民颤声说道:“我没有做坏事,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名丑陋壮汉愤怒看着她,咆哮道:“你把一个外乡男人养在屋子里,行那苟且之事,还敢说没有做坏事。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简直让全村人蒙羞。”   小村妇沉默低头,惊慌不知该如何言语,虽然她很想辩解,自己和那个年轻俊俏的男人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她知道,眼前这些村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心中很清楚,自己确实也算是不守妇道了,因为自己确实想和那个年轻俊俏的男人发生一些什么事。 第118章 哑巴与淫妇   就在这个时候,叶尘从屋里面走了出来,站在了小村妇身前。   村民们看着叶尘居然没有逃跑,还胆敢出现在大家面前,顿时更为愤怒,手里挥舞着锄头,便准备上前把他打死。   叶尘在开封时,就听说过南唐民风比大宋还要守旧传统,尤其是乡野村镇里的妇人地位极其低下,然而却没有想到这位善良温柔的小村妇因为救了自己,会惹出这样一场风波。   他很想诚恳的解释几句,可惜他如今是个哑巴。他有些着急,全身摸了一遍,将腰带上牢牢绑着的一枚篆刻有“祥符伯叶”四个字的玉佩解了下来,递到这群村民最前面两位老人面前,指了指身后哭泣着的小村妇。他已经顾不上自己身份可能会因此而泄露,让弥勒教或者天一道的人找上门来。   所有村民一愣,他们先是被叶尘拿出的明显价值不少钱的玉佩惊了一下,然后又被叶尘是一个哑巴而感到有些意外。   “原来是一个哑巴。”不少村民嚷道,本来被叶尘拿出玉佩,再一看叶尘虽然衣服破烂,但明显气质不凡,感到有些惊惧。可紧接着叶尘是个哑巴的实事,又让他们胆子变得大了起来。   一名老人看了看,接过了玉佩,看了半天,可惜他不认识字,实事上整个村子里面都没有人认识字。另外一名老人却面无表情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涉及我们东塘村的声誉,岂能随意放过这等不知羞臊的淫妇?”   叶尘有些着急了,他是绝对不能看着这位小村妇因为救了他而受到伤害。可惜他不能说话,否则对付这些胆小怕事的村民,有时候几句话就能解决问题。大不了事后将这小村妇带走就是。   可惜,他如今是个哑巴,只能干着急。   两位老人互相看了一眼,接过叶尘玉佩的老人沉默片刻后,说道:“老夫知道你是被这淫妇从大江中救来的,这件事不能怪你,再说你也用玉佩道歉赔礼,所以我们不会伤害你,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叶尘闻言,心中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二十多名村民,心想打伤几个人,应该能够将他们赶跑。这样想着,他转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村妇,然后对两位老人坚定的摇了摇头。   两位老人对于叶尘不识抬举很不高兴,直接走到一边,然后其中一名老人对村民说道:“将这外乡男子赶到一边,然后将那淫妇抓出来浸猪笼。”   “浸猪笼”三字,对这些村民们来说仿佛有异样的诱惑,顿时呼喊声响彻小院,纷纷喊着要把妇人脱光了衣裳先打一顿板子,最后再浸猪笼。   叶尘目光扫过所有人,看着那些男人们眼中贪婪淫亵的神色,看着他们因为兴奋而扭曲变形的嘴脸,心中想道:打伤赶跑或许轻了点,特别是那名丑陋壮汉,之前看小村妇面对他的样子,应该之前欺负过小村妇。这个人或许打残,杀一儆百的好。   小村妇本来已经绝望,然而此时看着叶尘为她挺身而出,特别是刚才看向她时那温和坚定的神情,她顿时觉得似乎希望正在重新回到自己身体里。但紧接着她突然想起,叶尘就一个人,怎么能够打得过外面那么多人,她又为叶尘担心起来,拉着叶尘的胳膊,说道:“你打不过他们,你赶紧走!呜呜呜呜呜……”说到最后,小村妇又绝望的哭泣起来。   小村妇这句话,更加坚定了叶尘一定要救下她的决心。就算打不过,那也要救下她,更何况这些村民虽然人多,可他还真能够打得过。自从半年前在永乐边城外荒庙中,发生在他身体上那场异变之后,他的体质和力量便从未停止过变强。配合他在后世所学得格斗擒拿,以及在晋阳城军中王超给他交过的武艺,对付这二十多个村民应该不难。   他这样想着,那名丑陋的壮汉却已经冲了上来,一把向叶尘的脖子抓去,看样子是想抓着叶尘的脖子,然后扔出去。结果自然是叶尘依然待在原地,众人还没看清怎么一回事,而那名丑陋壮汉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声中飞了出去,并砸倒了三名村民。   众村民大惊,几名紧跟着那丑陋壮汉正准备冲上去的村民,也本能的停住了脚步。所有村民看过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的丑陋壮汉之后,惊叫一声,又往外退出数步,再看向叶尘时,神色中有了畏惧。   因为,那丑陋壮汉刚才用来抓向叶尘的右胳膊,直接从胳膊肘那里翻转过来不说,骨头都从皮肉里面刺了出来,显然大臂与小臂之间骨头已经断了。   叶尘出手如此狠辣,顿时震慑住了所有村民。   “伤人啦!”   “快去报官!”   一些村民喊叫着,抬着丑陋壮汉快速离开了。   丑陋壮汉凄厉惨叫声始终不断,惊了池塘里的三只鸬鹚和水面的鱼儿,扰了栖息在村中树上的鸟儿,撕碎这个小村子已经延续不知多少年的平静和规矩。   木屋中,叶尘看着村民离开,刚一转身,便软香扑怀。叶尘叹了口气,顺势轻轻的抱在了怀中,没有欲望,只有单纯的怜惜和同情。数千年以来,中国封建社会时期,不知多少如小村妇这样的好女子被封建礼教残忍害死。不用有任何怀疑,在这个世界上叶尘将会是最为同情,最为怜惜小村妇的人。这与小村妇救了他没有关系,只因为叶尘乃是从后世而来。   小村妇脸色苍白,身体始终微微颤抖,不知是被叶尘的狠辣手段给吓得,还是脱离大难之后的喜极而泣,总之哭得稀里哗啦的,很快叶尘肩膀上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叶尘左手轻轻抚摸小村妇乌黑秀发,右手轻轻的抚摸拍小村妇的后背。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来抚慰这个为了他,将自己命都赌上,担惊受怕了三四天的女人。   叶尘知道这三四天小村妇是怎么过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都不足以形容小村妇这几天的精神状态。叶尘处于半清醒状态,每晚上都能够听到隔壁屋子里面小村妇恶梦中的呻吟哭泣,然后尖叫梦醒。虽然这三天一直没有看得见小村妇神色表情,但叶尘知道她每一次出门都必定是脸色苍白,犹如赶往刑场去赴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村妇渐渐停止哭泣,有些害羞的离开了叶尘的怀抱,抬起头目光有些躲闪的往后退了两步。   那一刹那,叶尘便看见她眼睛里的光泽明显比先前明亮好多,那好似是一种即将要重获新生的眼神。   “你刚刚病好,好好休息,我先去煮饭,然后……”然后什么,小村妇没有说出口,但叶尘知道,她想让叶尘带她走,即使是两人一起去乞讨、去流浪,她死也不愿意在待在这个村子里面。   就半天时间,叶尘就体会到了不能说话的痛苦,因为她知道小村妇等着他给出承诺,给出带她走的承诺。叶尘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更不可能将小村妇丢下承受悲惨的结局。他用了一下午时间,比比划划,终于将小村妇需要的承诺表达清楚了。可是此时,天色已晚,叶尘又不熟悉这附近地形,而小村妇估计嫁到这个村子之后,就没有出去过村子。所以,只能明天动身。   吃过晚饭,叶尘用小村妇烧得水洗了个澡,感觉神清气爽,然后穿上小村妇有些羞愧的递过来的一件普通农服。叶尘知道,小村妇羞愧是因为她感觉叶尘不应该穿农服。   小村妇收拾着明天离去时要带的东西,叶尘坐在门槛上,看着夜穹里的黯淡流云,被细云挡住的月亮,开始回忆自普照王寺自己被那小明王上官冰云劫持之后的点点滴滴,以及紧接着需要做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尘收回目光,心中已经想好了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首先,他需要近快治好自己咽喉,让自己能够正常说话。这需要找名医,需要钱。   其次,便是想办法回大宋,回开封。这同样需要钱。   前者是短期目标,若是一时治不好嗓子,也只能放弃,直接回开封。这中间需要做好多事情,但更多的是围绕怎么赚钱。   另外,他知道赵匡胤肯定会派出不少人寻找自己,甚至已经发了诏书给南唐。而玉道香肯定也会发动自己的势力寻找自己。李君浩、麻刚子、李忠他们肯定也会寻找自己。他怎样才能与他们联系上。   与此同时,可以想到的是,弥勒教的人定会大肆寻找自己,天一道也定会不会对自己放手。而最让叶尘担心的是,他如今身在南唐,不说是弥勒教的大本营,但也算是在人家地盘上。这中间如何隐藏自己的身份,确保自己安全,将是最大的问题。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将人皮面具从李君浩手中要回来,否则最大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第119章 红梅点点   叶尘转头看了一眼两百步外夜色下一户人家,露出墙头的几个向这边张望的人影,喃喃自语道:“这么晚了,想必不会有官府的人来了,这应该是这村子比较偏僻的缘故。”   叶尘却不知道,如今的南唐朝廷官府大多早已烂透了,城里面的事情都顾不过来,或者说都没人管。如这等偏僻村落,敢去报官,被告人先不说会怎么样,去报官的人,家财一不小心就会就被官府恶吏给榨干。   叶尘正想着,明早要早些走,然后去最近的城池。忽然有水声自旁边屋中响起,水声哗哗,偶尔叮咚,那是水从小村妇光滑身子上淌落的声音。   叶尘没有扭头望向旁边屋子窗户,但他知道,如果去看,大概能够看到窗纸上美丽的剪影,那诱人的画面。   他只是微笑着静静倾听,听的有些入神。心想有这么一个普通、善良、温柔,又似自己姐姐一般的女孩在自己身边也挺好的。   小村妇洗澡完,从两屋之间内门走到他身后。   有些湿,又有着淡淡好闻香味的气息,渗进叶尘的鼻端。   有水珠自小村妇湿漉漉的发间滴落,打了叶尘脖子上,小村妇身上那单薄的衣衫有些湿,便却很热,热得让人动心,心跳加速。   这种气氛真的很湿,很热。   叶尘站了起来,刚转过身,小村妇忽然就把他的腰抱住,头放在他的肩膀上,颤着声音说道:“你要了我吧!不然我不敢跟你走。”   叶尘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也是她心中最大的担忧。所以叶尘要替她消除这个最大的担忧,更何况叶尘此时也很想替她消除这个担忧。   叶尘抬起手,轻轻抚着她湿漉的长发,摸着她温软的背,感觉着怀里小村妇的身躯越来越热。   “阿郎!我乳名叫可儿,姓名是韩可儿。”小村妇温柔且认真地说道。   言罢,小村妇偷偷咬了咬下唇,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紧紧抱着他,右手伸进叶尘的衣间笨拙而颤抖地抚摸着,然后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叶尘的唇。   “我从来就没有成为女人过,我为什么要守妇道。”她呢喃着,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至少叶尘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叶尘轻轻啜着她的唇瓣,右手自她腰间缓缓上行,隔着微湿的薄薄衣衫抚住那团丰软,将她拦腰抱起,右脚一拨将门关上,向床上走去。   韩可儿身子娇小,抱起来轻轻巧巧,可是身子很丰润,绝不见骨。   被叶尘抱在怀中,她身子蜷缩得更小,一颗螓首靠在叶尘胸前,任凭他将自己抱着。只是两人呼吸都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快。   穷苦人家用不起蜡烛,只有油灯,在房中静静燃烧。   叶尘不能言语,韩可儿羞涩的不敢言语,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   不过,当叶尘猛力进入的时候,韩可儿柔软的娇躯一下紧绷。从她喉间传出的一丝满是痛楚的呻吟,叶尘惊讶的发现,身下的小村妇,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叶尘先前还感觉韩可儿对男女之事太过青涩,不论是亲吻,还是承欢,都是被动地等待自己的动作。本来还想着是五六年没有行过房事的原因。可是他没想到,韩可儿却真的是初经人事。   叶尘不能说话,但眼神中流露出了他的惊疑。   “奴家被娶进家门,当天洞房时,先夫刚刚脱光了身子,那个东西还没来得及……就突然病发死了……所以……奴家的清白一直还在……”   叶尘听了,不由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女人是一个完璧之身,不管怎么说还是让他很开心的。   “奴家的清白之躯,还望阿郎多多怜惜。”   韩可儿是初经人事,叶尘一开始并不敢太放纵。但随着兴致逐渐拔高,韩可儿呻吟越来越大,身体主动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叶尘隔了大半年首次做这种事情,自己也渐渐难以自持,最主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体发生变异的原因,持久得让他自己都大吃一惊,结果夺走了韩可儿第一次还不够,接下去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少女刚开始矜持的不敢大声,可不知不觉中她的叫声越来越大,如吟如泣,最后当叶尘释放时,她却已经承受不住,昏昏睡了过去。   但叶尘始终保持警惕,他担心村民晚上会来报复,特别是被他折断了胳膊的那丑陋壮汉的家人。   还好一夜无事,转瞬而过,当透入室内阳光洒在脸上,叶尘从半醒状态中醒来的时候,韩可儿还贴在他的怀抱中沉沉睡着。   满头青丝乌云般散乱着,堆在被上、枕上,还有几缕发丝撩着叶尘的脖颈间,让他痒痒的。虽然还残留着昨夜不堪挞伐时的泪痕,但嘴角处动人的淡淡笑意,如白玉般俏脸上的浅浅红晕,有着初承风雨之后的媚态,也有着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安心神态。   叶尘本想着早点离开,但一想起自己昨晚上的疯狂,心中怜惜旁边的女子,想让她多睡一会。   叶尘小心的将手臂从韩可儿身下抽走,让她换了个睡姿。轻轻掀开被单,欺霜赛雪的一具动人娇躯让正想起身的叶尘一下停住了动作,挪不开自己的眼睛。映着窗棱透入的朝阳,韩可儿的身子如玉一般剔透,仿佛有着一层光晕,她的面容只能算是中上,但她的皮肤真的很白、很嫩、很光、很滑,为世间极品。   此时,修长的玉腿交叠,双腿交接处,是一夜疯狂的证明,而在她身下的浅色床单上,又有着红梅点点。   叶尘将被单盖了回去,动作轻轻,唯恐弄醒了沉睡中的韩可儿。但他起身下床的动作,却还是把她惊醒了过来。   韩可儿好象是起床时很迷糊的那类人,虽然醒来,但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眼皮也重如千钧,怎么也睁不开。她吃力的撑起身子,全没在意自己的上半身全暴露在叶尘的眼中。黑如鸦翼一般披散下来的发丝,将玲珑小巧的胸部半遮半掩。比起在昏暗的灯光下,眼前被阳光映照的佳人,更加让叶尘心动十分。   韩可儿双手撑着床榻,努力的想坐起,但浑身上下传来的酸楚,还有身下私处的剧烈胀痛,却使得她又栽回了床上。   叶尘连忙将她扶着坐起,而一跌之后,韩可儿也终于清醒了过来。与背后的男子肌肤相亲,小脸又开始涨红。低头看着自己上身全都暴露在外,啊的一声惊叫,心中羞涩难当,忙扯过被单遮着胸口。   叶尘贴在她耳边笑道,“昨天都看过了,用不着再挡。”   被叶尘调戏着,韩可儿的脸红得更加厉害,连脖子到胸口,一起都泛着动人的红晕。   叶尘搂着她,坐得近了,看得也更加清楚。一张小脸谈不上多美,只能算是耐看、秀气,可是却是光洁腻滑。   她白皙的颈项此时却是殷红色的,细致的锁骨勾勒出完美的线条。胸前两具玉色小丘被被单遮着,但还能从露在外面的部分,看到上面的一朵朵还有如花瓣一般的红痕。叶尘一低头,在光洁的肩头处略重的吻了一下,很快,就是一团动人的红色痕迹泛了起来。   “阿郎!我们要趁早离开村子。”韩可儿彻底恢复清醒,硬是强撑着下了床,穿好了衣服。还好从小干着农活长大,这五六年更是一个人操持着家里三亩田和一个鱼塘,本身的身体骨子锻炼的极好,否则换做是一些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经过昨晚上鞭挞,这会肯定走不了路的。   两人动作很迅速,吃了昨晚上便准备好的干粮,喝了几口清水,拿起昨晚上准备好的包裹,迅速的出了门。   看着韩可儿走路姿势有些不自然,眉眼微蹙,分明在忍受着疼痛。叶尘心中怜惜,知道昨天晚上两个人太疯狂了一些。只是这样的韩可儿跟着他赶路太辛苦,太受罪了。   正想着,叶尘突然听到一声马嘶声,转头看去,发现那丑陋壮汉家门口拴着一匹矮马,马后面拉着一辆陈旧的马车。   顺着叶尘的目光看去,韩可儿说道:“宁大刚是车马行的,家里面除了几亩水田,他平时以跑车为生。”宁大刚就是昨天被叶尘废了胳膊的丑陋壮汉,如今一个胳膊废了,这辆马车恐怕已经不能为他们家睁钱,反而养马成为累赘。   叶尘心中有了一个注意,微微一笑,向宁大刚家走去。   藏在宁家小院门后面,透过门缝正向这边看着的一家人见叶尘向他们家走来,顿时一脸惊慌。宁大刚的老娘甚至都哭了出来。   叶尘走到宁家门前时,宁大刚的老娘老爹打开门跑出来,直接哭喊着向叶尘跪了下来,只求着叶尘能够饶过他们家。韩可儿看着不忍,追上来,也低声劝说叶尘。   叶尘心中感慨,用手指了指马车,然后又指了指韩可儿家。   韩可儿明白了叶尘的意思,说道:“我家三间房子,还有门前的池塘,山后面三亩水田换你们家的马车。” 第120章 飞筷穿臂   宁大刚的老娘老爹不哭了,只是一脸的不敢相信。叶尘懒得和他们纠缠,上去解开马绳,示意韩可儿上了车,自己则坐在了车夫的位置。   在宁大刚爹娘变得欣喜的目光中,有些破旧的马车徐徐行出了村子。不能发出声音,驾驭马车的确有些吃力,不过这种南方矮马比较温顺,虽然速度慢了些,但驾驭起来倒也容易。   不知道是叶尘昨天的狠辣震慑了村民,还是他的神色气质看起来不是寻常人的缘故,二人就此离开村子,虽然远远的有村民指指点点,但始终没有村民前来拦截或者报复,也没有官差前来问案。这让叶尘微松了口气。   在叶尘的比划要求下,两人出了村子,顺着大路,一路向东,向附近最大的城市——扬州城而去。   韩可儿昨晚上实在太过疲惫,没过多久,就在马车上沉沉睡去。叶尘又出不了声,所以一路上除了车轮声外,安静的让叶尘感觉有些不适应。   叶尘打了个呵欠,将两条长腿在车夫位置上尽量伸直,他昨晚上也没有睡好。   这种安静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清风中传来一道人的脚步声,引起了叶尘的兴趣。   这声音虽然比马蹄声轻得多,甚至比寻常人脚步声还要轻很多,但这声音无论多么轻微,都难以逃得过叶尘的耳朵。叶尘发现这一次醒来之后,除了虽然暂时说不了话,但是眼力、听觉、嗅觉好像又有所提升,除了看得更清晰,听得更清晰之外,也听得、看得更远、闻得更远。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叶尘立刻就见到了走在前面的那道的人影。   这人走得不快不慢,但肯定要比马车慢,不过却绝不停顿,虽然听到了车响马嘶声,可却没有回头。   叶尘看着这个人的背影,便感觉他很特殊,因为他的背脊挺得太笔直了,自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叶尘便从未见过有人的背脊能够挺的如此笔直。笔直得就像一柄剑一样。   光是看其背影,叶尘便莫名的感觉他的人就像是铁打的,冰雪、严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马车赶到前面时,叶尘才瞧见他的脸。   他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眉很浓,是剑眉。眼睛很大,亮如灿星。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缝,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棱角分明。   这并不是叶尘平生所见到最英俊的一张脸,甚至连前五名都排不上。可却有种足够吸引人的莫名魅力。   青年很随意的看了叶尘一眼,很随意的移开了目光,但紧接着又移了回来,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若不是青年神色始终不变,甚至心跳呼吸都没有变化,叶尘真怀疑是不是青年认出了他。   然后,这青年便再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甚至步伐节奏都没有过丝毫变化。   叶尘注意到了青年腰边的剑柄,猜想青年是一名江湖剑客。想起前一段时间听李君浩说起,因为大宋对江湖人物管控极严,只要有违法乱纪之事,官府必定穷究不舍,所以大宋不少江湖人物都前往南唐,导致南唐江湖人物、帮派、势力泛滥。   显然,出现这种情况,根本原因是南唐对于这些江湖人物的管控力度远远无法和大宋相比。   叶尘心中想起韩非子在《五蠹》中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句话,不由心想,中国自古以来,文人们总是靠笔杆子扰乱法制,侠客们总是用暴力触犯律例。这的确是实事,叶尘也很反感这些文人和侠客,在他看来,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应该是高于一切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路边出现一家小饭馆。因为前后十数里地都没有饭馆,所以这家本就不大的饭馆,客人不少,更是显得分外拥挤,很是热闹。   小饭馆门前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最前端斜插着一面蓝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不用进去,就知道饭馆里面已经人满了,因为单是押镖的镖师就已经坐满,不过饭馆门口搭着一个很大的凉棚,下面放着十来张桌子,能坐下的人反而比饭馆里面多好几倍。叶尘将睡得迷迷糊糊的韩可儿叫醒,在凉棚下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也没有要热菜,一方面因为人太多,要等好长时间。另一方面他们囊中羞涩,这一顿饭若是放开吃,下一顿就没得吃了。   韩可儿这些年所有积蓄只有九百多文,才将近一贯钱而已(一贯等于一千文),如今就在叶尘的身上。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韩可儿固执的认为所有钱一定要让叶尘带在身上。   两个人要了两大碗茶水,一盘糕点,简单的吃了起来。   然后,叶尘就看到三个人从饭馆里面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听嘴里面的意思是嫌里面太闷太热,移到了外面凉棚子下面。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着那些“刀头舐血”的江湖勾当,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黑虎镖局”的大镖头。   叶尘突然想起一事,脸色一变,赶紧低下头去,镖局走南闯北给人押镖,说不定这什么黑虎镖局就是从江淮那边来的,见过自己的画像。   幸好这三人好像自视甚高,在这种乡下小饭馆,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的酒菜上得很快,三个人大口吃着菜,大口喝起酒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其中那名被称为李镖头的壮汉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道:“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荆州遇见‘荆州四豹’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荆州四豹’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们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我刘老三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的‘铁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杜成武了!”   名叫杜成武的镖头举杯大笑,第三人较为老成一些,左右看了几眼,小声说道:“旁边扬州城里面就是名震江湖的剑庄,剑法一道,杜大哥当然厉害,不过还是低调一些,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人一看杜成武脸色不渝,心中暗骂一声蠢货,但嘴里面赶紧补充道:“听说剑庄白家继剑主白辰傲之后,又出了一名剑道天才,年龄不过二十五六,这一年游历天下,一共挑战天下四十五个有名剑客,竟然无一人是其对手,并且全部被他给杀了。”   另一名镖师来了兴趣,接口道:“说起此人,我倒是知道一些,名叫白沧海,但实际上并非白家人,据说是七年前,白辰傲在海外一处荒岛上带回来的。那处荒岛据说面积不小,岛上虎、豹、熊这些凶猛野兽不少,可上面就白沧海一个人,日日和野兽争食,活得跟野人似的。此子被白辰傲带回扬州剑庄,并收为弟子,传授剑术,不料此子在剑术一道天资高绝,七年之后今天,剑庄上下除了剑主白辰傲,就已经无人是其对手。”   “哼!我看不是那野人小子有多厉害,而是白家一代不如一代,白辰傲几个儿子都快四十岁了吧!竟然连外来一个野小子都打不过,我看这剑庄白家除了白辰傲已经无人了。”杜成武先是飞快的用眼睛扫过四周,发现除了一位带刀的刀客之外,并没有什么带剑的江湖人物,然后才大声说道。   那位刀客发出一声嗤笑,但并没有说话。杜成武三人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想生事,装作没有听见。   叶尘听了三位镖师的对话,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先前在路上遇见的那位让他感觉很奇特的跨剑青年。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得一道轻轻的脚步声,转头向来路看去,一道人影不快不慢的向这边走来,脸上冷硬的就像是一把剑,依然没有丝毫表情。   “谁说白家无人了。”青年的声音突然远远传来。   凉棚下所有人转头看去,杜成武和两位镖头更是脸色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敢接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青年身上,但他神色和步伐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青年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缓慢,但实际上一点都不慢,只不过他的每一个动作,从走路到抬腿跨过凉棚挡子,永远都用得是最省力的节奏和轨迹。   他走进凉棚,先是很随意的看了一眼叶尘和韩可儿,最后缓缓走到杜成武三人面前!   凉棚里面顿时静得落针可闻,杜成武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青年,却实在办不到。 第121章 好快的剑   这青年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杜成武只有站起来,勉强笑道:   “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青年道:“在下白沧海,刚才就是你说白家无人?”   他的声音平淡好像在唠家常,但落在杜成武耳中却是犹如平地惊雷,全身汗毛都竖起来,差点没有哭出来,旁边两名镖师更是一连退了数步,但杜成武不敢退,赶紧弯下身,强挤笑容,抱拳道:“原来是白公子,在下刚才所说白家并不是扬州白家,而是……而是杭州那边白家。”   白沧海没有理他所说话语,道:“你也用剑?”   杜成武很想说自己不是用剑,但身上背着的剑逃不过别人耳目,只能硬着头皮道:“在下的确是用剑的。”   白沧海说道:“我向你挑战。”   他这句话说的依然风轻云淡,犹如在说我请你喝酒一般。但听在杜成武耳中,却是脸色瞬间惨白,差点没直接跪下去。他敢发誓,若不是旁边有这么多人看着,他真的会跪下去。   叶尘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想起“祸从口出”这四个字。   杜成武脑海中念头转动,突然向后猛退七步,忽然“呛”地拔出了剑,别人只道他是要和对方拼命了。   谁知他却一反手,将旁边桌上的一碟菜挑了起来,碟子里装的是炸虾球,虾球也立刻飞了起来。   只听剑风嘶嘶,剑光如匹练地一转,十多个炸虾球竟都被他斩为两半,纷纷落在地上。   杜成武面露得意之色,道:“白公子只要能够照样玩一手,在下立刻就认输。”   他这手剑法实在不弱,话也说得很漂亮,但叶尘却在暗暗好笑,此人倒也算是急中生智,他这么样一做,白沧海也就只能斩虾球,不能斩他的脑袋了,无论是胜是负,至少已将自己的性命保住再说。   可惜,他今天碰见的并不是一个寻常人,准确的说不是一个拥有寻常人思维的人。   白沧海愣了一下,说道:“我挑战的是你,不是这些虾球。”   之前那名发出嗤笑声的带刀青年,忽然道:“你若肯在地上爬一圈,白公子说不定就不会再挑战你,否则白公子非但要挑战你,还会留下你的脑袋。”   这句话正是杜成武他们方才在自吹自擂时说出来的,此刻自这位青年刀客口中说出,每个字都变得像是一把刀。   白沧海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带刀青年,后者远远的向他抱拳一拜,白沧海向其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叶尘感觉两人应该互相认识,不过应该不熟。两人的确认识,且带刀青年在江湖上同样名声不小,与白沧海一同被江湖上各自公认为年轻一代刀、剑第一人。   杜成武一看白沧海不说话,便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怔了半晌,忽然爬在地上,居然真的围着桌子爬了一圈。   白沧海见此,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兴趣,转身向那带刀青年走去。   可是,就在白沧海转身的瞬间,杜成武竟忽然掠起,一剑向白沧海的后心刺出!这一剑毫无预兆,没有任何人提前能够想得到,包括白沧海这名受袭对象。   但白沧海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猛然转身,同时手中剑已刺了出去!   剑本来还插在白沧海腰带上,每个人之前都瞧见了这柄剑。而且是在杜成武之后出的手。   可忽然间,这柄剑已先行插入了杜成武的咽喉,而杜成武的剑距离白沧海还有两三寸的距离。   每个人也都瞧见三尺长的剑锋自杜成武的咽喉穿过。没有血流下,因为血还未及流下来。   但除了叶尘之外,没有一个人看清他这柄剑是如何刺入杜成武咽喉的!因为这柄剑出剑速度,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视觉捕捉能力,而叶尘的眼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非人类了,所以他才能看见,只是他看到白沧海剑出鞘同时,便没有再看下去。   因为,就在白沧海剑出鞘的同时,他背后那位带刀青年突然暴起,手中长刀闪电一般,向白沧海劈去,时机、角度的把握都恰到时候。且同样事先毫无预兆。   叶尘想都没想,手中的一根筷子便扔了出去。   白沧海豁然转身,只看见与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且还有三分交情的带刀青年忽然狂吼一声,跳起来有六尺高,可掌中的刀却已经脱手飞出,插在屋檐上。   刀柄的丝穗还在不停地颤动,带刀青年拿刀的右手腕上插着一只筷子,且直接贯通,他惨叫一声,便要急退,但白沧海手中的剑一刺一收。   带刀青年便双手堵着咽喉,没有看白沧海,而是转头瞪向叶尘,眼珠都快凸了出来。   叶尘刚才出手是出自他性格本能,但他也被自己出手的效果吓了一跳,更没想到自己手上力道已经如此恐怖,至于准性他反而认为理所当然。   大量鲜血从带刀青年手腕处里流了出来。   他瞪着叶尘,咽喉里也在“格格”地响,而这时才有人发现叶尘手中的筷子只有一根,另一根貌似插在了那带刀青年手中。   就如没有人看见白沧海手中的剑是怎么刺在杜成武和带刀青年咽喉上一样,也没有一个人瞧见叶尘的筷子是怎样插进带刀青年手腕上。   白沧海将偷袭他的带刀青年一剑穿喉,看着带刀青年,这时面上才露出些难以置信之色,似乎怎么也想不到带刀青年为什么要突然杀他。   但他只不过瞧了一眼,就走到叶尘面前,他充满了野性的眸子里,竟似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叶尘脸色一变。他将声音压得很低,说道:“我刚从北方来,看过好多次一个人的画像。你刚才救了我,所以我们扯平了。不过,下次若是还能遇见你,我请你喝酒。”   白沧海刚刚结束了长达一年的历练,今天才回到了扬州地境。他最后历练的地方正是北边大宋江淮地区,扬州城这边没有叶尘的画像,或者说暂时还没有叶尘的画像,但长江以北,大宋江淮地区大街小巷这些日子早已贴满了叶尘的画像,白沧海又怎么会认不出叶尘。   白沧海走了,叶尘将吃剩下的糕点打包装上,要付账,那饭馆老板死活不敢要,缺钱的叶尘自然从善如流,带着脸色苍白,被刚才那一幕吓得不轻的韩可儿驾着马车走了。   ……   ……   自古以来,扬州始终起着枢纽作用。南北粮草、盐、钱、铁的运输都要经过扬州。很多来自各地的客商侨居在城内,从事着贸易往来,使得扬州城工商业极为发达,在江淮之地有“富甲天下”之称,甚至在唐朝时一度被认为是东南第一大都会。   虽然唐末五代时扬州遭到严重破坏,但随着南唐建立,并将扬州设为东都之后,这二十多年以来,扬州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繁荣似锦。   不过,进了城之后,除了开始的好奇之外,叶尘根本没有心思再参观这座名城。因为他一直在担忧自己的安危,白沧海刚从大宋江淮地区来,能够认出自己,那么这两天所有从大宋的人都很有可能认出自己,虽然因为要跨越国界,从北方来的人不会太多,但肯定还是有的。   “不能长期在人来人往的客栈住,要租一房子,而且要在贫民区。然后找名医治嗓子,赚够路费,尽快回大宋。”   “可是这些都需要钱,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弄到足够的钱。”   叶尘心中暗忖,理清了思路。   韩可儿虽然身子骨好,又坐着马车,可这个时代路上并不是很平坦,坐马车也是很颠簸的。一路二十多里路,却已经达到了韩可儿的极限,只是她咬着牙硬撑着。   如今,好不容易来到扬州城,叶尘绝对不会再让她继续走路了。在城门边一个茶摊子上,叶尘扶着韩可儿坐下,花费了六文钱,要了两杯茶水,拿出中午吃剩下的几块糕点,就当成是晚饭了。   叶尘如今是个哑巴,所以两人也没什么话可说的,只能默默的吃着。期间叶尘眉头始终微微蹙起,一直在想如何在短时间内弄到一大笔钱。   就在这时,从旁边经过的两个人对话吸引了他。   “你确定胡三能够听出色子的点数?”   “我已经盯着他三个月,他每两天去赌一次,每次都去不同的赌场,而且都只赌色子,每次最终都只赢不输。并且赢的次数都一样,都是十把里面赢十次,输三次,而输的那三次都是他押的钱最少的三次。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一次、两次都没什么,可是若是每一次都这样,那只能说他每次都知道色子的点数。而我恰巧知道有一种人天生耳朵特殊,听觉灵敏之极,远超寻常人,能够分辨出不同点数那细微之极的声音。胡三的耳朵我仔细观察过,从寻常人大了一圈不说,形状也很特殊。”   “那好,今天我们就跟着胡三押钱,他押什么,我们就押什么。前面你说他在那个赌场来着?”   “刘兄!他在平安赌场。”   “平安赌场,不就在旁边吗?”   “废话,当然就在旁边,不然大热天的,我带着你花费了半个时辰,从城南走到城北来到这里干什么。” 第122章 神一样的老千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其实压的很低,寻常人在叶尘这个距离上是绝对听不见的,可惜叶尘却已经不是寻常人。他的听觉也远超常人。   韩可儿很乖巧,叶尘走那里,她就跟到那里,可是当叶尘带着她来到一家赌场门前,并且准备进去时,她虽然没有不高兴,可是心中却还是有些失望。只要是女人,就没有喜欢自己的男人去赌钱的。更何况家里面没钱的时候,更是一愿意。   “没关系,那九百六十三文钱输完了,大不了跟着他乞讨就是了。”韩可儿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说道。紧接着她突然想起叶尘是个哑巴,赌钱会不会太吃亏,就算没想过赢,但她还是要替他好好盯着点。   叶尘本来想着赌钱这种事带着一名背着包裹的女人可能不太好,但一想让韩可儿一人在茶摊子上或者扬州最破的客栈里面等他,在这个明显治好非常不好的扬州城还真不放心。所以,还是将她带着,实事上就算他想将韩可儿留在茶摊子或者客栈里面,后者也打死都不愿意的。因为韩可儿已经想好了,就算是死,她都不会离开叶尘的。   平安赌场是扬州城里的老字号,门面很阔气,赌坊里木桌明亮,灯笼高悬,陈设极为讲究。显然不是寻常的小赌坊。   叶尘和韩可儿一路行来,便有身穿青衣,打扮如小二一般的青年上前招呼,只是看着叶尘和韩可钱的装束和神色,眼中的热情便淡了几分,说了一声请便,便离去了。   看着身边,一个个用纱幔隔起来的雅间,中间大厅一个个敞开了的赌桌,有点类似于茶楼一般设施和布局,甚至服务生和荷官的服饰都是统一青色短装,就这一点与后世澳门赌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叶尘心中惊讶,心想这家赌场的老板不简单。这个赌场的档次也的确不低。   可是装饰的再雅致清贵,赌场终究还是赌场,终究还是把人生放在筹码间拼杀的血战之地,三教九流人等穿梭其间,自叶尘二人进来之后,叫喊声,骂娘声就没有断过。   初秋,扬州依然很闷热,即使这大厅不小,通风也很好,可是因为大厅内挤着的赌客数量实在太多,空气仍然显得有些闷热不堪。   叶尘和韩可儿这对年轻男女虽有些扎眼,但赌场管事仆人貌似是见惯了形形色色的赌客,只是随意看了两眼,并没有投予特别的关注。   叶尘略一观察,便发现这赌坊里面赌局分三个档次,也对应着三个地方,大厅、雅间和包厢。并且很快就弄清楚了具体区别。要进包厢里面参赌,身上至少要带五百贯以上。雅间则至少五十贯。而大厅就没有那么多要求,即使你不赌钱,进来转转看看,也没有人会管你。   叶尘这个时候带着一脸好奇的韩可儿就在做这种事情,在大厅里面转悠。至于平安赌坊宽敞大厅里那一两百的赌客们,根本就没有谁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即使是看到了,也不会多看第二眼。   这些穿着丝绸锦衣,或者麻衣破布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们,不分阶层贵贱,或坐或站,密密麻麻挤在数十张铺着褐毯的大桌旁,紧张地盯着桌上的各种赌具和分别三种颜色四方筹码。   叶尘自然不是瞎转悠,而是在默默的观察。   他用了半刻钟时间彻底弄清楚了这个赌坊里面赌色子的规矩和方法,然后随意找了一处相对人少的赌桌旁,站在一边默默的开始倾听,开始观察。赌场里面人比较多,韩可儿有些害怕,从进到赌场开始,便紧紧的抱着叶尘的胳膊,一直没有放过手。   十数息之后,当又一次骰盅揭开时,叶尘脸上流露出喜色,之前那两个路人没有说错,不同的组合结果,声音还真不同。只是这种不同极为细微,寻常人根本难以分清。   要知道,三个色子总共二百一十六种结果,五十六种点数。叶尘要想全部记下每种结果的声音,不是不可能,而是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不过,就眼前赢点钱来说,他只要记住一部分点数的声音,然后当这些点数出现时,多押钱就行了。   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叶尘勉强记住了二十多种结果的声音,大小点数刚好基本各占一半。   叶尘这才发现肩膀上温热和湿滑,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韩可儿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叶尘看着怜惜不已,心想过了今天,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再吃苦了。   所以,该是赢钱的时候了。   叶尘扭头还是惊醒了韩可儿,有些迷糊的看了看四周,被叶尘拉着走向柜台,韩可儿看着叶尘拿出他们仅有的九百六十三文中的九百文,换成了九个最小的筹码,不由心中一紧,抱着叶尘的胳膊不由紧了紧。   叶尘轻轻拍了拍韩可儿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来到刚才盯着看了半天的那个赌桌旁边,刚才有连着的两个空位,拉着韩可儿就坐了下来。   摇骰盅比大小,这大概是赌坊里最简单最能够快速分出胜负的玩法,而叶尘能够保证赢钱的,也只有这种简单的玩法。   三颗骰子,以九点为线多者为大,少者为小,如果荷官摇出三个六那便是豹子通杀,不过如果赌客有胆量或者说实在闲的无聊,自然也可以押豹子,如果押中不止通杀桌上赌客,荷官还要代表赌坊庄家拿出桌子上所有钱的一倍给赢客,当然这种事情在赌坊里是很少很少发生的。   盯着桌子杯子大小骰盅,看着那位长相清秀的女荷官挥舞着赤裸雪白的小臂,像变戏法一般上下翻滚着大骰盅,听着三粒骰子在骰盅里清脆密集的撞击声,听着最后骰盅重重落在桌面上的撞击声……叶尘目光微垂似乎在犹豫思考,实际上正在努力的分辨。   他运气不错,刚坐下第一个摇出的结果,就是他刚才已经记住的那二十多种结果中的一个。   一三四,小!   叶尘心中默念一声,想了一下,拿出五个各代表一百文钱的黑色小筹码放在了小上。韩可儿看得心中一紧,将叶尘胳膊抱得更紧了,小脸上满是浓浓的担忧。   即使叶尘将自己大半筹码压了上去,但依然是这个赌桌上此次压的最少的一个人。所以,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这点钱的确可以让包括荷官在内,所有人将他忽略。   他旁边有一位店铺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当骰盅落定之后,他扔了十个黄色筹码放到了大上。每一个黄色筹码代表一贯钱,十个代表十贯钱,这已经不算小了,但这位中年男子却是面不改色,只是叶尘发现他压着筹码的那只手掌有些微微颤抖。   叶尘猜想着这位中年男子的赌客心理,在刚才那一瞬间的纠结犹豫,心中不禁感慨,赌钱这种事情真的很奇妙。每一场赌局之后,都会有人喜、有人辈,甚至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贪婪兴奋等待下一场,有人一脸不甘绝望而离去。人生百味尽在此间。   年轻秀丽的女荷官流露着职业的笑容看着四周,双手启开骰盅,安静搁在骰盅底部的三颗骰子是“一三四,小!”   韩可儿并不笨,先前在打瞌睡前,跟着叶尘看了一会,便已经明白了规矩,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喜的惊呼声,引来几人侧目,可一看叶尘只是压了五百文钱的赌注,便又传出几声嗤笑,便不再理会。   旁边那位中年男子低声骂了一句,然后直接转身走了。   叶尘眼前筹码由原来九个黑色筹码变成了十四个筹码,韩可儿不再抓着叶尘的胳膊,而是将叶尘眼前的筹码移到了自己的眼前,并且两只白皙小手牢牢挡着,省害怕被别人抢去的样子。   一阵细微清脆的骰粒撞击声再次响起,赌桌上开始了新一轮的赌局,骰盅在年轻秀气的女荷官白腻的小手间上下翻滚,然后落在桌面上。   “请诸位买定离手。”女荷官流露出机械般的微笑,看着桌旁的赌客们,如每轮新赌局开始时一样,说道:“每局落盅买定时限内没有出手,请等下局。”   玩大小的赌桌成半圆弧形,阔大的桌面上用割细的白布画出投注等几个区域,除了一堆堆或多或少的筹码和几个茶杯,赌桌最中间搁置着一个小巧可爱的计时沙漏,每一局摇骰结束,便会有专人将那沙漏倒转。   韩可儿看着叶尘,等着叶尘去押赌注,可是叶尘一直没有动静。   这次结果的声音,不在叶尘记住的二十多种之内,叶尘本来不想压,但一想每次一押就赢,中间又经常不押,显得太显眼,容易被别人怀疑。犹豫了一下,便从韩可儿手中拿了两个筹码,在沙漏掉完之前依然放在了小上。   秀气女荷官目光扫过众人,缓缓抬起骰盅。   二、三、五,大! 第123章 不一样的面馆   叶尘听着旁边韩可儿有些失望的叹息声,心想这样赢的也太慢了一点,待会只要确定点数之后,便全压上就是。反正他也看出来了,就眼前他这点钱,赌场恐怕不会放在眼里。   接下来,一连三场都是叶尘不能确定的点数,他随意的压了两次大,一次小,结果竟然都输了。好在叶尘每次只押可怜的一个筹码。   这样一来,相当于将他之前赢的五个筹码又全输了。旁边韩可儿失望紧张的不行。   接下来又一场开始,一阵细微清脆的骰粒撞击声再次响起,骰盅落在桌面上之后,叶尘便心中长松了口气,若是连着再有九下都不是他能够听得出的结果,他即使每次只压一个筹码,那也输光了。   叶尘坚定的拿开韩可儿的小手,在后者担忧之极的神色中,毫不犹豫的将九个筹码都压到了大上。   骰盅抬起。   三、四、六,大!   韩可儿一声欢呼,差点没跳起来,她刚才可是担心坏了。   看着十八个筹码被那荷官用细竹尺推了过来。韩可儿眼睛笑成了两个可爱的小月牙。   接下来,叶尘有输有赢,一口气玩了两个时辰,近百场。刚开始偶尔还能听到韩可儿清脆的欢呼声,到最后小丫头都已经麻木了。因为不知不觉中,她怀中的筹码已经由黑色变成了黄色,并且足足有两百多个。这代表着两百多贯钱。   实事上,随着参赌的时间越长,叶尘的赢面肯定更大,赢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不光是他手中筹码越来越多,更多的是他又记下二十多个新的点数结果声音。加上先前二十多个,已经有四十多个结果能够被被他听出来。   这时,叶尘发现那秀气的女荷官已经开始频频向自己看来,而旁边已经有两个赌客每每在自己赌注压得较大时,跟着自己压。叶尘知道该是见好就收的时候了。再继续下去,恐怕会招惹来麻烦。   所以,他果断收起筹码,在那秀气女荷官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带着韩可儿离开了。   ……   ……   两人欢欢喜喜的带着两百四十七贯钱从赌场上走出时,天色已经昏暗一片,如扬州这样的大城和开封一样,南唐并没有进行宵禁,所以行人依然不少。   叶尘领着脸上笑意就没有消失过的韩可儿,在附近找了一间规模档次颇为不错的客栈住了下来,并在客栈中要了五个招牌菜,好吃好喝的吃饱喝足,又舒舒服服的在客栈小二烧好的热水浴盆中洗了个澡,因为叶尘不能说话,所以就比较安静,结果韩可儿竟然在澡盆子里面睡着了。   叶尘怜惜的将其从浴盆中抱出,用毛巾将其身体擦干,强忍着自己心中欲望,没有动手动脚,将韩可儿轻轻的放在了床上。今天韩可儿实在是累坏了,昨晚被叶尘折腾了半晚上,早上一大早便起来赶了二十多里的路,中午到扬州,简单吃过午饭,又在赌场里面待了四个时辰。可是过程中始终没有叫过一声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两人都睡到自然醒,吃过丰盛的早餐。叶尘便带着韩可儿离开客栈,去寻找住处。   叶尘知道在扬州还要待不短的时间,最好是能够等嗓子治好才能回大宋。不然以他如今一个哑巴的身份,带着一个弱女子,就算身份不暴露也太危险,更何况还不知道暗中弥勒教、天一道的人有多少蹲守在前往大宋的路口要道、长江码头上,等着他自投罗网。   并且,他不能长时间的住在客栈,南唐虽然不会像大宋江淮地区那样,大街小巷贴满了自己的画像,可是客栈这种地方人来人往,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碰见这几日从大宋江淮地区过来的人。总之,客栈是最容易暴露自己身份的地方。   所以,他首先要租一间民房,并且是那种弥勒教和天一道的人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到的地方住下。然后寻访名医,治自己的嗓子。   叶尘比划着将自己的意思说明白之后,便带着韩可儿一路打听着路,一边向扬州的贫民区走去。   以叶尘的身份地位,最让人不会想到的藏身之地,自然就是贫民区。   扬州城的富饶天下有名,可是贫民区的情况依然让他大吃一惊。开封城内贫民区他曾经路过,因为好奇也是去看过的。可是当他和韩可儿进入那片矮小的坊巷后,却没有想到这里的穷困依然超出了自已的想象。   在扬州城这样的地方,贫民区百姓过得如此凄惨,由此可看出整个南唐平民百姓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虽然不至于水生火热,但那也是鱼米之乡,本就不缺粮食的缘故。   “据说南唐皇帝李煜不懂、不理朝政,沉溺于佛法,导致君臣离心,官员贪污腐败成风,民间不法之事频频,江湖豪强欺压良善百姓随处可见。由此看来多半是真的。”叶尘心中自语。   眼前的街道本就极为狭窄,又被旁边居民乱搭的篷子占去了大部分的面积,显得更为拥挤,行走在其间还需要不停躲闪着两边突出的木棍,同时还要防备着不被两边那个门中或者篷子中的人们泼出来的脏水洒到身上。   叶尘带着韩可儿走在其中显得很笨拙,但从他们身边穿过的不少衣衫比他们还要破旧的人们却显得灵活得很,显然是经常在这样的环境道路上通行的缘故。   时间过得很快,又等了午饭时间。   这是家很小的面馆,狭窄但却不阴暗,破旧但还算干净。可是这家面馆却是平民区生意最差的一个,只因为他们家的面比别家面馆贵一文钱。   可叶尘和韩可儿毫不犹豫便选择了这一家,因为这一家是他们一路过来,所见到贫民区饭馆里面最干净、最明亮的一个。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如今不缺少这点钱。   因为叶尘始终不能说话,所以两人在一起,始终默默的、静静的。   面馆三张桌子中唯一一个靠窗户的桌子旁,两个人低着头,慢慢的吃面。   两个人面前都是一大灌热气腾腾的扬州拉面,刚端上来,汤是原汁,里面还加了四个蛋,两块排骨,看起来滋味就不错,实事上滋味的确不错。叶尘若是知道这家的面比贫民区其它面馆要贵上一文钱,此时多半会感叹果然一文钱一文货。   就在韩可儿开始吃第二颗蛋,叶尘已经将面吃完,木屋中仅有的一个端面倒水的伙计——一个十一二岁,但将自己洗得还相对干净,透着一股机灵劲的小男孩,熟练的拿着一个大茶壶过来给二人添水时,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喧哗,叶尘隐隐听到有人喊:“就是这间破木屋,挡了我们家的路。”   然后便传来几声巨响,用旧木板搭拼成的屋顶上,忽然有一大片灰尘掉下来,掉在两人的瓦罐里面。   紧接着就是“咯吱”一声响,整个屋子突然就塌了。叶尘只来得及将韩可儿和旁边的小男孩同时拉到自己怀中,用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坚硬的自己身体将二人单薄的身子牢牢护住,便被整个破木屋埋在了里面。   木屋后面相连着的是一个长宽三四丈的简陋小院子,木屋倒塌,顿时惊动了在后院做面的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一老一少,老的看起来六十来岁,头发已经一片灰白,看起来很慈祥。年龄小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少妇,容貌普通,但收拾的很干净,就如已经倒塌的小木屋和那被埋在下面的小男孩一样。   “虎子!”   “虎子!”   两个女人是哭喊着冲出小院的,不是和木屋废墟前三名男子拼命,而是扑进灰尘还没落地的木屋废墟中找他们的儿子、孙子。   两个女人喊着小男孩的名字冲进废墟灰尖中,便撞上了一个东西,差点跌倒。   “咦!这小兔崽子还命大,竟然没被砸伤砸死。”   “这人是什么人,竟然拼着自己的命救下了那小兔崽子。”   “这破木屋那几片板子虽然不是很重,可也不至于让这人毫发无损啊?”   将木屋面馆变成废墟的三名罪魁祸首依次说道。   “这是我舅舅和舅妈,今天刚到我们家来省亲。”叶尘刚刚直起身,正在检查受到不少惊吓的韩可儿有没有受伤时,刚从叶尘怀中钻出去,被娘亲和奶奶拉在自己怀中小男孩突然大声说道。   叶尘和韩可儿都是一愣,小男孩的娘亲和奶奶也是一愣。   叶尘转头看了一眼三名一脸意外,眉头皱起的男子,心想这小男孩真聪明,反应也很快。当他看出眼前三名男子都只是贫民区的寻常贫民时,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或许变成这小男孩的舅舅,以这个身份,更容易潜藏在这里。叶尘抬头看了一眼韩可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小院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叶尘醒来短短两天时间,因为韩可儿的用心,她已经能够明白许多叶尘的神色表情和肢体语言所表达的意思。这个时候也明白了,所以她突然说道:“虎子!木屋塌了,晚上舅舅和舅妈还有地方睡没?” 第124章 新的身份   就在虎子娘亲和奶奶依然在发愣的时候,虎子眼睛一亮,又说道:“有!我们家有三间房子,我和奶奶睡一间,娘亲和爹爹睡一间。还有一间,今晚上舅舅和舅妈睡。可是他们三个坏人砸坏了我们家的面馆,舅舅要替我们报仇。”   叶尘不由得再次暗赞这小男孩的聪慧。他记得先前刚进面馆时,韩可儿就问了一句话:“我们真的要在这个地方租个房子住下吗?”   叶尘自然不能回话,但却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一幕显然落在了小男孩眼中。而这也是此时这小男孩想借叶尘的势,对付眼前三名恶客的起因。当然,整个木屋砸在叶尘身上,可叶尘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这才是小男孩敢借叶尘之势,且对其很有信心的主要原因。   在此事上,叶尘和这名叫虎子的小男孩达成了一种另人惊讶的默契。   在虎子的娘亲和奶奶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叶尘走到了三名恶客眼前。   “虎子舅舅是吧!虎子他爹来都没用,更何况是你。哼!寇家的面馆地段本来就好,现在竟然又传出消息说要降价,这还让不让我们三家面馆做生意了。所以这间破屋被砸是活该。”三人也看出叶尘不好惹,在旁边越来越多左邻右舍围观之下,其中看起来相对显得稳重一些的那名中年男子色厉内荏的讲起理来。   他做事稳重,可另外两名男子却正是年轻气盛,其中一名身体最为强壮的青年便吼着说道:“翟叔!你跟他废话什么,我们三家既然已经说好了,难道还怕他们寇家不成。今天就砸了他们家面馆了,怎么着?”   另外一名青年也跟着嚷道:“就是砸就砸了,怎么着?”   两个年轻人嚣张吼叫着的同时,一人一拳向叶尘脸上砸去,另一人一脚狠狠的向叶尘肚子上踹了过来。   叶尘很随意的同时挥出两拳,分别撞向那一拳一脚。   砰砰!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然后那两个年轻人便跌飞了出去,而叶尘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上半身都没有丝毫摇晃。   全场顿时寂静一片,叶尘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那两个年轻人跌飞的实在是太远了一些,竟然飞出去足足四五丈。   剩下的那名中年男子二话不说,一脸惊恐的转头就跑。   两个青年惨叫声中想爬起来,可是又跌倒了,直到两个女人哭喊着从旁边不远处的两个面馆中冲出来,将两个青年扶了回去。   所有人看着叶尘隐隐都有些畏惧,叶尘很清晰的听到了他们小声的议论。   “原来虎子舅舅是一位武功高手。”   “翟家、吴家、李家这下踢到铁板子上了。”   “活该他们倒霉,人家寇家面馆又干净,味道又好,之前贵了一文钱,大家舍不得那一文钱,所以这附近平时忙着做工赚钱养家,没有时间做饭的人才去他们三家面馆,如今寇家面馆一降价,自然大多都会去寇家面馆。”   “唉!这几年,扬州城帮会越来越多了,这些个游侠儿、武功高手也越来越多了,这些人仗着自己厉害,总是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本来有官府欺压也就算了,现在又多了帮会,这日子过得越来越苦了。”   “可不是吗!我听说有几个帮会要来我们这一片收保护费了。”   “狗日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官府那些人真的就一点不管吗?”   “管什么?皇帝老子一天忙着念佛写诗,都不上朝,下面当官的跟放了羊似的,谁管事。我听说北面宋国官府对这些个游侠儿和武功高手管得严,下手狠,而我们南唐国官府不去管他们,所以这几年,这些个练武的游侠儿和武功高手,才纷纷向我们南唐国来。还不是我们南唐国百姓好欺负,没有人替我们做主。”   “就是!我记得虎子家是从西北关中迁过来的,所以我估计虎子舅舅也是宋国人,应该也是这个原因才来到扬州的。”   后面的议论叶尘没有听到,因为他和韩可儿已经被虎子娘亲和奶奶请进了家门。   租房子的过程很顺利,一方面因为叶尘房租给的不少。另一方面叶尘刚才替他们家出了头,报了仇不说,更是一举解决了后顾之忧。木屋砸了不算什么,木板还在,等晚上在外面做工的虎子他爹回来,大半天就能够将新的面馆建好。再说,叶尘如今乃是虎子舅舅的身份,就算做给外人看,寇家也要让叶尘和韩可儿住一段时间。   不过,还需要虎子他爹最终拍板。但不论是虎子,还是虎子娘亲和奶奶都信誓旦旦的说虎子他爹肯定会同意的。   短暂的接触,叶尘便能够看得出寇家一家老小,都是善良淳朴的寻常穷苦百姓。反倒是虎子聪明伶俐的不像是一个十二三岁孩子,且叶尘从言语之间发现,这小子竟然读过书。   事情刚刚说完,小院门口外便冲进来一名中年男子,虎子听见声响,喊了一声爹爹便迎了上去。   “虎子!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狗日的李家、翟家、吴家,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去。”中年男子看见虎子没事,先是长松了口气,然后便又要冲出门去。   他听到消息,说这片除他家之外的另外三家面馆联合起来,要拆他家的面馆。大惊失色同时,便和干活的地方告了假,不顾一切的往回跑。刚在外面看到木屋塌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他可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平时就在里面一边充当伙计给客人端面、倒水,一边读书写字的。   虎子他爹爹名字叫寇玉柱。   寇玉柱自然没有冲出去,被虎子拉住的同时,虎子娘亲和奶奶便喊了回来。并且虎子邀功似的,三言两语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寇玉柱显然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一听顿时大吃一惊,三步并两步的冲向右边屋子。   叶尘和韩可儿正在收拾租的一间屋子,外面动静二人自己也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这家男主人进来了,便停了下来,转头看去。   寇玉柱对叶尘那是真心的感激。因为叶尘刚才所帮的忙太大了,不光是救了他唯一的儿子,而且直接给了他们家能够将面馆开下去的一个机会,要知道这个机会将是他们家生存下去的机会。光凭他那低贱、辛苦,但薪水少得可怜的活计,根本养不活一家人。没有面馆的进项收入,他们一年都吃不了一块肉,最多只能勉强保持温饱度日。   寇玉柱高大、强壮、结实,笑的时候就露出满口白牙。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了叶尘是个哑巴,还是感谢的话他压根就不会说,只是拉着叶尘的手嘿嘿傻笑,但神色中的感激之情却是分外明显。   叶尘感觉一股臭味扑鼻,但强忍者没有皱起眉头,因为这臭味来自寇玉柱,他甚至在寇玉柱的脚上还看见了粪汁。   “虎子他爹!你不要拉着小弟了,看你挑了一天粪,身上臭死了,赶紧去换了衣服,洗干净了再进屋子。”虎子娘适时出现,捏着鼻子,将寇玉柱拉了出去。就这一会儿,叶尘好像已经真的成为了虎子舅舅,至少虎子和他娘,从称呼上已经是这样了。叶尘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一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喊自己的舅舅,一位淳朴能干的少妇叫自己弟弟,不由莫名的感觉心中温暖。   实事上,最高兴的是韩可儿,这会早已笑颜如花,如一只小鸟似的,一边哼着叶尘从未听过的小曲,一边跳来跳去的整理房间。她这般开心,自然是因为虎子喊她舅妈,虎子他娘和寇玉柱喊她弟妹的缘故。   木屋的地基还在,木板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损坏,叶尘帮着寇玉柱一会儿功夫就将与其说是简陋木屋,还不如说是一个木屋棚子,给重新搭建了起来。   寇玉柱的工作和这处贫民区近半的成年男子一样,都是挑粪。说具体点就是将这座城中人们排泄出的屎尿挑到车上,然后拉到城外去。这放在古代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工作,并且所需人数不少,从寇玉柱话语中叶尘推算了下,如扬州这样的城市,挑粪的人已经近万。   并且,就如叶尘在开封时听到有关行会那样,扬州同样有一个粪行,统管着扬州城所有挑粪的人,甚至没有粪行的同意,像寇玉柱这样的穷苦百姓,如挑粪这个的工作都会失去。   他们回到小院子时,虎子娘和奶奶正在煮饭。没有厨房,锅灶就在小院一角,上面也搭着几片木板子。   寇玉柱道:“我娘会煮一手好菜。”   叶尘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已经看见锅里用菜和糙米煮成的浓粥,并且已嗅到了香气。   虎子奶奶笑了,满满的给叶尘添了一大碗,叶尘没有客气,接过来就吃,当然也没法说“谢”字。   寇玉柱、虎子、虎子娘和奶奶顿时眼中都露出满意之色。 第125章 鬼医   寇玉柱道:“刚弟妹说你不能说话是嗓子出了问题,不是天生的哑巴。这次来扬州是治嗓子的,我刚才想了一下,扬州家喻户晓的名医有三个,不过我听说他们的诊金可不少。上个月粪行的冯老大受了伤,去找其中一位名医医治,光是进门费就是十贯,治好了,又付了两百贯。”   叶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韩可儿本分的要命,一般情况下,若非必要,即使叶尘不能说话,韩可儿也乖巧的很少替叶尘说话。对此叶尘也很无奈。   ……   ……   天还没有亮,叶尘便听见寇玉柱早早起来出了门,叶尘想着寇玉柱的工作,心中恍然,挑大粪的自然是要趁着天还没亮,行人或者说贵人们没有起床时去做。   叶尘不想耽误时间,身上又有着几百贯钱,所以一大早,便去找寇玉柱口中扬州城的三大名医,可是一圈下来,结果让他很失望,甚至有些慌乱起来。这三位所谓名医,对他的嗓子束手无策,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不过,也不是白跑一躺,至少从三人口中知道了另一位名医的存在。   这位名医无人知其姓名,只知其外号鬼医,住在扬州城瘦西湖中独岛之上,性格偏激,不喜见外人,甚至有传言说欲见此人,必先上缴百两黄金。至于鬼医会不会给你看病,全凭其喜好。他若是愿意,诊金不收一文,都会全力给你医治。若是不愿意,就算是拿出黄金万两,钱财十万贯,都是无用。   据说南唐前任皇后大周后当年重病垂死之时,南唐皇帝李煜派人去请鬼医给大周后看病,来人上了扬州瘦西湖独岛上时,看见的只是鬼医没有呼吸,冰冷僵硬的尸体,最后自然大周后病死了,可是没过几年,鬼医又出现了,还是住在那瘦西湖独岛之上。   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个鬼医显然是扬州城内唯一可能治好叶尘嗓子的人,可是叶尘没有百两黄金,就没有面见鬼医的条件。   “现在的市价是一两黄金大约相当于百贯,那百两黄金就是一万贯。”   “看来还得去赌场走上一遭。”叶尘心里喃喃自语。   ……   ……   扬州赌坊——扬州城最大的赌坊,叶尘不知道赌坊是什么背景,但叶尘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一家,只因为这一家最大,最能输得起。并且听起来最是正规。更何况他自认为赢钱的手段不算是任何玩老千的行为。   扬州赌坊规模比叶尘前天去的那家平安赌坊大了四五倍左右,但里面的布局和运营模式却是大同小异。   清丽女荷官职业性的露出微笑,看了一眼这名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但身前筹码越来越多的奇怪赌客,再次缓缓的抬起骰盅。   一,二,三。小!   价值一千贯的筹码被女荷官用细竹板推了过来,加上原本一千五百贯筹码,已经有两千五百贯。就算是在扬州赌坊里也极为少见,特别是在大厅中。如此多的筹码,看上去颇为令人动心。这些钱赌场自然能够输得起,可是避免不了的,是不知不觉中这张赌桌周围围上不少人。   考虑到今天可能会有一定风险,叶尘并没有带韩可儿来。   此时,叶尘忽然后悔没有一刚开始便选择进入包厢或者雅间中进行开赌。不管怎么说,就目前的处境来看,他需要低调,而不是张扬。   他想进包厢,可是他说不了话,并且他也不想让赌场的人知道他是一个哑巴。毕竟谁都知道哑巴总是好欺负一些。   随着摇骰声不停响起,黑色骰盅在那清丽女荷官手中不停落下拿起,叶尘面前赌桌上的筹码也越来越多,途中女荷官替他换了几个大筹码,却依然止不住筹码越堆越高,渐渐要变成一座小山。   玩骰盅比大小,连续十三把,七把赢,六把输,赢的时候投注几乎都是全力施为,而输的六把都是小小押注。这个时候,叶尘眼前筹码已经价值七千多贯,距离他的目标一万多贯已经不远了。即便是在扬州赌坊这等见惯赌海血雨腥风的地方,看起来如此好运气之人依然是极少能看到。   极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反常,所谓反常之事必有妖。不论赌场方面荷官,还是旁边共同参赌与围观的人都有不少开始怀疑叶尘出老千。可是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即使明知对方出老千,只要看不破,找不出证据,在一定范围内也只能认了。不过,赢得钱若是超过某个度,那赌场肯定会有所动作,特别是赌场也为此损失了一大批钱的时候,那就不得不有所反应了。   叶尘所在赌桌旁围的人越来越多,紧挨着叶尘身旁的人却是越来越少,赌客们难以压抑眼眸里的狂热神色,却不愿意离这个沉默得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青年太近,以免让赌场方面不悦。   可是,这个时候,早已经没有赌客还敢和叶尘对赌大小,从第七把开始,便有很多赌客抱着各式各样的心态跟着叶尘押注,从而赌场的损失也越来越大。   女荷官依旧清丽温婉,可是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极为勉强,在叶尘又一次性赢了两千贯后,这位女荷官向诸位赌客告了声歉,便称累退了下去,赌场方面很快便来了位中年男子替换她。赌桌旁的不少客人们都知道这是赌场方面觉得这名青年的运气或者是赌术有些难以应付,所以换了高人出场,有资深老赌客更是认出这名中年男子是扬州赌坊的镇场高手,惊讶地轻呼出声。   看到这名中年男子出马,又听着身周赌客们的议论,之前一直跟着叶尘押注的大部分人都决定暂时不跟,观望一局再说。   叶尘已经想好了,既然今天已经被人所注意,那索性就一次性将所需钱财赢个够,除了一百两黄金给那位鬼医见面费之外,另外至少还得尽量多准备一些,万一那鬼医多要诊金呢!更何况,还要准备一些北上回开封的路费不是。   他来之前已经让寇玉柱帮打听过了,这家扬州赌场只要赢得钱不超过五万贯,而赌场方面又找不出其有出老千的证据,那赌场为了信誉和名声都不会和赌客翻脸。所以赌场方面或许会不高兴,但是否会找他麻烦,叶尘对此不是太过担心。   赌场能够找出叶尘出老千的证据?自然是不可能的。   赌场方面能作弊吗?寻常小赌场当然会。可是扬州赌场乃是扬州最大的赌场,不到万不得已境地,断然不会动用那些手段,来毁自己的名声。所以他们……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尘赢下去。   中年荷官上场后,叶尘又连续赢了四局。围在他身后黑压压的赌客人群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取出筹码,重新开始跟风。如此一来,赌场方面的银子输的更快更多了,中年荷官自信的神色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色和难看。这样下去,他在赌场行道上多年建立起来的威望名声就会受到影响,甚至在扬州赌场中的地位都因此而跌落。这绝对是他所不能允许的,所以他准备动用自己的杀手锏。   骰子清脆撞击骰盅壁的声音渐渐消失,他缓缓挪开盖在骰盅上的手,看了一眼刚被翻转过来的沙漏,没有去看赌桌旁别的客人,直接望着叶尘微笑说道:“客人,麻烦您下注离手。”   因为有充足的时间,特别是叶尘之前有所准备,所以如今色子的所有不同结果的声音,都已经被叶尘记住了。包括最为少见的豹子。   叶尘没有犹豫多长时间,因为他已经将这一局看做是他在扬州赌场中的最后一局。实事上,这一局足以让他将需要的钱一下子赢够。   他从椅中站起身来,将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价值三千贯的筹码,推到了离押注的三个区域中最小的那个。   赌桌周围黑压压的人群骤然发出一声惊呼,寂静了半天的赌客们再也无法压抑住心头的震惊。   “豹子!”   “豹子!他竟然是押豹子!”   “他……是不是刚才赢多了,担心赌场方面找他麻烦,所以故意输些回去?”   “应该是这样的。”   惊呼声起,赌客们开始震惊地议论起来,而桌后那位中年男子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叶尘依然察觉到了那一刹那间,中年男子身体的微震和眸中深处一闪即逝的震惊。   中年男子在替换女荷官之前,已经在旁边暗中观察了半天,一直没看出叶尘是如何出老千的,基本上可以确定叶尘没有作弊,或者说他的作弊方式已经超出了寻常意义上的出老千。   他对自己二十多年的眼光很有信心,如今亲自上场,特别是施展出自己的杀手锏之后,更是确定了一件事情:眼前这位始终没有吭过声的青年在骰盅落定之后,便知道了其中的结果。当然不是他眼睛能够看透骰盅,因为他终于发现,叶尘在整个过程中很少盯着骰盅看,甚至每一次都习惯性的略偏着头。 第126章 白二爷   人类要了解身边事物的真实情景,无非看、听、闻、触这四个基本手段。闻和触在赌色子上可排除在外,那么除了看之外,自然就剩下听了。   这位从未出声的青年竟然和银鑫赌场昨日高价聘请的那位一样,能够听出色子的结果。   得出上面这样的结论,中年男子不由心中一凛,再看向叶尘时,神色中隐隐有了一丝灼热。   因为他想起了昨天发生在扬州赌场界的一件事情:扬州赌坊的老对头,扬州城诸多赌场中排在第二位的银鑫赌场昨天高价聘请了一位高手,此人名叫胡三,据说耳朵天生异于常人,能够听出色子的结果。最主要的是,紧接着银鑫赌场那边便放出风声,要让胡三来扬州赌场这边踢场子。   赌场之间踢场子自然不是动刀、动武,自有其规矩。简单来说,就是派出赌道高手,到对方场子来赌钱,以赌场根本发现不了的作弊出老千手段,大量赢取赌场的钱,致使赌场不得不关门。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扬州赌场方面便陷入一片阴云之中,可这种踢场子根本躲都躲不了。若是寻常赌场派出高手,以扬州赌场的势力,自然有的是办法让这样的踢场提前夭折。可是银鑫赌场背后的势力不比扬州赌场弱。在这种情况下,扬州赌场只能一切按照规矩办事。当然扬州赌场也可以宣布暂停营业之类的。可是这本身就是认输的表现,并且总不能一直关门吧!   半晌之后,中年男子看着沉默如金石一般的叶尘,和声说道:“客人,您确定?”   叶尘点了点头。   押豹子赢得当然多,除了正常赢的之外,赌场方面还要单另拿出一倍钱给赢家。只是豹子的概率实在太小,这一局哪怕是最大胆的赌客也没有人敢跟着叶尘下注。众人注视间,中年男子手掌放在骰盅上却迟迟没有揭开,仿佛骰盅像座山一般沉重,忽然他抬起头来看着叶尘,长长叹了口气,但脸上却是有着欣喜,说道:“阁下!白二爷有请。”   不管怎么说,万贯钱财虽然不少,但比起眼前这位青年帮助扬州赌场顺利度过眼前的困局,就不算是什么事了。而自己只要能够将眼前这位青年引荐给白二爷,就算是大功一件。否则他怎么敢替白二爷做主邀请叶尘。   中年男子始终不揭开骰盅,叶尘便知道骰盅下的豹子不是偶然为之,而是眼前中年男子摇出来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中年男子刚刚说的话。   叶尘眉头深深的皱起,心想难道寇玉柱打听到的消息有误?一万五千贯的钱赌场便已经输不起?可惜他不能说话,否则可以旁敲侧击一番。或者直接说这一局就算了,然后转头走人。   叶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赌桌,中年男子颇为热亲客气地伸出右手,在前方替他带路。中年男子的态度让叶尘心中隐隐恍然猜测的同时,也是心中一松。   穿过一个走廊,最里头有一扇门,叶尘被引至此处,中年男子让其稍等,自己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中年男子和一位身材微胖,年龄看起来有四十来岁,眸中蕴含有惊喜之色的男子从门中走出。   “这位是我们赌坊的大老板白二爷。”中年男子说道。   叶尘仔细打量了几眼扬州赌坊的大老板白二爷,点了点头。   叶尘看起来如此倨傲,使得中年男子和白二爷眼眉头微皱,但很快又恢复一片热情,将叶尘引起了包厢。   叶尘越加痛恨自己不能说话,否则那有眼前这般麻烦。   门后面一间装饰豪华的包厢,房门一关,走廊中一头赌场中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   引着叶尘坐下,中年荷官站到了一旁,白二爷凝视着叶尘,缓缓道:“如今世道真的变了,这几年不少江湖好手纷纷来到南唐厮混也就算了,这几天各方势力都派人来扬州找那位祥符伯也不算什么。可是,如阁下和胡三这样稀罕人物竟然来到赌场赢钱,这种事情也算是百年一见了。”   白二爷眼见叶尘依然不说话,心想传言中真正的异人性格都有些古怪,看来这是真的。还是这青年是个……哑巴?   “阁下屈身来到我扬州赌坊赢钱,自然是急着用钱。”   叶尘点了点头。   “但来到赌场赢钱,毕竟有失阁下身份。”   “我现在给阁下一个即可得到大批钱,又不失身份的机会。不知阁下愿不愿意?”   叶尘心中叹了口气,先是摇了摇头。   大老板上上微微有些意外,心想难道真是个哑巴,他这样想着,又说道:“阁下可是不能说话?”   叶尘点了点头。   大老板和中年荷官互视一眼,心想原来还真是一个哑巴,怪不得始终不吭声。   “在下想和阁下做一个交易,阁下若是同意,只要点头就行。”   叶尘点了点头。   “阁下或许是缺钱,所以才屈尊来到赌场赢钱,可这毕竟有失阁下身份。”   “我现在给阁下一个即可得到大批钱,又不失身份的机会。不知阁下愿不愿意?”白二爷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叶尘心中叹了口气,心想果然是赌场想招揽自己,他摇了摇头。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白二爷和中年荷官顿时脸色变得很难看。   叶尘自己拉开门,门外两名青衣大汉将他堵在了门口。但却看着叶尘身后的白二爷。   “阁下回去好好想一想,若是改变想法了,可随时来到赌坊找在下。”白二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淡淡说道。以他在扬州的身份,若不是眼前刚好急难之事需要这哑巴青年,他又怎会对其如此客气。不过,怒火已生,对待哑巴青年的态度自然会发生转变。   叶尘没有任何反应,两名大汉闪开身子,让叶尘走了过去。   中年荷官之前带着叶尘进入包厢时,便已经吩咐人将叶尘的所有筹码加上最后一把赢的筹码,换成了钱,等着叶尘去拿。   叶尘来到柜台,柜台后的青衣掌柜看了一眼跟着叶尘出来找中年荷官,说道:“钱币已经在后院装在了运货马车上,阁下只要支付运费,便可让本坊的人帮阁下运回家中。不过本坊有金银,阁下若是愿意,我们可换成金银方便随身携带。”   叶尘心中又开始恨自己不会说话,没有做过哑巴的人,就不知道这个时候叶尘心中的郁闷和急切。   还好,旁边中年荷官很有眼色,并且也已经知道叶尘是个哑巴,所以帮叶尘解了围。   “阁下是要钱币?”   叶尘摇头。   “要银子。”   叶尘再摇头。   “准备一百五十两黄金,和五千贯的钱币,让这位小哥儿带走。”中年男子最后说道。   叶尘一边一脸谢意的向中年荷官点了点头,一边心想一定要尽快将嗓子治好,这种不能说话的感觉太难受了。   包厢中,白二爷对着身前一名穿着青布长衫,看来好像是个落第秀才的男子说道:“查清楚他的一切,特别是他在乎的一切,包括人和物。”   ……   ……   叶尘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治好自己的嗓子,所以他离开赌坊,便直接去了瘦西湖。   不过,他已经想好了,若是嗓子短时间内治不好,便立即想办法回大宋,回开封。他隐隐感觉赌坊的那个大老板白二爷不是好善于的人,十有八九不会就此对他放手,他不是就怕了对方,只是若发生冲突就很容易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从而更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瘦西湖中只有一座岛,以叶尘不凡的眼力,隐隐可以看见岛上有一座院落,建筑古老而宏大。   叶尘这会所在湖的这一边岸上,有一家小酒馆,名字也叫渡船酒家。   叶尘走进渡船酒家的时候,小小酒馆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一身劲装的青年男子,大醉如泥,爬在酒馆中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一把剑。另外还有一个没有醉的人,正在看着他摇头叹息。   因为人爬着,叶尘看不清楚,但那把剑被他认出来了,此人竟然是白沧海。   没有醉的人是小酒馆的老板,身材有些矮小,面容头形却是极为奇特,叶尘看见此人第一眼,便想到了两种动物——老鼠和蝙蝠。因为这个人面相长得太像老鼠或者蝙蝠了。若不是叶尘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妖怪,还以为这个人是一个老鼠妖或者蝙蝠妖呢!   此人等了半天见叶尘不说话,便皱着眉头说道:“你是哑巴啊!来这里干什么,也不吭声。”   叶尘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拿出装着一百两黄金的袋子,放在了小酒馆占了一半空间的柜台上。   小酒馆老板见此,微微一怔,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叶尘,说道:“还真是个哑巴。”   白沧海被惊醒,抬头看了一眼叶尘,说道:“原来是你,来!我请你喝酒。” 第127章 黑骨与棺材   叶尘却是被白沧海的神色吓了一跳,双眼充满血丝,脸色苍白,最主要的是眼神深处那难以掩饰的痛苦,让叶尘感到心惊。短短一天多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何事,受到怎么样的打击,才能让他这样一个如剑一般锋利,如铁石一般坚强的人变成这般模样。   叶尘有自己的事情,一直处于赶时间的状态,这个时候却不是喝酒的时候。   “你先出去,等一下我带你上岛。”小酒馆老板说道。   叶尘向其微微行了一礼,冲白沧海点了点头,走出了小酒馆。   咚!   叶尘刚刚走出小酒馆,便听到一道极为轻微,寻常人甚至根本听不到的重物坠地声音从酒馆里面传来,准确的说是从小酒馆地下传来。叶尘心想这酒馆里面应该有一个地窖或者地下室。刚才或许是小酒馆老板将那百两黄金扔到了里面。   瘦西湖的湖水绿如蓝。   只可惜现在已是秋天,湖边已没有垂柳,却有条快船。   “这条船已经有两个月时间没有用过了,本来以为永远不会再用到,没想到今天又用到了,希望还来得及。”小酒馆老板略微感慨地说道。   叶尘听了有些疑惑,跟着小酒馆老板上了船。   船上不知何时准备好了一人份的酒菜饭食。饭菜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摆上去的。小酒馆老板没有离开过叶尘的视线,由此可见这里除了眼前这位相貌特殊的酒馆老板,还另有他人。   叶尘不认为这饭菜是给自己准备的。所以他没有碰,也没有问。   水波荡漾,倒映着满天夕阳,瘦西湖边景色美如画。   船舱里很平静,因为酒馆老板说完之前那句话之后,便闭上了嘴,变得和叶尘一样,不吭一声。   等船靠近独岛时,夕阳已经淡了,暮色更浓了。   叶尘回头望向酒馆后面扬州城两条繁华街道,已渐渐的隐没在浓浓的暮色里,就像是一幅已褪了色的图画,且透着一股诡异。   实事上是叶尘感觉眼前这座独岛有些诡异,面上神色如常,但脑海中开始仔细回忆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不放过任何细节。   半晌之后,叶尘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之前小酒馆老板说的一句话中提到:这艘小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用过了。   叶尘刚才看得很清楚,四周没有再看见其它船,甚至寇玉柱打听到消息中提到,那鬼医所在独岛只有一条船能够上岛,这好像是扬州城某个大人物定下的规矩,无人敢违反,或者说违反的人都已经死了。   说是独岛,其实准确的说是一座湖中小山,叶尘之前在对面湖岸上远远看见的院子便座落在半山腰上。   夕阳虽已消失,山坡上的枫叶却还是艳丽的。   晚风中充满了干燥木叶的清香,和一种从远山传来的芬芳。   夹道的枫林中,有一条小小的石径。   叶尘心里忽然有了种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从未曾有过的恬适和安静。他忽然想到了一首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爱坐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小酒馆老板跟着叶尘一起下了船,前者小心的提着那些饭菜。那些饭菜果然不是给坐船的人准备的。   小酒馆老板走得很慢,并且越走越慢,好似脚步的终点有着什么他不愿意看到或者说畏惧的东西。叶尘突然想起,刚才船走得好像也很慢。   可是走得再慢,总有走完的时候,很快一座宏伟古老,依山而建的宅子,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小酒馆老板突然说道:“这座宅子据说是在两百年前建立的,至今都没有一点改变。原本有一个很好的名字,叫瘦湖斋。”   他的声音中也带着些感触:“可是这几年来,真正了解扬州的人都叫他鬼宅。”   叶尘静静的听着,他一直盼望着旁边这位小酒馆老板能够说话,这样他才能够从中听出一些消息,或者秘密。   夜色初临,湖的另一边,扬州城街道上隐隐有灯火次第亮起。可是独岛上一片黑暗。好在今晚有大半个月亮,天色又很晴朗,岛上还能视物。   小酒馆老板深深的叹息了一句,然后带着叶尘走入了院子,进入了其中一间紧靠着山壁的屋子。甚至屋子另一头没有墙壁,是用山壁当成内墙而建。   叶尘一走到这间屋子前面,就觉得有一种阴森冷飕飕的凉意从背脊上凉了起来,一直凉到脚底。   叶尘当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   他的胆子之大,在后世时,便被他的朋友和同学用“胆大包天”这四个字来形容了。最主要的是他来自后世,相信科学,不相信鬼神,所以这个世界上与鬼神有关的事情他都不怕。   可是叶尘在小酒馆老板的火折子带领下,走进这间屋子时,他自己居然觉得他的脚心下面好像已经流出了冷汗。   火折子发出来的光,比烛光还要黯淡,这间屋子在这种火光的照耀下,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一个坟墓的内部一样。   他走进这间屋子时的感觉,就好像走进一座坟墓里一样。   坟墓里应该是有棺材。   很快叶尘便会知道,这屋子里面真的有棺材。   屋子里每样东西,都蒙着块黑巾,显得更阴森冷寂。   但让叶尘真正心悸的是,正对着门,但却紧贴着山壁,用一大片黑布遮起来的东西,一件长长、方方的东西。黑布很大,甚至将整个地面都盖了起来。   叶尘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心头一直冷到足底。他很想开口问一下,可是他说不了话。   小酒馆老板眼中流露出一丝畏惧,提着饭菜走了上去,脚下好像踩裂了什么东西,发出脆响声。他突然将黑布掀起,露出的果然是口棺材。   这是一具看起来至少有十数年的陈旧棺材,并且棺材没有盖子。   棺材没有惊到叶尘,因为他之前已经想到。惊到他的,是棺材旁边,刚刚被黑布遮住,现在暴露在他目光下的十数具骨架。   没错!是十数具人的骨架,而且还是通体乌黑的骨架。叶尘参加过大宋北伐北汉之战,攻破晋阳城时战场上尸山血海也见过,这些骨架虽然惊到了他,让他心中警惕万分,但却没有吓到他。但紧接着他却脸色一变,变得有些苍白,甚至畏惧。   因为他从那十数具骨架色泽上看出,这些骨架时间都不是很长,最长的也就一年过一点。并且最主要的,是所有骨架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腐肉,但却有啃咬过的痕迹。   难道岛上除了鬼医之外,还有什么食肉动物?   叶尘心中隐隐猜测。正在这时,那棺材中突然传出一声刺耳、沙哑、难听的笑声。   这笑声刚开始声音很小,到最后却是越来越大,并且笑声中充满了欣喜若狂之意。   小酒馆老板听到这声长笑,脸色一变,直接将手中装有饭菜的篮子扔到了棺材中。   眼看着篮子就要倾斜,将其中饭菜倒出来,突然棺材中伸出了一只手,稳稳的将篮子拖住,然后沉了下去。   整个过程极快,一闪而没,可是叶尘却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只真正的皮包骨头的手。   然后,棺材中便传出吃东西的声音,叶尘可以听得出棺材中吃东西的人吃得很快、很急,也很开心。因为期间夹杂着得到满足的感叹声。   没过多长时间,装有饭菜的篮子便从棺材中扔了出来。然后棺材中便站起来一个人。   这个人很矮,不到五尺。   这个人很瘦,瘦到胸腹下塌,四肢细如柴枝,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肌肉与脂肪,嶙峋的骨头外面包着一层薄薄的皮,尤其是深陷的眼窝看上去就像两个黑洞,再加上他的瞳孔竟然是绿色的,甚至隐隐有绿光闪烁,整体给人的感觉恐怖到了极点。   这个人看起来也很老,老到头发早已落光,牙齿也已经落光。   这个人身上穿着一件分不清什么料子的衣服,早已破烂如缕,丝丝絮絮般挂在身上。   除了那些薄紧已经丧失弹性光泽,包着骨头的皮肤,此人与棺材旁边那十数具白骨好像没有什么分别,所以若是将他扔到这些尸骨中,或者他闭上眼睛,一支不动,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个活人。   棺材里面坐起这么一个似鬼似尸一般的人,这幅画面诡异到了极点,也恐怖到了极致。   叶尘虽然早有所预料,可依然心神一跳,本能的向后退了三步。他此时若是能够发出声音,肯定禁不住失声惊呼。韩可儿今日若是到来,此时说不定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黑暗中,这间屋子唯一的一个窗户忽然闪进来一柄剑,一个人!   先是一柄剑,然后才是持剑的那个人,剑的冲刺迅急如电,人的动作矫健如鹰。   这柄剑目标不是叶尘,也不是小酒馆老板,而是棺材中刚刚站起的那个人。   叶尘早已经猜到棺材中那个人就是鬼医,即使知道对方可能吃了一年多的人肉。但他依然不想让鬼医就这样死去。 第128章 刺客   可惜,等到他看见时,已来不及帮棺材中的人抵挡了。本来正常情况下,以他的耳力应该能够提前听到窗户外的动静,可是刚才棺材里面的人给他的感官刺激太大,一时间失了神,所以才提前没有发觉。   叮!   金石撞击声陡然响起,棺材中那人的手突然抬了起来,刚才被棺材挡住视线的手中拿着一块骨头。准确的说是一块乌黑色的头盖骨。叶尘知道人身体上最硬的骨头便是头盖骨。可是正常人的骨头怎么可能是乌黑色的。   不过就算是人身体上最硬的骨头,此时在那柄剑下也已经碎裂而开。   叶尘没看清棺材中的人有什么动作,碎裂成十几片的乌黑头盖骨便向持剑的人激射而去。而与此同时,叶尘却已经冲了过来。   剑光连连闪动,十几片头盖骨顿时碎裂四散,但也迫使持剑人停住了身形。就在这时叶尘已经来到了他的侧面。   叶尘手无寸铁,冲过来也只是没有任何花哨的一拳,若是叶尘与持剑人单打独斗,以后者刚才表现出来的身法,他这样的招式恐怕连人家衣服都沾不上。   但这个时候,不知道是棺材中的人用十几片头盖骨逼住了持剑人,而叶尘的拳头来得恰是时候的缘故。还是因为持剑人看出了叶尘招式平平,而拳头中更是没有丝毫内力,压根就没有当成一回事。   总之,持剑人没有躲闪叶尘这一拳,而是用距离最近的左手同样一拳迎了上去。   一声闷响,叶尘一口气向后退了七八步,直接退到了墙边,踉跄间差点跌到。而持剑人则直接飞了出去,砸在了山壁上。脸色苍白,口吐热血。虽然很快从地上弹起身来,但分明已经受了重伤。   就在持剑人刚刚弹起身的瞬间,棺材里面的人左手中又飞出五截细小骨头,这次叶尘看得很真切,那是五个手指骨,并且同样是乌黑色的。   这五个手指骨快如闪电,并覆盖了持剑人全身上下,且来的时候正是持剑人弹起身临空的那一刹那。   锵锵锵!持剑人长啸声中,手中宝剑连连挥动,接连三身金石撞击声响起,三根手指骨被剑尖击飞。可是,与此同时还有两道“嗤”声响起,那是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   两根指骨入肉并不深,并且还不是要害之处,按理说只能让持剑人受轻伤,更不用说将其杀死。   可是,持剑人脸色大变中,一脸的恐惧绝望,惨叫声中,跌到在地上,蠕动了两下,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叶尘大吃一惊,目光如电,借着门窗照进来的月光,他细打量过持剑人尸体之后,发现全身上下肉体没有任何异样,唯有此人的指甲和嘴中的牙齿变成了乌黑色。或许他全身的骨头都已经变成了乌黑色。   “那指骨上有毒,并且此毒竟然只作用在人的骨头身上,使得浑身骨架刹那间乌黑一片,可是肉体没有丝毫变化。”叶尘低头一看脚边几乎紧挨着的一个乌黑骨架,不由脸色微变,跳到了一边。   开玩笑,这些骨架个个都是剧毒无比。   “嘎嘎嘎嘎嘎……”   刺耳难听的笑声突然从棺材中的人口中传出,叶尘闻声看去,这才发现棺材中的人看着那持剑人的眼神像极了饿狼看见肥羊的眼神。   “你这个卑鄙小人还不滚回去看你的金子去,莫非是想留在这里看我吃人肉不成。”棺材中的人,也就是鬼医突然转头冲着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小酒馆老板吼道。   小酒馆老板脸上涌现出一抹无奈,向鬼医一拜,然后叹着气转身离去。出门时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叶尘。   “小子,来找老夫,是治嗓子的吧?”叶尘正被小酒馆老板一个眼神看得心神一跳时,鬼医突然转头盯着叶尘死死的看了起来。   “此子没有修炼过任何内功,可是竟然一拳将姓白的恶贼派来的刺客打飞,身怀九牛二虎巨力,双眸神光内蕴,难道是传说中先天之体不成。”鬼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除了呼吸略微急促之外,神色中却不露丝毫。   叶尘不知鬼医心中所想,一听治嗓子,赶紧深深点头,心想但愿自己刚才没有白白出手,好让眼前这位明显已经不正常的鬼医能够出手给自己医治。   “老夫恩怨分明,你帮老夫将这块肉留了下来,让老夫一个月内不会饿死,老夫自会帮你医治。好了,你过来吧!老夫移动不便,并且经常挨饿,可不想多浪费一丝力气。”鬼医盯着叶尘看了半晌,突然说道。   叶尘看着满地的乌黑骨架,不但没有向前走去,而且还向后退了一小步。   心中更是已经警惕到了极致。   “不用怕,这些骨毒见了血,才会见效,你没见刚才给老夫送饭的兔崽子是踩着骨头走过来的。”鬼医说道。   叶尘一想,那小酒馆老板的确是踩着骨头过去的。并且自己脚上有鞋,应该没事。想到这里,叶尘便小心翼翼的向棺材走去。   站在棺材前三尺之处,叶尘居高临下用眼角余光向棺材里面一看,却是倒吸一口凉气,不是棺材里面残存的其他尸骨残骸,而是医鬼本身自膝盖以下,两个小腿和双脚空空。先前叶尘还以为这鬼医天生个子矮小,原来小腿之下部位已经失去。   “再靠近一点,怎么害怕老夫吃了你。”鬼医看着刚好站在他手臂范围之外的叶尘,双眼中有莹莹绿光闪烁,淡淡地说道。   叶尘还真是有这个担心,经过刚才一系列目睹,他猜测基于某个特殊的原因,或者被某个强大的异乎寻常势力所约束,平时这个独岛被人为的隔绝了,岛上平时不会有丝毫食物补充,只有当有人拿出一百两黄金找鬼医看病时,才会送上一份有点定量的饭菜,同时也会有一个刺客出现刺杀鬼医。因为缺少食物,所以这些失手并且被留在岛上的刺客,便成了鬼医的食物。   在这样的背景情况之下,若说叶尘不担心鬼医会将他杀死给吃了才怪呢?在没有打消这个顾虑或者可能之前,他打死都不会靠近鬼医手臂范围之内。   叶尘想了一下,走过去,将那持剑人的剑拿起来,开始在墙壁上划拉起来。还好自来到这个时代,他便有意学习古体字,时至今日,总算学会了七七八八,日常用字已经会写、认出。   “前辈若是帮我治好嗓子,晚辈可以帮前辈安装一双假的小腿和脚。”叶尘写道。   鬼医淡绿色的瞳孔微微一缩,沉思半晌之后,嘎嘎一笑,说道:“这种办法老夫不是没有想过,但以老夫的医术都不可能做得到,天下无人能够做得到。”   叶尘又写道:“前辈医术高明,天下无人能及,但这种办法,关键是假腿本身的制作,并非医术本身。晚辈可对天发誓,只要前辈能够医治好晚辈嗓子,晚辈一定帮前辈作一双能够安装于身的假腿脚。”   鬼医沉默,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能有刚才那一番见识,说明不是诓骗老夫。只是你离开此岛之后,再不会有第二次进入岛上的机会。就算真有帮老夫打造腿脚的本事,也是没有用的。更何况就算安装上假的腿脚,能够走路又能够怎么样。只要那姓白的恶贼一日不死,老夫就一日不能离开这独岛。并且,不等那姓白的恶贼死掉,老夫说不定什么时候已经被活活的饿死了。”   叶尘沉默半晌,写道:“前辈能否告诉晚辈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晚辈能够帮助前辈离开此岛。”   “嘎嘎嘎嘎……”鬼医笑了,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叶尘。   “你帮我,那你只有杀了那姓白的恶贼,老夫的困岛誓言才会破去。可是你能杀得了那姓白的恶贼?真是可笑,你以为你是谁?是玉老魔,还是张无梦和陈景元这两个妖道,亦或是弥勒教的那个秃驴。天下间除了这四人之外,又有谁能够杀得了那姓白的奸贼。”鬼医一脸绝望地说道。   叶尘闻言,心中一动,鬼医所说四人中,张无梦和和陈景元他自然是知道的,乃是太平教和太一道的教主。弥勒教的秃驴多半是那大明王楼炎明。   “可这玉老魔……玉道香姓玉,莫非就是玉道香背后势力的主事人。”叶尘心中暗道。   这样想着,叶尘又再次在墙上写道:“晚辈能不能杀得了前辈口中恶贼,暂且不说,但晚辈可给前辈偷偷送来食物,确保前辈不会被饿死。”   鬼医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说道:“以前也有人这样做过,可是他们全被瘦西湖四角剑楼上的剑客杀死了。”   叶尘写道:“晚辈已经猜到有人守在这瘦西湖四周,不让人上岛。但不管之前欲给前辈送食物的人武功有多厉害,能够被人发现,肯定是因为他们划着船,或者游湖而过,露身于水外,自然会被发现。但晚辈会一种水下闭气秘术,可坚持半天时间不用换气,完全可以从湖底穿过上岛。这样自然不会被敌人发现。” 第129章 叶尘被吃了   鬼医闻言,不由得心神摇撼:“身怀九牛二虎巨力,双眸神光内蕴,水中自行转成内呼吸,这正是先天之体的特征。”   鬼医欣喜若狂,闪烁着莹莹绿光的双眼深深的看着叶尘,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说道:“好!你若是能够在明晚之前给老夫送来食物,老夫便答应给你医治嗓子。”   叶尘闻言,顿时长松了口气,欣喜不已。这鬼医能够被一道誓言困于岛上,所说话语应该还是可信的。   这样想着,叶尘心中的警惕,本能的松懈了下来。突然,鬼医冲着叶尘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叶尘脸色大变,正准备向后急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鼻子闻到了一股香甜气味,然后感觉脑袋发晕,浑身发软,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身形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软倒在地。   “江湖有七毒,最毒鬼医口!不知道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叶尘自然无法回答,说话的人也没想过让叶尘回答。   “嘎嘎嘎嘎……这是上天送给老夫的机缘,这天下间的食物又怎么能够和先天之体相比,只要吃了你这具先天之体,老夫的毒功就可大成,然后老夫自有办法以毒控制瘦西湖四角剑楼上的剑客,让他们为我所用,食物自会不缺。而且还可用我的毒,杀死那姓白的恶贼。”鬼医吹出一口气之后,身体也是一个踉跄,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已经没有丝毫血色。显然他这一口气极不简单,甚至耗费了他的元气。   “若不是老夫的本命之毒,以这小子先天之体,寻常毒药根本对其无效。”鬼医喃喃自己语间,颇有些艰难的从棺材中跳了出来,来到叶尘旁边,盘坐了下来。   薄皮包着细骨的苍老手掌,缓缓落在叶尘的脸上,轻轻抚摩,感受着如温玉一般的触感,鬼医贪婪狂热眼眸里忽然现出一丝痛苦的挣扎之色。   挣扎只是片刻,鬼医枯瘦如鬼的眸子中瞬间变成极度平静的狂热和冷漠,莹莹绿光闪烁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叶尘又醒了过来,感受着身体的酥软,他无力躺在一具乌黑骨架之上,渐渐模糊的目光里终于生出绝望的神情。   他突然想起,玉道香曾经说过,天一道的高手不择手段的想掳走自己,就是因为天一道掌教陈景元想要吃了自己修炼什么邪功。他一直以为此事荒谬绝伦,纯属无稽之谈。可现在这鬼医也想吃了自己,让自己的毒功大成。   或许自己的身体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想起了大半年前,在永乐边城外,荒庙之中发生在自己身体上的异变,当时他的肉身经历了极寒与极热,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这种极寒能够瞬间将一切生物活活冻死,极热更是远超自己的自燃点。可是,自己当时既没有被冻死,也没有被烧成灰烬,事后自己的体质便开始发生莫名神奇的变化,体质越来越强,力气越来越大,自愈能力也越来越强大,视觉、听觉、嗅觉更是强的变态。还拥有了在水中不需要呼吸的异能。   “也许自己的肉身真的和寻常人不一样。”叶尘在心中喃喃自语。   然后,他便感觉到鬼医贴着他微凉的脸颊俯身低头……如同脖颈亲吻,如同耳边细语,鬼医的双唇触到叶尘的左肩上,张开大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鬼医年龄不小了,这一年多岁月中吃不好,牙齿并不是很好,而叶尘的皮肤又比寻常人坚韧不少,所以鬼医费了好大劲才咬开了叶尘的脖子。   然后,苍老的双唇像水蛙般贪婪地吸附在叶尘肌肤上,枯瘦干瘪的双颊极有韵律感地鼓动。他没有吃肉,而是先选择吸血,因为这样不会浪费,否则吃肉过程中,血全部流了出来,掉落在地面上,那太浪费了。这是这一年多鬼医吃了十多个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看似和寻常人没有什么不同的新鲜血液,缓慢进入他的双唇,润了他干渴多年的咽喉,流进了他的腑脏之中。   叶尘此时身体虚弱到无法移动手指的地步,甚至连一个婴儿都不如……所以只能绝望惊恐的看着鬼医,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叶尘知道自己今天恐怕再难逃出生天,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开始后悔此次离开开封,南下江淮的决定。   “当时就算会让大宋天子不高兴,也应该拒绝的。”叶尘心中喃喃。   然后他开始担心韩可儿,他死了之后,韩可儿会不会认为他丢下了她,独自跑了,她肯定伤心死了,也担心死了。   还有喻清妍,那个善良、倔强的美丽女子分明已经钟情于自己,这些天肯定已经担忧死了,自己死了之后,肯定也是伤心的很。   玉道香会很愤怒,肯定会不顾一切杀了鬼医给自己报仇,然后应该还会有些伤心。   王超、罗耀顺、麻刚子、李君浩、曹彬、曹玮、贾宪他们肯定也会很伤心,也想着给自己报仇。赵匡胤必定愤怒之极,说不定会因为自己提前几年向南唐动武。   不知不觉中,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年多了,来到大宋也有大半年了,自己已经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再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甚至有了家,有了不少真正担心、关心和在乎自己的人。   可惜,他现在要死了,并且死得是那样的凄惨——被人活活的给吃了。没错,看这鬼医的样子,明显是想生吃自己,是尽量保持自己还活着的情况下,新鲜的将自己吃掉。   叶尘想到这里,放在着地面骨架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瞳孔微缩,因为她看到了一幅非常诡异的画面。   鬼医枯瘦如鬼的脸颊,竟隐隐约约间比先前丰满了少许,枯干苍白的双唇竟显出了几丝血色,一股勃然的生机油然而生。但紧接着鬼医突然脸色大变,变得一脸恐惧和难以置信,然后鬼医发出一声痛楚之极惨叫声,将叶尘远远的丢到了一边,自己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起来。像极了吃坏东西的小孩,或者阑尾炎发作的女人。   不,动作像,神色和声音不像,因为鬼医脸上满是恐惧和匪夷所思,声音中只有仿佛承受着极致痛苦的凄惨叫声。   叶尘被鬼医扔了出去,依然没有昏迷,只是觉得身体仿佛散架一般痛楚无比,不过经过这一摔一砸,他的身体开始渐渐恢复力气,但距离控制身体站起来,甚至移动还需要一些时间。只是他面孔朝向刚好对着鬼医,所以鬼医的一切依然被他看在眼中。   很快叶尘便感觉到发生在鬼医身上的一幕,让他感觉有些眼熟。特别是鬼医身上传出的那忽冷忽热的气息,更是让叶尘想起了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幕。   不过,鬼医身上的冷热更替远远不能和大半年前在永乐边城荒庙中由日、月、星三枚玉佩引起叶尘身体的异变相比。   并且,鬼医的实力也不是当时的叶尘所能相比。   所以,鬼医惨叫声中抱着肚子打了一会滚,便努力的让自己盘腿坐了起来,然后开始修炼某种上乘内功。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鬼医突然发出一声冷哼声,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泼洒在他眼前的一具乌黑骨架上,当即诡异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那具骨架有一些部位上顿时出现冰霜,可是旁边不远处,黑血沾染之处又有灼烧的痕迹出现。   “该死!你这根本不是先天之体……不对!就是先天之体,可是你的先天之体为什么有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鬼医虚弱之极的看着叶尘说道。   叶尘就算此时能够说话,也没法回答他。鬼医也想起了叶尘还是个哑巴,他有许多话想问叶尘,略一沉思之后,拿起扔在边上的两个大腿骨,拄着向叶尘跳了过来。   在叶尘愤怒的目光中,鬼医蹲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叶尘肩膀上被自己咬开的伤口,此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痊愈,不由目光闪烁,不知再想什么。   然后,他突然左手抓起叶尘右手,右手快速在叶尘右手大指内侧,拇指桡侧,离指甲十分之一寸许处,以自己的中指轻点一下。然后又翻开叶尘右手掌,在第一指关节后,掌骨中点,赤白肉际处,同样以中指轻点一下。紧接着又在桡骨茎突上方,腕横纹上八分之一寸侧掌处和食指桡侧,离指甲角十分之一寸处,依次轻点一下。最后,他在叶尘颈部,当前正中线上,胸骨上窝中央重点一下。   每点一下,叶尘便感觉有一股淡不可察的热力从所点之处注入自己体内,然后向自己咽喉部位汇聚而去。   叶尘虽然没有修炼过当世内功,但他在后世的父亲乃是著名的老中医,家中放着穴位假人,挂着穴位挂图,叶尘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却对人体穴位很了解。轻易便分辨出刚才鬼医分别点的五处位置是五个穴位,分别是手上的少商、鱼际、列缺、商阳这四个穴位和咽喉处的天突穴。并且,叶尘还知道前四个穴位在后世医学已经证明:乃是咽喉炎手部穴位贴敷法所用之处。 第130章 剑庄与私奔   五道与咽喉嗓子有关的穴位分别被鬼医所点之后,五道热力汇聚于叶尘咽喉处,叶尘只感觉嗓子一阵瘙痒,然后禁不住一声咳嗽,竟然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   “我的嗓子……”叶尘张口将自己心中猜测说了出来,一出口,便发现自己嗓子竟然能够说话了。   “我的嗓子真的好了。”叶尘欣喜若狂,又说道。   “哼!只是暂时的,你可维持三天,三天之后,你又会变成哑巴。”鬼医适时说道。   叶尘脸色微变,说道:“前辈到底如何才能给晚辈治好嗓子?”   “刚才前辈也已经试过了,晚辈的血肉是吃不得的,如今前辈或许可以和晚辈好好谈谈了。”   “正如晚辈之前所说,只要前辈治好晚辈的嗓子,晚辈可以冒险潜水过湖,给前辈送来食物,并且事后保证给前辈打造一双假腿脚,让前辈拥有基本的行走之力。”叶尘一口气说道。   不知道是被叶尘的话说服了,还是鬼医心中另有打算,总之他最后答应了叶尘所说的交易:叶尘给他送来足够三个月食用的食物,他给叶尘彻底治好嗓子,然后叶尘再给他打造一双假的腿脚。   叶尘离开院子,来到岸边,那小酒馆老板正坐在船头望月。   直到叶尘上了小船,小酒馆老板才转身看了一眼。   “你知不知道扬州城是谁说了算?”小酒馆老板一边松开绑绳,一边划船,一边说道。   不等叶尘点头,或者摇头,小酒馆老板又接着说道:“二十年前,扬州附近长江沿岸十八寨的水盗群起,气焰最盛时多达上千人,扬州附近百姓深受其害,南唐官府派出大军数次围剿,都是无功而返。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人一剑,独闯贼盗山寨,以一柄铁剑,刺杀了十八寨的大大小小四十多个头领,水盗发生内乱,官兵趁机围剿,才彻底将这伙贼人围剿。这个人就是剑庄庄主,一代剑主白辰傲。   前几年,白天是南唐国设在扬州的知府说了算,晚上是剑庄说了算。而现在晚上依然是剑庄说了算,但白天在有些时候也已经变成剑庄说了算。”   叶尘突然想起,近十天前在泗州时听李君浩说过:江湖之上有太平教、太一道、弥勒教这些擅于谋国的超级势力。而在江湖中还有一些顶极势力,这些势力的实力极为强大,乃是盘踞一方的霸主。这样的势力在江湖上有七个,有着一姓,一庄、两帮、三派之称。   其中这一庄便是指剑庄,当时叶尘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便没有问这些势力都在何处盘踞。现在看来,这剑庄便是扬州的霸主。他想起之前刺杀鬼医的那名剑客,虽然被叶尘和鬼医联手杀死,但实力分明是和李君浩一个水准级别的。此人应该就是出自剑庄。而刚才鬼医口中那姓白的恶贼,很有可能就是剑庄的重要人物,且最有可能的就是当代剑主白辰傲。   叶尘正想着回去之后,好好收集打听一下剑庄的信息资料。那小酒馆老板又突然说道:“所以,剑庄才可以在瘦西湖四角盖四个剑楼,将瘦西湖直接封禁。”   “一年多前,鬼医前辈与白辰傲持续了七年的打赌终于有了结果,鬼医前辈输了,并被逼供着发下毒誓,白辰傲不死,鬼医前辈便不得离开独岛,并定下求医者拿出百两黄金才能上岛求医,且唯有求医者上岛时,才能提供一顿饭菜给鬼医前辈的要求。同时,当有求医者上岛时,瘦西湖四角的剑楼上便可派出一名剑庄中非白姓剑客刺杀鬼医前辈。”   “其实,剑庄已经大不如从前,特别是白家本身一代不如一代,除了当代剑主白辰傲之外,白家再没有出现什么高手了。反而是白辰傲有一名叫白沧海的亲传弟子很不错,在剑术一道天赋异秉,二十出头,实力却已经直逼白辰傲。好在白沧海也被白辰傲赐以白姓,而鬼医前辈与白辰傲之间的打赌只有非白姓的剑庄弟子才能上独岛,否则若是白沧海出手,鬼医前辈恐怕已经被刺杀了。另外,如今南唐国朝廷势弱,当地官府无能,不能压制剑庄,所以才让其成为扬州的半个主人。”   “原来如此。”叶尘心中喃喃自语。   ……   ……   叶尘离开瘦西湖的时候,已经天蒙蒙亮。   刚才听了小酒馆老板所说的话,知道了鬼医的敌人在扬州势力如此强大,而扬州赌坊大老板白二爷显然也是白家之人,且此人看自己那种誓不罢休的眼神让他心中一直有阴影。最主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有了路费。所以叶尘决定,即刻离开扬州,北上回大宋。   叶尘这样想着,突然看见一辆大车从前面的街角转过来,用两匹马拉着的大车,崭新的黑漆车厢,擦得比镜子还亮,窗口还斜插着一面小红旗。红旗上面写着“天下镖局”四个字。十来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带刀武士护着这辆马车。   趁着路上没有行人,踪迹不容易暴露,一大早赶路,正是镖局押镖的习惯。   叶尘看着眼前一幕,突然眼睛一亮,或许可以雇一队镖师护送自己和韩可儿回大宋,只要过了长江,回到大宋境内,联系上当地官府,有当地禁军护着,自己基本上就安全了。   这天下镖局叶尘在永乐边城时就听过的,口碑很不错,生意做得很大,天南地北,除了北方契丹之外,南方诸国他们都可来往。甚至各地大州、路都有他们的分局。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镖头是谁,总镖局在何处。颇有些神秘。   “这天下镖局倒是一个好的选择。”叶尘心中暗忖。   就在这时,叶尘耳中突然传来一片嗡鸣声和破空声,那是弓弦松开和箭矢离弦的声音。   下一刻,天下镖局的二十多名武士同时跃起,堪堪避开了箭矢,而那马车壁不知是何种材料打造,箭矢碰到上面,未能突进丝毫,全部反弹落在了地上。只是可惜了二十多匹好马,全部被当场射死,哀鸣声中倒了一地。   一轮箭矢之后,便有近五十名剑客从旁边两排民房中激射而出,随手扔下手中硬弓和箭囊,手中剑光闪动,直直杀向刚刚落地的二十多名镖师。很快两方杀做一团。那辆马车上赶车的车夫见机快,一刀砍断了拉车的两匹马缰绳,所以马死前的挣扎没有使得马车倾翻,只是倾斜着落在了地上,叶尘刚才隐隐听到一声女子惊呼从中传出,但始终不见里面的人出来。   “如此多的剑手,恐怕只有剑庄才有如此手笔。”叶尘喃喃自语。他发现这些人手中的硬弓很不错,虽然无法和他的那把宝弓相比,但也要比寻常军队中制式硬弓要好得多。所以,他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的跑过去,就近拿起一把硬功和一个箭囊,然后快速的藏在一处墙角后面,继续看热闹。   战斗结束的很快,二十多名天下镖局的镖师全死了,剑客只死了两人。另有七名受伤。   七十多人的拼杀,动静不小,附近百姓纷纷被惊动,就这一会儿,街道两边已经围了上百人。里面还有几个捕快,但只是看热闹,没有丝毫上前阻止,或者回去搬救兵的意思。显然这样的场景,在扬州并不是第一次出现,百姓颇有些习以为常。   此时,所有的剑客都提着剑围住了那辆马车,可一时没有人冲上去。   半晌之后,一名剑客说道:“小师弟!我们不想与你为敌,你还是跟着我们回去见少主吧!”   车窗里一个人探出头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只见剑眉星目,神情俊朗,特别是一双剑眉下眼睛中拥有着剑一般的目光。但神色间却又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痛苦和悲伤。   “你们留不住我,我也不杀伤到你们,所以你们回去吧!我死都不会跟着你们回去的。”车中青年,众剑客口中的小师弟说道。   “是他!”叶尘视力非凡,所以即使隔了百步距离,也看得真切,车中青年正是与他有过两面之缘,昨晚上在瘦西湖岸边小酒馆中还看到的白沧海。   车厢里还有个猫一样蜷伏着的女人,眯着双新月般的迷人眼睛爬在青年肩膀上看了一眼外面众剑客,忽然吃吃地笑道:“你个笨蛋,还不出去将他们全杀了,待会白子轩来了,我们还能私奔得了。”   她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娇弱而柔媚,但落在白沧海耳中,却带着猫爪般的刺。车外众剑客听了,更是脸色微变,有不少人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白沧海痛苦地说道:“你明知道我是不可能杀他们的?”   猫一样的少女又吃吃地笑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又挡着我们的去路,等白子轩来了,我们想走都走不了,我们被抓回去,你肯定会被他们害死,而我则继续给白辰傲那个老王八当小妾,然后等他死了,说不定还会给白子轩当女人,被他们玩来玩去。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第131章 杀人灭口   白沧海一张脸立刻变得毫无血色,这少女软言温柔,可是说的每句话都是实事。但他能怎么样,他本是荒岛上一名野人少年,是师傅白辰傲将他带到扬州,教他做人,将他抚养长大,传授他剑术。如此再造之恩,他又如何能够对白家的人动手。   车厢里充满了醉人的香气。青年坐在柔软的位子上,看着自己怀中那猫一样蜷伏的女人。心中充满了生死挣扎般的痛苦。他深爱的这个女人,本来等着自己历练回来之后就要娶她,可是等他历练回来之后,不知为何这个女人就变成了自己师傅的小妾。他痛哭了半晚上,喝了半晚上的酒,最后决定带着这个女人私奔。可是这一切好像就是别人安排好的圈套一般,外面这近五十名剑客好像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   他虽然醉心于剑术,可是他并不笨,只是不想去深究人心,他现在唯一一点不能确定的就是眼前他依然深爱的女子是不是也参与到了其中,还是她也是受害着,是无辜的女人。   在青年痛苦探究的目光下,少女眨着眼,眼波流动如春水:“沧雨!不要伤心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去死。”   有了少女这一句话,青年神色好了许多,心头那极致的痛苦便消散了一半。   这个时节,扬州的雨水本来就多。   雨水来得很突然,刚开始只是小雨,但很快便变成了中雨。   忽然间,一个人自中雨中飞奔而来,大叫道:“少主到了,少主到……”   少主是剑主白辰傲嫡系长子白子轩,今年三十八岁,剑术同样超群,在剑庄能排进前三,准确的说就是第三。第一自然是剑主白辰傲,第二却是白沧海。   第三的白子轩自然不是第二的白沧海对手,却也差不了多少,在四十多名剑客的配合下,死的自然是白沧海。更何况白沧海心中记得白家的恩德,心有顾及和不忍,从而出不了全力。   听到他们的少主到了,四十多位剑客同时松了口气。他们都相信他们的少主一定能解决这件事。少主虽然剑术武功没有小师弟强,但处理事情,解决问题的手段却远超小师弟,甚至比剑主白辰傲还要强许多。   叶尘虽然已经打算近快离开扬州回北宋,但剑庄毕竟与鬼医有关系,若是玉道香或者大宋名医乃至皇宫中的御医都不能彻底治好自己的嗓子,说不定还要回到扬州找鬼医。所以,与鬼医有关的白家、剑庄的事情他还是想多了解一下。   雨珠如帘。   八个人撑着油布伞,提着剑从大雨中慢步走来,最前面的一个人一身锦衣,三十多岁样子,方方正正的一张脸,竟然与叶尘曾经见过的扬州赌坊大老板白二爷有四分相似。正是剑主白辰傲嫡系长子白子轩。   看见了白子轩,所有剑客全都弯身行礼,每个人的神色都很恭谨,每个人都对他十分尊敬。   每个人都在恭恭敬敬的招呼他:“少主。”   白子轩从从容容的漫步而来,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单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修养和镇定,就远超马车中的白沧海。   大雨如注,泥水满街。白沧海曾经听白辰傲说过,七年前,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他被白辰傲带到了扬州的剑庄。   “小师弟!还不下车跟师兄回去。”白子轩来到车厢前,语气略显严厉地说道。   没错!只有严厉,没有丝毫杀气。   白沧海听了差点哭出来,这样如长兄一般,略显责备的语气,他这七年听得多了,除了师傅白辰傲之外便是大师兄会这样对他。   在少女怜惜的目光中,白子轩有些哽咽地说道:“大师兄!我……”   “小师弟!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这件事情不怪你,你外出历练这一年,发生了一些事情,回去师兄详细告诉你。”不等白沧海将话说完,白子轩便叹了口气,脸上的严厉变成一脸的温和说道。   “春柔!我们跟大师兄回去吧!”白沧海转头对车厢中少女说道。   少女冲着外面的白子轩冷笑一声,说道:“白沧海!你难道是个白痴不成。他都是骗你的,只要你进了剑庄,必定会被轻易围杀。”   虽然下着大雨,便长街两边屋檐下依然挤满了人,看得出来,扬州百姓已经习惯了江湖的厮杀,甚至当成一种消遣娱乐。叶尘同样更多的是看热闹,同时心中也在猜测白子轩所言真假。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白沧海,你被骗了,白子轩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因为……”   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停顿,就像是突然被快刀刃割断。一个人从人群中冲出来,双睛凸出,瞪着白子轩仿佛想说什么。他连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出来,人已倒下,后背赫然插着柄长剑,已直没至柄。   可是另一边的人群中却有人替他说了下去:“因为剑主就是受他暗算,如今重伤垂死,他……”   说到这里,声音又被割断,又有一个人血淋淋的冲出来倒地而死。   可是世上居然真有不怕死的人,死并没有吓住他们。   人群中又有人嘶声大喊:“是他想提前成为剑庄之主,所以给剑主下的毒……”   这人一面大喊,一面已奔出人群,忽然间,人群中剑光一闪,穿入他的咽喉。   对面人群中立刻又有人替他接着说了下去:“章春柔也是被他骗进府中,剑主并不知道章春柔与你的关系,所以才会纳其为妾。”   这次说话的人显然武功较高,已避开了两次暗算,窜上了屋脊,又接着道:“此举是故意挑拨你和剑主之间的关系,就算你这次和章春柔的私奔也是他有意安排,目的是想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在剑庄中失去人心。”   他一面说,一面向后退,说到“心”时,屋脊后突然有一道剑光飞出,从他的后颈剌入,咽喉穿出,鲜血飞溅出,这人骨碌碌从屋顶上滚了下来,落在街心。   长街一片死寂。人群早已尖叫着四散而去。   片刻间就已有四个人血溅长街,已令人心惊胆裂,何况他们死得又如此悲壮,如此惨烈。叶尘目睹整个过程,也是悚然动容。   白子轩却还是神色不变,冷冷道:“白泉。”   他身边一个健壮高大的剑客越众而出,躬身道:“在。”   白子轩道:“去查一查这四个人是谁主使的,竟敢到这里来颠倒黑白,血口喷人,挑拨我和小师弟之间的关系。”   白泉道:“是。”   此时白沧海早已从马车中出来,脸色异常难看,淋着雨看着白子轩说道:“他们若真是血口喷人,你何必杀人灭口?”   白子轩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弟!你看见了杀人的是谁?”   白沧海没有说话,忽然跃起,窜入人群,只见他身形四起四落,突然就有四个人从退到远处的人群中飞出来,“砰”的一声,重重落在街心。   叶尘看见四人的穿着打扮,却是脸色微变,这四人和昨晚刺杀鬼医的那名剑客一模一样,应该是镇守瘦西湖四处剑阁的剑庄剑客。   白子轩居然还是神色不变,道:“白泉。”   白泉道:“在。”   白子轩道:“你再去查一查,镇守瘦西湖四处剑阁的剑客为什么会突然刺杀刚才那四人。”   白泉口中道:“是。”但他却连动都不动。   白子轩瞳孔收缩,深深的看着白泉说道:“你为什么还不去?”   白泉脸上忽然露出很奇怪的表情,忽然咬了咬牙,大声道:“我用不着去查,因为他们四人是我拿着剑主令牌从瘦西湖请来,提前埋伏在这附近的。”   白子轩的脸色终于骤然变了,他当然知道白泉这句话中的含义,剑主昏迷之后,剑主的令牌便由他保管。   白泉大声道:“少主天未亮,便将剑主令牌给我,让我去瘦西湖请四位专司刺杀的剑客藏在人群中,伺机而动。”   白沧海忽然一把从车厢中拉出章春柔,然后陡然出现在白泉旁边,将其拉起,就好像提着个纸人一样,斜飞四丈,掠上屋顶。正是叶尘藏身在墙角的这个房屋屋顶。叶尘本能的向后退去。   只听急风骤响,十余道剑光堪堪从他们足底擦过,白沧海出手若是慢了一步,白泉也已被杀了灭口。   但是这屋上也不安全,他的脚还未站稳,屋脊后又有一道剑光飞出。   直刺白沧海的咽喉。   剑光如惊虹,如匹练,刺出这一剑的,无疑是位高手,使用的必定是把好剑。   现在他们想杀的人,已不是白泉,而是白沧海。   白沧海就算剑术再高,可是双手各夹着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只能依靠高妙的身法躲闪。同时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你若是不帮忙,我保证下一刻整个扬州城都会知道你的身份。”   声音不大,正常情况下,除了白泉和章春柔之外,也就那名正冲着白沧海连连出剑的剑客能够听得到。 第132章 扑朔迷离   叶尘的听觉早已超出正常范畴,所以他听到了。   他正准备远离的身形,陡然一震,然后停了下来。   实事上,之前叶尘偷偷捡硬弓和箭囊的一幕,刚好被白沧海透过车窗看在眼中。否则他也不会特意向这边的房屋顶上逃来。   叶尘别无选择,转身间手中硬弓上的箭已经射了出去。不是一根,而是三根。三根不是三个目标,而是同一个人,自然不会是白沧海,后者的身法他刚才已经见识过了,他没有把握将其射死灭口。所以,他射的是要杀白沧海的那名剑客。   三根箭分上、中、下三个方位,速度力道远超寻常弓手。这名剑客虽然实力不弱,但也不得不停止继续对白沧海攻击。他身形腾跃间,手中剑光连闪,躲开了两箭,击飞了一箭。可显得极为狼狈,甚至身体都有些踉跄。   就在这时,白沧海左手的突然松开,白泉掉到了地上,可白泉腰上的剑已经到了白沧海手上,一道剑光闪过,犹如雨中出现的一道闪电。   等剑光收敛,白沧海重新抓起白泉和章春柔跳下了屋顶。   雨丝如重帘,眨眼间连他的人影都已看不见。   屋顶上那名实力不弱的剑客咽喉处多了一个红点,然后便倒了下去。   白子轩站在油布伞下,非但完全不动神色,身子也纹风不动。   一直站在他身后,为他撑着伞的剑客,忽然压低声音道:“追不追?”   白子轩冷冷道:“为什么要追,难道你们以为我真的要杀小师弟?”   这名剑客道:“可是这件事不解释清楚,只怕再难服众。”   白子轩冷笑,道:“若有人不服,杀无赦!”   话音一落,他目光扫过又再次向远处移了一些距离的人群,说道:“将屋顶上那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杂种尸体给我带回去。他虽然死了,但死了并不一定就死无对证。”   雨势不停,但天色越来越亮。   瘦西湖旁边小酒馆老板不在。   白泉伏在地上不停的喘息呕吐。白沧海和叶尘脸色都很难看,前者自不用多说。叶尘却是因为前者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且因此被逼着牵扯到了这件与剑庄白家有关的事情之中,所以感到郁闷。唯有章春柔看着小酒馆唯一的窗户看着外面落雨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再想着什么。   不等白沧海问,白泉一缓过劲来,就立刻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事情。   “刚才被暗算灭口的那四个人,全都是平日间伺候剑主的贴身仆人,想必小师弟也已经认出。”白泉对着白沧海说道。   白沧海点了点头,正因为他认出了这四人身份,所以才果断出手救下了白泉。   “一个月前,有一天雷电交作,雨下得比今天更大。扬州城来了一位长得很俊俏的和尚,剑主亲自出面接待了他。且那和尚在剑庄住了一晚上。第二天那和尚离开之后,剑主仿佛有些心事,连着几天心情好像都不太好的样子,白子轩便将春柔小姐哄骗到了剑庄,并带到了内庄去见剑主。结果当天剑主突然宣布要纳春柔小姐为小妾。且当天就举行了纳妾仪式。”   白泉说到这里,叶尘、白沧海都看向章春柔,后者依然背对着他们,只是点了点头。另外,叶尘听到俊俏和尚时,心中一动,想起了劫持自己的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上官冰云是一女子,同是也是一个和尚,她本来貌美无比,装扮成和尚自然极为俊俏。并且,从上官冰云劫持自己的时间上也刚好对得上一个月前路过扬州。   白沧海虽然已经在先前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此时依然脸色变得很难看,神色很痛苦。   白泉则是继续说道:“剑主当天晚上多喝了两杯酒,然后就去洞房了,第二天早上,我就听到了他老人家旧毒复发又昏迷的消息。”   “剑主七年前与鬼医打赌,中了鬼医骨毒而不死,但一直未能将毒素彻底从体内排除,这件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为此平日间也很少喝酒。如今突然多喝了一些酒,突然引发旧毒,虽然以剑主的高深内力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什么太过奇怪的事,可是当天晚上在后院里当值的人,却听见了剑主房里有人在争吵,其中一个就是白子轩的声音。”   “白子轩是剑主嫡长子,也是剑庄下一任主人,剑主对他一向最好,庄里面大小事务大多都是他打理,他平时倒也还能克尽孝道,可是那一天他居然敢逆言犯上,和剑主争吵起来,已经是怪事。”   “何况,剑主突然旧毒复发,哪里还有与人争吵的力气?”   “更奇怪的是,从那一天开始,白子轩都不准别人接近剑主,吃喝拉撒都是白子轩自己亲自动手。”   “所以,大家都认为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只不过谁也不敢说出来。”   听到这里,白沧海才问:“当天晚上在后院当值的就是那四个人?”   白泉道:“就是他们。”   白沧海道:“春柔当时在那里?”   白泉看了一眼章春柔,说道:“剑主还没有入洞房,便旧毒复发,被抬入病房,而春柔小姐一直在洞房里面。”   白沧海听了长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春柔说道:“春柔!是不是这样?”   春柔依然没有转身,但这次却嗯了一声。   白沧海心思从章春柔身上转移到自己师傅上,又对白泉问道:“别的人都没有听见我师傅和大师兄争吵的声音?”   白泉道:“那天晚上雷雨太大,除了当值的那四个人责任在身,不敢疏忽外,其余的人都因为剑主纳妾喝了点酒,而且睡得很早。”   白沧海道:“出事之后,剑庄里既然有那么多闲话,大师兄当然也会听到一些,当然也知道这些话是哪里传出来的。”   白泉道:“当然。”   白沧海道:“他对那四个人,难道一直都没有什么举动?”   白泉道:“这件事本无证据,他若忽然对他们有所举动,岂非反而更惹人疑心,他城府极深,当然不会轻举妄动,可是剑主昏迷后不到三天,他就另外找了个理由,将他们四个人逐出了剑庄。”   白沧海道:“他找的是什么理由?”   白泉道:“没有照顾好剑主,让剑主旧毒复发。”   白沧海叹了口气道:“他为什么不借这个缘故,索性将他们杀了灭口?”   白泉道:“因为他不愿自己动手,等他们一出剑庄,他就找了个人在暗中去追杀他们。”   白沧海道:“他找的人是谁?”   白泉道:“是我。”   白沧海道:“但是你却不忍下手?”   白泉黯然道:“我实在不忍,只拿了他们四件血衣回去交差。”   白沧海道:“他叫你去替他杀人灭口,当然已把你当作他的心腹亲信。”   白泉道:“小师弟你是知道的,我小时候本是他的书童,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的,可是……”   他的脸在扭曲:“可是剑主一生侠义,待我也不薄,我……我实在不忍眼见着他被白子轩害死,本来我也不敢背叛白子轩的,可是我眼看着他们四个人,死得那么悲壮惨烈,我……我实在……”   他哽咽着,忽然跪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说道:“他们今天敢挺身而出,直揭白子轩的罪状,就因为他们看见了小师弟你回来了,知道小师弟你绝不会让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含冤而死,更不会让白子轩害死剑主。只要小师弟你能够为我们报仇,我……我一死也不足惜。”   他以头撞地,满面流血,忽然从靴筒里拔出把尖刀,反手刺自己的心口。   可是这刀忽然间就已到了白沧海手里。   白沧海凝视着他,道:“我自然不会让让人害死我师傅,可是你为什么要自杀?”   白泉道:“我……我只怕小师弟还信不过我的话,只有以一死来表明心迹。”   白沧海道:“我相信你。”   白泉忽然又道:“可是小师弟你也一定要特别小心,白子轩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他的剑法虽然没有小师弟你高,但也差不了多少,最主要的是他的心计手段即使是剑主都比不上。”   白沧海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知道?”   叶尘此时却不想离开这三人,因为他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三人泄露出去。所以,当白沧海说他一个人前往剑庄,让白泉留下保护章春柔,叶尘随意时。叶尘便暗骂白沧海虽然剑法不错,脑子好像一般般,同时也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有些不妙。   叶尘脸上不露声色,跟着白沧海走出了小酒馆,直到走出了三十多步,才低声对白沧海说了三句话。白沧海身体一震,脸色一变后,又转身走向小酒馆。   同一时间,小酒馆中两人看着叶尘和白沧海走远后,白泉突然说道:“我知道你对白沧海动了真情,不想让他死。可先师交待的事情没有人敢违背。不过,眼前倒是有一个机会,可以换得白沧海的一条命。” 第133章 师兄弟之间的信任   章春柔身体一震,霍然转身,说道:“什么机会?”   白泉道:“你真没有猜出这个名叫何开的青年真正身份?”   章春柔道:“之前白沧海将我救走时,我心思有些不定,他当时说的话,我并没有听清。”   白泉想起此女刚才的确一直心神恍惚,便说道:“他姓叶,箭术比寻常意义的神箭手还要强,最主要的是他很怕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章春柔眼睛一亮,说道:“我明白了,我待会就去将他抓住,交给先师,换白沧海一条命。”   白泉道:“此子能够从先师手中逃脱,你以为就凭你能够抓住他。”   章春柔眉头一皱,说道:“你和我联手。”   白泉道:“你和我联手都不够,此事干系实在是太过重大,若是让此子从我们眼前逃脱,我们不但没有功劳,以先师的做事习惯,我们必定死得很惨。不过,还好你我上面还有个白二爷,我们三人一起联手,因为是我们发现了叶尘,所以将叶尘弄到手,功劳大头在我们两个身上。可若是让叶尘逃走,主要责任就会落在白二爷身上。所以……”   “所以我们要将此事告诉白二爷,由他……他们又回来了。”章春柔话没说完,突然透过窗户看见白沧海和叶尘返回,便闭嘴不说了。   “我想了一下,这个小酒馆中也不安全,将春柔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另外,你和白泉还要跟着我当证人,我要当着剑庄所有人揭发白子轩的罪孽。所以,你们跟着我一起去。”白沧海站在酒馆门口说道。   白泉和章春柔心中疑惑,但却不动声色,点头称是。   ……   ……   黄昏,雨停。   夕阳下现出一弯彩虹,在暴雨之后,看来更是说不出的宁静美丽。   故老相传,彩虹出现时,总会为人间带来幸福和平。可是夕阳为什么仍然红如血?   剑庄。   白子轩眉头紧紧蹙着,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致。他本以为由他和小师弟联手,再加上自己谋算,以及剑庄中忠于自己的大部分剑手,应该能够度过此次隐藏在暗处敌人针对剑庄的阴谋,唯一担心的就是父亲的毒伤能不能挺得过去。   可是他没想到,对手的手段和狠辣远超他的预料,甚至让小师弟都对他产生怀疑,与他反目成仇。   “少主!小师弟来了。”一名剑客进屋说道。   白子轩深吸一口气,向院外快步走去。   白子轩来到外院门口时,已经有近百名剑庄弟子和护院得到消息,汇聚了过来。   白沧海在剑庄一直是一个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人。就如之前,不让他走时,他拼着命偏要走。你想不到他会来的时候,他却偏偏又来了。   白沧海的发髻早已乱了,被大雨淋湿的衣裳还没有干,看来显得狼狈而疲倦。可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头发和衣服,也没有人觉得他狼狈疲倦,因为这个人就是白沧海。   白泉是个魁伟健壮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英气勃发,可是站在这个人身后,就是像皓月下的秋萤,阳光下的烛火。因为这个人就是白沧海。   叶尘自然不会跟他们一起来,他如今狠不得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又怎么会现身于众目睽睽之下。但除了白沧海之外,又有两个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不看着这两个人死去,又怎么放心离去。所以他还是来了。   白家大院对面四十多步外有一家茶楼,叶尘就在茶楼二楼的一个包厢里面。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对面白家大门,手里面没有茶杯,只有一把箭已上弦的硬弓。   白子轩先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章春柔和白泉,然后便一直看着白沧海,看着他走过来,看着他走到面前,神色复杂地说道:“小师弟!你回来了。”   白沧海道:“你应该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白子轩道:“因为你一定听了很多话。”   白沧海道:“是。”   白子轩道:“是非曲直,你当然一定已分得很清楚。”   白沧海道:“是。”   白子轩道:“你掌中无剑?”   白沧海道:“是。”   白子轩道:“剑在你心里?”   白沧海道:“心中是不是有剑,至少你总该看得出。”   白子轩盯着他,缓缓道:“心中若有剑,杀气在眉睫。”   白沧海道:“是。”   白子轩道:“你的掌中无剑,心中亦无剑,你的剑在哪里?”   白沧海道:“在你手里。”   白子轩笑了,道:“我的剑就是你的剑?”   白沧海道:“是。”   白子轩忽然拔剑。   剑的形状朴实,但懂剑的人却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柄宝剑。   这一剑并没有刺向白沧海。每个人都看见剑光一闪,仿佛已脱手而出,可是剑仍在白子轩手里,只不过剑锋已倒转,对着他自己。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剑尖,慢慢的将剑柄送了过去,送向白沧海。   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掌心都捏了把冷汗。他这么做简直是在自杀。只要白沧海的手握住剑柄向前一送,有谁能闪避,有谁能挡得住?白子轩的一波心腹喊叫着已经冲了过来。   白沧海盯着白子轩,终于慢慢的伸出手握剑。白子轩的手指放松,手垂落。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带着很奇怪的表情,然后会心一笑,那是一种兄弟之间的信任。   忽然间,剑光又一闪,轻云如春风吹过大地,迅急如闪,凌空下击。没有人能避开这一剑,白子轩也没有闪避。可是这一剑并没有刺向他,剑光一闪,忽然已到了白泉的咽喉。白泉的脸色变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只有白子轩仍然声色不动,但没有人知道他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惊人的变化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可是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白泉的喉结上下滚动,过了很久,才能发得出声音。   声音嘶哑而颤抖:“小师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沧海道:“我差点就被你骗了,还好今天听你说话的人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了不起的人。”   白泉道:“是他告诉了你。”   白沧海道:“是的,所以我欠他一条命,我们白家都欠他一条命。”   白泉道:“他当然是了不起的人,可是他告诉了你什么?”   白沧海道:“你编了个很好的故事,也演了很动人的一出戏,戏里的每个角色都配合得很好,情节也很紧凑,我已经彻底相信你。只可惜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了不起的人能够看出你所编造故事的漏洞。”   白泉道:“漏洞?什么漏洞?”   白沧海道:“剑主旧毒复发三天之后,大师兄就将那四个人逐出了剑庄?再命你去暗中追杀?”   白泉道:“不错。”   白沧海道:“可是你不忍下手,只拿了四件血衣回去交差?”   白泉道:“不错。”   白沧海道:“大师兄就相信了你?”   白泉道:“我和他一起长大,是他的书童,他一向相信我。”   白沧海道:“可是被你杀了的那四个人,今天却忽然复活了,大师兄亲眼看见了他们,居然还同样相信你,还叫你去追查他们的来历。谁都知道,剑庄上下,大师兄是最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他会犯这样的错误。”   白泉说不出话了,满头汗落如雨。   白子轩叹了口气:“只是我不明白,让我和小师弟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对你有什么好处。或者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白泉惨笑一声,没有说话。   白沧海手中的剑忽然又动了,剑光闪过,从白泉的脖子旁飞过,刺入了白泉的咽喉。   白子轩说道:“小师弟为什么杀了他?我还想从他嘴中拷问一些事情。”   白沧海说道:“因为他可能还知道另外一个人的秘密,而我已经答应这个人不能让他活着。”   白子轩有些可惜地说道:“既然答应了别人,那自然要说话算数。只是你有没有答应他将这女人也杀了?”   白沧海神色中流露出刻骨铭心的痛苦,转身看着脸色惨淡的章春柔说道:“他是这样要求的,可是我没有答应他,不管怎么说她是我的女人。”   白子轩叹了口气,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女人很危险?比白泉还要危险。”   白沧海没有说话,只是神色越加痛苦。   白子轩摇了摇头,说道:“既然这样,小师弟!你将你的女人看好,不要让他离开你的院子,除了你之外,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她,特别是男人。”   ……   ……   初秋。   天高气爽。可惜,世上并没有绝对的事,所以天高气爽的秋日,也并不一定是天高气爽的。   扬州贫民区,寇家。   韩可儿有些心不在焉的和虎子奶奶、娘亲三人,坐在院中,一边唠家常,一边准备明天面馆做面所需要的食材,时不时的看一下小院门口,想着那个让她感到踏实的身影怎么还不回来。   她虽然相信叶尘肯定不会丢下她而去,但心中还是禁不住有些害怕,甚至恐惧。 第134章 叶尘心中的滔天杀机   寇玉柱和虎子正在门外关面馆的门。   忽然有三个男子走了过来,衣衫虽褴褛,帽子却是歪戴着的,腰带上还插着把小刀。   三名男子,一个中年,两名青年。其中那名看起来近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在寇家院子门口拦住寇玉柱,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他,忽然伸出手,道:“拿来。”   寇玉柱脸色一变,说道:“拿什么?”   三角眼道:“魏老大说了,从今日开始,贫民区这一片凡是开店做生意的都要交保护费。”   寇玉柱神色愤怒,但右手一把将正准备说什么的虎子给拨进了院子。强忍者心中怒火,说道:“要多少保护费?”   三角眼道:“不多,一个月半贯。”   寇玉柱大怒道:“你们这是明抢,我们小店一个月总共赚的也才半贯钱,全交给你们,我们还怎么活。”   旁边一名青年,几步跨进小院,指三个女人中间的面盆冷笑道:“一个月只有半贯钱,还能吃得起白面?”   说着话,他一脚将面盆踢翻在地,三位女子惊叫声中闪到了一边,然后赶紧用双手将面往面盆里面捧。只是地面很脏,甚至还有寇玉柱脚上带回来的一些粪渣。可是虎子娘亲和奶奶连同粪渣和灰土全部捧进了面盆。   青年大笑,道:“白面掺粪渣,做出来的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三角眼道:“这种东西你们也吃?你们究竟是人还是狗?”   寇玉柱强压下心中的火气,谦卑地说道:“你说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只求你能够放过我们,保护费我们会交,以后每个月我会拿出一百文孝敬七爷。”   三角眼道:“你知道我是谁?”   寇玉柱摇头。   三角眼道:“你不知道我,但你知道魏老大。”   不等寇玉柱说什么,三角眼又道:“可你知道魏老大是谁吗?魏老大是跟着二爷混的。你知道二爷姓什么吗?二爷姓白,就是白家二爷。而你竟然说拿一百文钱孝敬魏老大,魏老大会要你的一百文钱?”   不等寇玉柱说什么,虎子便站在院子中喊道:“你们不要才好,我们还不想给呢。”   三角眼大笑,一个眼色,旁边一个青年冷笑着向虎子走去,寇玉柱脸色一变,就要跑过去拦住。   不料三角眼抬起一脚,踹在寇玉柱肚子上。   这一脚踢得很重,寇玉柱滚倒在地,痛得抱着肚子,脸色发白,冒着冷汗。   另一边,青年追着虎子在院子里面乱窜。   三角眼冷笑着说道:“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青年一把将虎子抓起来,扔到地上,在三个女人哭喊着阻拦下,还想踩几脚虎子。   三角眼想起此次来的正事,挥手制止了青年,淡淡地说道:“对于你这样不听话的人,魏老大很有兴趣想见一见。喔!你们家两个男人,一大一小,至少得跟着我去一个,是你去,还是那兔崽子去啊?”   “我跟你们走,你们不许伤害我的家人。”寇玉柱恳求道。   “好!那就跟我走吧!”三角眼说道。   “我舅舅回来后,会找你们报仇的。”虎子哭喊道。虎子娘亲和奶奶坐在地上哭喊着,韩可儿站在一边也默默的流着泪。   ……   ……   窄巷中阴暗而潮湿,连月光都照不到这里。   叶尘摸着黑回到寇家小院所在巷子的时候,在巷口碰见了一个踉踉跄跄,身形看着有些熟悉的人。   一个血淋淋的人,身上的衣衫已被鲜血染红,脸上的骨头已碎裂。   “寇大哥。”   叶尘失声惊呼,冲了过去,寇玉柱也冲了过来,两个人互相拥抱。   寇玉柱道:“你的嗓子治好了,可以说话了。”   他自己的伤更重,但是他好像并不在乎,在第一时间关心的却是叶尘。   叶尘眉头紧蹙,说道:“我的事回头再说,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受伤的?”叶尘简单摸了一下寇玉柱身上,便发现竟然有三条肋骨断了,虽然不致命,但伤势已经很重了。   寇玉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叶尘见此,只能皱着眉头扶着寇玉柱向家中走去。   二人到来,惊动了本就睡不着的三个女人。虎子娘和奶奶看着寇玉柱,泪眼婆娑。韩可儿走过来,紧紧抓着叶尘胳膊,死活不放手。看着寇玉柱身上的伤,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寇玉柱却还在笑,大声道:“这一点点伤算得了什么?明天早上就会好的!”   虎子奶奶道:“是他们将你打伤的?”   寇玉柱看了一眼叶尘,说道:“不是,魏老大叫我过去问了一些话,然后就让我离开,是天在黑,我回来的时候跌了一跤,摔伤的。”   就算是听到动静从床上爬起来的虎子也应该看得出,寇玉柱身上这绝不是跌伤的。因为就算从七八丈高的山顶上滚跌下来,也绝不会伤得这么重。   可是虎子奶奶和别的老太婆不同。她看得出这绝不是跌伤的,她比任何人都关心她的儿子。   然而,她绝不再问,只流着泪说了句:“下次走夜路时,千万要小心些。”然后她就蹒跚着走出去,去找药材和包扎用的东西。   她是一个本分的女人,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懂得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什么时候不该问。   虎子他娘就没有这么本分和聪明了,哭着一边将自己男人扶到屋子里面,一边说道:“你说谎,明明是被他们打的。他们既然要每个月半贯的保护费,那我们从明天开始不开面馆了。”   叶尘心中恍然,原来是本地帮会收保护费的事情,可是这小小面馆一个月总共最多才赚半贯,就算要保护费也不可能会要去,这根本不符合帮会的利益。除非负责收保护费的是个蠢货,可是这可能吗?   叶尘隐隐感觉此事不简单,联想到之前在巷口寇玉柱看自己的眼神和不说出被打的真相,他感觉此事或许与他有关。他突然想起白天在扬州赌坊自己拒绝加入赌坊,转身离开时,那赌坊的老板白二爷的眼神,那是一种你从我手掌中逃脱不了的眼神。   “寇大哥!他们是不是冲着我来的?”叶尘脸色有些难看,神色中满是对寇玉柱一家人的歉意和对那些人的杀机。   韩可儿听得叶尘竟然已经能够说话,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叫声,但感觉又不合适,赶紧又将自己小嘴捂住。   寇玉柱面对叶尘的追问,依然没有说话。   等寇玉柱坐了下来,叶尘又盯着寇玉柱面容,肃然问道:“寇大哥!你到底是被谁打伤的?”   寇玉柱的笑容有些僵硬,板着脸道:“就算我是被人打伤的,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叶尘脸色更加难看,此事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因他而起,那些人也是冲着他来的。   一直站在门边紧紧握着拳头,默默流着泪的虎子说道:“我就知道他们是冲着舅舅来的,睡觉前我跑过去问了,翟家、吴家、李家面馆一个月才收十文钱的保护费。可是我们家却收五百文。他们是故意的。”虎子又将他聪明的一面体现了出来。   叶尘的心沉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对寇玉柱说道:“告诉我,他们都给你说了什么?”   寇玉柱沉默了半晌,说道:“魏老大要让你给白家二爷做事,否则便杀了我们全家。他们让你做的事情肯定是你不愿意的,说不定是让你去送死,所以今晚上我们全家连夜准备搬家,明天一早便离开扬州城。”   叶尘心中杀机如潮,他对于虎子他娘此时看着他不满的神色很理解,对于虎子抱怨也很理解,对于屋子中虎子奶奶绝望的叹息也很理解,可是他对于在这个面临全家生死的时候,还选择尽可能的顾全他的感受和安危的寇玉柱感到震撼和深深的感动。   这样的一家子人,他是绝对不能让他们受自己牵连而悲惨的死去,甚至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一个人冷冷道:“魏老大说你们可能会连夜搬家逃走,还真是如此。”   这是傍晚时来的那个三角眼的声音。   来的还不止他一个人,两个腰里带着刀的年轻小伙子陪着他,一个脸很长,腿也很长的人,手叉着腰,站在他们后面,穿着身发亮的缎子衣服。   三角眼伸起一根大拇指,指了指后面的这个人,道:“这位就是我们的老大魏老大,这片贫民区都归魏老大管。”   寇玉柱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一脸的绝望说道:“你们……又来我们家干什么?”   三角眼阴森森的笑着,看了一眼叶尘,对寇玉柱说道:“你放心,只要这一位乖乖跟我们去见白二爷,我们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叶尘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他自然已经猜出那白二爷十有八九是白家的人,而那扬州赌场也应该算是白家的产业。最主要的是,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这白二爷与刚才自己经历的白家事件有关。 第135章 拳头好硬   所以,眼前这些人也可以算是白家势力所属。   当然,更多的则是白二爷的人。   他当然能够轻易杀了眼前这四人,可是杀了之后呢?   一不小心暴露自己的身份,然后引来弥勒教的高手,甚至小明王上官冰云,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最主要的是,或许他能够跑得掉。但韩可儿呢?寇家老小四人呢?显然对方正是看透了叶尘心中的顾及,所以行事才如此肆无忌惮,甚至都没有在他回来之前便将寇家四口人和韩可儿掳走。   至于借助白沧海、白子轩的力量,等确定了一些事情之后才行。   叶尘脑海中念头百转,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说道:“好!我跟你们走,可是你们不要为难院子里面其他人。”   三角眼为叶尘的识时务感到很开心。可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魏老大,对于叶尘如此轻易便屈服,感到有些问题,所以他突然说道:“除了你之外,院中的人都要跟我们走,等你见了二爷,我便将他们全部放了。”   叶尘眉头深深皱起,眸中寒光大盛,或许这位魏老大说的是真的。可是韩可儿和寇家四口在这个过程中落在这些人手中,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者说什么糟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是有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叶尘都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尘冷声说道:“去叫扬州赌坊大老板过来,我和他谈。”   魏老大闻言一怔,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此事上面有些大意了。否则,他完全可以在叶尘回来之前,便将这小院中的人先抓起来。   这样想着,他说道:“扬州赌坊大老板就是白二爷,你让我去请他老人家亲自过来谈,那岂不是意味着我将事情办砸了,让他老人家亲自出面。那以后我还怎么在扬州城混下去。”   一边说着话,他已经给旁边三角眼等三个人使了一个眼色。三个人冷笑着冲进了院子,分别去抓虎子、虎子娘和虎子奶奶这三位看起来最好抓的人。韩可儿紧紧的抓着叶尘的胳膊,三个人准备将她放到最好动手。   显然他们是想先将叶尘在乎的人控制住,好让叶尘投鼠忌器。   虎子手中拿着一个棍子,一边乱打一边躲闪,虎子奶奶跑进了屋子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去拿菜刀去了。只有虎子他娘被吓傻了,被三角眼一把抓住,往外拉扯,到小院门口时抱住了门框,嘶声道:“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三角眼厉声道:“臭婊子放开手,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   说着话,抬起一脚向虎子娘踹去。   不过,他的脚刚刚抬起,寇玉柱忍者伤痛冲了过来,提起碗大的拳头,一拳打了过去。   三角眼先前看他重伤,没有当成一回事,猝不及防,挨了他一拳,反应过来,便一脚踹在了寇玉柱身上的伤口上,寇玉柱疼得满头冷汗,满地打滚。   虎子奶奶从厨房里冲出来,手里拿着把菜刀,嘶声道:“你们这些强盗,我老太婆跟你们拼了。”   这一刀是往三角眼脖子后面砍过去的。   她当然没砍中。   她的刀已经被另外一名带刀的青年一把夺过来,她的人也被青年甩在地上。   虎子娘扑过去抱住她,立刻失声痛哭。一个尝尽了辛酸穷苦,本就已风烛残年的老人,怎么禁得起这一甩?   三角眼冷冷道:“这是她自己找死……”   “死”说出口,寇玉柱从地上跳起来,狂吼着,踉跄扑上来。他已遍体鳞伤,连站都已站不稳,但是他还可以拼命!   三角眼厉声道:“你也想找死?”   他手里还拿着那把刚夺过来的菜刀,只要是刀,就能杀人。   他不怕杀人,顺手就是一刀,往寇玉柱胸膛上砍了过去。   寇玉柱的眼睛已红了,根本不想闪避,这一刀偏偏却砍空了。   刀锋刚落下,寇玉柱已经被推开,被叶尘推开。叶尘这个过程中自然不是站着看,他刚刚去将虎子救了下来,将那名追虎子的青年一拳打翻在地。可就这一耽搁,虎子奶奶已经被摔伤。   三角眼没砍准寇玉柱,立刻狂吼,顺手又是一刀劈向叶尘。他还知道叶尘不能死,所以劈的是叶尘胳膊,不是要害。   叶尘轻松躲开,然后轻轻挥拳,一拳击出。   一个人如果全身力量大了,本身挥拳的速度便会很快,更何况叶身体机能的增强,并不是简单的力量增加,他们协调性,反应能力都远超常人。即使没有练过高深的武功,但综合起来,也能堪比寻常高手了。当然若是有把强弓在手,他完全堪比一流高手,甚至杀伤力更强。   三角眼第二刀还没有砍下去,叶尘的拳头已打在他下巴上。   他这个人忽然就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破了除家小院的墙,远远的跌了出去,又“咚”的一声,撞在院外巷子另一头的墙上,才落下来。他整个人都已软瘫,就像是一摊泥!   这是叶尘愤怒一击,所以他用了全力。   每个人都怔住,吃惊的看着叶尘。叶尘也有些发愣,他知道自己如今力气很大,先前在瘦西湖孤岛上,还和那剑持剑刺客正面对击,并且占了上风。   当时那持剑刺客也只是飞出了两三丈,可没有眼前三角眼飞出去的远。现在想来,是那持剑剑客本身实力很高的缘故。也就是说叶尘一直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如今才模模糊糊有了一些概念。   魏老大忽然想起,二爷派来给他传话的人说过这小子可能是一名高手。他看着叶尘有些畏惧,心中有些后悔没有多带一些人来。可是他一想到自己没有将叶尘带到二爷面前,可能会受到的惩罚,便鼓起勇气大喝道:“你们两个上。”   带刀的两个青年迟疑着,终于还是拔出了刀。联手向叶尘逼去。   叶尘已经看清了眼前局势,不表现的强硬一些,或者说不表现出相应的实力,便不可能被那位白二爷视为同等级的存在,从而坐下来好好的讨价还价。   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度的问题。   这个度怎么把握,在这个时候很关键。最起码要做到既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且又能够保住自己和韩可儿,以及寇家四口的安全才行。至于眼前这些人,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要杀了那魏老大,就不会被白二爷放在心上。   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手中虽然拿着刀,但也只是比市井间小混混厉害一些而已,根本不是叶尘如今的对手,叶尘轻易躲开两人手中的刀,近身将两人分别一拳、一脚也打飞了出去。   魏老大的脸色惨变,一步步向后退。   叶尘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站住。”   魏老大居然很听话,居然真的站住。   叶尘道:“你去给白二爷说,生意应该是坐下来谈的。”   暂时委曲求全的道理,叶尘还是懂的,能屈能伸才是适者生存之道。   魏老大听出了叶尘话语中的妥协,咬了咬牙,道:“好小子,算你有种。”   言毕,他转身飞奔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暗夜,昏灯。   凄凄惨惨的灯光,照着床上虎子奶奶的尸体,也照着寇家一家人惨白的脸。   这是他们的母亲和奶奶,为他们的成长辛劳了一生,他们报答她的是什么?   叶尘远远的站在屋角的阴暗里,韩可儿始终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两人都垂着头,仿佛已不敢再面对寇家的人。叶尘没想到老婆婆竟然直接被摔死了。他心中已经暗暗发誓,魏老大、白二爷、刚才那两个青年,他必杀之。   寇玉柱忽然回头看着他,道:“你们走吧!”   他的脸已因悲痛而扭曲:“你已经杀死了三角眼,替我娘报了仇,我们本该感激你,可是……可是现在我们已没法子再留你。”   叶尘没有动,没有开口。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走。否则这一家人就真的会被全杀死。   叶尘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已经不能走了。”   寇玉柱忽然大吼:“我知道你有功夫,可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叶尘道:“我知道一些。”   寇玉柱又说道:“他们有钱有势,官府都不敢管他们。那位白二爷养着的打手,最少也有三五百个,我听说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叫石和尚,一个叫铁拳,一个叫铜狮,据说以前都是北边宋国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被大宋官府搜捕得太紧,才改名换姓,躲到这里来。”   他又在吼:“就算你功夫还不错,遇见了这三个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叶尘向空无一人的门外看了一眼,说道:“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寇玉柱终于长长叹息,道:“好,你既然要死,就跟我们死在一起好了。”   只听一个人在门外冷冷道:“很好,好极了。”   “砰”的一声响,很厚的木栅门已被打穿了一个洞。   一只拳头从外面伸了过来,又缩回去。   接着又“轰”的一响,旁边的砖墙也被打穿了一个洞。   这人的拳头好硬。 第136章 谁的拳头硬   叶尘不想让战斗发生在小院子中,担心误伤到韩可儿和寇家三人。他把韩可儿的手从自己胳膊上取下来,对其说道:“可儿!听话,不会有事的。”   然后,他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群人,身材最高大,衣着最华丽的一人正用左手捏着右拳,斜眼打量着叶尘,道:“你就是二爷想要用的那个小子?”   叶尘在门外没有看见扬州赌坊大老板白二爷,便知道自己的猜想完全错了,不是他低估了自己在白二爷心中的重要性,而是之前的想法太想当然了,亦或者这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另外,白二爷身为剑庄白家的人,虽是生意人,但实际上更是江湖人。叶尘虽然还没有深入了解这个时代江湖人,但也知道凡是江湖人大多都爱面子,甚至死要面子,有时候为了一个面子,一个尊严,一个名声,都可以去拼命。那位鬼医能够严格遵守与当代剑主白辰傲的赌誓,不离开瘦西湖独岛半步,一方面虽然有剑庄势力强大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有鬼医生为江湖人注重誓言的原因。   若白二爷是真正的、纯粹的生意人,此时站在叶尘面前的肯定是面带笑容,一脸和气的白二爷,绝对不是他手下一脸凶恶的高手。   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已经难以善了,最好白二爷手下所谓高手不要太高,否则叶尘身份更容易暴露不说,也很难保得住韩可儿和寇家三口,以及自己的命。   不过,叶尘知道,事到如今,却是已经不能退让了。   这样想着,叶尘往外走了一步,站在门前,随手轻轻的将身后破了一个洞的门拉上,说道:“我就是。”   这人道:“我就是你们刚说的三个人里面的铁拳张虎。”   叶尘道:“其实我的外号也叫铁拳。”   铁拳张虎神色一冷,寒声说道:“二爷虽然用得着你,我暂时不能杀你,但是废了你的手还是可以的。”   叶尘道:“哦?”   铁拳张虎道:“听说你很在乎院子里面那些废物的死活,你若敢和我对打一拳,我今天就不动他们。”   叶尘心想正合我意,说道:“请。”   小院的门虽然关了,但二人的对话还是传进了小院中,韩可儿手脚冰冷,寇玉柱的脸色变了,反倒是虎子好似对叶尘很有信心,好几次想跑出去看,都被寇玉柱给拉住了。   他们虽然不是很清楚铁拳张虎到底有多厉害,但刚才木门和土石墙被一拳打出一个洞可是他们亲眼所见。叶尘能够打得过吗?   寇玉柱认为叶尘肯定打不过,甚至认为叶尘肯定在这一拳之下必死,叶尘一死,他们一家肯定也是死。所以他也准备和叶尘一起死。这样两个人一起去拼命,说不定还能杀两个贼子。   “去他娘的,死就死吧!”   寇玉柱忽然冲出去,大吼道:“你有种就先打老子一拳。”他是想给叶尘争取时间,让叶尘去杀其他人。   铁拳张虎道:“也行。”   他说打就打,一个直拳打出来,迎面痛击寇玉柱的脸。   在场每个人都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可碎的却不是寇玉柱的脸。碎的是铁拳张虎的拳头。   叶尘突然出手,没有任何花哨,一拳打在铁拳张虎的拳头上。   铁拳张虎跌飞了出去,砸翻了好几个人,整个人抱着骨头碎裂的拳头,像虾米般缩成了一团,痛得满地直滚。所谓十指连心,怎能不痛?   叶尘很庆幸敌人不是玩身法或者剑法、刀法之类的高手,否则他即使力量再大,骨头肉身再硬,也很难打到敌人身上去。   铁拳张虎看起来凶名极盛,因为他带来的一群人,此时看着叶尘无不一脸畏惧和难以置信,手中都提着刀,可是没有一个敢上前的。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二话不说扶着铁拳张虎转头跑了。   ……   ……   一座并不在扬州最好路段,但很大、很漂亮的府邸。   九月份,后园中的枫叶已红了,北方的菊花还没有开,但扬州的菊花却已经灿烂如黄金。   扬州赌坊的大老板白二爷白子堂,此时背负着双手,站在菊花前,他的身后站着一名穿着青布长衫,看来好像是个落第秀才的中年人。   白子堂脸色异常难看,说道:“一个月前,先师路过扬州北上,在剑庄住了一晚上,便做了许多事情,给我找来好多帮手。本以为白子轩和白沧海这次死定了,而我一定会成为白家新的主人。可是不曾想这么快最重要的两个帮手,一个被白沧海杀死,一个被他关了起来。”   青衫男子接口道:“最主要的是,白沧海和白子轩没有反目成仇,他们二人联手,我们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白子堂说道:“不过,白子轩派来一直盯着我的那三只狗,被那不知从何处来的小子废了一个,也算是小有收获。”   青衫人说道:“要不是为了借那小子的手除去这三只狗,我们怎么会犯这么愚蠢错误。”   白子堂说道:“是啊!三年前,我去金陵,第一次遇到先师,被其点化之后,先师便给我说,在没有成为白家主人之前,让我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商人,为圣教多赚一些钱。所以,我怎么可能会为了所谓江湖尊严,以武力威逼那小子给我们办事。那银鑫赌场当时聘请冯三时,不就是三顾茅庐,送了一座院子,两个美女,然后高价聘请,才让那冯三答应。银鑫赌场老板王胖子可是扬州知府王博的亲侄子。所以说,江湖人大多都是蠢货,剑庄里面的人也是蠢货,听先师的话永远不会错。”   青衫人说道:“如今张虎已经废了,石和尚和铜狮方子澄是不是还要继续借那小子的手废了他们。”   白子堂说道:“此事自然是要先问过铁拳张虎才能确定。”   很快这里来了一群人,白家二爷还在赏花,手上缠着纱布的铁拳张虎就在其中,以往他都站在最前,如今站得最远。   不管站得近也好,站得远也好,心中在讥讽也好,羡慕也罢,白二爷在赏花的时候,绝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的。   白子堂弯下腰,仿佛想去嗅嗅花香,却突然出手,用两根于指捏住一只飞虫,然后才慢慢地问道:“你们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所有人都看向铁拳张虎。   张虎道:“听魏成说,他叫何开,是寇玉柱婆娘的堂哥,来扬州是治嗓子的,如今好像已经治好了。”   白子堂用两根手指一捏,捏死了那只飞虫,忽然转身,盯着张虎,道:“是你的拳头硬,还是他的?”   铁拳张虎垂下头,看着那只包着白布的拳头,只有承认:“是他的拳头硬。”   白子堂道:“那你带着一大群人,为何还要和他拼拳头,难道你真的是蠢货。”   铁拳张虎惨白的脸已经开始扭曲变形,眸中怒火一闪即逝,转头离去。   白子堂道:“你以为你现在回到剑庄还有资格成为一等护院。”   铁拳张虎闻言,身体一震,停了下来,只是身体开始颤抖,是对张虎的怒火和对未来的恐惧让他难以自制。   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青衫人,忽然躬身道:“他已经尽了力。”   白子堂很满意青衫人适时插话,因为青衫人每次说话,都能够说到他的心坎上,说到恰到好处,能够将他想说,但不能说的话说出来。这就是一唱一合。   白子堂又叹了口气,说道:“去账房领两千贯叫他养伤去。”   青衫人立刻大声道:“二爷叫你到账房去领两千贯,你还不谢恩。”   张虎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转过身,向白子堂跪下,磕了一个头。他苦练了十八年的手彻底废了,就如白子堂刚才所说,以他如今的实力,都进不了剑庄。他除了用自己的铁拳挣钱之外,再不会其他挣钱的本领,所以这两千贯对他现如今真的很重要。   白子堂对张虎说道:“有没有看出他用的是哪一门的武功?”   张虎想了半晌,说道:“没有。”   张虎可能感觉在众人面前这样的回答有些跌份,便又紧接着补充道:“就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和来历,可见这个人必定大有来历。”   白子堂道:“最近江湖中有没有什么人忽然失踪?”   旁边青衫男子道:“这一点我也去调查过,最近忽然销声匿迹或者有迹象表明来扬州的武林高手不少,但能够废了张虎的也就那么几个,可这些人都没有何开这么年轻的。”   白子堂冷笑道:“难道这个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地下长出来的?”   张虎走了,青衫人悄悄的道:“二爷,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白子堂立刻挥手,道:“退下去。”   所有的人立刻都退了下去。   庭院寂寂,枫红菊黄,夕阳已下,将白子堂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   “若是能够将头发全剃光就好了。”自从无意中遇见先师之后,白子堂便对自己满头长发厌恶的不行。只想着剃成光头,变成和尚,去侍奉先师。 第137章 危险临近   青衫人弯着腰,声音还是压得很低:“看来,那个什么何开其实也不想和我们作对,我会代表二爷去和他谈谈,无非就是一次生意而已,想来他会答应给我们做事的。现在最重要的头等大事,是先师前天派人传来的口信,调动一切人手,找遍扬州地境,看那宋国的祥符伯叶尘在不在扬州。前天我便已经派人前往北宋境内,去找一张叶尘的画像。但在这之前,扬州的可疑人员还是要先查探的。”   白子堂神色肃然而凝重,说道:“这件事你做得对。”   “其实你也不必急着现在就去找何开谈生意。”白子堂又紧接着说道。   青衫人若有所思,说道:“二爷的意思是……”   白子堂说道:“铁拳张虎是崆峒出身的,近年来崆峒虽然已人才凋零,可是他们的独门功夫仍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青衫人点头称是。   白子堂又道:“可是那个何开,却一下子就把他废了。所以为什么不让他们两个去会会何开呢!”   青衫人本来不想在此事在纠缠,一心只想着找到祥符伯叶尘。但想了一下,还是说道:“白家派来的这三个人的确很讨人厌。趁此机会,借何开的手将他们废了也好。”   白子堂又道:“扬州赌场对我们在圣教中的地位很重要,除去一年上交给剑庄的五万贯之外,我们给圣教的最多也只有五万贯。所以这一次绝对不能让银鑫赌场将我们的场子给砸了,并且最好是能够将银鑫赌场的场子给砸了。”   “我的意思是说,可以借何开废了石和尚和铜狮,但你也要和何开搞好关系。学那银鑫赌场一样,送房子,送女人,送钱都是可以的。”白子堂语重心长地说道。   青衫人感觉这件事情办起来有些难度,但还是说道:“我明白了。”   ……   ……   随着时间过去,找叶尘的人在江河中找不到叶尘,已经将视线转移到沿途州县,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扬州更是重点。   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将何开和叶尘联想到一起去。这就归功于叶尘刚来到扬州时的先见之明,住在了贫民区不说,还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虎子的舅舅,虎子娘亲的哥哥何开。   并且,又有韩可儿这个一看长相,一听口音,便知道是扬州附近的女子为伴,而韩可儿看叶尘那深情的目光和所表现出来的依赖,无不让人感觉韩可儿和叶尘乃是相识多年一对情人。   这样一来,无形中却是一种最为有效的掩护。有了这个身份,就算有人想到了贫民区,可去寇家街坊邻居一调查询问,却已坐实了何开这个人身份。   ……   ……   中午时分,天气正热。   虎子刚端起一碗肉汤,眼泪就一颗颗滴入了碗里。   肉汤不会让人流泪,让他流泪的,是买这块肉,煮这碗汤,最疼他的奶奶。   现在肉汤还在,最疼他的奶奶却已埋入黄土。这碗汤又有谁忍心吃得下去?   韩可儿在自己的房间里,叶尘就坐在小院门口,虎子先前各自给两人送了两碗汤和两个馒头过去。   叶尘两口将汤喝完,馒头吃进肚子里,但眉头始终紧紧皱起,他答应鬼医,今晚上要送食物去瘦西湖独岛上,可是他现在不能离开这座院子。他现在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自己主动前往扬州赌场和那白二爷面谈,干净利索的进行一场交易,委曲求全的先解决眼前困局。等日后与玉道香、李君浩他们汇合之后,再杀了二爷和他麾下魏老大,为虎子奶奶报仇。   “必须将韩可儿和寇家三口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否则这件事情就是一个死结,始终处于被动。”叶尘心中暗忖。   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找白沧海帮忙,将韩可儿和寇家三口送到剑庄。可是白沧海没有杀章春柔,将其关在剑庄里面,这让叶尘隐隐感觉不安。事到如今,他又怎么能想不到章春柔、白泉等人之所以突然背叛白沧海和白子轩,很有可能就是小明王上官冰云所为。   他可是亲身经历过弥勒教迷惑人手段,白府剑庄中有了第一个白泉,就会有第二个,说不定潜伏着不少如白泉这样的人物。所以,剑庄在叶尘看来,反而是扬州第一凶地。若不是白沧海剑法超群,白家的人又不好惹,叶尘一定会想办法将章春柔杀之灭口。至于白沧海,叶尘相信他绝对不会为了某种利益出卖自己。   总之,这些事情还是要靠叶尘自己。   寇家小院子位于贫民区一个三角路口,平日间行人还是比较多的,否则也不会开面馆。   这时,两个人的谈话传到了叶尘的耳朵中。   “你听说了吗?今天官府的人跟疯了一样,突然派人一个客栈一个客栈的查探,就算是白家开的客栈也不给面子,城门口也派了人严查。”   “当然听说了,我还知道官府的人是在找一个人。”   “找人?找什么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天我去给醉霄楼送酒,在二楼门口多站了一会,无意中听到几个在那吃饭的官府官吏说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北边宋国皇帝的国书已经送到了金陵,要南唐将一个人赶紧送回去,否则不日便大军压境。金陵那边皇帝和朝臣都会吵架吵疯了。”   “哦!是什么人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听说是因为宋国那位鼎鼎大名的祥符伯被咱们南唐的弥勒教的和尚给抢了回来,这不,宋国皇帝很生气,就和金陵那边要人。所有朝廷官人都让弥勒教的和尚赶紧将祥符伯交出来,可是那些和尚说祥符伯自己半路上跑了,不知藏在何处?所以,才有现在官府到处寻找祥符伯叶尘。”   这些话传进叶尘的耳中,让叶尘心中一动,眼睛一亮,心中有了主意。不过,在做事之前,要先将门口那两双眼睛赶跑。   一个卖糖炒栗子的中年男子,缩着脖子,在寇家小院子门外窄巷中叫卖。   巷子口外面,还有个要饭的瞎子,缩在墙角里不停的在发抖。   叶尘从小院中走出,来到中年男子面前,忽又停下,道:“卖什么?”   中年男子道:“糖炒粟子,又香又甜的糖炒粟子,五十文一斤。”   叶尘道:“不贵。”   中年男子道:“你想买多少?”   叶尘道:“一百五十斤。”   中年男子道:“可是我这里一共只有十来斤。”   叶尘道:“再加上你的人,就有一百五十斤了,我要连你的人一起买。”   中年男子身子后缩,勉强笑道:“我只卖栗子,不卖人。”   叶尘道:“我非买不可。”   他忽然出手,一把揪着他的衣襟。   中年男子大叫:“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抢劫不成……”   他话没说完,下巴就被捏住。   叶尘冷冷道:“我看你一定是个傻子或者是个疯子!”   中年男子拼命摇头,吃吃道:“我……我不是傻子,我也没有疯。”   叶尘道:“你若没有疯,怎么会到这里来卖糖炒栗子?这里的人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这人怔住,眼睛里露出恐惧之色。   叶尘道:“你若不想被我活活打死,最好现在就滚。”   这人还没开口,蹲在墙角要饭的那瞎子忽然跳起来,飞一般的逃走了。   这里的人自己都穷得没饭吃,没毛病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要饭?   叶尘冷笑,又问道:“现在你的伙伴已溜了,你还不滚,若是被人像野狗一样打死在这里,只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中年男子终于脸色变了,说道:“我滚,我现在就滚。”   叶尘将他丢在地上,后者爬起来推着小车飞快跑走了。   叶尘带着韩可儿和寇家三口离开了贫民区,来到了扬州知府衙门前,说是状告寇家奶奶被贼人打杀。守门的两名小吏自然懒得理他们,二话不说就准备将他们轰走,可是当叶尘给二人各自十贯钱后,二人中便有一人很痛快的去通报。   结果里面就走出了一个小官,依然二话不说,便让人轰走叶尘一行。叶尘心中一边感慨南唐国官府已经腐烂到不管民事的地步,一边拿出一百贯又贿赂了这位小官,小官就进去通报了。   如此这般,叶尘一路贿赂了十二个人,花费了一千贯的钱。最终见到了扬州知府王博。   对于叶尘一行花费了不少钱,才见到自己,王博已经听心腹属下说了。心中充满期待,心想只是为了和自己见面就花费一千贯的钱,那给自己至少也要三五千贯吧!   所以,当叶尘暗示他屏退左右时,他毫不犹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王博神色激动、凝重之极的出去,喊来下人让端了一盆水进来。   一个时辰之后,房间中,王博恭恭敬敬,甚至极力讨好的对叶尘说着话。拍着胸脯保证将叶尘安排的事情做好,叶尘让保护的人,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第138章 石和尚   叶尘大半年前从永乐边城附近掉进黄河,漂浮了十数天没有被淹死,被宋军所救的事迹,随着赵匡胤暗中派人宣传叶尘乃是上天派下来辅佐他统一天下的吉星转世,已经传遍了整个天下。特别是南唐、南汉这两个国家更是主要宣传之地。所以叶尘证明自己身份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头伸到水盆里面足足一个多时辰。过程太过有失身份,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证明了身份,大体了解到这位扬州知府并非什么忠正之士,已对南唐皇帝李煜失望透顶之后,叶尘直截了当的说了一句话:他日大宋伐南唐,在下为知府大人保荐一个好前程。   南唐上下,没有几个人真正相信南唐能够抵挡得了大宋禁军,相信南唐迟早被大宋所灭的人不在少数。这王博正是其中一个。   所以,叶尘这句话一出,之前在叶尘面前还装模作样摆谱的王博,当即便换了一副嘴脸。   叶尘便趁势提了两个要求,一是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泄露,理由是扬州官府的力量恐怕也挡不住弥勒教和天一道的高手。二是让王博将韩可儿和寇家三口人留在知府衙门,保护起来。   当然,对外则说寇家一家子五人告状不成,反而冲撞了知府的官人,四人被扣,寇家媳妇哥哥何开被轰了出来,去筹措罚银。   这样的事情,这几年官府的人没少做,传出去,除了引来不少人讥讽寇家一家人的愚蠢和激愤官府的无耻之外,并没有让人多想。反倒是消息传到白子堂那里,还赞赏叶尘机智,竟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暂时保护寇家三口和自己的女人,当然也仅限于此,具体内幕他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   ……   夜。   瘦西湖一处最为偏僻的角落,叶尘背着一个和他几乎一样大的袋子,里面装着能够长时间存放,又可直接食用的一些吃食,比如腊肉、干饼子、咸菜等等。   他离开扬州知府衙门,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摆脱两个跟踪他的人,又找地方卖了一个最大的防水袋,大肆采购了一些食物,便趁着黑夜,摸到了瘦西湖边上。   确保防水袋扎紧之后,叶尘便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湖水中。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叶尘从水中钻出,背着大袋子,登上了瘦西湖中心独岛。   叶尘走进那间屋子,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鬼医,但那双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眸子依然让他心中一寒。   “前辈,吃食晚辈给你送来了。”叶尘将手中大袋子扔了进去。一只干枯的手适时从棺材中伸出,将两百多斤大袋子稳稳接住,并收进了比寻常棺材大了两倍的大棺材之中。   然后棺材之中便传来了吃东西的声音。   “前辈!晚辈最近遇到一些麻烦,这些天都来不了,这些东西够你吃半个月了,前辈能不能先将晚辈嗓子彻底治好。”叶尘说道。   棺材中半天没有回应,就在叶尘准备转身离去时,棺材中扔出一个东西,直直向叶尘飞来。   叶尘眼睛一眯,看清那是一个黑色的小瓶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把抓到了手中。   “小子,在你没有替老夫打造好假腿脚之前,老夫是不会给你彻底治好嗓子的。不过,你可要好好活着,这瓶子里面是一种毒药,无色无味,不管多厉害的高手只要闻到少许,浑身就会发软。放心,你的体质特殊,这种毒药对你效用有限。所以,真遇到不可力敌的高手,只要暗中将这个瓶子打开,常人瞬间软倒在地,寻常修炼内功的高手也就四五息时间便可。而如姓白的恶贼这种层次的高手,则需要十数息时间才能奏效。至于张无梦、陈景元、楼炎明和玉老魔这四个老怪,老夫也不知道没有没效果。”鬼医的声音突然从棺材中传出。   叶尘闻言,不由心中欣喜,手中这个小瓶子若是利用得好了,在关键时刻的确能够扭转乾坤。   ……   ……   扬州赌场一间包厢中,灯光照在石和尚的光头上,亮得就像是刚从油桶里捞出来的光葫芦。   今天,他负责看守扬州赌场的场子,他的头越亮,就表示越高兴。今天晚上来的客人特别多,赌的也特别多,除了“抽头”的不算,他自己也已捞进了一千贯。   这个时候,包厢中进来了一位青衣汉子,来到石和尚旁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石和尚猛的站起来,瞪眼道:“那小子竟然来了,哈哈哈……中午的时候俺想去,二爷说俺太笨,所以就让铁拳张虎去,结果张虎便废了,如今是那小子主动送上门来,这是给俺送菜来了。将他给我带到里面的包厢。”   叶尘走进昨天他曾经进去过的豪华包厢,便看见了一个光头大汉。   光头大汉看见叶尘,便大声狂笑,叶尘看得莫名其妙,心想此人是不是有毛病。   半晌之后,光头大汉才说道:“小子,是不是想通了,愿意给二爷做事。”   叶尘眉头微皱,他是来找白二爷的,却是没看到正主。这位光头大汉他猜测应该就是白二爷手下三大高手之一,以铁头功出名的石和尚。   “这家赌坊的大老板白二爷在何处,我是来见他的。”叶尘说道。   言毕,叶尘突然扭头向右手墙壁看了一眼,他刚才听到墙后面有极为微弱的呼吸声。   “这堵墙后面还有暗室,后面有人正在监视这间包厢。不知道是不是那位白二爷。”叶尘心中暗忖。   石和尚冷哼一声说道:“二爷不在,今日这里俺说了算,你既然已经送上门来,就不要想着走了。铁拳张虎那个蠢货做不好的事,看俺石和尚做好。”   叶尘眉头微蹙,看着眼前这位修炼铁头功,明显修炼得脑袋好像有些问题,或者说至少智商欠缺的石和尚,心中隐隐有些明悟,或许眼前石和尚,包括中午的铁拳张虎都是来送死的。是有人想借我的手杀了这两位?   白泉、章春柔设计挑拨白子轩和白沧海自相残杀若是成功,谁是得利者,此事不难猜测,自然是白家二爷白子堂。白子轩若是被白沧海杀死,以白沧海的身份自是当不了家主,唯有白家二爷白子堂成为白家少主,等剑主白辰傲死了,白子堂将会顺理成章的成为新的剑主,白家新的主人。   如今白子堂让铁拳张虎和石和尚前来送死,很有可能这二人便是白子轩这位少主派来掣肘,甚至监督白子堂的人。   这只是叶尘的猜测和推断,或许细节不对,但叶尘相信大体方向是不会错的。所以,叶尘心中越来越不爽,没有人喜欢被人当作枪使。更何况是这种不明不白的。再说,按照刚才的推断,白子堂很可能也已经是弥勒教的人,弥勒教的人自然是叶尘的死敌。   想到这里,叶尘转身就走。反正现在韩可儿与寇家三口身在安全之地,白子堂不在,他也不急,能够与自己坐下好好谈谈的人迟早会主动出现。   “哼!俺说了,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不要走了。”石和尚说道。   话音未落,几名青衣大汉便堵住了门口。   叶尘止步,转过头来,说道:“你比铁头张虎厉害?”   石和尚自豪地说道:“俺当然比他厉害,俺找他比试好几次,还压五百贯的钱当彩头,可他都不敢答应。”   叶尘心想铁拳和铁头对撞,两败俱伤的事情,张虎是有脑子的人自然不会答应。   这样想着,叶尘说道:“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头,是不是真的是铁头!”   石和尚又大笑,道:“好,俺就让你开开眼界。”   眼前那一张铺着整块大理石的桌子,居然一下子就被他端了起来。至少有两百斤的桌子,在他的手里,竟好像是纸糊的,轻若无物。   石头也有很多种,大理石不但是相对最名贵的一种,也是较为坚硬的一种。而石和尚却用自己的脑袋撞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响,这块足有两寸厚的大理石,竟让他一头撞得粉碎。而他的头却还是像个刚从油桶里捞出来的葫芦,又光又亮。   旁边几名青衣大汉们立刻大声喝彩:“好!”   他们喝彩的时候,叶尘便笑了,原来石和尚虽然不是弱智,但的确很笨。等他们喝彩声停止,叶尘指着右手边先前听到微弱呼吸声的墙壁说道:“你若是将这个墙壁撞破,我便承认你比铁拳张虎厉害,比我也厉害!”   石和尚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叶尘指的墙壁,说道:“你以为俺傻啊!把墙撞坏了,二爷还不从俺的薪水里面扣除。”   叶尘说道:“你刚才碰碎的桌子可能比这四面墙还要贵。”   本来正在骄横自耀,洋洋得意的石和尚脸色变了,变得有些后悔和愤怒,看得出来,他虽然笨,但很在乎钱。   他怒道:“俺现在将你打败,留在赌坊,二爷就不会扣俺的薪水了。”   话音一落,石和尚便狞笑着,作势要向叶尘扑过来。叶尘赶紧说道:“不如我们打个赌。输了的话,我给你五千贯。”   石和尚一怔之后,双眼一亮,说道:“打什么赌?” 第139章 交易与大方   叶尘突然发现这个石和尚也挺可爱的。他先前从后者说想与铁拳张虎打赌,后者不打的话语中便看出,石和尚很喜欢赌钱。从刚才后面的对话中知道石和尚很喜欢钱。   并且,这两样性格石和尚都表现的很直接,不知道有丝毫遮掩。   “你不是头很硬,很厉害吗?我也用头和你比试,我若输了给你五千贯。还答应你留在这里,给二爷做事。这样你既赢了钱,又做好了二爷的事。”叶尘说道。   石和尚眼睛越来越亮了,甚至看着叶尘炽热的不行,像极了色狼看见绝色美女的神态。   “好!俺跟你赌了。”石和尚显然对自己的头充满信心,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   叶尘说道:“但你若输了,赌注又是什么?”   石和尚显然赌品很好,虽然认为自己必赢,但还是认真的想了一下,说道:“我也给你五千贯。”   叶尘说道:“这样不公平,我的赌注除了五千贯之外,还答应你留在赌场做事,所以你若输了,除了五千贯之外,还要答应以后给我做事。”   石和尚愣了一下,大声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话音一落,他就冲着叶尘撞了过来,叶尘头一低,也冲了过去。   看了先前石和尚的表演,在场几名青衣大汉都认为没有人能受得住他这颗铁头一撞,有人甚至担心叶尘脑袋被撞碎了,回头如何向白二爷交待。   大部分青衣大汉又在大声喝彩。可是这一次喝彩声很快便变成惊呼声,因为结果出人意料。   叶尘在原地晃了两下,石和尚飞了出去,油光发亮的光头血肉模糊。石和尚一脸难以置信的躺在地上,摇晃了一下有些发晕、发痛的脑袋,看着叶尘说道:“你赢了。”   话音一落,石和尚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叶尘感觉自己脑袋也有些发晕,等恢复正常之后,包厢中青衣大汉已经抬着石和尚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包厢。   叶尘揉了揉隐隐有些发痛的额头,在包厢中坐了下来,说道:“现在你可以出来,我们好好谈谈了。”   话音落下,约莫十数息时间之后,青衫人从包厢的门口走了进来,在叶尘对面坐下,凝视着叶尘,缓缓道:“一个人若是有了机会时,就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不可放弃!”   叶尘眉头微皱,说道:“你还想说什么?”   青衫人道:“阁下今天主动来扬州赌坊,显然是已经想通了。”   叶尘说道:“银鑫赌场聘请到一位能够听音辨别色子点数的赌道高手,明天就要来砸你们扬州赌坊的场子,这事我也听说了。这事是你们有求于我,但你们之前的做法很愚蠢。”   青衫人说道:“你带着寇家四口去官府告状,结果除了你之外,你的女人和寇家三口被官府的人扣了下来。或许你是故意借官府的力量保护他们,好让自己行事没有后顾之忧。但你如今需要一大笔钱,买通官府那些饿狼,将你的女人和亲人救出来。如今你在扬州所有赌场已经被挂了号,想靠赌钱筹集这么一大笔钱是不可能了,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给二爷办事。二爷出面从官府将你的女人和亲人救出来。”   叶尘知道对方是威胁他即使人在官府手中,他们也有能力伤害到韩可儿他们。对此叶尘当然不相信,南唐官府虽然腐败不堪,这几年面对江湖势力表现的越来越势弱,但类似于公开造反的事情,寻常的江湖人还是不敢做的,更不用说家大业大的剑庄。一旦引来官军围剿,白家人的和剑庄的剑客再厉害,可带着妇孺老幼又能跑到哪里去。白子堂即使有什么想法,但在官府不给他面子后,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叶尘突然感觉和这些人交往很没意思,纯粹是浪费时间,所以开门见山说道:“是不是白子堂叫你来的?”   青衫人点头承认。   叶尘道:“你能做得了主?”   青衫人说道:“这件事情上我做得了主。”   叶尘道:“那开价吧!”   青衫人道:“东城一座宅子,五个美女,月薪五百贯。”   这个待遇已经不比叶尘在大宋当伯爵低了。要知道他在大宋的俸禄也就一个月才五百来贯。叶尘相信铁拳张虎和石和尚应该都远没有自己的待遇高。另外,叶尘本想着只帮对方一次,但一想这是不可能的,只要银鑫赌场胡三存在,扬州赌场这边就一直需要他坐镇。   不过,对此叶尘毫不在乎,他估计最多再见有三天时间,自己的画像便会传到扬州,到那个时候,他的身份肯定会暴露。若是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带人先赶来,那只能藏身在扬州官府衙门之中。或者求助于白沧海,庇护于剑庄。若是玉道香、李君浩他们先赶来与自己汇合,在扬州官府的帮助下,自然就不用再怕弥勒教的人,可安然北返。   不过,在此之前,叶尘一直有一个想法,一个不甘心坐以待毙,且还想报复仇敌,甚至将上官冰云杀死的想法。这个想法是否有可能实现,他现在还不确定,但等过了今晚,或许就能够确定了。   所以,对于青衫人所说的待遇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当即便说道:“五位美女不要,请二爷从官府中将我的女人和亲人救出来!”   青衫人微微一笑,说道:“五位美女阁下不用推辞,救阁下的女和亲人自是我们扬州赌坊的份内之事。”   叶尘离开扬州赌坊时,身边多了一个石和尚。   石和尚跟在叶尘身后,垂头丧气,神色有些不甘和后悔。   叶尘对石和尚的能够老老实实的落实赌注感到很满意。此时听到叹气声,转头看了一眼,说道:“跟着我,你不会后悔的,真的,相信我。”   石和尚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显然并不是很相信叶尘所说。   “赌注里面那五千贯的钱我给你免了。”叶尘轻描淡写地说道。   石和尚一愣之后,脸色好看了许多。   带着石和尚,顺着青衫人给的房契上的简易地图,来到城东一座三进的宅子,一进门便看见了五个姿色亮丽,身形窈窕的美女,年龄都只有十七八岁,看得出来他们还是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不过从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妩媚神色,诱人声调中可以看出,她们或许那一层膜还存在,但十有八九经历过各种如何取悦男人的技能训练,全身上下恐怕都已经被玩遍了。   叶尘看着有些心动,但却不想要这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不过,原因却不是嫌弃她们身体被人玩过,而是因为这五个女人显然是白子堂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睛。   “石和尚!这五个女人送给你了。”叶尘突然说道。   话音一落,不理会石和尚发怔和随后的狂喜,向院子深处走去。   石和尚发怔、狂喜之后,看着叶尘的背影,心想或许跟着叶尘也不错,至少叶尘很大方。最起码白家大爷和二爷没有给自己送过这么漂亮的五个女人。   粗人作事都比较直接,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人,还会看看叶尘的神色,再问一下叶尘核实一下。可石和尚没有,直接向五个脸色有些难看的美女冲了过去。   ……   ……   白子堂坐在他那宽大舒服的交椅上,听了站在他面前的青衫人汇报过程,眉头微蹙。   白子堂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当时被发现了,所以不得不提前和他见面,并且将他买了下来。只是一直不怎么听话的铜狮没有死,有些可惜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还有铁拳张虎、石和尚和铜狮关系不错,铜狮又是我大哥派来监视我的主要人物,张虎的手被何开废了和石和尚打赌将自己给输了这两件事,会不会让铜狮怀疑我们?”   青衫人说道:“二爷,大爷和那座庄子里面的人什么时候真正相信过你。如今你被天师看重,老祖宗一死,有他的支持和出手,剑庄定会由你执掌。在此之前,只要大爷不撕破脸皮对付二爷,大爷的怀疑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子堂眸中闪过一丝阴冷和贪婪,最后化为对天师狂热的虔诚,说道:“你说的对,有天师助我,就算是老头子都不用怕的。”   青衫人说道:“所以说,解决了赌坊的事情之后,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替天师找到祥符伯叶尘。”   白子堂说道:“此事我已经进行了安排,能够出动的人都已经出动。你不用管了。嗯!你带上钱到知府衙门走上一趟,以我的名义去将何开的女人和寇家三口要出来。”   ……   ……   南唐,泰州知府衙门。   通判吴坤匆匆冲进知府大人房间,顾不上对房子里面的知府大人行礼,说道:“知府大人,弥勒寺着火了,其中七十多和尚没有一个人跑出来。有香客看见一队贼人骑马离开,下官来请大人派出一个指挥的府兵,去捉拿贼人。”   知府李伟业将手中茶盅不紧不慢的放在桌子下,说道:“吴大人稍安勿躁,还是先看看刚刚从江都、广陵等地发来的重案通报。”   吴坤因为职责所在,其实也就做一个样子给知府大人看,该做的样子做完了,也就不急了,有些疑惑的从李伟业手中接过一份通报看了起来。   一看之下,吴坤大吃一惊,失声说道:“五天内,分别位于六个州县的六座弥勒寺被烧,加上我们泰州的就有七座弥勒寺,而且里面的和尚都没有跑出来。这……总共三百多名和尚被杀了。难道是……” 第140章 玉道香的杀意   李伟业说道:“没错,这应该是北边宋国来的人,说不定就是宋国皇帝派来寻找祥符伯叶尘的高手。在寻找叶尘过程中,顺手将当地弥勒教的势力铲除。看来是泄愤之举。那弥勒教主妖僧楼炎明妖言惑我唐主,又派人劫持叶尘,使得我唐国如今陷入危局。所以这些北边来的贼人既然只是针对弥勒教的人,这样的贼人自不用管他。”   吴坤表示深以为然。   与此同时,出了泰州城不远,前往扬州的路上,二十多名骑士,护着一辆马车正行色匆匆的向扬州赶去。   马车中坐着两名绝色女子,正是玉道香和李思烟。   李思烟看着这些时日始终脸上冰冷一片的玉道香,小心翼翼地说道:“圣女,如今这附近明面上弥勒教的势力已经铲除,祥符伯又非常人,只要不撞上小明王上官冰云,应该不会有事。所以,圣女不要太过担心。”   玉道香带着人沿着叶尘所落长江支流,一路寻找到长江附近州县。没有找到叶尘,索性直接带人将所过之处的弥勒教的势力连根拔起。这样一来,就算叶尘行迹出现,弥勒教在附近人手骤减,叶尘被弥勒教的人发现可能性也会降低。   相对来说,弥勒教虽然发展迅速,教徒众多,但江湖上真正的高手对弥勒教行事方式极为反感,所以教徒大多只是寻常百姓和底层官吏、乡绅。除了大明王楼炎明和小明王上官冰云外,真正的高手并不多。   “剑庄是不是在扬州城?”玉道香没有理会李思烟的安慰,突然问道。   李思烟说道:“没错,剑庄的确是在扬州城,并且据属下所知,剑庄在这附近势力庞大,实为扬州的半个主人。这一代剑主白辰傲乃是江湖上超一流高手,就算遇上小明王上官冰云,都有一拼之力。”   玉道香说道:“我们去找白辰傲,让他发动剑庄的势力,寻找叶尘。”   李思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圣女,以白辰傲的身份,应该还是听过我们圣堂的存在,以圣女之威,想来他也不敢不给我们帮忙,只是这样行事不符合圣堂行事准则……”   李思烟碰见玉道香那寒冷的眼神,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心中有些感慨。   ……   ……   铜狮只是外号,他姓方,名子澄。   方子澄名义上是白家二爷白子堂的属下,但实际上更是剑庄外院八大执事之一,也是白家大爷白子轩派来监管扬州赌坊财务的人。他很清楚在外人面前高人一等,有头有脸的白家二爷白子堂在白家处于何种地位,说难听点比剑主几位亲传弟子都不如。   虽然五年前,是白子堂自己要求打理赌场的,但在剑庄真正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去亲自打理生意,这些事情向来都是外院的管事才做的。   所以,方子澄向来不怎么将白子堂放在眼里,一些吩咐也是爱理不理的。   屋子里舒服而干净。   铁拳张虎的手虽然废了,但也还没有完全失去他的利用价值。   只不过他的手还被包扎着,而且痛得要命。   铜狮方子澄进来的时候,张虎躺在床上,正想着是不是让人送来一个小妞转移转移注意力。   听到声音,张虎就知道现在来的一定是铜狮方子澄。敢不敲门就闯进他屋子的,一向只有方子澄一个人。对这一点他心里虽然很不满意,却从未说出来过。他需要方子澄这样一个朋友,尤其是现在更需要,可是方子澄如果死了,他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方子澄看着这只被白布密密包扎住的手,紧紧皱着眉问:“你伤得很重?”   张虎苦笑。他伤得当然很重,这只手很可能永远不能用了,可是这一点他必须保守秘密。他知道剑庄绝不会长期养着一个已没有希望的废物。   方子澄道:“那个何开是用什么打伤你的?”   张虎道:“就用他的手!”   他本来想说是被铁器打伤的,但是他不敢说谎,当时在场亲眼目睹这件事的人还有很多。   方子澄的浓眉皱得更紧。   他知道张虎的铁掌功夫使得很不错,无论谁要赤手打伤他这只铁掌都很不容易。   张虎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想来问我,他用的是什么功夫?”   方子澄承认,他本就不是来探病的。   张虎道:“只可惜我也不知道他用的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   方子澄目中出现怒意,道:“你练武练了二三十年,杀过的人也有不少,在江湖中也混得不错,现在别人把你打得这么惨,你却连别人是用什么功夫打伤你的都不知道。”   张虎道:“因为他与我对打的一拳只是最为普通的直拳,而拳头中没有丝毫高深内力。”   方子澄冷笑,忽然抓起了他那只被打伤的手,去解手上包扎着的白布。   张虎脸色立刻变了:“你想干什么?”   方子澄道:“我想看看。”   张虎勉强笑道:“一只手有什么好看的?”   方子澄道:“有。”   张虎道:“庄子上的大夫说,他们替我包扎得很好,叫我这两天千万不能去动它。”   方子澄道:“去他妈的屁!”   张虎闭上了嘴,因为他手上包扎着的布已完全被解开。   看见他这只手,方子澄的脸色也变了。这只练过二十年铁掌功夫的手,现在竟已完全被击碎。   方子澄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是朋友。”   张虎赔笑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方子澄道:“所以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张虎笑得很勉强:“什么事?”   方子澄道:“你这只手已从此废了。”   张虎的笑容冻结,瞳孔收缩。   “你确定他拳头中没有内力,只是用肉拳将你打成这样?”方子澄突然又问道。   张虎垂着头,说道:“我确定。”   方子澄道:“我就算替你保守这秘密,可是这事迟早会传出去的。”   张虎垂下头,忽又大声道:“我用另外一只手,还是一样能为剑庄杀人!”   方子澄冷笑,道:“杀什么样的人?杀比你还没有用的废物?”   他忽然从身上取出一小袋金子,看也不看,就全都甩给了张虎:“这些金子你迟早总有一天会用得着的,你好好的收着,不要一下子就花光。”   说完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张虎愣了半晌,忽然大笑:“收着干什么?难道要我用他这点臭钱去做个小本生意?去开个小店卖酸汤面去?”   他疯狂般大笑,用另一只手抓起钱袋,想用力摔了出去。便最终还是将钱袋小心的压到了枕头下,然后倒在床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   ……   睡梦中的叶尘突然睁开眼,看着窗外的影子,说道:“你来的太迟了,就算帮人治病,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要知道我是很忙的。”   窗外人说道:“抱歉,是来得迟了。你也知道白家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而你的身份又不能给任何人说,所以说服大师兄费了一些时间。”   来的人自然是白沧海,去大宋游历过的他自然知道叶尘以往的事迹,在得知叶尘的身份之后,白辰傲旧毒复发,白家又不可能求到当年给白辰傲下毒的鬼医,来求叶尘给白辰傲治疗本来就在叶尘预料之中。   “我去给你师傅治疗自是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叶尘说道。   “什么条件?”白沧海道。   “这一路上,不要让任何人看见我,包括进入剑庄之后。”叶尘说道。   白沧海略一沉默,道:“除了白子轩之外,没有人会知道你给我师傅治疗。”   叶尘知道此事很难避开白子轩,而他的计划中也离不开白子轩和白辰傲的配合,犹豫了下,说道:“好!我现在就跟你走。”   从头到尾,白沧海未提如何酬谢叶尘,而叶尘也没有提任何报酬。但二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这种救命的人情自会放在心中。提出来,反而就掉价了。叶尘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没有提,白沧海则是性格使然,情义只会记在心上,不会轻易诉诸于口。   在白沧海的帮助下,轻易避开白子堂安插在这座院子外的探子,来到白府,从密道潜入,进入内院剑庄。来到了剑庄最为核心之处,也是剑庄的禁地剑阁。   走进剑阁一楼的厢房,叶尘见到了白子轩,后者深深看了一眼叶尘,抱拳深深一拜,说道:“多谢小兄弟昨天帮助沧雨看破了白泉的阴谋,让我兄弟二人幸免自相残杀。”   叶尘抱拳回礼,说道:“白兄客气了,在下也是为了帮助自己。”   白子轩眸中流露出欣赏之色,帮了白家大忙,却不居功,在这个世上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即使是南唐皇帝李煜也不会这样。   “今日还要麻烦小兄弟。”白子轩说道。   叶尘道:“还没看病人的身体,我不敢保证能够将其体内残毒拔出。”   白子轩脸上满是担忧,叹口气,说道:“只要小兄弟尽力就行。”   叶尘说道:“白兄放心,在下自会尽力。” 第141章 血毒   整个过程中白沧海没有说一句话,这很符合他不喜欢说废话的性格。可是白子轩既没有问叶尘名字、身份,也没有称呼叶尘如今明面上的身份何开,这就值得玩味了。叶尘估计这位白家少主或许已经对他的真实身份有所猜测。   叶尘如今在民间虽然被传成了绝世神医,但实际上也只是掌握有远超这个时代一千多年的医理,在后世父母熏陶和影响下,掌握和看了一些经过后世科学临床验证的医书。在具体治病救人方面,他在大多数时候,还不如这个时代的名医。否则,他自己的嗓子也不会去求鬼医了。   他今天来,主要目的并非是要治好剑主白辰傲,而是要让白沧海和白子轩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他们明白这一切都是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在捣鬼。从而使二人,乃至二人背后的剑庄,成为自己的帮手。当然,要是能够顺便治好白辰傲,那最好不过了。   不过,对于中毒,叶尘还真深有了解。且在后世时看过不少这方面的医疗书籍。   叶尘对于何谓中毒再清楚不过了。   后世医疗早有证明和定性,当外界某化学物质进入人体后,与人体组织发生反应,引起人体发生暂时或持久性损害的过程称为中毒。   凡能引起中毒的物质统称为毒物,包括化学性毒物和生物性毒物两大类,前者为化学物质如药物、工业毒物、军用毒物等,后者又分为动物性毒物(蛇毒、河豚毒等)和植物性毒物(如苦杏仁、毒蘑菇等),此外还可从不同的角度对毒物进行分类。   实事上,毒物的概念是相对的,某物质是否有毒与它进入体内的剂量有关,有的物质小剂量时是药物,在大剂量是就是毒物了。例如,水是我们不能缺少的营养物质,但大量的水短时间进入体内就可以导致水中毒。   毒物进入体内后是否发生中毒,取决于多种因素,如毒物的毒性、性状、进入体内的量和时间、患者的个体差异(如对毒物的敏感性以及耐受性)等。   所以,叶尘对所谓一年多前中的毒,一年后旧毒复发从未相信过。   叶尘没有急着去看病人,而是问道:“白兄!白剑主是何时中的毒?中的又是何种毒?”   白子轩说道:“一年前中的毒,下毒的人是鬼医,所中之毒不知。”   叶尘继续问道:“这一年中,在此次旧毒复发之前,是否有过毒发?”   白子轩略一沉思,说道:“在此次旧毒复发之前,从未有过复发。”   叶尘眉头微皱,问道:“所谓旧毒复发……这个说法是谁告诉你的?”   白子轩若有所思,说道:“是我父亲本人昏迷前告诉我,说是一年前中了鬼医的毒,复发了。”   叶尘问道:“那一年之前白剑主是否真的中过鬼医之毒?”   白子轩半陷入沉思,白沧海突然说道:“没有,师傅一年前与鬼医打赌,整个过程中我全程参与,师傅知道鬼医之毒的厉害诡异,所以一直很警惕,并没有中鬼医之毒。”   白子轩身体一震,说道:“难道我父亲不是一年前旧毒复发,而是新近被人下的毒。可是父亲昏迷之前,亲口给我说是旧毒复发。”   叶尘说道:“据我所知,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毒药进入人体,一年多时间内人体没有任何不适,而一年多后突然发生所谓旧毒复发的事情。所以,白剑主此次中毒绝对不是什么旧毒复发,而是被人新近下的毒。至于白剑主昏迷前亲口说是一年前鬼医之毒旧毒复发,此事另有蹊跷。”   白子轩急声问道:“什么蹊跷?”   叶尘眸中精光闪动,说道:“一个月前,剑庄来了一个和尚,并且住了一晚上。是否有此事?”   白子轩说道:“的确有此事,并且身份来历极高,当时父亲亲自到门口相迎。”   “那白兄可知那和尚是何人?”叶尘说道。   白子轩摇了摇头,说道:“不知?”   叶尘说道:“那和尚是不是看起来极为俊俏?”   白子轩身体一震,说道:“的确如此。”   叶尘说道:“那就对了,这和尚便是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   白子轩说道:“你是说我父亲之毒是上官冰云所为?”   叶尘说道:“即使不是她亲手所为,也绝对与他大有干系。并且,那和尚若是上官冰云,白泉和章春柔二人所为,以及白剑主为何会说自己是旧毒复发的事情,便能够说得通。”   白子轩和白沧海同时急声问道:“此话怎讲?”   叶尘说道:“沧雨兄刚从北边来,想必应该听说了一些上官冰云掳走祥符伯叶尘的经过?”当时在场的人很多,包括泗州知府窦士海带来的数十名厢军、捕快,这些消息早已从他们口中广为流传。   白沧海看了一眼叶尘,说道:“没错!据我听到的消息,那普照王寺的和尚被上官冰云以秘法所操控,明明不会武功,但却犹如傀儡一般,不顾身死去拦截祥符伯的护卫,而上官冰云隐藏在这些和尚中间,骤然发难,所以才将叶尘掳走。”   不等叶尘说什么,白子轩抢着说道:“我明白了,白泉、章春柔就是被上官冰去邪术所控,否则白泉和我从小长大,亲如兄弟,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我,背叛剑庄的事情。而章春柔当时也突然来到剑庄,说要见我父亲,应该也被那秃驴操控。”   白沧海眸中杀机滔天,寒声说道:“此生不杀此秃驴,誓不为人。”   白子轩紧接着又流露出疑惑之色,说道:“难道我父亲突然要纳章春柔为妾,以及中毒之后又说自己是旧毒复发,也是被那秃驴邪术所控制?若是这样,他完全可以控制我父亲为其所用,又何必要下毒。”   叶尘说道:“据我所知,上官冰云的邪术并非什么人都能够控制,只要意志强大的人,就很难被她的邪术所控制,寻常练武之人,一般实力越高,意志便越强大。白剑主实力高深,显然上官冰云并不能如控制白泉和章春柔那般完全操控得了白剑主。可是她却可以让白剑主产生一些错误的判断,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   白子轩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想起来了,父亲昏迷之前,突然抓住我的手,说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剑阁。然后就昏迷了过去。难道那个时候,父亲是清醒的。”   白沧海深吸一口气说道:“现在看来,昨天早上在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师傅身边四位贴身仆人,冒死说的那些污蔑大师兄的话,也是因为四人已经和白泉一样被那秃驴以邪术所控制。”   白子轩突然脸色一变,说道:“那岂不是说剑庄上下,很有可能还有人已经被上官冰云控制。”   叶尘心中松了口气,心想这二位总算彻底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也是在下先前来的时候,再三叮嘱沧雨兄不要让剑庄任何人看见我的原因。在下还要提醒二位,看守章春柔的人务必要派遣没有和上官冰云接触过的人。”实事上,叶尘最为担忧的事情就是章奉柔逃走,此女若逃走,那就意味着叶尘的身份已经暴露。若不是白沧海对其用情极深,最好的选择是将此女杀了,一了百了。   白子轩若有深意地说道:“此事小兄弟放心,在下也考虑到有可能会存在内奸的问题,所以看守章奉柔的人是从之前从未与人接触过的七个剑奴。他们绝对没有和上官冰云接触过,另外,剑庄上下,除了小师弟,以及我和二弟之外,没有人是七个剑奴剑奴的对手。”   叶尘说道:“那就好。嗯……事情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弄清楚了,现在可以给白剑主诊断治疗了。”   叶尘他们刚才说话是在外间,跨过一道门,内间床上便放着昏迷不醒的当代剑主白辰傲。   叶尘不知道原本的白辰傲是何等样子,但现在躺在床上的老人却是眼圈发黑,皮肤变黄,甚至发锈,脸上布满了粉刺,毛孔粗大的肉眼都能够看得见,另外,他脸一靠近白辰傲面孔,便感觉到一股让人作呕的口臭扑鼻而来。   叶尘略一沉思,眼睛一亮,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刚好在自己擅长,或者说能够施展的领域。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但还需要进一步确定,他转头问白子轩:“白剑主脸上这些黄褐斑、老年斑,是不是在中毒昏迷之后才出现的?”   白子轩精神一振,说道:“的确如此。我父亲可有救了?”   叶尘松了口气,由衷的欣喜道:“应该可以。”   白子轩和白沧海同时长松一口气,前者欣喜问道:“不知我父亲中何毒?”   叶尘说道:“白剑主中了何毒,具体在下不知,但在下已经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毒药进入了白剑主血液之中,且已经变成了血毒。而这也是白剑主只是昏迷,却未死云的原因。二位请看,凡是血毒随血液流到皮肤上的毛细血管时,就会使肌肤迅速变得粗糙、晦暗、无光,严重者短时间内便出现黄褐斑、老年斑,此外,血毒还会使人皮肤的毛孔变粗、出现口臭等现象。” 第142章 太一五恶道   叶尘这并非是信口胡说,他所说的正是后世医疗早已应证明,毒素进入血液所产生的一系列症状。要彻底排除毒素最好、最快的方法,便是换血。   而输血、换血也正是叶尘唯一擅长远超当世医术的手段。   以剑庄的底蕴,白子轩亲自操办,很容易找来了叶尘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包括剑庄水牢里面关押的十个囚犯。   事至此时,白子轩自然已经知道了叶尘的身份。   ……   ……   扬州赌坊今天不接外客,准确的说只接一个客人,那就是银鑫赌场的胡三。   对于未能将韩可儿和寇家三口从官府手中要出来,白子堂和青衫人本来还有些意外,但得知是银鑫赌场大老板,知府大人亲侄子王胖子在其中捣鬼之后,他们虽然心中感到恼火,但却也释然,只是在叶尘面前都感觉很没面子。   被减免了五千贯的赌债,又得到了五个如花似玉且床上功夫很强的少女,以石和尚超过寻常人不少的体制,折腾了一晚上,不免感觉到有些疲惫,但却很满足。   ……   ……   叶尘在天亮离开剑庄前,将自己目前的处境告诉了白子轩和白沧海,并且将白子轩弟弟白子堂很有可能已经被上官冰云控制的推断告诉了二人,然后三人为此密谋了半个时辰。   然后,叶尘才被白沧海护送回了白子堂送给他的那座宅子中。   叶尘补了一觉,中午时才被石和尚叫醒。因为下午未时正是银鑫赌场和扬州赌场定下踢场的时间。   石和尚是一个很直接很务实的人,叶尘对他好,他今日便跟着叶尘鞍前马后的很是热情。中午早早给叶尘准备好了马匹,两人在门口酒楼吃过午饭,便骑马向扬州赌坊赶去。   ……   ……   早市开始的时候,在扬州便是茶馆最热闹的时候,茶馆里也正是扬州白家的外围势力最活跃的地方。那其中绝大多数人甚至连白家大门都没有进过,更不用说白辰傲本人的面他们几乎全都未见过,可是他们每个人都肯为白家卖命。这就是白家能够成为扬州霸主的底蕴。   所以,即使今天秋雨潇潇。当一大清早白家院子中传出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的时候,有成千上万,各行各业的人动了起来,睁大眼睛,时刻注意着一切进入扬州的可疑人员。   直到午时一刻,秋雨渐小,道路上的行人略有增多,南城门口却有六骑急驰而入。   马快,人的动作更快。   马蹄未停,六个人已纵身下马,钉子般钉在地上,下盘稳如泰山。   六名道士是骑快马来的,看他们脸上的风尘倦色,无疑是赶了夜路。江南秋雨秋风令人愁。在这种天气里,如果没有急事,谁也不会连夜赶路的。   这是六名道士,其中带头的是一个身穿白色道袍,一双细眼内精芒闪闪略带紫芒的大胖子,他手中一直把玩着一枚玉佩,上面隐隐写着一个“叶”字。若是叶尘和韩可儿见了,必定可以认出,这枚玉佩正是当日在韩可儿所在村子,叶尘拿出来送给当时想要欺负韩可儿的那群村民中带头两个老头的那枚玉佩。   当时,那是叶尘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六名道士所进城门,正是叶尘当日领着韩可儿进扬州城时的那个城门。   刚进城门旁边,叶尘和韩可儿当日去过的那个茶水摊子还在。且因为白家传出话来,要盯着一切可疑人员,所以今日这个茶摊子上的人比平日还要格外的多。   这六名道士马停落地的地方,正是这个茶摊。   来到茶摊之前,其中一名身穿绿色道袍的道士兀鹰般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唰的一下,打开了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俏,不是叶尘和韩可儿,还能有谁。   他问道:“你们有谁可见过这二人?”   一听见这句话,茶摊子上至少有八个人跳了起来。   绿袍道士说道:“你们都见过?”   这处城门一带帮派老大叫“狠手”,曾经在剑庄练过三年剑法。   今日一早接到剑庄命令,他一大早便亲自带人守在这里。他立刻反问道:“你找他们干什么?”   绿袍道士笑了,他的五名同伴,除了带着那名大胖道士之外,都笑了。   “你想死吗?”绿袍道士说道。   狠手一愣,他能够当上这片地域老大,就是因为他做事和自己的名号一样,除了武功不弱之外,便就是出手够狠。所以他二话不说,抽出腰上的剑便刺了出去。   这一剑的力量不弱,速度也很快,已经有了江湖上三流剑客的实力,他刺的是绿袍道士的胸膛,不是咽喉,因胸膛的目标更大,更不易闪避。可是绿袍道士闪开了。   茶摊上没有人看见绿袍道士出手,只看见狠手的脸突然变了,不但脸色改变,眼鼻五官的位置也已改变,变得丑恶而扭曲,然后鲜血就从他七窍中同时流出。   茶摊子上立刻散出一阵臭气,两个人红着脸蹲下,裤裆已湿透。   可是没有人笑他们,因为每个人都已几乎被吓破了胆。且没有人敢跑,因为六名道士的眼神中清晰的传达出一种意思,谁跑谁就和狠手一个下场。   杀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这种杀人的方式。看这绿袍道士以欣赏自己作品的目光看着狠手的脑袋,所有人突然有一种感觉。对这名绿袍道士来说,杀人已不仅是杀人。而是一种艺术,一种享受。   直到狠手的身子完全冰冷,绿袍道士还紧贴在他腋下,享受着狠手逐渐死亡的滋味。   如果你也能感觉到紧贴在你身上的一个人身子逐渐冰冷僵硬时,你才会了解到那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领头的大胖道士皱起眉头感觉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绿袍道士才忽然抬头,对茶摊人其他人说道:“我再问一遍,谁见过他们二人?”   茶馆老板的衣服已被冷汗湿透,他只想着赶紧让眼前这六名道士离开,所以他声音颤抖地说道:“四日前,他们两个在这里喝过茶,然后就去了对面的平安赌坊。后面去那里,小人就不知道了。”   六名道士离开了,半炷香之后,对面赌坊中传来两声惨叫,一片惊叫。先是六名道士出来离去,向扬州赌坊方向骑马快奔而去。然后便是一群人一脸惊慌的冲出了平安赌坊,最后两具尸体被抬了出来。   扬州排第二的赌坊银鑫赌坊,今日去踢排第一的赌坊扬州赌坊的场子。这样的消息同为赌坊的平发赌坊自然听说了,且还知道扬州赌坊请的人名叫何开,就是当日在他们在赌坊赌过钱的那一对青年男女。   这个消息如今自然已经被六名道士得知。   城门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很快消息便送到了白子轩的手中。   不同于司洛意在天一道中的地位超然,寻常江湖人甚至很少听说,天一道五大恶道在江湖上极为有名,白子轩得知五人样貌体型之后,便已猜到五人身份。   他还知道,五人其实本来不是道士,只不过都因为拥有强大的仇家,所以投靠给天一道,受陈景元庇护,成为天道护法,或者说打手之类的身份存在。   绿鬼,关中刀客,使刀,好杀人,身长六尺,终年着绿衣。使缅刀,可作腰带。先前在茶摊子上出手的正是他。   剑郎,本为中原豪门,因家族得罪大宋天子弟弟晋王赵光义,被灭族,独活其一人,苦练剑法,一心想要报仇。   黑蛇,机智善变,身长六尺三寸。流浪江湖,好酒色。   刺客,年纪最长,络腮胡子,早年即为刺客,曾刺杀北方契丹皇族,被契丹武士满世界追杀,杀人无算。   铁汉,九尺大汉,使大斧,粗鲁健壮,性如烈火。   “通知小师弟!天一道司洛意带着天一五大恶道来了。让他小心应对。”白子轩很想让白沧海撤回来,但他知道白沧海是绝对不会听他的,更何况他和白沧海既然已经答应了叶尘,即使如今有意外出现,那也经坚持下去,即使拼上性命。   ……   ……   叶尘和石和尚来到扬州赌坊时,首先看到的便是身形魁梧,身高足有近八尺,如铁塔一般的铜狮方子澄。   “石头!过来。”方子澄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对石和尚喊道。   石和尚同样只是外号,他姓石,名头,叫石头。   石和尚一直对方子澄有些畏惧,但也仅此而已。方子澄平时并未对他有过一次的照顾,甚至经常出言讥讽他笨。可是方子澄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石和尚和铁拳张虎这两名剑庄的一等护院,是他领着来白家二爷白子堂麾下照看赌场的,那这二人就应该是自己的小弟,虽然他平时大多时候懒得理会二人。不过,若是在今早之前,他看见石和尚跟着叶尘后面,肯定感觉火大,当场就会暴起杀人。但接到少主传信之后,他如今也只是做做样子,给一些人看看而已。 第143章 身份暴露   石和尚犹豫了一下,对叶尘说道:“老大!我过去一下。”自从他输给叶尘之后,便一直叫叶尘为老大。   “你个蠢货!难道真是傻子不成。还不赶紧滚过来。”方子澄一听石和尚对叶尘的称呼,貌似心中的火气直直上窜。   叶尘看了一眼石和尚,示意后者乖乖待着,然后对着方子澄说道:“你是谁,竟然敢骂我小弟。”   石和尚听了叶尘这句话,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被别人家的大孩子打骂,娘亲叉着腰,好像就是这样说的。他心中不由一暖,心想自从俺娘死后,好像就没有人再对俺这么好过。所以,他没有理会方子澄,乖乖的听叶尘的话,待着没有动。   方子澄目睹此景,貌似是真心给气炸了,喝道:“既然如此,你们俩都去死吧!”   “住手!方子澄你想干什么?”就在方子澄准备向叶尘和石和尚冲过去时,白子堂从赌坊里面走出,厉声喝道。   方子澄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不过没有向白子堂行礼,而是有些生冷地说道:“二爷大可放心,我将这小子杀了,然后待会将银鑫赌场的胡三也杀了,这样就不会影响赌坊的生意。”   白子堂有些心动了,他不是对方子澄所说心动,而是对于何开能够杀了方子澄而感到心动。他知道方子澄厉害,一个人至少能够打五个张虎,但他仔细分析过何开与铁拳张虎和石和尚二人的较量,很清楚方子澄应该不是何开的对手。   可是这会已经来不及了,就在白子堂犹豫的时候,一行三十多名骑士护着一辆由两匹马拉着,且宽度是寻常马车两倍的马车,来到了扬州赌坊前。   在车夫和两名护卫的帮助下,一堆肉艰难的从马车中移到了旁边地面上。   这是一个小胖子,说是小胖子并不是说他不够胖,而是因为他个子不高,大约五尺,可是他身宽已经有四尺了。   叶尘敢发誓他绝对没见过如此胖的人,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另一名男子身上。   这名男子是所有护卫下马后,最靠近小胖子的人,三十多岁,脸上麻子很多,耳朵明显比寻常人要大一些。   叶尘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后者也正好向他看来,两人脸色均是微微一变,然后同时低下头,再抬起头时神色都恢复正常看向对方。只是叶尘眼睛里面有一闪而逝的警告意味,而这个人神色有些复杂。   “永乐边城唯一的一家赌坊‘胡麻子赌坊’的老板胡麻子,没想到是他,他应该就是胡三。”叶尘心中喃喃,开始担心起来。   叶尘在永乐边城开的盐铺子对面就是胡麻子赌坊,两个人自然认识。而随着叶尘的事迹广为流传,原本在永乐边城认识叶尘的人大都已经知道如今的大宋祥符伯,就是曾经永乐边城赌坊对面盐铺子的伙计叶哥儿。当然,最近叶尘被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劫持,然后逃脱消失的事情在江淮地区同样广为流传,昔日的胡麻子,如今的胡三自然知道这些事情。   胡麻子这会虽然神色如常,但心跳却是微微加快,他当然知道找到叶尘的这个消息价值多少钱,不管是卖给弥勒教,还是大宋和南唐官府,或者其他势力,比如扬州的霸主剑庄,想来都能够卖一个让人难以想像的价钱。有了这一笔钱,他就能够完成自己的夙愿。在某个大的州城开一家大赌坊。   但他同样知道这样做的风险,附近州县七座弥勒寺数百和尚被屠一空,寺庙连同尸体被一把火烧成灰烬,这件事情昨天刚刚传到了扬州。所有人都知道,不管凶手是大宋朝廷的人,还是祥符伯叶尘的护卫,都算是祥符伯叶尘的人。   “就怕将叶尘卖个好价钱,可这笔钱来不及花,就被人给杀了。”胡麻子心中暗忖道。   两人神色的变化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因为当银鑫赌场大老板,扬州知府高文波的亲侄子王圣杰出现的时候,往往都很容易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这位就是何开吧!听说扬州赌坊先前对你并不友善,不如加入我们银鑫赌坊,扬州赌坊的所有条件我都给你加倍,并且你的女人和寇家三口我负责帮你从知府衙门里面要出来。”高胖子目光扫过四周,先是面带讥讽的看了一眼白子堂和方子澄,然后突然转头对叶尘说道。   叶尘知道眼前这个胖子便是银鑫赌场的大老板,扬州知府王博的亲侄子。据说很有几分能力,在王博的支持下,在扬州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混的春风得意。手中更是掌握着扬州近五分之一的店铺。生意做得不可谓不大。   白子堂顿时神色紧张看着叶尘。方子澄则是一脸杀机看着叶尘,貌似只要叶尘答应了高胖子,他就会立刻动手,将叶尘斩杀。胡麻子站在高胖子一侧,脸上在刹那间闪过一丝怪异之色。   叶尘的反应,让众人大感意外。他没有理会王胖子,而是对着王胖子旁边的胡麻子说道:“你就是胡三吧!不如跟着我混,我保你比跟着任何一个人都混得好。”   高胖子脸色顿时异常难看,很少有人如此无视他的存在。白子堂心中松了口气,看着老对头王胖子吃瘪,感觉心中舒爽。石和尚只感觉自己的新老大好有风范,崇拜的不行。   这句话由叶尘如今明面上的身份何开说出,虽然有些地方不合时宜。但所有人都以为叶尘是针锋相对高胖子的话,故意给胡三说,但实际上是说给高胖子听的。但唯有胡麻子自己知道这是叶尘说给自己听的,这是在暗示他,拉拢他,胁迫他,是隐晦的威逼利诱,目的无非就一个——不要泄露叶尘的身份。   胡三本是大宋洛阳附近的人,只是因为六年前在赌场上,从一位洛阳官宦子弟手中赢了一座府邸,得罪了这名官员,后被这名官员设计,巧取豪夺将他万贯家产全部夺去,甚至因此气死了他本身生病的父亲。胡三一气之下,杀了这位官员儿子进行报复,事发后远逃永乐边城。后来永乐边城被契丹占领之后,他又南下穿过宋国,来到了南唐扬州谋生。   如今叶尘在暗示他,只要不说出前者的真正身份,就会回报于他,甚至可让其追随于叶尘。相对将叶尘身份消息卖一个好价钱,冒着被事后被报复身死的风险,正确明智的选择不难决定。   王胖子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叶尘,转头间脸上重新恢复笑嘻嘻的样子,对着白子堂说道:“今日我们银鑫赌坊前来踢场,不知扬州赌坊敢不敢接?”   白子堂冷笑一声,说道:“废话少说,今日定会让你等狼狈而归。”   ……   ……   青衫人安排好赌坊中的场地,将色子亲自换成昨天交给叶尘用来熟悉的色子。然后便准备出去看看自家二爷和王胖子的交锋。   可就在这时,赌坊后门一名风尘仆仆,一脸精干机灵之色青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此人名叫辛九,是他的心腹,和他一样,都是先师最为狂热忠实的信徒。   辛九给青衫人见过礼后,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张画像。   青衫人神色郑重无比,且又迫不及待的接过了画像,赌坊所赚钱财的多少虽然重要,但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帮先师找到祥符伯叶尘。   目光落在画像之后,青衫人身体一震,脸色大变,但紧接着便是欣喜若狂。他左右看了几眼十数步外分站四角的几名青衣大汉。示意辛九靠近一点,从怀中拿出一根两寸长,双指宽黝黑之物,交给辛九,压低声音说道:“你以最快的速度去找城防提司吕庆,让他将你带到城墙最高之处,然后将圣教信号放出去,之后在原地等待先师。等先师到来之后,将他带到扬州赌坊。快去,从后门走。”   辛九听了也是神色一震,已经明白先师找的人就在此处,一脸欣喜的接过黝黑棍棒,郑重无比的放在怀中,快步离去。   辛九刚走,一群人便从正门走了进来。正是白子堂、方子澄、高胖子等人,以及今天两个主角人物叶尘和胡麻子。青衫人不着痕迹的先是看了一眼叶尘,心中狂跳,但脸上却已经强行恢复如常。   ……   ……   扬州城东有一座占地足在百亩之地的庄园,是扬州最大的府邸,寻常百姓只知道那是扬州最大豪绅白家府邸,因为外院门口有一牌匾,写着白府两字。   可寻常人进入不了的内院有一个更在的牌匾,写着“剑庄”四个大字。   没错,这座庄园便是如今江湖上势力最为强大的三派、两帮、一庄之中的剑庄。江湖上最为顶尖的高手当代剑主白辰傲便居于此地。   今日,剑庄上下发生了一件大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先是旧毒复发的白辰傲醒了过来,且已经痊愈。然后便是一封信让一年多不露面的白辰傲突然从内院禁地剑阁中走出,不但出了内院,而且直接来到了外院门口,看样子是迎接某人。 第144章 弥勒教的召集信号   一个月前上官冰云来的时候是傍晚,且白辰傲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弥勒教的人走的得太近,所以当时算是悄悄的将上官冰云迎了进去,知道的人并不多。   什么样的人能够让白辰傲亲自来到门口迎接,即使是扬州知府王博去年来白府时,也只是白辰傲嫡长子白家大爷出面迎接招待。   难道是与剑庄齐名的三派、两帮的掌门或者帮主中的一位驾临?亦或金陵朝廷中三品以上的大员来临?   白家大院内的人心里猜测不已,路过的扬州百姓知道白辰傲身份的人更是心中震惊,驻足观看。   白辰傲没等多久,便有二十来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护着一辆马车,在白子轩亲自带领下,向白府驶来。   大家猜的没错,今天来的人中的确有三派、两帮中掌门或者帮主中的一人——江淮帮帮主展熊武。   展熊武身高七尺四寸,一身钢筋铁骨十三太保横练,外门功夫之强,在这江淮一带无人能及。实是江湖上顶尖高手。前些天传出消息,祥符伯叶尘便是展熊武从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手中救出,只是当时他要拦截小明王,所以才和祥符伯失散于清流水河中。由此也可看出展熊武乃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拥有着与自己名声相符的强悍实力。   前些年白辰傲北上游历时,也曾经与展熊武有过一面之缘,且还切磋无武功,两人当时实力不相上下,还有了几分交情。   白辰傲也的确是收到了展熊武派人送来的帖子,才派自己长子白子轩到城门迎接,自己亲自在家门口相迎。且因为是展熊武从上官冰云手中救走的叶尘,所以,恨死了上官冰云和弥勒教,但又有些担心上官冰云随时可能出现的白辰傲,对于展熊武这个时候来扬州可谓是欣喜不已。他自然知道展熊武来扬州多半是来找祥符伯叶尘的。而由他将祥符伯叶尘的消息告诉展熊武,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人情。   但是,当白辰傲看清向自己驶来的车马组合,特别是展熊武分明只是护卫头子的角色之后,不由脸色微变,心中震惊疑惑,便没有急着将叶尘的消息告诉展熊武,反正已经和叶尘做好了约定。   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白辰傲眼睛死死的盯着展熊武护着的马车,神色凝重无比,脑海中念头转动,想着马车中会是何人,竟然能够让展熊武给其充当护卫。   “展兄!当年一别,别来无恙。”白辰傲在车马距离十步时,向前迎了两步,远远冲着骑着马行于最前的展熊武抱拳,朗声说道。   展熊武从马上跳下,向白辰傲抱拳回礼,说道:“当年一别,白兄风采依旧。”   “这位是……”白辰傲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马车中为何人。   展熊武目光扫过四周白府出门迎接的近百人,以及路边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说道:“白兄!此地说话不便,不如进入贵庄再说。”   白辰傲心中一跳,看这样子马车中的人此时还不想下车,他心中冷哼一声,暗道:“到底是何方圣神,好大的架子。”   想归想,但白辰傲面上不露丝毫,而且展熊武的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命人打开供车马进入的侧门,将展熊武一行人迎了进去。   不多时,内院大门前,在白辰傲目睹下,展熊武来到马车前,躬身一拜,说道:“小姐!已经到了白家内院。”   白辰傲眼见展熊武如此作为,不由眼睛一跳。   “小姐?”   “谁家的小姐让展熊武如此对待。”   一名绝色女子揭开门帘,下了马车,让白辰傲和白子轩,及几名亲传弟子眼睛一亮,心想好美的女子。有几人已经暗中发誓这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女子。   “这就是展熊武口中的小姐?”白辰傲心中一直在猜测其身份。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白辰傲脸色又是一变。   “马车里面竟然有两个人。”白辰傲神色凝重,他之前明明听到马车之中只有一人的呼吸声。可是如今这位先出来的女子又扶着另一名女子走下了马车。如此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此女单是从内功修为上已经超过他。二是此女修炼某种特殊功法,能够隐匿其气息呼吸。   当白家所有人看清后面被扶下来女子面容时,已经不是简单的眼睛一亮,而是发出数声惊呼。   先前那女子已经够美了,如今这位还要比先前那位更美一筹。有不少人心中已经大呼不已:这世人竟然还有如此美女。当世盛传的两大美女——南唐主李煜的小周后和已经亡国的后蜀皇帝妃子花蕊夫人,这二位众人没有见过,但想来最多也就和眼前女子处于同一个层次。   白辰傲同样被后面女子貌美所惊讶,但让他更惊讶,甚至惊骇的是此女的年龄,分明只是十七八岁而已。难道此女内功修为比我还要强?这怎么可能,她如此年轻,但目睹了不比他实力弱的展熊武面对此女的神态举止,这种可能就有可能是实事了。   “展兄!现在可以给在下介绍这位小姐的身份了吧?”白辰傲此时已经好奇的要死。除了大宋皇帝的女儿,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够让展熊武如此对待。   展熊武左右看了两眼,白辰傲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展兄与小姐可请进入客厅,让在下尽地主之谊。”   展熊武、李思烟一左一右跟着始终冷着一张脸的玉道香,被白辰傲请进了客厅,其他护卫自有白家下面人招待。   分主宾坐下,丫鬟奉上茶水、水果、糕点之后,白辰傲第三次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展熊武小心的看了一眼玉道香,后者见此,则眉头微蹙,说道:“啰嗦什么,快点介绍完说正事。”   展熊武心中苦笑一声,赶紧从坐位上起身,在白辰傲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说道:“白兄!我们家小姐姓玉。”   白辰傲眉头微皱,有些不明所以,但紧接着他想起了江湖中那位传奇人物,以及十八年前那件震惊整个天下的事件。   “原来是玉老魔的女儿。只是听说玉老魔掌控着一股传承数百年,可颠覆一国、一朝的强大势力。没想到江淮帮也只是此势力之属。”白辰傲心中惊骇之后,便是感慨。   这样想着,白辰傲正准备起身,重新向玉道香见礼,不料这时突然外面高空传出一声急促刺耳的怪声。   这声音乍一听,算不上巨响,可是极为诡异,传播得极远,且连绵不绝,直直响了十数息之后,才见敛音。   众人正不明所以,李思烟脸色一变,失声说道:“小姐!这是弥勒教召集帮手信号。”   话语间,李思烟已经从椅子上弹射而起,两个起跃,来到门外。   白辰傲眼见李思烟如此身法,不由瞳孔微缩,心想此女身手不比自己弱。   “小姐!发射信号之处就在扬州城内,在城南城墙附近。”李思烟声音从门外传来。   “走!”玉道香直接化为一道虚影出现在门外,顺着李思烟所指方向,身形闪烁间,疾驰而去。等被玉道香身法吓了一跳的白辰傲和展熊武出来时,只看到一道虚影从自家内院跃出,眨眼消失不见。李思烟紧随其后而去。   展熊武转头对白辰傲说道:“白兄相必已经猜到,玉小姐是冲着祥符伯叶尘而来,白兄此次若是能够相助玉小姐救祥符伯,结下善愿,自会大有好处。”   话音一落,展熊武带着钱宁等赶过来的二十名高手,便要追上去。白辰傲苦笑一声,心想这些人速度也太快了,都不给人说话示好的机会。赶紧汉道:“展兄且慢,老夫正要告诉你有关祥符伯叶尘的消息。”   展熊武一听,身体一震,停步转身,说道:“什么消息。”   白辰傲说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弥勒教的信号已经打出,上官冰云便随时会来,所以我们剑庄和祥符伯约定的计划要提前了。本来老夫重伤初愈,实力堪堪只有全盛时期六成,还有些担忧。但现在有展兄和玉小姐的到来。想来定然能够一举将那上官冰云斩杀。嗯……具休情况,我们一边赶路,一边由老夫给展兄细说。”   “来人,准备快马,子轩你看守家门。”不等展熊武一脸意外说什么,白辰傲却是已经做出了安排。剑庄有百名剑客,摆下剑阵,即使是上官冰云、玉道香、司洛意都是不是对手。但这个时候白辰傲根本不敢带任何一人,因为他也不知道谁已经被上官冰云所操控。   ……   ……   辛九站在扬州南边城墙城楼上已经半炷香时间,一想到将要见到先师,心中便激动的不行。   小明王上官冰云这些天调动了自滁州向东,长江两岸所有弥勒教的势力寻找叶尘。可惜人还没有找到,大半人手竟然被玉道香一行给杀了,还好一些隐藏势力不为人知,继续暗中寻找叶尘。 第145章 恶战(一)   不过,上官冰云也知道玉道香所在势力有多神通广大,弥勒教的隐藏势力随着开始寻找叶尘,必定会露出行迹马脚,很有可能就会被玉道香带人顺藤摸瓜给灭了。   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所以打探到玉道香一行的行踪之后,暗中便跟了上来。以她诡异的手段,又在暗处,用上几天时间,弄死大半玉道香身边的人手,她还是很有把握的。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计划的。   所以,就在辛九放出信号时,上官冰云刚刚来到扬州城外数里处。听到弥勒教独有传音信号后,上官冰云欣喜万分,不顾路边行人的惊呼,放开身法直直疾驰向扬州。   玉道香一路风驰电掣,来到城墙下时,只看见百丈外一个俊俏和尚手中还提着一个男子,从城墙上顺着石阶冲下,向城中疾驰而去。   这俊俏和尚不是上官冰云还能有谁,玉道香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远远的可以看见李思烟展开身法也追了上来。   ……   ……   扬州赌坊。   叶尘和胡麻子各自坐在赌桌两边,扬州赌坊和银鑫赌坊各自派出一名摇色子的荷官分处两边,负责轮流摇色子。旁边王胖子、白子堂、方子澄、青衫人等或近或远围坐两边,石和尚则一直站在叶尘身后,看起来比叶尘还要兴奋。因为白子堂刚说了,今日叶尘赢得钱全是叶尘的,叶尘转口就说分一半给石和尚。   可是,不等开赌,扬州赌坊便迎来了客人,外面两大赌坊的护卫拦都拦不住,且战斗进行时间很短,护卫死伤惨重。   而来的六名道士却毫发未损。司洛意让一人留在外面接引,且看着马,自己带四名恶道进了扬州赌坊。   王胖子和白子堂可不是什么善茬,两人一摆手,各自身后二十多名打手便冲了上去。刚才在门外的战斗,他们只听其声,未亲眼所见,虽然知道来敌厉害,但却没有想到厉害到如此程度,且又是如此的凶残。   近五十名打手,四五息时间全死了,没有一个活口,且因为他们被杀死的方式太过残忍,整个过程让人触目惊心。   看着五名道士如此凶残,赌场里面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叶尘心中暗自感叹:“计划不如变化,想不到这么快自己就暴露了,且先来的不是小明王上官冰云,而是司洛意带着天一道高手。”   还好,白子轩和叶尘做事向来谨慎,而白沧海说话又算数。所以,从昨天晚上叶尘离开剑庄的时候,一些事情便有了安排,只是司洛意带人先来,死的自然不能再是上官冰云。   石和尚忽然大吼:“气死我了!”   司洛意看见叶尘,心情大好,又看着石和尚站在叶尘旁边,便有些好奇地说道:“你为何生气?”   石和尚刚想说你们影响了我发财,可看见叶尘、方子澄都在瞪他,立刻改口道:“我自己喜欢生气,一高兴就要生气!”   司洛意微微一笑,失去了兴致,不想再说什么废话,指着叶尘说道:“除了他,其他人都出去,否则就是死!”   王胖子二话不说,便带人要走,可是他发现胡三坐在那里没有动,便说道:“胡三!跟我走。”   胡三看了一眼始终面色不变的叶尘,摇了摇头。王胖子骂了一声,带着仅剩下的四人走了。不过,他心中却是杀机滔天,他身后虽然有官府撑腰,但在武力方面毕竟无法和剑庄相比,刚才屋里屋外死的那三十多名护卫打手,已经是他手下最为厉害的一伙人,平日间花了不少钱养着,用了四五年时间刚刚养着顺手,使着顺心,不想转眼间就给人杀了。这口气他怎么能咽得下。他已经想好了,出了门便去知府衙门找帮手,弄四五百府兵过来,就不信打不过这五个妖道。   白子堂和他的属下当然不会走,死都不会走。自不是为了扬州赌坊,也不是为了何开这个新聘请的赌道高手,而是为了先师的命令,为了何开真正身份祥符伯叶尘。白子堂知道先师很快就会来,所以他要做的事情便是拖延时间。   白子堂抱拳微笑道:“在下扬州赌坊老板,剑庄白子堂,诸位来我扬州赌坊,不知所为何事?”   司洛意目光就没有离开了叶尘,压根就没有理会白子堂,他在意的是叶尘为何能够一直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以往经验告诉他,事有反常必有妖,所以心中便有些警惕,听了白子堂的话,随口说道:“将叶尘之外所有人都杀了。”   除叶尘之外,所有人脸色大变,胡三是后悔刚才应该跟着王胖子离开,石和尚愤怒之余,看着叶尘目瞪口呆。自从司洛意五人进来后,便一直很安静的铜狮方子澄则是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早接到少主秘令,让他明面上配合那人演一场好戏,但关键时刻务必保护好那人的安危。原来那人就是全世界在寻找的祥符伯叶尘。他不着痕迹的已经走到了叶尘身后,且手中提着一把硬弓,一个装满箭矢的箭囊,这是少主特意让他准备的。   司洛意话音一落,四名道士便狞笑着冲了上来,白子堂这边除了他和青衫人之外,仅余的四五名护卫吓得就跑,可是刚跑出两三步,便惨叫声中栽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四名妖道中的绿鬼和剑郎向手提长剑的白子堂和青衫人冲了上去,后者二人没有丝毫惧色,有的只是悍不畏死的决然。而黑蛇和刺客则冲向叶尘身边的石和尚和铜狮方子澄。   便在这时,赌场门外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是怒吼,然后又变成一声惨叫。   司洛意脸色变了,绿鬼、剑郎、黑蛇、刺客四人脸色也全变了,因为不论是惊叫、还是怒吼、惨叫声音,都是他们的同伴铁汉的声音。   四人停了下来。   司洛意一直盯着叶尘,但却厉声喝道:“朋友既然来了,为何躲在门外,不敢露面?”   他话语声中,剑郎和黑蛇立刻飞身而起,一左一右,穿出了窗户。身法轻盈如飞燕。   与此同时,绿鬼提着刀,脚步无声的冲向了门口,眼前人影一闪,刺客已抢在他前面。   四个人左右包抄,行动配合得准确而严密。不管门后是不是躲着人,不管这个人是谁,都很难再逃得出他们的围扑。尤其是剑郎的剑和绿鬼的刀,一剑穿喉,一刀切喉,都绝少失手。   锵锵锵锵!   外面刀光剑影陡然响起,四五息之后,再无声息。   司洛意脸色大变,二话不说,直接向叶尘冲了上去。白子堂和青衫人最先拦在前面,两人用的都是剑,并且剑法很不错,至少都是刚才冲出去四大恶道那个级别。   砰砰两声,两人各自挡了五招,便直接飞了出去,砸在了五丈外赌桌上,口吐热血。但司洛意也凌空倒翻回了原地,是三只快如闪电的箭矢将他逼回的。甚至若不是他一直提防着叶尘,都已经中箭。司洛意感觉相比近两个月前在开封春风楼他受伤那次,叶尘的箭速更快了。   司洛意知道门外的人随时都会进来,刚一落地,再次向叶尘冲去。他的身法快如轻烟,寻常肉眼甚至都难捕捉,更不用说射箭,叶尘肉眼倒是能够捕捉到其身影,可是这么快的速度,司洛意又特意左右晃动,他的箭根本无法瞄准,刚才之所以能够将其逼退,也是白子堂和青衫人将司洛意略一阻拦的缘故。   司洛意向叶尘抓来时,石和尚一声大喝,弹射而起,油光发亮的脑袋向司洛意上身撞了上去,与此同时方子澄全身骨胳发出一连串脆响,全身隐隐泛出金属光泽,一个旋风踢全力攻向司洛意下身。   两个大活人站在叶尘身后,司洛意怎么可能不将他们计算在内。   石和尚和方子澄拼死挡了七招,闷哼声中,飞了出去。   可是两人飞出去的同时,或者说从司洛意身前闪开的瞬间,一只拳头直直向司洛意胸口直捣而来。   司洛意早有预防,左手化掌迎了上去。   砰!   叶尘向后一连退出六七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脸色发白,嘴角流出鲜血。司洛意却直接向后跌飞了出去,七丈外有些狼狈的双脚落地,一脸的难以置信,脸色同样发白,且左掌隐隐颤抖。他虽然害怕杀死叶尘,内力只用了一半,可是和叶尘正面一击,竟然落在了下风。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叶尘除弓箭之外的攻击,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不是内力,单是肉身力量。”司洛意震惊过后,喃喃自语,想起师傅陈景元所说过的话,心中又恍然大悟,心想果然不是凡体。   司洛意脚下一蹬,正准备再冲向叶尘,突然心中一凛。   就在这时,轰然巨响声中,房顶破开一个洞口,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以人剑合一之势,垂直向下,匹练般直直刺向司洛意脑袋正中。不是白沧海还能有谁。 第146章 恶战(二)   司洛意右手袖中陡然滑出一柄长剑,划过一道残影,向上直刺而去。   锵!   两剑尖精准无比碰到一起,白沧海闷哼一声,一击未果,翻身落在叶尘身前。脚下一蹬,和冲过来的司洛意又战到了一起。   白沧海知道对手的恐怖,甚至他知道这是他出道以来最为最艰难、最危险的一战,一出手就已尽了全力。   剑庄快剑,名满天下,九九八十一式连环快剑,一剑比一剑狠。他一出手间,就已刺出四九三十六剑,正是剑庄快剑中的第一环“乱弦式”。因为他使出这三十六剑时,对方必定要以剑相格。   双剑相击,声如乱弦,所以这一环快剑,也就叫做“乱弦式”。   司洛意神色略有凝重,但依然游刃有余。   白沧海神色平静如冰面,又是六六三十六剑刺出,用的竟是剑庄快剑中最后一环“断弦式”。这正是剑庄快剑中的精粹,剑光闪动间,隐隐有箭矢离弦的战阵杀伐声。   白沧海少年时一人生活在独岛上,与野兽抢食,本就杀戮甚重,被白辰傲带到剑庄,教养做人、练剑,过了七年平静生活,但这一年多外出历练,出剑必杀人,剑下无一活口,可谓是身经百战。此时连环快剑九九八十一式,通常只要用出前三十六招,对方就已毙命在他的剑下。若是用到这最后一环,对手一定太强,所以这一环剑法,招招都是不惜与敌同归于尽的杀手。   也正因为此,每一剑刺出,都丝毫不留余地,也绝不留余力。司洛意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带来的天一道五大恶道会在四五息时间内全部死去。   因为这三十六剑刺出后,就已弦断声绝,人剑俱亡。   此剑法与白沧海性格极为契合。由他施展凭空又增加了一成威力。   叶尘看得出来,白沧海剑法不比司洛意差,甚至出剑还要比司洛快上一筹,但他内力修为显然与司洛意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且身法也不如司洛意快。所以,白沧海从最开始便隐隐落在了下风。而叶尘不会任何身法,这样的战斗他都插不上手,箭矢没法瞄准,拳头打不上人。   “我的力气已经不小了,现在差的就是武技和身法。武技暂且不论,若是有一个高明的身法,或者步法,实力应该会大涨。”叶尘手中硬弓始终保持箭矢上弦且满弓的状态,只要司洛意的身形有一刹那间停顿,或者说有一丝机会,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箭射出。   剑气纵横,白沧海转眼间已刺出三十六剑,每一剑刺出,都像是勇士杀敌,勇无反顾,其悲壮惨烈,绝没有任何一种剑法能比得上。   可是这三十六剑刺出后,又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了消息。等到这时,人纵然还没有死,剑式却已断绝,貌似白沧海已经也已经招式用尽。   谁知白沧海这一招发出后,剑式忽然一变,轻飘飘一剑刺了出去。这一剑无迹可寻,没有任何招式的痕迹,因为这是白沧海这一年历练的成果,是由他自创的一式剑法。   刚才的剑气和杀气俱重,就像是满天乌云密布,这一剑刺出,忽然间就已将满天乌云都拨开了,现出了阳光。   并不是那种温暖煦和的阳光,而是流金铄石的烈日,其红如血的夕阳。   刚才白沧海施展出那种悲壮惨烈的剑法,司洛意虽然重视,但竟似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可是这一剑挥出,他居然失声而呼,道:“好……好剑法。”   这四个字说出口,白沧海又刺出四剑,每一剑都仿佛有无穷变化,却又完全没有变化,仿佛飘忽,其实沉厚,仿佛轻灵,其实毒辣。   司洛意首次没有正面相击,身形飘忽间,没有还击,没有招架。   他一边躲闪,一边在看。   可是这四剑并没有伤及他的毫发。白沧海很奇怪,明明这一剑已对准刺入他的胸膛,却偏偏只是贴着他的胸膛擦过,明明这一剑已将洞穿他的咽喉,却偏偏刺了个空。   每一剑刺出的方式和变化,仿佛都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白沧海的剑势忽然慢了,很慢。一剑挥出,不着边际,不成章法。可是这一剑却像是画龙的眼,虽然空,却是所有转变的枢纽。无论对方怎么动,只要动一动,下面的一剑就可以制他的死命。   司洛意神色终于变得凝重一片,他鬼魅一般的身法首次收敛,一动不敢动,因为他知道,他若是再继续依仗高超身法对敌,下一刻他的咽喉便会被刺穿。   不过,他人虽不移动,但手中的剑动了,他右手持剑上举,向空中一引,一道电光在剑上一闪而逝,化为笨拙而迟钝的一剑,迎向白沧海的剑。   白沧海的剑刺过来忽然化作了一片花雨。   满天的剑花,满天的剑雨,这样的剑式,再高超的身法都是无用。   忽然他的剑又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飞虹。   七色飞虹,七剑,多彩多姿,千变万化,但下一刻却忽然消失一空。   白沧海的动作忽然停顿,满头冷汗,雨点般落了下来。   嗤!   白沧海拿剑的右胳膊中了一剑,伤口很深,若是寻常人恐怕已经本能的松开剑,司洛意趁势便会要了对手的命,但白沧海只是眉头皱了皱,以一记同归于尽的招数逼开司洛意,退到了两步外,司洛意正想乘胜追击,一举将白沧海斩杀。   电光火石间,叶尘手中的箭已经射来。司洛意怒哼声中,手中剑光闪动,一剑将叶尘的箭劈成两半。白沧海已经趁势退到了叶尘前面。   司洛意正准备再行出手,忽然感觉到有股逼人的杀气,针尖股剌入他的背脊。   只有真正想杀人,而且有把握能杀人的高手,才会带来这种杀气。   现在无疑已有这么样一个人到了他背后,他甚至已可感觉到自己脖子后有根肌肉突然僵硬。   可是他没有回头。现在他虽然只不过是随随便便的站着,他的手足四肢,和全身肌肉都是完全平衡协调的,绝没有一点缺陷和破绽。   只要一回头,就绝对无法再保持这种状况,纵然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疏忽,也足以致命。他绝不能给对方这种机会。   对方却一直在等着这种机会,赌坊里每个人都已感觉这种逼人杀机,每个人呼吸都已几乎停顿,额上都冒出了汗。   叶尘看着司洛意身后俊俏和尚的眉眼,想起了和自己同吃、同住、同行的美艳妇人,心想两人果然是同一个人,不光是长得像是同一个人,心计手段,对时机的把握更像是同一个人。叶尘可以发誓,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心计手段可如上官冰云这般恐怖。   在普照王寺,上官冰云孤身一人,巧用普照王寺庙五百多和尚,伤、困玉道香,缠住李君浩及他护卫,隐藏在寻常普照王寺普通和尚之中,突然暴起将他掳走。要知道司洛意用尽了手段,三番五次都未能碰到叶尘一下,反而两次受伤。可上官冰云出手一次便掳走了叶尘。   十多日前,江淮帮高手尽出,在帮主展熊武带领下,明明联手之下,一击便可将上官冰云重伤甚至击杀,但硬是被其抓住一切优势和机会,巧心布置、引导,反而将江淮帮除展熊武之外,二十多名高手逐一杀死。   一个多月前,上官冰云北上路过扬州,住了一晚上,随手布置一番,差点让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庄换了主人。实事上,若不是叶尘的出现,当代剑主已经成为废人,剑庄已经换了主人,翻了天。   而眼前上官冰云再一次出现,便让实力甚至比她还要高上一筹的司洛意陷入生死被动状态。   叶尘一想起上官冰云这样的人会是自己的敌人,便感觉不寒而栗。所以,他今天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将他或者她杀死。   为什么说是她或者他,因为叶尘到现在还是有些疑惑,上官冰云到底男不是女?   叶尘敢保证眼前这个和尚虽然俊俏,但怎么看都是一个男的,因为他有喉结,没有胸。而当初那个美艳妇人他同样可以发誓,绝对是一个女人,因为当时的她同样拥有着一切女人该有的体征特点。   上官冰云当然是从之前白子轩进来的那个房顶洞口飘下来的。否则,即使她身法犹如鬼魅,想突然出现在司洛意身后并将后者锁定,同样没有那么容易。   “没想到两个最强大的敌人竟然都来了,还好两人本身也是敌人。”叶尘心中暗自庆幸。   “司洛意和上官冰云都已经来了,她应该也来了。”叶尘鼻子微微耸动,闻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淡淡香味。身体异变以来,不光是他的听觉和视觉远超常人想像,他的嗅觉同样让人难以置信。至少此间除了他没有人能够闻到这种淡不可察的香味。   闻到了这股香味,所以叶尘毫不犹豫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他这个时候射的当然是司洛意,也只能是司洛意。 第147章 恶战(三)   当今天下,没有人能够忽视叶尘射出的箭,更何况处在这个状态下的司洛意。   司洛意一声长啸,身体直直向前激射,主动撞向叶尘的箭。他只能这样,向后是送死,向左向右躲闪同样凶多吉少。   叶尘射出箭和司洛意向前激射的同时,上官冰云也动了,她手上那透明丝线瞬间变得笔直,竟然长达一丈多长。直直向司洛意的后脑勺激射而去。这是想一击将司洛意杀死。   司洛意是正面相撞,且特意略向左偏了一丝。   嗤——   箭射进了司洛意的身体,瞬间直接消失了。连箭尾都消失了。   当然不是箭真的消失了,而是从司洛意身体上穿了过去。   白子轩特意给叶尘准备的弓虽然比不赵匡胤赏赐给他的那把五石半的宝弓,但也是难得的好弓,足有四石。叶尘全力之下,若是司洛意以内气防护,这一箭只会入体,且有很大机率射在体内骨胳之上。   可若被射的人故意不去防御,切有意避开体内骨胳,那么在如此近距离下,如此巨大力道的一根箭矢,必然会直接从他身体上穿过去,且还能伤到后面的人。   上官冰云没有想到司洛意如此果断,更没想到叶尘的一箭力道如此巨大。还是那句话,没有见识和承受过叶尘箭的人,很难想像叶尘的箭法有多准,力道有多大,速度有多快。   所以,上官冰云手中刚刚弹得笔直的透明丝线急忙改变方向,精准的点在了速度减半的箭矢上,箭矢直接碎成数截。   但就在这时,上官冰云却突然脸色微变。   上官冰云在城墙下和玉道香打了照面,明知道玉道香也追了上来,怎么会没有防备,但她只是见到了玉道香一人,主要防备的也只是玉道香一人。   一道人影如轻烟一般,从窗户钻了进来,向上官冰云激射而去。这自然是玉道香。   与此同时,另有一名七尺大汉,从门口冲了进来,脚下一蹬,将自己变成了一杆长枪,双拳在前,直射上官冰云。这名巨汉当然江湖上外功数一数二的是展熊武。   上官冰云身法很快,若是展熊武一人,连她的衣服都碰不上。可是加上身法不比她慢的玉道香就不一样了,稍一疏忽,被玉道香缠住,被二人联手一击,她便会重伤。   这还没完,就在玉道香和展熊武冲到上官冰云丈许距离时,一柄剑从房顶上破洞中直刺而下,直直刺向上官冰云脑袋。   招式和白子轩之前偷袭司洛意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人剑合一。   来人正是江湖上第一剑客,当代剑主白辰傲,即使重伤初愈,实力有所打折。但他狠死了上官冰云,不惜丹田受损,身体超出负荷,拼命施展的这一击,却是已经不比全盛时期弱多少。   上官冰云脸色彻底变了,但依然没有绝望。   她身后和左边丈许处地板上,各躺着一个人,白子堂和青衫人之前被司洛意一击重创,躺在地上,但却并未死去。   青衫人手中的剑之前被击飞到了远处,手中没有武器,他选择直接以自己的身体撞向展熊武。砰的一声巨响,青衫人飞了出云,碰在墙上,跌落在地,一动不动,分明已经彻底死去。但他也没有白死,他替先师挡了展熊武一刹那。   同一时间,白子堂一声厉吼,从地上陡然弹起,同样人剑合一,从侧面刺向自己的父亲白辰傲。   白辰傲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已经被上官冰云以邪术操控,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自己不想死,也不想杀死自己的儿子。所以就显得相当被动,仓促间手中剑调转方向,迎向儿子,且又收回了一半的力道。两剑相击,白辰傲暗叹一口气,飘向一边,白子堂回落地上,喷出一口热血,但依然没有死去。   白辰傲恰好退到了受了箭伤的司洛意不远处。司洛意想都没有想一剑便向白辰傲刺去。   白辰傲仓促间手中宝剑向上急挥,将司洛意的剑勉强格挡而开,但身体却禁不住向后退了两步,距离白子堂不足一丈。   就在这时,白子堂红着双眼,如疯子一般又从地上弹起来,手中的剑刺向自己的父亲。而这个时候,白辰傲却已经来不及躲闪,更来不及以手中剑去格挡。六七丈外,守在叶尘身前的白子轩一声狂吼,双眼瞬间通红,但他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嗡……   最后时刻,叶尘本来准备射向上官冰云的一根箭,陡然转向,射了过来,从白子堂咽喉一穿而过。   玉道香一人的攻击,上官冰云自然能够接住,两人身法都快如轻烟,身形闪烁间,犹如两个鬼魅一般。瞬息间不知道已经生死相斗了多少回合,其中的凶险外人难知。   事到如今,叶尘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安全了,但他在韩可儿和寇家四口人已经安全的情况下,自己不但没有藏到安全之处,反而高调代表扬州赌场迎战银鑫赌场挑战,冒着生命危险,引上官冰云到来,岂能无功而返。虽然意外的将司洛意也引了过来。但能够将这两个大敌都杀死,岂不是更好。   如今叶尘这边,玉道香、展熊武、白辰傲、白沧海、受了重伤的石和尚和方子澄,以及依然没有现身的李思烟带着的二十多名高手。而敌人只有上官冰云和司洛意,且这二人互相之间也是敌人。这个局面下,又身处赌坊之中,只要将几处出口挡住,众人联手杀死二人,可能性至少有八成。叶尘甚至想着鬼医给自己的黑玉小瓶都用不上了。   “先杀司洛意!”叶尘喝道。由玉道香牢牢缠住上官冰云,先集中其他人联手杀死司洛意,然后再杀死上官冰云,这是最好的战术。   更何况,司洛意受了重伤,众人联手之下,杀他并不是很困难。   几乎在叶尘说话的同时,司洛意动了,这种情况下他当然只能跑路了。他选择逃跑的路线是距离他最近的房顶洞口。   他的身法只有正在酣战的玉道香和上官冰云能比得上,众人虽然反应不慢,但白辰傲和白子轩的剑,展熊武的拳头最终还是慢了一丝,擦着司洛意的脚打到了空处,甚至差点伤到彼此。   但就在司洛意的脑袋眼看着要伸出房顶洞口时,一道琵琶之音突然从那洞口处传来,司洛意听在耳中,脑袋一痛,提起的一口气便散了一半,身形在半空一滞。他这一滞,便要了他的命。已经举弓瞄准多时的叶尘,果断射出了一箭。   嗤的一声,箭射在了司洛意的肩膀上,在最后时刻,司洛意硬是躲开了咽喉,但紧接着两把江湖上堪称最快的剑就刺在了他身上,同时江湖上最硬的那个拳头砸在他的身上。   没有任何悬念,司洛意就这样死了。和他带来的天一道五大恶道一样,全死在了这里。   事到如今,上官冰云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变得越来越凝重,但也仅次而已,这让叶尘心中隐隐感觉还会发生某种变故。   果然,就在白沧海、白辰傲、展熊武三人加入围攻上官冰云的之中,后者岌岌可危时。突然,惨叫声、拼杀声陡然从外面传来,其中夹杂着李思烟的娇叱声。与此同时,众人也听到了另外一外女人的声音,那是章春柔的声音。   赌坊内的众人虽然惊怒,可自不会停止,而且攻击越来越疯狂,若不是上官冰云身法着实高超,且手中透明丝线让人防不胜防,这会已经被斩杀。   就在这时,李思烟带着十来名已经受伤的高手倒退了进来,他们是打不过来敌,被杀了近半,不得不退进来。   紧随李思烟他们冲进来的是一群剑客,足有六十多名。叶尘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剑庄百名剑客果然被上官冰云神不和鬼不觉的控制了大半。   “住手,否则我杀了白子轩。”一道好听的女子声音从人群后面传出,众剑客分开一条道路,一脸柔媚的章春柔拿着一把匕首放在张子轩的脖子上走了出来。   白沧海和白辰傲怒吼声中脱离了战场,前者心痛欲绝,后者愤怒无比。   “春柔!你疯了,放开大师兄!”白沧海感觉心如刀绞,狠死了上官冰云和弥勒教。心中已经暗自发誓,此生定要杀尽弥勒教所有人。   “你们这些蠢货……”白辰傲看着自己悉心调教的六十多名剑客,却是心中暗自后悔不已,今早白子轩提议将所有剑庄剑客先关起来,等事后再说。可是被醒过来的白辰傲否决了。   章春柔和六十多名剑客看都没有看白沧海、白辰傲,始终一脸狂热的看着脱离了险境,但情况并不乐观的上官冰云身上。   这个时候,玉道香和展熊武已经开始拼命,李思烟在旁边开始弹奏琵琶。所有人都知道此时首要之事就是杀死上官冰云。   叶尘袖中黑玉小瓶悄然打开,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从中散发而出,向四周蔓延而去。 第148章 恐怖毒气   “将他们全杀了,将先师救出来。”章春柔说道。   话音一落,六十多名剑客便提着剑一脸疯狂的冲了上去。   “白沧海、白辰傲你们二人若是敢动手,我就将白沧海杀了。”白辰傲、白子轩正准备迎上去,章春柔的话语再次传来,让二人目眦欲裂,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玉道香带来的仅存的那十一高手,自是不会理会,虽然明知不敌,但依然拼死迎了上去。   叶尘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暗念一声:“倒!”   下一刻,冲到半路六十多名剑客,以及十一名玉道香带来的高手毫无预兆的突然软倒在地,眼睛睁得大大,就是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动不了。实事上,最先倒下去的是叶尘身后受了重伤的石和尚和方子澄,以及一直躲在叶尘后面的胡三。   章春柔大吃一惊,正准备有所动作,但紧接着也软倒在地,白子轩内功修为要比章春柔强,趁机向前跑出两步,也软到在地。   紧接着,李思烟、展熊武、白子轩也倒了下去。   玉道香和上官冰云发现不对时,都在第一时间就屏住呼吸,且上官冰云想要趁机离开这里,可都被玉道香死死缠住。   不过,两人之前已经吸入不少无色无味的气体,药性开始发作,二人动作越来越慢,唯一不受毒性影响的叶尘又抬起了弓箭,开始瞄准。   生死拼杀,自然不可能长时间屏住呼吸,四十多息后,两人同时憋不住气,吸了一口气,然后便软倒在地。   叶尘心中一边惊骇鬼医所给的毒药药性的强大,一边将黑玉瓶塞住,然后弯弓搭箭,就要一举将上官冰云射死。   可就在这时,上官冰云用尽全力说了两个字:“叶尘!”   这两个字传入叶尘耳朵,叶尘身体一震,心神不由自主的一个恍惚,脸上显现出挣扎之色,手中的弓箭便又放了下来。   “啊……”叶尘一声大吼,神志瞬间恢复清醒,手中硬弓抬起,将手中的箭瞄准上官冰云射了出去。   “血祭!”眼见叶尘又重新举弓,自己下一刻很可能就要被一箭穿喉,上官冰云脸色变化中尖声喊道。   话音刚一落定,已经软到在地的章春柔突然七窍各自流出一道血泉,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可她的身体在最后时刻弹跳而起,刚好将叶尘射出的箭挡了下来。这一箭虽然将她的身体射穿,但却已经被带偏了位置。并未射到上官冰云。   章春柔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是被一箭射死的,还是使用了血祭秘法而死。   “春柔……”白沧海大叫一声,恨不得将上官冰云碎尸万段,可惜此时动不了丝毫。   “操!还真是催眠啊!怪不得上官冰云前面一直不喊我名字。”这是叶尘保持清醒前,最后生出的想法。   与此同时,一名黑衣蒙面的人影从房顶洞口落下,一剑刺向软倒在地的白辰傲。   嗤的一声,一剑穿喉,然后黑衣蒙面人转头看了一眼叶尘,弹射而起,从房顶洞口钻了出去,消失不见。显然他也知道赌坊内有毒气,不敢久呆。   白沧海和白子轩亲眼看着白辰傲被杀,双眼通红,全身颤抖,嘴唇都咬烂了,可惜没有一点办法。   叶尘感觉自己脑海里面有两个意识在争夺对身体的控制权,让他头痛欲裂,手足无措,意识也越发混乱。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十数息之后,两名南唐府兵的面孔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赌坊窗口,他们二人看赌坊里面躺了一地的人,没有人在动之后,便转头向后面喊道:“大人!里面的人也全死了。”   过了一会,扬州知府王博和他的侄子王胖子在一百多名府兵的重重护卫之下,走了进来。   “咦!这个人是活的。”一名府兵都头蹲在一名剑客旁边,仔细看了两眼,说道。   “这个人也是活的,刚才我看见他眨眼了。”又一名府兵说道。   “有十来人个人死了,其他人都是活的。”   “好像是中毒了。”   ……   ……   当王博和王胖子一脸惊疑的看见白辰傲尸体时,大惊之后,便是欣喜若狂,这些年来,他们早已对白辰傲和剑庄上下恨之入骨。   “叔叔!这白子轩和白沧海,以及这些剑客还活着,不如全杀了吧!”王胖子眸中闪过一丝狠毒之色,低声对王博说道。   王博眼睛一亮,便有些意动,他这些年与剑庄明争暗斗,对剑庄上下实力还是有了解的,将这些人全杀了,剑庄纵然还有不少人,但高端实力和主要人物一死,已经不成气候。   不过,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叶尘,赶紧跑过去,手放在叶尘鼻端,发现还有气息,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明显只是昏了过去。   王博做事向来稳妥,习惯于凡事都留有余地,他把不准剑庄的这些人与叶尘的关系,想了一下,说道:“用镣铐将所有人都铐起来,找几个马车,给我全部先关到大牢里面去。”   ……   ……   叶尘醒来时,最先看见的是眼睛,好多眼睛,足足有十几双眼睛。   这是间很大的屋子,气派也好像很大,他正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   十几个人正围着床,看着他,有的高瘦,有的肥胖,有的老了,有的年轻,服饰都很考究,脸色都很红润,显出一种生活优裕,营养充足的样子。   十几双眼睛有大有小,目光都很锐利,每个人的眼睛都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就好像一群屠夫正在打量着他们正要宰割的牛羊,却又拿不定主意,应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啊……他醒了!”突然一名老头喊道,其他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无不长松了一口气。   等所有人离开,扬州知府王博进来时,叶尘才彻底回过神来,也知道刚才那些人都应该是扬州的大夫,其中四人叶尘在刚来扬州时还找过他们看过嗓子。   “祥符伯!你可醒了,吓死本官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王博脸上的欣喜发自内心。   叶尘翻身下床,对王博郑重行礼,道:“多谢王大人救命之恩,在下他日必有厚报。”   王博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叶尘的这一句承诺,虽然叶尘之前将韩可儿、寇家四口送到知府衙门让他照看时,给过一些承诺,但又怎能与救命之恩相比。   “在扬州赌坊的其他人呢?”叶尘说道。   王博道:“全被我关进大牢了。”   叶尘一怔,说道:“还请王大人带我前去,其中有些是我的朋友和护卫。”   叶尘和王博来到牢房时,本来在牢房中的玉道香和上官冰云已经不见了,且狱卒还不知道。   最终还是让上官冰云逃走,叶尘大感惋惜,这一次以自身为诱饵,众多高手机缘齐会,未能将上官冰云杀死,以后如这样的机会估计再也不会出现。不过好在司洛意已经被斩杀,也算是没有白忙活。   至于玉道香,叶尘猜想在确定自己安全的提前下,应该是去追上官冰云去了。   很大的三间牢房紧挨着,左边关着展熊武、李思烟和十一名圣堂高手,右边则是剑庄的那六十多名剑客,中间是白沧海、白子轩、章春柔。   鬼医给叶尘的无名毒气的毒性在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慢慢消失。   所以,此时所有人已经恢复正常。看见叶尘带着扬州知府到来,李思烟、展熊武、白沧海和白子轩都松了一口气。只是白家师兄弟二人红着双眼,显然还没有从白辰傲被杀的痛苦中摆脱出来。   “麻烦王大人将这两个牢房里面的人都放出来吧!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叶尘说道。   王博眉头一皱,先让人将李思烟、展熊武以及十一名圣堂高手放了出来,然后指着白沧海和白子轩,对叶尘说道:“祥符伯!这两人乃是我扬州官府通缉多年的重犯,扬州不少陈年重案都是这二人所为。所以……”   白子轩和白沧海脸色一变,若是叶尘不将他们救出,不但他们二人必死无疑,整个白家离了他们,即使不会被抄家灭族,但也必定会分崩离析。   叶尘看了白子轩和白沧海一眼,示意二人稍安勿躁,转头对王博说道:“知府大人有所不知,他们二人不但是在下朋友,更是在下救命恩人,此次若不是他们拼死相护,在下此时焉能站在知府大人面前。”   王博眉头紧紧蹙起,说道:“爵爷也有所不知,这一年以来,扬州城内每天都要失踪一两个人。本官一直怀疑是剑庄人所为。”   叶尘眉头一皱,白子轩适时说道:“在下以白家列祖列宗发誓,此事绝非我剑庄所为。”   王博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白大公子敢以祖宗发誓,本官相信此事的确不是白家所为。”   对于叶尘,王博是绝对不想得罪的,所以即使白家与他仇怨多年,眼前这样的机会也实在是很难得。但他依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白家的人杀了,就意味着,在灭了白家进一步彻底控制扬州和将来大宋灭了南唐之后他能够继续拥有不低于目前官位的两个选择中,他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第149章 神秘地下室   眼前王博故作姿态的为难,其实也只是想让叶尘更加记住一份人情。   叶尘对此心知肚明,但也乐见其成,让白子轩和白沧海多欠自己一份救命之恩情,总归是好事。   “既然爵爷为他们二人求情,本官就大胆徇私一次,放了他们白家的人。”王博做足了姿态,最后还是一副勉为其难地说道。   王博如此给面子,叶尘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向王博深深一拜,诚恳说道:“多谢王大人,来日在下定会厚报。”   王博对于叶尘的反应很满意,但却不敢托大,不等叶尘真的拜下去,便托住叶尘的胳膊,说道:“爵爷客气了。”   白沧海一出牢房,从狱卒手中要回自己的剑,便要一脸杀机的快速离去。白子轩闻道:“小师弟去何处?”   白沧海说道:“我去瘦西湖。”   白子轩道:“干什么?”   白沧海道:“杀人!”   然后不等白子轩说什么,便快步离去。叶尘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扬州知府王博还在,自己刚求人家将白子轩放出来,后者便毫无忌讳的说要去杀人。不过王博好像压根就没有听见白子轩与白沧海的对话,只是按照叶尘的意思,让人先不要将另一个牢房中白家六十多名剑客放出来。   叶尘知道白沧海是做什么去了。   一年多前,打赌的不只是鬼医和白辰傲,还有第三人,这人就是瘦西湖旁边小酒馆老板。当时除了鬼医和白辰傲之间的赌约之外,小酒馆老板同样与鬼医和白辰傲有约定。   约定的内容就是:凡是想见鬼医的人,都要给小酒馆老板一百两黄金,小酒馆老板则负责将这个人送到独岛上,且每次给鬼医提供一顿饭的食物。直到白辰傲死去,小酒馆老板便可获得自由,且之前收来的黄金全部归他所有。   杀死白辰傲的蒙面人自然就是小酒馆老板,叶尘与其说是认出,还不如说是闻出来的。   叶尘这些天有时候在想,自己的鼻子或许已经比世界上嗅觉最灵敏的动物还要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寻常鼻子自然分辨不出来,可叶尘如今可以。   可是,让叶尘疑惑的是,白沧海是如何认出蒙着脸的小酒馆老板的?   这个问题叶尘没有想多久,因为眼前有一件事情需要他尽快处理。   白家六十多名剑客问题怎么解决,他们依然被上官冰云的邪术控制着。   直接杀了,叶尘倒是有这样一劳永逸的想法,可是白沧海和白子轩是不会同意的。   还好,就在这时,玉道香回来了。以她的身法和实力,出入扬州大牢竟然犹如无人之境。   玉道香神色欣喜、复杂的看了一眼叶尘,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叶尘感觉那眼神中好似有千言万语,让叶尘忍不住心中莫名一跳。   “他们中了上官冰云的控心术,李思烟!你弹奏一首清神曲,将他们唤醒。”玉道香将目光移开,对李思说道。   李思烟恭敬称是,刚才和展熊武等人放出来时,狱卒已经将他们身上的东西还了回来,包括李思烟随身武器琵琶。   ……   ……   正午。   秋阳绚烂,秋风却萧索。   风声中还有雁。   雁声凄愁,秋意更觉萧瑟。   秋,本是声的世界,雁声正是秋声中的灵魂。   马蹄与秋声却并无关系,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可以听到。   这下子一来,更驱散秋声中的灵魂。   嘹亮的雁声,一下子被密雷也似的蹄声掩没。   马蹄雷鸣,一百六十骑进了扬州城,冲入了长街。   扬州城门口长街路面虽阔,但也只能容得下四骑并行。   两旁树木茂密,这些骑士身下都是北方高头大马。   所以,马未到,鞭先到,长街入口处两旁树木的横枝鞭影中碎裂激飞,马蹄后漫天尘土,尘土中叶落如雨。   骑士冲入了长街就分出了先后。   马蹄亦缓下。   麻刚子和李君浩两骑当先,按辔徐行,这一百多人明明只是一身青色劲装,但在这秋阳下硬是多出一股战场上的萧杀之气。   这一百六十三骑,除了李君浩和其属下两人之外,另一百六十人是由祥符伯府六十名护卫和一百名来自罗府和曹府的护卫。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由大宋禁军退伍老兵组成。退伍前跟随大军南征北战,不知杀过多少人。那种百战精兵独有的萧杀气息,与好勇斗狠、散漫随性江湖人截然不同。   只不过,所有人都是一脸风尘,看得出他们很疲惫。   无论是谁,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连续近半个月四处奔波,都会很疲惫。   昨天弥勒教的信号被四处打探消息的徐老听见了,联系上正在附近寻找叶尘的李君浩和麻刚子两波人,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扬州。   昨天发生在扬州赌坊的事情太大,一天过云,整个扬州百姓不知道这件事情几乎没有。李君浩、麻刚子很容易便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找到了扬州知府衙门。   所以,叶尘从知府衙门出来时,便是一大群人。   白子轩带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六十多名剑客匆匆回剑庄。这一天一夜之间,对于失去主人的剑庄,很可能已经发生了许多事情。   叶尘匆匆和韩可儿、寇家四口人见了面,便让李忠带着二十名护卫,护着韩可儿和和寇家四口,先去准备北上的船只,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这种事情只有钱就很好解决。而麻刚子这次南下带了不少钱。   叶尘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且他的时间依然很紧。   上官冰云逃走了,肯定回金陵搬救兵去了。弥勒教高手虽然相对天一道和太平教要少一些,但却是人多势众。   而弥勒教教主,有着天下四大高手之称的大明王楼炎明,很有可能亲自出动。更何况扬州距离金陵真得很近。   叶尘身边如今人手不少,超级高手有玉道香,展熊武、李思烟、麻刚子、李君浩也是一流高手,更何况还有身经百战的一百多名护卫。而扬州本地还有剑庄和知府衙门这两个强大助力。   只是,就算是这样强大的阵容,按照叶尘和玉道香、李君浩、展熊武、李思烟等人商量的结果,也没有信心能够在楼炎明手中百分百护得了叶尘。   唯一让叶尘有些安心的,是玉道香私下给他说过,楼炎明顾忌她的父亲,不会轻易动手。但这也只是不会轻易动手,并没有说一定不会亲自出手。   所以,叶尘要尽快离离开扬州,北上回大宋。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至少还有三天时间去做一些事情。   比如将所有与虎子奶奶的死有关的人全杀了,为后者报仇。然后让麻刚子带人,在剑庄和扬州知府衙门这两个强力地头蛇的帮助下,将弥勒教在扬州附近所有的暗中隐藏的势力连根拔起。   这些事情,叶尘在监牢里面,当着知府王博和白子轩的面就已经商量议定,且三方人马即刻展开实施。   ……   ……   玉道香已经看过叶尘的嗓子,她也治不好,且核实了一件事情,叶尘的嗓子再有一天时间,又会变成哑巴。   所以,叶尘当务之急还要先找鬼医将他嗓子治好,若一时治不好便想办法将鬼医带走。   ……   ……   叶尘带着玉道香、李思烟、展熊武、李君浩四人走进瘦西湖旁边小酒馆,其他十数名护卫都守在外面。   酒馆里面空无一人,白沧海和神秘的小酒馆老板都不在,所有的桌椅完好无损,看不出有人在此大战过的痕迹。   叶尘只是顺便进来看看,以白沧海的剑法和强悍的战斗力,他并不是很担心。   正准备离去时,突然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叶尘看了其他人一眼,发现包括玉道香之内,进来的人都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这声音是从地下传来。叶尘想起第一次来时,在酒馆外面所听到轻微的重物坠入深窖的声音。说道:“这里应该有个地下室,大家找找看。”   地下室入口非常隐秘,但除了叶尘之外,众人无一不是江湖经验丰富之辈,费了一番功夫,在小酒馆的厨房米缸里面找到了一个设计极为巧妙的地下室入口。   展熊武带几个先下去探路,叶尘、玉道香、李思烟紧随其后,李君浩守在入口,没有下去。   地下室里面竟然有六盏长明灯,明亮的灯光将整个房子照得有如白昼。   众人轻易看清楚地下室之后,便感觉到种莫名的诡异和神秘。   地下室四面墙壁和漆成死黑,室顶和地面亦是死黑的一片,就连唯一的一个桌椅和一套床褥都是漆黑,整个屋子仿佛就在死亡的暗影中。   一面墙壁之前,有一个祭坛,低悬着漆黑的神幔,也不知坛上供着的是什么?   坛前是一方祭桌,上面放着两个黑鼎,一个黑盆。   看到祭坛和祭桌上东西,李思烟有着刹那间的惊疑。   徐老居然有留意到李思烟面上的神情变化,立即问道:“李姑娘好像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第150章 血蝙蝠   李思烟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只是感觉有些奇特。”   众人刚走近,放在祭桌上面的左右一黑一白两个三角鼎之中突然嗤嗤的立时冒出了两股青幽幽的火苗。让众人无不脸色一变。   火苗尚未消失,白茫茫的浓雾先从左边白鼎中升起,淡淡的飘了开去。紧接着黑蒙蒙的浓烟从右边黑鼎中飘出,向四周蔓延而去。   白色浓雾中透着一股奇特的异香。可黑烟中夹杂着一股恶臭。   异香很快便被恶臭冲散,一种绝非人类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的恶臭早已充斥整间房。   那种臭气,臭得妖异,臭得可怕,臭得浓郁。   即使香飘十里的金兰,一入了这个房间,也再嗅不到它的芬芳,何况这淡淡异香?   “小心有毒!”李思烟率先喊道。   众人闻言,无不心中一凛,都是老江湖,不管有毒没毒,第一时间便屏住呼吸。   众人的目光正落在祭坛后面的墙壁之上。   那墙壁之上的一样东西,令众人惊讶,唯有李思烟在第一时间低下了头,眸中一丝果然之色一闪而逝。   漆黑的墙壁之上,赫然有半尺正方的一片灰白。   那灰白之上又好像画着些什么。   众人忍不住走近去。   那半尺正方的灰白之上,赫然的画着一只蝙蝠,一只血色的蝙蝠。   那一片灰白约莫有三寸长短突出在漆黑的墙壁之外,展熊武抓着摇了摇,竟能将它从墙壁之上拔出来。   展熊武捧着这方活壁,不由的怔在当场。   那方活壁拔出了之后,漆黑的墙壁之上便开了一个方洞,漆黑幽深,仿佛通往地狱的门户。   但叶尘好似拥有夜视能力,即使没有丝毫光亮,他都能够看得见,他看见那方洞中深有四丈左右,左右宽约莫两丈。尽头处有一个神幔。同样有一个祭坛。   祭坛上,供奉着的,赫然是一个“九子鬼母”。   漆黑的木身在灯光下闪着乌光,九个形状各异,面目狰狞的鬼子环抱着獠牙裂目的鬼母,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仿佛要择人而噬,有两个竟左右吸吮着鬼母的两个乳房。   雕刻的手工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九个鬼子,一个鬼母,十种表情。   无论哪一种表情都绝非人间所有。   最主要的是,那方洞里面。   看到这样的一个妖鬼像,让叶尘大吃一惊。但真真让叶尘感到骇然的是地在上那数百具人类骸骨。   “难道这个祭坛是用活人当祭品。”叶尘心中喃喃。他突然想起之前在扬州知府衙门,知府王博当时不想放了剑庄的人,当时说起,这一年以来,扬州每天都要失踪一两个人。王博一直怀疑是剑庄人所为。现在看来失踪的人或许都在这里。   就在这时,突然吱吱吱一片怪叫声传出,一片黑影从方洞之内飞出。   蝙蝠!   血色的蝙蝠!   展熊武首当其冲,打了一个冷颤,一声大喝,双手舞成一团,瞬息间打出十数拳。击毙了十数个蝙蝠。但依然有一个蝙蝠爬在他的大腿上,展熊武一声惨叫,一把将这只血蝙蝠捏死。   血蝙蝠没有围着攻击展熊武,从他身边飞过,冲向其他人。众人剑、刀出鞘,第一时间将叶尘围在中间。   这时,李思烟素手一弹,一道奇异的琵琶音传出,所有蝙蝠张着嘴发出无声的惨叫,然后犹如下饺子一般,落了一地。   叶尘也发出一声惊叫,然后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因为这些蝙蝠发出的是一种超声波,寻常人类听不到的声波,可是叶尘听到了,且刚才所有蝙蝠同时发出这种超声波,传出他的耳朵,使得他脑袋一阵眩晕。   叶尘的惊叫和眩晕,让众人脸色一变,还以为叶受到了攻击。玉道香第一时间将叶尘抱在了怀中。   “小姐!此地不宜久留。那洞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爵爷的安全重要,我们还是速速离去的好。”李思烟说道。   玉道香:“好!”   话音一落,她便抱着叶尘率先向出口跑去。叶尘其实只是一时脑袋眩晕,如今却是软香满怀,他能够感觉到玉道香对他发自内心的关心和担忧,这与他被上官冰云劫持之前已经有了明显不同。   展熊武被一只吸血蝙蝠咬了一口,却是已经中了毒,出了地下室,才发现被咬的大腿部位当即发紫,且还在蔓延,李思烟拿出一枚药丸让其服下,竟然立竿见影,紫色数息内便消退。   叶尘出了地下室,便已经恢复正常,派李忠前往扬州知府衙门,将小酒馆地下室的事情告诉知府王博。然后他带着玉道香、李君浩、李思烟、展熊武坐着小酒馆老板留下的小船,前往独岛。   上了独岛,进了独院,叶尘让其他人守在外面,自已独自一人走进了鬼医所在房间。   十数息之后,一声刺耳难听,但却蕴含着欣喜若狂之意的长笑声从屋里里面传出。那是鬼医从叶尘口中得到白辰傲死了之后,发出的狂笑声。   这个过程中,叶尘一直盯着鬼医一举一动,从鬼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种种反应来看,小酒馆老板刺杀白辰傲与鬼医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从而也可得出鬼医与小酒馆老板并非一路人的推断。   其实从上一次鬼医对待小酒馆老板的态度便可看出这一点。不过这其中显然还有一些叶尘不知道的事情,只能待日后慢慢挖掘查探,或者询问鬼医。   不知是鬼医依然对叶尘所谓的先天之体存有觊觎之心,还是叶尘答应给其做双假腿脚起了作用,鬼医略一犹豫之后,便答应跟叶尘北上。且告诉了叶尘彻底治好嗓子的办法。这办法很简单,或者说和上一次短时间内让叶尘嗓子恢复正常一样,只不过上一次是叶尘自己轻揉穴位,而这一次则是寻找一内气高手,以蕴含真气的手指轻柔那几处穴位便可。   ……   ……   泗州通往楚州的路上,有一辆马车,独自前行。车夫穿着打扮像是寻常人家的家仆,车厢里面坐着两个妙龄女孩。   “小姐!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当日救我们的是那位鼎鼎大名的祥符伯,虽然当初他帮我们给老爷和夫人报仇时,小姐发誓说‘生是爵爷的人,死是爵爷的鬼!’,可是他如今生死未卜,我们真的要千里迢迢,前往开封等他吗?”那名有着一张娃娃脸的丫鬟说道。   小姐说道:“人无信而不立,当日我既然已经发了誓言,就一定要做到。至于他如今生死未卜,那又如何?我只是履行我的誓言,跟他本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主仆二人正是在泗州普照王寺外被叶尘救下的孙雪莹和小墨。她们当日在喻文和两名护卫的帮助下,风光的下葬了孙老爹。之后,喻文和两名护卫得知叶尘被贼人掳走之后,便匆匆离开孙家,和李忠、李君浩带着护卫汇合,去寻找叶尘。   两女为孙家夫妇守孝一个月之后,便变卖了家产,带着细软和一名从小在孙家长大的家仆前往开封。   两位女孩正说着话,突然一道人影犹如燕子一般,轻盈之极的从车窗中钻了进来,轻轻的落在了两女中间。   啊!啊!   两女一怔之后,齐声尖叫,但紧接着便戛然而止。因为一把剑正放在孙雪莹雪白的脖颈之上。   “小姐!怎么了!”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关心的问道。只是男女有别,天气又闷热,两位女子在车中穿的衣服比较单薄,他却不方便揭开车帘看。   “让马车不要停。”持剑人轻声说道,他脸色苍白,嘴角有血迹,看得出来受了重伤。   “没……没事!刚车子太颠簸了,马车不要停,天黑前还要赶到楚州呢!”小墨最先反应过来,说道。   车夫嘀咕了一声,马车又正常行驶起来。   “你们刚说起祥符伯叶尘,我听见了,我是他的朋友……”持剑人头一歪,直接昏了过去。手中的剑便跌落在了孙雪莹身上,又吓是孙雪莹差点叫出声。   “小姐!小姐!他昏过去了。我们要不要将他扔出去。”小墨小心的将剑先放到一边。然后轻轻摇了摇持剑人,轻轻说道。   孙雪莹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说道:“不!他刚才说了是祥符伯的朋友,更何况我们怎能见死不救。试想当日祥符伯若是见死不救,你我二人早就被贼人杀了。”   “可是……小姐!刚才他也说了不让马车停下来,我估计后面恐怕还有坏人追杀他。这要是被追上来,可怎么办?”小墨有些担忧地说道。   孙雪莹略微犹豫了一下,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斩钉截铁地说道:“阿东!将马车赶快点,往运河方向走,我们弃车上船,改水路。”   “好的!”车夫阿东虽然心有疑惑,但他对自家小姐极为忠诚,且为人老实,小姐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   没错!这持剑人正是白沧海。 第151章 这是什么宝贝   当日他被叶尘从扬州大牢中救出,便去找瘦西湖旁小酒馆老板报仇,从此杳无音讯。不料再出现时,却已经受了重伤,且机缘巧合之下,被孙雪莹和小墨所救。   白沧海昏迷过去没多久,便又醒了过来,只是他连着多日与人拼杀,疲惫不堪,又身受重伤,此时浑身无力,一动都不想动。   马车不小,但三人坐在里面,却也不显宽敞,白沧海靠着车厢壁,往中间一半躺,两位美人儿也只能分坐在白沧海两边。屁股便不可避免的轻轻挨在了一起。   白沧海居中半躺,虽然没有揽住两个柔软的小蛮腰儿,但嗅着她们青丝鬓发间的清草香气,特别是看着二人满脸红晕,柔软青丝间细嫩白皙的颈子嫣红片片的羞态,心中不觉也是一荡。   这才用眼角余光仔细打量这两位女孩,因为孝期未过,孙雪莹依然一身孝服,不施粉黛,藕色靴裙,不着首饰,反而更显清雅脱俗,丽质天生。丫鬟小墨年龄和孙雪莹相仿,身穿淡青色女衫,素青的裙儿,虽作侍婢打扮,本来身材娇小,还长着一张娃娃脸,粉妆玉琢,煞是可爱,虽然已经有十六七岁,可是单只看其面容身材,却如十三四岁样子,瞧来也是赏心悦目。   白沧海瞧了心怀大畅,心想这一路有这两位妙龄佳人陪伴,倒也舒坦。   白沧海一年前离开扬州游历天下,与章春柔分开之后,便没有吃过荤,此时却是禁不住有些想入非非,下身那杆竟然渐渐硬了起来,还好衣袍宽大,能够遮掩,否则就尴尬了。二女其实也是首次与青年男子如此亲密接触,同样闻着白沧海身上阳刚男人之气,禁不住心跳加速,含羞低着头,晶莹的耳朵和雪白的脖颈也是嫣红一片。   车子高速行驶,怕被外面路人看见车厢里面情况,孙雪莹伸手拉下了窗帘。   但不料就在这时,突然马车好像压过了一个小坑,猛的一个倾斜,孙雪莹一声惊呼,正抬起来示意小墨将另一边窗帘也放下来的左手本能的向下按去。这一按,她那软软的小手便按到了白沧海下身的那一根“宝物”之上。   白沧海一边感受着销魂舒爽之意,一边脸色涨红尴尬,正想着如何摆脱这尴尬情景,不料孙雪莹好像突然找到了话题一般,说道:“你身下好像有一硬棒棒,会垫着不舒服,让我给你取了吧!”   这样说着,孙雪莹按着白沧海那根宝贝的手不但没有收回,而且还顺势抓住,一副隔着衣服要将其向前拉出来的样子。   白沧海见此,神色怪异,心中暗爽的同时,也是暗自惊讶,这小妮子竟然还是个性盲。他却不知,孙雪莹母亲早亡,从小被父亲拉扯大,这种闺房之乐本来只有母亲在女儿出嫁时会私下传授,孙老爹自是不会给女儿说这些。所以孙雪莹对男女之事,还真是一窍不通。   白沧海虽然感觉舒爽,但知道这样下去可不好,自己也不能太过无耻不是,可这事他又不能明说,只能说道:“不用了,不会垫着我的。”   谁知孙雪莹一心念着叶尘的好,而这人又是叶尘的朋友,心想这么硬的一根棒子放在身下,怎么能不垫着人,便非要替白沧海将这根硬棒抽出来,并且还一边使劲往外拽,一边说道:“你这人!屁股稍微抬起点啊!不要压着棒子,小墨来帮忙,我们一起往出拽。”   小墨答应一声,手便伸了过来,一抓到那根“硬棒”,感受到透过衣服传出来的温热,特别是微微跳动,不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声惊呼,如受惊的兔子,手又缩了回去,且脸上脖子上羞的能够滴出血来。   孙雪莹不明就里,但也是被小墨吓了一跳,本能的将手收了回去。   “小墨!你怎么了,大呼小叫什么。”孙雪莹感觉自家丫鬟太过失礼。   “小姐!那不是硬棒,那是……那是……是……”小墨根本不敢看白沧海,红着脸看着自家小姐急着说道。   “那是什么?”孙雪莹不满问道。   白沧海此时心中早已大笑不已,心想这世间还真有这样可爱的傻丫头,不过这个时候也该自己出面了,否则若是让这叫小墨的丫鬟当面说出实情,这小姐羞的估计没脸见人了,他一时半会伤还好不了,这几天少不了与这两位善良可爱的女子朝夕相处,弄的太尴尬可不行。   想到这里,白沧海轻咳一声,说道:“那是我随身带着的一件宝物。不会垫着我的。”   孙雪莹从小好奇心重,一听宝物,心中不禁越发好奇起来。且小手伸出,又向那件“宝物”抓去。   “小姐!那宝……宝物不能随便碰的。”小墨见此,大惊失色,急声说道。   白沧海略有些遗憾地说道:“是啊!‘宝物’不能随便碰的。”   孙雪莹一听白沧海也这样说,瞪了一眼后者,说道:“你这人真是的,我们救了你,看看你的宝物又怎么了,真小气。”   白沧心中大呼冤枉,面上却是一脸苦笑。   ……   ……   中午在路边吃饭休息时,小墨找机会悄悄告诉了孙雪莹“硬棒宝贝”的真相。自此之后,孙雪莹便不敢再看白沧海,这一路上脸上的娇羞红晕就没有消失过。   只到弃车上船之后,孙雪莹才渐渐恢复正常。只是少女的心思和情感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令人难以测度,经历了此种事情之后,她对白沧海竟然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之情。   白沧海当日去追杀小酒馆老板,因为后者实力不比他弱,且还有一群帮手。白沧海一路隐匿跟随,寻找时机,刺杀两次,但也只是让小酒馆老板受伤,且他无意中撞破了对方一个见不得光的天大秘密,还抢了对方一件宝贝。   自此之后,对方一方面为杀人灭口,同时也为抢回宝贝,便派出上百名的高手反过来追杀他。以白沧海的厉害,也被围住一次,一番拼杀之后,重伤逃走,还好在重伤难支昏过去之前,遇上孙雪莹主仆二人,听到二人的谈话中提到叶尘,便用最后一丝力气钻进了二女的马车,否则十有八九就会被人追上,杀之灭口。   ……   ……   这一日,由泗州往楚州方向运河上,孙雪莹主仆三人和白沧海扮作商贾租了一艘船而行,堪堪离开运河,行至一条岔河支流内。两岸青山对峙,层峦起伏,绿水悠悠山影倒映,是个极优美的所在。河道宽,河水便浅,除了可行船处,延伸向两岸的浅水处有一丛丛的野草和修竹,时而还会有一水中小洲,不过十几亩大的地方,却将山水点缀的更加雅致。   小墨欣然跑上船头,说道:“此处野趣盎然,倒是一个好地方,小姐,白公子,你们快来看。”小墨性格开朗讨人喜欢,白沧海面貌英俊、气质迥异、神情忧伤,更是对寻常少女有着难言的吸引力,没几日功夫小墨便已经喜欢上了白沧海,且毫无顾忌的与其打成一片。反倒是孙雪莹,同样对白沧海心有好感,可是书香门第熏陶养成的矜持之心,让她难以彻底放得开与白沧海相处,甚至都不敢与白沧海正面对视,只能在后者看不见的角度,红着小脸,偷偷注视第一个进入她心扉的男人。   白沧海和孙雪莹听到小墨呼喊,便从船仓中走出来,船头破浪,金风送爽,白沧海多日的抑郁不由都消散不少,赞道:“果然是个好地方。”   孙雪莹鼓起勇气,微红着脸,回眸笑道:“白公子,妾身听说此处黄柑紫蟹甚是有名,不如我们正好尝尝鲜。”   “好,这几天为摆脱在下仇敌,一路上急着赶路,让两位小姐辛苦了,今日正好休息一下,也让在下请两位小姐品尝一下黄柑紫蟹,聊表心意。”白沧海微微一笑,说道。   小墨和孙雪莹已经习惯了白沧海几日间的冷漠忧伤,此时后者稍微的转变,便让二女雀跃不已,甚至小墨没心没肺的就在船头褪去鞋袜,将一双白生生的脚儿浸进清澈清凉的河水中,调皮地荡起一丛丛白色的浪花。孙雪莹犹豫了半晌,在小墨催促下,竟然也大胆的学小墨一样,坐在船头,褪去鞋袜,将一双白生生的脚儿浸进河水中。   孙家仆人阿东和船夫在船另一头,都知道避嫌,没有孙雪莹的吩咐,是绝对不会到这边的,所以两名姑娘倒也不怕被人看了去,至于白沧海,这些日子贴身相处,特别是第一日发生那等碰触男女最为私密之处的误会之后,这些细节方面反而不知不觉中放开了。   “小姐!白公子!你们看!”小墨突然指着前方,说道。   白沧海愕然回头,顺着小墨所指方向望去,就见远处一片草洲,七八条小船竹筏上装满了一袋袋货物,正向这边顺河行来,而看见白沧海一行,小船之上的人一脸警惕,便停下了船,一幅做贼心虚的表现。 第152章 水上围杀   白沧海隐隐听到有人喊了一句:“你们这些废物,慌张什么,又不是官船,这样子反而被人看出问题,正大光明的驶过去就行了。”   然后,这七八条小船便向白沧海所在小船方向行驶而来,看似是要行驶进大运河之中的样子。   白沧海见此,便收回了目光,不管这些人是私运粮食,还是囤积粮食,他都没有丝毫兴趣。   可是,当双方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八条小船中又传出一道声音:“他们已经知道了,将他们先堵住,否则他们可能会去报官。”   此人话音一落,八条船便极为灵活的将白沧海他们的小船四面八方围了起来。   八艘船里面稍大的一艘船头上,站着一名四十上下,圆墩墩的身子,天生一张喜庆脸,一幅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一脸警惕地看着白沧海和两女。   不等白沧海开口,另一头阿东突然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诸位随我们一道走上几天,等我们事情办完了,自会让你们离开。”中年男子目光扫过阿东、船夫、白沧海和两女,并没有对任何人给予特别的关注,冷冷地说道。   白沧海眉头微皱,事情看似简单,只是对方担心他们报官,想将他们挟持走,可他天生对危险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第六感,隐隐感觉那里不对,特别是这管家模样中年男子对于提着剑的自己和两名貌美少女竟然没有过多关注,好似特意做作一般。   只是,他还不能保证对方是冲着自己而来,还是目标是两位少女。   白沧海心中生出警惕,示意两女先进船舱,然后问道:“阁下有什么目的还是直说吧!”   中年男子没有理会白沧海,而是看了一眼白沧海所在船的水面,脸上突然露出一道诡异笑容。与此同时,数声巨响,同时在白沧海所在船只水面下响起,紧接着船猛的一下晃动。   “不好!有人在水下凿船,船舱已经破了。”船工突然惊呼。   白沧海心中警龄大响,知道自己中了敌人的圈套,且十有八九乃是杀师仇人——瘦西湖边上小酒馆老板派来杀自己灭口的人,大喝道:“你们待在船舱中先不要出来。”   他很想踏水而过,到对方船只上去将敌人斩杀,但又担心自己一离开船,随便过来一两个敌人便将两女和阿东杀死。   就在他犹豫间,船只却已经又下沉了一些,而八条贼船却是齐齐向后驶去,想拉开与他们船只的距离。显然敌人也是忌惮白沧海剑法高超,是想等白沧海所在船只沉水,在水中对付白沧海。看得出来,这次来的杀手全部是水中好手。   想通了这一点,白沧海再不犹豫,一跃而起,四五丈的水面,竟然被他们轻易踏水跨过,杀向刚才发命令的中年男子。   白沧海奋力杀敌,那艘船上的人被他杀了一人之后,其他人纷纷被他给打下水去,但白沧海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与其说是被他打下水,还不如是对方主动跳下水。他跃向旁边另外一艘船,上面的贼子还没有动手,直接就跳下了船。   白沧海感觉自己出道以来,杀人也好,挑战也好,即使是以少敌多,都从未如此憋屈过。一身高超剑法根本没处使。   显然敌人此次伏杀行动事先经过了严密的计划。   而这个时候,南来运河方向,一艘大船出现在百丈之外,急速向这边赶来,一名双眼犹如寒潭,气质俨然的青年站于船头,三名佳人分站左右。貌似大船上的人已经发现这边动静,特意驱船赶来。   没错,这青年就是叶尘,三位佳人正是玉道香、韩可儿和李思烟。也只有叶尘的变态听觉和视觉,在运河上行驶,在如此远的距离上还能听到、看到岔流小湖中的情景。   白沧海此时神色凝重到了极致,虽然已经发现叶尘的到来,但他和孙雪莹、小墨是否能够坚持最后,就成为了此时的关键。   就在这时,他身侧突然传来两声尖叫,让他脸色大变,急忙转身看去。   “白沧海,你赶紧跳下水去,否则我就将她们杀了。”两名身穿黑色水下皮衣的男子,分别用刀劫持着孙雪莹和小墨,从船舱中走出。白沧海知道这两人应该是刚才凿船的两人。显然,贼人也发现了叶尘大船的到来,不想再等下去了。   “白沧海!让那艘大船停下,然后你跳下水去,否则我们便杀了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带头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叶尘所在大船,狞笑着接着说道。   与此同时,劫持着孙雪莹和小墨的两名贼人手中刀子趁机略微划破了两位女子脖颈,吓得两位女子哭泣同时一声尖叫。白沧海看去,两女雪白脖颈上竟然多了一道血痕。   白沧海心中杀机如潮,但孙雪莹这时却咬着牙,强忍着眸中泪水,喊道:“白公子!不要管我们,你赶紧逃走。”   白沧海闻言,心神一震,看了一眼还在五十丈外的叶尘所在大船,正准备说什么,不料那最先说话的贼人,寒声说道:“还想拖延时间,把那名丫鬟先杀了。”   白沧海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厉声喝道:“住手,我用我自己换她们。”   言毕,白沧海便跳跃到快要下沉的船上,将剑丢到脚下,双手上举,向贼人走去。   “白公子!不可!”   “白公子,不能这样。”   孙雪莹和小墨脸色大变中,纷纷哭喊道。   几名贼人见此,不由大喜,中年男子示意两人上前直接将刀架在了白沧海的脖子上。   “放了他们,否则我现在便大喊一声,让派你们来的人的秘密被船上的人听见。”白沧海眼见贼人还在犹豫是否放孙雪莹和小墨,寒声说道。   几名贼人闻言,脸色一变,虽然白沧海已经跑了好几天,秘密很可能已经泄露,但万一之前没有泄露,因为此时他们处理不当,从而秘密泄露,那他们回去肯定很惨。更何况这个秘密他们也不想知道,否则说不定也会被灭口。   显然这些贼人都是聪明人,那两名劫持孙雪莹和小墨的贼人赶紧将她们放开。   嗡嗡!   就在这时,突然两道箭矢破空声陡然响起,刚一出现,两名惨叫声便在白沧海耳边响起。   白沧海脚尖一挑,长剑重归于手中,没有杀敌,而是向孙雪莹和小墨冲去。他现在只要将两女护着,不要重蹈覆辙,然后坚持到叶尘带人前来便可。   “快点将他们的船只掀翻。”中年男子吼道。   水下面十多名贼人快速接近,轰的一声将白沧海所在船只给掀翻,且沉入水中。   白沧海乃是在海岛上长大,水中功夫不但不弱,而且极为精通。只是他如今要在水中使劲将孙雪莹和小墨脑袋举出水面,以免时间一长两女给淹死,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剑道实力再高,也发挥不出一两成。   而这个时候,三十多人提着匕首,游向白沧海。   白沧海犹如鱼一般,一手一个,抱着孙雪莹和小墨,两只腿如鱼尾一般上下波浪式摆动,奋力向远处游去,可是他拖着两个人根本游不快,很快便被追了上来。他只要被一两个人拖住刹那,其他人便会一拥而上,将他们三人围杀。   千钧一发之际,两只箭从水上射来,精准无比的从两名贼子咽喉穿过。自此之后,便箭矢不断,每每只要有人接近白沧海便会被射死。   如此这般,贼子死了十数人之后,便不再追着白沧海不放,而是浮出水面爬上他们的船只,拼命向远处划去。   而这个时候,叶尘所在大船终于赶了过来,船上李思烟和李君浩二人从船头跃下,蜻蜓点水般,跨过数丈水面,追上了贼人船只。玉道香则一直站在叶尘身旁,不离开丝毫。有了一次叶尘被劫持之后,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哪怕这种可能很小。所以,就算是叶尘让她上去帮忙,她也没有理会。   大战持续了三四息时间便结束,所有贼人全部被杀死,就算是跳入水中,也被叶尘射杀。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有意站在靠后位置的展熊武欲言又止,脸色很难看。   看到自己的属下被自己旁边的人杀死,脸色当然不会好看。   展熊武没有站出来阻止,却是因为这些人虽然是江淮帮的人,也算是他的属下,可并不是和他一条心的人。圣堂若是控制某个势力,绝对不会只通过一人来控制。试想一下,万一这人出现意外死了,那这个势力再无人知道自己主子是谁,岂不是很糟糕。   所以,圣堂控制江淮帮除了通过展熊武之外,江淮帮还有两名实力只比展熊武弱了一筹的副帮主,同样也是圣堂中的人。   也正因此,江淮帮里面有三个山头,一大两小。大的自然是展熊武,他的心腹属下高手最多,小的是两个副帮主,威望比展熊武弱一筹,两个人加起来的心腹属下高手也不到展熊武的一半。 第153章 饲养吸血蝙蝠的岛   可是,近一个月前,展熊武为救叶尘,奉玉道香的命令,带着自己心腹属下中实力最为厉害的二十多人在路上拦截上官冰云,且被他幸运或者不幸的是真遇到了上官冰云。一战之后,他二十多名心腹属下全部战死。而这二十多人几乎是替展熊武执掌分舵、镖局的舵主和镖头的所有骨干心腹。   这样一来,展熊武在江淮帮心腹骨干几乎损失一空,对江淮帮的掌控力度大幅减弱。展熊武虽然心痛可惜,但知道只要自己活着,就算两名副帮主想要取代自己,成为圣堂在江淮一带外门长老。可只要有玉道香的支持,自己就不用怕什么。除非玉道香的父亲,那位圣堂的老祖宗死了。可是老祖宗怎么可能会死?   只是……刚才那一幕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隐隐感觉帮中或许真的已经发生了某个变故。   但这事不能确定,他就不好给玉道香和李思烟说。或许可以先问一问白沧海再行确定。   叶尘所在舱房中,叶尘、玉道香、李思烟、展熊武、李君浩五个人听了白沧海经历之后,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只有李思烟曾经有过刹那间的低头。而展熊武震惊之后,则越来越疑惑。   白沧海离开扬州知府大牢,在瘦西湖边上小酒馆边上找到小酒馆老板,一场大战之后,不分高下,小酒馆老板的帮手出现,从容退去。   白沧海不甘心,暗中跟随,寻找一击杀之的机会。   一路跟随来到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上了一座岛。岛上有一个三四百人的小村庄,围绕着一幢血色的大殿堂。白沧海很快就发现,村民全部是一些很正常的疯子。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这些村民生活起居都绝对没有问题,可他们每家每户都饲养着蝙蝠,血色的蝙蝠。他们是用自己的血去饲养蝙蝠,每天他们都会在同一时间,来到大殿堂让一只血色蝙蝠爬在他们身上吸血,只到这只血蝙蝠吸饱为止。   而那幢阴森的血色大殿堂其实就是血蝙蝠的巢穴。   白沧海在深夜村民都睡下之后,想潜入那个大殿堂中去看看,可是刚一接近,不知怎么的就被发现了,数十名高手从血色殿堂中冲出,追杀白沧海。白沧海拼死血战,重伤突围而出,跳入江水中,依靠自己远超常人的水性,才得以逃脱。后来到了泗州再也坚持不住,还好被孙雪莹和小墨所救。   叶尘将扬州瘦西湖边上小酒馆地下室所见告诉了白沧海,然后给众人说道:“这应该是一个极为邪恶残忍的邪教组织。小酒馆地下室中数百尸骨应该是这个邪教以活人祭祀,当然所谓活人祭祀估计也就是让吸血蝙蝠将他们的血吸干。”   不等众人说什么,叶尘说道:“扬州一地一年多便被他们害死了三百多人,其它地方我们不知道的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邪教既然已经被我知道,自是不能装作不知道。”   “爵爷是想去那个岛上?”李思烟问道。   叶尘点头道:“不光是我去,我还要联络上大宋在泗州的禁军,让大军去围剿那个岛。”   李思烟道:“白兄从岛上逃走多日,今日又被爵爷所救,对方自然已经知道岛上的秘密已经泄露,就算爵爷带大军过去恐怕也已经扑了一个空。”   叶尘知道李思烟所言多半是真,不由眉头紧蹙。   李君浩道:“不如将此事交给地方官府。”   不等叶尘说什么,玉道香说道:“叶郎若是担心地方官府处理不好,此事就由展熊武带着江淮帮的人来处理,应该不会出问题。”   展熊武适时站出说道:“小姐和爵爷放心,那处岛就在我江淮帮的势力范围之内,就算他们想转移那些吸血蝙蝠和岛上的人,但也绝对逃不出我江淮帮的眼睛。所以,当务之急是我尽快回到江淮帮总舵内。”   众人中没有人知道展熊武这些话有私心,因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刚才劫杀白沧海的那些人是江淮帮的人。   ……   ……   江淮东路,淮阴县衙。   魏王赵德昭笑吟吟的与刚刚赶来的罗公明把臂入厅,后面跟着陈东阳、胡正一、皇甫同和李佑四人。   “罗大人,运河各处的堰坝水闸竟然已提前完工了,哈哈哈,提前完工了,比咱们预估的时间整整早了……半个月,这都是罗大人的功劳啊!”赵德昭说道。   罗公明谦虚道:“殿下过奖了,这都是殿下统领有方,且在泗州杀一儆百,让各州县官员不敢懈怠,所以堰坝水闸才能够提前完工。唉!说起来,此次筹集粮食的计划方案都是由祥符伯叶尘一手策划,他更是明知道有贼人对他不利,还不顾自己安危南下办差,如今……唉!”   赵德昭深以为然,脸上流露出真挚的悲痛和担忧之意,说道:“罗大人所言极是,此次来江淮筹集粮食,罗大人和祥符伯当立头功,本王回到开封之后,自当如实向父王请功。只盼祥符伯能够吉人天相,安全脱身。”   罗公明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殿下所言极是,祥符伯天纵其才,乃上天吉星转世,当能逢凶化吉!”   说到这里,罗公明口中一顿,接着又说道:“现在堰坝水闸已经修好,但时间还是很紧,下官建议马上起运第一批粮食回京,且由下官或者王爷亲自押运,这一趟试航若是成功。那后续米粮马上起运,此次朝廷筹集粮食的大事当能够顺利完成。”   赵德昭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罗大人考虑周全,现在的确应该赶紧开始运粮了,这第一批粮食便由本王亲自押运。而罗大人便留守江淮筹措粮草,整体调度。这样你我二人遥相呼应,此次筹粮大事当能顺利完成。”   罗公明点头称是,便在这时,一名跟在赵德昭身边的禁军侍卫来报,说是有人发现在滁州境内有祥符伯的踪迹。   赵德昭和罗公明闻言,脸色均是身体一震,神色大喜。其他人也是神色各异,但也欣喜居多。   ……   ……   船上,另一间舱房中。   玉道香眸中寒光四射,扫过李思烟和展熊武,说道:“说吧!怎么回事?”   李思烟白皙光洁的额头顿时有细密汗珠流出。   展熊武反倒是神色如常,率先说道:“刚才劫杀白沧海的人是我江淮帮的人,但……都是两位副帮主的心腹。”   玉道香脸露意外,说道:“难道这吸血蝙蝠是你们江淮帮所养?”   展熊武摇头道:“岛上养着血蝙蝠一事属下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与我江淮帮没有半点关系。两位副帮主也绝对没有能力背着我参与此事。”   玉道香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李思烟。   李思烟迟疑了一下,心中叹了口气,说道:“圣女,有件事属下要向您禀报。”   玉道香说道:“你刚才一力阻止叶尘去那个岛上,莫非那些蝙蝠是圣堂所养。那个以活人祭祀的邪教难道也是圣堂所属势力不成?”   李思烟心中一凛,心想这位圣女果然心智极高,许多事情不想说,或许只是她懒得理会而已。   李思烟这样想着,赶紧说道:“圣女!此事属下也不是很清楚,但属下却听属下伯父曾经无意中提到过一件事,伯父说大长老擅养吸血蝙蝠,且会有一种异术,能够控制蝙蝠。”   李思烟的伯父是圣堂的中三长老,玉道香和展熊武都知道,但展熊武却不知道,圣堂大长老是玉道香父亲的义子。李思烟或许听他伯父说过,所以才在此事上一直为难,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玉道香。   玉道香虽然知道父亲的这位义子也跟着父亲姓玉,名枫。且这位自己名义上的哥哥已经得到了父亲的五分真传,极得父亲喜爱。但她对玉枫却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她在山中道观出生前数年,他父亲已经在最后一次出手,将上一任不听话的圣堂大长老击杀之后,便让玉枫下山,成为了圣堂大长老。如今道观中只有她父亲的两名弟子。   所以,玉道香根本不知道玉枫竟然擅养蝙蝠,且还会有异术能够操控蝙蝠。   展熊武听说那些血蝙蝠竟然很可能是圣堂大长老所养,不由脸色变得很难看,因为这代表着两位副帮主就算不是直接奉大长老命令去劫杀白沧海,但也是为其做事。   玉道香皱眉,看了展熊武一眼,说道:“叶尘能够从上官冰云手中脱险,是你一力所为,立了大功,此事我还要告诉我父亲的,他日圣堂那几个老不死的死了,说不定你就是其中一个。这两位副帮主若是有异心,想在玉枫的支持下取代你,我出手将他们杀了便是。只是这血蝙蝠你不用再管了。此事由大宋官府去做就行了。”   展熊武闻言大喜,对玉道香恭敬拜下,连连称是。 第154章 暗图   李思烟略一沉思,说道:“圣女,大宋皇帝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让武德司的人查探圣堂势力,此次为救祥符伯,我们动用了江淮地区几乎所有势力,特别是江淮帮。此事定会传到大宋皇帝耳中,恐怕已经怀疑圣女的身份,而江淮帮很有可能很快就会迎来大宋官府的围剿。”   展熊武脸色一变,这件事他还真一时没有想到。李思烟推断合理,很有可能真的会发生。江淮帮乃是他多年心血,如此毁掉实在是太过可惜。他突然想起刚才圣女给的有关圣堂长老的许诺。或许圣女已经想到了此事,所以才会这样说。可若是圣女出了事,她所给的圣堂长老的许诺自然成了一句废话。   想到这里,展熊武心中一急说道:“圣女,江淮帮是属下近二十年的心血,就此毁了,属下自然心痛无比。可比起圣女的安危就不算什么,所以属下还请圣女不要再回开封。”   玉道香默然无语,半晌之后,目光扫过李思烟和展熊武,说道:“我的安危你们不用管了。展熊武!江淮帮你不用再管了,就交给那两位副帮主吧!你回到江淮帮之后,将自己的家人亲眷悄悄安排一下,送到安全之处。从此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吧!下次见我父亲时,我带你和李思烟去见他老人家。”   展熊武和李思烟闻言,顿时欣喜若狂,恭敬称是。自此之后,二人心中清楚,他们是圣堂中人,但更是玉道香的人。或者说,他们认为是忠于那位神通广大,圣堂的真正主宰——老祖宗。   所以,他们在圣堂长老位置的强大诱惑下,对于跟着玉道香做一些不利于圣堂的事情,没有丝毫心理障碍。比如帮着叶尘和玉道香将江淮帮和圣堂大长老玉枫的那些吸血蝙蝠卖给大宋朝廷。   只是李思烟犹豫了一下,说道:“圣女,万一祥符伯将我们出卖给大宋皇帝……”   玉道香冷冽的目光,让李思烟没有说下去。   “不会的,他的为人这些日子你也是亲身经历过的。我带着你们不遗余力的帮他,保护他。他此次从上官冰去手中逃脱也是我们一力所为。以他的为人绝对不会恩将仇报。”玉道香斩钉截铁地说道。   ……   ……   同一时间,叶尘舱房之中。   叶尘皱眉沉思,李君浩站在一边等待。   半晌之后,叶尘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即使与玉儿背后势力有关,我也不能装作不知。否则,以后想起此事,我的良心上都过不去。再说,我看此事玉儿肯定也不知道。不管我与玉儿之间如何,她背后势力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江淮帮的人在此事上肯定是靠不住了,地方官府估计也成不了事。”   李君浩欲言又止,没有说话。   叶尘又说道:“我记得你前几日给我说过,前一段时间与麻刚子带人找我时,与朝廷武德司的人接触过。”   李君浩说道:“确有此事,当时武德司的人也是奉天子圣谕寻找搜救爵爷,主动与我们接触,也是想从我们这里了解第一手的信息。且为了在找到爵爷的关键时刻能够互相照应。当时,武德司的人还给了我们一个三个月内可以联系上的暗图。”   叶尘疑惑道:“暗图?”   李君浩解释道:“就是在江淮乃至南唐北边任何一个州城的城墙南门的右边画一个特定的图案,最多等待一个时辰,武德司的人便会出面。”   叶尘说道:“看来,这些城墙附近都有武德司的人,且每个画暗图的位置武德司的人都会每过一个时辰都会看一下。”   李君浩说道:“应该如此。”   叶尘道:“我听曹伯伯说过,天子十多年来暗中一直让武德司的人查一个势力庞大的神秘势力。这神秘势力十有八九便是玉儿和李思烟他们背后的势力。此次我被上官冰云掳走,玉儿发动包括江淮帮在内如此庞大的势力、人手寻找于我,以天子的心性,恐怕很有可能已经怀疑到玉儿背后就是那神秘势力,而我也定会被天子怀疑。这样一来,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最主要的是,一到开封,武德司的人说不定就会对玉儿动手。所以,我和玉儿都需要一件事证明我们的清白。唉……昨天我还对玉儿说过,让她先离开一段时间,可她就是不肯。”   李君浩说道:“爵爷的意思是将饲养血蝙蝠这件事告诉武德司的人,让他们去管此事,顺便证明爵爷和玉夫人的清白。”   叶尘点头道:“光是将此事告诉武德司的人还不够,还需要我们帮助他们立下此大功才行。嗯……待会你让许老坐小船上岸,前往泗州联络上武德司的人,然后将血蝙蝠一事告诉他们,将白沧海所说位置也告诉他们。”   李君浩郑重称是,然后快步离去。   ……   ……   因为朝廷开始向开封起运粮食,大运河上这几日北上船只急剧增长,其中有一半本来就是漕运司的官船,这其中已经包括名义上已经归朝廷建制所属的漕帮船只。但另有一半,则是各州县官府征调的地方船只用来运送粮食。   黄昏。   夕阳映着滚滚河水,河湾处泊着十二艘河船,船上居然也有袅袅炊烟升起,仿佛是个小小的河上村落。这是一队大宋江淮地区最南边南淮县运送官粮的船只,这会靠岸是补供给,顺便吃饭。   粮船中有一艘对于不远处小码头民船上的人来说,显得分外突出,这不但因为船最大,足足有一个殿堂那般大,而且因为这艘大船上的人太引人注意。   这大船上最大的一间船舱的窗上悬着竹帘,竹帘半卷,夕阳照入船舱,两名气质非凡中年男子,端坐在船舱正中的紫檀木椅上。最近的那艘不大的民船距离足有百丈距离,二人根本不用担心有人能够透过船舱的窗户看清他们的脸。更不用说,他们此时脸上紧张凝重的神色。   可实事上,那艘民船上还真有人能够在这么远的距离上看清他们脸,甚至神色。   叶尘将两人面容长相描述了一遍,旁边玉道香、李思烟都看向展熊武,展熊武点头道:“是江淮帮两位副帮主。”   李思烟说道:“这一路上他们在晚上偷偷绑石沉尸数次,其实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吸血蝙蝠应该就藏在这些船上。”   六天前,展熊武下船回到岸上,安排好了自己的家人亲眷于三天前又回到了玉道香的身边。   同时也是六天前,李君浩让许方义传来消息,告诉叶尘说已经联系上了武德司的人,三天前李君浩又派人传来消息,岛上已成空岛,村民和吸血蝙蝠都已经消失。而在当天,叶尘和白沧海密谈之后,白沧海也离船而去。   叶尘早在李君浩去联络武德司的人时,便将计划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玉道香,结果出乎叶尘预料,玉道香对于牺牲自己所在势力的吸血蝙蝠及相关高手、人手,没有丝毫负担,且让展熊武出面找这些吸血蝙蝠。   展熊武用了一天时间,便轻易认出了江淮帮混在地方官府征调的运粮船队中的十多艘船只。   所以,才有了叶尘带着玉道香、李思烟和展熊武丢下大批护卫,坐着小船,跟踪在后的事情。叶尘和玉道香不得不对此事尽全力,因为只有武德司吃了这块肥肉,且江淮帮两名副帮主不要活着被武德司的人抓住,他们二人才能够让大宋天子释怀。   不带着大批护卫坐大船自然是担心打草惊蛇。近一步确定核实,则是为了万无一失。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通知李君浩吧!”玉道香说道。   叶尘点了点头,将船的另一头许方义叫过来,说道:“你现在下船,以最快的速度联络上李君浩,就说目标就在眼前这个给朝廷拉运粮食的船队中。”   许方义恭敬称是,然后下船快速离去。   就在这时,突见一艘快艇急驶而来。   艇上只有四个人,两人操桨,两人迎风站在船头,操桨的虽只有两人,但运桨如飞,狭长的快艇就像是一根箭,眨眼间便已自暮色中驶入河湾,船头一名身材瘦小,面容酷似老鼠的中年男子三两下爬上了江淮帮两位副帮主所在的大船。   没过多久,这一队粮船立刻启碇,竟在夜色中扬帆而去。只是不再是向北而是向南。貌似是向南唐方向而去。   展熊武和李思烟见此,脸色微变,前者说道:“他们察觉了什么。”   叶尘说道:“刚才来的人是扬州西湖旁边小酒馆的老板。”   玉道香说道:“就是杀了白辰傲的人。”   叶尘点头道:“没错!就是他。”   “显然此人的出现可能带来某个消息,才让他们突然改变方向。”李思烟说道。   “希望武德司的人速度够快。”展熊武眉头紧蹙,有些担忧地说道。 第155章 火海逃生   夜静得很,也暗得很。   运河上夜色凄迷,也不知是烟……还是雾?   远远望去,江淮帮两名副帮主带着的那队粮船已只剩下几点灯光,几片帆影,但行驶得还是很快,叶尘他们的轻舟几乎已使尽全速,才总算勉强跟住它。   叶尘站在船头上,眼睛瞬也不瞬的瞪着前面那艘船,确保不要跟丢。   如此距离,又是晚上,也只有他的超凡夜视之力能够看得见。   不知何时,前面的船行已慢了下来,两条船之间的距离已渐渐缩短,雾虽更浓,那大船的轮廓却已清楚可见。   那大船上的人是不是也看到了这艘小船呢?   叶尘正想叫船行慢些,将两船间的距离再拉远,忽然又发觉江风中竟带着一种奇异的腥臭之气,忍不住说道:“这种味道……不好……赶紧将船后……”   他发现河水上游流下了一片黑腻腻的油光,将他们这艘小船包围住了。   叶尘语声已被一阵急箭破空之声打断,只见火光一闪,一根火箭自运河旁边林中射入了河心。   接着,“蓬”的一响,刹那之间,以小船为中心,方圆三十丈之内,整条运河的水都似已被燃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洪炉。   叶尘他们的人和船转瞬间就已被火焰吞没。   这么大的火,包括玉道香在内,所有人都已经绝望。   “赶紧跳船,到水下面去。”叶尘喊道。   大家都感觉叶尘疯了,在船上还能多活一会,自己跳到火海中岂不是想早死。   叶尘一看没有人相信,不再废话,自己率先跳了下去。玉道香见此,喃喃自语:“跟你死在一块也好。”言毕,也跳了下去。   其他人见此,面面相觑之后,反正已经无路可逃,也跳了下去。   一炷香之后,运河岸边。众人一身湿漉漉的游上了岸。   “爵爷!刚才若不是你,我们只怕早已被烧成了一把灰。”玉道香和李思烟去林子里面烘干衣服,展熊武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对叶尘说道。   叶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展熊武又长长叹了口气,接着道:“老实说,那时在下简直已吓呆了,也想不通江水是怎么会被燃着的,更想不到火下面原来还是水,若不是爵爷和小姐先跳下去,在下还真不敢往下跳。”   叶尘笑了笑,道:“起火之前,你是不是也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展熊武道:“是呀……在下刚闻到这种味道,火箭射来,火已起来了。”   叶尘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展熊武道:“在下愚钝,还请爵爷解惑。”   叶尘道:“那是一种油。”   展熊武道:“油?什么油?”   叶尘道:“这种油叫石油,多产自西北,是地下面的一种黑油,极易点燃,而且火势一发就不可收拾。”   展熊武皱眉道:“不错,在下也觉得那味道有点油腥,但水面上怎么有那种黑油呢?”   叶尘道:“自然是河岸上对方的人发现我们跟踪前面的船,特意倒下去的。”   他接着道:“展帮主想必知道,无论将什么油倒入水里,油一定是浮在水上的,所以还是可以燃着,但许多人却忘了油既然浮在水面上,水面下就一定没有火,只要你有胆子往火里跳,就一定还是可以跳到水里去。”   展熊武由衷说道:“爵爷果然乃神仙弟子,见识多广。”   叶尘若有所指地说道:“这些人能将西北的黑油运到这里来,敢在大运河上放火,果然不是寻常人物,可见一定是有组织、有力量、有财源,而且很有胆子的势力。”   “叶郎!船跟丢了,妾身看你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展熊武打了一个呵呵,正不知道说什么,玉道香和李思烟走了出来,玉道香说道。经历了刚才那生死抉择的一幕,她的心境、情愫好像又有所变化。甚至在外人面前给叶尘说话也自称“妾身”起来。   叶尘怔了一下,对玉道香温柔一笑,说道:“玉儿放心,我早就料到他们不敢向北边大宋腹地行去,只会向南边南唐而去,刚开始也应该只是想借朝廷运粮食的船队掩人耳目。所以,六天前,我便让李君浩他们通知武德司的人将高手和朝廷八百禁军埋伏在运河通往南唐的河道处。现在嘛!我们只要等好消息就行了。”   ……   ……   九月十一,开封下着中雨,但是船只往还,魏王赵德昭随第一批运粮船回到了开封。   三天前,叶尘已经脱险且安全返回大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开封,传到了天子面前。实事上连同这个消息一起的,还有武德司送来的一份请功密函。   “本相不是要抹杀他们的功劳,只是要把这首功务必归之于魏王,罗公明为官圆滑,不用说,也会将这些功劳主动推于魏王,至于叶尘……”宰相府中,赵普皱眉沉思,喃喃自语。   筹集粮食方案都是叶尘一手提出来的,哼!那泗州知府能够被开封府的人用来杀一儆百,也是他在中间起到关键作用。可是对叶尘来说,这些功劳都是次要的,叶尘功劳大小在于一个月后,黄河中上游的降水量,黄河是否会发生决口,洪水是否有可能围困开封。若此事真发生了,即使因为这两个多月全力抢修白马县的河堤,决堤程度远小于叶尘所说,开封并未被洪水围困,但只要有决堤的事情或者可能发生,都算是坐实了叶尘所说。   而最主要的则是,叶尘此次在筹集粮食期间,被弥勒教的贼人强掳而去,一度生死渺茫,使得此次叶尘的功劳在天子心中无形中扩大了数倍。   想到这里,赵普突然想起,近日从河东、关中、关西传回的消息,随着时至秋雨汛季,降雨逐渐增多,特别是降雨量比起往年增加的太多了。且还在增强。   “难道这世上真有通过看星象,便能够预测未来的高人?那叶尘的师傅已经是神仙般的人物,那叶尘到底学到了几成?”赵普心中感慨不已。这样的感慨这几天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知道有这样感慨的人不止是他,所有知道此次筹集粮食真相,上到天子,下到两府重臣,没有人为此事而感慨的。   ……   ……   叶尘是几乎和赵德昭一行同时回京的,只不过叶尘在后面走的是陆路。   所以,就在码头上文武百官相迎赵德昭时,祥符伯府也接到了自家爵爷今日要回来的口信。   提前回来的护卫带回来口信说是申时一刻(申时指的是15点整到16点59分,一刻指的是15分钟)。可是刚到未时(未时指的是13点整到14点59分),喻清妍便守在了门口,喻叶劝了几次,都没有用。 第156章 回“家”   但等叶尘回来时,府中所有人冒雨在门口相迎,已经等了一个时辰的喻清妍身在其中,却就显得不显眼了。   平日里都是紧闭着的朱色正门从内侧打开,几名管家领着所有仆人站在阶下,恭敬跪倒在地:“恭迎爵爷回府。”   叶尘被贼人掳走的消息传来,叶府上上下下所有家丁、仆人可是发自内心的担忧。即使这种担忧很大的成分是因为担心叶尘真出了事,回不来,他们又要面临重新被指派的命运。可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是真心的。   叶府的仆人月钱一直是其它高官勋贵的两倍,因为府中主人少,平日间事情又少,又从不苛刻对待仆人,更不用说打骂体罚了。这么好的仆人生活,叶府上下没有人愿意失去。   叶尘在门前甩镫下马,随即大步踏入了家门。   没错!这是叶尘在这个世界的家,虽然家中还没有亲人,但却有玉道香、麻刚子、喻清妍、喻叶等这些真正担心他、关心的人。这些人也算是他的家人了。更何况此次回来,又带回了几个家人。韩可儿和虎子一家人都是他的家人和亲人。   历经大难,再次回到这个家,让叶尘抛开了所谓爵爷的稳重。   四名管家领头,家中的仆婢簇拥着叶尘进了府,然后在照壁后的院中。对叶尘又是齐齐下拜。这是这个时代,主人出远门回府,家仆的迎接之礼,府外一叩首,府内一拜身。   叶尘眸中有着感慨和喜悦,也有着压力。这些人的命运、生活已经牢牢和他拴在了一起。   喻清妍看着从马车中出来的人除了叶尘和玉道香之外,又多了三位女子后,便心中有些莫名烦闷。特别是她看着那位长相只有中上之姿,但面容白皙,光滑如玉,神色温婉,在看着叶尘时那毫不掩饰的深情依恋的目光时,心中更加哀愁。   反倒是那貌似一主一婢的女子,虽然貌美如花,对叶尘足够敬重,可两位少女的心思明显都在另外一名剑眉星目的陌生青年身上。   这时,喻叶悄悄来到她身边,低声说道:“清妍!看见那女子了没!姐姐我刚向随爵爷出去的护卫那里打听过了,是爵爷的救命恩人,爵爷从贼人手中逃出,沉入江中,被江水冲到岸边,是她救了爵爷。并不顾世人目光,将爵爷带回家中悉心照顾的。这一路上便是她伺候爵爷。好像都都……已经侍寝过了。清妍你可要抓紧啊!”   喻清妍咬着牙,红着脸,没有吭声。   同一时间,正向府门走来的叶尘身后,玉道香远远在人群中看见喻清妍,嘻嘻一笑,故意落后几步,来到韩可儿身边,低声说道:“可儿!我和爵爷之间的关系,你这些天应该也看出来了,有些特殊,府中上下都知道,我从不侍寝的。这些天,我给你说过的话,你可别忘了。爵爷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今晚上需要有人侍寝,而府中并不缺少伺候爵爷的美丽女子。看见那边站在门边上发怔的女孩了吧!那就是其中一个,所以你可要将爵爷抓在心中喔!”   韩可儿点了点头,没有吭声,但是却红着脸,越过麻刚子和喻文,及虎子一家人,紧跟在了叶尘后面。   “叶哥哥!你回来了。”一位小萝莉突然从门中窜出,脚下连点,身形极为快捷的来到叶尘面前。   这位小萝莉自然是水儿,一身新制的襦裙,剪裁得更为贴身,一条黄丝绣花的腹围勒在腰间,俗称的“腰间黄”衬得腰肢纤纤。一件花菱褙子罩在襦裙之外,遮住了胸前微微隆起的动人曲线。   比起近两个月前,叶尘离开开封的时候,又长高了些许的小丫头更多添了几分颜色。她飞快来到叶尘眼前三五步外,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步履娴雅,且隐隐有些姿态万千的走到叶尘身前,先道了个万福:“叶哥哥安好……”   然后才上前亲热的拉着叶尘的大手,抬着头仰慕的看着叶尘。   叶尘这时看着水儿,神色有些发怔,他刚才看得清楚,水儿速度快捷无比,一动一停之间,犹如狡兔,不说十二三岁的少女,就是一名身强体壮的,擅长奔行的壮汉速度都没有这丫头快。这分明已经有了一丝轻功的痕迹。另外,他隐隐感觉水儿气质神色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由原来可爱灵动变得更加迷人妩媚起来。   叶尘后面的虎子自从水儿出现后,便一阵目瞪口呆,目眩神迷。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水儿瞪了一眼虎子,说道。可这瞪眼,落在虎子眼中,只感觉风情万种,说不出的好看。直直盯着发呆。   “叶哥哥!这个呆子是谁啊?”水儿看着虎子样子,大感好玩。   叶尘道:“水儿不得无礼,这是你虎子……哥哥!这是你寇伯伯和姨娘。”叶尘突然感觉辈分都被水儿给打乱了。水儿坚持要喊他哥哥,可他与水儿爹爹刘南兄弟相称,如今水儿又要称虎子为哥哥,可虎子喊自己舅舅都已经喊顺口,自己与虎子他爹也是兄弟相称。真是够乱的。   水儿吐了吐舌头,端端正正的向正在好奇打量着她的虎子一家人行礼,道:“水儿见过寇伯伯、姨娘,见过虎子哥哥。”水儿刚才妩媚俏皮之意竟然瞬间荡然无存,转变成大家闺秀的端庄和矜持。   看着水儿身上堪称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叶尘心中一动,转头看了一眼正一脸满意的看着水儿的玉道香,心想这一切应该都是玉道香教水儿的。只是,不管是功夫,还是其它的,这才几个月时间,竟然便有了如此效果。   对于玉道香愿意教水儿功夫,叶尘自然乐见其成。可是他若是知道玉道香教水儿的东西,只不过捎带着功夫而已,恐怕就不会这般轻松的想法了。   打发走了粘人的水儿,叶尘亲自安排了鬼医和白沧海的住处,又亲自给鬼医挑选了丫鬟仆人,进行了郑重的交待。   至于白沧海,他是昨天才和李君浩赶上叶尘大队伍的。并带来了叶尘一直牵挂的好消息。   三百多只吸血蝙蝠被杀死大半,以自己的血饲养吸血蝙蝠的三百多个寻常村民无一人投降,全部被禁军杀死。江淮帮两名副帮主被白沧海趁乱杀死。剩下的近百名江淮帮高手死了大半,小半投降,落在了武德司的手中。紧接着江淮帮的在江淮一地的势力,被武德司带着禁军,在地方官府配合下,连根拔起。当然主要头领肯定也被武德司俘虏,带到开封严加拷问,想问出更多的东西来。   叶尘和玉道香则不用再担心,真正知道秘密的江淮帮两名副帮主已经死去。寻常帮众根本不知道江淮帮与圣堂的关系,只知道江淮帮之所以在救叶尘过程中如此卖力,却是被朝廷和叶府拿出的巨额赏金所打动。实事上,展熊武和两名副帮主当时也是对下面人这样说的。   一路过来,叶尘早已看出孙雪莹、小墨与白沧海暧昧的关系,所以很识趣的让孙雪莹和小墨主仆和白沧海住在一个院子,当然名义上是让二女照顾白沧海。毕竟名义上两个少女算是叶府的丫鬟。   而虎子一家人住的小院子,则安排到了水儿和她娘住的小院子旁边。两家人也有个伴,虎子和水儿也算是多了一个玩伴不是。   然后,叶尘又将石和尚、胡麻子交给麻刚子安排,且吩咐胡麻子给此次奉命帮忙搜救自己曹、罗两家护卫一人给五十贯赏钱,让他们回去。   之后,叶尘才带着韩可儿回到了后院。   至于展熊武,早在十多日前路上,便戴上了叶尘之前一直不原意戴的那张人易容面具,穿上了叶府护卫服装,成为了叶府的一名护卫,当然主要是玉道香的护卫。   喻清妍紧跟着叶尘来到房中,帮叶尘脱去外衣,看见叶尘腰上那条她亲手做的腰带时,心情便又由阴转晴,莫名开心起来。可是紧接着看见刚去解手,匆匆走进来,极为熟练的伺候叶尘换衣的韩可儿时,她心中羡慕一闪而逝。   韩可儿同样看见了喻清妍,后者戴着易容面具,但玉道香提供的面具,容貌又怎么可能差,甚至比喻清妍原本容貌还要胜出一筹。韩可儿只感觉眼前一亮,但因为喻清妍是婢女打扮,虽然惊叹叶尘身边的婢女都如此漂亮,但却并没有多想,只是女人的心都是敏感的,喻清妍眸中的羡慕,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这是小青!我的……贴身丫鬟。”叶尘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便率先出声指着喻清妍对韩可儿说道。   “这是可儿,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女人,过几天我要挑选个良辰吉日,正式将她娶进家门。”叶尘简单且又直接的对喻清妍介绍道。韩可儿俏脸含羞,有些发烧、发红,但感觉心中很甜,甚至美眸含泪,却是已经喜极而泣。 第157章 武德司给天子的汇报   喻清妍好几次欲言又止,她的骄傲和矜持让她犹豫了半天,才微微向韩可儿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夫人!”   韩可儿虽然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为叶尘女人所受到的尊重,但如喻清妍这般相貌美丽,气质高贵的女子向她行礼,却是第一次。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回了一礼,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喻清妍见此,不由对韩可儿好感大增,心想她分明就是一个温柔善良且又单纯的女子,这样的女人伺候着他,恐怕比我要舒心得多。   她正这样想着,不料叶尘犹豫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决断,说道:“小青!从今日起,你不要再给我当贴身丫鬟了,寻常起居由可儿亲手伺候我就行了。”   喻清妍脸色当即变得惨白一片,她日日夜夜担忧、相思,盼着他早日回来,不想他是安全的回来了,可是一见面,却是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来。难道我的一番心思他还不明白吗?   喻清妍强忍着让眼中泪水不要流出,哀怨悲痛的看了一眼叶尘,转身离去。   叶尘心中咯噔一声,说道:“小青!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了让可儿伺候,而这些事情让你做又感觉不合适。所以……”   叶尘话没有说完,喻清妍便跑着离开了。叶尘深深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韩可儿一脸担忧和自责的神色,心中一暖,说道:“没事!她的情况有些特殊。”   叶尘想了一下,还是有些担心,便叫来喻叶让她去陪着喻清妍。   ……   ……   皇宫,崇政殿。   赵匡胤高坐御座之上,武德司使张展恭敬跪在下面,详细汇报着此次武德司江淮之行的收获。   直到半炷香之后,张展才汇报完,赵匡胤让其起身,说道:“如此说来,江淮帮之所以全力搜救叶尘,乃是为了叶府和朝廷的悬赏。”   张展说道:“微臣拷问了一百一十二名江淮帮的俘虏,上到舵主,下到寻常帮众,所得结果都是这样。另外,当时祥符伯被贼人掳走之后,其实也不光是江淮帮全力搜救,整个江淮之地江湖帮会、镖局等势力和民间世家豪门都因朝廷和叶府的悬赏,全力行动了起来。江淮帮之所以能够从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手中救出祥符伯也只是恰好被他们碰上了而已。”   赵匡胤点了点头,想起张展所说吸血蝙蝠的恐怖和残忍,寒声说道:“那吸血蝙蝠如此恐怖,你们武德司几乎倾巢而出,又有八百禁军助战,竟然还死了一百多禁军,且让吸血蝙蝠给跑了一少部分。最主要的是竟然让能够简单操控吸血蝙蝠的那名贼人给跑了。你们可真是让朕失望啊!”   张展额头布满细密汗珠,扑腾一声跪下说道:“那贼人武艺高强,又有数百吸血蝙蝠护身,而武德司这些年以来,虽然人手增加不少,但除了臣之外,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高手,所以才被这贼人跑了。”   赵匡胤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武德司的情况,说道:“起来吧!不管怎么说,此次也算多年来最大的一次收获,江淮帮加上饲养蝙蝠的基地,特别是那数百蝙蝠死了大半。想来对于那股贼人也是损失不小。只是可惜了让贼人头领给跑了,不然从此贼人身上定会挖出不少秘密。”   张展低着头,不敢说话。   赵匡胤眸中光芒闪动,半晌之后又说道:“你将饲养那吸血蝙蝠的岛被叶尘发现的过程详细的再说一遍。”   张展恭敬称是,然后说道:“叶尘在南唐扬州结交了白家,并联合白家高手,以自己为诱饵,杀死了司洛意和天一道臭名昭著的五恶道,逼退了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此事在扬州的江湖人物和当地官府都不是什么秘密,应该不会假。”   “而当时白家家主,江湖上有剑主之称的白辰傲被一名蒙面黑衣人趁乱刺杀。后来白辰傲弟子,祥符伯的好友白沧海去找此人报仇,因为此人身边有帮手,难以得手,便一路暗中跟踪,上了江中偏僻荒岛,才发现了那股贼人饲养吸血蝙蝠的秘密。白沧海在岛上被贼人发现,一路被追杀,后来幸好遇到祥符伯将他救下。而祥符伯从其口中得知吸血蝙蝠一事后,便派人联络上微臣,将此事告知。并且派李君浩和白沧海相助。”   赵匡胤微微闭目沉思,半晌之后,睁开眼,说道:“你下去吧!叶尘的府上派人盯着点。主要看都和何人交往。”   张展心中一凛,恭敬称是,行礼后退了下去。   ……   ……   叶府中靠近东边的独立小院,迎来了三位新的住户。   叶尘让孙雪莹和小墨伺候白沧海,那就是贴身之人的样子。这其中伺候的地方就多的去了。比如伺候白沧海沐浴。   “公子!我伺候你和小姐沐浴吧!”小墨对白沧海、孙雪莹说道。虽然俏脸含羞,但声音中有些迫不及待。她虽是丫鬟,可性格却最是直爽。这些日子与白沧海经历了同生共死,心中对白沧海爱意更深,甚至已经情根深种,如今有了叶尘这个家主指定她和小姐伺候白沧海,心中欣喜若狂之下,便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白沧海闻言一怔,看了一眼低着头,以一双白皙小手搓弄着衣角,耳根脖颈一片羞红的孙雪莹,心中不由欣喜且满含期待起来。要伺候自己沐浴,这代表着自己是不是可以那个什么了呢?   他第一个深爱的女人章春柔在背叛与伤害自己中死去,甚至她的死导致了他最为敬爱,视之为父的师傅的死。这样的女人死去,虽然让他一度伤心,但却并没有使他刻骨铭心的难以将其忘怀。   而这些天,他与孙雪莹和小墨朝夕相处,又一起经历了两次同生共死,两位少女的美丽、善良和温柔同样打动了他。   另外,因为十七岁之前从小海外荒岛上野人生活,即使有了七年多人类社会正常生活,又有白辰傲悉心教导,可白沧海的性格在许多方面,依然异于常人,比如喜欢单刀直入。对于女人一事上,他同样如此。   只要认为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便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和顾忌。包括男女之间的性生活。   白沧海是个身强体壮的青年,正是生理需要最为旺盛的时候。小墨和孙雪莹这两位美女整天环绕,甚至曾经三人挤在一辆马车中,有过一次特殊“硬棒宝贝”的经历。他怎能不对两女心动。   不过,白沧海这些年早已明白了一件事情,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去勉强对方不喜欢做的事情。可如今貌似是对方表示喜欢做那样的事情。这情况自然大为不同了。   小墨去准备热水,孙雪莹听到白沧海一怔之后的同意声,往白沧海这边瞟了一眼。却发现白沧海眼神中仿佛有两团火焰在里面熊熊燃烧,包含着侵略性。她犹豫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伺候白沧海沐浴的话来。只是脸红红的低着头不敢看白沧海,一对如潭水般清澈的秀眼中,有着希冀和恋慕。   白沧海本能的向孙雪莹走了一步,孙雪莹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轻叫,连退了两步,双手捂着胸口,娇躯不禁轻轻发抖。   看到孙雪莹如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一般的胆怯模样,白沧海虽然从让人沉醉的美景中惊醒,但一点恶作剧的心思又起来了,眼神更加肆无忌惮,看得孙雪莹的如玉一般的小脸鲜红如血。   刚刚从外面进来,虽然打着伞,但还是有些雨水溅到了衣服上,而这个时节天气热,孙雪莹穿得单薄。外罩一条银红色的薄纱褙子,褙子是对襟而开,与穿在里面右衽的长袍不同,就像后世的大衣,不过没有袖子,没有扣子。褙子底下是月白色的凉衫和鹅黄色的罗裙,都是轻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起来。   白沧海自忖这些天来实在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心想今天晚上一定要一偿夙愿,孙雪莹却是一咬银牙,红着脸装作没有看见,上前伺候白沧海换衣服。   白沧海透过孙雪莹毫无遮挡的薄纱褙子,可以见到一条蓝色宽幅绸带正紧紧扎在腰间,纤细柔韧的腰肢被勾勒出让人窒息的绝美曲线,而本还稍嫌青涩的双臀,在纤纤小腰的对比下,却是显得丰盛圆润。少女挂取衣服间,步履匆匆,纤细的腰肢款摆,摇晃出让人迷醉的旋律。   白沧海眼睛眯了起来,视线追逐着动人的韵律,再也挪不开去。心里想着,当真是浪费了太多时间了。不过既然已经醒觉,今天夜里的时间就不会再浪费了。   只看了两眼,心头又是一片火热。白沧海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压抑得实在太久了,火头一被点起,就怎么也压不下去。昨天叶尘不也开玩笑时说过,男女之事上,如果太过压抑自己,对身体好像也不好的。   ……   …… 第158章 夜欲   得知叶尘已经回来,赵德昭便派陈东阳亲自来慰问叶尘,还带来了不少上好补药。叶尘有些过意不去,想了一下,当晚便去拜会了赵德昭,并让李君浩带人送了一车冰块给赵德昭,算是回礼。   魏王府中,在主人的热情待客下,与赵德昭推杯换盏,当叶尘回到家中时,已经快三更了。今晚他喝的虽不算多,但回来时吹了一阵夜风,酒意也有些上头了,不过还是能走得稳路,不至于摇摇晃晃的要人扶。   进了家门,叶尘让护卫去休息。他本人则是直接走进后院,却看着自己的房间正亮着灯。   都这时候了,谁还在里面?叶尘头中醺醺,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起来的。   掀帘进屋,只见韩可儿正半趴在桌上做着海棠春睡。想不到都这时候了,她还在房中等着。叶尘放轻了脚步,静静的走了进去,在桌边坐了下来,看着两尺开外,枕着手臂沉睡中的一张如花俏脸。   韩可儿容色秀丽,身材高挑窈窕,今天她稍稍画了点妆,不过不是石灰抹墙一般的浓妆,只是略略描了眉,抹了口红,并没有像开封的妓女那样擦着厚粉。但就是这么一点改变,就让她显得眉目如画。   不知是在梦里想起了什么,韩可儿殷红厚实的小嘴微抿着,修长的双眉也紧皱,显得很伤心的样子,眼角处还带着泪,闪着晕黄的灯光。   叶尘看得怜惜不已。韩可儿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子,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是一个受命运折磨的好女孩。   叶尘伸手想拭去她眼角上的泪迹,不料韩可儿被他的动作一下惊醒了。她猛的坐直了身子,眼睛睁了开来。几缕散开来的发丝调皮的贴在她的脸颊上,旁边还有着被压后的红痕,可见她睡得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   睁开的大眼睛中有着几许茫然,但眨了几眨之后,韩可儿终于发现坐在眼前、微笑着的叶尘。一喜之下猛的起身。结果啊的一声短促惊叫,身子控制不住的后仰。却不想她本是坐着,两腿别在桌下,这一动,桌子和人都是摇摇欲坠。   叶尘微微笑着,不慌不忙的伸出双手,一手扶住桌子,一手则顺势搂住了她的纤腰。   一只坚定有力的大手扶在背上,掌心的热力,透过薄薄的纱衣传到肌肤上,韩可儿顿时觉得自己的脸上都烧了起来,殷红如血,身体内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软在了叶尘的怀中。   看着她羞涩样儿,叶尘怦然心动。手上微一用力,把她快要栽倒的身子,托回椅子上坐好。再抓住圆润细腻的手腕,将她扯了过来。   温香软玉入怀,便带来一阵幽幽淡淡的兰麝甜香。市面中的香粉本是俗味,叶尘一直不喜欢,甚至前些日子,还想着后面有时间,捣鼓出香水出来售卖,定是能够大赚一笔。但此时混上韩可儿自身与生俱来的淡淡身体幽香,却犹如春日百花丛中的芬芳,让叶尘为之迷醉。   叶尘坐着,韩可儿被拉过来时却顺势站起。晕晕的灯光照不透穿在身上的薄纱凉衫,玲珑浮凸的两团软肉因为主人的紧张而急促起伏,就在叶尘的正前方勾住了他的双眼。   韩可儿身材高挑修长,只比身高六尺的叶尘矮了大半个头去,相比起她的高挑身材,韩可儿的胸口就显得有些单薄,不过如果对比起纤细的腰肢,这一点点缺憾就立刻让人忽视掉了。   视线向下,叶尘张开双手将韩可儿的腰肢环住。被宽宽的腰带勒住的腰身,大约只有一尺五六。韩可儿的小腰宛如柔柳一般纤细,可谓是盈盈可握,双手一圈,露在外面的腰身就只剩几寸。但韩可儿的窈窕并不是那等如干柴般的瘦削,反而不失丰腴,叶尘手指过处,都是充满弹力的触感。   被叶尘摩挲着腰间最敏感的位置,韩可儿的身子不安的扭动着,紧咬着下唇,忍耐着腰间传来的一阵阵的瘙痒,呼吸略微加粗,期待着他的进一步的动作。叶尘也没有让她失望,顺势将她抱起,倒在了旁边床榻之上,很快醉人的呻吟声便响了起来。   ……   ……   “我……我和小墨先去准备水。”被白沧海带着欲望的双眼灼着肌肤,孙雪莹最终还是又有些胆怯了,急急地说了一句,忙跑了出去。   叶尘亲自给白沧海安排的院子是府中最好的几处院子之一,房间中的浴室很大,足有百来平方米。甚至还有一个小小浴池,汉人好洁,特别是高官贵族,尤其是到了夏秋天,基本上天天洗澡。   浴室中一扇宽大的屏风当中拦着,小浴池就放在屏风之后,几面小凳,一张小几放在小浴池边上。   白沧海走进浴室,隔着个屏风,听着韩可儿指示着早就等在这里的小墨,哗啦声响中,不断将热水倒进小浴池中。很快浴室中顿时雾气弥漫。然后在热水中又放了一些冷水,韩可儿这边正试着浴池中的温度。小墨却已经跑过去叫白沧海去了。   白沧海三两下脱光了衣服,在两女捂着脸轻轻的惊叫声中坐进了小浴池中。温热的水漫了上来,浸泡着全身,舒缓着他多日的劳累。   白沧海头仰靠着小浴池边缘,闭着眼睛。黑暗中,能听到屏风后面传来的细细碎碎的脱衣声。应该是解开衣带,紧接着木屐声响起,幽幽的兰麝香又传入鼻中。   白沧海睁开眼睛。此时的孙雪莹,已经将外面的褙子和褶裙都脱了去,只留了下面的一件藕色罗衫和薄纱亵裤。罗衫袖口用条丝带束好,罗袜和绣鞋也一并脱了,白生生的小脚套在一对木屐上,羞红着脸怯怯的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孙雪莹的高挑身材,有一多半是缘于修长笔直的双腿,穿着褶裙时尚不觉得,但现在只套了一条薄纱亵裤,骄人的身姿便展露无遗,让白沧海看得两眼放光。浴室中,只点着一盏油灯,朦朦胧胧的光晕,却给她染上了一层神秘的美。   小墨同样穿着一条薄纱亵裤,身材娇小玲珑,可身材却极为火爆,该大的不小,该翘的一点都不平。再配以她那张娃娃脸,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在白沧海肆无忌惮的目光下,孙雪莹的动作变得很僵硬,拿着用来擦背的丝瓜囊子的手越来越没了气力。最后嘤咛一声,手脚酸软,再也擦不下去。反倒是小墨要好得多,红着脸认真的给白沧海擦拭着。   一位美人在耳畔娇喘吁吁,白沧海欲火烧得更加猛烈。他行事向来直接,从水中站起身,一把将孙雪莹搂了过来。一手将她小巧可爱的下巴强抬起,就低头直接亲了下去。少女的唇瓣柔嫩,如水一般。但白沧海心火正盛,并不满足于四唇触碰,舌头撬开牙关,直接探了进去。   孙雪莹只是想着今晚伺候白沧海沐浴,最多也是亲近亲近,却没想到直接就步入深吻环节。   怀中少女的应对极为生涩,当白沧海舌头进去的时候,迷离的双眼顿时惊得瞪大,浑身剧震,原本扶着白沧海肩头的双手,也用力推拒起来。可白沧海的双臂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让人窒息的长吻让孙雪莹的挣扎越来越弱,手脚软软的,很快就瘫了下去。   白沧海的嘴离开了甜美的朱唇,从圆润的耳珠开始,一路向下,一寸寸的吻下去,从脖颈,到肩头,一直吻到细致的锁骨上。   孙雪莹努力的想保持着一丝清醒,但仍被白沧海这名过来人弄得昏昏沉沉。隐隐的感觉着一只大手从衣襟中探了进去,隔着肚兜,揉捏着自己的胸口。   而另一只大手在摩挲着大腿,被水湿透了的亵裤仿佛成了第二层皮肤,直接将掌心处的滚热传入她心底。那只手越来越放纵,从大腿摸索到臀上,火热的感觉也从腿上渐渐上移,一点点的又探到了腰间。   此时,小墨早已捂着脸跑了出去。   极度的刺激,弄得孙雪莹全身紧张,仰着脖子直哆嗦。忽而她惊醒了过来,用力抓住白沧海正在解开亵裤裤带的手,哀求道:“阿郎,不要在这里!”   盈盈眼波中,尽是祈求,白沧海也不想在这里草率行事,要知道按理说他要娶了孙雪莹之后,才能行此事。只是白沧海行事大多时候不顾世俗礼节,而孙雪莹一颗少女晶心早已着落在白沧海身上,和自己心爱的男人行男女之事,且被挑拨的欲罢不能,她在心底深处也是心甘情愿的。   白沧海一步跨出浴池,拿着挂在屏风上的手巾擦着身上的水珠。   “阿郎,不洗了吗?”孙雪莹疑惑的问着。她背靠着墙,湿透的胸口透着底下的桃红色小衣,勉强站直了发软的修长双腿。   “已经洗好了!”白沧海几下擦干了水,套上了一件外袍。将自己和孙雪莹的衣服一块儿拿了,返身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外走。 第159章 叶府密室   被白沧海抱在怀中,孙雪莹先是想挣扎,但动了一下,就不再乱动弹了。将身子蜷缩得更小,一颗螓首靠在白沧海胸前,任凭他将自己抱着。   就在枕边,放着两支红烛。白沧海看到了,心中又是一阵怜惜。知道应该是小墨刚才找来的,他就着油灯,将两支红烛点起。白沧海搂着孙雪莹,幽幽烛光代替了灯火,在房中静静燃烧。   “委屈你了,过几天找个好日子,我娶你为妻。”盯了几眼跳动的烛光,白沧海低头对着怀里的少女说着。   这句话是最好的甜言蜜语,孙雪莹当即便欣喜不已。   白沧海不再言语,让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   当他猛力进入的时候,孙雪莹柔软的娇躯一下紧绷。从她喉间传出的一丝满是痛楚的呻吟,还有自己背后被抓出的血痕。   “妾身的清白之躯,还望阿郎多多怜惜。”   ……   ……   半个时辰之后,孙雪莹虚弱地喊道:“小墨,你还不进来,要听到什么时候。”   小墨羞红着脸,端着一个茶盅,走了进来。   “小墨!你帮帮阿郎,小姐我不行了。”孙雪莹说道,说完竟然直接疲惫的睡着了。   小墨是孙雪莹的贴身丫鬟,先不说前者心思也在白沧海身上,而在这个时代,孙雪莹嫁给了白沧海,在外人看来,小墨已经是白沧海的人了,没有人会娶小墨。而白沧海若是不收下小墨,后者必定会孤苦痛苦一生。   小墨虽然性格直爽,但事到临头,反而比起孙雪莹还要害羞。   首先要吹灯?白沧海不许!   躲进被窝里脱衣裳?白沧海也不许!   小墨在白沧海这个“暴君”的阻止下,闭着眼睛褪了小衣,露出一身的粉滑柔腻,白沧海不禁眼前一亮,红色的肚兜、薄薄的藕色亵裤,遮不住她的冰肌玉骨,少女的胴体欲露还掩,沐浴在朦胧的光晕里,晃得人眼睛发晕。   特别是小墨虽然已经十七岁,可是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更是给白沧海带来了异样的诱惑,更何况白沧海此时本来就是欲火焚身,下身那杆枪还在硬胀之中。   看到白沧海眼睛中的欲火,小墨羞得嘤咛一声,慌忙转过了身去,只把个粉粉嫩嫩的后背冲着他。   白沧海已经忍不住了,先是将孙雪莹轻轻的抱着放到床内侧,然后屏息接近,轻轻将小墨推俯在被褥上,然后忽地伸手一扯她的亵裤,小墨娇呼一声,手掌来不及抓住裤子,被他一把扯了下来,羞得小墨赶紧捂住滚烫的脸颊,双腿不依地直踢被褥,那一团雪沃沃的翘挺,颤巍巍地映入白沧海的眼帘。   就象味美多汁的水蜜桃,从腰部往下,诱人的曲线左右延伸,倾泻成浑然天成的流畅和性感,那用柔滑白嫩构架的跌宕起伏的曲线,让人意荡神驰。细嫩到极致的肌肤就像刚刚剥了皮的蛋清,透着晶莹剔透,直想叫人和口水咕咚一声吞下去。   白沧海咽了口唾沫,手指沿着小墨结实秀美的小腿向上摸去,小墨可爱的小脚丫倏地收缩了一下,盈盈一握的足踝紧张地缠在一起,大腿绷在一起紧得连根手根都插不进去。   感觉到了她的紧张,白沧海轻轻地笑了,贴着小墨光滑幼嫩的身子轻轻滑了上去,小墨的脸更红,身子却不敢再扭动一下。   白沧海把手轻轻探进她的肋下,穿过肚兜轻轻抚弄着她娇小的乳房,小小的乳头在他的抚弄下很快竖立了起来,慢慢的,随着白沧海温柔而技巧的抚摸,小墨急促的呼吸变成了娇媚的呻吟,在他的爱抚下她的身体发出一阵阵轻微的颤抖,再加上之前在屋外听了好半天,此时下体早已濡湿不堪。   小墨感觉到自已身体产生了从来没有过的,既让她心慌慌,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愉悦的感觉,她臊得浑身的肌肤都泛起了粉红色,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自家上姐,她用糯甜颤抖的声音哀求道:“公子,求求你熄了灯吧”。   “不!”白沧海在她背上轻轻地抚摸着,指尖轻轻捻起她肚兜的绳结,轻轻地一拉,小墨脊背一直,沿着脊背形成一条浅浅的、优美的谷线。背心的结扣开了,她轻盈的身子被翻过来时,双手捂住的脸蛋儿上露出的部分都红通通的。   白沧海惬意地支起上身,此时此刻,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但他知道这也是小墨第一次,不能太着急,他低下头,吻着小墨的酥胸,一只手在她的纤腰和胯部轻轻抚摸着,弄得小墨平坦的小腹绷得紧紧的,手指过处,肌肤都浮起一层颗粒。   白沧海深深地注视着她的柳眉,轻轻地用腿拨开了她的双腿,胸膛也覆压在她娇小的身体上。女性的直觉使小墨一下子静了下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惊恐地睁开,她那双小手死死地抓住白沧海的手臂,肌肉哆嗦着等待着那紧张的一刻。   白沧海的眸子忽然间也变得黑亮黑亮的,轻轻地抬起自已的身体,轻轻地道:“小墨,我来了”。   “不要!等等,公子!”小墨忽然惊叫起来,白沧海急忙悬崖勒马,吃惊地道:“怎么了小墨?你……你不愿意?”   小墨红着脸,看着床头孙雪莹已经红梅点点的白绢,急道:“不,不是,阿郎,你起来,我以为今晚上只有小姐会……所以我……我忘了给自己准备白绢。”可怜的丫头,压根就没想过,今晚上自己便要上阵。   白沧海也是知道女子对这种事情的重视度,便随手将孙雪莹用过的白卷拿过来,递给小墨,说道:“和你们家小姐用一个吧!”   小墨知道,这个时候深更半夜的,她又不熟悉伯爵府,根本不知道去那里找白卷,只能羞涩接过白卷,塞进了自已的被底,千钧一发之际,她总算想了起来,没有误了大事。   全身心的投入和交融,在愉悦畅快之余,更让人得到心灵无穷的充实和满足。小墨叫声中,木床的摇晃中,将孙雪莹给吵醒,初承雨露的小墨“投降”了两次之后,下身再次湿泥不堪的孙雪莹重新上阵,且旁边小墨还在后面帮助白沧海用力推搡。   ……   ……   今夜祥符伯府还有两人失眠。一个是喻清妍,她今晚和喻叶睡在一起,根本睡不着,等后者睡着之后,她便悄悄的起了床,穿好衣服,出了房间,走出了后院,漫无目的的在府中走了起来。   这原本就是她的家,府中上下最为熟悉祥符伯府的就是她。她原本以为自己还可以成为这个家女主人。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   是啊!自己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甚至真面目都不敢示于人前的罪官之女,他又怎么会娶自己为妻,不!自己从未想过能够成为他的妻子,只要成为一个小妾,待在他身边就行。可是如今这一切,随着他的一句话,好似化成了泡影。   喻清妍突然很想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取掉,哪怕一会也行,她想要感受一下真正的自己。   漫步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府中一座较为偏僻的独立小院前。   喻清妍突然想起,这个独立小院中有一个很宽敞的地下室,而且还有两个出入口,一个在小院子里面,另一个却是小院子外面假山中。她从记事起,几乎每天都会有超过两个时辰待在那地下室之中。   这个地下室设计极为巧妙,即使是开封府的人先后在院中仔细搜查了两三次,都没有发现这个地下室。如今府邸的主人叶尘,同样不知道这处地下室的存在。   喻清妍的爹爹喻皓是天下最为有名的土木工匠大师,曾经一度被世人认为是鲁班的隔代传人。一身技艺实为非同小可。可惜喻皓没有儿子,只有喻清妍这样一个女儿。而在这个时代,技艺一般是传男不传女,再加上喻清妍诗文之才名声在外,从没有人想过喻清妍实际上已经全盘接收了父亲的衣钵,而她平日间学习练手之处,便是这个小院下的地下室之中。   此事除了她父亲喻皓之外,无人知道。按照喻皓原本的计划,他的毕生绝学是要让女儿传给其中一名外孙的。   清凉的月光下,喻清妍找到假山,向其走去。她想进入那个地下室,一个人独自待一会,最主要的是,想取下面具,做回一会真正的自己。   地下室足有三百多平方米,里面堆满了各中木材和工具。甚至还有火折子、火石和油灯。喻清妍对这里太熟悉了,时隔三个多月再次进来,即使摸着黑,也知道里面的布局和摆放,她轻易找到火石和油灯,然后点着油灯。   喻清妍坐在自己十二岁时亲手打造躺椅上,轻轻的取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想起父亲出事以来,受的种种委屈和磨难,特别是下午叶尘所说的话,这名只有十七岁的少女终于不由自主的哭了出来。 第160章 鬼医收徒   哭了一会,喻清妍又发了一会呆,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知道叶尘想要一把超过五石半,甚至能够达到七八石的超级强弓。叶尘南下江淮这些日子,她所有精力和时间都耗费在此事上,且已经画出了图纸,理论上她能够打造得出此弓。缺的只是用来做弓身和弓弦的特殊材料而已。虽然叶尘对她说了那么决然的话,可她对叶尘的感情不变。   她依然想帮叶尘将这把宝弓打造出来。这会虽然没有特殊材料,但寻常材料在这个地下室不少,她准备先按照之前的设计试试手。   ……   ……   鬼医对于叶尘给他安排的小院子非常满意,但对于安排的仆人和丫鬟很不满意,因为那些丫鬟和仆人藏不住自己心中对于鬼医的恐惧、可怜、同情、鄙视等各种想法或者情绪。   鬼医毫不客气的将这些仆人丫鬟赶走了,且让他们给叶尘带话,只要一日三餐让人送过来,且帮他采购一些材料就行了。   半夜三更,夜深人静,一些白天不容易听见的轻微声音,在晚上就能够听得见。更何况鬼医的听觉虽然比不了叶尘,但也比寻常人要强上不少。   鬼医突然睁开双眼,一双隐隐泛着淡淡绿光的双眼中生出一丝疑惑。他听到了一些声音,从地下传来的。   起床穿上外衣,鬼医拄着双拐杖,开始寻常声音来源,或者说某个通往声音传来之处的入口。这双拐杖是叶尘在扬州设计,让扬州的木匠打造的,经过特殊处理,前端轻轻碰在地上,都几乎不会发生声音。按照叶尘对鬼医的许诺,到了开封之后的第二天,便开始给他设计打造假腿脚。   若是没有声音指引,即使以鬼医的老江湖经验和本领也找不到入口,但若是有声音引导,就不一样了。   半个时辰之后,鬼医在小院一棵最不起眼的小树下面,找到了一处机关,然后轻轻找开入口,悄无声息的走了下去。   鬼医想过各种可能,比如地下是一处藏宝室,有盗贼潜入。或者是某个囚室,关着一个囚犯。可眼前的真实情况,他完全没有想到。   一名身穿叶府侍女服的绝色少女,正在认真专注,心无旁骛的打造着一把硬弓。   鬼医一脸好奇和意外,轻轻坐在喻清妍之前坐过的躺椅之上,静静的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鬼医便暗自惊叹起来。所谓心灵手巧、巧夺天工慧心巧思、兰质蕙心说得就是眼前这个少女。   ……   ……   深夜,叶尘卧室旁边小院房间中,玉道香同样睡不着,她听觉虽然也比不了叶尘,但比鬼医还要强上不少,结果就是让她清晰的听到了叶尘房中不断传来的销魂声音。她虽然武力强大,心智不凡,但毕竟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白天故作大方鼓动已经木已成舟的韩可儿看好叶尘,其实也是潜意识中不想让叶尘再有新的女人了。   可这时候听着这些羞人的声音,让她禁不住越来越烦闷,心中酸的不行。   “我才是她的唯一小妾。”玉道香此时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故作妩媚和狠辣无情,只有寻常少女浓浓的羞涩和嫉妒羡慕之色,喃喃自语。   ……   ……   足足用了三个时辰,喻清妍快要累的虚脱,天蒙蒙亮时,她才用楸木打造出一把奇特的弓身。楸木是一种比较硬的木材,以喻清妍的估计,若是能够找到足够结实,韧性足够好的弓弦,这把楸木硬弓至少能够达到三到四石左右。但若是用她计划中比钢铁都要硬的铁桦木打造出这把经过特殊设计的硬弓,再配上一根百岁犀牛筋做以弓弦,此弓当能够达到八石左右,比叶尘那把五石半的硬弓,还要强上两石半。   不知是太累的缘故,还是因为没有从叶尘给的打击中彻底回复过来,喻清妍转身看见鬼医时,只是一怔,并没被吓了一跳,更不用说尖叫什么的。   鬼医一脸意外,眸中满是赞赏之色,其中有光芒闪动,不知再想些什么。   喻清妍愣了一会之后,想起了眼前这位老人是叶尘从扬州带回来的那位神秘古怪的名医。她从喻文那里听说,叶尘从弥勒教贼人手中逃脱之后,一度变成了哑巴,就是眼前这位样貌恐怖,身体残缺的老人治好的。   “爷爷!您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潮湿,空气也不太好,我扶您上去吧!”喻清妍说道。   鬼医死死盯着喻清妍双眼,发现后者如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中,清澈纯粹之极,实为他平生首见。没有之前那些丫鬟仆人的恐惧、可怜、同情、鄙视等让他感到厌恶的情绪和想法。有的只是单纯的关心。   鬼医看着喻清妍,想起眼前这位可爱漂亮、善良聪明的女孩刚才叫自己爷爷,不由少见的流露出一丝和蔼之色。说道:“老夫想收你给我当徒弟。你可愿意?”   喻清妍愣了一下,说道:“对不起爷爷,我不想当大夫。”   鬼医说道:“你这把弓是给叶尘打造的吧?”   喻清妍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鬼医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底,说道:“我的医术即使是大宋皇宫中那位有着神医之称的钱乙也比不了,你只要学会了我的医术,以后叶尘再被人所伤,你就可以轻易治好他。”   “你知道的,叶尘那小子敌人可不少,弥勒教、天一道、太平教都不会放过他,还有这大宋朝廷中,他的敌人肯定也不少。”鬼医继续循循善诱着。   喻清妍有些心动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深爱着叶尘,更何况叶尘是他的救命恩人。叶尘明明知道有强大的贼人欲对其不利,还南下江淮办差,虽然没有说过,但喻清妍心中清楚,这其中有很大的原因便是叶尘想要多立一些大功,从而在天子面前为她求一份赦令。   结果,叶尘就被弥勒教的贼人给掳走。所以,喻清妍这些时日一直非常非常自责。还好叶尘吉人天相,安全逃了回来。   如今若是能够学会这名怪爷爷的医术,以后叶尘真若是受伤,那就可以随时给叶尘医治。   这样想着,喻清妍心动了。   ……   …… 第161章 朝堂之争   白沧海在孙雪莹身上酣畅淋漓、如同羽化登仙般的快感中拥着二女沉沉睡去。   一夜转瞬而过,当透入室内阳光中醒来的时候,孙雪莹和小墨还贴在白沧海的怀抱中沉沉睡着。   但当白沧海起来时,两女还是忍着痛,不顾白沧海的劝阻,开始动了起来。   小墨将端着的温水,放到旁边,孙雪莹接过湿了水,然后又拧干的毛巾,走上前来,开始仔细地擦白沧海的脸。神色中始终是那样的温柔。   白沧海内心的汹涌渐渐冷却、平息了,他不由自主的便陷入了这种莫名编制的温柔之中。房间中十分宁静,宁静得寂寥。白沧海自师傅死后一直有些躁动和不安的内心,渐渐变得平和安详起来。   “这样的日子可真让人陶醉啊!”白沧海心中喃喃。   ……   ……   晨光初现,叶尘便起床来到花园之中,盘坐在一个石凳之上,开始修炼内功。很快,头顶上便冒出一屡淡不可见的白雾。随着时间的推移,白雾越聚越多,最后化为巴掌大小的一团,凝而不散。   这样的修炼,叶尘自从离开扬州那天开始,已经坚持了十九天,今天算是第二十天。内功功法名是玉道香传授给叶尘的。十九天以来,一直没有入门,叶尘始终感应不到功法口诀里面所说的内气,更不用说修炼小成之后内气与外界环境相合,出现的白雾聚顶异象。   可是,不想今早上毫无预兆的突然就入了门,经脉之中生出内气不说,而且在短时间内从体内各处爆涌而出奇异能量,转化成内气,使叶尘一下子修炼至小成之境。   要知道,按照玉道香所说,就算是资质上佳者,修炼此功法,若想小成,每日勤修不断,也至少要修炼十年。如今,叶尘只用了二十天时间。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韩可儿起床来到花园时,叶尘徐徐收功,双眸睁开,明显比往日清亮太多,犹如夜空灿星一般。   叶尘此时心中欣喜得难以自禁,走过去将韩可儿抱起,转了好几圈。恨不得仰天长啸。   “阿郎!你昨天说了,今日还要上朝觐见天子。不要耽误了。”韩可儿感受到叶尘心中的欣喜,感到开心不已,但她牢牢记着叶尘昨日说过的话。   两人回到房内,韩可儿开始伺候叶尘换衣。   “阿郎!今天是要穿官服吧?”韩可儿柔声问道。   叶尘感知着体内经脉中流动的神秘内气,舒服的闭上眼,说道:“官服。”   韩可儿转身把一叠折叠得很整齐的衣服拿了过来,伺候着叶尘仔细而整齐地穿好。叶尘心中叹息封建大地主,大贵族的生活果然舒服,心中虽然说着不能这样堕落,但依然没有动,任由韩可儿折腾。最主要的是,这是韩可儿自己强力要求要做这些事情。   或许是她感觉自己相比叶尘身边其她的女人,既没有过人容貌,也没有其它的本领,特别是寡妇的身份,让她心底深处感到不安甚至自卑,所以才要求这样做的吧!   “要用这个腰带吗?”韩可儿声音温柔的让叶尘感觉要迷失在其中。但叶尘看见她拿起的这个腰带,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个女人,那个比眼前韩可儿甚至还要可怜,但却骄傲倔强的喻清妍。叶尘想起离开开封时,喻清妍送自己腰带时,神色中的依恋和情愫,以及昨晚上喻清妍强忍着泪水跑出去的情景,心中暗暗自责自己昨晚上的话说得太重了。   看着叶尘点了点头,韩可儿柔软而修长的手轻轻握住叶尘的大手,让他按着衣角。她站在叶尘的正面,手臂伸到他的背后拉直衣服,把腰带从后面绕过来,这个动作好像是在拦腰拥抱叶尘。   穿戴好,韩可儿又让叶尘在凳子上坐下,伺候着叶尘用盐水刷了牙,洗了脸,梳了头。   期间,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叶尘的脸,眼神专注,表情更加娇羞柔媚。让叶尘生出恨不得将其抱在怀中的想法。   许久之后,叶尘洗漱完毕,穿戴整齐,长吁一口气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   ……   今日早朝。并没有叶尘想像中赵普和赵光义两派系的唇枪舌剑。   赵普安排人先是对赵德昭此次南行筹粮的功劳大肆赞颂。   而赵光义一方也早有安排,以泗州知府窦士海为由头,提议要进一步严查、严办。   轮到叶尘说话时,如实的诉说同时,顺便将赵德昭和罗公明,甚至胡正一和王鑫都的夸赞了一番。一番话,让赵光义、赵普都很满意,但赵匡胤还没有听到想听的内容,不过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显然有些事情是想私下里询问叶尘。   至于自己的功劳,叶尘心中清楚,皇帝和朝中知道筹粮背后真相的真正重臣也清楚。关键是剩余的这近一个月时间中,黄河流域的降雨量到底能够达到怎么样的程度。   而赵德昭对叶尘和罗公明的功劳在皇帝面前也给予了极高的肯定,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开封府和赵普派去的四人只字未提。这一点,赵德昭已经和赵普沟通过,甚至是后者示意。所以赵普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可是赵光义心中便就不痛快了。不管怎么说,王鑫和胡正一两人算是起了至关重要作用的,甚至王鑫替赵德昭背了黑锅,得罪了人,还被治了罪。   论了功后,自然还有行赏,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普突然出班,大声说道:“陛下。魏王此行证明了其能力,臣以为陛下应该多让魏王多一些历练。”   赵匡胤自从得知叶尘脱险,粮食又顺利运送回京师的消息之后,这几天心情真的很好,听了赵普所说,微微颔首表示对赵普所言同意,说道:“诸位爱卿认为皇长子应该在何职历练比较好。”   不等别人说什么,赵普便接着道:“臣以为应该让魏王在禁军殿前都点检这个位置上历练。”   叶尘眼角余光注意到,赵普这句话一出口,赵光义便脸色微变。事实上不光是赵光义,其他人脸色同样有些莫名的怪异。叶尘当然知道这其中缘故。   殿前都点检曾经是当今天子赵匡胤当年兵变之前所担任职位。   殿前都点检,且因为这个原因,开国十多年来,这个职位一直是空着的。   若是外人担任这个职位,肯定大有忌讳。可天子的长子赵德昭担任这个职位,反而从某程度上谕示其储君的身份。   现如今赵普却主动建议让魏王担当这个军职,这是什么意思?这简直是当众给赵光义一记响亮的耳光!   可是赵普说的冠冕堂皇,赵光义又不便反驳,甚至不方便让自己的人出面反驳。那一来就算赵德昭做不成禁军殿前都点检,也难保不会引起天子对他的警觉,未免得不偿失。赵光义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把恨深深压在心头。   赵光义没有表态,他这一派的人虽不出面附合,自然也不便出面反对,赵匡胤目光扫过众人,没有思考多久,便说道:“赵相公所言有理,传朕旨意,即日起魏王便担任禁军殿前都点检一职。”   ……   ……   朝会之后,叶尘和东西两府(枢密院和政事堂)重臣。以及三司正副使,和赵光义被天子留了下来,进入内廷,站在崇政殿的御堂上。   赵普都知道黄河中上游,河东、关中、关西最近阴雨连天,暴雨频频,赵匡胤又怎么能不知道。   甚至他这几天已经让河堤司的人进行预测,若是这样的天气再持续上半个月,按照往年河堤加修标准,黄河决堤,大洪灾已成定局。如今因为叶尘的出现,提前知道此事,准备了大批粮食自不用说,动用十数万军民抢修河堤,最终也要比往年更高、更厚、更坚固。才得以在目前为止,黄河始终没有决堤。可若是这样的天气持续超过半个月以上,或者暴雨次数增多,持续的时间增长,以现在的河堤能否保证不决口,没有人敢说。   另外,让大宋天子和朝堂重臣此时个个一脸忧愁沉重的是,正在白马县主持抢修河堤的治河提举金堤于越泽,今早上刚刚派人递上的一道奏折。   因为叶尘说的是白马县会决堤,这一个多月以来,主要抢修白马县一段河堤,其它地域河堤虽然也一并加修,但却远比不了白马县。按照于越泽奏章所说,就算白马县不决堤,附近其它几个黄河边上的县也大有可能会决堤。   “皇弟!开封下辖各县现在还能征调多少劳役?”赵匡胤问道。   赵光义上前一步,说道:“官家!开封境内劳役已经最大程度征调,家家户户成年男丁都已经去修河堤,此时已经无劳役可调。”   赵匡胤叹了口气,他对此早有所知,此时只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份希望,禁不住又问一句而已。   “曹卿!厢军还有多少人能用。”赵匡胤又问道。   曹彬苦笑一声,说道:“官家!厢军已经全部上了河堤。” 第162章 “包工”之策   说到这里,曹彬看了一眼眉头紧紧蹙起的赵匡胤,最终还是没有将此时唯一的办法说出来。   赵光义看着曹彬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早上来之前,府上那位程先生所说的绝妙机会,心中暗自冷哼一声,目光隐晦的扫过众人,暗骂一声:一群老狐狸。赵普这名首辅宰相自不用说,两名副相(参知政事)和枢密院正副使,以及三司正副使,这些大宋真正的重臣中没有一人是赵光义的人。自然不会冒着被天子猜忌的风险,替他说出那句话。   赵光义最后目光落在同样皱眉沉思的叶尘身上,心想这小子也贼的很,肯定也不会说出那句话。   驻守京师的禁军有十万,前期修建河堤已经动用了五万,如今还剩下五万禁军。   包括叶尘在内,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来得及动用的人手,只有忠于天子的这五万禁军。可是又有谁敢提议这最后的五万禁军扔下护卫京师和天子不管,去修河堤。   更何况,英明神武的天子会想不到此事?   实事上,此时天子的沉默,众人都在猜测,天子也正在衡量得失。   是开封下辖某县的十数万百姓生死重要,还是自己安危重要。这就是此时天子的衡量和抉择。这样的抉择只有天子自己去做,外人不可有,也不敢有丝毫建议,包括最亲的儿子、皇后、兄弟。   自古以来,不管儒家,还是墨家,甚至包括道家,在《左传》、《国语》、《管子》等著作中,都不同程度地蕴含着“民为邦本”的思想。如《老子》又明确宣称:“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为心。”   而大宋秉持的儒家正宗,所代表的民本思想更是最强烈、最集中。孔孟的思想核心是“仁”,仁者爱人,这是民本思想的根本出发点。甚至一度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石破天惊观念。   可是真正现实中出现这样的抉择时,又有谁敢不顾天子的安危,而去维护百姓生命。即使是唐时以直谏敢言著称,是中国史上最负盛名的谏臣魏征,以及原本历史中数十年后的包拯,在此时状态之下,恐怕都不敢说出那句话。   赵匡胤自己在衡量,同时也想看一下众人此时的神色表情。可惜除了叶尘身体一直站的笔直,正常抬着头,紧蹙着脸,一幅思考状。其他人无不半低着头,让人难以看清此时脸色。   “还是这小子心怀最为坦荡。”赵匡胤心中低语。   “五万拱卫京师的禁军不可轻离。诸卿!还有没有什么良策,可加快筑造河堤。”赵匡胤沉声问道。   赵普看了一眼赵光义,说道:“官家!如今开封下辖十七个县能动用的劳力已经达到了极致,但是开封城内有近百万人口,若是能够在开封城内征调十万劳役,一个月时间,应该可以将除白马县之外,其它各处河堤加固、加高不少。”   赵光义脸色微变,不等赵匡胤说什么,便紧接着说道:“官家!此事万万不可啊!开封城如今虽然号称百万人,但有户籍的只有五十多万,其余都是从各地来到京师做工、做生意的流动人口,先不说这些人的存在直接关系着京师繁华,就算征调劳役也于法不合,强行征调,他们完全可以离开京师。而开封城内有户籍的五十多万人,其中男丁大约占一半,也就二十五万左右,而这其中在十六岁至五十岁之间的只有十五万人左右,其中官吏占了一万多人,而这一万多官吏的家人,按照历朝规定,都是免役的,按照一个官吏家中五名免役男丁,只剩下五万人,而这五万人再除去宗亲及各官员府上家丁、护卫,所剩也就两三万人而已。”   说到这里,赵光义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赵普身上,淡淡说道:“更何况,在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征集大量劳役,让百姓怨声载道,以致于引起民变,此事赵相公难道想不到?”   赵匡胤闻言,脸色微变,看向赵普时目光中多了一丝莫名意味。   赵普此时更是脸色大变,赶紧躬身道:“陛下恕罪,是臣考虑不周。”   这样说着,赵普心中暗自自责不已,此事是他轻敌了。他没想到赵光义对开封人口构成如此熟悉不说,反应也是如此之快,不但没能将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砸在赵光义身上,而且还被其反咬一口。   半晌之后,赵匡胤说道:“相公不必自责,提此建议也是为了国之社稷。要知道,若是黄河决堤,百姓受灾,比起劳役之苦,哪个更容易引起民变?自然显而易见。”   赵普长松了口气,直起身站了回去,一时间再也不敢开口。   接下来,好长时间没有人开口。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匡胤语气中蕴含着怒火,再次问道:“难道此事真的没有办法解决。”   赵匡胤目光逐一扫过诸位重臣,最后落在叶尘身上。这个频频创造奇迹的年轻人,在这个时候能不能再次给自己带来惊喜。   叶尘感受到赵匡胤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臣有两项提议,或许可解决眼前危局。”   众人闻言,神色一振,赵匡胤更是眼睛一亮,喜形于色,到目前为止,叶尘所言所行,无一不实现,最近的一次筹粮方案就是叶尘所定。   “叶卿快说!”赵匡胤说道。   “陛下!臣两项提议中所说的方法,都涉及到一个钱字。要耗用不少钱财。”叶尘看了一眼瞬间苦着脸的楚昭铺,继续说道:“臣曾听师傅说过‘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而所谓重赏之下又必有勇夫。朝廷若是能够拿出一些钱财,然后制定相应的鼓励和奖励策略,必可使现在正在修建河堤的军民发挥出超越现在一倍,甚至两倍的劳动力和效率。从而让白马县河堤早日完工,腾出人手,修建其它地方河堤。此为一策。”   “臣所要说的第二个方法,却是和赵相公刚才所说一样,调用开封城内壮丁劳力。但却不是征调劳役,而是以钱财征聘劳工。且这征聘劳工不是简单的定下一日一人劳作多长时间,出多少工钱。而是同样要以相应策略去统筹,方能达到目的。”   叶尘说完,便目光扫过众臣,发现只有曹彬、沈义沦这两位枢密副使一幅若有所思之色,而其他人竟然大多数都是一幅嗤之以鼻之色,反倒是赵匡胤眸中精光闪动,显然心中正在衡量,看似对叶尘多了几分信心。   “诸卿!你们以为叶尘所说之法,是否可用?”赵匡胤问道。   “陛下!臣以为,祥符伯所说第一种方法,以钱财让河堤上军民去拼命的方法并不可用,所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也乃是谬言误论,须知人力有时而穷,只能尽人事而待天命。在臣看来,就算耗费再多的钱,所取得的效果也定是有限,甚至微乎其微。而第二个方法更是无稽之谈。开封城百姓的富庶,天下有名,试想谁会为了些许钱财,丢下自己当前的生计,去河堤上拼命修河堤。”参知政事吕馀庆说道。   “赵卿!此事你怎么看?”赵匡胤眉头微皱,又问赵普。   赵普可不同于吕馀庆不但与叶尘没有打过交道,更没有在晋阳城亲眼目睹叶尘所创造的种种奇迹。叶尘敢在这个时候,站在这里向天子提出这两个方法,又怎么可能如吕馀庆所说那般不堪和简单。但他一时也想不通叶尘的底气在何处,看了一眼神色平静淡定的叶尘,说道:“官家!臣以为祥符伯所说两个提议是否可行,全在于祥符伯所说具体实施的策略。不如先听一下祥符伯如说策略。”   赵匡胤微微颔首,赵普想的和他一样。   “既然如此,叶卿!你将你所说配合实施的策略说一下。”赵匡胤一脸期待地说道。   叶尘心想这些人可是主宰着大宋天下的重臣,竟然连提升劳力效率最有科学有效的方法都不知道,终归还是一群土鳖啊!   这样想着,叶尘说道:“官家!臣所说两个提议,最核心的策略就两个字——‘包工’。”   “包工?”众人无不一脸疑惑。   “包工?此话何意?”赵匡胤皱眉问道。   叶尘心中叹了口气,说道:“所谓包工,简而言之,就是承包工程,将已经在河堤修建河堤的军民包干分组,对率先完成任务的前几组,分别给予不同却又丰厚的奖励。而在开封城内包工,指的是将所修河堤,分段直接包工给商人。官家!诸位大人,你们或许低估了商人的力量,特别是一些大豪商的力量。当然,这些大豪商并不缺钱,可是他们缺少身份,陛下只要拿出一些低品的闲职官位,甚至都不用出钱,便可让开封城内大豪商为之相争,竭尽全力去修建所包干的河堤。” 第163章 御前打赌   “祥符伯此法无疑于买卖官身,我大宋官身岂能授予这等九流之辈。我等又怎能与这等贪利营私之辈同朝为官。”参知政事吕馀庆又第一个跳出来说道,甚至一脸的激动愤慨,好像叶尘挖了他们家的祖坟似的。   叶尘知道封建社会主宰国家的文人对商人极为轻视,商人的地位甚至包含在下九流之内,但却没想到吕馀庆反应如此之大。怪不得他们从来没想过利用商人之力。   叶尘目光扫过其他人,发现包括赵匡胤在内,无一不是眉头皱起,显然对他所说两种包工方法,或许是听明白了,但对于第一次听到这种方法的他们,对此都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也没有人理会吕馀庆,叶尘甚至装作没有听见,吕馀庆堂堂副相,何时受过如此礼遇,天子不回他的话也就算了,一个毛头小子竟然也敢无视他的存在,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天子和朝臣能够容忍与商人同朝为官,难道叶尘的方法真的可行,实在是可笑,吕馀庆打死都不相信朝廷办不到的事情,交给这些商人就能做到。   吕馀庆右手戟指着叶尘,嘴哆嗦着说不出话,半天才挤出两字:“竖子!”   “陛下!臣弹劾祥符伯叶尘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哗众取宠,藐视陛下,不惩不足以戒示天下。”吕馀庆躬身向天子一拜,咬着牙说道。   赵匡胤对叶尘所说的方法,同样没有多大的信心,但他对叶尘本人很有信心。至于几个上不了台面,只有官身,又没有差遣的小官位,他却不放在心上,只要能够解决眼前难题,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吕馀庆的面子又不能全然不顾。他正想着如何措辞,不料吕馀庆又说道:“祥符伯所说计划若能成功,老夫宁愿辞去参知政事一职。”   赵匡胤眉头一皱,心中对吕馀庆生出不满,其它重臣对于吕馀庆顿时看轻不少,但包括赵普、赵光义在内的少数几人想起吕馀庆的出身,特别是早年发生在吕馀庆身上的事情,便对其此时所为,为何生出如此激烈的反应,感到恍然和理解。   吕馀庆早些年官职不高时,家中长子瞒着他做生意,结果被几名奸商设下圈套,不但将家中余财全部陪了进去,甚至借下高利贷,将家中房屋、地契都陪了进去。此事被吕馀庆一直视为奇耻大辱,从那之后,便对商人恨之入骨,产生偏见,视天下商人全部被奸商。   实事上,吕馀庆的顽固死板和守礼、遵制虽然名声在外,但他处理政事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走到如今副相的这个显赫位置上。   叶尘本来不想理会这个顽固腐朽的副相,不料吕馀庆竟然没完没了了,他心中禁不住生出几分火气出来,先前本来还不想得罪这位副相,但此时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沉声说道:“吕相公此言,莫非是不愿意看到下官所说之法成功,以解决开封洪水之难?”   吕馀庆脸色一白,叶尘此话是反问句,但若是引起天子误会,可谓是有些诛心之意。但不等他质问叶尘,叶尘又紧接着说道:“一国副相岂能因下官几句话说辞就辞,吕相公若是不信下官所说之法,不如与下官打赌如何?”   吕馀庆怒极反笑,说道:“好!不知祥符伯想如何赌法。”   叶尘心想既然你如此讨厌,那就不要怪我了,正想说话,这时赵匡胤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说道:“叶卿!朕若将此事交于你全权负责,你有多大信心。”   叶尘知道天子此时开口,是想做那和事佬的意思,是不想让二人继续打赌。叶尘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吕馀庆,毫不犹豫地说道:“官家!剩余这一个多月中,关中、关西、河东雨水几何?臣并不知道,所以,若是说臣是否有信心让所修河堤不决堤,此话臣不敢说。但臣可以保证,只要再给臣十万贯钱和两个从九品、一个正九品,一个从八品,一个正八品的官身,臣便能够让正在修建的白马县河堤速度会加快不少。另外,至少能够从开封城内招聘到五万的劳工,去修建其它几处河堤。”   叶尘的话在赵匡胤预料之内,但还是让他禁不住微微有些遗憾,不过叶尘能够做出这样的保证,比起现场其他人的束手无策,已经算是极为可贵了。   但就叶尘所说的这些保证,曹彬也为叶尘捏一把冷汗,这不是私下里说说,这里是朝堂讲究一口唾沫砸个坑,一旦把话说死,就没有回寰的余地。不过,了解叶尘以往经历的曹彬,虽然担心,但还是对叶尘充满一定的信心。   “既然如此!朕便授予你河提举银堤司使的差遣,并给叶卿五道空名宣札。另外,三司使全力配合叶尘,所需人力、财力、物力都要及时提供。”赵匡胤做出了决断。   叶尘知道这宣札,填了姓名、年甲、籍贯,登时就能吃上七品以下小官的俸禄,成为大宋官员中的一个。不过,俸禄比起寻常百姓,虽然不低,但比起一些大商人却是差得远了,更不用说一些大豪商。但在这个时代,官员的身份,在商人手中利用的好,本身价值何止千金。   一个多月前,楚州大粮绅黄东明让开封府王鑫和胡正一束手无策,便是因为其身上有从九品的官身。更何况只要拥有官身,其麾下土地便不用上税,家人不用服劳役等等好处。   另外,大宋建国十多年,比起建国上百年之后官员渐渐腐败的情形,官位本身就很稀少,所谓物以稀为贵,这官身本身就更显得珍贵了。就拿那漕帮帮主周杰来说,这些时日拼了命的帮助朝廷运粮,一开始虽然也有讨好圣女玉道香的意思,但等叶尘许诺一个官身之后,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身后圣堂的大事,他就真正开始拼命了,不但不留一点余力去帮助运粮,甚至宁愿倒贴都要将此事做好。   叶尘正是掌握到了当世商人的需求和价值观,以及远比朝堂众人更加明白商人的背后的潜势力,用金钱所能够调动的劳力的人数。所以才敢提出“包工”的方法。   领了天子的旨意,叶尘心中冷笑,千古难逢的敲竹杠的机会哪能错过。此事免不了要东奔西跑一番辛苦,府中一大帮子人需要养活,特别是那六十名老兵在他家担任护卫,就目前来看,可是远比在其他文武大臣家里要担惊受怕的多,且还有生命危险。最开始叶尘定下家中一百多名仆人的俸禄,便是开封各府重臣家的两倍,护卫更是三倍。此次江淮一行回来之后,因为冰店效益不错,一个多月帮他赚了两万贯,所以他昨晚上便便将护卫的俸禄直接提升到了寻常府中护卫的四倍。而且让麻刚子帮他们购置强兵利器。   如此大的花销,若只靠叶尘一人的俸禄,以及祥符县那一千亩良田的租子,根本是入不敷出。这也是为什么高官贵族暗中都会让亲信之人做一些生意的原因。像吕馀庆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就算是吕馀庆那也写了一幅好字,偶尔一幅字流出,配上他如今的身份,那也能买个几百上千贯,这还是吕馀庆不愿意为开封诸店铺题词写匾的缘故。否则还能赚得更多。   “吕相公刚才训斥臣所提之法,且以辞去参知政事为赌注。臣虽不懂事,也不会以我大宋副相之职胡闹。不过,前些日子蒙陛下赏赐,臣家中人口简单,用不了万贯家财,那不妨与吕相公打个赌,就以这一万贯为赌注,臣赌自己的想法会实现,不知吕相公可有胆量一赌?”叶尘说道。   吕馀庆被叶尘话语激得眼睛突突只跳,叶尘暗中讽刺他之前所说言“辞去副相之职”为胡闹。另外,叶尘拿出一万贯作为赌注,他可没有这么多现钱,除非卖了自家的宅子。不过他绝不认为,或者说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承认叶尘所说方法能够实现。所以便要硬着头皮答应。   不料,就在这时,另一位一直没有吭声的参知政事薛居正突然开口:“老夫薛居正愿与吕大人一起打个这赌,家中虽然小康,区区五千贯还拿得出手,就与祥符伯赌了,老夫衷心希望祥符伯能够获胜,解决此次国之困局,不过就老夫看来……难难难。”   “老夫楚昭辅出八千贯与吕大人同赌。”三司使楚昭辅说道。   见此两位重臣支持自己的想法,吕馀庆更有信心,说道:“哈哈哈!老夫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拿出一万贯。加上薛大人和楚大人赌注,已经有两万三千贯。不知祥符伯能否拿得出。喔!据老夫所知,近日开封城内正大买特卖几家冰店都出自祥符伯之手,这区区两万三千贯钱想来祥符伯还是能够拿得出的。” 第164章 送你一个官   叶尘没有将吕馀庆故意将冰店之事告于天子当一回事,若是别人大肆开店做生意拿到明面上少不了会让天子不喜,但叶尘却刚好相反,这些小事上面叶尘所犯错误越多,反而让赵匡胤不会猜忌叶尘。毕竟叶尘出现后,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神奇和神秘了一些,一想起叶尘犹如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前二十年经历一点都查不出来。赵匡胤便感觉叶尘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叶尘所做之事越是符合世俗之人,赵匡胤便越会信任叶尘。   相反,叶尘心中此时可谓是欣喜不已,如此轻易赚到两万三千贯巨资,怎么不让他欣喜。   “老夫出五千贯赌祥符伯所做之事能够完成。”   “官家,臣这几年也小有积蓄,出八千贯赌祥符伯胜出。”   突然听到这两句话,叶尘就跟吃苍蝇一般难受,谁啊?老子赌钱赌的正要大杀四方,猛然间出来几个分红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是哪个混蛋?   回头恶狠狠的找人,只见是曹彬和赵普这两个打劫的家伙正在相互拱手祝贺。   吕馀庆眼见当今朝中两位最受皇帝看重的文武重臣,竟然赌叶尘胜出,不由脸色一沉。楚昭辅和薛居正更是脸色微变,心中有些后悔起来,他们拿出的钱可不是小数目啊!这也不能怪他们,叶尘的事迹虽然如今已经在天下广为流传,但毕竟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的也只有参与当初北伐北汉的人。   ……   ……   其他人走了之后,叶尘又被赵匡胤留下来,带到了福宁殿。   不知什么时候,福宁殿那个长宽近两丈的江山风景的特大屏风变了,大小虽然没变,但上面的画面却变成了一幅地图。   叶尘走近一看,不正是自己一个多月前在崇政殿所画的那亚欧地图吗!不料被赵匡胤直接让人生生印画到了巨型屏风之上。   赵匡胤走到屏风面前,盯着上面的广阔地图看了半天,每次一看到大宋只占整个世界这么大一点,他便恨不得现在便领兵将南汉、南唐,乃至契丹、党项诸部都打下来。变成自己的江山。   “叶卿!朕等不及了,此次开封洪涝困局若是能够顺利度过,朕便要筹划收服南汉、南唐之事。可是若黄河真的决堤,开封被洪水所困,南汉之事免不了又要往后拖。朕能否早日得偿所愿,便要靠叶卿了。”赵匡胤踌躇满志,却又郑重地说道。   叶尘说道:“官家放心,臣必定全力以赴。”   “好了,现在将你江淮一行经历,特别是被那弥勒教秃驴掳走之后的经历详细告诉我。”赵匡胤盯着叶尘说道。   叶尘不敢有丝毫犹豫,将一路上想好的措辞,一一叙述起来。   他知道自己被掳走之后,玉道香发动大批江湖势力和人手,寻找救援自己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天子。此事必定会让天子对一些事情产生怀疑。还好回开封之前,做了一些事情。   叶尘此时的叙说以及夹在其中的解释之语,若是不能让天子信服,必定会让天子对叶尘生出猜忌之心。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   ……   叶尘从福宁殿中走出时,衣服都湿透了,行出不远,后边忽有人叫道:“喂,前边那个,可是叶尘?”   叶尘止步停身,扭头一看,见是一个宫装少女,浓眉俏眼,略带慧黠,肩膀上落着一只漂亮的鹦鹉,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儿,远远的,另有一位年龄相仿,眉目俊俏的少年追着她向这边跑来。不是赵匡胤另一对儿女永庆公主和赵德芳,还有谁。   叶尘忙停下转身躬身行礼说道:“原来是永庆公主殿下,下官这厢有礼了,不知公主唤住在下,可有甚么事么?”   这时,赵德芳也追了上来,叶尘又行了礼。   永庆公主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地道:“你刚从江淮一带回来吧?”   “呃……正是……”   永庆公主说道:“听说你被贼人掳走,我和德芳可是担心了好一阵子。”   叶尘顿时感激涕零地说道:“下官能够让公主和皇子担忧,深感荣幸和感激。”   永庆公主更开心了,说道:“这么感激我们,那么你可曾捎回些糟白鱼来,那是淮南特产,本公主最喜欢吃了,可是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赵德芳没有说话,但从其灼灼眼神上看,显然和自己姐姐的想法一样。   “堂堂公主,唤住我就为了这个?一国公主,居然是只馋嘴猫儿,还要向臣子讨东西吃,看来传说中赵匡胤生活节俭,以致于让后宫和子女都不敢肆意奢侈的传言的真的。”   叶尘心中如此想着,忍不住笑道:“殿下喜欢吃糟白鱼,令地方官府定时呈送就是了,何必以公主之尊向臣索取呢?”   永庆公主瞪起杏眼道:“公主之尊怎么啦?本公主也就是偶然看见了你,忽地想起这件事来,你不舍得那就算啦,父皇早已定了规矩,宫中不得向地方索要食物的,我要是能向地方官府索要还用得着问你?”   她转身就走,一边悻悻地道:“大哥明知道我喜欢吃糟白鱼,出去一趟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也不说给我这妹子捎点儿东西。”   “就是就是!大哥也真是的,不知道给我这弟弟捎点礼物。”赵德芳也是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   叶尘怔了怔,不知说什么好,但下一刻,他看见永庆公主肩膀的上鹦鹉,便远远的喊了一声:“公主!那鹦鹉其实能够学人说话,公主每天给他教说话,他就会学会说话。”   永庆公主听见之后,便止步转身,黑漆一般的眼睛中亮亮的,一脸兴奋,却已经将糟白鱼的事情忘到了一边,说道:“祥符伯!你说的真的吗?我的小鹦真的能够学会说话。”   叶尘认真地说道:“殿下!下官对此可以保证。”   旁边同样停下来的赵德芳接口道:“姐姐!你忘了,祥符伯是神仙弟子,他说鹦鹉能够学会说话,那肯定能够学会的。”   ……   ……   叶尘看着这一对天下最为尊贵的少男少女一边对着鹦鹉说话,一边向远处走去,不由吁了口气,回首看向矗立在烈日之下的那座福宁殿,目中露出几许敬意。说真的,此次自己被弥勒教掳走之后,赵匡胤所做的一切,让他很感动,也对其生出了几份真正的忠心。   时间紧迫,叶尘到了治河堤司衙门。天子的旨意已经在叶尘之前到了治河堤司,六位负责除白马县之外的其它六段河堤修补加高加厚的治河司使,也已经匆匆从河堤上赶回。   另外,罗公明现在还在江淮,三司使楚昭辅对于天子旨意不敢耽误,更何况他也很清楚事情的重要性。亲自挑选了一名能力出众,经验丰富的属官和两名干吏,也早早派了过来,在治河堤司衙门等着叶尘,并且已经让人传来话,叶尘什么时候用钱,只要知会一声,他便派人随时送过去。   召集众属官和干吏开了一个会,叶尘先详细的了解了当前河堤筑造进度和人数。在得知目前分散在六县河堤上的人数总共加起来也只有一万人之后,叶尘便已经定下了方案。他准备将这一万人集中于一县河堤,让其中一名治河司使带着他们加修一县河堤。另外五县便要靠开封这些手眼通天的各行各业的大行首了。   之后,叶尘给他们讲述了所做的事情,进行了明确分工。不管众人心中是如何想法,便让他们离去,开始分头实施。   叶尘让他们所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就是让他们将开封城各行各业的行首于酉时三刻都请到春风楼。   叶尘交待完事,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家中,这时李君浩已经等侯多时。   李君浩是他从皇宫出来时,便派一名护卫去叫的。叶尘身上有五道空名宣札,这可是五个官位,虽然只是八九品的官身,但对于寻常人来说,要想得到那也是难如登天,甚至在当世有钱都买不到。如此好处,他岂能不考虑自己亲近之人。   客厅之中,叶尘和李君浩分主宾而坐,叶尘将事情说完之后,李君浩直接站起,失声说道:“爵爷此话当真。”   说完,李君浩才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且质疑叶尘的话,相当于对叶尘不敬,没看见陪在旁边的麻刚子神色都不善起来。赶紧躬身一拜,说道:“爵爷恕罪,不是小人不相信爵爷,只是此事对小人来说,太过欣喜和重要了一些。”   叶尘对此丝毫不在意,相反对于李君浩的反应,感到欣喜。连李君浩这样的人物都如此看重大宋朝廷官身,更不用说寻常豪商。   “这么说来,李兄是想要这个官身了?”叶尘微微一笑,问道。   李君浩为人潇洒,从不忸怩做态,当即便说道:“爵爷将如此天大的好处送于小人,小人真不知如何感激报答爵爷。” 第165章 各大行首齐聚一堂   叶尘摆了摆手,说道:“感激报恩的话先不要提,我就想知道李兄能否召集到一万人手,接下五分之一河堤的活?”   李君浩这才发现刚才只顾着高兴了,却没想到自家能否吃得下。一万人手,按照当前开封小工的工钱,一天一人十文。一个月便是三贯钱,一万人便是三万贯,这一万人一个月的吃喝用度,以及修河堤所需工具有一万贯便够了。总共四万贯钱以南帮这些年的积蓄,再加上这近两月在开封开冰店和石灰、石膏赚得钱,还能够拿得出。可是关键问题是到那去找这一万人去。以南帮二百来人刚刚到达开封一个多月,成立的冰行,在开封诸多行会中属于最小的一个。人脉、人手太少根本不足以在短时间内聚集上一万名劳工。   半晌之后,李君浩叹了口气,将心中的难题说了出来。   叶尘对此早有预料,说道:“李兄可知道这开封城内有多少乞丐?”   李君浩眼睛一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小人不知?”   叶尘说道:“据我猜测,开封虽然有百万人口,但乞丐也不少,恐怕至少五六千之数。除去一些老弱病残,能够上河堤干活的应该可以凑齐三五千人。这些人靠乞讨为生,大多只能够保证自己不饿死而已。你若是能够拿出每日十文钱的工钱,且管吃管住聘用他们,想来定会愿意的。另外,开封虽然富庶,但穷人始终占大多数,据我所知贫民区足有二十多万人。大多数人平日间也是在各处打短工为生,你去贫民区招聘人手,应该能够招聘到六七千人,总共凑够一万人,应该可以的。”   李君浩眼睛越来越亮,深深向叶尘一拜,说道:“事不宜迟,小人这就去筹划此事。”   叶尘说道:“去吧!此事肯定要动用帮里面那二百多人分到各处征聘乞丐,事后还要在河堤上进行管理分配。另外,现在天也凉了,所以冰店可以暂时关门停业了。至于如何筑堤,朝廷自然会派人去监管指点。”   ……   ……   李君浩走后,已过申时,距离酉时三刻,已经时间不多。叶尘便带着众护卫向春风楼而去。   前面说过,开封城是大宋的中心,也是当世最为繁华的城市,人口百万,天下货品输入京城的数目多得难以计算。但这些货物运抵京城后,并不是直接在贩售,而都是必须转卖给各个行会的行首,再由行会的行首分给行会中的商人们零售。   比如贩牛的有牛行,贩马的有马行,卖肉的有肉行,甚至收粪的都有粪行,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会,只要做着生意,都要归属于一家行会。   在下面每一个州,每一家行会,基本上都控制着一个州,甚至周围几个州的商贸往来,而各行各业中最大的行会,全都是在开封城中。   这些行会不仅仅是掌控着开封街面上的店铺,许多时候都控制着整条产业链。从生产,到运输,再到销售,都是融为一体。比如布行,从蚕茧收购,缫丝、纺织、印染,等各个作坊,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互相之间的关系是盘根错节。   这些行会的行首手中掌握的力量其实远超朝廷官员和天子的想像。只有叶尘这个从后世而来的人有先入为主理念,再加上这些时日通过李君浩、周杰、李思烟等人了解到了一些。   不过,不管这些行首多有钱,手中掌握人脉、人手、看不见的力量有多大,但在这个时代,其身份地位依然与当官的没法比。更何况如今如日中天的祥符伯叶尘。   所以,一听叶尘宴请他们,只要人在开封的,不管其背后与那些高官贵族有牵连,都纷纷赶来赏脸。   当然,说是三百六十行,但真正行成规模,达到垄断地步,且符合叶尘要求的也只不过二十多人。   此时,春风楼二楼,大厅之中。总共二十七名身穿各色的豪商、员外服饰,年龄大多都在三十至五十多岁之间,个头有矮有高、有瘦有胖,有丑有俊的行首已经全部到达。   这些人平时虽然大多都有耳闻,甚至生意方面多有交集,不少人互相之间认识,但如此时这般全部聚集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   所以,叶尘这个正主虽然还没有来,但现场氛围已经极为热闹。   互相问好喧哗的,互相打探消息的,趁机谈生意,建立人脉的,真是好不热闹。   实事上,今早崇政殿上议事内容,特别是有关那五道空名宣札的事情,已经被这二十名行首中一些真正手眼通天之辈打听到。比如叶尘的一名熟人,李思烟麾下粮食行首钱宁,便已经知道今天叶尘召集众人所为何事。且已经请示过李思烟,该如何做。   二十七只狼,五块肉,众人含笑谈话热闹氛围之下,其实隐隐有一种互相之间警惕竞争的意味。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对他们来说轻易可获得一个官身的千载难逢机会。   大厅另一边,一伙十多人却是与这些行首泾渭分明,正是治河司六名司使和三司使一名属官,带领几名干吏。这些人远没有这些行首有钱,但却又拥有这个时代官员的通病——自命清高,在心中嫉妒这些行首家有十数万贯的同时,却装出不屑于与其为伍的姿态。   而对于这二十七名行首,在开封,乃至整个中原、大宋都可谓是商业大亨。真正的商界大人物。这些人虽然是商人,但不论是能力还是视野却是颇高,平时打交道的官员、贵族,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中往来,可都要比这几名治河司使要高出不少。还真没有将后者放在眼里,更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所以也没有人主动与六名治河司使及三司使属官搭讪。   当听到一名治河司使小吏通报叶尘到来之后,整个大厅顿时寂静一片,所以人都赶紧起身,向门口迎去。相比六名治河司使和三司使的属官,叶尘可谓是真正的大人物,正四品的官品,开国实封伯爵,当今天子面前的红人。更不用说已经广为人知的叶尘那些神奇事迹。   别的不说,单一个抽血续命仙术或者叶尘的神医头衔,传说中神通广大的高人弟子。就足以让天下上至天子,下到普通百姓,任何一人对他礼遇,轻易不敢得罪他。毕竟谁都不敢保证自己有一天不会求到叶尘身上。如当今副相吕馀庆这样的人,毕竟还是极少数的。   叶尘客气的与众人整体见过礼之后,目光一扫,看见了钱宁,便冲其和善的点了点头,后者立刻便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单独向叶尘躬身一拜。其余行首见此,不由脸色微变,在羡慕嫉妒钱宁的同时,心想一个官身不会就此被钱宁定下了吧!   叶尘观念毕竟与当世文人官员不同,这二十七人可是开封真正的有钱人,成功企业家,放在后世那至少都有个政协委员或者人大代表的称号,足以与国家省部级领导同坐一桌相食。   所以,叶尘对众人表现的极为礼遇客气,根本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样子。而众行首都是人精,叶尘是装样子,还是本性和心中想法便是如此,被众行首轻易便看出。   所以,等二十名行首在叶尘热情要求下坐下之后,再看向叶尘时,心中便多了一些喜欢和好感。   “诸位都是我大宋最成功的商人,都是真正有能力、有作为的成功人士。今日本伯代表朝廷召集诸位行首来此,却是有一项生意代表朝廷与诸位行首谈一下。”叶尘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叶尘前面说词透着一种新鲜,但所表达的意思却将二十七人看得很高,不管叶尘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以他的身份说出来,众人听了都很开心。当下便有人开口说道:“爵爷不要客气,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出来。我等自当出全力。”   叶尘虽然说的客气,但却知道这些人精明和城府并不在官场多年的高官之下,自不会因为对方一句客气的话而当真。要想让他们出全力,自然还是需要拿出这些行首真正需要的东西才行。   叶尘眼见氛围已成,便向侍立在一边的护卫李忠看去。后者赶紧小心翼翼的将捧了多时的一个锦盒送了过来,放在叶尘眼前案几上。   不少提前知道消息的行首已经想到那锦盒中为何物,不禁屏住呼吸,看向锦盒时,眸中充满炽热。   叶尘慢条斯理的打开锦盒,从中拿出四道空白宣札,举起来示于众人,说道:“此物名为空白宣札,乃是当今天子授予本伯授官特权。本伯只要填上一人的名字,此人从此便鱼跃龙门,拥有官身,成为朝廷数千官员中的一个。”   叶尘说到这里,目光扫过众行首,发现无不双眼发光,甚至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第166章 春风化雨   这才满意的微微一笑,说道:“本伯知道,诸位行首每人手低下少则数百数千,多则数万人靠你们吃饭。如今朝廷修筑白马县河堤,劳役和厢兵已经征集完,而其余四处河堤人力不够。所以便想将此事交于诸位。当然,动用诸位手底下人手,肯定会影响诸位行首麾下生意,造成不小损失,当今圣上仁义,自然不会让诸位白做此事。酬劳便是这一个官身。开封辖内共黄河所经的四县河堤,每一个只需要动用万名劳力,用一个月时间,对河堤加固增高,便可获得官身。诸位行首不知有谁愿意。”   叶尘话音刚落,现场先是陡然一静,然后下一刻,几乎所有行首同时站起,宣称自己愿意。开玩笑,他们其中有数人麾下生意伙计劳工都有数万,只是调用其中一万人而已,一个月时间损失多少,一两万贯顶天了吧,然后这一万人一个月吃喝住,以及工钱、加上工具,耗费最多四五万贯。   以五六万贯的钱买一个官身,这在以往想都不要想,这在开国只有十多年的大宋来说,根本就是有价无市。而这官身在他们手中,所带来的不光是身份地位的改变,名声名望以及家族的改变,即使在今后长远来看,所带来的金钱利益也远超五六万贯。   叶尘虽然早预料,但是却也没想到现场会如此火爆,不由长松了口气的同时,开心的笑了。若是早上崇政殿上那些人目睹此景会作何感想?那参知政事吕馀庆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叶尘也不担心眼前场景不会传到天子和朝中重臣耳中。甚至今晚上便会传到有心人耳中。   在几名治河司使呵斥下,二十七名两脸发光的行首重新安静坐下之后,叶尘目光扫过众人,看见钱宁,心中一动,想起江淮一行,钱宁一路上的辛劳,便有意想照顾一下,说道:“钱行首!你先说。”   在众行首嫉妒的目光之下,钱宁站起来,先是向叶尘躬身一拜,说道:“爵爷!此事可谓是狼多肉少,自然谁出的价高,谁得到这块肉。当然这里价并不是钱,而是能够召集到劳力的多少。小人不才,能够召集到两万劳工,愿意为朝廷修建一处河堤。”   叶尘心中欣喜简直难以抑制,钱宁所说的话,可谓是给了他一个大忙,若说他之前点了一把火,钱定便是泼了一桶汽油到火中。刚才那些话若是让他说出,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好!本伯便做主,钱行首负责陈留县河堤的修补加高、加厚。”叶尘说道。   钱宁一看叶尘的神色,心中也是松了口气,总算是将李思烟交待的事情完成了。   “想来符伯心中也清楚,我这是看在我们家圣女的面子,最好回去能够在圣女面前提一下我的名字,那就更好了。不过话说回来,动用两万人已经超出了我的极限,这一个月内生意不但要彻底停下,且还要招聘一些才行啊!”钱宁心中喃喃自语。   叶尘话音一落,算是将人数定在了两万上,后面有人再想接活,出的人手至少也得两万。现场二十七名行首,所做生意不同,麾下人手多少也不同,能够腾出两万人的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即使他们将麾下开封城及周边十数个州县的生意全停了,店铺全关了,都还是凑不够两万人。   当下,便有近半行首一脸怨毒的看着钱宁,心中暗骂不已。不过,也有一些聪明人,开始暗中串联,窃窃私语,互相讨价还价起来。一个人凑不够两万人,两个人,甚至三个人、四个人可以啊!无非是钱的问题。在场二十七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一炷香时间之后,另外三个人选也定了下来,只不过让叶尘略微感慨和遗憾的是,另外三个行首好像事前商量一般,或者默契的惊人,都是两万人,一个人都不多。如此手段,不愧能够成为一行的行首人物。   但叶尘接下来的一句话,便又让包括钱宁在内,四名拿下河堤修筑权的四位行首,再次互相敌视起来。   叶尘举着四道空白宣札,说道:“这四个官职官品不一样,一名正八品,一名从八品,一名正九品,一名从九品。一个月后,四位所修河堤本伯会亲自带人去评判,将根据高低和坚厚程度进行排名。排名越高,自然所获得官职越高,四人排名,刚好对应四个官职。”   ……   ……   叶尘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近亥时。可以说从早上起来,整整忙了一天,一刻都没有停过。不过算起来,成果蜚然,一日的时间便征调了近十万劳役,解决了开封附近五处河堤无人修筑的难题。   李君浩带着两百多帮众,分散在开封城各地,忙了一下午,威逼利诱,招聘了五千左右身体还算健康的乞丐,然后又在贫民区以比寻常短工一日工钱高两文的高价招聘了五千人。   但在叶尘派人告知其他四位行首能够出动两万劳力的情况下。李君浩便大感不满意,他是不想让叶尘难做。所以连夜和帮众商量,明日自己先带这一万人跟着叶尘指派的治河堤司使上河堤,两位副帮主带领一半帮众在贫民区继续招聘人手。   就如叶尘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叶尘在春风楼所做之事,甚至叶尘从皇宫出来之后,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很快被有心人所掌握。   皇宫,福宁殿之中,赵匡胤听着武德司的人详细的汇报了叶尘今日所做之事,特别是春风楼的一幕之后,长松了口气的同时,感慨不已。   “此子定是上天赐予朕的吉星。”赵匡胤喃喃自语。   ……   ……   赵普府上,客厅之中,分主宾坐了六七人,一名全程参加了春风楼包工之事的治河堤使,正在躬身向赵普禀报。   “恭喜相公轻易便赚了八千贯。”待赵普让那名治河堤使下去之后,皇甫同立即笑着说道。   “半日时间,不花费一贯一文,便借来十万劳役,而付出只是五个不入流,且没有差遣的官身。如此手段满朝文武有几人能拥有,不愧是高人弟子。之前对其拉拢或许还不够。”赵普冲着皇甫同微微一笑,神色复杂的对众人说道。   “只是……泗州窦士海之事,叶尘此子实为罪魁祸首啊!”李佑说道。   “哼!那窦士海也是活该,此次筹集粮食多大事情,本相亲自以政事堂的名义下发江淮各州,他竟然还想趁机谋以私利。叶尘或许是被开封府王鑫和胡正一利用,但并非冲着本相而来,纯属为公。”说起窦士海的事情,赵普就很是恼火,且有些担心。因为至今窦士海还在开封府手中,赵普上书天子几次,想让御史台从开封府手中接过此案,但硬是被赵光义强硬相争,没有得逞。   “唉!早知道窦士海在江淮置办的那三百亩良田和一座庄园府邸,当初就不应该要。”赵普突然有些后悔,心中想道。   但下一刻,赵普深吸一口气,环顾左右一众心腹,沉声说道:“本相容忍他十年,如今……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是的!”李佑颔首赞同:“皇长子已长大成人,封皇长子为王,遣皇长子代天巡狩,今日朝会又让皇长子德昭任禁军殿前司都点检,官家的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兄终弟及,毕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如今皇长子已然成人,而且显露了他的才干,官家这番举动,已是明白的告诉我们,他要立储了,而这皇储……不是皇弟晋王,而是皇长子魏王!”   众幕僚摩拳擦掌,一脸振奋,只有坐在赵普下首的一个皓首夫子抚须不语,赵普向他微微一瞟,问道:“刘先生以为如何?”   这皓首夫子姓刘名成,就相府幕僚中赵普最为倚重的人。   刘成着胡须,蹙紧眉头苦苦思索半晌,方沉沉说道:“相公,天子有培植魏王之意,也有传位于自己子嗣的真意,但他未必有扳倒晋王之心啊!晋王苦心经营开封多年,他的潜势力着实不小,要扳倒这棵大树,未必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要看天是否有这个心?如果天子不想动他,那咱们倾力一击,徒然暴露咱们的实力。引起天子的戒心,那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赵普本是心思沉稳的人,近日也是因为担心窦士海之事对他有所牵连,所以扳倒赵光义的心思就急切了一些,此时听刘成这么一说,冲动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沉思片刻,赵普肃然问道:“那依刘先生之见,我们应该如何行事?”   刘成道:“天子有意于子嗣之中立储,这该是无疑的了,子继父业、家国相传,这是人之常情,帝王之家也不能免俗。但是,天子对晋王的兄弟之情也毋庸置疑。天子春秋正盛,并不着急为皇储扫清一切障碍,也未必没有慢慢培植,让魏王羽翼渐渐丰满,直至水到渠成的打算。如果是那样,他就不会动晋王。这一点,我们不可不虑。” 第167章 一万贯的故事   皇甫同小心的看了一眼赵普,想起因为江淮一行自己和李佑事情没有做好,导致赵相公因窦士海之事,如今处于被动。虽然赵普对他依然如故,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对他和李佑的不满。此时终于按捺不住问道:“那依刘先生之见,咱们就继续容忍晋王专权跋扈,时时凌驾于我们相府之上?”   刘成微微一笑:“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老夫以为,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摸清天子的心思。”   赵普道:“本相追随官家多年,对官家的心思脾气最是了解,官家是有心动一动晋王的,这一点你们不必怀疑。在兄弟和儿子之间,如果要选择一个继承人。官家必会选择皇子,皇长子德昭品行向来无大错,才干能力经此筹粮之事也已经证实,我看官家是属意于他了,且他又是官家元配夫人贺皇后的嫡子,继承大统乃是实至名归。”   刘成皱眉沉思半晌之后,说道:“这些年晋王苦心经营,许多势力都没有搬到台面上来,咱们大意不得啊,如无十分把握,就一定要留有后手,以免反受其制。”   皇甫同道:“既然如此,老夫认为若是要动手,便要彻底把他扳倒,叫他彻底离开南衙,从此做一个有名无权的闲王,这才能永绝后患。”   赵普自信一笑道:“这些年来,晋王的确利用开封府尹和皇弟的双重身份拉拢了一些人手,可是……他开封府尹的身份,就限制了他能交结的人脉,那些上不了朝堂的人物,拉拢的再多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在天子面前说上话?”   说到这里,他眸中流露出慑人精光,说道:“参知政事薛居正、吕馀庆,向来唯老夫马首是瞻,是不敢从中作梗的。至于枢密使么……呵呵,那是老夫的儿女亲家。再有一个,就是三司使了,楚昭辅的昏庸无能在此次筹粮一事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当年的功劳在官家心中已经消磨一空。哼!今早上还愚蠢的站在吕馀庆一边,与叶尘打赌,这不是盼着那五县的河堤没人修筑吗?官家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中肯定是不喜的。不管怎么说,楚昭辅这个官儿是做到头了。本相打算举荐罗公明担任三司使……”   李佑想起罗家与叶尘的关系,心中有些不愿,说道:“相公,罗公明那老狐狸,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相公保举他当三司使,他也未必就感念相公这份恩德。死心塌地的站在相公一边。”   赵普微微一笑,说道:“罗公明明哲保身而已,却非不识时务的人,本相保举他当三司使,至少他不会与本相做对。更何况,他此次帮助魏王筹集粮食,不遗余力,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都多多少少印上魏王的痕迹。再加上以往晋王多番招揽他,可他一直没有理会,所以他已经恶了晋王。而只要咱们压倒了晋王,到那时候,罗公明定是心甘情愿,伸出一只脚来,帮咱们踩一踩晋王的。”   说到这里,他环顾一班幕僚,捋须微笑道:“中书在本相掌握之中,枢密在本相的儿女亲家掌握之中,曹彬定是两不相帮,再说他刚进入枢密院,军中威望虽高,但在枢密院中却没有多少心腹。如今中书、枢密二府把持着我大宋的文武二权,再有掌握财权的三司使不置可否,就算是官家见了如此声势,那时也必须在朝廷社稷的平稳和晋王之间做一个选择。如果你是官家,你会怎么选择?”   “怎么选择?”幕僚们略一沉思,纷纷露出会心的微笑。   中书、枢密,代表的是满朝文武,而满朝文武就是朝廷的根本。就算是皇帝,就算是传承百年之后,承平天下已久的太平皇帝,也不敢为保一个兄弟,同满朝文对立。更何况,这个皇帝本就有意削弱兄弟的权柄,确保儿子顺利上位。在这种情形下,满朝文武不过是请求皇帝让他的兄弟放弃官职,去做他的太平王爷,以确保皇子能稳稳当当的做太子,哪个皇帝会不顺水推舟?   刘成道:“既然如此,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晋王把柄。”   赵普神色一肃,道:“晋王做事谨小慎微,很少遗人把柄,他交结朝臣的事我们虽然清楚,却很难找到真凭实据,更无法叫那些受其贿赂或拒其贿赂的朝臣出面来指证,唯有另图他计。本相叫你们来,正是想要你们近日想方设法去寻找晋王的把柄。嗯……说起来,待会皇甫先生还要连夜到吕馀庆府上跑一躺。”   ……   ……   城东,参知政事吕馀庆府中。   看着送信之人走出客厅,吕馀庆如丧考妣,脸色惨白,异常难看。   “这怎么可能?那叶尘小儿怎么就如此轻易做到此事。十万劳力啊!那些该死的奸商怎么拥有如此大的能力。”吕馀庆喃喃自语,为今早朝堂之上一时冲动,感到后悔的要死。   说实话,他与叶尘本来是没有任何矛盾仇怨的,只是因为他当年的旧事,痛恨一切商人,早朝时一听要给商人授官,便忍不住说了两句,结果或许是说话重了一点,叶尘毕竟年轻气盛,再加上心中胜券在握,所以便以言语相激,最终成了如今这般他吕馀庆要卖掉自家宅子,偿还输给叶尘的那一万贯钱的结果。虽然不至于一家人没有地方住(朝廷重臣另有朝廷赏赐的宅子),可此事传出去,光是对他名声的打击就让他郁闷不已,更不用说自己为官多年,才在开封买下一座宅子就这样输给叶尘。   至于打赌内容中另外一部分,叶尘以包工奖励法,能否让白马县那边劳役提升效率,有了开封城这边十万劳力的先例,吕馀庆也不抱有什么信心了。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说开封府推官任志亮求见。   吕馀庆想都不想,喝道:“不见!”   下人看出了自家老爷的心情不好,犹豫了一下,说道:“老爷!那任大人说当年欺骗大衙内,让咱家倾家荡产的那几个奸商被开封府抓了,经过开封府的审问,几个奸商已经认罪,且将欺骗咱家的钱财交了出来,总共一万贯。任大人刚才已经交给小人,小人已经带了进来。”   吕馀庆闻言,脸上先是惊喜,紧接着听到一万贯时又眉头紧蹙,脸色变幻不定,到这名跟随多年老管家说到最后时,才发现后者后面还跟着四名家丁,各自手中提着一大箱子。之前自己竟然没有注意,这一发现,便脸色一变,站起来喝道:“糊涂啊!赶紧出去,将这一万贯送回去,快去。”   这时,一名半老徐娘从侧门领着两个丫鬟快步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大声喝道:“吕馀庆!不许将钱送回去。”   言罢,紧接着又对吕馀庆说道:“吕馀庆!你好大的豪情啊!一张嘴就输了一万贯,还是在天子面前,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这又是想让我们家倾家荡产啊。如今当年骗去我们家钱的那些奸商被开封府抓了,把咱们家钱还了回来,你竟然要还回去,你还想不想让这一家人活了。呜呜呜呜……”   这半老徐娘自然是吕馀庆正妻郭氏,说到后面,却已经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她是不得不这样不顾自己仪容的这去撒泼,因为她太了解自家这位死板犟驴老头,他若是不死命拦着,非要连夜将钱扔到开封府院子里面去。   就在这时,一名门卫跑了过来,说道:“老爷!开封府任大人说今天太晚,就不打扰老爷了,然后就坐马车走了。”   吕馀庆一听,不由一怔,砰的一声,又坐了下去,只是眉头蹙的越来越深。   吕馀庆静静坐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又有家仆跑来,说赵相公府上皇甫先生来访,且言明带了重礼时,吕馀庆才回过神来,只是苦笑一声,说道:“就说我已经睡了,让皇甫先生回去吧!”   说起来,皇甫同来的却是太迟了,这会都已经过了亥时,是真正的深更半夜了。他虽然是赵普府中幕僚,但吕馀庆毕竟是副相,这么晚吕馀庆不见,也很正常。   “今晚的确太晚,可是情况毕竟特殊,难道吕相公没有收到春风楼上的事情。”皇甫同脸色有些难看,说起来他今晚也是倒霉,不知怎么一回事,短短五六里路,他的马车竟然先是轮胎坏了,然后不知为何马突然受惊发疯,硬是拉着他向另一方向胡乱跑了十多里路。等到两名骑马的护卫一路追着,拼命的帮他将马强拉住,一路担惊受怕,脸色发白的皇甫同才下了马车。   可这马车已经不能用了,而他又不会骑马,让他与一名武夫护卫同乘一马,对于他这样的文人来说,乃是奇耻大辱。可是大晚上,又到那去找马车,他只能一路走到吕馀庆的府上。这一耽误,便到了这个时候,成了如今这样欲哭无泪的局面。 第168章 开封府的手段   皇甫同知道这一万贯的重要性,不管怎么说都要把钱留在吕馀庆府上,正准备编个理由,让出来的管家将钱收下,不料这时突然从吕馀庆府邸对面巷子上中冲出一群人。先头是一名五十多岁老头,后面跟着七八名开封府的捕快。   “就是他,就是他的马车撞翻了小人家的酿酒坛子,一百多坛价值万贯的陈年竹叶青全部被打碎,流失一空。”老头指着皇甫同痛心疾首的哭喊道。   众铺快在一名捕头的带领下,二话不说,便向皇甫同冲了上去。   皇甫同两名护卫上前,正要说什么,那名捕头大喝一声:“贼人若敢抗捕,格杀勿论。”   这一下,两名护卫再也不敢反抗,而皇甫同刚刚说了一个“我是……”就被捕头一脚踹倒,绑了就走。   整个过程眼花缭乱,刚走出府邸的吕府管家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跑回去,告诉自家老爷。   赵光义虽然从自己府上陈先生那里知道,叶尘不是寻常人。也猜测叶尘应该能够办成其所说之事,但他却没想到,叶尘竟然用了半天时间,如此轻易便借来了十万劳力,使得他给吕馀庆送一万贯的计划都显得仓促,破绽百出。还好总算事情完成了。   “那几个奸商、以及供词,连夜准备好,明天一早公事公办送到吕馀庆府上。”赵光义对眼前任志亮说道。   任志亮躬身称是。   等任志亮走后,赵光义脑海中又仔细想了一下叶尘征收十万劳力整个过程,不由让他首次将目光放在了一直不重视的豪商身上。   “或许开封城这些行首也是一大助力。”赵光义眸中精光闪动,喃喃自语。   另一名参知政事薛居正和三司使楚昭辅在知道了叶尘轻易以五位不入流的官身换来十万劳力之后,也是小小的郁闷了一番。毕竟输了好几千贯呢。当然,正好相反,曹彬今晚上可是心情大好,他随口一句话,便赢了五千贯,这可是相当于他五年的俸禄,而他向来为官清廉,这五千贯对他来说,还真不是小数目。   一宿无话。   叶尘早上起来,照常修炼了一个时辰的内功之后,交待麻刚子将从江淮带来的各种特产,分成四份,分别派人送给曹彬、王超、永庆公主、皇子赵德芳,特别强调将那糟白鱼,全部送给天子的一对儿女。   当然,外臣给皇子公主送礼,可不能乱送,以什么理由送进皇宫也是个问题,叶尘想了一下,直接让以魏王赵德昭的名义去送。至于罗府,罗公明也去了江淮,自然不用去了。   叶尘办完送礼的事情,便找来府中最好的三名铁匠,带着量尺寸的工具,去见鬼医。   走进鬼医小院子,叶尘看见坐在院中躺椅上晒太阳的鬼医旁边正和前者说着什么的喻清妍,不由大吃一惊。他昨天起早贪黑,一刻都没有闲着,都将喻清妍的事情忘到了一边,可打死都没想到,此女会和鬼医待在一起。   惊讶意外之后,叶尘想到一种可能,脸色微变,仔细盯着正向他微微行礼的喻清妍看了半晌。   “哼!小子,你不要瞎想了。这丫头是自愿待在我身边,拜我为师,当我徒弟的。”鬼医瞪了一眼叶尘,说道。喻清妍看出了叶尘心中的关心,心中叹了口气,也是点了点头。   叶尘见此,这才微松了口气,但依然心中充满疑惑。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人是怎么交集到一起的。   叶尘指导着两位铁匠量好了鬼医所要打造假腿脚的尺寸,然后当着鬼医的面,画了一幅构造图,仔细叮嘱了两位铁匠,然后便要让两位铁匠去打造。不料,喻清妍突然开口,对他所画构造图提出了几点修改意见,叶尘惊讶之余,仔细思考推衍之后,再看向喻清妍时,不由眼睛发亮。喻清妍所提几点修改意见极为合理,也正是叶尘构造图所疏忽的地方。   叶尘发现自己对喻清妍的了解太少了。“或许这也是鬼医要收她为弟子的原因。”叶尘心中恍然。   从鬼医的小院出来,叶尘来到白沧海小院时,后者正练剑,孙雪莹和小墨正一脸崇拜、深情的坐在旁边石桌旁边看着,石桌上面放着茶水糕点。看着叶尘都一阵羡慕。   “白兄练剑之余,两美女陪伴,生活好不滋润啊!”叶尘给向他行礼的二女回了礼,说道。   白沧海收剑,请叶尘坐下,两女上了茶水,说道:“叶哥儿!我现在伤势好得差不多了。过几天便准备带莹莹和小墨回扬州剑庄,由大师兄做主,娶他们二人进家门。”   白沧海说话依然是那么直接,没有任何客套的废话,所做之事也是直来直去,想做就做。叶尘虽然在回开封的路上,便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但却没想到白沧海这么快就要娶孙雪莹和小墨。   “恭喜白兄,只是白兄也不急在一时,开封乃是天下最为繁华之地,白兄不如带着两位姑娘游玩一些日子,然后再回扬州不迟。另外,在下还想让白兄教授剑术,以好防身之用。”叶尘说道。   白沧海想了一下,看了一眼两女,眼见后者并没有表现出急着赶紧回扬州结婚的意思,便言简意骇地说道:“这样也好。”   “嗯!我会在开封待三个月时间,叶哥儿有时间便过来,我一定不会吝啬,悉心教授叶哥儿的剑术。”白沧海紧接着又说道。   叶尘见过白沧海之后,便又让人叫来胡麻子,交待其这些日子先熟悉熟悉开封城,将自己早就想好的一个计划仔细给胡麻子说了,然后让他挑选一个好的地段铺面,等叶尘忙过这一阵子之后,便出资支持他开一个赌场。   刚刚忙完,王超、罗耀顺、曹玮三人便一起来访。叶尘让人准备了酒菜,四人吃喝畅谈了大半天。听了叶尘在江淮经历之后,三人惊叹之余,也是对弥勒教充满了无限杀机,只盼望着大宋禁军早日伐南唐,然后他们带人将弥勒教连根拔起,为叶尘报仇。   王超进叶府,见到叶尘第一句话,便告诉叶尘七娘有喜了,所以提前办了喜事,为没能等到叶尘回来,而愧疚抱歉的不行。   半个月前,七娘查出有喜之后,王超便用多年的积蓄,在开封城西卖了一个占地两亩大的小院子,然后找人选了一个好日子,又请来曹彬作主,办了喜事,娶了七娘为妾。   本来按照王超的意思,是要娶七娘为正妻的,但曹彬知道之后,将王超叫去训斥了好半天。   叶尘对此倒是有些不以为意,不过出于私心,他也想让自家兄弟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并且,在叶尘的计划和预料中,收服南汉和南唐这两个必胜之战中,一定要让王超全程参加,且立下大功勋,极大的提升王超的官品官职,甚至获得爵位。   实事上,叶尘知道,曹彬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阻止王超娶七娘为妻。   不过,从这一件事上,可以看出,王超是真的很喜欢七娘,且王超品性秉性的确没得说,重情重义。   ……   ……   九月十五,天候渐凉。这些天即使是开封也隔三岔五下场大雨,不过今日天朗气清,太阳明亮,照得行人身上暖洋洋的。乃是赶路的好时候。从白马县来往京城的官道上,行人车马便是络绎不绝。   叶尘骑马在前,后面是石和尚带着足足四十名护卫,一大早便离开京师,带着从三司使领来的十万贯钱,前往白马县。半天之后,就看到了白马县的界碑。   叶尘谢绝了早早在界碑处迎接着的白马县令一行官吏,直接前往河堤。   白马县靠着黄河边上,没过多久,叶尘便远远的就听到了水声,高达数丈的黄河大堤如同一条长龙,从西横贯,一直往东而去。立于大堤之下,仰头上望,高耸的堤坝让人惊叹不已。   今年秋汛,黄河中上游暴雨连连,此时站在几丈高的黄河大堤上,黄河河水竟然就在脚下,相比寻常大多数时候,黄河河堤距离河水都有数百丈距离,可见此时水量有多大。   这几天,不断传来关西北、关中、河东阴雨连绵,暴雨频频的消息,彻底击碎了天子和几们重臣们最后那点侥幸。   所以,这些天来,赵匡胤和两府重臣心情都不是很好,赵普和赵光义也很是烦闷,在崇政殿上的奏对,基本上都是说完公事便就此告退,两人的暗斗虽然背后始终不断,但都默契的在洪水之事结束之前,不会进行太大的斗争。   白马县靠着黄河,这一段的河堤甚至号称金堤,足有百里之长。   叶尘来的当天,和主持修筑河堤的于越泽商量之后,便将五万修筑河堤劳役和五万厢军,以一千人为一组,分成了一百组,任命了组长和副组长。然后每天用奖励来鼓励各组竞争,每天总计五百贯的悬赏,只取前十名赏赐,就让这十万人拼了命的干活,一天的进度几乎能抵得上寻常的两天。正常情况下,不管是劳役和厢军士卒是绝对不可能会这般勤力。 第169章 剑法   于越泽则叹道:“也是祥符伯待人宽厚,才能得民伕信任。得了信任,才会如此卖力。”他看着大堤上,隔着一段就有一座的工棚,里面不仅仅是民夫们休息的地方,棚子下面还排着一只只盛满了掺了盐的绿豆汤水桶,不时的就能看到有人过来舀上一瓢灌下肚去。   以往服劳役,什么时候给民夫们提供过绿豆汤喝,给过赏钱,那都是皮鞭加棍棒打出来的。   叶尘说道:“民夫在烈日下辛苦做活,流汗极多,我们这边掺了盐的绿豆汤都是为他们准备着,一天差不多也就消耗两石的绿豆汤和一石半的盐而已,可是对他们的体力和身体状况保持,却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实事上,兴建工役,可不只是开封一府的任务,这是整条黄河流域的大事。一个多月前,不光是开封境内河堤,洛阳到大名的黄河曲折上千里地段都有征调劳役修河堤。只是比起开封地段,力度相差就太远了。叶尘此时已经不担心白马县,甚至开封境内河堤会决口,而是开始担心其它地方河堤。   ……   ……   叶尘在白马县待了三天,看着他创立的包工奖励分组制度很好的落实,且取得了明显成效之后,便又前往其它五县逐一走了一圈。   除了李君浩所负责的河堤因为人数只有一万五千人,人数稍微少了一些之外,其余四县河堤,因为四位行首用的人都是自家使唤习惯的人,且为了能够加快进度,所用的方法和叶尘在白马县分组奖励异曲同工,将河堤进行分片,进度快的除了工钱之外,另有丰厚奖励。   总之,这四位行首,为了能够获得官品更高的一点官身,可谓是不遗余力。根本用不着叶尘担心。至于李君浩人数虽少,但叶尘却特意将河堤最短的一个县交给了他,所以总体进度不会比其他四位行首的慢。   而治河堤司自己负责,以一万劳役所修建的那段河堤其实是最短的一段,甚至只有四位行首负责河堤的一半。   实事上,除了李君浩亲自带着两百帮众整天吃住在河堤,亲自监管那一万五千名劳工修建河堤之外,其余四位行首只是派遣了得力的管家、掌柜,去负责修建河堤,他们也只是隔三岔五去看一下进度而已。   ……   ……   赵德昭这些天依然一直在忙着运粮之事,且一切都很顺利。   因为粮米源源不绝运往开封,朝廷这段时日为了购蓄粮草高价买入粮米的开销已经太大了,天子赵匡胤恨得直咬牙:朝廷缺粮,开封百万居民危在旦夕,可是那些粮商倒比朝廷还有办法,效率还高,粮食运的比朝廷还快,他们不但从江淮运粮,就连西北、河东的粮食也可着劲儿的往开封运,哪管当地会不会缺粮,就图大捞取一笔。   “现在是该埋坑的时候了。”赵匡胤冷笑着对刚回开封的罗公明和楚昭辅说道。   九月二十三日,三司使对外宣布,京师粮米已然充足,如今还在源源不断通过运河运来的粮食作为朝廷的储备,将蓄够三年以上的存粮,不过目前粮危已解,粮食敞开了供应,你能买多少,官仓就卖你多少。从即日起,官仓售粮恢复原价,仍是八十文。   京师缺粮前一斗粮食八十文钱,粮荒消息散布开来后,粮价节节攀升,如今已涨至一斗粮食近三百文,如今官仓售粮恢复原价,仍是八十文。   那些耗费大笔家财,抢购了大批粮食,把家里的缸、瓮、甚至竹篓、炕坑都塞满了粮食的富绅大户痛心的捶胸顿足,喜滋滋地高价购买大批粮食运到京师准备大发横财的奸商们更是痛哭流涕,跳黄河的心都有了。   永庆公主这几天很开心,她和弟弟赵德芳两人用了三天的时间,有事没事便教那只鹦鹉说话,今日终于有了进展。那鹦鹉竟然真的学会了说话,虽然只是一句话——“你快说啊!”   这只鹦鹉会说“你快说啊!”这四个字,重属小萝莉在这鹦鹉面前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四个字。但也因此,让永庆公主和赵德芳掌握了教鹦鹉说话的技巧,其实也是笨办法,那就是不断在鹦鹉面前重复一句话,重复的多了,这只鹦鹉便就学会了。   兄妹俩正在兴致勃勃的教鹦鹉学“父皇!”两个字,这时两个小内侍各自捧着两个大包裹赶了来:“两位殿下,这是魏王殿下让祥符伯叶尘给二位殿下捎来的礼物。”   永庆公主和赵德芳面面相觑,前者诧异地道:“大哥给我们的礼物?怎么反要托了旁人送来。”   那内侍道:“听说,是魏王殿下买了之后,让祥符伯带到开封,今儿才整理出来,祥符伯本待归还魏王殿下,魏王殿下说不必绕那么个大圈子,直接命奴婢给您送来了。”   凡是女人没有不喜欢礼物的,不管是老的小的都一样,即使是小萝莉公主也不能免俗,永庆公主蹦蹦跳跳地赶过来,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东西?”   “是几斤淮南特产糟白鱼。”   永庆公主和赵德芳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二人相视嘻嘻一笑,永庆公主认真地说道:“这个祥符伯人真的很好哎!”   赵德芳附和道:“是啊!是啊!他知道的真的好多,连鹦鹉能够学会人说话都知道。”   永庆公主让那小内侍捧着包裹,将其打开,撕了一块鱼肉,用两根手指拈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挥手道:“拿去,叫我宫里的人收好了。”   赵德芳也如此吩咐道。   ……   ……   时光如水,转眼间半个月时间过去了。   叶府,白子轩的小院子中,叶尘苦练剑法,白子轩在旁边指导。   关中、关西、河东雨水依然不断,黄河的水位一如这些天一样,不断上涨。白马县的早已经超过了整修之前高度。其它几县河堤也差不多。   这半个月时间,开封雨水也多,叶尘基本没什么事干。期间只是去几个河堤转了一圈,又抽空去了一躺禁军医院,检查了一下白一坤和和田明二人的工作,二人很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官位,更何况还很体面,又有油水。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着。即使是皇宫中充当御医的医官都对二人羡慕的要死。   叶尘吩咐二人大肆采购石灰和防疫病的药材,越多越好,他要为防止洪灾真正到来之后,灾民救治和防疫做准备。   其余时间,叶尘全部用在了苦练内功和白沧海教授给他的剑法上面。   白沧海教授给叶尘的剑法,核心要点就一个字——快!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你的剑够快,即使功力没有对方深,但也能够在对手招式打在自己身上之前,剑已经刺在敌手身上。甚至在猝不及防之下,敌手反应稍慢,一剑便可见生死。   而按照白沧海所说,要想拔剑快、出剑快,唯有一个办法——练!苦练。   当同一个拔剑动作练上百次、千次、万次,甚至数万次,形成一种本能反应,由条件反射过渡到非条件反射时,你想慢都慢不了。   同样的,当同一个出剑、刺剑姿势练上无数次之后,自然就会很快,甚至快到寻常肉眼捕捉不到痕迹,寻常武者根本反应不过来,便已经被一剑穿喉。   所以,叶尘这些日子将自己能够利用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练剑之上。好在他体质特殊,如今内力小成,内气非同小可。力气精力好似无穷无尽,就算持续练上一天,也能够坚持得下来。   所谓工夫不负有心人,这半个月时间的苦练,效果也是出奇的好,只是如今他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实力,因为他所练剑法的特殊性,一出剑必见血,没法找人试招,所以叶尘自己都不知道达到了什么样的层次。问白沧海,后者也是只摇头而不语。这让叶尘这两天心痒痒的不行。   不过,练过白沧海教授的剑法之后,叶尘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凡是被白沧海挑战的剑客,最后都被白沧海杀死。这不是白沧海真的有多嗜杀,而是他的剑法就是杀人剑法,一出剑便难以留任何余地。对手实力低,不死都难。   另外,叶尘在练功练剑之余,还去拜访了一下曹府和罗府。毕竟他被掳走之后,曹家和罗家都抽出一半护卫随麻刚子南下搜救于他。   和曹彬、罗公明分别深谈之后,叶尘也更近一步明白当前朝廷明面上的平静之下,赵普和赵光义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越来越激烈。   因为两赵当前争斗的关键——泗州知府窦士海囤积大量粮食一案的罪证实乃叶尘找出来的,所以曹彬和罗公明都再三给叶尘强调,千万不要掺合两赵之争中。叶尘对此也表示深以为然。   ……   ……   鬼医自来到叶府之后,这是第二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喻清妍知道,自己这位性格孤僻的师傅流露出这样的笑容,已经代表着他此时真的非常高兴。 第170章 麻将的魔力   虽然刚刚走起来,步伐缓慢,且一瘸一拐的像个大马猴,可这毕竟是真正意义上的走路。   十一年了,终于脱离了拐杖,第一次站起来,即使以鬼医死寂般的情感,也有了哭的冲动。   叶尘说道:“前辈!你走几步感觉一下有什么不合适的,晚辈再让人去修改。”   “合适,合适,老夫现在都可以走了,没什么不合适的。”鬼医一刻也不想离开这双假脚,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他十一年时间没法走路,这是他几乎不出门,也不见人,性格越来越孤僻冷漠的主要原因。而这一刻心情舒展,他感觉自己性格好像都变得阳光了一些。   牛筋熬成的软塑体充满了弹性,尤其在加入淡黄色染料,就与真脚区别不大,没有高硬度塑料,叶尘让铁匠把薄钢板嵌进去作为骨架,都是上好的百炼软钢,这两只假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上个十年不是问题。尤其是喻清妍亲自出手,加班加点,雕刻出来脚的模样与鬼医整体腿脚形体极为相配,穿上裤子和鞋袜,甚至都看不出一双小腿是假的。   随着鬼医对这双假腿脚越来越熟悉,走起路来,速度就快了几分,身体的颠簸程度更是减少了许多,剩下的就是熟悉程度,越熟悉,身体就越会自然的调整重心,以后只要是慢慢走路,就会与常人无异。   ……   ……   叶尘这些天很忙,很充实,但叶府中的几位女子,除了喻清妍之外,玉道香、韩可儿、孙雪莹、小墨却是好无聊。无聊到已经影响心情的地步。   叶尘也第一次认识到这个时代娱乐活动的稀少,平日间根本就没有多少供消遣娱乐的事情。特别是男人还可以去青楼风花雪月,赏舞听曲。可是对女子来说,就知道待在后院整天无聊着。   叶尘有时心想,这般闲着,这般无聊,怪不得封建社会不论是后宫,还是大户人家后院,妻妾之间勾心斗角不断。   叶府虽然还没出现这个问题,但自从一周前,叶尘正式纳韩可儿为妾之后,后院的氛围便有些诡异起来。   先是喻清妍面对叶尘的言行举止开始有些奇怪,紧接着除了暗中跟着叶尘保护其安全,其余时间都在练功,或者教水儿练功的玉道香看着叶尘的神色越来越幽怨。甚至水儿那小丫头和叶尘在一起时也怪怪的。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发生什么真正的勾心斗角的事情,但叶尘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所以,当叶尘听韩可儿说“好无聊”次数多了,又见白沧海被自己两个女人也说得眉头都皱起来时,他便想改变一下这种情况。   叶尘仔细回想后世的消遣娱乐之事,能在这个时代让女人做的都有些什么。跳舞?唱曲?貌似都不太吸引人,很难转移后院中这些女人的注意力。   “看来只有拿出大杀器了。”叶尘喃喃自语,神色诡异。   麻将!在后世不是说十三亿人民九亿麻吗?就它了。女人只要沾上这东西,就离不了了,正是转移注意力,打发时间的超级神器。再说,近日天气变凉,再加上李君浩带着南帮两百多人全部去了河堤上,冰店关门,除了前些天赢得一万贯,已经好些天没有收入了。当然俸禄一直不被叶尘算做之内。   听到叶尘喊来养在府中的木匠,喻清妍也从鬼医小院中跑了过来。   二十多名军匠中,有一半是木匠,全部前来报道。叶尘在纸片上画上条饼万东南西北中发白等画面,然后见画的不好看,让精通绘画的喻清妍又按照他的意思重新画了一遍。   第一副麻将出来,叶尘感觉很满意,但却被喻清妍批判一无是处。喻清妍亲自以叶尘的名义,再次叫来木匠,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叶尘都不知道说的什么。不过看那些木匠的神色,对喻清妍无不一脸佩服尊重。   第二副麻将是一水的檀香木,不知道是以什么妙法特意抹去了第一幅麻将所拥有的花纹,看起来都是一个模样,手艺好的让叶尘叫绝,特别是那幺鸡刻画的栩栩如生,让叶尘惊叹不已。远超第一幅麻将太多。且那些木匠都说这是喻清妍的功劳。   这一下,叶尘才想起来喻清妍他爹爹喻皓,可是大宋一代木匠大师。甚至由此还被封了官。单从其女儿身上,便可看出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可惜如此人才竟然被赵匡胤给随便找了个油头给杀了。这让叶尘感慨可惜不已。   玉道香、韩可儿、水儿品赏着麻将,但却看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韩可儿拿着幺鸡就问叶尘:“阿郎,这些小木块是干什么用的?这只小鸡刻得真漂亮。”   “有这东西你们就不用烦闷了,这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玩具。”   说完,叶尘看了一眼一脸雀跃的水儿,又补充道:“大人的玩具。”   不理会撅着嘴,买着萌,又蕴含妩媚之气的水儿。   叶尘让人将白沧海和孙雪莹、小墨叫来,然后便指挥着几位女子在小饭桌上码好牌,叶尘坐东,玉道香坐北,喻清妍坐西,孙雪莹坐南,小墨和喻叶带着几个丫鬟在旁边伺候。白沧海、水儿一脸好奇在旁边观看。   在讲明规则之后,开始打明牌,叶尘帮助几位绝色佳人组牌,碰牌。吃牌,停牌,胡牌,用不了几圈,居然全都掌握了要领,甚至玉道香摸牌的本事都已经超越叶尘,手一碰便知道是什么牌。   叶尘吃过晚饭,便将座位交给了早已等候半天的小墨接手。   月上中天,一直到子时,可谓是深更半夜时,叶尘睡梦里还影约听到孙雪莹大喊碰牌的声音。   ……   ……   叶尘要用麻将挣钱,自然要将麻将推广出去。如何推广自然是请名人来打一场,然后将消息传出去。   魏王赵德昭今日闲着没事,被叶尘请到了府中,新任三司正使罗公明的二衙内罗耀顺特意跟人调了班,枢密副使曹彬长子曹玮没事干。这三人被叶尘给请了过来。   赌局正式开始,麻将的诱惑的确难以抵挡。赌桌之上无身份,四个人赌得兴起,再也没有身份的隔阂。赵德昭得到好牌则喜笑颜开,得到乱牌那也只能埋怨,赵德昭双目圆睁努力的在摸手上的牌,快把牌捏碎了,罗耀顺正在催促赵德昭出牌,曹玮则一脸凝重肃然,紧盯着牌场,犹如要上阵杀敌将军一般。只有叶尘神态悠闲轻松。   不觉间太阳即将西沉,四个人谁也没有罢休的意思,依然在噼噼啪啪的乱敲麻将。   赵德昭咬着牙在摸牌,小脸都抽成了包子,指头把牌捏得嗞嗞作响,大概没摸到好牌,随便扔到河里喊了声:“三条!”   罗耀顺笑逐颜开,摊开自己的牌高兴的说:“胡了!”   言罢!罗耀顺手伸的老长:“谢谢三位,盛惠十贯”。   赵德昭把牌推河里继续洗牌,边洗牌边对叶尘说:“祥符伯,你发明的这个新玩意?不会让人染上赌瘾吧?这东西本王刚玩了一会就觉得离不了了。”   叶尘一边给自己码了一手好牌,一边说道:“殿下不用担心,这些东西比起开封几大赌坊中丢筛子可好玩多了,还有娱乐性。给大家带来多少快乐啊!”   “这倒也是。”赵德昭这会切身体会,表示深以为然。   ……   ……   四人打了一天,赵德昭输了足足三百贯,本来刚开始赢的罗耀顺也输了五百贯,叶尘赢那也就算了,毕竟他打得最熟,可是曹玮闷闷的半天不说话,最后竟然赢了六百贯。最主要的是,这小子最后乐得不行,说漏了嘴,说自己身上只带了五十贯的本钱。恨得赵德昭和罗耀顺咬牙切齿。   有叶尘这个带有传奇色彩的新贵和这三位开封府年轻一代贵人的宣传和带动,麻将很快便在开封贵族、高官、豪商之中流传,特别是闲着无聊的各府中后院女子。   开封城里的麻将声自从诞生之日起就没停过,上至皇家,下至公卿,再到商贾百姓,这个简单而且有趣的游戏在半个月的时间就蔓延开来。   副相吕馀庆忧心忡忡的上奏说自麻将一出,文恬武嬉不说,还败坏天下民风,应当禁止。但赵匡胤自有自己的考虑,百姓平时有事做,不再静极思动,也是有利于统治的。   不过,叶尘近日的麻将局越来越糟糕,经常输钱。曹玮自赢了六百贯之后,回到家被曹彬好一通表扬。从此曹玮将麻将当成兵法研究,水平突飞猛进,这些天在开封众衙内中大杀四方。据说赢了不下三千贯。罗耀顺和赵德昭一直是多输少赢,前者被刚刚回到开封的老爹教训了好几次,终于暂时封山。赵德昭被赵匡胤训斥了之后,也收敛许多。   今天,叶尘被赵赞、高怀德、李继勋三位老将叫去,亲自教三位老家伙打麻将。 第171章 鹦鹉欺君   一开打,叶尘便后悔今天来此,心中暗自发誓再也不想和这三位一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杀气腾腾老将打麻将了。   和这三位打麻将,最好顶盔掼甲,随时有生命危险,牌在桌子上飞来飞去,夹杂着骂娘、骂老子的喝骂声,叶尘想堵耳朵又不敢,耳朵还要用来听风声,这不,有一张牌冲着脑门飞过来了,熟练的伸手抓住,放桌子上,好牌!八万,胡了。   叶尘这些天总体很高兴,一是开封河堤修筑进展很快,远快于黄河水位的涨幅,可以预见,十月份,黄河在开封境内应该不会决堤了。再加上卖出去近千幅麻将,可谓是大赚特赚啊!要知道一幅麻将卖价是五十贯。光是麻将,就让叶尘转了近五万贯。当然,一些亲近人家麻将不是卖的,而是无偿送的。比如曹彬、罗公明、赵德昭、贾宪、赵赞、高怀德、党进这几位,甚至人在河东晋阳的李继勋府上,叶尘都是免费各送了两幅的。   叶尘近日又给家里的护卫、仆役、丫鬟涨工资,弄得全家热血沸腾。尤其是给家里那十多名没日没夜在抢工制作麻将的木匠,发的薪水都快与叶尘俸禄有得比了。   “这是晋王府上的四副,这是赵相公府上的三副,这是李大人家的两副,咱家的麻将牌卖不了多少日子了,听说玉器轩已经有玉石做的牌了,爵爷您得想想办法,不能总让外人用咱家的法子捞好处,还有没有王法了。”麻刚子慎重的来向叶尘请示。   王法?叶尘知道,那玉器轩后面的老板就是赵光义府上管家。为点钱财,叶尘可不想与赵光义对干。   “麻刚子,这本来就是个一锤子买卖,能卖几副就卖几副,现在朝廷中副相吕馀庆和御史台言官都看不惯麻将牌了,说什么文恬武嬉坏风气,爵爷我不能不站在那个风头上,玉器轩跳出来是好事,正好替爵爷我背黑锅。”叶尘嘿嘿一笑,说道。   ……   ……   最近朝堂上,上到天子,下到寻常京官都表现的越来越轻松。开封官府粮仓已经全部储藏满,足足六百万石的粮食,百万人口吃两三个月没有问题。最主要的是开封境内六处河堤不说已经固若金汤,但也能够保证此次秋汛过程中不会决堤。   事到今日,这近三个月朝廷疯了一般的从江淮及各地聚集粮食,以及全力征调劳役和厢兵,争分夺秒般的抢修开封境内河堤的真正原因已经不知被那位重臣传了出来。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开封,甚至周边各州县。   此事引起了所有人的轰动,让开封城及下辖十多个县一百多万百姓感到无比庆幸的同时,也将叶尘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联系到叶尘之前的种种神奇事迹,叶尘之前神仙弟子,吉星转世传言更加深入人心。   叶尘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苦笑连连,按照他的本意,他是绝对不想如此高调的,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说一说,锋芒毕露并不是好事。这甚至乃是取死之道。这与叶尘一直奉行的谦虚谨慎,蒙着头发财升官的行事原则完全不相符。   “此事天子必须给我补偿,否则我就亏大了。”叶尘喃喃自语。   皇宫,大宋天子赵匡胤刚刚从花蕊夫人所在花蕊殿中走出,向福宁殿走去,只是向来身体健康强壮的赵匡胤身形有些飘忽。   赵匡胤拥有不输唐宗汉武的雄心壮志,在花蕊夫人进宫之前,从不沉迷女色,更不用说白日宣淫。可是,最近这一多月,却频频去做这等事情,甚至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   赵匡胤坐在福宁殿御座之上,脑海中还禁不住冒出花蕊夫人那销魂迷人媚态,不由心中一凛,眉头皱了起来。   这时,武德司使张展大步走了进来,恭敬参拜。   赵匡胤有些疲惫地说道:“起来吧!朕让你派人去打探南汉国情况,进行得怎么样了?”   张展也是一名太监,是赵匡胤真正的心腹,且能力出众,否则也不可能会执掌武德司这样的密探机构,替天子监察京师上下。张展的一些看法,赵匡胤向来是很重视的,只是让赵匡胤唯一感到不满的是,张展这些年来对那神秘势力的调查一直进展缓慢。   张展说道:“官家!南边已经传来消息,臣派去的人半个月后便会回到京师,且他们还绑了南汉国皇宫内伺候南汉国皇帝的一位内侍总管,想来此行收获颇丰。”   赵匡胤闻言,精神一振,说道:“不错!内侍总管,想来对南汉小朝廷内部真正情况很熟悉。”   “嗯……朕前些日子,让你多派人暗中查探开封那些大豪商、大行首来历底细,查探怎么样了?”赵匡胤想起那股让他始终感觉如芒在背的神秘势力,不由问道。   张展脸上渗出汗水,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此事目前还没有进展。”   赵匡胤眉头微皱,想了一下,深深的看着张展,说道:“朕回头会让三司使将武德司日常经财费用提升一倍,但你也要给朕有所回报才行啊!”   张展扑通跪倒在地,头上汗如雨下,说道:“臣有失陛下厚爱,这些年查探那帮贼子,始终进展缓慢,收效不大。请陛下责罚。”   赵匡胤叹了口气,说道:“这伙贼子能够势力如此庞大,听其命行事的人手肯定不少,从而财力肯定不小,足以富可敌国。他们不像一个国家可以征民税收,这么大的财力,除了那些商人,且除了大豪商之外,很难维持。所以,你调查的方向,除了那些古老世家之外,还要从这些大豪商处下手。”   张展恭敬称是。   赵匡胤从福宁殿走出,身后跟着大批侍卫和内侍,正准备去看看这些天被冷落的皇后。不料刚走到御花园,突然听到有声音喊:“父皇!父皇!”   赵匡胤闻言,不由一怔,这声音有些奇怪,不是永庆那丫头,也不是德芳那小子。   赵匡胤正纳闷,突然看见永庆从旁边假山后面嬉笑着走出,她肩膀上落着一只鸟,正冲着他叫:“父皇!父皇!”   赵匡胤见此,不由大惊,一只扁毛畜牲,竟可以被人调教的如此通人性,还会说话,简直是闻所未闻。赵匡胤以及身后一大帮侍卫、太监和侍女看得又惊又奇。   “父皇!你看我的鸟聪明吧!它都会说话。是我教它说话的。”永庆公主献宝似地说道。   赵匡胤啧啧称奇的看着鹦鹉,宠溺的摸了一下女儿的头,一边说道:“永庆真厉害。”一边便想顺势摸一下那鹦鹉。   不料,那鹦鹉突然飞起来,飞到了皇帝身后几名太监中一人的头上,眼睛滴溜溜看着身边太监,张嘴便叫了出来:“你这鸟人,闭上你的鸟嘴。”   刚说话的只有赵匡胤,鹦鹉让闭上鸟嘴的不就是在说他。   赵匡胤拧眉凸目,两眼看着鹦鹉,大喝道:“岂有此理,永庆你是怎么教扁毛畜牲,满口污言秽语,真是有失体统。”   永庆公主此时也是一脸委屈,被赵匡胤一凶,一双大眼睛中便噙满了泪水,她也不知道这自家小鹦会说这句话,而且还对父皇说这句话。   她却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不远处伺候她的两名小太监此时低着头,一脸苍白。   永庆公主不知道的是,平时有一半时间,这鹦鹉是由她身边的两个小太监照顾,这两名太监可没有她那般将这鹦鹉当成宝贝似的,最近这鹦鹉学会了“父皇”两个字,有事没事就老叫“父皇,父皇”。这两个小太监便会不耐烦,就会喝骂道:“你这鸟人,闭上你的鸟嘴。”   结果,次数多了,时间一长,鹦鹉便学会了这一句话。其实这鹦鹉一般不会说这句话,刚才是突然飞到太监群中,而这些太监着装打扮都差不同,在这鹦鹉看来,和看管他的两个太监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便犹如条件反射一般,将那句脏话当着大宋天子的面给说了出来。   而且,这鹦鹉说了一遍,还没完没了,一直再说,这会都说第三遍了。   一只鸟一直喊着让他闭嘴,赵匡胤当然很生气,但一看宝贝女儿两眼含泪,却是不忍心再训斥,所以便冲着鹦鹉喝道:“你个臭鸟!给朕闭嘴!”   不料那鹦鹉从那太监头上盘旋飞起,毫不示弱地回骂:“你个臭鸟!给朕闭嘴!你个臭鸟!给朕闭嘴……”   这一下,将赵匡胤给气的七窍生烟,指着鹦鹉半天说不出话来。   永庆公主看着自己鹦鹉与威严父皇之间的较量,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破涕为笑,甚至笑的打跌。   这一下,赵匡胤更火了,跳起脚道:“来人,来人,给朕射死这只欺君的贱鸟儿。”   “蓬蓬蓬!”十名侍卫应声上前,张弓搭箭一通乱射,那只鹦鹉倒是很贼,直接飞到假山后面去了。   永庆公主此时自然大惊,抱着赵匡胤胳膊,哭喊道:“不许射我的小鹦!” 第172章 虎子叫寇准   赵匡胤见此,只能作罢,难道还真与只畜生较真不行。仔细想想,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堂堂一国帝王,胸怀天下之主,今儿这是怎么了,跟一只扁毛畜牲较的什么劲?   他的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旦想通了,只觉得好笑:“算了算了,由它去吧。”   赵匡胤没有让侍卫继续射鸟,但仍然板着脸说道:“真是气死朕了,气死朕了,谁教你让这贱鸟儿说话的……”   永庆公主忙扮乖乖女,怯怯地道:“让鸟儿说话的方法……是祥符伯教我的。”   赵匡胤一听,心想果然是这小子。   赵匡胤呵呵地笑起来:“罢了罢了,永庆,好好管教你这只鸟儿,要是它再犯,哼!”   永庆还没答话,鹦鹉已经从假山后面又飞了回来,且唯妙唯肖的一声:“哼!”   “哈哈哈哈……起驾起驾,起驾起驾……”那只鹦鹉蹦蹦跳跳地叫道。一下子又把赵匡胤逗乐了。   ……   ……   叶尘今天闲着没事,带着一瓶好酒来小院中找虎子他爹喝酒聊天。正好碰上虎子拿着一本书正在摇头晃脑的朗读。他知道虎子认识字是虎子死去的爷爷教的。但自己竟然将此事没有放在心上,不由自责不已。心想回头便请一个有名的儒者,给虎子教授读书,嗯!将水儿那丫头也叫过来,两个人一起读书。   “教育问题要从娃娃抓起不是。虎子这小子聪明伶俐,说不定这小子几年之后还能够考一个进士甚至状元呢?”叶尘离开寇家小院子时,喃喃自语。   时间如水,转眼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由贾宪介绍而来,开封有名的儒者邓郁卓,已经在叶府给一对少男少女讲了半个月的课。这位年过半百的儒者很满意两位学生的聪明和悟性。叶尘昨天去看的时候,他甚至夸口,五年之后,定能够让虎子考个进士出来。   但叶尘此时心神恍然,神色诡异,定定的看着邓郁卓和虎子,说道:“邓先生刚才叫虎子什么。”   邓郁卓怔了一下,自得一笑,说道:“爵爷!虎子之前名字太过儿戏,老夫征求了虎子父母同意之后,给虎子改名为‘寇准’。‘准’字出自西汉·戴圣《礼记·祭义》:‘推而放诸东海而准,推而放诸西海而准,推而放诸南海而准,推而放诸北海而准。’中的‘准’字。”   北宋名垂青史的名人“寇准”之名,叶尘焉能不知。   寇准,北宋政治家、诗人。叶尘记得寇准曾经历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后两度入相,一任枢密使,出为使相。   历史上让北宋得以续存,极为著名的“澶渊之盟”就是他一力所为。   叶尘记得,在原本历史上,宋真宗(赵光义的儿子赵)景德元年,辽圣宗耶律隆绪和他的母亲萧太后,率二十万大军,从幽州出发,浩浩荡荡,向南推进。辽军由威虏军攻定州,被宋兵阻击,便把兵锋转向东南。   当辽军南下。“急书一夕五至”的时候,北宋当时统治集团的上层人物大多惊惶恐惧。参知政事王钦若是江南人,主张迁都金陵。枢密副使陈尧叟是四川人,提议迁都成都。他们主张用躲避辽国的办法,应付辽国的入侵。宋真宗本来就无心抗敌,更表现得惶恐不安。   只有寇准坚决主张抵抗,当宋真宗问他们的意见时,王钦若、陈尧叟二人正好在场。寇准心里明白,迁都之议就是他们提出的,但他却假装不知,对宋真宗说:“谁是替陛下筹划这个计策的人?他的罪可以杀头。现在陛下是神明威武的皇帝,武将和文臣都很团结,如果陛下亲自领兵出征,敌人自然而然就会逃跑。不这样,那就出奇兵打乱敌人的计划,坚守阵地消磨敌人的士气,使敌人困乏疲惫。从疲劳和安逸的敌我形势来看,我们有必胜的把握。为什么要抛弃太庙太社,到楚、蜀这样边远的地方去呢?问题在于人心崩溃了,敌人乘势而入,天下还能够保住吗?”   寇准的意见终于阻止了妥协派逃跑避敌的主张。为了消除王钦若对宋真宗的影响,寇准把他从宋真宗身边调到天雄军前线去防辽兵。   寇准派探子到前线侦察情况,根据对敌情的分析,制定了一套抗敌方略。他指出:“目前敌人已至深州、祁州以东,我方大军在定州及威虏等地,东路别无驻军。应一面调天雄军步骑万人,驻守贝州,派孙全照指挥,遇敌掩杀;另一方面招募民兵,深入敌后,袭击敌人据点,兼以报告敌情。这样就可以振奋军威,安定人心,打乱敌人的军事部署,并可与刑州和沼州的军事据点构成犄角之势,以便攻守。万一敌骑南下攻人贝州,即应增援定州,向东北进攻,牵制敌人后方,使敌兵不敢纵深作战。”   同时寇准特别强调指出:为了鼓舞士气,争取更大的胜利,宋真宗必须渡过黄河,亲临前线。   寇准一方面同妥协派斗争,一方面积极备战。他派人到河北把农民中的青状年组织起来,加以训练,发展民兵队伍,并规定:河北民兵杀敌,所在官军应给以声援;民兵中有杀敌立功者,同样给予奖赏。寇准还派人携带钱物慰劳河北驻军,并出银三十万两交给河北转运使,用来收购军粮,充实军资。   十月,辽兵攻下祁州,向东南推进,经贝州,直扑澶州城下。这样一来,不仅河北大片领土陷入敌手,而且仅隔一河的都城汴京也暴露在辽国骑兵的威胁之下。事实摆在面前,只有坚决抗敌才是惟一的出路。怯弱的宋真宗在寇准的督促下终于决定亲征。但统治集团内部仍然有不少人对抗敌没有信心,甚至当时的首辅宰相毕士安也以自己抱病在身,以及太白星白天出现对大臣不祥为借口,不愿随驾北征,并对寇准促使宋真宗亲征说三道四。   在寇准的督促下,宋真宗让雍王留守京师,自己起驾北上。当车驾缓慢行至韦城时,辽军日益迫近的消息雪片似地从前方飞来。臣僚中又有人劝真宗到金陵躲避敌锋,于是宋真宗又动摇起来。寇准十分懂得把握军心民心和“取威决胜”的军事法则。他提醒宋真宗在大敌压境,四方危机的情况下,只可进尺、不可退寸。寇准明确指出,进则士气备增,退则万众瓦解。宋真宗车驾终于北行到达澶州。   辽军已抵北城附近,宋真宗不敢过河,只愿驻扎在南城。寇准力请渡河,宋真宗犹豫不决。寇准对殿前都指挥使高琼说:“太尉承蒙国家厚恩,今日打算有所报答吗?”高琼说:“下官身为军人,愿以死殉国。”于是寇准与高琼商议了一番,便一同去见宋真宗。   寇准对宋真宗说:“陛下如果认为臣刚才的话不足凭信,可以问问高琼。”没等真宗开口,高琼便说:“寇相公的话不无道理。随军将士的父母妻子都在京师,他们不会愿意抛弃家中老小随陛下迁都而只身逃往江南的。”接着高琼便请宋真宗立即动身渡河。枢密院事冯拯在一旁呵责高琼对宋真宗鲁莽。高琼愤怒地驳斥道:“你冯拯只因为会写文章,官做到两府重臣。眼下敌兵向我挑衅,本将劝皇上出征,你却责备我无礼。你有本事,为何不写一首诗使敌人撤退呢?”   高琼命令卫士把宋真宗的车驾转向北城行进。渡过浮桥时高琼简直是在驱赶卫士前进。当真的黄龙旗在澶州北城楼上一出现,城下北宋的兵民立即欢声雷动,气势百倍。真宗到澶州北城象征性地巡视后,仍回南城行宫,把寇准留在北城,负责指挥作战。宋真宗几次派人探视寇准的举动。寇准与知制诰杨亿在城楼上喝酒下棋,十分镇定。寇准胸有成竹,使宋真宗不再恐慌。   自从辽国大举入侵之后,各地军民英勇抗敌。辽军虽然号称二十万,却是孤军深入,供给线长,粮草不继。十月以后,辽国军队在战场上节节失利。尤其是真宗亲临北城时,辽军先锋萧挞览在澶州城下被宋将李继隆部将张环用精锐的床子弩射杀,极大地动摇了契丹军心。因此辽国太后萧绰及大丞相耶律隆运估计在战场上捞不到什么便宜,便转而向北宋议和,企图从谈判桌上获得在战场上得不到的好处。   宋真宗本来就没有抗敌的决心。差不多在他离京亲征的同时,宋朝的议和使节曹利用也被派往契丹军营。曹利用当时是一个职位很低的官员。在辽宋对垒的过程中,曹利用总是往来于两军之间。辽圣宗和萧太后也通过前一年望都之战中俘虏的宋将王继忠和曹利用联系。契丹提出的议和条件是要宋“归还”后周世宗北伐夺得的“关南之地”。 第173章 黄河还是决堤了   宋方的条件是,只要辽国退兵可以每年给辽一些银、绢,但不答应领土要求。谈判在两军对峙中进行。最后终于按宋方的条件达成了协议,剩下的问题就是每年给辽银绢的数量。曹利用临行前请示宋真宗,真宗说:“必不得已,一百万也可。”曹利用从真宗的行宫一出来就被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寇准叫住。寇准叮咛他说:“虽然有圣上的旨意,但你去交涉,答应所给银绢不得超过三十万。否则,你就不必再来见我,那时我要砍你的头!”   寇准始终反对议和,主张乘势出兵、收复失地。主战派将领宁边军都部署杨之,以夺取幽燕数州。但由于真宗倾心于议和,致使妥协派气焰嚣张。他们攻击寇准拥兵自重,甚至说他图谋不轨。寇准在这班人的毁谤下,被迫放弃了主战的主张。于是,在妥协派的策划下,于同年十二月,宋辽双方订立了和约。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澶渊之盟”。   只是,叶尘记得寇准乃是华州下邽(今陕西渭南)人,与白居易、张仁愿并称渭南“三贤”。可他眼前这个刚刚起名为寇准的男孩则是他从扬州带回来的。   “虎子应该不是那个寇准吧!毕竟籍贯对不上。只是年龄怎么就如此吻合呢?”叶尘从学堂走出时,喃喃自语。   ……   ……   进入九月下旬以后,关中、关西、河东,乃至京西等黄河中上游持续普降大雨,京西、河东一带更是暴雨如注,连月不止,黄河水陡然上涨,终于决堤,只不过不是开封,而是在澶州一带。   澶州一带河堤虽然今年也有修建,但显然力度并不大。滚滚滔滔的洪水,挟卷着一排排五六丈高的浊浪,以排山倒海、不可阻挡之势,奔腾咆哮,一泻千里,向东直流人郓、濮二州的低洼沼泽地带。水势之大,竟然在十几天的工夫,使平地汪成了一片烟波浩渺、横无际涯的千里平湖——梁山泊。沿途州郡皆成水乡泽国,禾稼漂没,房屋坍塌,禽畜淹死,黎庶百姓四散奔命,啼饥号寒,死于洪水、饥饿和瘟疫者不计其数。   此次黄河洪灾危害之大,影响之巨,举国震惊。消息传到京师,赵匡胤大为震怒的同时,也是心中后怕不已。若不是叶尘提前说出黄河决堤之事,这两个多月抢修开封境内河堤,恐怕此次决堤的就不是澶州一带,而是天子脚下开封境内,而此时发生在澶州一带的惨状,恐怕就要出现在开封境内。京师动荡,必然引起天下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起此事,赵匡胤后背就冷汗直流,禁不住大呼天佑吾啊!   但赵匡胤依然还是很愤怒,两个多月前他便让政事堂已经给黄河周边各州县下了通文,全力组织人力加固加高河堤。可最后依然让黄河决堤,酿成惨状。   赵匡胤马上令御史台和政事堂的人前往澶州调查,结果查明:澶州官府汛前不积极组织人力加固堤防;汛期不及时报告险情,听之任之;洪水泛滥后又束手无策,毫无救援措施。   澶州知州乃是赵匡胤的亲舅舅杜审肇,但赵匡胤毫不客气地将他罢免官职,放归故里。而对分管汛防的澶州通制姚恕则锁拿京师,谳勘定罪。   赵匡胤命宰相赵普、参知政事吕馀庆和薛居正,会同大理寺审谳此案。   这一日,崇政殿小朝会议事。议题说到有关对姚恕处置结果。   “官家!臣坚决主张将姚恕处以极刑。”赵普一脸肃然说道。   赵光义脸色微变,心中狠不得将赵普千刀万剐。虽然早有预料赵普定会借机给姚恕重罚,但却没想到赵普欲置姚恕于死地。还好这几天有所准备。   御史中丞王悦风怨毒的看了一眼赵普的背影,出班说道:“官家!臣以为姚恕严重失职,但罪不至此,应判杖决流放。”   参知政事吕馀庆有些勉强的也出班说道:“官家!臣也以为姚恕罪不至死。”   不等赵匡胤说什么,赵普神色阴冷的看了一眼王悦风和吕馀庆,满腔愤怒地说道:“澶州成千上万的民众葬身鱼腹,无数百姓无家可归,皆姚恕渎职之罪,不杀姚恕,何以平民愤,何以谢百姓?”   参知政事薛居正出班,说道:“臣认为赵相公所言有理,姚恕罪不可恕,该杀。”   紧接着十多名文官纷纷出列,表示支持赵普的意见。也有四五名文官表示姚恕罪不至死。   赵匡胤对此次澶州决堤之事非常震怒,要知道朝廷提前可是特意下了令文通知加修河堤的。所以,他此时心中也是偏向于赵普的意见。再加上眼前朝堂上大多官员主张处死姚恕,略一思索之后,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赵光义,沉声说道:“传朕旨意,将姚恕凌迟处死。并昭告天下。以平民愤,以谢百姓。”   赵普心中欣喜,冷冷的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赵光义,心想总算是为皇甫同被开封府诬陷入罪一事报了仇,出了一口恶气。   姚恕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个因失职罪被处死的,尽管赵普找的理由冠冕堂皇,说的话大义凛然,而实际上他自然是在公报私仇。   原来这姚恕本来乃是开封府尹赵光义的得力幕僚,赵光义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左膀右臂,十分器重,开封府的许多方略,皆出自此人之手。姚恕在赵光义幕府中时间久了,便有些“主大奴亦大”的味儿,再加上赵光义与赵普势同水火,所以他有时将赵普也不放在眼里。   有一次赵普纳妾,朝中官员都在邀请之列,姚恕前往赴宴,门人不认识他,竞不予通报。姚恕一怒之下,话也没留一句,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赵普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感到门下失礼,连忙派人找到姚恕,再三代自己向他道歉,但这姚恕却不依不饶,执意不给面子。连去道歉的人都感到十分窝火,赵普由比便自然怀恨在心。他觉得开封府的一个小小幕宾竟敢对当朝宰相如此拿大,赵光义也欺人太甚。因此,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寻机报复,出这口恶气。   后来,适逢赵匡胤为他的舅舅出任澶州知州选择副手,赵普便极力主张派姚恕前往担任澶州通判。老谋深算的赵普用的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方面将姚恕贬出京师,以报一箭之仇,另一方面也借机将赵光义的重要谋士调出其幕府,砍去他的左右手,以削弱其势力。赵光义当然不同意,他一再找赵普通融挽回,赵普却决不答应。   赵光义的开封府虽说势力很大,但朝廷官员的任命大权却不在他手里。无可奈何,姚恕只好怏怏不乐地走马上任。   这一次黄河决口,损失惨重,这是老天爷赐给赵普一个报仇雪耻的机会,他岂能轻易放过?   再加上前几日皇甫同被开封府陷害入狱,而本来站在他这一边的吕馀庆,也在赵光义奸计之下,背叛了赵普,加入了赵光义的阵营。让赵普这些天一直心中压着一股邪火,在这种情况下,姚恕便成了两派政治势力斗争的牺牲品。   赵光义从崇政殿中走出,出了皇宫,回到府中,一路上只觉得心中的火苗子一阵阵乱窜,对赵普恨得牙根疼。他禁不住又一次想起三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与今日姚恕之事有些相似,最终也是以他败北而结束。   乾德四年发生的冯瓒一案。冯瓒时任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赵匡胤对他非常赏识,曾称“此人才力当世罕有”。   宋军平定后蜀之后,赵匡胤便委派他前往蜀地,出任梓州知州。但到任一段时间以后,便有人告发他“受赇为奸”。赵匡胤向来爱惜人才,对冯瓒这样一个极有才干的官员,赵匡胤深恐造成冤案,毁掉了人才,就决定把他调回京师,由自己亲自审理,然后再酌情裁处。   冯瓒入京之后,对他早有成见的赵普却暗中派人在潼关截住了他留在后面的行装。在检查的过程中,意外地发现行囊中藏着几包已经包裹捆扎停当的“金带珍玩”,贴着纸条,上面书写着“送交刘罄”的字样。   刘鏊官职卑微、名不见经传,赵普当时甚至还没听说过这个人。可是冯瓒为什么要向他行贿呢?派人一打听,赵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刘鏊也是赵光义的得力幕僚。这一下子,赵普感到了问题的严重和复杂。冯瓒要曲意结好开封府的幕僚,这既说明他确有“受赇为奸”的问题,也说明他有意投靠赵光义,充其党羽。   赵光义拉拢朝臣,网络私党,所用的手法无非两条。一条是请客送礼,一条便是为人说情,开脱罪责。这一点赵普看得非常清楚。赵匡胤即位之初,有几次要处罚过去与自己作对的人,都是赵光义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和地位,从中斡旋,婉言劝止。   这些人从此以后,自然对赵光义感恩戴德,成了他的追随者。 第四卷 开封风云动天下 第174章 封侯   赵普这次抓住了冯瓒,也便抓住了狠杀赵光义威风的机会。   因此,在处理冯瓒一案时,赵普力主将他处死。但由于赵光义邀约发动许多大臣一起求情,再加上赵匡胤本身爱才心切,最后还是赦免了冯瓒的死罪,将他流放到当时条件和环境最为恶劣的沙门岛,在那里不死不活地受罪。   冯瓒被流放一案,自然牵连到了赵光义,此事相当于赵普当着众人给了赵光义一记耳光,这场羞辱赵光义如何能忍得下去?自那之后,赵光义便寻机报复,与赵普之间的明争暗斗越加激烈。   这几年赵光义对冯瓒一案前前后后都仔细想了几遍,总觉得这事蹊跷,怀疑是有人告密,认为自己的幕府中出了内奸?他一个一个地暗中调查自己的那些幕僚。结果还真有一个人很可疑,这人便是左补阙、开封府推官宋琪。赵光义本来对此人“礼遇甚厚”,但此人是赵普的同乡,又与赵普关系密切。他怀疑可能是此人扮演了向赵普告密的角色。于是,赵光义将宋琪赶出了开封府,逐出了京师,出知陇州去了。   如此处置,赵光义还不解恨,这两年多也一直寻找机会,给赵普点更厉害的颜色看看。前几日皇甫同被陷害入狱一案,以及吕馀庆被设计背叛了赵普,加入自己一方,让赵光义这几天感觉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舒爽得很。   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竟会凭空里出了个黄河决口的大案,而赵普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大开杀戒,将自己的心腹幕僚处以极刑。   ……   ……   晋王府中,赵光义一拳砸在桌子上,心中杀机如潮,眸中寒光四射。   旧账未算,又添新仇,赵光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烧灼。   “赵普!你这个独揽朝政、骄横跋扈的老驴头,莫非真把本王当成个软柿子不成?总有一天,不!时间不会很长,本王定要让你声败名裂,滚出开封,然后再回过头,跪在本王面前,求本王给你一个官。”赵光义喃喃自语。   “来人,去请陈先生过来。”赵光义深思之后,喝道。   “王爷,陈先生今天一早出门,暗中跟着他的人回来禀报说是前往红蝠楼去了。”管家快步走进门,躬身说道。   “红蝠楼?这是什么地方。”赵光义疑惑道。   “是一家妓院。”管家说道。   “妓院?怎么会叫这样的名字?”赵光义道。   管家犹豫了一下,以不敢确定的口气说道:“好像是因为这家妓院女子都身穿着血蝠衣的缘故吧!”   赵光义显然对这些没有多大兴趣,说道:“告诉韩通,将陈先生给我盯紧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要随时报告给我。”   管家恭敬称是。   ……   ……   大宋天下自开国以来十多年间,虽无大乱,但却并不太平,这些年就没有停止过打仗,疯狂增加的军费,以及不断增长的官员数量,逼使官府收取更多的税赋。一些贪官污吏使得沉重的税赋负担落在少部分农民身上,使得这些农民无法承受,因而弃家逃亡的百姓、落草为寇的流民,甚至有的在光天化日下横行道左,劫掠民家,让地方州县焦头烂额。而那等挥起锄头种地,拿起刀的业余强盗,在这十多年中每年都有一两起的。   不过大的反叛,自川蜀之乱后,便再无一见。朝廷每逢灾荒便从灾民中收精壮为兵的政策,从根子上断绝了人数上千上万、席卷多州多路的叛乱。此次澶州洪灾,赵匡胤第一时间便下令将精壮收编为兵,同时将流民向澶州附近各州县分开遣送,很好的避免了大的乱子出现。同时也将年初北伐北汉时,损耗的部队得到了补充。   叶尘一个月前,曾经给黄河流域中下游所有州医院以朝廷的名义下过通知,让大肆采购药材、石灰等治病防疫之物,澶州同样如此,此时却派上了大用处。另外,澶州附近州县,甚至开封和洛阳都有不少流民涌入。不过不论是开封,还是洛阳,都有足够多的粮食、药物和官府力量安置灾民。   此事虽然牵扯了朝廷不少精力,算得上大事,但与京师受灾相比,就不算什么大事了。可是,具体到受灾的家庭和个人来说,家园被毁,流离失所,那无疑于灭顶之灾。   开封境内安置灾民由开封府负责,赵光义不管人品怎么样,能力还是很强的,更何况他也不想因为没有安置好灾民,被赵普再次趁机抓住小辫子。两人之间明争暗斗,随着澶州洪灾之难的解决,这些时日渐渐炽热化。开封城内平静表面之下,暗藏无尽杀气。   ……   ……   澶州灾民随着洪水退去,也回到家乡,开始重建家园。最主要的是,随着秋汛时期已过,黄河中上游关中、关西、河东降雨大幅减少,黄河水面迅速下降变窄。意味着开封洪涝之患彻底解决。   开封的四位行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官身,叶尘亲自带着几名治河堤司使和干吏,带着各种测量和测试工具,认真严谨的测试了四处河堤的高度,厚度,以及坚实程度,期间将四位行首的暗中送来的重礼都坚决予以退回,极为公平、公正的排出了名次,按照之前所说,将四个官身授予了四位行首。   而筹集到劳力人数最少,修建河堤最短的李君浩,也得到了一个从九品的官身。只不过和四位行首一样,都没有差遣。   此次开封,乃至整个大宋能够得以避免大范围洪涝灾害,叶尘居功至伟。一是顶着天大的凶险,将此事说了出来。二是筹集粮食一事整个计划都是由他提供的,且过程中又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三是河堤的修筑方面更是扭转乾坤,直接确保了开封境内河堤没有决口。直接避免了京师重地动荡。   要知道若是开封重地大范围受灾,百姓怨声载道,酿成动荡,一不小心就会波及全国,动摇国本,后果不堪设想。另外,也维护了天子脸面。在这个迷信的时代,天子脚下京师重地受灾,重容易被人联想到是天子不德。历朝历代,发生这样的事情,天子可没少下罪己诏,严重损害天子威严和名望。对一朝天子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   叶尘立下如此功劳,已经不比开疆扩土,攻下一座城池差多少了。   所以,叶尘在今天的大朝会被封了侯,食邑增加了两千,但实封土地却没有变化。还是祥符县那一千亩。   叶尘如今也就是从祥符伯变成了祥符侯。   府邸前,府中上下近两百人,除了玉道香、白沧海、鬼医之外,所有人都涌到门口,看着大门口旧的祥符伯府牌匾换成了新的祥符侯府的牌匾。所有人发出由衷的喝彩呐喊声。惹得邻里邻居和路边上看热闹的百姓好一阵羡慕。他们当然不是羡慕叶尘,因为地们相差太大,他们羡慕的是祥符侯府中家丁丫鬟,以及护卫。   以前的祥符伯府,如今的祥符侯府中的仆人,月钱是寻常高官功勋府上同等仆人的两倍,护卫更是高达四倍。这个消息早已在开封城内传开,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进入这座府中做事。但按照叶尘的指示,府中除了最开始继承的喻皓家仆之外,一直再没有进一人。开玩笑,家中主人除了他之外,就那大大小小几个女子,用得着那么多人伺候吗?若不是叶尘考虑到喻清妍的感受,以及心中仁慈了一些,他还想辞退一些家丁丫鬟,多养一些护卫呢!   罗耀顺、王超、曹玮先后来拜访,每人拖一车礼物,知道叶尘总感觉钱不够的脾性,什么药材,锦缎,字画,文房四宝一样没带。整块的玉石,连串的珍珠,大块的玛瑙,看的叶尘心花怒放,对吗,这才是恭贺进爵的样子,不像赵德昭给弄过来两大箱子书,说是最近发现叶尘文才方面不符合高人弟子的身份,让他多学习,多看书。最让叶尘不高兴的是,赵德昭还真是一个自来熟的性格,仗着自己太子的身份在叶府大肆搜刮。又带走了三副麻将不说,还把叶尘这此天闲着没事,指点工匠研究制作出的四十多个牙刷,十多盒牙粉拿走了一半。   吃过午饭之后,刚刚回到开封没多久的贾宪也来了。贾宪因为江淮一行跟着罗公明表现出众,立下不少功劳,官复北伐时的原职,又从国子监回到了三司使当官。   到下午时,曹彬、党进、赵赞、罗公明、高怀德这几位军中老将也来了。即使远在河东晋阳的李继勋也派了开封家中嫡长子李元佑前来。赵普和赵光义不管心中怎么想,同样派了子嗣前来恭贺。   至于其他的不少功勋高官虽然与叶尘不熟,但都出于各种目的,派人送上了厚礼。叶尘让麻刚子认真登记在册,这些以后都是要回礼的。人情来往一定要做好,不然会被别人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一不小心还会得罪人。 第175章 永乐会馆   叶尘知道,他虽然已经是侯爵,官位也已经由正四品提升至正三品,可是除了医院院长和治河银提司之外他并没有什么身份显赫和权柄滔天官位。曹彬、罗公明这些关系亲密不算,如今能有这么高官勋贵送来贺礼,甚至上到高怀德等四位军中大佬亲来,赵普和赵义都派子嗣带来贺礼,就其原因只有两个,一是叶尘正得圣眷,是当今天天子眼前红人。二是叶尘自出世以来,种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所带来的效果。谁都不敢保证自己那天遇到困难,不会求到叶尘头上。   送走了客人,打发走仆役,已是华灯初上。叶尘和王超、罗耀顺、曹玮哥四个坐在前厅喝茶聊天,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女人身上,气氛顿时热烈,撵走伺候的丫鬟。客厅很快就变成色狼天下,乳波起浪,臀影飘飞。   “说起来,最近开封除了甜水巷和安乐巷之外,城东又出现了一个好去处。”罗耀顺淫笑着说道。   曹玮顿时两眼发亮,说道:“什么好去处。我怎么不知道?”   罗耀顺流露出向往之色,说道:“红蝠楼!”   “红蝠楼?这名字有些新奇。听着不像是风月场所的名字。”叶尘插话道。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吧!这红蝠楼的名字,就如里面的姑娘,新奇、刺激,给人一种其它风月之地从未有过的舒爽刺激的享受。”罗耀顺一副高深莫测状说道。   ……   ……   十月二十九日。   叶尘带人去了一趟自己的一千亩封地。然后找了两处地方,开了两个工坊,用得人除了府中几名工匠之外,全部是李君浩所统帅的那两百名南帮帮众。且硬是让王超将前段时间娶妾收得礼钱拿出大半用来入股,摆明了是想让王超借着自己发财。   叶尘这两个工坊是用来生产叶尘这一个多月,实在是忍受不了没有牙膏、牙刷的日子,所以和府中工匠,以及喻清妍、玉道香一起,集众人之力,将牙膏和牙刷给研究了出来。准确的说是牙刷和牙粉。   牙刷就不说了,其实设计很简单。主要是牙粉,叶尘记得后世寻常牙膏材料,这些材料也不难找,成本也很底,但将这些材料融合于一体,形成牙膏,根本不是这个时代技术水平所能够做到的事情。但在玉道香帮助下,叶尘却做成了比牙膏差了一筹的牙粉,玉道香会炼一些简单丹药,知道怎么将这些东西熔炼成液体,然后融合于一体,晾干之后,碾压成粉末,便成了牙粉。将炼丹的方法改造成寻常人都能够操作的技术,对于叶尘来说并不难。   两个工坊,一个制造牙粉、一个制造牙刷。   叶尘不愁卖不出去,也不愁赚不到钱。   第一批出产的牙粉、牙刷被叶尘无偿送了出去,全是名人,上到天子、皇后、嫔妃、皇子、公主,下到文武大臣、高官贵族。   所有人用过之后,都深感满意,大肆赞赏。   开玩笑,嘴巴里面牙齿越来越干净,不少人没有了之前的异味,变得清新不说。最主要的是一些牙齿暗黄的,用了叶府提供的牙粉和牙刷之后,竟然慢慢的变得雪白了起来。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想而知,叶氏工坊出产的牙刷和牙粉受到了多大欢迎。而在这些名人的导向和不知不觉的宣传之下,开封城里面,只要是稍微手中宽裕一些的人家,都开始使用牙刷和牙粉。甚至到最后发展成,若是不使用牙粉和牙刷,都代表着土鳖、野蛮人、乡下人、穷鬼。   短短一个多月,叶府牙刷和牙粉已经风靡整个开封,开始向四周州县辐射。   经过叶尘和李君浩、王超的商议,叶尘决定在其它各州开新的工坊,当然必须是信得过的人去主持,按照叶尘的意思,宁愿发展慢一点,工坊开少一点,钱少赚一点,但牙粉的秘方和制作方法绝对不能流传出去。牙刷还好说,市面上已经出现模仿品,有些并不比叶尘设计制作的差。但出现的几种牙粉,却根本无法和叶府牙粉相比。   另外,不知从那里传出来的说法,说叶尘乃是仙人弟子,这牙粉和牙刷本是仙人用来清洁口腔牙齿的用品。这个说法很快传传遍了大江南北,使得叶氏牙刷和牙粉更加受欢迎。   独家生意,又有数百万的消费群体,自然赚钱快。一个多月,除去材料本钱,开店店面费,工坊工人、店铺伙计、掌柜等各种参与之人的薪水之外。生生赚了七万贯。   叶尘、李君浩、王超三人分别占了五成、二成、二成的比例。另外一成,却是被叶尘大方的直接交给了朝廷,入了国库。   叶尘深知吃独食,特别是当官的吃独食,垄断生意的危险生,在后世那般法制健全时代都很容易树大招风,引来灾祸,更不用说在这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所以,直接将五分之一收益上了税,说白了就是直接给了天子。   叶尘如此做,自然在赵匡胤面前大大留了个好,先不说叶尘制盐之术,这大半年下来,本身给朝廷赚的钱已经不下百万贯,现在又将自己家赚的钱,拿出十分之一入了国库。如此大公无私的行为,自然得到上至天子,下至满朝文武的赞颂和好感。   但这个世界上,不管什么时候,都从不缺少聪明人,自然有人一眼便看出叶尘智慧所在,比如赵普、曹彬等两府所有重臣,以及罗公明和赵光义等人。   叶尘这是在将自己与皇家,甚至整个大宋这个国家绑在了一起,虽然远远还未达到一损则损的地步,但实质上却是一样的。等叶尘所赚的钱越来越多,多到朝廷和天子都难以割舍和忽视的地步,叶尘自然和大宋,和天子紧紧绑在了一起,真正达到了一损则损的地步。   天子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站在他的立场上,自然是喜而乐见。甚至由此对叶尘的忌惮和怀疑越来越小。这其实也是叶尘这样做的主要原因之一。   说起来,叶尘这样做其实还有一个直接原因,他发现大宋这个王朝,很喜欢国家出面,将一些最能赚钱的生意垄断,做成国商。比如盐、酒、茶、丝绸等等,不少最能够赚钱的生意,国家竟然都明令禁止不能私人制造、酿制、销售等,任何一个商家作这些生意都要经过国家特殊批准,相当于国商一般。   叶尘知道,他若是不分一成好处给天子,给国库,等他的牙刷、牙粉所赚的钱越来越多的时候,朝堂之上肯定有一大批人上奏天子,将这生意转为国商,而天子绝对不会拒绝,肯定会欣然答应。与其到那个时候,被动贡献出来,彻底失去这个赚钱养家的生意,还不如早早便将天子和自己绑在一起。   且叶尘摆明那一成分红不是给三司使控制照管的外库,而是皇宫大内由天子近侍掌柜的内库。   这才是叶尘高明之处。   另外,在牙刷和牙粉工坊开办期间,叶尘叫来胡麻子和李君浩,三人在房中商量了整整半天时间,胡麻子和李君浩才欣然离去。   胡麻子在永乐边城开赌场时,便是受李君浩主宰的南帮庇护,所以胡麻子本身便和李君浩及南帮帮众很熟。上个月刚回开封时,李君浩带领所有帮众忙着筑河堤,胡麻子单枪匹马手下无人,所以虽然叶尘拿出了钱,想以胡麻子的赌场为核心,开设一个这个时代从未有过的,全方位的,涵盖吃、喝、嫖、赌、浴的娱乐场所。可惜一直没有人手操办。   等这个月李君浩带着南帮的人腾出手来,此事终于可以展开。   ……   ……   秋日总是让人欣慰的季节,青绿色的糜子逐渐变成褐红色,沉甸甸的谷穗也低下了头,高粱穗子远远看去就像一片燃烧的火海,有谁不喜欢丰收呢?昨天大宋天子还亲自去了城外的农田里看了嘉禾,与耄耋老农谈笑甚欢,家国兴旺,四海升平,大宋连年战事,明年说不定还要打仗。虽然都是大宋的军队打到周边的国家,但押送粮草的劳役和大军人马食用的粮草还是来自百姓,来自农田。所以,秋收对于大宋,对于这个时代任何汉人国度都是头等大事。   叶尘这些时日在苦练剑法和内功之余,也忙着自己的大事,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李君浩和胡麻子一起来拜见叶尘,请叶尘去验收装修完毕,只等开业的永乐会馆。   没错是永乐会馆,而不是永乐赌坊。   按照叶尘的规划,要开一个集赌场、茶楼、住宿、餐饮、戏剧表演、风月场等各种休闲娱乐于一体的综合性场所。说白了,就是仿效后世澳门赌场的模式。   永乐二字好理解,叶尘、李君浩和胡麻子都来自永乐边城。但“会馆”这个词放在这个时代,便显得有些怪异了。但叶尘坚持用这个这个名字,李君浩和胡麻子自然不会反对。 第176章 罗耀顺失踪   永乐会馆占地十亩,被一堵高近一丈的围墙圈了起来。就建在汴河边上,五座宏大的建筑,呈东西南北中将布局建立。每日行走于汴河上的船只都能看到它以惊人的建造速度逐渐矗立起来,但是由于四面悬了障幔,始终无法一窥全貌,如今它终于完全展示在世人面前。   五座建筑风格迥异,气势宏伟、美仑美焕的高楼平地而起,比起赫赫有名的春风楼,还要胜之一筹。这五座建筑分别对应着赌场、餐饮、住宿、风月场所、舞台表演。   比如门口是色子形状的北楼,开张之后就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大赌场。也是胡三的主场。   传统的色子、牌九,叶尘新创的麻将、雀牌等各种赌搏方式,配合叶尘从后世澳门赌场效仿而来的超现代的服务模式,从一楼大厅、二楼雅间、三楼包厢,档次和接待对象各有不同。   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城市,从来都不缺赌徒。而赌搏,是不分国界、不分时空的一种娱乐模式,只要是赌徒,对新颖有趣的赌搏方法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适应并迷恋起来。后世经过千锤百炼的赌博模式和服务水准,与胡三所熟悉的当时赌博形式相结合,叶尘并不担心会赚不了钱,赚不了大钱。   中间造型最为奇特的一幢楼则是被叶尘命名为“永乐大剧院”。   主要经营方式除了当世最为流行的文人士子们坐而饮酒,谈笑欣赏歌舞表演的模式之外。叶尘还仿效后世歌剧院,在一楼建了一个很大的舞台,这却是这个时代前所未有的全新设计了,而这才是这幢楼中特色,真正区别于当时其它舞乐表演,吸引人们来消费的重中之重。   在叶尘的计划中,他要将这个时代还没有的话剧、舞台剧,甚至小品式的表演搬上这个舞台,将这个时代之后,所有能够流传于后世的经典故事都编纂出来,搬上舞台去赚钱。   这方面,叶尘不光是脑子里面存有大量经典故事,同时他也有着这个时代人们所没有的超前表演理念和思维模式。不要说话剧、戏曲、舞台剧,就是电影、电视剧他都不知道看过多少,虽说他不是一个这方面的专业工作者,很多东西他都一知半解,但是只要他能“想”出来,然后告诉这个时代伶伎业顶尖的专业人士,搞出一台戏剧来却是轻而易举。   这种表演模式放在这个时代并不存在超前性,它目前还没有出现,只是因为目前的伎人们还没有探索、完善它。有过后世一千多年的实事证明,叶尘相信一旦让它问世,就会毫无疑问地征服大批观众,培养出一大批戏迷出来。从而大赚特赚。   甚至叶尘还要将这个时代各种流行的娱乐模式都要囊括其中。比如和后世杂技没什么区别的杂耍、藏术等。当代人们较为热衷相仆、说书等等。他准备将这个行当里最杰出的人物,重金礼聘而来。叶尘不怕在他们身上多花钱,等到“永乐会馆”的招牌打响,只会赚得更多。   南楼经营的是风月生意,但却是有别于这个时代的妓院。取名为“永乐洗浴楼”。叶尘模仿的完全是后世豪华洗浴场所。其中有很专业的按摩、足疗、推拿、针灸、桑拿,自然也少不了带有颜色,且在这个时代合法的各色各样的皮肉生意。   这个时代虽然民间也有公众浴池了,浴池里也有一些按摩、足浴这些项目,但都是大众路线,甚至都没有单独的浴间。   而永乐浴楼却不同,它走的是高档路线,室内建筑和装修是一派豪华的唐式风格,一间间浴池休息间的地面和墙砖均采用陶瓷,横拉的障子门儿,浴衣都是松软舒适的袍衣,脚下都是防滑的高齿木屐,浴器都是木桶或陶瓷的浴盆,除了按摩和足浴。不论是足疗、按摩的,端茶倒水,还是风月服务,都会是清一水儿年轻貌美,且经过专一培训后才上岗。这样一来,档次上来了,价格自然也就上来了。   至于东面“永乐美味楼”的餐饮和西面的“永乐大酒店”就不用多说了,除了高价聘请一些好厨子之外,叶尘着重区别于这个时代餐饮、住宿酒楼的也就服务方面。当然,还是效仿后世五星级酒店、酒楼的模式。从一进门的左右两排美丽可人的迎宾小姐,到无微不至的各种贴心服务,都是这个时代人们从未有过的。   总之,叶尘着重突出了服务和新奇这两大特点。   服务就不用说了,本就是服务行业,唯有客人是上帝的理念深入人心,贯彻始终,才能够保证赚钱。   至于新奇,叶尘拿出的新鲜玩意,无不是经过后世无数年实事验证,能够用来大赚特赚的东西。当然,叶尘也考虑到了这个时代人们观念习惯与后世的区别,所以这个过程中与李君浩、许方义等南帮在永乐边城有过这些方面经营经验的人进行了充分的交流,进行了一定的融合和修改。   实事上,在大多数时候,叶尘也只是将理论上的东西说出来,具体去做事的都是胡麻子和李君浩带领的两百多南帮帮众。胡麻子本来就开赌场的,不用多说。而李君浩带领的南帮在永乐边城时,做得就是酒店、餐饮、风月场所等生意,具体经营经验极为丰富。根本不用叶尘具体操心。自然能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唯有设计建造永乐大剧院的时候,叶尘亲自出马指导建造。   ……   ……   叶尘今天跟着李君浩和胡麻子来到永乐会馆的时候,前些日子随处可见的匠人不见了,建筑垃圾也收拾的一干二净。南帮帮众或亲自,或指挥着雇来的人手,正在彻彻底底的打扫卫生,和搬运各种家具。   看过永乐赌场、永乐美味楼、永乐浴楼、永乐大酒楼之后,叶尘来到了永乐大剧院。   永乐大剧院位于五座建筑的中心位置,单从外面看去,便是最为奇特的一幢建筑。不了解内情的人很难想到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前几天罗耀顺、王超、曹玮被叶尘请来参观时,站在外面看了半天便搞不懂是做什么的。   特别是当许方义找来各种工匠把房子装饰一新以后,所有人就更加的迷惑了,里面五排之后全是密密麻麻的椅子,背后还有号牌,前面五排则是桌椅搭配,二楼之上还有好多的装饰豪华的精美包厢。   圆形的穹顶,回音壁设计的回廊,只要有人在舞台上说话,整个大厅都会听到。叶尘之前特意找来乐师在这里演奏过,乐师们无不欢喜一场。   叶尘为此还设计了幕布,三层,找来画师,画了许多的舞台背景。   这些天,叶尘闲暇之余,已经想到了好几个故事,并且口述让人写了出来。分别是《天仙配》、《梁祝》、《白蛇传》、《嫦娥奔月》、《孟姜女哭长城》、《窦娥冤》等最为经典故事。其中有已经在这个时代之前流传的,也有这个时代之后的。但不管是什么经典故事,在这之前,从未有人将其以戏剧的形式搬到舞台上。   为了确定效果,叶尘让李君浩已经聘请来的戏班子,以戏剧的形式将天仙配排练了十多天,然后搬上舞台,请来玉道香、韩可儿、水儿、喻清妍、孙雪莹和小墨,以及一些丫鬟和家丁观看。效果好的让叶尘大吃一惊,不少人看戏看的走火入魔,哭的那个稀里哗啦。即使以玉道香的清冷,也是怔了好长时间,眼睛红红的。   显然,验证的效果很好,不怕这个娱乐消遣活动少得可怜时代的人们不喜欢,自然就不怕赚不了钱。   叶尘和胡麻子、李君浩三人一脸满意的从永乐大剧院出来时,李忠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侯爷!不好了,罗衙内失踪了,都已经报到开封府开始查案了。”   叶尘脸色一变,罗衙内自然就是罗耀顺。罗耀顺在皇城禁军里面当值,若非天子派遣,绝对不会出开封城半步,且每天还要正常上值。所以,若是失踪很有可能就是已经遭遇什么不测。   “失踪了几天?开封府的人查得怎么样了。”叶尘急问道。   “罗衙内傍晚下值之后,没有回罗府,今早上,随行的护卫今回来一个,结果还疯了。罗家派出大批人手寻找,都没有找到,这才向开封府报了案。开封府是任志亮负责彻查此事,目前也没有找到罗衙内。”李忠说道。   叶尘道:“回去让府中所有护卫全部出去寻找罗衙内,告诉他们谁找到,赏千两黄金。”   李忠称是,行礼之后快速离去。   叶尘转身对身后二十名护卫说道:“石和尚留下,其他人也快去全城打探寻找。”   众护卫没有立即便离去,一名护卫说道:“侯爷,您的安危……” 第177章 九大名捕   叶尘摆手道:“我没事,有石和尚和李帮主保护我,又在开封城内,不用担心。”   众护卫轰然称是,向叶尘一拜,快速离去。   叶尘又对李君浩和胡麻子说道:“李兄江湖经验丰富,跟着我去找人,永乐会馆的事情就交给胡麻子和许方义他们。”   李君浩点头称是,胡麻子道:“侯爷放心,这边事情小人一定做好。”   叶尘带着李君浩和石和尚匆匆出了永乐会馆,突然听见左边传来一片嘈杂声,转头看去,却是一群开封府铺快正在驱赶人群。   叶尘目光如电,隔了两三百步,看见带头的正是负责查办罗耀顺失踪案的任志亮。   任志亮身为开封府第一推官,破了不少积年大案,在查案破案方面远近闻名。开封府在民间至少有一半好名声是他的功劳。   叶尘还听说任志亮办案时,会带着九个他亲自挑逃的六扇门好手,都曾经是各路、州的名捕。据说这九个名捕各有他们的本领天赋。有擅长追缉的好手;有人鼻子比猎狗还要灵敏;有的善于查看蛛丝马迹,善辨真伪;还有的只一眼便可以说出某种伤口是由某种兵器造成;甚至其中还有一人精研各种药物。当然,也少不了验尸的高手。   叶尘三人快步向任志亮走去。   走近了叶尘才注意到,开封府的铺快是将一座楼给围了起来。   这座楼通体血红色,总共两层高,占地一亩左右,门口挂着一横匾,上面写着“红蝠楼”三个大字。   叶尘感觉“红蝠楼”这三个字在什么地方听过,略一回忆,便想起,前些日子,他晋升为祥符侯时,罗耀顺来到府上恭贺,喝酒喝到最后,和叶尘、曹玮、王超三人说起风月之事时,提起过“红蝠楼”。叶尘还记得,当时罗耀顺说:最近有了一个好去处,名字“红蝠楼”的妓院,很刺激很新奇。   叶尘三人走来,开封府的捕快便拦了上来,叶尘如今可是名人,特别是随着两个多月前被上官冰云劫持一案他的画像广为流传,不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多。   所以,看见他到来,有捕快已经进入红蝠楼找刚刚进到里面的任志亮禀报去了。   很快,任志亮便出来,迎了上来,向叶尘行了一礼,说道:“叶侯来此所为何事?”   叶尘回了一礼,说道:“任大人可是在查罗将军失踪一案?”罗耀顺官拜正六品禁军军指挥使,已经算是一员大将。   任志亮道:“正是。”   叶尘道:“罗将军乃是本侯的好友,本侯想参与查案,还请任大人行个方便。”叶尘说的极为客气,一般情况下,如他的这般身份,对一名六品推官不会这样客气的。毕竟官阶相差四五级。且叶尘如今又是天子面前的红人。   叶尘如此客气,任志亮虽然明知赵光义与叶尘并不对付,但还是生出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笑着说道:“侯爷客气了,侯爷神通广大,有侯爷参与,此案定会早日真相大白,找回罗将军。”   除叶尘三人外,跟着任志亮进入红蝠楼的只有九人,其它捕快都守在楼外。叶尘猜想,这九人应该就是名声在外的开封府九大名捕。   进了红蝠楼大门,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中矗立着一幢二层楼。叶尘跟着任志亮直奔罗耀顺失踪的之处——二楼最为精美的一间厢房。   入目所见是三个尸体和一个活人,从服饰上可以看出,这三个尸体身份是罗耀顺的护卫,那个活人是一名六七十岁的老人。   “他是红蝠楼的老板。罗衙内三个护卫本来是守在外间的,早上送早点的人发现他们已经死了,且昨晚上没有人听到有任何动静。这家妓院其他人在三个尸体出现后,便已经全吓跑了。刚才来之前,下官已经派人找到三个,分别进行过审问。”任志亮主动给叶尘说道。   叶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红蝠楼老板显然是个聪明人。   人老精,鬼老灵。   一个人活到那么大的年纪,即使本来是个笨蛋,也应已识相。   所以他非常合作。   他说的也更详细。   按照他所说,昨天傍晚,罗耀顺带着四个护卫来到红蝠楼,进入了红蝠楼头牌红蝠女的房间,且晚上在这里过了夜,四名护卫就守在厢房的外间。罗耀顺和红蝠女显然是在内间卧室。可今早起床时,送早餐的侍女进入房间时,没有看见罗耀顺和红蝠女,只看见三具护卫尸体。消息传开后,所有客人、姑娘、仆人、侍女就吓得全跑了。   老板口齿有些不清楚,声音有些怪异,众人听得虽辛苦,仍耐着性子听下去。   随着老板说完,房间中立时死寂一片,就像变了个坟墓。   阴惨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红蝠楼。   昨夜在这里发生事情本来就已有几分恐怖,老板怪异的声调再加以渲染,这恐怖又平添了几分。   何况房间中地上现在还放着三具尸体。   三具尸体扭曲的脸庞,狰狞的神态,就已在诉说着事情的诡异、恐怖。   打破这种死寂的是任志亮。   他的目光始终在老板面上,道:“你事后可动过这三具尸体?”   老板摇头,道:“没有。尸体一出现,小人就报官了。”   任志亮说道:“查他们的死因,查这幢楼的一切。”   他的话说出口,不用他具体吩咐分工,九个铺头便展开行动。三人留下验尸,六人分头去搜查整幢小楼。   叶尘三人没有动,他相信任志亮和他麾下九大名捕会尽全力的,而这种事情显然对方更专业。   半炷香之后,三名查验尸体的铺头还没有结果,六名搜查小楼的捕头已经回来。   他们带来了三块石头,三块血红色的石头,红得可怕。还散发着某种说不出的血腥气味。是从红蝠女的床头暗盒中找到的。   任志亮稍近鼻端,轻嗅一下,斜递了出去。   一个捕头忙迎了上来,各自从任志亮的手中取过一块红石,退过一旁。   他将红石头放在桌子上,相继卸下背负的一个皮箱子,打开。   箱子里有多种精致的工具,多种奇怪的药物。   他正是任志亮座下精研药物的那位名捕。   石头上若是淬毒,无论什么毒,只要在人世间曾经出现,他都能够分辨得出。   “大人,死因看不出,需要开解尸体。”查验尸体的三名铺头商议之后,其中一人对任志亮说道。   任志亮眉头微皱,看了一眼叶尘。见叶尘没有任异议,便说道:“那就开解。”   叶尘忍不住问道:“城门是不是已经安排人手逐人、逐车检查。”   任志亮道:“侯爷放心,四个城门都已经做出了安排。”   叶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三把如后世手术刀一般大小的匕首,握在三只手中。   锐利的刀锋在灵活的手指控制之下,闪动着惨白色的光芒。   刀划下的惨白的皮肉外翻,血泥浆一样骨嘟骨嘟涌出。   紫黑色的血!血虽未凝结,已将凝结。   三人落刀的地方不约而同,都在膝盖部位,显然这膝盖部位有什么特殊地方。叶尘刚才在旁边也已看清,三人膝盖部位都有些发紫发青。   三人果然是验尸一行的高手。   三具尸体右腿关节处的肌肉都微微有些凹下,紫黑的一片。   骨头都碰碎,肌肉不凹下才怪。   肌肉一剖开,碎骨便露了出来。   碎骨赫然亦是紫黑色。   任志亮盯着紫黑的血,紫黑的骨,一双眼都发了光。叶尘、李君浩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平日间热闹的风月院子变验尸之地,三个赤裸的尸体同时在解剖。   空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药香和尸臭的气息。   惨白的刀锋,惨白的肌肉。   紫黑的血,紫黑的骨。   这里简直就已像是个地狱。   这种情景已不是“恐怖”两个字所能形容,更不是寻常可以见到。   叶尘心中没有恐惧,但却强忍着恶心。   石和尚和李君浩虽然胆子大,也杀过不少人,但如这般解剖尸体,也是第一次见到。石和尚有些惊惧的偏开了脸,但紧接着感觉丢人,硬是又转过头,强行让自己盯着看。   红蝠楼的老板最惨,他已在呕吐。   他呕吐着,一个头几乎已叩倒在任志亮前面的桌子上,嘶声道:“大人!小人这里还要做生意……”   这家妓院若是给人知道曾经用来做验尸之地,解剖过三具尸体,还有人光顾才怪。   没有人理会,任志亮选择在这里验尸,显然是有原因的。尸体放得越久,找出死因便会越难。甚至一些死因隔着一刻钟的时间,痕迹都会彻底消失。等将尸体带回开封府验尸房,说不定就已经迟了。任志亮破案经验极为丰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任志亮毫不客气的截口道:“你若是再在这里吵嚷,骚扰他们的办事,以后也就根本不必在开封做生意了。”   他是在警告。身为开封府第一推官,他的警告,对于寻常百姓就是实事。 第178章 死因与刺杀   红蝠楼的老板是聪明人,再给这一吓,一个身子立时瘫软在旁边地上。   红蝠楼的老板如果真的昏过去就好了,只可惜不是。   突然,红蝠楼的老板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我绝不容许你们在这里做这种事。”   话声一落,他猛一声狂呼,一跃而起,向一个解剖尸体的捕头扑了过去。他这一跃竟然一丈多高,且速度极快。   所有人脸色微变,任志亮能够成为推官,本身实力本就不弱,其他九名捕头是开封府从大宋各州挑选而出,实力同样强悍,放在江湖上,至少也是一流高手。所以,这名被红蝠楼的老板定为目标的铺头虽然距离叶尘最近,但也根本不用叶尘、李君浩和石和尚动手。   但他不动手,不代表着别人不向他动手。红蝠楼的老板身在半空,距离他的目标——正在验尸一名铺头尺许距离时,突然右手抬起向右边猛的一甩。准确的说是向右边叶尘猛的一甩。   所有人脸色巨变,站在叶尘右后面的石和尚二话不说脑袋超前,便向叶尘身前冲去,他没看见任何东西,但他想将自己的铁头挡在叶尘身前。   站在叶尘左边的李君浩隐隐看见三根淡不可见的细针从红蝠楼的老板手中甩出,刺向叶尘,他二话不说一拳向叶尘前面打去,想将三根细针击飞。   可是,那细针速度太快了,不论是石和尚的铁头,还是李君浩的拳头,都已经迟了,或者说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   任志亮脸色很难看,他很清楚,叶尘今日若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事,必将牵连到他,他就算有晋王赵光义求情,不会被暴怒的天子杀死,可也会轻则降职,重则罢官、下狱。   电光火石间,一道剑光陡然从叶尘腰间出现,瞬间出现叶尘身前。   叮叮叮三声轻微的铁石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众人这才看清叶尘手提长剑,横在身前。三根细入牛毛般的细针跌落在地,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见。   好快的剑,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   与此同时,另一边三名捕快已经探身而起,和红蝠楼的老板战到了一起。   “抓活的。”任志亮长松一口气,赶紧说道。   但却已经迟了,红蝠楼的老板突然栽倒在地,头朝下一动不动。一名捕头用脚以巧劲将他的身体翻转,众人所见,却是大吃一惊。   红蝠楼老板已经死了,可他的脸竟然已经模糊一片,且有轻烟从他脸上各处突然冒起。肉眼可见的红蝠楼的老板的尸体竟然开始消融。   “啊!我的脚!”那名刚才用脚拨转红蝠楼的老板尸体的捕头突然一声惨叫,跌到在地,他的鞋子竟然也开始冒青烟,且开始消融。   众人脸色变化中,本能的向后退去,只有任志亮,噌的一声,拔刀上前,一脸决断之色,雪亮刀光闪过,这名捕头冒着青烟的半只脚齐齐从脚踝处被他直接给剁了。   “他身体内藏有融尸液。”任志亮先是让下面人给断脚的捕头止血,然后让外面的捕快送去医治,之后看着叶尘说道。刚才两三息间,发生的意外太多,先是红蝠楼的老板突然出手,且又以极为高明的暗器手段偷袭叶尘,而叶尘施展出了极为惊艳的剑法。紧接着这红蝠楼的老板又以传说中的融尸液自杀。   叶尘本来还想将自己剑法实力多隐藏一段时间,不想刚才被迫暴露,不禁有些可惜。   但他很快便将这种情绪抛掷脑后,他目睹了红蝠楼老板的尸体已经化成一摊血水,神色惊惧中,心中却是自语:“融尸液嘛!这分明就是后世化学界已经证明的世间腐蚀性最强的液体——王水。这东西使用的好了,的确是毁尸灭迹,杀人灭口的利器。”   “去查红蝠楼老板的一切。”任志亮脸色铁青,说道。立即便有一名捕头抱拳出去,下楼带着一队捕快离去。   两个擅长验尸的铺头继续解剖尸体。   叶尘眉头紧皱,一直以来,不管是天一道,还是弥勒教,都只是想将自己活着掳走,不管后面想吃了自己还是怎么着。都没有对自己下过杀手。可是刚才这红蝠楼老板分明就是对自己下死手。这到底是那一股势力。   事到如今,叶尘已经明白,这次事情十有八九又是冲着自己来的,罗耀顺或许只是被殃及的池鱼,是被自己给牵累了。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初秋的天气虽然已不太热,可他们的额上都已冒出汗珠,工作中的五个人更是湿透衣衫。   检验血红石头的那个捕头终于有了结果。   一块血红色石头都已变成血红色的粉末。   “这三块红石是普通的石头,只因为在血蝙蝠的血液中浸过相当时候,所以变成了血红的颜色。血蝙蝠原产西域泷州双伏红蕉花间,它的血液,无需制炼就已是一种媚药,却绝对不是毒药。”这名铺头说道。   “要将石头变成这颜色,不单只需时,更需大量的血液,这三块石头简直就已是血蝙蝠的结晶,就放在水中片刻,将那水喝下的如果是女人,即使是三贞九烈的女人,只怕也不由自己,变成了荡妇。如果是男人,只怕会变成只知道奸淫女人的禽兽。”这名捕头接口道。   “这种血色石头,是红蝠楼日常用来拉回头客的主要依仗,据说来的嫖客,只要闻上一下,就会陷入一种极致快乐之中,且做那种事情都会很持久。”任志亮说道。   叶尘对于这名能够检验出血色石头成分的捕头很佩服,这的确是人才。   任志亮显然也很满意这个结果。这名捕头实在尽了心力,所提供的资料也已够详细。所以任志亮让他坐在一旁去休息。   其他人则不休息,包括叶尘在内,都盯紧着正在解剖尸体的两名捕头。   解剖尸体不是一个简单的活,特别是彻底解剖尸体。   三个时辰亦过去。四道城门处和在城内搜捕的人手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房间中已开始逐渐的暗了下来。   现在即使还未到黄昏,也应已快到黄昏。   验尸方面仍没有结果,解剖尸体的两名捕头却已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空气再多一种汗臭,更令人难堪。   叶尘的一身锦袍都已湿了,他实在想溜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可是他一想到这三名护卫的死因,很可能是找到罗耀顺失踪的线索,便让自己坚持着。   叶尘不离开,李君浩和石和尚也只能护在旁边。   或许是因为叶尘在旁边的缘故,任志亮好像等的亦已有些不耐,忽然站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一个验尸的捕头已将手停下,另一个亦跟着停下。   他们刚回头,任志亮已忍不住问道:“你们找到了死因没有?”   一个捕头道:“是中毒死的,一种非常厉害的毒药。”   任志亮追问道:“是什么毒药?”   那个捕头回答不出来。   任志亮转顾另一个捕头。   另一个捕头亦摇头,却道:“咽喉、鼻腔并没有异样,可见那种毒药并不是由咽喉进入。”   任志亮冷笑道:“不是由咽喉进入就一定由暗器打出来,你可曾找到了伤口?”   捕头又摇头,嗫嚅着道:“除了膝盖处有碰撞伤之外,没有任何伤口。”   任志亮打断了他的话,道:“咽喉、鼻腔没有异样,身上肯定还有伤口。”   官差喃喃着道:“全身上下都仔细检查过了,的确……”   叶尘突然说道:“他们膝盖处有非常小的针口。”   众人向膝盖看去,任志亮爬得近近的,仔细端详了好半天,发现果然有三根细小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针口。任志亮很想问一下叶尘你站那么远是怎么看见的,但想起叶尘的一贯的神奇,又没有问。   叶尘又道:“看这个伤口,应该就是刚才红蝠楼老板袭击本侯的那三根细如牛毛的针所伤,这种牛毛针太短太细,进入体内,如若无毒,也没有什么杀伤力,而有毒的话,多半会进入内脏,最有可能的就是流进心脏。”   叶尘说话中用词众人听了很新奇,但内脏和心脏的意思很明白,道理也很有说服力。   任志亮眼睛一亮,说道:“对,侯爷目光如炬,只要血液还流动,那么细小的暗器既已进入人体,就可能随着血液流入心脏。”语声猛一顿,他振亢喝道:“还不给我剖他们的心脏!”   捕头慌忙应声道:“是!”   任志亮道:“心脏再找不到的话,剖他们的脑袋。”   两名铺头慌忙称是。   先是一名捕头被弄残,然后耗费了三个时辰解剖尸体竟然没有结果,还是被叶尘一眼看出,任志亮在叶尘面前,大感没面子。两个捕头看出了上司的心情,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又动手。   还没开始动手,任志亮又喝一声:“掌灯!”   这片刻之间,店堂内又已暗了几分。在这情形下工作非常吃力,而且容易出错。 第179章 神秘的一扇门   任志亮连这一点都已兼顾。显然他岂止精明,更心细如发。他的成功,显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数个灯盏迅速亮起,送了过来。   侍候在任志亮左右的几名铺头时刻都聚精会神,准备执行任志亮的命令。所以任志亮的每一个命令都能够迅速生效。   惨白色的灯光照耀之下被解剖了大半的两具尸体更显得恐怖。   剖开的尸体本来就已够恐怖的了。肠脏都已取出,堆在一旁。   看到那些东西,没有人不恶心的,石和尚紧闭着嘴,他担心嘴一张就会吐出来。   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这种机会看到一个人身体的肠脏,在现场所有人来说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幸运。   可这种幸运没有几个人愿意要的。   叶尘居然忍耐得住没有呕吐,这使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张脸已变得多么难看。   那两名解剖尸体的捕头的脸更难看,映着惨白色的灯光,两个人的脸庞简直就像是两张死人脸庞。   这一次,他们刀用的更谨慎,更仔细。   暗器竟真的就在心脏之内。   且果然和袭击叶尘的牛毛细针一模一样,寸许长,头发般粗细的正嵌在心瓣之上。   钢针也许还可以流出心脏,但到那会子血液已停止流动。   整个心脏都变成黑色,仿如在墨汁中捞上来。   淬在钢针上的果然是厉害的毒药。   这样的钢针两个捕头各自找到三根。   任志亮已等的不耐。   他要知道暗器的来历,毒药的来历,六枝钢针已嫌太多,就一枚钢针也已足够。   六枚钢针于是捧到众人面前。是用夹子钳起,再放在白绢纸之上。那名坐一旁休息,擅长药物的捕头已经起身围了上来。   一种毒药暗器在用过之后,未必毒性就完全消失。   蓝紫色的钢针在白色的纸上更显得清楚。   任志亮凑近灯旁,仔细的看了一会,皱眉沉思,片刻之后,说道:“这么细的针,要想刺进人的体内,必须至少也要在两丈之内,罗将军的四名护卫就坐在外间,可整整一个晚上没有任何异动声响传出。若是从门口进入,不可能没有异动。除非凶手是从内间走出,突然偷袭。”   叶尘心中一动,说道:“任大人的意思是说杀死三名护卫的凶手是红蝠女。”   任志亮道:“她和罗将军同时失踪,本来就是最大的嫌疑犯。”   叶尘接口道:“也就是说现在只要弄清楚红蝠女的身份来历,便算是有了线索,有可查之处。”   任志亮点道:“正是如此。”   那名擅长药物的捕头突然说道:“这种针很可能是无影针,毒是最毒的牵机毒。”   任志亮和几名捕头同时身体一震,李君浩道:“没错!这种针的确很像是红粉女的独门暗器无影针。红粉女闯荡江湖,无往不利,最大的依仗正是绝门媚药和独门暗器无影针。”   任志亮对于自己麾下捕头,没有在李君浩之前说出此针的来历有些不满。   不过,罗耀顺的三名护卫的死因及凶手现在总算已完全明白。至于红蝠楼的老板为什么会有无影针,应该是红粉女给的。   “红蝠楼的老板显然是贼人中的一个,可他为什么一大早便去开封府报案。而另一名护卫又是如何变成了疯子,且又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出了红蝠楼。”叶尘说道。   任志亮眼睛一亮,说道:“侯爷的意思是说……他是有意引我们过来。”他有意避开另一名护卫为何变成疯子不谈,是因为此事太过诡异,根本无从推断。因为他已经审问过昨晚住在这个房间两旁边的两名嫖客和一名妓女,都没有听到任何开门的动静。刚才他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叶尘,相信叶尘最为疑惑的也是这一点。   李君浩插话道:“不!不是引我们过来,而是引侯爷过来。任大人不要忘了,刚才那红蝠楼的老板突然出手的真正目标是侯爷。”   任志亮神色凝重,说道:“没错!刚才若非是侯爷剑法高超,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还请侯爷速速回府,将这里交给下官,下官定会全力侦破此案。”任志亮紧接着向叶尘抱拳一拜,郑重说道。   叶尘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本侯的兄弟因为本侯落入贼人手中,本侯又怎么能够安坐家中等消息。”   “可是……”任志亮还想劝阻,叶尘若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事,以叶尘上次被上官冰云掳走之后,天子的震怒反应,自己必定会倒大霉。   不等任志亮继续说下去,叶尘突然瞳孔一缩,喝道:“里面有人!”   话语声中,他已经率先冲了进去,李君浩和石和尚,以及任志亮一行脸色变化中,紧随其后。   可实事情况是,内间卧室中没有任何人,也应该没有任何人。先不说之前几名捕头都仔细检查过,外面也被开封府捕快层层包围。   叶尘眉头紧蹙,他刚才听的很清楚,一道呼吸声是从内间卧室方向传来。   叶尘鼻子耸动两下,突然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眼睛一亮,顺着味道来到了卧室右边一个一人高的衣柜前。   “打开衣柜!”叶尘将手放在剑柄之上,其他人见此,同样如临大敌,兵器纷纷出鞘。   不等任志亮身后的捕头动手,石和尚一把将衣柜门拉开。   衣柜门后面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件衣服都没有。但叶尘感觉那股味道却是更浓。但源头不在衣柜里面,好像……是衣柜后面。   任志亮看懂了叶尘的意思,对一名捕头说道:“去看看有没有暗门。”   这名捕头显然擅长寻找暗道密室,如今范围又缩小至一个衣柜里面,他用了半炷香时间便将门打开。   衣柜靠墙一侧的木板是活动的,挂衣服的横杆是开关,将横杆拿下来,这木板便向右移开了。   木板后面是一扇门。并不是说衣柜后面的墙上有一扇门,这个衣柜本身是与墙壁连在一起的。想移都移不开,除非将它给砸碎了。   随着任志亮一声令下,这个衣柜就给砸碎了。   此时,夜渐深。   冷月如弓一样弯在半空,暗淡的月色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斜射在这漆黑的门上。   门紧闭,上面雕刻着妖异花纹在夜色中仍然可辨。   所有人都看不出那代表什么。   “里面有人。”叶尘轻轻说道。   所有人闻言,不禁脸色微变。   叶尘和任志亮都没有亲自拍门,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他们做的。   石和尚跃跃欲试,叶尘瞪了一眼,便乖乖的站在叶尘旁边,任志亮没有开口,只一瞥身旁的一名捕头。   那名捕头的两条腿立时就好像软了,几乎是拖着脚步走到门前。只叩了一下,那道门就打开了。   那个捕头的第二下险些就叩在一张脸上。   其实看到那张脸,他的手就已软在半空。   开门的是一个女人,穿着的整整齐齐。嫣红的衣裳红如血。她虽然穿着的很年轻,无论怎样看来,她也只像个老太婆。   她面上的皱纹也实在够多,够深。灯光斜斜的照在她的面上,每一条皱纹都带着暗影,就好像刀子一样。   她那一头的头发却仍乌黑发亮,蚯蚓也似的依旧披散,夹在当中的,就是她那个也似骷髅的头颅。   在夜间,身后外间放着三个开膛破肚的尸体,然后一道暗门中突然看到这样的一个人,谁都难免生出恐怖的感觉。   这个老女人的面上木然,毫无表情,冰石一样的眼珠直直年看着叩门的捕头。   捕头竟然莫名的打了一个冷颤,赶紧避开她的目光,且向后退了三步。   可任志亮和叶尘的面上都带有笑容,只是目光却已像刀光般冷酷。有人自然意味着有很大进展。有很多消息都可以从这个老女人身上得到。   而且,只要是去过妓院的人都很容易从这老女人身上的服饰分辨出她的身份。有妓院自然就有老鸨,不过如这般老的老鸨还是少见。   所有人正在盯着老女人,任志亮长年办案、审案,他目光就像是毒蛇的蛇信,舔遍了她的脸。   老女人的目光刚从那名捕头身上移开,就与任志亮的目光接触。   她竟然打了一个寒噤,急急的低下头去。这样看起来她好像是一个寻常人,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妓院的老鸨。   可是之前,那红蝠楼的老板也看起来真的是一个妓院老板,但却是一个实力高深,出手狠辣的杀手。   所以,有了前车之鉴,没有人会将这个女人真的当成是一个妓院的老鸨。   任志亮仍然盯着她,冷声道:“你是红蝠楼的老鸨?”   “是。”老鸨的声音轻得简直就像蚊叫。显得有些低眉顺眼。   任志亮道:“你藏在这里干什么?”   老鸨唯唯诺诺的没有说话。   任志亮没有再问,一挥手。   两个捕头手持长刀,当先向老鸨逼去。   老鸨看着他们跨入,慌忙一旁让开,闪到屋子里面,脱离了众人的视线。 第180章 诅咒   不用任志亮之前吩咐,八个捕头中便有三人提着六盏灯笼,明亮的灯光将整个房子照得有如白昼。最先进入的两名捕头没有受到丝毫反抗的便将刀架在了老鸨身上,让其一动不动。   墙漆成死黑,地面亦是死黑的一片,门窗的后面牵着黑布,就连桌椅床褥都是漆黑,整个地方仿佛就在死亡的暗影中。   对门的墙壁之前,有一个祭坛,低悬着漆黑的神幔,也不知坛上供着的是什么?   坛前是一方祭桌,上面放着两个黑鼎,一个黑盆。   黑盆在两鼎之间,堆着乌黑的一大堆圆饼。   叶尘看清眼前布置,发出一声惊疑声,这个屋子里面的布置,竟然和扬州瘦西湖边上小酒馆地下室几乎一模一样。   “李兄!你速回我府上,将这里的情况告诉白沧海,让他速来此地。”叶尘对李君浩说道。   李君浩点头抱拳,转身离去。   任志亮看着李君浩离去,即时问道:“侯爷看出了什么东西?”   叶尘点点头,道:“与这个房间几乎一模一样的布置,我在扬州看见过。”   任志亮道:“一模一样?”   叶尘说道:“也不是一模一样,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这个黑盆和里面的东西在扬州见到的密室中就没有。”   老鸨突然说道:“那是我用来与我们的神沟通用的东西。”   众人闻言一惊,叶尘则微微一笑,好奇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老鸨道:“是用粪便、月经、眼泪和脓血混合面粉之后做成的东西,吃了后就可以跟我们的神沟通。”   叶尘讥笑道:“你们的神可真恶心的。”   任志亮打从咽喉里呕了一口气,道:“有人肯吃这种东西?”   叶尘道:“最低限度这里就有一个。”   任志亮对老鸨道:“你真的吃这种东西?”   老鸨道:“你们最好不要伤害我,我吃过‘神药’之后的诅咒就会很灵验,你们若是敢伤害我,我就诅咒你们。”   大家都没有将老鸨的话放心上,任志亮又呕了一口气,他实在想不到这世上真的有人肯吃那种东西。他的目光旋即又落在老鸨的脸上道:“那种东西真的是‘神药’?”   老鸨面露得色,道:“是。”   任志亮道:“真的用粪便、月经、眼泪、脓血再混合面粉来做?”   老鸨点点头,道:“还有尿液。”   任志亮冷笑着又问道:“你真的敢吃那种东西吗?”   老鸨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只是不常吃。”   叶尘插话道:“那种东西是你自己做的?”   老鸨骄傲的道:“除了我没有其他人会做‘神药’。”   任志亮本来想直奔主题,开始查案,但依然忍不住继续问道:“用你自己的粪便、月经、眼泪、尿液、脓血?”   老鸨连连地点头,说道:“当然都得用我自己的东西,否则,我吃了下去,也是没有作用。”   任志亮盯着老鸨,倏的一声冷笑道:“你还有月经?”   老鸨的一张脸立时沉下。   叶尘和石和尚在一旁却忍不住笑了,任志亮那句话其实也正是他们想要问的。   任志亮感觉自己今天说的废话好像有点多,有些不耐烦的接着又道:“你好像忘了自己有多大年纪?”   老鸨没有作声,突然不知怎么身体扭动了一下,竟然从两名捕头刀下躲了开来,并且迅速来到祭桌前,一声怪叫,双手一张。   放在祭桌上面的左右两个黑鼎之中嗤嗤的立时冒出了两股青幽幽的火苗。   火苗尚未消失,白茫茫的浓雾就从黑鼎中升起,淡淡的飘了开去。   浓雾中,透着异香,却尽被房中的恶臭掩盖。   一种绝非人类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的恶臭早已充斥整间房。   那种臭气,臭得妖异,臭得可怕,臭得浓郁。   即使香飘十里的金兰,一入了这个房间,也再嗅不到它的芬芳,何况这淡淡异香?   “小有心毒!”叶尘突然想起扬州瘦西湖旁边小酒馆地下室的经历,赶紧提醒道。   正准备上前将老鸨拿下的任志亮和八名捕头不由脸色一变,脚步一顿,先是闭气。   而趁此时机,老鸨却是在黑盆中抓起了一块“神药”,张口吞了下去。   房中的恶臭刹那间仿佛又浓了很多,且极为诡异,众人即使闭气也能闻得到。   “赶紧将她给我拿下,带出去。”任志亮喝道。   八名捕头皱起眉头,屏住呼吸向老鸨冲去,叶尘没有轻举妄动,耳朵竖起,手持剑柄,做好随时拔剑准备。他可没有忘记先前红蝠楼的老板突然对他下杀手的事情。   房间中即使有浓雾,但在叶尘目光之下依然纤豪毕露,他看着老鸨的行为,想起老鸨刚才所说,心想难道她是想诅咒人。   叶尘正这样想着,事情却已经发生了。   老鸨的咽喉已停止了咽动,她一口吞下了那块所谓“神药”,然后她仿佛就变了另一个人。   她的眼发白,面容变得丑恶而诡异,连嘴角都已扭曲。   她的衣襟已敞开,露出了干瘪的一对乳房,那就像是已摘下多天,曝晒在烈日之下多时,一滴水都蒸发掉的两个木瓜。   乳房在颤抖,她浑身都在颤抖,死鱼一样的眼瞳盯着任志亮,盯着所有人,突然跪在祭坛前面,张开双臂伏地猛拜,嘴里喃喃的不住的开始了诅咒:“你们所有人都会变成疯子,然后互相将对方残忍的杀死……”   叶尘突然想起罗耀顺那名变成疯子的护卫,莫非是被这老鸨诅咒的?   老鸨最开始还对大家深感畏惧,可是一吞下“神药”便判若两人。   吞下了“神药”,她的神莫非就会听从她吩咐,她就不必再畏惧大家?   她诅咒的语声很古怪,潺潺的,听在耳里就像是沾上蚯蚓的背,青蛇的涎沫。   所有人听的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同时浑身的汗毛还是开始竖立。石和尚都忍不住想一头将这老鸨撞成肉饼。   叶尘忽然感到极度不安,因为他听到旁边石和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而双眼也变得赤红,目光扫过,八名捕头同样如此,任志亮稍微好点,但也症状明显。   叶尘惊骇欲绝,他本来绝对不会相信这所谓的“神药”和狗屁诅咒,可这时他不得不赶紧要阻止老鸨继续诅咒下去。   他却是一时没有想到自己为何没有发疯的迹象。   叶尘三步并两步,冲到老鸨面前,老鸨的面都白了,嘶声狂呼道:“天咒你,地咒你,咒你被他们残忍杀死……”   她还要诅咒,语声已抖得像弹琵琶一样。   叶尘冷笑道:“我咒你死在我的剑下。”   这句话说完,他的剑就刺出。   一吐一吞,剑似蛇般飞回,剑尖上并没有血,一滴也没有。   老鸨的咽喉也没有血。   血还来不及流出。   老鸨一声怪叫,整个身子猛打了一个大转,面向祭坛,枯瘦如鸟爪的一双手暴张,抓向祭桌上那两个白烟袅娜的黑鼎。   那双手才沾上鼎边,她的人就已死狗一样倒在祭桌之下。   血,已从咽喉流出,淌下了她干瘪的胸膛。   没有人作声,没有人表示惊讶。   因为除叶尘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疯了。   叶尘站得近了,惊顾左右那两个白雾迷漫的黑鼎,一想就自己没有变成疯子,突然反应过来,叫道:“不是诅咒,是雾中有毒!”至于为什么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依然还中了毒,这就不是他所能够知道的了。   任志亮麾下最为精通药物的那名捕头闻言,一声怒啸,最后一点理智让他迫不及待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瓷瓶。   他拔开瓶塞,倒了几颗白色的药丸,正要放进口中,一张脸突然分开了两边。   一把锋利雪亮的长刀闪电一样劈下,只一刀就将他的头劈成两边。   咽喉中冒出来的一声惨叫亦被刀劈散。   血液激射中,这名捕头在血中倒下。   另一名捕头瞪着他倒下,破声狂笑。   杀这名捕头的人竟是他旁边另一名捕头。   这名杀人的捕头眼睁大,眼球中布满了血丝,整张脸的肌肉,都已扭曲,笑得简直就像是夜枭一样。   他面上的表情,你说有多残忍,就有多残忍。   刀已深嵌在同伴的头内,他双手握着刀柄,好容易才将那把刀拔出来,已累的汗流披面。   汗珠刹那变成了血珠,他才将刀拔出,就几乎已被斩成肉酱。   旁边三个捕头几乎每一个都砍了他四五刀。   刀刀及骨,他们本来是同僚,甚至彼此间都是很好的朋友,共同经历过生死患难,现在却将彼此当做仇敌来对待,他们的面上也是充满了残忍已极的表情,笑得亦是像夜枭一样。   他们已不像三个人,只是像三个疯子。   也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对待朋友,才会这样杀人。   那名捕头烂泥一样倒下,三个疯子亦有一个倒了下去。   那个疯子还在笑,在他对面的一个疯子就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之上。   他竟然不懂得闪避。   剩下来的两个疯子随即亦相互砍杀起来,你一刀,我一刀,刀刀溅血。 第181章 诅咒应验了   除了这两个疯子,还有四个疯子。是另外三名捕头和石和尚。   八名捕头和石和尚本来都是好好的,现在竟全都发了疯。   三个已倒下,剩下来的六个除了站得远处的石和尚之外,都已变成了血人。   这一切,不正好是刚才老鸨所诅咒话语中的结果。   但任志亮更相信叶尘的判断,是大家中了毒。   剩下的疯子一见血,他们更狂,一如嗜血的恶狼、野狗。   任志亮竟由得这八个亲信手下自相残杀。   因为他实在自身难保。   他的面色苍白,想绕过几名疯子,跑出这间恐怖的密室。   叶尘不远处也有一个疯子,石和尚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叫声,向叶尘冲去,速度不慢,甚至比石和尚全盛时期还要快,还有勇猛,但却更加死板僵硬,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所以叶尘轻易躲闪而开,顺手从他后脑勺敲打了一下,然后石和尚便跌到在地晕了过去。   然后,叶尘冲过去,抱起黑鼎,以最快的速度倒扣起来,黑鼎中冒出的烟雾毒,一扣住便虽然还有细微烟雾从缝隙中流出来,但已经少了大半。   显然,之前绿色的火焰熄灭之际,异香烟雾般迷蒙之时,毒已在房中飘开。   这毒,虽不是迅速发作,可是一发作便不可收拾。   八个捕头和石和尚全都变成了嗜血的疯子,疯狂的相互残杀。   叶尘是因为体质特异,几乎百毒不侵,任志亮却是因为武功修为竟然极为高深,远在那八个捕头和石和尚之上,多坚持了一会。   任志亮想绕过众捕头,跑到这个房间外面去,可是去被拦了下来。   一个捕头已向他冲了过来。   叶尘刚刚将黑鼎倒扣住,同样有一个捕头向他冲了过来。   这两个捕头都是充血的眼瞳,染血的刀锋。   那个冲向任志亮的捕头的眼中,却已没有这个上司的存在,一冲过去,手起刀落。   任志亮突然伸手一拉腰上束着的蓝腰带,只听“呛”的一声,他手里已多了柄精光四射的长剑。   这柄剑薄而细,正是以上好缅铁打成的软剑,平时藏在腰带里,用时迎风一抖,就伸得笔直。   这种剑刚中带柔,柔中带软,剑法上若没有很深造诣,要想使这种剑并不容易。   叶尘最近剑法暴涨,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面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他虽然感觉任志亮应该武功不弱,但却没想到使的是这种软剑。   那名捕头刀未落,哧一声,毒蛇一样的一支软剑已刺入了那个捕头的咽喉。这一剑当真是又快、又准、又狠。   那名捕头立时气绝,刀势却仍未绝。   任志亮怪叫一声,整个身子斜刺里疾从地上标出。   刀从他的肩旁劈下,他的人却从那个捕头身旁掠过。   剑随势一转,“嚓”一下异响,那个捕头的头颅飞入了半空,任志亮却落在最开始倒下的捕头的尸身之旁。   他探手夺去最擅长医药的捕头尸体手中的那个瓷瓶,倒出了几颗药丸,吞入口中,然后便冲了出去。   那名冲向叶尘的捕头没有死,叶尘出手没有任志亮狠辣,特别是对自己人。他只是刺伤了这名捕头两只脚,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然后也将他打晕了过去。   叶尘正准备带上石和尚和这名捕头先到屋外面去,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道声音。   叶尘一顿之后,略一犹豫便将昏迷的两人搬到了密室外,然后又跑了回去。他在密室外没有看见任志亮,不过听到了楼下不少捕快上楼的声音。   漆黑的地,惨白的灯,鲜红的血,每一样的色彩都是这样的强烈,交结在一起,整间密室笼罩在一种诡异绝伦的气氛之中。   非语言所能形容的那种恶臭已被浓郁的血腥味冲淡。   可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依然令人恶心。特别是对于嗅觉比寻常人强大不少的叶尘,更是恶心到了极致。   而密室地面上血中零落的尸体却已非恶心、恐怖这些字眼所能形容。   毒烟雾已经消散不少,反而显得更迷蒙,黑鼎裹在烟雾之中,祭坛上的九子鬼母,亦已在烟雾中隐约间。   一个鬼母,九个鬼子,十张脸上仿佛都已多了一抹笑容,讥诮的笑容。   这地方简直已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叶尘背着喻清妍给他打造的八石宝弓和特制箭囊,手持剑柄,目光正落在那边的墙壁之上。刚才那一道极为轻微的声音便是从这墙壁后面传出来的。   和扬州瘦西湖旁边小酒馆地下室中一样,那漆黑的墙壁之上,赫然有半尺正方的一片灰白。那灰白之上又好像画着些什么。   叶尘一脸警惕,忍不住走近两步,定睛看去。   他的脸上流露出惊疑之色。   那半尺正方的灰白之上,赫然的画着一只蝙蝠,血色的蝙蝠。   那一片灰白约莫有三寸长短突出在漆黑的墙壁之外,叶尘抓着摇了摇,竟能将它从墙壁之上拔了出来。   叶尘捧着这方活壁,不由的怔在当场。   那方活壁拔出了之后,漆黑的墙壁之上便开了一个方洞,漆黑幽深,犹如通片地狱的入口。虽然漆黑幽深,但叶尘依然看得清楚,不同于扬州瘦西湖旁边小酒馆下地下室里面,那个放了数百尸骨只有数丈深的方洞,这个方洞很深,像是一个通往某个神秘之处的通道。   叶尘想起罗耀顺的那名变成疯子的护卫,以及神秘消失的罗耀顺和红蝠女。显然他们很有可能是从这个通道离开的。   方洞出现瞬间,一股淡淡的,有些熟悉的,且寻常人根本闻不到的味道便传进了叶尘鼻子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叶尘鼻子便有了一种特殊的功能,他能够分辨出每个人身上特有的味道。且只要是被他闻过的味道他都能够牢牢记得。罗耀顺的味道叶尘自然记得。不知道是不是洞中封闭的原因,此时这个洞中就有淡淡的罗耀顺的味道。   叶尘犹豫了一下,走进了方洞中。若是等白沧海和李君浩或者任志亮带帮手前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每多等一刻,罗耀顺的味道便会消散一些,同时罗耀顺也多了一份遇害的可能。   刚一进入方洞,便是预料中斜着向下,且是木台阶。这是在二楼,若是地洞当然要先下去到一楼。   果然,到了一楼之后,依然向下,走进了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地下通道。若是寻常人在这漆黑无光的地洞中,不打着灯,只能摸着黑走,可就如叶尘的鼻子一样,他的眼睛也拥有了一些特殊的功能,比如夜视能力。   叶尘进去没多久,又有两道人影出现在红蝠楼,一个瘦小娇俏动人,一高大威猛魁梧,守在密室旁边的十数名捕快还没反应过来,便全被打晕了过去。两道人影也钻进了密室,进入了这不知道通往何处的通道。   ……   ……   任志亮出了红蝠楼便骑快马,一脸恐惧的向赵光义府上亡命疾驰而去,他的毒只是暂时压制,根本没有清除,他知道晋王赵义府上那名最为神秘的陈姓幕僚是解毒高手,他必须尽快赶到,否则他肯定也会发疯。   还好这会夜深,路上行人极少,一路纵马疾驰,很快便来到晋王府前。   “我有急事禀报王爷。快点带我去见王爷。”刚一下马,任志亮便狂吼道,声音大的恨不得整个晋王府都能够听得到。实事上,他就是想让整个晋王府都听得到他的声音。因为这样能够给他节省时间。   门卫认识任志亮,知道是晋王的心腹属下,一看任志亮吓人的神色,不敢耽误,直接带着任志亮向府内跑去。   晋王府中院书房中,赵光义正与那位神秘的陈先生对坐而饮。   “不知先生是否听说红蝠楼?”赵光义看似随意的问道。   陈先生说道:“不但听过,上个月我闲着无聊,还去过那里喝过花酒。”陈先生回答的也很随意自然,让赵光义把不准这件事情是否与陈先生背后的势力有关。   “陈先生,罗公明的儿子罗耀顺,失踪的地方就是红蝠楼,任志亮今天下午便已经带九大名捕去了红蝠楼查案。依先生看来,此案会是何方势力所为?”赵光义继续试探。   陈先生道:“此事或许不是冲着罗家或者罗耀顺本人而来。”   赵光义闻言,眸中精光一闪,正准备询问,突然外面传来噪杂声。   “任大人,你先稍安勿躁,等小人给王爷通报过之后,你再进……”外面隐隐传来护卫的声音。   可不等护卫话音落定,任志亮已经推门而入,赵光义眉头一皱,便要发火,可一看清任志亮神色,不由大吃一惊。   任志亮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神色扭曲,双眼通红,眼睛中有着痛苦挣扎之色,维持着一丝清明。   扑腾一下,任志亮直接跪了下去,说道:“王爷!九大名捕死了八个,我也中了毒,请王爷赶紧让陈老救我。不然毒发之后,我就会发疯。” 第182章 坟墓与怪林   赵光义脸色一变,任志亮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开封治安良好,任志亮居功至伟,这样的人赵光义却是不能让其变成疯子的。   “陈先生,还请快点给任志亮解毒。”赵光义也是果断之人,知道事态紧急,没有继续问下去,直接转头对陈先生说道。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陈先生脸上一闪而逝的复杂之色。   ……   ……   李君浩带着白沧海来到红蝠楼,开封府的捕快都认识前者,没有阻拦,一路放行,任由二人冲了进去。   可是二人刚冲进小院,还未上楼,楼上便传出一片惊呼,火光冲天中,一群捕快从楼上冲了下来。   李君浩脸色一变,喝道:“不好,侯爷他们还在上面。”   二人弹射而起,没有走楼梯,直接跃上了二楼,从红蝠女房间的窗户中钻了进去。   轰……   火势瞬间暴涨,整个红蝠楼大半已经燃烧了起来,火焰的源头红蝠女的房间,更是开始坍塌。   五息之后,李君浩和白沧海从二楼火海中冲出,每人肩膀上都扛着一个人。正是被叶尘打晕的石和尚和八名进入密室的捕头中唯一生还的那个捕头。   可是,他们已经中了毒,就算活下来,等醒来的时候,还是疯子。   李君浩和白沧海冲出已经化成一片火海的红蝠楼小院,刚刚停在一群捕快前面,两人突然脸色微变,与此同时两道不似人类所发的嚎叫声突然从他们所扛的人嘴中发出。   李君浩脸色一寒,随手便将手中的捕头向前面那群捕快扔了出去。白沧海则闪电般抓住了石和尚的脖子,提了起来。   那名捕头落入捕快人群的瞬间,两道惨叫声从两名主动上前接这名捕头的捕快口中发出,这名捕头竟然修炼有近战绝技鹰爪手,且火候还极为不弱,随手便将两名捕快脖子给扭断。   轰……   众捕快惊叫声中一哄而散,这名捕头双眼血红一片,神色扭曲疯狂落在地上,想弹跳而起,向跑得最慢的那名捕快冲去,但双腿一个踉跄,又跌倒在地,却是叶尘之前伤了他腿脚的原因。   这时,众捕快远远稳住身形,转头看去,才看清这名威望极高的名捕神色表情,一个个瞠目结舌,惊恐莫名。   “路捕头……疯了!”有一名捕快喊道。   “路捕头腿脚受了伤,大伙一起出手将他制住,绑起来,带回开封府,由任大人决定。”负责带领这些捕快的一名寻常捕头下令道。   另一边,白沧海皱着眉头仔细看了半天石和尚,对李君浩说道:“石和尚好像是中了毒,麻烦李兄将他送到侯府找鬼医解毒,我在这里看着。”   李君浩点了点头,担忧的看了一眼已经在大火中几乎坍塌了大半的红蝠楼,从白沧海手中接过石和尚,转身快速离去。   大火是从那个诡异的密室里面最开始着起来的,所以他们二人刚才进去的时候,已经进不了密室。而在进入之前,李君浩已经问过开封府守在外面的捕快,并没有见到叶尘出来。虽然他们都相信叶尘不会如此轻易便会死去,可是实事摆在眼前,他们依然免不了担忧。   深夜,红蝠楼的大火早已惊动了附近百姓,还好这幢楼没有与任何建筑相连,且最近的一处民房也在五丈之外。这会又没有大风,所以才避免酿成更大的火灾。   但此事必定会让开封城内所有人大吃一惊,让大宋天子和朝廷两府重臣高度关注,为其特意召开廷议,甚至让天子为之震惊和发怒。   因为,此事牵扯罗耀顺和叶尘,甚至他们为之消失。而开封府在百姓中广有盛名的九大名捕死了七个,活下来的两个,一个残废,一个变成了疯子。   ……   ……   月向西。   叶尘足足走了六千七百五十三步,从一个地洞口万分警惕的走出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五座坟墓,五个墓碑。坟墓周边则是白杨荒草、秋霜凉雾。   乍一看眼前的一幕就像个鬼世界。   风吹草动,看着更像是群鬼乱舞。   叶尘站在出口,目光如电一般,向四周看去,没有漏掉过任何一处。   天地陡然一暗,天上的那一弯冷月已被乌云掩盖,乌云迅速的吞噬了漫天的星光,天黑如泼墨,眼前好似变成了一个黑暗的地狱。   风吹更萧索。   霹雳一声,暴雨突然落下。   叶尘在风雨之中,走了出去。   很快,他便浑身水湿,头发亦已被雨水打散。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长空,照亮了整个乱葬岗。   闪电消逝的刹那,一座荒坟上突然冒起了一条人影。   雨夜坟墓场,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又怎会还有活人?   莫非这就是坟墓中的幽灵。   又一道闪电。   这道闪电照亮天地的时候,幽灵已立在叶尘身前一丈外。   叶尘瞳孔收缩,差点没有忍住把剑刺了出去。   “果然是你!”叶尘喝道。   眼前之人身材瘦小,面容酷似老鼠脸,正是扬州瘦西湖旁边小酒馆的老板。叶尘从李思烟和玉道香那里得知,此人被称为血蝠奴,能够简单控制血蝙蝠。   叶尘知道血蝠奴的厉害和狡猾,没有轻举妄动,而后者同样如此,深深看了一眼叶尘之后,说道:“祥符侯!你若想见罗耀顺,就跟我来。”   叶尘眉头微皱,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我如今已经按照你们的计划来到这里,那就将我朋友放了吧!”   血蝠奴没有说话,自顾自转身走进了风雨之中。   叶尘一声冷哼,强忍住没有动手,目光环视四周,最终手持剑柄,跟了上去。他虽然知道这样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不好,可是他急于救罗耀顺,不得不如此。   更何况,四周黑暗处,隐藏有二十一名高手,根据这些人淡不可闻且悠长的呼吸声,叶尘知道这二十一人都是真正的高手。他知道自己虽然最近实力大涨,但若是动手,拼杀起来,他根本没有机会。   另外,他知道在自己身后,玉道香和展熊武很快就会出来,这里的二十一名高手交给他们去杀好了。他没有等玉道香和展熊武,后者二人也特意没有跟上,一方面是因为一前一后,分开前行,更利于行事,另一方面也是他急于将罗耀顺救出。   叶尘跟在血蝠奴之后,很快便走到一片树林前,林口共有十三条入路,不用任何人提醒,叶尘便隐隐感觉只有一条生路,另外十二条都是死路,血蝠奴从第九条林口走入。叶尘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只是他背上的八石强弓已经控弦在手,牢牢将黑衣人锁定。   血蝠奴身法虽然极为高明,但毕竟还没有达到玉道香、上官冰云这个层次,最多也就李思烟这个水平。所以,随着叶尘内功有成,再配合一身的巨力,以八石强弓射出,叶尘有信心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只要此人稍有异动,他便能够将此人当场射杀。   向前走到第九步,眼前又分出三条入路,黑衣人从中间的林道走进去,进入此道,叶尘明显感觉到黑衣人步速减慢,行走间多了一份谨慎,由此心中越发肯定这片林子有古怪的推测。   眼前尽是密布的树林,但因为距离红蝠楼只有十二三里路,且是向西,所以,叶尘猜测此处还在开封城内。而在城内自然没有大面积的森林。   所以,这片树林应该不是很大,想来多不出数十亩,可是诡异的是,以叶尘的超凡眼力,看着阴森森的树林,渐渐感觉千篇一律,每棵树都一模一样,甚至感到微微发晕。   叶尘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凛然,却已经警惕到了极致。还好他拥有夜视能力,否则即使有前面血蝠奴带路,他很可能已经在这片诡异古怪的树林中迷路。   “或许敌人就是想让我在这树林中迷路。然后困死或者杀死我。”叶尘心中喃喃自语。   叶尘一进入树林中,发现树林的诡异之后,便在保持每一步大小一样情况下,心中默默数着步子,特别是每进入一个路口后,更是牢记这一点。   就在这时,突然那黑衣人一闪身消失不见。   叶尘甚至来不及射出一箭,便找不到人,叶尘知道这是因为黑衣人刚才处于一个路口的缘故。他赶紧快跑追上去,可就在他刚刚踏在路口的瞬间,好似是触到埋在地面上的某个机括,顿时身侧两边林木微响。   叶尘一声长啸,身体如条直线上拔二丈高,只见二丈下,窄窄的林道间,交互射出数百支小箭,钉在两边树上,排得密密麻麻。   这数百支小箭一下射出,叶尘落下时已无危险,细看钉在树上的小箭,全已入木三分,叶尘不由连连暗呼:“好险!好险……”   他只要稍慢一步,被这些小箭射到,焉有命在?   这时,一声冷哼传入叶尘耳朵中,叶尘在落地的瞬间,身体陡然向右一转,手中箭便如闪电一般射了出去。 第183章 奇门遁甲   “啊!”一声急促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显然对方也反应过来,叶尘是通过声音来辨别他位置的。   叶尘这才定睛看去,右手树林中,铁箭一路遇上四根粗大树木,都是一穿而过。早在一个月前,手中这把八石宝弓被喻清妍打造而出时,他便试过威力,知道即使穿过四棵树,铁箭的速度虽然有所减慢,但依然要远比寻常神箭手快得多。   “可惜!贼人没有被杀死。”叶尘自语道。他知道刚才被自己射伤的人就是血蝠奴。   近两百步外,血蝠奴左边肩膀被一只铁箭贯通,一脸的不可思议和后怕。   叶尘不敢再继续前进,站在原地皱眉沉思。忽听林外来时的路上喊杀声隐隐传来。   叶尘叹了口气,知道单凭自己恐怕一时半会出不了这片树林,更是找不到罗耀顺。地道中本来还残留的罗耀顺味道,出了地道之后,便已经荡然无存。   他转身准备向原路返回,可是一转身,不由大吃一惊,脸色一变。   他记得刚才自己距离上一个路口走了九十三步,最后跑了七步。加起来刚好一百步,可是如今看起来分明不到二十步。   可是当他一口气向前走出二十步之后,并没有走到路口前,一眼看去,距离路口还有一百步左右。   叶尘不敢再轻举妄动,站在原地开始静静观察思索起来。   通道出口处,玉道香看着留下三具尸体而退去的近二十名黑衣人,绝美容颜上眉头紧蹙,展熊武一脸警惕站在身前。   “这么长时间过去,大宋朝廷还没有人从这地道中追过来,这地道入口或许已经被毁。从红蝠楼密室里面的布置来看,此事很可能是圣堂中大长老一系势力所为。”展熊武忍不住突然说道。   玉道香显然也想到了这些,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杀机,说道:“玉枫他想做什么,难道想背叛我父亲不成。”玉道香与父亲的这位义子没有丝毫感情,更不会叫其哥哥。可她从没想过玉枫敢背叛自己的父亲。可是眼前种种迹象表明,玉枫的人竟然想要动叶尘,甚至敢对她出手。   ……   ……   圣堂在开封有三位负责人,分别代表着圣堂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的意志,除了代表着三长老的李思烟和隐身在晋王府那位代表着二长老的陈先生之外,还有一名代表着圣堂大长老意志的神秘存在。   这人叫什么,在开封是什么身份,手中掌控有那些势力,李思烟和陈先生并不是很清楚,最多只能进行一定的猜测和推断。玉道香之前不关心这些事情,所有她甚至都不知道圣堂在开封还有这么一个神秘存在。   一幢在开封都可排进前八的大宅子,一座可堪比宫殿的厅堂之中。   左肩膀缠着绷带的血蝠奴躬身站在一名坐在太师椅上的青年男子面前,低声说着什么。   青年男子,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眉目柔和,五官俊俏,皮肤白皙,脸上带有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迷人笑容。   他看起来就是一位风度翩翩,身世不凡的贵公子衙内。但偶有从其双眼中射出的慑人精光,又可看出他本身的不凡。   等血蝠奴叙述完,青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目前进展很顺利,地道堵住百丈距离,开封府的人就算全力挖掘,至少也需要七八天时间。但现在才是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将我那位漂亮的小师姑困上七天,我们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血蝠奴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世子!那叶尘真的交给他们。”   青年男子道:“哼!叶尘对于那些老不死的或许很重要,甚至犹如长生不老药,但对我和我师傅来说没有任何用处,能够以他为报酬,换得这次合作,这可是大赚的生意啊!”   血蝠奴略一沉思,问道:“世子,主人那里上次说老祖宗寿元已经不多了,我们为何还要冒着大风险困住圣女和掳走叶尘。”   青年男子一双眸子变得幽深无比,说道:“因为,师傅说了,寿元本来已经不多的师祖很可能会因为叶尘,又多活好多年。所以,叶尘必须死或者送给别人。而困住小师姑,是防止七天之后,秦岭深山道观里面的布置发生变故。”   “只是那片林子真的能够困住他们七天?”血蝠奴问道。   “那片林子里面的阵法乃是十一年前师傅来开封收我为弟子时,耗费大力和巨金移植大树,按照奇门遁甲术亲手布置而成。以师傅所言,天下间除了师祖可轻易破开走出,而张无梦、陈景元、楼炎明三个老不死的可以耗费七天时间,生生的摧毁整个阵法,从中闯出之外,再无人能够破开此阵法。另外,当时阵法布好之后,师傅特意找来江湖上顶尖的五名高手做过试验,结果他们最后都饿死在阵法之中。”青年男子幽幽说道,神色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   ……   地道出口五座坟墓四面八方都是树林,玉道香和展熊武要想找叶尘,自然也要进入树林。   可是,他们进入之后,和叶尘一样,犹如石沉大海,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来过。   若是从百丈高空向这片树林看去,便会发现,这片树林位于一座很大宅子的一角,占地只有二十亩左右,整体是一个圆形,里面树木隐隐遵循着某种神秘的规律栽植。特别是那些纵横其中的道路,更是透着一股诡异。   “奇门遁甲术!”玉道香看着四周好似一望无际的树林,眉头紧紧蹙起,脸色凝重到了极致。   “发出最大的声音,叶郎若是还在这片树林中,自会过来和我们汇合。”玉道香知道叶尘听力的变态,这种变态不光是听得很远,最主要的是能够听音辨位,且还很精确。这也是之前叶尘明明看不见,还能够一箭射伤血蝠奴的原因。   展熊武如狼嚎一般的嚎叫声响了十数息之后,叶尘便一脸狼狈的出现在玉道香和展熊武面前。大腿上插着两跟短箭,背上一片血污。   玉道香一看之下,脸色一变,飞掠到叶尘旁边,将后者扶住,担忧之极地说道:“叶郎!你没事吧?”   叶尘道:“还好我皮糙肉厚,所以都只是皮肉轻伤。”   说着话,叶尘已经随手将腿上两根短箭拔了出来。   “玉儿!展兄!这鬼林子怎么出去,你们可有办法?”叶尘心中着急罗耀顺的安危,抢先问道。   玉道香叹了口气,说道:“妾身只知道这片树林是以奇门遁甲术布置了阵法,但却不知道破阵之法。”   展熊武则是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叶尘心中大为失望,说道:“奇门遁甲术?玉儿你将有关奇门遁甲术的信息全部告诉我。”   玉道香略一沉思,说道:“自古以来,道门有三大秘宝术,分别是奇门、六壬、太乙。而奇门则是三大秘宝中的第一大秘术,相传姜子牙、诸葛亮、黄石公便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奇门遁甲,是由‘奇’‘门’‘遁甲’三部分组成。‘奇’就是乙、丙、丁三奇;‘门’就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遁’即隐藏,‘甲’指六甲,即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甲’是在十干中最为尊贵,它藏而不现,隐遁于六仪之下。‘六仪’就是戊、己、庚、辛、壬、癸。隐遁原则是甲子同六戊,甲戌同六己,甲申同六庚,甲午同六辛,甲辰同六壬,甲寅同六癸。另外还配合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九星。奇门遁甲主要分为天、门、地三盘,象征三才。天盘的九宫有九星,中盘的八宫布八门,地盘的八宫代表八个方位,静止不动,同时天盘地盘上,每宫都分配着特定的奇(乙、丙、丁)和仪(戊、己、庚、辛、壬、癸六仪)。”   “另外有关奇门遁甲还有个传说起源,据说于上古之时,轩辕黄帝大战蚩尤之时;当时黄帝和蚩尤在涿鹿展开前所未有的一场大战,蚩尤身高七尺,铁头铜身刀枪不入,而且会呼风唤雨;在战场上制造迷雾,使得黄帝的部队迷失方向。有一天晚上,三更半夜,忽然,轩辕丘上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以及非常强烈的光芒,惊醒了黄帝及众人。大家匆匆忙忙的起床,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有一支彩虹自天空中缓缓下降,从中走出一位全身大放光明的仙女,仙女手上捧着一个长九寸阔八寸的玉匣,黄帝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本天篆文册龙甲神章;黄帝根据书里面的记载,制造了指南车,终于打败了蚩尤。”   “据说这龙甲神章上面除了记载兵器的打造方法之外,还记载了很多行军打仗遣兵调将的兵法。于是黄帝要风后把龙甲神章演绎成兵法十三章,孤虚法十二章,奇门遁甲一千零八十局。后来经过周朝姜太公,汉代黄石老人,再传给张良,张良把它精简之后变成现在我们看到的奇门遁甲。” 第184章 天子身边有“妖”   玉道香将自己知道奇门遁甲的事情一口气说了出来。   叶尘听了之后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奇门遁甲的演绎过程中,用八卦记载方位,用十天干隐其一,配九宫记载天象及地象之交错,用八门记载人事,用九星八神记载周遭的环境。有时间,有空间,由此可看出古人宇宙观的智慧。”叶尘心中喃喃自语。   “实事上,的确如此,人类的吉凶祸福与地球空间慨念中的方向、日出日落、月圆月缺、春去秋来、息息相关。而日出日落春去秋来是宇宙星体随着时间变化的结果;相同的空间、方向,在不同的时间里,以宇宙观来看是完全不同的。所以说奇门遁甲是宇宙宏观的学问,有时间,有空间的观念,这的确是一种研究时空动力的超时代学问。”叶尘心中惊叹。   “不过,奇门遁甲应该只是一种时空交替的磁场表现,在后世人们还用以推算出某个时间的吉方。只是,奇门遁甲产生于自然,因此,其理论功能不可能超出自然。”叶尘眉头紧皱。   “若是说,奇门遁甲用时盘来占卜推算事情更是出神入化,快速又准确。如果能够掌握其中奥秘使用起来那是神奇非凡。这其中肯定迷信成分具多。”   “《易经》在辨证法中‘易’分为‘不易’与‘变易’,万事万物的发展均有定数与变数,定数有规律可循而变数无规律可循;定数中含有变数,变数中含有定数,无论定数还是变数其大局均不变。古人习易者未区分开定数与变数,混淆这两个概念。”   “‘定数’可根据事物的规律性预测其发展轨迹但不能预测细节,‘变数’因可变因素太多以至无法准确预测,况且预测理论体系的不完善也决定了预测的准确率。影响事物发展趋势因素有很多,测算只是测算出定数因素,能测算其发展轨迹而不能测算所有细节,因为变数是无法测准的。”   “所以破此阵法,关键之处便是看清定数因素,找出变数规律。然后经过计算,找到真正的出路。”   “而这真正的出路,应该与奇门遁甲里面所说的八门有关。这八门名称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排盘就是由这八门组成。在八门当中,总分吉门和凶门。其中有三门称为三吉门,分别是休、生、开。其余五门都是凶门。”   “所以,只要找到三处吉门便可破阵离开。”   想到这里,叶尘陡然站起来,一双如深潭一般的眸子变得很亮,亮如灿星,向四周看去。   玉道香和展熊武见此,不由精神一振。   “每天分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时辰。时家奇门是一个时辰一个格局。”叶尘突然说道。   玉道香和展熊武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数一数距离我们最近的树,是不是总是十二棵。”叶尘进一步说道。   三个人数了一下,果然都是十二棵,换了几处位置,竟然真的始终是十二棵。   叶尘猜测得到证实,不由信心大增,说道:“按奇门历法,每年冬至上元到第二年冬至上元为一个循环,总共是三百六十日。”   “顺着这十二棵树应该刚好三百六十步。麻烦展兄去试一下。”叶尘说道。   展熊武点了点头,向最近一棵树走去,然后从那棵树走向下一棵距离叶尘最近的树,如此这般走了一圈,又回到最先一棵树。   “三百五十八步,是因为展兄个头比寻常人高,步子比布阵之人大的缘故。”叶尘眼睛一亮,说道。   这样说着,他自己也走了一圈,结果是三百五十九步半,叶尘重新计算调整,又走了一圈,刚好三百六十步,然后他牢牢将自己步子大小记住。他知道后面在这片奇门阵法中,再测量什么的时候,只能以他刚才的一步大小为标准计算单位。否则定会出现差错。   “每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格局,全年的局数是十二乘以三百六十,为四千三百二十局。此为定数。”   “但在这四千三百二十局中,实际上每一局是重复了四次的。拿阳遁一局来说,冬至上元、惊蛰上元、清明中元、立夏中元,都完全一样,皆属于阳遁一局。这四个元共二十天,但落实到时家奇门排局,其格局类型以每个时辰一个格局计算,并不是十二乘以二十的二百四十。因每一局重复了四次,所以应该是十二乘以二十之后,再除以四,即六十个格局。这正好占据了从甲子到癸亥这十天干与十二地支的六十种结合。此为变数。”叶尘一边死死的看着四周树林,一边口中做着计算。   “玉儿、展兄你们跟在我后面。”叶尘说道。   等两人答应之后,叶尘便随意选择了十二棵距离自己最近的大树中一个,直直向前走去。   六十步之后,没有任何变化,叶尘又退回原地,用剑在刚才那棵树上做了标记,然后又选择旁边另一棵树,又直直向前走了六十步。   如此这般,当叶尘带着两人来回淘汰了七棵树,当顺着第八棵树直直走了六十步之后,眼前一尘不变的树林,终于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这是自那黑衣人离开之后,叶尘单凭自己力量找到的第一个岔路口。   这个岔路口只分为两个岔道。   “此为阴阳二道。”叶尘喃喃自语,略一犹豫,带着二人向左边一道走去。   半炷香之后,又一岔路口出现,还是一分为二,叶尘见此却是脸色变得很难看。   沉思之后,叶尘带着玉道香和展熊武原路返回至第一个岔道。   “按照奇门遁甲全年三百六十日,四千三百二十个时辰,因为就格局讲都重得了四次,全年时辰的格局类型则为四千三百二十除以四为一千零八十局。”   “而按二十四节气论算,每个节气为十五天,一节又分上、中、下三元,每元为五天。一节三元,全年二十四节气的元数则是三乘以三十四,为七十二局。”   “全年一千零八十个局,但并不是每一局都要用一个盘去演示,如果用活盘演示,每个活盘可演示从甲子到癸亥六十个时辰的格局,一千零八十除以六十,为十八个局,用十八个活盘就可以演示整个年所有时辰的格局。一共十八局,就是阳遁九局、阴遁九局。”   “左为阴,右为阳,只是先阴还是先阳呢?只能试过再说。”叶尘喃喃自语之后,大声说道:“如这样左右两个岔道应该有十八个,我们先走右道九次,然后再走左道九次,或许可破阵。”   说着话,他已经向右道走去。   果然,没过多久,又出现一个左右两岔道,叶尘毫不停顿的继续向右道走去。   如此这般,后面果然如叶尘所说那样,一个接一个左右双岔道,三人按照叶尘的想法,先取右道九次,后取左道九次。眼前的画面果然出现变化。   只是这个变化并非是叶法所预料的那样破阵而出。而是重新陷入了无路可走的局面。   “从冬至开始到芒种结束为阳遁;从夏至开始到大雪绳带为阴遁。”   “冬至、惊蛰一七四,小寒二八五,大寒、春分三九六,雨水九六三。   清明、立夏四一七,立春八五二,谷雨、小满五二八,芒种六三九。此为阳遁。”   “夏至、白露九三六,小暑八二五,大暑、秋分七一四,立秋二五八,寒露、立冬六九三,处暑一四七,霜降、小雪五八二,大雪四七一。此为阴遁。”   叶尘一边推算,一边按照推算的结果,开始确定方位,数着大树,寻找出路。   ……   ……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皇城大门刚一打开,武德司使张展第一时间便来到崇政殿,面见赵匡胤。   今天虽然不是早朝时间,但赵匡胤向来勤勉,坚持每日早起,御花园散过步,吃过早点,便会来到崇政殿批阅奏章,处理国事。   可是今天,张展焦躁万分的等到己时一刻(九点十五分),才看见赵匡胤打着哈欠,满脸疲倦的在护卫内侍的簇拥下,来到崇政殿。   赵匡胤脸上有着浓浓的满足,但眸中深处则有着一丝后悔。昨晚上花蕊夫人说是有新的花样伺候他,结果一下子荒唐了大半个晚上,这样的情形这些天已经不是第一次,每次之后赵匡胤都会后悔,暗自自责不能再如此荒淫无度,以致于影响处理国事不说,还明显伤身体。可是每到晚上,赵匡胤看见花蕊夫人,在后者种种手段之下,他根本身不由己。他已经深深迷恋上了和花蕊夫人做那男女之事,他已经深深的上瘾了。可以说,他如今已经离不了花蕊夫人了。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雄才大略,意志坚定的开国大帝来说,是不该有的。可是这样的事情偏偏发生了。所谓“反常即为妖”,花蕊夫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已经算是“妖”了。   “说吧!什么事?”受过张展大礼参拜之后,赵匡胤淡淡说道。显得很没精神。   “陛下!昨晚上开封城内发生一件大事。”张展说道。   赵匡胤眸中精光一闪,说道:“什么事?” 第185章 冒名入虎穴   “陛下,祥符侯叶尘和任志亮带着开封府九大名捕,去罗耀顺消失之处红蝠楼调查罗耀顺失踪一案。结果九大名捕死了七个,剩下两个一个变成疯子,一个重伤残废,而任志亮同样中了疯毒,正在晋王府中医治。后来红蝠楼突然走了水,着起了大火。最主要的是祥符侯叶尘进入红蝠楼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张展一口气说道。   “什么?叶尘没有再出来过,这是什么意思?”赵匡胤沉着脸喝道。   张展吓的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说道:“陛下!红蝠楼里面没有发现祥符侯的尸体,他应该和罗将军一样,也被贼人掳走了。事后,城门守将对出去的人、车进行了严格搜查,都没看见祥符侯和罗将军。”   “好个贼人,好大的胆子,如此三番五次欺我大宋,竟然还敢到京师来撒野。”赵匡胤脸色铁青一片,寒声喝道。   “来人,传晋王和曹彬速来崇政殿见朕。”赵匡胤喝道。   左右两名小黄门答应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赵匡胤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展,随手拿起手边一尊玉斧扔了出去,砸在张展头上,骂道:“你们武德司难道都是废物不成,贼子已经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撒野,你们竟然还不知道,还找不到人。朕养你们有何用?”   张展官帽掉在地上,额头出现青肿,但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头触底,说道:“臣该死,臣无能。”   半晌之后,赵匡胤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了,赶紧下去办事,若还这般无用,我看你这个武德司使也当到头了。”   张展恭敬称是,大气不敢喘一下,拿起官帽,低着头脸色惨白着退了出去。   ……   ……   两天后。   叶府,前院大厅。   白沧海、麻刚子、李君浩、喻清妍、鬼医、李思烟齐聚一堂。所有人脸色都很难看,或铁青、或担忧、或阴沉、或一脸杀机。   “红蝠楼下果然有一条通往别处的密道,只是如今那密道已经被封死,开封府的人向前挖了十多步深,竟然还没有挖通。如今可以确定的是,侯爷应该在通过密道前往西边某个地方。”李君浩说道。   麻刚子接着沉声说道:“开封府任大人刚派人送来消息,说开封府的捕快和枢密院派出的禁军,已经将红蝠楼西边寻常百姓搜铺一遍,包括二十一家朝廷官员和勋贵府邸也进行了搜查。都没有找到侯爷和罗衙内。”   李思烟犹豫了一下,说道:“据我所知,红蝠楼以西目前为止只有一处地方没有被禁军和开封府的捕快搜过。”   麻刚子抢先道:“那一家?”   李思烟说道:“皇帝的弟弟赵光美的一座别院。”   赵匡胤兄弟五人:兄赵光济,早亡,宋兴,追封邕王,改曹王;弟赵光义,如今封晋王,最受重用;二弟便是赵光美;三弟赵光赞,幼亡。   赵光美相比赵光义来说,才能平平,最主要的是在陈桥兵变中没有什么功劳。所以赵光义一直被赵匡胤委以重任,如今已经贵为晋王。而赵光美也只是因为是天子的弟弟,所以是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检校太保、侍中、京兆尹、永兴军节度使。   寻常官员都知道赵光美官名、勋号一大串,品级虽贵为从一品,却都是闲职、虚职。   但实事上,只有赵匡胤、晋王、赵普、曹彬等少部分大宋真正的高层知道,大宋的盐、茶、酒这三样最为重要,且占了国税近四成税收的国商,是由赵光美暗中一手操控。这一方面是赵匡胤要将一国经济命脉交给自己最为信任的亲兄弟把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赵光美在经商方面才能彰显的缘故。   所以,整个开封,甚至整个大宋,除坐拥一国的大宋天子之外,最为富裕的人实乃赵光美。   赵光美府邸之宽阔、之奢华精美,在整个开封是出了名的,甚至他在西边的别院也远比寻常高官勋贵府邸规模大得多。   赵光美虽然是弟弟,但成家还在赵光义和赵匡胤之前,如今有三子一女。长子赵斯更是已经二十二岁,如今和长女赵月儿住在别院之中。   赵光美虽然不如赵光义权倾朝野,但毕竟是天子的弟弟,且天子对其也很看重。所以即使是赵光义和负责带禁军搜查的曹彬,都不想得罪赵光美。实事上若是没有天子特旨,他们也不会去让人搜查赵光美的别院。而天子也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二弟会与掳走叶尘和罗耀顺的贼人有关。   “我潜进赵光美的别院去看看。”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沧海说道。   李思烟当即便摇头道:“若侯爷和我们家小姐真的在赵光美的别院之中,那座别院恐怕早已变成龙潭虎穴,暗中高手无数,以白兄的实力,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但也会打草惊蛇。”   李君浩盯着李思烟眸中光芒闪烁,说道:“李姑娘恐怕已经有所安排,不如直说。”   李思烟点头道:“赵光美的二儿子,赵斯的弟弟赵信,一年多前奉父之命,前往长安办事,明日会回到开封,我已经安排人手,用赵信的脸做成了一个人皮面具,白兄不妨以赵信的身份进入赵光美的别院去查探。”   赵信的脸变成了人皮面具,赵信自然已经凶多吉少。   实事上,赵信在酷刑之下,详细的将自己有所有信息说出之后,便已经死了。   众人自然明白这一点,可事关叶尘和玉道香的安危,在场众人都不介意用一些不择手段的凶残行事方式,即使是皇族之人,只要有必要,杀了也就杀了。   ……   ……   白沧海穿上一身玄色长衫,再戴上零碎的装束,顿时也成了一个雍容高贵的公子,他年纪和赵信相仿,身高体形都极为相似,戴上赵信的人皮面具之后,又是外出一年多才回来,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会身份暴露。当然,前提是白沧海耗费了一天的时间背会了所有有关赵信的信息资料,又在李思烟的亲自教导下,学了一些贵族礼仪,以及赵信的走路姿势和行为举止方面的习惯。   在春风楼憩宿一夜,第二日精神饱满,暗中将册上所载默诵一遍,自认不会遗忘,用完餐后,白沧海照预定时间走出了春风楼。   午时不到,果见一架华丽的马车,在春风楼前等着他。白沧海虽然不怕,但想到此事事关叶尘的生死,心中不觉微微紧张,眼看不断走近马车,驾车的车夫已然清晰可见。他知这车夫十余年前名震江湖,性格多疑阴沉,名叫田成昆,乃是赵光美给自己儿子安排的得力保镖。按照李思烟所说若能瞒过他的眼,自己的伪装便不易被人识破。   田成昆看见白沧海,主动驾驭马车行了过来,马车在白沧海身前停下,只见田成昆长得黑瘦矮小,那双眸子看来无神的样子,说道:“二衙内回来啦!”   白沧海装做冷然的神态“唔”了一声,田成昆走下座,打开车门,皮笑肉不笑地道:“衙内昨晚可玩的好?”   白沧海暗惊,他有些把不准田成昆这句话的用意,不敢随便答复,不耐道:“啰嗦什么,赶快驾车,去别院。”   田成昆诺诺应声,没有丝毫疑心,他服待赵信七八年,知道二公子的脾气骄傲无礼,毫不为意,倘若白沧海笑脸回答他的问话,反而要引起他的疑心。   白沧海坐好,车子即刻飞驰,坐在车中,白沧海看那四周的装饰,豪华富丽,暗道:“仅就一辆马车便可看出,赵光美家不知是多么豪富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了下来,前面田成昆道:“衙内要从哪个门进去?”   白沧海随口道:“从侧门进。”   不一刻马车停下,田成昆拉开车门,白沧海走下一看,眼前是一道高墙,那墙左右加起来伸延近百十丈,可见墙内围着一座广大的府邸。   围墙四周,每距两丈有世柳一株,白沧海停在两树中间,不敢轻易走动,因他只见高墙,不见侧门在何处?不知是在前,还是在后?若是走错,定要惹起田成昆的疑心,岂有连自己家门都不清楚的道理?   幸亏,等了一刻,田成昆停好马车,快步上前,在自己身侧一棵世柳中间按了一下。   白沧海正觉奇怪,前面一声轻响,高墙下露出一人高二人宽的门户,田成昆躬身道:“衙内请!”   白沧海暗称侥幸,幸亏自己没有妄动,否则没进门便露出极大的破绽,教人起疑,这点李思烟给的信息资料也没说明,只说大侧门各一,未想到这侧门是如此的隐蔽!   他从容走进侧门,两个丫环姗姗走来,没等走近,福礼道:“二衙内回来了!” 第186章 给泥娃娃喂奶吃   他从容走进侧门,两个丫环姗姗走来,没等走近,福礼道:“二衙内回来了!”   这时田成昆已经告退,他不在身边,白沧海略微安心,不觉露出笑容道:“我回来了!”   两个丫环一愣,暗道:“二衙内笑起来真俊呀!”   敢情这两个看门的丫环从未见过二衙内笑过。   白沧海见她两人傻了,笑道:“你两人陪我到书房去吧!”书房中一般会放置整个府邸的简易布局图,他是想先了解一下这个府邸概况。   白沧海从李思烟提供的小册子上描述,略知各处的位置,但也怕走错了,最好能让她们先带路。   哪知两位丫环齐声惊道:“二衙内怎么啦!”   白沧海却不知大世家的丫环,看门只管看门,服待主人的另有丫环,一点错乱不得,白沧海冒然叫她们带路,怎不令她们吃惊。   白沧海不知差错出在何处?忽听那边娇声道:“二衙内回来啦!”   只见姗姗走来四位丫环,服饰与这两位丫环完全不同,四人走近后,其中一位向二位看门丫环道:“没有你们的事了!”   二位看门丫环退去后,一位身材丰腴,略现妖艳的丫环笑脸道:“二衙内可要先去拜见大衙内?”   白沧海摇头道:“先去书房。”   四位丫环立刻在前引路,一路走去,处处遍植花草树木,房舍俨然,一派富贵堂皇的气势。   白沧海暗中默记各处特征,与心中所记一一吻合,走到书房已然了解府邸的一部分地势布局。   书房内的布置,藏书数千册,一张白玉牙床上面是绫罗锦缎,绣枕绢被,四壁山水字画,几把宝剑,箫、琴等乐器挂得琳琅满目,样样皆是当世精品。   四位丫环打水、洗刷、梳头、换衣,把从未受女人服侍过的白沧海,服侍得晕头转向,好不自在,但又不好推辞,怕泄漏了身份。   一切停当后,白沧海正准备找找府邸的结构图,那边来人报道:“大衙内要见二衙内。”   长兄如父,越是大世家对此越是看重。白沧海以如今赵信的身份,又是出外一年多之后,刚刚回来,却是不便拒绝长兄的召见。   只是,白沧海真怕在见赵斯时,自己这假公子衙内的身份就要拆穿了。不过,赵斯是很有必要去见一下的,因为若叶尘和玉道香真的被困在这座院子里面,那罪魁祸首最有可能的自然是赵斯。   出了书房,左右有两条回廊,左边通往大厅,右边是内眷的居室,依山而建,赵斯住在最上一层。   四位丫环在前带路,回廊曲折而上,每走十丈左右便是一栋建筑,走到第二栋建筑,回廊中断,一面五丈高三丈宽的牌坊当中而立,牌坊用云南白色大理石做成,中书四个大字“赵氏内府”。   牌坊后是石阶,石阶共有数十道,皆是用白色大理石做成,奢侈富贵到这种程度,可见赵三家富有果然名不虚传。   十余丈后又是一个较小的牌坊,上面写着“光明居”三个鎏金大字。   白沧海心想:“这大概就是那赵斯的居室了!”   走上石阶,便见一栋巍峨的建筑物,一色白砖砌成,宫殿式的浮雕,一眼看去气象万千。   四位丫环走到此地便不走了,白沧海正要问她们为何不走了,忽见那边走来六位装束又不一样的丫环,各人手提着一具碧纱灯。   春琴道:“二衙内,奴婢们在此等候!”   白沧海不知道路,便说道:“等什么!一起上去吧!”   夏诗惊道:“二衙内!”   春琴疑惑道:“二衙内不知大衙内一向不许奴婢们上光明居吗?”   白沧海若有所思,赶快改口道:“我糊涂了!你们也不用在此等候,等会我自己回书房,你们去吧!”   六位丫环走近,福礼道:“大衙内等候二衙内。”   白沧海点点头,跟在她们身后,走上光明居。   他们走远后,一位年龄最小,叫冬画的丫环道:“奇怪啊!一年多不见二衙内,好像变了一个人?”   那位最丰腴的丫环名叫秋书,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他好像不是二衙内?”   夏诗斥声道:“你乱说什么!二衙内一年多在外肯定经历不少事情,性情有些改变也很正常,岂可瞎想!”   春琴低首沉思道:“一个人的性情不能变得那么快呀?二衙内以前的性情完全不是这样和善的呀?”   夏诗道:“不要说啦,我们回去吧!”   且说白沧海走进光明居,这光明居的建筑工程浩大,每一块砖的叠合都有巧夺天工之妙,在外还看不出妙处,但在内部看,竟没有一根梁柱,才发觉其惊人之处!   走过内厅,迎面是石砖砌成的楼梯,两侧是下人住的房间,楼上便是赵斯的居室了。   石梯登上三分之二,突然一声娇唤道:“二哥!二哥!”   其声如黄莺呖呖,悦耳动听,人未到先是一阵香风袭来,白沧海心想:“这是谁呀?”   楼口现出一个瓜子脸蛋,眉、眼、鼻、口,无一不生得恰到好处,仔细一看略有三分和赵信相似,也就是和如今白沧海面容相似了。   白沧海迅速想到:“这一定是赵光美的长女,赵信和赵斯的妹妹赵月儿!”   以他的心智,当下都忍住心中的狂跳,笑道:“妹妹!”   赵月儿的脸蛋美到极点,她的身材更美。每一根骨骼都长得均匀优美,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脑后,穿着很朴素无华的白绸紧身衣裤,最主要的是她神色天真无邪到了极致,那是六七岁小女孩才该有的神色。   白沧海登上楼梯,在这种富贵的环境下,看到这么一位姑娘,顿生亲切之感,暗忖:“自己真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可是下一刻,他却是一愣。   他看见赵月儿手里抱着泥娃娃,嘴里轻轻的哼着儿歌,声音也甜得很。   白沧海突然想起李思烟给的信息资料中提到过,赵信的妹妹赵月儿先天不足,好像脑子有问题。   “二哥,二哥,你看我的宝宝是不是长大了。”赵月儿开心地说道,并且将手中泥娃娃向前伸了一些,让白沧海看。   白沧海叹了一口气,看着这美丽天真的女孩,脸上流露出同情怜惜之色,温柔地说道:“外面风很大,小心着凉。”   赵月儿的嘴噘得更高,道:“宝宝太闷了,宝宝想透透风。”   白沧海叹了口气,道:“宝宝已经该睡觉了。”   赵月儿道:“可是他偏偏不肯睡,宝宝精神还好得很。”   白沧海苦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宝宝是个坏孩子。”   赵月儿立刻叫起来:“宝宝不是坏孩子,宝宝乖得很。”   她伸出一只又白又嫩的手,轻轻拍着怀里的泥娃娃,柔声道:“宝宝不要哭,他才是个坏人,宝宝不哭,娘亲喂奶给你吃。”   她竟真的要解开衣襟,喂奶给这泥娃娃吃了。   她的胸膛成熟而高耸。   白沧海近距离看着,心已跳了起来,跳得好快。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有两个老嬷嬷跑过来,给白沧海快速的行过礼,拉着赵月儿就要转身离开。   只听赵月儿吃吃的笑着,道:“你们拉我干什么?你们是不是也要吃奶?哼……”   看着赵月儿被拉走,白沧海感知莫名,微微叹了口气。   赵斯的房间内,地上铺满用虎皮缀成的地毡,四周陈设不少珍贵古玩,中间放着一具正在烧着檀木的古鼎,檀香四溢,闻来心生庄严之感。   屋里放着一张一人高的太师椅,一个二十出头,面带春风般的微笑的俊美青年坐在上面,面貌略和赵月儿、赵信都有两三分想象。   白沧海心想面前这位青年一定就是赵斯了,于是赶紧一拜,随口道:“小弟见过大哥!”   赵斯眉眼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之色,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道:“二弟一年多不见,果然长大了不少,竟然知道给我这个大哥见礼了!”   白沧海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但面上不露丝毫,想起李思烟给的信息中提到,赵信有些害怕赵斯,便低着头嗫嚅道:“大……大哥近来可好……”   赵斯忽然感觉有些不耐烦,直接说道:“西边的那座竹涛院这些天你不要去,我在里面放养了几只猛兽,小心伤到你。”   白沧海心中一震,仿佛有点怕他大哥,讷讷地道:“好……好……”   赵斯越加不耐烦喝道:“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白沧海低头道:“是!大哥!”   白沧海行礼告退,退到房外,走下楼梯。   光明居的左侧是一片小型森林,树木很有秩序地载种在黄色的山土上,白沧海走出光明居,随便看了一眼,没有过多注意。想起赵斯的告诫,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等晚上就去探探东边的竹涛院。   光明居中,白沧海刚一离开,一名身形瘦小,长着老鼠脸的中年男子便从后面屏风中走出。   此人不是血蝠奴,还能是谁。 第187章 圈套   “李思烟那丫头的易容术在圣堂中仅在三长老之下,若不是早就知道我那白痴弟弟出了事,还真看不出来。”赵斯带着一丝好玩的笑意说道。他的亲弟弟出了事,他的神色中竟然没有丝毫担忧悲伤之色。   血蝠奴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看他是谁?”赵斯突然感慨了一下,说道。   “不管是白沧海,还是李君浩,亦或者其他人,敢独身前来,想必都是一个高手。”血蝠奴说道。   “最好是白沧海,这样才更好替我们背黑锅,否则这事一了,我也不好在开封待了。只是希望秦岭深山道观上的事情能够顺利,否则我们没有人能够从那老不死的报复中活下来。即使我们手中有那老不死的女儿,也不保险的。”赵斯幽幽地说道。   “世子放心,老祖宗虽然神通广大,但整天待在他身边的两位弟子同时背叛,而他最为信任的大弟子要杀他,提前又准备了天下最毒的毒药,最主要的是弥勒教大明王楼炎明已经去了道观,老祖宗想不归天都不行了。”血蝠奴说道。   赵斯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   白沧海一路注意着地形,沿来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深夜,白沧海拿着从书房中找到的府邸布局图,正在沉思。   突然,他眉头一挑,随手将布局图塞进了怀中。   然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秋书手端一盘,款款走来。   白沧海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秋书吃吃地一笑,娇声道:“奴婢见衙内没睡,自个便睡不稳,特为您煮于一杯莲子汤,来服侍您!”   白沧海听她说话妖里妖气,便自不悦,冷声道:“早不是吩咐你们,不要再来服侍?”   秋书放下盘子,望着白沧海,满脸春意盎然道:“奴婢深夜起来为您煮了一杯,您就吃了吧!”   白沧海却不过意,心想她既是好意,吃了再打发她快快离开!   于是他将莲子汤,一口一口慢慢喝下。   当他喝完,转过身来,要把杯子交给秋书,突然发觉她已将罗衫卸去,只剩下一袭薄薄的轻纱罩在身上。   白沧海眉头一皱,秋书拢散头发,披在肩上,双眼含春道:“衙内,奴婢好久没有服侍你了……”   说着娇笑连连,身子如水蛇般向白沧海缠去。   白沧海被她身子触着,眉头一皱,他不介意顺便享受一下这小娇娘春情,问题是,他衣服一脱,这叫秋水的丫鬟很有可能会发现自己身体肌肉、皮肤与赵信的区别,从而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   白沧海怒叱道:“滚开!”   哪知秋书浑若不理,张臂向他抱去。   白沧海一声冷哼,随手一拨,自己退到一边,秋水差点栽倒在地。   秋书满腔春意被惊醒,立即退后三步,疑道:“衙内……你怎么啦?”   白沧海眼睛看向窗外,淡淡说道:“昨晚上我在春风楼荒唐了一些,今天太累了,你先下去吧!”   他以为自己这样一说,秋书应该会下去,哪知秋书根本没有离开,反而笑了起来。   白沧海见此,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起来。   秋书笑声不断道:“我的假衙内,你回过头来说话!”   白沧海听到“假衙内”三字,心中一惊,回头看去,只见秋书已穿上罗衫,脸上虽在笑着,却显出不善之意。   他身份被人拆穿,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已经动了杀机,说道:“你说什么?”   秋书止住笑脸道:“我们姐妹四人正奇怪二衙内的性情怎么变了,没想到却变成一个道学先生!”   白沧海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秋书道:“我的意思吗?哼!我的意思要你以后什么都要听我的暗中指挥!”   白沧海怒声道:“本衙内怎么能听你一个奴婢的命令?”   秋书阴狠道:“你还敢自称衙内?二衙内好淫成性,荒淫无度,我的清白就坏在他手上,却不是你这个假道学!”   白沧海没有想到赵信早已和她奸合,难怪被她看出自己假公子的身份,当下心中已经将这贪心的女人看成了死人,但面上故作容忍道:“你要怎样?”   秋书走到房门,回身笑道:“你只要听我的命令,我便不拆穿你的身份,比如明天找个油头先赏赐我三千贯钱,然后过一段时间赦了我的奴籍,放我离去……不!我要你纳我为小妾。”   说完,摇摆而去,白沧海摇了摇头,心想:自作孽,不可活。   这时,他忽然看见另一个丫鬟夏诗站在窗户向他点了点头,他先是一愣,然后才发现夏诗的眼神有些熟悉,紧接着他便明白,夏诗是李思烟装扮的。   显然秋水已经不需要他自己动手了。不过他也要抓紧时间了。   当下脱下锦袍,里面就是套紧身的夜行衣,是黑色的,黑得就像是这无边无际的夜色一样。   赵府别院内静悄悄的,黑黝黝的,天边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下,但仍可借以辨识路途。   竹涛院外,竹浪如海。   白沧海伏在竹林的黑暗处,打开了系在腰上的一只革囊,拿出了一只喷筒。   喷筒里装满了一种黑色的原油。自从在江淮运河人见到有人用这种油之外,叶尘这一个多月便派人到西北收集了不少。白沧海看着实用,便也和叶尘要了一些。   他知道这竹涛院中肯定暗中藏着不少高手,不管是硬闯,还是暗中潜入都很有难度。   他旋开了喷筒上的螺旋盖子,有风吹过的时候,他就将筒中的原油,很仔细的喷出去,喷得很细密。   那雾一般的油珠,就随着风吹出,洒在竹涛院的屋檐上。   然后他就藏起喷筒,又取出十余粒比梧桐子略大些的弹丸,用食中两指之力,弹了出去,也打在对面的屋檐上。   突然间,只听“蓬”的一声,竹涛院的屋檐,已变成一片火海,鲜红的火苗,蹿起三丈开外。   白沧海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叶尘,心想叶尘发明的这种弹丸,配合起这种黑油,生起火来,可真是方便。   远处传来更鼓,正是子时。   更鼓声被惊呼声掩没。   “火!”   数十条身手矫健的人影,惊呼着从竹涛院里蹿了出来,如此猛烈的火势,就连最镇静的人也难免惊惶失措。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白沧海已从楼后的一扇半开的窗子里,轻烟般掠了进去。   布置得非常幽静的小厅,静悄无人。   白沧海突然大呼:“火,失火了!”   没有人来,没有声音。   白沧海已推开门蹿出去,他并不知道叶尘和玉道香被困在何处,所以他的动作必须快,需要查探的地方很多。   他还得碰碰运气。   他的运气好像好像并不好,第三扇门是从里面闩起的,他抽刀挑起门闩,里面是间道堂。   案上的铜炉里,燃着龙香,一缕缕香烟缭绕,使得这幽静的道堂,更平添了几分神秘。   香案后黄幔低垂,仿佛也没有人。   但白沧海却不信一间从里面闩起门的屋子里会没有人。   他毫不犹疑,就蹿了过去,一把掀起了低垂的神幔。   他怔住。   神幔后竟有四个人。   四个穿着紫缎道袍的人,一头青丝高高挽起,脸上戴着个用檀木雕成的面具。   四个人的穿着打扮竟完全一样,全都动也不动的盘膝而坐,楼外闪动的火光,照着他们脸上狰狞呆板的面具,更显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戴着面具,看不见容貌,这四个人可能正是叶尘、玉道香、罗耀顺和展熊武。因为这四个人正好是一女三男。   白沧海知道他闯进此处的机会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虽然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他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蹿过去,揭开了第一人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苍白而美丽的脸,长长的睫毛,盖在紧闭着的眼帘上。   无论谁都看得出她绝不会超过三十岁,可她并不是玉道香。   白沧海已揭起第二人的面具。   这人青黪黪的胡茬子,身形魁梧,可他也不是展熊武。   第三个人看来虽然也很年轻,但眼角上却已有了鱼尾股的皱纹,最主要的是他长的一点都不俊。不管是叶尘,还是罗耀顺都很俊。   第四个人是个满面皱纹,连嘴都已瘪了下去的老头。   白沧海怔住。他揭开面具之前,自然仔细看过了,四个人是被制住的,应该是囚犯。可是并不是他要找的人。这时他无法再停留下去。   他一转身,人已随着这转身之势跃起,就在这时,他仿佛看见那脸上长着胡茬子的男人手动了动。   他知道不对了,想闪避,但这人的出手竟快得令人无法思议。   还好白沧海出剑快如闪电,心中也一直警惕。他的剑刺出,击飞了一根黑色的钉子,那是江湖最为狠毒的暗器之一丧门钉。   暗器明明没有着身,可是他突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跌到在地。   道堂里还是那么幽雅,外面闪动的火光已灭了,铜炉中香烟缭绕,却已换了种清淡的沉香木。 第188章 白沧海变成了道士   白沧海睁开眼,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已换了件道袍。   他大惊之下,伸手摸了摸头发,他的头发早已被挽成了一种特殊的发髻,白沧海曾经在契丹游历过,见过这种发鬓,这是北方太平教的道士常用发鬓。也是刚才他揭开面具的那三男一女的发型。   白沧海八年前,被白辰傲从东海荒岛上带回,练剑七年,一年前走出剑庄,游历天下,闯荡江湖,不出一年,用手中的剑,数十名剑道高手的命,博得极大的名声。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他不但剑法高超,而且非常机警,对危险有着一种敏锐的知觉,对待敌人时也非常沉得住气。   但现在他不但中了敌人圈套,而且却已忍不住要跳了起来。   他没有跳起来,因为他从腰部以下,已完全是软的,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他整个人都软了,心也沉了下去。香案上一座三尺高的神像,正是太平教供奉的太清玄元天师道创道宗师张陵。   太清玄元天师张陵仿佛正在看着他微笑。   从缭绕的香烟中看过去,他的笑容看来也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诡秘之意。   白沧海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响。   忽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最恶毒,最诡谲,也最巧妙的圈套里。   圈套本是为太平教的高手,或者其他什么人而准备的,他却糊里糊涂的掉了进来。   白沧海忽然发现自己来到这座赵光美家的别院,来到这个竹涛院,都在敌人的预料之中。   白沧海虽然前十五六年是在荒岛上过着野兽般的生活,但他一点都不笨,相反他的智商比寻常人还要高不少。   他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这件事情敌人的主要目的当然是叶尘,或者还有玉道香。在开封城内,大宋天子脚下,不管是谁做这种事情都不可能全身而退。都要以无数人的死为代价,去平息大宋天子的怒火。   所以,敌人需要一个替罪羊。   这件事情最后被查处的结果,当然是太平教的人做的,而自己则是会太平教的一名主事者。会被当成罪魁祸首。   而能够唯一替自己在大宋天子面前辨别的叶尘自然已经死了,或者永久的落在了敌人的手中。   不过,他依然还有不少迷惑之处,比如他刚才到底是怎么晕过去的,就算中的毒,自己为什么提前没有丝毫感觉。一直以来,就算无色无味的毒他也能够有所感知的。   白沧海还想努力的想下去,可这时已经没法子再想下去了,道堂的门,已慢慢的被推开。   一个人慢慢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种美丽而诡秘的微笑。这张脸是白沧海最恨的两张脸之一。   白沧海最恨的两个人一个是上官冰云,一个是血蝠奴。因为前者的原因章春柔死了,而后者杀了白辰傲。死的两个人本是他最为在乎的人。   血蝠奴的微笑虽然能够做到诡秘,但是绝对与美丽无关。所以这个人自然便是上官冰云。   上官冰云这个时候当然不会俊俏和尚,而是一个绝色大美女。这个道理很简单,如上官冰云这样的俊俏和尚若进入开封,甚至进入大宋境内,不说寸步难行,但也会杀机四伏。因为事情过了近两个月,叶尘虽然已经安全回到了开封,但大宋朝廷对于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的通缉悬赏一直没有解除。无数的捕快、官员、江湖好汉,做梦都想将上官冰云抓住或者杀死,以换取一个大好前程和巨额财富。   白沧海死死的看着上官冰云,忽然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他已不想再看,他怕看多了会让自己失去冷静,而他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只可惜他即使不看,也很难一直保持冷静。   上官冰去已走到他面前,忽然笑道:“你今天头发梳得好漂亮,是谁替你梳的?”   白沧海忍不住张开眼,瞪着她,道:“我正想问你,这是谁替我梳的?”   上官冰云仿佛很惊讶,道:“难道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白沧海道:“我怎么知道。”   上官冰云道:“你难道连一点都想不起来?”   白沧海冷笑道:“我怎么会想起来,我根本连一点知觉都没有,而且你们将我打扮成道士,想要让我当替罪羊。难道你们真的已经杀了叶尘。”   上官冰云仿佛更吃惊,道:“你说什么?你说是我们把你扮成道士的?难道你已连你本来就是太平教的道士都忘了?”   白沧海忍不住叫了起来,道:“谁说我本来就是太平教道士的?”   上官冰云吃惊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突然看见个疯子一样。   白沧海又忍不住道:“上官冰云,你果然是个疯子。”   上官冰云叹了口气,道:“不是我疯了,是你。”   她忽然回头叫道:“你们大家全来看呀,白真人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子了。”   白真人!   剑客白沧海竟变成了白真人?   白沧海想笑也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因为他想起了上官冰云那诡异恐怖,用于操控人的邪术。   只见门外已有三男一女,四个人走了进来,正是刚才他揭开面具的那四个人。四人穿着打扮和他一样,都是太平教道士或者道姑的装饰。   白沧海看清四个人略有些呆滞的眼神后,心中彻底沉到了谷地。   “这四个人或许真的是太平教的道士,只是被上官冰云给掳来,已经被其控制了。”白沧海心中产生一种明悟。   “刘真人,你快来看看,白真人刚才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忽然变成……变成这样子?”   刘真人是那为魁梧的大汉,也在看着白沧海,微笑着道:“他看来岂非还是好好的,而且头发梳得比平时都漂亮。”   上官冰云道:“可是……可是他居然不肯承认自己是太平教的道士。”   白沧海已经在尽量控制着自己,他知道现在非冷静下来不可。   可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分辩:“我本来就不是个道士。”   刘真人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了解你的心情,有时连我也希望自己不是个道士,毕竟这几年,不管是在大宋,还是在契丹,做道士的确太吃亏了。”   白沧海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倒不反对做道士,只要你们让我离开就行。”   他实在已尽了他最大的力量,来控制他自己。   刘真人的脸上却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忽然回头问另三个人,说道:“白真人,郭无为师兄奉掌教之命,派我们四人前来掳走祥符侯叶尘,你可是主事之人,如今事情还未办完,你怎么能够离开呢?”   “白师兄,此事由你一手负责,你不能离开。”   “白师兄!此事事关重大,还要你一力承担。”   “白师兄!你是掌教的最小弟子,你若不是我太平教真人,那我们大家都不是道士了。”   白沧海已觉得自己的脸在发青,却还是忍耐着,道:“只可惜我根本没有见过张无梦和郭无为。”   上官冰云带着笑问道:“那么你是谁呢?”   白沧海道:“也姓白,叫白沧海。是扬州剑庄弟子。”   上官冰云道:“没错,你原本是扬州剑庄弟子,但是你一年前游历天下,北上契丹时,碰见了太平教掌教张无梦,被他慑服,拜其为师,已经成为张无梦最小的弟子。”   白沧海道:“我从来都没有拜过张无梦为师,我只是剑庄弟子。”   上官冰云道:“你即是剑庄弟子,但也是太平教掌教张无梦最小的弟子,你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白沧海只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之意,像尖针般刺入了他的后脑。   他想试着运动一下他身上某部分肌肉,只可惜他从腰部以下,竟已完全麻木。   上官冰云看着他,眼睛里仿佛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以一种奇特的音调,柔声道:“前一段时间在扬州发生了一些事情,你受的刺激不小,难免会忘记一些事的。何况,有关章春柔和白辰傲的事,你本就不愿再想起。”   白沧海只有听着。   上官冰云道:“但我们都可以提醒你,悲伤的事情可以忘记,但一些重要的事情若是也忘记了,对自己也不好。”   白沧海只好叹了口气,道:“好,你说吧,我在听着。”   上官冰云道:“你是太平教掌教张无梦最小的弟子,你这次是奉张无梦的命令带着人来掳走叶尘。先掳走叶尘的朋友罗耀顺,就是为了引叶尘过来。”   白沧海咬着牙,不开口。   上官冰云在说什么,他已完全听不见,他正在拼命集中思想。   他一定要想个法子从这个圈套里脱身出来,但他也知道这绝不是件容易事。   非常不容易。   时间仿佛已过了很久,上官冰云的话却还没有停。   原来她已将这些话反反复复的说了很多次,好像在强迫白沧海接受这件事。 第189章 郭无为来了   “你是在游历契丹时,遇到张无梦,甘愿拜他为师的。”   “你在江淮故意接近叶尘,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够掳走叶尘,而不被怀疑。因为你大师兄郭无为已经在大宋为官,太平教的势力已经侵入大宋,你师傅张无梦既想要得到叶尘,又不想被大宋皇帝怀疑。”   “在江淮长江和大运河交接处那个偏僻荒岛上的吸血蝙蝠也是你们养的,且由你故意暴露出,并栽赃给圣堂,是为了给这次做准备,让大宋皇帝最终认为掳走叶尘的是圣堂的人。”   “这些事情你当然不会忘记,也绝不能忘记。”   白沧海听着她说了一遍,又说一遍,忽然发现自己的思想非但已完全无法集中,而且似已感到被她刚刚说的话左右了。   忽然间,他竟真的感觉自己好像在游历契丹时见过张无梦,且已经拜张无梦为师,成为张无梦最小的弟子。   他几乎已快要承认自己就是张无梦的弟子,承认自己本来就是故意接近叶尘,为了这次掳走叶尘。   炉中的香烟一阵阵飘过来,随着他的呼吸,渗入他的脑子里。   他竟似已将完全失去判断是非的能力。   上官冰云看着他,脸上已露出一种诡秘而得意的微笑,慢慢的又接着道:“你是郭无为的小师弟,是张无梦最小的徒弟,是他们派你到江淮去故意接近叶尘……”   白沧海突然用尽所有的力气咬破了舌尖,嘴角溢血,剧痛使得他突然清醒。   他立刻大吼道:“不要再说了,我已明白你的意思。”   上官冰云微笑道:“你真的已明白。”   白沧海冷笑道:“其实你用不着这么样做,你们要我做的事,我也可答应。”   上官冰云道:“哦。”   白沧海道:“但你们也得答应我几件事。”   上官冰云道:“你说。”   白沧海道:“我要你先告诉我,你们究竟是发现我来到了别院,才定下这个圈套的,还是早已算准了我要来?”   上官冰云忽又笑了笑,道:“你想要的结果都在这座神像上,你为什么不转头看一看。”   白沧海一怔转头道:“神像?”   只听一个优雅而神秘的声音缓缓道:“没错,我能够解答你的一切疑问。”   这声音赫然竟是神案上那太清玄元天师道创道宗师张陵神像发出来的。   白沧海霍然回头,看了这神秘的雕像一眼,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从缥缈氤氲的烟雾中看过去,他忽然发现这雕像竟已换了一张脸。   本来带着微笑的脸,现在竟已变成冷漠严厉,眉宇间竟似还带着怒意。   这个没有生命的雕像,忽然间竟似已变得有了生命:“所以,你现在就应该看着我,我说的话,每个字你都不可不信。”   烟雾缭绕,这声音竟真是神像发出来的。可明明和上官冰云的声音一模一样。   白沧海只觉得全身都已冻冷,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里虽然不想再看,但目光却偏偏无法从这神秘而妖异的雕像上移开。   “你就是张无梦最小的弟子,你接近叶尘本来就是针对叶尘的一个圈套。”   “你做的很好,成功的成为叶尘的朋友,得到了他的信任。”   白沧海看着她,脸上竟不由自主露出一种阴冷狡猾的表情。   “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将叶尘双腿双脚砍断,然后装到罐子里面带走,这是最终目的。”   白沧海脸上果然又露出阴狠之色,喃喃道:“我一定要将叶尘双腿双脚砍断……我一定要将叶尘双腿双脚砍断……然后带走。”   “现在叶尘就被困在西边那片林子里面,你正好有机会。”   白沧海在听着,发亮的眼睛已变得迷惘而空洞,但脸上的阴狠之色却更强烈。   “叶尘看见你,一定会认为你是为救他的。”   “所以,他绝不会对你有警戒之意,你就可乘机将他制住,然后带到这里,再砍了他的双腿双脚。”   “我的意思现在你已明白了么。”   白沧海慢慢的点了点头,道:“我已明白了。”   “你是不是肯照我的话去做?”   白沧海道:“是。”   “只要是我说的话,你全都相信?”   白沧海道:“是。”   “好,你现在就站起来,你的药力已过了,你已经可以站起来。”   白沧海果然慢慢的站了起来。他早已完全麻木软瘫的两条腿,现在竟似已突然有了力量。   “好,你身上有把剑,现在我要你用这把剑去替我杀一个人。”   “杀谁?”   “杀夏诗。”   白沧海道:“杀夏诗?”   “你当然知道夏诗是赵信的一个丫鬟。也知道夏诗是李思烟装扮的。”   白沧海慢慢的转过身,慢慢的从四名道士和上官冰云面前走了出去。他的目光直视前方,手里紧握着自己的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用这把剑去杀夏诗。”   秋天的夜晚,房间里不生火,却已经有些冷。丫鬟夏诗静静的坐在床头,看来已显得有些焦急不安。   就在这时,一个人慢慢的推开了门,慢慢的走了进来。一个很俊的男人,只是穿着道袍。   夏诗站起来,惊喜道:“二衙内,您回来了,大伙都在找你。咦……您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打扮成道士了?”   白沧海道:“我本来就是这样子,我本来就是个道士。”   夏诗的脸色也变了,道:“二衙内!你怎么了?”   白沧海道:“我很好,我要杀了你。”   他忽然从抽出长剑,一剑刺人夏诗的饱满胸膛。夏诗做梦也想不到她会突然下这种毒手,根本就没有提防,也来不及闪避。鲜血花雨般的从她胸膛上飞溅出来,一点点洒在白沧海衣服上。   白沧海的脸上却全无表情,冷冷的看着夏诗倒下去,然后慢慢的转过身。门外一道人影目睹这一幕,诡异一笑。   门外冷雾凄迷。夜更深了。   白沧海慢慢的走入雾里,黑暗中忽然又传来上官冰云优美而诡异的声音:“你跟我来。”   白沧海跟着他走了半炷香时间,来到了西边林子外。地上已经躺了四个身着道袍人,不是尸体,是睡着了。   “你做得很好,可是你已经太累了,已累得连眼睛都张不开。”上官冰云突然转身道。   白沧海道:“我的确太累了!”   他的眼睛果然慢慢的闭起。   “这里就是张很舒服的床,现在你已可睡下去,等到见叶尘的时机到来时,我们会叫醒你的。”   地上积着很厚的秋叶,且还很潮湿,露水很重,但白沧海却已躺在了四个道士的旁边,就像是真的躺在一张很舒服的床上,忽然间就已睡着。   ……   ……   春风楼,一间包厢中。   开封粮食生意的大行首钱宁看着坐在对面一脸猥琐,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心想眼前这位真的是大名鼎鼎的原北汉国首辅宰相郭无为。   近两个月前,郭无为听到叶尘被上官冰云掳走的消息之后,便在晋阳城给自己找了一个替身,而自己则带着一队高手千里迢迢,急赶江淮。   可是等他好不容易赶到扬州时,叶尘已经逃了出来,且在江淮上演了一场对付圣堂大长老爪牙的好戏。郭无为本就不想无功而返,见此想起大宋天子当时让他们太平教做的事情,便派出带来的高手云跟踪逃走的血蝠奴,结果他派出的高手竟然一去不回。   他一路查探,装扮成一名商人,来到了大宋京师开封。   他装扮的是商人没错,可是今天一入城,便有开封本地的商人来找他谈生意,这就有些问题了。   “你确定我的属下都在那座宅子里,祥符侯也在那座宅子里。”都到这个时候了,郭无为自然不会再否定自己的身份。   “阁下这般神通广大之人隐藏身份一进城,就被我们探知。阁下难道还会怀疑我们所提供的消息。”钱宁笑着说道。   “你是谁,你背后是谁。”郭无为深深的看着钱宁,问道。   “在下背后自然是叶侯,告诉你这些消息,自然是想借你之力,救出我们侯爷。”钱宁说道。   郭无为久久不语,皱眉沉思。   “在下刚才所说的消息是真是假,阁下进了那座宅子,很容易就会看出端倪,以阁下的神通本事,若真有陷井,脱身而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钱宁说道。   “城北平安道观只有十来人,还没有什么高手,阁下若是想靠他们打听你所带高手的下落,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太平教在开封城内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人手也就没了。”   “所以,在下提供的消息,阁下根本不用怀疑,而且事后还可让我们侯爷欠阁下一个大人情。”   钱宁一口气将该说的话说完,只等着郭无为自己决定。   郭无为冷笑道:“你们侯爷……你以为我真相信你是祥符侯的人。”   钱宁道:“我本来不是祥符侯的人,可是我们的圣女已经成了祥符侯的人,而在下只是圣女丰盛的嫁妆中一部分。所以,在下称‘我们侯爷’,也是可以的。” 第190章 破阵而出   郭无为眸中闪过一丝决断,说道:“你们负责将我送进那座宅子。”   钱宁心中长松一口气,说道:“阁下的新身份早已安排妥当,只等阁下去换衣服和装扮。”   ……   ……   叶尘进入树林的第五天,他带着玉道香和展熊武终于破开了奇门遁甲阵,从那片诡异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很大的宅子。可他们已经五天没有吃饭了,水倒是还好,林中有露水。若非三人都非常人,早已有气无力爬在了地上。但他们依然免不了很疲惫,很困乏。一身实力已经剩下不足七成。   这个时候,远处有五个人。看见他们之后,先是一怔,然后其中一个向他跑来,另外四个提着长剑追杀前面那人。   最前面逃命的人一边逃跑,一边在自己脸上搓了一下,然后他的模样就大变了。   “白兄!是你!”叶尘惊喜道。   这五人自然是白沧海和四名太平教的道士。这四天他们一直待在林外,定期有人送来食物和清水。   不远处一处阁楼上,赵斯匆匆赶来,看着林边情景,一脸的难以置信,说道:“他们竟然用了五天时间就出来了,是我那小师姑的本事,还是这叶尘的古怪。”   “还好他们已经饿了五天,一身实力最多只剩下七成。”旁边血蝠奴接口道。   “七天前,上官冰云给我说,在叶尘身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她让白沧海这四天一直守在林外一步不离。”赵斯叹了口气说道。   “世子放心,我已经通知小六他们将开封府的人和曹彬的人现在就引来,这场好戏不会缺少观众的。”血蝠奴说道。   赵斯点了点头,松了口气,但他脸上又闪过一丝担忧,说道:“只是我那小师姑已经脱困,还有两天时间关中才会传来消息。万一那边事情有变故,要用到小师姑来要挟我那恐怖的师祖时,我们手中没有小师姑,岂不是很糟糕。我们可能会很惨。”   “世子放心,小六带着二十二名一流高手混进了开封府捕快和禁军之中,关键时刻他们会出手将圣女再次逼进奇门遁甲阵中,刚才我已经观察过了,他们出来时,叶尘走在最前面,所以这阵法是叶尘破了的。圣女再进去之后,应该是破不了阵的。”血蝠奴说道。   “若是开封府的人和枢密院的人要干涉怎么办?”赵斯说道。   血蝠奴道:“那时候叶尘将会被上官冰云控制的白沧海掳走,所有人只会去想着将叶尘救回来,没有人会管叶尘的女人死活。”   “喔……另外,按照世子的吩咐,五天前府中大部分丫鬟和家仆都被绑起来,关进了几处地窖里面,而这五天中还在活动的仆人和丫鬟已经全死了,并且尸体也已经用化尸液处理干净。”血蝠奴接着又说道。   “那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将我和你也绑起来,然后关起来的时候。”赵斯说道。   ……   ……   任志亮带着开封府大批捕快和曹玮带着一千禁军具体负责寻找叶尘和罗耀顺。   经过七天的排查搜索,二人早就怀疑赵光美在西城的那座别院有问题。二人几天前便各自请示过赵光义和曹彬。所得的答复一样,没有确凿的证据,天子绝不会同意让人到他弟弟家里搜捕。但若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是先搜后奏也是可以的。   任志亮和曹玮这几天疯狂的寻找证据,刚才终于找到了证据。二人没有任何犹豫,便带人冲进了赵光美家的别院。其中包括麻刚子和李君浩带领的罗、叶两家近百名护卫。   诡异的是这座偌大的宅子中,刚开始一直没有看见一个人。直到在西边林子外看见了九个人。   这九个人分别是五名道士,一个美丽的傻女孩,以及叶尘、玉道香和展熊武。   一女四男,都是道士装束,向叶尘冲去,美丽的傻女孩抱着泥娃娃在不远处石凳子上哄娃娃。   曹玮和任志亮都知道赵光美有一个女儿名叫赵月儿,脑子有问题,所以直接将那傻女孩忽略。带人向叶尘这边跑来。   白沧海在前面跑,四位道士在后面追。很快五个人就已走到叶尘前面。不远处隐约传来一阵歌声。正是孩子们唱来哄娃娃的那种歌声。   “叶兄!救我!”听到这道歌声,白沧海一个踉跄直接向叶尘怀中栽倒。叶尘向前两步将白沧海抱在怀中。   白沧海也抱住了叶尘,他的手已点上了叶尘脑袋的“玉枕穴”。叶尘惊呼,放手,吃惊的瞪着白沧海。   叶尘一脸难以置信,倒下。   他没有倒在地上,便已经被扛在了白沧海的肩膀上,白沧海展开身法,全速向竹涛院冲去。   玉道香和展熊武大声惊呼想冲上来,但另外四名道士则拼命冲了上去,想要将二人拦下。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从旁边不远处假山后面冲出,速度快如轻烟,从侧后面追上四名道士,身形闪烁间,从四人后脑勺上各拍了一下。然后拿出一条绳索,飞快的将昏过去的四人绑在一起,并快速的背在背上,身形跳跃间,以极快的速度二话不说就跑了。   这时,目睹这一切的麻刚子、李君浩、石和尚一声怒吼,带着百名护卫已经向白沧海拼命追了上去。而任志亮和曹玮也是脸色巨变,各自留下大半人手,开始搜整个宅子,然后各自带着数十名开封府捕快和近百名军中高手也向白沧海追去。搜索整个宅子是因为罗耀顺还没有找到,而住在这座宅子里面的世子赵斯也没有看见。   玉道香和展熊武一愣,正准备跟在后面追上去。   突然有十多名捕快和十多名禁军向他们冲了过来,人未到,二十多只箭矢便已经将他们覆盖,硬是将他们的身形逼停。   然后,这二十多人身形闪烁间,快步冲过来,将二人围了起来。一看身法便知道乃是一流高手,再加上玉道香和展熊武五天没吃饭,一身实力本身就只剩下五六成,心中虽然杀机如潮,可根本就冲不出去,甚至被逼着不断退向那片树林。   白沧海跑的路线,刚好经过赵月儿,随手便用空着的左手将赵月儿手中的泥娃娃给一把抢到手,继续向竹涛院跑去。   “哇哇哇……你这坏人,将我的娃娃还给我。”这一幕好像吓着了赵月儿,抱着泥娃娃哭了起来。她边哭边爬起来,向白沧海跑着追了上去。   几波人,跑追之间,很快就到了竹涛院。   任志亮、曹玮和麻刚子带人牢牢围住了竹涛院,弓箭手、刀枪手早已蓄势待发。   然后三人各带着十数名近战高手也冲进了院子里面。   白沧海扛着叶尘,手中捏着泥娃娃,冲进了院子,站在院子中间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赵月儿哭喊着跑了进来,一边跑向白沧海,一边对后者说道:“你是坏人,你将娃娃给我。”   白沧海将叶尘和泥娃娃都递了出去。   赵月儿开心的跑过去一手抱着泥娃娃,一手抱着叶尘,坐在地上开心的笑道说道:“一个娃娃变成了两个娃娃,只是这个娃娃有些大,腿和脚太长了,我要将他变成小娃娃。”   说着话她不知道从那里拿出来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放在了叶尘的胳膊上,好似在比划着从那里下手。   从门外跑进来的任志亮、曹玮、麻刚子带着大批人正准备冲过来,却是脸色一变,停了下来,不敢再轻举妄动,也没有对白沧海动手。他们忽然感觉情形诡异到了极点。   这时,从屋子里面突然跑出一个妙龄女子——那名已经被白沧海杀死的丫鬟夏诗。   她来到赵月儿面前,柔声说道:“大小姐!你怎么来这里了,大衙内让我来找你。”   赵月儿抬头看着赵月儿,说道:“大哥是好人,他不抢我娃娃。”   夏诗柔声道:“大小姐,大哥是坏人。”   赵月儿道:“大哥是好人。”   夏诗道:“他不是好人,他一直不肯让你喂奶给宝宝吃,对不对?”   赵月儿想了想,道:“对,他一直不肯让我喂奶给宝宝吃。”   夏诗盯着她的眼睛,道:“宝宝现在一定饿得要命。”   赵月儿道:“对,宝宝早就饿了,宝宝不哭,妈妈喂奶给你吃。”   她竟真的拉开了衣襟,露出了坚挺雪白的乳房。   在场所有男人的呼吸立刻停止,心跳却加快了三倍。   任志亮叹了口气,目中却有了笑意,道:“看来她的智商简直连六岁都不到。所以,她应该没有问题,可以将叶侯先从她手中要过来了。”   李君浩冷笑道:“那得看你看的是什么地方了。”   曹玮笑了,道:“你看她这对胸脯,我就不信她还没有碰过男人。”   夏诗已走到赵月儿身旁,搂住了她的肩,道:“你的宝宝好漂亮。”   赵月儿脸上立刻露出纯真甜美的笑容,道:“他本来就是个乖宝宝。” 第191章 罗耀顺吃了七天奶   夏诗道:“你让我抱抱好不好?”   赵月儿迟疑着,道:“可是你一定要小心点,不能抱得太紧,宝宝怕疼。”   夏诗笑道:“我知道,我也有个宝宝。”   赵月儿又迟疑了半晌,终于将泥娃娃交给了她。   夏诗接过泥娃娃,忽然转身就跑。   赵月儿立刻大叫:“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宝宝……你是个坏女人。”   夏诗在前面跑,她就在后面追。可他竟然没有忘记叶尘,抱着叶尘在后面追。   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就跑到了屋子里面。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跟着跑了进去。   “赵月儿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这是所有人紧接着的反应。   “我记得赵月儿虽然脑子有问题,但从小天赋异禀,虽然不能说身怀巨力,但力气比寻常大汉还要大出不少。”曹玮突然说道。他说的是实话,开封勋贵中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众人刚刚生出的疑惑顿时释怀。   夏诗跑进了供奉有道家神像的厅堂。   赵月儿也跟着追了进来:“把宝宝还给我,快还给我。”   白沧海紧跟在二人后面,竟然也跑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但因为里面厅堂有些小,所以众捕快、禁军和护卫则留在了外面。   夏诗道:“你将怀中大宝宝给我,我就将宝宝还给你。”   赵月儿犹豫着,目光在夏诗手中泥娃娃和自己怀中叶尘身上来回移动了数次,说道:“不!我要大宝宝。”   夏诗沉下脸,道:“你若不将大宝宝交给我,我就把小宝宝摔死。”   赵月儿的脸色变了,大叫道:“你不能摔死我的宝宝,他是个乖宝宝。”   夏诗冷冷道:“我知道他又乖又听话,可是只要我往地上一摔,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也没有人陪你玩了。”   赵月儿已经快哭了出来,流着泪道:“求求你……求求你……”   夏诗道:“求我也没有用的,除非你能把大宝宝交给我。”   赵月儿道:“只要我将大宝宝交给你,你就把小宝宝还给我?”   夏诗道:“是的,而且回头还给你好多好多大宝宝。”   赵月儿将空着的左手指放在嘴中,看了一眼夏诗,可爱的皱起了眉头,低下了头,好像在想着要不要换。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话语声陡然响起:“还不动手。”   众人一惊之后,除了白沧海之外,全部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却是不由脸色一变,声音竟然是从那个神像的口中传来。   就在所有人都转头向神像看去时,赵月儿突然弹身而起,提着叶尘,速度竟然快如轻烟,向这间厅堂左手小门冲去。   谁知就在这时,本来被提在赵月儿手中,连动也不能动了的叶尘,突然一拳砸向赵月儿的肚子。   赵月儿大惊,叶尘的巨力没有人敢承受,显然她也知道这一点,且她来不及做出反制动作,只能随手将其扔出去,然后身形闪烁间退到了白沧海身边。叶尘双脚在地上一蹬,大喝道:“上官冰云!你今天还想逃到那里去。”话语间,他已经拔出腰间的剑,闪电般向赵月儿刺去。   “将他拦住。”赵月儿对白沧海喝道。   白沧海闻言,并没有拔剑去拦叶尘,而是貌似早已在等着她了,右手闪电般点了她背后五处穴道,左手拦腰一把将她抱住。   赵月儿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早该想到,如白沧海这般意志坚硬如铁的人,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即使刚开始被她控制,但时间一长,就会慢慢失控。   这时,夏诗在脸上一搓,变成了李思烟,忍不住道:“没想到……你真的是上官冰云。”   “上官冰云!罗耀顺在那里。”叶尘喝道。   赵月儿没有理会李思烟和叶尘,突然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哭了起来:“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将我的宝宝还给我。”   众人眉头一皱,无不一脸冷笑,李思烟讥笑一声,说道:“我将你的宝宝摔碎了,你又怎么样。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死心。”   话音一落,他随手将泥娃娃扔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众人脸色无不一变。   泥娃娃碎了,但其中射出漫天飞针,向四面八方射去。看那针身泛着紫光,上面分明有剧毒。   所有人爆退,但却已经来不及了,一是距离太近,二是事先毫无预兆。   刚围成一圈的叶尘、李思烟、白沧海、麻刚子、李君浩、曹玮、任志亮,以及白沧海手中的赵月儿,八个人无一幸免,身上或多或少都中了几根飞针。   针上的毒来势很快,内力稍弱的麻刚子、曹玮当即便倒地,身上泛黑。紧接着李君浩、任志亮、李思烟也倒了下去,全身开始不同程度发黑。寻常毒药对叶尘好像没用,但他毕竟不是真的百毒不侵,毒针上面的毒显然非同小可,最主要的是他站得最近,所中毒针最多,还好他身体抗毒性比较强,他在三四息后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月儿没事,一是她所站方位被白沧海挡了大半,二是显然她提前已经服了解药。她脸上纯真的哭容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一脸杀机的看了众人一眼,当即微微闭眼,开始冲击穴位,想要解开穴道。   门外众护卫、捕快、禁军听到声响,冲了进来,但一时根本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脸色大变中,只顾着要将众人抬着去医治,却是没有人理会赵月儿。   就在这时,外面跑进来一名身形瘦弱矮小,样貌极为俊俏漂亮的叶府护卫,只要仔细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名女扮男装的女子。且叶府的人一眼就可看出,她是叶尘曾经的贴身丫鬟,现在鬼医的徒弟。   这名女子自然就是喻清妍,她慌张的跑进来,先是来到叶尘面前,从叶尘胳膊上拔下一根毒针,仔细观察过毒针和众人身体反应之后,她略一皱眉沉思,便快速的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一枚药丸,掰开叶尘的嘴,给叶尘喂了进去。   然后才依次给麻刚子、李君浩、曹玮、李思烟、任志亮喂服了药丸,众人吞服了药丸之后,当即身上的黑色便开始消退,发紫的嘴唇也渐渐变得红润。   等众人一一恢复神智后,发现赵月儿已经不见了。   ……   ……   那二十多名隐藏在开封府捕快和禁军中的高手将玉道香和展熊武逼进树林之后,便迅速的消失。至少叶尘重新将玉道香和展熊武救出时,再也没有看见他们。   赵斯和数百仆人是在数个地窖中发现的,都被绳子绑着。   罗耀顺是和一名十七八岁的美丽的女子关在一起的,定期有人送上清水和食物。但罗耀顺却没法吃东西,他被人以某种手段禁锢了全身,唯一能做的只有两个动作——眨眼和张嘴。   这名女子也正是真正的赵月儿,她的脑子的确如传言中那样发育不全,智商犹如六七岁小女孩。   六七岁小女孩正是喜欢玩过家家的时候。   她也和上官冰云装扮的赵月儿一样,喜欢给宝宝吃奶。但她的宝宝不是泥娃娃,而是罗耀顺。这七天以来,她一直抱着罗耀顺,给后者吃奶,最主要的是她竟然真的有奶水。   刚生过孩子的女人才会有奶水,赵月儿有奶水,岂不是意味着她刚生过孩子。当然这又是另外一个很悲惨、很畜生的故事。   简单的说,赵月儿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给诱骗的做了那种事情,还怀孕生了小孩。但这种事情就算在寻常人家都是太过伤风败俗,更何况是在天子的弟弟,皇族之中发生。   所以,那小孩刚出生就不出意外的从赵月儿眼前消失了。赵月儿也被爆怒的赵光美关在了别院中,且让赵斯负责看管和照顾,而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丫鬟家丁更是直接被灭了口。   罗耀顺被掳来的时候是在晚上,不巧被正在院子中寻找自己宝宝的赵月儿看见了。她冲过来便抱着罗耀顺死活不放,说是自己的宝宝。赵斯平日间最为心疼自己这位妹妹,实在不忍,便索性出手以秘法禁锢了罗耀顺的身体,将其和赵月儿关在了一起。   说起来,也是赵月儿救了罗耀顺的一命,本来按照计划将叶尘和玉道香引来之后,已经没用的罗耀顺就会被杀死,但因为赵月儿抱着死活不松手,甚至以死相逼赵斯。所以罗耀顺才得以活下来。   整件事情充满了种种蹊跷,以叶尘、任志亮、曹玮、李思烟、白沧海等人的心智,轻易便看出赵家的人有问题。别的不说,那地道和那片诡异的树林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人相信住在这幢别院里面的赵斯会不知道。   光明居前广场上,二百多名仆人全部被集中在一块,光明居中曹玮和任志亮正在接受世子赵斯的感谢。   罗耀顺已经被罗公明派人接回府中医治。赵月儿死活不松手,没人能够在不伤着她的情况下,将他和罗耀顺分开,所以她也一并跟着到了罗家。 第192章 射杀血蝠奴   让玉道香、李思烟、李君浩等人留在外面,叶尘只带了白沧海进了光明居。   “这帮贼人也太可恶了,竟敢将主意打在我们家身上,任大人、曹将军,你们一定要将贼人抓捕归案,绝对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还有,任大人,曹将军,我那可怜的二弟就拜托你们了,他虽然有可能已经遭了毒手,但也有可能被贼人给掳走关了起来。你们一定要尽快将他救回来。”   “我父亲昨天派人传来口信,明天就从晋阳赶回,一到开封我父亲定会面见天子。求天子给我们家一个公道。”   这是叶尘一路走进来,所听到的话,虽然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但从其话语中,不难猜测出此人正是赵光美嫡长子赵斯。   “世子放心,这帮贼人我开封府一定会全力捉拿,会给世子一个交代。”任志亮说道。   “那还请任大人、曹将军将外面我府中那些仆人都放了。都是府中家生子,其中绝对不会有贼人的。”赵斯说道。   任志亮略一犹豫,说道:“好的,下官这就去将贵府的仆人放了。”   曹玮也点了点头没有吭声。任志亮和曹玮很清楚自己背后赵光义和曹彬的意思,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再查下去了。特别是明天赵光美就要回到开封的情况下。查下去对任志亮、曹玮,以及赵光义和曹彬都没有半点好处。   “世子放了那些仆人可以,但是这个人我要带走。”这个时候,叶尘带着白沧海走了进来,且叶尘指着赵斯背后那名身形瘦小的老管家说道。   老管家一脸惊愕,赵斯一愣之后站起来,脸上流露出春风般的笑容,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祥符侯吧!果然仪表堂堂啊!”   叶尘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斯,主动向其行了礼,赵斯也极为客气的回了礼。   “刚叶侯说要我这老管家,不知何意?”赵斯请叶尘坐下,一脸疑惑地说道。   叶尘说道:“他真是世子的老管家?”   赵斯说道:“如假包换。”   叶尘说道:“世子不妨先将这句话收回,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赵斯心中一跳,脸上不露丝毫,而是恰到好处的一脸惊愕和疑惑。而那老管家略一低头的瞬间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但再一抬头时则是一脸不知所措。   旁边任志亮目光闪动,没有吭声,曹玮则是跃跃欲试。他这几天本来是想亲手捉拿甚至杀几个贼子的,可是前七天连给贼人影子都没看见,而刚才整个过程虽然凶险异常,甚至自己差点中毒死去,但他一直没有出手的机会。   叶尘目光如电,看着老管家,说道:“阁下想必就是扬州瘦西湖边上小酒馆的老板,杀死白辰傲的凶手。以及引我进入那树林的人吧!”   叶尘话语间,身后的白沧海却已经向老管家逼去。   就在这时,赵斯一脸惊讶的站了起来,转身对老管家喝道:“你到底是谁?我的老管家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   老管家脸上的不知所措之色顿时荡然无存,右手刀光闪过,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已经放在了赵斯脖颈上。左手则将赵斯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叶侯果然是好手段,在下自认为自己的易容之术绝对不会有人看得出,不知叶侯是如何看出破绽的。”老管家说道,这个时候他依然淡定从容。   叶尘自然不会告诉他是用鼻子闻出来的,血蝠奴身上有着淡不可闻的血蝙蝠味道,寻常鼻子,即使最为灵敏的动物鼻子或许都分辨不出,但叶尘只要将这种味道记住,下次遇到时,就可轻而易举的闻出来。   白沧海、任志亮、曹玮三人兵器出鞘,已经将劫持了赵斯的老管家围了起来。叶尘取下了背上的八石宝弓,铁箭上弦,瞄准了老管家,让老管家脸色一白,想起了某次惨痛的经历,死死的将自己身体躲在赵斯身后。   众人自然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老管家用匕首逼着赵斯从光明居的侧门走了出去,四人紧随其后,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了围墙边上。   “叶侯!你们退后两百步外,否则在下就先割了世子的耳朵。”这样说着,他手中的匕首已经移到赵斯耳朵上,轻轻一划,鲜血便流了出来。赵斯适时一声惊叫和数声惨叫。   任志亮和曹玮大惊,赶紧停下,向后退去,叶尘眉头一皱,拉着一脸不甘心,死死的看着老管家的白沧海,也退到了两百步外。   老管家提着赵斯纵身一跃,跳到围墙上,看着四人,目光最后定格在叶尘身上,说道:“叶侯!后会有期,但愿下次再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有被人吃掉。”   言毕,不等叶尘说什么,他一把将赵斯推下里面墙下,自己则从墙外跳了下去。   赵斯在墙这边落地,跌到在地的瞬间,白沧海在前,任志亮和曹玮在后,已经在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但在这之前,叶尘手中已经满弓多时的八石宝弓将铁箭射了出去。   短促的铁箭穿墙声音响过,便是一道难以置信的惨叫声。   而这时,赵斯才从地上站起来,刚好有意无意的挡住了白沧海、任志亮和曹玮。   惨叫声传来,赵斯身体一僵,白沧海趁机从其头顶跃起,翻墙而过,两三息之后,等任志亮和曹玮跳上墙头时,白沧海将一个人头扔给了他们。   任志亮一惊之后,随手将人头拿在手中,正是那老管家的人头。他仔细端详了半晌,在其脸上搓揉了一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便从这人头脸上揭了下来,一张酷似老鼠的猥琐脸暴露了出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浓浓的不甘之色。   叶尘还站在赵斯两百步外,赵斯眸中一闪而逝的阴戾之色寻常人自然看不见,但却难以逃得出叶尘的“神目”。   “这赵斯果然有问题,他或许就是李思烟所说圣堂在开封最为神秘的那位主事人。”   “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没有办法动他。不过,在适当地时候有些事情是可以私下告诉赵匡胤的。”   叶尘心中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墙外传来一片惊呼声,比刚才血蝠奴被叶尘射伤,白沧海当街将其杀死割头引起的惊呼声还要大。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好大的一只鸟。”   “那是老鹰。”   “蠢货,老鹰怎么可能会这么大,这是传说中的神雕。”   叶尘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怪鸟在这幢宅子头顶上空百丈盘旋。   这时,又有一道清脆悠长的长啸声从不远处别院的大门口方向传来。叶尘听得耳熟,隐隐感觉是玉道香的声音。   玉道香长啸声之后,那只怪鸟发出一声急促鸣叫声,然后便向城外飞去。   叶尘从这声急促的鸣叫声中听出一丝急切和惊慌。突然他感觉有些不安,拔腿向大门口处跑去。白沧海见此赶紧跟在后面。   这一次叶尘却是没有注意到,巨鸟出现时,赵斯脸色的剧烈变化。   叶尘冲到大门口时,玉道香已经不见了。   李思烟一脸担忧地说道:“侯爷!小姐看见巨鸟之后,便心急如焚的出了城,并让妾身告诉侯爷,她有急事要回关秦岭道观一趟。”   叶尘神色沉重,正准备追出城外,问个究竟,有一队大内侍卫护着王继恩一路骑马奔来,说是天子召见,让他即刻进宫。   叶尘进宫之前,将李思烟叫到一边,低声说道:“我怀疑赵斯便是你们圣堂大长老派来的那一位主事者,从现在开始派人将他盯紧了,凡是见过他,或者间接的和他有过接触,然后向关中秦岭方向去的人都截下来,若是实力不够,让钱宁来找我。另外,你亲自带足够多的好手前往关中秦岭,做好接迎玉儿的准备吧!”   李思烟郑重点头称是。   ……   ……   “永乐会馆”开张之日,叶尘请来了开封大大小小各行各业的行首,以及不少六品之上的朝官和勋贵的衙内前来捧场。且准备了一系列的促销活动和一场别开生面的晚会表演。   开封最有钱的人和最有权的一部分人汇集于“永乐会馆”中,又是怎样的效果?自然是最好的广告效果。经过这一炒作宣传,“永乐会馆”的名声一时炽手可热。   要知道,这些人或者说这两类群体,将会是永乐会馆最大的消费群体。   当然,前提是永乐会馆各种消费,都在叶尘的预料中,能够深得他们的喜欢。   永乐大赌场的种楼繁多、公平简单,且环境舒适;永乐大酒店干净的卫生和无微不至的服务;永乐美味楼囊括天南地北各地特色饮食,且又名厨烹饪;永乐洗浴城花样百出,舒服诱人的各色服务。   以上这些,无不得到大小行首和各个衙内的好评和追捧。   特别是,永乐大剧院的那场晚会,效果之好,甚至还在叶尘的意料之外。   这从半个月后,今晚上的第二场演出,进场票一开售,不到一个时辰内便抢售一空,便可看出开张那一天晚会表演在开封所引起的响应。 第193章 开封夜演   开张那一天晚会是免费的,入场观看的都是叶尘请来的嘉宾。但过了半个月之后,今晚的这场演出,则是凭票入场,每张票一百贯。   要知道,一个七品朝官一个月的俸禄才二百来贯,由此可看出看一场永乐大剧院的演出有多贵。   但就是这样,票还是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抢售完。叶尘一边感慨开封有钱人还是多,另一方面也知道这是因为这个时代有钱人用来消磨时间和娱乐享受的活动太过稀少和无趣的缘故。   当然,还有两个直接原因,一是永乐大剧场本身的表演够吸引人,在观众看来够好看。二是第一场演出的观众回去之后不遗余力的宣传。   是夜,永乐会馆外彩灯高挂如天上繁星,不止永乐大剧院外灯笼如漫天星辰,就连其他四座与永乐大剧院楼通过飞桥阑干相连的高楼,也都悬挂上了彩灯,远远望去如天上宫阙,尤其是建设在汴河边上的最高的永乐美味楼,如同一座星光灿烂的宝塔,辉映于汴河之中,远远的几十条巷弄外,也能望得见它琼楼玉宇般的风彩。   前所未有的营销服务模式和舞台表演形式已经轰动了整个开封城,已经引起了所有有钱人的关注。许多达官贵人、豪商豪绅事先都遣了仆人来购票,今晚换了便服,或与三五好友,或携内人女眷,悄悄入场观看。   那大戏院中一个角落里,某个包厢中,坐着的一个不起眼的人,可能就是朝廷上二三品的一位重臣大员。   这一来连开封府都紧张起来,派了大批捕快赶来维持秩序,永乐大剧院内尚未开戏,外面的捕快已经捉了十数个惯偷,四五伙斗殴打架的混混,以及不小心破获了一起偷小孩,贩卖小孩的重案。   永乐大剧场里坐得满满当当,但是人其实并不是很多,因为永乐大剧场所有包厢、雅座、大厅座加起来,才两千个坐席。但就这两千人这一晚上,票钱就已经是二十万贯。另外,还有二十个包厢的包厢费,每个一次一千贯。除去所有演员演出费、各种工作人员劳务费,一次演出至少也净赚十万贯。   但这么一场表演并不是想演就能演的,按照叶尘的估计,中间至少要隔上一个月准备,也就是说每月一次。   开封朝官多、勋贵多、有钱人多,而永乐大剧院二楼的包厢只有二十个。在这个更加体现身份等级的时代,在看演出时能够拥有一个包厢,可谓是身份的象征,更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为此,在半个月前,开张演出时,为了包厢的分配,可没少让叶尘头疼,给不少人亲自说了好话,才平息了众怒。   军中大佬李继勋的嫡长子李元佑,上一次就因为没弄上包厢,耿耿于怀,这一次可是半个月前便给叶尘说好话,叶尘这一次索性给他一间位置最好的包厢。   李元佑带着几名自己的狐朋狗友,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的包厢,不看里面的装饰,只看到黄铜制成的门把手,还有门上雕刻的夔龙浮雕,就可以想象里面的豪奢。   推开门,门后站有一位粉衣女婢,头上插着一只铜簪子,配饰简单大方,就连女子特有的眉饰都没有贴,只是微微画了点淡妆,颇有素衣素面的感觉,但却又温柔知礼,蹲身一礼之后,就趁势蹲下来,脱下了李元佑的鞋子,又给他换上了软底的布履,而后又给其他三人依次施为,最后才又施一礼,悄无声息地退回门后,依旧拱手肃立。   如此体贴到位,但又恰到好处的服务,顿时让三位经常出入烟花之地的执垮子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心中不但对今晚的演出大感期待,同时也对那永乐洗浴楼充满了无限幻想。   李元佑脚下软绵绵的地毯,踩上去甚是舒服,抬头就看见三位好友正在逐个的看包厢里的陈设,几盆绿色的花卉,最是起眼,墨绿色的叶子中间夹杂着火红色的花苞,整间屋子都沉浸在一股浓郁的兰花香气里,这是叶尘托漕帮从最南边带来的珍奇花木,长江以北极为少见。   “这一千贯的包厢费值啊!”李元佑心中暗自感叹。   四个人正贼兮兮的谈论着看完演出之后,只奔永乐洗浴楼,忽然觉得大厅里的灯火暗了下去,那间特大的戏台子却变得明亮起来。   演出就要开始了。幕布在清脆的鸟叫声中徐徐拉开,台上居然藤萝怪石,树木林立,远山近影交织在一起,甚至还正下着绵绵细雨,分明就是一派原始野生的自然景像。   这时,有丝竹之声传来,琵琶演绎的天籁,几个口技名家,绘声绘色的演绎出深山老林的宁静气氛。   客人们一下子呆住了,他们见多了中规中矩的表演,几时见过戏剧可以这样表演的?这……   那风声,甚到原始森林中的鸟啼虫鸣声,说穿了不值一提,不过是找来最出色的口技师,在幕后举着纸筒扩音器拟出来的声音。绵绵细雨则是在舞台高处使人用最细密的花洒制造出来的。至于嶙峋的怪石,则是用染了颜色的木块摆出来的,而花草树木,近处的是绢花绢草,远处的树木和山峦则是背景幕布,利用灯光来造成一种层次鲜明的立体感。   一只竹子编的蛇身上面蒙上染了色的麻布,一条白色,一条青色,在假山之间游来游去,眼睛一个幽绿,一个火红,在灯火的渲染下,就仿佛两条真的蛇一样,剧院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红红的蛇信子不停地伸缩,一股迷幻的烟火升起,掩盖了蛇身,当烟火散尽之时,两条蛇已经消失,而地上却趴着两个娇媚的女子,一青衣,一白衣,做睡梦初醒状……   “戏可以这么演么?”所有观众一度石化的同时,也大感有趣。   叶尘设计的这出戏,正是传颂了一千多年的白蛇传,当然,他只是提出故事大体情节,说明了种种特技创意和技术,以及表演方式。具体的表演,歌词、用曲,都是由专业人士按照这个时代人们的欣赏习惯和水平来创作的。   紧接着,扮成许仙的一名春风楼的花魁出场,千娇百媚的花魁突然换上了男装,虽是风情楚楚,却已多了几分中性气质,这让客人们再度呆住。特别是认识这名花魁的观众,更是感觉莫名的兴奋刺激。更多的人则是啧啧称奇。   故事开始展开,每一幕都换一个场景,每一个幕都会给人一些新的惊喜。   一只可爱小白蛇被猎人追杀,幸被一个好心的少年所救。千年之后,昔日的小白蛇修成人形,化身成一个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大美女白素贞。她遇到了千年后的许仙,认出了他就是千年前的那个少年转生所生,为了报答他,便无怨无悔地追随他离开了森林。一人一妖就此相爱了,秉烛夜读,红袖添香,香艳旖旎,正符合台下这些读书人的香艳追求。   可惜好景不长……   白蛇和青蛇所化人形,穿着金箔银箔制成的亮闪闪的蛇纹紧身衣,把那曼妙迷人的肢体语言演绎的淋漓尽致。吸引得所有雄性客人两眼发亮,可惜她们的舞蹈动作变幻实在是太快了,观众永远无法对你最欣赏的部位多看上两秒钟,再加上她们一出场不是闪电就是风雨,灯光闪烁不定……怎么看得清啊!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让文人士子们击节赞赏的传世名句登场时,这场戏终于达到了高潮。所有观众们听的如痴如醉,特别是所有的女眷更是哭的泪人儿一般。   爱情,古今中外,永恒的主题;白蛇传的故事,细腻处更是催人泪下,白蛇被迫恢复原形,挥泪离去的时刻,台下许多贵妇小姐都已经抽抽泣泣的哭出声来。   这场带有神化妖怪色彩的爱情剧,不失古典美感,却是原汁原味的《白蛇传》,直指人心,把那种新奇、感动的感觉送到了每个人心里。   吊环飞跃,这是早期电影人发明的一种电影特技,在这个时代,人们是绝对想像不到的。这一幕是月夜金山寺,光线黯淡,只有幕布上方一轮明月处射出了皎洁的清辉。与幕布同色的三缕细绸将白素贞娇小的身躯牵起,衣带飘飘,凌然御风,谁能看得出其中奥妙?今晚的演出精彩纷呈,一朵朵出人意料的浪花,在白素贞腾空离开的刹那,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轰击在金山寺上,全场山呼海啸般疯狂了。   ……   ……   灯光渐渐黯了下来,幕布也徐徐落下,最后一段如同誓约般的对话还在悠悠飘荡。   精彩!!精彩!!不要说一百贯,就是两百贯、三百贯,这样精采的表演也值啊。意犹未尽的客人们狂热地喝起彩来。 第194章 魏王偷逛永乐会馆   观众们涌出永乐大剧院的时候,繁星满天,习习微风拂面而来,人们还感觉有些意犹未尽,他们还迷迷瞪瞪地陶醉在美妙的剧情里,今晚的精彩,注定了明日将在开封城再次掀起一股热浪,让永乐会馆在开封城人们心中再增三分热度。   永乐美味楼靠窗包厢里面,叶尘、李君浩和等待孙雪莹和小墨的白沧海,以及兴冲冲赶来的具体管理经营永乐会馆的许方义和胡麻子,望着楼下的滚滚人潮,许方义笑道:“侯爷,大获成功,大获成功啊,依小人看,再演十场,也能场场爆满。”   叶尘也是欣喜不已,众人举杯庆贺之后,白沧海下楼去接自己的女人。叶尘来到了另一间包厢。   这间包厢中,罗耀顺、王超、曹玮三人一边喝着小酒,吃着美味楼大厨炒的小菜,除了罗耀顺一哭丧着脸,在哄漂亮可爱的赵月儿不要给布娃娃喂饭吃之外,王超和曹玮同样再等自己的女人。   自从半个月前,罗耀顺在密室中,于半昏不醒的状态下,吃了赵月儿七天奶之后,赵月儿便对罗耀顺寸步不离,谁想要强行将他们分开,面临的便是赵月儿的自杀式攻击。而罗耀顺也对赵月儿生出一种特殊的感情。所以,虽然烦恼,但也只能走到那,带到那里。为此他在皇城里面的差使都进行了调整。   对于这件事情,牵扯到的显然不止罗耀顺和赵月儿本身,更是罗家和赵家,罗公明家和赵光美两家之间的事情。   赵光美十四天前从晋阳回到开封,进宫见过赵匡胤之后,出了宫便很低调的处理了半个月前那件一度轰动开封城朝野上下的大事,甚至没有任何后续反应。   但另一件事情,赵光美却处理的很高调。   先是,很快有关赵光美的女儿赵月儿为救罗耀顺,为其失身的传言在开封广为流传。   然后赵光美约见罗公明,要求罗耀顺娶赵月儿为妻。   罗公明和其夫人自然不会答应,那赵月儿虽然漂亮可爱,是个难得的绝色美人,但智商只有六七岁小孩那般,甚至已经失了身,生过小孩。   为此两家没少打口水仗,最后甚至赵光美进宫求天子为其主持公道,赵匡胤也为自己亲侄女给罗公明说一些话,罗公明被迫答应,但也只是让罗耀顺纳赵月儿为小妾,并未娶其为妻。   这样的结果,实事上也是赵光美最终目标,且赵光美也自知理亏,直接送了十万贯的嫁妆。从此两家也就成了儿女亲家。   叶尘对此事本来还是有些隐忧的,毕竟赵光美的嫡系长子赵斯很有可能是圣堂大长老派在开封的主事者,此事很有可能在有朝一日为赵光美一家引来杀身之祸,从而说不定还会牵连到罗耀顺,乃至罗家。   但以叶尘的身份,有些话,有些事情,他却是不便去说的。更何况他也感觉赵月儿挺可怜的,并且是实打实的对罗耀顺有过救命之恩。而罗耀顺对其虽然感情有些特殊,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   ……   在孙雪莹和小墨看完永乐大剧院演出之后的第二天,白沧海便带着她们离开了开封,南下扬州,回剑庄,由白子轩主持娶二人为妻和妾。叶尘为三人准备了一艘极为舒适的坐船和一万贯的盘缠。一直送到汴河码头。   叶府学堂,仅有的两个学生寇准(虎子以后就叫寇准了)和水儿都天资聪慧,请来的开封有名的儒者邓郁卓对两位学生非常满意,甚至与叶尘商量过之后,由每天上上课改成隔一天上课。另外时间由水儿和寇准自学。   但叶尘经过思考之后,将他们的自学时间给占用了,叶尘亲自为水儿和寇准上课。   他耗费了七天时间,认真的做了一个教案,内容包括数学、物理、化学、地理四门课。当然都是最基本的知识,数学相当于后世小学知识,物理、化学、地理也就后世中学课本知识。这四门课在这个时代,比起读书人整天学习研究的诗文经义有趣的多了,特别是与现实中方方面面都能够联系起来,学的东西随时随地都能够在自己现实经历,甚至去做一些试验,进行验证。   所以,一下子吸引了两人的兴趣,半个月下来,差点导致诗文经义进度都下降。叶尘知道诗文经义其实大都很虚妄,大多时候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也没办法,因为诗文经义是这个时代进升为官的主要途径。所以,着重给寇准特别强调,诗文经义一定不能拉下。至于水儿,叶尘反而觉得让他多学习一些自己传授的知识才好。   这一天,叶尘刚刚给寇准和水儿上完课,下人送来一份请帖,是魏王赵德昭请叶尘过府一聚,搓麻将的。   叶尘不敢托大,召集来护卫,让几名护卫背着五千贯巨款,便向魏王府行去。   来到魏王府,陈东阳已经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亲自将他引至后院特意改造而成的麻将室。   远远的,叶尘那超绝的耳朵,便听到麻将室中聊天声,更是轻易分辨出了说话人的身份。   “魏王今日请来的竟然是曹玮和李元佑。这二位可是和我一样,都被人称为烟花郎的。”叶尘暗自嘀咕,隐隐对今日赵德昭打麻将的居心有了猜测。   在叶尘没有出现之前,罗耀顺、曹玮、李元佑三人在开封有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号——开封三大烟花郎,有时也将“郎”戏称为“狼”。能有这个称号,至少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身份地位够高。二是经常出没开封各处烟花之地。   后来叶尘来到开封之后,因为赎回琵琶女王和为喻清妍开苞拍卖之事,在这方面也是名声大噪,所以有心人便将开封三大烟花郎改为四大烟花郎,将叶尘也加入了其中,并且还排在了首位。只是如今另外一名烟花郎罗耀顺,因为身边多了一个美丽可爱的跟屁虫,已经被迫封山了。   叶尘到来之后,四人直接开始打麻将。   一番你来我往的大战之后,李元佑带的一千贯钱输完,麻将暂停,四人喝着茶,吃着水果糕点,赵德昭哧哧哼哼,犹豫半天,欲言又止,难以启齿,最终硬是没有将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叶尘心中感到暗自好笑,心想这位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若是其它事情,他大可主动替赵德昭说出来,可是今日赵德昭想说的事情,只能由其自己亲口说出,其他任何人说出,被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宋天子知道,都免不了会一顿臭骂,甚至责罚。曹玮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猫腻,所以一直装傻吃东西。反倒是李元佑暗自犹豫了半天,一咬牙说道:“王爷!待在府中也闷得慌,不如我们出去找找乐子去。”   赵德昭差点没感动的泪流满面,但皇长子的城府还是有些的,故作沉吟之后,说道:“也好。只是元佑可有好去处?”   李元佑看了一眼叶尘,说道:“如今这开封,说起玩乐之地,自然要属叶侯的永乐会馆。开封三大楼都已经被永乐会馆比下去了。”   赵德昭眸中满意之色越来越浓,但目光放在叶尘和曹玮身上,说道:“叶侯,宝臣(曹玮的字)!那不如今日我们就去永乐会馆去乐乐。”   都到这份上了,叶尘和曹玮自当毫不犹豫的点头,叶尘更是表明今日永乐会馆一切消费都他请客。   说起赵德昭,作为皇子,在许多方面受到的限制,远比寻常勋贵要多得多。   永乐会馆开张之日,赵德昭便想来,但叶尘没敢请,因为自从罗耀顺因为叶尘而牵连,差点死于非命之后。赵匡胤就特意提点过叶尘,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老叫上德昭,说是有失皇家体统。   但有关永乐会馆的美妙,特别是永乐洗浴楼种种妙处和永乐大剧院的超级享受,还是不断传到年轻的魏王耳中。   所以魏王赵德昭最近颇有些心急火燎,“急”是急着想去永乐会馆,“火燎”则颇有些欲火焚身。   赵德昭三年前刚成人时,娶过一个皇子妃,但刚过一年竟然给病死了。一个年轻气盛,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年男子没有女人怎么行,这一年多,赵德昭早已经将府中有些姿色的丫鬟侍女祸害完了,渐感无趣。可是身为皇子,身为嫡皇长子,未来的储君,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盯着、看着。看他是否有逾越之行。   “不过,我们还是要隐藏身份才行。否则被陛下知道,我们四人可都吃不了好啊!”叶尘还是多说了一句。   赵德昭微微一笑,喊来下人,说了句什么,很快便进来一群人。有捧着衣服的,有拿着工具准备换发型的。   叶尘见了暗自苦笑,显然赵德昭早已准备多时啊!甚至四个人各自要装扮的身份都已经提前想好了。   一番准备之后,四人都换了衣服和装扮,赵德昭和叶尘换成出门游历的士子,曹玮和李元佑则是各自的伴当。其他大批护卫则隐在暗中,四周跟随。 第195章 花蕊夫人的谋划   说起大宋天子的私人密探组织武德司,打探和对付圣堂,一直进展缓慢的不行。但打探起开封的官员、勋贵个人的私密之事,却是效率极高。赵德昭、叶尘、李元佑和曹玮四人刚来到永乐会馆。武德司的消息已经送到了赵匡胤手中。   赵匡胤今日依然在花蕊夫人的花蕊殿。花蕊夫人见赵匡胤眉头紧锁,知道他还在为赵德昭偷去烟花之地而生气,于是开口劝道:“官家!德昭也有他的苦衷。他这么大的一个青年男子,身边也没有一个皇子妃,焉能不做出一些荒唐事来?”   停了一会儿,花蕊夫人又说道:“官家,不如再给德昭纳一皇子妃,兴许能使他收心呢!”   赵匡胤闻言,眼睛一亮,说道:“是啊!是朕这做父亲的一天忙于国事,对此疏忽了。当时德昭的皇子妃病死之后,想着即刻给他娶妃,有些不吉利。如今一年多时间过去,也应该给他再娶一皇子妃了。”   赵匡胤做事还保持着身为武将时的作风,向来雷厉风行,这边一打定注意,一声令下,相应程序即刻便开始启动。而天子要为皇长子魏王赵德昭选妃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远至西都洛阳等周边各大州大城。   于是那些官宦人家纷纷打起了结亲的主意,尽管有传言说,太后遗命,让天子传位于其弟赵光义,但皇上这边一直没有什么表示,且几个月前还让赵德昭南下江淮负责搜集粮食的重任,如今更是担任禁军殿前都点检,种种迹象表明,赵德昭下一步都最有可能会成为储君。   所以,在所有人看来,若是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赵德昭,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退一步说,即使赵德昭做不成皇帝,那也是王妃不是。   正因为此事非同寻常,直接关系到家族的兴衰荣辱,那些有闺中待嫁之女的大臣、勋贵,或打探内情,或暗中托人,纷纷在这门亲事上动起脑筋。其中心情最为迫切,用心最为良苦的,便是集贤殿学士卢多逊。   卢多逊的府邸位于开封城西北的封丘门边,从外表上看,一点儿也不豪华,甚至看上去颇为寒酸。但实事上,卢家世代习儒兼经商,早已积蓄了巨额财物,只是卢多逊为人城府颇深,深谙财不外露的道理。所以才会这般。   长子卢端见朝中大臣勋贵大多华居广舍,竞相奢靡,因此对父亲的做法一直颇为不满,卢多逊便在一次吃饭时,对长子说道:“金银久贮亦不得腐烂,何苦露财斗富,招致朝廷猜忌、同僚侧目呢?”   卢多逊有个女儿,名叫卢萍,年方十六岁,相貌秀丽,特别是身材婀娜,凹凸有致。颇有些风韵。因为这个女儿,卢多逊近来颇费了一番苦心。   这天下朝后,回到家里,卢多逊便与妻子袁氏商量道:“天子要给魏王选王妃,我家萍儿若能选上,可保我卢家数代荣华富贵。也是我卢家无上荣耀!”   袁氏一听睁大了眼睛:“你说萍儿?别做春秋大梦了,卢家又不是什么显贵大世家,萍儿虽然有几份姿色,但这朝中官员勋贵中女儿比萍儿姿色容貌超出者不少,这种好事哪里轮到我们家萍儿身上。”   卢多逊微微一笑,流露出高深莫测之色,不慌不忙地说道:“那也不尽然,陛下急于办成此事,故选择的范围不是整个大宋,而是限定在京城五品以上的大臣勋贵之家……”   “即使如此,那也不下两千之众!”袁氏打断他的话。   “你别急啊!这两千大臣勋贵之中,或本无女儿,或年龄不相配,余下的不过三百。若再除去相貌甚差者,不识书达理者,数量也就很有限了。据我了解,也只有那淘谷、潘美两家的女儿在萍儿之上。”   “魏王妃只选一个,萍儿排在第三,那也没有希望啊!”袁氏眼睛一亮,但还是有些不甘地说道。   卢多逊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道:“事在人为,只不过要多花一些金银。夫人你可不要心疼啊!夫人你想想,只要萍儿成为魏王妃,金银珠宝还会少了你的吗?”   袁氏是个贪财之人,见丈夫说的头头是道,也连连点头道:“只是不要花冤枉钱就行。老爷,你打算怎么办?”   “求张公公和花蕊夫人帮忙。”卢多逊说道。   张公公与王继恩同为大内总管,但前者与卢多逊是老乡,同为怀州人氏,很小就净身入宫为太监,历经后晋、后汉、后周,接着又是宋朝,也不知伺候过多少皇室成员。谁也不知道他确切年龄,但看上去约莫五十岁的样子。   这位张公公凭着几十年练就的察言观色,谨慎圆滑的本领,处理宫中各类事务老成干练,时间一久,终于获得了赵匡胤的赏识,当上了大内总管。虽说这个职务仅为五品,级别不高,名声也无法与朝官相比,但实际上却十分重要。皇宫内的物资供应、膳食安排、皇室的嫔妃起居等大小内务,除警卫外,一概为其管辖范围。   由于赵匡胤深知宦官、外戚的祸害,明令禁止宦官干涉任何政务,但政务之外的其他方面,却不得不依靠这些内侍。最重要的是,这次为赵德昭选妃的事情,赵匡胤就是让他协助操办。卢多逊心眼特别多,知道张公公在选妃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尤其是他知道只有通过张公公,才能搭上花蕊夫人的关系,并最终影响皇上的抉择。因此他就以同乡叙旧为名,找机会偷偷的盛情邀请张公公到自己府中做客。   张公公接到卢多逊的邀请,轻易便猜到卢多逊的目的,略一沉思之后,他来到了花蕊夫人所在花蕊殿。   待花蕊夫人屏退所有人之后,张公公一脸喜色说道:“娘娘神机妙算,果然有人在魏王选妃一事上,求得了老奴,且想通过老奴求娘娘帮忙。”   花蕊夫人也是喜形于色,说道:“李思烟和圣堂的那位圣女都已经离开了开封,圣堂内部显然是有变故发生。窝在晋王府上的那位陈先生却是人手有限,而大长老的那位神秘弟子此时恐怕顾不上本宫。这个时候,正是本宫给主人做事的最好时机。”   张公公笑着说道:“娘娘所言极是,开封府南边明王寺,老奴已经安排人修建完毕,但装修家具和各种用品正好缺一笔钱购买,不如就让卢多逊出这笔钱好了,以此也能掩人耳目,他日万一明王寺出事,也牵连不到娘娘身上。”   花蕊夫人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吧!有公公在宫内照应,本宫才能如鱼得水,更好的配合主人的大事。否则想要在圣堂和皇帝眼鼻子底下做一些事情,还是很有难度的。”   张公公闻言,神色变得肃然郑重,说道:“娘娘!老奴基本可以肯定王继恩就是圣堂的人。不如老奴找个机会将他给……”   花蕊夫人挥手打断张公公的话,说道:“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暴露你的真实身份。你要知道,圣堂在这皇宫里面的人可不止王继恩一人。”   张公公脸色微变,说道:“娘娘说得是。”   ……   ……   张公公高高兴兴的来到了卢府。卢多逊夫妇俩热情相陪,喝了几杯酒,聊了些怀州地方上的趣闻之后,卢多逊站起身,举杯道:“张公公,你整日在陛下身边操劳,真是劳苦功高。方便的话,还请多多美言几句才是!”   “哪里,哪里!伺候陛下是杂家的分内之事!”   “不瞒公公说,这次卢某有一事相求,还请公公多多帮忙!”   接下来,卢多逊便委婉的将女儿参加选妃之事说了出来。   张公公一听,连连摆手道:“王妃由陛下亲自定夺,杂家如何帮得上忙?实在是爱莫能助,爱莫能助啊!”   卢多逊不慌不忙地给张公公酌满酒,说道:“在下也知道此事由陛下定夺,也并非要公公承诺什么,只需公公有机会时,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并将我的意思转达给费贵妃(花蕊夫人姓费,贵妃乃是封号)。这就是帮了大忙了。”   他见张公公一副为难的样子,一招手,管家便端上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三百两黄金和一个精致的檀木匣。他微微一笑,对张公公说:“这些黄金,算是给公公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这匣中的两颗夜明珠,乃我卢家祖传宝物,价值连城,请公公转交给费贵妃,就说是我卢多逊孝敬她的。”说完揭开匣盖,只见两颗麻雀蛋大小,晶莹圆润的宝珠,嵌在红色丝绒当中,灼灼生辉。   张公公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等宝珠,即使在皇宫中,也算是稀罕宝物了。但他可没有忘记正事,所以没有急着接过檀木匣,而是说道:“城南有一座刚刚建成的明王寺,娘娘甚是喜欢,正准备将自己私房钱拿出一些给寺中填补装修家具之用。” 第196章 “阉割”了的国家   说到这里,张公公便不再说了,所谓点到为止,便是这样的。   卢多逊自不缺眼色,略一顿之后,便接口道:“这些小事那能让娘娘破费私房钱,由在下代劳就是。”   张公公顿时一脸笑意,搓了搓那又白皙绵软的手,细声细气地说道:“既然卢大人对娘娘如此上心,杂家想娘娘一定会对卢大的事上心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此事最终决定权还是在陛下那里,娘娘也只是建议筛选之权,若最后事出意外,卢大人可别忘了城南那座明王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卢多逊忙不迭地答道。   ……   ……   时光如梭,转眼间树叶枯黄,天色减冷,已经到了寒冬腊月。赵德昭的王妃通过一个多月的层层选拔,最终被宫内定为卢多逊的女儿卢萍儿,并将婚礼时间定为春节过后的元宵节。   赵德昭对卢萍儿容貌有些不满意,但他没有多少发言权。不过他以后注定会有不少妃子,其他女人他就会有很大的决定权。所以,这一点并不是很重要。   就在叶尘一边赚着钱,一边和家中美妾打着麻将,过着幸福小日子的时候,赵匡胤也通过各种渠道掌握了解着南汉国的一切。   南汉距离中原甚远,地处岭南,消息闭塞,赵匡胤之前对南汉政权各种情况知之甚少。这几个月以来,他一边让军方密探和武德司的人亲往南汉打探军情、政情、民情、国情。一边想起了宋军当年在攻取湖南郴县时,曾俘虏了南汉的十几个官员。便让武德司的人设法找到了他们,亲自接见他们,从他们口中了解了一些南汉情况。   但让赵匡胤对南汉国了解真正接触到核心层面的,则是武德司意外从南汉国抓到的一名宦官。   这名宦官名叫韩申业,当日被武德司使张展带到大内,得知被大宋皇帝亲自召见,他不知道要有什么祸事降临,浑身簌簌颤抖着,给赵匡胤磕头请安,然后便跪在一旁,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只等着大宋天子发落。   赵匡胤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人,只见他身材纤细瘦小,面容苍白猥琐,走起路来扭腰摆胯,柔弱无力,说起话来操着一口娘娘腔,一副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样子,心里就像吃了只苍蝇似的,感到一阵恶心。太监不是没见过,赵匡胤身边每天都有一堆的太监伺候着他,为他办事,可是让人感觉恶心的太监,这还是赵匡胤第一次见。   他憎恶的摆摆手,让韩申业站到一边,问道:“你在南汉官居何职?”   韩申业以一种不男不女的嗓音,尖声细气地答道:“小人在南汉宫中为护驾弓箭手官。”   好家伙,这样的人还能射箭,而且是保护南汉皇帝人身安全的护驾弓箭手,赵匡胤看得出来,此人没有撒谎,也不敢撒谎,只是他大惑不解,便命人拿来弓箭,让他试射。   韩申业持弓在手,使尽吃奶的力气,苍白的面孔涨得赤红,连拉三次都没有拉开弓,口中更是早如老牛喘气一般。可他放下弓箭,却没有丝毫感到羞耻,开口说道:“大宋尽是强弓碍弩,小人力有能逮。”   赵匡胤十分鄙夷地看着韩申业,心想:这南汉果真无人?护驾弓箭手都选这种人担任,国力之弱可见一斑,岂不是天助我大宋?   接下来,赵匡胤又问起南汉的朝政、军情、民心、国力诸种情况。别看这韩申业力弱不能控弦,面容形象猥琐的让人感到恶心。但因世代生在岭南,而且在入宫之前,竟然还是一位读书人,甚至有功名在身,是一名秀才,又在南汉宫廷之内为官多年,因此对南汉历史和现状竟然了如指掌。   南汉政权是唐朝末年靖海军节度使刘隐所建,他因平定番禺【今广州】兵乱有功,被任命为节度使。后梁时期刘隐上表称臣被封为南海王。   刘隐死后,其弟刘陟袭职,因国力渐强,与后梁断绝往来,自在番禺【今广州】建国称帝,最初国号为大越,后改为汉。刘陟于几年之后改命为刘䶮,“䶮”是他自己造的一个字,音读作“演”,取《周易》中“飞龙在天”的一语之意。   刘䶮称帝后,骄奢淫逸,滥杀无辜,把岭南变成了一座酷刑遍天下,杀人如割草的人间地狱。而这位皇帝却是高楼华阁,珍宝山积,爱妃幸臣,恣意享乐。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哭着对身边的人说:“朕这一辈子做不了唐宗汉武这样的明君,却只能做一个风流天子了。”   这件事情背后其实却有着齐䶮的悲哀,只因他称帝后引狼入室,结识了天一道教主陈景元,并封其为国师,陈景元以奇药控制着他,每天都要服食此药,否则便会痛不欲生。而此药只有陈景元手中有。   之所以滥杀无辜,将岭南变成人间地狱,却是陈景元修炼有邪功,需要人的血肉、心脏,甚至尸体练功。否则,刘䶮能够起名“飞龙在天”之意,又怎么可能不是一个拥有雄心壮志的皇帝,不管有多愚笨,也不至于做出这种自毁长城、动摇江山国本之事。   陈景元将刘䶮变成傀儡,实事上也是陈景元需要刘䶮昏庸,做一个风流天子。否则,刘䶮只会痛苦的死去。   刘䶮做了二十五年皇帝,因酒色无度而病死,在陈景元的操控下,刘䶮的三子刘玢继承了帝位。此时,整个南汉国朝廷上下,已经牢牢被陈景元把持手中,他的太一道甚至已经凌驾于皇权之上,皇帝的继位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甚至指定。所以,陈景元便没有继续以药物去控制刘玢。   但这刘玢也为人聪慧,从小被他父亲刘䶮暗中训教,却是要做一个卧薪尝胆之人,他表面上为了让陈景元放松警惕,继承了乃父的风流天性,整天不理朝政,在宫中饮宴作乐,玩腻了,便微服出行,到宫外去嫖娼宿妓,甚至公然将妓女接入宫中,肆意狎玩。暗中却派人联络几名忠于皇室,在外领军的大将。   有一段时间,陈景元修炼邪功到了关键时期,便很少理会朝政,只是让几名弟子把持朝廷,这刘玢自认为找到了机会,便派人与在外领军的几位大将合谋,欲将陈景元设计杀死,彻底剿灭天一道的妖道。但可惜的是,他用人不慎,被心腹出卖给了陈景元。   结果自然以悲惨收场,陈景元让刘玢的弟弟刘晟出面,将刘玢杀死,夺了帝位。在陈景元的指示下,刘晟就是一个杀人狂,他不仅杀了刘玢,而且还把自己的所有兄弟全部诛杀了,连硕果仅存的几名在外带军的名将和朝中许多大臣也杀了。   陈景元有一名非常被他信赖的弟子,名叫龚澄枢,早年为修炼一门邪功而自宫。陈景元在后期将心思和精力都用在修炼道术,追求长生的虚无飘渺的梦想之中,不怎么打理南汉朝政。所以便让心腹弟子龚澄枢把持着南汉朝中大权。   在龚澄枢的唆使和操控之下,刘晟成了一个怀疑狂,心理扭曲,对哪个朝臣都不相信,只信任宦官和宫女,命宫女卢琼仙、黄琼为女侍中,参与政事。而龚澄枢典掌王命,专擅朝政,宫中有宦官一千多人,南汉几乎成了一个宦官之国。   刘晟死后,他的儿子刘鋹继位,也就是现在的南汉皇帝,刘鋹十六岁继位,朝中大权依然掌握在龚澄枢手中。这龚澄枢是身上缺那件男人的东西,便也希望朝中大臣们同自己一样都是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人。因此,他对刘鋹说,大臣们一旦有了家室,有了妻子儿女,便有了私欲和牵挂,就不会一心一意地辅佐皇上,就不会对皇帝、对南汉国忠心耿耿,只有当宦官,只身一人,了无牵挂,才会尽心尽力地忠于皇上。   十六岁的刘鋹在龚澄枢从小控制之下,根本就是被有意养成了一个废物,甚至字都认不全,根本就不懂政事,更不敢反驳龚澄枢,便将生杀予夺的大权彻底交给他,凭其所为。   龚澄枢大权在握,将朝中的大臣们或杀或贬,相继逐出朝廷,国家的军政大权全部由宦官和宫女执掌,后宫宦官一时多达一千七百余人,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炙手可热的宦官集团。   朝中凡是生理正常的文武百官皆被龚澄枢称作“门外”,凡多少有些才略并想入朝为官的,要一律被阉割,那韩申业本来是一名秀才,便是这样入宫为官的。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朝廷举行大考,凡是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者,要先施以军刑,当状元便意味着当太监。此举自然将国内大量有才之士拒之门外。   这个由心理和生理都变态的畸形人主持的畸形政权,成了华夏历史上独一无二的“阉割”了的国家。 第197章 黑猪   随着刘鋹年龄渐长,在龚澄枢引导之下,其风流侈靡和残忍暴戾,与他的先人们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基本上不上朝理政,终日躲在后宫里宴饮作乐,或是巡幸出游,以美酒、美女和丝竹笙簧为伴。宫内丽姝佳人数不胜数,花容月貌和温香软玉玩腻了,就像山珍海味吃腻了一样,这位一直在阉人与女人的包围和熏陶下也变得心理畸形的风流天子,别出心裁地将一个波斯女孩置入宫中,供其玩乐。   这波期女孩十五六岁,长得又黑又胖,浑身肉突突的,像个极富弹性和肉感的圆球。原形的脸庞,圆鼓鼓的双乳,圆而柔软的腰肢,浑圆的臂部,又圆又粗的大腿,全身上下,无处不是圆的组合。且她的皮肤又黑又亮,被丰满的肌肉撑胀着,像裹着一层薄薄的滑腻无比的黑色绸缎,光可鉴人。   刘鋹十分宠爱这个异邦女子,亲昵的称她为“媚猪”。他每日把“媚猪”带在身边,出必同辇,坐必同席,卧必同床。他曾让“媚猪”在臣属们面前脱得一丝不挂,让大臣们欣赏那漆黑油亮的皮肤和肥圆的肉身,十分得意的说:“朕夜拥‘媚猪’,虽冰雪隆冬,亦温暖如春;虽竹床草席,亦柔软似锦。”   韩申业还特别告诉赵匡胤,南汉当今皇帝除骄奢淫逸之外,还偏好酷刑峻法,嗜杀成性。   这位南汉皇帝亲自创立了刳剔、炮炙、灌鼻、割舍、肢解、烹蒸等酷刑;又设一水狱,将毒蛇放入池水中,再将人投入,让千万条毒蛇活活把人盯咬啃噬;有时还把人扔进滚开的热水里,再捞出来,在烫烂的皮肤上敷上盐和酒,放在烈日下暴晒,让人满满的腐烂至死。   有一次夜间宴饮,刘鋹多喝了几杯,已是烂醉,却又乘着酒兴,让一个戏子站出来,在他头顶上放了一个西瓜,他要试剑。刘鋹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持利剑,猛地向那戏子头顶的西瓜砍去,席间众人或别转了脑袋,或紧闭了眼睛,都不忍心看。   却听“咔嚓”一声,众人睁眼看去,那戏子的头颅早被砍落在地,脖腔里面的血喷射而出,众人吓得浑身发抖,刘鋹却手持血剑,哈哈大笑。但这时龚澄枢突然来了,一声冷哼,吓得刘鋹赶紧噤声,乖乖坐回位置。   赵匡胤听着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描述,再与武德司打探回来的消息一印证,他这个一生驰骋沙场,杀过无数人,见过无数杀人场面的开国大帝,都禁不住几了一个冷颤。   听韩申业说完之后,赵匡胤惊骇和愤慨地说道:“如此衣冠禽兽的无能之辈,居然面南称尊,南汉民众,何以能堪?吾当发兵,救此一方民众于水火之中。”   赵匡胤这样说着,但心中却是凛然,知道使得南汉皇帝如此不堪,甚至变成彻头彻尾疯子的真正罪魁祸首,乃是那天一道掌教陈景元。   陈景元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他又想起一直被他视为心头之患的那股神秘势力,他开国之初,若不是果断与其一刀两断,没有倚重于此势力,甚至削弱其一部分势力。否则,说不定下场和这南汉几代皇帝一样,成为傀儡。   “朕有此见识和能力,但朕的子孙后代未必拥有这个能力,这些贼人不除,我赵氏江山恐难坐稳。”赵匡胤眸中寒光闪烁,心中却已经杀机如潮。   “不过此事急也急不来,当前首要之事自然是讨伐南汉,吊民伐罪。但是岭南距中原千山万水之遥,我军刚征讨完北汉堪堪半年而已。尚需休整。”赵匡胤深思熟虑,决定对南汉先礼后兵,采取请人劝降,让其先称臣,然后伺机出动大军,力图少动兵戈收复南汉。   赵匡胤将赵普、曹彬等两府重臣和赵光义召进宫中,进行一番商议之后,认为南唐与南汉关系一直较为密切,似昆仲之间,而南唐国主李煜早已臣服于宋,事事毕恭毕敬,俯首帖耳。   于是赵匡胤立即传谕南唐主李煜,令他出面,劝降南汉。与此同时,赵匡胤也不放松武力收复南汉的准备。他任命右补阙为荆湖转运使,在荆湖一带充分屯集粮草和攻战器具,准备一旦劝降不成,便发兵以武力收复南汉。   ……   ……   开封开宝二年的腊月,交替在风雪和晴天之中。   前两天的一场大雪甚至压垮了城里城外的上百间平民屋舍,但到了今天,天上又是晴空万里,白雪皑皑的山头上反射着夺目的阳光。   祥符侯府的大门前,韩可儿呵着手,暖暖的白雾从指缝中散逸出来,披着猩红的斗篷,一整条狐皮围脖绕在颈中。扬起的小脸冻得通红,挺翘的鼻尖都是红红的。水儿穿着单薄,一双小手就暴露在天地中,却感觉不到冷,与韩可儿成鲜明的对比。   韩可儿身子几年前便已经完全长开,这几个月以来,受了叶尘的滋润,更是犹如成熟的水蜜桃一样,惹人垂涎。   不过,他是典型的南方女孩,身形娇小,完全长开的身子,看着还是偏着纤弱,与过了年才十四岁,但身材个头已经不输于她的水儿站在一起,远远一看,甚至分不出谁大谁小。   说了也奇怪,这三四个月中,叶尘与韩可儿没少房事,可是就是不见韩可儿肚子大起来,这让韩可儿自然愁眉不展,而喻清妍暗中也松了口气。   叶尘心中也是纳闷,他让喻清妍对韩可儿仔细检查过,结果是韩可儿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显然很可能便是自己的问题。叶尘这些天就这个问题思考过之后,隐隐感觉是大半年前,在永乐边城外荒庙中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使自己力气越来越大,体质越来越强的同时,可能也让自己生理精力方面出现了一些问题。   唐末以来,凡是大户宅院,无不是高墙围起,大宋建国之后,这个习惯依然没有变。叶府自然也不例外,连大门都是高约近丈。一个叶家的仆役,正要在两扇门扉处挂上刻着神荼、郁垒二门神的桃符,掂着脚都够不着位置,只能踩着一张方凳上,挂着桃符,还要回头问着下面在看的韩可儿和水儿:“夫人,水儿小姐,你们看正了没有?”   “偏了一点,再往左来一点。”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叶家在开封也是显贵人家,操办起年事来,自然要热闹非凡。更何况这还是叶尘成为祥符侯之后第一个过年。肯定是要祭祖、要开席,人多嘴杂,场面本有些乱,但有了麻刚子指派,倒也没有落下什么笑话。   当然,挂神荼、桃符这样的事情本来是用不着韩可儿和水儿去操心的,但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自己喜欢做这些事情,别人也没法拦着。唯一能让二女听话的叶尘却是乐见于此。   叶尘无视着外面的喧闹,在书房中,专心致志于书本之上。喻清妍一左一右,一边执笔,一边磨墨。同时还为叶尘纠正错误。说是纠正,但实际上,除了刚开始十多日外,喻清妍根本无错可纠。   最近一个多月以来,叶尘私下让喻清妍为自己教授当世繁体字,顺便练毛笔字。时至今日,叶尘总算将所有文字都学会,毛笔字虽然距离当世书法大家相差甚远,但也算是能够拿得出手了。   叶尘顺便对当世文人主修的《尚书》、《春秋》、《国语》《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论语》等史书、兵书进行了一番苦读。   清妍看着叶尘将论语中一段典故默写而出,顺便还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分析,不由心中再次一阵惊叹。   从刚开始得知叶尘所学文字与当世文字不同,且不会写毛笔字的惊讶,到如今为叶尘堪称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举一反三学习能力感到惊叹。喻清妍已经渐渐麻木,随着与叶尘关系越加亲密,越了解叶尘,他却是越加相信叶尘真的乃是从世外而来,真的是世外高人的弟子。   看着喻清妍有些不舒服,叶尘便让她下去休息。她离开没多久,韩可儿端着热汤推门进来,还没走近,盖碗中的汤水已是香气扑鼻。   叶尘此时读书读得累了,便放下书。视线在盖碗和俏脸上来回转着,盘算着先吃哪一个为好。   熟练的将韩可儿扯着坐在腿上,随手探入怀中,不知是不是自己逐日滋润的缘故,韩可儿原本略显纤巧、一手可握的胸房,这段时间好像变得丰腴了起来,连手感都不一样了。   只是叶尘稍稍一捏,怀中的娇躯却是猛然一震。连忙松开手,他关切的问着:“可儿,你怎么了?”   韩可儿细细的叫着痛:“有些疼。”   叶尘有些纳闷,自己都没用多少力。再试探的轻轻握上去,韩可儿便又是抽着凉气,皱起了修长的轻眉……叶尘忽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 第198章 劝降信   叶尘伸手用力一扯,一轮丰润了许多的酥胸骄傲地挺翘着,在空气中上下轻颤。   “阿郎!”   韩可儿一声惊叫,手忙脚乱扯起了被拉开的半边襟口。血一下涌了上来,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热得发烫。咬着下唇,小拳头捶了叶尘几下,嗔怪的责难着,“这是白天啊……”   虽然暴露了一下便被遮起,着重注意的叶尘还是发现那一处的颜色的确变深了一点。   “可儿,你这是不是有喜了?”叶尘立刻惊喜的问道。   “有喜?”韩可儿发愣然。   见韩可儿茫然不知,叶尘又换了个问法:“最近你有没有感觉想吐?”   韩可儿点了点头:“妾身今天早上还吐了一次,昨天的胃口也不好。”   叶尘拍拍脑门,原以为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小心的扶着韩可儿站起身,郑重说道:“得找个能断喜脉的医生来看看了。”   大宋禁军医院副院长白一坤是眼下开封城中除皇宫中御医之外,手段最为高明的医生。不过他在叶尘这位院长及恩主面前,绝不敢摆什么京城名医的谱。   以叶尘如今的地位,特别是统管天下医院,只要他一句话,白一坤如今的一切便可在顷刻间失去。白一坤哪能不小心侍候着。   被传到韩府上时,白一坤也是诚惶诚恐。等他把脉问诊的韩可儿,也是不敢多看半眼。   坐上交椅调匀呼吸,将三根手指搭上纤细的手腕。指尖上的触感一片腻滑,白一坤却不敢有半分邪念。   闭着眼睛感受着脉搏跳动,半晌之后,他站起身,向着叶尘拱手行礼,“恭喜侯爷,夫人的确是喜脉!”   “当真?”说话的不是叶尘,而是得到消息,突然赶来的喻清妍,她紧蹙着眉头,神色凝重,好似天要塌下来似的。   这般问着,喻清妍却已经毫不客气的上前让白一坤让开位置,一只手抓着韩可儿的手腕,开始把脉。   半晌之后,喻清妍脸色微变,心中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师傅说叶郎的体质特殊,是绝对不会让寻常女子怀孕的,而玉姐姐曾经也说过什么仙凡有别的话。”   叶尘没有第一时间请喻清妍来把脉,是有些担心会刺激到喻清妍。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心思始终在他身上,这类事情在第一时间还是知道了。   白一坤被叶尘拉到外面,前者再次点头打着保票,说道:“千真万确。”   叶尘封了一份丰厚谢礼,让下人交给白一坤,让麻刚子将后者送到府外。   叶尘回过头来,发现喻清妍已经离去,而韩可儿则含羞带怯,手抚着小腹,绽开幸福的笑容。只要有了孩子,她的一生便安稳了,腹中还未成形的小小生命,关系到她一身的幸福。   韩可儿终于怀孕,以叶尘一贯的冷然自若,竟也有些难以遏制的欣喜难耐和淡淡的莫名复杂。   “日后都要小心着了,不能累着。”围着韩可儿嘘寒问暖,叶尘只感觉着有些手忙脚乱,不知该做什么好。   大年三十下午,叶尘妾室怀孕的消息,和南汉使臣到达开封的消息,同时很快在开封城中传开了。听说了叶侯家中有喜,罗耀顺、王超、曹玮、李君浩、贾宪就一个个都亲自带了礼物上门来恭喜。紧接着,那四位因叶尘得官的行首也亲自前来,带来了重礼。魏王赵德昭也派人送来了礼物。   叶尘一家在正厅中坐下,一摊宴席都已经摆好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年节钟声。   压岁钱在北宋时也有,只是叶家还没有孙子辈,也就水儿和寇准拿到了一份叶尘亲自给的丰厚红包,开心的收了起来。   给家中仆婢的红包也发了下去,祥符侯府如今收入丰厚,给仆婢的赏赐在开封城中,出了名的丰厚。侯府的几十名仆、六十多名护卫,一个个上来叩谢,拿到沉甸甸的红包,各自喜笑颜开。那二十多名工匠,叶尘自然是给他们发了红包,放了假,让其回家过年。   家中的宴席热热闹闹的进行着,因为娇妾有喜,叶尘很是开心,便多喝了几杯,没等到年节钟声响起,叶尘晕乎乎的便被喻清妍扶到卧室,睡了过去。   喻清妍红着脸,和喻叶二人给叶尘换了衣服,洗了脚,擦了脸。灌了醒酒汤。   “清妍!侯爷就彻底交给你了,姐姐我先去了。”喻叶以一副很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一眼喻清妍,若有所指地说道。   等喻叶离开之后,喻清妍拿走了自己脸上的易容面具,恢复了自己本来绝色姿容,怔怔的地看着叶尘,脸上犹豫不定,嫣红片片,娇羞不已,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做,爬在叶尘的床边睡着了。   ……   ……   南唐因为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劫持叶尘的事情,一度惹怒了宋帝赵匡胤,国主李煜这些天对此一直恐慌的不行,担心大宋会以此为借口,对南唐用兵。   所以,李煜在接到赵匡胤让他劝降南汉的赦命之后,松了口气的同时,便十分用心的开始做此事。   他当即命知制诰潘佑写了一封长达数千字的劝降信,亲自又反复斟酌,精心修改后,派给事中龚慎仪为使者,前往南汉劝降。他要利用南唐与南汉世世代代的睦领友好和他李家与与南汉刘家几十年来的两家情谊,来完成赵匡胤交给他的这一光荣而又重大的使命。   这封劝降信写得情真意切,辞采飞扬。信的开头,首先回忆了两国之间几十年来“情若兄弟,义敦交契,忧戚之患,曷尝不同”的密切关系,然后便详陈利弊得失,力劝南汉主“三思其心”,尽快臣服大宋。   此信所列举的劝降理由,大致有这么几个方面:   首先是“割地以通好,玉帛以事人”乃古往今来常有之事,“小之事大,理固然也”,这并不算什么不光彩的事,更非奇耻大辱。况且大宋皇帝“以命世之英,光宅华夏”,是“承五运而乃当正统,度四方则咸偃下风。”如今“遇天下之兵锋,俟贵国之嘉问”,作为一个泱泱大国,已仁至义尽,若是“介然不移”,甚至逆势而动,只能有害于宗庙社稷,有害于黎民百姓,更有害于南汉主自身。   其次说,大宋皇帝乃当世明君,旷古圣主。他曾说:“彼若以事大之礼而事我,则何苦而伐之?若欲兴戎而争锋,则必取为祸矣……大朝之心非有唯利是贪,盖怒人之不宾而已。”若与大朝为敌,实乃“不顾大小强弱之殊”,逞一时之愤的不明之举。今“大朝许以通好,又拒而不从”,岂是为国家社稷者所力?大朝“师武臣力,实谓天赞”“登太行而伐上党,士无难色;绝剑阁而举庸蜀,役不淹时,是知大朝之力难测也,万里之境难保也。国莫险于剑阁,而庸蜀已亡矣;兵莫强于上党,而太行不守矣”,由此可见,南汉绝不可与大宋争锋。   再次是说,南汉一些“矜功好名之臣”“献守土强国之议”,以为“五岭之险,山高水深,辎重不并行,士卒不成列,高垒清野而绝其运粮,依山阻水而射以强弩,使进无所得,退无所归”,又认为大朝所长在平原,若舍长就短,轻进岭南,虽有雄兵百万亦难取胜。据闻有人还认为,能战胜宋军,则霸业可成;若不能制胜,则浮巨舟而泛沧海,亦终不为人下。这些全是“孟浪之言”“坐而论道则易,行之如意则难”。“想那荆湖、西蜀、北汉,习山水,惯险阻,却早已尽归大宋。况南汉与大宋封疆接畛,水陆同途,若诸道夹攻,尚有何险可守!”   最后李煜又推心置腹地劝道:“倘大朝以为贵国无通好之心,有抗拒之意,必发大兵以攻伐,至彼时不仅玉石俱焚,生灵涂炭,还命我朝与贵朝断绝联系,望能体谅予之苦衷。”   一封劝降信,写得洋洋洒洒,感人至深。无奈信写得再好,总是劝人拱手把大片国土交出来,然后做个亡国之君。另外,不管李煜如何才华横溢,这信如何文采斑斓,也不管他的用心多么良苦,甚至南汉皇帝是否听得进去。可惜南汉国真正做主的不是南汉皇帝刘鋹,而是龚澄枢,准确的说是龚澄枢背后的天一道教主陈景元。   实事上,刘鋹信还没有读完,便已经被龚澄枢极为无礼的夺了过去,扬长而去。   龚澄枢拿着信跪在陈景元潜修的宫殿之外一炷香之后,殿中传来了陈景元那略带嘶哑但却让整个南汉国上下都会心惊胆颤的声音。龚澄枢得到了陈景元的指示,便当即操控着南汉朝堂开始落实。   他先下令将南唐使者龚慎仪扣押起来,然后挑选孟修和秦权这两名宦官中的心腹为出使大宋的正副使臣,亲自将陈景元给安排的重任叮嘱一番,然后便让二人出使大宋,去完成陈景元赋予的重任。   ……   …… 第199章 水儿的实力   正月初一。   天气难得的晴好,月初的夜晚,没有什么能掩盖得住天上的星光。一个个发射上天空的烟火,也压不住天狼、北极等几颗最亮的星辰。   虽然才是三更天,刚过了子时,但灯火映着雪光,倒不显得有多阴暗。前天的一场雪,让开封城变得银装素裹起来。   “爹爹!你不要离开我,爹爹!爹爹……”   不等喻叶来叫,叶尘便被喻清妍的梦话叫醒,叶尘轻轻的将喻清妍抱到自己的床上,盖好了背子。这才发现喻清妍有些不对,顺手摸其光洁额头,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大冬天的,爬在床头边上一晚上,能不冻感冒才怪,能不发烧才怪。   这时,喻叶敲着门,让两名丫鬟留在外面,自己走了进来。发现叶尘已经起来,而喻清妍却躺在叶尘的床上,喻叶不由心中欣喜,心想这个傻妹妹终于开窍了。   “看什么看,小青他感冒发烧了。你赶紧按照前些日子可儿感冒时,小青说的方子,熬药给她自己服下。服侍我穿衣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叶尘没好气地说道。   喻叶一听,脸上一惊,上前几步,看了喻清妍的神色表情,担心之中,便有些惊疑不定,心想昨晚上到底有没有那个啥啊?   叶尘来到外间,轻轻关好内卧的门,推开窗,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立刻就大了起来,一股寒风卷入房中。深深呼吸了一口冬夜冰寒的空气,昨晚多喝了点酒,此时依然有些昏沉的头脑,一下又变得清醒起来。   这时,两名丫鬟正帮着叶尘整理着上朝时的服饰。   叶尘神色感慨的喃喃自语道:“已经是开宝三年了。”   叶尘仰头向天,深邃的天穹有着无尽的神秘。仰望天际,慨然兴怀。这是他在这个时代度过的第一个新年。不知道,留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是否也能看到同样的星空。   而玉道香一去关中秦岭便杳无音讯,李思烟带着一批高手也是一去不回,这些时日以来,他已经让李君浩派出不少帮中得力人手去打探,有消息传回,但就是没有与玉道香有关的消息传来。   他上一个月便向赵匡胤提出请求,以给师傅上坟的理由,想到关中一行,结果被赵匡胤以他的安危为由给拒绝了。叶尘已经想好了,最多半个月,等赵德昭的婚礼之后,若还没有玉道香的消息,不管赵匡胤同不同意,他都会带人亲往关中秦岭深山之中。   韩可儿来的时候,正看着叶尘独立在窗户前,一种遗世独立的疏离感笼罩在身周,神情有些落寞,不知因何而伤感。心中莫名感到心疼。   ……   ……   大宋建国十多年来,收复北汉,在军事上算是开国以来的巅峰高潮,开一国之疆土的功业,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足以上到天子,下到参与北伐的武将扬眉吐气。   不过在政事上,朝局上的两赵争端不说,就是去年秋天潭州黄河决堤也使国力多多少少有所损耗。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正旦大朝会,叶尘必须穿上三品侯爵服,衣裳都为朱红色的绯罗袍、绯罗裙。衬里是白花罗的中单。   叶尘其实已经发现了水儿,但水儿自认为没有人能够发现她的到来。随着大半年过去,叶尘体质变化越来越大,眼力、听觉、嗅觉等感观系统越加不可思议。叶尘甚至能够在十步外听到树叶落地声音。水儿悄无声息的到来,不出现在他视野之内,若是放在一两个月前,他还察觉不了,可是如今他却已经能够从听到水儿那细微的几可忽略的呼吸声。   自从玉道香离开之后,暗中跟随叶尘,保护叶尘的任务便交给了水儿。刚开始叶尘发现水儿时,曾经为此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短短大半年时间,水儿在玉道香的调教下,实力竟然已经达到如此程度,特别是轻功身法分明已经达到李思烟的层次。叶尘却不知道,水儿练武资质之高,曾经让玉道香也有过大吃一惊,甚至不可思议。更是推断水儿是传说中练武可事半数倍的某种特殊体质。   叶尘曾经给水儿说过,以后用不着在暗中跟随保护自己,但小丫头倔强不行,在此事上根本不听他的。   叶尘没有理会门外的水儿,张开手,让两名丫鬟拿着一条素罗大带帮忙将套上身的中单给系好,然后一一将这叶尘看来实在太过复杂的衣服套在身上。   一番忙活之后,两名丫鬟上下打量了叶尘一番,看着没有问题,便点了点头,丫鬟忙将穿在外面的绯罗袍拿来。   叶尘又是张开双臂,让两名丫鬟一起,将袍裙穿在身上。   叶尘这是要参加大朝会,衣着、装束上有一点不对,就是不敬之罪,赵匡胤时期的御史们虽然还没有达到宋朝中后期乱咬人的地步,但可是不会嫌自己工作少。不过这两名丫鬟是喻清妍特意培训过的,对服章之仪都是很了解,叶尘自不用担心。   两名丫鬟拿过下裳给叶尘套上,又拿了一条黑色的犀带出来,一起动手系紧在叶尘的腰间。   只是在帮叶尘穿衣服而已,大冬天的两名丫鬟都忙得额头出汗,穿好之后,又极为认真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晌,仔仔细细一点也不放过,确定衣裳的穿戴没有问题。   系上了腰带,接下来就是各色配饰。叶尘爵位是开国侯,官位目前有两个,除了禁军医院总院称之外,还有一个治河银堤司。不论公服还是朝服,都是三品一级,是紫色袍服。银剑、玉佩、银环一一配上,一名丫鬟又拿了一条狮子纹的锦绶给叶尘系在腰侧,一直垂到膝边。   最后韩可儿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以往伺候叶尘一直是韩可儿的活,因为昨日发现她怀孕,叶尘特意叮嘱让她好好休息,不料韩可儿还是早早起来,赶了过来。   不顾叶尘责怪的眼神,韩可儿捧着一顶公侯冠,让叶尘坐下来后,给他带上。将冠冕挪得端端正正的,然后才插上了长长的犀角簪,将进贤冠和发髻给别上。   头冠、衣裳、配饰都穿戴好了,下面还有鞋袜。白色罗袜,黑色的木底皮靴,这也是朝服的一部分。   外间的房门被推开,去了小厨房的小墨带了两名粗使的丫鬟,碰了几盅冬日进补的药汤、还有给叶尘的早饭进来。   韩可儿指示着两名丫鬟蹲着身子帮叶尘穿着鞋袜,而一名丫鬟捧着药汤先给了叶尘,接着又给了走进来水儿一盅,两名使女也将早餐在桌上摆好。   两名丫鬟终于穿好了鞋袜,俏生生的站了起来,却是出了一身汗。叶尘抿着滚热的汤水,如果他愿意,他的小妾和丫鬟都可以帮着吹凉了,喂到他的嘴边。生活起居,任何一项都能有人服侍到最细微的环节。这样什么腐朽糜烂的生活,在后世能享受的是凤毛麟角,而在这个时代,却是十分平常。叶尘感觉这些日子下来,自己在生活上真的越来越堕落了。   “这么早便跑来藏在一边,是不是钱宁派人送来了什么消息?还是天一道的人又来开封了。”叶尘拿起一双筷子递给水儿,看着后者说道。玉道香和李思烟走后,水儿竟然就成了李思烟所属势力的首领,显然这是玉道香和李思烟有意安排。毕竟钱宁直接来找叶尘,还是太显眼了一些。被武德司的人传到天子耳中,只会带来天子的猜忌。   南汉国的使臣来到了开封,随行有天一道的高人再正常不过了。叶尘昨天便有所猜测,昨晚上府中防御就加强了。   水儿虽然不是第一次从叶尘手中接过筷子,但每一次都被后者那很随意,理所当然的犹如真正的亲人之间的举止,感到心中暖暖的。   “是天一道的人来了,不过听钱叔叔说此次来的人有所不同。叶哥哥进了皇宫也要小心,最好……带着喻姐姐给你打造的宝弓。可惜以我现在的实力,皇宫里面还进不去。”水儿喝了一口粥,小大人般的随口说道。   水儿说得很轻描淡写,但叶尘心中却是一震,终于感到这南汉国使臣恐怕有些问题。否则,钱宁绝对不会这般给水儿说。   他挥手示意两名丫鬟下去。然后,盯着水儿,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叶哥哥!具体什么事情,钱叔叔还在打探,但叶哥哥你要小心才是。”水儿担忧地说道。   叶尘微微一笑,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韩可儿听了两人对话,一直没有吭声,但却伸出白玉一般的手,当着水儿的面,轻轻的抚摸了叶尘的脸颊,眸中流露出刻骨铭心的柔情爱意,轻轻地说道:“阿郎你一定要保重,妾身和我们的孩子在家中等你回来。”   叶尘抓着韩可儿的手,郑重点头道:“可儿放心,为夫向你保证,一定完好无损的回来。” 第200章 正旦大朝会   韩可儿脸上的担忧之色这才消散不少。   水儿心中叹了口气,低头只顾着吃早餐。   和水儿、韩可儿吃过了精心烹制的早餐,叶尘就要启程去参加正旦大朝会。临行时,叶尘不忘提醒韩可儿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妾身知道了,阿郎就放心上朝去好了。”韩可儿屈膝福了一福,将叶尘和水儿送了出去。   还没到大门口,水儿便失踪了,叶府外一角,钱宁带着二十多人默默的等着她。   叶府的大门中开,一队骑手从院中鱼贯而出,向着宫城的方向过去。   大宋的官员一直都是很悠闲的,就算是建国之初也是一样,就算是在州县中做着亲民官,也能找到与亲友出外饮宴的余暇。而相比起他们用在一些喜闻乐见的消遣上的时间,他们放在公务上的精力就未免太少了一点。   不过到了朝官一级,又是身在京城,那么很多官员三更天就要起床赶去上朝。尤其是冬天,一边怀念着被窝中的温暖,一边还要冒着刺骨的寒风敢去宫廷,这份痛苦让许多官员都怨声载道。   幸好礼仪性质的每日常朝,连天子都懒得出现,只让宰相押班。有时候甚至连宰相都不出面,过去曾有几次惹来了御史的弹劾。至于普通朝官,如果手上有实职,就可以不参加,没有实职的,也能隔三岔五的请个假。   不过到了每隔五日的常参,以及朔望之日,或是正旦等大朝会的日子,那就怎么也躲不了了。比如叶尘这样子的。   正旦大朝,在京朝官皆得与会,文官武官加起来也有上千人。还有带着少部分有显赫官职或者爵位的开国功臣及皇亲国戚,都是有资格且必须参加朝会。   半夜三更的京城道路上,全都是向着宣德门而去的队伍。   叶尘从家中出来,一路上不知见到了多少要参加正旦大朝会的官员,上了大路之后,汇聚起来的人流浩浩荡荡,让人不禁惊讶,京城之中哪里来的这么多官?   巡城的队伍也为数不少,避让叶尘一行的几支队伍,都没有什么精神,缩着脖子的为多。方才出了家门所在街巷,巷口的潜火铺望台上,还响着咚咚的跺脚声。   叶尘呼出一口白气,随即在空气中消散,今天的确是挺冷的。比起后世开封过年的时候,感觉还要冷不少,这样的气温再持续几天,估计黄河都要冻透底了。   转到了内西门大街,上朝的官员越发的多了起来,其中有不少相熟的,互相之间贺着新年。   叶尘一行继续往前,到宣德门已经不远了。这时从另一条道上转过来一支人数颇众的队伍。有七八十人之多,提在手上的马灯都是长长的一溜,叶尘看了一眼,就随队避让到路边。路上的其他官员,也全都退避路旁。   这是宰相、枢密使、亲王才能够拥有的上朝随从人数。   不同品级地位,能带在身边的元随数目是有定数的,叶尘作为开国侯爵,朝廷给发衣粮的元随只有四十五名,而参知政事和枢密副使是五十到七十,宰相、枢密使、亲王则是七十到一百。看着眼前的人数规模,地位不高的官员当然得避让到路旁,让对方先走一步。这放在这个时代,是礼仪,也是制度。   所以,七八十人的元随,在开封只有四人,赵普、魏王赵德昭、晋王赵光义、枢密使。这其中倒有三人姓赵,所以看着一众元随挑着的灯笼上,端端正正的“赵”字,还是难以分辨是那一位。   大小几十名官员都目送着那一支人马前行,不意却看见他们突然停了脚步。一名元随骑着马向叶尘这边奔过来,“敢问可是祥符侯?小人奉我家相公之命,特来相询。”   竟然是赵普。   不过他是怎么猜出自己的身份的?叶尘疑惑着。这条路上放眼一望,前前后后倒是有几十队之多。多的近百人,少的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最多带个伴当。叶尘一行人数不多不少,却也并不算起眼。真不知自己的身份,怎么给看破的。他的护卫打起的灯笼,可没有标上姓氏。   “正是我家侯爷”叶尘带着的可没有什么元随,实际上全是身精百战的护卫,此时一名护卫答了一声。   “正是叶尘。”叶尘亲口发出的回答也没有耽搁。   “叶侯,可否与老夫同行一程?”赵普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安静下来的街道上,清晰地传进叶尘的耳朵里。   赵普在大庭广众之下招呼他,叶尘虽然不想掺合进两赵之争,但并没有犹豫,随即打马上前,与赵普打了个照面,行礼问好。   这些天两赵之争,越演越烈,叶尘自然有所耳闻。不过他记得原本历史上,赵普因贪污受贿,被赵光义找到一系列证据,使得赵匡胤将赵普罢去宰相之职,赶出开封。不过,那好像是在大宋收回南唐之后的事情了。至少还有两年时间。   对于赵普和赵光义都想拉拢自己,叶尘一直是本着敬而远之的处事方法,此时也准备这样做,随意寒暄几句,便找借口离开。但赵普接下来,压着声音的一句话,却是让叶尘心中一跳。   “叶侯!你已经大难临头,如今只有本相能够救你。”赵普没有说什么废话,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叶尘脸色有些难看,不管是谁被人说自己大难临头,都不会有好心情,更何况是当今宰相对你说出这一句话。   “相公此话何意?”叶尘沉声问道。   “叶侯若是答应本相,与晋王势不两立,本相便全力保叶侯无恙。”赵普没有正面回答叶尘的话,模棱两可地说道。   叶尘心头生出反感,极为无礼的看着赵普没有说话。   赵普见此,呵呵轻笑两声,没有再说什么,放下马车窗帘,让人加快速度,超过叶尘一行,自行前去。   叶尘停在了原地,眉头紧紧皱起,想起水儿早上所说的话,心中凛然,沉思半晌,却是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事情,只是心情沉郁了下来。   以叶尘如今在天子心中地位,不论赵普,还是赵光义,都不会轻易得罪他。更不会主动出手对付他。那么危险应该还是来自那南汉使臣。   后边不远处,赵光义的一大群车架随从不知何时从何处钻出来的,赵光义将车窗帘轻轻放下,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讽。   叶尘脸色恢复正常,带人行走了一段,向左上了御街。内西门大街也算是城中数得着宽阔的大道,但与跨度两百步如同一个广场的御街比起来,还是差了甚远。   宣德门处,曹彬算是来得早了。作为枢密副使,他身边不缺人奉承。与几名上来讨好的官员说着闲话,但眉头却微微蹙起,眼睛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西门大街。   叶尘抵达了目的地,首先看见了曹彬,后者正向他招手,且神色之中有着一丝焦急。以曹彬的身份主动先向叶尘打招呼,可见心中此时定是很着急。   曹彬双眼左右一扫,周围的官员全都识趣的散开了。   “大帅!”包括王超、叶尘在内,曹彬身边亲兵出身的人,都是一直如此称呼曹彬。   “叶哥儿!具体什么事情老夫也不是很清楚,除了陛下之外,恐怕只有晋王和赵相公知道,不过老夫猜想,应该与那南汉国使臣有关。本来老夫也没当一回事,但是刚才碰见赵相公,聊了几句,感觉此事恐怕不简单。今天的大朝会上你一定要见机行事。”曹彬郑重说道。   叶尘心中感到温暖,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大帅。”   叶尘跟曹彬说了两句话,就分了开来。   过来与叶尘寒暄的人不多,特别是赵光义和赵普两系的人,好像提前得到了某种暗示或者通知,看见叶尘犹如看见瘟星,无不避着走开。   罗耀顺如今的差遣是在皇城外带人执勤,却是不用参加大朝会。   叶尘皱着眉头,与刚到来的罗公明说了一阵话,原本在头正上空的天狼星渐渐西斜,宫中钟鼓忽而齐鸣,宣德门的侧门吱呀呀的打开了,还在说着话的一众朝臣,也收起了寒暄,渐渐汇入皇城之中。   正旦大朝会上的一整套流程当然不会有任何新意,由百官之首宰相赵普统领整套仪式。   先是朝臣拜舞于庭,而后外国的使臣上殿——只不过比往年少了一家北汉,但却多了一家南汉。   到了最后,便是天子赐宴,基本上也没得吃,群臣奉酒为天子、为大宋恭贺。   总计大约四个时辰的样子,今年的例行公事宣告结束,群臣中没有差事在身的就可以回家了,但皇帝和一些文武重臣还有得忙。   目前没有任何意外和惊喜,大朝会就这么结束。百官自高至低卷班而出,到了文德门外,各自返回公厅,只有两府宰执,主管财计的三司使,以及内制翰林学士和外制中书舍人中,带了知制诰头衔的两制官留了下来,向皇城后部的崇政殿走去。 第201章 大难临头   朔望大朝会,仅是礼仪性质的朝会,四五百人聚于外朝文德殿中,又能讨论起什么政事?真正处理国家政务的地方,是平日里只有宰执和一些重要朝臣参加,举行常起居的内朝垂拱殿,以及朝会结束后,天子“阅事之所”的崇政殿。   不过,此次南汉国使臣留了下来,叶尘接到了一名小黄门的通知,也留了下来。   孟修和秦权虽然在南汉国官位不低,前者正三品,后者从三品。他们虽不算是宦官,但却是太监。若不是赵匡胤已经对南汉国内情况有所了解,定会视二人到来为奇耻大辱,早早让人赶出了开封城。   孟修和秦权是第一次来到大宋,来到开封城,一路过来,他也为大宋的富庶和百姓安宁感到惊叹,同时也见识了大宋京师的宏伟繁华和皇城的富丽堂皇。感觉南汉国确实远无法与其相比。   但那又怎么样呢?大宋再强大,宋帝再厉害,难道还能够与天师相比?天师乃是天上玉皇大帝转世,天一道的教义迟早要传遍天下各国,大宋也不例外。等天师神功大成,出关之后,来到大宋,定会轻易使得宋帝如那南汉刘家皇帝一样,跪拜在天师脚下。   上面这些看法,不论孟修,还是秦权,都深信不疑。因为他们是天一道陈景元的狂热信徒。陈景元让他们把自己点着了,他们毫不犹豫就会去做,让他们将自己父母亲人吃了,他们甚至都不会迟疑丝毫。这便是天一道的恐怖之处。   “今日就算去死,也要将天师交待的任务完成。”孟修和秦权彼此互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然。可实事上,他们怎么去死,或者说怎么去死才能完成天师的任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真正能做的也只是将陈景元让他们说的话告诉宋帝。   “陛下有旨,宣南汉国使孟修、秦权上殿觐见。”   来自门外的通传,打断了孟修和秦权的胡思乱想,二人脸上表情此时很奇怪,漠然之中有着和让人心寒的狂热,捧起了国书,走进了垂拱殿中。   赵匡胤坐在宽大的御座之上,眸中满是厌恶和讽刺。昨天南汉国使臣到达开封之后,武德司的人便收买了南汉两名使臣身边的人,知道了南汉派出使臣的目的。赵匡胤当时有过难以置信,甚至首先出现的便是心动,虽然随后被理智将这份心动强压了下去,但时不时的这份心动还会从心底深处迸发出来。   但是,他毕竟是大宋开国皇帝,又怎么会做出那等自断国基的蠢事。   孟修和秦权见惯了南汉国皇帝的丑态,这些年下来,心中早已经没有丝毫皇权至上的想法。但二人能够被龚澄枢派来完成这件大事,却也不算愚蠢。进门后稍稍抬头一瞥,便立刻低下了头。装作谦卑的听从礼官的指派,行礼,至书,问候,然后聆听圣训。   赵匡胤对着两位阉人,却也不想说什么废话,更不用说什么圣训,看了一眼站在班列中的叶尘,直接以略带讽刺意味口气,且开门见山对孟修和秦权说道:“你二人万里迢迢来此,有什么话就说吧?”   孟修好像对赵匡胤的讽刺语气感觉不到,自顾自说道:“我南汉国愿意如南唐国一样臣服于大宋,奉大宋为上国。”   旁边文武百官闻言,顿时出现骚动,一名文官当即出班,躬身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不动兵戈,不战而使得南汉屈服。”   紧接着十多名文官也出声表示恭贺,最后除了赵普、赵光义等几名少数重臣之外,大部分文武重臣都出班恭贺。   赵匡胤不为所动,也没有理会这些恭贺的大臣,而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孟修和秦权说道:“既然如此,那两位使臣还不将臣服国书交上来。还有这次上贡之物为何没有带来呢?”   孟修说道:“陛下!我南汉四百多万人,二十四个州,一百七十三个县全部臣服于大宋,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赵匡胤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叶尘,发现后者眉头紧皱,说道:“不知贵国这小小条件是什么呢?”   孟修精神一振,说道:“只要陛下将一个人送给我南汉,我南汉四百多万人,二十四个州,一百七十三个县全部臣服于大宋。”   群臣哗然,不少人都心想还有这样的好事,一个人便可换得一国的臣服。难道是想索要人质,或者联姻。历史上下国担心上国将其灭国,索要人质的例子不是没有。至于下嫁公主联姻的更是不再少数。这样的条件相比一国的臣服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当今天子只有两子一女,让一人远去南汉,天子心中恐怕会有所不愿。   赵匡胤心中已经失去与这两个阉人对话的耐心,沉声说道:“你们想要朕送你们一个人,这个人是谁?”   孟修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赵匡胤脸上讥讽和话语中的不耐烦,赶紧说道:“陛下只要将祥符侯叶尘送于我南汉国,我南汉国便臣服于大宋。”   全场瞬间寂静一片,文武百官齐刷刷的全部看向叶尘,叶尘自然脸色难看无比,心想这陈景元好大的手笔。   不过,若只是臣服于大宋,赵匡胤多半不会答应。但若是直接将国土奉上,赵匡胤多半恐怕会答应。毕竟在一国与一人之间选择,这人不管多么特殊,恐怕都很难与一国的价值相比。除非这人乃是传说中的诸葛武侯或者孙膑在世,才有这可能。可他叶尘好像还没有这样的价值。   叶尘心中忐忑的看向赵匡胤,后者则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正准备说话,不料文臣行列中突然一人出班,指着叶尘,正气凛然地说道:“叶侯!身为臣子,这时候还不挺身而出,难道你要做那不忠不义之小人。”   此人四十岁左右,白面黑须,气质俨然,身怀儒者之气,正是翰林学士陶谷。   陶谷这个人,若论其才华学识,堪称出类拔萃。自五代至大宋之初,文翰冠绝一时。他的资历也极深,后晋时便已经官至如制诰兼掌内外制,参预机要。后汉、后周历朝皆为重臣。但叶尘从罗公明和曹彬那里了解到,此人的人品却不怎么样,为人“倾险狠媚”,为官见风使舵,投机钻营。如今在翰林院供职,算是清贵之位。   陶谷说完这些话,心中暗中得意,心想还好自己反应快,率先将这句话说出,轻易立此大功。他是认定了天子肯定是会牺牲一个小小叶尘,来换得南汉一国的臣服。可是这样的话,作为天子自然不能亲自诉诸于口。这个时候就很需要臣子替他说出一些话,甚至逼迫叶尘自己识时务。至于那南汉国要叶尘干什么,这个对于大宋得一国的臣服来说,很重要吗?他不这样认为。   赵匡胤眼见陶谷说出这样的话,神色有些怪异,便没有吭声,他也想看看叶尘会如何应对。   御史中丞王悦风与叶尘有着死仇,昨晚上便接到了赵光义送来的消息,按照赵光义的意思,让他不要出头,静观其变,他本来对此还大为不甘心,如今眼见陶谷竟然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自然乐见其成。索性按照赵光义授意静观其变起来。   陶谷话一说出口,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文臣便不由暗自责怪自己反应迟钝,让陶谷得了头筹之功。而另外三分之二的文臣,一部分是顾忌曹彬、魏王赵德昭、罗公明与叶尘的关系,另外一部分则是属于赵普和赵光义一系人员,没有得到两赵的授意,不会轻易出班发言。   反应第二快的是与叶尘本来便有过节的参知政事吕馀庆。吕馀庆虽然也算是赵光义一系的人,但毕竟身为副相,严格说起来,只能算是与赵光义联盟的关系。自然不用太过看赵光义的脸色行事。所以,有时候一些消息,赵光义也不会急着给他通报。   “叶尘!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此时此刻,你还不站出来为官家分忧,为我大宋尽忠,难道想要谋反不成。”吕馀庆不愧是副相,所说之话比陶谷更加阴狠,不但使得叶尘站在悬崖峭壁边上,而且使得正准备替叶尘说话的曹彬和罗公明都脸色大变,欲言又止,不得重新筹措语言,避开谋反这个敏感话题。   实事上,不等赵匡胤、叶尘,或者曹彬、罗公明,以及魏王赵德昭说什么,吕馀庆话音刚落,便几乎同时有十多名文官出班,指着叶尘,说出了不同的话,但却同样的意思。   叶尘脸色铁青,心中凛然,好一个文人士子,自古有“虚伪不过文人,阴狠不过士子”之说,今日总算是见识了,一个个说得大义凛然,说好听点是为天子分忧,但说白了其实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在天子面前表现忠心,投机钻营而已。至于叶尘的死活,他们才不会管呢! 第202章 半国之地换一人   特别是这些人里面,不乏这些时日中有意交好叶尘之人。就比如说那陶谷昨天下午得知叶尘小妾怀孕,还派人送了一份重礼过来。至于吕馀庆,叶尘反而还能理解,上次打赌事后他也从曹彬那里听说了吕馀庆输给他的一万贯钱,逼得差点卖了自家府邸,丢尽了脸面,以彼此的身份算是结下了死仇。如今落井下石再正常不过。   该出来的人已经跳出来,赵普和赵光义的人见此也跃跃欲试,但都被赵普和赵光义严厉的眼神给止住。最了解赵匡胤,耳目最为灵通的两人,都还不能确定赵匡胤会舍得牺牲叶尘。在没有确定天子的想法之前,他们可不会随意表态。更何况,以他们的身份,也不需要去投机取巧。   至于孟修和秦权目睹眼前情景,自然是欣喜若狂,心想距离完成天师交待的任务不远了。   赵匡胤高深莫测的以目光扫过所有站出来说话之人,特别是在看到吕馀庆时,心中则是深深的失望。   “这些人都将朕看成什么人了。一个小小南汉国的臣服,需要牺牲朕的一名公侯,一名立下大功的臣子?这简直是对朕的侮辱。”   不过,他此时还不想将自己的心中的想法暴露出来,他想趁机确定一下,叶尘对大宋的归属,对自己的忠心。   “叶尘!他们都说应该拿你去换南汉的臣服。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赵匡胤轻描淡写地说道。   叶尘闻言,心中一跳,他把不准赵匡胤的意思。不过,他这时若是能够看见赵光义、赵普、曹彬等几名开国老臣的神色时,当能够猜出赵匡胤此时的想法。   比如赵光义的果然如此,赵普的遗憾,曹彬的欣喜。真正了解赵匡胤的人都能够从其此时的神色语气中大体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叶尘心中念头百转,知道不管陈景元是不是想吃自己的肉,但肯定是要活的自己,所以就算赵匡胤将自己交给南汉使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甚至不但毫发无伤,而且还会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而从开封到南汉万里之遥,这一路上,麻刚子、李君浩、水儿、钱宁等一定会带人全力救自己。就算消息传到扬州,白沧海带着剑庄上下也会出手。而这也只是最坏的结果。更何况赵匡胤是怎么想的,还不知道。   不过,叶尘此时却是恨死了陶谷和吕馀庆这些人。他虽然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却也是恩怨分明,更不是一个任由人欺辱的软蛋。   “陛下!臣愿意替陛下分忧,但臣也有一个条件。”叶尘深吸一口气,说道。   赵匡胤心中欣喜,他愿不愿意牺牲叶尘是一回事,但叶尘是否愿意替他分忧,为他甚至去死,则又是另一回事。叶尘能够主动说愿意牺牲自己,替他分忧,他还是挺开心的。至于条件,他也很好奇。   “叶卿需要什么条件,但说无妨。”赵匡胤故作大方地说道。这一幕落在赵普、赵光义、曹彬等老臣眼中,则进一步确定了赵匡胤的想法。   叶尘对此则不知,他看着陶谷和吕馀庆,眸中寒光四射,说道:“陛下若是杀了陶谷和吕馀庆,臣则心甘情愿替陛下换得南汉国的臣服。”   全场寂静一片,陶谷和吕馀庆脸色大变,顷刻间便惨白一片。其他那些刚刚开了口的人有不少脸色变化中,低着头,悄悄移动脚步,回到了班列之中。   扑腾扑腾两声,陶谷和吕馀庆怨毒的看了一眼叶尘,直接对赵匡胤跪下,但两人张了半天嘴,就是说不出话来。他们能怎么说,为自己辩护?让赵匡胤饶过他们?想想刚才他们挤兑叶尘时说的话吧!将叶尘逼到了绝路的同时,也将自己逼到了绝路。他们此时说任何一句表示不想死的话,那就是对天子不忠,对大宋不忠。   “好狠的手段。这一下陶谷和吕馀庆二人算是伤敌一千,自损两千,要知道叶尘只是说被送给南汉国,是生是死谁都不知道。而他们却是现在就有可能会死,这是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不少人心中如是想到。   “这叶尘年纪轻轻,反应确也够快。”这是赵光义和赵普心中同时生出的想法。   赵匡胤此时看向叶尘时,神色却满是欣赏。心想这场闹剧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不料就在这时,孟修和秦权眼见大宋天子半天不吭声,还以为后者舍不得跪在地上的这两位重臣。心中一急,孟修想起来之前龚澄枢给他的底价和特权,张脱口说道:“陛下!既然叶尘提出了这个条件,只要陛下满足这个条件,杀了这两人,我南汉愿意每年出十万两银子的岁贡。”   陶谷和吕馀庆二人神色再次巨变,前者甚至已经软倒在地,显得极为不堪。反倒是吕馀庆不愧是副相,风骨犹在,脸色巨变之后,反而渐渐恢复平静,深吸一口气,徐徐站起身来,深深向赵匡胤一礼,说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言毕,直接向旁边柱子冲去,分明是想一头撞死到柱子上。   赵匡胤见此,脸色一变,喝道:“住手。”   旁边赵光义也是脸色难看,他可不想这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强力盟友,就这样死去。直接冲出,在最后时刻将吕馀庆给拉住,但吕馀庆头部依然不轻不重的撞在了柱子上。官帽掉落在地,额头淤青。   赵匡胤见此,松了口气,喝骂道:“朕说过要用叶尘去换南汉国的臣服吗?真是荒谬,吕馀庆你也是糊涂。”   叶尘闻言,担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陶谷虽然丢尽了脸面,但同样后怕不已,吕馀庆一脸呆滞,脸色变幻不定,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但看向叶尘却越加怨毒。   孟修和秦权则急了。前者大声说道:“陛下只要将叶尘送给我南汉。我南汉国除了臣服说大送之外,每年愿意送于五十万两,不一百万两银子的岁贡。”   赵匡胤心中虽然惊讶于那陈景元对叶尘的重视,但却神色不变,冷哼一声说道:“朕绝对不会……”   孟修虽然不是什么智慧高绝之辈,但也知道若是让大宋天子将话说出来,那真的就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了。要知道天子一言,可谓是一言九鼎,金口玉言,一时绝对不能改口的。   “我南汉在刚才所说臣服和岁贡之外,还愿意将荆湖之地的贺、连、昭、桂四州送于大宋。只要叶尘一人跟我们回国。”孟修大声喊道,不管不顾的打断了赵匡胤的话,一口气硬是说了出来。   全场再次死寂一片,南汉使臣此时所加的条件,可跟刚才完全两码事。臣服只是虚的,说白了就是一个面子而已,岁贡虽然实实在在的,但别的不说,叶尘制盐秘法,每年给大宋赚取的财物便不低于百万两银子。   可是,以四州之地,且还是极为富庶的四州之地换叶尘,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价位。   所有人先是齐刷刷的再次看向脸色又变得异常难看的叶尘,然后又看向赵匡胤。不过,有了陶谷和吕馀庆的前车之鉴,再也没有人敢主动站出说什么,万一叶尘一发疯,再提出一个条件怎么办。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天子做出决定。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匡胤突然发出一声长笑,说道:“来人,将两位南汉使臣送到鸿胪寺,命鸿胪寺官吏好生给朕看好了。”   左右有侍卫答应一声,四名侍卫上前,将孟修和秦权强行拉着出了宫殿。   “陛下!我南汉国天师说了,只要陛下能够将叶尘送给他,他可以将半个南汉拱手送于陛下。”孟修急了,若是完成不了天师的任务,回去后的结果肯定是凄惨无比。一边挣扎,一边将自己的最后底牌喊了出来。甚至直接将话挑明,将天一道天师陈景元名号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   赵匡胤心中一震,反而更坚定了保下叶尘的心思,喝道:“赶紧带下去。”   群臣此时却有些发蒙,这叶尘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那陈景元以半个南汉国去换。还有陈景元到底要叶尘用来做什么?这是包括赵匡胤在内,此时殿中所有人的想法。   叶尘此时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出来说一些什么,或者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和感动。可若只是寻常之语,在南汉半国损失面前,显得太过虚妄,反而会显太假。   另外,赵匡胤虽然让人将南汉使臣带下去,但却没有让人将其驱逐出境,并且也未将之前自己未说完的话,接着说完。说不定什么时候,赵匡胤心中想法改变,拿他去换南汉半壁江山,这不是不可能。   实事上,若不是赵匡胤这半年以来,为了给自己披上真命天子的光环,将叶尘暗自宣传为上天吉星转世,而叶尘之名因此广为流传,可谓是家喻户晓。而此时若将叶尘送给了南汉,这无疑于赵匡胤自己打自己的脸,对于最终名声的赵匡胤来说,却是难以接受的。而这才是赵匡胤面对南汉半壁江山,都不是很愿意牺牲叶尘的主要原因。 第203章 危机四伏   其实,陈景元若是暗中派人与赵匡胤联络,说不定后者便会动心,与陈景元上演一出戏,结果突然有一天,叶尘病死,或者出门远游消失什么的。可惜,不管是陈景元,还是龚澄枢,都不懂帝王之心,更不是很精通国事、政事。   但是,站在叶尘的角度讲,心中依然还有顾忌和担心。所以,他必须说一些话,逼着赵匡胤给他一个承诺,或者两人形成一种默契。   “陛下!臣愿意带兵为官家打下南汉,至少……至少也要攻下半壁江山。”叶尘跪下郑重说道,没有提任何感激、感恩或者表忠心的话,但话语神色之中却已经蕴含。不过,叶尘也没有将话说得太满,说打下什么整个南汉之类的话。   赵匡胤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说道:“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来日攻打南汉,就让你带一路兵马。”   赵匡胤这话一说,叶尘才算是真正的彻底放下心来。因为这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的,以赵匡胤的为人,以天子的尊严,是不能再更改的。   退朝之后,叶尘在预料之中被赵匡胤留了下来。   “说吧!那陈景元为何愿意以南汉半壁江山换你。朕可不相信只是因为你那什么万丈神弓使用方法。”等大殿之中,只剩下叶尘和赵匡胤两人,后者让内侍、侍卫都远远避开之后,赵匡胤说道。   叶尘苦笑一声,说道:“官家!其实臣也不是很清楚那陈景元为何会以半壁江山来换臣。不过,在江淮筹粮时,臣碰到过天一道派来欲掳走臣的贼人,并抓了一人,从其口中拷问出一些信息,再结合臣的判断,臣猜想,那陈景元修炼邪功,已经走火入魔,精神失常,认为吃了臣的肉,就能够修炼成那什么可以让他长生不老的邪功。所以,才对臣誓不罢休。”   叶尘自然不能说这是玉道香告诉他的,只能撒谎。反正来到大宋之后,经常撒谎,没少欺骗天子。   叶尘的答案让赵匡胤紧蹙眉头,久久不语,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是信了叶尘所说,或者只是信了一部分。   不过,不管怎么说,也不管赵匡胤是基于什么心理,什么原因,经次一事,叶尘对赵匡胤的感观和信任又上升了一大截,再加上他之前先后被人掳走消失之后,赵匡胤每次都全力派人搜救,甚至下了让整个天下都震惊的悬赏令。这一件件事情积累至今日,终于让叶尘心底深处真正的滋生出了一些忠于赵匡胤,为其拼命做事的想法。   要知道,叶尘可不同于这个时代臣子,他不但没有天生的对皇帝的畏惧和忠心,反而在心底深处一直存有警惕,说白了他一直只忠于自己,只忠心自己的信念,再加上忠于华夏这个名族,忠于大宋这个代表着华夏名族正统的国家。   也就是说,他不会为了赵匡胤而去拼命,但却会为了大宋,为了华夏名族而去拼命。至于什么“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法,在叶尘看来更是狗屁不是。   不过,叶尘如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今日若是赵光义当皇帝,以这位的性格为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去换得南汉国的半壁江山。当然肯定会虚伪的布置一场阴谋,明面上自己失踪,或者病死、战死什么的,但实际上被绑给了南汉陈景元。   想到这里,叶尘心中一凛,想起原本历史上走向,好像再过四五年,就发生了“烛影斧声”的典故,赵匡胤莫名死去,而赵光义因所谓的“受命杜太后,传位太宗”之语,成为大宋第二任皇帝——宋太宗。   叶尘本来就不喜欢赵光义,如今因为赵匡胤没有拿南汉半壁江山而牺牲自己的事情,终于对赵匡胤生出忠心和亲切好感。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此事不管怎么说都要尝试着阻止一下。当然,此事冒有很大的风险,只要不成功,就会彻底得罪赵光义,赵匡胤死后,大宋再也没有叶尘容身之地,情况好点,他带领全家亡命天下,情况不好,自然是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杀了,家人也落个和自家府邸上一任主人喻皓一样的结局。   ……   ……   叶家的门前,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叶尘的小妾有喜的消息昨天已经传了出去,再加上今天是大年初一,正是送礼的好时候。   一名天子以南汉半壁江山都不愿意换,且年龄才二十来岁的开国侯,即使叶尘如今并未身居高位,但没有几个人愿意得罪,更没有几个人愿意放过与叶尘交好的机会。   当然,对于那少数几个已经彻底将叶尘得罪死的人,自然不会再想着与叶尘交好,而是开始密谋如何将叶尘整死,否则有叶尘这样的一个前途无量,且貌似还有仇必报的人存在,他们如何能够睡的踏实,吃得放心?   这样的人其实也不多,也就王悦风、陶谷和吕馀庆三人。   至于今日在朝堂上,紧随在陶谷和吕馀庆之后也站出来的那十数名文官,却是在退朝之后,在第一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一份重礼,送到了叶府。而他们也是今日第一批到叶府送礼之人。   叶府前大街上已经水泄不通,车马一直从街口延伸出来。远远的张望了一眼,叶尘便带人掉头往另一条路走去。   侧门也有人,而且还不少,但他们不敢像正门那样阻拦叶尘。让叶尘得以安稳的回到家中。   叶尘早上走的时候,和水儿的对话,是当着韩可儿的面说的,所以包括喻清妍、麻刚子,以及虎子、寇玉柱等在内,所有叶尘信任和亲密的人都知道了事情的不妙。可谓是担心了一早上。当大朝会之后的朝堂议事上发生的事情传到叶府之后,全府上下后怕不已,本就感冒发烧的喻清妍,先是担忧过度,紧接着喜极而泣,直接又晕了过去。为此鬼医感慨的不行,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开始改善喻清妍的体质,并让其修炼内功。   另外,得到消息的李君浩也带着几名心腹手下早早赶来,一脸绝然,分明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以李君浩对人心和世道的了解,并不认为此事就会这样过去。天子虽然不打算以叶尘换南汉国半壁江山,但由此也将叶尘在南汉国真正掌事人陈景元心中的价值公布于众了。而这才是最大的危机。   叶尘如今虽是一个大活人,但同时也已经是价值南汉半壁江山,十数个州县和数百万子民的绝世宝物。   李君浩深知人心险恶和怀璧其罪的道理,随着消息传出去,天下豪强、投机者、冒险家定会闻风而动。想方设法将叶尘掳走,去和陈景元交换足以让世间几乎所有人都羡慕的东西。甚至在一些真正了解南汉国内的人看来,就算用叶尘换一个南汉国皇帝的皇位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使这个皇帝依然是陈景元和天一道的傀儡,但那又怎么样呢?那毕竟是一国皇帝,单是一个享尽人世间荣华富贵就足以让几乎所有人去拼命。   李君浩能够想到这些,叶尘或许江湖经验欠缺一些,但这些也是能想到的。所以,当他回到家中,看着韩可儿、水儿、虎子、韩玉柱,以及刚刚醒来的喻清妍那惊喜难耐神色时,也只是强颜欢笑,心中始终沉重无比。   那一份份礼单,叶尘却没有心思对其苦恼,交给麻刚子和喻文处理之后,叶尘便和李君浩在书房中进行了密谈。   对于李君浩能够在这个关键点上,不顾自己和南帮的安危,依然选择和自己同生共死,叶尘深感欣慰和感慨,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李君浩或许心狠手辣了一些,甚至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但在知恩图报,为人义气方面,也算是世间少有。而这也是南帮在当日契丹大军占据永乐边城那样的情况下,在事后还能在开封汇聚两百帮众的真正原因。这是李君浩的个人魅力。他当日为救两名陷入新乡县大牢的属下,不顾自己安危,闯入大宋军中寻找刘南帮忙的行为,就是他为人义气的体现。   “李兄!现在南帮发展到多少兄弟了?”叶尘和李君浩一起分析了一下当前局势之后,叹了口气,问道。   李君浩并没有被当前局势的严峻而吓倒,神色始终坚毅,说道:“原本有两百多兄弟,如今核心成员已经有五百多了,另外上次修建河堤雇佣的那三千乞丐也已经被下面兄弟发展成外围成员,虽然做不了大事,但用来打听消息,监视行人再好不过。嗯……这都要多亏侯爷的照顾和提携,否则以当初南帮在开封立足都难,更不用说在半年时间,南帮势力那能增加如此之快。”李君浩有了官身之后,便不再以小人自居,但又没有差遣,且他也不习惯以下官自称,所以便直接以我自称。 第204章 修建迷宫   叶尘闻言,不由眼睛一亮,他却是没想到南帮已经将三千乞丐也发展成了外围成员,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惊喜。   叶尘笑着说道:“李兄!如今之际,我除了自身防护之外,就情报最为重要了,不想南帮却已经有了这个条件。”   李君浩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这就回去让兄弟们盯着那些开封城内,不论是明里,还是暗里,有实力动侯爷的势力。”   叶尘说道:“不光是开封城内,实事上天子脚下各势力我反而不太担心,我想没有人会冒着被天子灭杀一切的风险来动我。而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开封之外,甚至大宋之外。来自于那些民间豪强,那些亡命徒,来自于天一道本身,以及如弥勒教这样的庞然大物。”   李君浩神色肃然,说道:“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只要进入开封城的任何可疑人员,我都会派人盯着。”   叶尘想来想去,自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与自己有过节之人,或者说真正与他结下仇怨的就四人,分别是王悦风、陶谷、吕馀庆,以及那开封县的县令。这正是他向来与人为善,从不主动得罪人,为人也很低调,且又谦虚谨慎的缘故。   实事上,除了开封县的县令,因叶尘要为刘南妻女出气,又恰逢他需要做一些七情六欲的凡人该做的事情让赵匡胤看,狠辣出手,算是主动得罪人之外。那陶谷和吕馀庆纯属自己撞上来的。至于王悦风,其中意外成分居多,或者说叶尘也是无心之举。   “除此之外,住在鸿胪寺里的南汉使团,以及王悦风、陶谷和吕馀庆,包括开封县县令府上都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叶尘眸中寒光闪烁,心中生出杀机,沉声说道。   他虽然不是嗜杀之人,更谈不上心狠手辣,但若是有人想对他不利,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而且还会先发制人,将危险扼杀在幼苗状态。   当然,大宋毕竟算是法制社会,又在天子脚下,他绝对不会做出打破规则,刺杀朝中大臣,让朝中大臣人人自危的蠢事,有时候弄死一个人,“文斗”比“武斗”效果会更好。   李君浩走后,寇准和水儿便进来了,叶尘知道他们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自己与李君浩的谈话肯定也落在他们的耳中。   “师傅!光是这样不行。若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从此以后,侯府将会永无宁日。就算灭了南汉,但只要天一道不灭,陈景元不死,师傅你便永远是天下豪雄抢夺的对象。”寇准对叶尘说道,稚嫩的脸上有着远超同龄人的郑重和掩饰不住的担忧。   自从叶尘开始教授他和水儿课程之后,寇准便固执的叫叶尘为师傅。且这几个月以来,寇准已经叫习惯了叶尘为师傅,如今甚至都感觉理所当然。   “虎子!那依你看来,又如何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对于寇准小小年纪便思维敏捷,目光长远,叶尘如今已经见惯不怪了。这几个月来,有不少重要的事情,他都和寇准探讨商量,一方面是锻炼提高寇准处理大事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助寇准超人一等的智慧和思维。   “找出一个陈景元如此看重你的具体原因,然后想办法将这个原因从你身上转移出去。”寇准略一沉思,盯着叶尘,认真地说道。   叶尘闻言,不由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一个从根本上摆脱麻烦的办法,只不过这个“具体原因”要好好谋划,否则不能取信于人,又怎么能够从自己身上转移出去。   叶尘皱眉沉思半晌,本能的将手放在自从江淮回来之后就佩戴在胸口的天星玉佩上,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还有些粗糙、模糊,需要进一步细化和推理。   让麻刚子带人亲自守住书房,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五十步之内,叶尘和寇准、水儿三人密谋了整整一天,期间有过一些奇怪声音传出。甚至有过奇异光芒透过窗户一闪而逝。   ……   ……   大年初一,叶尘本来计划中要前往曹、罗两家拜年。但最终还是没去,反倒是傍晚的时候,罗耀顺和曹玮各自给叶尘送来了五十名护卫,紧接着王超带着十名亲兵给叶尘拜年,拉了两大车礼物,很神秘,直接开了侧门,拉进了后院。然后,王超说与小妾绣娘吵架,准备在叶尘家住一段时间。   这两大车礼物实是曹彬给叶尘送来的,两百柄硬弩,两百把硬弓,一千铁箭。这些东西实是违禁物品,就算是寻常王侯都不能拥有,曹彬敢从军中直接调拨给叶尘送来,自然是已经请示了赵匡胤。   实事上,武德司三分之一的人手,已经集中在了叶府周围。就连赵光义在接到赵匡胤旨意之后,也派出了开封府不少捕快高手,日夜守候在叶府周围各处。至于城门和巡城禁军,对于出入开封的人突然加大搜查力度,就更不用说了。   与此同时,叶府后院,围绕鬼医住的小院子,一片五六亩大小地方被平了出来,开封修建房屋的行首和几乎整个开封所有的铁匠被叶尘请了过来,叶尘开出了平日间这些人五倍的工钱,让他们全力出手,按照叶尘所说,开始不分昼夜,加班加点的大兴土木,修建铁墙。   叶尘这些时日,抽时间仔细研究了赵斯府邸那片奇门遁甲树阵,并且结合后世顶尖迷宫,研究出了一种奇门遁甲迷宫,并打算让人于自己府邸中修建出来。且为了使得这迷宫阵法有效,准备耗费巨资用三丈高的铁墙打造而出。   ……   ……   孟修和秦权二人已经快要歇斯底里,接近崩溃的边缘,天师交代的大事他们二人没有完成,这对狂信徒的他们来说,简直比杀了他们亲人和杀他们自己还要让他们痛苦一万倍。至于回到南汉之后凄惨的结局,他们此时却已经顾不上了。   两个人待在屋子里面,红着眼睛,一脸疯狂的讨论商量了大半天,连晚饭都没有吃,可是依然没有想出什么能够有用的办法出来。   吱呀一声,二人所在厢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了,一名十三四岁的美丽少女施施然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是谁?”孟修和秦权是一脸意外,同时皱着眉头喝问道。他们是阉人,自不会被少女那妩媚的绝美容颜所影响,更不会被其媚功所迷惑。但一位绝色少女的出现,还是比一位大汉的出现,更容易让他们失去警惕。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谁。”少女闲庭若步,犹如出入祥符侯府,几步走出,似慢实快的来到二人面前。   两个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脸色变化中,一边喊着“来人”一边向门口跑去。他们二人只是被陈景元以秘术迷惑了心智的文人,自愿自宫,在南汉当官而已,并非是天一道的高手。   孟修和秦权的喊声很大,但外面始终没有什么动静,不管是南汉使团中随行而来的南汉护卫,还是鸿胪寺卫兵都不见来。   身形闪烁间,少女玉手点了两下,孟修和秦权便被定住了身形,更是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少女自然就是水儿。   ……   ……   为了让朝堂之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断去念想,赵匡胤当天便强行将南汉国使臣孟修和秦权带领的使团遣返。派一队禁军送出了开封,且还要一路送出国境。   可是,就在离开开封没多久,来了一伙武功高强的蒙面贼人,打伤了近半禁军,将南汉使团给救走了。准确的说,是南汉正副使臣失踪了。随行的其他使团队伍,被剩下的禁军又给抓回了开封。   这个消息传到开封之后,正在魏王赵德昭府上,和一群官员勋贵给赵德昭拜年的祥符侯叶尘,脸色当即便铁青一片,异常难看。现场二十多名官员都亲眼目睹了此景。据说叶尘失态的手中酒杯都掉到了地上,且提前离开了魏王府的夜宴,在大批护卫的保护下回到了叶府。   紧接着,叶府便加强了防卫,各个门口,墙上、房顶上,都有全副武装,披甲带刀、背弓护卫,一脸凝重的巡逻、蹲守、防护。   三天后,孟修和秦权在淮南庐州被各方豪强势力围堵在一家客栈之中,被逼着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当时的过程是这样的,当一位狠人剁了孟修三个手指,并将分筋错骨酷刑用在孟修和秦权二人身上之后,两人终于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   秘密的内容是:天一道教主陈景元之所以如此看重祥符侯叶尘,并不是叶尘本身,而是为了得到叶尘身上的天星玉佩。至于陈景元为何要打着叶尘的幌子,却是因为担心此秘密被宋帝知道,引起宋帝对那天星玉佩的觊觎之心,反而得不到天星玉佩。 第205章 玉佩传说   紧接着有关天星、阴月、阳日三枚玉佩的传说典籍,被人翻了出来,查了出来,如风一般传遍了大宋,甚至整个天下。   传说中阴月、阳日两枚玉佩一直在世间道家宗门手中流传,而天星玉佩每过五百年一出世,三枚玉佩合一,可让凡人长生不老,让一名修道之人打开通往仙界之门,白日飞升到仙界。传说中的皇帝之师广成子便是这样飞升仙界的。   这些资料是各个豪强势力分别从隔开的孟修和秦权口中拷问出来的,二人所说内容一样,事后各方势力又详细的调查了道家典籍,进行了一定验证。得出的结果是,这消息或许有夸大之处,比如白日飞升至仙界就没有几个人相信,但可让凡人长生不老,却是有不少人信了。   与此同时,另有消息传出,祥符侯府雇佣了开封所有筑墙的工匠和铁匠,正在没日没夜的修建一座占地只有五六亩的迷宫阵法,迷宫中间有一幢小院,院子里有一个地下室,传说中的天星玉佩便放置在那地下室之中。   消息传开,天下各路的牛鬼蛇神却已经高手尽出,以最快的速度和开封赶去,以各种难以想到身份进入了开封,想赶在迷宫阵法修建好之前,将天星玉佩抢到手。   这些天,祥符侯府每天都会有几辆大车拉出几具尸体去处理。最多的一次,甚至一晚上死了三四十人,最后连同叶府护卫,加上潜伏在四周武德司和开封府的高手一起出手,才将这帮贼人击杀过半而退走。   为此,听说不论开封府,还是武德司都损失不少人。反倒是叶府护卫,因为使用长弩和硬弓这样的远距离武器,又身穿甲胄,损失最少,甚至只有受伤的,没有战死的。   叶府自初二那日之后,便将除护卫之外的所有人转移到了曹家和罗家,每日护卫的饮食用度,都由罗府和曹府派人送来。但叶尘不能离开,否则他到那里,岂不是便将灾祸引到了那里。   接连七天,死了不少人之后,潜入叶府的人开始减少,渐渐归于平静。但这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宁。   真正的高手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能够对叶尘产生威胁的人才一一来到开封。好在叶尘的铁墙迷宫阵法,耗费了足足十五万贯的巨款,几乎将叶尘永乐会馆这两个月赚的钱全部投进去,才终于修建完成。   叶尘将鬼医请动,和喻清妍三人足足在那迷宫阵法中忙活了三天时间。除了他们三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三天时间中都做了什么。   而在四天前,看在陈景元的面子上,被众势力放走的孟修和秦权在大宋与南汉边界处,当着各个势力暗中跟踪他们的人下了悬赏令,号称代表天一道教主——南汉国的实际控制者陈景元,作出保证:凡是能够将天星玉佩送到南汉天一道,可得到白银五百万两,或者担任南汉国下任皇帝,以及另外任何一个天一道能够满足的条件。   这个悬赏令是当着天下能够排得上号的十数个势力代表所说,得到了多家验证,几乎被所有人所相信。   且这个消息与前两个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在半个月时间内,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宋、南唐、南汉,甚至契丹、大理。   消息传到开封,新的暴风雨再次来临,早几日到来且隐藏在开封的各方高手也终于失去了耐心。开始对叶府出手。   这一波次的高手比起第一波,实力和手段则高了好几个层次,从他们中近半人没有惊动开封府和武德司潜藏在叶府外的高手以及叶府护卫,便来到迷宫阵法之外,便可看出。即使有那轻功手段不行的,被开封府捕快和武德司的人手发现,也使得开封府和武德司的人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这些人拦住。为此叶尘最后索性特意派人通知开封府和张展,让他们的人直接撤走。   而早在此之前,叶府的百名护卫,则被叶尘全部塞进了迷宫之中,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潜藏了起来,且这些护卫除了强弓、弩箭之外,每个人又从鬼医那里领到了一些特殊的东西。另外,叶尘给每个人还配发了一桶黑油。   第一天晚上,或相邀,或结伴成功潜入叶府总计十八人。   这十八人能够通过开封府捕快和武德司高手进入叶府之中,身手实力着实不凡,已经算是江湖上准一流行列,他们进入叶府之后,便犹入无人之境,实事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来到了迷宫之前。   他们只见一片占地约莫五亩大小地方,被三丈高的黑墙,以圆形给围了起来。在正东方向有一个四尺宽的入口,透过入口,隐隐可以看到左右两边都能够前行,只是远远看去黑黝黝的,透着一股诡异和恐怖。   二十多人略一犹豫之后,都先后一脸警惕的从入口走了进去。   十多息之后,第一道惨叫声响起,之后断断续续响了九下。一个时辰之后,有九人一脸狼狈的从中走出,一脸的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但身上毫发未损。   九人发现人少了一半,想起之前的惨叫声,一阵挣扎犹豫之后,其中一人弹身而起,在墙上一蹬,跃上了铁墙头,他想从墙上面闯进去。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其他人见此眼睛一亮,正准备效仿。结果突然一声惨叫传来,不知怎么的,那人所在墙头突然就燃烧了起来,火势瞬间便将他淹没在其中,浑身衣服已经点燃。这人惨叫声中从墙头跃下,在地上滚来滚去,想将火扑灭,但这火好似极难扑灭,其他人也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最后此人竟然化成了灰烬。   剩下八人脸色大变中,竟然还没有想着离开,只是间自庆幸之后,又从入口走了进去。   又是十多息之后,四道惨叫声接连响起。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剩下四人一副见鬼的表情从中走出,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当天晚上,十八名一流高手闯叶府迷宫,最后有四人生还的事情便已经流传开来。且整个过程的细节也被有心人迅速得知。   每次进入的人有进半人会死到里面,近半人毫发无损的从中走出。想从头顶上穿过去,则会被无名之火烧成灰烬。   这样的结果,一晚上便已经流传整个开封。   第二天一大早,叶府门口便贴出了一张告示。   内容如下:绝世宝物,能者得之。天星玉佩安放迷宫之内,任何人只要缴纳百两银子,都可随意进入迷宫一次,找到玉佩,都可据为己有,本侯绝不阻拦。   这告示一出,整个开封顿时沸腾了,寻常百姓自然渍渍称奇,茶余饭后只是多了一个谈料,但对于自认为有几分本事的江湖武者,无不心动不已。甚至一些本来认为自己抢不过别人,都已经放弃的江湖好汉心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一百两银子相当于一千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堪称巨资。但比起可换得南汉半壁江山的天星玉佩,那又算得了什么!连九牛一毛都不是。至于昨晚上闯入的十八人只活了三人,在贪婪欲望和侥幸之心下,早已被几乎所有人抛掷到了脑后。   所有江湖好汉都心动了,至于百两银子对于大部分江湖武者来说不是问题,少部分贫困潦倒的江湖好汉也自有自己的办法。一晚上,开封府发生了一百多起盗窃案。   告示贴出去同时,叶府正门关闭,只留下一道侧门,而侧门口摆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李君浩和许方义坐在椅子上,后面站着十名彪悍的南帮帮众。旁边放了十多个大箱子,显然这箱子是用来装银子的。   没过多长时间,叶府面前的大道两边,便围满了数千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不少是想先看看形势的江湖人物。   一炷香时间之后,蓦地……一阵洪亮的笑语声,混杂着急遽的马蹄声,随着风声从东边人群后方传来,众人精神一振,拧回身躯,闪目而望,只见烟尘滚滚之中,三匹健马,急驰而来,马上人扬鞭大笑声中,三匹马俱已来到近前。从人慌忙让开道路。让三骑一路马上疾驰到叶府门前。   骑士笑声倏然而住,微一扬手,这三匹来势如龙的健马,立刻一齐打住,扬蹄昂首,长嘶不已,马上的骑士却仍腰板挺得笔直,端坐未动,显然这三人身手俱都不俗。   微感无聊的李君浩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心想侯爷的生意来了。   马停下,众人才看清三人劲服疾装,神色剽悍。他们翻身下马,自个将马拴在门外拴马桩上。   三个劲装大汉再次互视一眼,其中一个目光炯然,身量颀长的中年汉子,大步走到李君浩之前。向李君浩和许方义微一抱拳,说道:“我等三人前来闯阵,还望叶侯能够说话算话。” 第206章 西北五狼   李君浩没有动,许方义站起身,眼睛一眯,抱拳笑道:“原来是‘金鞭’吴大爷,这两位想必就是何二爷和费三爷了,小弟久仰‘河东三鞭’的大名,却不想今日在此得见侠踪,实在是三生有幸!嗯!我家侯爷一诺千金,口碑如何,三位来开封已经十二天,想必也有耳闻。只要三位能够闯过迷阵,进入其中拿到天星玉佩,我家侯爷绝对不会阻拦。吴兄大可放心。”   三人一听许方义一眼便认出他们身份,且还指出三人来到开封具体天数,不由心中一凛,心想敢情自己一直都在人家监视之下。这叶侯的势力深不可测啊!   中年汉子说道:“叶侯果然好手段,废话不说,这是三百两银子,我兄弟三人要闯关。”   许方义也不再废话,待身后一名帮众接过银子,查验过数量报告无误之后,便让人从一众帮众身后的小箱子中拿出三面铁牌,递给“河东三鞭”。然后走出一人,带着三人向院中走去。   “河东三鞭”起了头,三人进入之后,两边人群中各自走出十来人,向叶府大门走来。   如刚才一样,这些人全部被许方义轻易点出了身份,和来到开封府的时日,略微敲打之后,收了银子,发了牌子,让人领了进去。加上“河东三鞭”总计三十六人。   不得不说,这三十六人在江湖上都算是好手,其中甚至有四五名一流高手。   这三十六人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再来报名闯关,显然剩下的人都想看看这三十六人闯迷宫的结果再说。   一个时辰之后,“河东三鞭”老大和老三一脸颓然的被人带了出来,之后接而连三的有人被领出。看众人沮丧和惊惧的神色,显然没有人闯迷宫成功。   “十八个,进去三十六人,出来十八个,那一半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人群中有人喊道。听口音是从外地来的一名江湖人物。   “什么凶多吉少,肯定已经挂了。”本地一名泼皮一声讥笑,毫无顾忌地说道。   “就是,也不看看叶侯是什么人物,以我看这出来的一半人,也是叶侯仁慈,故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一名站在人群外,乞丐模样的人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众人一听,无不身体一震,特别是那些江湖人物更是神色震惊,如此巧合,刚好出来一半人,这的确很有可能是人家不想赶尽杀绝,有意放这一半人出来的。   又是近十九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叶府门前。   这十九人一出现,便引起一片惊呼,因为他们名声更响,实力更高,甚至有人点出他们的身份之后,不少寻常开封百姓都听过他们的凶名或者威名。   不得不说,这十九人中至少有一半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更有四人在江湖上威名赫赫。这四人就算是李君浩也站起身回了礼。   同样的程序,同样的一个时辰之后,十人一脸沮丧的走出了叶府。又是无人闯迷宫成功,且又是大约一半人活着走了出来。   之后,一直到天黑,再也没有人来闯迷宫。   “今天做成了五十五单生意,总共赚了五千五百两银子,相当于五万五千贯了。这赚钱速度,也只有侯爷能够做得到。”许方义一边让人将银子装好,抬到藏宝室去,一边感慨地说道。   李君浩微微一笑,说道:“这算什么,侯爷说了,这迷宫打造费可是花了足足十五万贯,按照侯爷的计划,不但要将本钱赚回来,还要至少有一倍的盈利才不算让大伙白忙活。”   “帮主,明天真的长价,长成两百两银子?”许方义问道。   李君浩说道:“那当然,不然三天之内怎么将本钱赚回来。”   旁边一名大汉忍不住说道:“帮主,副帮主!可是今天来的人一半人留在了里面,这些人难道真的不怕死。”   许方义冷哼一声说道:“他们当然怕死!就算是江湖人也怕死,可是用一半的生机去换南汉国半壁江山,惯于冒险的他们没有人能够忍得了这个诱惑。”   李君浩没有吭声,只是心想:“侯爷虽然杀伐果断,但向来也仁慈,从不滥杀无辜,没有出来的那一半人也未必就死了。”   这样想着,他喝道:“十六,现在便出去将告示改了,将一百两银子改成两百两银子一次。”   ……   ……   叶尘制定了游戏规则,但世上之人形形色色,江湖之人更是深信人心叵测,有不少人都认定这是叶尘的一个圈套。所以不少人已经打算绝对不按照叶尘制定的套路去行事。   比如,叶尘规定只让白天闯迷宫,他们偏偏晚上深根半夜来闯迷宫。这不是为了省银子,而是自认为趁需而入。   今夜浓云如墨,但却没有下雪。   可是风势不小,吹得叶府中的草木,簌簌作响,叶府仆人家眷撤出之后,本就显得很冷清,深夜更是有了萧索的意味。   五道黑影,翻墙而入,没有即刻便前行,而是先藏起来观看形势。   “大哥,我们真的要夜闯迷宫?”一名瘦小汉子神色有些担忧的低声说道。   哪知他话音刚落,肩头实实地被人重重打了一下,另一名虬须大汉,说道:“老四!你怕什么!那个迷宫又不是阎王殿。凭什么进去不得?”   这身躯瘦小的汉子依然双眉深锁,面带重忧,甚至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老四!为兄选择夜闯迷宫,自是有原因的。你想那迷宫不管里面有什么,肯定需要有人去操控,这些人白天忙活了一天,晚上总要休息吧!所以说这迷宫很可能晚上最好通过。”四人中年龄最长的中年男子说道。   虬须大汉却已经忍不住呵斥起来,道:“金老四!入关才三年,怎的就变得恁地没胆?想当年,你我兄弟纵横于西北关外白山黑水之间,几曾怕过谁来?”   随又面色一正,沉声道:“老四,你要知道,这次我们入关,是要做一番事业的,为我等四人后半生拼一个大大的荣华富贵。顺便也让天下武林,都知道江湖间还有我们‘西北五狼’这块招牌,若都像你这样怕事,岂不砸了锅了?”   这被称为“金老四”的瘦小汉子,却仍皱着双眉,苦着脸,长叹了一声!方待答话,哪知另一个魁伟汉子,不悦喝道:“好了,不要耽误时间了。赶紧走。”说话间,他已率先窜了过去。   另三个彪壮大汉,紧跟其后,也消失在夜色中。   但那“金老四”,面上的神色,却变得更难看了,低着头愕了许久,他不认为那名传天下地祥符侯会犯这种错误,他更知道违反游戏规则的人往往会比遵守游戏规则的人要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金老四叹了口气,目光一凛,大步拧身,脚尖微点,突地,往府中深处窜了进去。   树木、房舍之间的空隙,并不甚大,但这金老四,正是以轻功扬名关外的“入云狼”,此刻在这种树木、房舍间窜跃着,身形之轻灵巧快,的确是曼妙而惊人的,远非常人能及。   二十多息之后,等金老四身形再次三个起落过后,眼前竟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片六七亩大小的空地,而在这片空地上,就耸立着令这金老四恐惧忌惮的迷宫。   “西北五狼”的另四人却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   金老四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沉声道:“这迷宫绝非我们兄弟所能染指,我们还是收手吧!”   但是另外四人却是不理他,目光都凝注在迷宫之上,有关迷宫的一切这些天早已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他们首次到来,自然要先好好瞧一瞧的。   迷宫墙是由黑铁铸成的,而且高达三丈,“西北五狼”虽然也是久闯江湖的角色,但像这种奇怪的建筑物,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中年汉子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粒弹丸来,中指微曲,轻轻一弹,只听“铮”的一声,击在墙上,果然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他不禁浓眉一皱,沉声道:“果然是精铁铸造而成!”   那虬须大汉浓眉一轩,蓦地一抖手,厉声道:“管他是怎么回事,既然来了,自是要闯一闯。”话语间,他熊腰一挫,刷地竟又窜入了迷宫入口。   “入云狼”金四连连跺脚,急声道:“二哥怎地还是这种脾气,唉!大哥,我们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那中年魁伟大汉,正是昔年西北最著盛名的一股马贼“西北五狼”之首——“金面狼”卓大石,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金四,道:“怕什么,大不了我们五人留下两三人在里面就是。”   语音落处,另外三人也已经窜了进去。   “就怕不是留下两三人,而是全部留在里面。”金老四喃喃自语间目光扫过四周夜色,他已经发现暗中有不少人在窥伺,知道今晚来的人不止他们五人,显然都在看五人的闯迷宫的结果。 第207章 山岳上人   “西北五狼”从不落单,向来一起行动,金四虽然百般不愿意,但最后依然深深叹了口气,一咬牙,也跟在后面走进了迷宫。   十数息之后,五声惨叫同时响起,然后五个人头从迷宫中抛出,黑暗中传出数十声庆幸的惊呼声。然后便是数十人展开身法快速离去的声响。   按照祥符侯定的规矩,交上银子,白天闯迷宫,至少还有一半的活路。不遵守规则,在其余时间闯迷宫,必死无疑。这是凶名赫赫,实力都达到一流水准的“西北五狼”用自己的命给所有人打探出来的结果。   这个结果,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开封。   第二天上午,来了六十四人,结果和昨天一样,只出去了一半。   江湖好汉从来不缺聪明人,所以下午便有人聚集了七十八名江湖高手。一起闯迷宫。其中不乏已经闯过一次迷宫,第二次又来的人。并且他们经过商议,八九人一组,在不分开的情况下,组队闯迷宫。   不得不说,他们的策略,还是很有些效果。这一次闯迷宫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才结束,但结果是出来的人不足原来三分之一,其中有十来人是攀上铁墙之后,被烧死的。这不是叶尘要大开杀戒,而是这么多人同时闯迷宫,有不少护卫藏身之处被迫暴露,叶尘不得不下令狠下杀手,以免使自己的护卫受到损失。就这叶府的护卫也死了一人。   夕阳照在林中的铁墙上,发出一种乌黑的光泽,墙内却仍然一片死寂,就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活下来的二十七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最恐怖的噩梦,脸上无不惨白一片,惊恐到了极致。   在这一次大规模的闯迷宫之后,接连两天,都不再有人来闯迷宫,而祥符侯府的迷宫也被江湖人视之为半死之地,为何是半死之地,是因为进去的人,只有一半人活着走出来。同时,在百万开封百姓口口相传中,祥符侯府的迷宫则成为最为神秘之地。   ……   ……   夜,寒风萧萧。   一品楼最大包厢之中,所有闯过迷宫而幸运的从中走出的五十八名江湖高手全部被一位神秘人物聚集到了一起。   江湖好汉向来桀骜不驯,但他们此时却乖乖的聚在了一起,能让他们这样做的只有两种力量,一是钱的力量,二是可以决定他们生死的力量。   若是有人出钱,以这五十八人的身份,一人若没有五百两银子,不会让他们屈尊来此。那总共就要两万九千两银子,江湖上能出得起这些钱的,也就一姓、一庄、两帮、三派。如今两帮之中江淮帮已经被大宋朝廷剿灭。那就只剩下六个势力。当然,也有可能是江湖之外的势力。   而能够以武力逼迫这五十八人聚集到一起的,江湖上没有那个势力和个人能够做到,这六大势力也做不到。唯有已经超脱了江湖,处于江湖之上或者江湖之外的太平教、太一道和弥勒教,以及神秘的圣堂拥有此实力。   李君浩控制的南帮在第一时间便已经得知此事,可是不同于白天那次聚集起来去闯迷宫,南帮这一次竟然打探不到是何方势力,或者是何方神圣将这些人聚集到了一起。   不过,对此种情况,李君浩早有预料,闯阵的江湖高手中,本来就有南帮的两名堂主。只要主事之人一现身,南帮很快就会知道。   深夜,叶府中,叶尘和李君浩、王超、水儿、寇准五人还没有睡。他们在吃狗肉暖锅,是叶尘发明的。   许方义匆匆来临,说道:“侯爷,帮主,王将军。一品楼那边胡堂主他们传来消息,那人坐在厚布之后,让每个人一一进去将自己闯迷宫经历的过程说一遍,然后给每个人五百两银子,但他始终没有露面。”   突然,叶尘神色一凝,拿起旁边桌子上的宝弓,向窗外射了一箭。   铁箭破窗而出,一声惊疑声响起:“祥符侯神箭之威果然名不虚传。”   叶尘知道没有射准人,因为他听见了铁箭打入外面假山的声音。他还听出了来人以极快的速度已经离开。   “此人身法已经不比上官冰云弱了。”叶尘挥手叫住水儿、王超和李君浩,沉声说道。   这时,李君浩脸色大变,猛然站起,快步走到门口,眼睛死死的盯着窗户上面。   叶尘和王超见此,面面相觑之后,也赶紧起身走了过来。只见窗户上面有一个印记,准确的说是一个有些怪异小山图案。   “这是一个门派或者势力的暗号!”王超早年参军之前,也是在江湖上厮混过的,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王兄说的没错!这是暗号,而且是我师尊山岳上人留下的暗号!”李君浩沉声说道。   “山岳上人……”叶尘突然想起大半年前,第一次在春风楼司洛意对他出手时,李君浩在最后时刻出手挡了司洛意十多招,后者便点名李君浩乃是山岳上人徒弟,并声明是看在山岳上人的面子上,不杀李君浩。   以司洛意的身手和身份,能够让其在意的面子,这山岳上人叶尘虽然并不清楚为何方人物,但也知道其实力就算比不上陈景元和张无梦,至少也在不在司洛意、玉道香和郭无为三人之下。   “什么?是山岳上人,李兄竟然是山岳上人的徒弟,怪不得李兄身手不凡。”不等叶尘询问,王超脸色同样大变,且失声说道。这些天李君浩和王超没少切磋,但每次前者都处于上风。   “侯爷!这个印记是师尊为我留的,是要我去见他。我现在就出去一下,我来之前,侯爷只要不离开这个房间,有此印记存在。除去天一道、太平教和弥勒教的妖道、妖僧之外,江湖各个势力无人敢踏入这房间一步。”李君浩说道。   李君浩这两句话说的斩钉截铁,而王超也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君浩离开之后,不等叶尘询问,王超便开始给叶尘讲述那山岳上人的身份和过往事迹。   “江湖七大势力中一家便是指大理段氏。而这大理段氏,身为大理国皇族,其实也只是由一人在江湖上杀出来的威名。”   “此人便是大理国皇帝的亲叔叔……段思岳。此人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当今江湖第一人,他成名绝技山岳拳……”接下来,王超将自己知道段思岳的资料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大理国皇帝亲叔段思岳……”叶尘皱眉重复道。他突然想起一些信息资料。   这些资料有来自后世记忆中的历史记载,也有这大半年中的了解和学习。   据叶尘所知,大理国是在公元937年,也就是在大宋建国二十年前,由后晋通海节度使段思平联合洱海地区贵族高方、董伽罗灭大义宁国,定都羊苴咩城【今云南大理】,国号“大理”。疆域覆盖后世的云南、贵州、四川西南部,以及缅甸、老挝、越南北部部分地区。是中国历史上西南一带建立的多民族政权,全国尊崇佛教,历代国君多于暮年禅位为僧。   叶尘记得原本历史上,后世正史记载只是简单说大宋灭了南汉之后,赵匡胤想趁势将大理收服,但却首战失败,以玉斧划大渡河为界,划河而治,说“此外非吾有也”,从而大理国得以保全。   但叶尘无意中在一些野史中看得过,说赵匡胤当时,以及后面大宋三百多年,之所以一直没有对大理动兵,原因是赵匡胤当时与大理一位王爷打赌输了,赵匡胤一诺千金,当场立便落实了赌约,让人写下了国书保证大宋世世代代与大理睦领友好,不动兵侵犯大理。   后世昆明大观楼长联里面就有“宋挥玉斧”的典故(想来在后世去过昆明大观楼游玩的人应该知道的)。   不过,大理国自其建立之初,基本上采取内守政策,几乎从来没有明显的扩张野心。这也是能够得以存在下去,在后来一直没被大宋灭国的主要原因。   如今这山岳上人正好是大理国的王爷,什么刺杀一国之主,一人一关抵挡万军三日,万里追杀,灭大宗、灭大族,等等!种种惊人事迹也无不表明其个人实力强悍无匹,若野史记载是真,那么与赵匡胤打赌并赢了的那位猛人,很可能就是这位山岳上人。   这个时候,叶尘终于明白李君浩之前所言以及门窗之上的小山印记所蕴含的意义。若不算张无梦、陈景元、楼炎明和玉老魔四人,此人实为江湖武林第一人,比展熊武、白辰傲等其它江湖六大势力掌舵人还要厉害一筹。   “如今这位山岳上人却找上门来,显然是冲着叶哥儿的天星玉佩而来。”王超皱眉说道。   这样的巨鲨都浮出水面,从大理赶来,叶尘有些头疼起来:“这位都出现了,十有八九弥勒教、太平教、太一道三家高手也定是来了不少,江湖上各种豪强这些天虽然杀了不少,但真正的超一流高手还都没有真正的出手。” 第208章 祸乱之源   “师傅!我认为这些人目前为止还没有出手,有两种情况或者可分为两类人,一部分人是因为没有信心闯过迷宫,且他们为人做事谨慎,向来谋定而后动。比如正在一品楼收集已经闯过迷宫的江湖高手经验消息的那一位,就属于这一种。而另一部分人是因为他们依然对于师傅的居心有所怀疑,也就是说天星玉佩是否就在那迷宫之内,他们始终都不是很相信,同时他们也不想遵守我们给他们定的游戏规则,想通过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而这山岳上人段思岳显然就属于第二种情况。”寇准一番沉思之后,说道。   十四五岁的少年拥有这般敏捷和慎密思维,说出这番话,足以让任何人大吃一惊,但在场诸位已经见惯不怪了。实事上此次打造迷宫,且贴出告示,光明正大交银闯迷宫的计划,至少有一半是出自寇准之手。   “另外,因为越是强大的势力,其根基越深厚,摆在明面上的基业、家园、人手也就越多,甚至有不少势力的老巢也都在明处。所以,这些势力虽然势力和实力强大,但同样因为家大业大,担心得罪了大宋这样的巨无霸,事后肯定会被报复,一不小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灭宗灭族,甚至灭国的境地。因此,他们做事应该会有底线,比如不敢伤人,或者隐藏身份。”寇准看了一眼注意倾听的众人,又补充道。   “修建迷宫的本钱和盈利都已经赚的差不多了,到了该将天星玉佩抛出去的时候了。”叶尘沉思半晌之后说道。   ……   ……   皇宫,甘露殿。   赵匡胤听到武德司使张展将话说完,放下手中书册,说道:“这小子果然好手段,这迷宫里面到底是如何情景,朕都想进去见识见识。”赵匡胤虽然身为天子,且能够做到文治武功,但他本身也是一名武者,且还是一名极为高明的武者。后周时期当禁军大将,一手盘龙棍施展的出神入化,所向无敌,名震全军。   所以,此时他听到不少武林高手都未能闯过迷宫,一时也有些心动好奇起来。当然也仅是心动好奇,身为天子,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文武大臣都不会允许他去闯迷宫。   张展是赵匡胤身边的老人,很明白天子此时的心理,所以没有吭声。   “叶尘安危先不用管,这小子一直没有向朕求援,也没有躲到军营中去住,显然对自己的安危还是有万全把握的,再说这小子竟然瞒着那什么天星玉佩的事,让他受点苦头,也是应该的。当然,不将这小子接到皇城中躲避,也是想趁机引出那股贼子,从而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老巢。此事进展如何?”   张展额头汗迹隐现,躬身说道:“官家说的是,只是各方牛鬼神蛇冒出来不少,但那股贼子却始终没有出现,那漕帮周杰也没有任何异动。”   赵匡胤眉头紧皱,半晌之后,叹了口气,说道:“这股贼人能够传承数百年,参与甚至妄图操控窃国谋帝的大事,自然不是寻常势力能够相比。并且,他们做事向来谨慎,没有万全把握,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不过,以朕对叶尘的了解,那天星玉佩之事,多半是当不了真的。”   “官家的意思是……”张展小心的问道。   赵匡胤看了一眼张展,冷哼一声,说道:“不管是真是假,这什么天星玉佩还是放在宫里的好,若真没用,用来与那陈景元换个半壁江山,来日也能让我禁军儿郎少死一些。只是叶尘宗门传世宝物,朕出面去要,有失朕颜面。”   张展说道:“臣明白了,臣定会出动武德司的高手,从贼子手中将天星玉佩枪来。”   赵匡胤看了看门外,说道:“那郭无为的师弟,太平教张无梦的二弟子邢西扬是不是已经带进宫来?”   张展说道:“回禀官家,邢西扬臣已经带来,就在殿外。”   赵匡胤坐在御座之上,看着张展带着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眸中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名中年道士。   此人面容普通,是扔到人群中都不会被人注意的那种类型,唯一特别的是那一双显得沧桑的过分的眼睛,使得他乍一看三十来岁,但若和其对视,总感觉其年龄不小,已经有四五十岁,甚至六七十岁的样子。   可真正让人感到此人不凡的,是明明一身寻常道袍装扮,可他身上那股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出尘气息怎么都掩盖不住,赵匡胤目光落在其身上,便感觉一股澄净的气息扑面而来,心中不由一片宁静。   张展跪下行礼,中年道士只是行了一个方外人的抱拳礼,说道:“贫道邢西扬见过陛下。”显得不卑不亢。   赵匡胤看着中年道士,不由眼睛一亮,眸中欣赏毫不掩饰,但紧接着想起赵普前些日子特意所言,不由心中一凛。   赵普在去年六月刚刚北伐北汉班师回朝时,曾经特意语重心长的对赵匡胤说道:“天下有四股势力为祸乱之源,除了潜伏在大宋的那股神秘势力之外,便是北方太平教、南方天一道,以及如今扎根在南唐的弥勒教。其中天一道最擅以邪术操控玩弄皇室重臣。弥勒教最擅长蛊惑百姓,骗取民脂民膏,且还煽动百姓闹事。而太平教妖道则最擅长蛊惑帝王,郭无为曾经一度在北汉朝廷中的地位,以及契丹皇帝一度沉溺于太平教,甚至欲拜张无梦为师就可看出,在这方面的太平教的道行有多深。”   当日在晋阳时,郭无为或许因为多有顾忌,没敢放肆。如今这邢西扬一见面,不出一声,便让自己好感大增,着实有些邪门。赵普所言不得不防啊!   赵匡胤心中念头百转,但面上却不露丝毫,他先是示意张展起来,然后冲着中年道士一脸温和的点了点头,对左右说道:“给邢道长看座。”   “邢道长此次南下,在晋阳应该已经见过郭无为,郭无为想来该说的都已经给道长说了吧?”赵匡胤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邢西扬眼见赵匡胤除了刚开始眼睛发亮之外,如今目光却已经一片清明,不由心中有些失望,心想这赵匡胤不愧是一国开国大帝,的确不是那契丹体弱多病的小皇帝所能够相比。要知道,张无梦一系嫡系传人都会修炼一种特殊功法,此功法有成之后,在与人接触时,运转功法,便会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奇特气息,使得身边之人不由自主,却潜移默化的对他产生好感和信任。有那心志不坚之辈,直接倒头膜拜都有可能。   邢西扬心中的失望同样没有表现在脸上,甚至神态举止显得越加高深莫测,与赵匡胤目光对视,说道:“陛下!郭师兄已经给贫道说过,这几个月以来,我太平教也全力调查那股势力底细来历,已经有所收获。”   赵匡胤闻言,不由身体一震,眸中精光闪动,急声说道:“什么收获?”   邢西扬一见赵匡胤的反应,不由心中振作,心想先给你一些甜头,让你见识一下我太平教的手段,这般想着,嘴中却说道:“陛下可听过大唐七宗五姓,以及继嗣堂和魔教?”   赵匡胤眸中神光电闪,盯着邢西扬,没有正面回答后者问题,而是说道:“邢道长请继续说。”   邢西扬心中冷笑,但面上却风轻云淡的过份。   “此事说来话长,这股势力历史也颇为久远。嗯……大唐七宗五姓陛下想来应该听说过,是清河崔、博陵崔、范阳卢、荥阳郑、陇西李、赵郡李、太原王。他们是大唐时郡望第一流的高门士族,势力最庞大的七个门阀。曾有清河崔氏嫌弃大唐皇室有胡人血统而拒娶大唐公主。大唐宰相薛元超以平生未能娶得一个七宗五姓族中之女做妻子而视为平生最大憾事。从这两件事,就可看出这些门阀的势力和影响如何巨大……”邢西扬说道。   “但是这些门阀盛极于唐,它们存续的危机也在唐朝立国之初便埋下了。大唐得以供奉凌烟阁的开国重臣之中,有三分之一是匈奴、鲜卑、突厥族裔,唐太宗李世民本人不但也有胡人血统,而且唐高祖李渊建国之初更是借助了突厥人的兵力,所以开国之后,自然而然地便抛弃了隋文帝以华夏正统为主四夷蛮狄为次的国策,讲究华夷一体。”   “四方夷族拥有自己的政体、兵权,又拥有与汉人不同的文化。可是大唐对其这样纵容不加压制,隐患便渐渐埋下了。大唐立国之初,唐太宗兵强马壮,战将如云,又趁突厥内乱、连年天灾的时候,灭了东突厥,分裂西突厥,兵威震慑天下,胡人自然纷纷向他臣服,但是剩下的这些四夷蛮狄顺服于大唐的只是一个名号,实力丝毫未受钳制,相反日益壮大。” 第209章 圣堂来历   “到了唐太宗末年,开国兵威渐消,当时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兼并诸羌后势力大增,遂提兵二十万,迫娶大唐公主。唐太宗认为嫁一女可抵雄兵十万,遂放弃动武,答允婚事,并带去医药、营造、工技、农桑等种种技艺以示友好。”   “不料,吐蕃因此更加富强,野心却也滋生更甚,文成公主尚在,和亲之谊犹存,吐蕃便再度兴兵侵唐,于西平大非川大败唐将薛仁贵,击溃唐军十余万,吐谷浑沦陷。吐蕃得了甜头,从此连年寇边,先后占据唐安西四镇龟兹、焉耆、于阗、疏勒,控制了整个西域。”   “到武则天时期,武威军总管王孝傑打败吐蕃,好不容易收复了安西四镇。可唐中宗时,大唐却又应吐蕃请求,继续采用和亲政策,把金城公主嫁给了吐蕃赞普,还愚蠢地把河西九曲之地赐予吐蕃,美其名曰作为金城公主的汤沐之地。九曲之地土壤肥良,吐蕃得到九曲之地后如虎添翼,自此实力大增。于是便开始反叛侵唐,在大唐的胡人节度使安禄山作乱时,吐蕃便趁机占据了河西、陇右,直至把整个安西都护府全部纳入他们的掌控之中。”   “眼看着在所谓华夷一体的国策之下,胡人势力日趋壮大,而胡人人口更是迅速增多,七宗五姓这样的门阀高姓中的一些睿智之士感到非常不安。他们担心这样纵容下去,会再次出现五胡乱华的惨剧。”   听到这里,赵匡胤神色感慨的插了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邢西扬说道:“陛下所言极是,这句话是晋人江统所著的《徙戎论》中的一句话,他这篇政论写出后不到十年,就发生了五胡乱华的惨剧,华夏族人几乎被屠戳一空。七宗五姓的这些人认为夷狄之族,不可推心置腹!大唐对夷狄过于信任和纵容,甚至有不少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俨然国中之国的节度使都是胡人,这是养虎为患,一旦朝廷无力控制时,难免重酿悲剧。而且为祸中国者,必是夷狄之族,是以极为忧虑。”   邢西扬很清楚,他们太平教之所以能够蛊惑君王,是因为他们的嫡系弟子都有着不属于一国宰相的见识和认识,否则又拿什么去蛊惑君王,蛊惑朝廷。郭无为能够执掌半个北汉朝廷便是如此,张无梦能够成为契丹皇族座上宾也是如此。邢西扬要想得到大宋天子看重,光是功法带来的影响远远不够,即使他们将所掌握的有关圣堂的秘密说出来,依然还不够,还需要展现他们过人的见识。   果然,赵匡胤表示深以为是,微微颔首,说道:“邢真人所言甚是。”不知不觉中,赵匡胤对邢西扬的称呼已经由道长变成了真人。   邢西扬感慨一声,接着又说道:“自古以来,我华夏江山,天下交替,朝廷更迭,多是华夏一族内部之争。而七宗五姓,乃是华夏正统,所以不管谁做了皇帝,这些高门大族的利益都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可是一旦外族胡人祸乱中原,这些门阀大姓就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说不定传承数百年的庞大家族就要因此烟消云散,所以他们认为应该及早应变,国既不可存,便自存其家。传承数百年的门阀大族非同小可,睿智之士不在少数。”   “到后来,那胡儿安禄山果然叛乱,唐军屡屡战败,迫不得已向回鹘借兵,回鹘答应出兵,但是他们与大唐约定的条件是‘光复两京,土地归唐,仕女金帛任回鹘肆意拿取三天’。如此荒谬的条件,那大唐天子竟然就答应了。”   “唉!回鹘人进入大唐之后到处抢劫财物、奸淫女子,其危害甚至比安禄山叛军更烈。当时有个地方官,正是七宗五姓族人,他愤怒之下,把一个纵火烧死许多在佛寺逃避战火的难民的回鹘元凶关进了大牢,回鹘头领闻讯后竟自鸿胪寺飞马驰入县狱,砍伤狱吏、劫囚而出。所谓的臣国如此嚣张,大唐竟束手无策。而这还不算,等到回鹘人走后,大唐还要不断给予‘赏赐’来安抚他们,同时被迫以高购买入许多回鹘的病马、老马。”   “陛下想来也能想到,那些高门大姓的华夏正统观念最是强烈,大唐皇帝有胡人血统都令他们心生鄙夷,更何况任由外族如此肆虐、自己的朝廷却不顾体面和尊严?至此,那些豪门大族皆有怨意,奈何朝廷是面上风光,实力不济,他们却也束手无策。那些七宗五姓中有远见的人认为危机越来越近,便说服了家主,将宗族中大半势力和资源与身在明处的七宗五姓彻底分离,由明转暗,藏到民间,一方面为了隐藏力量,另一方面一旦天下大乱,七宗五姓受到致命打击时,他们就能为七宗五姓存续血脉。”   “后来果然不出七宗五姓所料,大唐盛不过三代,随即乱象频仍,‘渔阳颦鼓’、‘安史之乱’、‘朱泌之乱’、‘刘展之乱’、‘藩镇割据’、‘朋党之争’‘甘露事变’、‘李希烈之乱’、‘吴济元之乱’、‘京师三陷,天子四迁’、到唐朝末年已经民不聊生,甚至出现百姓易子相食的惨剧。而这个时候,一系列乱局闹得大唐日渐衰微,胡风越刮越烈。”   “说起来,大唐江山取自大隋,但是自立国到亡国,哪怕国势最盛的时候也不曾恢复隋朝时的疆土和富强,到最后更是被大唐养壮了的四方胡虏,将身上的肉一块块剜了去。”   “当时,辽东被粟末靺鞨人占领了。辽西被契丹人占据了。安西和北庭都护府被吐蕃、回鹘、大食人瓜分。河西、川西被吐蕃占领。长安以北、夏州、庆州被唐廷拱手送给了党项人。吐蕃、回鹘都甚至曾数次攻陷长安。就连那小小的南诏国都一度消灭唐军十余万,两次占领成都。”   “唉!事到如今,这些地方大多都还在外族人手中,甚至自秦汉以来的所有养马之地,几乎全部沦丧于外族之手。使我华夏之国始终缺马,骑兵始终不足。”   “等到黄巢造反时,大唐根本无力平叛,于是又向沙陀人借兵,这一来引狼入室,沙陀人祸乱中原,十年立一国,三年立一君,一时诸国林立,战乱不休,什么都打破了、什么都扫光了,门阀氏族土崩瓦解,再不复当日风光。”   “而这个时候,七宗五姓隐藏起来的势力,因为以三教九流为外围,五姓宗亲为核心,隐身于民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当七宗五姓掌握的朝堂力量荡然无存的时候,七宗五姓却在民间发展壮大到拥有了极大的势力,极其庞大的力量。他们拥有巨大的财富、完善的情报网,纵横交错的人脉甚至强大的武力。这些所有七宗五姓的实力,若是集中起来,足以立一国亡一国。”   “唉!人心总是思变的。而这个时候,七宗五姓的后人在发展过程中渐渐迷失了最初只是保存血脉,默默发展的初衷。七宗五姓中不少家主就想,他们已经没有必要为了恢复近两百年前的郡望、姓氏而继续隐忍下去,浪费自己父祖几辈人创造的心血?在这乱世之中,如果集中整个七宗五姓隐藏的力量,难道他们不能自己打一个大大的天下?要存续一个血脉,还有比成为一个国家的皇帝更好的办法么?”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也就是大概近百年前,清河崔家隐藏起来的势力召了一位女婿,此人姓玉,他认为七宗五姓打天下,当皇帝,乃是取死灭族之道,光是七宗五姓为了皇帝之位互相内斗,便足以让他们走上灭族之路,更不用说从此之后由暗转明,暴露在天下各方豪强目光之下。这位崔家女婿可谓是天纵奇才,身怀绝世神通,手段通天,用了五年时间,硬是将所以想自己当皇帝的家主杀死,然后将七宗五姓的势力由松散的联盟凝聚统一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森严神秘,且严密之极的组织,这个组织名叫继嗣堂,他们也自称圣堂。而他则成为第一代圣堂堂主。七族家主则是长老。不过听我师尊说如今又多了两外长老,继嗣堂有九个长老,这多出两个长老是那位圣堂主的传人弟子。”   “按照这位圣堂堂主的想法,继嗣堂永远不能暴露在光明之下,但却应该隐居幕后,扶植一个皇帝,操控天下大势。实事上,五代十国这五十多年,有不少国家立国、灭国都是他们在背后操控。”   说到这里,邢西扬看着神色变幻不定的赵匡胤,心中越发得意,继续说道:“所以,继嗣堂并不是一个江湖帮派,也不是宗教势力,而是一个结合了文人士子,江湖高手、神秘传承的特殊势力。因为那神秘之人当初建立的种种制度一直被延续了下来,所以他们行事极为谨慎,每一个核心人员在明面上,都有一个绝对安全,且另外想不到的身份。” 第210章 天人三策   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大宋天子,邢西扬不再说话,他刚才所说的信息全部来自于他师尊张无梦,当初他听到之后,也是大吃一惊,为天下暗中竟然隐藏如此庞大的一股势力而感到吃惊。他知道,这继嗣堂的秘密还有一些他师尊没有告诉他,或者说师尊也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   ……   就在赵匡胤心神摇撼,心情沉重,苦思对付那继嗣堂的办法时。开封城,春风楼一座小院中,也进行着一场类似的对话。   李明轩,大宋秦凤路转运使。前天刚来到京师述职,今日在京师的同僚好友请他去春风楼接风洗尘。   用来聚宴的这座春风楼院子有一间密室。此时,李明轩坐在主坐之上,身前站着一脸恭敬之色的李思烟。   李思烟实事上是被李明轩强令从关中秦岭回到开封的。不过,李思烟也已经没有必要带人在秦岭继续搜索下去了。   玉道香和其父亲失踪了,许多人都在找他们但都没有找到。不过,有一件事情李明轩对李思烟说过,圣堂的老祖宗受了重伤,身中奇毒,能否活下来,无人知道。   “大伯!您这次来开封难道也是冲着那天星玉佩而来?”李思烟给李明轩添上茶,小声问道。李思烟还没有来得及去见叶尘,李明轩便主动来到了她这里。   李明轩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那天星玉佩天下各路英豪都能动心,都敢动心,唯有我们圣堂除了大长老之外,其他人不能动心。只因为连同这玉佩,还有那叶尘,都是老祖宗的人。虽然不知道老祖宗此次能否活下来,但没有人敢冒这个险。老祖宗虽然身中剧毒,可在与弥勒教大明王楼炎明厮杀过程中,硬是击杀了两位背叛自己的弟子,还将楼炎明击伤逃走。不愧是我们圣堂的老祖宗。”   “更何况,圣堂九个长老中,除了大长老之外,老祖宗还有一位弟子。九长老虽然不怎么管事,但实事上在圣堂内部潜势力也是非同小可,也不怕大长老。而九长老是和大长老他们不同的,是绝对不会背叛老祖宗的。因此,不管老祖宗最终目标是否和那天一道陈景元相同,但从我们那位圣女身上可以看出,至少老祖宗对这天星玉佩和叶尘的态度与陈景元是不同的。所以说,我们不但不能打那叶尘和天星玉佩的主意,而且你依然要遵循圣女之前给你的命令,全力以赴帮助叶尘。这也是赌老祖宗还有出现之日,同时也是给九长老示好。”   “那大伯此次亲来开封,难道真的只是过来述职。”李思烟对于李明轩所说显然早有预料,并不意外,她好奇的是这位在圣堂九大长老中势力能够排在前三的大伯,在这风云际会的特殊之际,来开封的真正目的。   李明轩宠溺的摸了一下李思烟的头,他们李家到李思烟这一代,已经一代不如一代,他有时在想,若非是出了李思烟这么一个侄女,等他一死,李家恐怕就会被其它五家吞并。   “可惜啊!是个女儿身,不能当家主,也不能成为圣堂长老。我李家的衰败恐怕已经成为定局。除非能够让思烟找一个能力足够强大的郎君,当我李家上门女婿。在思烟的帮助下,成为家主,这样等我死后,我李家在圣堂中长老位置应该还能够保得住。”李明轩看着李思烟,脸上有着浓浓的可惜,心中喃喃想道。   “思烟!大伯这次来开封,自然不光是为了述职,当然也不是为了亲自来帮圣女,而是为了太平教张无梦的二弟子——有着妖舌之称的邢西扬而来。”   李思烟心道果然,她早就猜到大伯是冲着邢西扬而来,特别是她之前看见大伯护卫中有四位圣堂护法时,便已经基本确定此事,现在询问,只是最终确定而已。   “大伯如此紧张这邢西扬,难道此妖道真能够帮助大宋天子威胁到圣堂不成。”李思烟问道。   李明轩微微一笑,说道:“威胁我圣堂,谈何容易啊!我们圣堂自唐朝末年由明面上家族分裂出以后,经过一百多年发展,或以经商、或以从政、或为一方土豪,已经与各方势力连成一片。中原、江南、塞北、西域、契丹。甚至高丽,南诏、东海、西羌,处处都有我们开枝散叶,再加上老祖宗当年给圣堂定的生存准则,我圣堂行事向来行藏隐秘。那赵匡胤除非把自己的子民全杀光了,否则也不敢保证就能把他们的根都挖出来,穷他赵氏数代皇帝,也难办到此事?”   “不过,自十数年前,赵匡胤违背与我圣堂的约定,让我圣堂在中原的十数年谋划功亏于溃。而如今等赵匡胤将南汉、南唐打下来之后,我圣堂再次谋划了十数年的大事就要展开,在这节骨眼上,邢西扬来到开封,被大宋天子用来对付我圣堂,虽然不怕他会威胁到我圣堂。可是被此人破坏了我圣堂谋划的大事,就不好了。不管这个可能性有多小,以我们圣堂行事谨慎,自然要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邢西扬击杀。此次大伯前来开封,正是代表整个圣堂意志,为了杀死邢西扬而来。”李明轩说道。   “嘻嘻!其实思烟早就猜到了大伯的来意。嗯……这几年圣堂在开封发展迅速,杀邢西扬的事情,要不是思烟做什么?”李思烟嘻嘻一笑,紧接着又郑重问道。   李明轩对李思烟的态度很满意,说道:“你只要让人盯着邢西扬,随时提供情报就行了,其它的你们不用管,武德司在开封的势力还是很强大的,圣堂在京师的力量绝对不能被朝廷看出端倪,否则会影响后面大事。再说,你们拿出的高手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大伯此次带来的四位护法。这四位可是九长老亲自训练出来的。”   李思烟点了点头,不再就此事多聊,想起至今杳无音信的玉道香父女,问道:“大伯!有关老祖宗的事情,能不能给思烟说说?”   李明轩沉吟半晌,说道:“老祖宗的事情本来是不能告诉长老之外的人,乃是我圣堂最大秘密,不过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更何况你还要帮那圣女做事,有些事情若不了解,有些时候恐有不便。让你知道一些也好,但绝对不难传进第二个人耳中。”   李思烟精神一振,答道:“思烟洗耳恭听。”   李明轩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且耐下心听着。”   “春秋战国之时,诸家学说兴起,呈百花齐放之局。到秦一统天下,以法家治国,两代而亡。高祖刘邦,开大汉盛世,文景两朝,以黄老之术治国,予民休养生息之机,遂有后来汉武帝威慑四夷的武功。”   李思烟听得糊涂起来,李明轩即将说出来的秘事,难道竟与历朝的治乱兴衰有关系?   李明轩接着又说道:“汉武帝采取董仲舒上承天意,任用德教的‘大一统’政策,‘罢黜百家、独尊儒学’,其他诸家学说,被打为异端,从此天下便成为多事之秋。”   李思烟若有所思,说道:“思想只能被压制于一时,可政权却不住更迭,各个时期王朝所尊之道有时略有不同,有时却也大为不同。比如晋朝时期便是黄老当道。而如今大宋又快要回到独尊儒学状态。”   李思烟能有如此见识,李明轩不由流露出赞赏之意,说道:“思烟所言没错。所谓人心不死,便是此意。任何一种思想,本身自有其生命力。到东汉时期,道家和佛门相继与儒教结合,便取得新的立足点和活力,转趋兴盛。儒、佛、道本有相通相借之处,遂成主流。既有主流,便有异流,渐成对立之势。”   李思烟讶道:“异流?”   李明轩道:“此事确是一言难尽,内中情况异常复杂。大致而言之,异流便是主流思想外的各种论说。当年汉武帝策问董仲舒,因此有名传千古的《天人三策》,在策问中董仲舒总结道:‘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无以持一统;法制变数,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正是其中‘皆绝其道’这句话,使得各家思想出现分裂和对立,凡不能融入儒家学说者,均受到逼害和排挤,形成主流和异流势不两立的对抗局面。主异之争已持续了千年之久,至今未息。”   李思烟陷入沉思。   李明轩又接着说道:“不论儒道、墨法,又或孔丘、庄周、杨朱、墨翟和惠施,他们都是想提供一套管治国家的理念和方法。体现于现实中,便成为争天下的国家大事,谁能夺得政权,便可以实施自己的一套思想理念和法则。体现于江湖民间,便是正统派系与异端派系之争。” 第211章 魔门由来   李思烟深吸一口气,感觉大开耳洞,说道:“原来如此。”   李明轩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一场秘而不宣的战争,没有人愿意张扬,斗争更是随时势的变化,若断若续。说起来,那太平教、太一道,以及弥勒教都算是这个范畴之内,只不过其中已经参杂了更多的私人目的。”   李思烟咋舌道:“这种事情,真令人想不到。”   李明轩说道:“我们习惯统称异流派系为魔门或者邪道,魔门邪道中也包含不同的派系,凡属魔门邪道者,均千方百计掩饰自己的身分。大伯现在之所以要先给你说及关于魔门邪道的事,皆因在一百年前,魔门终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超卓人物,而此人正是我们圣堂的老祖宗。”   李思烟听得头皮发麻,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为何老祖宗定的规矩中不让自己人当皇帝,只是扶持他人当皇帝。可是一想到这其中牵扯到的事情,以她的心志都感觉有些惶惑。   李明轩脸上流露敬佩之色,说道:“老祖宗姓玉,叫玉君千。当时可谓是长得一表人才,儒雅风流、博学多闻、文经武纬。通晓古今治乱兴衰,实为数百年难遇的奇才。”   李思烟道:“大伯不是说过魔门邪道中人,会千方百计掩饰他们的身分,惟恐败露行藏吗?大伯是如何晓得老祖宗出自魔门呢?”   李明轩解释道:“自汉武帝独尊儒学后,魔门备受排挤,思想从此走上转趋极端的不归路,也因而被指为入魔,魔门的称谓,便因此而来。从属魔门中人,其行事作风,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当时佛道两门的高人,更从老祖宗的惊世武功和神通手段,看破他源自魔门。”   李思烟点头道:“我明白了。”   李明轩脸上流露出憧憬崇拜之色,说道:“说起来,老祖宗在五代十国那五十年中可谓是风云人物,但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甚至那几件惊天大事,都没有人知道乃是老祖宗所为。”   李思烟受李明轩感染,兴趣大增,说道:“老祖宗都做过那些惊天大事。”   李明轩脸上流露出回忆之色,说道:“这要先说一下五代十国期间势力分布。如今世人所说的五代是指唐朝灭亡后、大宋建立前,在中原地区存在的五个政权,分别是朱温建立的梁、李存勖建立的唐、石敬瑭建立的晋、刘知远建立的汉、郭威建立的周。十国是指杨行密建立的吴、李升建立的南唐、钱镠建立的吴越、王建建立的前蜀、孟知祥建立的后蜀、马殷建立的楚、高季兴建立的荆南、刘隐建立的南汉、王审知建立的闽以及刘崇在河西建立的北汉。”   “这十五个帝王,其中有七个是老祖宗一手扶持所建,四个帝王猝死,乃是出自老祖宗之手。其中过程不用细讲,想想任何一个可以开国的帝王,至少都是一代枭雄,想要杀了他们,或者将他们变成傀儡,都不亚于登天之难。特别是晋高祖石敬瑭为一己之私,悍然出卖北方战略屏障幽云十六州,致使中原无险可守,从此受制于契丹。此事惹恼了老祖宗,单人潜入晋国皇宫,击杀千名大内高手,以秘法让石敬瑭变成疯子,受尽世间嘲笑和无尽痛苦才得以死去。”   “其实,老祖宗最近一次出手是在十九年前,和太平教教主张无梦打赌,强奸了上一代契丹皇后,并使那契丹皇后怀了身孕,且给老祖宗生了一个女儿,等着契丹皇后将孩子生下来,满月的时候,老祖宗便出手将那个孩子给抢走了。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情除了张无梦和当时的契丹皇后知道前因后果之外,再无人知道契丹皇后生下的女儿是老祖宗的女儿,都还以为是契丹皇后给契丹皇帝生下的公主,为此当年的契丹皇帝没少派人去寻找。可是知道这件事真相的张无梦和当时的契丹皇后是绝对不敢将真相告诉当时的契丹皇帝的。”   说到这里,李明轩脸上满是感慨和复杂之色。   李思烟同样为老祖宗的神通广大而唏嘘不已,且想到了玉道香。想来她就是那契丹皇后与老祖宗的女儿。   “说起来,魔门要争霸天下的心是永远不会止息的,一旦让他们夺得政权,将会是以儒、佛、道三家为主流的正统人士的大灾难。”李明轩最后若有所指地说道。   李思烟心中凛然,因为大伯口中所说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显然圣堂虽然是由老祖宗一手建立,且就算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老祖宗说一句话,圣堂九位长老依然没有人敢违逆丝毫,但圣堂中传自七宗五姓这样书香儒门世家的绝大部分人,并不认同魔门理念。   李思烟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自己的大伯,因为她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和决断会不会得到大伯的同意。不过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和大伯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家族能够长盛不衰。所以,她打算事到节点上,再告诉大伯,想来到时候为形势所迫,大伯也只能出手帮忙。   ……   ……   皇宫甘露殿中,张展看着邢西扬离开大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官家!此次来的这些牛鬼神蛇颇有几个危险人物,这些日子没事,还请官家不要出宫,班值侍卫那里也要加强警戒守卫才行。”   赵匡胤脸上流露出一丝兴趣,问道:“都来了些什么人啊?”   张展说道:“宵小之辈就不说了,弥勒教妖僧小明王上官冰云和大理山岳上人段思岳这二位不可不防,另外天一道的高手恐怕也已经潜进了京师。”   赵匡胤知道张展也是一片忠心,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朕明白了。嗯……这位姓邢的道士虽然居心叵测,但有些手段的确不是你们武德司这些废物比得了的。和他配合好,早日给朕找到继嗣堂的贼人。好了,你下去吧!”   张展心中苦笑,但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恭敬称是,转身向殿外走去。他已经想好了,这次若还没有太大进展,那自己真的该去死了。   ……   ……   天黑透了,李君浩还是没回来,但让叶尘和众人都极为意外的一个人来了,且带来了叶尘久违的消息。   李思烟蒙着脸,隐藏身份来了。   “思烟,你回来了,可有玉儿的消息。”李思烟还没有进门,叶尘便从其脚步声分辨出其身份,猛的起身迎了出去。   李思烟被叶尘突然冲出也是惊了一下,心想这位耳朵越来越恐怖了,这还在两百步外,便听到了我的到来,且还能够分辨出我的身份。   这样想着,李思烟说道:“侯爷,我前来正是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叶尘急声道:“快点告诉我。”   李思烟道:“我带人在秦岭山中虽然没有找到小姐,但老祖宗的神鸟玉雁找到了我们,给我们送了一封密函过来。”   说着话,她将密函交给了叶尘。   叶尘当即便打开密函,看了起来。   “叶郎!妾身无恙。爹爹受了重伤,妾身已和爹爹藏在安全之处养伤,但玉枫派出大量高手寻找,楼炎明那贼秃更是始终没有离开,在附近徘徊。所以妾身需要阿郎出手相助。赵斯乃是玉枫弟子,也是玉枫在中原之地势力的主事者。阿郎可将其抓住,从其口中得知其手中势力分布及明面上身份,然后借朝廷之力对玉枫在中原势力进行围剿。以此将会极大牵扯玉枫精力及手中势力。当能够为妾身和爹爹解忧。”   叶尘看了密函里面的内容之后,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是杀机如潮。   他久久不语,脸色变幻不定。   玉道香的爹爹暂且不说,叶尘知道对方肯定对自己有所预谋,但他与玉道香之间关系早已非最开始那样,相互利用,相互协议。他们之间经历数次生死,彼此之间已经能够完全信任,完全依靠,这种信任和依靠唯有亲人、家人、知己、爱人之间才会有。   所以,玉道香的安危,叶尘绝对不可能置之不理。但如何抓捕赵斯,如何在赵斯麾下势力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抓捕赵斯?如何借助朝廷之力剿灭赵斯麾下庞大势力,如何在不被赵匡胤猜忌的情况下借助朝廷力量?   这就要从长计议了。   还好,李思烟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新的情报,一品楼上耗费巨资向所有闯过迷宫的人收集经验和信息的神秘人物,正是赵斯。   这会屋子里面的王超、水儿、寇准都是他能够完全信任的人,而李思烟既然能够将这份密函拿回来交给叶尘,那也证明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会背叛玉道香。   所以,叶尘毫无保留的将事件事情前因后果,及王超、寇准和水儿都不知道的隐情说了出来,然后众人开始商议此事。   “已经可以肯定,将所有闯过迷宫的幸存者聚集在一起的神秘人就是赵斯,所以赵斯这几天应该就会闯迷宫,而且肯定不止他一人,他定会带不少应对迷宫中各种机关和攻击路数的高手相护。”李思烟说道。   寇准接口说道:“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后天元宵节的时候。”   叶尘说道:“没错,元宵节是魏王大婚的日子,我肯定是要去参加的,赵斯肯定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去闯迷宫。当然他定然是隐藏身份来的。” 第212章 山岳上人的心计手段   水儿说道:“不如就在迷宫中将他活捉。”   叶尘、李思烟和寇准同时摇头,寇准抢先道:“若是在闯迷宫的时候被我们抓住,即使和他一起闯迷宫的人全死在迷宫之中,他麾下各势力首领也定会知道,很有可能暗中心生警惕,甚至转移他处。”   叶尘赞许的点了点头,李思烟则是首次见识到寇准思维的敏捷,大感惊讶和意外。   叶尘沉思半晌之后,说道:“或许可以一箭双雕。”   众人精神一振,全部看向叶尘。   叶尘理了理思路,转身对李思烟说道:“思烟!若是不扒下赵斯的脸,你以他的脸为模版,制作一张人皮面具,需要多长时间?能不能瞒得过别人?”   李思烟和寇准眼睛一亮,已经隐隐猜到了叶尘的计划,而水儿也是若有所思,唯有王超还有些懵懂。   李思烟说道:“制作这样的人皮面具,需要两个时辰左右。只要找个体型和赵斯相仿的人戴上这面具,若是熟人肯定瞒不过,但他麾下各势力首领,只要不是当面近距离接触,也能够瞒得住一些时日。”   叶尘说道:“这样已经够了,在赵斯闯迷宫时,用上两三个时辰也不算什么。哼!抓了赵斯,由人顶替他,然后我们配合他,假装他闯过了迷宫,并且抢得了天星玉佩。然后放他走。”   李思烟接口道:“这样一来,在开封的江湖高手,以及隐在暗中天一道、弥勒教和太平教的高手都定会出手,然后制造一个众目睽睽之下让他逃脱的局面。”   叶尘说道:“这个时候假装他的人任务也就完成了,等赵斯麾下各个势力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依靠鬼医前辈的奇药从赵斯口中得知其麾下在中原几路都有哪些势力,且明面上的身份是什么,然后我将会面禀天子,朝廷动用禁军和开封府的人以雷霆之势将这些势力连根拔起。”   “据我所知,玉枫在中原几路势力占其麾下势力的一半之多,若是能够将其连根拔起,定会对玉枫进行重创,从而必会影响到他在秦岭深山中对小姐和老祖宗的搜捕,甚至他在圣堂内的地位也会动摇。而没有了玉枫的人搜寻,楼炎明一人很难在八百里秦岭中找到小姐和老祖宗。”李思烟最后郑重说道。   大体计议已定,众人又在具体细节方面进行了一番讨论和完善。   ……   ……   李思烟离去之后,叶尘让水儿和寇准下去休息,他和王超一直没有睡觉。他们还要等李君浩回来。   后半夜的时候,叶尘神色越来越阴沉,急躁的在花园里等李君浩,王超看着焦急的叶尘,禁不住安慰他说道:“李兄的身手了得,去见的又是他的师父,叶哥儿放心,他会回来的。”   叶尘看了一眼王超,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叶尘沉思半天,经过刚才顺便和李思烟交流,他终于想明白了山岳上人这样有身份、有地位,且年龄已经不小的高人,在天星玉佩这件事上的行事准则。   他们不会想着去杀死或者掳走,甚至伤害叶尘,从而惹恼大宋天子,事后得到雷霆报复。但他们会在此前提下而不择手段,比如将叶尘身边在乎的人给绑架,让叶尘将天星玉佩交出去。因为他们不怕得罪叶尘,也没有将叶尘事后的报复放在眼中。   关于叶尘的性格为人,并不难查探和判断。从晋阳城中神箭救杨继业;到以抽血续命之术救麻刚子;然后为刘南妻女寡母下狠手废了开封县令之子;同情伤卒,不顾辛苦脏污,手把手建立了禁军医院;冒着让之前功劳一朝丧尽的凶险,将有关黄河决堤的预言提前说出;扬州时为了寇准一家人和韩可儿的安危,孤身与白家三爷拼命。等等还有许多大大小小事情,都可轻易判断出叶尘是一位重情、重义,且富有正义感的青年。   这样的性格,最是适合被人掳走亲人朋友,用来交换天星玉佩。   叶尘有了这样的判断之后,便在第一时间,派人给曹彬和罗公明送去了密函,让他们两家府上一定要加强戒备。   这时,外面传来声响,两名护卫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看清楚被抬着的人样子和身体的惨状,叶尘一声低吼,一拳砸在了旁边桌子上,咔嚓一声,桌子直接四分五裂。   被抬起来的是李君浩,他中了毒,看起来已经不行了,再拖延片刻,可能就会死了。而且一看就是那种寻常医者根本解不了的毒。这种毒或许只有鬼医能解。   叶尘二话不说,便亲自背起李君浩,然后就要向迷宫跑去。   听到声响,从卧室跑出来的寇准赶紧说道:“师父,这应该是那山岳上人的阴谋,他知道鬼医前面在迷宫深处主持迷宫走不开,而你若让鬼医前辈走出迷宫为李伯伯解毒,他则趁机去闯迷宫。而你若是背着李伯伯进迷宫,他则必定在后面悄悄跟随,轻而易举闯过迷宫。因为这世上只有师父你一人知道迷宫如何闯过。”   叶尘身体一震,他刚才一看李君浩分明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一时怒火攻心,又急着救人,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一点。此时一听,却是冷汗淋漓,这山岳上人果然是心狠手辣、心智过人之辈。   李君浩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不光是中了毒,实事上身上的伤势凄惨无比,甚至左手小拇指,还断了半根,一看就知道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可是他此时看着叶尘,脸上一片自豪,犹如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将军。   “侯爷!我师父他疯了,他想长生不老,听说你手里天星玉佩可能会让人长生不老,所以就以师徒之恩要挟我,让我从你这里偷天星玉佩。我不愿意,就给我下了毒,还费了我一根手指。不过侯爷放心,我不该说的一句都没说。哈哈哈……咳咳咳咳……就如刚才寇准小子说的,我中毒是师傅的一个阴谋。侯爷万不可中计。”李君浩气息微弱地说道。   叶尘深吸一口气,瞪了一眼寇准和李君浩,啥话都没说,以最快的速度向迷宫跑去。若没有之前已经定议算计赵斯的事情,趁机将天星玉佩转移到山岳上人手中再好不过,可是如今天星玉佩自然不能交给山岳上人。   当然,李君浩的毒也是必须要解的。   叶尘来到迷宫之外时,他耳中便隐隐听到有淡淡的破空声从身后传来,知道山岳上人果然已经到来。   他眸中寒光闪烁,却已经动了杀机,山岳上人自认为可以跟在自己后面闯过迷宫,但在叶尘看来,若没有自己参与,以山岳上人的实力要闯过迷宫很难,可绝对能够全身而退,如今自己参与其中,配合迷宫中的机关,便有了击杀这山岳上人的实力。   叶尘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向后面看,以最快速度冲进了迷宫。   叶尘选择的是向右而行,两边都是高三丈的黑铁墙,中间过道宽一丈,地面上是一脚长宽的石板铺设而成。   进了门就听见机括咯咯的响声,迷宫这就算是被启动了,不能随便在受力点上踩,只要你给了机括多少力,机括就会动相应的陷阱,这些机关都是出自喻清妍之手。喻皓身为名噪一时,甚至流传千古的土木大师,不光是被人誉为堪比鲁班的木匠,也是一名擅长房屋建造,土石设计的大师。喻清妍得了其父亲的真传,甚至在一些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机关设计方面即使在当世也没有几人能够与其相比。   叶尘最初的计划,本来只是想布置出奇门遁甲迷宫,让人进入不了里面鬼医的那个小院,但没想到在建造过程中,喻清妍全程参与其中,便多了不少机关。不过这些机关都是由藏在迷宫之中的护卫控制,而这也是叶府方面能够控制其走出迷宫人数,且走出之人都毫发未伤的原因。因为这些能够走出的人压根就没有受到任何的机关攻击,只是看不破迷宫的玄妙,稀里糊涂的又转了出去。   叶尘一进入,最头上控制机关的护卫自然也已经发现,正在疑惑怎么一回事时,叶尘已经喊道:“传令下去,全力出手,给本侯弄死后面来人。”   两边铁墙之中传来数道答应声,只可惜叶尘刚刚将这话说完,一道人影闪过,一名身形魁梧如山,神色冷漠,年过半百的高大男子如风一般冲了进来,叶尘二话不说,转身一只箭便射了出去。却不知何时,叶尘已经用腰带牢牢将李君浩捆在了背上,腾出双手,且宝弓一直处于满弓状态。   显然,这一射叶尘早已蓄势待发多时,如此近距离,又恰好是山岳上人冲进迷宫的那一刹那,叶尘自问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躲闪而开,因为他知道他的箭速有多快,比后世子弹还要快数倍,寻常肉眼根本难以捕捉。 第213章 迷宫的恐怖   山岳上人之前一直看着叶尘双手用来背着李君浩,却是没想到叶尘会有这一箭,大惊之下,一声大喝,一拳直捣而出,中间隔了四五丈,叶尘竟然有一种一座小山扑面而来的错觉。   山岳拳……山岳上人成名绝技,只是他竟然以拳挡箭。   锵……   一道巨大的金石撞击声响起,山岳上人一声闷哼,脸色一白,直直退了三四步,又退到了迷宫入口处,而叶尘的铁箭竟然断成四五截。   叶尘这才发现那山岳上人的手上戴着蓝色拳套,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但显然比金石钢铁还要硬。   实事上,叶尘一箭射出,没仔细看结果,便转身向前继续跑去,山岳上人拥有那般偌大的名声,叶尘不认为自己一箭能够建功。不过这一箭之下,却让叶尘与山岳上人的距离拉开了十五丈左右,而拉开如此距离,迷宫中控制机关的护卫才可放开手脚将一切杀人机关用在山岳上人身上。否则不少机关都是无差别攻击,攻击山岳上人的同时还会覆盖到叶尘身上。   后面的事情叶尘再没有管过,他只顾着放前跑,因为李君浩快要不行了,必须要近快得到医治。   迷宫中的玄妙,对于不知其中玄妙的人来说,闯进其中,感觉犹如鬼打墙一般,走着走着,前面明明一路畅通,可是突然就出现一堵铁墙,或者明明一直往前走,可是稀里糊涂又转回到了原地,甚至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走。实事上,这些事情才是让所有闯关者真正感到惊惧恐怖的地方。   要知道人类往往对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惧,特别是对于鬼神之事更是感到恐怖,一些武功高强,勇猛顽强的武士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可若是突然看见鬼,或者亲眼目睹鬼怪现象,直接腿都软了。   而迷宫中的机关虽然也恐怖,但毕竟是人们之前都知道的事情,虽然畏惧,但绝对不会感到恐怖。   不过,迷宫由叶尘一手设计,其中的玄妙对于他来说就不是玄妙了,他一路毫无耽搁向鬼医的小院跑去。   山岳上人岂非也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才给李君浩下毒,想跟在叶尘后面闯过迷宫。所以,他看见叶尘跑了,当即展开身法,便向前追去。叶尘这几个月来苦修剑法和内功,但却没有修炼有任何身法,以山岳上人的速度很快就可追上来。   但山岳上人才踏出一步,就感觉脚下的方砖微微的在下沉,心中一惊连忙拔地而起。一柄尖锐的铁刺就悄无声息的从脚下钻了出来,再慢一点,他的脚绝对会被铁刺扎穿。   眼看着叶尘拐了个弯就要消失在弯道上,山岳上人一声大喝,左脚蹬在铁墙之上,他竟然违背常理的身子垂直好像粘在铁墙上似的,向前疾驰而走,瞬息之下,竟然就使自己的距离和叶尘拉近到了十丈左右。   可惜就在这时,突然他踩蹬的这一面铁墙头上流下了大量黑油,山岳上人感觉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去,不得不加大脚上力度,才控制住身形,可是接下来一幕,骇了他一大跳。他所在铁墙的墙头上突然毫无预兆的燃烧起了大火,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向他所在蔓延而来,电光火石间,山岳上人脚下猛的一蹬跨过一丈距离,踩在了对面铁墙上,继续向前面疾驰而去,但好景不长,如刚才一幕又发生了,被迫之下他只能落向地面,可就在他落向地面的同时,两边铁墙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一片小洞,里面不停地在往外飞弩箭。   山岳上人脸色巨变,如此覆盖范围,他又不能借助两边燃烧的铁墙,距离又如此之近,不管他的身手如何出色,实力有多强,他小腿上依然挨了一箭,箭杆很短小,但是上面布满了狼牙倒刺,想要拔箭,就要连着肉一起拔下来。不愧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手在短箭的尾部一拍,短箭就刺穿了小腿,从另一端抽出那支箭,强忍着疼痛大吼:“叶尘,老夫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大吼间,他从双袖子中拿出两杆三尺长的短枪,向两边铁墙同时一刺,然后身体借力向前跃去,这一跃之下,竟然移动了两丈之多。最主要的是,他这样一来,脚不沾地,身体任何部位也不碰触铁墙,一时间各种机关竟然拿他没有办法。   然而,这一耽搁,叶尘在前面一个拐弯处,却已经脱离了他的视线。   “啊……”山岳上人一声惊叫,差点没有碰到铁墙上。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叶尘明明是在这个地方向右拐过去不见了,可是他刚才一拐弯,眼前突然出现一面铁墙。若非他及时停下,刚才都碰到了铁墙,说不定又触动了什么机关。   山岳上人有些着急了,因为他知道若是让叶尘彻底与他拉开距离,脱离他的视线,那他的计划就算失败了,以他的能力要想通过此迷宫,他没有信心。   “难道眼前铁墙是幻觉。”山岳上人想起之前从一些闯过迷宫的人口中所打探到的信息。   这样想着,他双手短枪稳住身体,双脚向眼前铁墙踹去。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山岳上人脸色难看了,眼前铁墙哪是什么幻觉,分明是真实的铁墙,下一刻他却是脸色一变,他的双脚还未收回,他所踹的铁墙上两根铁刺陡然出现,直直向他的双脚刺去。   山岳上人脸色大变中,一声长啸,双手猛的一用力,身体陡然拔高,险之又险的闪过了铁刺。他索性顺势直接上了铁墙头上,他上铁墙头上的瞬间,墙头上一些细密小孔便流出黑油,然后一个小孔中火光闪过,墙头便燃烧了起来,山岳上人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他双脚就没沾墙头,而是以将两根短枪合在了一起,以六尺长的长枪刺在墙头,借力一跳一跳的向前跑去,并且他站在六尺长的长枪之上,高度拔高,一瞬间竟然看见了叶尘,甚至还看见了迷宫最中间那座小院,以及小院中一个坐在躺椅上老者和站其旁边的妙龄美丽女子。   可惜,他看见叶尘的那一刻,叶尘也看见了他,所以一根铁箭在他又一次跳起来,且身体处于最高点的时候,向他射了过来。叶尘对于射箭的时机依然把握的那么精准和阴狠,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去躲闪,只能硬接。   山岳上人怒吼声中,只能腾出一手,一拳将铁箭击飞,但他的身形也再也难以稳住,直接从墙头跌落。又落回到了通道之中。   有了前车之鉴,他自不敢以双脚落地,但长枪落地的同时,他感觉长枪尖猛的一陷,立刻知道不好,两边铁墙中十数柄陌刀同时带着风声就往他身上砍去,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过后,山岳上人只觉得冷汗直流,脚下的方砖已经翻覆,他手中铁枪断成两截,枪头掉在脚下,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这时候已经被陌刀给分尸了。   小院中,鬼医感慨道:“想不到段思岳这样的人物都让那小子给钓来了,只是姓段的采取的手段有些下作,可这下作的手段没有达到预料中的效果,可反而引那小子动了杀机,若是没有意外,段思岳的很难活着走出这迷宫了。”   他话音刚落,叶尘便背着李君浩冲进了小院,以最快的速度将李君浩放在鬼医面前,说道:“前辈,麻烦你快点给他医治,他中了剧毒,快要不行了。”   鬼医一声冷哼,说道:“老夫从不随意出手救人,为什么要给他医治。”   喻清妍一看叶尘着急的神色,拉着鬼医的胳膊略微撒娇地说道:“师父……”   鬼医立刻苦笑一声,改口道:“好好好!老夫给他医治,小子你可以去杀人了,老夫虽然实力没有段思岳高,但他所下的毒,老夫随手便可解去。”   叶尘一听长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转身便又进入了迷宫。   山岳上人此时已经感觉非常的疲惫了,一路上数之不尽的陷阱让他吃尽了苦头,小腿上的伤口又在流血,头也被墙壁上的猛火黑油烧去了大半,只余下一小绺披散在背后,胸腹间一阵阵的烦躁让他几欲呕吐,这是受了内伤的征兆,内脏被木桩重击,估计已经有些移位,衣衫也被尖刺撕成了布条,只有双手拳套蓝光灿然,预示着他的战斗力基本还在。   在江湖上多年来未逢敌手,想不到今日在阴沟里翻船,这让他对叶尘充满了恨意,长叹一声,是他低估了叶尘,低估了这个该死的迷宫。   山岳上人蹲在一个铁墙的死角上,这是他刚才用大腿上一块巴掌大小的皮肉为代价找到的一个安全之处,他想重新上到铁墙之上,踩着“高翘”闯迷宫。因为这是他目前为止所想到唯一破去迷宫的办法。   可是,他上了铁墙之上,又会成为叶尘的活靶子。 第214章 魏王的婚礼   山岳上人此时纠结犹豫的不行。他甚至已经萌发了退意,但可恨的是,他此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迷宫何处?更不知道怎么走才能退出去?   显然,之前那些闯迷宫毫发未损走出去的那一半人都是叶尘有意放水的。但从目前形势来看,叶尘绝对不会对自己放水。这座迷宫中所有的机关和攻击恐怕都已经全开,做好了全部用在自己身上的准备。   休息了一会,顺便将身上的伤势进行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山岳上人准备再次赶路。他刚才仔细观察过之后,终于看出了一些端倪,这迷宫的种种玄妙变化,全部在拐弯处和各个岔路口之上,而且他还发现在距离自己不远的那个拐弯处就有一个节点,他准备以这个节点为突破口,去尝试一下。   他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的,当他一拳击打在这个节点上时,咔嚓一声,果然有了动静。他旁边的铁墙突然开了一道门。   山岳上人见此大喜,一脸警惕的从这道门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屋子,一个铁屋子,另一边还有一个门,且门洞大开,透过那道门,他隐隐看见了那座小院。   山岳上人算了一下时间,两道门之间的距离只有三丈左右,以他的速度,就算是自己进屋子的瞬间,两个铁门开始关闭,他也能够在铁门关闭之前冲出去。   他不再犹豫,冲进了铁屋子,向另一头门冲去。   两道咔嚓声同时响起,两道铁门果然开始关闭,不过关闭的速度也果然没有超出山岳上人的预料,这意味着他能够在铁门关上之前冲出去。   可是,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铁箭,犹如瞬移一般,突然来了他面前,向他咽喉射去。   山岳上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声,两个拳头只来得及同时抬起护在自己咽喉处,甚至都来不及直捣而出。   锵的一声,山岳上人不愧是江湖第一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挡得住铁箭,远处叶尘有些遗憾,他这一箭本来是想要对方命的。不过,这一箭之力,也使得山岳上人身形不但停了下来,还向后跌了回去。   两边的铁门已经彻底关闭,铁墙和铁门都厚达三尺,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够破开,叶尘相信即使是玉老魔、陈景元、张无梦和楼炎明这四位传说中的老怪,若手中没有可削金断玉的神兵利器,也应该做不到破墙而出。   既然已经活捉,那就不用现在就杀了,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叶尘走到铁屋子旁边,在铁门旁边找到一个把手,向左边拧了一下。   铁屋子中,山岳上人脸色铁青,异常难看,他背靠着一面铁墙,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当他看到三枚巨大的石球充斥了整个铁屋子空间,从头顶掉落的时候,脸上终于流露出了绝望之色,他强自镇定下来,四处巡梭可以躲避的地方。他找到了,三个圆球交接处在落地处有空隙,貌似刚好能够容一人爬下。这是唯一的一线生机。   在三个石球带着风雷势砸下来之前,山岳上人以极快的速度一个飞扑,准确的躺在了计算好的空隙处。他躺在地上把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三个石球砸了下来,他计算的很准,空隙刚好够容纳他,他安全无恙。   他正庆幸着,突然一道咔嚓声从他身下地面中传来,这种声音他自进入迷宫之后太熟悉了,也是深恶痛绝,他发誓离开迷宫之后,以后若再有人在他面前发出类似这种声音,他一定要将其灭族,让其生不如死。   不知道这个恶毒的机关是谁建造的。他躺的地面上突然钻出十数根铁刺。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躲闪的空间,甚至不得不把背部紧紧挨着地面,所以这十数根铁刺便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身体里,山岳上人平生第一次发出了绝望的惨叫。还好设计这道机关的人目的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让人受伤,失去战斗力。所以,铁刺都不是很长,也就手指那般长而已。   ……   ……   叶府斜对面是一家茶楼,名叫凤仙楼,也是开封最大的六家茶楼之一。   此时凤仙楼从不对外的一个包厢中,赵斯端坐上首,正听着一名下属报告。   “如此说来,那山岳上人诱骗自己的徒弟李君浩出来,给李君浩下了毒,逼着叶尘不得不背着李君浩进入迷宫找鬼医医治,而山岳上人便跟在后面想趁机闯过迷宫。”赵斯说道。   “是的,少主,只不过如今已经三个时辰过去,天都已经亮了,可是山岳上人一直没有出来,而叶尘在半个时辰之前从迷宫中走了出来,属下估计山岳上人已经凶多吉少。就算不死,也已经被叶尘所擒获。”下属说道。   赵斯讥笑一声,说道:“这叶尘的确是天纵奇才,不但破了我别院中师父布下的奇门遁甲阵,而且从中受到启发,自己又生生创造出一个奇门遁甲迷宫。可惜这个世上,除了他叶尘之外,最熟悉奇门遁甲的就属师父和我。而今天叶尘又要去参加魏王的婚礼,这迷宫注定是要被我赵斯破去,而那枚天星玉佩一定会落在我的手中,有了这枚天星玉佩从南汉陈景元手中换来的财富和资源,师父一定能够力压其他八位长老,成为继师祖之后圣堂第二位堂主。让师父在圣堂做到唯我独尊。”   ……   叶尘带上李思烟、麻刚子、王超,在后花园中挖出一块被特别的红白泥土包裹的玉石。这玉石形状和叶尘胸口的天星玉佩形状花纹一模一样,乃是半个月前,叶尘和喻清妍二人花费了足足三天时间所雕刻出来的。玉质和天星玉佩相似,本身就是一块古玉,再经过叶尘学自后世伪造古玉的独特手法,与天得玉佩色泽看起来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也有了八九分相似。   这枚玉佩将由喻清妍、王超、李思烟和麻刚子带到迷宫的核心——鬼医的小院子里地下室,放在那里等着赵斯上钩,而叶尘则去参加魏王的婚礼。   ……   ……   今天是华夏佳节元宵,也是皇长子魏王大喜的日子。当然,那位新娘便是卢家的女儿卢萍。虽说金银钱财是身外之物,可它偏偏有如此魔力,使很多难以办到的事成为现实。   按照皇子纳妃之礼,天子给卢家送去聘礼白银两万两、美酒一百坛,绸缎两百匹,香茗一百斤,以及珍宝、衣服、首饰等物品不计其数。当宫中内侍将聘礼送来的时候,袁氏不禁笑逐颜开,暗暗在心里佩服丈夫的谋略。   新娘坐着镀金银妆的花轿,前面有四名宫女打着方团掌扇,十名宫女手擎引障花,另有十名宫女高举大红灯笼作为引导,左右各有八名俊俏的童子作为陪护,后面则是由数十人组成的乐队。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风风光光,从封丘门横过马行街,经景龙门往南,由拱宸门入宫一圈之后,才去魏王府,引得无数的开封百姓驻足观看,纷纷感叹道:“皇上娶儿媳妇就是不一样,这回咱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一时间大喜的气氛都冲淡了不少叶府“半死迷宫”这些天的血腥恐怖之意。   广政殿中,朝廷命官、皇亲国戚欢聚一堂,赵匡胤手持金杯,从高高在上的御座上站起,满脸含笑地大声说道:“诸位爱卿,今日乃皇子德昭大喜之日,诸位爱卿,请!”说罢,举杯一饮而尽,殿中顿时热闹起来。   叶尘因为与赵德昭关系很好,今日在婚礼上还有特殊的任务,这会不在此殿。   叶尘的这个临时身份具体叫什么,他自己也没有记住,只知道要一直陪着赵德昭,帮其端着一个盘子,上面盖着红绸,红绸下面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直到其拜堂成亲之后。   叶尘心中有事,心思也不在这里,压根就没有上心。只是用自己过人的眼力偷看了两眼新娘,只感觉这新娘长若是放在寻常家里,算是漂亮的,但若是王妃的身份,姿色还是欠缺了一些,不过身材倒是极品,且还有些内媚之神韵。想来当能够在床上满足赵德昭好色的一面。   不过这依然让叶尘想起了半个月前,李君浩向他说过的一件小事。   城南新建成了一座寺庙,名字叫明王寺,因为与弥勒教大小明王同名,所以李君浩特意让人调查关注着。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座明王寺与弥勒教有关系,但无意中得知赵德昭的新老婆卢萍所在卢家,半个月前给明王寺捐了五千贯的香火钱。虽然过程很隐秘,送钱的卢家管家雇了一个与卢家没有丝毫关联的人,以此人的身份捐了香火钱。但这种事情还是被一直关注着明王寺的南帮给查了出来,经过调查之后,发现这些钱真正的捐主乃是卢多逊家。 第215章 韩可儿被绑架了   叶尘自己很会赚钱,很有钱,但不代表寻常官员勋贵都有钱,五千贯对于叶尘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寻常官员,那就是巨款,卢多逊只是一名正五品朝官。哪来这么多钱?为何还要捐给这明王寺?   若是正大光明捐香火钱,反而还不会被叶尘关注,但偷偷摸摸,大费周折的做这种事情,不禁让叶尘怀疑其居心,怀疑其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甚至怀疑这明王寺真的可能与弥勒教有关,而这卢多逊很可能是弥勒教插在大宋朝廷中的一个钉子。   有了这个猜测,不用叶尘吩咐,李君浩便已经派人调查了卢家一切,这才发现这卢多逊还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这些年偷偷赚了不少钱。不过与弥勒教有关的任何证据线索却没有查到。后面叶尘忙于天星玉佩的事情,便将此事放到了一边,今日看见卢家女儿卢萍,突然又想起此事。   叶尘知道今天自己在天子面前还要演一场好戏,这边差使一完,便一边算着时间,一边向皇城广政殿行去。   叶尘在快到皇城时,遇上了脸色异常难看,匆匆来找他的罗耀顺。   “叶哥儿!为兄对不住你啊!弟妹失踪了。”当时罗耀顺一脸自责,甚至都不敢与叶尘对视。   叶尘身体一震,脸色剧变,眸中杀机滔天。他甚至一度后悔自己实施转移目标的瞒天计划,他太低估敌人了。   住在罗府的韩可儿失踪了,在罗府护卫没有被惊动的情况下,她们就失踪了,身边的几名贴身丫鬟全部死了,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且神态安详,脸上满是幸福之色。   这是罗耀顺带来的情报。   “这是弥勒教的手段。”等罗耀顺赌咒发誓后,匆忙离开,召集人手去找人、救人之后。叶尘略一思索便想到了这一点。   叶尘脸色更加难看了,弥勒教又称欢喜教,那帮淫棍行事的肮脏,叶尘怎么能不知道。   叶尘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吟片刻之后,喃喃自语道:“弥勒教人多势众,但高手极少,而能够入罗府,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可儿,也只有上官冰云。还好这妖僧是个女人。更何况她的目的是天星玉佩或者我。应该不会对可儿怎么样。”   有了此判断,叶尘神色稍缓,正准备对一直跟着自己的王超说什么,突然他耳中传来一声寻常人根本难以察觉的轻响,手中一直不离身的宝弓,抬起来便冲着左边一棵大树满弓射出了一箭。   嗡……   叶尘耳中听得分明,他那快如闪电,且力大无比的一箭射穿大树之后听起来是被人击飞,之后便再没有传来任何声息。   追上去然后又跑回来的王超一脸惭愧的对叶尘说:“叶哥儿,那贼人身手了得,特别是身法快如鬼魅一般,为兄远远的只看见个背影。”   叶尘说道:“王兄不用自责,刚才那人是上官冰云,天下间能够追上她的人本就屈指可数。”   一边说着话,他来到大树前,只见树上挂着一片白布。叶尘一眼便认出这片白布是韩可儿内衣上的一片。不禁脸色更加难看了。   “今日酉时一刻(酉时一刻是后世下午五点十五分),开封城外,黄河渡口,以玉换人。否则一尸两命。”这是字条上的内容,可以看出应该是出自上官冰云之手。   “酉时一刻,距离现在只剩下四个时辰了。”王超跃起一丈多高,拿下白布,神色郑重说道。   叶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无尽杀机,让自己冷静下来,略一沉吟之后,对王超说道:“还请王兄速回府中,给李君浩他们说计划略有变化,假的赵斯按照原计划照常离开,但不要让他带走玉佩。”   王超知道事情紧急,答应一声,飞奔上马,疾驰而去。   叶尘看着王超离开之后,便继续向皇城行去,只是速度比先前快了几分。他要尽快见到赵匡胤。   ……   ……   卢多逊因其特殊的身份,今日居于首席。大臣们纷纷向他敬酒,他端着酒杯,矜持地应酬着,尽量不使自己的喜悦露于形色。   同桌的赵普对于魏王赵德昭此次婚配卢家心中很是不满,但这毕竟是天家的事情,他即使是宰相也不便说什么,甚至以他的心智早已看出,卢家能够成为国丈,肯定背后做了不少事。   但今天卢多逊身份不同,依礼每个人都要向他敬酒,赵普即使贵为百官之首,也不能免俗。他强压下内心的厌恶,举杯道:“卢兄喜得良婿,可喜可贺,赵某敬你一杯!”   卢多逊知道赵普一直瞧不起自己,若非今日女儿嫁入皇家,他岂会主动敬酒?卢多逊虽暗自得意,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相公如此客气,下官如何敢当?同喜,同喜。”   反倒是赵光义表现的极为热情和礼贤下士,甚至拉着卢多逊的手,多说了几句话,甚至还有几句窃窃私语。卢多逊自是表现得受宠若惊,而赵普看在眼中更是心中冷哼。   两府重臣和晋王依次向卢多逊敬过酒之后,坐在次席的陶谷,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冲卢多逊作了个揖:“卢兄,恭喜!轻易便成了皇上的亲家,确实好手段,陶某自愧不如。今后卢兄平步青云,还请多多关照!”   卢多逊对陶谷真是又恨又怕,他那张不饶人的利嘴,让人无法招架。况且陶谷是开国元勋,比他资历深,官位高两级。而此番陶谷的女儿未能成为王妃,亦必气愤难平。因此,卢多逊格外小心地赔着笑脸道:“陶大人,千万不要取笑下官啊!”   “取笑?陶某岂敢取笑国丈?”陶谷眼一眨,“不过,即使成为国丈,卢兄许诺的那匹五花马,还是要兑现的。卢兄不至于变卦罢?”   原来卢多逊有一匹日行五百里的良驹,因毛为杂色,号称“五花马”。陶谷爱马,而又性贪,便向卢多逊索要。卢多逊舍不得此马,多此推诿,陶谷却苦苦相逼,令人头痛不已。没想到他竟在此时又提了出来。   卢多逊见陶谷有意为难,知道在今日这种场合下,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难堪,便狠下心道:“只要陶大人喜欢,在下自当奉送!”   陶谷哈哈一笑,拍了拍卢多逊的肩膀,小声说道:“痛快!老夫猜想卢兄这次为攀这门皇亲,恐怕花费远不止一匹马吧。哈哈哈!”   卢多逊心中一跳,脸色涨得通红,可是又不能发作,心中恨恨不已地想道:“姓陶的,哪天落到我卢多逊手里,定要你好看!”   就在这时,突然不少人向门口看去,使得整个大殿都陡然一静。卢多逊和陶谷察觉到身边人的异状,也向门口看去。   自大年初一正旦大朝会之后,叶尘便成为整个开封,甚至整个大宋,乃至整个天下最受关注之人。这半个月以来,朝廷文武百官、勋贵,及开封各个明里暗里的行首、帮会等所有势力,一直都派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叶府,所以叶府这半个月中所发生的事情,在坐的这些人没有不知道的。   特别是那被称为“半死之地”的迷宫,更是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和隐隐的畏惧。而制造出迷宫的叶尘,自然更是不知不觉让朝廷百官感到畏惧。   有不少朝廷勋贵和官员原本还对有关叶尘乃是世外高人或者神仙弟子的说法嗤之以鼻。但在这半个月中,先是亲历了半个月前南汉国以半国之地换叶尘一人惊天大事。紧接着天星玉佩之事传开,后来全天下好汉闯叶府迷宫,全部铩羽而归,还被留下一半。这一件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才真正相信叶尘果真是世外高人弟子,甚至乃是神仙弟子。   若是世外高人弟子只会让人好奇和重视的话,神仙弟子的身份就足以让几乎所有人都感到惊惧。   叶尘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停下手中事,去看他,每个人都紧紧盯着叶尘的脸和眼神,想从叶尘神色中看出一些东西。   他们没有白看,每个人都从叶尘神色中看出了一些东西,因为叶尘始蹙着眉头,眼神中有着一股让人心中凛然的冷寒之意,全身上下竟然隐隐有股杀机。   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个想法,这位最近快要被烦得不行了,心中杀意不小啊!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触叶尘眉头,包括赵光义和赵普二位大佬。   赵匡胤和宋皇后、花蕊夫人、二皇子赵德芳和永庆公主坐在最里面的高台之上,远远看着叶尘走进殿门,赵匡胤神色复杂,脸上有着一丝心灾乐祸,但更多的还是欣赏和满意之色。宋皇后神色中则是满满的好奇,花蕊夫人眸中同样有着好奇,但还有着无人察觉的敌意。赵德芳和永庆公主若不是父皇和皇后在这里,早跑上去叽叽喳喳的问起叶尘有关“半死迷宫”的事情。   今天广政殿卢多逊算是半个主场,叶尘这样重量级人物到来,卢多逊主动迎了上去。 第216章 来自叶府的密函   “叶侯百忙之中还为下官女儿女婿的婚事奔波劳碌,下官感激不尽。”卢多逊主动行礼,谦逊地说道。   叶尘有些心不在焉的回了礼,但等卢多逊走近,两人一起向殿内深处走去时,叶尘突然低声说道:“卢大人与城南明王寺什么关系?”   卢多逊身体微微一震,眸中有过一闪而逝的慌乱,除了一直紧盯着其脸色的叶尘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叶尘强忍住将其抓住逼问的冲动,向赵匡胤快步走去。   因为有皇后和花蕊夫人的存在,叶尘被王继恩给拦了下来,叶尘颇有些愣头青的直接远远喊道:“陛下,臣有急事需近前相告,还请陛下准许。”   全场哗然,陶谷站出便要呵斥叶尘不遵礼仪,叶尘转身冷冷的看了一眼,陶谷从叶尘眸中感受到一股杀机,心中一寒,硬是没有敢说什么。另一边王悦风和吕馀庆则被赵光义用眼神示意拦了下来。   赵匡胤大感有趣,心想叶尘小子看来是遇到大麻烦,向朕来求援来了。他转头对宋皇后和花蕊夫人说道:“这边喜宴已经快要结束,皇后和爱妃,以及德芳和永庆你们现在就回后宫吧!”   皇后和花蕊夫人称是,赵德芳和永庆却是一脸不愿意,永庆公主还想说什么,被赵匡胤一瞪了一眼,便嘟着小嘴不敢吭声,和赵德芳跟在皇后后面一起离开了。   “说吧!什么事?”等叶尘上前行了礼,赵匡胤主动问道。   叶尘说道:“陛下!臣怀孕的小妾被上官冰云掳走了,并留言让臣以天星玉佩在黄河大渡口人物相换。臣是来向陛下求援,求陛下派出一千禁军铁骑和一个指挥的水师相助臣。”   赵匡胤脸上杀机隐现,说道:“这弥勒教该死,朕势必在有朝一日要将其剿灭一空。朕给你两千铁骑,两个指挥的水师,全权由你调度,希望你能够救回人,顺便将那妖僧也给朕杀了。”   叶尘道:“谢陛下。”这样说着,叶尘心想消息怎么还不送来。   这时,一名内侍快步从门口跑来,来到叶尘旁边向赵匡胤行礼,道:“陛下,刚才祥符侯府来人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让小人将这封密函交给叶侯,小人担心耽误大事,所以拿了进来,还请陛下决断。”   赵匡胤说道:“将密函给叶尘。”   叶尘接过赶紧打开,一看之下,却是脸色一变。神色郑重无比说道:“还请陛下过目。”   旁边内侍从叶尘手中接过密函,迅速递到了赵匡胤手中。   御台下宴会上文武百官和众勋贵看似还在正常敬酒吃菜什么的,但实际上在一直注意着叶尘和赵匡胤一举一动,不过能够听得见叶尘和天子对话的也就最靠近御台两个首席,这两个首席上,一个坐着赵普、曹彬等两府重臣和卢多逊,另一张首席之上则坐着赵光义、赵光美等皇亲国戚。   赵匡胤看了密函之后,身体却是一震,一双龙眸中有过刹那间的狂喜,但帝王的城府让他瞬间便归于平静,外人看去依然一脸的高深莫测。不过真正了解他的赵普、曹彬、赵光义等几名大佬却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至少已经看出那密函中的内容让天子很欣喜。   这一下,使得他们对于密函中的内容好奇得不行,更是猜测不已。   “叶尘,这是你之前就预谋好的。”赵匡胤目光闪烁,狂喜之后,作为天子的通病,本能的开始怀疑。   叶尘坦然说道:“陛下明见,这的确是臣之前预谋好的。”   赵匡胤神色更见轻松,看了一眼御台下众人,特别是在两个首席上扫了一眼,有意压低声音说道:“你对他早有怀疑,但因为没有证据,他又是朕的亲侄子,你顾忌到朕的感受,所以给他挖了一个坑,让他去闯迷宫,将他当作寻常江湖高手擒住,然后以密函中所说那位鬼医的奇毒让他将秘密全部吐出?”   叶尘说道:“陛下英明。”   赵匡胤微微闭目半晌,突然睁开双眼,说道:“好!你的计划很好,但下次若还有这样的计划必须告诉于朕,否则朕就治你欺君之罪。”   叶尘道:“谢陛下不治臣欺瞒之罪。再有下次,臣一定事先告于陛下,由陛下定夺。”   赵匡胤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说道:“希望密函中这份名单不会有错,否则错抓了朕的忠臣和良善百姓,朕拿你是问。”   叶尘没有吭声。   赵匡胤却突然对左右说道:“传朕旨意,两府重臣和晋王、皇弟光美上前议事。其他人等从现在开始没有朕旨意不得出此大殿,否则当场格杀。”   王继恩恭敬称是,下了御台,站在台下,大声说道:“陛下有旨,两府重臣、晋王、皇弟光美上前议事听旨。其他人等从现在开始没有陛下旨意不得出此大殿,否则当场格杀。”   王继恩说第一句话时,整个大殿已经安静了下来,等话音一落,全场却已经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知道必定是要有大事发生,显然这大事与叶府之前送到叶尘手上,然后又递给天子的密函有关。   等赵普、赵光义、曹彬、赵光美等两府重臣来到御台之上,向天子见过礼之后,赵匡胤先是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赵光美,然后说道:“诸位爱卿和两位皇弟都是我大宋开国功臣,都应该知道朕的心头之患是什么。”   众人先是一怔,但紧接着赵普便眼睛一亮,抢先道:“陛下,难道找到了那股贼人的老巢所在。”   赵匡胤一直目光放在赵光美身后,发现后者神色变化也和众人一般无二,心中长松了口气,心想看来赵斯所为,赵光美这个糊涂爹爹却是不知。他却是没有注意到赵光义在刚才那一刻,身体有过微微的一震。   赵匡胤说道:“诸位爱卿看过这封密函之后便知。嗯!三弟不妨最后再看。”   赵光美心中疑惑,口中称是。   一名内侍先将密函送到赵普手中,赵普看过之后,当即喜形于色,将密函递给早已等的不耐烦,主动伸手来取的赵光义手中,然后看着叶尘,说道:“叶侯又立大功,果然是上天派下来辅佐陛下的吉星。”   赵光义迅速看过内容,待看清后面一长串名单之中没有府中那位陈先生之后,心中却是长松了一口气。但面上不露丝毫,一边将密函递给枢密使一边同样对叶尘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之色,点头道:“叶侯此功,对我大宋来说,不亚于攻下南汉半国。官家半个月前没有将叶侯送于南汉,实乃陛下英明之举啊!”   没有人注意到王继恩低着头,身体绷紧,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赵光义的神色举止,待发现赵光义看了密函没有异常之外,王继恩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但他依然极为隐晦的向站在门边的一名内侍看了一眼。然后那名内侍便沿着殿边幔帐的后面,向大殿后门悄悄走去。   很快两府重臣都已经看过,除了吕馀庆之外,无不或郑重、或诚恳、或神色复杂对叶尘说了几句赞许的话。叶尘都是言简意骇的谦虚说:某某大人过奖,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待到赵光美看过之后,却是直接软到在地,脸色惨白一片,冲着赵匡胤跪倒在地,说道:“皇兄!此事……此事绝无可能,斯儿他怎么会是那圣堂大长老的弟子。定是祥符侯弄错了……还请皇兄明查。”   “啊……”突然一声惨叫从大殿后门方向传来,所有人都是一惊,脸色一变。不等天子发怒询问,张展已经带着两人,抬着一具尸体迅速跑来,看那装束,正是那名想偷偷离开的内侍。   张展跪下说道:“陛下,这名内侍想想偷偷离开,被臣抓住。但不想他舌头之下藏有毒丸,臣办事不力,让这贼人咬毒自尽了。臣该死。”   赵匡胤却是气得脸色通红,说道:“好好好……不想朕身边的内侍中竟然也潜藏有贼人。张展!你们武德司的人难道都是废物不成,朕看你真的是该死了。还不如将武德司交给叶尘,而张展……朕看你做叶尘副手算了!”   张展神色一滞,但却不敢说任何话,一脸恐慌说道:“谢陛下不杀之恩,臣一定尽力辅佐叶侯,早日将那股贼人彻底剿灭。”   叶尘却是一怔,本想拒绝,但一看赵匡胤的神色,便只好恭敬称是。   赵匡胤心中杀机如潮,说道:“张展,王继恩,你们现在去将宫中所有内侍给朕找地方全部关起来,一个一个的给朕排查,贼人能够安排一个内侍潜伏在朕身边,就有可能有两个,甚至更多。”   张展和王继恩恭敬称是,然后快速离去。   叶尘记得原本历史上,“烛影斧声”之谋篡疑案中赵匡胤暴死,赵光义继位,王继恩是发挥了巨大作用的,想来应该是赵光义的人。但他却不知道王继恩本身却是圣堂在大宋宫中潜藏最深最大的一颗钉子。 第217章 以玉换人(一)   赵匡胤如此信任王继恩,却是有原因的。王继恩本是赵匡胤当年后周为大将时身边的一名副将,有一次在战场上为救赵匡胤,伤了下身,随成为太监。有这层关系在,赵匡胤可以怀疑所有内侍,但都不会怀疑王继恩。   “好了!三弟!朕相信你不知自己的好儿子干的好事。你先退到一边去。”赵匡胤对赵光美说道。   赵光美不敢再说什么,赶紧退到了一边。   “赵普,朕命你即刻带领一个指挥的皇城禁军,将赵斯所住府邸及名单中四位朝臣和三位开封属官捉拿归案,并将其九族之内相关人等全部下狱拷问。同时对所有相关人等抄家封院。”赵匡胤沉声说道。   赵普恭敬称是,当即便离去。   “晋王,朕命你即刻调集开封府干吏将名单中以三位行首为主的十三人及其爪牙捉拿归案。记住,宁可错抓,不可放过一人。”赵匡胤又对赵光义说道。   赵光义郑重应是,然后离去。   “曹彬!朕命你为钦差大使,统领五千禁军,即刻对除开封之外,中原三路中所有贼人进行抓捕。还是那句话,宁可错抓,不可放过一人。”赵匡胤寒声说道。   曹彬单膝跪地,行了一个领军之礼,当即离去。   “皇弟!你府中所有与赵斯有瓜葛,或者有可能是和赵斯乃是同一伙贼人的人,就由吕馀庆和你一起去办此事。多余的话朕就不说了,朕相信你和吕卿不会让朕失望的。好了,时间紧迫,你们也赶紧去吧!”赵匡胤最后对赵光美和吕馀庆说道。   赵光美还有些失神,神色中满是痛心疾首,但依然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说道:“皇兄放心,臣弟一定不会再犯糊涂了。”   吕馀庆肃然称是之后,二人也转身匆匆离去。   ……   ……   在全城各方势力的关注之下,叶尘带着护卫,神色焦急万分,脸色难看无比的进入了皇城。然后没过多久,叶尘又出来了,只不过身上多了两道兵符。一道是可以调动两千禁军精锐铁骑的兵符,一道是调动两个指挥的黄河水师的兵符。   出城时,碰上了刚刚召集了两百多好手,一脸疯狂之色的罗耀顺,叶尘便将调动两千铁骑的兵符交给了罗耀顺,自己则去调动水师。   ……   ……   赵光义出了皇城,就派人到开封府衙将所有官吏召集起来,而自己则先回了晋王府。   “陈先生,情况就是这样的,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本王的安危,本王想知道在开封还有谁知道你的身份。”赵光义问道。   陈先生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赵斯会是圣堂的另一名主事者,还好赵斯虽然知道他的存在,但同样不知道他的身份,反而是李思烟和他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他脑海中念头百转,但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晋王不用多虑,开封城除了王爷之外,无人知道在下真正身份。”   赵光义心中一声冷哼,暗骂老狐狸,但面上不露丝毫,说道:“那就好,既然如此,本王还要带人去抓贼人。”   陈先生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容,说道:“王爷请便。”   ……   ……   开封府衙大堂之中,赵光义高座府尹宝坐之上,任志亮、胡正一和王鑫等十数名有品级的心腹正恭敬的站在下面。   “事情就是这样的,此事事关重大,这些人身份来历你们也不用知道,你们只要知道他们所做之事乃是谋反之事就行了。对下面的人也这样说。好了,按照本王刚才的安排和分工,各自带人即刻展开,谁要是出了纰漏,不要怪本王不给往日情面。”   众人心中一凛,肃然称是,然后各自离去。   等所有人都下去之后,侧门又走进一人,正是晋王府一名管家。   “启禀王爷!罗耀顺已经带着两千禁军骑兵出城,看方向是向黄河大渡口而去。而祥符侯则是亲自带着水师,前往黄河大渡口方向。这些天潜进城的各方势力也已经追了上去。”这名管家说道。   赵光义眼睛一亮,其中有慑人精光闪动,说道:“看来是有人要以罗府中失踪的叶尘那位小妾来和叶尘换天星玉佩。”   “王爷!一百高手已经召集到位,我们是否要跟上去。”这名管家请示道。   “当然要跟上去,不过都给我装扮成江湖帮派的人,且都蒙着脸,去将那天星玉佩给本王抢过来。如此宝物,不管是真是假,既然能够换得南汉国半壁江山,那自然要落在本王手中。”赵光义沉声说道。   管家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   ……   黄河大渡口,是开封附近黄河最大的一处渡口。   今年天气虽然还算冷,但终未让黄河冻住,更何况都已经过了元宵节,黄河两岸摆渡十天前,便已经恢复正常。   平日间,黄河大渡口有不少摆渡的船只,但今天却只剩下孤零零的一艘小船。   小船上就两个人,一个很奇怪的组合,一个很难分清年龄,但却俊美妖异的白衣和尚,一位皮肤白皙,已经嫁为人妇的温婉少妇。   和尚盘坐在船头,左手拿着一个法轮,右手捏着一个盘珠。微微闭目,一动不动,不知是假寐,还是在坐禅。她身材一点都不高大,还有些单薄,但端端正正的坐着,如同一口青铜钟,身子毫无一丝偏倚,脸上有着让人心生向往的神圣庄严之色,总之高僧大德的气度彰显无疑。让人很难相信这和尚正是那位臭名昭著、心狠手辣的弥勒教二号人物小明王上官冰云。可空气中还未散尽的浓浓血腥味,以及附近数里之内近百艘已经消失的船和船夫,无不彰显着此人灭绝人性的一面。   船夫的尸体和破损的船板此时已经顺着水流,远在十数里之外的下游,快要接近白马县渡口,想来定会让白马县渡口人们一阵恐慌。   酉时刚过,轰隆隆声中,西南方向,背着血红的夕阳,尘土飞扬。那是骑兵的声音和动静,且是人数上千的精锐铁骑声音。   与此同时,黄河上游,七艘战船顺流而来。   世间若真有人能够独自抵挡两千大宋精锐铁骑,那此人肯定已经不是凡人,是神仙。   这个世上有神仙吗?当然没有。   所以,世间没有谁能够独自与两千大宋精锐铁骑正面一战,包括张无梦、陈景元、玉老魔和楼炎明都不行。   这四位都做不到,上官冰云更就做不到。   所以上官冰云选择的交换场地是黄河边,甚至他和人质早早已经待在了船上。这样的情况下,两千铁骑除了震慑藏在四周树林、矮山后面的江湖高手之辈外,已经别无它用。如今,能够发挥大作用的只有叶尘带来的水师。   两个指挥的水师有六百人,十艘战船。只要能够将上官冰云围起来,后者再厉害,也很难逃走。可是如今这十艘庞大战船因为吃水太重,而上官冰云的小船停在浅水区,难以围上去,只能在距离十丈之外,远远的将此处包围。   上官冰云本来还担心叶尘不会拿天星玉佩和她交换,或者用假的天星玉佩和她交换。毕竟她若是叶尘,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小妾将天星玉佩这样的绝世宝物拱手送人,即使这小妾怀了自己的血脉骨肉都不行。按照她的理解,她甚至会在第一时间内将这个小妾杀死,以免添麻烦或者看着心烦。   如今,看着水师和铁骑的到来,上官冰云反而笑了,叶尘会用真的天星玉佩和她交换的可能性又增长了几分。至于自己的安危,只要不离开河面,甚至不远离河岸,以她的身法,她就从来没有担心过。   两千铁骑停步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杂色,抽刀的声音更是整齐划一,一股惊人的杀伐之气冲天而起,让藏在附近的各方高手无不脸色微变。而最前面的罗耀顺却是脸色很难看,看着船上的上官冰云,心中杀机如潮,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可惜此时只能干看着。   “换弓!待命!”罗耀顺咬着牙挤出四个字,身后四个指挥使重复他的命令,两千铁骑顿时将战刀归鞘,从战马上顺手拿起了硬弓,且箭矢上弦,只差拉弓发射。   “秃驴!你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罗耀顺寒声喝道。   上官冰云看了一眼罗耀顺,嘴角流露一丝讥讽,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向身后已经远远围住她的十艘战船看去。很快他的目光便停留在最中间那艘战船上,准确的说是这艘战船夹板上,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的叶尘身上。   叶尘在第一时间也没有看上官冰云,而是看向韩可儿,韩可儿的状态有些诡异,神态安详且幸福,明显是陷入某种幻境之中不能自拔。   “上官冰云!本侯应约而来,你现在只要将本侯的女人放了,这天星玉佩便给你。”叶尘目光转到上官冰云身上,深知对方的难缠和诡异,心中充满了警惕。他也没有如罗耀顺般说什么恐吓威胁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了出来。   “叶侯果然如传说中重情重义,我佛慈悲,只要叶侯将真的天星玉佩交给贫僧,贫僧自然会将这位女施主归还。”上官冰云双手合并放在身前,喝了一声叶尘没有听过的古怪佛号,这个期间她脸上竟然流露出一副慈悲怜惜的庄严神色。 第218章 以玉换人(二)   叶尘心中恶心的要死,同样恨不得将这上官冰云,甚至整个弥勒教的妖僧全部千刀万剐。   如果非在天下间找一个叶尘最想杀之人,那不是赵光义,也不是楼炎明或者陈景元,而是上官冰云。实事上目前他遇见的人中,让他最为忌惮的人便是上官冰云。   叶尘心中生出无限杀机,这种杀机的渴望和强烈,是他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   叶尘并不是什么老好人,但他却有着做人的底线,做事的原则。如上官冰云这样的人,在叶尘看来,已经不算是人,甚至连畜生都不如,老虎、狮子尚且在吃饱的时候,都不会去伤害从身边经过的弱小动物,而上官冰云明明可以将这片摆渡的百姓赶走就行,可是他选择的是将所有人都杀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嗜杀成性,而是邪教恶魔才会做的事情。更不用说上官冰云三番五次对叶尘所做的事情。   实事上,一直以来,叶尘对和尚都没有好感,在他看来,和尚不事生产劳作,只是通过吸民膏民血来生活,满口的仁义道德,愚弄百姓。若只是这样还好,据叶尘这大半年听到的,看到的,和尚实为封建社会最大的地主之一,放高利贷盘剥百姓的恶徒中和尚至少占了三分之一。   历朝历代,寺庙田产从不给国家上税,且有信民捐赠,越来越多。最主要的是寺庙高利贷,已经在高利贷市场上占了很大比例,且利息一点都不低,而逼起债来,根本没有丝毫慈悲。这大半年来,叶尘没少听到百姓被寺庙的和尚逼债逼得家破人亡,甚至将自己老婆、女儿送给和尚奸淫抵债的事情。   当然,和尚中还是有高僧大德的,他们一心引导百姓向善,对社会的发展和人类的成长还是有一定贡献。但在叶尘看来,毕竟是少数。   “上官冰云!你不将船划过来,本侯怎么和你交换。”叶尘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和杀意,沉声说道。   “叶侯,你所在战船上有一艘小船,何不乘坐小船过来。”上官冰云对此好像早有预料,微微一笑,说道。   “好!”叶尘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   “叶哥儿……”王超脸色微变,出声阻止。但被叶尘挥手打断。   “侯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侯爷三思啊!”旁边水师指挥使宋成峰脸色很难看,硬着头皮劝阻道。开玩笑,以叶尘的身份今日若是出事,不说死了,就是受伤,他也会受到牵连。叶尘若死了,他就算不死,下半辈子也注定在牢狱中度过了。叶尘若是受伤,他的指挥使恐怕也当到头了。水师这几年本来上战场机会少,立功升职相比禁军不知有多难,他若真从指挥使位置上下去了,再升上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叶尘向来脸皮不够厚,特别是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闻言便微微一笑,说道:“宋指挥使不要担心我的安危,你只要按照我之前说的去做,定会立下大功。”   宋成峰见叶尘心意已诀,便不再相劝,只是脸上的担忧越加浓郁。躬身答应一声,心中叹了口气,眸中一片绝然,他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宋成峰让麾下五名最为精通水性,操船最为娴熟,个人武艺最高的都头陪着叶尘上了那艘小船,加上王超,总共八人,小船刚好坐得下。   距离上官冰云所在小船十丈时,叶尘让船停了下来。   “上官冰云!本侯将天星玉佩扔到另一边,你去拿,然后本侯的人上你的船接回本侯的女人。”叶尘说道。   上官冰云深深看了一眼被叶尘提到手中的宝弓,说道:“叶侯考虑周全,只是贫僧如何保证叶侯仍出的天星玉佩是真是假。”   叶尘冷哼一声,说道:“本侯自会证明给你看。”   话音一落,不等上官冰云说什么,叶尘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随手扔向了左边高空之中。   上官冰云见此神色一凝,岸边树林和矮山上潜伏的各个势力高手更是一阵骚动。   而就在这时,叶尘拿起手中宝弓,冲着距离水面十多丈高的玉佩射出了一箭。   嗡……   箭如闪电,瞬间便出现在玉佩前,眼看着就要射到玉佩之上。包括上官冰云在内,众人不明所以。   电光火石间,变故出现,那玉佩突然迸射出一片青光,箭矢直接断成数截落向水面。   这就是叶尘证明这玉佩乃是真正天星玉佩的方法,虽然不能让人全信,或者让所有人全信,但在这个时刻,所有人注定都会哄抢的短暂时刻,即使有人还怀疑,但依然禁不住会选择先出手抢到手再说。这其中也包括上官冰云。   上官冰云没有犹豫多久,因为岸上树林中已经有十数人扔出提前准备好木棒、木板,然后腾空而起,蜻蜓点水,向玉佩冲去,特别是其中一名神色气质不凡的男子,没有扔任何东西用来落脚换气,蜻蜓点水中,速度快如闪电。这人却是江湖上七大势力之一神拳门的门主吴星魁。   还有一个让上官冰云不敢再犹豫的是,河面下水中突然传上来动静。有人竟然一直潜伏在河中。   上官冰云腾空而起,冲向玉佩的瞬间,装扮成护卫的水儿也动了,五丈的距离,她在水面点了三次,便已经到了上官冰云的船上。神色诡异的韩可儿身体一震,然后疯子一般的扑向水儿,水儿手指连点,韩右儿一声呻吟,便软倒在船上。然后水儿双手一拍水面,小船便驶向岸边。早就等候多时的罗耀顺,赶紧带人将韩可儿小心的接了过去,团团围在其中。   “将这些贼人都杀了,他们身的钱物全部由兄弟们分了。”罗耀顺知道河面上的打斗自己插不上手,看着河边树林矮山上暴露出的近千名身穿各色服饰的江湖高手,狞笑一声,下了一道命令。从今早韩可儿在自己家中被那上官冰云所劫,罗耀顺心中便憋着一口恶气,此时刚好将这口气,洒在这些人身上。   两千禁军精锐铁骑,上到四个指挥使,下到每一名士卒,听了罗耀顺的话,两眼顿时发光,开心的笑了。他们单打独斗远远不是这些江湖高手的对手,但他们全副武装,结成战阵,却是这些各自为战的贼人恶梦。   “杀……”两千铁骑狞笑着齐声大喝,然后结成四个战阵,各五百人,分四个方向,先是以手中强弓一轮齐射,然后便冲锋而去。只剩下罗耀顺带着自己的从各府上召集来两百名护卫,在原地牢牢护着陷入昏迷的韩可儿。   水儿将韩可儿交给罗耀顺之后,便驾着小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叶尘身边。   而此时,高空中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上官冰云毕竟距离最近,率先冲到玉佩之前,可是就在他出手抓向玉佩时,神拳门门主吴星魁暴喝声中,遥遥向他打出一拳。   吴星魁在江湖上拥有赫赫威名,他打出的这一拳,正是他的成命绝技百步神拳。即使是张无梦、陈景元这样的高手面对他全力一击,都不敢怠慢,更何况是上官冰云。   天星玉佩虽然重要,但又怎么能够比得上自己的小命,上官冰云毫不犹豫便转身,体内真气全出,注入到自己手中法轮上,向前推了出去。   轰的一声爆响,上官冰云一声冷哼,一口气终于用完,身体止不住向下斜着落去,与天星玉佩擦肩而过。   几乎就在吴星魁挥出一拳的同时,叶尘所在小船旁边水面上,一道人影陡然河中冲出,扑向叶尘,叶尘五观的敏锐度甚至已经超越了玉道香、郭无为、上官冰云这个水准,水下有人,他自然早就察觉到了。   几乎就在这道人影冲出水面的同时,叶尘手中等候多时的铁箭便已经射了出去。   水下冲出的人,叶尘不认识,但从其身法来看,竟然不比上官冰云弱多少。可惜这人第一次和叶尘打交道,显然不是很了解叶尘,他刚刚冲出水面,一声惊呼,拼了命的又落回水中,消失不见。叶尘看得真切,箭没有射到咽喉,插在了那人的肩膀之上。他暗叫可惜的同时,也是心中一凛,能够在如此距离下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躲开咽喉,没有被自己一箭射死,实力已经快接近玉道香这个水准了。   而这个时候,水儿已经赶回。   另一边,上官冰云落在水面上,脚下一踩,便和另一边的吴星魁同时腾空,抓向距离水面不足三丈的玉佩。在吴星魁之后,是十数名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他们踩着木板、木棍快速的滑了过来。   “我佛慈悲!”上官冰云突然唱了一声佛号,一股诡异音波传递开来,吴星魁身体一滞,一口真气散去,一声怒吼,只能看着上官冰云向玉佩抓去,而自己落向水面。 第219章 以玉换人(三)   嗡……   在最后时刻,一根铁箭直直射向上官冰云后心,上官冰云可能是这个世界是最为了解叶尘铁箭恐怖威力的人,哪敢怠慢,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只能转身以手中法轮再次挡向铁箭。   锵!   一声金石撞击声响起,上官冰云再次被迫一口气散了,斜着落下水面。   而这时终于有一名江湖高手踩着木板赶着上来,狂喜之中一把抓住了玉佩。   砰!   吴星魁赶了上来,距离丈许远时,便轻轻一拳,这位江湖高手一声闷哼,胸口直接凹陷了进去,喷出一口热血当场毙命,跌落向水面,只是手中还牢牢抓着玉佩。吴星魁心中欣喜,脚下一点,便要抓向这位江湖高手,就在这时,他突然脸色微变,一拳向右侧挥出。   锵!   拿着宝弓的叶尘脸色一凝,吴星魁却是一声惨叫,铁箭虽然被他一拳打偏,可是他硬如钢铁的拳头上多了一道极深伤口,而且他的小臂和大臂直接被这股大力震的骨折了。   一箭之威,强大如斯,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叶侯神箭,果然明不虚传!   这一耽误,那位江湖高手尸体连同手中的玉佩已经掉到河中。   这个时候,水面下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一把从尸体手中夺过玉佩,跃出水面,蜻蜓点水一般,向远离铁骑的河岸边冲去。   正是不知以何秘法可在水面下长时间潜伏,且刚才对叶尘出手,被叶尘一箭射伤的那人。他肩膀上血迹虽然被水冲干,但还有寸许长箭头没有拔出来。   叶尘这才看清,这人身上穿着一身道袍,和被他杀死的司洛意所穿道袍一模一样,显然此人是天一道派来的高手,或许就是陈景元另一名得力弟子。   这名天一道高手出现的极为突然,身法又极快,再加上恰好在上官冰云和吴星魁换气之时,一时间没有几个人来得及追上去。叶尘一箭射出,也被早有防备的他躲了开去。   但这名天一道高手为了避开河岸上的铁骑和罗耀顺一行,斜着冲向河岸,距离河岸足有近二十丈,按理说以这人的实力也难以一口气踩着水面回到岸上。   叶尘心中刚刚生出这个想法,一根飞木突然从此人冲去的岸边树林中飞出,落向他的眼前。天一道高手见此长松一口气,就要踩向提前安排的人手投来的飞木,一举回到岸边。可是就在这时,一根铁箭再次出现,精准无比的先一步打在飞木上,将其刺穿不说,远远的跌飞了出去。正是叶尘在关键时刻又射出了一箭。   叶尘一方面要表现出一幅不能让人将玉佩抢走的样子。另一方面,按照他的计划,这玉佩可以落在现场任何一人手上,但绝对不能落在天一道和太平教的人手上,因为阴月和阳日两枚玉佩分别在两教手中,来人很有可能见过阴月和阳日玉佩。而这名天一道高手此时来不及细看手中玉佩,但让其上到岸边,仔细一看,很有可能便会看出这玉佩是假的,使得叶尘的计划穿帮,那叶尘转移目标的目的就要夭折了。   这名天一道高手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眼看着真气不继,就要落入到河水中。最后时刻,他将自己手中长剑扔了出去,而同时自己踩在宝剑之上,在宝剑沉向水中的同时,他换了一口气,向河岸上投去。   眼看着他就要落到河岸上,突然他眼前河岸边树林中先是传出一声惨叫,然后打出一道拂尘,无数拂尘丝散开犹如钢针一般笼罩了丈许大的范围,一时间让他难以躲闪。   他一声怒吼,忙使个千斤堕,落在河水冒出来的一块大石处,离石滩尚有一丈多的距离。身后吴星魁和上官冰云已经追了上来,他哪敢逗留,脚下一点,避开拂尘所在,向旁边河岸边激射而去。   河岸树林中,邢西扬手持佛尘正要继续拦向这名天一道高手,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让他心寒的杀气,脸色变化中,再也顾不上天一道高手和其手中的玉佩,手中拂尘甩向后方。   轰然声响中,拂尘击退了攻击,便他身体巨震中,脸色却是一白,转身看去,四名神色漠然,皮肤呈暗金之色,身高足有八尺的大汉,各自手持一个狼牙棒,却是已经将自己围在了中间。   邢西扬看清四名大汉,不由脸色微变,失声说道:“圣堂金护法。”   另一边,天一道高手顺利踏上了河岸,可就在他双脚落在河岸,一口真气刚刚用完的瞬间,数百箭矢从旁边树林中激射而出,覆盖了他的周身。   他的宝剑刚刚扔到河水中,此时只能脸色大变中,强行提起功力,一双肉掌连连挥出,妄图护住全身。   嗤嗤声中,他挡住了大半箭矢,或者说护住了身上的要害,但依然有十数根箭矢插在了身上。噗嗤一声,他吐出一口热血,脸色一片苍白。   这些箭矢却是一直关注着水上战斗的罗耀顺,及时调了一个指挥的禁军,赶了过来。   但不等这一个指挥禁军冲上来,河中上官冰云和吴星魁赶了上来,抢先一步来到了天一道高手面前。天一道高手的实力不比这二位弱,可惜他如今身受重伤,根本躲不开这二位同时出手。上官冰云一手抓在天一道高手左臂上,而稍慢一步的吴星魁却是抓住了天一道高手的长发上。   一声惨叫传来,天一道高手的那只胳膊直接被上官冰云生生的从肩膀处扯断,而他的头顶上一股暗劲砸向脑袋。   电光火石间,天一道高手一声疯狂大笑,双眸中流露出绝然之色,另一只袖子中的玉佩滑到手中,随手向河中扔了出去。   上官冰云和吴星魁正准备出手抓向玉佩,可是又一批箭雨笼罩之下。上官冰云和吴星魁这样的高手也不敢分心,只能全力抵挡箭矢,毕竟天星玉佩虽然重要,但还是不能和自己的命相比。天星玉佩错过了这一次,还可以继续去抢,可是命就这一条,没看这名天一道高手是怎么死的。他们二人可不想步其后尘。   噗通一声,玉佩落入了黄河之中,河面上十多名踩着木板向这边赶来的江湖高手,毫不犹豫全部跳入水中。冲着玉佩落水的方向拼命的游去。   这些人可都是内家高手,在水下时间虽然比不上那名天一道高手的潜伏时间,但潜水一炷香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不过,没过多长时间,也就十多息的时间,一名三十多岁的大汉突然从水中冒出,左右看了两眼,游到最近的一片木板上,翻身而出,踩着木板,两手用起真气连拍水面,什么话都不说,顺着水水流向下游拼命行去,且有意向远离这边河岸的另一边行去。   紧接着距离此人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从水中露出头来,指着那名大汉说道:“天星玉佩在他手中。”   话音一落,水下十数人顿时钻出,只是此时之前他们用的木板大多数已经被水冲远,只有少数几个抢到木板,以同样的方式追了上去,大部分没有抢到木板的只能在水中拼命游着追逐,可惜很快便被拉开了距离。   好不容易摆脱了禁军的上官冰云和吴星魁,此时站在河岸上也只能一脸不甘和郁闷。因为那名拿着天星玉佩的大汉此时距离河岸足有三四十丈。以他们的实力一口气过不去,而从岸上找个木板什么的,以同样的方法追上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那大汉总要上岸的,上官冰云和吴星魁是这样想的,被两千铁骑追杀了近半,四散逃开,但却没有远离的数百江湖高手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们都顺着河岸追了上去。   这其中包括,蒙着脸混在江湖各势力中的赵光义派来的一百名高手。他们刚才受了无妄之灾,稀里糊涂被铁骑杀了三十多人,拼了命的才利用树林逃了开来。此时好不容易重新将人手聚集在一起。   什么都没有得到,便损失三分之一的人手,带队的晋王府管家哪敢这样去见赵光义,带着剩下的人也顺着河岸追了上去。   叶尘此时脸色依然很难看,但心中却是一片舒畅,那假的天星玉佩落在寻常江湖高手手中是最好的结局,几经倒手之后,就算最终被天一道、太平教、弥勒教的超级高手认出是假的,到时候也已经说不清楚了。叶尘完全可以说是自己丢出天星玉佩之后,后面被人给换了。   另外一个大的收获,天一道的高手继司洛意之后又死了一个,毕竟如司洛意这个层次的高手,想来即使在天一道肯定也不会太多的。   叶尘知道,此时样子活还没有做完,自己的小船还要作势追上去,且让大宋水师也追上去的。   叶尘大喊着让人驾驭着小船追上去的同时,他轻轻剁了一下脚,所在小船便突然破了一个洞,河水灌到船上,而王超大喊有刺客后,水师指挥宋成峰一个激灵,赶紧打消了替叶侯抢回宝物,从而立下大功的想法,指挥着七艘大船将叶尘团团保护起来,然后将叶尘一行接到了大船之上。 第220章 叶尘的不依不饶   叶尘在生死兄弟王超和水师指挥使苦劝之下,终于暂时放弃亲自去追回天星玉佩的打算,打道回府。而在这之前,岸边上,罗耀顺让人找来马车,已经早先一步,保护着韩可儿回到了开封城内叶府上。   开封城沸腾了,三道九流,大小帮会,各色人等都出动了。因为祥符侯叶尘悬赏了十万贯的巨款,让人给他提供天星玉佩的消息。这十万贯自然无法和南汉国传来的消息悬赏五百万两银子或者南汉国皇帝相比。不过,叶尘这边毕竟只是提供一则消息啊!这难易程度同样是无法相比。   叶尘亲自来到漕帮,请周杰发动漕帮的人打听消息,要他们严密主意各种可疑人员。   叶尘宴请开封所有行首,请他们发动人手和关系替他打探消息。   与此同时,叶府家丁满开封城的都贴满了叶府的悬赏令。   叶尘亲自进宫求见天子,然后宫中传出了一道旨意,大宋境内各州县捕快、厢军等官府力量都被动用,到处都是官府设得检查关卡,全力替他追回叶尘那件至宝。特别是大宋前往南汉的几处要道更是重兵把守,除了翻山越岭或者绕远路之外,根本难以通过。   叶尘府上护卫出动了一半,离开开封前往南方。   很快,全天下都知道了大宋祥府侯叶尘的至宝——天星玉佩,在著名的黄河大渡口一案中被人抢了去,所有人都看出了叶尘的不依不饶。   十万贯是什么概念,各地的那些小帮派和地痞混混们立刻迅速的行动起来,青楼、客栈、酒楼、赌场等事个场所,没有放过一个地方。   大宋最年轻的侯爷祥符侯叶尘,在前院发完脾气以后,回到后院,脸上顿时一片轻松。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天星玉佩丢了,他成功的做到了转移危险的目的。而韩可儿经过鬼医亲自治疗之后,也已经从上官冰云那妖僧编制的幻境中摆脱了出来,一脸后怕的在后院养胎。   ……   ……   “依你看,叶尘丢出去的天星玉佩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匡胤放下手里的朱笔,按一按太阳穴,随口问站在旁边的张展。   “回官家的话,从叶侯如今发了疯的发动所有人去找那枚玉佩的情况来看,臣认为多半是真的,可是邢道长认为只有五成可能的真的。”张展如实说道。   “邢西扬的伤好了没有?有没有查出来,围杀邢西扬的是什么人?”赵匡胤突然神色变得郑重肃然,在他派出赵普、赵光义、曹彬这三位自己最得力的重臣带人围剿圣堂在中原三路的势力同时,有高手出现刺杀邢西扬,这势力会不会是圣堂的人?   至于天星玉佩,叶尘曾经当面给他保证过,甚至发过誓,那天星玉佩绝对没有可以使人长生不老和飞升所谓仙界的能力,只是牵扯到叶尘师门的一个大秘密。所以他并不是很关注那天星玉佩,能够被他得到更好,得不到也没有什么。   张展也看出了这一点,便不再提天星玉佩的事,说道:“官家!据邢西扬自己所说,围杀他的四人是继嗣堂的金银八大护法中的四大金护法。”   赵匡胤闻言,不由神色一沉,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再想什么。   ……   ……   钱宁从南方回来了,他带人戴着南汉使臣秦权和孟修的人皮面具,去南方演了一场戏,现在看来演得很好,很成功。至少叶尘很满意。   麻刚子冒充赵斯在开封城内城外转了一圈,也很成功。因为除了少部分人之外,赵斯麾下所有在开封及中原三路的势力被大宋朝廷一网打尽。据说在抓捕的过程中,受到了激烈的反抗,各地加起来当场就杀了五六百人,足足抓了一千多人。这还不算是家眷仆人。   叶尘听说死了如此多的人,上万人被贬为奴籍之后,也有过一度的内疚,但刚刚听了李思烟留在关中秦岭山中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之后,这种自责内疚便被他抛掷到了脑后。   果然如玉道香密函中所言那样,圣堂大长老麾下势力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和损失,为接应和营救被抓的人,搜捕玉道香和其父亲的人果然少了近半之多。   另外一件让叶尘感慨和意外的事情也在昨天发生了,刚刚痊愈的李君浩再求叶尘将他的师傅山岳上人放走而被叶尘委婉拒绝之后,竟然偷偷的将山岳上人给救走了。   李君浩如此重情重义,世间着实少见。叶尘都不得不佩服。   洛阳南城门外,一个茶摊上。   李君浩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高大的洛阳城墙,想要把师父背起来继续赶路,虽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侯爷也没有派人来追,但他还想将师父送出大宋境内。他师傅受了重伤,还没有痊愈,在大宋境内他不放心。   只是一想到叶尘待自己如兄弟,一次次的大恩,李君浩对自己违背叶尘的意思,将师傅从叶府救走,感到内疚的不行。   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师父爬上自己的后背,等到的却是肋下一麻,不由自主的躺在泥地上,不解的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山岳上人站的稳稳地,一点都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显然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伤已经好了。李君浩一直没有注意到。   “我的好徒儿,跟着为师回大理吧!回头为师再用你和叶尘换一些东西,想来以叶尘的为人,以及和你的关系,应该不会拒绝的。没看那上官冰云抓了叶尘的小妾,就让叶尘将天星玉佩给拿出来换了。”山岳上人低声说道。   这样说着,他正准备将山李君浩抱到之前他坐的马车上去。   可就在这时,旁边茶摊子上十数人,以及不远处三三两两在城墙边晒太阳的人陡然向他围了上来。人人手中竟然都手持长刀,甚至还有硬弓。而之前李君浩找来让他坐的马车却已经被人远远的赶到了一边。   这群人足有六十多人,且都是好手。   这些人自然都是南帮的帮众,领头的正是南帮副帮主许方义。   “放开我们帮主,我们就让你走。”许方义沉声说道。   山岳上人脸色异常难看,他估算了一下实力,自己带着一个人很难离开,全身而退更不可能,更何况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至于许方义所说,他可不相信,所以他一手提着李君浩当人质,一手向后退去。   “师傅!他们都是我的属下,你将我放了,有我在他们不会追着你不放的。”李君浩艰难地说道。   话音一落,他不等山岳上人说什么,便自顾又说道:“许老,兄弟们,待会我师傅放了我之后,谁若动手,以后就不再是我兄弟了。”   许方义和众兄弟叹气一声,一脸的不甘感慨之色。   许方义的话山岳上人不会相信,但李君浩的话他则相信。所以他将李君浩丢向众人,许方义和几人一边冲上去接李君浩,一边示意众人动手,但还在半空中的李君浩大喝道不许动手,然后众人便停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山岳上人匆匆离开,钻进旁边树林中消失不见。   ……   ……   任志亮自从年前和叶尘一起破获红蝠楼案子,且和叶尘一起经历生死之后,有意想搞好自己和叶尘之间的关系,现在没事干就喜欢到叶家讨杯茶喝,虽然叶尘送给了他足够喝一年的茶叶,他也没有改变这个习惯,好像从上回的结蝠楼遭遇过后,他就自认为是叶尘的朋友了。   叶尘知道很有可能是赵光义指使任志亮拉近与自己的关系,或者想近一步了解自己。但任志亮这个人在破案方面的确是专家级别的高手,且本身实力也接近一流。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叶尘并不反感。再说,赵光义想通过任志亮了解叶尘,叶尘也可以通过任志亮了解赵光义不是。   “上回听叶侯所说的骨牌效应的道理,在下回去思虑了良久,发现大大的有理啊,引起事端的总是一些微小的小事,可是为了掩盖这些小事情,我们就不得不做一些更大的事情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问题是小事端总是存在,我们总有遮不住的时候,所以,杀人,犯罪就会层出不穷,不知叶侯有没有良策让这些小事端被解决在萌芽里?”   “没有可能,粉饰太平和文过饰非,是人类的天性,总想着小事情总会被遮掩过去,谁知道却总是失败,越是聪明人就越是想取巧,一遍又一遍的向老天展示自己的愚蠢,这就是我们被称之为人的原因和我们必须拜祖先的原因之所在。”   “受教了,只是叶侯您的玉佩到现在为止已经有超过两百人为之丧命,不知叶侯如何看待?”   任志亮拱着手求教。   “贼人想偷本侯的宝贝,谁有办法,这可要怪你们这些维持地方治安的官吏了,没有将事件消灭在最初,是你的失职啊。” 第221章 够兄弟的白沧海   说完之后两人相视大笑,任志亮笑着说:“为何下官总有一种侯爷在看笑话的感觉,侯爷除了最开始拿出十万贯悬赏之外,好像也没有再做什么事情啊!天星玉佩丢失之后没过几天,侯爷家里就立刻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生活,这真是让在下官大感意外。”   “听说那山岳上人从你府上逃离之后,又在南方大打出手,在百十个一流江湖高手的围追堵截之下,愣是将天星玉佩抢到了手,而且还趁乱打伤了上官冰云。只是他最终也受了伤,且被迫丢出了玉佩,才得以逃回大理。”任志亮故作神秘的低声对叶尘说道。   叶尘感慨道:“山岳上人年龄大了,最多活不过十年了,可是他没有活够,最是怕死,想要长生不老,所以才百般出手。”   “听说现在天星玉佩又落在了长江中游一伙实力强大,人多势众的水贼手中,他们正在与南唐、南汉,甚至和我大宋试图接触,想将玉佩卖个好价钱,不过依下官来看,这伙水贼的末日已经到了。”   叶尘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赵匡胤在魏王婚礼那一天,本来说让他成为武德司使,统领武德司众密探,而原武德司使张展则成为他的副手。可是等叶尘想明白,这是一个好差事,对自己后面种种行事和目的都大有好处,主动向赵匡胤提起这事时,赵匡胤却说等叶尘啥时候将天星玉佩找到,并拿到皇宫来,才会将武德司交给他。   为这事,叶尘这些天没少揣测赵匡胤心中的真正想法,也大感可惜。   任志亮走了之后,叶尘带着一众护卫,准备出城去祥符县自己的那一千亩封地。他最近又想到了一个新的赚钱生意,他拿出十亩地,准备修建一个用土墙围起来的简易迷宫,然后对所有人开放,且每五贯钱可闯一次迷宫,时间不限。   迷宫是他亲自设计的,除了将叶府迷宫的难度减弱了百倍之外,还融合了后世一些大型公园里面“鬼屋”、“魔洞”、“恐怖屋”之类的刺激性的游玩元素。他相信以自己如今的名声,特别是大年初一至元宵节这十五天叶府中“半死迷宫”的威名,这简易迷宫修建之后,定会大赚特赚。   当然,到时候免不了要先在开封城内广发传单、广贴告示宣传一番,然后将开封政、商两界知名人士请去,组织一个剪彩仪式,并且组织一部分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先带个头,在名人效应之下,搞一个促销活动。   ……   自从大年初一正旦大朝会上,南汉国使者提出用半个南汉江山换叶尘之后,开封城及附近江湖人物就多了起来,从而杀人越货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开封府这些日子费心思抓了不少,且狠心杀了不少,才渐渐恢复之前正常状态。   只是叶尘一行刚刚出城没多久,刚踏上叶家封地,就听见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这还了得,这是叶家的地界,这个庄子上的人都是叶家佃户。叶尘一直对自己的佃户很照顾,他的计划是将这些佃户最终全部发展成自己家的家生子,如今竟然有人敢在自己地盘上闹事,叶尘准备练练手,最近坚持苦练剑法,感觉进步不少,可他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平时没法让护卫或者李君浩他们当陪练,眼前刚好是个机会。   叶尘下了马,先吩咐让麻刚子前去看一下情况,然后让所有护卫不要急着上去将人吓跑了,自己准备上前上演一下侠义之行。   可这时就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麻兄,是叶侯让你来接应我的么?”   麻刚子愣住了,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眼前满身是血,略显狼狈,出剑如电,充满野心魅力的汉子居然是白沧海。   在叶家所有护卫的强弩的威胁下,那些实力极为不弱的江湖高手每个人脸上都是极大的不甘。   叶尘看着面前浑身血迹斑斑的白沧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讲义气,够兄弟的家伙一定是在扬州听说叶尘的天星玉佩被抢走了,结果刚好得了玉佩的那帮长江水贼距离扬州不远,所以就出手替叶尘抢了回来。显然其中剑庄上下也出了不少力,否则白沧海虽然实力高超,但以他一人要想从上千名水贼手中将玉佩抢过来,而且还一路北上逃到开封,肯定是做不到的。   白沧海毕竟还是年轮人,很臭屁的笑起来,从怀里掏出那枚血迹斑斑的玉佩,递给叶尘,那些围在四周的十数名江湖高手齐齐的叹了口气,天星玉牌回到叶家,其他人再想要得到,就比登天还难,别的不说只要再将天星玉佩放到“半死迷宫”中,还有谁能够抢到手,难道再去绑架叶尘的家人?有了第一次,叶府上下会没有防范?恐怕现在要绑架叶尘的小妾比闯“半死迷宫”还要凶险困难。   叶尘张开双臂搂抱了一下白沧海,从他手里接过玉佩,颠了颠,大声说:“为了这枚玉佩,先是让可儿和我未出生的孩子差点出事,然后又险些害白兄没命,唉!这枚玉佩既然已经被世人所知,再放在我身上只会给我和我身边的人惹来无尽的麻烦,不如就此丢了也好。”   说完他远远地看了一眼百丈外的树林,喊道:“将玉佩交给陛下,就说本侯一刻都不敢再拿在手中了。”   话语间,他随手扔了出去,那十几名江湖高手再也顾不上旁边还有强弩环伺,一窝蜂的冲进了树林子。   白沧海先是脸色一变,但紧接着又恢复平静,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欣赏赞叹的看着叶尘,由衷地说道:“叶兄果然非常人。”   树林中惨叫声响起,十数息之后,刚冲进去的那十几名江湖高手跑出一半,慌张逃离,另一半则变成尸体被扔了出来,然后张展带着三十多人从中走出,远远的向叶尘行了一礼,说道:“叶侯放心,下官定会将天星玉佩交给陛下,也必定将叶侯刚才所言一字不差禀告给陛下。”   言毕,也不等叶尘说什么,便带人快速向开封城内疾驰而去。显然天星玉佩在身,即使旁边就是开封城,武德司的人也很没安全感。   刚才那一幕,武德司使的人刚好在旁边,叶尘对此很满意。若说天星玉佩这烫手宝物扔给谁最没有后顾之忧,最能让麻烦从叶尘身上转移而去,那就属大宋天子了。此物放在皇宫里面,再好不过了。   ……   ……   皇宫崇政殿。   赵匡胤静静地听了张展讲述完包括天星玉佩如何又回到开封的事情经过之后,拿起玉佩,仔细看了半晌,冷笑一声,说道:“好了,王继恩!将这沾满数百人血的玉佩收到宝库里面去吧!”   张展神色一怔,说道:“陛下,不用这天星玉佩和南汉换一些好处。”   赵匡胤说道:“看起来是因为你们刚好在不远处,叶尘这小子不得不将天星玉佩交出来,且为了不让朕怀疑他会用假玉佩的换了真玉佩。当场一接手便直接抛给了你。但实际上,叶尘这小子,这一次从最开始摆明就是想将自己的麻烦丢出去,弄出一个那什么‘半死迷宫’,然后再死上一些人,就是为了让天下人都认为这玉佩是真的,顺便也利用江湖上那些高手拼死一些他的仇人。但朕相信,这小子绝对不会将真的天星玉佩丢出去。朕这一次,也算是被这小子利用了一次,替他将这个麻烦接上了。”   张展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现在玉佩在陛下手中,不知如何处理?”   赵匡胤说道:“当然是放起来,假的天星玉佩有时候也会有大用。”   张展道:“陛下若不拿出玉佩和南汉国换好处,天下人恐怕就会怀疑这玉佩的真假。叶侯想摆脱麻烦的目的就会打折了。”   赵匡胤叹了口气,看着张展,心想当初自己手中能够做到绝对忠诚的人还是太少,所以选了张展执掌武德司,现在看来不论是能力,还是眼光智慧,或者心智手段都太过欠缺。   虽然此次将赵斯麾下圣堂在中原三路势力一网打尽。但这圣堂做事果然如邢西扬所说,做事谨慎之极,各个势力与上级也只是单线联系,核心成员之间竟然大都互不知道彼此的明面上身份。甚至每个势力不管是从商,还是江湖帮派,一般情况下也只有主事的人才知道圣堂的存在。   所以,邢西扬说此次剿灭的圣堂势力,连圣堂十分之一都算不上。赵匡胤虽然听了很不高兴,但最终还是信了。   越是了解圣堂,赵匡胤越是感到这圣堂势力的强大,也越是认识到圣堂的存在对大宋江山的威胁。所以他现在非常急于彻底的消灭整个圣堂。   可是,这件事情显然不是张展能够完成的。而邢西扬、郭无梦代表的太平教或许拥有这个实力和能力,但赵匡胤绝对不会相信这两个人及其背后的太平教。 第222章 华夏卫府   “看来此事真的要交给叶尘这小子才行。这小子或许对朕的忠心度不如张展,但只要我大宋强大一天,始终是华夏正统,他就绝对不会背叛我,背叛大宋。”赵匡胤心中想着,却已经有了决断。   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邢西扬始终没有将玉道香的身份告诉赵匡胤,而以武德司的能力和势力,对玉道香和李思烟的真实身份还不足以查出来。否则,赵匡胤对于将武德司交给叶尘或许就不会有疑虑。   ……   ……   叶府,白沧海一来,便表明要闯一闯“半死迷宫”。   叶尘对此早有预料,嘿嘿一笑,亲自带他来到了迷宫之中。   如今天星玉佩明面上已失,寻常情况下已经没有人再闯迷宫,藏在迷宫中控制机关的护卫自然早已撤出,但就迷宫本身,能够闯过,进入里面小院,在整个天下那都是凤毛麟角,叶尘甚至有时自大的想,或许单纯凭自身的能力能够闯过迷宫的,就他自己一人。   当然,若真有人能够闯得过,张无梦、陈景元、玉老魔、楼炎明这四个老怪肯定要排在最前面。另外,圣堂大长老,赵斯的师父玉枫在这一方面估计也不差,毕竟赵斯府上那座奇门遁甲树林阵很可能就是玉枫所布置而成。   不过,只要不动里面机关,闯迷宫本身虽然会让人犹如经历鬼打墙之类的恐怖事情,但只要不是心脏病者可能会被吓死,对于正常人还是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   白沧海第一次进入,一个时辰之后,没有什么意外的又走了出来。看着他眉头紧蹙,但眼睛却越来越亮的眼神,叶尘微微一笑,心想以这家伙的性格,没个四五次是不会放弃的。吩咐下面人准备好食物和清水放到迷宫入口处,他自己便离开了。   ……   ……   比叶尘预料中还要快,他刚从迷宫那回到书房,就被天子内侍招进了宫中。   崇政殿中,张展也在。   叶尘行过礼之后,赵匡胤也没有提天星玉佩的事情,便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叶尘!朕若将武德司交给你,你能否替朕将圣堂彻底剿灭。”   叶尘对于赵匡胤所问早有准备,当即说道:“臣不敢保证将圣堂彻底剿灭,也相信任何人都难以做到将圣堂彻底剿灭。因为据臣所知,圣堂势力遍布我大宋、南唐、南汉、大理、契丹、西域等各国地的朝廷官员、商人、世家、江湖帮派,以及寻常百姓。与圣堂有关联的人和势力太多,大部分人甚至一直给圣堂做事,但根本就不知道圣堂的存在,更不知道圣堂想要做什么,是什么样一个组织。”   “而这些人太多,根本杀之不尽,或者若非要将其杀尽,恐怕会动摇我大宋根基。实事上以臣看来,这些人或者这些寻常势力没有必要全部杀之或者彻底剿灭。只要将圣堂老巢找到,聚大军以雷霆之势彻底摧毁,然后将圣堂核心势力七宗五姓灭之,便算是灭了圣堂。剩下的势力必将会树倒狐猴散,不成大气,难以对我大宋产生任何威胁。”   叶尘一口气将自己早已想好的话辞说了出来。   赵匡胤听的过程中,脸色变幻不定,没有人知道他再想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叶尘,你可否做到你刚才所说。将圣堂老巢找到,聚大军以雷霆之势彻底摧毁,然后将圣堂核心势力七宗五姓灭之,使其难以对我大宋产生任何威胁。”   叶尘斩钉截铁地说道:“臣有此信心,也有此意志。”   叶尘对于圣堂内部看得很清楚,玉道香的父亲就算这次能够侥幸活下来,以其年龄,叶尘知道也活不了几年了。而玉老魔一死,圣堂九大长老中恐怕除那位九长老之外,其他八个长老第一时间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杀死玉道香,因为以玉道香的身份和如今的实力及所拥有不下于其父的资质,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玉老魔。这是圣堂如今九大长老都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对此,叶尘不认为玉道香能够是麾下有着大批势力和资源的九大长老地对手。更何况他也不想让玉道香成为第二个玉老魔。   另外,没有了玉老魔的压制,圣堂在野心家的控制之下,必定会从幕后走向前台,搅动天下,妄图争霸天下,成为天下之主。到时候很有可能便会使得华夏天下又变成五代十国那样的乱世,从而最为得利的则是北方契丹和西北党项等北方游牧名族。从而一不小心便会发展成为北方契丹铁骑南下,华夏江山覆灭的结局。   所以,不管是出于对玉道香的私心,还是对华夏名族的大义,叶尘都要将圣堂这个华夏天下最大的祸乱之源剿灭。实事上,不光是圣堂,天一道、弥勒教、太平教这些能够搅动天下的歪门邪道,叶尘都想将其彻底灭杀。而这也是叶尘来到这个时代,经历种种事情之后,心底深处暗暗给自己定下的终极目标。   更何况,他就算不是出于天下百姓的大义,而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也要将这些势力灭杀,因为从他出现在这个时代之后,这些势力都从未放弃过对他的觊觎之心。   “好,那朕就将武德司交给你。希望你能够早日剿灭圣堂。”赵匡胤说道。   叶尘摇头道:“陛下,臣不要武德司,臣要另建一衙。”   张展一听,眼睛一亮,心中欣喜。   赵匡胤先是一怔,看了一眼张展,一脸意外好奇的对叶尘说道:“另建一衙?你想另行组建一衙。”   叶尘说道:“正是。武德司乃是陛下耳目,但势力基本只限于开封城内,陛下可留下用其监察百官、勋贵,及天子脚下民间大事。”   “而臣组建新衙将会替陛下监察天下,特别是着重监察圣堂、弥勒教、太平教和天一道这样能够威胁到我大宋朝廷的势力,同时也会重点对江湖所有势力动向进行监察,防止类似于弥勒教和圣堂这样的势力再出现。”   “当然,在监察过程中,只要发现有哪个势力有谋反之心,便可随时禀告陛下,陛下自可及时调动大军将其灭之,将其消灭于萌芽状态。以免这样的势力如如今的圣堂一般做大。所以,臣新组建的新衙目前首先要对付的势力就是圣堂、天一道、弥勒教乃至太平教。”   赵匡胤听了久久不语,半晌之后,眸中闪过一丝决断,说道:“好,朕就允许你组建新衙,只是你组建新衙名称叫什么?又如何组建?”   叶尘说道:“臣组建的新衙叫华夏卫府,以彰显我大宋乃是华夏正统。”   赵匡胤闻言,不由眼睛一亮,他对“华夏卫”这个名称也很满意。   赵匡胤略一沉思之后,说道:“好!朕给你五千精锐禁军,另外将祥符县那座皇家别院也交给你作为华夏卫开府建衙所用。”   叶尘说道:“多谢陛下。陛下,华夏卫府新建之初需要一大笔钱,另外,光靠这五千人想要监察整个天下肯定不行,按照臣的想法,是以这一千人为骨干核心,大肆发展外围势力,建立一张覆盖天下的消息网,才能够真正的做到替陛下监察天下的目的。而这还是需要耗费许多钱。所以……”   不等叶尘将话说完,赵匡胤毫不客气的将其打断,说道:“过了这个冬天,朕就准备对南汉动兵,接下来几年还有南唐、大理,你也知道打仗最为耗费钱财,除了这五千禁军转为华夏卫之后,会依然拥有军籍,照常按照上位禁军发军饷之外,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给你。”   “陛下!这……”叶尘急了。可不等叶尘再说什么,赵匡胤一声冷哼,说道:“你小子不是很会睁钱吗?自己想办法去。”   叶尘愁眉苦脸,沉思半晌之后说道:“陛下不给钱可以,但臣有两个条件。”   赵匡胤眉头一皱,敢在他面前讲条件的人还真不多,他颇有些好奇地说道:“什么条件?”   叶尘说道:“第一,各地驿馆中小吏都要逐步换成我华夏卫的人。”   赵匡胤点头道:“各地驿馆中的小吏一方面可以打探消息,同时也可利用驿站中快马以最快的速度传递消息。这一条朕允了。”   叶尘说道:“谢陛下,这第二个条件,便是请陛下准许各地税监司中安插华夏卫府的人。”   赵匡胤疑惑道:“这是为何?”   叶尘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势力,江湖帮派也好,如圣堂这样的庞然大物也罢,都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才能够让其运转下去。而最能赚钱的正是从商做生意,只要是做生意,便难以隐藏,必然要与税监司的人打交道,我华夏卫的人隐藏在税监司中,便可掌握天下商人脉络,臣掌握到足够信息,便可从中总结分析出哪些行首、商人,甚至世家、官员与圣堂有关。” 第223章 叶尘的野望   叶尘所说着实有些玄乎,甚至有些牵强,但这话由擅长创造奇迹的叶尘说出,便多了几分可信度。   赵匡胤略一犹豫之后,感觉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说道:“好,这一条朕也准了。好了,朕即刻便会下旨给枢密院、三司、政事堂,做好相应配合,你尽快拿出一个完整的议程出来,尽快将华夏卫府组建起来。朕还想早日看着你替朕将那些圣堂贼人给朕全杀了。”   叶尘今天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不再多说什么,便恭敬称是,拜退出宫。   ……   ……   叶尘回府时,白沧海已经是第四次进入迷宫了。并且这一次进去之后一直整整一天一夜都不见出来。   叶尘不担心白沧海会出事,只是让喻清妍后面再给鬼医送饭时,顺便给白沧海也带上。   目前为止,只有四人被叶尘教了如何进出迷宫的方法,除了住在里面的喻清妍和鬼医之外,也就韩可儿和麻刚子。   叶尘一回来,先是和鬼医进行了一番密谈。然后叫来水儿、寇准,同时又派人去叫李君浩、许方义。   李君浩和许方义不知叶尘急着找他们来有什么急事,二人匆匆来到叶府,一路走进书房,见叶尘坐在椅上正在沉吟,水儿和寇准分坐两边。二人忙抱拳施礼。叶尘见了他们来了,才惊醒过来,忙一指对面椅子道:“坐!”   李君浩和许方义在椅上坐了,李君浩微笑道:“听说侯爷刚刚回府,不知匆匆把我们唤来有何吩咐?”   叶尘道:“还记得我前几日给你们提过组建华夏卫府的事情吧!刚才天子召见,已经同意了此事,现在玉儿生死未卜,所以这事已刻不容缓了,我找你们来,就是商议组建华夏卫之事。”   李君浩和许方义闻言,不由眼睛一亮,按照叶尘几日前所言,他们二人及他们身后的南帮都将会在新组建的华夏卫府中担任极为重要的角色和位置。华夏卫府一开设,他们二人作为叶尘亲信,那势力、权柄、前途和身份岂是现在一个小小南帮可比?李君浩还好说,本来已经有了官身,这次能够在华夏卫中有重要差遣肯定是免不了的,但许方义借此机会一步登天,拥有官身,并非难事。   所以,一听叶尘已准备组建华夏卫,二人不禁喜上眉梢,许方义更是站起来跃跃欲试地道:“侯爷,您准备怎么办,尽管吩咐下来,小人定听命从事。”   叶尘摆摆手道:“不急,坐下说话,我这几天已经反复和虎子筹划,刚才又细细考虑了一番,大体已经有了些主意,今天也已请得了陛下首肯。”   “按照我和陛下商量结果,将右厢营五千人马,全部改为华夏卫,并将现有的军饷、士兵、营盘,也一并归咱们所有了,只是右厢营原来的营地身处禁军各营之中,不利于保密,也不方便我们行事。所以,皇上将祥符县的一座皇家别院拿出来给我们用,听说面积规模不小。稍微改建一下,就可当做我们华夏卫府的大本营。”   李君浩点头道:“好,右厢禁军这些年南征北战,个个百战精兵,远胜于临时招募的人,一下子拥有五千好手为骨干,我们华夏卫府的架子就算起来了。”   叶尘说道:“架子是有了,不过总体来说,咱们组建华夏卫,最缺什么?缺地盘、缺人、缺钱,什么都缺,如今人和地盘的问题已经初步解决了,就差钱了。可是朝廷这几年还有不少仗要打,经费方面一直紧缺,组建华夏卫府,陛下已经明言除了基本军饷之外,是不会有任何额外的银子拔给我们的,而我们若想成事,没有大把的钱是万万不行的。所以钱财方面咱们只能另想办法。”   叶尘有意锻炼寇准,便示意后者说话,寇准在之前“半死迷宫”和天星玉佩之事中早已对这种场合习以为常,当下便毫不怯场地说道:“华夏卫府的最终目标是依靠散布各地的密探和官方驿站的驿卒们搜集情报、打探消息。所针对的目标可分成三个等级。第一等级目标便是圣堂,这也是我们当务之急,因为玉师娘如今依然生死未卜,而圣堂的存在,下一步必将会威胁到玉师娘的安危。同时,对付圣堂也是陛下的主要目标。第二等级目标便是弥勒教、天一道和太平教,这三大势力本身就是师父的敌人,同时也对朝廷拥有一定的威胁。而第三等级便是天下各大势力,这其中包括江湖势力、世家、大行首商人、大豪绅地主,甚至一些封疆大吏。”   叶尘接口道:“而若想真正达到我们的目标,建立一个覆盖整个天下的情报网络,光靠五千禁军和南帮的这些人还远远不够。我们还要吸纳大量人手,当然是大量外围人手。”   李君浩听了皱起眉头,说道:“以侯爷的威名要招纳人手当然不难,难在必须得有钱,否则收买人手、传递情报这些事哪个也休想成功,武德司迟迟不能将势力触角延伸至开封外,一方面自然是张展能力有限,但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限固于资金不足。如今我们华夏卫在钱财方面恐怕比武德司还要不如。”   叶尘说道:“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子,一个可以集搜集情报、筹措资金、传递消息于一体的办法,只是不知效果如何,我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   众人眼睛一亮,静等下文。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总体来说,我们华夏卫府的工作流程会有四个环节。第一个环节便是收集打探信息,这需要大量的外围人员。这些外围人员的出处刚好采纳南帮在开封的经验,将各地乞丐组织起来,吸纳为外围成员,并制定等级和规定,以打探消息多少、快慢和准确度形成奖惩制度。乞丐向来不为世人所注意,甚至忽略,用来打探消息再好不过。但有些场合却是乞丐进入不的,比如酒楼、客栈等地。所以每一个州都要有我们华夏卫一个据点,这个据点当然明面上不能被外人所知,以酒楼、茶楼、客栈、赌场甚至青楼妓院等形式遮掩身份,顺便打探收集信息。”   “而第二环节便是传递消息,这一环节我已经请示过陛下,在各地驿馆小吏中会秘密潜藏一名我们华夏卫的人,可随时用驿站中快马传递消息。但光是依靠驿馆还不够,一方面一些偏僻地方没有驿馆,更何况我们将来免不了还要到大宋之外地域打探消息,而这个时候,若是单纯的传递消息情报很容易暴露,需要一个身份遮掩。而最好的身份便是车马行。”   许方义身体一震,眼睛一亮,说道:“前几天开封车马行大行首因为事涉及赵斯谋反一案,被开封府抓了砍了头,下面的人也抓了不少,侯爷吩咐小人趁机以外人的身份耗费大价钱将车马行下面人员收拢,占了车马行的市场。侯爷那个时候莫非便为了今日做准备?”   叶尘笑一笑,说道:“正是,我们先有了开封府车马行,然后以开封府车马行向外辐射。这样一来就不会被人想到我们华夏卫府的头上。而车马行用来传递消息,甚至打探消息都是极为方便的。”   许方义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全国各地都有经营车马行的,各州有各州的车马行的行首,且能开车马行的大多是些在地方上有些势力的人物,背景又够强,同时他们还能在白道上和黑道上都吃得开。这些车马行运输客人、商货,限于人力和地域原因,规模虽然都不算大,但我们冒然倾入,恐怕少不了与这些车马行进行一番争斗。”   叶尘冷笑一声,说道:“要想做大事,心软可不行,各地车马行若是能够收服更好,若是收服不了,到时候利用官府力量也好,以江湖方式解决也罢,总之车马行这一块,我们华夏卫府必须要形成全国的大垄断才行。不过,若想在车马行市场上形成全国垄断,没个两三年是完成不了的,之后才是大宋之外地域。而车马行所赚的钱,也将是我给华夏卫府所找的最大的一个来钱的手段。只是,这一点我们人手有限,就算加上南帮的人也远远不够,最主要的是我们缺乏一个能够统领这一块的行首般的人才。嗯……李兄你们待会离开之后,顺便派人将去年修建河堤得官的四位行首中除钱宁之外的三个行首找来,我想和他们谈谈。”   李君浩恭敬称是。叶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是第二个环节,第三个环节便是将打探而来的消息进行汇总分析。这个环节将分两个层次,各州所打探而来的消息,要先进行汇总、删选、分析之后才能上呈华夏卫府总部,然后总部再进行汇总、分析。从而找出最准确、最有用的情报消息。这一环节,需要不少心思慎密,善于推理思考的人才。你们二人回去之后可先帮内进行挑选。” 第224章 三位财神爷   “此外,我们华夏卫府还需要一批高手,用来在一些特殊的时候出手。比如高危险、高难度的刺探消息,或者刺杀、抓捕、保护重要情报、重要证人、证物等等。”   李君浩和许方义闻言,不禁互视一眼,前者说道:“侯爷是否已经找到这样一批高手。”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前一段时间闯迷宫的江湖高手有一半被留在迷宫之中,除了极少部分被杀之外,还有一百三十二名高手被关了起来。且已经中了鬼医的毒。这几天我已经和他们逐一进行了谈话,给了他们一条活路,除了五名冥顽不灵、不肯屈服的愚蠢之辈,已经被鬼医要去用来研制医术和试验毒药之外,其他一百二十七名江湖高手都很识相的已经和我签订了一种特殊的契约,他们将会成为我华夏卫府的第一批高手。”   李君浩心想果然如此,有这样一批高手为华夏卫府所用,华夏卫府才算是真正的有了底气。   叶尘刚才所说虽然只是一个大概,但却极为全面,且又极为合理,同时还富有新意,不难看出很有可行性,特别是很有前途和钱途啊!   接下来,众人又在一些细节方面进行了讨论和完善,直至吃过晚饭,李君浩和许方义才离开。   ……   ……   第二天一大早,叶尘先是将贾宪请来一番密谈,然后三位曾经因修建河堤而得官身的行首,便带着礼物早早来拜会叶尘。   这三位可都是能力出众,且很会来事,很会做事的人。自去年因为修建河堤和叶尘搭上关系之后,可没少抓住机会拉近和叶尘的关系。逢年过节、叶尘晋升侯爵,娶小妾、小妾怀孕等等各种能够送礼拜访的机会都一次没有错过。   这三位行首分别是冯刚、周鑫、吴志远。   冯刚是酒楼、客栈一行的行首,据叶尘所知,整个开封有三分之一的酒楼和客栈由他间接或者直接控制。而开封附近各州县,还不知道有多少家是他所开。以叶尘的认识,这已经和后世连锁酒店经验模式极为相似了。   周鑫是风月行业的行首,整个开封有五分之一排得上号的风月场所背后老板是他。最近模仿叶尘的永乐会馆中永乐洗浴楼的经营模式,正在对其麾下生意进行改革,据叶尘听到的消息,在一些方面甚至比他的永乐洗浴楼还要做得好。永乐洗浴楼中的生意没少被其抢走。   吴志远则是做皮货和药材生意的,天南地北,路子极广,摊子也很大,开封城一半药店都从他那里进货,前段时间向叶尘开过口之后,大宋禁军医院所需药材便都由他负责供给。   叶尘不同于当世官员和勋贵对商人有偏见,他可是一直将三人看做是成功企业家来看待,从心底深处颇为看重,平时交往上从来没有丝毫怠慢,也是深得三人敬佩和欣赏。这数月下来,叶尘实与这三人已经建立了真正的交情,彼此之间也有了几分信任。   叶尘与三人互相见过礼,略一寒暄之后,又将贾宪与三人互相引见,然后便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本侯奉陛下之命,将要组建一个新的衙门,三位有官身已经数月,但却还没有差遣。本侯有意在新的衙门中给三位一个差遣,且品级还会比原本官身高上两到三级。不知三位可愿意。”   三人心中一震,神色欣喜,但在面面相觑之后,却是并未即刻便答应,叶尘看在眼中,不由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三位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并未被官身一下子升两到三级而冲昏了头脑。   果然,三人互视一眼后,吴志远说道:“侯爷,不知我等三人在这新组建司衙中担任何职?具体做何事?”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你们三人不可能抛下自己基业。也考虑到你们三位能力所长。本侯这个新衙中你们三人担任职务和所做之事,与你们现在所做之事基本没什么两样,依然是做生意,只不过是将生意由开封做到整个天下而已。”   三人闻言,不由心神摇撼,久久不语。   叶尘等三人消化了震撼的消息之后,才徐徐将华夏卫府的事情详细说明,并将垄断天下车马行,在各州开设酒楼、茶楼、妓院等形式用来当做据点,顺便打探消息的计划也一并说了出来。   三人一听当即便没有了后顾之忧,甚至欣喜若狂,表示愿意在华夏卫府中为官任职,为叶尘所用。叶尘所说之事,不正是他们最为擅长,也最想做之事。   叶尘见此,也是欣喜,说道:“三位也知道我们华夏卫府若想建立一个覆盖天下的侦察网,没有大批钱财的支持是绝对不可能的。而朝廷这些年一直对外用兵打仗,陛下那里也不可能给我们多少钱。本侯一直佩服三位在经商方面的才能,三位不妨就华夏卫府在打探消息的同时,在聚财方面,说说你们的主意和看法。”   三人一听眼睛一亮,显然三人就这一会已经有了不少见解和想法。   吴志远当即便抢先道:“侯爷,那我便将心中一些看法说出来,以借侯爷借鉴。”   叶尘说道:“吴行首但说无妨。”   吴志亮说道:“说起来,车马行这个想法可是一条一本万利、自己生财的好主意,这样的妙计恐怕了只有侯爷能够想得到。”   吴志远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侯爷,这车马行由民间百姓来开,不过是混个口食,要是由侯爷来开,以朝廷和陛下给华夏卫的权势,通告无阻必然财源广进。如今我大宋物产丰饶,缺的是什么?缺的便是运通之法。”   “侯爷想必也已经认识到,凡是我大宋富饶之地,必定交通便利。而四通八达,便物富人物,南北运河沿岸,多少荒芜之地建起城池?历朝历代京师不说,那洛阳、晋阳、泗州,以及南唐的金陵、扬州、杭州,无不如此。”   “普通百姓开设车马行,走得不远,动力有限,又受沿途官府盘剥控制成不了大事。若是由我们华夏卫来开,那又不同。比如说吧,江南之地盛产丝绸,一匹一贯钱,运到西北每匹可得五贯,这便翻了五倍,再由当地走西域的商上运至西域,每匹可达十贯,翻了十倍。然后用这钱再将西域的特产再运回江南,同样可以翻好好几倍,这样一来一回,一贯钱至少变成十五贯,而华夏卫若是掌握的车马行,以华夏卫的能力一趟贩运何止千匹万单?那是多少钱?多大的利润?”   吴志远说得唾沫横飞,叶尘听得目瞪口呆。其他两名行首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有些暗自自责自己反应慢了,让吴志远抢先在侯爷面前出了风头。   吴志远看着叶尘眼睛发亮,接着说道:“这只是一件,我们还可以贩布匹于吴越,运茶叶于川蜀,销瓷器于西域,输粮草于边塞,治盐巴于淮扬,南往北往,车车不空,侯爷试想一下,我们将会赚到多少银子,而以这些银子,我们又会发展多少探子,甚至只要有银子,当地势力,即使是异族,也会主动替我们打探消息。”   冯刚抢着说道:“吴兄言之有理,侯爷!开设车马行,运货运客,他们路上要吃要喝要睡觉吧?这就是酒楼客栈的行道了。当然这路上本来就有别人开设的酒楼客栈,可是我们若在沿途建设自己的客栈,而我们又掌握了车马行,不论是我们的人,还是拉运别的人,别人的货,也大可将他们直接拉到我们的客栈,这叫肥水不落外人田,而这些客栈酒楼便又可成为我们华夏卫的一个个据点,替我们打探消息同时,若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可就近处理。另外,他们……”   冯刚还想说下去,周鑫抢着打断他说道:“外面经常跑路经商的人,路上最能找女人,也最能赌钱。与其让别家的妓院青楼和赌馆赚钱,还不如让我们赚,要知道我们有车马行的便利,客人自然比他们要多。而这青楼赌场里面收集消息情报比酒楼客栈有时来得还要容易。且青楼客赌馆中聘请大批护卫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成为我们据点比酒楼客栈还要合适。”   叶尘感慨的不行,心想这三位能够成为行首,能够成为大宋当世顶尖企业家,绝非运气,而是真真切切的拥有着远高于寻常人的经商能力和眼光。旁边贾宪也是对三人经商头脑大感佩服。   心中感慨捡到宝的同时,叶尘说道:“听了三位行首这一说,本侯真是大开脑洞啊!本侯为今天邀请你们加入华夏卫府感到庆幸的不行,因为你们三位就是我们华夏卫府的摇钱树和财神爷。”   三人得到叶尘如此夸奖,心中也是欣喜得很。特别是叶尘素不以商贾为耻,对于他们的能力如此看重,虽然不至于让他们立刻生出死心塌地跟着叶尘干的想法,但无形中对叶尘的忠诚度却是提升了不少。 第225章 找投资和拉下水   叶尘目光扫过贾宪和三位行首,郑重说道:“贾兄和三位行首对刚才你们所言经商方案,进一步进行细化,然后你们三位行首根据各自擅长的领域进行分工。明日早上我们华夏卫府便会正式开衙,到时候我会亲自任命三位官职差遣。”   叶尘送走了贾宪和三位“财神爷”,依然还感觉有些兴奋,这三位行首今天一席话给了他很大的惊喜,中国自古以来将商贾看成是贱民,殊不知商业才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重中之重。   叶尘之前想出垄断车马行的这个创意,也只是利用车马行本身的生意范畴赚些钱,这还是他深知物流一行的利润和潜力的情况下。他之前的确没有三位行首想的那般长远。   三位行首说得不错,只要假以时日,利用华夏卫府的权力和便利,的确可以财源滚滚,同时建立一张无孔不入的庞大情报网。   另外,来自后世的超前知识,更让他想到了一些三位行首都看不出的事情。如果真地建立起那么庞大便利的交通网络,把全国的资源调动起来,急需这些物资的地区就可迅速发展起来,而提供资源的地区,由于流通的便利,百姓便会由于经济利益的驱动自发地去谋求更大的、更好的创利手段。从而调动整个大宋经济的商业和经济的发展。当然,这个过程不是一时一日可以见效的,但是它在缓慢地进行过程中却能产生巨大的力量。   只是,如此大的利润刚开始两府重臣和众勋贵们没有察觉,但时间一长肯定会多多少少明白其中的利润有多大。这迟早要引起他们的觊觎之心,无形中将会给华夏卫府和叶尘树立不少强大的敌人。甚至引起天子的忌惮,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这块蛋糕太大,我一个人吃不下,华夏卫府也吃不下,既然如此,那就将一切可能的力量都拉下水。”   “所以,从开始就不能吃独食,罗家、曹家、魏王那里完全可以以投资的形式拉他们入伙,另外李继勋、赵赞、党进、高怀德,这四家也可以将他们拉下水。这其中有文官、有武将,有勋贵、有皇族,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天子。到时候这几家与华夏卫府利益已经挂起钩,大家一损俱损,即使赵普、赵光义的这样的巨无霸,甚至天子想要对华夏卫府出手,也是多有顾忌的。”叶尘心中暗忖道。   叶尘想的投入,连李君浩走到面前都没有察觉。李君浩看到侯爷坐在椅子上,盯着书架,时而欣喜若狂,时而神色凝重,时而眉飞色舞,时而蹙眉沉思,也不敢惊扰,只走到旁边等候。   叶尘盘算良入,忽觉有人走近,他抬头一看是李君浩,不禁欣然笑道:“李兄,你现在就拿着我的手令,去城外祥符县皇家别院去,将别院先接手过来,然后带人开始筹措准备。待明日一早枢密院下令将右厢营调过来,我们便开府建衙,越快越好。”   李君浩瞧叶尘神采飞扬,心下估计侯爷与三位行首的谈话不但极为顺利,而且还定是另有收获。他忙答应一声,急急地去了。   李君浩走后,叶尘想好了措词,当即便出门,准备依次到罗家、曹家、魏王,及四位军中老将那里去上一趟。   两个时辰,跑了七家。这一圈下来,真没费多长时间,并且目的也达到了,投资也拉到了。平均每家至少都拿出一万贯作为叶尘所说的投资。   但叶尘心里却不是个味儿,狠不得现在便将这七家各自的钱翻上十倍,再送给这七家,看看这六个老家伙和一个小家伙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七家显然都听说了叶尘要开府建新衙,但陛下却不给什么钱的事情,所以将叶尘当成是跑来借钱来的。至于叶尘说一年后至少让他们赚三万贯,两年之后,至少翻五倍的说辞,这些人压根就没当一回事。如叶尘组建的这类衙门,自古以来还是有的,没听说过这种衙门还能赚钱,实事上所有人都认为叶尘组建的华夏卫府若想建功,所耗费的钱财将会是一个无底洞。而在如今大宋连年对外用兵,正缺钱的当口,没有人看好叶尘的华夏卫府。   比如将要带领麾下五千兵马并入华夏卫府的右厢军指挥使韩虎便是如此,特别是当同僚都是以一副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心中更是郁闷。若不是叶尘如今的威名足够盛重,而军中几位大佬与叶尘关系都不错,他无处找关系去,他早已想办法摆脱这个倒霉差事了。   韩虎此人,叶尘自然经过详细的调查,实事上韩虎是曹彬帮叶尘从禁军挑选的。韩虎素有战功,做事打仗以稳出名,做事也极为稳重,心思慎密,且不属于赵普、赵光义或者其他朝中大佬任何派系,可谓是身家清白。   韩虎,四十三岁,已经是正五品的军指挥使,只要运气好在后面打南汉和南唐时没有战死,且不犯大错,在有生之年至少还能够更进一步,甚至搏个爵位。如今被调到华夏卫府,韩虎本来颇有些郁闷,甚至做好了养老的准备。但叶尘主动与其见面,经过一番深聊之后,韩虎又变得生龙活虎,充满斗志。   ……   ……   华夏卫府建立。朝廷上下人人瞩目,可是除了个人军饷之外,天子竟然不给华夏卫府一贯一文的活动经费,这让几乎所有人都准备看叶尘的笑话。   陶谷、吕馀庆、王悦风这三位叶尘的仇敌担心叶尘说动天子,要得经费,暗中联络发动了不少文官,口诛笔伐,以下一步朝廷征战南汉为由,朝廷经费紧张,绝对不能给华夏卫一贯多余的钱,甚至还有人过分的提出让天子将那座皇家别院也收回去。而赵匡胤竟然大感有理,让华夏卫府或者说叶尘拿出十万贯钱买下那座别院。当然这钱只能先欠着。   一时间,陶谷、吕馀庆和王悦风振奋不已,但他们却不知这只是叶尘和天子私下里一个交易,赵匡胤自晋阳制盐之事开始,到后面牙粉、牙刷,麻将的事,以及永乐会馆和最近的“半死迷宫”及游乐迷宫,这一件件事上,早已对叶尘赚钱的能力深有体会,所以对于华夏卫府缺钱的事情他从来都不是很担心。   昨天下午叶尘进宫给手下几个下一步要重用的人既要官,又要提品级。赵匡胤便顺便又勒索了叶尘十万贯的钱。叶尘顺水推舟,且最后言明:“若陛下相信臣,不妨将这十万贯先放在华夏卫府两年,等两年之后臣交给陛下三十万贯。”赵匡胤同意了,所以这事传出来就成这样子了。而叶尘则将此事看成是意外的收获,因为这也算是稀里糊涂的将天子也给拉下水了。   ……   ……   皇家别院是由一个占地十亩地的院落和近五十亩的皇田组成。李君浩做事迅速,一下午便带领着南帮三千乞丐,将院落给平了出来。该留的留下来,不该留的直接推到整成平地。   开府建衙大会上,叶尘站于台上,台下站着三方人。   最中间是五千禁军,带头的韩虎精神很好,但他带领的五千禁军列队台下,虽然凶悍气息扑面而来,彰显着百战精兵的底蕴,但神色中却有些无精打采。   左边是五百南帮核心帮众,队形懒散,但个个精神抖擞,神色之中透着精干。李君浩和许方义站在最前面。   右边人数最少,只有一百二十七人,队形更加懒散,衣服更是奇形怪状,但他们每个人双眸有神,神色冷峻,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危险气息。   他们正是被“半死迷宫”留下的那些江湖高手,都和叶尘签订了契约,为华夏卫府做事三年,三年后想去想留自愿。   这个契约能够有效的执行,不用担心这一百二十七人叛变,或者逃离,且还能全心全意给华夏卫做事。取决于两个因素。   一个自然还是叶尘一诺千金的口碑,但更重要的则是鬼医给每个人吃过的毒药。这种毒平时不会影响他们的一切,包括动用武功和正常生活。但每年会复发一次,复发时必须服用鬼医特制的解药,否则就会很悲惨很痛苦的死去。契约里面写得很清楚,他们只要全心全意给叶尘做事三年,不但定时会给他服用解药,而且三年后不论是想离去,还是愿意留下,都将会彻底给他们解毒。   实事上这一百二十七人最前面还有一人。这人正是白沧海。说服白沧海加入华夏卫,费了叶尘很大的劲。   是白沧海在闯迷宫过程中,叶尘进到迷宫里面,一番劝说即将无果之后,利用白沧海耗费三天三夜时间闯迷宫,但始终未能闯过去,精神有些恍惚,心中急切的想知道闯过迷宫方法的特殊时机,以闯迷宫的方法和白沧海进行了一次交易,白沧海才算是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叶尘加入华夏卫府。 第226章 华夏卫府的建立   叶尘站上台去,目光扫过台下,知道南帮和那一百多江湖高手不用担心,反而是这五千禁军存在很大的“思想问题”,需要自己做思想工作啊!他略一思索,大声说道:“本侯知道诸位担心什么,诸位担心来到我们华夏卫府之后,没有仗可打,便没有军功可立。这一点本侯可以向诸位保证,我华夏卫府同样是军队,同样有军功,而且立军功的机会绝对比在禁军中要多。另外,诸位除了朝廷下发的俸禄之外,我华夏卫府还会给诸位一份额外的补贴或者说奖金,这份奖金的多少,将会取决于诸位所做的事情,准确的说是诸位对华夏卫府的贡献。本侯的口碑诸位想来应该知道的,虽然不敢说一诺千金,但从不妄言。今日今时,本侯向诸位保证,来到我华夏卫府,绝对比你们待在禁军中要更有前途。”   正如叶尘所说,他的口碑向来很好,他在军中的威望和过往事迹让他所说的话,很容易让别人相信,而他所说的话则是直接抓住了这五千禁军的最为关心的核心利益。   叶尘很清楚,不论是当世,还是后世,驱使人去做事,提升任何一个人的工作效率和最大的主观能动性,不是所谓的荣誉,更不是什么大义,而是利益。   实事上,正如叶尘所预料的那样,五千禁军包括韩虎,眼睛都在发亮,刚才无精打采之色荡然无存,无不充满了战意,士气高昂得很。至于强调纪律和不要怕死之类的事情,在这些百战精兵面前毫无必要。   华夏卫府的官职及各种机构体制,纯是叶尘一手设置。   华夏卫下辖三司,分别是情报司,行动司,内务司。   各司之下又下辖有部。情报司下辖侦察部、传送部、分析部。行动司下辖刺杀部、保卫部、特殊任务部。内务司下辖功绩部、财物部、武器部。   华夏卫府的一把手,总司使为叶尘,正三品。   情报司使为李君浩,副司使为许方义。   行动司使为白沧海,副司使为韩虎。   内务司使为贾宪,副司使则有三名,分别是冯刚、周鑫、吴志远。   其中司使为正五品,副司使为从五品。   叶尘当场宣布了从天子那里求得的圣旨,并让人下发了特制的官服、官印、绶带等物。   其他人暂时先不进行分配,将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然后根据培训结果,再进行分配。   培训组长叶尘担任,三司的司使和副司使将全程参与。在叶尘的带领下,众人几经讨论,研究出了一个短期培训方案。与其说是培训方案,还不如说是筛选分组方案,目的其实就是将所有人的各自所长弄清楚,然后放到最适合、最恰当的位置上,做到人尽其用。   比如五千禁军中本来就做过探子,擅长深入敌后刺探军情的;南帮帮众中多有善于从民间市井中收集有用信息的和善于伪装后打入敌人内部卧底的;而三位行首各自带领十多名心腹,便是擅长经商跑腿的;那一百多名江湖高手多善于杀人放火和刺杀逃命的,当然也有武功高强,善于教授弟子,可做教官的。而善于分析推理的情报信息的,在三方人员中则都能够多多少少找到一些。   当然,以上各擅长方面在三方人员来源中都能够找得到,比如五千禁军中善于伪装打入敌人内部卧底的,还是有的。而军中神射手加入行动刺杀部正好胜任。而那一百多名江湖高手中还有两名善于易容伪装的高手,加入情报司也是再适合不过了。   另外,在这一个月中,叶尘强令让每个人将他精心制定,有别是于当世部队的华夏卫府纪律条令和保密守则背会。   如此这般,一个多月有条不紊的筛选忙碌中。三司各部人员终于定了下来。   情报司的人最多,总计三千五百人,四百名原南帮核心帮众,两名擅长易容伪装和两名擅长身法轻功的江湖高手。其他全部从五千禁军中挑选而出。至于情报司下面三部怎么分,部司使由谁担任,那就是李君浩和许方义的事情了,叶尘将这个权力直接交给了二人。更具体的将哪些人安插在地方驿馆、税监司或者各地隐藏身份的据点之中,就更不是叶尘这个总司使操心的事情了。   内务司的人最少,除了贾宪、吴志远、冯刚、周鑫之外,主要人员也就这四位各自带来的十来名心腹。其中功绩部和武器部为贾宪的基本盘,而财物部贾宪负责管帐、查账和负责俸禄和奖金的发放。具体外面生意的经营,除了车马行一部分由加入财物司的南帮人员负责之外,外面的所有据点的建立和生意的经营全部由吴志远、冯刚和周鑫这三位行首负责。   至于具体人手,不用叶尘操心,这三位做了十几年的行首,麾下产业靠他们吃饭的人多达数万,自会从中挑选信得过的人。而这三位行首本身的忠诚度,叶尘也不用太过担心,他既然起用了这三人,那么这三人背景、家庭和人际关系也早已调查过。不说身家清白,但绝对不可能背叛大宋。   行动司的人居中,总计一千八百人。除了白沧海和剩余的一百二十三名江湖高手之外,其余的便全部是从五千禁军中挑选的相对厉害的武功好手。   另外,经过一个多月的改造,华夏卫府总部也改建完成。除了叶尘所在总院之外,三司各有其一个院子,下面各部各有其办公之处。   众人都是新官上任,特别是叶尘亲自制定的奖励制度丰厚之极,而几位司使和副司使中除了白沧海没有将官位放在心上之外,其他几个都算是一步登天,干劲十足。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的开始展开。   情报司的人和内务司的人工作已经展开,大半人已经撒了出去。但行动司的人则才开始进行真正的培训。   韩虎和白沧海经过商量之后,将培训分成两个层面,或者说两个重点。一个是那一百二十三名江湖高手的纪律意识和互相配合的集体意识。另一个便是那近一千六百多名军中健儿的武力值。前者由韩虎带领自己亲兵负责,后者则由白沧海带领几名擅长刺杀、逃命、跟踪、格斗和酷刑的江湖高手负责。   按照叶尘的建议,白沧海定了一个标准,经过三个月苦训之后,要进行一项考核,考核将分为不及格、及格、良好、优秀四级制。而考核之后,将会按照每个人考核成绩,对他们进行等级划分。四个成绩将对应四个等级的身份,分别是华夏金卫,华夏银卫,华夏铜卫和华夏铁卫。   并且,明确表明四个等级的华夏卫朝廷下发的俸禄不变,但华夏卫府每月下发的奖金数额则相差极为悬殊。比如华夏金卫每月将会有一百贯奖金,这已经相当于朝廷一名六品命官的俸禄。而华夏银卫每月奖金则只有五十贯。华夏铜卫则是二十五贯。华夏铁卫则是只有区区的五贯。   此外,叶尘还规定,华夏卫级别不是固定的,将会由他们出任务完成结果进行变动。比如连着三次没有完成任务,将会降级。同样连着三次成功顺利的完成预期任务,将会晋级。   当然,行动司还是要分组的,特训结束之后,这一千六百多名百战精兵,将会被分成一百二十三组,每组的组长将由一名江湖高手担任。每次出任务和平时日常生活也会以组为建制进行分配和行动。   叶尘刚开始没有插手行动组的训练,但观察几天之后,发现挑选的几名江湖高手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内那的确没得说,不管是刺杀、逃命,还是跟踪和格斗,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甚至一些秘术颇有些神乎其神。   比如那可以让人藏身在比身体还要小三分之一的空间内,用于刺杀和逃命的锁骨术。即使这种秘术若想练会,必须要经历非人的痛苦和折磨才能学会,而短短三个月时间内,叶尘估计一千六百多人能够练会此秘术的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但叶尘发现,这个时代或者说古人用来锻炼体魄和身体基本技能的方法实在是太过贫乏,效率也极为低下。   所以,叶尘将后世我大中国军队中用来训练特种兵的八百米障碍给照搬了出来。   这八百米障碍在叶尘不惜耗费钱财的情况下,没日没夜修建,用了十天时间便修建而出。   这八百米障碍一出,顿时受到了行动司上下所有人的好评和赞叹。就连除了刚开始挑选教官时现身的白沧海都来好奇的观看。   韩虎亲自跑了一遍之后,更是视叶尘为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当着所有人说道:“侯爷果然乃神人弟子,自古以来,锻体之术为不传之密。东汉末年高顺得知,就有陷阵营,攻城略地无不破者。后来三国时期刘备得知,遂有白耳军,穿山越林如履平地。曹操得知,虎豹骑纵横天下。南朝时期梁国白袍军所向无敌。这等传说中的以少胜多的百胜精兵部队无不借助于锻体之术。侯爷若是将此术献给陛下,必将再立大功。” 第227章 锻体之术   叶尘却是没想到一个八百米障碍而已,竟然引起韩虎反应如此之大,一怔之后,说道:“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行动司的人以后炼体便遵循此法。你们试过之后,定一个标准,同样是四级制。”   至于献给天子,叶尘心想还是等试过之后,看看效果再说。   韩虎和几名教官恭敬称是。白沧海也是一脸好奇,越是和叶尘相处的久了,他便越感觉叶尘在生活上完全就是一个寻常人,可在有些时候又感觉叶尘奇思妙想和种种神奇手段真的是深不可测,犹如天授。   “叶哥儿,你这锻体之术是从何而来?”白沧海忍不住问道。他在华夏卫府中身份特殊,也只有他敢对叶尘这样发问,旁边韩虎和几名教官顿时心中一个机灵,装作看着八百米障碍,但实际上早已竖起耳朵,静待叶尘如何说。   如今,叶尘的种种神奇事迹早已传遍天下,一些不认识叶尘或者没有经历过叶尘神奇的人或许还对这些事迹有所怀疑,毕竟这个时代传言多不靠谱。可是凡是经历过叶尘神奇的人无不早已对叶尘乃是高人弟子或者神仙弟子的身份深信不疑。天下间,上到天子、玉老魔、陈景元、张无梦、楼炎明,下到大宋朝官、江湖高手,乃至寻常百姓,没有人不对叶尘来历和身份好奇的。甚至如白沧海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   叶尘深知这些人心中的想法,脑海中念头转动间,一个谎言便已经成型:“这是恩师见我当年小时候体弱,特地给我制定的锻体计划。”   众人闻言,再看向那八百米障碍时神色更加不同,无不眼睛发亮,即使是那些江湖高手都有了跃跃欲试的想法。   叶尘略一顿之后,继续说道:“恩师曾经有言:一个人的强大,光是某一方面强大还不行,而是全身的各种机能、各个部位的都要强大才行。比如不光是要跑得快,还要跳得高,身体反应敏捷,四肢配合得当,协调性和平衡性要好,柔韧性也不可或缺,这样才称得上真正的强大。”叶尘也没办法,最开始只要撒了一句谎,后面便需要千万句谎言去圆谎。还好目前这些事情都无从对证,而叶尘自己总是能够拿出一些不凡的东西出来,最主要的是能够做一些神奇的事情出来。   白沧海突然想起叶尘肉身的恐怖和奇特,脸色一变,郑重说道:“叶哥儿,你的肉身莫非就是通过此锻体之术练出来的?”   叶尘一怔,心中苦笑一声,心想又要说谎。   “这倒也不是,虽然与以前经常跑眼前这些个障碍也有关系,但更大的原因却是小时候恩师经常给我吃各种灵药和泡药浴的原因。”叶尘暗自苦恼,这以后还是少说点谎话,否则一不小心就没完没了了。   “难道叶尘真的是神仙弟子?”白沧海有时心中也暗忖不已。   这个时候,韩虎和几名担任教官的江湖高手早已不顾身份,跑去试八百米障碍去了。   ……   ……   偌大的训练场一千六百多名行动司的人来回奔跑,翻滚,爬杆爬绳、爬高墙,匍匐前进,跨沟,爬绳梯、钻洞,走平衡木翻越障碍,只一个来回,体能弱一些的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全身湿透,趴在地上苟延残喘。身体最强的也只是一口气跑上三个来回,便坚持不住。   有位江湖高手忍不住试了一下,在不动用真气的情况下,也好不到那里去,同样三个来回。而在动用体内真气之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叶尘这些时日忙的另外一件大事,便是给行动司的人挖空心思的设计和打造各种武器、器具。什么杀人利器三棱刺,飞檐走壁用的锁扣、滑轮、飞爪,多功能工具工兵铲等等,各种只要能够想得到的,都被他画成了图纸和文字说明。   为此,他将养在府中的二十多名铁匠全部弄到华夏卫府,直接划出一片房子,经过改造,建设成了一个小型的兵器厂。   只是,见到这些老铁匠一锤一锤的敲打铁胚,叶尘就大感头疼,这样猴年马月才能打造好一千八百多人需要的三棱刺,锁扣,滑轮,飞爪,工兵铲?   叶尘略一思索之后,让人弄来不少石炭,高等级的合金和太好的钢叶尘弄不出来,但作为一名后世最好军校大学研究生毕业,化学和物理知识基础还是比较过硬的。没理由连块最基本的钢也整不出来。   集合所有铁匠,叶尘一番讲解之后,见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直接放弃说教,开始动手。他算是已经看明白了,想让这些人明白原理难如登天,但只要明白怎么做,什么样的流程,对于这些铁匠行业中的精英还是挺容易的。   没什么复杂的,烧化的铁水撒上矿粉不停搅拌,待铁水上的火焰成淡蓝色时停止,一锅钢水就成功了,倒入做好的模范,初期的样胚就做好了,三棱刺只需打磨蘸火就成,锁扣,滑轮,飞抓,需要韧性,只要打磨光滑就好,工兵铲就麻烦些,需要铁匠一锤锤敲出来。   韩虎见到第一把军刺就倒吸一口凉气,锋利的三条刃口闪着蓝光,三条粗大的血槽直导手柄。韩虎反手一刺,一寸厚的木门轻易被刺穿,流线型的刃口,让阻力减到最小。找来活的猪羊做实验品,无论刺到那个部位,唯一的结果就是失血而亡。韩虎和几名教官面面相觑,最后齐齐长叹一声,大感侯爷乃是全才,惊叹的不行。   自从有了八百米障碍之后,那一千六百多名行动司人战士快要死了。   真的,所有人两条腿肿的宛如象腿,膝盖肘部鲜血淋漓,每日吃饭需要亲兵喂食,好在叶尘每天安排他们泡热水澡,要不然连睡觉都成问题。只是经常出现泡着泡着就睡着了现象。   叶尘这几天一直在兵器室忙活,没有来训练场转,来了目睹众人情景之后,觉得以众人的体质不应该成这样,问了韩虎才知道,白沧海没有动用体内真气的情况下,亲自跑了一遍八百米障碍后,直接下令不管是已经被成为组长的一百二十七江湖高手,还是一千六百多名百战精兵,除了原计划正常训练科目内容之外,每个人每日都要跑上五个来回八百米障碍,且还要背着自己的兵器和基本的野外生活用品,比如火折子、碎银子、一些干饼、牛肉干什么的。当然,这其中一百二十七名江湖高手是不能动用真气的。   不要说兵器中横刀和弓箭,有一个江湖高手兵器链子锤足有六十多斤重,他虽然天生神力,但在如此负重的情况下,在不动用真气的情况下,每天跑上五个来回,那也是凄惨得很啊!   但所有人累归累,辛苦归辛苦,痛苦归痛苦,可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或者偷懒。只因为所有人都听说了,这是叶侯那位传说中的神仙师父传下来的锻体之术,在这个人人都将自己的绝活本事藏得比心脏还要深的年代,所有人将这看成了天大的机会。为防止这锻体术传出去,不用叶尘吩咐,韩虎甚至已经早已严令过行动司的所有人,且派出了岗哨,禁制行动司之外的人来到训练场。   看着大家如此重视这八百米障碍,叶尘心中反而有些忐忑起来,不过还好这经过后世军事科学院训练方法研究专家研究成型的特种兵训练方法,还真是真材实货,一个月下来,所有人体能、协调性、平衡性都有了十足的进步,更不用说跳跃、翻墙、爬杆、爬绳等特殊技能更是娴熟无比。即使是那一百多名江湖高手也自认为收获巨大,从而也使他们多多少少产生一些跟着叶尘混,貌似也是很不错的想法。   不过,为防止训练过程中伤到身体,叶尘特意从禁军医院调了一个医疗小队过来,且让喻清妍研究出一种配方,不顾钱财耗费,准备了近千个木桶,每天分两波,让所有人训练之后,赤条条的躺在大木桶里,然后军医不停地给木桶里加黑色的药汁。   喻清妍经过鬼医悉心调教之后,已经得到鬼医的真传,她所配的配方对消除疲劳有奇效。每个人泡上半个时辰,全身暗伤和疼痛便得以消除,且身体吸收了这些药力之后,机能还隐隐增加。   叶尘当日与白沧海的对话已经传了出去,其中提到过叶尘那位神仙师父通过用药使得叶尘身体如此恐怖的话语。而在韩虎说这些药液每桶本钱就要五贯之后,特别是所有人这些天感觉到这些药液的作用之后,无不当成天大的机会,心中暗自庆幸的同时,也是对叶尘感激的不行。当然,那一百二十七名江湖高手心中不免越加感觉跟着叶尘混大有好处。至于最开始因为被鬼医毒药控制,不得不听命于叶尘的抵触心理却是不知不觉中淡化了许多。   ……   …… 第228章 黑泉镇   两个月,仅仅两个月,行动司这边特训还没有结束,一个任务都还没有出过。华夏卫府的势力发展远远超过叶尘自己的预料。   两个月的功夫。华夏卫府不但成功地在京师立住了脚跟,而且触角以京师为中心,每天都在向四面八方延伸不停,这种奇速终于引起了天子,及朝廷中两府重臣和晋王赵光义的注意。   实事上,这种瘟疫般的蔓延速度就是叶尘自己也没有想到,他本来是想先开通中原三路和到关中水运、陆运的交通线,先集中力量打探玉道香的下落,以及开始为下一步对付圣堂做准备。然后再趁势全面扩充华夏卫府的势力范围。   可是李君浩带领以南帮帮众为核心,在各路、州挑选一部分乞丐组织起来,发展成外围成员的方法出奇的好。而与此同时吴志远、周鑫和冯刚三人在经商方面的能力更是比叶尘预料的还要好得多。   所以,在情报司人手暗中帮衬和武力的保护下,各地据点建立的极为顺利,虽然吞并车马行遇到了不少阻力,但在软硬兼施,杀一儆百的之下,进展也颇为顺利。   贾宪将自己派出去跟在三位内务副司使身边的人送回来的数据进行了分析计算,得出了一个让叶尘大吃一惊,且极为欣喜的结果。最多半年时间,所有投入都将会翻一番。   叶尘听了之后,对贾宪感慨地说道:“贾老只须管好财务,做好监督,外面生意方面就由吴志远、周鑫和冯刚他们三人折腾去吧!”   ……   ……   华夏卫府的行动司经过三个月特训,今天终于结束了。一千六百多名百战精兵经过考核之后,只有十一人所有项目成绩都是优秀,成为华夏金卫。一百七十九人所有项目在良好以上,成为华夏银卫。九百四十二人成绩都在及格以上,但至少有一项没有达到良好以上,所以成为华夏铜卫。剩下的人至少有一项成绩没有及格,成为华夏铁卫。   四个级别的华夏卫之间巨大的俸禄待遇之差,早在特训开始时,便已经公示过。如今叶尘又特意从住所、衣服、权力上详细的进一步区分了四个级别华夏卫的不同。甚至明确在一些任务执行中,在一些情况下,级别高的华夏卫有权力指挥级别低的华夏卫。   之后,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和擅长之处,进行了分组,每一名江湖高手领一组,每组人数为十二人,共分了一百二十七组,剩余的一百人,则成为了叶尘的亲兵。   叶尘的这一百亲兵,是叶尘亲自挑选的,没有一名华夏金卫,但每个人都有一项课目达到优秀,也就是说每人都擅长一项。   可就在叶尘这边刚刚结束特训时候,大宋发生了一件大事。   送往西北禁军的八十万贯军饷连同负责押送的一千禁军丢失了。为什么说是丢失了,因为这些人和钱就犹如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直接消失无踪了。   自大宋建国以来,从未有人敢劫官府的钱,更不用说军饷。事发以后,天子震怒,朝廷震动,全国哗然。   但只有赵匡胤和两府重臣及晋王赵光义在第一时间内猜到,这是圣堂对大宋朝廷年前剿灭开封及中原三路圣堂势力的报复。因为天下间,除了圣堂,没有那个势力拥有劫走大宋军饷,杀死护送军饷禁军的胆量,更没有这个实力。   华夏卫府开府建衙之后首个重要任务就这样来了,不出意外的叶尘被天子叫进宫中,一番密谈之后,天子命叶尘带领华夏卫府半个月内务必追回军饷,找到罪魁祸首,将其杀了。   实事上,早在朝廷八百里加急情报送进宫中的那一天早上的前天深夜,叶尘已经接到了情报司的人从西北关中送来的消息,其中包括八十万贯军饷消失的地方。   且叶尘已经连夜进行了部署,让情报司进一步查探的同时,也已经派出了十个行动组连夜赶赴西北关中进行查探。   ……   ……   西北,关中、黄土高原。   黑泉镇就在这一片高原上。高原上滚滚的黄土,远远的看过去就好像一卷卷金沙。   黑泉镇上有不少奇特之处,比如有一汪泉水,但水是黑色的。黑泉镇也是因此而得名。还比如距离黑泉镇最近的乡镇村子远在百里之外。   不过,黑泉镇是由长安通往西北禁军大营走短路的必经之处。   在这个小镇上,一直流传着一种传说——小镇是通往幽冥世界的门户,在这里的某一个地方,有一扇神奇的门,每过几年,幽冥世界的鬼神便会通过这道门来到镇子上,将一部分人类抓到幽冥世界当祭品。   如此离谱的传说放在整个天下肯定没有几个人信,可据说住在镇子的上的人却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传说中他们见过不少神异的事情。   但遗憾的是,没有人能找到这扇神奇的门,也没有人能看到所谓的幽冥世界是怎么样,除了那一汪黑色泉水之外,人们只看见了永远在风中滚滚流动不息的黄色沙尘。   因为小镇地处偏僻,此处又长年干旱,除了来往的军户之外,很少有其他人来这里,所以小镇渐渐荒凉,准确的说小镇一直就没有怎么繁荣过。   小镇占地一百多亩,有四百多家住户,一千二百一十三人,半个月前,护送军饷的车队经过这里时大该是酉时黄昏。据小镇上人说,护送军饷的车队在小镇上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离开,但下一个必经之处黄风寨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过。也就是说八十万贯钱和一千护送军队就是在黑泉镇与黄风寨之间的路上消失了。   这是叶尘带领五百华夏卫前往黑泉镇的半路上,情报司的人送来的情报之一。   任何一个外人来到一个小镇,都会给这个小镇多多少少带来一些好处,给小镇的人带来一些收入。因为只要是人就要吃饭、要睡觉、要买生活用品,甚至还要找个女人陪一下。所以只要是城镇就没有不喜欢旅人的。   黑泉镇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当黑泉镇人们看见了一群陌生的远来客到来时,便觉得好高兴好兴奋。   叶尘这几天很失望也很凝重,是因为情报司的人用了全力,甚至李君浩和许方义已经亲自带领情报司的精英和大批人手来到了这里,几乎搜遍黑泉镇与黄风寨之间每一处地方,更是询问甚至拷问了在这些地方能够找到每一个人。但依然没有任何线索,这里没有的任何线索,包括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护卫军饷的士兵尸体或者衣物、武器。八十辆装钱的大车也没有找到,甚至大车的任何一个零件也没有找到。   好像那八十万贯钱和一千护卫军队真的凭空消失了。   叶尘想起了之前听到有关黑泉镇的那个传说,冷笑一声,自语道:“哼!难道还真的被幽冥鬼神抓去了幽冥界不成。”他自然是绝对不会相信如此荒唐无稽事情的。   从开封出发前,叶尘已经派出去四十组华夏卫,总计四百八十人。但这四百八十人没有来黑泉镇和黄风寨附近,而是一半去了长安,一半去了秦岭山中。因为叶尘相信此事必定是圣堂所为,而圣堂的老巢很可能就在长安或者秦岭深山中,当然就算老巢不在长安,至少圣堂的大据点必定有不少在长安。派了二十组华夏卫去秦岭自然是叶尘的私心,他对玉道香的担心从未停止过。   但这四十组华夏卫半个月过去,除了进一步确定了整个关中绝对没有八十万巨款被运进来的事情之外,同样再没有任何线索。   不过,叶尘对另外前往晋阳的两组华夏卫很有信心。当年打下晋阳时,叶尘曾经一箭救下扬继业的那个酒楼被一神秘客商买下,并命名为“神箭酒楼”,在开张之日还请叶尘过去捧场,当时叶尘带着王超、罗耀顺和贾宪去的。走的时候那个老板还送了他两百两黄金。当时叶尘懵懂不知,但最近再想起此事,回忆整个过程,便发现了不少破绽和蹊跷。他甚至怀疑那酒店是圣堂的一个据点。他派去两组华夏卫不是想摧毁这个据点,而是暗中跟踪盯梢,特别是这酒楼中的前往关中的人更是要盯紧,妄图以这条线找到长安的据点。   将情报司的人打探来的消息汇总分析之后,叶尘将目光放在了黑泉镇上。他的理由很简单,若想让八十万贯钱和一千护卫军队消失,不管是以何种手段,都需要人去做,且需要不少的人。而这附近只有黑泉镇和黄风寨有人。   黄风寨是一座军寨,里面一半人是西北禁军的战士,另一半中大多数是军属,显然贼人绝对不可能是黑风寨里面的人。那剩下的自然就只有黑泉镇上的人了。   这事太过诡异,太过有难度,且天子给的时间又很紧张。所以,叶尘准备亲自带人来到事发地点附近查案。   ……   …… 第229章 小叫化   来黑泉镇的是一队镖车,且不是从中原方向来的,而是从长安方向来的。   黑泉镇上的人远远的便看见了绑在头辆镖车上的镖旗,镖旗上面写的“关中镖局”四个大字自然也被他们看见了。   最近去过长安的人都知道,长安最近新开了一家镖局,为此还和三家老镖局发生了冲突,双方死了十多人,这新开的镖局竟然不落下风,轻易的便在长安镖行站稳了脚跟。   这个镖局便叫关中镖局。名字很俗,但实力不俗。实力不俗的镖局所押送的镖物贵不贵重不好说,但能够请动一百镖师押镖,且镖头亲自出动护镖,这镖物的主人所出的钱肯定不少。   但实事上押送镖物不是货物而是两个人。   这两人一女一男,一主一仆。女为主,男为仆。奇怪的是没有丫鬟。   女的是一名气质高贵,隐隐带有书香气息,且相貌美丽的大家闺秀。听说其父亲是一名大宋开国功臣,也是一名郡公,同时她也是秦凤路某个封疆大吏的嫡长媳。仆人看起来二十出头,一身大户人家护卫常穿的青衣劲装,剑眉星目,颇为英俊,腰身跨着一把长剑,看起来身手不俗。   若是有人从长安过来,看见这一主一仆的组合,便会对其身份有所猜测,因为长安这两天有一件事情轰传了全城。某个大人物嫡长媳和府中一名护卫私奔了。据说私奔而去的方向就是黑泉镇方向,雇的保镖正是关中镖局的人。   镖局押镖走天下,来到任何一处地方都有可能,黑泉镇以前也来过几次这样的队伍,所以人们看起来并不稀奇,有的只是将要有钱可赚的兴奋。   关中镖局的人护着那位小姐在黑泉镇唯一的一个客栈——黑泉客栈住了下来,但这黑泉客栈也只能住得下五十人左右。另外五十人便住到了客栈附近民宅之中,这附近百姓也小赚了一笔,这条街上的人们对此都很高兴。   这个关中镖局自然是华夏卫府在长安的一个据点。而所谓的小姐却是喻清妍,这仆人自然就是叶尘。而那一百镖师则是叶尘的一百名亲兵。   实事上,叶尘带了近五百华夏卫。另外近四十组华夏卫藏身在黑泉镇附近,随时一个信号便可在半炷香时间内赶来。   刚一住下,那位小姐的仆人,或者说情郎便出了客栈,独身一人来到了街道。刚才客栈的小二已经在他打听路的过程中听说了,黑泉小镇驿馆中仅有的一名驿卒是他表弟,他顺便是要去找他表弟的。   这些天情报司的人没少暗中查探过黑泉镇,可硬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对此,叶尘知道若这座小镇真的有问题,不管他正大光明的去查案,还是隐藏身份亲自去查,都很难找到线索。所以来之前,他精心制定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另外,叶尘知道自己在破案方面并不是很擅长,但他眼睛、鼻子和耳朵的特殊,可以让他走在小镇中看到、听到、闻到一些情报司和行动司的好手发现不了的线索。   所以,他还是需要一个身份,或者说一个理由在这个小镇上穿梭。   从客栈中走出,第一眼看见的,只不过是一条不是很宽敞,甚至有些破旧的街道,以及一个看起来穷得要死的人。   其实这个人还不能算是一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半大不小,十五六岁的少年。穿一身已经不能算衣服的破衣服,用一种懒得要命的姿势,坐在街角的一家屋檐下。   其实严格说起来,这少年也不能算是坐在那里,他是缩在那里。像是一条小毛虫一样缩在那里,又好像一个小乌龟缩在壳子里一样。   叶尘看了一眼,便看出不少信息,这个少年没有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谈不上前途。   他什么都没有。   而且他怕,很怕。他什么都很怕,所以他只有缩着。缩成一团,缩在自己的壳子里,来躲避他最怕的贫穷、饥饿、轻蔑和打击。   “他还是个少年,所以他不知道他所害怕的这些事,无论缩在一个什么样的壳子里,都躲避不了的。不过,一些事情向他打听,或许能够问出真话。”叶尘心中暗忖道。   可是,当这个少年看到叶尘的时候,他眼睛忽然亮了,他这双发亮的眼睛,居然长得很可爱,也很大。   这双可爱的大眼睛看到叶尘的时候,简直就好像一条饿狗看见一个骨头,一个乞丐看见了一块馒头一样。   幸好这少年是饿狗,是乞丐,但叶尘既不是骨头,也不是馒头。叶尘走到他面前来,只不过想问他一些事而已。   叶尘当然已经知道镇上驿馆中仅有的一名驿卒已经死了,但他还要装作不知道。所以,他要想这少年打听驿馆怎么走。   “驿馆?”这个少年笑得连鼻子都皱了起来:“你要问驿馆在哪里?这个小镇上驿馆中只有一个驿卒,可是他已经死了七天了。新的驿卒到现在还没有来,你去驿馆难道是要找死人?”   “什么,我表弟竟然死了?他怎么死的?”叶尘一脸难以置信和痛苦伤心之色。   小叫化没有回答叶尘的问题,而是笑着说道:“我很穷。而且简直要把我都穷死。至少也已经穷得半死不活。”   叶尘盯着这个看起来又肮脏又讨厌又狡猾的小叫化看了半天,知道他是想要钱,但依然忍不住问:“你真的有这么穷?”   小叫化叹了口气:“你一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你好像还没有死。”叶尘说。   “那只不过我还有一点本事可以活下去。”   叶尘好奇问道:“什么本事?”   小叫花嘿嘿一笑,说道:“我是个小叫化,是个小要饭的。像我这种人虽然穷,可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活下去的。”   叶尘笑了,只是心中想着华夏卫府情报司在各州乞丐中发展的外围成员,若是能有这小叫化一半精干就不错了。   小叫化也笑了,并说道:“你是有钱人,所以小叫化的事,你当然不会懂的。”   “哦?”   “像我这么样一个小叫化,还能够活下去,我当然还另有副业。”   “副业?”叶尘问:“什么副业?”   “要讲起这一类的事,可就是件很大的学问了。”小叫化忽然挺起了胸坐起来:“在这一方面,我可真的可以算是个行家。”   叶尘对这个小叫化,好像愈来愈感兴趣了。因为按理说这小叫化不该有这么多话的。   小叫化又说:“老实告诉你,我的副业还不止一种哩。只可惜在我十几种副业中,真正能够赚钱的只有两种。”   “哪两种?”   “第一种,最赚钱的就是碰上你们这种从外地来的冤大头。”他指着叶尘说:“像你们这种冤大头的钱不赚也白不赚,赚了也是白赚。”   叶尘苦笑:“你说的对极了,我现在好像就不得不给你钱。”   他又问这个小叫化:“可是如果没有我这样的冤大头来的时候,你怎么办呢?”   “那只有靠我第二种副业了。”小叫化说:“我第二种副业就是偷,有机会就偷。见人、见屋子就偷窃,能偷多少就偷多少,偷光为止。”   这就是这个小叫化生存的原则。   可是叶尘对他并没有一点轻视的意思,反而心里觉得有一种深沉的悲哀。这个世界上岂非有很多很有身份的人,生存的原则和这个不要脸的小叫化本质是一样。   从这个小叫花身上可以看出,这个小镇和天下成千上万个小镇一样,除了那汪黑泉和那个神化传说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是,在八十万贯军饷和一千护卫军队就是在这个小镇附近消失了。   按理说,这个寻常的小镇和八十万军饷及一千军队消失的事情,根本联系不到一起去。   可是从种种迹象和结果推理,他们之间,却偏偏好像有一种神秘而诡异的关系。更何况,小镇上唯一的驿卒死了。而这个驿卒是华夏卫府情报司两个多月前刚刚安插进来的人。   所以叶尘认定了这个小镇与八十万军饷及一千军队消失的事情有关。   当叶尘拿出一贯钱的时候,小叫化便将自己知道的有关驿卒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叶尘。   无论再小的镇子,都有一个酒馆。而且这个酒馆除了酒之外,什么都买,吃的、生活中用的,甚至消息、女人。   一些小镇上,甚至就算没有客栈、没有妓院、没有赌场、没有绸缎庄、没有馒头店、没有车马行,没有粮米铺子,可是经常会有这样一家小酒馆。   当然,这样的小酒馆也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   或许这也是驿馆驿卒何雷每天都要来这个小酒馆喝酒的原因。   叶尘来这里,当然就是那个像小乌龟一样的小叫化带他来的。   一块已经被风沙油烟熏染得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块墓碑一样的木头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六指酒馆”四个大字。 第230章 一指棺材铺   “六指……六指酒馆。”叶尘摇头:“这家酒馆的名字可真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小叫化说:“店主有只手有六个指头,且他的名字叫刘六指,店名当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叫六指酒馆。”   叶尘听了这句话,顿时恍然。   每当黄昏前后,刘六指小酒馆里的人总是很多,因为这里不但卖酒,还买各式各样的日常生活用品,南北杂货,也卖卤菜、腊肉等吃食。在外面用干草搭成的一个凉棚下,还摆着三张方木桌,七八条长板凳。大家坐下来,左手拿着半个鸭头、一块豆腐干,右手端着大半碗老酒,天南地北、胡说八道的这么样一聊,本来不好过的日子,也就这么样糊里糊涂开开心心的过去了。   这甚至可能是这个小镇上目前惟一的娱乐了,因为刚才叶尘听小叫花说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妓院在前一段时间关门了。   刘六指总是像一个最殷勤客气的主人一样,总是嘻嘻哈哈的周旋在这些人之间。   他们不但是他的老主顾,也已经成了他的老朋友。   可是第一眼看到他手的人,不被他吓一跳的人,大概还不多。   刘六指又高又大又粗又肥,而且是个驼子。他左手看起来和平常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可是他右手上多了的那一指,实在是太过诡异和特殊了,这并不是说一只手上有六个指头的特殊,而是刘六指这只手的第六指长的地方不同于寻常的六指人士一般长在手掌上,而是长在手腕处,且比其它五指都要粗长许多。   半个月后,喻清妍见到这只手时,很认真的问叶尘:“你第一眼看到他那只手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叶尘回答是诡异和惊奇。   但叶尘心中补充了一句:“刘六指多出来的那根手指有点很像是男人的那个啥。”   小酒馆的后院里有一间小屋,本来大概是堆柴的,但自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妓院倒闭之后,这里便摆了一张木板床。上面甚至还铺起了一张粉色带有诱惑意味的床单。   就在这张床的床头,还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   一次一贯。   包夜五贯。   包月五十贯,可送膳食。   只要是男人一看上面这些内容,便明白这张床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直不停的扭动着腰肢的老板娘,把叶尘带到这里来,眯着眼睛看着叶尘直笑。   “公子爷,那个要饭的小王八蛋把你带到我们这里来,还真是带对地方了。”   叶尘忽然笑了,看着床头木板墙上的那一张价目笑了。他想起那小叫花说过自己有不少副业,看来其中一项就是替眼前这个女人拉皮条。只是但愿小叫化没有骗他,驿卒何雷死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来找这个女人消费。   叶尘没有说话,只是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子。   “公子,您是做一次,还是包夜,或者你想包月。包月的话,我们还管吃住。”   叶尘看着那张随时好像都可以垮下来的木板床上,那本来是粉色,但如今除了粉色之外,上面还又黄又灰又黑,简直已经分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床单,心想这样的床单即使让他碰一次,都感觉全身发冷,打死他都不会去包夜或者包月的。   叶尘说道:“我问你一些问题,你若回答的好,我就给你包夜的钱。”   老板娘有些意外,一怔之后,有意无意间,扬了扬出乎意料之外那么漂亮的纤纤手指,一双媚眼已笑如丝:“如果说问题回答的好,你会包月吗?”   叶尘看看她的眼,看看她的手,看看她的腰,忽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若只看你的人,包月其实也挺好的。”叶尘说:“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老板娘老板娘盯着他,一双如丝的媚眼,忽然像杏子一样的瞪起来了。   “只可惜我来黑泉镇是带自己女人来的。”叶尘看起来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这样说着,叶尘故意一脸色迷迷的看着老板娘的胸。   老板娘的脸居然好像有一点要红起来的样子,甚至还好像有点情不自禁的夹紧了她一双又长又粗又结实又匀称的两条腿。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偷了自家小姐,然后带着小姐私奔到这里的那个小白脸。”她的眼又媚如丝:“既然不能包夜,那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问完了,我们还可以挤出一点时间做做其它事情。”   正常男人都知道,这个其它事情指的是什么。   叶尘当然知道,但他突然脸色变得沉痛伤心,说道:“我到这里来,只不过是来找我的表弟。”叶尘说,“他是你们小镇上驿馆中的驿卒何雷。”   “啊!原来你是来找那个死鬼的。”老板娘说道。   老板娘忽然转过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好像连看都懒得再看叶尘一眼。   叶尘正想追出去的时候,忽然发现门框上多了一只六个指头的手。   如果不看刘六指的右手,只看他对人的礼貌和对人说话的声音,无论谁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和气生财的正常人。   “原来公子是来找何雷的。”刘六指有些浑浊的双眼中充满了悲伤惋惜之意。   “何兄弟实在是个好人,又大方,又够义气。只可惜他已经死了。”   叶尘沉着气问:“他是怎么死的?”   刘六指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他的尸体在哪里?”   刘六指的声音更温和有礼:“好像应该在棺材铺里。”   棺材铺虽然没有像小酒馆那么普遍,但也是一个镇子上不可或缺的店铺,小镇上拥有一家棺材铺再正常不过了。   叶尘来到这家棺材铺时,就看到棺材铺外面那张又旧又破的大藤椅上,还躺着一个死人。   叶尘一惊之后,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人非但没有死,而且应该就是这家棺材铺的老板。   也许他替死人收尸收的太多了,所以他看起来倒有六七八分像个死人的样子。   他的名字也绝得很。   这家棺材铺就在小酒馆的对面,小酒馆的老板叫刘六指,他的名字却叫王一指。   他本来一直像一个死人一样坐在那里,他想不到也不敢想会有人来光顾他的生意。这么样一个小地方,活人已经不多了,死人当然也不会多,所以看见叶尘,他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位公子,可是有朋友或者亲戚、家人过世了?想要买一口什么样的棺材?”   他的脸上本来也像死人一样,完全没有一丝血色、一点表情,却偏偏想做出一副巴结的笑容来,却又偏偏装不出,这使得他的脸看来更神秘而诡异。   叶尘只有苦笑,说道:“我最近没有朋友死了,我来你这里,是来看一个亲戚的。”   王一指的脸色沉了下去,人也坐了下去。连声音都变得冷冷淡淡的。   “那么你恐怕来错地方了。”他说道:“这里除了我之外,都是死人。”   “那么我就没有找错地方。”叶尘说:“我要来看的就是死人。”   王一指那双白多黑少像瞎子一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这里现在死人只有一个。”   叶尘说:“我要看的大概就是他。”   王一指忽然又跳了起来:“你认得何雷,你是替他来收尸的?”   叶尘点头:“我是他的表哥。”   王一指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就好像刚把一副很重的担子从肩上卸了下来一样。   “我带你去找他。”王一指说:“你跟我来。”   王一指坐在棺材铺外面屋檐下的阴凉处,门里面的一间屋里,摆着两口已经上了油漆的新棺材,还有五六口连漆都没有上。   穿过这间屋子,就是一个堆满了木头的小院,遍地都是钉弯了的铁钉,和刨下来的碎木花,一个特别大的锯子,斜斜的倚在一个很奇怪的大木架子上,这个锯子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锯人用的。   锯子旁边还有一口没有做好的棺材。   叶尘心中一动,试探问王一指:“这么大的一个锯子,一定要很有力气的人才能用吧?”   “大概是吧。”   “那使用这个锯子的人是谁?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你已经看见他了。”王一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个人就是我。”   他故意轻描淡写的说:“这里卖出的每一口棺材,都是我亲手做出来的。”   叶尘虽然发现这位棺材铺的老板,整天都像死人一样的坐在那里,脸色也像死人一样的难看,但却是一个很高大的人,虽然有点弯腰驼背,可是站在那里一比,还是要比普通人高出一个头,而且全身的肌肉都好像很有弹力,只有一个经常保持锻炼或者劳动的人才会有的弹力。   你第一眼看见他,也许会觉得他像是个死人,可是看得愈久就愈不像了。   后院里有两排房子,左面的一排五间,右面的一排三间。   左面的一排屋,好像是厨房柴房佣人房一类的地方,右面的一排黑黝黝的房子,连窗户上面贴着的纸都是黑黝黝的。整个两间屋子都好像笼罩在一种黑黝黝的色调下,就算在白天看起来也会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第231章 能“说话”的死人   “这里就是我们在发葬之前停灵的地方。”王一指打着了一个火折子,说道:“小镇上的人死了,在发葬之前,尸体通常都会寄在我这两间屋子里,所以我就把这两间屋子叫做鬼屋。”   “鬼屋?”叶尘问:“哪间屋子里闹鬼?”   王一指苍白的脸在火折子的火光照耀下,看起来已经有点像是鬼了,可是他却摇着头说:“棺材铺里是没有鬼的,棺材铺是照顾死人的。人死了就是鬼,照顾死人就是照顾鬼。我照顾他们,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闹鬼?更何况我们黑泉镇是幽冥鬼界的门户,有鬼也很正常的。”   他说的这席话前一句真是合情合理已至于极点了,后一句却是鬼医恐怖的到了极点,叶尘突然发现这个小镇上每个人平凡之中好像都有一些不凡的地方。比如之前那个小叫花,刘六指和他老板娘,以及眼前这个棺材铺的老板。   一个人若不是有意去演戏,他的话语中总是能够体现出他的一些性格和特点。而从一个人性格和特点中就可看出这个人是不是一个寻常人。   叶尘此时忽然发现,他刚才见过的几个小镇上的寻常人还真有些不寻常。   叶尘一走到这三间屋子前面,就觉得有一种阴森冷飕飕的凉意从背脊上凉了起来,一直凉到脚底。   叶尘当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他更是一个从不怕鬼神的人。   可是叶尘在王一指的火折子带领下,走进这三间屋子左边的一间时,他自己居然觉得他的脚心下面好像已经流出了冷汗。   要知道,信不信鬼神是一回事,但眼前所看见的情景会不会吓到你则是另一回事。   火折子发出来的光,比烛光还要黯淡,这间屋子在这种火光的照耀下,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一个坟墓的内部一样。   他走进这间屋子时的感觉,就好像走进一座坟墓里一样。   坟墓里当然有棺材。   这间屋子里有一口棺材,棺材摆在一个用黑色砖头砌成的低台上,台前还供着一个简单的灵位,灵牌上只简简单单的写着:“驿卒何雷。”   何雷当然已经死了。   可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里这种阴阴森森惨惨淡淡的气氛,还是因为叶尘心里某一种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感觉,使得他总觉得何雷会随时从棺材里跳出来,随时会复活一样。   “麻烦王老板把棺材的盖子打开来。”   “你说什么?”王一指怪叫:“你要我把棺材打开来啊?你凭什么要我这样做?”   “因为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要看的是一个死人,不是一口棺材。”何雷之所以死,很可能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秘密,被杀之灭口。如今死了自然没法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但有时候死人也可以“说话”的。去年在红蝠楼一事中,叶尘亲眼目睹任志亮带着开封九大神捕如何从死人身上得出不少信息的。叶尘自然是要看何雷的尸体。   实事上,情报司的人已经在不被王一指发现的情况下,暗中仔细看过何雷的尸体,除了确定是被一刀杀死之外,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棺材打开来的时候,叶尘就看见了何雷。   叶尘第一眼便看出了何雷临死前残留在他脸上的那一抹难以置信和恐惧不甘。   难以置信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会死,这有三种情况,一种是最普遍的,就是他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死了,难以接受。第二种他没想到杀他的人这么厉害。另三种是他没想到杀他的人会杀他。   至于恐惧不甘,那就更寻常了,凡是被人杀死的人脸上绝大多数都会残留这种表情的。   “你真是他的表哥?”王一指问。   叶尘没有说话,因为他还在何雷身上找有用的信息。   伤口是在他前胸的心口上,是刀伤。一刀致命,干净利落。   王一指无疑是个很有耐性的人,经常面对死人的人没有耐性怎么行?   所以叶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介意。   棺材里的尸体已经换上寿衣了,刀口也已经被处理得很干净。这条刀口的长度,大概只有三寸左右,杀人者所用的刀,无疑不是一把窄刀,而且是迎面“刺”进去的,如果是用“斩”,刀口就会拖长了。   何雷原本是韩虎麾下五千禁军中一员,武功虽然并不是很高,但却是百战精兵,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杀得了他。   如今被人从正面一刀刺死,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人刀法高强,武功远超过何雷,何雷在他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另一种是这个人是何雷认识的人,甚至是很熟的朋友,何雷根本就完全没有提防他。   何雷来这个小镇上已经三个月,有没有朋友不一定,但有熟人却再正常不过了。   叶尘的目光终于从这个刀口上,移到王一指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他是死在什么地方的?”   “我当然知道。”王一指回答:“那是条很阴暗的巷子,他死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那时候巷子里已经连一点灯光都看不见了。”   “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是谁?”   “就是你跟他说过话的那个小叫化。”   “他的尸体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   “那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   “天还没有亮,那个小叫化怎么会到那条巷子里去?去干什么?”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尸体是谁运到这里来的?”   “是我自己抱来的。”王一指说:“何雷是驿卒,出手又大方,我想迟早会有他的家人或者朋友来收尸,到时候免不了要在我这里买棺材。”   他又补充着说:“实事上,何雷到这里来我们小镇虽然只有三个月,但却已经交了不少朋友。我想若何雷真没有家人来收尸,他们也会来替何雷收尸。”王一指话说的很现实,也很坦白,顺便不忘提醒一下叶尘,别忘记给何雷收尸。   但叶尘此时却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何雷在这黑泉镇已经有不少朋友,而很有可能就是很熟的朋友,才能在他绝对料想不到的情况之下,将他迎面一刀刺杀。   若真是如此,那这个好朋友是谁呢?   叶尘脑海中念头转动,进一步仔细看过伤口之后,心中一动,又问王一指:“你把他抱来的时候,刺杀他的凶刀是不是还在他的心口上?”   “你怎么知道的?”王一指显得很惊讶:“你怎么知道那把刀还在他的身上?”   叶尘心想我也只是猜测的,但口中却说道:“刀伤是在第五根和第六根肋骨之间,这两根肋骨距离很近,一刀刺入,刀锋就很难拔出来。而且凶手很可能是在何雷一时大意间刺杀了他,心里一定又兴奋又慌乱,仓促间拔刀,第一次如果拔不出来,第二次再拔不出来,就不会再试第三次了。”   叶尘故意用一种非常冷静的声音说:“这样一把刀,一定要像你这么样一个棺材铺的老板,在很从容的情况下才能拔得出来的。”   王一指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可是我已经知道,你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何雷是怎么被杀死的我不知道,但那把刀的确是被我亲手拔出来的。”   “刀呢?”叶尘问道。   “刀?”王一指好像忽然之间就把刚刚说的那些话全都忘记掉了:“什么刀?”   叶尘笑了,他想起了之前那个小叫化。当然懂得要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这种人。   对付这种人只要一个字就够了。   ——钱。   一锭银子塞进王一指的手里之后,叶尘再问他眨眼前刚刚才问过的那个问题,王一指的回答就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刀呢?”   “刀当然已经被我藏起来了。”   “藏在什么地方?”   王一指一张本来好像已经僵硬了的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比较像是笑的表情:“我要藏一样东西,当然是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叶尘越来越感觉刚才接触的这个镇子上几个人好像都很有意思,怎么说呢,明明是寻常小百姓,但却又不像是百姓,像极了江湖人的做事和说话方式。他装扮成镖师的百名亲兵中有一半住在民房之中,近距离与镇子上百姓接触,若遇见的人都是如自己遇见的人这样,那这镇子上的人恐怕真的有问题。   棺材下面用黑色石块砌成,像是祭台一样的低台,居然还有几个石块是活动的。   把这几块活动的石块抽出来,里面就是一个天生的秘密藏物处了。别人既不知道这个砖台下有可以活动的砖头,也不知道是哪几块砖头,要把藏在里面的东西找出来,当然非常困难。   王一指的手已经伸进台下的暗洞里去了,当他的手缩回来的时候,无疑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刀。叶尘实在很想看看这一把能够将何雷迎面刺杀的刀,是把什么样的刀?   刀拿了出来,的确是一把极为方便藏在身上的细刀。但叶尘看见这把刀却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认识把刀,这把刀每名华夏卫府情报司的人都有,这是叶尘和李君浩经过研究之后,给情报司的人定下的配刀。 第232章 引蛇出洞   这把刀当然就是何雷自己的,他是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叶尘接过刀,心中一动,想起前些日子无意中发现自己眼睛竟然能够看得清人的指纹,便定睛在刀柄处仔细看了看,上面果然有指纹,叶尘微微一笑,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是最为狡猾最为谨慎的杀手,都绝对想不到去将自己的指纹清除。   叶尘笑着将刀收进了怀中。他的笑容带有欣喜,带有看破某件事真相的自信笑容。   这个笑容被王一指看见了,也被暗中某个人看见了。   这两个人心中同时一跳,他们当然已经认出了叶尘,虽然叶尘易容面具很精致,明面上的身份也毫无破绽,但叶尘无疑已经是圣堂头号关注之人,圣堂能够传承数百年,拥有颠覆一国的实力,让大宋朝廷这么多年束手无策,自然有着一些寻常江湖高手无法想像的手段。   若是别人流露出这种笑容,他们绝对会认为是故作玄虚,可叶尘的神奇和创造奇迹的声名在外,两个人不得不相信,不敢不相信。   叶尘当然也知道自己想找的人肯定能够认出自己,这本身就是叶尘制定的一个计划,自己通过精心隐藏的身份亲自来调查,然后在调查的过程中引起敌人的警觉甚至恐慌,主动对他出手,从而让敌人露出破绽,找出线索。   这个计划当然会让叶尘处于很危险的境地,可是一方面叶尘实在想不出其它办法,也只有他亲自且一个人来走动调查,才能让圣堂的人感到警觉和恐慌,又敢出手。另一方面,叶尘对自己如今的实力也很有信心,更何况自己一百亲兵都在镇子上,只要自己一声长啸,便可在十数息内赶来。   果然,叶尘正在将刀往怀中放的刹那,这间屋子外面就有二三十道光芒打了进来。   叶尘目光如电,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清晰的看清了这些寒光有三十一道,有四种颜色,一种红、一种黑、一种紫、一种灿烂如银。   实事上,他这一次看走眼了,因为其中还有一种暗器的光芒已经几近透明。还好他的耳朵也是变态的。更何况白沧海、喻清妍、李君浩等人能够同意这个计划,当然对叶尘自己的安全有过较为完全的考虑。比如他身上携带的喻清妍耗费半年时间精心制作的那件宝贝。   这些暗器是从这间屋子三个窗户外打进来的。   与此同时,那王一指陡然弹身而起,一双本来惨白的手竟然瞬间变成漆黑,甚至冒着淡淡黑色,闪电一般向叶尘咽喉抓去。   如今,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瞒得过叶尘的耳朵或者鼻子,潜伏隐藏在他周围十丈之内的人或许有,但绝对不是外面的那个人。所以,自从叶尘出了客栈,叶尘就已经发现有这么一个人暗中跟着自己。   刚才,外面的人心跳加速,准备出手,他当然也有所察觉。   有发现,有察觉,自然就有准备。   叶尘放刀的手从怀中拿出时,手中多了一个手臂长土黄色的事物。   咔嚓咔嚓机括声中,这东西开始变大,瞬间竟然变成了一把伞。   所有的暗器刚好全部打在了伞面上,发出金石撞击的声音。   王一指身法快如风一般,轻易躲开了那把伞,将攻击的地方由咽喉改为心脏,继续向叶尘抓去。   电光火石间,伞猛的一收,然后一道剑光闪过,王一指黑爪距离叶尘心脏还有半寸时停了下来,因为他的咽喉已经先一步被叶尘的剑刺穿。   王一指一脸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的倒了下去,若没有伞遮挡,他还能提前看清叶尘的剑,以他的身法和实力绝对不会一剑被叶尘刺死,甚至还有可能会躲开。可惜,那把伞遮挡了叶尘剑的轨迹。这当然本就在叶尘的计划之内。   叶尘刚刚冲出屋子,对面屋顶上已经有一道刀光,青虹般掠起,凌空一转折,就激箭般向他刺了过来。   这一刀又快又险,一刀就要想把他刺杀于地下,所以这一刀完全没有再留余地。   叶尘并没有退缩,也没有闪避,反而迎着刀光飞身扑上去。   刺客显然吃了一惊,刀光一抖,想在半空中反削叶尘的咽喉,可是力量已经不够了。   叶尘左臂挥出,以小手臂直直迎向了刀光,砰的一声,叶尘的右臂完好无损,袖子破裂出,可以看见他的小手臂上套着一个黑色护臂。   一股大力由刀锋传至刀柄,刺客的虎口立刻被震裂。握刀的手刚松开,刀柄已撞在他的胸口上,“喀”的一声,他的肋骨已经被撞断了两根。   叶尘如今的力量再加上他休内的真气,硬碰硬的情况下,江湖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得了。   这个刺客从半空中跌倒在地上的时候,喉咙里不由自主发出了仿佛野兽垂死时的叹息。   但叶尘没想过要杀他,刚才杀王一指却是形势所迫,他们的计划本来就是要生擒住对方的人,然后利用喻清妍从鬼医那里拿来的奇药,问出真相。   叶尘还没有学会点穴神技,所以他准备将这个人先打晕。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又听到了身后几乎淡不可几的破空声。同时他也在地上刺客瞳孔里看到仿佛有人影一闪和剑光一闪。   他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   他的反应也够快,所以他才没有死在这一剑下。因为他已经拧身开伞。   他的反应虽然已经很快,便他的衣襟还是已经被寒气森森的剑气所划破。来人剑法超绝,不比他弱,已经达到了一流高手行列。   剑光闪动中,他看见了一个头发灰白的黑衣老妪,却没有看清她的脸。   因为在这一刹那间发生的事,即使以他的眼力,也根本不容许他观察思索。   一剑刺下,叶尘反身开伞,被撞断肋骨的刺客已就地滚了出去。老妪的剑光刺在伞上,叶尘身体一震,伞咔嚓一声竟然破了一个洞,叶尘顺势将伞横拉,略微带偏了对手的剑,伞也几乎报废。   叶尘趁机向后退了三步,老妪的剑却紧追不放,快如闪电一般,再次刺向叶尘的心脏。   叶尘也刺出了自己的剑。   两柄剑的剑尖相遇,两人同时感到一股大力从对方剑中传来,都是脸色微变,各自向后退出三步。   这个黑衣老妪,无疑是第一流剑客中的超级高手。   她不但剑法快,反应更快,不但反应快,判断更正确。她知道自己今天很难杀得了叶尘,且叶尘的亲兵已经向这边赶来。所以,刚一稳住身形,她的人也立刻用一种非常惊人的速度掠了出去。   她当然是向上掠起的,她掠起的角度非常倾斜,为了避免对方的后手,这种角度无疑是最安全的一种。   可是她还不放心,她无疑是一个非常谨慎、非常爱惜自己生命的人。   所以她掠起之后,还凌空翻了一个身,改变了另外一个更安全的角度。   叶尘正在可惜自己之前为了装作隐藏身份,没有带自己的宝弓,否则此时一箭射出,就能够将对方留下。   身法一直是叶尘的弱项,只能看着这黑衣老妪消失在黑夜中,不过他鼻子耸动,却已经记下了此女的味道。   那名被叶尘打伤了肋骨的黑衣人毕竟受了重伤,没能跑远,被叶尘亲兵给拦住,可是在将对方擒住的瞬间,对方咬破了舌头下毒药丸,自杀了。   叶尘带着一众亲卫回到了客栈。喻清妍看见叶尘安全回来,长长呼出一口气,自从叶尘出了客栈之后,她的心就一直放在嗓子眼上。   叶尘回来之后,下达第一道命令,便是将所有住在民房中的亲兵全都召回到客栈,然后将客栈中老板和小二全部霸道的赶出去,且让所有亲卫保持警惕。   他原本只是感觉贼人一定藏在黑泉镇上,但现在他隐隐感觉这水泉镇每个人都有可能是贼人。刚才引蛇出洞,但却未能抓住蛇,算是已经惊到了对手,他不得不防范对手再次动手。   “清妍!此次若不是你的墨伞,我或许已经受了伤。”房间中叶尘说着,拿出已经坏了的墨伞,交给了喻清妍。   喻清妍一听自己的墨伞起了很大的作用,心中也是欣喜,没有多说什么,接过墨伞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修补去了。她这次准备充分,各种工具和材料带了不少。   喻清妍走后,叶尘开始总结今晚上的收获。   今晚上总体来说,计划还算顺利,虽然没能抓住一名贼人,但也找到了两条线索。   首先是刘雷刀上的指纹,其次就是那个老妪身上的味道。最主要的是对手只知道叶尘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可他们却不知道叶尘具体找到的是什么线索。   如今,隐藏身份已经没有必要,下一步自然便是正大光明根据这两个线索去查。   至于担心贼人会逃出黑泉镇,叶尘却从来没有担心过,因为他留在镇外的那五百华夏卫,早已在暗中围死了小镇,只要有一人离开小镇,都会被他们先抓住再说。   ……   …… 第233章 黑泉镇的秘密   第二天天一亮,叶尘便索性取了易容面具亮明了身份,他的一百亲兵也穿回了叶尘特意为华夏卫设计的笔挺蓝色劲装。   叶尘一声令下,一百亲兵分出五十人,十人一组,去一家一家请镇上的人来到客栈前面的街道上。叶尘的做法很谨慎,宁愿多费一些功夫,也要让十人一组不要分开。   叶尘一方现今代表着朝廷,没有人反抗,所有人都很听话,过程很顺利,小镇上四百多家住户,一千二百二十三人来了一千二百二十一人,少了两人,刚好对得上昨晚死去的棺材铺老板王一指和那名黑衣刺客。   接下来,镇上的人一个个进入客栈,被叶尘单独召见问话,每个人都被叶尘问了三个问题。且每个人被问的三个问题都一样。   最先进来的是那个小叫化,他一脸崇拜的看着叶尘,两眼放光。   “你们镇子上谁最有钱?”   “禀侯爷,我们镇子上最有钱的是魏员外。光是他的府邸就占了镇子的五分之一大小。镇子外面的田地全部是他家的,而且镇子上的商铺也多是他们家的。”   “你们镇子上的妓院为什么突然倒闭了?”   “禀侯爷,这个小人听说是因为……因为妓院里面闹鬼。”   “你们镇子上那汪黑泉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禀侯爷,这黑泉水除了水颜色是黑的之外,小人没有听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三个问题问完,叶尘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刚才的回答很重要,所以你要按手印,嗯……两只手每一个指头的指印全部按一遍。”   小叫化一愣,然后还是一一按了手印。之后,叶尘便让旁边亲兵将他带了出去,且特意让其待在另一边,与其他没有问过话的人分开。   如此这般,叶尘一一召见,一一问话,一一按了手印。且只要是女子都会悄悄闻一下。   叶尘问的问题一样,所有镇子上百姓回答几乎也是一样,而叶尘记忆中的味道也一直没有出现。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一天,还好与何雷刀上指纹比对过之后,也找到了持何雷的刀杀何雷的人。   此人名叫张凡,是那黑泉镇最富裕,最大的地主豪绅——魏员外的一名护院。只能算是二流高手,所以在没有惊动外面人的情况下,叶尘带人当场便轻易将其制住,给其喂了鬼医研制处可以让人意识丧失自主能力,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的奇药。这种奇药鬼医照常没有起名字,叶尘将其命名为“审问丸”。   叶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凡神色呆滞,目光涣散,说道:“我叫张凡。”   叶尘继续问道:“是不是你杀了何雷?”   张凡道:“是!”   叶尘道:“你为什么杀了何雷?”   张凡道:“因为他发现了黑泉镇的一个秘密。”   叶尘道:“这个秘密是什么?”   张凡道:“黑泉镇上没有一个六岁以下的小孩。结过婚的妇人少了一半。”   叶尘身体一震,这才发现外面全部集中到一起镇民中果然没有六岁小孩。且整个镇子男多女少,女的不足三分之一。   叶尘道:“为什么会这样?”   张凡道:“黑泉镇六岁以下的小孩都会被送到黑泉镇底下黑泉窟中生活。”   叶尘惊疑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凡道:“因为……”他话没说完,突然口吐白沫,脸色瞬间乌黑一片,两眼一翻,就此死去。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身边亲兵迅速上前将叶尘牢牢护了起来,叶尘挥手让亲兵退开,喻清妍已经上前仔细看过张凡死因,说道:“是中毒死的。”   叶尘眉头微皱,说道:“审问丸能够毒死人?”   喻清妍道:“审问丸毒不死人,是此人体内本身就潜伏某种毒药,平日间从不毒发,但受审问丸的影响,引发了这种毒药。”   叶尘此次身边还带了那两名纳入情报司的江湖高手,分别叫杜千秋和胡三光。   杜千秋擅长易容,为人狠辣,外号千面狼。如今在情报司侦察部任副部使一职,官居七品,是最开始表示向叶尘彻底效忠的十多名江湖高手中一人。   胡三光擅长情报分析和推理判断,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狡猾多智,外号蓝狐。同样因为表示愿意彻底脱离江湖,向叶尘效忠,如今被任命为情报司情报分析部副部使,也是正儿八经的七品官位。此次叶尘引蛇出洞的计划此人出了不少注意。   这两人和这段时间先后向叶尘彻底表示效忠的另外十五名江湖高手一样,都是看好了华夏卫府的大好钱途和前途。果断将自己的家人都接到了开封城,算是以人质的形式向叶尘表示了忠心,叶尘也表示得很大度,只要核实了接到开封的的确是这些人的真正家人,便直接将这些人的毒给解了,甚至授予了有品级的官职,以示对这十七人的信任。反正华夏卫府刚刚建立,叶尘手中有着大把有品级的位置。比如另外十五人都被叶尘任命为行动司部使,每人统领一百名华夏卫。   而此举更加彻底使得这十七人将心落在了华夏卫府身上,虽不说对叶尘死心塌地,但也已经没有了异心。   此时出现突发情况,蓝狐胡三光当即说道:“总司使大人,属下认为此人的死不能让外面那些人知晓。以免打草惊蛇。”   叶尘点头道:“正是如此。”   胡三光继续说道:“属下认为应该从总司使大人亲兵中找一体型、头型和此人相仿之人,由杜大人出手易容,让其冒充此人,刚好打入其内部。”   叶尘略一沉思,说道:“冒充此人可以,但只要出去露个面便可,若是打入其内部恐怕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反而可能被敌人看出我们的虚实。”   话音一落,他将头转向千面狼杜千秋,后者当即明白了叶尘意思,躬身说道:“总司使大人,若只是露个面,属下需要半个时辰便可。”   叶尘知道杜千秋的易容术不同于李思烟做的人皮面具,远没有后者那样逼真的完全可以假乱真,但杜千秋的易容术优点在于方便快捷,并且在远距离下同样可以以假乱真。叶尘知道时间紧迫,当即说道:“胡三光赶紧去挑人,杜千秋开始准备。”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冒充张凡的亲兵出去远远的在黑泉镇百姓面前晃了一圈,然后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找了一个地方取了易容,脱了张凡的衣服,又偷偷的回到了黑泉客栈。   当将所有人都问了一遍之后,天色渐暗,已至黄昏。   “总司使,那张凡所说镇上所有六岁之前的小孩都要送到黑泉镇底下黑泉窟中生活。而这些小孩的母亲应该都在陪着他们,这也是镇上为什么女人较少的原因。且也因为何雷无意中发现了此秘密,所以被张凡灭口。”胡三光说道。   叶尘接口道:“由次事可得出两点。一是那黑泉窟面积不小,藏下八十辆装着八十万贯军饷的大车想必绰绰有余。二是由张凡被灭口一事可看出,这镇子上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而以圣堂的能量藏着这么一个完全控制的小镇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即使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是凶手,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杀了护送军饷的一千禁军。这其中定然还有什么关键的问题。另外,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这镇子上一千多人也不好全部当成贼人杀了。”   胡三光此次跟在叶尘身边,急于在叶尘面前表现,脑子极速运转中,说道:“总司使大人!属下认为如今找到那地下黑泉窟的入口为当务之急。而张凡乃是那位魏员外的护卫,且魏家可以算是这镇子上的土皇帝,甚至魏家的院子足足占了整个镇子的五分之一。所以,属下认为这魏员外可以肯定,必是贼人无疑,而那黑泉窟的入口十有八九便在那魏家的院子里面。”   杜千秋虽然以易容术出名,但能够在江湖上混出一个千变狼的外号,本身也是颇为机智的,他一看胡三光在叶尘面前大出风头,自不甘落后,接口道:“总司使大人,那位魏员外不是要请大人赴宴,不如答应他,刚好进入那魏家院子,打探虚实。”   胡三光当即脸色微变,抢声道:“总司使大人,这万万不可,这帮贼人能够拿下一千护送军饷的禁军,实力不可轻视,大人何等身份,怎能以身犯险。以属下看,此事还是从长计……”   叶尘挥手打断胡三光说下去,说道:“没时间了,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你们带着所有亲兵全部跟着我,真若有事,发出信号,也能够坚持到五百华夏卫的到来。另外,贼人短时间内不会知道张凡已死,且我们已经从张凡口中得知黑泉窟的事情。而他们也知道在镇外还有我们的人,倘若我们出了事,必定暴露他们,坐实了他们贼人身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不会对我们出手。还有,时间一长,他们找不到张凡,定会怀疑我们已经从张凡处得到了什么,反而对我们不利。” 第234章 幽冥鬼神的惩罚   叶尘已经亮明了身份,魏员外若是不请叶尘去他家里做客,那就显得不正常了。在刚才问话时,这位魏员外便跪下给叶尘行了大礼,求叶尘去他家,好给他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魏家的府邸果然很大,布局装饰大气却不显奢华,显得很有品位,叶尘感觉这一点甚至比开封大部分的高官勋贵还要好。能做到这一点,显然不是单单有钱就可以做到的,这需要数代的沉淀和积累才行。圣堂的七宗五姓不正是如此。   这样一想,叶尘才发现这个府邸虽然后面经过多次翻修,但还是可以看出恐怕已经有了两三百年的历史。这是不是意味着这魏家在黑泉镇上当土皇帝已经上百年。   好酒好菜都已经摆在桌子上了,但宴客的花厅里已经挤满了一屋子人。   叶尘如今是名人,能够看到叶尘的机会有谁肯错过。   魏员外颇有些恐慌的看着叶尘。   “小人家中人没有规矩,让侯爷见笑了。他们刚才虽然被侯爷单独接见,但一听侯爷被小人请了来,还是跑来再次领略侯爷的风采。小人挡也挡不住,赶也赶不走。”   叶尘鼻子微微耸动了两下,心中一凛,他终于找到了那名刺客,且就站在自己身后他三步外,是魏家一名布菜倒酒的侍女。再结合那张凡是这魏家一名护卫,整个水泉镇是不是贼窝,不敢肯定,但基本可以肯定这魏家就是贼窝。   而自己如今却是进了贼窝,即使带着百名亲兵,可对方若真是让那一千护送军饷的禁军无声无息消失的凶手,自己带着百名华夏卫恐怕也不是人家对手。   叶尘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窗户外的天色渐暗的天空,天上阴云密布,注定今夜无月,外面黑暗中不知藏着多少杀机。   叶尘突然发现自己如今陷入了一个极为凶险的局面,不禁对来到魏家冒失的举动感到有些后悔。   这些念头在心中快速闪过,面上不露丝毫,故意叹了口气,说道:“这种事本来就是没法子的,谁叫本侯是这么有名的人?”他简直连一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一个名人总是会常常碰到这种事的。”   叶尘说的很幽默,大家都很配合的笑了,等魏员外将多余的人都轰出去,只留下三名丫鬟,其中便包括叶尘身后那名刺客丫鬟。   叶尘心中略一沉思,便笑着对魏员外说道:“本侯来这黑泉镇所为何事,相信魏员外一定也知道。”   魏员外郑重说道:“小人知道侯爷是为朝廷军饷丢失一案而来。小人正要将与此大案有关的一件事要禀报侯爷。”   叶尘惊讶道:“喔……什么事情?”   魏员外神色凝重,肃然说道:“侯爷可听说过我们黑泉镇有关幽冥门的传说。”   叶尘说道:“听说了。”   魏员外神色惊恐之极地说道:“护送军饷的一千禁军和拉着军饷的车队冒犯了幽冥鬼神,被幽冥界鬼神给拉到幽冥界当祭品去了。”   叶尘忽然感觉很荒谬,但面上不露丝毫,且还煞有其事地问道:“何以见得?”   魏员外说道:“小人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天一大早护送军饷的队伍刚刚出镇子的瞬间,黑泉突然喷出了无数幽冥黑雾,整个黑泉镇都变成了一个幽冥小镇。也就是那一天,小镇子上的六岁以下小孩和部分女人全部被幽冥鬼神抓走当祭品,而同时消失的应该还有护送军饷的队伍。”   叶尘闻言之后,一脸的目瞪口呆和难以置信,说道:“竟然有此事,那黑泉在何处,魏员外可否带本侯去看看?”   魏员外说道:“侯爷所请,小人自当遵命。小人这就带侯爷去。”   魏员外的爽快让叶尘感到有些意外,同时也感到有些不妥,但他现在颇有些艺高人胆大的自信,特别是他对于自己精心挑选和训练出的华夏卫很有信心,反正只要一道信号,镇外五百华夏卫在不到半炷香时间就可赶来,而对方或许知道他的实力,但却不了解华夏卫的实力。所以对方若真有什么阴谋,甚至直接出手,肯定会低估华夏卫的实力。而这才是他真正的底气所在。   黑泉果然存在,且就在魏家院子最中间一个殿堂之内。   这殿堂却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更像是一个神殿,最里面正中心供奉着一尊极为凶恶,长有两个脑袋的黑脸神像,四周还矗立着其他一些长相古怪的鬼神之像。每个神像面前都有一张很大的供桌,上面放满了各种供品。   而那一汪黑色的泉水位于神殿最中心,是椭圆形,长短直径分别是两丈和一丈半左右。   神殿里面放满了灯烛,亮如白昼,所以殿中情景不光是叶尘看得一清二楚,喻清妍、杜千秋、胡三光等人同样看得很清楚。   特别是那黑泉上面漂浮着一层黑色雾气,像极了幽冥鬼雾,透着无尽的诡异。   魏员外好像有意表示自己的清白,没有带任何下人,独身陪着叶尘他们进入,且他一进入就虔诚之极的向所有鬼神像都跪拜了一圈。   “这里供奉的是幽冥鬼神,就因为有这神殿的存在,我们黑泉镇百姓才不会被幽冥鬼神抓去当祭品。”不等叶尘发问,魏员外主动说道。   叶尘心中一动,问道:“按照魏员外的意思,难道护送军饷的一千禁军是因为冒犯了幽冥鬼神,所以才被幽冥鬼神抓去当祭品。”   魏员外神色郑重的长叹了口气,说道:“侯爷明见,那护送军饷的程将军不知道从何处听到黑泉水是一种奇毒,便逼着小人带他来此处,然后取走了一些黑泉水,结果冒犯了伟大的幽冥鬼神,所以才被抓去当祭品。”   站在叶尘旁边的喻清妍突然发出蚊子般,只有叶尘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张凡体内潜伏的奇毒很有可能便是这黑泉水中的毒。”   叶尘本来想追问一下魏员外,一千禁军被抓去当祭品,那八十万贯军饷又在何处,但转眼一想,问了也是白问,没有任何意义,魏员外肯定会说被幽冥鬼神拉到幽冥界去了。此时一听喻清妍所说,他心中若的所悟,说道:“这黑泉水乃是重要的证物,本侯要拿回去一些进行研究,还请魏员外提供个方便。”   “侯爷慎言,幽冥鬼神无所不知,侯爷的言语已经冒犯了……”   “啊……不好!幽冥鬼神的惩罚来了。”不等魏员外将话说完,神殿内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四周漆黑一片,因为今晚上天阴,连月光和星光都没有,最主要的是好像在刚才那一刹那,不光是神殿内的灯光,整个魏家院子,甚至整个黑泉镇所有发光的东西都熄灭了。   天地一片黑暗,可谓是神手不见五指。   “保护侯爷!”胡三光一声大吼,神殿外的亲兵,百名华夏卫全部摸着黑,冲进了神殿。这时杜千秋已经点着了火折子。   众人看清四周情景,却是脸色大变,因为魏员外和叶尘都不见了。叶尘刚才言语间冒犯了幽冥鬼神,岂非是被幽冥鬼神抓走了。听到之前魏员外与叶尘对话的胡三光、喻清妍、杜千秋及几名华夏卫却是身体一震,脸上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惊恐畏惧之色。   砰的一声,大殿的门从外面突然关上,众人脸色再变,后面几名华夏卫如兔子一般飞奔至殿门口,使劲一推大门,竟然纹丝未动。众人被关在这神殿中,岂非连通知镇外五百华夏卫的信号都发不出去。   “这门竟然是铁门,并且很厚,一时半会根本打不开。”一名护卫神色郑重无比地喊道。   “那姓魏的和总司使大人都不见了。”杜千秋凝重之极喝道。   “不好,这黑泉水上的黑雾正在向四周飘散。恐怕有毒,大家赶紧闭气。”胡三光喝道,脸色却是很难看。   “这黑雾肯定有毒,侯爷不会有事的,你们不要再找他,屏住呼吸,原地坐着不要动,我去研究一下黑泉水,找出解毒的方法出来。”喻清妍脸色苍白,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枚药丸吞服,向黑泉水走去。   众人神色恐惧中,只能屏住呼吸原地坐下,寄希望于喻清妍身上。   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的顶头石柱后面,叶尘藏身在此处阴影之中,看着魏员外手中拿着一个火折子,走下大约近两百个石阶,一转弯消失不见了。整个通道中顿时又变得一片漆黑,但这不影响叶尘视物,在他的眼中依然犹如白昼,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叶尘站起身打量四周,他身后是一个刚刚落下来不知道有多厚的石门,眼前便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石阶头顶和两边都是漆黑的石壁。   刚才在神殿中灯灭的那一刹那,魏员外身后神像后面便打开了个通道入口,魏员外悄无声息的便闪身而入。 第235章 圣堂真正的目标   那通道入口打开的声音虽然很小,对寻常人来说,几乎可以算是没有发出声音,但这却逃不过叶尘的耳朵。   而漆黑一片中,魏员外因为熟悉这里的一切可以摸着黑走入通道,喻清妍、胡三光、杜千秋等人什么都看不见,可有灯和没灯对叶尘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叶尘钻入这个入口之前没有告诉旁边任何人。一是时间紧迫,叶尘要抢在那通道入口没有关闭前进入,颇有些来不及的感觉。另一方面他也担心一出声,让魏员外发现他已经跟着进入了通道。   叶尘悄悄的走下了近两百道石阶,感觉自己已经下到了地下大概五十米的深度。   石阶尽头右边,却是一个天然的入口,他一闪身藏在入口旁边一块巨石后面,定睛向里面看去。   这一看,却是让叶尘一阵瞠目结舌,心中惊叹不已。   “这应该就是张凡口中黑泉窟。”叶尘心中喃喃自语。   进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占地足有黑泉镇五分之一大小的钟乳石洞,这石洞呈不规则的圆形,直径足有四五百丈,头顶钟乳石壁高度不等,最高处足有七八丈,最低处则只有两三丈。   这片空间最中间竟然还有一个长宽十丈左右的小湖,甚至湖中间还有三丈长宽的小岛,而小岛上有一座阁楼,上面灯光闪烁,可以看得出里面坐着两个人正在谈话。   围绕着中间的小湖,足足有上百间房子很整齐的座落着,不少屋子里面里面同样有灯光,有人影。但从窗户投影来看,里面住的都是六岁以下的小孩和成年女人。   叶尘想起张凡所说,心中恍然。   接下来叶尘目光再往这片屋舍外延伸,便发现了不少胡乱堆放,长宽一丈左右的大箱子,粗粗一数正好八十个,与丢失的装着八十万贯军饷的箱子一样。只是依然看不见那一千禁军的尸体,及八十辆马车。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悄悄的向里面潜行而去。   “马可以杀了吃肉,马车可以拆了生火。”叶尘在一间房屋外看见了一堆柴火,有着明显的马车痕迹。旁边丢着一些肉骨头,不正是马的骨头。   这些房屋中女人和小孩或许不是寻常百姓,甚至会有武功,但显然并不是很高明,所以即使以叶尘二流身法也顺利的潜行而过,来到了小湖边上。   叶尘爬在一块地面上凸起石乳后面,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湖水,原来这湖水也是黑色的。   “或许这小湖与外面的那汪泉水相连。”叶尘心中猜测。   小湖上没有船,更没有桥,显然湖中心小岛上阁楼中的两人都是武功非凡,且身法一流之辈,七八丈的距离能够一跃而过,至少也能以蜻蜓点水的身法上到岛上去。   叶尘还没来得及向玉道香学一门高深的身法,玉道香便已经去了秦岭深山,所以叶尘的身法一直不行,他没有实力从水面上跨湖而过上岛。   可是,叶尘很清楚岛上阁楼中那两人的身份及此时的谈话必定非同小可,他已经潜行至此,若不更进一步,听到这二人的谈话,岂非是太过可惜。   本来以叶尘的变态听觉,十多丈距离谈话还是能够听得到的,可是那阁楼中的人或许是嫌平日间湖外面小孩女人太吵的缘故,显然阁楼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即使以叶尘的听觉竟然都听不清楚。   叶尘略一犹豫之后,爬到湖边上,抽出剑在自己胳膊上小心的割下一块指头大小的带血皮肉,戳在剑尖上面,放到了黑水之中。   叶尘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块皮肉,足足十数息之后,发现没有任何变化,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将剑归鞘,背着宝弓,爬着潜进了黑水之中。   七八丈的距离,叶尘很快潜行而过,除了他刚才割破胳膊上隐隐有些发麻之外,这黑水貌似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不适。他爬在小湖中心岛边上,只露出一个头,彻底停止了呼吸,聚精会神静静听着。   如此近距离,叶尘终于听到了阁楼里面的谈话。   “大长老,此次您亲自来黑泉镇主持大局,难道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叶尘。”这是魏员外的声音。叶尘一听心中一震,心想难道是圣堂大长老玉枫本人来此。   “没错!你乃是本座心腹,事到如今,本座也不瞒你,前面劫持大宋八十万贯军饷和杀那一千禁军真正的目的便是引叶尘来此,然后将他生擒。”这个声音叶尘从未听见过,略有些沙哑,但却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傲然和自信。特别是一听语气便可看出是身居高位,习惯于发送号令的人。   但叶尘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这句话的内容让他心神摇撼,恍然大悟。从开封出发之前,他去见了李思烟,后者便告诉他圣堂行事不应该如此幼稚,且对大宋朝廷展开报复,将自己呈现在明面上,也不符合圣堂行事准则,即使如今老祖宗暂时大势已去,但也不应该这样。如今看来,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长老!难道不是天星玉佩和另外两枚玉佩可以让人长生不老,而是这叶尘本身可以让人长生不老?”魏员外问道。   “哼!长生不老……这也就是那几个老不死的不想死,自以为是的一种奢望而已。那三枚玉佩及这叶尘或许都有其特殊神异之处,但本座绝对不相信那三枚玉佩和叶尘可以让人长生不老。”大长老一声冷哼之后,讥讽道。   “那大长老抓叶尘难道是想用他和大宋或者南汉换一些好处。”魏员外绝对不相信大长老是为了给自己的徒弟赵斯及中原的损失报仇。因为报仇或者报复这种可以让人做出不理性决定的行为,一直都是圣堂内部最为忌讳的事情。   大长老貌似略一沉吟,说道:“此事下一步你也要参与其中,告诉你也无妨,如今对于本座来说最为重要之事便是找到那老不死的和小师妹,然后将他们杀死。可是这老家伙不知藏在了什么地方。不过大体范围已经确定在秦岭东脉仙人涯那一块,可就是找不到人。本座抓叶尘是因为我那小师妹对叶尘用情至深,我要用叶尘逼我那小师妹暴露他们的藏身之处,然后调动麾下高手,趁着那老不死毒伤还没有痊愈,将他父女二人彻底斩杀,以去我心头之患。”   “大长老算无遗策,此次定可一举除去大患。属下祝大长老早日一统圣堂,成为我圣堂堂主。”魏员外向大长老拜倒,恭敬地说道。   大长老微微一笑,说道:“好了,明天早上用叶尘他们身上的信号将镇外华夏卫府的那五百人引开之后,你便带上镇子上的高手,跟着我押着叶尘离开小镇前往黄风寨,那边自有人接引。”   魏员外说道:“那这八十万贯的钱……”   不等魏员外说完,大长老便打断他的话语,说道:“八十万贯就先放到此处,由镇子上的妇孺小孩先看着,准备上半个月的食物清水运到黑泉窟中。然后将入口毁了,等半个月后,大宋朝廷的人离开之后,再找机会将他们和钱接走。”   “大长老,还有一事,除叶尘之外其他人是不是全杀了。”魏员外最后问道。   “全杀了。”大长老说道。   “算算时间,这会叶尘他们已经中了黑泉雾毒,属下这就去处理。”魏员外说道。   言毕,大长老貌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魏员外从阁楼中走出,叶尘则在其走出之前,悄悄的沉入水中。   一沉入水中,叶尘才发现自己身体的不妥,刚才心神全被二人的谈话吸引,却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竟然一直没有愈合,且这黑水中有某种莫名的能量或者元素通过这伤口渗透进了他的体内,他的身体渐渐感觉麻木。   这一发现顿时让叶尘大惊失色,迅速盘坐在湖底开始动转功法,内视体内。这个时候他还不敢出湖,等魏员外走远了之后才行。   但这内功功法一运转,却是异变突起,无数黑色的细微能量竟然流进了经脉之中,向他丹田汇聚而去,他的内功修为没有提升,但他的内力性质竟然在发生着某种莫名的变化。   不管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叶尘都不能等下去了,因为他知道魏员外出去是要对喻清妍、杜千秋和胡三光及百名自己的亲兵出手,而从之前二人对话中可看出,喻清妍等人已经中了所谓的黑泉雾毒。   随着这些黑色能量进入丹田,叶尘全身的麻木渐渐消失,叶尘正准备向湖岸上潜去,突然听到外面大长老从阁楼中走出,看着湖面。显然叶尘刚才运功,那大长老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   叶尘心中一凛,不敢再轻举妄动,这时他发现湖的侧面有一个不知道有多深的洞口,与这个小湖之中的湖水互相流动。他心中一动,想起之前自己的判断,一咬牙从这洞中钻了进去。   ……   …… 第236章 解毒   魏家大院幽冥神殿之中。   华夏卫每人都身带火折子,所以不担心没有光,但叶尘那百名亲兵中绝大部分都没有修炼过内力,根本闭气不了多长时间,在喻清妍还没有找到解毒办法之前,他们就将那黑雾不可避免的吸入了,然后就中了毒软到在地。虽然没有即刻死去,但看样子若不及时解毒,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只剩下杜千秋和胡三光二人依靠不弱的内力修为,一直屏住呼吸,没有中毒。另外,喻清妍吃了一枚解毒丸也还在坚持,但看其脸色渐渐发黑,身体摇摇欲坠,显然那解毒丸也只是暂时将毒性压制,并没有彻底解毒,但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解毒的办法。她用一个琉璃容器盛了一部分黑泉水,拿着一根鬼医给她的紫色木针,来到一名中毒的亲兵旁边一直在研究尝试着解毒的办法。   半炷香之后,喻清妍一声惊喜的大叫,说道:“找到解毒的办法了。”   她呼喊着,从自己随身提着的小皮箱之中拿出一块白色晶体状东西,喂了一块给旁边亲兵。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那块白色晶体一入亲兵口中,亲兵已经黝黑的脸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迅速开始恢复正常,两三息后那亲兵猛的打了一个喷嚏,竟然喷出一片黑色的浓痰,但紧接着又有新的黑雾又被他吸入体内,喻清妍赶紧再次出一枚白色晶体让他含着,那些黑雾从口腔和鼻腔进入之后,竟然不由自主的被白色晶体吸入,而白色晶体则徐徐变黑。   喻清妍一看果然有效,大喜之下,先给自己口中含了一块白色晶体,然后给这名亲兵十多块白色晶体,说道:“按照我刚才的方法,赶紧给他们解毒。”   那亲兵含糊的答应一声,左右一看,便向杜千秋和胡三光跑去。喻清妍也赶紧接着给其他人解毒。   “老夫小看了你们,竟然能够找到解黑泉毒的办法。”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一个神像后面传来,众人脸色大变中,看到魏员外从神像后面走出。   “快将解药扔过来。”胡三光顾不上闭气,冲着那名跑向他们的亲兵喊道。这名亲兵也知道这里最厉害的要属胡三光和杜千秋,赶紧将两枚白色晶体扔给二人。二人一跃而起,将白色晶体含在了嘴中,拥有了一战之力。   魏员外却是没有理会他们,因为他突然发现叶尘不在此间。脸色变化中,仔细看过了神殿里面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叶尘。这一下,让魏员外惊骇莫名不已,他实在想不通叶尘为什么会不在此间。   咔嚓一声,魏员外随手压下了旁边神像腿上的一块凸起。   轰隆隆声中,神殿大门打开,外面站着一群人,一眼看过去,足足有上千人,叶尘曾经接触过的小叫化、刘六指和他的老板娘赫然都在其中。这是黑泉镇上的所有镇民。   “留下一百人将他们全杀了,其他人赶紧去找叶尘。”魏员外脸色难看,大声喊道。   黑泉镇上的镇民轰然答应一声,留下百人冲向神殿,其他人四散去找叶尘。   而这时,神殿中除了杜千秋、胡三光之外,也才十来名华夏卫刚刚解毒。   “我带他们拦住大门,杜兄去对付那魏老贼,喻小姐赶紧救人。”胡三光快速喊道。   杜千秋答应一声,将冲向喻清妍的魏员外拦了下来,杜千秋用两把短刃,魏员外则是一把长刀,刚开始两人一时间不分上下,但十数招之后,那魏员外便占得了上风。   另一边,胡三光拼死带着十来人在外面人冲进神殿之前,守住了殿门,可是一番血拼之后,形势同样不容乐观,若不是占有地理优势,对手每次能够上前的人数有限,否则他们早就被对方围杀。   但就这他们依然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这黑泉镇的百姓竟然都是好手,虽然他们大多数的实力也就一名华夏铁卫的实力,可是一方面他们人多,另一方面其中有好几个都已经达到了一流高手水准,比如刘六指和他的老板娘二人剑法高超,加入战斗之后,华夏卫府这边形势已经岌岌可危。而这会时间神殿之中,喻清妍才又救了五个人。   砰的一声,杜千秋被魏员外一刀劈飞,砸在一个神像上,却是受了重伤。魏员外一声狞笑,没有理会杜千秋,脚下一蹬,扑到喻清妍面前,一刀向喻清妍砍下。   千钧一发之际,人道人影陡然从那汪黑泉水中一跃而起,且一道铁箭,闪电一般从其手中飞出,射向魏员外。   魏员外脸色一变,刀势陡然转身,劈在了铁箭之上。   锵的一声,一股大力从刀身上传来,魏员外禁不住向后踉跄退了三步,脸色有些发白,握刀的手有些颤抖,心中不禁骇然。   他定睛看去,认出了黑泉水中跃出的人是叶尘,先是一惊,然后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叶尘还在这里就好,他很清楚这次整这么大的动静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叶尘。   喻清妍死里逃生,又看到了叶尘,来不及欣喜,继续投入到救人之中。   叶尘刚刚落地,轰的一声,大门口胡三光带着十多人跌入门内,刘六指和老板娘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手中兵器寒光四射中,杀向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的胡三光和十多名华夏卫。   物体高速移动,摩擦空气形成尖锐的破空声陡然响起,三道铁箭从叶尘手中宝弓飞出。   铁箭的速度快如瞬移,几乎刚一射出便出现在了刘六指、老板娘及那小叫化之前。   刘六指和那老板娘不愧是一流高手,脸色一变中左右闪动,堪堪躲了开去,可是后面的人就倒霉了,这个时候就可看出叶尘一箭到底有多大的力量,两根铁箭将后面两人一穿而过,速度略减之后,继续向前,瞬间便射穿了六人才在第七人体内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另一边小叫化就没有了刘六指和老板娘的实力,当场被射穿心口,连同他后面六人也是被一穿而过。   叶尘这三箭竟然杀了十人,伤了十一人。   黑泉镇冲进神殿的一百多人无不勃然变色,全部停了下来。即使是刘六指和那老板娘也是感到一阵后怕。   这一耽搁,叶尘却已经跑了过来,且顺手将一尊长两丈,宽四尺的神像抱起来,拦在了黑泉镇众人之前,喝道:“胡三光你和杜千秋去拦住魏老贼,这些人全交给我。其他人去帮喻小姐救人。快去!”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十多名华夏卫和胡三光、杜千秋同时答应一声,各自按照叶尘所说,拦人的拦人,救人的救人。   “将所有人都叫来,快点。”魏员外也对殿门口的自己人地喊道。人群后面顿时跑出十来人去喊散开去找叶尘的人。   胡三光和杜千秋二人联手,勉强将魏员外缠住,叶尘最近虽然剑法又有十足进步,甚至出剑速度已经不比白沧海慢多少,但在正常情况下也拦不住近百名高手,特别是其中还有四五名实力不比他弱的一流高手。可是叶尘以巨力舞动着手中巨大石像,覆盖了整个门口,以一力降十会的打法,硬生生的将这些人给拖住了。   而这时,在十多名亲兵加入后,救人的速度加快十数倍,很快百名华夏卫都恢复作战能力。   不过,在这个时候,外面分散开的千多名黑泉镇高手也全部赶了回来,人数比例依然没有多大变化。   “三人一组,以三才战阵,给我死死的拦住门口,待我先去杀了那魏老贼。”百名华夏卫轰然称答应一声,心中杀机如滔天,三人一组,冲了上去。刚才他们差点窝囊的死去,此时心中却是憋着一恶气。这个时候,华夏卫三个月魔鬼训练结果终于体现了出来,华夏卫本身就是从禁军的百战精后挑选而出,经过华夏卫府的特训之后,配以战阵,三人相加却已经不是简单的三人实力相加,而是三人实力相加的两部,甚至三倍。所以才硬生生的将一千多人拦在了神殿之外。   这一边魏员外,眼见华夏卫向他冲来,而自己的人一时冲不进神殿,脸色变化中将杜千秋和胡三光逼退,向之前他出来的那个神像后面跑去。等叶尘和杜千秋、胡三光跑过来时,神像后面已经空无一人。叶尘知道这里有一个机关入口,但他此时不急着找。而是带着二人杀向神殿门口。准确的说是杜千秋和胡三光冲上去近距离拼杀,而叶尘索性站在最高的一个供桌之上,开始射箭。   如此打法,即使黑泉镇一方有一千多人,但也抗不住叶尘铁箭一射便七八人的死。很快便溃散,撤向殿外。   胡三光和杜千秋带着还有战斗力的七十四名华夏卫也冲了上去,但并没有追击,胡三光在第一时间内从怀中拿出一根烟火铜棒,点燃之后朝着天空。 第237章 绝妙藏身之处   一声急促响声之后,一道烟火之光冲天而起,在夜色高空中一分为三,犹如冲向高空的三个流星。   方圆百里之内都清晰可见。   半炷香之后,数百匹快马奔腾地声音从镇口冲来,那是黑泉镇外的五百华夏卫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而此时黑暗中有人见此,喊了一声:“撤离!四散逃走。”   顿时那一千多名黑泉镇百姓四散逃去,很快便彻底隐身于黑暗中,消失不见。   “追上去,分组作战,凡是黑泉镇百姓能抓活的抓活的,抓不了就全杀了。明日午时带各自收获,在此处集合。”叶尘一声令下,刚刚到来的五百华夏卫,以各自分组,在组长带领下四散而开,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叶尘带着杜千秋、胡三光及百名亲兵又返回了神殿之中。刚才那一战,死了十一名充当叶尘亲兵的华夏卫,另有十四人受了伤,喻清妍已经给他们进行了止血、上药、包扎等治疗。   在叶尘的带领下,喻清妍轻易便在神像后面找到了机关,打开了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石门通道。叶尘让胡三光带领五十人守在外面。他带着喻清妍和杜千秋进入了黑泉窟。   黑泉窟中漆黑一片,没有丝毫灯火,却是已经空无一人,那些黑泉镇的女人和小孩都不见了,或许他们也身怀武功。   中心小湖阁楼上的大长老玉枫和后面进来的魏员外也不见了。还好装着八十万贯的八十个大箱子还在。   显然,这地方还另有出口,叶尘带着喻清妍找了两个时辰才在一处石壁处找到出口,可是打开之后,进去三丈便已经被人从里面堵死了。   华夏卫的实力在黑夜追杀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再加上他们又骑有战马,所以当第二天午时所有人都准时回来时,带回来的人头加上俘虏总共九百多人,再加上叶尘之前带人杀死在神殿的五十多人,敌人逃走了堪堪十分之一。   只是诡异的是,所有华夏卫竟然都没有发现过那些女人和小孩。至于大长老和魏员外,叶尘本来就没有想过能够抓得住。   接下来,叶尘让一百华夏卫留下看着八十万贯钱和事发现场,一百人带着二十多名俘虏和死去的十多名华夏卫尸体及伤病号回开封,同时派出快马通知西北禁军大营,让他们自己派人过来运军饷。   时至今日,从叶尘接到天子的旨意,到破此大案,找到军饷,历时十一天时间。算是顺利较好的完成了此任务,但对于叶尘来说才刚刚开始。   他安排完事情之后,写了一封奏折叙述了找到军饷破此案的经过,并说主犯逃脱,自己要去追捕。之后他便带着三百名华夏卫向秦岭深山中仙人崖马不停蹄的赶去。   他从圣堂大长老玉枫和魏员外的对话中知道玉道香和其父亲便藏匿在那一块。另外,他还要近快解决玉道香的事情,因为再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大宋朝廷就要对南汉用兵,他当初与赵匡胤有个约定,是要以一路大军主帅的身份去伐南汉的,此事可不能错过。   ……   ……   初春夜,夜雨,秦岭深山。   初春的夜雨总是令人愁,尤其是在秦岭深山,落寞的山岭,倾斜的石径,泼墨般的苔痕,多少凄惨往事都已被埋葬在苔痕下,多少春花尚未发,就已化作泥。   春泥上有一行脚印,昨夜雨停后才留下的脚印。   今夜又有雨。   在苍茫的烟云夜雨间,在石径的尽头处,有一座道观,香火久绝,人迹亦绝。   就在这个晚上,这个道观里居然有一个人来了。   此人穿着黑色斗篷,身后背着包,戴着黑色毡帽,帽沿极宽,戴得很低,掩住了面目。   从倾斜的石径上走到这里来,践踏着不知有多少落花化成的春泥。冒雨越山而来的人,轻车熟路的将把门推开。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却也把这人照亮了,也照亮了她在帽沿阴影下的嘴与颔。   此人的下颔都很尖,线条却很柔和,嘴的轮廓更丰满柔美。   只有女人才会有这么样的嘴。有这么样一张嘴的女人,无疑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一个美丽的女人,在夜雨中出现在深山荒芜道观,自然是有着特殊的原因。   此女走进了道观,伸出一只雪白的手,用一种几乎比舞蹈还要优美的姿势,脱下了她头上的毡帽,顺手一抡,帽上的雨珠洒出,在灯光下看来,就像是一串闪亮的珍珠。   本来被束在她帽子里的长发,就像是雨水般流落下来。又掩住了她的半边面,却露出了她另外半边脸。漆黑修长的眉,明媚的眼,嘴角一抹浅笑,春天真的已到了人间。   这个女人的体态修长而优雅,而且风姿绰约,相貌又堪称绝色,实乃天下少有。   她一路穿过道观,来到后院一口水井处,脱下雨衣,折叠之后装在她背上一个异于这个时代,但做工极为精美结实,且里面已经装了不少东西的皮包里面,她身下却是穿着一身黑色水下潜泳用的防水皮衣,更是衬托出她琳珑有致曼妙体型。   若叶尘在此,看了这女子背着的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包正是他穿越这个时代时,随身背来的战术背包。   此女看都没看,直接纵身跳进了水井之中。   距离此处荒芜道观南边四五里处有一条河流,河流一路流到一坐高耸如云的高山前,消失不见,却是由明河转成了暗河。穿过这座山,暗河又变成了明河。   这座高山中暗河流经至大约一半时,有一个占地一亩大小的中空石洞,半个时辰前那位在荒芜道观跳进井中的女子突然从暗河水中钻出,猛吸了几口气,从水中一跃而出,落在了河边上。旁边阴影处顿时走出一个大汉,躬身向女子行礼,说道:“小姐回来了。大长老的人是不是还没有撤去?”   女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那些贼人不但没有撤去,最近又加派了不少人手。不过九长老,也就是我那二师兄也派了人过来,两伙人虽然没有打起来,但也能够牵制一些玉枫派来的人。”   这女子自然便是叶尘梦魂牵绕的玉道香,而这巨汉自然就是江湖中超一流高手原江淮帮主展熊武。   展熊武眉头紧蹙,说道:“小姐!老祖宗的伤什么时候彻底痊愈?”   玉道香说道:“我也不瞒展兄,我爹爹的伤势已经痊愈了,但所中之毒异常特殊,以我爹爹实力和神通也只能压制,不能清除,再加上我爹爹年龄着实大了,所以一身实力不足全盛时期一半,且与人一旦动手,就很难再压制得住体内的毒。所以,展兄若是有什么想法,大可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   展熊武苦笑一声,说道:“小姐误会了,我展熊武当初既然已经认定了小姐,便绝对不会弃小姐而去,就算是将这条命搭上,也不算什么。”   玉道香神色稍缓,说道:“是我误会了展兄了,这些食物留于展兄,我先上去了。”   展熊武接过玉道香从背包中拿出的一份食物,道了一声谢,便坐在旁边一块相对干燥的巨石上吃了起来。   玉道香重新拉好背包拉链,纵身一跃,抓在头顶四丈处的一块凸起石块上,然后借力一跃,又升高数丈,踩在一延伸的石头上,紧接着腾空而起,从一道刚刚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中跃了进去。然后继续向上攀爬。   原来这暗河流经的中空山洞顶部有一个缝隙,直通这座巨山一侧,高有近千丈的山崖峭壁外半腰处的一个石洞之中。   这石洞从外面被人用巨石封死,远远看去,却是看不见此处本来是有一个石洞。而玉道香父女二人这数月便藏身在此处。   最主要的是,这座高山之巅,便是原本玉老魔所在那座古老道观。   如此藏身妙处,怪不得玉枫倾尽全力通过这么多天的搜索,只能大体判断玉道香父女没有逃出这片地域,但不论他派出多少人,包括那楼炎明也在附近徘徊没有离去,可他们始终找不到玉道香父女二人。   原本的玉老魔,虽然活了近两百岁,但面色红润如婴儿,头女雪白有光泽,眸子黑亮如星空。可是如今石洞中的玉老魔,头发惨白干枯,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且隐隐有一股黑气弥漫。乍一看就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哪有什么叱诧风云一百多年,江湖上老一辈顶尖高手人人谈而色变的一代传奇人物玉老魔的风采。   玉老魔静静盘坐,他心中对于玉枫和楼炎明的滔天杀机以及想活下去的欲望,让他这四个月中从来就没有放弃过疗伤和排毒,甚至他抓住一切能够利用的时间。可是那玉枫既然敢背叛他,显然已经谋划多年,所准备的毒药根本不是他所能够解得了的,再加上实力不比他弱的楼炎明偷袭,他虽然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但在心底深处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他如今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第238章 玉老魔的心思   “不!我不甘心,我还要杀了那孽徒,杀了那秃驴。灭了整个弥勒教。我还要长生不老,那叶尘的出现本来就是我的机缘,这个机缘我还没有用,我怎么能就这样的死去。”玉老魔喃喃自语,双目通红,眼睛深处却有着一丝疯狂。他本就修炼魔功,乃是正儿八经的魔道,修炼之中最为容易走火入魔,丧失理智,但平日间他修为高深,还能够完全控制得了自己的心神,可是如今重伤之下,却是已经出现走火入魔的迹象,渐渐失去理智。   “爹爹!女儿回来了。给您带来了好吃的。”玉道香从山洞深处一个山涧缝隙中跃出来,说道。   玉老魔听见自己女人的声音,双眼中的红色和疯狂缓缓消失,脸上多出一丝温情,但这丝温情很快被一脸冷漠代替,他叹了口气,说道:“那孽徒派出的人还没有撤走,你每次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最好是让展熊武出去打探消息和找吃的。”   玉道香说道:“爹爹放心,女儿如今的轻功身法除非遇到楼炎明,否则谁又能够跟得上我,展熊武虽然实力也不弱,但轻功身法却是一般,出去反而危险。”   说着话,玉道香从背包中拿出吃的,递给玉老魔,后者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开始很认真的吃东西。   “爹爹!你别担心,刚才我已经和叶尘派到秦岭山中打探消息的李君浩取得了联系,从他那得知叶尘已经带人来救我们了,我已经将我们藏身之处告诉了他们,到时候爹爹跟着我到开封见了侯府的鬼医前辈,以鬼医前辈的医术,应该能够替你解得了毒的。”玉道香说道。   玉老魔眼睛一亮,但紧接着又眉头皱起,说道:“叶尘带了多少人?”   玉道香说道:“据李君浩所说,叶尘之前已经派出近六百人在秦岭山中寻找我们,来的时候还会带三四百人,应该已经有近千人。”   玉老魔听了没有松口气,反而眉头蹙得更深,说道:“这些年我虽然不再过问圣堂的事情,但也知道玉枫那孽徒手中至少能够调动五千好手,另外还有楼炎明不知道藏身在何处,叶尘带一千人过来,且大宋朝廷中高手很少,他即使带着一千精锐禁军战士,也远不是玉枫的对手。更何谈将我们救走。”   “这样的话,叶尘他们到来岂不是羊入虎口,不但救不了我们,自己反而可能遇险。”玉道香一听,又不禁为叶尘的安危担忧起来。   玉老魔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眸中光芒闪动,说道:“不过,若是能够让叶尘来到此处,以他的能力定然能够助我解毒,到时候我实力恢复,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玉道香一怔,说道:“可是叶尘又怎么能够瞒得过玉枫的人来到这里?”   玉老魔说道:“你将这地方告诉了叶尘的人,叶尘肯定已经再想办法来到这里,待会你以兽音术让玉雁现身将玉枫的人引开,叶尘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机潜行至此。”   ……   ……   叶尘带人来到秦岭已经三天了,见了提前被派到此处的李君浩等人,来到了从玉枫口中听到的仙人涯北面十里处。可再往里面走,就极为凶险和困难了。里面方圆十里地区全部被玉枫的人封锁了。   李君浩带着一百多情报司探子和白沧海带着五百华夏卫,这些时日没少与玉枫的人发生冲突,损失了十数个人,但也大致弄清楚了玉枫在此处的人手和实力。另外,李思烟带着二十多名高手也在附近,但始终没有与玉枫的人着面,也没有和李君浩在一起。直到叶尘到来后,李思烟才露面来见叶尘。   叶尘到来之后,派出十数组华夏卫冒险潜入活捉了一人带了回来,剥了其脸皮,由李思烟出手制作成了人皮面具,李君浩乔装打扮成此人潜入了进去,且暗中留下不少玉道香能够认得的联络信号,用了三天时间终于联络上了玉道香,并冒险与其见了一面,带回了玉道香的藏身之处所在。   李君浩将消息带回的第二天,秦岭深山中突然飞出两只大鸟,向南飞去,玉枫果断派出大半人手跟了上去。叶尘又让自己的人或引开、或缠住玉枫剩下的人,自己带着李君浩、白沧海趁机越过封锁防线,一路向玉道香和玉老魔藏身的高山疾驰而去。   三人一路狂奔,在太阳开始落往西山之际,眼前地势忽变,一列山脉横互前方,阻着去路。李君浩根据玉道香的描述,看过之后,欣喜道:“就是此山没错。”   三人不做休息,加速掠去,望着其中最高的山顶进发。   乍看似是转眼即至,岂知到日沉西山后,天色转黑,方来至山脚。   出乎叶尘意料之外,入山处竟竖起一座山门,后面是登山的小径,也不知是通往山中何处?   山门并不是完整的,只剩下左右两根圆石柱,上面本该刻有山门名称的石碑被人以重物硬生生砸碎,变成散在石柱旁的碎石残片,景象诡异古怪。   三人不费神去想,径自踏足小径,继续行程。   小径蜿蜒往上,似要直登颠峰。   半阙明月升上灰蓝色的夜空,星光点点,尤添小径的秘异莫测。   开凿这样一道山中小径并不容易,险要处旁临百丈深渊,有时绕山而去,有时贯穿古树高林。半个时辰后,叶尘三人已可见到峰顶,可是还看不见玉道香所说道观。小径会把他们带到那里去,仍难说尽。   经过一座奇树密布的古树林后,忽然哗啦水响,只见左方一道在十多丈高处的瀑布直泻而下近百丈,形成下方层层往下的水瀑,而在前方一道长吊桥跨瀑而过,接通另一边的小径,吊桥虚悬在半空,在山风下摇摇晃晃的,胆小者肯定看看已双足发软,遑论踏足其上。   三人自然不在此列,轻松步过吊桥。   但三人紧接着一震止步,眼前的建筑虽然已经被破坏,但也足以让他们感到震撼。   本应是殿落重重的宏伟道观,现在已变成劫后的灾场,只余大火后的颓垣败瓦和木炭。可是于此灾场的最后方处,一座巨石砖砌出来方形怪屋,高宽均近两丈,孤零零地矗立不倒,成为道观诸建筑物中唯一的幸存者。   整个道观建筑在一方天然的巨岩上,成半圆形的后方就是纵深万丈的危崖峭壁,从叶尘的角度望去,星空像在怪石房的背后飘浮着,如此奇景叹为观止处,说出去恐怕无人相信。   三人惊叹之余,却也没有忘记正事,穿过废墟,朝怪屋走去。   随着他的接近,似嵌入了星夜里的怪屋正门上面刻着的“丹房”两字,逐渐清晰起来。   丹房!   叶尘不由想起玉道香说过他父亲擅长炼丹,看来这丹房便是平时玉老魔炼丹之处。   丹房的大门亦被砸个稀烂,叶尘直抵门外,朝内瞧去,入目的情景令他看呆了眼,丹房内没有一件东西是完整的。   丹炉固是被捣个稀烂,铜鼎四分五裂散布地面,四壁全被凿破,似是有人要搜遍每一寸地方,以搜寻某件东西或者某个密道入口。   玉老魔当时中了毒,和楼炎明一番大战,不但抽空杀了两个背叛自己的弟子,而且诡异消失。楼炎明和玉枫带人对整座道观进行了挖地三尺般的大搜索,直至翻开每一砖一石。可是在一无所得之后,一气之下,放火将道观直接给烧了。   叶尘绕过丹房,视野在不受任何物体约束阻碍,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弧状的孤崖,虚悬山巅之上,崖外是广柔深邃的星夜,四周下方处的峰峦尽向孤崖俯首臣服。   三人知道时间紧迫,正准备拿出特意准备的绳索,按照玉道香所说位置攀爬下涯。   突然,叶尘脸色一变,陡然转身向右侧看去,紧接着白沧海也是脸色大变转身看去,李君浩没有察觉,看二人转身,也跟着转身。   右侧弧形高崖的圆拱位置,一人盘坐在地,念珠在手,仰首观天,神态悠闲。此人一身佛袍在狂烈的高山狂风里拂舞飞扬,颇有似欲乘风而去的仙姿妙态。   而叶尘三人的衣衫亦被吹得鼓胀起来,猎猎作响,山风钻入衣衫深处,在这初春天气,在此人面前三人突然感觉冰寒刺骨。   三人敢发誓,刚才他们看过了此处所有地方,包括眼前这人所站之处,绝对没有任何一人。可是眼前这人就站在那里。   “难道是鬼魅不成?”白沧海和李君浩同时心中暗自惊呼,以他们的实力和胆识也是暗是发麻。   叶尘自然不会将此人看做是鬼魅。   以叶尘如今的听觉,即使是身法高超如玉道香、上官冰云、郭无为都做不到接近叶尘如此距离而不被发现。可是此人却做到了此事,那此人是谁?   叶尘突然想起一人来,瞳孔一缩,厉声喝道:“弥勒教教主大明王楼炎明!” 第239章 决战楼炎明   李君浩和白沧海身体一震,刀剑出鞘,神色凝重到了极致。   人的名,树的影,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楼炎明在寻常凡夫俗子中乃是神仙一般人物,即使在寻常江湖武者中那也是无敌存在。除了与他同处同层次的另外三个老怪之外,无人能够抗衡。   “祥符侯果然不凡,一眼便认出本座。”楼炎明身高足有近七丈,且身宽体胖,寻常人两个脑袋大小的头上光可照人,脸上好似有淡淡金光,一张胖脸上始终有一丝看破世间一切的微笑,乍一看果真像是弥勒佛下凡。   “教主好一幅弥勒尊容,怪不得能够骗得了那么多愚民蠢人膜拜你,听说如今就连那南唐皇帝李煜都已尊你为国师。”叶尘右手持剑,做好随时拔剑的准备,仔细打量过楼炎明之后,朗声说道。   叶尘这话可是毫无顾忌的讽刺,但这楼炎明面上始终一幅弥勒似微笑,双手合十,说道:“祥符侯果然非凡人,本来本座还想对祥符侯说教一番,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丝毫必要。还是直接用强的好。”   话音一落,楼炎明人倏地旋风般站起,一股寒气直指叶尘三人而去,把三人笼罩锁紧。   楼炎明向前飘出两步,三人脸色变化中强忍没动,只是各自捏着兵器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抖动,做好了随时刺出或者随时拔剑的准备。   楼炎明离叶尘三人只有丈许远的近距离处停下来,如墙如堵的强大气劲陡然出现压向三人,气势外放如实质,如此手段叶尘三人之前从未见过,只有叶尘在玉道香那里听说过一次。恐怕只有天下那四位老怪拥有如此实力。   李君浩一声闷哼,向后跌出三步,脸色涨红,貌似已经受了轻伤。白沧海向后退出一步,但一声轻啸,立刻又向前一步站回了原地。   唯有叶尘如今肉身强大的变态,眉头微皱,身体微微晃动之后,便恢复从容自若,一动不动。   楼炎明脸显惊疑之色,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叶尘一会,眸中深处竟然有一丝金光一闪而逝,亮如灿星,深如大海,长笑一声,说道:“怪不得陈景元那个疯子愿意以半国江山换你,原来是先体之体。”   话语间,楼炎明所释放出的气势还在增强。   “锵!”   叶尘忍不住长剑出鞘,白沧海战斗意识属于变态的那种,此时受对方气势牵引,知道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地步,否则还未出手便已经在气势上落于下风,所以一声长啸,一剑刺出。   楼炎明已双手盘抱,一股强大集中的真劲涡旋而起,直卷二人。   “蓬!”   叶尘紧跟在白沧海之后人剑合一破入他攻来的气柱去,剑锋直指气柱的核心,气柱像水花般向四外激溅,一时劲气横流。   楼炎明迎上二人,左右两袖似是狂挥乱舞,可是极度紊乱中却隐含玄妙的法度,袖袍鼓荡着惊人的气劲,比任何神兵利器更厉害处是可软可硬,千变万化,软如鞭索,硬似刀枪,无隙不入地狂攻而来。   剎那间,二已和他交手了十多招。另一边李君浩根本插不上手。但一直在旁边移走,寻找攻击机会。   三人换了个位置。   叶尘和白沧海距离一丈,移至崖缘,横剑卓立;楼炎明则来到他们适才的位置,成对峙之局。   叶尘和白沧海各自吐出一口鲜血,但二人的神态却从容了不少,这楼炎明也并非之前想像中的那般无敌,看来刚才是受之前对方气势所影响,让他们生出不是对方对手的错觉。   叶尘说道:“楼教主果然高明,我二人领教了!”   楼炎明脸上淡淡金光更盛,显然没想到这两个晚辈实力远比自己想像中要高得多。   他目光首次从叶尘身上移到白沧海脸上,说道:“你就是白辰傲的弟子白沧海,如此年轻,剑道实力竟然已经不比白辰傲弱。剑庄之名也算是名副其实。”   叶尘此时也是心中欣慰。他自向白沧海学剑之后,练剑练功从未懈怠,每天坚持刺剑一千下,如今终于品尝到了收获,若不是他剑法大有精进,刚才出剑速度跟不上白沧海,恐怕已经被楼炎明各个击破。   白沧海淡淡道:“你弥勒教害死了我师父,我迟早要将弥勒教的人杀完,为我师父报仇。”   楼炎明一声冷哼,说道:“那本座只好今日便将你杀了。”   话未说完,他满天袖影,又向叶尘和白沧海攻来。   白沧海脸上一红一白,手上的长剑在胸前爆起一团光影芒点,接着以惊人的高速扩散,像一把由虚实难分的伞子般往楼炎明的袖影迎上去。   如此剑法,已把“有形”和“无形”的威力合而为一,尖锐的剑气,完全抵销了楼炎明劲气狂飙。但对内力和体力的消耗极大。白沧海最多坚持二十息。   叶尘这此却没有出剑,他刚与白沧海虽然没有说话,但二人却已经暗中形成了默契,他迅速长剑归鞘,将背上宝弓拿到手上,特制钢箭搭弦,满弓瞄向了楼炎明。   楼炎明突然从叶尘弓上那根箭上感觉到了一丝危险,脸色未变,但却不得不改变了打法。不敢在局限于原地,而是一边围绕白沧海高速旋转,一边对白沧海进行攻击。只是这样一来,楼炎明攻击的力量减弱不少,白沧海当即便解除了刚才几乎同归于尽的疯狂攻击状态。不过,就算这样的战斗,白沧海很快便落到了下风,叶尘估计,白沧海最多坚持四十息时间,便要落败。   不过也争取到了一些优势:楼炎明在如此距离下,被叶尘锁定,根本不敢停下,而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楼炎明有刹那间停顿的契机。   这个契机此时自然只能是李君浩去创造。   楼炎明哪想到白沧海又比刚才更厉害,更是没想到叶尘的箭竟然厉害到能够威胁到他的程度。此时的状态却是大家都骑上了虎背,只能以一方受重挫,又或两败俱伤收场。   白沧海前些日子反复闯迷宫,后面叶尘告诉了迷宫的奥妙之后,他受到触发,剑术本来就有所精进,到了突破的关口,此时与实力高于他数筹的楼炎明进行拼杀,却正好予他完成整个过程的最佳磨练,只要坚持到最后,说不定剑法又有突破。   李君浩虽然实力相对叶尘和白沧海弱了些,但眼力还是有的,不用叶尘提醒,便已经明白自己此时应该怎么做,他从后面坍塌的道观中,找到了一根长两丈,粗有近一尺的横梁,双手抱着向楼炎明冲了过来。   叶尘见此不由眼睛一亮,楼炎明高速运动之下,也只有用这种长兵器,以与他移动轨迹相反的方向猛的挥动,才能够打得断楼炎明,创造出那一丝契机。   楼炎明心智何其高,拼杀经验更是不比白沧海弱,不等李君浩跑到跟前,在又一次剑袖交击前的剎那,他一对修长的手从袍袖探出来,指掌并用的强攻入白沧海的剑影内去。   “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在瞬息之间,楼炎明或指或掌,十多次命中白沧海的剑。   两人错身而过,白沧海左手撮指成剑,狠狠刺中楼炎明以极端玄奥和刁钻角度轰来的一拳。   两人同时剧震,白沧海打着转飞开去,喷出大口鲜血,却是已经重伤,楼炎明没有任何不适,陡然弹射而起,刚好闪过李君浩手中横梁,且顺势在横梁上踢了一脚,再一借力竟然又拔高数丈,直接飞到了八丈高度。   李君浩手中横梁瞬间断成十数截,一声闷哼,再次吐出一口热血,也跌飞了出去。   嗡……   叶尘手中铁箭终于射出,恰在楼炎明飞至最高点时。   楼炎明显然早有准备,人在半空,右手一扬,一直拿在手中一串佛珠上一枚金刚打造的珠子便飞了出去,竟然在他在眼前三尺处拦住了叶尘快如闪电一般的钢箭。且两物同时化为飞灰。   但这才是开始,无人能够形容叶尘射箭的速度。   楼炎明从八丈高度落到七丈时,叶尘一箭再次射来,楼炎明用同样的办法,又是用一枚佛珠和钢箭同归于尽。   楼炎明六丈高度时,叶尘又是一箭射来,楼炎明依然如刚才一般,废了一枚佛珠抵挡。   只是两人脸色都各自发白,显然不管是射箭的叶尘,还是以佛珠抵挡的楼炎明,都没有表面上那般轻松,所耗体力、内力根本不是寻常高手能够想像。   如此这般,楼炎明落在地上时,叶尘几乎箭尾相连般射出了八箭。楼炎明那串以金刚打造,价值万金的佛珠全部用完。   楼炎明以绝妙神通,弹出八枚佛珠,却是消耗极大,身体有些踉跄的跌退,站稳时,再控制不住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另一边叶尘这八箭每一箭都是用尽了全力,即使以他的肉身,两个胳膊上的肌肉也被拉伤,内力更是消耗一空。   两人同时受伤。 第240章 异毒   但叶尘此时却是不能露出颓势,否则楼炎明随手就可将地上的白沧海和李君浩杀死,然后再杀他。他强忍着伤痛,怒力让自己胳膊不要颤抖,再次钢箭上弦,瞄向楼炎明。   楼炎明见此,终于脸色一变,身形闪动中躲到了残破道观里面,以墙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叶尘摇摇晃晃的站着,满脸通红,像喝醉了酒的模样。一边运功疗伤,一边暗叹一口气,他的内伤颇为严重,甚至比地上的白沧海和李君浩还要严重,只不过他肉身恢复能力变态,随时随地都在恢复,就这一会的工夫,他感觉胳膊的疼痛减弱不少。而在如此吃紧的时刻,他一倒下,便代表着三人的死。   楼炎明在残破的丹房中从怀中拿出一枚药丸吞下,脸色变得渐渐红润,双目凶光闪闪,半边身子在墙后,看着叶尘。   突然,两人神色同时一凝,转头向北边吊桥方向看去。   “哈哈哈哈……叶侯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只是玉雁竟然听叶侯的话,还真是让本座没有想到。”破空声中,有人快速赶来,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是玉枫。”叶尘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如此情况下,对上玉枫和楼炎明,白沧海和李君浩今日必死无疑,自己因为特殊不会被杀死,也会落个被生擒的结局。   另一边楼炎明眉头微皱,他在受伤力竭的情况下却也不想与玉枫照面。要知道玉枫可谓是四个老怪之下第一人,实力也只是比他们弱了一筹而已。   叶尘脑海飞速运转之中,却是已经做出了决断,迅速拿起旁边绳子绑在旁边凸起的巨石上,跑过去扶起李君浩和白沧海,让二人一个抱胳膊,一个抱着腿,死死的抱紧自己,他迅速拽着绳子跳下了悬崖。   跳下一瞬间,他看见玉枫如一股风一般冲了过来。   楼炎明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竟然始终没有阻拦叶尘,而玉枫显然对楼炎明也有忌惮,二人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并非完全信任。   这时,楼炎明嘴角血迹自然已经消除,脸色也恢复了红润,根本看不出受了伤和内力枯竭。所以,玉枫看见楼炎明在此,有心想过去拽绳子,但又不想将后背交给楼炎明。这一犹豫,等二人间隔三丈,站在涯边向下看去时,夜临深渊,纵深莫测,最使人脊生寒意是崖壁往内倾斜,孤崖悬空在广阔的虚空处,看不到崖壁的情况。叶尘三人却已经肉眼难见,消失无踪。   叶尘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拉着白沧海,一个脚上抓着李君浩,只能单腿踢踩峭壁借力不断向下降去,看起来危险之极。   叶尘心忖这叫赌命,如自己推算错误,楼炎明和玉枫并非一定要活的自己,对方弄断绳索,岂非掉往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叶尘一路下了三百多丈,停了下来,按照玉道香所言,他们所在洞穴便在从头顶至下三百丈处,且大概就在他下来的这一方向。   叶尘耳际生风,目光如电向附近石壁上看去,还好他眼睛拥有夜视能力,否则换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就算附近有山洞,也一时根本找不到。   叶尘很快便发现一个微微向里面凹陷的平台,发现里面那块巨石好似是后面塞上去的,便松了口气。   叶尘单脚踩着石壁,移动虚悬至凹洞下方半丈许处,山风拂至,更添摇荡虚空的险境。   叶尘抬头仰望,正准备爬上去,那凹穴里面大石便向旁边移开少许,玉道香从凹穴探头出来,两人四目交投。   在星月的微光下,二人隔了四个多月再次相见,只感觉有千万言语想要给对方说,四眸中蕴含的深情仿佛要融合彼此的一切。   “你们有啥话等会再说,赶紧拉我们上去。”白沧海感觉下面的李君浩快要坚持不住了,赶紧喊道。   叶尘和玉道香一个机灵,后者伸手拉着叶尘另一只手,叶尘单脚用力,很艰难的连同身上的两个人,爬进了洞中。这也就叶尘身怀巨力,刚才胳膊上的拉伤也好了不少,否则换个人,早就力竭摔死了,哪能坚持到此时。   三人进了之后,玉道香按了一下旁边一个机关,那足有万斤的巨石便自行移动封住了洞口。   原来是机关,叶尘刚才还有疑惑,如此重的石块,玉道香是怎么移开的。   本来应该漆黑一片的洞中,竟然宛如白昼,叶尘这才发现洞顶有数枚能够发光的宝石。   洞穴不小,有着很明显的人工痕迹,甚至还有三个石室,显然这本身就是玉老魔给自己准备的保命巢穴。所以多了他们三个人也不显拥挤。   玉老魔身怀毒伤,且被折磨了四五个月的缘故,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他对三人态度很好,犹如和蔼可亲的长辈,三人行了晚辈之礼后,白沧海和李君浩便选了一个石室进去疗伤。   “玉儿,你去石室里面去,爹爹和叶尘单独聊一会。”玉老魔对玉道香突然很是随意地说道。   玉道香一怔,犹豫了一下,在叶尘和玉老魔身上来回看了两眼,便走进了石室。   玉老魔坐的地方是石室靠里面一侧一块直径三尺左右,打磨的很光滑的圆形石凳子。旁边还有一个石几,另一边同样有一个石凳。   玉老魔示意叶尘坐在另一边石凳子上之后,说道:“叶尘!你能够解了我的毒。”   叶尘一愣,说道:“晚辈虽然被世俗百姓称为神医,但其实并不怎么懂医术,前辈所中之毒以前辈之能都解不了,晚辈恐怕也解不了。”   玉老魔有些失望,说道:“你先看看,说不定你真有办法帮我解得了毒。”   叶尘答应一声,说道:“那行,晚辈先帮您看一看。”   这样说着,叶尘便起身来到玉老魔身前,准备先看其眼睛和舌头,再把脉。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玉老魔突然一手挥袍迎头照脸的向叶尘卷来,惑其耳目,另一手探出中指,点往他胸口要穴。   叶尘在进入这个石洞之前还对玉老魔有些防范,但刚才见了玉道香,两人深情流露,无形中使得他对玉道香的爹爹防范心下降不少,紧接着玉老魔语气和蔼,神色和善,又使得叶尘最后的警惕彻底失去,所以他此时却没想到玉老魔会突然出手。   叶尘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点住了穴道。洞穴中一直注意这一边的玉道香一声惊呼正准备冲出来,不料砰砰两声,他所在石室和白沧海及李君浩所在石室门顶落下一道石门,在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三人封在了里面。这石门极厚,三人的呼叫声外面都听不见,只有隐隐的砸门声传出。   叶尘此时脸色铁青,但却已经失去了移动能力,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办法发出。他却没想到玉老魔竟然是个如此恬不知耻的小人,这哪来半点高人风范,谁想得到清丽如仙的玉道香竟有这么一位亲爹。   玉老魔扶着叶尘跪在自己面前,微笑道:“你的确能够帮我解毒,只是过程很麻烦,需要你身上的一些东西,并且你恐怕会不愿意,所以我只能自己强行从你身上拿了。”他此时双目血红,一脸疯狂冷漠之色,刚才的和蔼可亲早已荡然无存。   玉老魔看着叶尘,双手摸着叶尘的肩膀和胸口,说道:“果真是传说中的先天之体,我本来是想再过几年等准备几件东西,做一些准备,增加一些把握之后,才对你动手的。可惜玉枫那孽徒背叛了我,不但给我下了异毒,而且还勾结楼炎明那个秃驴。如今我身怀毒伤,却是已经等不及了。只好提前将你用了。若是《太平洞极经》中说的没错,我今日不但可以解了毒伤,而且还有六成把握一举突破当前境界,进入传说中的先天之境,成为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半仙之体?自可再多活一两百年。”   叶尘听了之后,突然想起在扬州瘦西湖独岛上,鬼医曾经对他做的事情。心想这一位不会也是想吃了自己吧!难道我真的是唐僧。他很想说自己的血肉有毒,吃不得,可惜他此时有口难言,想说都说不出。   玉老魔这些天是因为施展了锁毒的秘技,才将所中异毒密封于丹田之内,而正因此也分去了他至少五成内力,且还不可过多与人动手。但依然,每过半个月时间,这异毒会破禁而出,在玉老魔每次成功再次把异毒密封起来前,都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而这也是他这四个月中道心失守,已经渐渐有些走火入魔的直接原因。   玉老魔用叶尘解毒的办法很简单,因为他知道先天之体有一个特异之处,先天之体的丹田,可将天下所有毒素牢牢吸收至丹田之中。   玉老魔只要用内力进入叶尘体内,顺着叶尘的经脉,与叶尘丹田相连,这样玉老魔的丹田便与叶尘的丹田通过他的内力发生了联系。通过这个联系,叶尘的丹田便会将玉老魔体内的毒全部吸过来。 第241章 玉老魔死了   叶尘若是知道先天之体这个特异之处的话,就会想起,三日前自己在黑泉镇黑泉窟里面黑泉湖水中发生的那一幕,当时他的丹田便自行将体内的黑泉毒吸进了丹田之中。   他的丹田边之中,岂非本来就有毒。   果然,当玉老魔这样做的时候,顺利的将自己体内的异毒转移到了叶尘丹田之中。只是当他的内力准备从叶尘丹田撤离时,却发现叶尘的丹田刚才对他体内异毒的强大吸力竟然转移到了他的内力上面。他的内力此时犹如大河入海一般,向叶尘丹田狂涌而去。这样内力的转移可不是简单的输送内力,而是从根本上将他的功力给吸走了。   石洞中,一只手搭在叶尘肩膀上微微闭目的玉老魔猛的睁开双眼,一脸匪夷所思和惊恐,如此结果却是他没有想到的,一惊之后,玉老魔静下心来,另一只手便要抬起,用全力一掌将叶尘击打出去,可是不料就在这时,叶尘丹田中有一道漆黑雾气顺着他的内力倒灌而回,瞬间便进入了他的体内。   嗡……   玉老魔身体一震,刚刚抬起的右手却是瞬间定住,全身在瞬息间竟然已经彻底麻木。   “这……这是黑泉毒,怎么会在他的体……”玉老魔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的舌头也麻木僵住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尘身体一震,穴道自行解开,此时他面前的玉老魔已经全身发黑,倒在了地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叶尘刚才虽然被点了穴道,但整个过程全部被他看在眼中,发生在他体内的过程也隐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暗自庆幸的同时,也是极为感慨。   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内力暴涨,自己都不知道达到了何种程度。这算是天大的机缘。但有两件事情让他此时很烦恼。   一件事就是他知道自己如今丹田里面藏着两种奇毒,且这两种奇毒有徐徐与他内力相融合的趋势,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叶尘也不知道,说不定他那一天就毒发身死了。   另外,玉老魔虽然是想害他,结果自己死了,但玉老魔毕竟是玉道香的爹爹,他怎么和玉道香解释。   叶尘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只一夜光景,当世最为恐怖强大的四老怪中的两个先后对他出手。可谓是历经数劫,险死还生,犹如梦境。   这时,他听见了砸石门的声音,这个声音来自三处,两处在石洞中另外两个石室,另一处来自石洞口那处巨石门。   叶尘弄清楚之后,不由脸色一变,知道玉枫和楼炎明恐怕已经发现了此处。他刚才被玉老魔点穴之前,看得很清楚,玉老魔随手在旁边石几侧面摸索了两下,两个石室的石门便关上了。   他赶紧跑到石几旁边,果然内侧有两个可以转动的机关,试了两下各自转动之后,两个石室的石门便轰隆隆声中打开。   “叶郎!”玉道香从里面飞射而出,声音里面带有哭腔。她之前被石门关在里面之前,看得很清楚,她爹爹将叶尘点住了穴道,以她的心智却已经猜到父亲要干什么,而现在石门被打开,在她想来,叶尘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但眼前的一幕,先是让她一怔,紧接着脸色一变:“爹爹!”   玉道香飞扑到玉老魔尸体前,抱着哭泣。   这个时候,石洞门口巨石不再发出声音,显然外面的人也知道一时打不开石门,正在想办法。   叶尘与另一个石室中出来的白沧海和李君浩打了声招呼,便赶紧在一旁解释,以最快的速度将刚才自己与玉老魔之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强调玉枫和楼炎明已经发现了此处,让众人想办法离开。   玉道香始终不发一言,就是抱着玉老魔哭泣。她从小被父亲养大,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玉老魔为修炼魔功,有意对她越来越冷漠,但小时候的慈爱和其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父爱,让玉道香还是记忆犹深和心知肚明。   她虽然已经是当世顶尖高手,心智不凡,杀伐果断,但毕竟还只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孩,叶尘心中生出疼惜,不顾白沧海和李君浩在此,过去轻轻的将玉道香抱在怀中,玉道香身体一震之后,一把将叶尘推开,哭喊道:“我爹爹是因你而死的,你走开……”   叶尘神色悲痛,他刚才便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刚才第一时间便进行了解释,但显然一时间玉道香还是接受不了。他不敢再刺激玉道香,只能长长叹口气,站到一边开始与李君浩、白沧海寻找出口。很快他们就发现石洞深处有一处可容一人通过的裂缝,通向下方,他能够感受到空气的流通,猜想多半可以通到山底去。大喜之下,叶尘再次劝玉道香,可是后者依然沉侵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   “李兄、白兄,你们二伤势未好,不如先行下去,我在这里,看着玉儿,随后就来。”叶尘说道。   李君浩和白沧海知道叶尘说的是实情,且他们留在这里的确不合适,也只会拖叶尘的后腿,便叹了口气,顺着裂缝离开。   离开之前,李君浩低声对叶尘说道:“实在不行,将她打晕,强行带走。”   ……   ……   楼炎明和玉枫已经猜到玉道香父女二人的藏身之处就在悬崖半腰某个隐秘山洞之中。但他们二人不相信彼此,都绝不愿意自己下去,留对方在上面。直到玉枫招来自己的属下,找来绳索,一口气派出了一百多名高手下去寻找。   叶尘他们所用的绳索还在,虽然最后故意使劲甩出去,挂到了数十丈外一棵涯树上,但以这棵树为范围寻找,还是没用多长时间就发现了叶尘他们此时所在的山洞。   还好用万斤巨石封着,寻常高手独自破不了,而下来的一百多名高手每次又只能有一人站在凸起平台上。   等到自己属下来得够多,且其中有了十多名一流高手,玉枫才放心的亲自顺着绳索下来。他虽然实力很强,或许数击之下能够破开石洞,但他并没有以力破之,而是拿出一把削金断玉的宝剑。   玉枫略一犹豫,并没有拿着宝剑亲自上去动手,而是交给了一名属下。石洞里面有玉老魔,当然他不知道已经死了。有玉道香,实力也只是比他低一筹而已,还有叶尘,他虽然没有和叶尘动过手,但他从驻守黑泉镇的魏员外那里知道叶尘的箭堪称绝世无双,若自己在破开石门的一瞬间,这样一只箭从洞内向自己射来,自己身后又是悬崖……   这名高手也不是笨蛋,所以在用宝剑削石门时,脸色很难看,甚至另一只手一直牢牢握着自己的绳子。   没过多长时间,石门便被宝剑凿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   几乎就在这洞口出现的瞬间,这名高手便一声惨叫,一只钢箭从他眼睛中一穿而过,而他自己却已经跌下悬崖。手中宝剑也向悬崖下掉去。   旁边玉枫等人大惊,玉枫抓着绳子几个起跃,将宝剑又抓到了手中。   玉枫目光扫过众高手,众人无不目光躲闪,不敢与其对视,显然没有人想接刚才那人的任务。   玉枫暗骂一声,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脚下一蹬,飞跃向石门,手中宝剑全力向石门一劈。   轰的一声,石门碎了三尺大小的缺口,几乎同时一道钢箭射出,玉枫早有准备,左手始终抓着绳子,差之毫厘的将其躲开,闪到了一边。   三尺大小的缺口,以众人的身手,已经可以平射进石洞之中。但有叶尘钢箭威慑,即使是玉枫都不敢进去。上面的楼炎明倒是有这个实力,但他绝对不敢在上面有着一群圣堂高手的情况下,独自抓着绳子下来。实事上,他若真敢抓着绳子下来,上面圣堂的高手将会毫不犹豫的砍断绳子,全力趁机将其杀死。因为玉枫就是这样给他们吩咐的。   不过,玉枫早有计划,从怀中拿出三寸长的一截玉管,放到嘴中吹了起来。   旁边玉枫的众属下没有一人听见玉枫吹出任何声音,但石洞里面站在玉道香旁边,正在考虑将玉道香打晕的叶尘却听见了。显然这个声音的波段正常人类耳朵根本听不见。   实事上,这个声音本来就不是给人听的,而是给蝙蝠听的,准确的说是给吸血蝙蝠听的。   随着这道正常人听不见,但蕴含着奇异韵律的音波传开,悬崖四周森林中忽然传来一片翅膀扇动的声响。黑夜之中,一片足有半亩大小的黑影向石洞这边飞来。飞得近了,众人才看清这些黑影不是黑色,而是血色,正是大长老玉枫最大的依仗——吸血蝙蝠群。   叶尘在石洞中看不见,但是他能够听得见,他早就知道玉枫饲养吸血蝙蝠,且能够控制吸血蝙蝠,而他四个月前便计划着要来秦岭救玉道香,少不了会遇到玉枫及其吸血蝙蝠,对此他怎么会没有防备。 第242章 逃离   别人不知道,但叶尘知道,蝙蝠是唯一一类演化出真正有飞翔能力的哺乳动物,种类有的千种。它们中的多数还具有敏锐的听觉定向(或回声定位)系统。大多数蝙蝠以昆虫为食。某些蝙蝠亦食果实、花粉、花蜜。而吸血蝙蝠以哺乳动物及大型鸟类的血液为食,却是其中最为特殊和凶残的一种,在吸血的同时,还会传播类似狂犬病的疾病,在这个时代可以认为是有毒。   另外,蝙蝠视力很差,特别是在有光的情况下几乎就是瞎子,只能靠回声定位确定目标和方位。如今这石洞中有几颗发光的奇石照明,蝙蝠便只能靠回声定位。   而据叶尘所知,蝙蝠回声定位靠的是鼻子,准确的说是鼻子中的鼻叶,由皮肤和结缔组织构成,围绕着鼻孔或在鼻孔上方拍动,控制着蝙蝠发出的超声波及回声定位。   鉴于此,叶尘给这些吸血蝙蝠准备了几根点燃之后能够发出特殊味道的香烛,在玉枫吹响无声波时,他便已经迅速的将其点燃。   这些吸血蝙蝠进来石洞,吸了这种味道之后,鼻子当即受到刺激,变得麻木,直接失灵,既发不出超声波,又不能回声定位。变成了真正的瞎子和聋子。   叶尘和玉道香明明就在那里,这些吸血蝙蝠却犹如无头的苍蝇一般,根本看不见,发现不了。到处乱飞,有一些甚至不小心碰到了石壁,受了伤。   叶尘自然不会客气,长剑闪电般一次次刺出,每刺出剑,必有一只蝙蝠被杀死,全当是练剑。   十数息之后,叶尘听到了石洞那缺口外传来的动静,悄悄来到石门旁边。   一道人影从缺口中横着激射而进,叶尘手中长剑一刺一收。那道黑影一声闷哼,跌到在地,直接被一剑穿喉。后面两人紧随他之后也射了进来,同样被叶尘一剑刺死,死了三人,后面第四人终于感受到了不对劲,没有急着进来,远远的对着缺口大声询问,但一只钢箭陡然射出,他的话戛然而止,跌了下去。   这一下,玉枫等人无不脸色大变,特别是玉枫感到难以置信,就算是玉老魔还没死,甚至全盛时期,都不可能如此轻松的对付得了他的数百吸血蝙蝠。   石洞中,玉道香终于被数百吸血蝙蝠的到来及叶尘弄出的动静惊醒,双眸中的伤痛渐渐转化成了仇恨。   玉老魔虽然因叶尘而死,但最初却是伤在玉枫和楼炎明手中。玉道香虽然一时和叶尘之间还不能恢复到原来的那种关系,但有了叶尘刚才的解释之后,也绝对不会对叶尘有任何仇恨。他的仇恨只会是针对玉枫和楼炎明的。   此时玉枫的吸血蝙蝠已经出现,那玉枫就在洞外,岂非正好报仇。   玉道香一声尖啸,双手中各自出现十数枚细针,挥动中,二十多名吸血蝙蝠便如饺子下锅一般掉了下来。   外面玉枫两只耳朵一抖动,脸色大变,他能够用音器吹出超声波控制蝙蝠,他自己的耳朵本身也比较特殊,也能够听到这种声音。刚才叶尘以剑杀吸血蝙蝠,一剑穿喉,吸血蝙蝠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如今玉道香以针杀吸血蝙蝠,发出无声的惨叫却落在了他的耳中。   这些吸血蝙蝠可是来之不易,玉枫赶紧拿起玉器吹了起来,他想让吸血蝙蝠逃出来。可是如今吸血蝙蝠根本接受不到他的音波,他自然是白费功夫。   玉枫再也等不下去了,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办法,从怀中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猛的一捏,然后从石洞的缺口中扔了进去,而他紧随其后激射而进。   叶尘察觉到有东西扔进来,虽然不知道是何物,一箭射出,精准的射到了这黑色圆球。   砰的一声,黑色圆球顿时炸开,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却化成了一片浓郁之极的烟雾。   叶尘担心有毒,喝道:“玉儿小心有毒……”   他话还没说完,心中一凛,一剑向前面刺去。   叮的一声,两柄剑的剑尖相遇,叶尘毫不停顿,手中剑划过一道玄妙轨迹,再次向对方刺去,半途中被对方的剑相拦,两人都是身体一震,都感受到彼此剑中传来的一股巨力,禁不住向后退出一步。最主要的是叶尘看到自己的剑上竟然出现一个缺口。想起之前削石门的那柄利器,知道对有宝剑在手,实力又隐隐还在他之上,另外这一耽误,肯定还有其他高手到来。   脑海中念头飞速转动,他脚下一蹬,猛的向后滑出两丈。刚好闪过从两边一砍、一劈的长刀。   这时,烟雾渐渐散开,叶尘定睛看去,发现对方已经进来四人,且还在源源不断的进来。玉枫也彻底看清了洞中情景,发现自己的吸血蝙蝠死了已经有近三分之一,不由心痛无比,再一看这些吸血蝙蝠竟然在洞中乱转,时不时的碰到石壁上,甚至彼此也碰撞,他瞳孔不由一缩,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够以如此手段对付吸血蝙蝠。叶尘的三根香烛藏得很隐秘,味道也并不是很刺鼻,他一时还没有发现。   玉枫紧接着又看到了玉道香脚下的玉老魔尸体,不由欣喜若狂,感觉压在自己心头的阴影瞬间烟消云散。玉老魔一死,这叶尘和玉道香虽然也厉害,但绝对不是他和百名高手的对手。此时石洞中已经进来二十多人,开始显得有些拥挤,玉枫便让外面的人先不要进来。   叶尘一边警惕的看着玉枫等人,一边故意用身子挡住了身后山洞深处的裂缝。同时一只手抓起玉道香的手,一根手指在玉道香手心中写着字,两人暗中进行沟通。玉道香脸色微红,微微点了点头。   玉枫目光扫过二人,看着二人亲昵神态,最后定格在叶尘身上:“祥符侯叶尘!果然好手段。本座这小师妹本来是奉命对你不利,不料最后竟然钟情于你。还有,本座这吸血蝙蝠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告诉本座原因,本座今日便饶你不死。”   叶尘突然一声大喝:“好!我告诉你。”   他的声音奇大,玉枫又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便答应,不由一怔,但他一怔的同时,叶尘猛的蹲下一手将玉老魔抱起,另一只手将玉老魔旁边长布袋抓起,然后与玉道香向石洞深处激射而去。   玉枫等人一惊,但他们注意力全在叶尘身上,却还没有发现石洞深处裂缝的存在。只是本能的向前快速逼去。   叶尘和玉道香同时跳进了那裂缝,落下去的那一刹那,玉道香在旁边一块突起石壁上拍了一下。   轰隆隆!   整个石洞开始坍塌,玉枫等人脸色大变,再也顾不上叶尘和玉道香,拼命向石洞外激射而去。   ……   ……   清晨,有雾。   围绕着仙人崖,千名华夏卫府的情报司人手及华夏卫与玉枫的人马进行着丛林战。惨叫声此起彼伏,就没有断过。   叶尘和玉道香、展熊武、李君浩、白沧海五人通过暗河、明河然后又是暗河水道,潜行至那座荒芜小道观后面的水井,从中逃出时天已经大亮。经过叶尘等人的劝阻,玉老魔被玉道香埋葬在了之前展熊武所在山体之中,没有带出来。   叶尘内力大涨,玉道香更是超一流高手,展熊武同样是江湖上顶尖存在,即使白沧海和李君浩伤势还未痊愈,但这样的组合除了遇到数十名一流高手围杀,否则很难有人能够将他们留得下。   仙人崖山顶,楼炎明听说玉老魔死了之后,便大笑两声,飘然而去。   因为不能确定叶尘和玉道香从何处离开,玉枫调集人手将仙人涯四周围了起来,而自己带着十数名高手,站在涯顶,等着四周一旦有所发现,便进行支援。   可惜他怎么都想不到,叶尘一行再出现时已经在十数里之外。   “大长老,华夏卫府的人撤走了,我们的人死伤不少。”一名下属匆匆到来,躬身对玉枫说道。   “华夏卫府的人撤走了,看来叶尘和我那小师妹已经远离。”玉枫脸色难看,虽然玉老魔死了,但玉道香还活着一天,圣堂内九长老等一些人便始终会存在异心。另外,他一想起此次从黑泉镇到刚才,叶尘表现出的实力和一些神异之处,以及华夏卫府短短时间内便发展如此迅速,便隐隐感觉叶尘可能会成为他成就大事的最大阻力之一。   秦岭山北边终南山,一座农家庄园中,几名华夏卫部司使和李君浩正在向叶尘汇报此次的损失。   情报司死了三十多人,华夏卫死了七人,拿回一百多个人头。   叶尘在华夏卫府成立之初便将战功和出任务完成情况作为重中之重,与所有人的个人利益直接挂钩。立功情况,完成任务好坏的不光是与晋级和晋升挂钩,还会有额外的高额奖金。所以,叶尘对于事后的评功论奖极为重视,更何况他此次带人来秦岭救玉道香,多多少少算是以权谋私的行为。 第243章 天子视察   而在如此体制下,也促使华夏卫府的人每次出使任务都拼了命的想要做的最好。彼此之间潜移默化中也有了很大的竞争。   此次是大量人手集体出任务,评功论奖不能以个人完成什么任务为准,叶尘在事前便明确了以敌人的人头数量作为评功论奖的依据。且在这深山老林中,除了华夏卫府的人便就是玉枫的人,叶尘不用担心他们会以无关百姓的人头冒充军功。   叶尘早在出来之前,便让贾宪派出了内务司的人随行,四天前已经在黑泉镇核实过一次战功,这会又被找来核实战功。   李思烟从自己的大伯圣堂三长老那里已经听说了玉老魔的死,心中失望之下,便没有再来见玉道香,只是派来属下给玉道香送来一份书信。展熊武心中同样失望遗憾,但好似早有预料,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对玉道香的态度始终如一。   只是玉道香刚一从秦岭深山中出来,便不顾叶尘等人强烈劝阻离开了,也不让展熊武跟随。   “展兄如今有什么打算。”叶尘站在原地,看着玉道香消失的方向,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略有些茫然的展熊武。   展熊武被叶尘这样一问,却是越加茫然。   叶尘不等展熊武说什么,又说道:“玉枫并不知道李思烟暗中对玉儿的帮助,并且就算知道也可推脱是之前奉三长老的命令,有三长老护着,玉枫也拿她没有办法。但展兄就不同了,展兄如今已经公然站在了玉枫对立面,虽然展兄实力强悍,可玉枫手下高手众多,恐怕会对展兄不利,所以展兄若是不嫌弃,不如来我华夏卫府。”   叶尘所说玉枫不会放过他,展熊武心中也是清楚,他实力高深没错,但他身法一直是弱项,不像是玉道香,只要不缠斗,就算再多的人,甚至千军万马都难以将其留下。   所以,他深知如今天下,恐怕也真只有叶尘庇护于叶尘是他最好的选择,但他曾经乃是江湖上七大势力之一的江淮帮帮主,实乃一方霸主,身份地位远超如今华夏卫府中那一百多名江湖高手,即使担任行动司使的白沧海在他面前也是晚辈。玉道香因为身份特殊,可以让他屈就,叶尘身份也算特殊,但除此之外,他心底深处都不愿意甘居人下。要知道江湖人物比官府和寻常百姓更要爱面子,还要重视名声。   叶尘心中已经大体猜到展熊武心中的顾忌,想起展熊武不顾自己的生死,此次对玉道香所表现出善始善终的忠诚。叶尘心中有了决断,说道:“展兄若是不嫌弃,等我回到开封禀报过天子之后,在华夏卫府增没一副司使,展兄在我华夏卫府屈尊担任二把手。”   展熊武心中一震,他可是知道华夏卫府二把手代表着什么,那可是从三品的官职,真可谓是一步登天。其实叶尘心中也有些打鼓,赵匡胤当日给他说过四品之下可由他全权任命,但若增没四品之上官职,必须要禀报天子,由天子召见问话之后,才能做出决定。展熊武身份特殊,赵匡胤未必就能够同意。   展熊武沉思半晌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多谢侯爷厚爱。不过,在下突然想起先父,刚才又听侯爷不久要带兵攻打南汉,在下想要从军。”   叶尘等人不由一怔,大感意外。叶尘禁不住问道:“展兄父亲是……”   展熊武说道:“在下不瞒侯爷,在下本来是将门世家,父亲曾经是后晋大将展天虎,在下如侯爷这般年龄时也在父亲军中担任偏将。从小父亲也对在下教授过行军打仗的兵法军事,只是后来后晋被灭,父亲死在战场,在下侥幸活了下来,后来被圣堂九长老相救,将在下带到圣堂,并送到江淮用了十多年时间,成立了江淮帮。而在下深知九长老虽然不怎么理会圣堂中的事情,但对于玉小姐及老堂主一直忠贞无二,在下又身受九长老大恩,所以不管是去年在江淮从上官冰云手中救侯爷,还是后面任何一件事情,在下都听玉小姐的。但实际上,在下真正喜欢的还是带兵打仗,征战沙场。如今大宋已经有了我华夏正统的气象,我展熊武身为华夏儿郎,自当报国,靠自己的本事搏一个大好前程。”   展熊武一席话不但解释了自己为何想从军,顺便也极为光明磊落的解释了为何不顾自己生命安危,一直听命于玉道香,甘于给玉道香当属下的原因。   叶尘没有犹豫多长时间,便说道:“好!此事回到开封之后,便由在我安排。定会让展兄满意。”   ……   ……   叶尘没有在关中继续停留,查出来长安的圣堂据点,也没有轻举妄动。便带人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开封。   他此次西北一行,总体来说,收获颇大,先是破了军饷丢失案件,追回了八十万军饷,又救出了玉道香,并且两件事情过程中对玉枫的势力都进行了不小的重创。   另外,他从玉老魔手中也拿回了自己的狙击枪、望远镜。从前世带来的匕首、钻戒等物,则一直被玉道香毫不客气的带在身上。   当初为了防止被别人发现狙击枪的秘密,叶尘曾经在永乐镇外一处私密之处藏了自己仅余的三颗子弹。他在路上便派了一组华夏卫去找寻去了。   ……   ……   华夏卫府自成立至今三个多月,首次出手,便是丢失八十万贯军饷及一千护饷禁军失踪的大案大事,不但破了案,追回了军饷,还斩杀了近千贼人,甚至还有一些俘虏。赵匡胤对此非常满意,要知道这可是以前的武德司从未有过的收获。   叶尘今日刚回到开封,没有进城回这有,而是先去了城外的华夏卫府衙门。他先是召集部司使以上人员对此次任务完成情况进行了讨论总结,然后正在签署内务司报上来的军功奖励名单时,有人通报,说天子驾到。   赵匡胤也不是专程来华夏卫府的,他今日是先去了城外各禁军大营转了一圈,看了一下军队士气及征伐南汉的各项准备情况。在回城时听说叶尘回来了,便临时决定来华夏卫府看看。   叶尘匆匆来到府衙大院门口时,赵匡胤已经到来,叶尘带众属下见过礼,众人接受了天子的高度赞扬和褒奖之后,赵匡胤让其他人都散去,叶尘陪着他开始在各处视察。   赵匡胤今天表现的对华夏卫府的一切都极为感兴趣,一边走,一边向叶尘仔细询问,其中涉及到官制结构,各司职责划分,训练内容等等。   最基本的东西问过之后,赵匡胤点了点头,他身为开国大帝,自然见识不凡,对叶尘编制机构和各种职责划分,及训练内容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和肯定。   就在叶尘正有些洋洋得意时,赵匡胤突然说道:“听说你的内务司在各地成立了不少车马行、开了不少酒楼、客栈、青楼、赌场什么的,赚了不少钱吧!”   叶尘先是一怔,心想这华夏卫府内果然还被天子揉了沙子,不过他也没想过将这些事情瞒着赵匡胤,赵匡胤派来的人显然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表面上的一些东西,一些内在的机密事情还是不知道的。比如华夏卫府一年到底能够赚多少钱,外围势力到底有多少人,等等!   叶尘心中念头转动,面上不露丝毫,嘴中说道:“陛下明鉴,的确有此事,只不过车马行是用来传递和打探消息之用,而各地的酒楼、客栈、青楼、赌场则是我华夏卫府在各地的据点,平时除了打探消息,及时传递重要情报之外,主要任务还是为了彻查圣堂在各地的隐秘势力,同时还可监视地方一些豪强及江湖帮派。”   赵匡胤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你说的这些朕都能想得到,这样做很不错,只是没想到你拥有如此大的手笔,且如此短时间内便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进展。嗯……没少赚钱吧!朕可是听说单是车马行一个月便净赚三十万贯。更不用说其它的生意。”   叶尘总算明白了天子说这些话的目的,不过三十万贯……哼哼!还好他长了一个心眼,特意交待贾宪在账目上将所有盈利折半。垄断了全国各州所在车马行,一个月赚的可不止三十万贯,而是六十万贯。当然,这种事情只要叶尘及内务司三四人知道就行了,绝对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即使是天子都不行。   叶尘说道:“回禀陛下,是赚了一些钱,但我华夏卫府前期投入多,陛下又不给臣钱,臣可是将自己的家底都拿了出来公用,并且和罗家、曹家等好几家借了不少钱,这几天正准备给人家还的。另外,华夏卫府做的事情都离不开钱,特别是打探消息,监视一些势力,暗查圣堂各地隐密势力,都需要大量外围人手,这些人手朝廷可都没有发俸禄,要想让他们做事,还是离不开钱,所以赚的钱虽然不少,但花钱的地方也不少啊!” 第244章 叶尘点将   赵匡胤微微一笑,说道:“好了,你也不要和朕哭穷。本来对南汉动兵是要等到下半年的,但朕已经等不及了,还有一个多月,朕的大军便要征伐南汉,每一次打仗,所耗费粮草、兵器、器具、军饷都数额巨大,所以国库所需就有些紧张。朕记得之前你还欠朕十万贯钱,朕听说罗公明、曹彬他们都拿出一些钱在你这里,搞什么入股,回头按照入股有分成。这十万贯钱也算是入股,朕也不贪心,以后你华夏卫府的盈利收入,一半入朕的内库。”   叶尘当即便哭丧着脸喊道:“陛下,这一半也太多了。下面人一边为朝廷效命,一边赚银子也不容易。您看要不四分之一的盈利怎么样?”   赵匡胤一声冷哼,说道:“叶尘!这满朝文武、勋贵敢和朕讨价还价,也就你了。此事朕已定下,就一半了,再说朕若不是看在你此次你华夏卫府西北一行做得很好的份上,最多给你留三分之一就不错了。更何况这些钱朕又不是拿去用在后宫上,这些钱朕是要充当军费的。”   叶尘知道此事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恭敬称是,又说道:“臣待会就将三个月盈利的一半交给内库。”   赵匡胤从叶尘处弄到了钱,不由心情大好,哈哈一笑,说道:“嗯!此次伐南汉朕打算出动十万大军,由潘美、赵赞和你各带一路大军,分三路攻伐南汉。不过,朕虽然答应让你带一路大军,但你毕竟首次独领大军,所以其他两路大军都是各自四万人马,你只有两万人马。”   “嗯……看在你给朕挣了不少钱的份上,你还可以向朕提两个要求。”赵匡胤紧接着说道。   两万人马对叶尘来说刚好,再多的人,他也是心理没底。毕竟他虽然心中很清除南汉朝廷早已腐烂透顶,近日得到的情报南汉部队军官吃空饷,喝兵血成风,虽然还有些会练兵、会打仗的名将,但也改变不了整体局势,从战力和士气上来说,能有大宋禁军一半就不错了。   不过,南汉毕竟是守的一方,按照南汉如今的情况来看,敢出城打野战的可能太小,此次攻伐南汉多半都是一方攻城,一方守城的把戏。而在攻守城之战中,守城的一方自然大占便宜,所以这场仗还是不好打。更何况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之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看不起对手本来就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叶尘深知这一点,所以早已下定决心,此次伐汉绝对不会掉以轻心,看轻对手。务必做足各种准备,事事尽力而为。   赵匡胤的大方是叶尘用钱换来的,叶尘自然不会客气,这些天虽然忙着西北的事情,但华夏卫府情报司早已在两个月前,便派出数百人前往南汉打探地形、汉军部署、带兵大将性格为人等等各种情报信息。这几天已经有不少情报先后传递到了他的手中,叶尘看过之中,心中已经大体有了一些想法。这个时候刚好可以提出。   “多谢陛下厚爱,臣正好有一些事情想求得陛下的恩准。”叶尘恭敬向赵匡胤说道。   赵匡胤好奇道:“什么事情,先说来听听。”   叶尘说道:“领兵主将,臣想亲点五人,由他们统帅一万京师禁军。并尽快让四人上任,兵马到位,他们四人趁此时间熟悉磨合。”   赵匡胤略一犹豫之后,问道:“叶尘!你不妨先说说这四人都为何人?”   叶尘说道:“其中一人乃御前步军指挥使罗耀顺,及其麾下两千五百人马。”   赵匡胤点了点头,示意叶尘继续说下去。   叶尘又说道:“第二个人是左厢军军指挥使曹玮,及其麾下两千五百人马。”   赵匡胤说道:“这两个人朕准许了,麾下人马也一并让他们带上。除这两人之外,还有三人又是谁?”   叶尘说道:“第三人乃禁军左厢军下面的一名营指挥使,名叫王超。此人乃是朕生死兄弟,曾经在晋阳时救过臣一命。”   赵匡胤还是首次听到此事,说道:“既然王超救过你,这本身便是大功一件,传朕旨意,升王超为军都虞候,统领四个指挥,两千人马,所需人马由枢密院调配。”   叶尘大喜,心中对赵匡胤甚为感激,能够如此轻松让王超升一级,却是极不容易。当即便向赵匡胤躬身一拜,极为感激地说道:“多谢陛下。”   赵匡胤一看叶尘发自内心的欣喜,眼睛眯了眯,心中暗自将王超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叶尘继续说道:“第四人是郑州刺史杨业功长子杨延平。”   因为叶尘的出现,本来在赵光义当皇帝时才攻破晋阳,收服的北汉,在去年赵匡胤北伐时已经提前攻破和收服,而本来在赵光义手中投诚,且投诚后兢兢业业为大宋守北疆,对战契丹的杨继业,如今提前了四五年被叶尘救下,强行被赵匡胤收服,带回了开封。但却没有了原本历史上的兢兢业业,赵匡胤虽然也封了很不错的官职,但杨继业誓死不愿为官,宁愿住在朝廷给的房子自过自己的平凡日子。   叶尘当初既然救下了杨继业,又心中很清楚杨家将的能力,怎么会放任不管。这近一年来,逢年过节都是要去杨府上拜会一趟的,而杨家上下也因为叶尘救了杨继业的缘故,对叶尘甚为礼遇,叶尘与杨家大郎、二郎这两个已经成年的衙内也是吃喝了几次酒,关系虽然没有与王超、罗耀顺、曹玮这般亲密,但平日间也是以兄弟相称的。   此次伐南汉,叶尘自然不会放过杨家人。过年的时候,杨家几个小子来叶府见识迷宫时,叶尘曾经便在私下鼓动征询过杨家大郎杨延平的意见,当时杨延平甚是激动,他老子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对征战沙场死了心,但小一辈则个个都快憋出病来,早就想加入大宋军中,展翅高飞,拼打出一番功名出来。叶尘当时提出时,杨延平还认为叶尘是有意帮他,对叶尘也是甚为感激,并拜托叶尘伐南汉时一定要带上他,即使身为叶尘亲兵都行。   叶尘可是知道杨延平的厉害,在原本历史上乃北宋殿前大将,战功显著,官拜保驾大将军,加封为忠孝侯、位列当朝八少阳侯、官拜代州节度使。早年跟随杨业为北汉建功立业,不管是和契丹人打,还是原来和宋军打,都是赢多输少。   在原本历史中,北宋雍熙三年(公元983年),北宋与契丹开启战端,仗打到中途,契丹讨不了好处,甚至辽兵节节败退。辽国萧太后为鼓励士气,亲临幽州前线,与宋军对峙。萧太后见宋军作战勇猛,辽兵屡次攻打北宋都为其所败。于是萧太后想出“以退为进”的计策,借口谈判,请宋朝君臣赴金沙滩商议,想诱出宋帝,布下天罗地网,准备一举擒下宋帝。   大宋这边杨继业识破诡计,因长子杨延平长得与皇帝相象,便向赵光义建议由杨延平穿上皇袍,假装皇帝与辽国萧太后谈判。赵光义同意由杨延平代替自己,率军远赴金沙滩。而萧太后也命天庆王代替自己,率领辽国精兵赴金沙滩,积极备战。   以此引发了历史上著名的金沙滩杨家覆灭大战。   在原本历史上,这一战宋军全军覆没,杨继业不想被捕受辱,一头撞死在李陵墓前。大郎杨延平被辽兵乱枪挑死。其他兄弟七人也因为各种原因死在此战中,真正活下来的实际上只有杨六郎一人。   如今因为叶尘这个已经较为强壮的蝴蝶扇了扇翅膀,改变了一些历史,杨家将的命运显然已经发生改变。但杨延平个人领兵打仗的军事才能却是不会改变的,更何况他本身在北汉时便跟随其父,经常在战场上独领一路大军,成千上万人的战役也是指挥过的。   赵匡胤对杨延平在北汉的事迹也略有印象,知道是个将才,而对于叶尘能够将杨家人说动为大宋效力,赵匡胤还是非常乐见其成的,当即便说道:“杨延平此人朕也听过,颇有乃父之风,是个将才,你能够选中他也是有眼光。朕准了,并同样提升他为军都虞候,暂领四个指挥,两千人马,也交由枢密院调配。”   旁边小黄门当即记下,回头自会传旨于枢密院,由枢密院下发调令和升职令,相应人马的调遣也会让枢密院进行调配。   叶尘再次谢过赵匡胤,紧接着又说道:“这第五人是臣在民间结识的一位朋友,乃是五代乱世时期后晋大将展开虎儿子展熊武,早年也曾经在后晋军中身为偏将,自身武艺高强,如今也是我大宋百姓,前些天找到臣这里来,说是想入军中,为陛下征战沙场,臣看他能力不凡,便答应他。”   说到这里,叶尘看了赵匡胤一眼,看着天子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心中一凛,知道展熊武的另一层身份是瞒不过去的,如今他已经彻底取得了赵匡胤的信任,有些事情其实也可以适当明说的。 第245章 喻清妍的任务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又紧接着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这展熊武曾经身为江淮帮帮主,但臣去年在江淮被弥勒教妖僧上官冰云劫持后,也是展熊武带人拼死将臣救下。臣一方面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同时也因为武功高强,且通兵事,便将其说服,展熊武如今已经弃暗投明,江淮帮乃是圣堂麾下势力,其实也是由他告于臣,臣后来告诉武德司的。此次臣在西北黑泉镇找回八十万军饷,也是多亏了他。所以臣恳求陛下能够赦免他,并让其在军中戴罪立功,为陛下效命。”   赵匡胤盯着叶尘看了半晌,说道:“若是别人求朕,这样的事情,朕不但不会用此人,而且还要将这展熊武抓起来杀了。但朕相信你,便给展熊武一个营指挥使当当,麾下也只能暂时独领两个指挥,一千人马。不过,这个展熊武若是出了问题,所有罪责都将会算在你的身上。”   叶尘心中长松了口气,有这五人带领一万京师禁军,他心中至少已经有了一半的底气。当下便向赵匡胤跪下行了大礼道:“多谢陛下恩准,展熊武若行那背叛陛下,背叛我大宋之事,臣甘愿领受全责。”   前面罗耀顺、曹玮、王超和杨延平他一点都不担心,对于展熊武他之前也只有一半的信心,其实他本想让展熊武隐姓埋名加入军中,但一想展熊武未必会同意,最终决定直接向赵匡胤明说。现在看来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由此也能看出如今赵匡胤对他已经极为信任了。   赵匡胤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当场便让身边的小黄门去给枢密院传旨。   “这才是一个要求,还有第二个要求呢?”赵匡胤又问道。   叶尘早已胸有成竹,当即说道:“陛下,此次攻伐南汉,三路大军,三条路线,臣想选取西路,经由均州、峡州、辰州、沅州这条线攻伐南汉。还请陛下准许。”   赵匡胤略一沉思,说道:“你所说路线与枢密院定下战略中西行路线大体相仿,只是据朕所知,这条路并不好走,其中要翻越好几座山,朕本来是想让潘美走这一条线路,你真打算选这一条路线?”   叶尘毫不犹豫地说道:“回禀陛下,臣已经想好了。”   叶尘选这条路线自然是有原因的,大宋攻伐南汉无非东、西、中三条路线同时南下,三边同时叩关攻打南汉,东边肯定是要借道南唐,南唐名义上乃是大宋属国,以李煜的为人根本不敢拒绝,甚至还会提供一部分粮草。中路则是跨过长江中游,过岳州一路南下。西路则是叶尘刚才所说这一条。在赵匡胤和满朝文武看来,相比另外两条,叶尘所选路线路是最难走的,就因为山多,人烟也相对稀少。   但叶尘选这条路线,却是有两个原因的。   首先,他很熟悉西路那几座山区的地形,结合华夏卫打探回来的实地勘探,他轻易便可在山区中寻找到可通过的山路,根本就用不着翻山越岭。且因为山多、人烟稀少,南汉大军很难侦察到他的行军路线和大军所在。易于大军出其不意,给南汉一个措不及手。要知道冷兵器时代打仗,士气最为重要,所以头仗若是能够完胜,彼此士气一升一降,无疑军力增加一倍,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其次,在这条路线上大宋国境与南汉相接,在大宋这边华夏卫府情报网络早已覆盖,每州都有华夏卫府的据点,大的车马行都是华夏卫府的人,并由次已经渗透进了南汉国内,这个方向南汉几个州都已经有了华夏卫府的据点,甚至叶尘已经派出一千华夏卫潜行化妆成寻常商人百姓,先行潜入南汉这几个州。   赵匡胤看叶尘心意已决,便说道:“好!朕答应你,由你带两万大军走西路攻伐南汉。”   叶尘躬身拜谢过赵匡胤之后,后者看了远处经过的一名华夏卫,说道:“朕听说你将传自你师父的锻体术拿出来,让你行动司的人按此法进行训练,且训练效果极好,你带朕去看看。”   叶尘越加肯定这华夏卫府中有赵匡胤的钉子,他想了想多半是来自韩虎带的五千禁军,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避免的,叶尘也能理解,不过他已经暗自决定,自己以后做事还是谨慎点为好。   赵匡胤来到八百米障碍训练场时,正好有一群华夏卫在此处训练,李君浩挑选了一部分情报司的人员,也在此处训练。   赵匡胤仔细看过之后,非要自己尝试一下,叶尘和跟在一旁的王继恩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打消了天子的这个念头。开玩笑,这八百米障碍的训练过程中受伤可是常有之事,赵匡胤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万一给弄骨折了,可会给叶尘带来大麻烦。   “此训练场叫何名字?”赵匡胤颇有些遗憾一边看着其他人训练,一边问叶尘。   叶尘说道:“回禀陛下,此训练场名为特级战兵训练场。”   赵匡胤说道:“特级战兵训练场……这个名字倒也不错,很贴切。嗯!让禁军侦察兵按此法训练很合适,寻常士兵大多都是在平地野战,主要是战阵、军阵的配合,倒没有必要。”   赵匡胤身经百战,熟知兵事、军事、训练事宜,一眼便看出后世特种兵八百米障碍的训练真正用在何处。叶尘本来还想将自己意见说出,这会一听显然没有必要再说了,而是由衷地说道:“陛下慧眼如炬,臣当初拿出这个训练法的时候,便是这样想的。”   赵匡胤直接对左右小黄门说道:“再写一份旨意给枢密院,让禁军各厢派人过来,将华夏卫府的这特级战兵训练场学过去。让军中探子按此法进行训练,寻常士兵各军主官自己把握,可以适当训练。”   一名小黄门飞速记下之后,便快步离去。   叶尘是跟着天子的仪仗一起进的开封城,在半道上就分开了,回了自己家。   韩可儿、水儿、寇准三人早早就在叶府大门口等着,后面是麻刚子带领的所有仆人和护卫。如今随着华夏卫府的建立,叶尘有了亲兵充当护卫,府中的护卫也不用再跟着叶尘。   韩可儿怀有身孕已经三个多月,肚子略微有一点点鼓起,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看见叶尘回来眼睛红红的,满脸欣喜和幸福的光辉。   水儿和寇准也很开心,跑上来恭敬向叶尘见礼。这一次西北之行水儿本来是想跟着去的,叶尘没有让去,当时小丫头还闹别扭好几天。   因为叶尘先去了华夏卫府,所以喻清妍早在叶尘之前就回来了,拿着从黑泉镇带来的黑泉水,进了迷宫,和鬼医开始了研究。   另外,叶尘前几天在路上给她赋予了一个新的任务。   因为南方普遍潮湿闷热,这个时代,卫生条件又差,蚊虫遍地,人们又没有打过疫苗,所以北方人去南方大多都会水土不服,阴虚火旺,然后由海量的蚊虫传染上各种疾病。有些身体差的去一次南方,甚至直接一病不起,死在南方,在这个时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而这也是古代官员大都不愿意去南方为官的原因之一。   叶尘前一段时间特意研究过历朝历代的兵事,发现自古以来,北方军队到南方征战,最大的敌人便是南方的气候天气,往往还没开战,士兵和战马因为水土不服,已经非战斗减员不少,士气受到很大的影响。   另外,各种弩箭、投石车等器械都因为潮湿,容易损坏。铁质兵器也更为容易生锈。   不过,因为南兵大多不堪战,所以北方部队即使非战斗减员不少,南方部队往往依然不是对手。   为此叶尘在路上便和喻清妍这个得到鬼医真传的小名医讨论过,总结出了一些措施。   比如每天都要坚持喝开水。所谓病从口入,许多疾病都是因为喝的水不干净而引起的。且据叶尘所知,受气候影响,南方水中寄生虫数量和种类是北方的百倍甚至千倍,由次他推测古代北方人去南方多有水土不服,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便是古代寻常百姓习惯了喝生水导致。   第二点便是防蚊虫,蚊虫本来就是疾病的主要携带和传播者,后世人多打有各种疫苗,再加上有各种强力灭蚊防蚊手段,因蚊虫而得病的机率很小。但放在这个时代就不一样了。所以,防蚊虫将是叶尘此次伐南汉过程中,防止水土不服导致非战斗减员的另一个重点。   为此,叶尘在路上便派人通知禁军医院白一坤和田明,让大量采购猪笼草、薄荷、八角茴香、白兰花、艾草。这些是叶尘知道的或放置、或点燃,都能够驱蚊的草药。   不过,这些药草在部队扎营时可以用到。但路上行军时就不方便使用。所以,叶尘还需要弄一个后世清凉油、花露水之类的东西出来。叶尘将自己知道的这两样东西的一些配方告诉了喻清妍,然后就将此事交给了她负责。对此叶尘不是很担心,因为即使喻清妍弄不出来,还有她背后视其为亲女的鬼医。 第五卷 征伐南汉灭天一 第246章 大军南下   喻清妍只有一周的时间,因为后面还要留时间给叶家的几个工坊制作出够一万大军使用的防蚊虫膏药。   ……   ……   枢密院的人将王超、杨延平、展熊武三人的调令和升职令送到了叶尘这里,不知是枢密院的人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还是曹彬有意安排的。   叶尘派人将王超和杨延平叫来,又亲自请来展熊武,将三人调令亲手交给了三人,四人密谈了将近一个时辰,叶尘才让三人结伴去枢密院相应的衙门去办理手续,领取官印、官服、告身等配套东西。   一系列程序走完之后,他们才各自去接收枢密院给他们配属的军队。   三人自然欣喜异常,王超自不多说,升了一级哪有不高兴的,只是他和叶尘乃是生死兄弟,用不着说什么客套的话。而杨延平和展熊武直接由白身成为军官,对叶尘却是甚是感激。   叶尘刚才谈话中对三人要求只有一点,尽快将朝廷配属给他们的部队掌控由心,不说麾下指挥使和都头都成为心腹,但至少在战场要做到如臂指使。   王超本来便是禁军系统的人,他麾下原有一个指挥的五百人依然跟着他,给他增加的一千五百人也是一个厢的,再加上王超武艺高强,敢拼敢杀,做事稳重,本身在下面士兵中素有威名。另外,他多年跟着曹彬,受其言传身教,带兵打仗和练兵的本事自不会差。所以王超这边叶尘一点都不担心。   但杨延平和展熊武二人在军中毫无基础,甚至没有一个熟人,而禁军战士都是百战精兵,虽然禁军纪律严明,但二人若想要麾下人马在短短一个多月如臂指使,还是很有难度的。   叶尘本来想亲自将他们二人送上任,顺便以自己的威名帮他们借点力,但都被二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两人都是身怀真本事的人,且都带过兵打过仗,各有自己的骄傲,也各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叶尘看二人都满怀信心,便不再担心,出征在即,他同样有许多事情要做。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叶尘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早已派出了大量华夏卫府情报司的人,潜入南汉,甚至在一些军事重臣,设了据点。由情报司副使许方义主持。   又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叶尘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根据情报司提供的各种情报,确定具体行军路线,战略方案、作战计划等等。   ……   ……   大宋朝廷自上而下开始高速运转起来,粮草的筹备,兵器的补充,攻城器具的打造,兵员的调配及临战训练。地方运送粮草厢兵及劳役的大量征调。上到朝廷两府重臣,下到各州县官吏,大半精力都用在此事上面。   按照赵匡胤和两府重臣的安排,此次南伐南汉十万大军由两部分组成,其中京师精锐禁军抽调五万,另外五万则由地方禁军组成。属于下叶尘的两万大军,一万是京师禁军,一万来自于荆南禁军。   ……   ……   对于忙碌的人们来说,时间往往过得飞快,一转眼一月将近。   夜。   轻轻掖好了盖在韩可儿身上的被子,叶尘直起腰来。   眼前因怀孕,每天多吃大补而变得圆润起来的面容,此时正深深的陷入睡梦之中。呼吸轻轻细细的有着稳定的节奏,可见睡得很沉。双眉之间,神色竟然有着细微的变化,不知在睡梦中又看到了什么。   睡梦中,韩可儿嘴唇动了动,叶尘没有听清她咕哝着什么,但从她的脸上流露出的幸福笑容,可看出做的是美梦,便转眼间眉眼皱起,好像梦见了什么让他惊恐的事情,甚至眼角有泪花浮现。   叶尘心中怜意大起,抬手拭去韩可儿面颊上温热的泪水,抬手将被褥又整理了一下,再吩咐过房中的几名贴身使女和婆子好生照看着,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   吃过早饭,叶尘、韩可儿、水儿、寇准及喻清妍都过来,坐在了一起,韩可儿这个孕妇得到了最大的看护。   韩可儿抚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脸上满是母性的光辉。她本是纤细的体格,生育时未免会有些让人担心,为此叶尘特意强调不可补得太过,以免滋补过头,到时候不好生小孩。要知道以古代接生水平,女人生小孩头胎成活率甚至不到百分之五十。   看着韩可儿和其他几名虽不是亲人,但已经和亲人一般的大小男女,听着他们的闲话,感受到他们对自己将要出征的担忧,他心中一片平安喜乐,别有一番滋味。   “阿郎,你去南方打仗一切要小心。上阵打仗时,往后面站,反正你是一路大将,可不要冲在前头。”韩可儿有些担忧地说道。   叶尘苦笑一声,类似这样的话,韩可儿这些天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次了,但孕妇的心情不能不照顾,他赔着温柔的笑脸,说道:“可儿放心,正如你所说我是一路大将,哪里还会需要亲自上阵!只要在后面运筹帷幄就行。”   韩可儿神色一松,但紧接着眉头又蹙了起来,说道:“可是那什么太一道的妖道一直想抓走你,还要吃了你,你去了他们的地盘上,可一定要小心,妾身在南唐时,便听说那太一道的教主能够呼风唤雨,厉害的很。”   自过年时南汉使团在正旦大朝会上提出用半个南汉江山换叶尘之后,叶尘虽然以假的天星玉佩转移天下人的视线,但有关天一道教主陈景元为修炼成邪功和长生不老,想吃了叶尘的说法一直存在。关乎到自家阿郎,韩可儿平日间也听到不少。   叶尘还能说啥,为了不让韩可儿担忧,他只能吹嘘更加厉害,那天一道妖道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说了一阵话,韩可儿也都累了,叶尘亲自将她送回房中歇息。   叶尘刚一出来,水儿便拉着叶尘的胳膊撒娇,说想跟着叶尘去打仗,一路顺便照顾叶尘。   叶尘一听,那怎么行,军中自有纪律,行军打仗严禁带任何女眷,即使是皇帝亲征都不行,更何况是他。当即脸色一板,说道:“水儿不要胡闹,你也知道这天下有不少坏人一直想打我的主意,他们打不过我,就有可能会将主意打到你可儿姐姐他们身上。我不在,这府中上下还要你和虎子两个人看着点。万一有不可力敌的坏人来了,水儿你的任务便是在第一时间将你可儿姐姐带到迷宫里面去。而虎子的任务便是掌控大局。你们两个记住了吧!”   水儿有些失望,但看着叶尘神情严肃,也不敢再撒娇,认真的答应了,寇准早已在边上郑重称是。   ……   ……   开宝三年(公元970年)四月中旬。   大宋打着“惩治残暴南汉主,拯救一方之民”的旗号,京师五万大军堂而皇之地开拔,向南方行去,开启了向南汉进军的前奏。   这次南征大军有十万之众,五万京师禁军,五万地方禁军,其中主要由潭州、朗州等十个州的兵马组成。   叶尘一大早告别了含泪的韩可儿及寇准、水儿、喻清妍、麻刚子等家人,先是进宫最后一次见过赵匡胤,出了宫没有直接离去,又到枢密院和曹彬谈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带着五百华夏卫出城而去。这五百华夏卫是他的亲兵营,也是他眼睛和耳朵。   罗耀顺、曹玮、王超、杨延平、展熊武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马已经在城外集结,只等叶尘的到来。   叶尘远远看着大军军容严整,五人对各自麾下人马都能够做到令行禁止,不由大感欣慰,开封距离南汉还有二十来天的路程,也没必要现在便进行什么誓师大会。   而行军路线,叶尘前几日便已经召集五人商量过,叶尘将后世自己记忆中所经过的地形图画了出来,然后结合华夏卫府打探来实地地形,亲自动手画了六份地图,给五人一人一份。   另外,行军过程中,前军,中军、后军及哨位游骑的派遣等问题,叶尘也与五人早有定议。   所以,此时随着叶尘一声令下,属于他的一万禁军大军便开拔。配属他的另外一万西南禁军这些天也会先后前往荆南沅州集结,等着和他所带大军汇合。   叶尘的命令是被吼着一级级的传递下去的,看着叶尘眉头只皱。   略一沉思之后,叶尘让亲兵叫来了三司使罗公明特意给叶尘挑选的负责后勤供给采集的后勤总管高义。   叶尘的大旗下,这一万马步禁军俯首听命,一路南下。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有三万民夫,近万马骡牲畜,为大军的粮秣来回奔忙,粮草除了开封国库提供一部分外,一路上地方各路、州、县还会提供一部分粮草供给。这些事情便全部由高义具体负责调配。按照罗公明所言,此人是个能做实事的能官。 第247章 旗语传令   高义对这些事情也是轻车熟路,大宋几乎年年对外用兵,他这些年没少负责后勤这块筹集运送粮草。叶尘派人去叫他的时候,高义便将手边的活交给几名副手,骑着马来到了叶尘前面。   叶尘也不啰嗦,等高义见过礼之后,他直接说道:“高大人,你帮我做两种旗子,一红一蓝。大旗一副,面长三尺宽一尺五。中旗十副,面长两尺,宽一尺,小旗四十副,面长半尺,宽四分之一尺。越快越好。”   高义一愣之后,也不问这些旗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便说道:“侯爷放心,下官最多两天时间,便做好这些旗子。”   叶尘对高义态度和做事风范很喜欢,微微一笑,说道:“高大人!我大军人马吃饭问题,就拜托高大了。”   以往带兵大将何时如叶尘这般客气过,高义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说道:“侯爷客气,此乃下官分内之事。侯爷若无其它吩咐,下官先告辞。”   叶尘点了点头,高义便向叶尘行礼之后骑马离去。   叶尘制作旗子,是因为实在是对大军行军指挥全靠人吼这一事看不下去了。去年他在晋阳时便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当时官小言轻,又不在位置上,所以没有提起此事。   如今,他是一路统兵大将,这个问题自然是要改善一下的。   如今军队,战场上还有鼓点用来指挥大军,但在行军过程中除了人吼,派令兵骑马通知之外,却是没有任何有效的指挥方式。而叶尘准备将后世军队战术旗语改进之后,用在自己麾下部队身上。一是可用来行军指挥,大大提升控制指挥部队的效率,甚至在一些时候还可提升部队反应速度。二来还可用在战场上操控指挥部队。   这本身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和罗耀顺、曹玮、王超、杨延平、展熊武各自身边亲兵中训练出一名传令旗手,然后麾下部队各指挥使,及指挥使下面各都头身边都各自训练出一名传令旗手便可。   至于旗语,叶尘刚好用这两天制造令旗的时间将其定下。然后等每日大小休息及晚上安营扎寨时便让这些旗手进行训练,一路上行军又可以此旗语进行指挥,让部队熟悉此种指挥方式。   出京之后,叶尘带着大军,按照提前计划好的路线,一日六十里,晨起出发,暮色降临时便安营扎寨,中间每两个时辰一次小休息。一路上路过州县也不进城,有地方官员宴请叶尘,叶尘也一律拒绝。   这样走了两天,第二天傍晚时,高义便派人将叶尘所需要的传令旗送了过来。叶尘挑选一名高子高,记性好的亲兵,手把手给其传授旗语,一路上边走边训练,用了半天时间,这名亲兵便已经学会。   第三天到达均州。当天傍晚,在均州城外驻军,部队炊事做饭休息,叶尘招来营指挥使以上军官,将有关传令旗语的事情部署了下去。叶尘说的很详细,甚至一边说,一边让自已选出的传令旗手做一些旗语动作给众人看,并言明众人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进行修改。   众将官对这种传令方式都感到很新奇,但有不少人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叶尘也不点破,更不愿意多说,他对旗语传令方式很有信心,毕竟是经过后世部队实践验证过的方法。   五名主将和叶尘的关系本就匪浅,且见识也不凡,虽然还未使用,但也大体意料到旗语传令的好处和方便,自然不会有丝毫意见,坚决听令行事。   很快,五名主将、各指挥使和都头都派了一名亲兵过来,跟着叶尘的传令旗手开始训练。   按照叶尘的要求,今日先学会正常行军、原地休息、急行军、各路主将中军议事,指挥使以上军官中军议事这五个旗语信号。说起来,叶尘结合后世旗语动作,定下的这些动作旗语与所表达的意思大都很形象,非常好记。   比如,正常行军为左手红旗以正常节奏向行军方向挥动,急行军则是左手红旗和右手蓝旗同时以快节奏向行军方向挥动。   短短的训练了半个时辰,所有挑选出的传令旗手便已经牢牢学会了这五个旗语的动作和明白了其意思。叶尘亲自过去给这些旗手又讲了一番,着重强调紧挨着叶尘的部队传令旗手的视线和注意力一定要始终放在叶尘的传令旗手方向,而其它部队旗手则看着前一部队的旗手,这样一个个传递下去,远比派骑兵去说更加准确和快捷,且还利于部队隐蔽行事。   一夜无话,第二天照常行军。   叶尘也不为了训练旗语传令便有意下达多余的命令折腾部队,而是一切照常。直到临近中午,要大休息时,叶尘下达了原地休息的命令,紧跟着叶尘的传令旗手一个激灵,三两下跑到跑边矮山上面,左手红旗在身前绕了三个大圈。   和叶尘亲兵部队靠得最近的那个指挥使和他的传令旗手也是等了一早上,这传令旗手也赶紧跑到边上找了一处相对高处,冲着后面部队作了同样的旗语动作。后面部队旗手一个个就这样传递了下去。很快部队将官从传令旗手那里得知这旗语命令之后,便下达了原地休息的命令,也不用长官多说,士兵都拿出干粮和清水吃喝了起来。这个时代部队行军一天也只有晚上能够吃到火头军做的热食,中午的时候只能吃随身带的干粮。   叶尘是和王超的前军在一起的,王超陪着叶尘早在下达了命令之后,便骑马来到附近一处山头,远远的看着后面的部队。   “叶哥儿!这旗语传令果然方便,以往我们这一万人这道休息的命令传递下去,至少得一炷香时间,往往等前军休息完起身走了,后军才刚刚休息。而刚才这一下只用了十数息时间,所有部队便已经接到了命令。”王超由衷地说道。   叶尘点了点头,表示对此也很满意。   “不过,各将官自己也要尽快明白旗语信号的意思,这样能够节省传令旗手复述命令的时间,这在平时行军不算什么,但在战场上,往往几息时间都是极为关键和重要的。而且各将官身边要多培养几名传令旗手,以免传令旗手有个意外,没人顶替。”王超略一沉思,又接着说道。他跟着曹彬南征北战多年,很快便发现了问题。   叶尘拍了拍王超肩膀,说道:“王兄说得是。今晚上议事时便要说此事。”在平时只有两个人时,叶尘和王超、罗耀顺、曹玮都很随意,但在议事或者大军面前不论称呼和礼节则不能有丝毫马虎。比如按照军中规定,下属进帐拜见主将,都要行单膝跪拜礼。   晚上部队在峡州外安营,叶尘以旗语传令,召集指挥使以上将官议事。传令旗手集中在一起,继续由叶尘传令旗手进行训练学习。   众将官纷纷对旗语传令表达了赞赏之意,都说好用方便。叶尘趁机要求众将官身边至少要有两名传令旗手,平时要有一名预备传令旗手,旗语训练由正式的传令旗手各自负责训练,而都头以上军官将领自身也要熟悉旗语的意思。   叶尘本来还想对军中鼓点传令进行改革,但知道时间来不及,部队一时不能熟悉,在上战场时反而容易引起混乱,所以便没有进行。只是暗中想着打完南汉再说。   ……   ……   大宋这几年一直忙于征伐,消耗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导致黎庶百姓的租赋课税也相应加剧,徭役也不可避免的增多,农事粮桑受到了影响,百姓吃不饱饭,背井离乡,或入山为寇,成为流民的人为数不少。   收复南汉的大军已经出发,大军战事自有各路统帅负责,而后方粮草各项事宜有罗公明在,赵匡胤也不用担心。   这日正是上朝之日,文德殿中,文武百官叩拜之后,枢密院报告了伐南汉大军大体位置和行军情况。然后罗公明略一犹豫,出班说道:“陛下!大部分路、州都能够按照朝廷之前分配数额给我伐汉大军提供粮草,但成都府路昨日上报,只能提供原定数额的一半。”   赵匡胤眉头一皱,旁边赵普出班说道:“陛下!成都府路转运使上书政事堂自辩,说川蜀一带去年大旱,州、县官仓粮食只有往年一半,百姓大都吃不饱。”   赵匡胤想起昨晚上华夏卫府坐镇开封的情报司副司使韩虎上报的情报,说到川蜀一带最近盗匪增多,发现有弥勒教在乡镇村野活动的迹象,再一联系罗公明和赵普所说,不由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略一沉思之后,对罗公明说道:“成都府路提供大军的粮草减半另外,政事堂对成都府路下通令,责令他们注意剿匪,特别是对弥勒教的余孽进行捕杀。”   罗公明和赵普恭敬称是。 第248章 李煜的软弱   一说起这成都府路,赵匡胤禁不住又想起一些往事,心中生出一些火气骂道:“都是当年王全斌那蠢货杀了后蜀降兵近三万人,并纵兵抢掠,屠杀数万百姓,才让川蜀百姓至今都对我大宋没有彻底生出归属之心,再加上那川蜀之地本来就是弥勒教最早的老巢,百姓受那弥勒教妖僧蛊惑,最容易生出异心,从而生事。”   当年之事牵扯内情颇多,还牵扯到天子的宠妃花蕊夫人,赵普、曹彬、赵光义等人都是心知肚明,一时不敢也不方便接这个话茬。   ……   ……   随着潘美带领的大军借道南唐,攻打南汉。南唐皇帝李煜感到羞辱的同时,愈加颓废和消沉。世事日艰,国运困危,他感觉自己既然无力回天,还不如及时行乐,得过且过。   李煜本是一个风流才子,当皇帝只不过是一场历史的无奈。他向来无心政治,无意权柄,“思追巢许,远慕夷齐”,一心向往和倾慕的巢父、许由、伯夷、叔齐这些人,全都是上古时期远国事、避纷争、逃避政治和现实的隐士。   可是命运却偏偏安排他当了皇帝,而且面临的是一个兵疲国弱、内忧外患的破烂摊子,他哪有能力和志趣来收拾它?   登基之初,他也曾强打精神,勉力周旋,千方百计讨好大宋,试图博取宋赵匡胤的冷悯和慈悲,让他这个循规蹈矩、恭顺听话的小国之君苟延残喘下去,可是他失望了。   他本是个聪明人,并不比别人笨。他当然看得出宋赵匡胤的亡唐之心不可能改变,此将若是南汉国被大宋收服,南唐不可能再维持多久了。这些日子,朝中仅有的一部分忠贞大臣和武将没少跪着求他万万不可给大宋借道,甚至提议与南汉联手抗宋。可他始终不敢下这个决定,结果让这些忠贞大臣和武将又再次失望。   昨天一名大臣以死明志,碰死在朝会上,可李煜依然没有被激起半点血性,表现的软弱无能,让所有文武大臣彻底失望,这几天再也没有人提议和南汉联手抗送的事情。   这一天,李煜心中失落颓废,听说国师大明王楼炎明远游归来,便派人将楼炎明请进宫中,想从佛祖这里寻找一些慰藉。   随着和楼炎明不断接触,李煜越加相信楼炎明是真的弥勒佛真身转世,不论是神色气质形象及对佛法讲述理解,他都感觉比之前国师还要高深上几筹不止。   楼炎明一脸慈悲,带有弥勒佛般的怜惜世人的微笑,见了李煜双手合十一拜,说道:“我佛慈悲,吾皇为我唐国国事操劳辛苦了。”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这声音,再配上楼炎明的神色,李煜顿时感觉自己原本烦躁颓废的心中变得一片平静和安宁。   和李煜讨论一阵佛法,楼炎明突然说道:“我唐国如今比宋国弱小,此次宋国借道攻伐南汉陛下也是逼不得已,但宋国实乃豺狼之国,实不能一直这样迁就下去,南汉国若是被宋国所灭,我唐国亦不远矣!老衲身为国师,自不能坐看我唐国被灭,所以老衲已经派人前往宋国川蜀之地,以佛法感召当地百姓,让他们起义反宋,到时候必会影响宋国伐汉大军,牵扯他们的兵力和粮草供应,说不定会使宋军在南汉落于下风。这个时候,陛下可考虑出兵,联合南汉两面夹击,将宋国大军灭于南方。宋国受此重创之后,国力、军力必将大幅减弱,再也没有威胁我唐国之力。陛下担忧之事也当可消解。”   李煜听了欣喜若狂,口中连连称是。他深感此乃自己一片向佛诚心打动了佛祖,佛祖显灵,以大神通帮助唐国。   ……   ……   赵匡胤最近把主要心思放在了国内的诸种事务上。特别是川蜀一带闹饥荒,匪寇增多的现象引起了他的警觉。深感常年对外用兵,导致赋税太重,应该关注一下百姓吃饭问题,特别是农耕方面。   实事上,过去几年里,他一直很重视农耕,以农为本的思想在他心中占着重要的位置。   在征战之余,他多次下达诏书给各路、州、县官员,强调“民为国之本,食为民之天”。让各级朝廷官员都要把劝农垦耕当作头等大事,广务耕耘,勿违农时,勿遗地利,让百姓家给人足,安居乐业。但实事上一打仗必然要提高赋税不说,还要强招大量劳役运送粮草,必然会影响到农耕之事,这中间本身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为此赵匡胤没少下功夫尽量缓解此矛盾。   比如,建隆三年春耕时节,赵匡胤下了一道《赐郡国长吏劝农诏》,诏书写道:生民在勤,所宝唯谷,先王之明训也。朕以万邦大宝,渐属于隆平,百姓之心,欲臻于富庶,永念农桑之业,是为衣食之源。今者阳和在辰,播种资始。虑彼乡间之内,或多游惰之民,苟春作之不勤,则岁功之何望?卿任居守土,职在颁条,一方之忧寄非轻,万宝之蒸黎是赖,宜行劝诱,广务耕耘,南亩东皋,俾无遗利,各有余粮……   乾德二年正月,再下《劝农诏》:朕以农为政平,食乃民天,必务穑以劝分,庶家给而人足。今土膏将起,阳气方升。苟播种之失时,则丰登之何有?卿任隆分土,化洽编氓。所宜趋东作之勤,副西成之望,使地无遗利,岁有余粮,勉行敦劝之方,体我忧勤之意。   在乾德四年,赵匡胤又颁发了《劝栽植开垦诏》,明确规定,对于新开垦的荒地,要少征或不征租税,使百姓得到开垦荒地的利益,从而积极开荒;州县官员当中,那些劝农垦荒成绩显著的,要予以奖励和提拔,而对那些劝农开荒不力者,则要予以惩罚。   这些劝课农桑的诏书和政策,对于安定民心、发展农桑,无疑产生了极大的作用。但是,现在从川蜀一带情况来看,由于连年征战,徭赋沉重,广大农民还有许多没有真正做到家给人足、安居乐业。   “嗯……最近越来越发现最为赚钱的还是商人,或许应该想法子整改税制,减轻农税,增加商税,以宽农民。比如屏除五代以来租庸之法的各种弊端,这些才是确保大宋江山千秋万代的根本。”赵匡胤皱眉沉思好半晌,心中有了决断。   要正确地处理这方面的政务,自然要与首辅大臣赵普商量。   赵匡胤还保持着初当皇帝的习惯,偶尔在下朝之后,一个人到大臣家去串串门,散散心,在轻松愉悦的环境里商谈些大事。   这日下午,赵匡胤又微服出官,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宰相府,侍卫人员换了便服,远远地跟在四周。   宰相府上门卫和仆人大都认识赵匡胤,不敢阻拦,在赵匡胤阻拦下也不敢进去通报。就这样让赵匡胤没有引起什么动静的走了进去。   赵普的府邸已今非昔比,与当年赵匡胤雪夜来访时大相径庭。赵匡胤进门之后,只见褛宇高轩,亭榭玲珑,花木扶疏,曲径雕栏,一派豪华富丽气象。赵匡胤悠闲漫步,转过两处阁楼,走过一道仪门,才进入了赵普的居室。   赵普正身穿长衫,手摇折扇,半躺在一张竹凉椅上,左手拿着一本书,但却皱眉沉思着什么,很是入神。赵普其实是在想早上上朝时提到川蜀之地土匪增多,百姓流离失所的事情。他隐隐感觉这件事情背后有什么阴谋,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刚一出兵攻打南汉,川蜀之地便有了乱象。   他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慌忙站起身来,趋前几步,跪倒在地说道:“不知万岁驾到,臣赵普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赵匡胤微笑着让他平身,说道:“朕没事溜达,无意间走到这里,不知者不怪,卿何罪之有?”   赵普请皇上屋里坐,然后准备将自己刚才的猜想和怀疑告诉皇上。   赵匡胤摇手将他制止,正要举步进屋,却见西厢廊檐下有十个装海产品的瓷罐。   赵匡胤有些纳闷,大热的天,这些海货怎么还放在屋外,便信步走了过去,口中随意问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问者无意,听者有心。赵普心中一跳,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脸上的惊慌一闪而逝,略一犹豫之后,还是说了实话:“回禀陛下,这是吴越王钱傲刚派人送来的,还没来得及打开。”   赵匡胤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普,便笑着说道:“既是吴越王千里迢迢特意送来,必定是上等海货,打开让朕看看如何?”   君无戏言,天子开了口,赵普再不愿意,也不敢抗命,只好叫人把瓷罐盖子打开。   赵匡胤这时才发现,赵普脸上竟然极为少见的流露出惊慌失措,额角上已冒出了汗珠,两腿也似乎怕冷似的微微颤抖。心中不由失望的叹了口气,赵普的贪心他也是有所耳闻,但他一直认为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身为宰相只要有能力,有些缺点总比太过完美要好。可是看赵普的样子,恐怕贪的不少啊! 第249章 宰相府的瓜子金   坛子打开了,赵匡胤探头一看,心里只觉“咯噔”一下,两眼睁得老大。哪里有什么海货,十个小罐里装的都是黄澄澄、耀眼灼目的瓜子金。   赵普惶恐万状,汗流浃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放的低低的,口里不停地解释着:“微臣确实不知这里边装的是瓜子金,只以为是一般海货。若早知是吴越王的贿赂,臣自会奏明陛下,拒而不收。”   若赵普刚才一直神色如常,很是镇定,赵匡胤或许还会相信他这些话,但如今一结合刚才赵普心虚的表现,不管他怎么解释,赵匡胤都感到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赵匡胤只觉得一股冷气倏然袭遍全身,钻人了他的肺腑之中,一丝阴影也爬上了他的眉尖。同时心中愤怒之极。最近他为了伐汉大军的军费操碎了心,甚至屈尊逼着叶尘从华夏卫府盈利中拿出了一批钱。可是赵普家随随便便十坛罐子中装的就够一万大军打一次仗了。   但赵普毕竟不同,有着开国从龙之大功,和他有着开国君臣之交情,赵匡胤也不想让他的爱臣当面出丑,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很快便控制住了情绪,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说道:“爱卿何必如此惊慌,这不过是吴越王觉得你这个书生执掌国柄,送些薄礼给你,让你帮着说几句好话,但受之无害。不过,最近军费紧张,川蜀一带又闹饥荒,成都府路给伐汉大军的粮草供给不足,罗公明正为此事头疼,此事爱卿也是知道的。所以,这几坛金子便拿出来充当军费,用来给大军买粮草吧!”说罢,便自行向赵普的客厅走去。   赵普心中长松一口气,赶紧谢恩之后,爬起来跟着赵匡胤进了客厅。   赵普命人献茶,二人慢慢呷着。此时,赵匡胤再也无心与他商量整改税赋等事,而有了刚才的惊吓,赵普也一时将刚才有关川蜀一带乱象背后有阴谋的推断之事忘到了一边。   赵匡胤喝了几口茶,略缓和了一些气氛,还是忍不住郑重说道:“身为朝廷命官,一定不能贪财,要慎终如始,保持晚节。”   赵普赶紧站起来,恭敬说道:“陛下说的是,臣已经知错,今后再也不会犯这贪财之事。”   赵匡胤神色略微有些缓和,又说道:“唐太宗曾跟臣下讲了一个故事,说是西域有一个商人,因为贪财成性,只知爱钱,不知爱身,竟至于割开自己的肚子藏珠宝。唐太宗以此告诫大臣们说:‘明珠乃身外之物,贪财实自残其身。为主贪,必丧其国,为臣贪,必亡其身。贤者爱财损其志,愚者爱财生其过。徇私贪浊,妄受财物,到头来必定反误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赵普连连称是,自责不已。   赵匡胤眼见二人气氛略有些尴尬,便不再说此事,开始随便说了些零零碎碎的小事,然后便告辞回官。   赵匡胤走后,赵普心里就揣上了一个小兔子,狂蹦乱跳,七上八下。他连晚饭也没吃,赶紧派人将金子换装到箱子里面,派人送到三司衙门,说是陛下命吴越国送来的军费。   但做完这些事,赵普依然心中忐忑不已,将所有人都赶出自己屋子,晚上睡觉都是和衣躺在了床上,他感到恐惧,感到一颗心在悸怖战栗。刚要迷迷瞪瞪地睡去,却突然像双脚踩空,整个身子掉进了万丈深渊,一个激灵惊醒,早已冷汗涔涔。   对于当今天子的脾气,恐怕再也没有比赵普熟悉的了。   赵匡胤既热得像一团火,又冷得像一块冰;他那颗心,既柔软得像一捧棉絮,又坚硬得像一块山石。对于言官,对于文士,对于老弱病贫,他极尽呵护,爱怜有加,从不过分加罪,更不无辜枉杀一人,是一个宽厚仁慈的长者。   可是赵匡胤最憎恨那些贪官污吏、坐赃受贿之徒,一旦发现,绝不心慈手软,该杀的杀,该制的制,从不宽恕,简直是个狰狞可怖的严苛之君。   赵普还清楚地记得,建隆三年,赵匡胤曾专门针对盗赃罪下诏,诏曰:王者禁人为非,莫先于法令;议事以制,必务于哀矜。世属离乱,则纠之以猛;人知耻格,宜济之以宽。窃盗之徒,本非巨蠹,奸生不足,罪抵严科。今条法重于律文,财贿轻于人命,俾宽禁之,庶合旧章。今后犯窃赃满五百贯者处死,其钱以一百贯足为陌,不满者降罪差处。   窃赃满五百贯即被处死,足见赵匡胤对贪赃枉法的深恶痛绝和惩贪除奸的铁石之心。   这些年来,许多朝廷官员因贪赃受贿而被无情处死的往事,就像折子戏一样,在赵普的脑海里一幕一幕地闪过。   建隆二年,商河县令李瑶因为贪污被杖击而死,供奉官李继昭困为盗卖官船被斩首弃市。   建隆三年,员外郎李岳、陈偃,殿直成德钧因为贪贿赃银被一起砍了脑袋;河务官王训等四人,因为以糠土掺杂军粮,从中牟利,被磔于市。   乾德二年,宗正卿赵励,因贪赃受贿罪,被杖决后削职为民。   开宝元年,大将石延祚因监仓自盗被斩首弃市。   一件件,一桩桩,开国以来,已有百余名大小官吏和有功之臣因贪赃枉法而人头落地,不管谁来说情,赵匡胤都不稍有姑息。   想到这些事,赵普心惊胆战,就像突然掉进了冰窟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再想起今天下午赵匡胤在引用唐太宗的那段高论,所表现出的激动之色。可见其惩治贪墨、刷新吏治的决心是始终不渝的。   那十罐瓜子金怎么就恰恰被他撞上了呢?莫非自己真成了那个剖腹藏珠的西域商人,为了金银而丧命?赵匡胤对自己会怎么处置呢?是杀还是逐?但无论如何,自己在天子面前的宠信从此肯定要衰落了。赵普悔恨地用拳头打着自己的脑袋,这个满腹经纶、智术过人的当朝宰相,第一次惶惶然的心中生出后悔之极的想法。   “不行,和那赵光义正是斗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绝对不能失去天子的宠幸。或者川蜀一事上,能够有所挽回。”   “川蜀一地生出乱象,背后定要人操纵,或许等我大军与南汉一开战,川蜀之地便会有人生事。此事明日便告于陛下,早做安排。此事关乎我大宋社稷安危,我提前预知,朝廷和陛下有所准备,从而将此事的危害降至最低,多多少少能够挽回一些在天子心中的好感。”   赵普想了一晚上对策,最终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有将自己的才能表现出来,让天子感觉自己对朝廷、对他的重要性,时间一长,今天下午事情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便会慢慢消散。   ……   ……   自大军离开开封,已经半个月过去,叶尘带着大军已经走了大半路程,再有两三天时间,便可到达沅州面向南汉的前线。   这些天,他以旗语传令的方法已经被部队完全熟悉和习惯。并且各级将官和传令旗手都已经对每种旗语所表达的意思及旗语动作很熟悉。叶尘对此也很欣慰。   不过,前几天情报司从川蜀传过来的情报让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总感觉川蜀一带最近的乱象背后有着弥勒教楼炎明和上官冰云的影子。他对楼炎明了解不深,但上官冰云玩弄阴谋的水平他可是深有体会。他已经命令情报司进一步对川蜀乱象深入调查,并且派了两组华夏卫前往川蜀。   ……   ……   张大能是杨延平麾下一名都头,手下有一百人。大宋开国时便参军入伍,打了十多年的仗,是身经百战,也是老兵油子一个。大军开拔以来,上面先后下达了好几道命令,都不同于以往。除了以旗语传令被他在下属面前大肆称赞之外,其它几道命令他都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在犹豫在三之后,想着毕竟是上面的命令,听说又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祥符侯亲自定的规矩,自己便还是乖乖遵守了,并且也给下面人说了,但下面人落实的怎么样,他却没太过上心。   这一天,部队到达了辰州境内,中午在路边休息。   “都头!不好了,有十几个人拉肚子。”十将(相当于后世的班长,手下有十个人。)李发过来对张大能汇报。   张大能一听立刻骂道:“狗日的都吃什么了,这马上就要继续行军了,这会拉肚子,这不是找麻烦吗?”   李发又道:“都头,俺刚问过了,拉肚子的那几个狗日的都是这两天懒去火头军那里灌开水,喝生水的缘故。”   张大能说道:“啥……喝生水的缘故,这他娘的南方的水还真和开封不一样啊。喝个生水还拉肚子。还好俺喝的是开水,不过火头军他娘的就那几口锅,烧出来的开水总有一些油烟味,若不是这个规矩是侯爷定的,俺都要去喝生水了。唉……这几个狗日的就是不听话,侯爷乃是神医,他老家说的话还能有错,传令下去,再有人喝生水老子扒拉他的皮。” 第250章 水土不服   李发答应一声跑开传令去了。   诸如此类现象这几天一直在叶尘麾下军中发生,毕竟随着不断南下,四五月份的天气也越来越闷热,气候潮湿,部队每日行军六十里路,浑身都是汗水尘土,跑到清澈溪水、河水中有时喝上一口也很凉爽,而火头军烧的开水又有油烟味。但最终一些少部人用痛苦的代价证明了叶尘这些规矩的正确。   李发跑着传了一圈命令,实在热得受不了了,看着路边十多步外河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李发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娘的,这是什么破地方,真他妈热。”   他终于忍不住离开休息的地方,跑到河边掬了一捧水浇在脸上,顿时一阵惬意的凉意,他还想掬一捧水大口喝,但一想起那十多个拉肚子的倒霉蛋,便忍住了。他抬头“哈”地叹了一口气,干脆埋下头,把整个脸都放进清凉的河水里泡了一下,然后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在这时,李发发现手掌上一片血迹,顿时愣在那里。   片刻之后,他才感觉脸上麻木中带着痒丝丝的,他伸手一摸,摸到了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急忙捏着往外拽,但很滑没拽出来。   “他娘的,这是什么玩意。”李发大骇喊出声来,他突然想起前几天上面传下来另一个命令:严禁随意进入小河、小湖、水沟洗脸洗手。难道就是因为水中有这玩意。   李发三步并两步跑到队列中,喊过自己手下十人过来帮忙。十名属下赶紧围了过来,全都盯着他的脸。李发道:“看什么看,赶紧想办法给俺弄下来。”   十多号人顿时七嘴八舌嘈杂起来,连别的队都纷纷侧目。有人道:“李十将莫急,这是蚂蟥,没啥大不了。”   “操!这玩意在往肉里钻,怎么弄出来”李发的声音都变了。这玩意钻人不疼,但一想着在往脸上的肉里面钻就感觉瘆人的很。   刚才那汉子貌似来过南方,赶紧道:“得用酒,一腌出来啦。”   “操你娘,这军中那有酒。”张发骂道。   这时候又有人嚷嚷道:“好像用尿也可以。”   这人说罢便解腰带掏出了丑陋的玩意,李发虽然吓得不轻,但打死也不会让人往自己脸上撒尿。一把从一个背包里面拿出一个碗来,也不顾那名属下哭丧着脸让那人对着饭碗撒尿。   那人也不客气,撒完之后,不由分说,泼到了李发的脸上。   “俺操你娘的”李发几乎要哭出来来,也还没准备好,嘴都正张着,这不一部分就进到嘴里面了,那滋味实在他妈的不咋的。   已经这样了,李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问道:“那破东西弄出来了没?”   众人都瞪眼摇头。都头张大能被这边动静引了过来,到来之后,将其他人喝退,骂道:“李发你个狗日的,侯爷早就吩咐过,到了南方之后,不要随意下河,就算洗脸,捧起来的水那也要看清楚。你个狗日的就是不听。”   一边骂着,啪啪两声,张大能使劲给李发两个耳光。   李发被打得有些晕头转向,但这时众人都高兴地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都头这巴掌打得好啊!莫非是前几天去中军议事,侯爷给都头传授了点绝活。”有人说道。   张大能心中感慨了一下,心想那位的话可都是金口玉言呢,他老人家定下的每一个规矩现在看来都是有用意的。这样想着,张大能喝道:“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再喝生水,再随便下水,老子就砍了他的脑袋。”   说完,他突然想起前几天每个都还发了一木桶防蚊膏药,让每个人每天早上行军之前抹在脸上,说是这样蚊虫就不会叮咬了。可是这么闷热的天气,这东西抹在脸上毕竟不舒服,一些士兵便不想抹。   “还有,侯爷给大家发的那防蚊膏药,等会全部给老子抹到脸上。俺看这几天蚊子一天比一天多,估计越往南,这蚊子越多。喔!还有三都的傻刚病倒了,听说是被蚊子给叮咬的。侯爷说了,那蚊子先吸过有病的人血,然后再来吸你的血,前面那人的病就会传染到你身上。”张大能说完就离开了,他也要去抹那防蚊膏药去。   天黑之前,叶尘麾下大军终于赶到了辰州城外,一番划分场地,安营扎寨,生活做饭,众人吃了火头军做的饭之后,相比前几天今晚上排队灌开水的人多了不少。   中军帐篷门口,叶尘、王超、曹玮、罗耀顺、杨延平、展熊武远远看着,叶尘感觉蚊虫在身边飞舞,下令道:“去!让人将艾草、猪笼草、薄荷、八角茴香、白兰花都点燃。注意了不要点太多,用完了后面可就没得用了。”   罗耀顺笑骂道:“这些逼货!有一些人拉肚子的例子之后,今晚上所有人都抢着灌开水了。”   叶尘有些不满地说道:“从此事上可以看出,我们军队还做不到令行禁止,诸位回去之后,就执行命令这一块还要强调一下。本将不想在战场上还有人质疑本将的命令。”   叶尘说的是公事,五人顿时神色肃然,抱拳称是,心中有些凛然和羞愧。叶尘其实也知道,古代的军队根本和后世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职业军人没法比,实事上即使是后世一个部队在任何一件事上,让每名士兵都真正做到令行禁止几乎不可能。   这时,一骑快马从营门口下马,经过营门口哨兵询问检查过令牌之后,将其领到了叶尘面前。   来人风尘仆仆,宋军探子的打扮,来到叶尘等人身前,单膝跪地,从怀中拿出一份密函,双手上举,恭敬说道:“将军,小人是潘将军麾下探子吴良,奉潘将军命令,给将军送来军情。”   叶尘旁边亲兵上前接过密函,拿给了叶尘。叶尘下令让吴良先起来,先让亲兵端碗水让他喝,但没有急着让他立刻下去休息。   叶尘打开密函看过之后,递给了旁边曹玮五人,众人传着看了一圈。杨延平转身对叶尘抱拳一道:“末将太佩服将军了,现在看来若不是将军高瞻远瞩,强令将士喝开水、严禁将士下河,又给大军准备了防蚊膏药和驱蚊草药,我们恐怕也会和潘将军、赵将军他们一样。”   “可不是吗!这信中写着,另两路大军水土不服近半,病倒了三分之一。甚至他娘的还死了几个人。怪不得潘将军要派人过来通知,让攻打南汉时间向后推迟半个月。好让他们的人休整适应。”曹玮也跟着说道。   叶尘等那名探子吴良喝完了水,才问道:“你离开潘将军大营多长时间了,你离开的时候,他们在何处。”   吴良说道:“回禀将军,小人离开潘将军大营已经五天,一路上在驿站换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来的。小人离开时,潘将军大军已逼近衡州,另接到赵将军探子发来情报,那个时候赵将军大军已逼近吉州。”   叶尘点了点头,对旁边亲兵说道:“带他下去吃饭休息,等今晚本将写一份信,明天你送回潘将军处。”   等探子吴良离开之后,叶尘有些自责地说道:“大军从开封离开时,我便应该派人给潘将军和赵将军他们说一下有关防止水土不服的办法。这是我的疏忽。”   杨延平说道:“将军不必自责,现在写信告诉他们也不迟。”   叶尘点头道:“正是如此。”   “将军,明日傍晚我们便可到达沅州,是否也要和其它两路大军一样,休整半个月再开打?”很少说话的展熊武最后一个看过密函,突然说道。   叶尘目光闪动,扫过五人,说道:“我们三路大军千里迢迢从开封赶来,而地方军队又集结备战,南汉朝廷和军队肯定已经得知。东、中两路大军水土不服人数众多,肯定也瞒不过南汉国。而拖的时候越长,南汉国各种准备便会越充分,比如用以守城各种器具和装备准备的越多,等到时候我们攻城的时候,就会给我军带来更大的伤亡。”   说到这里,叶尘略微一顿,继续说道:“所以,等得越久,对我军越不利。潘、赵两位将军所带领大军也是没有办法,但我军没有非战斗减员,战士更没有水土不服,自然不用等他们。我会让华夏卫府的情报人员在桂州散发消息,说我军也有大量将士水土不服,也要休整一段时间才能攻城,给南汉军一个假象。同时从现在开始游动哨向外扩展五里,不要让任何南汉探子接近,以免我军实情被打探。”   五人精神一振,他们其实和叶尘想的一样,刚才还担心叶尘会听潘美的话而等待其他两路大军,现在看来叶尘虽然是第一次带军打仗,但果然见识不凡,战略眼光也很敏锐。   叶尘目光扫过众人面容,知道五人没有不同意见,便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在沅州整休一天,汇合那一万西南禁军之后,便即刻攻打桂州。诸位可有不同意见。” 第251章 川蜀暴乱   杨延平略一犹豫之后,说道:“将军,末将有不同意见。”   叶尘没有不高兴,反而眼睛一亮,说道:“先进帐再说。”   叶尘带五人进了军帐,打开地图,杨延平指着地图说道:“将军,末将认为攻打桂州,不如攻打邵州。”   叶尘鼓励道:“理由是什么?”   杨延平说道:“回禀将军,我军首战的胜负及损失多少,对我军士气和敌人士气都有着直接影响。所以,末将认为首战重点不是能否攻下大城,而是一定要胜,且损失不能太大。而桂州乃是大城,城墙高耸,驻军肯定相对要多。且因为我军另一万西南禁军集结于沅州,桂州汉军大将肯定早已料到我们先攻打桂州,虽然我们可以散布消息说我军水土不服,还在休整,这样可能会让桂州守军疏忽大意。但桂州守军毕竟有所准备。我军就算能够将桂州打下来,损失肯定也不小。”   “而我军若是突然攻打邵州,定会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邵州虽然也会有所准备,但肯定不能和桂州相比。另外,邵州城小、兵少,城墙防护肯定要比桂州弱,我军攻下邵州,损失定会不大。”   叶尘心中有些意动,但他前期战略准备都是针对桂州,数百华夏卫甚至都已经潜进桂州。邵州虽然也有一个华夏卫府的据点,也有情报司人员,可华夏卫潜入的人数只有数十名。   他看着地图,发现从沅州前往邵州虽然比前往桂州要远一些,但路途好像更好走,路上所用时间恐怕反而比前往桂州还要少。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但他没有急着说出来,而是问道:“其他人对杨将军所言有何看法。”   王超率先说道:“我同意杨将军的意见,首战对我军士气的确很重要。所以必须保证完胜。”   罗耀顺也说道:“若是能够先以很小的损失打下邵州,桂州守军的士气必定会受到很大的打击,守城意志便会减弱。”   曹玮说道:“其实打邵州还有一个好处。邵州地处资河边上,荆湖附近,为荆南水运要道之一,城虽小,但却很繁华,城内粮草必定不少。前日高义不说了吗!川蜀生乱,原本供给我军粮草有些紧张,若是能够攻下邵州,正好解决我军粮草可能缺乏的问题。”   叶尘神色一肃,说道:“好,那就打邵州。这几天就让军匠开始准备打造攻城器械。”   ……   ……   衡州,城外大宋伐汉中路大军营地中,军中随行军医忙的团团转,衡州城内医生,也被潘美强行全部带到了军营,给将士医治。   所在病倒的将士躺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周围都是雄黄熏的味道,乌烟瘴气,还能听到呕吐、呻吟的声音,他们的情绪十分糟糕。   中军大涨中,潘美正和指挥使以上将领开会,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潘美的副将郭进有气无力地说道:“没想到这南方瘴气如此厉害,京师禁军中已经三分之一病倒了,致使我部兵力减少很大。就连我也水土不服,真他妈的晦气。”   负责中军后勤的是三司派来的一名文官,名叫王枚,他也皱眉发愁:“瘴气着实难办,老夫从附近州县采购了很多药材,给病倒的将士服用,却不见好。”   “唉!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这么荆南,谁知道南方瘴气对我们北方人伤害如此巨大。”一名军指挥使叹气说道。   潘美突然想起曾经听人说过,说以前汉唐时期,南方皆归朝廷管辖,但官员们最不想去的是南汉这边做官,被当做是失宠流放之地,因为北方很多人过来做官都因瘴气而水土不服而病死掉了。   “将军,在禁军医院医官的安排下,大伙儿已经把犯了病的人分开设营居住治疗。所依据的治疗办法除了照搬医书,也找来了当地的土医,拿草药来治,有的能治好,有的却病况俞下。”郭进说着话,便感觉有些打摆子,浑身冷汗,他也病倒了。   潘美一看,脸色更难看了,赶紧说道:“赶紧扶郭将军下去治疗吃药。”   “将军!老夫认为那些在军中医官和当地土医的治疗下,不断好转痊愈的留在营继续医治,但那些一直不见好转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老夫建议用牛车送往衡州,让衡州知府帮忙医治。住在军中草棚和帐篷里面很不利于他们恢复,也严重影响部队的士气。”后勤官王枚说道。   潘美略一犹豫之后,说道:“王大人所言极是,此事就拜托王大人安排一下。”   王枚拱手称是,转身离去。   潘美神色越加气急败坏,此次伐南汉分了三路大军,互相之间自然有个比较,谁最先打下南汉都城,意义自然极为重大。潘美自认为自己在军中不比赵赞资格浅,且比赵赞更会领兵打仗。至于叶尘在他看来,或许有些本事,但从未带过兵的小毛孩,之所以被陛下派过来,多半是为了年初正旦大朝会上与叶尘之间约定。   所以,赵匡胤虽然没有明确三路大军以谁为主,但在潘美看来,三路大军他带领的大军是无可争议的主力军队,而他自己乃是三军统帅。   可是如今,刚刚到达前线,还未开战,三分之一的人已经病倒了。怎么不让他发火。   潘美目光徐徐扫过众将官,看着众人脸色都有些灰败,无精打采的,不由心中一凛,暗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否则部队的士气都降到了谷地,还打个屁。   想到这里,潘美脸上铁青之色便当即消散,重新恢复到一脸自信状态说道:“诸位也不太担心,我两万禁军大都是北方人,来到南方有些水土不服也是正常,经过医治适应之后,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好起来。南汉军力和国情诸位也是知道的,相比我大宋军队不堪一击,只要我们调整好身体,打下南汉轻而易举。想来,东西两路大军和我们情况一样。所以,诸位回去,务必想尽一切办法让病倒的将士早日恢复过来。我们一定要抢在另外两路大军之前拿下南汉第一座城,打下第一个州,最先打到南汉都城去。”   众将官神色稍有好转,士气有所恢复,纷纷站起,抱拳称是,然后出帐离去。   吉州城外,赵赞带领的东路大军营地中,和潘美的中路大军差不多,同样有近三分之一的人病倒了。   ……   ……   风中带来了春天的暖意,只有早晨才残留着一丝料峭春寒般的痕迹。各种树上的花瓣,被风吹拂飘在空中,浅红的颜色为刀枪如林黑压压的部队点缀上了一丝柔美,钢铁洪流、桃花,力量与娇弱形成显著反差的意象,却在一时间自然地融为一体。   “喀、喀、喀……”整体比较整齐的沉重脚步声,就像这一场交响乐的主调,简单粗糙有节奏;其间还夹杂着衣甲刀兵碰撞的哐哐声、马的鸣叫,如同伴奏。   叶尘带领一万大军来到沅州时,已经提前到来数日的一万西南禁军接到了枢密院的军令,同一时间同样的一道军令也送到了叶尘手中。   正如叶尘和赵普之前所预感的那样,川蜀地区发生了暴乱,短短十来天时间,便发展状大至两万人,甚至攻占了两个县城。这一万本来配属到叶尘麾下攻打南汉的西南地方禁军被急调至川蜀地区去平乱。   实事上在枢密院军令送到之前,叶尘手中已经拿到了华夏卫送来的一份情报,从这份情报中,叶尘知道了川蜀地区暴乱的真相和一些具体情况。   半个月前,在一位神秘人物的暗中操控之下,川蜀地区大大小小十数股强盗山贼组成了一个联盟,人数达四千多人,他们突然攻打达州,达州措手不及,再加上城内有山贼内应,达州一天之内便轻易沦陷。   这四千多山贼在达州杀烧抢掠之后,开始广招那些吃不饱饭的流民百姓,短短七天时间便有了两万人。期间还攻陷了附近三个县城。但后面附近厢军和禁军反应迅速,其余州县大城已经被宋军牢牢守住,再也没有出现被攻陷情况。   据华夏卫府情报人员的查探到的情况分析,那神秘人物很可能就是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整个暴乱就是弥勒教暗中策划。   这份详细情报自然也被华夏卫府在第一时间送到了赵匡胤手中。实事上,比这份情报还要早两天时间,赵普已经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赵匡胤。后者当机立断,让枢密院和政事堂给地方军政都各自下达了相应通令文书,而这也是暴乱开始没多久,便被大体控制住了形势的主要原因。   开宝三年五月。   叶尘在沅州接收了一万西南禁军这些日子打造的攻城器械,休整一日之后,浩浩荡荡向邵州开进。一路上,翻越了越城岭、都庞岭、穿过大庾岭等层峦重嶂,用了一天时间,直逼南汉边城邵州。 第252章 破城(上)   果然如叶尘等人之前所料,南汉军队根本不敢在城外野战,大军到达汉境,直到邵州城下,都未碰到南汉军队一兵一卒。   甚至直到宋军到达邵州城外十里处,邵州城守军才从一些慌乱跑进城中的百姓那里得知宋军竟然来攻打邵州。   邵州知府陈守义和守将李从新大惊之下,哪敢怠慢,慌忙让人关闭城门,调集城中军队上了城头,将一切守城器具搬上了城头,严阵以待。   还好前些日子接到朝廷有关大宋大军压境的通报,城中虽然没有料到宋军会率先攻打邵州,但提前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否则若是按照平常,仓促间连士兵都召集不齐,更不用说找这些守城器具。   下午申时一刻,叶尘带领一万大军到达邵州,围住东北西三门扎营。   凡攻城,先围城。离城二百步构筑藩篱,派兵把守,防城中找到机会冲出来袭营。   叶尘先是列行公事般派人骑马上前大声劝降,如意料中那样惹来城头几声谩骂和几根飞箭。   叶尘早知没有开打一次,敌人肯定不会投降,所以没有等劝降结果,便带着亲兵营骑马绕城墙走了一圈,罗耀顺、曹玮、杨延平、王超和展熊武也陪着察看城池。发现邵州城池虽然面积不大,竟然十分高大,城墙高度与中原和北方的大城一样都有三丈五尺高。看得出来,南汉开国皇帝远不是他的后世子孙所能相比,没少在边城军寨上下功夫。   叶尘带领大军刚才在来的路上,也看见了两个军寨,只是已经彻底荒废,变成了寻常小镇,根本没驻有军队,甚至连个驻哨都没有,否则叶尘带领大军早早就会被发现。   邵州城周围六里二百二十七步,高三丈五尺,深一丈七尺,阔六丈五尺,是南汉边城中中等偏下的州城,实事上其规模还不如中原地区一些较为繁华的县城大。更无法和南汉桂州这样的大州城相比。   邵州处于资水河中下游岸边,距离湘水河也只有三十多里路,邵永平原最北端,水路和陆路都较为畅通,在荆南的战略位置虽不是十分重要,但也是战略要地。因为控制此处,东可攻打衡州,南只通永州,西南方向可直达桂州。之前叶尘在开封时定下的攻伐战略便曾经将其定为最先攻打城市之一,所以城内也派遣了华夏卫府情报司的人和五十多名华夏卫。   叶尘也曾经想过利用潜入的华夏卫作为内应,突袭一处城门,城外大军一举攻入城中。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放弃这个省时省力的计划,不是因为成功率不高,相反以邵州城内情况,这个计划成算很大。之所以放弃,是因为这样的攻城之策用一次,后面攻打桂州等大城时再想用就不灵光了,南汉军队定会有所防范。也就是说如邵州这样的小城,叶尘认为还不足以让他暴露自己的这张底牌。   围着邵州城转了一圈,众人随叶尘来到中军大帐,叶尘对此次南下一直跟着自己胡三光说道:“胡部使!你先通报一下邵州军情。”胡三光擅长情报分析和推理判断,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狡猾多智,外号蓝狐,目前是情报司情报分析部副部使,此次伐南汉叶尘特意让他负责汇总、筛选各处情报。   胡三光连忙道:“邵州城周六里二百余步,城内主事之人为知府陈守义和守将李从新。城内百姓九万余人,守军四千,其中能战之兵不足一千五百,每面守军不到一千,但他们守城器械较为充分,粮草坚持两月时间没有问题。”   众人一听,曹玮首先说道:“将军!我军一万大军都是百战精兵,末将认为东、西、南各派一千人佯攻牵制三面,让敌人分兵之后,我军剩余七千强攻北面,一鼓作气将邵州城攻下。”   叶尘没有急着决定,目光扫过五人,看其他四人都没有其它意见,才说道:“好,就按照此法决定,明天一早,王超所属两千人一分为二,去攻东、南两面,展熊武带所属一千人马去西面,你们二人只带少量器械,战略目的以牵制敌守军兵力为主。北面按照罗耀顺、曹玮和杨延平所属次序依次主攻。若是城破,罗耀顺和杨延平的人马进行巷战歼灭残敌,曹玮所属负责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其它三门,让王超和展熊武人马快速进城。好了,现在回去,进行具体部署,准备器械,让军匠尽量打造更多的攻城器械。”   曹玮、罗耀顺和杨延平互视一眼,异口同声大声道:“明日必定一鼓破城。”   叶尘看三人信心十足,而展熊武和王超对于没有上头阵还有些失望,想起一事,又说道:“另外,前几日本将定下的‘三禁’,诸位不要忘了。”叶尘所定的所谓“三禁”指的是大军所过,禁军抢百姓钱物,禁止杀俘虏,禁止奸淫妇女。   叶尘定下这“三禁”,是古代军队打仗过程中最为常见的事情,士兵在城破时趁乱抢百姓钱物;杀俘虏砍下人头,冒充军功以及奸淫妇女是最容易发生的事情,一些领兵大将甚至为了激发军队士气,甚至有时还会特意在攻城之后,让军队大抢一天,说白了就是让士兵去抢百姓钱物和奸淫妇女。   叶尘是来自后世职业军人,自然对这些军中恶习深恶痛绝,还好大宋禁军治军极严,这些恶习虽然也有,但并未形成常态,否则冒然禁止,定会引起下面将官的反弹。   五人肃然称是,向叶尘抱拳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叶尘摇摇头,站在帐篷门口,看着营地,皱眉沉思,这个时候,军官都被各路主将叫去议事,火头军带人到附近河中取水,拿石块叠灶头煮饭。此时此景,大伙儿分工合作,有人打水煮饭,有人去拾柴禾升火……叶尘有种错觉,好像是在野炊似的。若不是挂念惦记着作战,或许这种旅途还颇有情趣。   但他知道等明天一战之后,眼前这些人中必定有一些人要死去。   叶尘其实对于这个时代主要攻城手段蚁附登城法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这对于攻城一方损失太大,他心中决定,明日最多攻打三次,若是一举不能拿下邵州,便不再使用蚁附攻城法,而想其它办法破城。   当夜宋军在邵州城外三里处扎下了明营,这个位置对于攻城一方是算是太过近了一些,甚至中军位高挂五个灯笼,并没有蒙上黑布,显得对邵州的南汉军非常不放在眼中。实际上周围布满伏路军和华夏卫,那些军匠点着火把忙了一夜,打造更多的盾车和简陋的云梯、投石车等攻城器械。   大帐中的叶尘看了一会儿外面的光景,便埋下头,手指在图纸上抚摸若有所思。胡三光和几名亲卫分站四周。   叶尘当晚没解甲,也没睡好,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倒不是穿着盔甲的缘故。而是心里有点紧张,他自认为思前想好,该考虑地都考虑过一遍了,但真打起来是怎么回事天知道,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指挥上万人的攻城战。迷迷糊糊中,他觉得好像回到了在后世时的高考前夕,忐忑不安正在等待结果揭晓的那一刻。   南汉兵夜间却没有胆量袭扰,双方相安无事到了天亮。   第二日一大早,宋军的鼓声连绵,列队整齐的禁军士兵陆续出营,在离邵州城墙一里外列阵。   五月份,即使是南方,昼夜温差还是有些大,次日天刚蒙蒙亮,叶尘用亲兵打来的河水洗了一把脸,冰凉刺骨。   亲卫禀报,大军在各主将指挥下已经开始调兵布阵。叶尘故作镇定,用凉水多洗了几把脸,然后才擦脸。接着他走出大帐,拿着牙刷放上牙粉,故作镇定的刷起牙来。帐外路过的将士远远见他不慌不忙,都面带微笑,更有信心。   叶尘知道自己在排兵布阵和指挥具体攻城打仗方面不比曹玮、罗耀顺和杨延平他们强,所以便索性不理会诸将,带着胡三光以及一众亲兵爬上西北侧的山坡上。   这是他昨天看好的地方,西北面山腰有一处比较平坦如台阶的地方,站在这里视线比较开阔,利于他掌控全局,指挥部队。   不用他安排,传令旗手分站在他旁边,鼓点传令手也已经在他身前山坡下立足。   叶尘带人爬上山坡时,俯视下去,只见人马密集,旌旗如云。自己的军队在一里之外布阵,旗帜被南风刮得乱舞,一股萧杀气息冲天而起。   太阳在崇山峻岭中冒头,万丈光芒渐渐驱散山间的薄雾,南边吹来的海洋季风,将邵州城外的风云动荡。远远看去,飞檐城楼就好像一座藏在深山的怪兽,叶尘虽知以南汉国目前的情况,这“怪兽”多半是外强内虚,但大战在即,依然心跳禁不住开始加快。 第253章 破城(中)   山坡下将领的吆喝声和嘈杂声,闹哄哄的正在整顿队形,分配攻城器械。叶尘看见王超和展熊武已经带人领了一部分器械,去了另外三面。   邵州城周围虽然比较开阔,宽度却也有限,正面一次性攻城也只能出动两千人左右。   叶尘又等了一会儿,薄雾几乎被风吹散,他视力远超常人,看见城楼上一众人簇拥着一名文官,另有一员大将到处大声指挥部队散布在城头,将守城用的各种器具武器全部放于城头各处,并讲授着如何使用。   城头上众人的神色表情叶尘甚至都能够看得见,那名文官虽然故作镇定,但叶尘从其眼睛中看到了恐慌。反倒是那名武将神色虽然凝重,但一脸坚毅,从其排兵布局来看,是个知兵事的人。但他麾下将士就显得有些不堪了,动作忙乱,神情慌张,脚步无力,大多数一脸惊恐毫无信心,更无拼死之心,暴露了他们多年未打过仗的真相。不过,随着这名守将的吆喝,这些守军渐渐镇定下来,有了一些战意。   “或许将那守将李从新射杀,城中守军失去了主心骨,此城轻易便破了。”叶尘喃喃自语。   “攻城!”叶尘一声令下,他身边的传令旗手双旗晃动,山坡下的急促的鼓声响起。   负责首攻的曹玮听到声音,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十多架投石车已经开动,巨大的石块呼啸着飞向两三百步外的城墙,但能精准的砸上城墙的不到五分之一。   城墙下面的宋军士卒汹涌而至,上下纷纷放箭,云梯像巨大的木头“坦克”似的被一群群的人推着靠近城墙。旷野上的场面无论有多么壮观,器械又多么大,但威力还是有限的。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投石车的石头能把城墙砸毁的。   弓矢、弩箭、石块、火球都只是前奏,最终还是回归了叶尘曾经在去年晋阳之战时见识过的攻城方式——“无脑爬墙攻城法”。   当然在这个时代,还有个更形象的术语叫“蚁附攻城法”。   只见一架云梯被推到墙边,下面是车厢和两排木轮,上面折叠的梯子随即展开然后放倒在城头,“啪”地一声梯子刚搭上,立刻就听见一阵疯狂的呐喊,宋军士卒汹涌而上。   不料就在这时,城头上有大喊一声,声音中有着惊恐和慌乱,但伴随着这道声音,一个木桶顿时泼了一片黑油下来,随即扔出几支火把,“轰”地一下黑油触火便着。   云梯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宋军士卒惨叫声简直不忍听闻,他们从云梯上摔下来,有的没死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一些人拿水泼,但很不容易泼灭。不少人受不了直接跳进了那小小的护城河。   空气中黑烟滚滚,一股烧沥青的味儿中夹杂着头发烧焦的糊味。   叶尘光是站在几百步外看,也是一阵头皮发麻,南汉国哪里挖出来的石油,这玩意居然还可以这样用。   此情此景,让叶尘心里充满了阴影,他觉得上战阵拼杀都算不得恐怖,攻城才是噩梦。   城池里也有投石车,似乎在城墙后面,叶尘看不见,但能看到邵州城守将陈守义站在城头上一面看一面回头嚷嚷,似乎在观察方位。不多时,果然就见十数个燃烧的瓦罐从城里飞了出来,那瓦罐像一团火球一般准确地掉进了几处人群,“哐”地一声碎开,石油和火光四下飞溅,那几处人群一哄而散,着火的人在地上乱滚。   城墙上下浓烟滚滚,邵州城北面很快就笼罩在黑烟和火光之中。   宋军前仆后继,一番弓弩对射,云梯再次架上了城墙,还有一些更简陋的梯子从四面架上去,人们像蚂蚁一样拼命往上爬。几名指挥使在后面大喊:“将军有令,第一个爬上城墙赏千两银子,都头升指挥使,士兵升都头!”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宋军又都是精兵,死亡并没有让他们退却,无数军中好汉又架起云梯,冲了上去。   可是升官发财的影儿都没见着,先见到一桶石油迎头就浇下来!几个人全身着火直接掉落下来,木梯子上瞬间燃起大火……这石油对南汉军来说当真好用,一下子就能点火,不然要烧云梯也不容易。而且从城头向下倒,即使是寻常百姓都能做得到,南汉军虽然首次上战场,且平时疏于训练,但在守城一方,有“利器”在手,在良将的指挥下,依然可以让宋军损失惨重。   但这一波的宋军将士分外勇猛,有的人居然不顾死地从燃烧的梯子上强冲上去!完全是一股不要命同归于尽的干法。叶尘看得清楚,第一个冲上去的士卒手脚上都烧起来了,那惨叫声传得几百步外都听得见,他上去就抱住一个南汉兵,径直从城头跳了下来……第一个冲上去的人,又有什么用,反正是死。如此勇猛不顾死的士卒,竟然这样毫无意义地死掉?叶尘心中大为可惜和不值。   还有一些人付出了极大的伤亡,少数人从简陋的梯子上翻上了城墙,但见刀枪乱舞,恐怕会被剁成肉泥。   但此举却是将南汉城头守军吓了一跳,叶尘甚至看到有不少兵士跳起来转身跑了几步,但被那守将陈守义带人呵斥,又跑了回去。   目睹此景,让叶尘越加肯定只要这陈守义死了,去了守军的主心骨,破此城难度大减,麾下儿郎死伤定会少许多。或许如眼前这般攻城法,多来上几次,守军渐渐不止,打上几天南汉军队大多会崩溃,从而破城。但叶尘已经不愿意自己麾下儿郎死伤如此惨重。   有了决断,叶尘大喊道:“传令,立刻暂停攻城!”然后他带人下了山坡,去了帅帐。   鼓声和令旗传了出去,曹玮心中疑惑,但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叶尘的命令,数千人像潮水一样缓缓退却,收兵于两百步外,紧接着曹玮、罗耀顺、杨延平、展熊武、王超收到命令,来到了帅帐之中。   不多时,帅帐中传出几声争执。   “将军!此事万万不可,主将乃一军之胆魄和灵魂,焉有主将亲自上阵者。”罗耀顺急切说道,语气中已经带有一些责怪。   “将军大可放心,今日天黑之前,我等一定能够将这邵州城拿下。”曹玮大声说道。   “是啊!将军,刚才末将仔细观察过守军兵士,虽然占有守城之利,让我军有所死伤,但那守军实乃不堪一击,只要同时有十数人攻上城头,此城必破。”杨延平也紧接着说道。   很少说话的王超和展熊武也纷纷劝道。   叶尘说道:“本将自然相信你们所说,但等你们攻下来,我军至少死伤近千。如今配属我军的一万西南禁军去了川蜀平乱,我军本来数量太少。若是攻一座小州城便死伤十分之一,后面还能攻破几城,还如何攻桂州这样的大城?”   说到这里,叶尘看五人略有意动,紧接着说道:“放心吧!本将有信心在一百五十步外,一箭射杀那陈守义。除了城内投石车之外,敌人其他攻击手段根本碰不到本将。”   五人还在犹豫,毕竟叶尘生死太过重要,甚至不光是一军主将的问题,他本身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可是堪比半个南汉江山的。   不容五人犹豫,叶尘神色一肃,说道:“好了,你们执行命令吧!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是本将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五人互视一眼后,勉强抱拳称是。   半炷香之后,宋军再次开始攻城,叶尘换了一声寻常弓箭手的衣服,混在攻城弓箭手中,向邵州城走去。   他目光如电,牢牢锁定了城头陈守义。手中宝弓拉到满月,特制钢箭上弦,从邵州城头远远看去和寻常宋军中的弓箭手并没有什么区别。   陈守义身边一直有三十多名亲卫跟着,身边始终有四名士兵拿着盾牌,替他抵挡飞箭,以及防止有宋军攻上城头。陈守义也很注意自己的安全,指挥部队时,也大都躲在城垛之后,不会将自己暴露在城墙缺口之中。   嗡嗡嗡……   宋军弓箭手掩护架设云梯宋军,向城头射出了一波箭。陈守义赶紧躲在城垛之后,旁边四名亲兵还将手中盾牌护在了前面。   隐隐一道不同于其它飞箭的破空声响起,夹杂噪杂的攻城声中,没有人听得见,更没有注意得到其中有一根飞箭远比其它箭速度快得多,甚至邵州城守军肉眼根本捕捉不了。   陈守义在墙垛之后,任何飞箭都不会中途拐弯,所以射不到他,即使有抛射进来的,也会被盾牌挡住。   叶尘射出的铁箭自然也不会拐弯,他也没有选择抛射,但他的箭能够穿墙,砰的一声,特制钢箭从陈守义身前两尺厚的墙垛一穿而过,射在了盾牌上,又是一穿而过,扎在了陈守义胸口上。 第254章 破城(下)   陈守义身体一震,一脸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一把抓住几乎将他胸口射穿的钢箭,口中吐出热血,跌到在地。   这个时候,旁边亲兵才发现陈守义死了。   “陈将军死了!”一名亲兵一脸惊恐的大声喊道。   整个城头陡然一静,城头上所有人,上到知府李从新,下到每一名士兵都先是刹那间的茫然,然后就有些无措。除陈守义之外,任何一个人的死,包括邵州知府李从新死了,都不会让城头所有人这样。但陈守义是全城的主心骨,他一死,这些人固守邵州城的意志几乎瞬间烟消云散。   本来陈守义若是活着,一波箭雨之后,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指挥守军泼火油、扔滚木、推云梯、射箭等等。可惜他此时死了,没有了他的指挥,他手下几名副将远远不如他,甚至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转身逃走。   再加上,因他的死让守军瞬间的震惊无措,最后的结果是大部分人惊慌失措的将手中的武器或泼、或扔、或砸了下去,得益于刚才他们有了一些经验,大部分宋军被砸了下去,可是,就是那少部分心理素质差的守军那刹那间的迟钝,让少部分宋兵趁机爬了上来。短兵相接这些南汉守军根本不是宋军的对手,四五声惨叫同时从城头上响起,让所有南汉军一个激灵。最后一点坚持彻底崩溃。   “宋军攻上城了,快跑啊!”一名守军一声尖叫,扔下手中兵器,爬起来就跑下了城墙。   这声尖叫犹如扔到油锅里面一漂水,火药库里面一把火,邵州城头上大部分守军的最后一丝坚持瞬间断裂,不断的有守军惊恐喊叫声中,扔下手中武器,转身向城墙下跑去。而早在这之前邵州城知府李从新和几名将官已经各自先行下了城墙。   上到城墙上的宋军越来越多,虽然还有近三分之二的守军还在努力的坚持,但他们的战力和缺乏有效的指挥,注定了他们失去守城的优势之后,在近身肉搏时,根本不是宋军的对手。   城头的溃败只用了十数息时间,南汉军队便彻底崩溃,被宋军瞬间杀死一小半后,拼了命的向内城墙下逃去,为抢下城墙的石阶,不少人被挤下城墙摔个半死。   城上、城下的宋军发出潮水般的呐喊声,邵州城破了。   叶尘射出那一箭之后,便被罗耀顺、曹玮、杨延平及他的亲兵护着退到了后方。听见呐喊声,他转头看去,长长松了口气。   这是他带大军攻下的第一个城,也是打的第一场仗,看样子是胜了。   后面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叶尘带着五名主将早已定下一系列的预案,负责开城门曹玮所部迅速将四个城门都打开,罗耀顺带领麾下人马继续追杀残敌,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一路所过,只要追上了,南汉军队便赶紧跪下来投降求饶。   展熊武带人在南门口截住了邵州知府李从新,将其活捉。李从新见了叶尘便当场跪下,表示愿意投降大宋。叶尘与五名部将商量过之后,让其暂时继续担任邵州知府一职,安抚百姓,李从新大喜之下,做起事来甚为卖力。   叶尘此举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是他们攻打邵州极为突然,朝廷负责接收州县的地方官还没有到来。另一方面也将李从新树成一个招牌,以减弱其他南汉地方官员的守城忠汉之心。   邵州城从开始进攻到攻破占领,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   ……   日头炎炎,川蜀之地向来多雨潮湿,今年却少见的出现了干旱,开春后只下了一场雨,连续的干旱下,蜀山的群峰也失去了绿色,一副烤焦了的枯黄色彩。   弥勒教的妖僧就以此为幌子,说是宋帝不得天心,违背地心,川蜀之地从来没有干旱过,如今天不下雨是上天对宋帝的惩罚,川蜀百姓是被宋帝牵连了。也说弥勒教大明王教主上体天心,为川蜀之地百姓向上天求得一线生机,只要川蜀之地脱离了宋国,自然会风调雨顺。   这个在后世看来荒唐透顶的说辞,在这些吃不饱饭,流离失所的百姓中却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可。   如果说最开始那五千山贼是被弥勒教上官冰云以计谋威逼利诱起事,那么后面这些不断加入其中的流民则是颇有些心甘情愿,这直接主要原因是跟着弥勒教去抢,能让他们吃饱饭,在眼前能够活下去。从远期目标来看,弥勒教的那个骗人的谎言却给他们一条出路和希望,让他们从精神信仰上有了依托。   成都府广元县城中,烟头四起,无数流寇在街巷间涌动,城中遍地死伤的百姓,到处一片哭喊。东门城头上,一名身穿文官服的人跪在地上,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他官服破烂,头上乌纱帽被人摘下,扔在一旁地上,上面还留有几个泥土组成的脚印。   官员头发凌乱,垂头看着地面,他面前地上一双黑鞑靴,顺着这双鞋往上,这双鞋的现主人正站在他面前,这个中年人膀阔腰圆,身穿一身精良的锁子甲,身后一件发黑的红披风,黝黑泛黄的脸上长满杂草一般的络腮胡,眼中一股暴虐之色,令人不敢直视,此时他正叉手而立,身后一圈服色各异的护卫。旁边还有一名身穿明黄袈裟,一脸慈悲神圣之色的和尚。   “王大人,你当日所谓一死报国就是如此这般?”黝黑中年人看了一眼那和尚,将眸中深处不为人知的厌恶一闪而逝,他脸上堆出一副瘆人的笑容,露出几个发黄的板牙,蹲下来,把头凑近那官员,眯眼说道,“前日你在城墙上辱骂老子之时,可知如今下场?”   官员抬起头来,散乱的头发落在眼前,满是血污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毅然,他便是广元知县王日立,直视着面前的黝黑中年人,“为国杀贼乃我辈本分,只恨我一介文人,无力杀贼,今日既落入你这贼子手中,无需多言,唯一死而已!呸!”随即一口唾液吐到那黝黑中年人脸上。   “找死!!”旁边数名护卫喝骂一声,就要冲上去踢打。   黝黑中年人挥挥手,示意几人退下,也不去擦拭脸上唾液。又堆出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官员,似乎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   “唯一死而已?那大人便选一死如何,我这里为徐大人准备了几种死法,俗人粗陋,还请大人不要见笑。”   他说着,伸出左手,扳开指头如数家珍,“有五马分尸、活剥人皮、大煮活人、凌迟……”说到这里他又好心的补充道:“凌迟三千刀,没到三千死了,我就杀刀手给大人您陪葬如何。”   王知县身上开始颤抖,口中兀自骂不绝口:“徐青飞!朝廷枢密副使曹大帅亲领大军不日便要到来,你丧尽天良,荼毒百姓,今日本官虽死,然你日后必死于我朝廷大军刀下。”   大宋朝廷派曹彬带五千禁军,统领川蜀本地禁军和西南禁军总计两万五千人负责围剿川蜀之地流寇,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早在曹彬带五千禁军从开封出发时,川蜀之地十六路反贼的首领便从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那里提前知道了军情。甚至按后者的部署,做了一系列的准备。   这十六路反贼正是最开始结盟攻打达州的十六伙山贼,上官冰云以这十六路山贼为核心,定为十八路反宋大军,并将这十六伙山贼头领封为弥勒教护法,让他们各自不断吸收流民,壮大势力。   如今,近一个月过去,人数最多的一路反贼已近万人,最少的也有两三千,加起来已有五万人。当然其中大部分人说白了只是拿着简陋武器的流民而已。这徐青飞正是其中一路反贼首领,手下有五千人。他们刚刚在提前潜进城中的内应接引下,又攻破了一县城。   按照上官冰云给十六路反贼首领的命令,在曹彬大军围剿之前,尽可能抢到更多的粮食,然后将所有人集中于几个大州城,一半人死守城池,另集中抢来的五千马匹,组建一支马贼大军,到处以来去如风的方式杀烧抢掠。   “杀我?”徐青飞面露狰狞,猛地站起,抬脚对官员猛踢,力道凶猛,不几下,知县已口吐血沫瘫倒地上。   “好了,徐护法,此人留下还有用处,小明王尊者那里自有办法让他顺服。”那一直冷眼旁观的和尚突然说道。   徐青飞一声冷哼,不再殴打王日立,转身对和尚客气地说道:“遵命!属下这就派两个人押着这狗官,送到尊者那里。”   王知县吐出两口血沫,咳嗽了几声,冷冷的看着徐青飞,徐青飞被看得不爽,寒声说道:“你这样的狗官,老子看得多了,披一身狗屁尽干缺德事,说起话来来头头是道,如今还不是一样给老子跪着,你家中女眷也尽数给老子的儿郎享用。你那十四岁的女儿老子要活活把她操死。” 第255章 舆论战   徐青飞说完后,突然转头抓住一个小喽啰,说道:“去找一个大夫来给这狗官治伤,治好了再送到达州城,交给尊者,要是这狗官今晚死了,就杀大夫全家。”   “大哥,那……那……城中人都杀了大半了,那万一没有找到大夫呢?”   徐青飞笑眯眯的道:“那咱老子就杀你。赶快去,抢完了这广元县,老子还要带人跟着尊者去打成都府。”然后猛地一把丢开那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兵。   ……   ……   成都府高大的城墙大门紧闭,城头挂着不少灯笼,城头上有不少宋军在警戒。城外四周遍野星火,四五万的反贼在成都府城四周两岸扎营,烧水做饭。   随着曹彬带领的五千京师禁军及一万西南禁军快要到来,十六路反贼全部聚集于成都府外,欲抢在曹彬到来之前,打下成都。   成都府路转运使、观察使、知州当机立断,将仅余的七千川蜀禁军全部调入成都城内,死守成都。这样一来,成都虽然守住了,但附近州县却是因为缺兵,又被反贼攻克不少。反贼这些天抢了不少东西,暂时吃的不愁。   不过成都府毕竟城墙高大,七千川蜀禁军也是精锐之师,城内武器、守城器具及粮草充裕,反贼虽然人多势众,但毕竟不是正规部队,一时间根本攻不下来。   ……   ……   邵州城被叶尘带大军以雷霆般的速度攻下的消息传开之后,各方无不大吃一惊。   大宋这边潘美和赵赞惊讶于叶尘带领大军为何没有水土不服,而南汉朝廷上下则是惊骇于宋军的厉害。   汉帝刘鋹听说宋朝大军已入汉境,且攻下一州之地,慌了手脚同时,也有些茫然。他这些年虽然也享尽了荣华富贵,但实与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他也知道这些事情或许不用他操心。   实事上,在刘鋹之前,南汉直接掌控者宰相龚澄枢已经前往南汉皇宫内的玉皇殿向南汉国真正的掌控者陈景元汇报,后者派了近百名高手协助他,让他务必想办法操控南汉大军保住南汉江山。   龚澄枢也知道,这南汉名义上虽然还是刘家江山,但实乃天一道能够存在繁衍下去的基础和保障,他甚至比刘鋹还要用心着急。   前文说过,这龚澄枢虽然是南汉国宰相,仪同三司,晋升为上将军、内太师,军国大事全由他一人决断。但实乃陈景元亲传弟子之一,也是一名太监,个人武功不弱,这些年玩弄朝纲,耍阴谋诡计的手段也甚是厉害,治理国家方面也懂一些,可统兵打仗方面是个外行,几乎一无所知,此时哪有良策可献?他想找个知兵的朝官商量一下,才发现这些年能够做实事,稍有能力的朝官要不被他害死,要不被他排挤出中枢,到了地方上。   不过,他能够被陈景元派来掌控南汉一国,还是很有些手段能力的,至少心智极为不弱。   所以,他虽然不知兵,但却懂人心,也懂怎么用人。   他默然良久,脑海中将南汉如今军中将领回想了一遍,发现只有驻守桂州的伍彦柔和驻守梅州的潘崇彻是南汉颇通韬略的两员骁将。   略一沉思之后,龚澄枢便以刘鋹的名义,下了一份圣旨,任命伍彦柔为南汉国西边七州大军统帅,潘崇彻为东路十一州大军统帅,两人的本官位都升了一级,且言明只要各自守住下辖州城,便授予二人国公爵位。同时随着圣旨还筹措大量粮草和各自五万银两慰劳大军。   与此同时,龚澄枢又暗中派出高手将伍彦柔和潘崇彻的家人强行带到汉都番禺【今广州】押做人质。   五月十七日叶尘带领大军却已经兵临永州城下。   永州城位于邵州城南七十多里处,比邵州城还要小,驻军只有三千人。叶尘大军一到围城,先是让投降的邵州知府李从新站出来劝降,对于劝降叶尘本来只是例行公事似的试试而已,可没想到那永州城知府和守将竟然真的打开城门,跪在城门口迎接叶尘大军,当场就投降了。所以叶尘不费一兵一卒就攻下了永州。   五月十八日,伍彦柔和潘崇彻的家人突然被不明身份贼人绑架。   五月十九日,龚澄枢派出的心腹高手带圣旨和宣慰诏书分别到达桂州和梅州,这两名龚澄枢的心腹传达了朝廷的旨意之后,家人被绑架,本来还有些郁闷的伍彦柔和潘崇彻也很高兴,毕竟是升了官,还又有大量粮草和银钱。   但紧接着两名龚澄枢的心腹就说绑架他们家人的贼人已经落网,他们的家人被龚澄枢所救,现在安住在番禺【今广州】,让他们不要担心,安心带兵,只要二人能够将宋军打退,边境安全了,定会将他们的家人完好无损的送回。   到了这个时候,南汉两位名将哪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如今家人在人家手中,却已经没有办法,只能接下圣旨,乖乖做事,而私下里将龚澄枢恨的要死。   龚澄枢这一番威逼利诱还是很有效果的,伍彦柔和潘崇彻愤怒之余,也只有全力带兵抗宋。   驻守梅州的潘崇彻当即开始在前一段时间准备的基础上,进一步调兵遣将,全面准备对抗赵赞和潘美带领的大军。   而驻守桂州的伍彦柔则派出大量探子打探叶尘所带大军情报,着手对付叶尘带领的一万大军。   首先,他开始接手桂州、梧州、宜州等七州地区所有汉军的兵权,并全权负责部署防御。南汉朝廷和南汉皇帝刘鋹、宰相龚澄枢都寄予了这位名声在外的名将极高的厚望。   叶尘轻易攻下两州之城,潘美和赵赞二人老脸挂不住,终于也忍不住休整了七天之后,丢下近一万的水土不服将士,各自也率领一万地方禁军和一万左右没有水土不服的京师禁军开始从东、中两路进攻南汉。二人乃是征战多年的沙场老将,带领大军又强于南汉军,所以各自也攻下了一城。其中赵赞用了三天时间攻下了建州,潘美用了五天时间攻下了郴州。   如此,南汉在短短十日内便丢失了四州之城,宋军隐隐形成了势如破竹的包围之势。   潘美为人自傲,自认为乃是此次伐汉大军主将,可是却是最后一个攻下城池,颇有些恼羞成怒,在攻下郴州时愤于郴州守军之前对他激烈抵抗,便下令将降军全部给杀了。他下令杀降军时本来是躲开郴州百姓的,以免传出去导致他后面攻城时守军拼死抵抗。可是不知怎么的此事还是传了出去。   结果,被潘崇彻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四处派人造谣说宋军暴戾成性,攻城之后必屠城。并拿当年宋军打后蜀之国时王全斌屠城的事情为例,让不少南汉百姓信以为真。   龚澄枢知道此事后,又派人加了一把火,在整个南汉之地都进行类似的造谣传播,还添油加醋,以近日大宋川蜀之地暴乱一事为实例,说宋国朝廷每攻下一国,此国百姓便会为世代为奴。   南汉百姓中有不少信以为真,虽然南汉这些年百姓过的日子本来就不咋的,但还是没有人愿意世代为奴。一时间,南汉国军民齐心,全力抗宋,再加上有伍彦柔和潘崇彻这两名知兵大将统帅,后面宋军三路大军攻打南汉城池和县镇没有了最开始那般容易。   叶尘从华夏卫府情报司的人那里得知了南汉潘崇彻和龚澄枢的舆论引导阴谋之后,立刻就十分重视。别人没见识过,他可是从后世那位伟人事迹中懂得什么是“陷敌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试想一下,到时候周围都是敌视的百姓,大军集结百姓惧怕,躲得远远的,但是小股军队行动,斥候打探军情,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受到攻击,即使是装作本地人,因为口音的不同,也轻易便会被发现。另外,攻城时百姓和汉军若是拼命死守,宋军虽然强悍,但即使攻下城池,也会死伤不少,损失远超预计。   为此,叶尘在定下攻打桂州,大军行军之前,先故意放开邵州和永州城门禁令,让两州汉军百姓走出去,从而将他麾下大军不扰民、不乱杀百姓、不抢百姓钱物的事情传出去。同时,他将从两州府库中查抄出的银钱拿出,特意以每日一人十文钱的工钱,雇这两州百姓为他们运送粮草。   另外,他特意从南汉百姓中挑选一部分可靠之人,给其高额银钱,由华夏卫府的人暗中领着,先行前往叶尘大军所过之路线,在一些县、镇、州酒馆、茶楼中大肆宣传叶尘带领大军文明之师的一面和强悍无敌的一面。   叶尘这一番舆论战对抗,效果极为明显,至少有关叶尘大军的文明和无敌的消息传出之后,使得南汉百姓对叶尘带领的大军没有那么敌视。 第256章 兵临桂州城   五月二十二日,叶尘带大军兵临桂州城下。   相比邵州,桂州城面积大了足有四五倍。从情报司打探的消息来看,桂州城周长十九里三百二十二步,城墙高四丈二尺,深一丈九尺,阔七丈五尺,人口有二十多万。单从城墙来看,即使比北方大城晋阳城也只是小了一筹而已。和邵州、永州一样,同样是旧城,没有近些年翻修的痕迹。   大军在城东五里之处安营之后,叶尘便让王超带着邵州、永州投降的知府和守将,来到桂州城墙前,让他们一一上前劝降,同时也让两人大声的将叶尘所带大军的文明和无敌之处告诉桂州守军和百姓。   有伍彦柔在,预料中劝降无果,被飞箭射退。   桂州城内已经聚集了两万汉军,其中有五千是这几年跟着伍彦柔和南越、大理国打过仗的精兵,最主要的是由伍彦柔亲自坐镇。   叶尘也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开始进行各种准备。   他一边将之前情报司打探汇集来的消息告诉众将官,和罗耀顺、曹玮、杨延平、王超、展熊武五人商量作战计划。一边打造一些攻城器械,同时等待胡三光的消息。   十日前攻下邵州后,叶尘便派胡三光潜入桂州城,在此之前,叶尘和胡三光对一些事情详细的进行了商量和推理,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而胡三光亲自潜进桂州城,便是为了和二十多天便已经来到桂州的许方义一起去执行这个计划。   做这些事情,是因为叶尘自知兵力有限,不想在攻打桂州城时伤亡过多。说白了就是要事前做足了各种准备,想尽各种办法,以最大程度的减小攻城时的损失。   桂州城南,方圆数里内尘土飞扬。这是宋军在安营扎寨和开始打造攻城器械。   “嘿……嘿……嗨……”宋军营地中有两千多南汉青壮百姓穿着南汉地方特色的短打,帮宋军安营,喊着号子很有节奏地夯土和挖壕沟。从这些南汉百姓面容上能够看出他们是心甘情愿的。   开玩笑,他们本身就是南汉穷苦百姓,这些年南汉朝廷腐败透顶,民不聊生,百姓穷苦,吃不饱饭,而叶尘不但让他们吃饱饭,还每天发五文的工钱,这种好事对他们来说犹如恩赐。怎么能不高兴,至于爱国,去他娘的,这个国家让他们都快要饿死了,还经常饱受官府和地主粮绅的欺辱,谁还想那些事去。   这当然是叶尘特意安排的,反正打下了邵州和永州城后,两州府库中查抄出二十多万两银子,叶尘又逼着两城的富户、大户拿出了不少粮草和军费,短时间内根本是不缺钱的。这不,来桂州之前,他做主给每名士兵赏了五两银子,各将官根据级别不同也有更多的赏赐。   就在桂州城眼皮底下让这些南汉百姓精神昂扬的替宋军干活,让他们吃饱饭,还发工钱。无形中却是削弱桂州城内百姓的守城意志。   叶尘从来就没有怕过南汉军队,最怕的反而是南汉百姓全民皆兵,若是桂州城内百姓和守军誓死守城,叶尘不认为自己能够攻下桂州,即使用之前埋伏的底牌从里面打开城门攻下了桂州,但在后面的巷战之中,宋军也会死伤惨重,这绝对不是叶尘允许的。   不过,还好南汉这些年在天一道的掌控下,百姓日子过得实在不怎么样,若不是荆南地区不同于北方大多地方的贫瘠,实乃优等鱼米之乡,水稻随便弄一下收成都远超北方出产粮食,另外山中干果、野菜、水果、野味等吃食更是丰富,远远超过北方地区,而汉民族百姓“优良传统”便是只要能不饿死,是从来不做那乱民的。   所以,才得以让南汉这个有些畸形的国家一直存在下去。试想一下,南汉这样的国度若是放在黄河以北,百姓早已饿死无数,揭竿而起,国家覆灭,改朝换代,或者被别国吞并。   但是,不做乱民也只是南汉百姓的底线,若想让他们为这个国家誓死抗宋,那就难了,除非真的如这些天各地谣传那样,宋军会屠城、百姓会世代为奴。   ……   ……   帐篷敞着,桂州城楼就在黄尘弥漫的数里外若隐若现。叶尘正站在一副木架前面,拿着毛笔在画画,画得很工整流畅。一边详细询问华夏卫府情报司的情报员,一面在纸上添加线条。他在画桂州城北门示意图。   这名情报员是桂州城门关闭前,最后一个出来的情报员,他带来了最后一份桂州城内的情报,也带来了许方义和胡三光定下的详细计划,叶尘在自己推断这个计划的成功率。   这时,罗耀顺、曹玮、杨延平、王超和展熊武走了进来,叶尘终于把毛笔丢在了砚台里,转身说道:“桂州城不好破,我们不急于攻城,修好营寨,沟壕、哨楼都弄扎实一些,每个都要双层防御,周围十里之内都要安插暗哨、派出游骑。防止伍彦柔调动其它州城大军围困我们。”   五人抱拳行礼,然后称是。   叶尘又道:“我们刚到桂州,兵力只有一万,桂州城又大,大军不够围城。所以,不分散兵力,全部驻扎在城东靠北处。暂时也不攻城,先占住地方,做攻城准备,越充分越好,还要谨防敌兵偷袭。嗯……前几天给你们说过城内安排了内应,但要做好内应行动失败的准备。”   五人神色肃然,一一称是,随着大军一路南下,特别是攻破两城之后,五人越来越感觉叶尘在攻城打仗方面得心应手,考虑也越来越全面和稳重。之前叶尘一些想法五人还能够进行完善,甚至考虑不足,直接被五人反驳改变。如今叶尘一些决定,五人一时都想不出问题,甚至想进一步完善都有些难。   杨延平略一沉思之后,说道:“将军,末将认为可以不急着攻城,但可以把壕沟、土夯墙推进至桂州护城河边,扛土石先去填护城河。到时候我军大举攻城时,也去掉了护城河的困扰。”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杨将军考虑周全,就这样办,此事就由你总体调度负责。你们五人的人马轮流出手。”   杨延平心中欣喜,恭敬称是。其他四人感觉前来议事,没有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心中不爽,皱眉苦思,叶尘看在眼中,心中乐见其成。   这种氛围是他乐于见到的,也是有意促成的。后世职业军队中参谋制度是数千年战场实践验证的结果,其合理性远比这个时代打仗统帅武将经常一人决断要好得多。所谓拾遗补缺,参谋制度正是如此。不过参谋制度容易降低主将统帅的威信,分化主将权力,估计在这个时代没有几个主将统帅愿意施行此制度,叶尘也做不到彻底在军中推广参谋制度,只能是效仿一下,让每一个决策更加全面稳重和合理。   “将军,在这几天我军准备攻城期间,末将建议向桂州守军叫阵,由末将带少部分兵将上前,与汉军大将单挑,趁机杀了汉军大将,以弱汉军士气。”展熊武说道。   叶尘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待会展将军就带所属人马上前骂阵,其它大军不要有任何动静,让桂州守军有胆子派人出城。以展将军的武力,只要桂州守军敢派人出城,想来可轻易击杀敌军大将,以弱敌军士气。”   展熊武所提建议被采纳,心中对自己的武功又极有信心,一时间心中欣喜,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便出去带人去骂阵。   曹玮略一犹豫,说道:“将军,末将建议驱赶那些被我们雇来的汉国百姓去填桂州护城河。这样能够减小我军损失,同时桂州守军若是以弓箭射杀,还可让他们心中生出心理负担。”   叶尘心中叹了口气,心想这曹玮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跟着曹彬打仗太多,见惯了生死的缘故,对人的生命极为漠视,前几天攻打邵州城时就是如此。但他此时却不能以不忍伤及无辜的借口否定曹玮的提议。   叶尘略一思索,说道:“此事不可,曹将军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华夏卫府情报员送来有关汉军在各地散发我宋军屠城奴役汉国百姓的谣言,我们若是驱赶他们填护城河,岂不是坐实了此谣言。所以,这不是本将心慈手软,而是这些汉民百姓是特意弄来让桂州城内百姓看的,不但要让他们吃饱,而且还不能欺辱他们,桂州百姓看在眼中,自会弱了守城之心,那些谣言也自会不攻自破。”   叶尘说的在理,曹玮不再多说。   接下来,罗耀顺、王超、曹玮等都先后提出了一些建议,并进行了讨论,其中不乏叶尘之前没有考虑周全的事情,算是起到了一定的拾遗补缺的作用。   …… 第257章 控心丸和沉睡花   桂州城外一些庄稼地被践踏成板实的土地,一些房屋也被拆卸了,打造成无数的攻城器械。叶尘带着五人和一众亲卫照例骑着马绕着城墙到处察看了一圈。   经过展熊武带人上前骂了两天的阵,特别是将伍彦柔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之后,伍彦柔终于忍不住派出一千人出了城,与展熊武的带领的一千人对阵。   叶尘想起《三国演义》、《隋唐演义》等一些书里阵前武将单挑的情形,心中好奇,带人站在刚刚建好的望塔之上,饶有兴趣的看着。   只见桂州城内一名虎背熊腰,甚是威猛的大将带着一千汉军出城行至城外百米处,便不再上前。   然后展熊武带数骑扛着旗帜出阵,距离汉军二百米处停了下来,勒住战马,大喊道:“我乃大宋西路军统帅叶尘麾下展熊武。你等小国不恤百姓,我等奉大宋皇帝诏命,收复桂州。放下兵器投效者,亦为‘中国’赤子;挡天兵王师者,决不轻饶!”   汉军那边闹哄哄一片,似乎在大骂。地方口音极重,叶尘大都听不懂他们在骂什么。   展熊武紧接着又说道:“既然尔等不识时务,你等领兵汉将可敢与吾单挑大战。”   过得一会儿,对面那名领军将领带着两骑冲出阵来。叶尘见状,心想此时作战还是可以先单挑的,打赢了也的确可以鼓舞士气,不过今日这员大将很有可能是伍彦柔一方武力最高一人,被展熊武杀了之后,后面估计再也没人敢出来阵前单挑了。对于展熊武的实力,叶尘充满信心,从来就没有担心过会败。   对面那汉将看起来比展熊武还要强壮一些,他一声暴喝,说了一句话,叶尘听得很清楚,但就是其中有不少听不懂,隐隐听到提到伍彦柔麾下大将麻斌睿这几个字。   然后就见展熊武伸出手指着对面的武将大骂,双方骂骂咧咧,然后各自提起兵器对冲。展熊武手持一柄铁杆大刀,是他在开封出发前特意找人打造的马上兵器,和三国时期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有些想像,汉将则是手持军中最常用的铁枪。   锵的一声,刀枪相撞,展熊武身体略微晃动,那汉将一声惊叫感觉一股大力从手中铁枪传来,直接被打得坠下了马,刚要爬起,展熊武纵马上前,随手一刀,汉将大好头颅便飞上了天,断头脖颈处血冒三尺。   一个回合,汉将便被斩杀,宋军中一片呐喊,呐喊声越来越响,一时间如同巨龙在山中咆哮,地动山摇。对面那一千汉军惊慌之下,在几名将官吆喝下,转身向城内逃去。   展熊武带人急追,砍杀十数个,射杀一百多个,被桂州城头箭雨逼退。出城汉军大多安全回城。   桂州城头被一群将官簇拥在中间的一名中年大将,脸色难看,旁边众将中不少则面露畏惧之色。这中年大将正是南汉名将伍彦柔。   “哼!匹夫之勇,焉能决定战场胜负。诸位难道被这小小场面吓着了不成。”伍彦柔目光扫过旁边众将,沉声喝道。这样说着,他想起前几天得到消息,关于宋军攻下邵州城的经过中提到,守将李从新被叶尘神箭射死,使得邵州城守军当即失去主心骨,从而轻易溃败。他不由心中凛然,暗自决定自己绝对不会将自己身影暴露到城墙之上,给叶尘这个怪物机会。这样想着他又往后退了几步。   伍彦柔训斥之后,众将脸上畏惧之色顿时荡然无存,纷纷出言表示自己的勇敢和坚强。伍彦柔脸色略缓,但一看旁边城头士兵都有些垂头丧气,脸又拉了下来。   叶尘将两军反应看在眼中,心想这阵前杀敌大将,又将出城敌军赶回城中,对双方士气的确还是有影响的。   ……   ……   宋军营地中,两名南汉百姓从刚刚挖好的壕沟中爬出,走进他们住的草棚之中,二人中稍年轻一人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顶雄伟的中军大帐,目光落在大帐顶端飘扬的“叶”字军旗上,寒冷目光一闪即逝。   进入草棚,确认没有人偷听,另一位中年人冷冷看着同伴,低声训斥道:“师尊为炼成这控心丹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你我二人如今乃是师尊麾下实力最高两人,此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万事需谨慎,你先前就不该看那一眼。”   年轻人脸上满是不屑之意,说道:“这些天我细细观察过,那叶尘不也是一凡人,若不是师尊修炼神功出了岔子,出不了那皇宫的玉皇殿,我天一道焉能三番两次在这叶尘面前落于下风。刚才我也只是远远看一眼,难不成就会让他感觉到有人想要对他不利?”   “哼!司洛意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实力不比你我实力弱,还不是死在他的箭下。那弥勒教、太平教和圣堂都欲掳走他,如今他还不是好好的在宋国当侯爷,带领大军打我们的南汉国。”中年人冷漠看着他,继续说道:“饭菜那边我已经打探过,根本做不了手脚,我观宋军每晚上都要在营区四周点燃草药驱蚊虫,今晚上我便想办法悄悄给叶尘帐篷外那些驱蚊虫草药中加入沉睡花,晚上大军闻到这个味道之后,就会睡得很死,哨兵都会睡着,到时候你我潜入叶尘帐中,看情况若是能够掳走最好,若不行就将控心丹给他强行喂服。”   “那我们为何不联络上桂州城内守军,让他们出城夜袭,趁着宋军沉睡,将宋军全杀了。”青年男子不服说道。   中年人冷哼一声,说道:“别忘了,那沉睡花也只是让人陷入深沉睡眠半个时辰而已,更何况我们沉睡花也不多,最多让叶尘帐篷周围两百丈范围内的哨兵睡着。再说你若有本事现在离开宋军营地,进入桂州城的话,可以试试,更何况就算你进了桂州城,见到那伍彦柔,你以为他会相信你说的话。”   青年想了想,不再说话。   ……   ……   一万宋军搭起的营帐已经连绵成海,而其中军旗飘扬其上、雄壮有若小山的营帐,自然是这一万宋军统帅叶尘的中军营帐。   今夜这个时间叶尘营帐外没有任何士卒巡逻,安静的有若开封城祥符侯府迷宫所在后花园,帐内的光线极为昏暗,一盏防风油灯悬在帐壁,温柔照着铺满毛皮的便床。   睡梦中的叶尘突然睁开双眼,天远还没亮,可他睡意全消。   帐外一片安静,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光线还不如野地里明亮,周围一片黯淡。   将士们还在梦乡中,连起得最早准备做饭的火头军都还在睡觉。没有计时的东西,叶尘也不知道几更天了。   叶尘觉得自己白天在众将和大军面前的镇定及胸有成竹是装出来的,实事上他心中还是有些紧张和担忧,这桂州城不同于邵州和永州城,以一万大军攻此坚城,守军虽然战力比不了宋军,但人数是自己麾下大军两倍,更不用说还可能有百姓的支持。正常情况下想要攻破此城实在有些难,若是不顾损失,以宋军的强悍还是很有可能,可是他只有一万大军绝对经不起蚁趴攻城这种无脑攻城法的损失,否则就算攻下了桂州,后面的州城恐怕就无力再攻取了。   而他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城内华夏卫的布局上。能否成功就在胡三光和许方义带领的那一百多名华夏卫和数十名情报人员的努力了,这也是对华夏卫府战斗力和行动力的一次大的考验。   叶尘干脆爬了起来,在床边静坐修炼了一会内功。自从近两个月前在秦岭将玉老魔的内功吸入自己的丹田之后,随着玉老魔的内功修为和叶尘内功不断融合,叶尘的内功修为便急剧增长,叶尘估计如今自己的内功修为已经不比玉道香弱,但比起陈景元、张无梦、楼炎明还有些差距。   刚刚闭眼没过多久,叶尘突然又感觉有些犯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心想那就再睡一会吧!然后他就躺下睡着了。   叶尘却不知道帐篷外的哨兵也睡着了,更远处距离他帐篷两百丈内的游动哨、潜伏哨兵等各上哨位的哨兵都睡着了,旁边帐篷中充当亲兵的华夏卫更是陷入了深沉睡眠。   两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潜入叶尘帐篷,来到叶尘床前,细细的看过沉睡中的叶尘之后。那名青年低声说道:“点了他的穴位,将他带走!”   中年人也有些心动,若是能够将叶尘掳走,他们二人便在陈景元面前立了大功。但他一算时间,叹了口气说道:“不行,两百丈外宋军没有沉睡,哨兵无数,刚才你我二人进来也是费了极大的力气,若是带一个人,以你我二人的身法根本躲不开所有哨兵,若是被他们发现,你我二人绝对难以逃离。还是赶紧给叶尘喂下那控心丸,然后我们回草棚。” 第258章 生擒   青年也有些不甘的叹了口气,不再说废话。中年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示意青年掰开叶尘的嘴,将小瓷瓶的嘴口对着叶尘的嘴中直接倒了进去。青年扶起叶尘一拍叶尘胸口和咽喉,叶尘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二人见此,长松了口气,脸上一片欣喜,将叶尘小心放回床上,正准备转身悄悄退去。突然叶尘眼睛猛然睁开,二人吓了一大跳。   叶尘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后世被人抓住,绑在床上,强行给他注射毒品,然后就猛然惊醒了过来,结果醒来便看见自己床边站着两个人。   叶尘看见二人,先是一愣,然后腾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那二人往后退了几步,叶尘也没有急着喊人,而是说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潜入我的帐篷,好大的胆子。”叶尘说完话,脑子才彻底清醒,心中越加凛然,这二人能够潜入被大军层层围绕的中军帐篷,定是实力高深,恐怕已经达到张无梦、玉道香层次,至少身法绝对是超一流的。   二人此时比叶尘还要大吃一惊,那沉睡花乃是陈景元早年间无意中发现的一种奇花,据陈景元自己所说,即使是陈景元自己闻了此花点燃之后的味道,也会陷入沉睡之中,半个时辰之内无法醒来。可是如今这叶尘竟然醒了过来,怎能不让他们吃惊。   青年还在目瞪口呆,中年人已经冷静下来,说道:“叶尘!刚才我们已经给喂了控心丸,每半个月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你就会痛不欲生,全身变得奇痒无比,自己将自己全身皮肉撕烂而死。”   叶尘听了心中一寒,心想:“操!还真是毒品,且还是毒品之中的极品。”叶尘早些好像听说过陈景元最开始便是用这种奇药控制南汉第二任皇帝的,炼制起来极为不易。看来就是这名叫控心丸。   叶尘脸色变幻不定,青年也冷静下来,得意地说道:“叶尘!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喊人来对付我们,否则我们一死,没有人给你送解药过来,你定是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结局。”   叶尘听他这样一说,反而激荡的心渐渐恢复平静,心中杀机如潮,眸中寒光闪烁,看着二人说道:“不管我最终会怎么样,你们二人现在可以去死了。”   话音刚落,他一声长啸,从床头行军木柜上拿起长剑,脚下一蹬便向中年人刺去。   二人脸色大变,他们不是怕叶尘,而是担心叶尘啸声引来大军,他们陷入大军围困之中,即使他们二人实力再高,也是死定了。   “将叶尘抓住,当人质,否则我们逃不出去。”中年人大喝道,不退反进,噌的一声,同样抽出一把长剑主动迎向了叶尘。青年也只是反应比中年人稍慢,同样用得是长剑。   二人对自己的实力都很有信心,认为联手之下,当能够将叶尘拿下。   叶尘一声长啸,在深夜犹如惊雷,响彻军营,百丈外无数宋军被惊醒,都是一片茫然,但王超、展熊武、曹玮、杨延平、罗耀顺却是听出了叶尘的声音,脸色变化中,先让下面将官稳住部队,没有命令任何人要都不许离开帐篷,然后各自带着亲兵向叶尘的中军帐篷赶去。夜间军营在古代常有炸营或者营啸的事情发生,五人不得不防。   五人各自带亲兵来到中年之后,发现叶尘帐篷附近百丈之内一片死寂,哨兵和帐篷内士兵全部睡得跟死猪一样,而自己等人接近这个区域,也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变得昏昏欲睡。不由无不大吃一惊。   展熊武江湖经验丰富,很快便发现问题所在,让人将四周点燃的驱蚊草药用水浇灭。夜风很快将原本味道吹走,众人刚才不适顿时消失。   五人隐隐听到叶尘帐篷中的打斗声,心中着急,带人快速冲去。   五人各自带人来到中军帐篷外时,轰的一声巨响和两声闷哼传出,雄伟坚固的中军营帐在下一刻如同灌了太多酒水的皮囊一般猛烈炸开,无数帐蓬碎片混着帐内的物事喷飞而出!   两名刺客从中窜出,展熊武反应最快,一声怒喝,便将其中那名中年男子拦了下来,王超、曹玮等人反应也不慢,带众亲兵将另一人拦住。   这时,叶尘完好无损的从破碎的帐篷中走了出来,看起来有些狼狈,这二人实力高超,不比当初司洛意差多少,若非他最近实力暴涨,还真有可能被二人给拿下当了人质。   两人虽然实力高超,又怎么会是五百多百战精兵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叶尘和展熊武这两名不比他们实力弱的超一流高手。结局早已注定。两人被打伤,最后被宋军生擒。   ……   ……   本来按照曹玮等人的意思,将那两千多南汉百姓全杀了,但叶尘阻止了,甚至都没有进行排查,只是派出十数名华夏卫对他们暗中进行监视,同时将这两名陈景元派来的高手交给展熊武进行残酷的审问。   叶尘望着晨曦中的北方,神色有些担忧,但又有些奇怪,他刚才用内力检查过自己的体内情况,根本不像是吃了控心丸的样子,只是发现自己的丹田内内力的颜色又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心中便有了一些猜测和期待。   “或许这控心丸对我无用。”叶尘心中猜测,为避免动荡军心,他只是将控心丸的事情告诉了展熊武,其他人都没有说。   晨光驱散了迷雾,朝阳给大地带来了温暖,正如叶尘心中此刻的有些劫后余生的激动心情,他想赞美这一切,是太阳成就了生命,是脆弱的生命让大地生机勃勃、分外妖娆,它们虽然短暂而脆弱,却在每一刹那尽力绽放出美丽。他更庆幸自己身体的特殊,控心丸好像对自己无效。但也只是“好像”,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正的无效。这一点只能由时间来检验。   他转头对身边的五位部将说:“战争果然是要不择手段,更是会死很多人,可是许多事情,必须通过战争就才能够解决。”   曹玮听罢回了一句:“将军言之有理,所以末将还是认为宁可错杀这两千南汉百姓,也不能放过一人。”   叶尘:“……”   以前没看出来,曹玮这斯有些杀人狂的倾向。看来仗打得多了,人就会变得冷血,对人的性命也会变得漠然。   ……   ……   叶尘这一等便是七天,五月二十九日,叶尘带着罗耀顺等五名部将来检查军匠营打造攻城器械。   南方林木茂密,比比皆是,不缺材料,经过这七天的赶工,攻城用的战具已经打造得七七八八。最常用的攀城用的云梯车和过濠河的壕桥都打造了上百具。甚至登高望远的巢车也打造了两辆。   另外,用来挖掘地道的头车也打造出不少,一辆辆的停放在工坊中。曹玮这几年跟着曹彬打了不少攻城仗,对这些攻城器械都比较熟悉,便不厌其烦地向叶尘一一介绍,最后众人的脚步停在了一辆投石车前。   叶尘从去年参与晋阳攻城战,到现如今亲领大军攻城,不说是久历战阵,但也算是经验不少,攻城的武器见过不少。但却没有如此近的距离观看过。   叶尘看着这具被称为投石车的攻城战具,仔细看了几眼,便眉头蹙了起来,他轻易便发现这投石车的构造上有着好几处不合理或者做得不彻底的地方。   尤其是抛竿前部,一条条垂下来了几十根绳索,而不是绑着石块或者重物。   “怎么拖着这么多绳子下来?”叶尘好奇的问着曹玮。   曹玮抬手扯着绳子,向下用力一拉,穿在横梁上的抛竿另一头便被拉得挑了起来。他对着叶尘笑道:“这些绳索要二三十人同时全力拉扯,才能把石头抛出去,力气小一点都不行。”   叶尘听着眉头蹙得越来越深,问道:“怎么是用人力?”   曹玮等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明白叶尘的意思,罗耀顺笑着说道:“不用人还能用什么,总不能用牛和马之类的畜生拉吧!”   “那些畜生可不会那么听话,打起仗关键时刻万一不出力,还不急死人,再说我大宋一直缺马缺牛,可是这人还一直不缺。”曹玮也说道。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叶尘摇着头,不再理会只知道打仗,不懂物理的罗耀顺他们五人。而是让人叫来打造投石车的所有军匠,说道:“本将现在说的话,你们认真听,若有不懂之处,大胆提出来。”   众军匠虽然不知道叶尘想说什么或者想做什么,但还是恭敬称是。   叶尘理了理思路,说道:“这投石车总体用的是杠杆原理,喔……好吧!看你们表情就不知道什么是杠杆原理。本将简单的说,就是这个用人向下拉扯绳索,是为了让另一头抛竿翘起,然后以众人的猛力把石块抛出。也就是说,只要有个向下的力量,能够将抛竿的后端快速的翘起,是不是用人来拉,都能够达到投石头的目的。” 第259章 谍影重重   叶尘后面的话说的浅显易懂,众工匠甚至罗耀顺、曹玮、王超、展熊武、杨延平也听懂了。   杨延平若有所思,替所有人问道:“将军你有什么想法?”   “本将是在想,如果不用人力来拉,而是绑一块巨石或是其他重物,以重物本身的重量产生的重力……嗯!就是向下的力量,然后将石头抛出去。”叶尘一边说着话,一边担心众工匠听不懂,示意他们走近,随手拔出剑,在地面上几笔画出了他改造过的投石车的外形。   叶尘看众工匠大多还是一脸茫然,便继续说道:“人们打造东西若是能够透析其原理,便可打造出同类东西中最好的东西。下面我先给大家讲一下这投石车的原理,大家明白其原理之后,应该就能够明白我为何要将投石车进行这样的改造。”   “嗯……想来诸位都是见过杆秤的,大家试想一下,为何一条有着提绳的木杆,加上一个秤砣,就能称出东西的重量?还有撬棍,为何一人之力,便能撬起一块数百斤巨石?”   王超更加疑惑,忍不住问出了在场不少人心中的疑问:“这与投石车有何关联?”   “他们的原理是一样的。”叶尘说道。   接下来,叶尘用手中的剑,以众人能够听得懂的话语,将力学上最基本的杠杆原理和公式,向众人娓娓道来。杠杆原理只是后世的物理中很常见和简单的一个原理,且还与现实关系极为紧密,一些现实中的例子和一点简单的实验就能验证。很快众人就听懂了。   有几名老工匠眼睛一亮,又开口询问了一些疑惑,叶尘一一解释,众工匠无不开始不断点头,其中最开始发问那名老工匠说道:“回禀将军,应该能成,等小人等打造出一辆出来试一下就可确定了。”   叶尘又让人拿来纸笔,将力臂和力的公式用汉语写了出来,最后总结道:“不论是投石车、还是杆秤,又或是最简单的撬杆,外形、用处无一相同,可是原理都是力与力臂的平衡之理。”   这个时候,在场众人终于都有所领悟,对叶尘能够写得出公式纷纷称奇,心中无不想着叶尘不愧是神仙弟子,连这些本质原理都认识得如此透彻。   众人少不了一番称赞,叶尘的脸却是有些发红,这些原理是他从后世学来,并非自己的功劳。后世学到的定理、公式,看似简单,实则是来自于人类数千年的积累,然后才由一人研究而出。实乃通用万物万事的真理。   不过,真正就此事佩服叶尘的也就是眼前这些工匠,罗耀顺等五人虽然也赞叹,但却并未将此事看做什么非常重要的大事。除非叶尘刚才改造的投石车能够带来某种奇迹。   叶尘知道,在这个时代,掌控天下国度的士人一直轻视工匠之术,这种潮流思想也不是他一人短时间内能够改变的。   ……   ……   桂州城知府衙门仅仅几百步的内城北门城楼中,驻守桂州城北门的参将冉林峰正看着眼前一小箱金子发呆。   “这是一千两金子,事成之后,另有一千两金子,足可保冉将军日后十数年衣食无忧。更何况此事之后,侯爷绝对不会亏待冉将军。”胡三光的声音幽幽响起,他七日前潜入桂州,联系上华夏卫府在桂州的据点,并通过这个据点先是认识了冉林峰的胞弟,安排了一次无意中的巧合,又认识了冉林峰,并通过金钱和冉林峰在短时间内建立了一定的交情。然后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在将冉林峰完全可控制住的时候,他告诉了冉林峰他的背景身份,以及所代表的人。   冉林峰和他的胞弟把目光从金子上移开,两人对视片刻,冉林峰吞了一口唾沫道:“就只是放些人在我属下军中?”   “不错,但不是眼下,适当之时还需冉将军协助打开城门。”冉林峰两人犹豫起来,胡三光见状一笑,不疾不徐的道:“冉将军若是认为我家侯爷攻不下这桂州城,那可就错了。去年我宋国天子亲征北汉,最后围了晋阳城四个多月都没有打下晋阳城,可侯爷一出现,便轻易让晋阳城倒塌。灭了整个北汉国。侯爷命我等来寻求冉将军商议,只不过是为了少死些人罢了。”   冉林峰迟疑着道:“叶侯的神通广大在下也是听过的,可叶侯才带一万人,而桂州城内伍彦柔麾下有两万大军,且还是守城,身后又有数十万桂州百姓的支持。即使有我打开城门,他那一万人马恐怕也是打不进来的。”   “这事便不劳冉将军操心了,在下只问问冉将军,如今这南汉国妖道篡国,太监掌国,你等武将可有出头之日,即使是那伍彦柔也是因为家人被龚澄枢绑架劫持,逼迫他不得不与我家侯爷大军拼命。据在下所知,那天一道行事阴险恶毒,这些年凡是稍有威望的将军必定会被害死,伍彦柔能够幸免也是因为那些妖道要用他和南越打仗而已。如今我大宋已经是我华夏正统,侯爷在朝廷和天子那里也是如日中天,冉将军能够投靠我家侯爷的好处,相信冉将军能看得出来。不管你是想做官,还是想要钱,我家侯爷都会尽力满足你。”   冉林峰两人渐渐有些意动,其实他们心中也清楚,自己的家人和自己如今的安全已经在眼前这人手中,对方完全可以逼着他做事,但对方始终是以好言相劝。他虽是南汉正五品的武将,但日子也是难熬,在此之前日常中,他的俸禄和麾下士兵的军饷甚至都尽数拖欠大半年,全靠他利用职权带着士兵经商维持。更别说升官无望,时时还要担心会被朝廷中那些太监妖道害死。   胡三光趁热打铁:“此次事成之后,冉将军愿在大宋为官,或者愿意在侯爷麾下效力,也是可以的,若是不愿再当武将为官。在下听说冉将军善于经商,我华夏卫府还可让冉将军成为荆南地区数一数二的大豪商。最主要的是……还可保你一家老小周全。”   冉林峰眼睛落在那箱金子上,叶尘名声远播,他怎么会不知道,神通广大就不用说了,从叶尘敢和他最为惧怕的陈景元对抗而一直处于上风来看,叶尘的厉害还要超过他的想象,冉林峰咬咬牙下了决心,说道:“当官也罢,当富家翁也罢,全看叶侯的安置,只是家人安全,请叶侯和胡兄弟定要关照。”   胡三光舒一口气,只要拿下冉林峰,后面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冉将军放心,侯爷向来一诺千金,绝对说话算话。”   冉林峰收起那箱金子,说道:“那请胡兄弟告诉叶侯,这事在下答应了。”   桂州城北内城门大街,一身商人打扮的胡三光匆匆由北桥过来,过桥后在两名情报司人员的掩护下穿过巷子去了联络点,跟其他的门市一样,宋军围城之后所有门店已经关门,他绕到侧门上有节奏的敲了十数下,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的人把他让进去,左右看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又将门关上了。   胡三光从厢房一路过去,厢房的窗户都开着,里面坐满了行动司的华夏卫和情报司的情报人员,许方义正在其中。   这些精锐大都来自于曾经的南帮核心成员和韩虎麾下的百战精兵,生死场面见的多了,此时看不出有多少紧张。   许方义正在里面的正厅喝茶,看胡三光进来只是微微对他点头,胡三光反而还要向许方义抱拳行礼:“许大人!”   许方义是情报司副司使,胡三光是情报司下面情报分析部的部司使,前者的官职比胡三光高一级。   许方义本来就是南方人,口音长相都是地地道道南方本地人,所以自华夏卫府成立之后,许方义便总体负责南方情报据点的建立和情报网络的构建。自大宋定下对南汉动兵之后,许方义便集中力量收集打探相关情报,与行动司配合,给南汉各州都埋下了暗点,特别是如桂州这样的大州更是隐藏了上百人。   胡三光倒了一碗茶喝了之后抹抹嘴巴,说道:“这伍彦柔有些道行,就南汉兵这些怂样,还硬是被他鼓动出几分士气。”   许方义摇了摇头,对他说道:“前几年,南汉与南越多有冲突,伍彦柔三年前和南越打过仗,去年和大理也打过一仗,这桂州城内有四千人也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与邵州和永州大不一样。不过,就算这样,这桂州城在侯爷面前也坚持不了几天。”   “大军若是强攻自然还是能够攻得下,但以目前这城防和守军士气,恐怕损失不小,我看不死上两千人是打不下来的。”胡三光说道。   许方义说道:“所以说,才有你我在这里办此事,做成了此事,破桂州城的功劳至少一半是你我和外面兄弟们的,最主要的是省下了一两千战士。嗯……侯爷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让我们打开城门。” 第260章 新式投石车   胡三光说道:“侯爷没有定下具体时间,不过已经约定好大军在城外鼓点以梅花调的节奏敲打时,就打开城门,所以从明天开始便让所有人到位,一是提前熟悉各自位置,二是也在汉军中混个眼熟。”   许方义说道:“胡大人说的是,冉林峰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胡三光微微一笑,说道:“许大人放心,除非冉林峰自己不想活了,又想害死他全家老小,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否则不会有问题的,再说他已经收了我们的金子,也答应了下官替侯爷给他的承诺。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许方义面无表情道:“冉林峰对咱们尤为重要,他出了问题,我们的计划便将功亏一篑,还要麻烦胡大人你从明日开始亲自坐镇到冉林峰处,所有华夏卫都带着,不能让他有任何动摇。”   胡三光说道:“许大人说的是。下官也正有此意。不过,说起来现在最麻烦的还是川蜀那边,听侯爷说十有八九又是上官冰云那妖僧在背后主持此事。现在李君浩和白沧海两位司使大人都已经亲自带人去了川蜀。”   许方义嘿嘿笑道:“胡大人不用担心,李司使也是一流高手,而白司使的剑法在当今天下更是已经难逢敌手,即使是上官冰云正面拼杀,多半也不会落于下风,而两位司使大人带去了我华夏卫府近半精锐,或许抓不住那上官冰云,但替朝廷坏了弥勒教的好事应该还是很有把握的。”   这时一个情报员匆匆进来,在胡三光耳边低语几句,胡三光微微点头,等那情报员离开后,才对许方义说道:“他娘的伍彦柔叫冉林峰今晚上去议事,我不放心其他人跟着,还是我亲自装扮成冉林峰的亲兵跟着去。”   许方义说道:“好!你现在就过去准备,提前预测各种可能,想好预案,不可大意。”   胡三光抱拳称是,起身离去。   桂州今天下大雨,一群身穿南汉军服装的士兵正在北城门口哀求,请守门的将领放他们入城。叶尘因为兵少,为防止桂州城守军出城偷袭,索性将大军全部集中在东门,其它三处城门这几日间也派有骑兵巡逻,前几天还抓了不少出城前往其他州城的信使。但今天下大雨,宋军除了必要的哨兵之外,没有再派游骑巡逻。所以才让这些貌似从邵州和永州城逃来的南汉残兵找到空档来此。   驻守此处的参将冉林峰面露冷笑,他对守门的兵士道:“不许他们入城,那邵州城和永州城投降宋军已经十来天,这些人这个时候才突然来投,居心难测。”   冉林峰麾下众将校对这些残兵没有丝毫怜悯,一名指挥使听了点头答应,对城下大喊道:“都给老子滚开,再靠近城门一律射死。”   城下一名指挥使模样的回骂道:“滚你妈的,老子九死一生才从邵州城逃出来,还受你狗日的气,你是要逼咱们真投宋军咋的。”   冉林峰对左右吩咐道:“射死几个。”   几名士兵立马举起弓来,刚刚快拉满时后面一声怒喝:“全部给本帅放下。”   冉林峰一听是伍彦柔的声音,转头时见到伍彦柔大步上城来,后面还跟着他的对头姜鑫及其它几名将官和一众亲兵,他连忙行礼道:“大帅,城外都是些邵州来的溃兵,被抓数日才声称逃脱来归,里面恐有阴谋,末将正要将其驱逐。”   伍彦柔走到城碟边,看看城下衣衫破烂的一群溃兵,对身后一名前些日子从邵州城早早逃出来的将官说道:“来认一认,是不是从邵州城逃出来的人马。”   这名将官细细查看一番后回道:“那指挥使确实邵州城守将陈守义的属下,其余人等认不全。”   这时姜鑫突然说道:“大帅,末将认为这些人能够逃脱实为不易。听到大帅威名来投也是一片忠国之心,应该让他们进来,不过可在城门一一检查搜身之后,再放进来。”   “张参将怎能如此!”冉林峰对姜鑫怒道,“自古以来,攻城之战中不知有多少因为放流民百姓和残兵入城,结果导致城内有了敌军内应,最后被破城。如今宋军屯兵城外,但据我所知那宋军并无援军可期,我等只需坚守城池,待敌军士气低迷,便可寻机出城偷袭,大破宋军。而在此之前,绝不可放任何可疑之人入城。”   伍彦柔轻轻点头,冉林峰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冉林峰此人平时没什么过人之处,现在看来还是有几份能力和见识的,最重要的是一份忠国之心。将北门交给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不过就这样以凭空猜测怀疑不让这些残军进来,传出去对自己声名不利,略一沉思之后,伍彦柔说道:“据本帅所知,那叶尘现在带领大军都是北兵,口音与我荆南完全不同。你等若想证明自己都是我南汉士兵,那一个个进来时,都要接受盘问,回答要以本地方言。以此证明你等的清白。”   伍彦柔话音一落,下面那群残兵突然转身撒腿向远处跑去。冉林峰故作一愣之后,才在伍彦柔等人催促下,下令弓箭手射击,但因为天黑难视,并没有射准几个人。   “哈哈哈哈……叶尘小儿也不过如此,等了数天不攻城原来就是要用这雕虫小技。哼!如今计穷于此,明日若是不下雨,恐怕就要攻城了。”伍彦柔大笑一声,说道。   旁边众人纷纷附和称是。冉林峰一边也一边附和,一边心想刚才这一幕却是一举两得。一方面可以让自己在伍彦柔心中成为放心人,不会过多防范或者怀疑。毕竟随着邵州和永州守将的投降,伍彦柔作为主帅对下面将官免不了会有所警惕和怀疑。另一方面,也让伍彦柔一个错觉,桂州城里面没有叶尘的人。   “这叶尘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只是听说南宋国内亦有内乱,南唐恐怕对大宋也心有不轨,这宋国真能够灭了南汉。”冉林峰心中暗忖道,眼睛深处一丝犹疑一闪而逝。他身后两步处装扮成他护卫的胡三光却是没有察觉到。   ……   ……   第二日,天空放晴,昨天傍晚的雨下得的时间不长,地面上的积水不多,并不影响攻城。   所以,一大早,宋军营地中士兵倾巢而出,摆开阵势,鼓声阵阵,围城八天之后,终于开始攻城。   桂州城头上,伍彦柔见此,冷笑一声,心想果然如此。一边下令按照这几日的布防让各将官到位,指挥部队准备迎战,一边下令这些年跟着他打过大理和南越的四千骑兵做好出城的准备,他心气颇高,并不想龟缩于城内一味地的守着,只要宋军在攻城中损失较大,士气降低,他便让骑兵出城冲击宋营。   但出乎于伍彦柔的意料,宋军并不是全力攻城,仅仅是在东门外排下准备冲城的军阵。而在城池的东南角,离城墙不过百步的地方,放置着三十多具自己从未见过的一种投石车,成三列排开。   难道是想让投石车先远程攻击,然后再攻城?   投石车的威力,伍彦柔也是亲眼见识过,他麾下大军中也有。当几十斤中的石弹、泥弹从天而降,就算没有命中,其呼啸而来的声势都挺吓唬人的,但实际上老兵都知道投石车准性极差,若是对大军密集之处投石,还有很大杀伤伤力,但用来攻城,想要砸毁城墙以这准性是不可能的。   另外围着三十多具投石车忙碌的士卒,总计才百多人的样子,平均到一架投石车上,不过聊聊六七人。这比寻常操作投石车的人数少得多了。   据伍彦柔所知,就算是小型的投石车,也要二十多人来拉索,而如城外这三十多具投石车的大小,按理说没有三五十人一齐用力,那砲弹怎么抛到远出去?   而且投石车最大的问题是每一次抛石都没有办法保证准头。几十人拉纤一般的扯着稍杆,前一次的出力和后一次的出力,几乎没有保持原样的情况。上一次命中目标,但下一次就能偏到三五十步外去。同时为了使投石手拉索时的行动如一,还要对他们加以训练,耗费大量的时间。所以投石车一般在战场上也只是起个辅助作用。   只是伍彦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宋军的攻城部署也有些反常,他正想进一步观察思索,就见着宋军的投石车已经有了反应。   完全没有任何人拉扯,被压下去的稍杆却猛然扬起。如同抡圆了手臂,其中一个小小的黑点从城外的阵地上最中间一个投石车上飞了起来,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越过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轰然一声巨响,猛然砸到了城墙前端十步距离。   这正是叶尘给操作投石车的人特意交待过的,以一个投石车先测量一下距离和准性,然后所有投石车以此为依据进行调整。   然后,只见那三十多具投石车齐齐向前移了十来步的距离,接下来,三十多个被压下去的稍杆却猛然同时扬起。 第261章 首攻桂州   三十多个小小的黑点从城外的投石车阵地上飞了起来,划过三十多道完美的抛物线,越过了一百四十步的距离,轰然一片巨响,大半猛然砸到了城墙之上,小半或砸在城墙前,也有两个石头砸在了城里面。   直到在震颤的城头站稳脚跟,伍彦柔仍旧难以置信的望着城外的三十多具投石车。   几条细小却深长的裂缝,就在他的左边十多步外城墙上延伸出去,十多名城头上守军躲闪不及当场被砸成肉饼。另外还有数十名守军,被溅起的碎石砸得头破血流,抱头乱窜,放身惨叫,一时间城头守军的士气都受到影响,一些人脸上出现的惊慌,伍彦柔这些天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士气,竟然有了崩溃的迹象。   “擅离位置者!斩!”   “受伤不断惨叫者!斩!”   伍彦柔气的脸色发白,厉声喝道,他的一名亲兵上去,将一名头上只有亲伤,但在杀猪般惨叫的守军一刀斩断了头颅。其余受伤的人当即便死死的压制住声音,不再惨叫,只是呻吟。   投石车抛投距离定下之后,拥有如此准性,宋军上下士气如虹,叶尘也很高兴,一声令下,令旗飞舞,鼓声雷雷,大军推着盾车、云梯,在投石车和弓箭手的掩护下开始攻城。   没等宋军跑出几步,也没等桂州城墙上伍彦柔彻底将守军慌乱稳住,就看到那三十多个稍杆再一次扬起,三十多个石弹从稍杆的尖端飞速而出,依然如前次一般,准确的命中了桂州城的城墙,且还是那一片。不用叶尘吩咐,刚才没有砸中的也根据各自的位置又或前或后的进行了调整。   伍彦柔再也不能保持镇定,扶着雉堞,茫然自语:“怎么可能这么准?以前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宋国有这样的投石车,这投石车多半是那叶尘弄出来的,这叶尘到底是什么人?”   等宋军攻城部队冲到城墙下面时,投石车已经向这一段城墙砸了五轮,除了最开始两轮有少部分投石车没有砸准之外,后面几乎每一轮每一个石头都准确的砸在了城墙上。且五轮过后,近百年未修过的城墙终于上半截塌裂了。   等宋军云梯搭在这片城墙上时,城墙上的守军早已远远的逃开了,不过为了不砸到自己人,这时投石车也只能转移目标砸向另外一片,在伍彦柔死命呼叫和又斩了三名想逃走的士兵后,在最后时刻又调来人手拿着滚石、巨木、火油等守城利器打退了第一批宋军,算是险险的守住了。   可是,又一段城墙上半截也被砸断裂了,还好伍彦柔麾下颇有几名战仗经验丰富的将官,又有一部分他麾下精兵带动,散布在各处,才守住了第一波。   “五轮一百七十五发一百三十六中……”叶尘听着投石车命中率的即时回报,当即责问起来:“怎么准头这么低?”   负责投石车的都头说道:“回禀将军,每一轮下来都会有几具投石车出现问题,甚至坏掉。所以越到后面准性越差。”   “不低了。”旁边曹玮收回了眺望城头的视线:“都超过六成了!”   今天攻城的人手主要是展熊武和王超的人马。   “区区一百五十步的距离,才六七成的命中率,这比我预想中的可差多了,回头还得进一步改进,这制作投石车的材料还要重新研究一下。”叶尘说道。在叶尘想来,投石车的射程已经事先在工匠营里计算和试验过了,配重也已经确定。不过是换了个发射场地而已,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不求百发百中,百分之八十的命中率应当有!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损坏。   曹玮摇了摇头,说道:“将军!这新型投石车,无论从威力、准头还是速度上,都比过去强了十倍不止。说实话,末将本来以为十发之中,能有四发命中城墙,就已是喜出望外了。”   就在叶尘和曹玮说话的时候,投石车仍在一刻不停的投射着,把一枚枚重逾二十斤的石弹抛向城头。由于发射速度快得惊人,这几天好不容易准备的近两千石头,没用一个时辰,便已经全部投射了出去。而在耗尽所有的石弹之前,在宋军的欢呼声中,有七处桂州城墙上半部分塌裂了。最主要的是如此精准的打击,让守军士气几乎降到了谷底。伍彦柔看见不少士兵甚至一些将官都一脸惊恐畏惧,有了退缩之意。   他想起邵州和永州守将投降一事,叫来四名心腹指挥使,让各自带百人前往四处城门以助守的名义监视城门守将。他已经发现宋军投石车不再发射石弹,猜测宋军石弹已经用完。虽然有七处城墙上半部分塌裂,但好在桂州城墙够高,而他麾下人马是宋军两三倍,守城各种器具又充分,只要稳住了这一会士气低落期,今天就能够守得住桂州城。   桂州城外城墙上正在进行着残酷的攻守战,但负责守四座城门的汉军却只能一边听着墙头与墙外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一边手中拿着刀、枪,时刻注意着城门外的动静。若是要有人从城外撞门他们就会死死的用提前准备好的挡门石板车牢牢挡在后面。   北城门城内方向,路边上有一个二层阁楼,是供把守城门的将官休息的地方。   这阁楼一楼大厅中,胡三光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冉林峰在大厅中间来回走动,许方义则坐在门口背靠着门框闭目养神。   从这厅中冲出去,也只是刹那间的事情,门外城门边上关键位置都是华夏卫,虽然只有百来人,在五百多守城门汉军中只占了五分之一,但这些华夏卫可是以一挡五,甚至以一挡十的强悍存在。只要城外梅花点鼓声响起,他们可以在其它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占据城门前主要位置,将其他人挡在外面,然后将城门打开。   冉林峰虽然答应投靠叶尘,但叶尘毕竟本人没有亲口对他承诺,而且自前几天伍彦柔告诉他宋国国内内乱,南唐国蠢蠢欲动,叶尘大军不可能再有援军,甚至粮草供应都会很紧张的军情之后,便有些不看好宋军能够打得下南汉国。若是宋军被赶出南汉,他最后又会是什么结果,跟着叶尘带领的败兵去宋国,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的前途。他一整天都惶恐中思来想去。   他转身之时看到了胡三光的样子,心中莫名抖了一下,这个人在他面前一直很和气,但不知为何他竟然隐隐感到害怕。   屋子里面加上胡三光和许方义也只有六人,此时散布堂中各处,看似分散,其实都在互相能马上支援的距离。另外还有他的七名心腹分散站在他身边。   和胡三光这样阴狠的感觉不同,冉林峰能从其他六人的举止中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强悍,他自己的手下也有一部分参加过和南越的战争,但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气度。除了这些人之外,许方义前几天不知从何处先后分十多批调来了一百人,冉林峰给他们找来汉军衣服,将他们安排在了守北城门汉兵中,这些人神色冷漠,气质坚硬,举手投足间一看就是强悍之辈。   “这些人或许不是宋国禁军,而是叶尘华夏卫府的人。”冉林峰心中暗自想道。   他心中既对叶尘的实力有信心,但又认为宋国后力不继,攻不下南汉,对此颇为担忧,不过他对叶尘更感高深莫测,桂州城内早在宋军还未攻打邵州之前便已经戒严,能在城内隐藏如此多人,说明他们是早在之前便有充足的准备。   胡三光带着人和他一直形影不离,冉林峰知道是为了监视自己,以确保不会出现问题,冉林峰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仍是感觉紧张,想到这里,他透过半开的大门,看了一眼门口许方义的背影。   许方义在阁楼门口面朝城门静静坐着,他已经对这座城池的情况了如指掌,桂州城周长近二十里,城墙高度与北方晋阳、长安等大城相同,足有三丈五尺,墙厚两丈,外面全部包有砖石,城外护城河阔两丈深一丈,确实是一座坚城,如果没有内应,要想攻下这座城,即使宋军战力要超出汉军不少,但也会损失不小。侯爷只有一万人,在攻打邵州城时已经死了两百多人,而南汉地境和州城打下还不到十分之一,战争才刚刚开始,人手却是损失不起的。   城楼一楼大厅内,冉林峰也是上过战场的,经过一阵犹豫和胡思乱想之后,事到临头反而冷静下来,他对胡三光问道:“胡兄弟,我们什么时候打开城门?”   胡三光淡淡回道:“冉将军不用担心,该打开城门的时候,在下会给冉将军说,到时候冉将军只要尽量控制住自己麾下人片刻,不要让他们影响到我们开城门。” 第262章 突变   “然后呢?”冉林峰又问道。   胡三光说道:“然后……自然是拼死守住城门,等侯爷带大军闯门。嗯……放心,只要咱们守住城门片刻,侯爷的大军便会到来。”   冉林峰正要再问,他弟弟急急过来汇报道:“大哥!伍彦柔派了一名心腹过来,还带了一百人。看似要和我们一起守北城门。”   冉林峰自语一声,转头看看胡三光,胡三光目光闪动,说道:“让此人来此处。”   片刻后冉林峰一名属下领着一个魁梧大汉进到城楼,他身后跟着八名汉军,进来后对冉林峰略一拱手道:“冉参将,大帅让在下前来协助冉将军守北门。”   门口许方义不着痕迹的将大门关了起来。   伍彦柔派来的这名心腹名叫郭魁才,冉林峰是认得的,知道此人甚是勇武,武功颇为高强,且跟着伍彦柔打过南越和大理,手下人也是上过战场的精兵。他细细打量郭魁才的脸色,知道是伍彦柔恐怕对所有把守城门的将领都不放心,派他的心腹去监督。   “冉将军,奉大帅之命从现在开始北城门防卫现在由在下主持,冉将军带人协防末将。”郭魁才看冉林峰神色怪异,还以为他没听明白,又进一步解释道。   冉林峰盯着郭魁才没有说话,郭魁才在他注视下轻轻舔了舔嘴唇,他来之前伍彦柔说了,是担忧防守城门的将领有投降叛变之意,所以才让他来的。若真有投降叛变之意,就有可能会对他动手,不过他对自己和跟在自己身边八名亲卫的实力很有信心。在这大厅中,对方的人手比他多了三四名,但他不认为冉林峰的亲兵能够是自己一伙的对手。   冉林峰更是发虚,他担心的是伍彦柔已经对自己投靠叶尘有所怀疑,甚至知道了,所以才派郭魁才来接收北城门的防卫。现在只是来稳住自己和自己麾下的人马,等守过今天之后才要收拾自己。   冉林峰心中念头转动,终于开口道:“伍大帅为何突然让郭将军来代替在下?”   郭魁才说道:“冉将军不要多心,大帅这样安排自有原因。”   冉林峰的眼中开始有些变化,胡三光站在门口位置,面对着冉林峰的正面,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冉林峰似乎有些不好的想法,胡三光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伍彦柔竟然会派人来接收城门的防守。这伍彦柔不愧有南汉名将之称,做事果然谨慎。   但胡三光现在不能开口劝说或者威胁冉林峰,他也想即刻动手杀掉郭魁才和其八名亲兵,但又担心惊动外面郭魁才的一百人及冉林峰四百多名不知事情原为的属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冉林峰暂时先爽快答应锅魁才,将其稳住再说。可是冉林峰貌似想法有些改变。   胡三光绝对不能让冉林峰叛变,那样不但计划完蛋,他们这些在这里的人员也难逃一死,他把手缓缓放到了腿侧,他的两个腿边一侧各挂着三把小飞刀,但第一个动作必须是掀开裙甲,所以他的手轻轻抓住了裙甲边缘。   郭魁才眼见冉林峰神色,心中渐渐有些怀疑和不耐,说道:“冉将军莫非想抗命不遵?”   冉林峰低头静静想起来,厅中冉林峰的七名亲卫都是知情的,他们见冉林峰迟疑,估计是冉林峰可能改变主意,把身子微微转向外侧,用眼角看住胡三光和六名华夏卫,手也放到了刀柄上,胡三光用手拉拉领子发出暗号,分散在角落中的六个华夏卫也有细微的动作,双方在郭魁才没有注意的情况下预备好了火拼。   郭魁才对此茫然不知,他只盯着冉林峰,神色越来越不善。但他毕竟只带了一百人,昨晚上冉林峰应对邵州城来的残兵他也目睹了,想来想去冉林峰应该不会叛变,估计只是对于大帅不信任他有些情绪。所以他耐着性子等着冉林峰说话。   胡三光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冉林峰身上,冉林峰的家人也在他手上,这也是冉林峰必须权衡的,冉林峰侧过身子,皱着眉头来回的走动起来。   城墙上和城外的喊杀声始终没有停,大厅中奇异的沉默着,只有冉林峰走动的轻微脚步声,三方人都等着冉林峰的决定,暗中观察着离自己最近的敌人位置,在心中计划着如何动手,知情的人都心跳加速,全身都处于绷紧的状态。   胡三光如同即将攻击的猎豹,他多年江湖生涯的经验终于体现了价值,他敏锐的感觉到冉林峰在利用转身走动的时机观察周围的情况,并向他的亲卫释放了眼色。   郭魁才终于发觉气氛略有些不对,转头看看周围,眼中刚露出疑惑,冉林峰蓦地一把抽出腰刀,向胡三光迎头砍去,并大喝一声:“杀华夏卫!”   屋中静止的画面被瞬间打破,所有人同时开始了动作,几乎是同时抽出刀剑,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   胡三光大喊一声:“我是伍大帅的人。”   话语间他猛退一步,右手闪电般撩开外袍,手中两柄飞刀已经甩了出去,目标分别是冉林峰、郭魁才,左手同时一推门叶,将大门从里面直接扣死。   与此同时,门外一直听着里面动静的许方义突然对着一直站在城门边上,且一直关注着他的百名华夏卫打了一个手势。   那百名华夏卫身体一震,当即行动了起来,其中五十名抽刀对外,排成一条线,牢牢将南汉军挡住,另外五十名开始将城门上一个个铁扣棒拔开,然后开始推动城门。   其余汉军先是一震,其中一名指挥使大声喝道:“阻止他们,不要让他们打开城门。”   五百多汉军向那五十名华夏卫冲去。拼杀瞬间开始,五十名华夏卫一声不吭硬是挡住了五百汉军的第一轮冲杀,且还杀死了四五十名汉军,而华夏卫也只是死了三人,七人受伤。   与此同时,旁边阁楼一楼大厅中,随着胡三光射出两把飞刀,其余六名华夏卫也迅疾抽出长刀向身边最近的冉林峰和郭魁才的亲卫砍去。   冉林峰的亲兵反应也不慢,几乎同时抽出了刀,迎了上去,但郭魁才和他的亲卫因为胡三光最开始那句话受到误导,反应慢了一拍,直到飞刀临门和长刀切身才反应过来。   第一时间,四名郭魁才亲卫和冉林峰的两名亲卫同时惨叫倒地,而郭魁才躲开了要害,胡三光的飞刀插进了他的右肩膀。冉林峰虽然早有准备,但他的实力却没有郭魁才好,又距离胡三光近,所以他只是堪堪躲开了心口,差一点就直接被胡三光飞刀穿心而死,但也被飞刀插在胸口上,受了重伤,身体踉跄,脸色苍白之极。   所有南汉这边的人被胡三光和华夏卫爆发的实力直接打懵,特别是两位主将身中飞刀,受了伤让剩下的几名亲卫一阵恐慌。这一恐慌便又要了他们的命。   六我亲卫身形如同猎豹般的迅疾冲向剩下的四名郭魁才亲卫及两名冉林峰的亲卫,他们的刀几乎同时各自从一名亲卫的腰部刺入,然后也不抽出长刀,把刀柄使劲一摇,六名中刀的亲卫痛得大张着口佝偻下身子。然后他们抽出长刀划过这些亲卫颈项。   冉林峰看得心胆俱寒,硬挺着伤势拔腿就往门口跑去,但大门是向内开的,刚才又被许方义从外面关死,他必须先停下来开门,就这短短的耽搁,胡三光呼啸而来,一把轻薄的细刀从他后心插了进去。   郭魁才怒吼声中,本来正要杀向胡三光,猛的又停下了脚步,紧贴墙边站住一边大喊来人,一边呆呆的转头看向大厅内,正好看到最后六名亲卫在六名华夏卫攻击下被割喉,哀嚎声戛然而止。   郭魁才绝望的把腰刀举在身前,大声喊着来人,可是就是不见有人冲进来。阁楼大厅里面的动静极大,外面汉军自然也听见了,但此时城门正被人打开,他们却顾不上阁楼里面。   郭魁才知道自己也要死了,屋子里面这些人的实力远超他的想像,特别是胡三光分明已经是一流高手,他虽然实力不错,根本不是眼前这些人的对手。   桂州城外,五名士卒抱着牛角号,鼓足了腮帮,“呜……”苍劲的号声撕破了长空。“咚咚咚……”五名大汉在竖立的大鼓前,死命挥舞着双锤击打起鼓面。   全军全面攻击号令迅速传了出去,但是大军不是继续攻向东面城池,而是全面冲向桂州城北门。   东北角有一个哨楼台,叶尘今日特意站在上面,实事上东北角还有八千禁军整装待发,其中有三千铁骑,处于随时冲击的状态。真正用于攻城的只是两千步兵。   叶尘本来是想第三波攻城时再以梅花点鼓声通知许方义和胡三光他们打开桂州城北门的,但没想到竟然发生了意外,北门提前打开了。 第263章 死战不退华夏卫   还好叶尘一直将一份注意力放在北门,所以桂州城北门突然提前打开,被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并及时传出了命令。   三千铁骑喊着杀声,以最快的速度向北门冲去,紧随其后是五千步兵。   万众呐喊,声音响彻云霄,震动山河。弥漫的铁骑、人群、铁甲,向北汹涌而至,就像洪水、像海潮!   三千铁骑是由杨延平率领的,他在北汉时便经常率领铁骑与宋、辽大战。在开封被闲置近一年,好不容易有了上战场建功立业的机会,杨延平对这次机会极为珍惜,但前面邵州城功劳大半在主帅叶尘一人身上,永州城更不用说了,此时终于有了发挥的机会,杨延平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看着北城门的血战,一百名华夏卫已经剩余六十多个,但依然死死的守着城门。   与此同时,桂州城内各处都各自有人大喊:“城门破了,宋军已经进城了,大伙赶紧逃命吧!”伴随着大喊声,城内一些地方突然着火,全城百姓顿时乱套了,有救火的,有收拾东西逃命的,有成群结队向西、南两处城门逃命去的。   很快,桂州城内大街小巷堆满了人,伍彦柔得到北门有变的消息,调派而来的精兵被层层百姓挡住,根本一时间难以到达。   这些造谣生事,放火生乱的自然是华夏卫府情报司的数十名情报人员。这本来就是提前安排好的,许方义和胡三光定的计划中一环。   北城门,五百汉军围攻百名华夏卫,华夏卫死战不退,死了近半,城门依然是开着的。而汉军死了两百多人却是已经胆寒,再加上冉林峰和郭魁才已经死了,没有将领统帅,到了此时却一时间没有人敢向华夏卫冲去,双方暂时停了下来,成对峙状态。   而这个时候,城内乱象终于延伸到了此处,剩余三百汉军的军心受到动摇,紧接着他们看到了三千铁骑距离城门已经不足五百米,可是援军始终没有到来,终于有人大喊一声转身就跑,逃命去了。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人,很快三百汉军全部跑了。   胡三光领着剩余的五十多名华夏卫发出一声欢呼,迎接三千铁骑入城,后面八千步兵,无数的铁盔闪动、樱枪如林,在罗耀顺、王超、曹玮、展熊武的率领下紧随其后。   城内汉军急切之下,已经开始屠杀挡路的百姓,一些百姓从火灾中跑了出来,但立刻被汉兵射杀践踏,境况惨不忍睹。成千上万的宋军步骑精兵陆续从北门不断进城。“咔、咔、咔……”大量的步兵像黑漆漆的钢铁洪流一样经过城门,整齐的脚步声、鼓号声和前方混乱的场面融为一体。   桂州城破了。但伍彦柔自认为还有两三万军队,还有机会,便组织人马与宋军进行巷战。   可惜,这两三万汉军中真正上过战场的堪战之兵不足五千,且战力与宋军还有一些差距。结果,一番巷战之后,不到半个时辰,汉军终于开始溃败,伍彦柔即使让亲兵斩杀十数名逃兵,也渐渐控制不了局势。   此时城中到处都是大火,浓烟滚滚一片混乱,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受百姓乱跑影响,及汉军有意巷战的原因,宋军也已经被打乱。叶尘进城时除了守在东城门的五百禁军之外,再也找不到人。   叶尘带亲兵爬上已经空无一人的城墙,丹田运气,大喊道:“进城后如果找不到上峰者,可各自为战,各级将领临机决断。”   “凡生擒或杀死伍彦柔者,不管是我宋军还是汉国百姓及汉军将士,都可在我宋国官升三级,赏万金。”   叶尘用了内力,声音传出,犹如雷声滚滚,竟然让大半个桂州城都听得一清二楚。   声音如此之大,让叶尘自己也是吓了一跳,但这句话一出,所起到的作用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城南,伍彦柔被五百亲卫牢牢围者,根本不敢再让其他将士近身,而除了他最为信任的五百亲卫之外,其他汉军和百姓看向他的眼神好像都有了不同,眸中的贪婪难以掩饰。   伍彦柔心中悲哀,现在真正还在和宋军打的只有这几年跟着他打过大理和南越的那五千人,可如今也已经死伤近半,其他两万汉军早已跑了大半。如此情况下,这仗却已经没办法打了。但他实在不甘心,还在坚持,还不下令撤军。   整座桂州城都在战火和铁骑下呻吟、颤抖!   城中一片混乱,叶尘已经搞不太清楚哪一部在哪个地方。不过他搞不清楚,汉军主将伍彦柔更是对军队失去了控制,混战之中南汉军投降者甚众,大局已定。   古代军队擅长野战,巷战却不那么好打,失去阵法之后全靠底层武将控制部属。   叶尘早在冲城门前便已经给五名部将说过,尽可能不要让伍彦柔逃走,死活都行。但他知道要想做到这一点很难,毕竟他的与桂州城内汉军相比还是太少了一些,伍彦柔麾下也是有几千能战之兵的,再加上如今城中混乱,想要找到伍彦柔都难。   ……   ……   桂州城彻底沦陷,伍彦柔最终还是逃走了,且还带走了八千多汉军。两天后宜州情报司情报员传来消息,伍彦柔去了宜州。   叶尘没有急着攻取其它地方,而是率领大军待在桂州,进一步巩固桂州的政权。   大宋另外两路大军也是一路势如破竹,赵赞带领东路大军在吉州之后,又攻下了建州和数个军镇。潘美率领大军已攻下南汉最重要军镇芳林镇,离贺州只有很短的路程了。   龚澄枢见大事不妙,连连下旨急令让潘崇彻务必要将潘美大军挡住。因为过了贺州,沿着始兴江,一路平原,韶州之后,便可直通汉国京师番禺【今广州】。   潘崇彻被迫率军迎敌。   潘崇彻是南汉颇通韬略的一员骁将,在汉军威望和名气和伍彦柔不相上下,但他的性格和伍彦柔可不同,不管因公因私,他对龚澄枢等一帮妖道、太监都怨恨在心。   实事上,在此次启用之前,他被龚澄枢剥夺了兵权,甚至一度下狱。若非是他的家人被龚澄枢劫持到了京师,他此次绝对不会再给南汉朝廷卖命的。   此次,虽然逼不得已领兵上阵,但他内心里却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此时,潘崇彻站在贺州城头,几年前的一件往事,突然又出现在脑海里。   那还是在还在宋乾德二年的时候,有一阵子,陈景元突然心血来潮,传令让潘崇彻派兵攻打宋朝的潭州。那时的南汉军力已十分疲弱,兵甲不治,楼舰失修,人心厌战,能够与南越和大理这两个小国一较高下就不错了,与宋军的强军对阵筒直是天方夜谭。   当时内常侍邵廷瑁对这种情况了如指掌,便向宰相龚澄枢和皇帝刘鋹劝谏道:“汉承唐乱,居此五十余年。幸中原战乱蜂起,干戈不及南疆。而因久无战伐,汉益骄于无事。今兵不识旗鼓,而人主不知存亡。夫天下乱久矣,乱久必治。请宰相大人和陛下饬整兵备,且遣使通好于宋。”   刘鋹做不了主,龚澄枢肯定是坚决听陈景元的话,他说道:“我大汉地处岭南,山高水急。宋军只擅平原作战,一旦进我山地,便会不知所措。况我有一支威武无比的‘大象军’,从未见过大象的北宋军,定会见之丧胆,弃甲逃遁。”   最终龚澄枢就是不听邵廷瑁的劝阻,派军攻打潭州。结果却是引火烧身,被当时的潭州防御使乘势反攻,很快便攻陷了南汉的郴州。   龚澄枢此时才不敢妄自尊大,急令邵廷瑁为招讨使,屯兵浇口,以御宋军。   邵廷瑁率军到达驻地以后,加紧修筑工事,训练兵马,积极备战。   可是,朝中的那些宦官们却嫉妒邵廷瑁,怕其功高争宠,便写了一封匿名信给龚澄枢,诬陷邵廷瑁密谋造反。龚澄枢见信大怒,未经查实,便让刘鋹下诏赐其自裁。邵廷瑁正在军中日夜忙碌着练兵备战,忽然接到朝廷赐死的诏书,不啻晴天霹雳。但他世代为官,笃信“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的古训,当晚便含冤饮鸩而亡。   想起这些往事,潘崇彻只觉得周身寒彻。对这个被妖道和太监控制的昏君,对这些蝇营狗苟的奸臣,他已经彻底地绝望了,他不能再重蹈他的老朋友邵廷瑁的覆辙。前一段时间,南汉国得到宋军要南伐的消息之后,龚澄枢便要启用潘崇彻,但潘崇彻假托双眼忠病,拒绝领兵出征。   龚澄枢虽然心中生气,但潘崇彻眼睛有些病却是事实,他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想治其罪,只得改用他人,但随着大宋东、中两路轻易便攻下一座州城之后,龚澄枢才又派人抓了潘崇彻的家人,威逼利诱让潘崇彻出山。 第264章 “两潘”演戏   潘崇彻打仗确实有几分本事,他在贺州找了一个替身,并且将自己的大旗竖在城头,然后城中只留下五千士兵守城,自己带领五万人马潜入山野之中。   潘美带领三万大军用了两天时间便把贺州攻下,见识了南汉兵的软弱之后,意气风发,在贺州休养一天之后,留下了两千兵马看守贺州城,便又带兵出城,前往韶州,欲一鼓作气打下韶州,直捣南汉京师番禺,抢在叶尘和赵赞之前立下此次伐汉头功。   韶州是广州城的北大门,宋军攻打韶州,等于是拉开了进攻番禺【今广州】的序幕。龚澄枢慌了神,派人催促潘崇彻,但潘崇彻却提出条件,要让龚澄枢将他家人送到韶州,否则便带兵投降。龚澄枢大怒,让人杀了潘崇彻的幼子,并将尸体给潘崇彻送了过去,并言明潘崇彻若是再不带大军挡住宋军,便将潘崇彻一百多口家人全杀了。   潘崇彻悲痛欲绝,恨死了龚澄枢,并且他对龚澄枢为人看得很透,知道这样一来,他即使将所有的宋军打退,事后龚澄枢记恨他此次讨价还价,定会将他全家灭门,而他自己肯定也逃不出龚澄枢的毒手。   潘崇彻坐在床头思考了一夜,早上双眼血红,黝黑头发一夜变得花白,仿佛苍老了二十多岁,但他心中已经做出了堪称是人世间最为艰难的决断。   他派出心腹和潘美联系,以南汉国天一道的一个天大的秘密军情为敲门砖,取得了潘美的信任,二人联手上演了一场戏。   潘崇彻给下面部将说是故意引诱宋军孤军深入,然后以逸待劳,等宋军人困马乏之际,突然以五万伏兵将其包围歼灭。但实际上早已通知了潘美。   六月五日,接近傍晚,潘崇彻留下自己五千嫡系人马,将其他人马派到了一处峡谷去伏击宋军。但等了半天都无宋兵踪影,汉军甚感奇怪,感觉有些不对时,忽听见震天动地一声号炮,潜伏在四周山林草莽中的三万宋军就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呐喊着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千万支飞箭铺天盖地般向汉军阵中射去。一批又一批的兵士中箭倒地,受了惊的战马撒开四蹄,在人群中横冲直闯,队伍霎时乱作一团。   汉军不知具体怎么一回事,只知是中了宋军奸计,急忙组织反扑。可惜这汉军虽然人数是宋军近两倍,可汉兵大多都没有上过战场经验,亦无斗志,此时伏击对方,反被对方伏击,首先就弱了士气,又不知宋军有多少人,再加上潘崇彻这个主将早已不知所踪,哪敢与宋军交锋,像没头苍蝇一般,只顾四散逃命。宋军声势大振,奋勇冲杀,一个个竟如猛虎冲进羊群,毫无阻挡。厮杀了约有两个时辰,五万汉兵死伤被俘十之七八,其余的少数人溃出重围,如漏网之鱼,急惶惶地逃命去了。   然后潘崇彻带五千兵马悄悄的投降了潘美,经与潘美商议之后,潘崇彻藏在军中,找了一个尸体穿着潘崇彻的衣服,在韶州城下晃了一圈,告诉了汉军潘崇彻已经战死。   龚澄枢得知潘崇彻带大军大败,且自己也战死之后,大惊失色之下赶紧调兵遣将,支援韶州,但也没有杀潘崇彻的家人,毕竟在这个时候杀了战死统帅的家人,传出去定会动摇军心。   如此,潘崇彻一番苦心也算是暂时保住了家人。   韶州城守将是龚澄枢的心腹,打仗虽然不怎么样,但却不肯投降,仍顽固据守。潘美这一路过来,虽然战果硕硕,但也损失了三千多人,从潘崇彻那里知道了那个秘密之后,知道后面攻打汉国首都时多半会遭遇激烈的反抗,还有一番恶战,便不想再过多损失人手。   一番试探攻击之后,便僵持在了韶州城外。潘美一边想办法巧取韶州,一边让大军休整,同时派探子与东、西两路大军联络。   赵赞、叶尘带领的东、西两路大军所攻下州城其实不比潘美少,但因为他们距离汉国京师比较远,所以从战略意义上来说,战果便显得要比潘美弱了一筹。   叶尘巩固了桂州之后,留守一千人马,然后派五千人马顶着自己的大旗佯攻和牵制伍彦柔所在宜州,但却暗中派出杨延平带领三千骑兵身着汉军服装,半日急行近两百里,攻打梧州。   宋军三千铁骑似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梧州附近的开建寨。此处南汉守军得到消息是宋军去了宜州,却万没料到宋军会来这里,仓促间发觉不对开门迎敌,结果一触即溃,主将靳晖在混战中被生擒。   十里外的梧州刺史田行稠和守将李承渥贪生怕死,自知难以抗拒大宋,先后弃城曳兵而逃。杨延平竟然不亡一矢,不伤一卒,迅速地占领了梧州。西线的南汉驻军只剩下宜州一部,且还被杨延平率领的三千铁骑将其与汉国京师隔开,伍彦柔与南汉京师暂时断了联系。   宜州城虽然没有桂州城大,但因为处于南汉与大理和大宋前线,城高河宽,且伍彦柔守城意志坚决,有其坐镇若想攻破,死伤定会不少。而有了邵州和桂州城的教训之后,想要巧取宜州几乎不可能。叶尘攻打了三日,死伤两百多人之后,索性带军撤离,全部来到了梧州,带领大军直面南汉京师番禺。   同一时间,赵赞攻下了东面距离番禺最近的城市梅州,而潘美付出两千精兵的代价,也打下了番禺城的北面门户韶州。   至此,大宋三路大军从东、北、西三面直逼番禺。其中叶尘所在梧州和赵赞所在梅州距离番禺近两百里,潘美所在韶州相对最近,只有一百五十里左右。   接下来,大宋三路大军又轻易攻下番禺城附近潮州、惠州等州县,彻底将京师番禺变成了一座孤城。   ……   ……   凌晨,梧州,知府衙门,原知府公房内。   叶尘听到展熊武来的声音,将用桐油小心拆开擦拭了一遍的狙击步枪快速组装好,然后又放进了随身携带的箱子之中。   经门外亲兵通报,且叶尘准许之后,展熊武走了进来。   “将军!果然如你所料,那两名妖道还有七名实力达到一流高手的同伙,昨晚上按照你的安排,末将装作喝多了酒,被七名贼人所趁,潜入了关押两名妖道密室,且让他们刚刚说了一句话,末将便带人赶到,杀了六人,放走了一名贼人。”展熊武说道。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很好,展将军辛苦了,你回去将那两人杀了吧!”   展熊武恭谨称是。他对叶尘如此所为,隐隐有些猜测,但对叶尘的具体计划却不知道。心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将军!末将惭愧,用了所有酷刑,都未能从那两个妖道口中问出有关黑骑军团的事情。”   叶尘想起后世一些邪教可以忽悠自己的教众自焚,甚至杀死自己所有的亲人。显然这天一道陈景元也拥有如此手段,这两名给他喂控心丸的妖道显然是陈景元的狂信徒,即使千刀万剐估计都不会出说出任何对陈景元不利的话。   不过,天一道黑骑军团的存在虽然隐秘,但华夏卫府还是多多少少打探到了一些信息。   具体战力和人数虽然依然不知,但知道他们的存在,提前自可有所警惕和防范。   天一道掌控南汉国数十年,能够通过各种卑鄙、阴险、狠辣的手段操控皇室,玩弄朝堂。若是没有自己强大的武力,早就被地方上掌控军队的大将以清君侧的名义剿灭。这里所说强大武力并不是指陈景元和他麾下武功高强的弟子和一些教众。而是只有南汉国内,乃至整个天下极少部人才知道的黑骑军团。   黑骑军团独属于天一道,直接受命于陈景元,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则是八年前,南汉上一任皇帝刘晟装蠢卖傻,卧薪尝胆十年,在一次陈景元闭关之后,暗中联络上地方勤王大军欲剿灭天一道,但此事刚一开始便暴露,刘晟被杀,那三万勤王大军则被五千黑骑军团在正面拼杀中大败溃散。   此后,南汉国内朝堂上下,地方大员、大将都再无人敢挑衅天一道,彻底默认了天一道乃是南汉国主宰的事实。   但自此之后,这只黑骑兵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即使三年前南汉与南越、大理打仗最危机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出动的痕迹。   不过,自天一道掌权之后,南汉京城番禺南城有一块被高大围墙圈起来,占地足有寻常村镇大小的禁地,除了定期送吃食的天一道教众外,无人能进,也从未见有人从里面出来过。且在这十年期间,有过三次南汉朝廷从全国各地军队中挑选精兵,每次挑选五千,都送进了这片禁地。   伍彦柔、潘崇彻这样的南汉名将之所以能够容忍天一道对南汉的主宰,这只黑骑军团是主要原因。另外,潘崇彻之前在韶州派出心腹也是以黑骑军团存在及一些相关的军情为敲门砖,才取得潘美的信任,联手演了一场好大的戏。   ……   …… 第265章 黑骑军团   龚澄枢脸色难看沉重,来到了皇宫深处的玉皇殿。说是玉皇殿,实际上更像是玉皇塔,因为这座殿堂足有七层之高。平日间,陈景元便在玉皇殿顶层潜修,最近这三年以来,更是从未出过玉皇殿。甚至除了已经死了的司洛意之外,龚澄枢和其他陈景元的弟子这三年来都没有看见陈景元,每次有事过来,跪在玉皇殿外,只能听到陈景元的说话声音。   但这一次龚澄枢一到来,门口一名神色冷漠的小道士便直接让他上到玉皇殿顶层。   龚澄枢虽然有些意外,但一想亡国在即,天师这个时候也应该是相见的时候了。   龚澄枢略有些紧张的走到玉皇殿顶层时,只看到陈景元的背影,便自然而然心生敬意,“噗”的一声双膝下跪,叫道:“天师万安!弟子罪该万死,宋国三路大军已直逼京师而来,汉国恐亡国在即。弟子恳求调动护教黑骑兵出战。”   陈景元站在一扇非常大的窗户前,看着外面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师。南汉皇宫建立在城中最高处一片平地上,玉皇殿则建在皇宫内最高处。   陈景元任由清风吹拂,道袍飘扬,龚澄枢从后面看去,依然感觉天师是那么的出尘、神圣和威严。   龚澄枢不敢站起来,依然恭敬跪下默默等待。   陈景元忽然一声叹息,说道:“宋军不是汉国军队可比,且人数众多,黑骑军团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而黑骑军团乃是我天一道立教根本,若非关键时刻和最为重要之事,绝对不能派他们出手。”   龚澄枢心想什么是最为重要之事,估计在如今的天师心中,除了叶尘,再没有最为重要之事。   不等龚澄枢说话,陈景元略一停顿,又说道:“老二和小七他们可有消息。”   龚澄枢身体一震,心想怎么将这件事情忘了,赶紧说道:“二师兄和七师弟他们在十天前便顺利的让叶尘吞服了控心丸,但他们二人也被宋军生擒,七名护法只逃回来一人,将消息带了回来。”   龚澄枢暗忖陈景元到现在都对南汉国将要覆灭漠不关心,首先关心的还是叶尘,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难道陈景元对他自己一手掌控的这个国度的事不闻不问?   陈景元终于转过身来,面向龚澄枢,后者看清陈景元的面容之后,却是一声惊呼,但随即反应过来,赶紧低下头去,身体发抖,不敢再看陈景元丝毫。   陈景元瞳孔竟然是纯粹的血红色,那不是眼睛里面的血丝,是瞳孔本身变成了血红色,且隐隐泛着血光。一看之下,透着无尽的邪恶和血腥。   龚澄枢突然想起了这三年来每天送进这玉皇殿的一颗幼儿心肝,以他的狠毒性格,此时面对陈景元都不由心中发寒,特别是在陈景元的目光之下,更是如坠冰窖,身体里里外外都感觉冰寒异常。   但陈景元却微笑道:“起来!”   龚澄枢身体颤,不敢看陈景元,垂下目光,恭恭敬敬地站起来。   陈景元从容道:“既然叶尘服用了控心丸,那一切都好办了。已经过去了十天,还有五天,叶尘必将会来找我,到时候本尊吃了他,血元神功一举晋升至先天境界,本尊将会天下无敌。即使是十万大军中取主将首级也不再话下。”   龚澄枢心中虽然惊惧,但还是惊喜的道:“到时候天师只要将大宋三路大军主帅大将杀了,宋军自然就会崩溃退军。”   陈景元微微一笑,说道:“本尊为何要保这腐朽的南汉国!本尊不会去做这些事情,本尊既然晋升至先天境界,回头前往开封,潜入大宋皇宫轻而易举,只要再以控心丸和血元神功控制了大宋皇帝,这大宋国将会成为本尊的第二个南汉国。我天一道寄生在大宋国中,发展壮大自会远超今日规模。”   龚澄枢闻言,也是欣喜若狂,想了一下,小心地说道:“天师!那弟子如今怎么做?”   陈景元说道:“让那刘鋹小儿当几天末日皇帝,放权给他让他自己想办法守京师,你现在要做的是将皇宫乃至京师内所有的金银珠宝财富搜集一空,转移到天一圣岛上。至于黑骑军团本尊自有安排。”   龚澄枢恭敬称是,领命离开。   刘鋹虽然只是傀儡皇帝,更是胸无大志,但毕竟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且名义上南汉国还是他刘家的天下。这些天听说了汉军节节败退,已经快要打到南汉国之后,刘鋹也是非常担忧。   刚才,龚澄枢到来,言明已经给朝臣说了,如今放权给他,让他想办法以仅有的大军对抗宋国大军,刘鋹愣了半晌,然后便是好半天的茫然,最后不知那来的一股动力,突然让他犹如打了鸡血似的,叫来文武百官,商议如何保家卫国,抵抗宋军的事情。   一帮子心理扭曲,不学无术的太监和一名从小当废物养大的皇帝能够商议出什么决策,一帮人吵吵闹闹了两天,也没有什么结果。   第二天,大宋三路大军约好,于京师外会师,然后将南汉京师围了起来。   第三天,刘鋹不知听了谁的主意,突然表现出了极大的魄力,力排众议,命都统李承渥率京师内仅余的七万大军主动出城,他想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三路宋军上下都没想到,汉军敢出城野战,欣喜之余,自不会怕了,三路人马加起来有六万左右,也在山下列阵,摆开战场,双方兵力旗鼓相当。但谁都知道汉军战力远远无法和宋军相比。   叶尘昨天便派人告诉了潘美和赵赞有关黑骑军团存在的事情,潘美自己也知道黑骑军团的存在,所以宋军今天已经做好了与黑骑军团打一场自入南汉以来,可能最为像样的野战。   宋军这边快速排兵布阵,以骑兵当先冲刺,来回冲杀,步兵以战阵紧随其后,准备冲锋,忽见南汉军排在前面的部队突然向两边散开,不见黑骑军团的出现,却是一排数百头大象列成横阵,向着宋军昂然冲来。这便是南汉国引为自豪、视作看家法宝的“大象军”。只见每头大象身上都有十名南汉最为勇猛士兵,身穿铠甲,手执大刀长矛,脸上描红画黑,做鬼怪状,口中连声怪叫,以助声威。   主帅李承渥亲自擂鼓助阵,指挥着象群昂首阔步,向宋军阵前依次驰驱推进。   宋军将士们大多数一时傻了眼,他们生在中原,或长在北方,平时连大象也没见过,更何曾见过这种象阵?当下见这些庞然大物凶猛地冲来,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靠手中的矛戈刀剑怎能抵御得住这些凶猛之兽?   宋军中间是潘美的大军,左右两边各自是叶尘和赵赞的人马。这些大象军队正好对着中间潘美大军。   中路人马最前面骑兵马匹先是被大像惊到,不受骑兵控制的向后躲闪,然后中路将士心中着慌,只好且战且退,到后来便出现溃乱现象。以致于左边赵赞的人马也不得不向后退去。   南汉大军见此,士气高涨,便跟在象阵后面,乘势掩杀,很快便让潘美的人马死伤数千。   李承渥喜形于色,十分骄横地对将士们说道:“有我大象兵在,胜过雄师百万,宋军何足惧哉?自此以后,我汉国无忧矣。”   结果就在这时,上万箭头燃烧着的火箭突然从右边叶尘大军中射出,遮天蔽日一般以抛物线射向大像军。   那些大象的庞大笨拙的躯体,恰恰成了宋军的箭靶子,大象皮糙肉厚,寻常士兵弓箭,很难破开其厚皮,真正伤到它。但这些箭头上有火,打在左像身上,使得大象顿时受了惊吓,狂蹦乱跳,不敢向前。大象身上的武士们猝不及防,纷纷被摔到地下,还不等爬起身来,早被那脸盆大小的象脚踏成了肉泥烂酱。   负伤受惊的象群,见前面受阻,立即掉头向四处跑去,跟在大象后面的汉军将士,躲避不及,被这些庞然大物撞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一时间,尸横遍地,鬼哭狼嚎,整个队伍乱成一锅粥。   潘美见机,脸上复杂神色一闪而逝,但紧接着亲自将帅旗摆动,大宋中路军队鼓噪呐喊,如狂涛巨浪般反向汉车冲去。赵赞带领的东路大军也不敢落后,也冲了上去,叶尘三千铁骑却早在射出火箭的同时,便杀向汉军。   南汉有“大像军”,华夏卫府情报员将此事早已报给了叶尘,叶尘怎能没有准备,这些能够点燃的火箭头,叶尘早在打邵州时,便已经准备好了,不想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汉军大败,士兵们哭爹叫娘,抱头鼠窜。宋军挥舞刀剑,狠杀猛砍,不消两个时辰,就歼灭汉军两万人马。李承渥带着两万最后面汉军,狼狈逃回了城内,并果断将城门关上。外面剩余的近两万多汉军当即便没有了丝毫战意,全部丢下兵器,跪下投降。   收押俘虏之后,天色已暗,宋兵并未急着攻城。而是返回五里外的营地休整。 第266章 天一圣岛   潘美今日先是被南汉“大象军”击退,最后反被叶尘带麾下大军力挽狂澜,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心中越发想着,一定要最先破南汉京城。   他皱眉沉思之后,命人将韶州知府岳峰光和守将邹文远带进来。   二人见到潘美,忙匍匐在地,叩首不止,连声乞求饶命。潘美冷笑一声,对岳峰光二人说道:“欲想不死,倒也不难。据本帅所知,你们汉国的皇帝实为傀儡,那妖道陈景元和龚澄枢操控朝堂。不过,刚才询问几名俘虏,知道这次汉国派大军出城野战是刘鋹的命令,看来这刘鋹还剩下几份权力。汝二可为本帅前往京城内,联系上汉帝刘鋹,对他说我大宋天子有旨,他若是能够打天城门投降,我大宋只杀天一道的妖道为他报仇,而他自己可保其终生富贵。你们二人若能办得此事,便立大功一件,本帅保你们加官晋爵。”   邹文远没敢吭声,岳峰光应诺,被以使臣的身份派到城前,南汉国也没射杀他,将他用筐子拉上城头。   最后依仗的七万大军和“大象军”在城外大败,南汉朝廷上下一片震恐,南汉主刘鋹更不知怎么办才好,看看身边这些红男绿女,不是颔下无须、喉头无结、说话操着娘娘腔的阉竖,便是浓施粉黛、华衣丽服、只知搔首弄姿的宫女,在这大难临头之时,有谁能为自己分忧呢?   就在刘鋹独坐宫中,抱着“媚猪”相对流泪的时候,却有小太监来报,说是韶州知府岳峰光以宋军使臣的身份求见。刘鋹听到这个消息就像即将淹毙于汪洋大海中的垂死之人忽然发现了一捆稻草,他觉得岳峰光此时到来,或许能给他带来一线生机和希望,忙命人宣岳峰光进宫。   岳峰光告诉刘鋹,宋军势力强大,兵精将勇,所刭之处,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南汉现有兵力根本无法抗衡。硬要与之相拼,只能是以卵击石,扫雪填井。   因此,应该审时度势,丢掉幻想,尽快归顺大宋。那样做虽然皇帝不能当了,却能保得锦衣玉食,富贵终生。若是再迟疑不决,待城破之时,为宋军所俘,就悔之莫及了。然后悄声告诉了他潘美让他偷偷派人打开城门就行,事后还会替他灭了天一道,给他刘家皇室报着三代血仇。   一席话,说得刘鋹心中凛然,如坠冰窟的同时,也心思活跃起来,但他发愁的是,到那里找心腹帮他打开城门。他犹豫再三,正要先同意岳峰光的意见,然后一起商量想办法。   这个时候,六军观军使李托却风风火火地闯进宫来。   这李托是南汉的三朝元老,又是刘鋹的老丈人。他的两个女儿都是刘鋹的妃嫔,长女被封贵妃,次女被封美人。以前有龚澄枢掌权,如他这样的皇亲国戚其实过得也不怎么样。但如今听说龚澄枢归政于刘鋹,他欣喜之余,便跑了过来。现在是非常时期,皇宫里面太监和护卫人心惶惶却也没有拦他,就这样进了宫。   他听说刘鋹召见岳峰光,心中有所猜测,恐为其所惑,便匆匆赶到后宫。   他认为京城城墙又高又坚固,又听说宋国国内不宁,南唐有意出兵,认为只要坚守一段时日,宋国就会退兵,所以坚决反对投降,建议在城墙上多备滚石檑木,组织城中兵力和民众,深沟高垒,拼死固守。   刘鋹一向十分尊重这位岳丈,这次又听信了他的意见。但是由谁来担任守城主帅呢?历数朝中文武,实在没有一个稍富韬略而又有威望的将领可派。   就在这个时候,宫中有个叫梁鸾真的老宫女来向刘鋹举荐,说他的养子郭崇岳自幼演练武功,熟读兵书,深谙兵法,极富韬略,足可当此大任。   这位老宫女可不是寻常宫女,是刘鋹奶娘,也是刘鋹真正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刘鋹一直将其当做是亲人一样。   刘鋹本身就是一个毫无主见的废物,当即便听了岳丈和奶娘的意见,丢下了岳峰光。并即刻下旨,封郭崇岳为招讨使,植廷晓为副,统领京城内所有人马,在京城北安营扎寨,担负起保卫京师的重任。   郭崇岳奉命上任,接收了城内所有军队,一一和麾下汉将见过了面,并装模作样的视察了一下军队和城防。之后他又简单料理了一下管辖的事务,天黑时才回到番禺城内自己的院落,几个仆人伺候他换好衣服后,郭崇岳挥手让他们退下,然后招来了另外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这个仆人面貌平庸,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郭崇岳一脸冷漠的让那仆人进屋,仆人点头哈腰的进来,并顺手关上门,木门嘭一声关上之后,郭崇岳立即变脸一样换上一副笑脸,恭敬说道:“胡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小人的养母和那蠢皇帝给小人要到了招讨使一职,如今这番禺城内仅余的三万大军都归小人管。小人刚才也去看了汉国军队,个个无精打采的,对你们宋军怕的要死,根本不敢和你们宋军打。”   那名仆人此时也一改平庸的模样,两目闪闪有神,不是易容之后的胡三光还有谁。他听完后对郭崇岳问道:“不错,你做的很好,侯爷那里绝对不会让你白做这些事情的。嗯……让你打听黑骑军团的事情,你问了没有?”   郭崇岳说道:“这个……胡大人,小人问了养母,又偷偷问了那傻皇帝,他们都不知道黑骑军团的事情。不过,那天一道陈景元所在,小人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一直在皇宫里面的玉皇殿,好像就从来没有出来过。另外,小人还注意到,这几天天一道的妖人开始将皇宫国库里面的金银珠宝全部向城南一处庄园里面送,小人怀疑那地方有一个暗道,直通城外某处,这些金银珠宝很可能正在送往城外。”   胡三光低头思索着,片刻之后抬头道:“你这几天就按照之前给你说过的去做,拖上两天之后,你配合本官的人打开城门,放侯爷的大军进来,然后你再带上你的人马退到皇城里面,拼命的守皇城,到时候本官会给你信号,一步步按照计划行事。嗯……你如此用心,侯爷那里必定给你更多益处。”   “小人不敢想益处,侯爷能带大军杀了龚澄枢、陈景元那两个妖道,灭了天一道,为小人全家报仇,便是小人的毕生夙愿。”郭崇岳颇为动情地说道。   胡三光自然不信,不过也勉励了几句,最后提醒道:“虽然那小皇帝比较蠢,可是天一道实力犹在,高手能人还是有一些,所以你做事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等不到侯爷给你报仇,自己便死了。”   这郭崇岳本是南汉国前任宰相郭文涛的私生子,郭文涛因为参与前南汉皇帝联络地方大将对付天一道的事情,被龚澄枢带人灭了九族,他这个私生子反而活了下来,且因为郭文涛暗中给他准备了一份不小的产业,他自己又挺会经营做生意,所以日子过得还不错。   华夏卫府情报员查探出他的底细,并与他联络,最终发展成华夏卫府情报司外围成员,七天前许方义和胡三光从桂州来到南汉京师番禺,亲自为他制定了这个详细的计划。   于是郭崇岳便鼓动如簧之舌,在其养母梁鸾真面前把自己吹了个天崩地裂。昏头昏脑的刘鋹居然信以为真,把这生死攸关的掌兵重任交给了华夏卫府的一名外围情报员。   郭崇岳接手了南汉番禺城内仅余的三万大军之后,除了准备了一些滚木和火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防御措施,既不习练兵马,也不谋划城防,却一天到晚按照胡三光和许方义的指点烧香求神,拜玉皇大帝,拜天一道天师陈景元,他不仅自己这么做,也让部下的将领士卒们都这样做。   整个南汉军营里,到处香烟缭绕,纸灰蝶舞,虔诚的祷祝鬼神的诵念之声传遍了大营小寨,创造了古今战史上的一大奇观。   ……   ……   南汉统兵大将郭崇岳都是自己人,许方义和胡三光轻易便将他们商量好的计划以及有关陈景元所在之处和天一道运送金银财宝通过密道出城的情报,送到了城外叶尘的手中。   叶尘大喜之下,略一沉思,便想到最近才打探到的消息,天一道真正的老巢——天一圣岛。   天一圣岛是陈景元带领的天一道最早的发源地,也是天一道的圣地。   叶尘猜到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天一道应该是要将南汉国库里面所有财富转移到天一圣岛上去。   有了这个推断,叶尘叫来杜千秋,将天一道运送金银财宝的事情给后者说了,然后让其带领十个华夏卫小队,总共一百二十名华夏卫前往海边港口,去寻找出海远行的大船。 第267章 消失的黑骑军团   杜千秋擅长易容,为人狠辣,外号千面狼。如今在情报司侦察部任副部使一职,官居七品,和胡三光一样,是最开始表示向叶尘彻底效忠的十多名江湖高手中一人。另外这十个华夏卫小队中带队小队长都是被叶尘以“半死迷宫”收服的那一百多名江湖一流高手中的十个。他们所带小队也是华夏卫府行动队中的精英,其中每一小队中都有一名华夏金卫,其他成员都是华夏银卫。   如今,番禺城外大军云集,天一道运送金银珠宝的人数必定不会太多,在叶尘看来,这样一百二十名华夏卫将东西从天一道的手中抢过来应该没有问题。   另外,叶尘让这些华夏卫将东西抢到手之后,直接以天一道的船走海路北上,由长江入海口进入内陆,再将这些东西交给华夏卫府内务司的接手人员。   叶尘此次南下,带了五百亲卫,是由四十个华夏卫小队和二十名情报司情报员组成。这一百二十人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派出杜千秋之后,叶尘沉思谋划了一晚上,结合许方义和胡三光在番禺城内的计划,又将整体计划做了一些改动。   一大早,叶尘便将自己全盘计划告诉了罗耀顺、王超、曹玮、展熊武、杨延平这五位部将,六人正在中军帐篷中进一步细化,一名亲卫进来禀报,说是西边宜州的伍彦柔派了一名信使,要求面见主帅。   叶尘当着五位部将在中军大帐接见了他,并传看了伍彦柔写给他的密信。   伍彦柔听说南汉除了靠近南越和大理最南边几座州城之外全部被宋军攻陷,且宋军已经兵围京师。所以果断派人前来请降,表示愿意献上所部一万人马及最西南边的宜州、淄州、庆州,投降大宋,并向叶尘透露了有关天一道护教军团黑骑兵军团的存在和一些军情。最后希望叶尘能够从龚澄枢手中救下他的家人。   这种事情叶尘自然不会拒绝,欣喜之下,当即便答应,然后也亲笔写了一番简短密信,让信使带给伍彦柔。   ……   ……   潘美和赵赞分别带领大军,不顾伤亡的从番禺城的北面和东面攻城,一天下来,番禺城便已经岌岌可危,眼看着明日再攻打半日,番禺城内的守城汉军就要奔溃,宋军当能够攻上城。   这一天,叶尘带领的西路大军驻扎在西面,只是以投石车砸城,没有攻城。   此次伐南汉,到目前为止,虽然还有一些靠近海边和西边的边缘州城没有攻下,但如今只要南汉京都占领,这些州县定会投降,到那时,南汉全境当变成大宋一部分。   所以,此时已经到了这场南伐战争最后时期,潘美、赵赞都是鼓足了劲想第一个攻进番禺城,杀进皇城,奠定此次南伐的头功和主功之位。实事上叶尘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考虑的问题就比赵赞和潘美多了,剿灭天一道,杀陈景元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第二日,也就是六月十二日,同时也是叶尘被喂服了控心丸的第十五天。一大早吃过早点,大宋三路大军便都排兵布阵,准备攻城。准确的说是赵赞和潘美指挥大军攻城,叶尘则是带大军冲城。   因为,就在北面和东面大宋鼓声、号角响起的时候,番禺城西门就那样从里面打开了。叶尘带领大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就这样冲了进去。   潘美和赵赞指挥大军正在攻城,突然看见城头上汉军慌乱的下了城头,汉旗消失,紧接着很快叶尘的大旗已经出现在城头,与此同时,潘美和赵赞大军面前的东面和北面城门也从里面打开了,是叶尘麾下人马打开的。   潘美脸色略有些阴沉,心中不甘到了极点,但一想还有皇城,便打起精神,指挥部队进城,准备抢在叶尘手中将皇城攻下来,活捉南汉皇帝。   赵赞和叶尘关系不错,一阵感慨之后,也赶紧让麾下人马进城,他同样也想第一个攻下皇城。   ……   ……   李鋹肥胖的脸上眉头皱的极紧,一脸惊恐和苍白。他今天本来鼓了很大的勇气,想亲自到城头上看一下宋军,结果还没出皇城,便有内侍慌张来报,说宋军已经进城。然后便看到郭崇岳带着乱糟糟的两万汉军一股脑冲进了皇城之中,并让两万汉军上了皇城墙头,准备继续守皇城。   龚澄枢昨晚上刚刚将城内的南汉建国六十多年所积累的财富转移出去,早上一大早来见陈景元,想着见过之后,便从密道出城,先带搜刮的金银财宝回天一圣岛。   只是,他刚来到玉皇殿,便听到了外面的喊杀声,紧接着有手下来报,说宋军已经进城。   龚澄枢一听,不由脸色有些难看,骂道:“这刘鋹果然是废物中废物,那郭崇岳竟然只守了一天,更是废物之极。”他却不是为番禺城破而担忧,而是担忧自己现在已经出不了皇城,不能以密道逃离了。不过,他转眼一想陈景元还在皇城之中,那五千黑骑军团也不知道藏在何处,心中稍定,跑进了玉皇殿顶层之中。   龚澄枢跪下之后,还没有说话,陈景元便说道:“组织皇城中我们的所有人力,去帮助刘鋹守皇城,坚持到叶尘控心丸发作,后面你就不用管了,有黑骑军团和本座会亲自出手。”   龚澄枢不敢细问,转身匆匆离去。   皇城内太监、侍卫、宫女还有近万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天一道教众,特别是那两千侍卫是龚澄枢这些年苦心经营培养的人手,人人武力高强,他本来今天是要从密道带出城,带到天一道圣岛上的。此时却已经错过了时机,且只能听从陈景元的命令,集中这些人来守皇城。   ……   ……   叶尘派人在东城门和北城门守着,在赵赞和潘美进城时,便告诉他们华夏卫府提前打探到黑骑军团在城内的据点。让二人带大军和叶尘一起去先围杀黑骑军团。   潘美略一犹豫之后,派了五千骑兵,由郭进带领,跟着叶尘的人去了,而自己则带着大队人马直冲皇城。   赵赞比潘美好一些,派了五千骑兵和五千步兵去围剿黑骑军团,他自己带着剩余人马也冲向了皇城。   叶尘最先进城,一进城便在许方义的带领下,杀向黑骑军团在南城的营地,但却扑了一个空,营是内空无一人。带着十数名情报员负责盯梢的许方义大吃一惊,他也不知道黑骑军团什么时候离开,现今又藏在何处。   黑骑军团的消失,给叶尘心中埋下了阴影,心中暗自警惕着,带大军前往皇城。   南汉国建国近六十年,比刚建国才十多年的大宋要久远不少,这皇城规模高度甚至比大宋开封内的皇城还要强上一筹。   此时,整座南汉京都地街道之上,再也没有什么人影可以看到,尤其是直通皇宫的那条大道上,更是冷清的令人心悸。   “不管黑骑军团是如何躲过我们情报员的视线转移到其它地方藏起来的。”许方义骑马跟在叶尘的身边,说道:“但陈景元至今还没有逃离,肯定还是想对侯爷不利,甚至想掳走侯爷。那陈景元被南汉国不少愚民百姓认知为神一般的存在,虽然都是愚民蠢见,但此妖道能够控制南汉国五十年,说明此人心智绝对超凡,且他本身实力天下少有人能敌,所以下官认为总司使大人应该放弃之前的计划,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能离开大军半步。”   叶尘皱着眉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放弃击杀陈景元的计划。”   许方义说道:“司使大人,您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如今天一道失去了南汉国这个寄生之地,以我们华夏卫府的力量,迟早能够聚集人手杀到天一圣岛上去。属下认为司使大人此时万不可冒险行事。”   说到这里,许方义略微一顿之后,说道:“请司使大人与替身换位。”   叶尘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心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伺机找机会了。他知道,即使大军人数再多,但以陈景元这个层次的高手,只要是不陷入大军包围之中,想离开这皇城和番禺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不知多少数量的黑骑军团隐藏在暗中。   对于黑骑军团,叶尘听了许方义详细报告过这些天监视的情况之后,实在难以理解,他们是如何离开营地,又是如何将那么多人藏在这番禺城中,而不被宋军发现的。   ……   ……   龚澄枢的眉头皱的极紧,居高临下注视着整座京都的动静,心里分析着如果宋军攻皇城,自己接下来应该怎样做才能至少守住半天时间。旁边刘鋹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皇城城门另一城头,距离龚澄枢四五百米外城头上,郭崇岳有意躲开龚澄枢,一边想着胡三光和他商量好的计划,一边装模作样的指挥部队分散城头各处。同时将装扮成他亲卫的一百华夏卫派到了皇城城门处。 第268章 南汉末日之攻守皇城   龚澄枢虽然从未带大军守过城,但并不缺智慧,一路过来,沉思之后,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和对策,他先是下令让宫里面的太监宫女拆了两座皇城角楼,弄到更多的石料与重木,用来应付稍后的守城。然后让宫里的太监将皇宫里面的假山也给拆了,用车子推着放在皇城的城门旁。   皇城的三处宫门,平日里永远只会开一道,但宋军进攻的时候,当然不会只选择一处,龚澄枢准备用假山石,将这三处宫门死死堵住。   将宋军堵在宫外,将自己困死宫中,这便是所谓死守。龚澄枢叹了口气,已经做好为了让天师达到目的,让皇城里面的人包括自己全部死去的心理准备。   郭崇岳正在大声呼喊着,卖力的指挥着溃军在城头散布开准备守城。   这个时候,一名神色冷漠的皇宫侍卫来找他,说宰相大人叫他过去。郭崇岳心中虽然恨极了龚澄枢,但对后者也是怕得要死,此时一听,第一反应便是能逃多远便逃多远,他身后一副亲兵打扮的胡三光轻咳了一声,郭崇岳一个激灵,还是乖乖的跟着皇宫侍卫去见了龚澄枢。   郭崇岳见了龚澄枢之后便直接跪下了去,大声喊着拜见宰相大人。表现得极为恭敬。   龚澄枢看了一眼,骂了一声废物,他有心想换个人统帅大军守皇城,但包括他自己在内,如今皇城内并无人知兵事,估计还比不上这郭崇岳,再说都这个时候了临阵换将也不好。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能守多久?”   郭崇岳小心地说道:“皇城墙比外城墙还要高一些,宋军云梯高度不够,要重新打造云梯,我们应该能够守大半天。”   龚澄枢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注意听本相的命令,本相让你怎么守你就怎么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郭崇岳恭敬称是,期间没有看刘鋹一眼。   这时,南汉皇宫中仅次于龚澄枢的高手——侍卫统领韩一山,来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有宋军奸细混进来了,一百多人,全部在皇城门那处。”   说着话,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郭崇岳,后者隐隐听到一些,顿时脸色巨变,有心想跑,但在龚澄枢目光下,全身发软,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龚澄枢眸中寒光闪烁,看着郭崇岳笑了:“说吧!那些都是什么人,否则本相的手段你也是听说过的,不要等感受过生不如死的惨痛之后,再说出来就不好了。”   郭崇岳虽然心中充满仇恨,也不缺乏勇气,但却不是一个硬骨头,并且还怕死,所以他全说了。   ……   ……   陈景元站在皇城最高处,看着南汉京都里的一切,似乎看到了叶尘那具让他不顾一切想吃进肚子里面的身体,他双眼越加血红,隐隐有血光弥漫。喃喃自语道:“叶尘!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是让本座吃了你……吃了你。”他一双血眸深处有着让人心惊的莫名疯狂。   若是张无梦、楼炎明、玉枫以及死去的玉老魔在此,定会一眼看出这陈景元已经处于走火入魔的边缘,甚至心智都已经受到影响。   此时朝阳已升,红红的光线照耀在朱红色的宫墙上,再反射出去,令整座宫城与前方一大片的广场都笼罩在暖暖的色泽之中,便是皇宫侧后方那条清清幽幽的护城河,也沁透了令人心悸的红,似鲜血一般。   便在此刻,一阵晨风掠来。随风而至地还有皇城上下一些充满了热血与杀气地声音。正是那些皇宫内的侍卫奉龚澄枢命令,到皇城各个城头上对汉军进行威逼利诱。无非就是待会若是不拼守城,便杀之。若是拼命守住了城,等天师施展法术杀了宋军大将,击退宋军之后,要大大封赏有功士兵等等。   这些汉军都是南汉京都的士兵,家眷、家当都在京都,龚澄枢这些年拖欠地方军饷,但京都的大军从未拖欠过,这些人被前一段时间龚澄枢找人散布的舆论蒙骗,一直以为宋军灭了南汉会抢了他们的一切,还要让他们和家人为奴,所以虽然战力不行,但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士气还是提升了不少,甚至一时间,皇城内外一片肃杀。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紧张气息。   从这一点来看,龚澄枢此人虽然不懂打仗,但心智极高,特别是对人心的把握看得很准。   整座南汉京都并没有随着朝阳地升起而醒来,数十万百姓害怕地停留在家中,或藏在地窖之中,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民宅间的街巷、各门衙门、空无一人,静无声息。   因为有当年打后蜀时的先例,赵匡胤在大军南下之前,曾对潘美、赵赞和叶尘三路统帅下了严令,不得屠杀骚扰百姓,所以在入城之前,宋军从下到下便已经强调过此事。再加上皇城还未攻破,仗还未打完,从而宋军上下表现出了极高的纪律性,几乎无人去骚扰百姓,更无人进入百姓家中。   不过,如此的安静,如此冷清,直让人觉得刚刚白昼天好似还是无尽地深夜。整座京都已然变成孤城、死城。   由皇城居高临下望去,便可以发现,此时的京都外围城墙,在不同地方出现了数十丛烟尘,蹄声如雷。正轰隆隆地从城门处,沿着京都里四通八达地大道,向着皇城的方向杀来!   南汉京都路面大多地方还不是石板路面,黄土被疾驰而过地马蹄踩碎碾烂。再被踢起。变成一片土粉尘烟。渐渐升高。便成了一片黄烟。遮住了初始升出地平线地朝阳所投射来的光芒,让整座城内外都变得有些幽暗。   三路大军骑兵在前,五骑一排。以稳定地速度。向皇城驶去。步兵在后,一脸杀气和兴奋。胜利在即,宋军上下没有不高兴的。   但一切都显得那样地沉默与快速。马蹄带起来地烟尘,被这些骏马一冲。向城门内刮去。看上去就像一条无头无尾地黄龙,正不停地往南汉京都里挣扎着进入。意图去吞噬那些可怜地南汉皇城守军。   在漫天黄土之中,一方大大地军旗正在迎风招展。棕红色的旗帜上绘着个大大的潘字。这“潘”字不知是谁书写,磅礴大气,且又看上去给人一种牢不可摧地力量。纵使在漫天烟尘之中。依然杀气十足。   大宋军中不算高怀德那一辈年龄大的,仅次于曹彬的领军人物潘美就在这面旗下,平静地看着自己地军队。以一种莫可抵御地气势来到皇城之前。   潘美立首功心切,终是第一个带大军冲到皇城前。   他眯着眼睛,却没捂着嘴鼻以免吸入黄土,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胸中充满了立即攻破皇城的渴望,但他在得知黑骑军团失踪之后,派出去不少探子在城内搜寻的同时,心中也是有着警惕。   南汉国自建国以来,从来没有被敌人打入这座历史并不悠久地京都。   然而今天。这座京都的城门终于被攻陷了,可是却不是他攻陷的,是他一直在打仗领域看不起的叶尘攻陷的。即使是用计从内部攻陷,但那也是叶尘的本事。他若想压叶尘一头,在大宋天子那里被算做首功,只有攻破皇城,生擒汉帝和顺便灭了天一道才行。   如今,大宋三路人马加起来还有七万左右,而南汉皇城内的防御力量合共加起来不足三万人。最主要的是宋军战力远超汉军。   对于潘美来说,以宋军的战力,且还是二对一地兵力。来打这一战,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唯一需要警惕的便是那只消失的黑骑军团。否则,在他看来,他大军一到南汉皇城,皇城里面的人若是不想死,就会投降才对。   他地瞳中闪过面前急驰而过地骏马,将士……然后闪过了一个人的名字,对于潘美来说,他眼下并不怎么担心南汉皇城里面守军,而是担心叶尘会抢在自己之前,赶到皇城。还好之前听说叶尘全军先去了城南的黑骑军团营地,所以虽然首先进城,但这一耽误,就不一定最先赶到皇城了。   想到叶尘这个名字,潘美吐了一口浊气,此次伐南汉,若是没有叶尘分润攻劳,他回到开封之后,进入两府,一个枢密副使的位置是少不了的,可是如今就不一定了。   所以他必须赶在叶尘之前,将皇城打下来。   马蹄声在正阳门直通皇宫地大道上如雷鸣般响着。潘美一声令下,麾下大军地骑兵们取出了兵器,开始警惕了起来。然而他们地速度却没有一丝降低。如一阵狂风般驰过。   十几匹奔跑着的骑兵骤然从大队内脱离。加速前驶,像闪电般刺入安静地街道中。擦着民宅的低檐。开始为大军地前行进行侦察回报,防止那只黑骑军团突然冒出来偷袭。   一应如常,这十几名骑兵驰入街巷,再行一转,如箭头般散开,开始往纵深处行进。   这一切都发生地极其迅速和自然,充分展现了宋军地训练水平和潘美领军水平。   同样的一幕在另外两个方向上也同时发生着。   ……   …… 第269章 南汉末日之黑骑突现   潘美是第一个到达皇城前的,但却没有比赵赞和叶尘超前多少,至少他的大军并未吓住南宋皇城内的守军,让后者开门投降。   潘美一看另外两个方向宋军也紧随其后到来,便开始整军准备攻城。   七万宋军已然集结完毕。列成阵形,缓缓向着皇城处逼了过来。黑压压地一片有如乌云压城。看着令人十分心悸。   黑云一般地宋军,在距离皇城两箭之地外停住了脚步,人潮人海中。宋军三路大军中各缓缓驶出一人。正是三路大军的统帅——潘美、叶尘和赵赞。   皇城上龚澄枢眯眼看着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最后定格在叶尘身上,深深的打量了好半天。距离有些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也没有感觉到叶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最主要的是他看叶尘神色如常,根本没有任何吞吃了控心丸的迹象。不由心中咯噔一声,他突然感觉那名告诉他和天师有关叶尘已经吞吃了控心丸的护法能够逃回来,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陷井,目的就是让天师和他不要提前逃走。   他转身看了一眼皇宫中间最高的那座玉皇殿,他相信天师也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他看过之后,转过头,但紧接着又转过去,向一名正在走下城墙的侍卫看了一眼。   龚澄枢赶紧收回目光,心想原来天师已经来了。紧接着他的耳中听到了天师的传音,心中一定,脑海极速运转,想着如何配合天师临时定下的计划。   胡三光没想到自己带领的一百多名华夏卫还没开战,便已经暴露,现在被密密麻麻南汉皇宫侍卫包围,还好之前郭崇岳将他们早早安排在了城门口。现在若是拼死打开城门,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不过看这些皇宫侍卫一个个冷漠坚毅的样子,恐怕实力远不是寻常汉兵所能够相比,特别是其中那名侍卫统领,给胡三光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所以能不能在所有人死完之前打开南汉皇城门,机会实在是太过渺小。   另外,因为之前为做样子给龚澄枢看,皇城门里面用假山等各种东西堆堵了起来,没有一炷香时间根本清除不了,更不用说打开城门。原本,胡三光想着等城墙上打的火热的时候,再趁人不注意,一点点的搬移,不料还没开始,他们的身份就暴露了。   拼杀刚刚开始,不到四五息时间就又结束了,因为突然有一名南汉皇宫侍卫脱颖而出,犹如轻烟一般在混战的人群中绕了一圈,然后包括胡三光在内,所有华夏卫就犹如中了定身术一似的,一动不动了。   侍卫统领韩一山一愣之后,直接冲这名侍卫恭敬之极的跪了下去。   这名侍卫向韩一山说了一句话,韩一山便带着其他还在发愣的侍卫远远的走开,上了城墙。   这名侍卫自然就是陈景元。   ……   ……   刚才听了天师的计划之后,龚澄枢心中毫无畏惧,旁边汉帝刘鋹则是双腿哆嗦,脸色苍白,早已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潘美左右看了一眼赵赞和叶尘,又纵马向前走了几步,将自己突出了一些,凸显出自己乃是三军统帅的样子。他不算苍老的面容里蕴积了十数年沙场上积蓄地杀气。双眼今日如鹰一般盯着皇城上被侍卫簇拥着的龚澄枢和刘鋹。   叶尘和赵赞默认了潘美在宋军中的核心地位,潘美心中满意,缓缓开口,对着皇城之上的汉军们说道:“尔等乃小国军士还不顺应天意放下兵器,打开皇城门投降,何敢助龚澄枢这妖道和刘鋹这昏君抵抗我大宋天军……”   潘美一开口,声音竟然传播的极远,甚至整座皇城之上地广场上的空气都嗡嗡震了起来!   龚澄枢地双瞳一缩,他发现这宋军统帅潘美竟然是一名内力深厚的一流高手。   大宋军中展熊武、叶尘等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同样大感意外,深感大宋军中果然卧虎藏龙,如潘美这样的军中高手恐怕不止一个、两个。   叶尘想起潘美的一些过往事迹,心想盛名之下,果无虚士!潘美往年带兵鲜有败绩,且在关键时刻都能够身先士卒,冲杀在前,如今因为资历的原因虽然还没有入枢密院,但实际上在大宋军中威望已经是仅次于曹彬的第二人的位置上,怪不得赵匡胤将伐南汉的主攻方向交给了他。现在看来果然是有道理的。   然而龚澄枢又看了一眼沉默站在宋军西边大军前方的叶尘,对着城墙下突然开口喝道:“叶尘!”   此时潘美地第一句话还没有讲完,龚澄枢已经喝出这两个字来,这两个字夹杂着他的霸道内力,虽然不像潘美的语音那般纯厚宏大,却是格外暴烈,顿时将潘美的声音压了下来!   城上城下数万人齐齐将目光投向皇城之上的龚澄枢。   潘美微微皱眉,似乎没有想到龚澄枢体内的内力强横到这等地步,但一想这位南汉权臣的另一个身份是天一道教主陈景元亲传弟子,便心中恍然了。   “叶尘!”   龚澄枢再次一声暴喝,袅袅荡荡地传遍皇城内外,震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也收拢了潘美和叶尘的注意力。   隔着极遥远的距离,在万众瞩目间,龚澄枢故意没有理会潘美,而是看着叶尘所在的地方,说道:“叶尘!听说你的小妾已经怀孕,天师前些日子便已经去了开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潘美和赵赞的眼睛眯了起来,转头看着叶尘。城上城下两军将士都全部看向叶尘。   叶尘却好似没有什么太过震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说话,挥了挥手,旁边令旗手和鼓手便将命令传递了下去,看似是要攻城。   另一边潘美和赵赞见此,也不再理会龚澄枢,同样下令开始攻城。   龚澄枢沉默行于城头之上,不时发出几声号令,令汉军将士和皇宫侍卫准备迎接宋军攻势。   因为龚澄枢没有预算到要守皇城,所以他们的手中并没有准备足够的弓箭,只有皇城四角上的四座守城弩可以支撑,然而宋军七万,这四座弩便是大炮去打蚊子,又能打死多少?   “准备!”南汉皇宫侍卫统领韩一山手紧紧握住了宝剑,盯着皇城下的密密麻麻一大片的宋军,听着耳中不停传来地弓弦绷紧之声,心弦也不由绷紧了。   上万箭手同时拉弓,那种令人心悸的吱吱响声。似乎要穿透皇城上所有人的耳膜。震透所有的人的心神。   皇城之上地汉军已经躲在了箭垛之后,手持盾牌地亲兵,也候在了韩一山和龚澄枢的身前。   有些甜,有些苦,还有些酸酸的,正是陈景元给胡三光等人食下去的那粒药丸味道。吃了这些药丸,胡三光发现自己竟然身体不受控制,直直站在皇城门边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七万对两万多,且这两万多汉军整体战力远低于七万的宋军,即便皇宫城墙再高,最终的结果也已经了然。   一片箭雨之后,皇城城墙上一片惨叫声,若不是数千皇宫侍卫一口气斩杀近百欲逃下城墙的汉军,就这一下汉军已经崩溃逃下城去。   宋军们擂起了战鼓,箭雨之后,开始了第一次攻城之战,震天响的喊杀之声直冲云霄。   战鼓咚咚响起,始终有箭雨带着呼啸的声音射向城头,无数宋军推着云梯与油布覆盖的大车,奋勇冒着巨弩和零星的箭雨,顶着自城头落下的油火石块,冲了过来!   一瞬间,皇城之下也有惨呼之声,血流之景,火烧之痛,朝阳早已升上了斜斜的天空,无情地注视着南汉国京都,这是南汉国的末日之战。   从最开始,叶尘这边仅有的三千铁骑便做好的随时冲锋的准备。不知道是防着黑骑军团,还是准备冲击皇城城门。   巨大闷响自皇城的城门处响起,然后便是一片喊杀声自城门后面传出,引起了宋军的注意。   潘美和赵赞心中感叹,且还有些佩服,心想这又是叶尘的安排。   轰的一声,皇城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隐隐有一群南汉皇宫侍卫围着数十名身穿汉军服饰的人打杀。   叶尘这边三千铁骑在第一时间冲了上去,这次是叶尘亲自在前,他好像要做第一个进入皇城的人。   虽然是叶尘的人当内应打开的城门,但潘美和赵赞却是毫不客气,反应也不比叶尘慢,同样带着各自的骑兵冲了上去。   不管是那路宋军,看到皇城门打开,士气顿时大涨,齐声欢呼,高声吼叫着,一起冲了上去。   ……   ……   就在这时,龚澄枢却没有一丝犹豫。举起自己的右臂。奋力地一拉,手中地令箭冲天而起。在这一片阴沉的天空中。绽出了一朵美丽的烟花。   烟花令一出。在皇宫前广场后方地民宅里。响起了一阵阵古怪地声音。这些声音好似是从地下传来,紧接着便到了地表上,吸引了许多人地注意,然后很快,在那中间两道街巷和左边两道街巷中,竟是突兀地同时响起了一阵急促地马蹄声。 第270章 南汉末日之黄色毒烟   宋军有经验的将领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至少有四五千的骑兵,且还是重骑兵,正加速冲来。   这些马蹄声又是从何方响起?这些坚定急促。甚至比大宋浴血骑兵更快速。更杀气十足地骑兵,究竟是谁?   刚刚冲出去的潘美和赵赞想起了黑骑军团,且这四道街巷正对着他们二人麾下大军侧面。   二人神色冷峻,在那瞬间采取了同样的反应,没有停下,而是打马转向,带领各自骑兵冲着这一股莫名敌骑迎了上去。   如同四阵风注定两两相遇。潘美和赵赞带着骑兵终于在两条街巷交错地地方将来敌拦了下来。准确的说是剧烈而突然地与敌骑撞在了一起!   这些隐在暗中的骑兵人数不多不少,总数还是传说中五千,分成两队各自只有两千五,数量要比潘美和赵赞各自近七千多骑兵要少得多。但却挟着一股与一般寻常骑兵不同的气势。不仅仅是杀气,更有一种冷漠到了极点地幽冥味道,他们全身黑甲。似乎连一丝光线都不会反射出来,只是浓黑似墨到了极点。   天一道护教骑兵团——黑骑军团。传说中南汉国最强的骑兵,天一道维持对南汉国统治的武力保障。然而并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他们作战的方式与强大的实力。因为这只骑兵已经有十年没有出过手。为此有不少人曾经一度对于黑骑军团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认为十年没有打过仗的骑兵,即使曾经再强,如今也已经归于平庸。   然而今天,这只神秘的黑骑军团,终于和大宋精锐骑兵碰撞到了一起,而且用血一般的事实告诉所有人,单论骑兵素质,这些黑骑……竟然比驰骋天下的大宋禁军铁骑还要强上一筹。他们全身漆黑一片,甚至脸上都戴着漆黑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同样漆黑、冷漠残忍的眼睛。   黑骑地突兀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毕竟之前宋军已经派出探子侦察过附近,乃至整个汉军京都城内,根本没有发现黑骑军团的存在。他们是怎么出现的?之前又藏在何处?没有人清楚,天一道是怎样将这支骑兵部队隐藏在宋军一侧而不被发现,更没有人知道,这些支全黑色地幽暗骑兵,是怎样做到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此事透着一股诡异。   这些黑骑虽然只有五千人,但这批黑骑却像是一万人……不对,就像是一个人在战斗。领首的将领脸上面具不同于其它黑骑的黑色,他戴着的是银色的面具。   此人紧握长枪,就像是刀锋上最锐利地那一个点。用奇快的速度,冲在最前面。   而他身后,分成两个队的五千名黑骑兵,就像是两把匕首后面锋利地刀刃和坚实的刀实。保持着紧密的队形,以极高妙的骑术支撑,紧紧跟随着银面黑骑首领,朝着正前方上万大宋骑兵狠狠地扎了进去!   以五千敌一万多,后面还是近六万的步兵,即使他们再厉害,最终还是难逃一死,但看他们义无反顾的架势,根本就没有想过生与死的问题,更像是去赴死的机器。   碰撞去决定生死的双方骑兵队伍,在南汉皇城前广场西北角和西侧的那一片空缺处,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在冲撞之前的一瞬间,那些高速驶来的黑色骑兵全身罩甲,单手持缰,另一手却没有拿着刀枪,而是平端着弩机,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抠动了扳机!   宋国骑兵精通骑射之术,但是在这样的正面冲战中,一般习惯以刀枪相向,基本上没有人会拿着弩机进行冲锋。因为弩机本身就有重量,而且在这样短的冲刺距离中,如果动作稍微一慢,只怕弩箭没有发出去,双方便已经撞到了一起。   但这些黑骑不一样,他们从进入那个高墙围住的院子第一天开始,便已经变成了机器傀儡般的存在,奉命养成了这种习惯,单手持弩,多年下来已然稳定无比。   现在看来,这五千天一道黑骑,实际上就是一股强大的集体暗杀突袭武器。   嗤嗤破空声起,在这样短的距离内,排在最前面的两百黑骑将手中两百枝锋利淬毒的弩箭,全数射了出去,没有给对面突过来的宋骑兵任何反抗的机会。   无数声闷响过后,突过来的宋军骑兵,有近两百人还未接敌便被弩箭射中,惨然堕马,引起来一些骚乱,但也更激发了宋军的血性,狂吼着向那些越来越近的黑骑兵身上砍去。   黑骑弃弩,自马鞍下拔刀,反手一削,化作一片雪光。   两方骑兵犹如钢铁洪流,终于冲撞到了一起,迸发出了死亡的火花。   潘美和赵赞的骑兵成功被这五千黑骑给缠住,但他们的步兵从后面冲上来,在各自将官指挥下,依然向已经洞开的皇城门冲去。另一边叶尘带领的三千铁骑已经接近皇城城门。   ……   ……   皇城上方,韩一山和龚澄枢看着城门打开,看着宋军冲城,看着黑骑出现没有丝毫意外,直到看着叶尘带领三千铁骑冲进了城门洞,韩一山举起右臂,狠狠地挥下。身旁的亲兵领命,快速地挥动着手上的黄旗,沿着皇城正前方一线,在城头地数百名皇宫侍卫同时行动,抱起脚下的捆绑好的草药,快速的用提前准备好的火把点燃,在黄烟出现前,向着下方数万宋军头上抛洒而去!   数百捆草药同时抛下,半空中已经有滚滚黄烟从中冒出,瞬息间将最靠近皇宫处地逾万宋军包裹了进去。   宋军将领大惊失色,下令属下赶紧闭气,然后后退。但有一些士兵还是反应迟了一些,数百道凄厉的惨叫声同时从被黄烟包裹的宋军中响起。跟着叶尘的三千骑兵还有后尾没有进城,更是首当其冲,人知道闭气,马却不知道,当场数百匹马一声哀鸣摔倒在地。   这个时候宋军铁骑的骑术和便体现了出来,还没有进黄烟范围内的骑兵勒马停下,从两边向后面绕去,后面步兵同样在将官的呵斥下,赶紧向后退去,远离黄烟范围。   此情此景,即便是以军纪森严闻名的大宋军队,在这一刻依然感到了害怕,因为先前冲进去的数千人马,有一半没有逃出来,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来。谁也没有想到,守城的南汉残军竟然还有如此恐怖地手段。   除了叶尘带领的三千铁骑中大半冲进皇城之外,后面的宋军全部被黄烟拦在了外面。   韩一山和龚澄枢下了城头,冲向城门之处。   叶尘一行骑兵冲进皇城门时,打开城门的内应只剩下胡三光带着三十多名华夏卫,他们全部穿着汉军衣服,一脸麻木,面无表情,在这个战场上这样的表情并不突兀。紧随叶尘身后的都是他的亲兵,也是华夏卫,彼此都认识,只有其中一名看不清脸,他脸上都是血,蜷缩着身体,看似受伤不轻,就站在胡三光身边。   就在叶尘一行冲进皇城门的瞬间,也是城头上扔下草药黄烟的同时,叶尘身边华夏卫和最先冲进来的宋军铁骑看到了一幕令他们惊心胆颤的画面!   那名站在华夏卫身边,本来蜷缩着身体,脸上满是血污的人突然犹如幽灵般,如轻烟似的飘飞而起,瞬间来到叶尘骑着的马背上,在马背上的叶尘刚准备有所动作时,他快捷无比的随手一抓叶尘,叶尘便好似全身被禁锢一般,难以动弹。   然后,此人弹身而起,一手抓着叶尘如弩箭似的,飞了出去,一跃之下竟然近七八丈之远。   这个人自然就是陈景元。   这个时候,叶尘身边的护卫才反应过来,大喊着冲了上去,但还有一名亲兵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挂在战马侧面的弓,箭上弦,射了出去。   弓是一把独一无二的八石宝弓,箭是用最好的钢铁打造的特制三棱钢箭,射箭的人也是举世无双的那个人。   陈景元速度虽然飞快,但也快不过这支铁箭。   几乎犹如瞬移一般铁箭出手,便已经出现在陈景元背上。但这陈景元背后好似长了眼睛似的,身体竟然凭空在半空中突然向右移了半尺,刚好躲开了钢箭,然后落在了地上。   能射出这样的箭的人自然只有叶尘,射箭的人是叶尘,那陈景元手中的人自然就不是叶尘了。   陈景元猛的看向手中叶尘,和那射箭的亲兵长得一模一样,怒吼一声,就要一把将其捏死,却突然发现手中的假叶尘身上传出一连串如鞭炮一般的爆响,然后竟然变得硬如铁石,陈景元一声冷哼,另一只手拍向手中假叶尘。他有信心,手中的假叶尘只要不是楼炎明和玉老魔、张无梦这样的层次的高手,他都可以将其一下拍死。可就在这时,叶尘的第二只箭又来了。   即使是陈景元也不想正面硬接叶尘如今的箭,只想以超快的身法躲闪而开,只是他一分神,手中的假叶尘突然挣脱了出去,有些踉跄的站在边上,吐出一口血,身体噼噼啪啪中,体积和身高长了一圈,且随手在脸上一抹,不是当今天下外门硬功第一的展熊武,还能有谁。 第271章 南汉末日之狙击枪威   这个时候,韩一山和龚澄枢从城头上组织了三千多皇宫侍卫,和叶尘带进来的近两千铁骑及充当叶尘亲兵的三百多名华夏卫打了起来。   这些皇宫侍卫不愧是龚澄枢这些年特意培养,竟然都是好手,最主要的是都悍不畏死。叶尘这边三百华夏卫虽然更是好手,近两千宋骑也是精兵,但一时间竟然未能占得上风。而身后城门因为黄烟的缘故,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任何支援。   陈景元躲开叶尘一箭之后,身形闪烁,犹如鬼魅一般向叶尘冲去,叶尘弓箭根本难以捕捉。   叶尘身边的护卫拼命拦截,但无人是陈景元一合之敌,陈景元所过之处全部都被打飞,即使华夏金卫也是如此,只有充当华夏卫各小队队长的江湖高手能够略有抵挡。展熊武自然可以抵挡片刻,可是他的速度太慢,慢了一步,就被韩一山和龚澄枢拦了下来。   叶尘冷冷的看了一眼陈景元,趁着亲兵争取的时间,跳下马,并从马背上拿起一个长条箱子,反身钻进了黄烟里面。   这些黄烟虽然有毒,但以叶尘体质的特殊,自然是不怕的。陈景元见此,同样没有任何犹豫,也冲进了黄烟之中。   黄烟极为浓郁,里面视线受阻,寻常肉眼根本看不清眼前两丈之外的地方。叶尘和陈景元一前一后进入之后,便彻底从众人视眼中消失不见。   陈景元进入黄烟范围之后,眼睛中的血光便越来越亮,在眸中血光帮助之下,他能够稍微看得更远一些,但也无法和叶尘非人一般的眼睛相比。   陈景元没有看见叶尘,找来了半天都找不到。   叶尘特制的钢箭中有一根极为特殊,这支箭后面有一条几尽透明的细细绳子,叶尘刚才进入黄烟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只箭射了出去。准确的说是射到了南汉皇城墙上城楼木柱上。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借助这条细绳子,爬上了皇城墙头上。   因为黄烟也会向皇城方向蔓延,此时城墙上的南汉守军也已经全部退到了皇城之内,大多都趁乱逃跑了。   所以叶尘上来时候城墙上没有任何活人。   叶尘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城楼,爬在了城楼二楼窗户槛上,打开了那个长条箱子,拿出从后世带来的重狙击枪,虽然已经有一年没有使用,但后世时已经训练到骨子里面的动作要领他并没有忘记,很快就完成了最为标准的狙击手瞄准动作。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盒子,将其打开,里面放着随这把枪的弹夹而带到这个时代的五枚狙击弹。   叶尘拿出一枚子弹,将铜盒子小心合起来,郑重的放到怀中,然后将那枚子弹压进了弹夹之中,拉枪栓,唯一的一枚子弹进入了枪膛之中,枪托稳稳的抵在肩窝上,又开始瞄准。   一直以来,当世四位顶极强人楼炎明、玉老魔、陈景元、张无梦都欲对叶尘不利,但其中最危险的便是陈景元,从头到尾想吃了他的还是陈景元。所以说,迄今为止,陈景元一直是叶尘最大的敌人,也是他最想杀死的人。   所以,叶尘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将陈景元杀死,否则今日让其逃脱,有这样层次的死仇隐在暗中,叶尘乃至叶府上下将永无宁日,再无安生之时,随时随地都要防范陈景元从那冒出来。   虽然对于叶尘不怕毒烟有些意外,但陈景元还在黄烟里面寻找,他担心叶尘跑回城外宋军之中,有大军包围,他好不容易创造出的掳走叶尘的机会又会失去。   陈景元没有发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距离陈景元五百米的城楼上叶尘正用这个时代人们无法想像的武器瞄准着陈景元。   叶尘匍匐在城楼二楼落地窗户槛上,有黄烟遮掩,陈景元即使向这个方向看,也发现不了叶尘。   叶尘将眼睛附在了光学瞄准镜上。调整着自己地呼吸,将镜中的视野固定在了陈景元的身上。   五百米之外的陈景元瞬间被拉近在眼前,叶尘肉眼的特殊,竟然不受这些黄烟的影响。这种感觉叶尘很熟悉,熟悉的近乎是一种本能。   枪口微微移动了一丝,做完了最后一次调整,那根手指稳定地触上了冰冷的金属。一丝都没有颤抖,略停顿了片刻,然后轻轻抠动。   喀地一声轻响,变成了一声闷响,又变成了一声惊雷,最后化作了撕裂空气地怪异呜声,美丽而恐怖的火花喷洒开来。   城内城外都是喊杀声,即使有听到声音的,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是城楼上传来的动静。叶尘身体微微一震,枪口伴着烟火发出一声巨响,然而声音的传播速度却要远远慢于那枚子弹的速度。叶尘突然发现,他如今以八石宝弓全力射出的箭已经快的不可思议,但最多也只是接近音速,可狙击枪的子弹还要快于音速。   这一刹那的皇城内外正在和各自敌人拼杀的众人,城外四周遍野的宋军步兵,都没有丝毫察觉到死神的镰刀已经割裂了空气,用一种这个世界上人们根本无法想像的方式靠近了这个世界最强者之一的陈景元。   不断看向四周的陈景元根本看不见五百米外偶尔亮起的一抹闪光。   所以留给这位超级高手反应的时间已经少到这个时代计数方式可以忽略的地步,当陈景元感应到天地中忽然出现了一抹致命的气息,甚至自己都无法抵抗的气息时,他甚至都来不及眨眼,面色变得惨白,双瞳里的血色光芒一凝一散,陈景元在这生死关头,竟是爆发了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反应速度,瞬息间身体像一道烟尘般疾速向右闪去!   扑!   一声闷响此时才响起,那枚高速旋转,本来是打向陈景元心脏的子弹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就如同上天降下了天罚之锤,陈景元如同被这大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跌去,砸碎了南汉皇城前广场上的石板,十分凄凉地被击倒在地上!   鲜血从陈景元的左胸膛上流了出来。将这位强大的天一道教主变成了一个可怜的血人。   陈景元躺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血红地双瞳忽凝忽散,左胸处微微下陷,一片血水,看不清楚真正地伤口。   无穷的恐惧与愤怒涌入了他的脑海,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东西伤了他。人们总是对于神秘未知的事务感到恐惧,陈景元虽然非常人,但同样不能免俗,他甚至在瞬间想着难道这是叶尘从仙界带来的仙器,难道叶尘真的是从仙界来的。   这些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陈景元突然一声怒啸,身体陡然向右边横移三尺,堪堪躲开了一支钢箭。   陈景元以超强的实力躲开了致命一击,但胸口重弹,即使是他却也受了重伤,从刚才躲开随之而来的钢箭的身法速度比之前明显慢了一些便可看出。   叶尘只有五枚子弹,这个时代的技术还造不出匹配这把枪的子弹,所以叶尘对于每一发子弹都很珍惜,虽然没能一击杀死陈景元让他有些失望,但对此他也早有心理准备。   扣了扳机之后,叶尘便以最快的速度拿起了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八石宝弓,和已经摆放好最方便取的五支钢箭中的一支上弦,以最快的速度又射了出去。   叶尘的箭虽然厉害,但也没有指望能够一箭便射死陈景元,即使陈景元受了伤。   所以,他一口气全力射了七支箭,且还是收尾相连。   陈景元若是没有受伤,以他的实力和鬼魅一般的身法,面对这七支箭或许还能躲开,即使不躲开,以他实力也能勉强接得住。但如今他受了伤,却只躲开了四支箭,第五支箭被他击飞,可最后两支箭全部射在了他的身上,最后一支箭更是一箭穿心。   陈景元死了,叶尘飞快的收拾好东西,跳下城楼,来到陈景元尸体边上。他要近一步核实或者彻底的让陈景元死的不能再死。   叶尘来到陈景元尸体前,便毫不犹豫的一剑将陈景元的头砍了下来。   突然,一道蚊子般大小的血色影子从陈景元无头尸体正在冒血的脖颈处激射而出,从叶尘耳朵中钻了进去,速度竟然快的不可思议,叶尘又不擅长身法,根本来不及躲闪。   异物入体,叶尘脸色大变,赶紧以内力察看体内,可是竟然没有找到任何异物。   叶尘不知道的是,就在陈景元死的同一时间,黄烟之外正在和赵赞、潘美带领的大宋骑兵拼杀的黑骑兵突然就一动不动了。大宋骑兵虽然感到有些诡异,一怔之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开始屠杀这些黑骑兵。直到五千黑骑兵只剩下五百时,潘美和赵赞下令阻止,只是围着这些一动不动的黑骑兵,没有再屠杀。   另外,却是没有人看见已经死了的四千五百名黑骑兵尸体的嘴中都爬出一只比最小的蚂蚁还要小一些的黑色异虫,这些细小异虫爬出之后,便全部向同一个方向快速的爬去,准确的说是向黄烟中叶尘所在爬去。它们小小的身体,速度却是很快。 第272章 五百黑骑兵的新“主人”   叶尘正在脸色难看的查探自己的身体,突然发现一片黑云贴着地面从黄烟外飘来,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一群黑色小异虫快速的向他爬来。   叶尘想起刚才情景,不敢怠慢,赶紧向后退了十多步,死死的盯着这些异虫。   在叶尘的注视之下,这些黑色小异虫全部向陈景元的尸体爬去,准确的说是爬向陈景元腰上挂着的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葫芦。   那黑色葫芦不知是什么材质,上面本来是有一个活塞堵死的,但这些异虫竟然一起用力,将那活塞给拉开,然后它们全部钻进了黑葫芦之中。   叶尘盯着看了半天,见再没有什么动静之后,才小心翼翼的上前,以兔起鹤落的速度抓住黑葫芦,并将活塞堵死。然后还不放心,用自己的拇指死死的压着活塞。   让叶尘松了口气的是,黑葫芦中再也没有丝毫动静传来,他放到耳朵边上听了半天,里面也没有声音,好似那些黑色异虫进入了沉睡似的。   叶尘这才开始仔细的打量黑葫芦,发现材质和寻常葫芦差不多,只是不知为何是纯黑色,且感觉要更加坚固许多,重量也是寻常同体积葫芦的四五倍之多。   叶尘不敢将这黑葫芦放到怀中,学陈景元挂在了腰上,万一那些黑色异虫打个洞钻出来,在他视线范围内,还有个反应时间不是。   接下来,叶尘背着弓箭,左手提着装有狙击枪的箱子,右手提着陈景元的头颅,爬上了皇城墙头。   “陈景元已死,尔等还不投降。”叶尘将陈景元和头颅高高举起,丹田运气,大声喝道,声音滚滚如雷,传遍了皇城内外。   城外宋军听到之后,顿时传出一片欢呼声,陈景元乃是南汉国真正的主宰,这在寻常士兵中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而城内正在围攻叶尘带进去两千骑兵的南汉皇宫侍卫及部分汉军则是身体一震,停了下来,看向城头叶尘手上的人头,无不一脸难以置信,瞬间感觉自己的信仰崩塌。   他们心中的神就这样被叶尘杀了。   包括韩一山和龚澄枢在内,所有皇宫侍卫、太监都是一脸茫然,感觉自己活着的意义已经失去,手中兵器就这样丢在了地上。   展熊武趁机毫不客气双拳击出,将韩一山和龚澄枢打成重伤,然后又是一拳打碎了脑袋。   叶尘带进来的其他宋军和华夏卫与这些疯子一般的皇宫侍卫拼命,损失不小,此时也没有客气,直接开始单方面进行屠杀。   叶尘看在眼中,也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已经被陈景元彻底洗脑,是陈景元的狂信徒,留下只有祸害,杀了也就杀了。   城外潘美和赵赞听见叶尘喊声之后,看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五百黑骑兵,不由若有所思。心想这些黑骑兵突然一动不动,很有可能与陈景元的死有关。   这时,那些能够放出黄色毒烟的草药渐渐燃烧完毕,黄烟被风一吹慢慢消散一空,再也威胁不到任何人。赵赞和潘美带人也冲进了皇城门。   占领皇城,清剿余孽,安抚百姓等事,叶尘没有参与,全部交给了赵赞和潘美,毕竟他已经立下了头功,暗中又派人劫了天一道送出城外的财富,如今若是做得太多,反而会引起赵赞和潘美极大的不满。不过,在这之前,华夏卫已经找到了汉帝刘鋹以及伍彦柔的家人。   叶尘隐隐感觉之前那些黑色异虫是从黑骑军团所在方向爬过来的,如今听说还有五百黑骑兵还活着,将麾下大军交给罗耀顺、曹玮、王超、展熊武和杨延平之后,自己就带着亲兵向那些黑骑兵走去。   出了南汉皇城,穿过广场,距离黑骑兵还有百步左右时,一名风尘仆仆的骑兵向叶尘冲来,骑兵的装束不同于寻常宋军,正是往来运送军情机要或者朝廷密报的八百里加急快骑信使。   这名信使在距离叶尘十多步时,胯下马匹一声哀鸣栽倒在地,骑兵翻了一个跟头有些踉跄的落在地上,冲着叶尘单膝跪地,说道:“前面可是西路大军统帅祥符侯叶尘,小人奉枢密院令,八百里加急送来急报。”   旁边胡三光翻身下马,上去接过信使手上的密报,递到叶尘手中。   叶尘神色肃然,打开一看,不由脸色一变。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沉重,将密报交还信使,对胡三光说道:“给他一匹马,去两个人带他去找潘将军和赵将军。”   旁边胡三光叫过两名华夏卫,让出一匹马,带着信使向皇城里面疾驰而去。   急报中通报了两件事,然后对叶尘、潘美、赵赞三人下一步动向进行了安排。上面有大宋天子赵匡胤玉玺印章。表明这不光是枢密院的军令,同时也是天子的圣旨。   南唐突然派十万大军向南汉挺进,动向不明。   川蜀之地流贼被曹彬带大军围在巴州一带,正欲一网打尽,不料曹彬突然遭到刺杀,中了异毒,重伤昏迷,生死垂危。宋军主帅阵前突然遭刺,宋军出现混乱,流贼趁机突围而去,又在川蜀地区到处流窜作恶。   赵匡胤命令赵赞、潘美、叶尘三人尽快攻下南汉,由赵赞带领所属人马配合国内派来的文官料理南汉后事,潘美北上防范南唐大军,并言明南唐大军若敢踏入南汉一步,予以痛击。而叶尘即刻带大军前往川蜀剿匪,另外想办法救治曹彬。   这份急报虽然是由八百里加急不分昼夜送来,但从京师送到此处也已经过去了六七日时间,叶尘一看曹彬重伤垂危,不由有些心急如焚。曹彬对叶尘来说一直是亦师、亦友、亦父般的存在。   去年他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大宋军中,若不是曹彬的照顾和庇护说不定已经被当时郭无为、司洛意掳走,后面若没有曹彬的指点和悉心教导及帮助,他也很难有今日在大宋朝廷中的成就。   叶尘深吸一口气,略一沉思之后,对左边一名亲兵说道:“去找曹玮,让他将兵马交给罗耀顺,然后只带亲兵即刻过来找我。”   然后又转身对许方义说道:“去准备一千人份七日份的干粮,越快越好。”   许方义一看叶尘神色,也不问什么事,领命而去。   看着许方义离开,叶尘压下心中的着急,想着在曹玮到来及干粮准备好之前还有些时间,便继续向五百黑骑兵走去。   这五百黑骑兵已经被宋军拖下马,夺了兵器,就那样被潘美和赵赞麾下人马围着,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   叶尘走来,潘美和赵赞麾下人马纷纷让开道路,就在这时,让所有人都感觉一惊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黑骑兵在叶尘距离他们十步远时,突然冲着叶尘跪了下来,齐齐喊道:“主人。”   全场寂静一片,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叶尘也是瞠目结舌。但他很快就想起了那黑葫芦,那些黑色异虫,以及最开始从陈景元尸体中钻出来,进入他体内的血红影子。现在看来这五百黑骑兵突然认他为主人与上面这些有关。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叶尘也只能在以后慢慢挖掘或者询问这些黑骑兵。   这个时候,赵赞和潘美留在这里的麾下人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进行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叶尘没有理会他们,略一沉思之后,对依然跪在地上的黑骑兵说道:“你们为什么叫我主人?”   五百黑骑兵直直跪在地上犹如五百块石头,没有人吭声,甚至纹丝不动。   叶尘皱眉,半晌之后目光一闪,说道:“既然你们叫我主人,我叫你们去死,你们会不会去死。”   五百黑骑兵异口同声说道:“会!”   叶尘略微一怔,玩味地说道:“那你们自杀吧!”   五百黑骑兵同时从右脚靴子里面抽出一把黑色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向自己脖子割去。所有人脸色大变,叶尘同样如此,更是一阵心神摇撼,厉声喝道:“住手!”   五百黑骑兵的匕首都放在自己脖子上,距离半尺左右停了下来。他们的兵器已经被宋军缴获,但却没有发现他们靴子里面还藏有匕首。   全场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叶尘若是不说那“住手”两字,恐怕这五百黑骑兵已经血溅当场。   现场再次一片死寂,所有人震撼的无以复加,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尘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从此以后,我是你们的主人。现在跟我走吧!”   五百黑骑兵唰一下齐齐起身,准备跟叶尘走的样子。   这时赵赞和潘美留下负责看守五百黑骑兵的两位指挥使反应过来,慌忙来到叶尘面前,单膝跪下,说道:“侯爷!这五百黑骑兵是潘将军和赵将军的俘虏,末将二人负责看守,侯爷若是将他们带走,回头末将二人不好向两位将军交待,还请侯爷先给两位将军通传一声,再将他们带走不迟。” 第273章 曹彬快要死了   叶尘眉头一皱,身后刚刚被解了毒的胡三光当即便上前喝道:“大胆……”   胡三光刚才在陈景元手中毫无还手之力,对陈景元实力惊骇无比,紧接着叶尘却将陈景元杀了,这使得胡三光对叶尘的实力和手段重新进行了估计,深深感到深不可测。不由对自己选择效忠叶尘感到庆幸,也越加对叶尘更加忠心,他相信经此一事,华夏卫府那些以毒药被叶尘控制效忠叶尘的一百多江湖高手会有更多的人学他这样,将家眷接到京师,真正的效忠于叶尘。   叶尘挥手打断了胡三光喝骂,皱眉想了一下,说道:“告诉潘将军和赵将军,本侯用陈景元、龚澄枢的人头和汉帝刘鋹换这五百俘虏。本侯还赶时间,就先将人带走了。”叶尘官位、爵位不比赵赞和潘美低,但他毕竟是晚辈,资历要比二人浅,最主要的是他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这五百黑骑兵既然是二人的俘虏,他就这样直接拿去,二人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这两名指挥使面面相觑,不敢做主答应,但又不敢再次拒绝得罪叶尘。叶尘急着去川蜀救曹彬,不由感到有些不耐,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二位指挥使,对五百黑骑兵说道:“拿上你们的兵器,骑上你们的战马,跟我走。”   五百黑骑兵齐声称是,在旁边宋军缴获堆成一准的兵器里面找出自己兵器拿上,又在旁边拴在一起的战马中找到自己马,上马整队,跟在了叶尘后面。整个过程中那两个指挥使也没有拒绝阻拦。   ……   ……   川蜀之地。   自十日前官军统帅曹彬遇刺,匪寇趁机逃出围剿之后,匪寇形势又有所变动,彻底变成了流寇,到处肆掠,所过之处犹如洪水蝗灾,百姓倒了大霉。   巴州一战后,曹彬重伤昏迷,官兵群龙无首,反应迟钝,而流寇则趁此时机,从漫长的川蜀山区往北蔓延,攻破了利州,来到了兴元府。甚至还有少部分破了百丈关,流窜到了关中,辽阔的关中平原就在流寇的眼前。   大宋天子震怒,枢密院纷纷给川蜀和关中一带驻军发出急令,调兵遣将剿匪,但这些匪徒吸取了在巴州被围困的教训,在狡猾的上官冰云的统筹调遣之下,充分发挥了流寇的特性,从不在一地多待一日以上,一直到处流窜、杀烧抢劫。   且因为流寇主力都是马贼,机动性强,与官军玩起了游击战。官军一路追赶杀了不少,但一直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朝廷能征善战的大将和精锐大军不少,但北方大营和西北大营要防着契丹和党项诸部,不敢稍动丝毫,京师十万精锐禁军中五万去了南汉,前面又出了五千跟着曹彬来剿匪,剩余不到五万精锐禁军还要护卫开封,同样不敢调动。如今南唐也有异动,将潘美和赵赞的兵马牵制,只有叶尘及他麾下一万大军能够去支援剿匪。   枢密院一边命令叶尘前往川蜀接替曹彬位置,统领所有剿匪大军剿匪,一边让川蜀和关中地区也开始组织厢军,准备对抗流寇。   ……   ……   “哒哒……”一群马正在驿道上飞奔,土夯的大路在炎炎烈日下非常干燥,沉重的马蹄踏上去,只见一股黄尘在路上急速奔腾。   叶尘、曹玮和五百华夏卫及一百曹玮亲兵都没有披甲,只穿着布衣,大伙儿清一色用布条束着发髻,一个个只带短兵弓箭。而五百黑骑兵依然穿着他们的黑色盔甲。   一行一千一百人,人人都有四匹马,用来路上轮换,节省马力。   飞驰的骏马,风呼啸而过,人们头上的布条和衣服吹得迎风乱飘,沾满了尘土。五百黑骑兵更是变成了一身土黄色。   急促的马蹄声,就好像擂动的战鼓,催促着叶尘和曹玮原本就如焚的心。   他们三日前便已经出了原南汉境地,如今在辰州境内,再有两日便要到长江岸边,过了长江,就可直入川蜀巴州,见到在那里养伤的曹彬。   ……   ……   忽然之间,最前面“轰”地一声,一匹马前蹄跪地,马上的一名曹玮的亲兵径直向前飞了出去,痛叫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翻了好几个骨碌才躺下。众人等忙勒住马,一脸疲惫糟乱的没个人样的曹玮喊道:“没事罢?”   亲兵挣扎了一下,回答道:“好痛!将军先走,卑职缓一缓才能骑马。”   叶尘转头看时,那匹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还没死但已经爬不起来了。如这样的情况这几天不断发生,而这已经是曹玮的最后两名能够跟上的亲兵中的一个。曹玮对旁边仅有的一个亲兵说道:“你留下照料他,若是受伤重了,把他弄回附近城池中找郎中治伤。”他说罢把腰间装金银的钱袋取下来,丢在路边。然后策马绕过那匹倒下的军马,继续前奔。   这已经是几乎不分昼夜奔弛的第五天,曹玮亲兵全部掉队,就曹玮本身若不是心念曹彬的安危,一股意志坚持者,恐怕也跟不上。   这个时候,华夏卫经过特训之后超强的体制和硬如钢铁的意志便体现了出来。至今为止竟然没有一人掉队。而那五百黑骑兵更是变态,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过话,甚至路上还能大体保持队形。   不一会儿天上乌云密布,突降暴雨。这已经是他们一路过来短短几天第三次遇到暴雨了,如今已经到了夏天,骤雨很容易见到。叶尘心想前些日子川蜀流贼中有关上天惩罚宋帝而不下雨的谣言如今恐怕已经不攻自破了。但那又怎么样,事到如今,那些流贼不会因为这个就放下屠刀投降的。上官冰云显然算准了这一点,从未担心过这些事情。   “砰!”终于有一名华夏卫的从马上摔了下来,喊道:“总司使大人,属下……”   叶尘示意众人不要停,一边疾驰而行,一边远远喊道:“自己想办法跟上来。”   ……   ……   六月十日,叶尘一行到达长江边上,征调恭州的官船,过了长江,一路向巴州赶去。   六月十二日,除了叶尘和五百黑骑兵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够坚持得住,毕竟四日三夜没有合过眼了。叶尘让胡三光带着五百华夏卫护着曹玮随后跟上,自己带着五百黑骑兵先行来到巴州。   从南汉京师出发时,每人四匹马,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匹,即使以叶尘的肉身都感觉浑身有些发痛。而五百黑骑兵竟然也能跟着叶尘而不掉队。这让叶尘心惊不已,想着回头要对这五百黑骑兵身体好好研究一下。   巴州府衙大门外,叶尘带五百黑骑兵到来早已惊动了门卫,曹彬在此疗伤之后,他一千亲卫便接手了府衙的护卫,层层护卫,防止刺客再次上门,因为曹彬病情实在严重,根本经不起路上折腾,所以就近放在巴州治疗。   门口卫兵都是曹彬的亲兵,主动上前询问叶尘,叶尘和他们在晋阳时一起打过仗,他们本来是认得叶尘的,可惜叶尘如今头发乱如鸡窝,满脸的污垢灰尘,衣服更是脏乱无比,除了极为亲密的熟人之外,没有人能够认得出来。   “我是叶尘,赶紧带我去见曹公。”叶尘一边跳下马,一边喝道。   两名卫兵一惊,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叶尘,跪下行礼道:“侯爷,您怎弄成这样了?喔……侯爷您可算是来了,大帅他……他快要不行了,侯爷您是神医,您一定要救救大帅啊!”说到最后两名卫兵眼睛都红了。   “那还不快点。”叶尘喝道。   一名亲兵赶紧带着叶尘向里面跑,另外一名亲兵则看了看,带着五百黑骑兵去找地方休息。   院子里树梢上的阔叶,在风的吹拂下“唰唰”地响,树叶晃动得非常轻快,一如叶尘那急迫的心情。他穿过用红漆木柱支撑的走廊,走过数个洞门,径直到了一座院子。   距离曹彬所在卧室还有两三百步远,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便传到了叶尘那不同寻常的鼻子中,另外还有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正和几名男子商量说话的声音传进了他的变态的耳朵。   喻清妍知道叶尘和曹彬的关系,早在三天前也从开封赶了过来。宫中神医钱乙也被赵匡胤派了过来,川蜀一带名医也被请了过来,但所有人竟然对曹彬所中之毒束手无策,喻清妍和钱乙两个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维持着曹彬的命。   “钱大人!侯爷已经将换血之法传授给晚辈,晚辈也已经弄清楚了其中原理,如今曹公中毒已深,恐怕只有换血之法可解此毒。”喻清妍说道。   “侯爷和老夫也交流过他的换血之法,原理老夫也略懂一二的,可是曹公所中之异毒不光是已经进入了血液之中,经脉之中也被毒素侵蚀,即使是换了血,也不能彻底解毒,且以曹公如今的情况,恐怕经不起换血之法的折腾了。唉……可惜你那师父鬼医不愿意来,否则以他在毒道方面的造诣,当能够解此毒的。”钱乙说道。 第274章 毒素转移   喻清妍道:“那不如将曹公带回开封,晚辈去求师父给曹公医治。”   “就怕以曹公如今情况,这路上一折腾,等不到回开封,便已经……”钱乙叹了口气说道。   “那……晚辈现在启程回开封,看能不能将我师父请来巴州。唉……晚辈那师父虽然疼晚辈,但性格倔的很,晚辈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他。即使是侯爷的话,他有时候都不理会的。”喻清妍一脸的担忧。   钱乙幽幽说道:“事到如今,只能等叶侯从南汉赶来,以叶侯的神通广大,或许还有办……”   砰!   一群郎中所在外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乞丐一般的人在一名亲兵的带领下快步走了进来。   钱乙面露不悦之色,喝道:“怎么又将乱七不糟的人请来。”   这些天曹彬下属担忧曹彬病情,没少请一些所谓名医和江湖奇人过来,结果大多都是骗子。如今这乞丐模样的人,钱乙又以为是所谓江湖奇人。   那名亲兵正要解释一下,喻清妍一怔,盯着叶尘,率先喊道:“侯爷!你你……你怎么成这样子了。”   说着话,喻清妍心疼无比的上前用自己的袖子开始擦拭叶尘的脸,叶尘说道:“快带我去见曹伯伯。”   喻清妍和钱乙带着叶尘进入内间卧室,见到了面色发绿,气若游丝,短短不到二十天时间,就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曹彬。   叶尘一边听着喻清妍和钱乙说曹彬的情况,一边过去将手搭在昏迷不醒的曹彬手腕上。一道内气进入曹彬体内,开始查探起来。   半晌之后,叶尘脸色沉重,眉头紧紧蹙起,脸上满是杀机,说道:“上官冰云,我定要让你碎尸万段。”   曹彬的情况正如刚才钱乙和喻清妍所说,毒素已经侵入血管、经脉之中,还好在喻清妍和钱乙的妙手和圣手之下,毒素没有进入五脏六腑,否则早已经死了。但若是不能将经脉和血液中的毒素清除,曹彬被毒死也是这四五天的事情。   叶尘医术水平远远比不上喻清妍和钱乙,唯一会的换血之法,如今也不能彻底管用,不由皱眉沉思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喻清妍正准备出声打断叶尘的沉思时,叶尘突然心中一动,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体制和丹田的特殊,心想或许可以将曹彬体休的毒素吸到自己的身体内,反正自己貌似是不怕任何毒素,百毒不侵的。   “我想到一个办法,你们让人千万不要打扰我。嗯!帮我将曹伯伯扶起来。”叶尘说道。   喻清妍和钱乙闻言一怔,但紧接着欣喜若狂,赶紧依言帮助将曹彬扶着坐起来,叶尘脱了鞋子也不管脚上脏脏的鞋袜上了床,盘坐在曹彬身后,微微闭眼,双手抵在曹彬后背厥阴俞和气海俞两处穴位上,左手内气进入曹彬体内流转一圈,然后又流入右手回到丹田,形成一个闭合的循环,之后就等待他自己也不能控制的丹田对曹彬体内毒素吸力的出现。   一个时辰之后,曹彬的病房中传出喻清妍一声惊叫。   曹彬的毒顺利的被叶尘全部给吸入了他的体内,但不知为何一时间没有进入丹田,而是在他经脉内逗留一会,结果就导致叶尘的脸在刚才也变得一片碧绿,和曹彬之前中毒样子一样。   但下一刻,叶尘又恢复了正常,并且徐徐睁开双眼,让喻清妍和钱乙看得一阵匪夷所思和心惊肉跳。   叶尘一脸疲惫的下了床,钱乙去给曹彬诊断,喻清妍死死的将叶尘按到椅子上,开始给他诊断。   半晌之后,两位名医都是一脸惊喜和怪异。曹彬体内的毒素全部没了,只是身体比较虚弱要好好的修养一段时间。而叶尘体内同样没有任何毒素的样子。   喻清妍不放心,反复以好几种办法硬是拉着叶尘诊断了半天,最后钱乙也出手给叶尘诊断,同样没有发现任何毒素。好似那些毒素凭空消失了似的。   叶尘没有将自己体制和丹田的特殊告诉二人,在二人询问下只是装傻呵呵了一会,然后找机会逃了出来,找地方去好好睡一觉。   ……   ……   川蜀利州,是成都府与兴元府地境交界的地方。也是如今流寇最多的地方。   叶尘休息了三天,带着五百黑骑兵和随后赶上来的五百华夏卫来到了利州,并在此地召集了两万五千剿匪大军统兵大将,算是接手了这两万大军。   叶尘见过剿匪大军指挥使以上将官之后,让他们各自返回营地,便来到了给自己准备的帅帐中。   白沧海、李君浩两名司使各自带着麾下几名部司使早已等候在此。   白沧海统领的行动司下辖刺杀部、保卫部、特殊任务部。如今有两个部司使都在这里,他们都是最先表明态度彻底投靠叶尘的十多名江湖高手中两人。   其中刺杀部部司使名叫连继城,外号鬼手,本来就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流杀手。   保卫部部司使名叫黄楼平,外号铁镖师。他本来就是江湖上四大镖局之一中原镖局总镖头,年初起了贪心,去闯叶府半死迷宫,身陷其中,中了鬼医的毒,后来果断将自己镖局贡献出来成为华夏卫府外围势力,而自己也被叶尘任命为保卫部部司使。   另外,至今为止,特殊任务部部司使叶尘一直没有任命,他准备将这个位置留给水儿。   李君浩统领的情报司下辖侦察部、传送部、分析部。其中侦察部部司使杜千秋被叶尘派去劫取和运送天一道从皇宫中运出的金银珠宝去了,而分析部部司使便是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叶尘的胡三光。此时传送部部司使也在此处,此人名叫夏飞,是如今华夏卫府中一百多名江湖高手里面轻功最好的一人,外号草上飞,也早早向叶尘表明了忠心。   这几人都各有各的绝活和本事,也是聪明人,这些天跟着李君浩和白沧海配合曹彬对付流寇和弥勒教,发挥了很大作用,前些天巴州大战能够将流寇围起来,他们带领麾下人马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百密一疏,他们却没有想到上官冰云大胆如斯,竟然敢潜入千军万马之中,刺杀曹彬,结果导致功亏一篑。   虽然叶尘之前并没有让他们注意曹彬的安全,但上官冰云竟然藏在曹彬的随行人员之中,而华夏卫府却事先没有得到一点风声,以叶尘和曹彬的关系,曹彬受刺差点死去,从李君浩和白沧海到几名部司使都感觉有些失职。   所以,一见面,李君浩带领几名部司使行过礼之后,便说道:“总司使大人,属下等人失职,让曹公受刺,还请大人责罚。”几名部司使也跟着领罪。   白沧海之前没有向叶尘行礼,只是点了点头,此时也说道:“我没有盯住上官冰云,此事我也有责任。”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此事不能怪你们,毕竟之前没有给你们安排曹伯伯安全之事。嗯……李兄!你执掌情报司,那上官冰云是如何变成曹伯伯大军中监军太监的伴随,这事事后可有调查?”   李君浩说道:“属下已经调查过了,最后的结果表明,那名监军有问题,但监军如今已经消失,三天前他的尸体在巴州一处客栈中被发现。而这名监军乃宫中陛下直接派遣的,所以此事的源头在宫中。因为牵扯兹事体大,属下没有再继续调查,等总司使大人定夺。”   叶尘皱眉沉思半晌,说道:“此事先放到一边,等回到开封再说。当务之急是这些流寇。”   对于如今叶尘和官军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够找到流寇,然后将流寇围堵起来,将其一举消灭。刚才与各军将官商议中,众人都已经达成了共识。实事上能够想到这一点并不难。但难就难在如何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根据情报司获得的情报,利州境内流寇占据了所有流寇的九成,最开始的十六路反贼经过融合吞并之后,在上官冰云的暗中操纵之下,如今也只剩下七路大的流寇,并进行了整合,尊其中最大的一股反贼首领徐青飞为大王,另外六路反贼首领为大将军,分别是黑狼、毒蝎子、血屠夫、过山虎、黄一刀和铁骨头。”   “利州附近流寇总数大约有八万多人,但其中有七万左右是被他们挟持和哄骗手持武器的流民,真正的能战者是那一万多的马贼。不过,这些天官军各种围剿,川蜀城外乡野能吃的东西也被抢的差不多了,前往关中的百丈关等关口被关中那边禁军牢牢守着。流寇去不了关中,如今这些天吃的越来越少,据打入流寇中情报员传来的消息,流寇已经杀了三千多匹马,用做食物吃了。且那些流民中已经开始出现人吃人的现象。嗯!如今他们都集中在大巴山中小口峡谷一带。”侦察部司使杜千秋不在,李君浩这些时日亲自统领侦察部的人,此时率先说道。 第275章 流寇七大匪首   说到这里,李君浩看了一眼白沧海,发现后者没有说话的意思,紧接着又说道:“川蜀禁军和关中地方禁军,以及曹公从京师带来的五千禁军堵住了川蜀通往外地的关隘路口,让流贼难以出川蜀,然后又围追堵截,逐步推进压缩流寇活动地区,其中关中地区禁军只负责堵截流寇往西逃奔关中的通路。曹公遇刺之后,曹公麾下统兵副将魏达带五千京师精锐兵马,这些天击破数股大小流寇。川蜀本地禁军作战也极为勇猛,这些天杀了不少流贼。”   “其难处在于大巴山中小口峡谷一带峡谷畅通,干河遍地,各处皆有山路通行,却缺乏险要阻截之处,流寇于其中往来不定,往往发现踪迹时,他们又已跑到他处,其马兵行动迅速,血屠夫、过山虎、黄一刀带领的流寇,便多次被官军打得大败,但这些流寇中的马贼精锐次次逃脱,不久便又胁裹出上万流民。我大宋战马多给了西北和北大营边军防着契丹,川蜀本地禁军缺少骑兵,多为步兵,大多时候即使找到流寇,打到最后也追不上那些流寇中的马贼。”   叶尘听了眉头深蹙,说道:“流寇中有多少我们的暗棋?”   李君浩说道:“我们情报司有四十多名情报员潜入流寇之中。”   刺杀部部司使鬼手连继城,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白沧海,看后者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主动说道:“回禀总司使大人。属下刺杀部已经派出五十多名杀手打入流寇中间,其中华夏金卫十一人,华夏银卫四十三人。且这些人手都已经分散至七股流寇中间,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可随时进行斩首行动。”   ……   ……   大巴山中小口峡谷一带本来有一个镇子,名叫小口镇,如今漫山遍野的流民就在镇里镇外安营,他们没有足够的材料和体力搭建住的地方,很多人只是露天居住。   镇内还有几座完好的大宅,门前竖立着一杆红色大旗,上面书写着徐清飞王四个大字,另外还有六个小一些的旗子,上面分别写着另外六路流寇的旗号。门口不时有一股股骑马的彪悍人马到来,互相用川腔大声谈笑,然后一起进屋。   这里原来是一个乡绅的家宅,今天是徐青飞王自用的临时所在,他的营地并不在此处,而是在小口镇以北,还要更靠近大巴山,今日只是到这里召集各股匪首见面谈事。黑狼作为第二大的流寇,早早赶到此地,他与徐青飞两人最近一直都搭档流窜,是最开始十六路流寇的主心骨。   宅院的东西花园里面散落着许多马匹,他们正在里面吃草,地上满是粪便,将一个清幽雅致的花园弄得一片狼藉。两面花园的中间,便是地主老财原来住的地方,正厅里坐满彪形大汉。   上首那名膀阔腰圆,身穿一身精良的锁子甲,身后一件发黑的红披风,黝黑泛黄的脸上长满杂草一般的络腮胡,眼中一股暴虐之色的中年大汉正是徐青飞。他神态从容,并不像那些头目那样大吃大喝,只是偶尔端着酒碗沾一口。他旁边的则是一个粗豪的中年男子,大约四十上下,一脸狠厉之色,正是黑狼。   “大哥,你得赶紧的想个法子,如今打食越打越少,瓜娃子的狗官兵倒越来越多。”门口一声川蜀口音的大喝,上首大汉笑笑抬起头来,看着脸色发黄的黄一刀大步走进厅来。   周围的流寇头子们纷纷跟黄一刀热闹的招呼,黄一刀也不回应,走到一个小贼头面前,一把抢了他啃到一半的羊腿,又夺了他碗,自己坐到了徐青飞身边。他麾下实力如今排在第三,仅次于徐青飞和黑狼。   最开始的十六路流寇头目,如今有九个已经挂了或不知所踪,就剩下七个。黄一刀为人凶残跋扈,对其他六个头目都没有多尊重,只有徐青飞能能够压服黄一刀。   这时下面一个流寇首领不阴不阳的道:“龟儿子黄一刀,听说你个龟儿子被曹彬那个死瓜娃子从开封带来的五千人打得裤子都丢了。”   黄一刀冷冷看过去,双目凶光四射,两人都凶恶的对视,徐青飞在中间平静的喝酒,其他人各吃各的,仿佛司空见惯。   “日你先人板板,老子什么时候被打得裤子丢了。”   说话的人是势力排在第四的血屠夫,为人凶残,嘿嘿笑道:“你个龟儿子迟早被官军打得腿都断掉。”   黄一刀呼一声站起来,一个酒碗呼一声就飞了过去,血屠夫早有预备,手一挥挡开,身后几人同时呛啷啷的抽刀,黄一刀和他身后几人也抽出腰刀,作势就要上去砍杀。   “好了。”徐青飞轻轻挥挥手,黄一刀才停下步子,徐青飞站起来走到中间,喝道:“眼下,这狗官兵逼得咱们兄弟都没地方抢吃得,还杀了我们不少兄弟,你们两个龟儿子还在这里内斗。”   黄一刀听完后坐下,挥手让手下收起腰刀,把刀当啷一声扔到地上,气呼呼的坐下饮酒,不时狠狠的瞪那个血屠夫一眼。   徐青飞对周围人拱手道:“今日大伙都来了,咱老子寻你们来,不是来打架喝酒的,皇帝如今派了几万人把我们堵在这川蜀盆地中出不去,川蜀这哒就巴掌大一块,日后该往哪里去,老子刚才接到上师的指示,给你们说一下。”   黄一刀目光扫过四周,一看没有那些讨厌的和尚,低声说道:“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听那和尚的……”   “闭嘴!”不等黄一刀将话说完,徐青飞一声暴喝。   “矮熊他们是怎么死的你是不是忘记了?”徐青飞骂道。   黄一刀再不敢说话。   只是众流寇头子此时都无精打采,事到如今他们都有些后悔,当初当山贼或者响马,日子过得多潇洒,如今到处乱窜抢劫,哪里有东西可以抢,他们就去哪里,刚开始的确感觉很过瘾,但时间一长这种到处流窜奔波的日子一长,他们便感觉厌烦起来。只是如今他们已经骑虎难下,想停下来都不行,否则他们几个首领必死无疑。   徐青飞见没有人再说话,便说道:“上师说,如今官军四集,人数只会越来越多,又堵了前往其它地方的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上师说他会在明天下午找人将那百丈关龟儿子官兵将领杀了,亲自动手想办法打开百丈关,让我们去关中。但前提是我们要将围在北边的官军打退。”   黑狼在上首一拍掌,大笑道:“还是上师厉害,只是守在北边的正是那最厉害的五千京师禁军,不好打啊!”   黄一刀说道:“怕什么,咱们里里外外加起来八万多人是有的,这许多人怕个甚,要想脑袋有饭吃,就得舍得脑袋。”   下面马上就有人响应道:“老子赞同大哥的,杀开封来的官军。”   “不如我们绕一下,从西边走,杀本地官兵去。”   “怕个屁,就杀皇帝老儿派来的官兵。”   “就是,那京师来的官兵只有五千人而已。”   “日你先人板板,那五千人一个顶四,相当于两万大军。”   下面的贼首们纷纷争执起来,鼓噪着要对付他们各自的仇家。   “你们一群龟儿子,都他妈别叫。”徐青飞站起来道:“我们明天一定要快,不然那百丈关再被堵上就完蛋了。打退北边京师来的官军路途最短,就打他们,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各家都要出两千能打的兵马在前面。”   ……   ……   小口镇西北面四五里处,这里是西营黄一刀与徐青飞人马之间的驻地,黄一刀在巴州挨了京师禁军重击,又被川蜀禁军堵上,落荒而逃才来到这里,损失不少,不过一路抓百姓,又收编了一些山贼土匪和溃散的其他流寇,现在人数又有了近万。   他们这个营地中间是一个山民寨子,是刚刚被他们打下来的,马兵住在那里面,其他的流寇就是这么散在平野上,流民们在野地里到处挖鼠洞,或是往北去大巴山的边缘的山林中砍柴打野果,偶尔有些马兵在外面跑过。   从东面远远跑来十多个流寇马贼,他们刚刚出去抢掠回来,其中两人回营呆了一会,然后又骑马出来,往北面的山林跑去,在树林边缘寻到了徐青飞麾下的另外一个骑马的流寇,他正在那里监督一些流民砍柴。   三个马兵汇合后避开流民,其中一个在一片树林边抬起头向周围张望,赫然便是原来的南帮帮众,如今的华夏卫府情报司川蜀地区情报组长十娃。另外两人则是在华夏卫府都极为稀少的金牌探子,都是出自韩虎带来的五千京师禁军,原本在军中就是探子,如今是华夏卫府情报司侦察部的探子。情报司情报人员和行动司华夏卫一样同样有等级分别,所谓金牌探子便对应者行动司的华夏金卫,这二人分别叫吴刚和冯志远。 第276章 金牌探子之密谋   可是,这三人穿衣打扮和神色,分明就是一副流寇的样子。   这便是李君浩在流寇中布下的众暗棋中的三个,巴州大战虽然大部分流寇跑了,但也打乱了流寇组织,华夏卫府有数十名会说川话的情报员和华夏卫乘机扮作被打散的小股流寇马兵,换成缴获的兵器,分成七组投入了如今这七大流贼群中,这种情况也就对流寇这种混乱的组织管用。   流寇遭到重创后正需要补充实力,看他们骑术不错,立即收入了马贼之中,而马贼无一不是流寇的核心成员。冯志远这组先加入了血屠夫,然后又投了黄一刀。流寇的结构松散,组织混乱,类似于大股的土匪,马贼常常改换“东家”,冯志远也作了些功课,声称以前是川蜀道上的独行贼,曾在多个营头干过,他对川蜀很熟悉,说来头头是道,加上他的口音很正宗,流寇并未起疑。于是他跟着黄一刀的队伍跑了半个多月,终于找到了徐青飞和黑狼。   冯志远望着外面大道上跑过的一股马贼,对两人问道:“今日来来往往人很多,他们都往小口镇去了,看着像在商议什么大事。”   “是徐青飞在小口镇召集七路流寇大小首领,我刚跟着黑狼过去了,那帮流寇声音很大,我在门外就听见了,弥勒教的妖僧明天会帮他们打通通往关中的百丈关口,明天他们想从北面突围逃到关中去。”十娃说道。   “总司使大人已经赶来了,我们华夏卫府几乎倾巢而来,若是让他们就这样跑了,这是我们华夏卫府的耻辱。我建议由我立即潜出去,去利州报信。由总司使大人定夺。”吴刚抢先说道。   十娃本来是想亲自去报信,毕竟这是总司使大人来了之后第一个非常重要的军情,但吴刚既然已经抢先,他却不好再说什么,他略一犹豫说道:“可以,但你一个人不保险,你们两人都去,现在便潜离,我会给你们打掩护。”   两人都点点头,十娃低声问道:“今日你们出去,那几条河的涉渡点都记下没有?”   “记下了,周围的标记也做了。这附近简易地图也画了,山中道路也打探清楚了。”冯志远说道。   这时营边一声牛角号响,是黄一刀在召集马兵,接着旁边其他几股流寇也响起号角或喇叭。冯志远和吴刚不再说什么,钻入旁边林子里面消失不见。   利州北部大巴山南麓,巍峨连绵的大巴山在这里成为温和的丘陵,茂密的树林渐渐稀疏,外沿只剩下一丛丛的灌木和草丛,这些丘陵慢慢延伸到秦岭地区,翻过秦岭便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地区。   山外的峡谷中是连绵数里的流民营地,大群的流民往山地过来,在山边砍柴打水。一些马兵则牵着马在各处吃草。徐青飞、黄一刀、黑狼等部流贼开始煮饭。   冯志远和吴刚钻出树林,在一处隐秘之处找到藏好的马匹,骑马沿山走了一阵,隐入山后消失不见。不久后他们从几里外绕回到平原,打马往南边利州而去。   ……   ……   利州城外西北三里,大地一片枯黄色,连续的干旱和动乱让这片土地几乎失去了生机。   华夏卫府行动司倾巢而出,在此地聚集了一千五百华夏卫。再加上五百黑骑兵,总数两千人设了大营就坐落于此处。挖了两道深深的壕沟,里面布满尖木桩,后面是一道土垒,上面插了标枪做的拒马,隔一段还有一个木制的望台,上面有几名华夏卫在值守,一切都按照野战宿营的要求扎营设防。西面道路上腾起黄尘,几名华夏卫押着两名流寇模样的人疾驰而来,在门口与值守哨兵说了几句后,他们便进入大营。   中军帐里面,叶尘、白沧海、李君浩、胡三光坐在大桌前,看着一份地图,研究情报司收集的情报,这两天流寇突然开始收缩人马,七路流寇全部聚集到大巴山之中,很有可能是要有大的行动。   叶尘等人一直猜不透流寇打算做什么,只是派人让五千京师禁军和两万川蜀禁军加强戒备,以防被流寇偷袭。   叶尘越是了解情况,越是感觉这些流寇竟然远比南汉正规军还要难对付得多。这些流寇马兵不少,随行的流民更是七八万,营地也是行踪不定,往往官军收到消息赶去的时候,流寇哨探早早发现,然后就已经换了营地。官军往往扑空,虽然也打了不少胜仗,却都没能对流寇进行决定性的重创。   几人皱着眉头,正对着地图抓脑袋,帐外有亲兵大声的汇报:“总司使大人,情报司金牌探子冯志远和吴刚从流寇那边回来了,带有紧急情报要见各位大人。”   叶尘闻言,精神一振,一拍桌子,喝道:“快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冯志远和吴刚跑进来,神色十分匆忙,大家都不寒暄,二人匆匆向众位上官行过礼,就凑到地图前,介绍了流寇的动向,然后冯志远指着大巴山北面一一指点道:“大人,七路流寇全部到了大巴山,流寇总首领徐青飞在靠近大巴山南麓扎营,黄一刀在他的正东,黑狼在西边,另外四路流寇全部在南边。他们营地彼此两三里的距离,距离咱们这里约百里上下,今天下午徐青飞召集各路流寇头领议事,说是弥勒教的人会将通往关中的百丈关给他们打开,他们决定明天从北边突袭京师来的五千禁军,过百丈关前往关中。所以属下急忙赶来回报。”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叶尘毫不吝啬地说道:“不错!这个情报非常重要,李司使和白司使派出的暗子做得很不错。”   李君浩说道:“总司使大人,是不是调动川军连夜前往北边支援京师禁军。”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调动大军前往北边,很难逃过流寇哨探的眼睛,他们完全可以趁着其它方向官军空虚从改变方向绕行前往百丈关。”   “属下认为可派人前往百丈关报信,然后调动大军急行百丈关,在百丈关方向等候流寇。”胡三光说道。   叶尘说道:“派人前往百丈关是必须的,但调动大军前往百丈关除了北边京营禁军之外,其它几个方向川军从距离上来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但京营禁军去了百丈关,万一弥勒教将另外几个前往关中的小关口也打开,这些流寇岂不是毫无阻碍的就流窜到了关中。”   白沧海脸上有些不耐,看看叶尘道:“为什么要跟着那群流寇的计划行事,不管流寇的计划是什么,既然徐青飞、黑狼、黄一刀这些流寇全部聚集到了一起,那这就是一个大好机会,他们现在所在距离我们大营不远,依我看,不如带领一千五百华夏卫和你带来的那五百黑骑直接突袭他们的营地。”   叶尘几人都呆了一下,李君浩忍不住道:“白大人,我们毕竟人数少了一些,流寇可是有七八万的人,就算其中大多都是流民,但能战的马贼和流寇也至少有一两万人。”   白沧海说道:“那些流民可以忽略不计,那一万多马贼与寻常官兵还能较量,但碰上我们华夏卫也就乌合之众。另外,我看总司使大人带来的那五百黑骑兵不简单,每一个人恐怕都能够抵得上一名华夏金卫。所以,即使正面为敌,我们也不用怕这些流寇。”   叶尘听得有些心动,但胡三光又说道:“只是咱们这边一动,流寇哨探肯定就发现了,那些马贼肯定又会流窜他处。”   白沧海毫不客气道:“哼!流寇跑得快,但他们晚上总要睡觉,我们就晚上走,就今天晚上走,急行军一百里路,以华夏卫和那五百黑骑兵的体力,这不算什么,大半个晚上绝对能到,天明时分发动袭击,让那些流寇骑马都没来不及。”   李君浩和胡三光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流寇人数多达七八万,精锐也有一万多,华夏卫虽然厉害,但主动送过去打,万一被围住,流寇四面攻打的话,他们心底还有些担忧。说白了他们二人是情报司的官,对行动司华夏卫的战力和潜力并不是非常了解。   报告过情报,便一直没有吭声的冯志远犹豫了一下,突然说道:“属下倒是觉得白大人的提议可行。属下这些天和那些流寇在一起,知道他们的确如白大人所言乃是乌合之众,毫无纪律可言不说,几股马贼首领之间都互有矛盾,这些天为了争抢财物和女人互相打一场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另外,若是按照白大人所言,晚上偷袭的同时,我们潜入各路马贼的华夏卫和情报员可以趁机散布谣言,夸大偷袭人数,然后趁天黑点燃一些东西,再暗杀一些人,以流寇的纪律性很容易炸营酿成营啸。如此一来,我们即使两千人,也完全可以打一场大胜仗。” 第277章 百里夜袭(一)   吴刚见冯志远露了彩,也不甘落后,上前一步,从怀中拿出一份简易地图,放在桌子上,指着地图说道:“总司使大人,属下等人将流寇所在地形查探十分清楚,那徐青飞的位置并不在最外围,除了北面是大巴山南麓外,东南西三面都有其他流寇驻扎,最容易发现我们的便是东面扎营的几股流寇,分别是黄一刀、血屠夫和黑狼,都在徐青飞东面十里范围内。这都不是很容易避开。一旦惊动了外围的流寇,流寇随时可以跑路或者调集人马围攻我们。”   “不过,属下知道一条路线,可以直接绕到流寇首领徐青飞营地。”   一边说着,吴刚抓过一支毛笔,在徐青飞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表示是徐青飞和黑狼,在周围又补了一些小点,然后从利州拉了一条曲线,走到接近小点的地方停下,往北进入了大巴山,从山地中拉了一道略有些歪曲的弧线,到了徐青飞营地的正北方。   围观的众人同时皱起眉头,吴刚看着叶尘道:“各位大人,流寇只防着其它方向,这个方向因为是陡峭的山林,又在北边,所以防御是最松懈的。若是寻常官兵在晚上自然没有这个能力从侧面翻山越岭,但咱们华夏卫都是经过总司使大人那五百丈障碍的锻体之法训练过的,这些事情对我们华夏卫来说不算什么。”   吴刚话音刚落,白沧海便哈哈一笑,拍了一下吴刚和冯志远,说道:“你们二人很不错,我们就用山地掩护,从北边接近到徐青飞最近的地方。然后展开正面推进,分几个方向同时突击偷袭,一鼓将其击溃。”   叶尘目光精光闪烁,接口道:“只要最强的徐青飞一股流寇奔溃,再加上潜藏在其它各路流寇中的暗子杀人放火,大晚上散布谣言,就算没有让流寇炸营,周围的几股流寇必定毫无战心,这个时候若是让暗子进行斩首行动,几大势力流寇首领突然死掉,流寇中必生乱子,以流寇的纪律性和这些日子精神绷紧的弦,想不炸营和酿成营啸都难。”   众人此时不由眼睛都越来越亮,就连刚开始反对夜袭的李君浩和胡三光也有些心动。说起来,真正了解这些流寇的还真是这些潜入流寇中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且还熟悉地形的吴刚和冯志远等暗子。   叶尘又沉思一会后,看了看地图,转头对冯志远和吴刚问道:“北边山地中有没有小股流寇扎营?”   冯志远回忆一下道:“没有,那些山地夏天蚊虫多,没人愿意在山林里面过夜,基本上都在山谷平野里面扎营。”   “徐青飞北面的山林你们是否亲自去打探过?能否让两千人行军?”叶尘又指着地图,进一步问道。   冯志远和吴刚商议了几句,回忆那一带山林的地形,片刻后冯志远才道:“回禀大人,我们都去打探过,两千人完全可以行军,那一片山地是一串山丘组成的,后面有一个连续的山沟,那里面树木不多,以我们华夏卫的水平,行军相对容易,能顺着山沟到达徐青飞北面。只有最后攻击的时候需要先翻越一座不大的陡山,穿过南坡的树林,那里面树木也不茂密。”   叶尘盯着地图上那座陡山,眼中神采连连,似乎正在下决心,想了一下又问道:“我们所过山地之间有没有流寇派出的哨兵?”   “有哨兵的,属下就当过一次,所以属下已经趁机打探清楚他们哨兵所在,属下认为在我们大队伍到达之前,属下可带几名华夏金卫悄无声息的将他们的哨兵清除。”   叶尘点了点头,又问道:“中间有几条河流?晚间能否涉渡?”   “无大河,有小河流六条,属下等人已经查探过深浅,都已经打探清楚涉渡点。”   “好!那就即刻急行军,夜袭流寇大营。”叶尘一巴掌拍在地图上,看着众人道:“还有没有问题?”   众人一起摇头,他们知道叶尘已经下定决心,脸带兴奋之色,这个突袭计划胆大又具有成功可能性,想着以两千人突袭百里外的七八万流寇,即使是白沧海都略微有些心跳加速。   叶尘等了片刻,见没有人再反对,便对他们道:“机会难得,好不容易流寇聚集到了一起,我决定要冒这个险。入夜之后就出发,天亮之前必须要走到。每人只带两日份干粮,其余与作战无关的东西一律放下。”   “另外,凡生病体力不佳者,或者夜间不能视物者一律留守,看守营区。”   “李君浩立即派出快骑通知川军和京师禁军,告诉他们我们的计划,让他们骑兵连夜出发准备,做好凌晨围剿夹击流寇的准备。”   “白兄现在回营开始准备,将命令传达至每一名华夏卫,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离营,做到随时可以出发,入夜后我大军沿大巴山南麓边缘急行军。另外,我们两千人到达徐青飞所在流寇营区附近之后,会兵分三路,五百黑骑兵体力比华夏卫还要好,攻击敌营中侧,一千五百华夏卫分成两部分担任西侧推进和东侧突袭,中间推进由我亲自带领快速向徐青飞营地中间突击,东、西两侧分别由白司使和李司使亲自带领。”   “嗯!因为是夜间,又是山路,骑马多有不便,且还容易暴露,所以所有人都步行。”   叶尘最后再次叮嘱道:“诸位要记住袭击要点,攻击开始的时候要保证突然性,接近之前尽最大努力不要惊动他们,一律不准吹号不准敲鼓,有命令都用口头传达,统一攻击信号为华夏卫夜间联络用的鸟鸣声。兵分三路,每条线上展开正面快速推进,只管往前,能多快就多快。我们进入营地后重点是速度,绝不给流寇整理人马的时间,到时候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直到击穿流寇大营,最好是能够让流寇炸营才能停下。没有听到集结号角和鼓声,任何人不能停止攻击和前进。”   李君浩站起大声道:“遵命!”他眼中带有兴奋。   白沧海也是一脸杀气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去给他的华夏卫传达命令。   叶尘对吴刚和冯志远说道:“吴刚现在赶紧回到流寇中,联络上我们的人让他们做好后半夜的配合准备,除了徐青飞……放他走,我们的人暗中一路跟随上,借机找到上官冰云之外,其它六路流寇首领趁乱一律进行斩首行动。”   吴刚单膝跪地,恭敬称是,然后起身,快速离去。   “冯志远!你进一步准备,此次夜袭你是带路人。”叶尘拍了拍冯志远的肩膀,在后者激动的神色中说道。   冯志远恭敬称是,开始进一步研究地图。   之后叶尘才转身对一直站在角落阴影中,犹如一个雕塑的黑骑兵首领说道:“黑月!刚才所说之事,你都听明白了吧!”黑骑兵首领没有名字,叶尘给他起名叫黑月。   黑月单膝跪下道:“听明白了,主人。”他的声音嘶哑冷硬怪异,不似人声。   “那现在下去准备吧!”叶尘说道。   “是!”黑月说道,然后起身出帐,去召集他的五百黑骑兵。   ……   ……   六月十八日,月亮出得晚,但夜空中满天星光,温柔映照出北面一轮轮的黝黑山影,借着星光的照明,一支两千人的军队行进在辽阔的大巴山边缘。他们的身形被北方的大巴山山影背景掩护,不在近距离观察,很难发现这支安静赶路的大军。   所有人都没有举火把,夜间举火夜行,隔很远就能看到,所以他们只能借着星光前进。他们都没有穿盔甲,以减轻负重,并且兵器也收了起来,以避免造成反光,容易暴露自己。   白沧海跟着带路的冯志远走有最前面,万一碰见游动哨,或者有潜伏哨,以白沧海的实力,也完全可以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便将其杀掉。   叶尘在大军之前,李君浩在最后面。整体呈不规则的棱形,分三个大队。这个阵型行军,能快速变换为几种战斗阵型,简单而直接。   走在最前面的是五百黑骑兵和叶尘及胡三光带领的几名负责传令的华夏卫,五百黑骑兵也放弃了马匹,同样步行前进。   除了五百黑骑兵面无表情之外,所有华夏卫都一脸兴奋,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出动这么多人手进行大战,且还是夜袭七八万流寇。   叶尘带着两千人出发后合理分配着体力,时快时慢,常速和急行交叉,中间没有进行任何休息。若是寻常军队走上五十里,已经疲惫的不行了,但经过特训的华夏卫体现出了远超寻常人的体内和意志,虽然非常辛苦,但却个个精神昂扬,战意十足。   一路过来,后面的华夏卫会时不时看见路边依稀可见的三三两两尸体。那是跟着冯志远的白沧海遇到了夜间流寇游动哨和潜伏哨,在第一时间内将他们悄无声息的斩杀。 第278章 百里夜袭(二)   这样一路走着,大概走了近六十里远,遇到了第三条小河,叶尘耳朵一动,听到小河上游有人声传来,便停了下来,后面队伍便依次全部停下。叶尘转头看去,发现是西南边河流上游处四五百步外有一处篝火,透过火光能够能看到水流的波光,四五名流寇还没有睡觉,正在奸淫一名女子,旁边有十多名流民在围着看热闹。   这时前面带路的冯志远和白沧海也走了过来,冯志远低声道:“大人,这股流寇应该是临时出现的,属下下午过来时他们并不在此地。”   叶尘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几眼,发现加起来二十一人,且这伙人十分松懈,他们一大群人到来距离这么近,他们都丝毫没有察觉。   但叶尘不敢肯定他们一过河产生的细微声音不会被这些人发现。他略一犹豫之后,说道:“他们有二十一人,白兄你和连继城若是亲带二十名刺杀部的华夏卫小队长过去,在第一时间能不能在他们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将他们杀了?”   白沧海略一沉思,说道:“不用,我只带一人过去便可。”   言毕,他也不理会叶尘,在后面华夏卫中叫出来一名队长,二人向那些流寇潜去。白沧海带去的这名队长叶尘记得,是他以“半死迷宫”收服的一百多名江湖高手中的一个,名叫张树亮,实力只能勉强算是二流,但轻功不错,最主要的是精通一些迷香迷毒之类的手段,之前是一名江洋大盗,有时候也兼职采花贼,江湖外号盗花贼。如今是华夏卫府行动司下属特殊任务部第十一行动小队队长。   看见白沧海带着此人前去,叶尘心中一定,已经有所猜测。   叶尘目光之下,夜晚犹如白昼,他看见白沧海和张树亮潜伏到一块大石头之后,后者弹出一个手指头大的东西,划过一个完美抛物线,无声无息的跌入那些流寇旁边的火堆上。   然后,十数息之后,那些流寇和那赤身裸体的女子全部就晕了过去。再之后,白沧海和张树亮二人跳出去,一个个将那些人全部杀了,包括那名女子。   整个过程很干净利落,简单之极,也残酷冷血之极。   对于那名女子的身份,在这个时候还出现在这里,显然本身也是流民,叶尘虽然感觉二人有些心狠了一些,但一想杀了也保险,万一那女子醒过来,又跑回到流贼中一说,惊动其他地方的流寇,这涉及到此次行动能否成功,更关系到自己和麾下两千人的安危,尤其是在白沧海和张树亮看来叶尘也在军中,更是不得不谨慎。   消除了意外情况,大军继续前进,过了这条河,再次急行,以挽回耽搁的时间。   有了之前的意外流寇出现,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些紧张,也越发警惕。叶尘也不停的竖起耳朵注意四周动静,同时不断往四野张望,生怕哪里有出现一股流寇。好在路上再没有大股的流贼,大军避开那些寨子,连已经损毁的村落也是远远绕开。   他们现在行走的道路大多是乡间小道,偶尔还是会进入田地中,这些翻种过的土地行走不易,显得十分轻松。但很快他们转向北面,从一个山口进入了大巴山北麓的山地。   接着先往北走过一段后,转入了一条山沟,然后大体维持着这个方向前进,道路变得难行。若是寻常人大晚上的借着星月之光很难行走于其中,一不小心就会被石块土堆绊倒,帅哥鼻青眼肿的,甚至摔到山下,送了小命。可这些华夏卫和五百黑骑兵却已经不是寻常人,甚至已经不是寻常战士。   再加上,有叶尘亲自在前面带路,后面的人只要看着前面那人下脚的位置,然后自己就踩那个位置,这样就不用花精神去选踏脚处,也不会猜错了地方。   大军在山地中停停走走,沿途白沧海在冯志远的带领下杀了十多名流寇哨探,山沟中有一条东南往西北走向的小路,十分狭窄,两旁是灌木和草丛,其中各种虫鸣协奏,偶尔还有一些看不清的动物跑动。   走到现在已经近百里,加上众人心情有些紧张,对体力的消耗更大,所有人终于开始感觉到疲惫,队列中呼吸也慢慢变得粗重起来。   狭窄的山间道路上,华夏卫的队列早已变为了三列或者两列,队形显得有些混乱,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大队伍刚翻过一座小山,隐约看到远处流寇的灯火,所有人的心情兴奋中带着少许的紧张。   在接近流寇营地五百步时,叶尘下令停下,命令一人接一人往后传,接力棒一般传递后,大队终于逐渐停下,杂乱的脚步声消失了。   叶尘在旁边做一个下压的手势,五百黑骑兵唰的一下就坐了下去,然后后面的华夏卫略有些凌乱的也纷纷坐下,叶尘叫来行动司传送部司使轻功身法最好的夏风先行潜入,进一步打探情况,趁机让大军休息一会。   其他人不能如叶尘这般拥有夜视能力,黑灯瞎火的这么大一片山,很容易迷了路,或者走错路。所以最后的确定很有必要。   包括五百黑骑兵在内,所有人都拿出随行水囊喝水,然后悄悄整理身上行具和武器。   众人在山风和虫鸣中蹲在山沟中等待,直等了半刻钟,夏风回来了,和叶尘汇报了情况,叶尘听了之后,让夏风待在自己身边,然后向后面悄声下达了命令:“往后传,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说话者立斩。注意不要让兵器在树林中碰到头顶的树枝。”   等命令传达到每一个人之后,叶尘一挥手,所有人都轻轻的站了起来。   前面是一座山丘的北坡,上面有大片的树林,穿过树林便是流寇大首领徐青飞的营地。   按照之前的预案,兵分三路,从东、北、西三个方向,悄悄的向流寇营地潜行而去。   山坡上面的树林不算密集,两千人一路躲闪着那些树干往山顶爬去。   ……   ……   大巴山北麓,静谧的月夜之下,林中只有各种昆虫的叫声,如水的月光穿过层层枝叶落在地上,照出满地的枯枝落叶,让这片树林变得如同幻境。   在流寇毫无察觉之中,一千五百华夏卫和五百黑骑兵在叶尘带领下,已经悄悄进入到攻击范围之内。百里行军终于在天明前完成,两千最优秀的战士隐藏在山林中,已经沿着漫长的山麓北坡展开,分三个方向,各自排出六排的长长队列,正面对着山外流寇大营北部,他们只需要走出树林,便是流寇的营区。   华夏卫经过残酷的训练和考核,让他们的体力十分强悍,此时在紧张情绪的刺激,他们的体力仍维持在较充沛的程度。   所有人透过前方参差的树枝树干,能看到远处流寇营地残留的火光,除了五百黑骑兵的异类之外,这个时候一千五百华夏卫也没有太多紧张,反而希望战斗快些到来,这种时候当然也没有了丝毫睡意,只有战意和兴奋。   不过,林间的蚊虫让他们很痛苦,手上脸上被咬起一串串的包,正是因为山林中蚊虫太多,连流民流寇也不愿呆在山林边过夜。光是蚊虫多也罢了,偏偏他们还不能打,叶尘刚才下达了命令,谁发出声音可是要被斩首的。   穿过这片山林之后,除了五百黑骑兵整体作战,叶尘带领着他们直杀流寇营区核心之外,华夏卫会以各小队为基本作战单位,穿插突击,以最快速度击溃流寇,引起他们的崩溃和恐慌。   在林子边上,所有人按照之前命令,停了下来,进行最后的稍微休息和调整呼吸状态。   二十多息之后,一声奇特的鸟鸣传出。   叶尘率先带着五百黑骑兵冲出了山林,冲向了流寇营区。两边数百步外,白沧海和李君浩各带着一半华夏卫几乎同时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黑夜中一片沙沙的脚步声。   后面的队列被林中的树木打乱成无数破碎小队,就如同水流一般不断汇集又不断被分割,好在他们离树林边缘不远,树木很快变得稀疏,前面是大概百步的灌木和草丛。   边缘区的树枝基本被流寇砍光了,变成了坡下的篝火,没有了树枝树叶的烦扰,月光加上流寇营地中的火光,使得外面的光线相对要好得多,所有人一声不吭的开始加速冲锋,速度越来越快,华夏卫们低低的喘气,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渐渐传开。   一种动静之间的奇异感觉充斥在这片山地上,叶尘跑在最前面,此时脚下一松,草丛变得稀落,终于又回到了平原区,叶尘一边跑一边向着两翼外侧张望,清除的看到两边数百步外的华夏卫突击到了两翼的前方,他们的前进速度也十分快速。   五百步多以外残余着一些篝火,一直蔓延到六七里之外,近八万的流寇正在安睡,此时也是值夜的人最疲倦的时候,连很多夜哨都沉沉睡去,整个营地依然一片安静,茫然不知有一伙恐怖的官军已经到了他们身边。 第279章 百里夜袭(三)   三路人马,各自一排有百人左右,中间间隔数百步,如同一道蜿蜒的海潮潮头,漫过大巴山北麓尽头的灌木和草丛区,无声的涌向山林外毫无察觉的徐青飞所在流寇营地。   月光下的视野一片朦胧,但在叶尘目光下,始终犹如白昼,他偏头看看两翼,两旁是无数涌动的华夏卫,他们左手都是清一色的手弩,这种手弩与寻常军中不同,是喻清妍改进之后连环快弩,里面一次性装了六只弩箭,可以不停的发出六只箭,再装短箭。是华夏卫最强大的杀人利器之一。而右手上,除了各队小队长有自己习惯和擅长的兵器之外,寻常华夏卫右手上都是华夏卫特意打造的细刀。这些细刀看着没有什么,但每一把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钢铁铸造而成,远比这个时代寻常军中兵器要锋利、坚固的多。   左前面一声惊叫,接着是几声嘣嘣的震响,一声惊叫戛然而止,叶尘知道是开路的华夏卫在射杀残留的夜哨,越往前应该会越多。   很快有几个零散的流寇从地窝子里面跳起来,他们扔掉兵器朝着大营的方向逃去,这些人都是潜伏夜哨,可他们连报警的响箭或者号角都没有带,只有靠着不停的大喊和嚎叫给整个流寇营地来示警。   担任前锋的华夏卫开始用手弩射杀附近出现的流寇。前面出现连续的喊叫,营地边缘的火堆边依稀出现了一些人影,大战即将开始。   流寇稍微靠近营地里面走动着少许人,陆续有人起来,低低的对话声表明新一天很快要到来。这些最早起来的都是流寇丁壮的家眷,他们的编组是按五十丁一队,这些丁壮的家口也都属于这一队,加起来有将近两百人,一般由一个或两个真正流寇带领。   那些流民的家眷早早起来,往那些快熄灭的火堆中加柴,好在天亮前给马兵和流寇们煮好饭食。一名提着水桶的流民打着哈欠,慢悠悠走出营地边缘去打水,晃眼间发现远处似乎有啥东西在动,还好长的一条。   “是啥东西?”流民嘀咕了一句,他有夜盲症,擦擦眼睛看过去,似乎是一片人影。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官军会从山里面来偷袭,一时摸不着头脑。   “哪个营头这么早就起来了?”这流民对旁边地窝子里的一名强壮的流寇道:“高爷,有营头比咱们还早,没准去抢柴去了。”   那流寇刚刚醒来,拿着一个杂粮饼咬着,无精打采躺在地窝子里面,虽然点了火堆引蚊虫,但他昨晚还是被咬得够呛,全身多了好多红包,痒得晚上根本没有睡好。这时听了也不去看,先是吃了两口,然后翻一个身又要睡。   流民扁扁嘴,抓起一个破水桶就要去水塘打水,北面突然一声叫喊,远远的没有听清楚是什么,随后蹭蹭两声,隐约有一声叫唤,地窝子里面那被称为高爷的流寇猛地翻身站起来,他跳出地窝子一把推开那流民,这名流寇的经验丰富,虽然刚才的声响在营地的杂音中并不明显,但他依然一听便知是弓弦手弩之类兵器射击声。   这名流寇拿着杂粮饼往北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一道无数黑影组成的长线不停起伏,正向大营而来,这个时候悄悄出现的人马,来干什么的,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做什么的。   那流民爬起来捡起水桶,讨好地问道:“高爷,那边是啥哩?总不会是山里的恶鬼出来了?”   “有……有……”那流寇也是大吃一惊,半天没有说出来,旁边的流民陪着笑看着那流寇,那流寇猛地大喊道:“有官军来了……”   “官军?”这名流寇这一声叫喊很大声,旁边的人都停下来,几个地窝子里的人也被惊醒,睡眼朦胧的抬头张望,周围正在忙活的流民家眷也走到营地边缘看是咋回事。   此时那道密集人影长线已在两百步内,锋利细刀反射的月光隐约可见。这个时候来的人,不是官军会是谁。   一众人呆站在那里看着那名领头的流寇,他们都没有任何训练,只是跟着大营流动,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们官军就在眼前正冲过来,没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办。   那流寇呆了片刻,一边往后面倒退一边道:“都给老子上,拿你们的棍子上去,谁也不许跑。”他说完没一个人动,都傻傻看着他,那边的人影越跑越快,扫过地上的杂草,远远传来哗哗的声响,这名流寇来不及威胁这些流民,突然转身就跑。   一群流民呆望片刻,突然齐齐大声嚎叫,扔下手中的锅碗水桶棍棒,发狂追着这名流寇后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尖叫:“官军来了……”   沿路的流民不明所以,听说官军来了,看到有人逃窜,都爬起来跟着跑,有些还在睡觉的人惊醒后一时反应不过来,起来后看见眼前的慌乱景象,也不知该如何做,本能的跟在其他人后面乱跑,边缘处的流民陆续都有人发现了官兵,开始慌乱的逃窜,很快营地北部边缘区一片混乱,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片刻后,那些黑影到了营地边缘,第一批华夏卫和五百黑骑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中,如同从黑暗中闪现的山魈鬼怪,一排排锋利的细刀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出寒光,所有人快速的冲入了流寇破烂且毫无章法的营区,毫不留情的开始杀面前一切活动的人,不管是流民,还是流寇,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惨叫声连绵不绝的响起,徐青飞流寇营地北面喧嚣四起,平静的大营出现第一波混乱的涟漪。   ……   ……   五百名黑骑兵在叶尘带领下,如同快刀切蛋糕般杀入庞大的流寇营地,以最快的速度向徐青飞所在中军营帐突击而去,他自然不是为了能够将徐青飞活捉或者杀死,毕竟徐青飞留着且让其逃走,是还要跟着他找到上官冰云。   他是想越早打破流寇营地中心,越容易引起炸营,最终酿成营啸。   从来没有训练过的流民们本来大多就是一些农民,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惊慌失措,许多人从睡梦中惊醒,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黑暗中四处充斥的尖叫加剧着他们的恐慌,不少人还患有夜盲症,他们慌不择路,直接撞进华夏卫的前进路线,然后被轻易的射死或者砍死。混乱沿着华夏卫进攻的方向一波波扩散,杂乱的尖叫汇聚成巨大的啸声。   这个时候,黑狼、黄一刀、血屠夫等其他六路流寇营中也开始出现混乱,有一些地方燃起了火,有惨叫声传出,有人大声喊着十万官军围营杀来。   ……   ……   除了叶尘带领的五百黑骑兵牢牢保持着一个整体之外,一千五百华夏卫以十二人的小队为最小作战单元,这个时候只能大体保持一条线推进,大部分已经穿插进了流寇营地中,各自为战。这个时候,他们若是面对正规军队,有将官组织人马反击,他们很容易陷入被围杀的结局。但幸运的是流寇就是流寇,他们这些时日在上官冰云的指点下,虽然总结出了一些打游击战的经要,但面对夜间袭营这种事情,从流寇首领到寻常流寇和几乎毫无战力的流民,都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应对。   随着一千五百华夏卫的潜入杀戮,混乱的范围往两翼不断扩展。除了身边五百黑骑兵,叶尘已经失去了对一千五百华夏卫的指挥,他只有带人迅猛冲入流寇营地中,用刀剑杀死面前挡路的流民、流寇,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对旁边那些乱跑的家眷不再理会,一直往流寇营地内部快速冲击,他们两边不远处有快步推进的华夏卫小队不时出没。   叶尘带着五百黑骑兵刚刚进入流寇的营区不远,终于遇到了像样的抵抗,七八百流寇,拿着各种兵器,喊着冲了过来,叶尘有心见识一下五百黑骑兵的近战实力,便闪到一边,一声令下,五百名始终身穿黑盔甲带着黑色面具,且没有骑马的黑骑兵一声不吭的冲了上去,开始了步战。   十息,叶尘默默数着,刚刚十息时间,这七八百名看起来极为凶悍的流寇便被杀了近半,然后就崩溃四散逃走了。而五百黑骑兵竟然没有死一人。   叶尘对于五百黑骑兵的战力不由大吃一惊。   他虽然知道这五百黑骑兵有些古怪,实力定是不凡,但他估计最多相当于五百华夏金卫。   可是现在看来,五百黑骑兵中的每一个实力都要比华夏金卫还要高上一筹,最主要的是他们那种悍不畏死,刀子砍到身上,都没有任何伤痛感觉的诡异,可以让任何与他们拼杀的军队感到崩溃。   在叶尘看来,至少有四倍于这五百黑骑兵,且身经百战的士兵才能够挡住五百黑骑兵的攻势。而这还是下了战马的步战,若是在战马上的骑战,估计还会更强。 第280章 百里夜袭(四)   叶尘想起在南汉京师时,潘美与赵赞亲自带领一万多骑兵对抗当时的五百黑骑,打了一炷香时间,宋军死伤比黑骑还要多,最主要的是黑骑当时没有接到主人的命令,死战不退的恐怖,让潘美和赵赞一度感到头疼无比。   前方的喊叫声惊天动地,地上一片狼藉,摆满无数被抛掉的东西以及满地的尸体,偶尔有黑骑兵被绊倒,然后又沉默的爬起来,继续向前拼杀。刚才那一战,黑骑虽然没有死一人,但是却有数十名受了伤。   ……   ……   李君浩一边喊着让人借着月光识别着地上的障碍,一边带着三百华夏卫向前突击,旁边其他华夏卫已经以各小队形式散开穿插。前面十多步外突然窜出一股流寇,他们嚎叫着直冲过来,不等李君浩下令,一片弩箭射出,然后上前一阵砍杀,对面一片惨叫,片刻后残余者往南逃入黑暗中。同样的一幕在西边白沧海带领的华夏卫中同样时有发生。   越进入流寇营地,出现在面前的流民越多,叶尘带领五百黑骑兵不断的将眼前出现的黑影杀死,有些惨叫听着像女子,但叶尘此时也没有空闲去同情,只要是流民在这个时候那都是敌人。毕竟他们才两千人,又深入敌营,面对七八万人,不可仁慈,也不敢仁慈。   一小队华夏卫警惕的快速前进,前方出现一个窝棚,里面黑洞洞的一团,小队长一声令下,十二名华夏卫冲进去一阵砍杀,几声惨叫后他们走了出来,并随手将这窝棚点燃,然后继续前进。华夏卫不断被营地的窝棚、地窝子等大的障碍们隔断分散和扭曲,但大体的圆弧形阵线还是将正面所有流寇都向中心的位置驱赶,逼迫他们冲击徐青飞所在的中营位置。   此时整个流寇营地都震动了,北部上万流寇在其中胡乱奔逃,混乱已经扩展到营地的中间位置,无数熟睡的流寇被震天的嚎叫声惊醒,在黑暗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具体是什么情况,甚至连方向都分辨不明白,就这样赤身裸体开始不知缘由的四处乱跑。   白沧海带领的右翼华夏卫遭遇了第一波有力的抵抗,他带领附近四百多名华夏卫被近千名流寇围了起来,但随着四百多名华夏卫手中手弩短箭不断射出,流寇冲到近前,已经死了三百多人,华夏卫各小队平时就训练有战阵,互相配合之下,这些各自为战的流寇近战拼杀根本不是对手。   很快华夏卫就处于上风,流寇中领头的是一名和尚,武功极为不弱,寻常小队长竟然都不是他的对手,白沧海上前,三两下直接将这名和尚一剑穿喉,剩余的流寇死了近半,终于崩溃,四散逃走。   ……   ……   这个时候,华夏卫再没有隐藏的必要,叶尘让跟着他的鼓手和号手鼓声号声齐鸣,下令全军开始突击,死战不退。   流民的神经在鼓声号声之后的华夏卫又一轮的击杀下,终于彻底崩溃,这是再明白不过的夜袭,突如其来的打击,加上不能视物加剧的恐惧感,再加上流寇中一直有人喊十万官军袭营,几乎所有流寇都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人人都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逃命,在集体的惶恐中,开始还能保持冷静的人也被惊慌的气氛包围,变得不知所措,除了一小部分最核心的流寇马贼之外,绝大部分人都丢失了兵器,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被数万流民挟裹冲散,丝毫发挥不出他们的本来还极来凶悍的战力。   喊杀声逐渐接近徐青飞营地的中心,混乱从徐青飞的营区扩散到其他六个流寇的营区,庞大的营地区如同沸腾的大锅,数万流寇犹如惊慌的蚂蚁,不辨方向的四处乱撞,密集的人群互相推挤着,无数人被撞翻在地,然后被人群踩过,数千匹马也被人群惊吓,它们在营地中左冲右突胡乱踩踏,整个营地人喊马嘶,宛如黑暗的死亡地狱。   叶尘带着五百黑骑兵,好长时间竟然再没有遇见像样的抵抗,一路所过,地上满是尸体和杂物,附近有几个窝棚在燃烧,不少的受伤流寇在地上哀嚎,叶尘也不理会他们,只是让黑骑兵将路线上碰到的挡路的伤员杀死。   听到流寇营地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传来,一直跟着叶尘的冯志远兴奋的道:“大人,我们打赢了。”   叶尘摇头笑道:“从咱们成功到达这营地北面,咱们就赢了这一仗,不过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就不能松懈。嗯……希望那徐青飞不要被流民给踩死,能够逃掉才好。”   冯志远知道叶尘的打算,闻言不由也有些担忧地说道:“总司使大人,徐青飞扎营一般是挖一道壕沟,处于整个营地的最中央,如今营地大乱,他们的马兵跑不出去,他一个人也未必敢跑,出来没准被踩死,恐怕还真可能逃不了。不过属下听说徐青飞是个高手,只要我们的人不进行斩首行动,想来应该还是能够逃走的。”   “壕沟其实不费事,挡不住他的马。”叶尘看看满地尸体淡淡道,“营地乱成这样,这些流民足够填平那道壕沟了。他要是聪明的话,装扮成寻常流民混在流民中间就能跑掉。嗯……你说的对,这徐青飞能够成为流寇首领不可小觑,想来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不过,只要流寇崩溃的势头一直增加,七个流寇营地都乱起来,其他六股流寇就无法来援,徐青飞的马兵也无法快速逃窜,时间拖到天一亮,我们的兵力人数暴露在流寇眼中,流寇很容易反扑,所以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让徐青飞的人马彻底崩溃,而这还需要继续杀戮。唯有杀戮和死亡才会让人崩溃和发疯,从而引起更大的恐慌,造成所有流寇的营地营啸。”叶尘说完转头看看东方,一道鱼肚白正在天际出现。   黑沉沉的大地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火堆,不少窝棚被点燃,周围其他流寇营地中同样大乱,数万的流寇在黑暗中奔逃,北面徐青飞营地中惨叫声连成一片,从未断过,其它营区同样有莫名的惨叫声传出。   叶尘带着五百黑骑兵不再管路上碰见的流民和流寇,全速向徐青飞所在营地最中间杀去。他要逼着徐青飞早点逃走,以免天亮之后被赶来的剿匪大军骑兵堵住,同时也要让尽可能的加快流寇的崩溃。   流寇营地的正中央是徐青飞的宿营所在,这里原来是个二十多户人的村庄,还有几间完好的房屋,其中最好的一间便住着徐青飞,周围扩展出去,则住着他最精锐的马贼和部分精锐流寇,部分马贼和精锐流寇的家眷也在这一块中。   徐青飞能够成为数万流寇的大统领,智慧能力还是相当不弱的,做事也极为谨慎,他在自己和心腹人马休息之地的外面挖了一道壕沟和一道土墙,此时土墙外的混乱如同山洪暴发般骇人,数万精神崩溃的流民在黑暗中奔跑嘶叫,又疯狂的互相厮打,一群群乱民的落入外面的壕沟中,被里面布下的尖木桩扎穿,后面的人跟着又被挤下来,还不及站起就被后来者踩到在地,再也无法爬起来。   层层叠叠的尸体和伤者几乎将壕沟填满,黑暗中后续的流民慌不择路,踩着那些尸体顺着矮墙往上爬,上面站了一些徐青飞心腹马贼和流寇,他们用刀枪拼命砍杀要冲进去的流民,倒下的尸体顺着矮墙形成一道平缓的斜坡,虽然马贼和精锐流寇全力拦截,但昏暗的环境下,还是有许多流民越过矮墙,冲入了这片营地,他们不但和那些马贼和流寇打斗,还疯狂的放火抢掠。这个时候他们好似都疯了,再也不怕平日让他们最为恐惧的那些人。   徐青飞所在营地中心有不少从州府军器库房里面抢来的军用帐篷,他们的住宿条件远超过外边的流民和寻常流寇,不过此时同样的宛如地狱,营中哭喊震天,许多帐篷被点着,燃起熊熊大火,一些火把到处晃动,火光中无数人影和马匹跑来跑去,许多人互相砍杀,争抢着马匹,地上的尸体间落满金银,部分冲入的流民和流寇还在各处帐篷中抢夺财物。   徐青飞只穿了一件里衣,外面套着一件锁子甲,狼狈不堪的带着一群心腹收罗人马,一开始出现混乱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营啸,这在饥饿压抑的流民群中经常出现,连正规军队中也常有发生,这也是他要用土墙隔开心腹马贼和流民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开始只是不断派心腹去弹压,后来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他才感觉不对,知道是夜袭,到处乱喊官军来了,但外面黑灯瞎火的,他也不知是哪股官军,来了多少人。可是听四面八方惨叫声,他估计光是来自己的营地至少就有万名官军,他实在想不出哪里冒出这么大一股官军,且还敢夜袭他们。 第281章 百里夜袭(五)   惨叫声越来越近,徐青飞不由心急如焚,他顾不得去猜这股官军是从哪里来的,真正人数有多少。此时外面哭喊震天,惨叫连连,孤身逃出十分危险,没准稀里糊涂死在癫狂的流民手中,他带着一群心腹和亲随守着大帐,又连连派人去收罗马兵。他需要收罗一部分人替他杀出一条生路出来。   他抓住一名心腹大喝道:“去带些人牢牢守住北面的营墙。”   “大王,我收拢了两百人,马都抢到了,咱们跑吧!”另一名心腹跑过来说道。   徐青飞转眼一看,是他收的一个义子跑来,顺着他指的方向上,有一团人马聚集在营地中间,外围的人用刀枪砍杀任何逼近的流民,中间的人打着火把,死死拉着狂躁的马匹。   徐青飞多次遭遇官军的突袭,对这种崩营也有些经验,那就是纠集一伙人先逃出大营,然后趁乱狂奔百里,就算马跑死,但能摆脱官军的追踪,到时再慢慢收拢溃散的人马。   “走!”徐青飞大喝一声,终于做出了决断,带着身边一群赤膊的心腹手下,往那边几名属下牢牢拉的几匹马跑去。   “大王,那些家眷和银子咋办?”   徐青飞头也不回,喝道:“顾不了他们了,只要我们逃出去,回头女人和银子再找个地方抢回来就是。”   片刻后他们就到了矮墙前,几个心腹大声嚎叫,提醒那边是大王过来了,对面收起刀枪,徐青飞冲入人群中取了马,吆喝一声后众马贼纷纷上马,徐青飞早已判断出官军是从北方杀来的,辨明方向,领头往南边的营门跑去,他们一路跑一路吆喝,许多乱窜的马贼跟在他们后面,形成了最大的一股逃命群体。   这一股马贼策骑开路,手中刀枪对着挡路的流民死命挥砍,密集的马蹄踩踏着尸体往营门而去,地上的杂物和尸体严重影响着马贼的速度,黑暗中又看不清楚,许多马匹不停的踩空歪倒,速度比步行还慢。   北面又是一片惨叫声夹杂着弩箭猛烈齐射的声音,听着离营墙已经不远,徐青飞心中大急,催促着手下赶紧加速,几名骑术精良的心腹亲自开路。   两扇营门歪倒在一旁,其中有不少是骑马逃走的流寇从营门中冲出,土垒上面还有些精锐流寇在守卫,前面的马贼拿起长刀对着人群乱砍,几个流寇拿着刀枪还击,甚至还将前面的几名马贼刺翻两个,徐青飞等人一起涌上,营门处惨叫连连,一片人仰马翻,打堆的流寇一哄而散。   马贼们蜂拥出营门,徐青飞终于来到营门外,抬眼间外边火光冲天,许多窝棚被点燃,变成一个个巨大的火炬,火光中无数流民胡乱奔跑,整个营区充斥着疯狂的哭喊声。远远看去其它六个流寇营区好像也差不多,徐青飞不由心中一寒,再也不敢有丝毫侥幸,只想着逃跑。   营门东面突然传出一片惨叫,一波波男女如浪潮般往营门方向而来,刚出营门的马队瞬间被那些人流包围,顿时变得寸步难行,无论他们怎么砍杀,潮涌而来的流民依然将他们的队形冲乱,上万的流民从徐青飞带的马贼缝隙中钻入,甚至将马匹都推得站立不稳,受惊的马匹惊慌跳跃,有些凶狠的流寇则乘机将身边的马贼杀死,自己抢夺马匹,马队中人喊马嘶乱成一团,徐青飞这股马队被死死堵在营门,后队甚至还掉在营门内。   一片混乱中,第一伙官军出现在徐青飞视野中,他们只有三十六人,是三个窜得最快的华夏卫小队,快速的从东侧冲来,三名小队长挥手停下队伍,三十六名华夏卫端起手弩对着挤成一团的流民数轮齐射,人群中血花四射,附近的流民顿时几近癫狂,无数人被推翻踩死。   以弩箭数轮齐射之后,三十六名华夏卫在三名实力高深的小队长带领下,大喝一声,提着刀蜂拥而上,从背后对着那些流民、流寇砍杀,流民、流寇们狂叫着往西南方逃跑。   徐青飞被这一波涌动的人群带着往西南方而去,好不容易聚集齐的上千名心腹已经被冲散,身边只有一个义子和十多个心腹亲兵还跟着,他们挥刀猛砍着周围的男女流民,刀口砍得发卷也无法驱散那些癫狂的流民。其他马贼要么被堵在了营中,要么被人群冲散。徐青飞逃走前回头看营门方向,只见又新出现了几十名官军,他们堵住营门,丝毫不惧里面全是马贼,凶猛的冲上去,将那些拥挤着原地打转的马贼一一斩杀,连那些受惊乱冲乱撞的空马也被他们上去砍翻。   徐青飞看得心惊胆战,这么凶猛的官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连惊马都不怕。他的人马算是完了,徐青飞也来不及去心痛,反而心中莫名的感觉一片轻松,他忽然感觉这也是一次摆脱弥勒教控制的机会,以他的身手逃过这一劫之后,离开大宋,也不去弥勒教老巢南唐,前往大理或者契丹,总还能过一些轻松的日子,这种带着上万人被官军追着到处流窜的日子他已经不想过了。他眼下唯一担心的是,要如何才能逃脱眼前的困局。   无法转向南方,只能顺着人群的方向逃跑,身后的心腹亲兵越跑越少,不断有人被旁边的流民拖到马下,然后就消失在人潮中。   ……   ……   叶尘带着五百黑骑兵轻易将营地中心北边土墙前傻傻的还留在这里的数百名徐青飞心腹流寇杀死,然后踩着满地尸体急进,前面土垒下堆满踩死踩伤的流民,他们填满了土墙前的壕沟,踩着壕沟中层层叠叠的尸体,到了土垒下,土垒上突然出现十几个拿长矛的流寇,他们对着土墙叶尘一阵乱刺,有几名黑骑兵猝不及防之下受了伤。但下一刻便被黑骑兵轻易杀死。   土墙上再无站立的流寇,叶尘带着五百黑骑兵纷纷翻过土墙,跃上了土垒。   叶尘站在土垒上往下一看,这片中心营地中燃起不少帐篷,里面光线明亮,但四处烟雾弥漫,烟雾中数不清的人和马跑来跑去,看似是在抢东西。叶尘一看后面竟然再没有精锐流寇出现,不由心中暗喜,心想那徐青飞果然没让自己失望,估计已经逃走。   叶尘一声令下,五百黑骑兵将那些抢东西的流寇杀死大半,这些趁乱想大发一笔的流寇顿时落荒而逃。   叶尘带人继续向里面冲去,所过之处满地死伤,血水汇成道道溪流,在地面上四处漫溢。   突然左前方黑影闪动,一个大东西快速袭来,将一名冲在斜前方的黑骑兵撞翻,然后对着黑骑兵而来,这是一一匹发狂的马,几名黑骑兵被马的冲势带得东倒西歪。   黑骑兵统领黑月突然上前两步,一个跳跃竟然近两丈高,避开马头,顺势手中长刀下劈,直接将马头给砍了下来。那马无头脖子处鲜血狂飙,旁边数十名黑骑兵顿时一身血红。无头马向前又跑了两三步,终于倒在地上,后腿还在不断的抽动。   黑骑兵们这个时候终于开始喘气,表明他们的体力也消耗极大,叶尘一想外面人疯马乱,营啸已经形成,没必要再继续冲营。他打算带五百黑骑兵待在此处,且将自己的大旗竖立起来,好让其他华夏卫能够找到自己,从而恢复军令畅通。另外,他在中心营地中看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粗略算了一下,少数也有价值十数万两银子的财富。   武建发是一名华夏铜卫,他跟着自己的小队和另外四个华夏卫小队穿过六库营地上的烟雾,睁大眼睛辨别着眼前的人,只要是没穿华夏卫军装的,他就一刀劈过去,眼前又一个黑影一动,他下意识的动手就刺,那黑影应声而倒,他此时才注意到黑影个子不大,似乎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还来不及去思考,烟雾中跑动的身影已越来越多,华夏卫们连续劈杀才能保持前进,武建发两臂累得发酸,几乎想要将细刀和手弩扔下。特别是手弩虽然威力远超寻常手弩,但重量却也比寻常手弩重了两三倍。长时间拿在手中端着,他快要累得不行了。   前方烟雾中人喊马嘶,南边响起一阵华夏卫喊杀声,前方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喊,无数流民和马贼从烟雾火光中现出身形,往他们的阵线直冲过来。   武建发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流寇,但他知道在总司使那里收兵鼓声敲响之前,他们也绝对没有退路,只能杀死碰见的所有流寇。   人潮汹涌而来,几名小队长同时对着自己的小队大声呼喊,被淹没在周围杂音中,人群很快冲到面前,他们在烟雾中还没看清楚,四五十名华夏卫手中手弩已经激发,然后便提刀冲了上去猛烈的砍杀,人潮如同撞到堤坝,被弩箭射倒一片,然后又被砍死一片,人群前面喷出连绵不绝的血雾,惨绝人寰的叫喊声连成一片,混在其中的马匹也遭遇着同样的下场。 第282章 杀戮战场   武建发不知道杀了多久,眼前突然一空,人潮消失了,残余的人马又往南而去。他面前是层层叠叠几层的尸体,垒成了一道肉墙,里面的伤者和伤马还在挣扎蠕动。   武建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他转头看看周围的队友,只见他们也是一脸的麻木,脸上满是血污,所有人都在粗重的呼吸。武建发第一次知道,杀人也会累成这样。   “前进!”武建发的小队长呼喊声再次响起,接着两翼也响起其他小队长的吼叫,武建发拖着几乎麻木的手脚,艰难的踩上那道尸体墙,跨过脚下蠕动的伤者,面前此时几乎没有了人影,留在原地的空马倒是不少,还好这些马虽然显得不安,但没有乱撞乱跑,自然就没有人去杀它们。战马毕竟在任何一个国家和势力都是极为稀罕珍贵的资源。   此时烟雾渐渐变淡,周围也突然安静了许多,他们走出烟雾浓重区,武建发感觉到眼前的光线似乎强了不少,他往天上一看,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接着他就看到满地尸体,尸体间是密密麻麻跪在地上的流寇,还有数百的空马,他们似乎更加筋疲力尽,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连跪着都摇摇欲坠。黎明带来了光明,他们能看清周围后,结束了癫狂的状态,但体力早已耗尽,既不再跑,也不再嚎叫,留在原地等待着他们认为必定会来的屠杀。   流寇、流民们眼中满是麻木,呆滞的看着面前这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恐怖官军,这些官军的脸上手臂上兵器上全是红色的血迹,宛如嗜血的修罗夜叉。   阵线在这些流民前停顿了一下,武建发转头看了几眼,发现有近百个小队都来到了这里。很快他看到了站在高处的那个白衣青年,那是他们行动司的司长,那位很酷、很厉害,一直穿着白衣,很少说话的年轻剑客。他听小队长说过,司长是当代新一代的剑主,单从剑道来说,在整个天下已经接近无敌。   白沧海虽然来了,但他自从进入流寇营地之后,便从头到尾都没有杀一个人,剑也未出鞘。   白沧海站在那个破烂的房顶上,对着旁边几名亲兵说了句什么,很快来到这里的各个小队长便跑了过去。   白沧海对他们下了一道命令,然后便有二十五个小队留下来看守这些跪在地上的流民,其他小队继续往南而去。   七十多个华夏卫小队马上提着腰刀驱赶那些地上的俘虏,穿过俘虏的间隙往南走去。   武建发的鞋被血水浸透,里面滑腻腻的,他此时才感觉到这种别扭,他跟着前面的人翻过一道土坎,面前的景象让他看呆了。   眼前所见的平野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尸体和杂物,几乎要将土地的颜色覆盖,成千上万的流民跪在地上,数百马骡停在原地或是缓缓走动,那些燃烧后的窝棚往天空吐出一团团黑烟。   一里外是四散逃窜的流寇,密集涌动的人头数也数不清,一部分华夏卫小队仍在后面追逐,他们离开后露出的地方,又是满地的狼藉。   第一道阳光洒下来,武建发往东张望,朝阳初升,远远的数片骑兵正从西往东或者从北往南而来。他认识那些骑兵,从北边来的是曹公从京师带来的京都禁军,从西往东而来的是本地川蜀禁军。他们奉叶尘的命令,骑兵在半夜开始出发,天亮时终于全速赶来。若是没有叶尘夜袭流寇营地,这些骑兵即使到来,流寇也会很快的逃散一空,他们最多杀一些没有马,饿的跑不动的流民。但现在不一样了,流寇都崩溃了,乱跑一通,骑兵来的正是时候,他们正好进行追杀。   ……   ……   旭日东升,照耀着这一片杀戮战场,叶尘站在徐青飞营地中心的南墙之上,将自己的大旗高高竖起,在晨风中高高飘扬。晨光下数万流寇如密密麻麻的蚂蚁布满大地,向着四面八方仓皇而逃。   “大人,京师禁军和川蜀禁军的骑兵来了。”   叶尘向北面和西面看去,两边各有三四千的骑兵奔驰而来,一看军装,就知道是剿匪大军的骑兵无疑,来得比他想象的早,时机也非常的好,显然今日定是能够最大程度的重创流寇,看目前流寇的死伤和俘虏程度,流寇定会损失惨重,后面再无力祸乱大宋。   这时,冯志远收集了几个之前潜伏在各股流寇中的情报员的汇报,对叶尘道:“大人,除徐青飞之外,周围六股流寇皆溃散,我们攻击开始后,黑狼、黄一刀、血屠夫等部在我们暗子的运作下,均发生营啸,混乱之中互相残杀近半,特别是黑狼、黄一刀和血屠夫等六名首领全部被行动司刺杀部潜伏在流寇中的杀手趁乱斩首成功,使得这六股流寇中小首领为抢金银和首领的女人,互相大大出手,死伤惨重。如今,只有一少部分流贼天亮前就带着一些马贼四散跑了,剩下的流民同样四散逃命。另外两股流寇曾试图救援,但被流民冲击后,也随即崩溃了。”   “很好,此次所有潜伏流寇中当暗子的人都是立了大功,特别是你和吴刚及斩首成功的几名华夏卫,都算是头功。嗯……徐青飞逃走了吧?”   “回禀大人,情报司的审问员正审问马贼俘虏,据他们交代,在流寇营地的南门前看到徐青飞刚刚冲出,营门一片混战,后来就不知所踪,已押着数人辨认尸首。”   “传令下去,剿匪大军的骑兵既然来了,其他流寇我们华夏卫府就不用管了,嗯……把白司使和和李司使叫来。”   冯志远应了,然后转身离去。   不一会李君浩和白沧海已经到来,叶尘还没说事,李君浩便说道:“总司使大人,这成千上万的流民,怎么处理,总不能全部杀了吧!”   叶尘瞪了一眼李君浩,没好气地说道:“你杀人狂啊!还没杀够。”   说完,叶尘转头对白沧海说道:“白兄!你留一半的华夏卫看着,等剿匪官军来了之后,交给川蜀禁军,让他们和地方官员一起处理此事。”   白沧海显然不怎么喜欢处理这种事情,看了一眼身后刺杀部部司使连继城,后者赶紧躬身说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叶尘又转身对李君浩身后的传送部司使夏飞说道;“夏飞,你轻功最好,你带着你麾下人马,去找徐青飞,找到之后,先不要动他,跟着他,看他和谁见面,若是发现上官冰云的踪迹,更不能轻举妄动,迅速派人来报。”   夏飞单膝跪地称是,然后飞身离去。   白沧海突然说道:“我带刺杀部的人跟在夏飞后面接应,否则真要发现上官冰云,恐怕他们就活着回不来了。就算上官冰云没有发现他们,等他们来报,上官冰云十有八九又不见了。”   叶尘略一犹豫,说道:“白兄言之有理,那就按照说的去做吧!”   白沧海点了点头,转身点了两小队刺杀部杀手。尾随夏飞离去。   看着这些人离开,叶尘带着李君浩和行动司保卫部司使黄楼平走向营地中心,走进了徐青飞的大帐篷里面。   这里满地尸体,但也有满地的金银珠宝。五百黑骑兵正在整理收拾。里面的好东西还不少,虽然昨晚被抢散了不少,但留下的仍是好东西,样样都堪称珍品。   叶尘在地上捡起一个白玉老虎把玩,白色毫无瑕疵,玉色温润,老虎造型活灵活现,叶尘虽然平时不太追求这些玉器古玩,但此时拿在手中,还是叹为观止。李君浩随手也拿起一个红色的玛瑙手镯,举在眼前仔细打量。旁边黄楼平眼睛都看呆了。   叶尘说道:“你们二人的任务便是派人将各个流寇营区金银珠宝全部聚集起来,然后由五百黑骑兵护送回开封,全部上缴朝廷。”   李君浩和黄楼平欲言又止,叶尘知道二人想说什么,冷哼一声说道:“这些金银珠宝虽然朝廷现在看不见,但都在明处,我们不能吃,否则朝廷不喜,天子不喜,只会给我们华夏卫府招来一些麻烦和猜忌。再说我们华夏卫府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些钱或许不少,但还不放在本侯眼中。将他们主动送给朝廷和天子,自然会有无穷的好处。”   “放心吧!此次情报司和行动司都立了大功,回到开封,逐级核实功劳上报之后,除了朝廷的封赏之外,到时候本侯自然还要让内务司大肆进行封赏。绝对不会让兄弟们这些天白辛苦。但要用我们自己的钱,绝对不能动这些流寇手中的缴获。”   两人恭敬称是,叶尘特意派五百黑骑兵护送,又分别由李君浩和行动司保卫部司使黄楼平同时负责此事,便为了杜绝经手过程中有人中饱私囊。   …… 第283章 还在忧心的天子和朝廷   叶尘派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的捷报还在路上。朝廷上下依然一片愁云惨淡。   开封,皇宫广德殿。   今天早朝会上的气氛比前些天要好一些,但依然一片凝重和肃然。   自朝廷派出大军伐南汉之后,先是川蜀大乱,紧接着一直很听话的南唐竟然聚集了十万大军挺进南汉,大有截断伐汉大军后路,与南汉联手抗宋的架势。   而北方与契丹的边境,契丹兵马同样有所调动,显然契丹人知道了大宋国内情况之后,牵制北方精锐禁军的意图分外明显,当然大宋朝廷上到天子,下到朝臣,都毫不怀疑,川蜀暴乱若是短时间内不能平定,伐汉大军若真被南汉与南唐联手两面夹击,北方契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十万铁骑南下并不是不可能。若最后形势恶化到这种程度,大宋将会三面开战,兵力、财力、人力都难以负担。然后若再打上几次败仗,灭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此内忧外患之际,大宋周边、国内形势却是已经到了极为严峻的时刻。赵匡胤已经十数天晚上没有睡好过,一直暗斗不停的赵普和赵光义也暂停争斗,竭力想办法辅佐天子解决当前可能发生的大宋劫难。   直到四天前,南汉传来捷报,南汉国灭,南汉主宰陈景元被叶尘击杀,汉帝刘鋹被潘美俘虏,南汉宰相龚澄枢被赵赞击杀。弥勒教大明王楼炎明也没有想到陈景元会被叶尘杀死,南唐主李煜和朝廷更没想到南汉如此快就被灭国,南唐惊惧之下,十万大军只是停留在与原南汉交接处,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捷报传来之后,赵匡胤和两府重臣及朝廷上下无不稍微松了口气,南汉国灭,那伐南大军被两国夹击的局面便不会再发生,可南唐大军依然没有撤离,伐南汉大军依然还要被牵制在南方。还是有可能会发生大战。   这个时候,不论是南唐,还是契丹,以及暗中兴风作浪的弥勒教,包括大宋天子及朝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川蜀。若是川蜀流寇暴乱形势继续恶化,南唐和契丹同样可能趁机动兵。而大宋刚刚远征南汉,虽然打得其实很顺利,但因为路途遥远,所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可不是小数字。短期内大宋已经打不起大仗了。到那时,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今日朝会上,便主要针对此事,进行议事,拿出一个章程出来,朝廷要按照最坏的局面提前进行准备。   赵匡胤略有些疲惫的目光扫过文武百官,说道:“赵普!你先说。”   赵普出列,向天子行礼,说道:“启禀陛下!如今赵赞、潘美所带七万大军被南唐拖在南汉不难轻动,川蜀之地百姓生计更已彻底糜烂,近十万流寇虽然被牢牢困在川蜀,但始终未能将其重创,接下来两万剿匪多大军及叶尘从南汉带来的九千兵马势必被牵制。而时间一长,恐会生出变化,这些流寇从川蜀流窜出去,又会祸乱其它地方。就算这些流寇没能出川蜀,但只要他们一日存在,南汉七万大军和川蜀三万多大军每日的损耗都是不小数字,这样拖下去,朝廷财政势必紧张。”   赵普说到这里,略微一顿,目光扫过全场,接着又说道:“但我大宋真正的危机依然是在北方契丹,半月前契丹往大同府又增兵五万,其它地方契丹边军多有异动,哨探也有所增加。显然契丹狼子野心,想趁我大宋发生内乱之际,有所图谋。而契丹大军是否会南下,及南唐十万大军是否敢对我大宋动兵,关键之处都在于川蜀之地流寇之乱何时能够平定。”   “所以,臣以为,川蜀之地流寇内乱半月之内必须平定,否则契丹和南唐一北一南,说不定就会有所异动,到那个时候,我大宋两面受敌,川蜀内乱又未平定,后果不堪设想。”   赵普一番话将当前大宋形势分析极为透彻,一些之前还未看清形势的文武大臣不由神色沉重,赵匡胤的脸色也越加凝重难看了几分。就连赵光义也是眉头紧皱,苦思对策。   赵匡胤沉声说道:“如今曹彬受刺,生死难料,朕虽然调动叶尘去统领剿匪军负责大局,但那些流寇甚是狡猾,从不与我大军正面相战,且身后还有弥勒教妖僧暗中操纵,叶尘能否在半月之内平定,此事恐怕太难。赵卿可有半月平定川蜀流寇的对策。”   赵普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若是没有南唐与契丹威胁,自然是务必要将川蜀流寇彻底剿灭,让那流寇匪首千刀万剐。可如今情况特殊,形势危机,所谓非常时期用以非常之策,臣斗胆请陛下派人暗中与流寇匪首接触,对其招安,然后将流寇进行分化安置,以温和之法先平定川蜀之乱。到时候以南唐向来软弱,自会退兵。内乱平定,南唐退兵,契丹见我大宋无机可乘,自会退兵。”   “此事万万不可!陛下!对反贼流寇进行招安,此举乃是对我大宋朝廷的侮辱,也是陛下的耻辱。天下亿万子民和各国外邦都会因此事势必看轻我大宋。”赵光义毫不犹豫,便出班郑重说道。   吕馀庆略一犹豫之后,也出班说道:“陛下!所谓招安是对反贼流寇的妥协,这本身就是对我大宋朝廷律法和朝纲的藐视和践踏,若此次对这些反贼行了招安之举,以后天下间一些不法之徒中的枭雄之辈定会纷纷效仿,遗祸一朝啊!臣请陛下慎重。”   吕馀庆话音刚落,一名文官紧接着便出班,说道:“吕大人所言差矣,所谓特殊时期行非常举动,招安是有种种弊端,但当前形势如此严峻特殊,当以行此特殊之法。”显然此人是赵普一系的人。   前些日子刚刚晋升为御史中丞的王悦风突然出班,没有看刚说话的文官,而是看了一眼始终面无表情的赵普,眸中深处闪过一丝怨毒,寒声说道:“赵相公身为宰相,百官之首,川蜀之地出现暴乱,本身就有失责之罪,如今竟然还要行那招安之事,此乃奸相之举。”   全场陡然一静,所有人都看向赵普。   赵普脸色微变,目光冰冷看了一眼王悦风,后者毫不退缩,甚至含有挑衅之意。一个多月前赵匡胤在赵普府中看见十数罐的瓜子金之事不知被谁最终还是泄露出来,虽然此事赵匡胤没有对赵普进行任何处罚,但紧接着没过几天便将与赵普有仇怨的王悦风提升为御史中丞,赵匡胤此举让很多人都看出天子终是对赵普有所不满,没有了以往的信任。   但是,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王悦风被放到御史中丞位置上,不光是针对赵普,同时还针对着势力日益庞大的华夏卫府。王悦风与叶尘、赵普都算有死仇,放到这个位置上再好不过。   赵普当然知道招安的种种弊端,也早已料到赵光义一系会趁机在天子面前对他难堪,但他却没有想到王悦风竟然敢将话说的如此露骨刻薄。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了。   不过,赵普心中虽然愤怒,但紧接着却也是有些欣喜,他亲自出面不惜给自己身上泼脏水,提招安之事,对他来说实乃一举两得之事。先不说他对当前大势看是很清楚,除了招安之策外,想要摆脱当前大宋困局太难,除非叶尘再次创造出奇迹。但所谓奇迹本身就是很难很难出现的事情,又怎么会轻易出现。   所以,他相信以天子的务实理智,心在天下的胸怀和性格,必会采纳招安之策。但这个辱没朝廷的名声却要他背着,此事赵匡胤那里自然会记得这个大人情和功劳。另外,通过此事,他可以在天子心中留下一个关键时刻,为了国事,不惜牺牲个人名节的好印象。他相信此事之后,前一段时间因为瓜子金之事,在天子心中失去的信任和隔阂,必将重新恢复大半。   说了这么多,其实赵普就认准了一点,他的权势和地位终归还是要建立在天子对他的信任上。   这些念头在赵普心中一闪而过,赵普没有理会王悦风等人,而是深深向赵匡胤一拜,说道:“陛下!臣身为宰相,百官之首,值此我大宋严峻时期,为了我大宋能够平安度过,臣做这奸相之事又如何?臣请陛下下旨招安。”   全场文武百官身体一振,他们却是没想到赵普会说出这样决然和忠贞的话来。有些人心中慢慢回过味来,禁不住暗骂赵普果然好手段。   赵光义看着赵普,慢慢回味赵普刚才所言,突然想明白了赵普的目的,不由眼睛一眯,有些后悔提前安排,他甚至怀疑昨晚上收到的有关赵普今日在朝会上会提出招安之事都是赵普有意泄露,好让自己有所准备,引自己今天去配合他做一个为了大宋安危,不顾个人得失的大忠臣。 第284章 狂喜的天子与恐惧的皇帝   赵匡胤其实这几天也想到了招安之策,但他虽然有务实和理智的一面,但在皇帝这个位置上时间坐得久了,个人尊严和骄傲也会随之增长,正如刚才赵光义所言,对反贼流寇低头招安是对他的奇耻大辱,这样的决定并不好去下。   至于其它一些负面影响,赵匡胤反而没有放在心上,日后腾出手来,将南唐以雷霆之势早早灭了,自会震慑宵小之辈,重新恢复他和大宋朝廷的威严。   正如赵普所算计的那样,赵匡胤对于赵普主动将招安之事提出来,并且竭力提倡招安还是比较欣喜的,至少今日朝堂之上的一幕传出去,可以让天下士子和百姓将大半脏水泼向赵普。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赵普替他背了黑锅。   但赵匡胤这个时候还在犹豫,他此时犹豫一方面是他的骄傲和尊严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另一方面却是对叶尘还存有期待。不管怎么说,自去年叶尘在晋阳出现之后,这一年多以来,已经创造了一次次的奇迹。他是多么希望叶尘能够在十五天之内将流寇击溃,力挽狂澜,一举改变当前国之困局。   赵光义一系的人此时也渐渐反过味来,不再一味的反对招安从而给赵普添彩头。所以,全场又恢复了安静,所有人等着赵匡胤自己进行决断。   赵普眼见赵匡胤还在犹豫,心想看来自己还要“逼迫”一下天子,彻底将招安之事的脏水全部接过来。   这样想着,赵普扑腾一声跪了下去,说道:“陛下!招安乃是解决当前我大宋困局的唯一之法,还请陛下不要犹豫,早日做出决断。”   赵匡胤深深叹了口气,心中有了决断,正想说什么,突然有小黄门进来禀报:“陛下!川蜀大捷,祥符侯派人送来了川蜀大捷的捷报啊!”   所有人身体一震,赵匡胤眼睛一亮,说道:“捷报内容快点说。”   那小黄门一看所有人都看向他,不由略有些紧张,继续说道:“回禀陛下!祥府侯叶尘亲率两千华夏卫急行百里,夜袭流寇大营,斩杀流寇三万多人,四万流寇已经投降,七名流寇首领中已有六人被杀。流寇大势已去,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全场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少人瞠目结舌。赵普一愣之后,说道:“这怎么可能,两千人面对十万流寇,即使是夜袭,也不可能有如此战……”   赵普话音刚落,赵匡胤却是一声长笑,欣喜若狂,相比赵普的怀疑,他因为本来就对叶尘创造奇迹充满期待,此时反而更容易相信捷报中的内容。   “叶尘做得好!叶尘做得好啊!”   广德殿中,赵匡胤难得的放弃了天子的矜持,毫不掩饰的为叶尘所取得的大捷而叫好。   除曹彬之外,另一位枢密院副使沈义沦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两千对近十万……虽说是流寇,但此事太过……还请进一步核实才好。”   王悦风强忍着心中对叶尘的恨意,也出班说道:“陛下!臣斗胆怀疑这捷报乃是叶尘夸大之语,有谎报战攻之嫌疑。”   赵匡胤此时冷静下来之后,也感觉两千对近十万之敌,虽然是流寇,但如此大捷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但他没有理会王悦风和沈义沦,而是对那报捷的小黄门说道:“捷报中应该有此战的详细经过。”   小黄门赶紧说道:“回禀陛下,是有详细经过。”   赵匡胤喝道:“那还不赶紧将详细经过说一下。”   小黄门一个激灵,赶紧说道:“是!陛下。”   “捷报中说:六月十八日,七路流寇聚集于大巴山商议闯过百丈关,流窜关中之事。华夏卫府探子探得消息之后禀报祥府侯叶尘。叶侯一边命令川蜀禁军和京营派骑兵急赶而来准备围剿,但担心流寇又如以往那样流窜而去。所以,叶侯一边于天黑之后,亲率两千华夏卫府的华夏卫,夜行百里,绕行至流寇营地后山,翻山越岭于天明前卯时三刻左右,夜袭流寇大首领徐青飞的营地,并让提前潜伏到七股流寇中数十名暗子放火、生事、造谣,顺利使得流寇七个营地同时发生严重营啸,两千华夏卫趁机斩杀流寇九千多人,三万多流寇互相踩踏残杀而死,近四万流寇于天亮后当场投降,两万多流寇逃走,被早上急赶而来川蜀禁军和京营禁军骑兵围剿,逃走不足一万。而这一万中多为流民,真正的流寇只有两千多人。且七路反贼首领中六个被华夏卫府潜伏在流寇中的华夏金卫趁乱斩首成功。如今只有徐青飞一个人逃走,但捷报后有备注,徐青飞乃祥符侯故意放走,然后派华夏卫府行动司司使白沧海带领高手跟踪,以次是为了找到此次川蜀之乱罪魁祸首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   这小黄门口才不错,三言两语将捷报中的内容清晰的表述清楚,逻辑分明。   之前怀疑叶尘是谎报战功的人再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是否谎报战功很容易被证明,那些流寇是否已经大势已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会被验证。叶尘除非脑子被门挤坏了,否则断不会做这种谎报战功的蠢事。更何况在如今这关键时刻,牵扯事大,更是不会。   在玉悦风和吕馀庆、陶谷等叶尘死敌的神色复杂中,赵光义率先反应过来,躬身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如今川蜀流寇之乱已解,以那南唐的软弱,不久定会退兵,北方契丹也定不敢轻易起兵生事。此次我大宋之危已然解去。”   群臣纷纷反应过来,紧随其后,包括赵普、王悦风、吕馀庆和陶谷等人在内,都不约而同的向赵匡胤躬身一拜,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匡胤长笑一声,心中也是欣喜不已,深感叶尘真乃自己的福星,但他心底深处则对华夏卫府的实力感到震惊,不由重新对华夏卫府的实力进行估算。   这样想着,赵匡胤说道:“此乃叶尘力挽狂澜之功。等南唐退兵之后,潘美将南汉降帝刘鋹等送到开封之后,朕再对征伐南汉和平定川蜀之乱的有功之臣一起进行封赏,在此之前,政事堂拿出一个封赏案卷出来拿给朕看。”   赵普躬身称是。   赵匡胤突然神色一变,眸中寒光闪烁,说道:“有功之臣自然要封赏,但有些人做错了事,酿成大错,却不能放过。成都府路上下官员,职司与此次流寇之乱有关者,全部给朕彻查,此时由御史台负责。”   王悦风赶紧躬身出班称是。   ……   ……   南唐京都,金陵。   南汉如此快速被宋国拿下,本来就让李煜一阵心惊,开始有些后悔派兵南下,但楼炎明再三给他保证宋国川蜀之乱绝对短时间内平定不了,并且北方契丹对宋国也有所异动。这让李煜心中又微微松了口气。出于对楼炎明和佛祖的信任和信仰,李煜强忍着没有下令退兵。   另外,南唐朝中一些忠贞之士不知具体详情,对李煜此举还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还以为李煜随着南汉被宋国占领,终于醒悟,在言辞和行动上纷纷对李煜给予了赞颂。这让李煜心中更多了一些底气。打算只要宋国内乱不定,便大着胆子和宋国耗下去,甚至答应了楼炎明只要内宋国内乱之势扩大,北方契丹铁骑南下攻宋,便下令让十万大军攻打南汉的宋军。   楼炎明是这样想的,李煜也是这样打算的,南唐朝廷上下对此都已经达成了共识。萎靡多年的南唐朝廷竟然因此而有了重振旗鼓的迹象。   然而,就在南唐上下摩拳擦掌之时,宋国川蜀之乱被叶尘一战平定的消息传来,犹如给众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让南唐上到李煜,下到每一位朝臣都感到冰寒刺骨。南唐上下刹那间因为这一个消息变得阴云密布。   南唐虽然只是派了十万大军南下挺进南汉,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甚至之前还借道给宋军,而上官冰云之事自认隐藏身后,且又毕竟上不了台面。   但是,南唐朝廷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宋帝必然会找南唐算账。甚至大宋禁军很临南唐也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唯一不确定的只是何时开战而已。   无尽的恐惧一下子充斥了向来软弱的李煜心中,李煜一边下令十万大军迅速撤回,一边以恭贺大宋打下南汉的名义,赶紧派遣使臣携带大量金银珠宝前往开封,妄图能够通过金银财富使得大宋君臣放过南唐。   ……   ……   徐青飞带着自己的义子和两名心腹骑着马在山间小道默默行走,这里不是大巴山中,也不是百丈关附近的秦岭山脉,而是川蜀南部泸州一带。   出乎叶尘和白沧海的预料,这徐青飞并没有北上去百丈关附近找上官冰云,而是乔装打扮,隐姓埋名,一路南下穿过川蜀,向大理国方向行去。 第285章 徐青飞的归宿   徐青飞个人实力不弱,是一名一流高手,意志坚强,且做事谨慎小心,虽然当初被上官冰云威逼利诱做了反贼,但却并未被上官冰云以催眠邪术控制。只是以上官冰云的狡猾,徐青飞真的能够摆脱弥勒教的控制?   毕竟,还有两三千流寇逃走,以徐青飞在流寇中的威望,他的利用价值还没有彻底失去。   徐青飞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这些天小心翼翼,一边躲着官府的通缉和追捕,一边还要提防着上官冰云及弥勒教的人出现。   这些天,徐青飞不敢入城镇,也不敢走官路,一直走偏僻山路小道。   这一日,徐青飞带着义子和两名心腹来到了泸州附近山区一个彝族山寨,妄图跟山民卖点吃食。   这是一个很小的彝族山寨,整个寨子人数加起来也不到两百人。山寨中甚至都没有供人买卖东西的店铺。徐青飞一行来的时候,寨子里面的人好像都出去干活去了,寨子中除了二十多个老弱病残之外,就没有几个人。   徐青飞四人见此,山贼流寇的本性便又显现,找到山寨里院子最大的一户彝族,准备抢一些东西快速离开。   这家彝族有一个用木头和竹子搭建的两层小楼,还有一个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徐青飞估计是这个山寨里彝族族长的家。   四人轻易跨过篱笆,一刀将冲上来刚叫了两声黑狗砍死,然后就上前推开了木楼的门。   徐青飞让一个心腹守在外面,找个地方藏起来放风,然后带着义子和另一名心腹钻进了木楼。   徐青飞三人进去的地方是一个灰似于客厅的所在,里面正中间有一把木椅子,徐青飞三人进去时,那把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穿乡绅员外服,一脸笑意的中年男子。   徐青飞三人一愣之后,那名心腹二话不说,便提刀冲了上去,以为是这家的主人,想着先砍翻再说。   徐青飞看清那人着装和神色之后,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但也没有阻止那名心腹,他想试一下此人的来意和深浅。   啪的一声,徐青飞的心腹手中刀在距离中年人一尺时,突然一声惨叫,跌飞了出去,左边脸却已经红肿,吐出了一口血水,其中还有两颗牙。徐青飞瞳孔一缩,他旁边义子已经抽出长刀,他的手也抓住了腰间的刀把之上。他刚才看得清楚,这中年人出手快如疾风,实乃他生平仅见的高手。   “阁下是何人?”徐青飞知道在这个地方遇见这样的一个人,绝非偶然,对方十有八九是冲着他而来。心中不由猜测是大宋官府的高手,还是弥勒教的人。   “徐青飞!你如今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一路逃到此处,莫非是想到那大理小国隐姓埋名过那寻常人的生活。”中年人从怀中拿出一个手帕擦了擦手,幽幽然地说道。   对方能够叫出他的身份,徐青飞毫不意外,但对方这话说的有些玩味,让他有些摸不准头脑。   “废话少说,阁下到底是谁,来到这深山小寨等老子,到底想做什么,何不明说。”徐青飞冷声说道。   “好!徐当家果然是个爽快人,在下就明说了。嗯……大巴山一战,徐当家营地乃是带领华夏卫府主攻之地,可除了你逃出之外,黑狼、血屠夫和黄一刀他们六个首领全部被华夏卫府的人杀了。徐当家莫非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中年人说道。   徐青飞还是首次听说其他六个匪首已经被杀,不由脸色微变,顺着中年人的意思一想脸色再变,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错!徐当家看来已经想到了,徐当家的确是那叶尘特意放走的,目的就是想通过你找到上官冰云。可惜华夏卫府的人却没有想到你根本就没有去找上官冰云。嗯……徐当家也不用担心,华夏卫府的人已经被我们的人牵制住,一时半会来不到这里,徐当家算是暂时摆脱了华夏卫府的人监视。”中年人说道。   徐青飞此时却已经脸色异常难看,中年人的话不难判断,现在细细想来,自己能够逃脱的确有种种蹊跷。任谁本以为自己已经逃出官府的追捕,结果突然知道自己只是被官府故意放走的鱼饵,那心情都好不到那去。   但他也是聪明人,马上就想到眼前之人的身份,深吸一口气,说道:“阁下耗费如此大的功夫,替在下挡住官府的人,到底想做什么,不如明说。”   中年人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说道:“在下的身份日后你自会知道,你现在只要知道两件事情就行了。第一,大巴山一战后,你们核心马贼流寇逃走了近三千人,其中近两千人已经被我们救下,且已经换了身份,全部集中送到了安全之处。第二,在下现在也是来救阁下的,是要将阁下也送到那处安全之地,且还会让阁下继续统帅那两千流寇。”   徐青飞心中震撼,他实在想不明白如今江湖之上还有那个势力能够不知不觉中将被大宋骑兵追捕的流寇救下,然后安全的送走,且还统一送到了一个地方。就算是北方实力强大的契丹国也不可能在大宋国内做到此事。   他心中有些怀疑对方只是想将自己诓骗过去,但想来想去若是没有对方的帮助,自己恐怕很难从华夏卫府手中逃脱。   徐青飞脸色变幻不定,中年人却有些不耐,说道:“在下所在势力之强大远不是那弥勒教、天一道之流所能够相比,看中徐当家,说白了就是看中了徐当家当马贼流寇能够在官军手中周旋抗衡的本事。徐当家若是不想跟在下走,那就死在这里吧!”   话音一落,屋外的那名心腹跑了进来,说是外面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紧接着这木楼两处角门中涌出十多人,手持强弓将徐青飞一行围了起来。   徐青飞见此,苦笑一声,说道:“好!老子跟你们走。”   中年人闻言,微微一笑,突然手指伸出,指向徐青飞的义子,说道:“将他杀了。”   徐青飞的义子脸色大变,正准备有所动作,嗡嗡声一片,徐青飞眼睛一跳,闪身到一边,转头看去,他的义子身上插了十数根箭,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阁下这是何意?”徐青飞问道,脸色难看。   “你这位义子已经中了上官冰云那妖僧的邪术,徐当家莫非想哪一天突然被你的义子将脑袋砍了。”中年人说道。   徐青飞神色一滞,再也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一名神色冷冽黑衣老者跑了进来,对中年人说道:“黄长老!那华夏卫府的人厉害,特别是那白沧海,我们七十多人全部被杀了,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他们很快就会赶来这里。”   中年人神色一凝,说道:“我带徐青飞先走,你带几个人将这寨子里面的人全杀了。不要留下任何线索。”   黑衣老者躬身称是,点了四人,快速向外跑去。中年人带着剩下的人也快速的离开寨子,进入了西边茫茫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   ……   巴州大战后,叶尘便到成都府坐镇,一边指挥剿匪大军,配合当地官府做一些安定百姓和分化流民等后续之事,一边等白沧海、夏飞等一行华夏卫府的高手回来。当日他得到消息说徐青飞没有前往百丈关,而是欲前往大理,便知道此次想找到上官冰云几乎不可能了。   六月十九日,罗耀顺、曹玮、展熊武、杨延平四人带领九千大军从南汉赶到川蜀。叶尘让他们休整两日之后,和五千剿匪的京师禁军提前赶回开封。   七月四日,白沧海和夏飞一行人空手而回,不但没有找到丝毫上官冰兵的踪迹,就连徐青飞都给跑了。让叶尘大为失望,白沧海也郁闷的不行。   七月七日,叶尘接到坐镇华夏卫府衙门的韩虎派人送来密函,天子招他回京。并附带的说了一下天子为何急着叫他回京。   叶尘派李君浩和行动司保卫部司使黄楼平带着五百黑骑,于十日前便已经将从流寇手中缴获的二十多箱金银财宝送回了开封。   叶尘的计划本来就是要交给朝廷、交给天子。但也是等他回到开封之后,亲自上缴。这事叶尘在捷报中就附带的提到过。   可是,这几天川蜀一带糜烂甚极,百废待兴,所需财物赈灾、安置流民十分巨大,然后大军打胜了仗回来,按照惯例免不了要大肆封赏一下。   然而,朝廷现在没钱了。   朝廷最近先是派了十万大军与南汉打了仗,本以为可以从南汉国库里面有大批缴获,结果南汉皇城里面就是一个空壳,金银财富早就被转移一空。   再加上,赵匡胤又担心南汉百姓和当年后蜀——如今的川蜀一样,生出逆乱之心,且为了让南汉百姓早日归心,不但严令大军不可强抢原南汉百姓财物,且还免了原南汉百姓半年的税收。 第286章 叶尘的仇人们   与此同时,又与流寇打了两三个多月。   这两场仗国库消耗巨大。一个月前,因为川蜀民乱的原因,赵匡胤又下旨免了十数个受了各种天灾的州县税收,这样一来国库进账就减了不少。   三司使罗公明最近这些天为钱愁白了不少头发,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赵匡胤便派人去华夏卫府想提前收取叶尘从流寇手中的缴获,可是那五百黑骑兵之前接到叶尘的命令是不让任何人动那十数箱金银珠宝,李君浩、韩虎等费尽了脑汁,都没办法。消息传到赵匡胤那里,天子自然不高兴。所以招叶尘尽快回京的旨意便传了过来。   叶尘看了密函之后,眉头蹙起,苦笑一声,他却是没有想到朝廷近日竟然如此缺钱。这一下将五百黑骑兵只听自己一人的命令暴露在赵匡胤眼中,此等翻忌讳的事情,任何一个天子都绝对不会开心的。若非叶尘此次立了大功,赵匡胤给他面子,这五百黑骑兵估计已经被大军围杀了。   ……   ……   七月十七日,开封城东,一个极为隐秘的深巷中间是一个丁字路口,两边都是高墙,从远处看去,视线都被阻断,且附近房屋对着这个方向也没有任何窗户,是一个极为隐秘之地。   申时一刻左右,突然从三个方向同时驶进三辆没有任何标记,各自有四名随从跟着的马车,于丁字路口停了下来,然后三个马夫一声不吭的跳下车,和各自随从向各自来的路口走了五十多步,将来的巷口挡住,不让任何人进入巷子。   “叶尘那兔崽子明天就要回开封了,虽然此次他立了大功。但前些天他的五百亲卫在华夏卫府衙门抗拒圣旨一事……想必吕相公和王大人已经听说了吧!”其中一个马车中传出翰林院使陶谷的声音。   “哼!当然听说了,这小兔崽子好不嚣张,他的亲兵连陛下的旨意都不听,这是欺君之罪,可惜前些天本官带领御史台的弹劾都被陛下留中未发。不过,以本官的观察,陛下对叶尘已经生出猜忌之心。”与叶尘有丧子之仇的御史中丞王悦风的声音从东面巷子来的那辆马车中传出。   “好了,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陶大人此次将我们约来,有什么事情还是赶紧说吧!开封府内华夏卫府的探子可不少,以后若非重要之事,我们三人还是不要碰头的好。”最后一个马车中是叶尘的另一个仇人参知政事吕馀庆。   王悦风不再说话,陶谷略一停顿之后,说道:“吕相公,王大人,下官听说此次大军在南汉皇宫里面竟然没有找到多少财物,那南汉国库中更是空无一物,虽说潘美和赵赞及叶尘三人之前捷报中提到,是天一道的妖道提前将南汉国库里面的东西转移了,但据下官所知,当时第一个进入皇宫的是叶尘麾下华夏卫。我们何不让陛下认为南汉建国六十年累积的财富是被叶尘私藏贪墨。”   王悦风闻言,不由欣喜说道:“陶大人好计谋,先有叶尘亲卫拒不上缴川蜀流寇的缴获,之后再有南汉六十年累积财富被私藏贪墨,叶尘或许不会被陛下治罪,但陛下必定不会再信任叶尘,心中的猜忌也定会更重。”   陶谷说道:“王大人所言甚是,后天汉帝刘鋹就要被潘美押解到开封,以陛下向来对俘获投降国主的优待,定会派遣一名两府重臣去亲自接待安置那刘鋹。而那刘鋹下官听说胆小怕事,嘿嘿嘿……好说话的很呢!”   说到这里,陶谷不再说话。   半晌之后,吕馀庆说道:“老夫明白你二人的意思了。嗯……明早朝会上,你二人上奏陛下,让老夫负责接待安置那汉帝刘鋹,到时候老夫见了那刘鋹,自会见机行事的。若是一切顺利,到时候我们三人在后日的陛下赐宴上,配合那刘鋹给陛下演一场戏。到时候那叶尘也已经回到开封,也会在宴会上。”   说完,吕馀庆朝着自己的马夫和随从招了招手,后者五人赶紧跑来,驾驭马车快速离去。   吕馀庆离开之后,王悦风和陶谷没有即刻便离开,王悦风突然说道:“陶大人,翰林学士院承旨病退,晋王殿下认为陶大人才、德、能俱备,接任翰林学士院承旨这个位置最适合不过。”   陶谷的马车上半晌没有回话,十数息之后才传出陶谷的声音:“烦请王大人告诉晋王殿下,下官此次若能够荣升为翰林学士院承旨,以后唯晋王殿下马首是瞻。”   王悦风欣喜一笑,说道:“那先恭喜陶大人荣升了,陶大人放心,晋王殿下自会发动他的人向陛下上书由陶大人递补翰林学士院承旨一职。陶大人的话本官也会一字不漏的告诉晋王殿下。”   话音一落,王悦风招来自己的随从和马夫,也离开了小巷子。   过了一会陶谷的马车也离开了。   ……   ……   七月十八日傍晚,洛阳驿馆最大的独院客房之中。   叶尘用过晚饭,便开始这些日子每天的必做之事——查探一下自己体内经脉和丹田,寻找从陈景元体内钻入自己体内的血红异物。   虽然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不适,但体内存有异物,一直是叶尘的一个心病,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他心头始终存有阴影。   以体内真气一番细探之后,依然没有任何结果,叶尘有些失望的收功起身,准备到院子里面练练剑法。   这时,有亲兵来报,情报司情报分析部部司使胡三光求见。   叶尘让胡三光进来,后者进来见过礼之后,便说道:“总司使大人,刚收到开封送来密报,吕馀庆、陶谷、王悦风三人在城东安子巷中秘密会晤。三人将马夫和随从赶走,密谈了半炷香时间。因为难以接近,所谈之事目前尚在打探之中。但以属下等人分析,三人很可能会借五百黑骑兵抗旨之事密谋生事,欲对大人不利。”   叶尘眸中闪过一丝杀机,微微一笑,说道:“我记得当时事出之后,王悦风带领御史台部分御史便弹劾过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就在想还不够,我还正想着再找几个人继续弹劾我,以免让陛下心中生出我华夏卫府势大难制的感觉。如今没想到有人已经开始下手了。”   胡三光明白叶尘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就怕那三人所谋划之事会加重天子对大人的猜忌。”   叶尘神色一凝,想到一事,说道:“离开南汉之前,我已经派人让杜千秋在东海荒岛上建立一处秘密基地,先将从天一道手中抢来的南汉金银珠宝藏在岛上。并让他将这些东西交接给内务司副使吴志远,用这些钱开辟海上通往契丹、南唐,乃至高丽、倭国的商贸,为陛下多赚些军费回来,顺便也建立我华夏卫府海上运输线和情报网络。当时跟着杜千秋的人暂时都留在岛上听命吴志远行事,所以此事绝对不会被外人知道。”   胡三光想了一下,自不会说只有杜千秋可能泄露此事,而是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那三人应该不知此事。”   叶尘说道:“我们华夏卫府当前的重点主要是圣堂和弥勒教,此次回到开封之后,请示过陛下之后,我会派出人手在契丹和南唐建立我华夏卫府分府,用来打探一切与我大宋国政和军事有关的情报,甚至关键时刻还可以在异国做一些事情。另外,开封城内朝廷官员和各个勋贵虽然目前还不是我们监视的重点,但我之前说过的那几人一定要严密监视,我要知道他们每日吃了多少饭,说过的每一句话。所以说,你们情报司在这方面还要加大力度。嗯!此事回到开封后,结合华夏卫府下一步机构调整,我还要进一步细说。”   胡三光恭敬称是,心想自己是情报分析部司使,这个时候情报不明,正是要好好表现一番,想了一下,又说道:“大人,这事吕馀庆三人自不会知道,但当日我华夏卫府的人为找伍彦柔的家人,最先进入那南汉皇宫,而南汉国库又空无一物,难不保吕馀庆、陶谷和王悦风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   叶尘皱眉想了一下,说道:“这样一说,还真有可能。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大做这文章……”   叶尘突然感觉自己在攻打南汉和流寇之中的表现太过完美和厉害了一些。准确的说,是华夏卫府在攻打南汉和击溃流寇之中所表现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强悍了一些。   叶尘相信,他攻打南汉的所有细节和带两千人破八万流寇的壮举传开之后,定会让天下所有人都对他一手建立的华夏卫府重新进行估计。   而弥勒教的楼炎明和上官冰云,圣堂的玉枫,北方太平教的张无梦和郭无为等人。这些能够真正威胁到叶尘自身及身边亲人安危的人或者势力,从此以后,定会耗费极大的精力和目光放在华夏卫府身上。 第287章 一个特殊的日子   甚至北方契丹和南唐军方都会对叶尘投注很大的精力,想来有朝一日大宋再与契丹和南唐开战时,靠内应破城是几乎不可能的了,除非守城的大将真的是一个白痴。   而在大宋朝廷内,叶尘最为忌惮的三人——大宋天子赵匡胤,晋王赵光义和宰相赵普,更是必然会重新对华夏卫府和叶尘的实力进行估计。   首先,对于赵匡胤来说,避免不了皇帝这个职业的职业病又要犯,肯定会对叶尘生出猜忌。特别是在前几天叶尘的五百黑骑兵刚刚很牛逼的抗旨不遵,想来定会让赵匡胤本来生出的猜忌更进一步。   其次,在天子之下,大宋势力最强大的两人——晋王赵光义和宰相赵普之外,突然崛起了第三方势力,出现了第三个可以和他们抗衡的人。虽然说三角性也好,三足鼎力也罢,从道理上讲都相对更加稳定一些。但想来,不管是赵光义,还是赵普,心中都是不想有第三个能够与他们抗衡的势力出现的。所以,赵光义和赵普心中对叶尘生出敌意和防范之心定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可能要面对如此多的对手或者敌人,叶尘突然感到有些无语和凛然,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在攻打南汉和川蜀流寇中太过让华夏卫府锋芒毕露了一些。但紧接着叶尘心念便变得坚定无比,因为他知道就算时光倒流,重新来过,他还会选择这般去做,因为他这样做并非是单纯的只为了他自己,也不是纯粹的为了自己的前途,在南汉他让华夏卫府的情报员和华夏卫一次次当内应,虽有和潘美、赵赞抢功的心思存在,但也是为了让大宋军中健儿少死些人,让南汉百姓少死些人。而在川蜀,以身涉险,百里夜袭,同样有为了大宋大局着想的原因存在。   叶尘想通了这一点,突然感觉心中无惧,生出一种可以面对天下间任何人,任何势力,任何敌人的莫名心念。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叶尘突然想到了高尔基《海燕》里面的一句话。一时间心中昂然,虽没有十足的信心,但却充满了十足的战意。   ……   ……   七月十九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今天,叶尘回到了开封。潘美带大军和南汉降帝刘鋹等一群皇家俘虏也回到了开封,同时南唐使臣也在这一天来到了开封。   南唐使臣本应该在近十日前就该到的,但在泗州便被赵匡胤派去的人打发了回去。并暗中放出狠话,若不带足十万两白银和十万匹丝绸的大礼来恭贺,大宋大军一个月内必兵临南唐。   南唐使臣大惊之下,派人回去禀报,李煜胆战心惊,愁眉苦脸,最后还是在原本准备的重礼基础上,又补足了十万两白银和十万匹丝绸,使臣才继续北上开封。这还是南唐所在之地不愧是华夏最为富庶之地,否则若是换一个国家这么短时间内要凑足这些数的白银和丝绸都难。   ……   ……   叶尘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到了城外的华夏卫府。   他人一到,便安排人将从流寇手中缴获的金银财宝送到三司交给罗公明,然后就召集人开了一个会,安排各司对此次南汉和川蜀两地所做的所有任务和参战展开评功,进一步核实每一名华夏卫和情报员的功劳,在此之前部司使以上官员功劳和请功书叶尘已经以奏折形式禀报朝廷和天子。现在要做的是华夏卫府内部大张旗鼓的进行赏赐。叶尘对评功封赏之事一直很重视,他有意要在华夏卫府内部打造出一个重功重赏的良好氛围。   ……   ……   与此同时,刘鋹及其臣属被押解至开封之后,赵匡胤派吕馀庆这个副相亲自将刘鋹暂时安顿在玉津园内。   进了玉津园,吕馀庆找借口支开其他人,神色一冷,说道:“刘鋹!你可知罪?”   刘鋹没想到刚才还挺好说话的这位大宋副相突然变脸,吓得身体一颤,跪下说道:“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吕馀庆眸中闪过一丝蔑视,说道:“我大宋十万大军打下了你南汉,军费耗资不少,可你南汉的国库为何空无一物?”   刘鋹愣了一下,说道:“吕相公!朕……我……我在南汉虽然名为国主,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傀儡,国事都由天一道的妖道陈景元和龚澄枢他们做主,我说了不算数啊!所以国库之事,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肯定是天一道的妖人将里面金银珠宝转走了。”   吕馀庆对刘鋹的回答早有预料,冷哼一声说道:“你这样的回答你以为我大宋皇帝的陛下会相信,陛下若是不信,定会治你一个欺君之罪,将你斩首。”   刘鋹吓得一下软坐在地,脸色苍白,弱弱地说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   吕馀庆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向来对俘虏的国主较为优待,以表示我大宋天子胸怀天下的气概和心胸。只是你这回答又定会犯了欺君之罪,你死了对我大宋没有什么好处,还影响我大宋天子的名声,嗯……本官忠于陛下,自然要为陛下着想。这样吧!明日陛下召见你时,不管谁问你国库为何空无一物的事情,你就按照本官教你的去说。”   刘鋹怔了一下,赶紧说道:“还请吕相公救我。”   吕馀庆说道:“到时候有人问起你此事,你就说在我大宋大军进南汉皇城前不久你还去过国库,记得里面本来还有许多许多金银珠宝的。若是有人问你当日是谁最先进入皇宫和皇城,你就如实回答说是祥符侯叶尘带人先进去就行了。”   刘鋹连连称是。   吕馀庆看刘鋹这草包样,担心他会忘了说词,说道:“你将本官刚才说的重复一遍,本官看你记住了没有。”   刘鋹赶紧将吕馀庆刚才所说重复了一遍,竟然一字不差。吕馀庆却不知道这刘鋹虽然从小被龚澄枢当成废物培养,但却天生记忆力绝佳,别人说过的话,只要他想记,就能一字不差的记着。   ……   ……   晋王府。   任志亮、王鑫、胡正一等赵光义心腹坐在下首。上首之处赵光义一脸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但嘴里面却说着一件前些日子发生在赵普身上的大事。   等赵光义说完,胡正一略有些不甘地说道:“殿下,陛下在赵普府上发现了吴越国送的十几罐黄金,陛下竟然没有问他的罪,此前川蜀招安一事上,反而让赵普狠狠的在陛下面前表现了一番忠心为国和一心为陛下着想的戏份,最主要的是因为叶尘在川蜀力挽狂澜,招安的脏水可没有丝毫落在赵普身上,以致于赵普这次可谓是大获丰收啊!这样一来,之前陛下对赵普的不喜已经消散,如今陛下对赵普眷爱之心不减,赵普圣眷仍隆,卑职觉得,咱们现在不易出手啊。”   赵光义莞尔笑道:“那也未必,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一件事情看似对赵普没有影响,但一个个小蚁穴挖下去,赵普这道长堤,也有被冲毁的时候。也就是说,这些事,只是佐餐的小菜,在陛下心中埋下一些嫌隙,让陛下对赵普渐生嫌恶之感罢了。若是只因这一件事就能把赵普那老贼扳倒,那反而奇怪了。”   “我大宋官员俸禄和福利要超过历朝历代不少,便是陛下本身高俸养廉的道理,想让官员少些贪污受贿。而正因此,贪污受贿之事乃是陛下最为憎恶之事。赵普与陛下情分虽然非同一般,但这裂痕已经产生,再想愈合却是已经不可能了。嗯……所以说,诸如陛下在赵普府上碰见十几灌黄金的这种事情,我们还要让其多发生几次才行。此次本王特意将迎接南唐使臣的差事让给赵普,便是又一次机会。”   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微微向前俯首道:“王鑫,你办事稳重,本王这件大事,正要你去安排……”   ……   ……   汴河码头上,赵普带着一众文臣望着远远驶来的唐国大船,不约而同地掸了掸官袍,一旁的礼乐队伍也做好了准备。大宋朝廷这边之所以让赵普这百官之首亲自迎接南唐使臣,并不是说大宋对于如今的南唐有多么重视,而是处于礼节方面的考虑,不想在这些小事上面失了大国的体面。具体的说,是因为此次南唐使团的规格可谓空前,正、副使却是南唐的尊贵人物和特殊人物。   这一次唐国出使,正使是李煜亲弟郑王李从善,副使乃是南唐吏部尚书徐铉。   李从善不消说了,那是当今南唐皇帝的兄弟,唐国的王爷,身份自然贵重,按照礼仪,大宋这边总要派一个身份差不多的人去迎接,本来最合适的人选是大宋如今仅有的两个王爷晋王赵光义和魏王赵德昭。可是赵光义称自己身体不适,将这差事推了,而赵德昭则是因为使团里面有一个难缠人物徐铉,赵匡胤考虑到赵德昭毕竟年轻,没有经验,担心他弱了大宋的气势,所以最终还是让赵普去了。 第288章 南唐使臣   说起这徐铉,的确不是寻常人,此人乃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子,传说中七岁能诗、十岁能文,十六岁就在唐国入朝为官,即使在后世历史记载中,也对其笔墨甚多,尊称为北宋初期极为有名的文学家、书法家,特别是好李斯小篆。与其弟徐锴皆有名,号称“江东二徐”,入仕后又与宰相韩熙载齐名,江东谓之“韩、徐”。   最主要的是,徐铉口才和他的文学、书法之名一样闻名天下,能言善辩、知识渊博、唇枪舌箭,素有“苏秦重生张仪再世”之赞誉,华夏卫府早就得到消息,并上报天子与朝廷,徐铉此次前来,虽不至于来者不善,但定是在话语方面有着充足准备。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面对这样的人,赵德昭这样的雏鸟自然还是嫩了些。赵光义以身体不适推脱,算来算去,自然就只有赵普能担当此任了。   赵普实为一代能相,但主要擅长的是处理实事和政事方面,在辩论口才方面他虽然也不错,但并不是很擅长。所以,他其实也不愿意接这个活,可他收受吴越国十几罐黄金贿赂,被赵匡胤撞个正着,如今正是将功赎罪,低调做人做事的当口儿,哪敢拒绝天子之意。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不过,赵普已经想好了,尽量与这徐铉少说话,待会与其打个招呼,便与那南唐王爷李从善在一起闲谈。   唐国的使节船缓缓驶来,即将进入码头,郑王李从善和吏部尚书徐铉都衣装整齐地走上船头甲板,远远向码头望来,只见码头已被兵士禁严,中间搭着披红的彩棚,棚下立着一众宋国大臣,李从善和徐铉忙整整衣装,做好了上岸相见的准备。   他们这次来,自然是负有极重要的外交使命。因为他们那软弱的皇帝此次好不容易强硬、胆大了一次,派十万大军南下,结果什么没捞到,耗费不少粮草不说,一仗没打,还惹怒了大宋。特别是想起宋国攻打南汉国时所表现出的恐怖战力,攻城时的节节顺利和轻而易举。南唐朝廷上到李煜,下到每名朝官勋贵,都开始坐不住了。他们很清楚南唐军队根本不是宋国大军的对手,更是清楚宋帝赵匡胤绝对不是一个安分的帝王。   李煜寝食难安,百般思忖,最后派他们带重礼和重任出使宋国。弥勒教楼炎明和上官冰云也清楚形势,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自不会阻止。   简单的说,李煜派人来就是要做三件事,第一,服软,自削国号,改唐国皇帝称号为江南国王,且自愿成为大宋真正意义上的属国。第二,送礼,朝贡方物。第三讲道理,妄图以自削国号,成为大宋属国换得的大义,逼大宋没有理由出兵,且签订永不对南唐出兵的协议。   在李煜看来,我唐国就是自降一级,成了宋国的属国。我唐国已成了你宋国的属国,我这江南国王成了你宋国皇帝的臣子,你赵匡胤的总不好意思出兵来攻打我这个恭敬温驯、从无反意的臣子了吧?李煜打着如意算盘,精心设计一番,准备了大批财物,甚至还挑选了一批江南美女,便派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和大臣来了。   李煜的弟弟李从善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表人才,儒雅大方。徐铉江南名士,更是谈吐风雅、风采一流,说话更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赵普和一众大臣接上南唐使团,两下里谈笑风生,携手入城,便见开封街道宽阔、市井繁荣,河下粮船蚁集,街上不见执仗兵丁,坊市兴旺,万货云集,一派祥和气象。李从善和徐铉看在眼中,不禁暗惊宋国发展之迅速,遥想当年,南唐最盛时幅员三十五州,地跨赣、皖、苏、闽、荆、湖,人口五百万,兵强马壮,如今此消彼长,竟衰落一至于斯,不禁暗暗唏嘘不已。   赵普一路小心翼翼,一直和李从善闲谈,不给徐铉和他说话的机会,以免在话语上被朝中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抓住把柄。   如此这般,赵普带着鸿胪寺一众文官将南唐使团送进礼宾院,又简单设宴款待一番,此事就算结束了。   但是,让赵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到宫中向赵匡胤汇报过情况,刚一回到自家府中,家中已经多了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正是自己此时最不想见的南唐副使徐铉。   赵普当即大怒,紧接着心中凛然,知道府中下人里面果然有问题。上一次吴越国十几罐瓜子金被赵匡胤撞见,事后他调查,看似是个意外和偶然,但细细想来实在是太过巧合。如今这徐铉上门,竟然没有经过自己允许,就领进了家门,他终于开始怀疑府中有赵光义的人,而且身份绝对不低。   赵普一边暗自发狠,一定要将此人找出来,然后将其置于死地。一边派人通知负责具体接待使臣的鸿胪寺,让他们派人来将这位烫手的南唐副使请走,以尽可能的表示自己的“清白”。   ……   ……   叶尘用了一下午事情,终于将华夏卫府的事情处理完。   天色渐暗,城门快要关闭,叶尘再也压制不住对韩可儿、喻清妍、水儿、寇准的想念及归家的思绪,向开封城内家中行去。   七月的天气,秋意不浓但归意浓,叶尘纵马于长街之上,迎风而去,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入了南城,很快马蹄声在叶府门口那条石狮排列地长街上响了起来。   此时已入夜,叶府所在长街上的各王公、大臣府邸的灯笼已经挂了起来,廖廖数对,不怎么耀目,唯有叶府门前一片灯火通明,正门大启,一干仆从、护卫都站在门外翘首相盼,门内韩可儿也不听任何人的劝阻,挺着大肚子坐在椅子上等着,同时吩咐着丫环婆子们一遍又一遍地热着茶汤,等着叶府的主人回府。一年过去,原本小村姑,已经有了叶府女主人的风范,叶府没有正妻,玉道香又失踪未归,韩可儿这个小妾就是唯一的女主人。至于水儿和喻清妍身份特殊,犹如叶尘的亲人一般。   叶尘抵达京郊地消息,早就传到了城内,本以为中午就能到,但叶尘却先到华夏卫府衙门处理了公事,忘了给府中通知,结果让众人在这里辛苦等候了大半天。   “来了。”水儿眼力最好,远远便瞧见了远方驰来的马匹,一声喊,众人纷纷涌下石阶,分成两队。   战马踩着路面的得得响声中,叶尘纵马而至,翻身下马,轻轻一脚踢在准备当马蹬的麻刚子屁股上,笑骂道:“你这家伙,甭学那些府里的做派。”   “恭迎侯爷回府。”两列下人齐声跪下喊道。   叶尘笑了笑,让众人起来,也没多说什么。然后两步上了石阶,接过喻叶递来的热毛巾胡乱擦了个脸,又接过温热合适地茶汤漱了漱口,知道这是必经的程序。也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只是回到府前,看着这些看见自己流露出真心欢喜之色的仆人、护卫、丫环,叶尘的心情真心不错。   在门内看见韩可儿,叶尘快步上前,正准备说什么,却看着一道曼妙人影鬼魅一般飘了过来,叶尘心中一凛不由大惊失色,但紧接着闻到那有些熟悉的味道,惊疑之余,苦笑道:“水儿你这丫头,身法竟然达如此程度了,你这丫头是怎么修炼的。”   水儿在叶尘身边收敛身形,拉着叶尘的胳膊,可爱的吐了吐舌头,没有接叶尘的话,而是低声说道:“叶哥哥!别说这些,赶紧跟我去找鬼医爷爷给你解毒。”   这个时候,喻清妍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先是在一脸温柔看着叶尘的韩可儿耳边嘀咕了两句什么,然后也说道:“侯爷!师父那里等着呢,还是先解决了你体内的东西再说。”   说着话,也不等叶尘和韩可儿说句话,便上前和水儿一起拉着叶尘向“半死迷宫”走去。   在巴州时,喻清妍已经知道了陈景元尸体内的异物钻入叶尘体内的事情。她当时也没诊断出什么问题。但一直对此事担忧无比。   她害怕韩可儿知道后太过担心,所以只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水儿。   水儿和她今天等了叶尘大半天,此时一见人,自然是赶紧拉着他去见鬼医。   鬼医这大半年住在叶府虽然深居浅出,甚至自“半死迷宫”修建成之后,几乎就没有出过迷宫,始终在他那个小院中研究医术和毒药,同时也教导喻清妍医术,逼着喻清妍修炼武功。   喻清妍学习任何东西都很快,而且往往能够举一反三,对他极为孝顺,当亲爷爷一样对待,鬼医日子过的舒畅,难得的体验到了天伦之乐,一些本来还有的想法也渐渐淡了。   当然,原本皮包骨头,犹如鬼一般的吓人尊容,如今也已经圆融了许多,甚至微微有些发福。双眸中的阴寒也淡了许多,虽然对除喻清妍之外的人依然一脸冷漠,但更多的则是一脸平静淡然。 第289章 黑血蛊母   不过,鬼医这大半年变化这么大,除了喻清妍的原因之外,也是叶尘当时动了一些心思,想了一些办法的缘故,具体的说与叶尘当初和他讨论过的医术有关。   准确的说,是叶尘详细的给鬼医介绍了一下后世西医中利用对人体够造的熟悉,通过开刀动手术治病的医疗方法。从此鬼医在研究毒药之余,便迷上了解剖尸体,特别是解剖人的尸体,小院地下室中放满了年初闯“半死迷宫”时死在里面的那些江湖高手,都被他用冰块和药物很好的保存着尸体。他甚至让府中护卫买了不少小动物,进行了一些活体手术试验。   叶尘前些天在巴州听喻清妍说,有一名护卫突然肚子疼得不行,以喻清妍如今堪比国手的医术竟然都治不好,鬼医最后想起叶尘曾经说过的阑尾炎,想起叶尘说过要将感染溃烂的阑尾切除,便大胆的给这名护卫开刀做了阑尾手术,最后竟然成功了。   叶尘当时听了之后,为此感慨不已,对鬼医在医道方面的天赋佩服的不行。   另外,最让叶尘欣喜的,是鬼医竟然调配出了一种药,人吃了可以短时间内麻醉身体。而这种药却是做开刀手术最不可缺少的东西。   ……   ……   鬼医听了叶尘的描述,再一看叶尘从腰间拿下小小黑葫芦,一声怪叫,腾的一声,从喻清妍给他打造的特制躺椅上站了起来,一把从叶尘腰间将黑葫芦夺过去,翻来覆去的研究了起来。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神经质的狂喜。   叶尘目睹此景,心中一喜,心想鬼医果然见多识广,竟然真的认识这黑葫芦。   叶尘和喻清妍、水儿三人也没有打扰鬼医,只是静静的等待着鬼医自己恢复平静。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鬼医才长长叹了口气,神色渐渐恢复平静。   “没想到世间真有此物,老夫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鬼医幽幽地说道。   叶尘终于忍不住问道:“前辈,此物到底是何物?与晚辈体内那血色异物又是什么关系?”   鬼医说道:“南疆异术蛊虫术,想必你们都听说过吧!”   三人若有所思,同时点头。   鬼医有些莫名的继续说道:“这黑葫芦中那些黑色小虫就是数千类蛊虫中最为特殊的几种蛊虫中的一种,名叫黑兵蚁蛊,而钻入你体内的异物应该就是传说中蛊虫中的皇者——黑血蛊母。传说中,黑血蛊母可以操控世间所有蛊虫,而持有黑血蛊母,就可操控所有身含蛊虫的人类或者动物。”   “只是据老夫所知,黑血蛊虫很难收服,必须要修炼有特殊的功法,修炼出特殊的真气,再以幼童的心血去饲养很久,才能够使得黑血蛊母安心待在体内,为其所用。一直听说南汉国这近二十多内经常有幼童失踪,现在看来多半是被陈景元拿去饲养这黑血蛊母去了。”   说到这里,鬼医看了一眼叶尘,一脸的不可思议和疑惑难解地说道:“但是……你小子肯定是没有修炼有那特殊的功法,想来更不会拿幼童的心血去饲养黑血蛊母。可为什么这黑血蛊母进入你体内之后没有吸干你的血,而且还心甘情愿的以你为宿主,待在里面不出来。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莫非也是因为你先天之体的缘故。但无数年来,从未听说过黑血蛊母对先天之体有特殊的偏好或者不同。”   叶尘三人听了半天,却是大开眼界,他们却没有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蛊虫。   “师父!您说了半天,还没有说这黑血蛊虫钻进叶郎体内到底是好是坏。”喻清妍一直担忧着叶尘的身体,最先反应过来,有些埋怨地说道。   鬼医瞪了一眼喻清妍,说道:“放心吧!这黑血蛊母极有灵性,只要认准了的宿体,便会安心在宿体内待着,不但不会伤害宿体,而且还会保护宿体。毕竟宿体和它是共生的关系。最主要的是有它在这小子的体内,以后这小子只要碰见身怀蛊虫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按照这小子的心意去做事。只要这小子愿意,身怀蛊虫的人都会成为他的傀儡。并且,若是能够找到大量黑兵蚁蛊这种特殊的蛊虫,就可生生打造出一支不怕死的无敌大军出来。你带回来的五百黑骑兵之所以叫你主人,想来就是因为他们身怀黑兵蚁蛊的原因。你刚才说陈景元有五千黑骑兵,那这黑葫芦中估计还有四千五百黑兵蚁蛊。你若是利用的好了,可以短时间内便如那陈景元一样,打造五千名无敌黑骑兵。”   叶尘却是没想到钻进自己体内的黑血蛊母不但不会危害到自己的身体,而且还给自己带来犹如仙魔一般的神通,虽然有些诡异恐怖,但这种可以操控别人生死,绝对掌控强大武力的诱惑和感觉,依然让他禁不住心跳加速,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喻清妍和水儿此时由衷的为叶尘感到开心,而鬼医则眯着眼,看着叶尘神色的变幻不定。直到半晌之后,叶尘神色渐渐恢复平静,鬼医神色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   ……   ……   翌日正是大朝会,南汉降帝刘鋹及一干降臣要面君见驾,同时南唐国正副使臣也要在今日手捧国书上殿,满朝四品以上官员尽皆出席见证。   之后,朝廷还要对攻伐南汉及平定川蜀之乱有功之臣进行封赏。   叶尘早上也早早起来,来到了皇宫。但他到的还是相对迟了一些,刘鋹和南汉降臣及南唐正副使已经早早到来,不过被皇宫中的内侍安排了广德殿旁边偏殿之前。   正殿之前有两个群体,待会接受受封的人站在一起,有三十多人,几乎全部是军中将官,王超、罗耀顺、曹玮、杨延平、展熊武、李君浩、许方义、胡三光这些被叶尘报功之人也在其中。   王超、罗耀顺等跟着叶尘攻伐南汉的五名部将就不说了,许方义和胡三光主要是在攻伐南汉数次攻城战中立下大功,叶尘在之前报功奏折中都有提到,显然这次也有封赏。李君浩则是平定川蜀之乱的功臣,本来叶尘还要上报白沧海,但后者竭力反对,只能作罢。   叶尘到来的瞬间,在场文武百官唰的一下,目光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表情不一,有羡慕嫉妒的,有欣赏佩服的,有神色感慨的,有高深莫测的,或者表面淡然实则对叶尘恨的要死的。   叶尘先是和迎上来的罗耀顺五人一一打了招呼,又对跑来见礼的李君浩、许方义、胡三光叮嘱了几句在殿上注意礼节,然后来到罗公明面前问了好,最后又向赵光义、赵普、沈义伦、薛居正等重臣一一行礼问好。表现的很是谦虚谨慎。枢密使李崇矩身体欠安一直在家养病,副使曹彬被叶尘解了毒,但也伤了元气,天子特旨这些天在家修养。   赵光义和赵普也没有说什么怪话或者试探的话,只是毫不吝啬的对叶尘褒奖了一番,其他重臣也是差不多,叶尘毫无营养的谦虚了几句,有小黄门大声喊道:“群臣进殿!”   有资格上朝的四品以上文武百官赶紧分成文武两班,按照官位品级站好,走进了广德殿,众臣没有等多久,赵匡胤便一脸威严走进来,上到龙椅之上坐下。众臣跪拜行礼,赵匡胤一声平身,众臣起身。   王继恩上前一步,以奇异的音调,喊道:“宣南原南汉降帝、降臣进殿。”   大殿门口有小黄门重复了王继恩的话,没过多久,刘鋹带着一干南汉降臣胆战心惊,一脸恐慌畏惧走了进来,也不敢抬头看上面的大宋天子,大礼跪拜了下去,额头紧紧的贴在地板上,只听到赵匡胤畅快的长笑一声,说了平身,他们才小心翼翼的起身,但依然不敢抬头,低眉顺眼,也不敢看向旁边。   赵匡胤仔细打量了几眼刘鋹,便失去了兴趣,下旨赐给刘鋹冠带、玉帛、鞍马等,封刘鋹为右千牛卫大将军,爵至恩赐侯。   刘鋹没想到大宋天子如此好说话,这么大方,欣喜若狂之下,赶紧磕头连连谢恩,眼睛里面竟然有激动的泪花,低声抽泣起来,他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想着大宋天子会如何如何的折磨羞辱自己,然后将他杀了,特别是他自己本身乃是折磨人的高手,所以自己吓自己,这些天实乃活在无尽的恐惧之中。   所以,他从未没想到现实和想像中的反差如此大,想比他这些天想象中生不如死的生活,赵匡胤给他的就是天堂。   刘鋹在龚澄枢的培养下,心中毫无城府,一时激动,竟然失态的哭了。   赵匡胤心中鄙视的同时,感到有些好笑,便好奇地问道:“刘鋹!你为何哭泣?”   刘鋹声音有些呜咽地说道:“陛下!朕……我……臣是太开心了,这些年臣被那天一道的妖道所控制,过着傀儡般生不如死的生活。后被陛下派去的天军所救,本来想着来到开封就会……会被砍头,却没想到陛下对臣如此仁慈,一时开心所以才控制不住自己哭了出来。呜呜呜呜……陛下您是不知道那天一道妖道龚澄枢是多么的可恶。臣还要多谢陛下的天军为我刘家报了血仇。” 第六卷 监察百官肃朝纲 第290章 吕馀庆的悲剧   叶尘听了也是叹了口气,全场文武百官闻言都一阵唏嘘,赵匡胤更是微微摇头,心想皇帝当成这样,真是可悲、可叹、可怜啊!   赵匡胤叹了口气说道:“可惜那天一道还有余孽未剿灭,听说南汉皇宫国库里面所有财物都被那天一道余孽提前转移而去,真是可恶,有这些财物支持,天一道的余孽可能还会死灰复燃,不可不防啊!”   赵匡胤话音刚落,陶谷突然出班说道:“陛下!据臣所知,当时我大宋大军早早便围住了原南汉国都,而当时天一道教主陈景元及那龚澄枢都还在城中,这样看来,天一道余孽应该没有将原南汉国库中财物转移才是。”   赵匡胤眸光闪烁,看了一眼在场的叶尘和潘美,潘美本来想说什么,突然想起某事,欲言又止。   叶尘心中冷哼一声,心想果然如此。   这时,王悦风突然又出班向赵匡胤行礼说道:“陛下!臣觉得陶大人言之有理,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天一道的妖道应该不会转移南汉国库中财物。就算转移,所用车马、人数肯定不在少数,刘……恩赐侯虽然掌控不了南汉国,但应该也会有所察觉才是。”   赵匡胤想了一下,感觉王悦风说的有些道理,点了点头说道:“刘鋹!你在南汉国被我大军彻底占领的最后那些日子里面,可曾发现天一道将财物大批转移之事?”   刘鋹想了一下,摇头说道:“臣没有发现。”   赵匡胤神色变得阴沉不少,叶尘心念电转,脸上不动声色,潘美心中咯噔一声,赶紧出列说道:“陛下!臣谨记陛下当时对臣的交待,当日攻破南汉皇城后,便带大军封锁了皇宫,然后带人去查国库,国库中空无一物,当时是赵赞和臣一起去的国库。”   吕馀庆、陶谷、王悦风闻言大喜,潘美的回答却是意外之喜,无意中配合了他们的计划。   赵普看了一眼叶尘,目光又扫过王悦风、陶谷和吕馀庆,心中冷笑一声,暗骂三个不知死活的蠢货。   赵光义眉头微蹙,他自然看出这是王悦风和陶谷一唱一和,有意为之,目的是什么,知道当日攻打南汉皇城大体经过的人都不难猜想。只是让他有些恼怒的是,此事王悦风竟然没有提前给他说。   吕馀庆赶紧出班说道:“潘将军!当日在潘将军和赵将军封锁皇宫之前,我大军中还有谁进过皇宫?”   潘美目光快速扫过吕馀庆、陶谷和王悦风,又看了一眼叶尘,想起这三人与叶尘的仇怨,心中已经明白今日这唱戏是冲着叶尘去的,他在和叶尘攻打南汉过程中,对叶尘麾下华夏卫府的势力深有体会,且亲身经历了叶尘是如何攻破南汉都城和皇城,又是极为诡异神秘的杀了陈景元,后来又听说那恐怖的黑骑兵竟然认叶尘为主,之后没过几天叶尘竟然又带着两千人大破近十万流寇。这一件件事都让他极为震撼。   潘美这些日子细细想来,越加感觉叶尘和其一手建立的华夏卫府的深不可测。   另外,潘美乃是军中名将,焉能不明白华夏卫府对于今后宋军与敌国开战时的意义所在,更是清楚与叶尘搞好关系,日后在战场上,有华夏卫府全力提供情报,对于战场胜负的重要性不亚于十万大军。   他是聪明人,鉴于上面两个原因,却是绝对不想去得罪叶尘的。   所以,他虽然知道在他和赵赞之前,叶尘的人应该已经进过南汉皇宫。但是,不管叶尘有没有转移南汉国库里面的东西,这事绝对不能从他嘴中说出。   潘美心念百转,正在暗自着急时,突然看见刘鋹,脑海中灵光一闪,说道:“陛下!当日臣和赵赞进入南汉皇宫之前,还有谁进过皇宫,恐怕只有恩赐侯最清楚不过了,不如问恩赐侯。”   吕馀庆转头看了一眼赵匡胤,见后者脸色有些阴沉没有说话,便转头对刘鋹说道:“恩赐侯!在我大宋大军攻入皇城前,你有没有进过南汉国库?”   刘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更没有察觉出现场气氛的诡异,所以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出戏是冲着叶尘去的,否则以陈景元在他心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恐惧阴影,而叶尘又杀了陈景元,刘鋹会有什么表现,那就很难说了。   刘鋹小心的看了一眼高高坐在龙椅之上赵匡胤,说道:“回……回禀……陛下!大宋天军进入南汉国皇城前,龚澄枢曾经给臣归政了几天,臣当时……当时去过一次国库,记得里面本来还有许多……许多金银珠宝的。”   吕馀庆心中一喜,紧接着又问道:“那当日是谁最先进入原南汉皇宫和皇城?”   刘鋹献媚的看了一眼叶尘,有些讨好地说道:“是祥符侯神勇无比,杀死了陈景元,最先带人攻破皇城的。”   王悦风突然转身对赵匡胤行礼,大声说道:“陛下!臣怀疑祥符侯叶尘偷偷的转移了原南汉六十年国库的积累。”   全场顿时一片死寂,赵匡胤脸色变得极为阴沉看向叶尘,罗公明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出班说些什么。   叶尘极为淡定的向赵匡胤行了一礼,说道:“陛下!的确是臣当日率先带人攻破皇城的,臣在潘将军和赵将军带人进皇城之前,也的确派人进了皇宫,但那是因为臣与原南汉投降的大将伍彦柔有过协议,臣若是能够救出他的家人,伍彦柔当时控制的五个州城便会无条件投诚我大宋,臣当时派人提前进入皇宫是担心天一道余孽将被龚澄枢关起来的伍彦柔的家人给杀了。实事上,臣派去的人不但顺利的救出了伍彦柔的家人,同时也将投降了潘将军的潘崇彻家人救了出来,此事潘将军可以作证。”   赵匡胤看向潘美,后者立刻说道:“祥符侯刚才所言属实,的确是祥符侯派去的人将南汉降将伍彦柔和潘崇彻的家人在皇宫内找到的。”   陶谷突然出班大声说道:“陛下!就算是祥符侯派去的人救出了两位降将的家人,但这也不能说明叶尘没有趁机转移南汉国库里面的金银珠宝。”   王悦风紧接着说道:“陛下!臣以为祥符侯若想摆脱嫌疑,只有拿出证据出来才行。”   叶尘心中生出杀机,心想这三人看来要找机会杀了,但一想若赵匡胤真的开始猜忌自己,估计十有八九会有意护着这三人,他若是将这三人杀了,即使不留下证据,恐怕也会惹怒赵匡胤,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叶尘这样想着,但脸上不露丝毫,始终神色淡定从容,他没有理会王悦风和陶谷,而是转身向赵匡胤行礼,道:“陛下!容臣问恩赐侯几个问题。”   赵匡胤看着叶尘,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阴沉之色突然没有了,变得一脸平静,说道:“叶卿的为人朕从未怀疑过,叶卿你问吧!”   叶尘躬身说道:“多谢陛下!”   言毕,叶尘转身面对刘鋹突然喝道:“刘鋹!”   “下官在!”刘鋹一个激灵,差点没有软倒在地,当日他可是亲眼目睹叶尘提着陈景元的脑袋站在南汉皇城墙上,那种视觉刺激和震撼给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若陈景元在他心中是永远不可战胜的魔王,那叶尘在他心中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他对叶尘不光是害怕,还有着深深的敬畏和感激之情。毕竟是叶尘给他刘家报了仇,而且这仇恨极大,那可真是不共戴天之仇。   “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在陛下面前,你要如实回答,若是撒谎,那就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是什么结果,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叶尘向刘鋹走进了几步,摆手间,衣袖将下摆拔开,那个黑色葫芦若隐若现,刘鋹看见那黑色葫芦,脑子里面的某个弦好似突然被启动了,身体一震,双眸有过一刹那间的茫然,而叶尘隐隐感觉自己好似与这刘鋹之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有点类似于自己于五百黑骑兵之间的联系,但却又不一样,总之是玄之又玄,甚至细细感觉又好似没有,好似只是错觉。   这时,不等叶尘问什么,刘鋹突然清醒过来,向赵匡胤猛磕头,一边磕头,还一边大声说道:“陛下饶命,这不关我的事,是吕相公今天中午在玉津园内让我在今天殿上撒谎的,我自当皇帝以来,就是一个傀儡,那龚澄枢怎么会让我去国库,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去过国库,甚至我都不知道国库在那里,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国库里面有没有东西。”   全场骤然一静,王悦风和陶谷脸色一变,神色难看的犹如不小心吃了狗屎。   “你……扑哧!”吕馀庆脸色更是瞬间一片惨白,一个踉跄,伸出手指着刘鋹,“你”了半天,然后吐出一口血,直接栽倒在地,头一偏竟然昏了过去。 第291章 天子遇刺(上)   叶尘见此,心中一阵畅快舒爽,心想真是便宜了这吕馀庆,这个时候昏过去,不用面对最难堪的局面。但就算醒过来,不知道还没有脸继续当参知政事,在朝廷为官。   赵匡胤冷冷的看了一眼昏过去的吕馀庆,又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陶谷和王悦风,二人一阵心惊肉跳,低下头,根本不敢再说什么。想来赵匡胤肯定是想起了推荐吕馀庆去安排刘鋹的人正是以他们二人为主,不难猜测这场闹剧是他们三人所为。   “传御医将吕相公抬下去救治,此事暂且到此为止。”赵匡胤最终还是给吕馀庆一分脸面,没有说什么定性的话。   实事上,这样的结果,也让赵匡胤心中长松了口气,因为他绝对不愿相信叶尘真的会做出私自转移南汉国库金银珠宝的事情。至于前一段时间五百黑骑兵抗旨不遵,赵匡胤虽然恼怒,但也听说了那五百黑骑兵来历有些诡异,想来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他相信事后叶尘会给他一个解释的。   至于让他真正对叶尘产生猜忌的,其实主要还是华夏卫府最近所表现出的实力、势力和财力。不过华夏卫府区区几千人虽然厉害,但还没有被他放在眼里,毕竟数十万禁军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更何况华夏卫府几千人多出自韩虎带去的五千禁军,他根本不用担心叶尘会有异心。   让刘鋹带着南汉降臣退到一边,门口小黄门又按照计划宣南唐使臣觐见。   南唐正副使李从善和徐铉走进广德殿中,行跪拜大礼,徐铉趁起身之隙地偷偷打量了一眼宋国皇帝。   这还是他们二人头一回见到宋国皇帝,只见高踞龙座之上的赵匡胤方面大耳,气度雍容,双目炯炯,不怒自威,谈吐更是霸气,英武中又不带煞气。朝中百官进退有序,虽然礼仪在徐铉看来有些不合规制,甚至有些错误之处,但整体秩序却为之井然,再思及昨日街头所见宋国京师气象,深知宋国升平气象已成,国力蒸蒸日上,不禁更生敬畏。心中对南唐未来的担忧更甚。   李从善作为正使,姿态放得很低,二人向赵匡胤行了跪拜礼之后,李从善便说道:“陛下!我唐国君臣向来仰慕大宋,我等此来,一是恭贺南汉国六十州、十七万余户,尽归大宋,特携重礼前来恭贺。二是请求自削国号,降低国格,请为宋国属国的,此后尊顺大宋、息兵恤民,每年向大宋供俸白银十万两。我唐国皇帝改称国王,去黄袍改服紫衫,宫殿各处的龙饰等所有帝王规制也会一一撤除,子弟原封为‘王’的,降封为‘公’,所有与大宋对等的衙门也要一一改名,如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御史台等,都改名为‘左、右内史府’、‘司会府’、‘司宪府’等等,全部官名也一一改易,以避嫌疑。另外……”   李从善一席话语,听得赵匡胤龙颜大悦,满朝文武也是满面春风,但赵匡胤、赵普、赵光义、叶尘等心思通透之人却是不以为然,已经猜到南唐此举所为何意。   所以,赵匡胤并没有当场答应南唐想成为大宋属国的请求,更不会立刻就签署国书,确立彼此的君臣地位。赵匡胤一句话,此事朝会之后再议,便将准备了十数天洋洋洒洒说词的徐铉那张利嘴暂时给堵上了。   不管李从善和徐铉心中是如何想的,但是一些进献的礼物,除了十万两银子和十万匹绸缎已经送到三司之外,其余礼物却是当庭献上的,早已在殿外候着。   五十名江南美女带上大殿,一个个云髻雾鬓、明眸皓齿,俱都是二妙龄的美人儿,香风阵阵,熏得满朝武直了眼睛。赵匡胤淡淡一笑,当场说道:“传朕旨意,这五十名美女分赏给有功之臣,潘美、叶尘、赵赞各十五名,另外五名替朕送到曹彬府上,就说是朕赏赐给他的。”   在场的叶尘和潘美赶紧出班跪拜谢主隆恩。赵赞还带麾下大军在原南汉驻守,曹彬虽然被叶尘解了毒,但身体伤了元气,天子特旨还在家养病。   赵匡胤此举又让李从善和徐铉心中凛然,深感宋帝实有明君之风,再一想自家那位皇帝种种作为和德行,心中的忧愁更甚,甚至有些丧气。   徐铉又令人捧上十五匣金、十五匣玉、十五匣宝石、十五笼珍珠,诸般宝物霞光万道,瑞气千条,赵匡胤亦自笑纳。当场又各留下十分之一给后宫,其余全部交给三司充当军费。   在南唐正副使强颜欢笑中,李从善最后又献上玉带一条,镶金嵌玉,极是华丽。   小黄门仔细检查过之后,呈到面前,赵匡胤抚摸了一下,疑道:“此物较之方才所奉宝物,并无殊异之处,何以单独呈献?”   李从善躬揖答道:“陛下,此物另有玄机,请陛下试按带扣中宝珠一试。”   “陛下不可!”赵普、王继恩、叶尘同时出声阻止,但却是已经迟了,赵匡胤取过玉带一按带扣中那颗价值千金的淡金色走盘珠,只听铿地一声,玉带攸然笔直,一柄利刃弹出半尺瞬间,一股绿烟陡然从中冒出,赵匡胤反应不及,一口将绿烟吸了进去。   赵匡胤脸色大变,一个踉跄直接从龙椅上摔了下去。   “陛下!”   “护驾!”   数十名大臣、太监脸色巨变中同时喊道,向赵匡胤冲去。   李从善和徐铉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直接吓得脸色惨白,软倒在地。   就在这时,大殿中手中捧着十五匣金、十五匣玉、十五匣宝石、十五笼珍珠的六十名南汉使吏突然同时将手中宝物向旁边冲来的护卫散射而去,看那势头力大而精准,分明是高手。   砰砰身中,第一时间冲来的数十名护卫惨叫声中,有一半被打倒在地。另一半也被阻拦住了身形。   紧接着,两名南汉使吏手中突然出现一颗灰色圆球,砸向地面,砰的一声,圆球爆裂,一股灰烟笼罩了半个大殿,也将众臣与龙椅上赵匡胤隔了开来。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小心烟中有毒,本来冲向赵匡胤的几名武将和几乎所有的护卫本能的在烟雾外停了下来,甚至有大臣吓得向外面跑去。毕竟为了皇帝而宁愿去死的是那极少数。   文武百官顿时脸色变得难看无比,只有赵光义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再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冲进了灰色烟雾之中。紧接着一连串惨叫传来。烟雾渐渐消散。众人定睛看去,灰烟所在地面上一地的尸体,祥符侯叶尘一人站在尸体中间,身上隐有血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刺客的血。但此时所有的刺客却已经被叶给杀了。   “闪开!让我给陛下解毒。”叶尘一边冲向龙椅,一边大声喝道。   带着十多名太监护在赵匡胤面前的王继恩,脸上有过刹那间的犹豫,叶尘眼中杀机暴起,大声喝道:“你想弑君,还不滚开。”   嘴中喊着,叶尘却已经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看那架势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将那些太监直接撞飞。   “王继恩!你还不赶紧让开,让叶侯给陛下解毒。”赵普这时带着一众大臣也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骂道。   王继恩飞快的看了一眼赵光义,见后者没有明确的指示,犹豫了一下,在叶尘撞上来之前,脚下一点,却已经闪到了一边,可惜他后面两名太监闪得迟了一点,直接被叶尘给撞的飞了出去,砸到四五丈外的柱子上,口吐热血当场死去。   赵匡胤此时已经气若游丝,脸上隐隐浮现有黑绿之气。叶尘从一名太监怀中接过来,将其扶起,让旁边太监扶着,手掌抵在赵匡胤背上,真气吐出进入了赵匡胤体内。   他所用解毒方法和在巴州给曹彬解毒时一样。   “张公公,你想干什么。”   “站住!”   “大胆!”   “拦住他。”   一名头发灰白老太监突然从侧门走来,悄无声息的接近被众人围起来的叶尘和赵匡胤旁边,然后一掌向赵匡胤拍去。   这老太监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与王继恩同为大内总管的张继业。   张继业很小就净身入宫为太监,历经后晋、后汉、后周,接着又是宋朝,也不知伺候过多少皇室成员。谁也不知道他确切年龄,乍一看约莫五十岁的样子,但仔细一看好似又七八十岁,有些邪门。   张继业凭着几十年练就的察言观色,谨慎圆滑的本领,处理宫中各类事务老成干练,时间一久,终于获得了赵匡胤的赏识,准确的说是极得赵匡胤死去的母亲赏识,赵匡胤向来孝顺,所以在太后还活着时,张继业便当上了大内总管。   虽说这个职务仅为五品,级别不高,但实际上却十分重要。皇宫内的物资供应、膳食安排、皇室的嫔妃起居等大小内务,除警卫外,一概为其管辖范围。可以说在后宫之中是真正的位高权重。 第292章 天子遇刺(下)   年初时,就是由张继业和花蕊夫人暗中谋划,收了卢多逊宝物和财物,又让卢多逊暗中给明王寺上了万贯布施,最后帮助卢多逊的女儿成了魏王赵德昭的王妃。   显然,张继业是弥勒教潜伏在大宋宫中多年的高手。   张继业这一掌拍出,竟然有风雷之事,内力之深厚,甚至比起玉道香、叶尘都不弱。   潘美乃是一流高手,最先反应过来,一声暴喝,一拳直捣而出,在最后时刻将张继业的手掌拦了下来。   砰的一声,潘美直接跌了出去,砸翻了一片人,而张继业身形略一顿之后,又向赵匡胤拍去。旁边冲上来十数名皇宫侍卫和太监,被他出手如风,一一拍飞了出去。   “去死吧!”一时间竟然再没有人能够拦住张继业,赵匡胤身边只剩下闭着眼给其解毒的叶尘。所有人大声惊呼,一脸绝望,唯有赵光义神色怪异中有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狂喜。   电光火石间,叶尘猛然睁开双眼,抬起抵在赵匡胤后背的右手将张继业手掌拦了下来。   砰的一声巨响,张继业脸色一变,一声惊叫,向后跌飞了三丈,虽然稳稳落地,但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叶尘,他没想到叶尘年纪轻轻内心如此深厚。   这时,终于从殿外拥进来数百护卫,将张继业团团围起,另外又有数百护卫牢牢将赵匡胤和叶尘护了起来。   这一边,叶尘同样喷出一大口血在赵匡胤背上,脸色苍白一片,但身体硬是没有后退,另一只手也始终抵在赵匡胤的背上。   一炷香之后,就在叶尘脸色越来越苍白,满朝文武胆战心惊,不知所措,有人心忧如焚,有人心思莫名之时,赵匡胤脸上的黑绿之气陡然消失,并且身体一抖醒了过来,而与此同时叶尘脸上突然浮现一丝黑绿之气,向后倒了下去。   赵匡胤也是练武之人,底子很不错,在旁边赵普和几名太监的扶持之下,竟然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叶尘。   这时,宫中御医头子钱乙终于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赵匡胤刚才虽然种了毒,气若游丝,甚至没有力气和精神说话,但人却还是清醒的,所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中。   在赵普的招呼下,钱乙过来先是给赵匡胤把脉诊断一番,说道:“陛下,您身体已经无大碍,体内没有毒素。”   赵匡胤有些不耐烦的喝道:“那还不赶紧看看叶尘。”   按照上次叶尘给曹彬以真气吸毒的方法,叶尘吸进经脉内的毒素应该很快就进入叶尘那奇异的丹田之内,但刚才叶尘仓促之下不顾反噬和张继业全力对了一掌,却是受了很重的伤,丹田一时间吸收毒素的效率大减,本来瞬息间就可吸入的毒素,速度慢了数十倍,大部分毒素还逗留在他的经脉内。好在叶尘体质特殊,内功深厚,否则这会已经如刚才赵匡胤那般,气若游丝,随时毒素扩散全身,毒发而死。   钱乙一看叶尘脸上黑绿之气,吓了一跳,失声说道:“这……这是黑蜈毒,无药可解。半炷香之内必死无疑。臣……无能,解不了此毒。”   所有人顿时一怔,然后便是冷汗淋淋,后怕不已。不难看出,刚才是叶尘不知以何种方法将毒素从赵匡胤体内吸入自己体内。   赵匡胤再看向叶尘的目光和神色彻底不一样了,他喊了一声叶尘。然后冲过来就要拉着叶尘的手。回过神来赵普、薛居正、钱乙等死死的将赵匡胤拉着,赵普急声说道:“陛下,此毒诡异,或许会传染,陛下万万不可碰触叶尘。”   赵匡胤停了下来,他从未如此刻这般感激过一个人,看着叶尘,肃然说道:“叶卿!你拼死救了朕,朕在此保证,只要我大宋赵氏天下存在,便绝对不负你叶家。”   说到这里,赵匡胤略微一顿,说道:“传朕旨意,叶尘小妾若生男孩,叶尘爵位的可代代相承,叶家世代公侯。若生女,朕收为义女,封为公主。”   这时,包括李从善和徐铉在内,所有南唐使团来的人,都已经被抓了起来,李从善和徐铉对刚才那玉带中的毒烟和那些刺客一事根本毫无知情,但也已经猜到这定是弥勒教楼炎明和上官冰云暗中做的安排。二人已知自己恐怕很难活着回到南唐,一脸绝望中,恨死了楼炎明和上官冰云。   下面被侍卫围起来的张继业不知怎么的,突然击退了侍卫,将正在旁边指挥侍卫的枢密院副使沈义伦给劫持了,众侍卫投鼠忌器,一时停了下来。而能够做主的赵匡胤此时正看着叶尘,那张继业一点点挪向侧门,守在那里的侍卫害怕伤到沈义伦,退到了一边,趁此机会,张继业随手将沈义伦扔向侍卫群,然后趁机窜出侧门,身体闪动中,射进旁边侧殿之中,众侍卫冲进侧殿之中,发那张继业却已经消失不见。   叶尘刚才闭着眼运转功法,想要加快丹田吸入毒素的速度,所以没有理会赵匡胤,可一番努力下来虽然有效果,但丹田吸收经脉中毒素的速度还是没有快上多少,他脸上依然浮现着黑绿之气。   不过,叶尘很清楚,以自己的体质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事的,所以他并不是很担心自己会死。不过赵匡胤刚才当场下的圣旨,叶尘却没有听到。   此时,叶尘猛的睁开眼睛,众人都以为是回光返照,赵匡胤一脸凄然,赵光义神色复杂,赵普等大部分大臣一脸感激,陶谷、王悦风脸上装作担忧,但眸子深处却是欣喜无比。   叶尘却没有理会众人,看着赵匡胤,有些虚弱地说道:“陛下,刚才替陛下检查那玉带的太监有问题,他在刺客放出烟雾的时候,大喊烟雾中有毒,很可能是刺客的同伙。”   旁边侍卫统领一听,不等赵匡胤下令,赶紧派人去抓这名太监,只是这个时候这名太监却已经趁乱不知逃到何处去了。   “陛下,李从善和徐铉多半不知道这次刺杀事件,应该是弥勒教楼炎明和上官冰云瞒着他们做的安排,所以南唐的使团先不要杀,还能问出一些东西出来,只是刚才那个张公公却是一定要抓起来,一定要活的。”   赵匡胤心中感动的已经无以复加,叶尘都要是死的人了,还在操心着抓捕刺客。   赵匡胤心中一边感叹,一边转身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其中包括给开封府、华夏卫府下令全城搜捕,给枢密院下令封锁皇宫、封锁开封城门,严禁任何人出城。给侍卫统领下令,皇宫内所有太监先集中起来,一一排查。等等!   相应职司的大臣领命之后,匆匆离去。整个京师庞大的武装机器开始运转起来。   这时,钱乙突然想起一事,说道:“陛下,臣观祥符侯的体质异于常人,或许一时半会死不了,而据臣所知,叶侯府上有一位解毒高手,或许他能够解此毒。”   赵匡胤闻言一喜,喝道:“来人,赶紧将叶尘送回叶府去解毒,快点。”   叶尘赶紧说道:“陛下,让臣在华夏卫府的几个属下送臣回府。”   赵匡胤知道叶尘还在担心皇宫内可能还潜伏有弥勒教的人,心中一凛,对左右喝道:“赶紧让华夏卫府的人过来,送叶尘回府解毒。”   早就冲进殿中,但因为官职低,一直被侍卫赶到一边,心急如焚的李君浩、许方义、胡三光赶紧跑了过来,也顾不上给赵匡胤行礼,李君浩背起叶尘,其他两人小心的护在两边,向殿外跑去。皇宫外有叶尘平时带在身边充当护卫的一百黑骑兵,只要和他们汇合,叶尘便不用担心什么了。   ……   ……   叶尘回到府上时,经脉内的毒素已经被丹田吸收的差不多了,李君浩、许方义和胡三光长松了一口气,这时从宫中传来消息,那个负责检查玉带的小太监被找到,可惜已经自杀,但张继业已经逃出了皇宫。   叶尘立刻下达了命令,让三人动用华夏卫府所有人手进城搜捕,务必将那老太监张继业找到。   赵匡胤爆怒,唯一让他心情好一些的,是叶尘的毒已经解了。   这个时候,开封所有城门也早已关闭,开封府的捕快和城防士卒已经满城开始搜捕。   而同一时间,皇宫内也开始了彻底的大清洗。   赵匡胤一声令下,在武德司使张展、王继恩和侍卫统领的具体组织下,有两类人不分差别先了抓起来,然后拷问。   凡是张继业麾下的太监或者宫女全被抓了起来。只要和张继业平时走得进的太监或者宫女也被抓起来。   最终有四百多太监和二十多个宫女关进了大牢。经受了非人的折磨和拷问,一天下来,便死了十几人,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可以想见的是,这四百多太监和宫女很难再活着走出去。 第293章 崇政殿议事   太监总管王继恩在赵匡胤中毒之后,虽然带人拦截过叶尘,但站在其角度上,那个时候不让人接近天子,然后传御医,他的做法无可挑剔,更何况他最终并没有阻拦叶尘,所以并没有被赵匡胤所怀疑。   李从善和徐铉带的南唐使团,因为叶尘离开时所说的话,全部被关进了华夏卫府新修好的大牢里面。同样经受着华夏卫府情报司的拷问。   ……   ……   叶尘养了一天的伤,第二天中午便又被赵匡胤招进了宫。   崇政殿中,被天子招进宫的不止是叶尘一人,还有赵普、赵光义、薛居正、沈义伦,甚至身体还没有好利索的曹彬也被招了过来。   显然,今天这场议事对于大宋朝廷来说极为重要。   众人都被赵匡胤赐了座位,赵匡胤目光扫过,最后定格在叶尘身上,温和一笑,说道:“叶卿所中之毒能够解去,朕甚欣慰。”   其他几人见此,不由心想叶尘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已经牢不可破,无人能比。想起昨日之事,几人羡慕之余,也是感慨不已。   叶尘自然不会愚蠢的恃宠而骄,依然保持着谦虚谨慎的态度,连忙说道:“多谢陛下。”   赵匡胤亲切的点了点头,看向其他人,神色又变得肃然,沉声说道:“张继业那狗贼可有抓到?”   赵光义赶紧说道:“陛下!臣已经派人搜寻了开封城内三分之一民房,剩下的民房也在继续搜,同时又在满城大街小巷中贴满了告示和那老贼画像,注明凡是发现此人踪迹且提供线索者,给以千两银子的悬赏。此时城中百姓已经纷纷被动员起来,张继业很快就会无藏身之地。相信很快就能够将这老贼抓到。”   沈义伦紧接着说道:“陛下,为不影响百姓生活,引起百姓恐慌,城门今日已经正常打开,但臣已经亲自安排了可靠将官坐镇各城门。对每名出城之人都进行严格搜查,并且对张继业可能的易容手段进行了安排,绝不会让老贼混出城去。”   赵匡胤眉头微皱,没有说什么,看出叶尘。   叶尘赶紧站起来说道:“陛下,华夏卫府已经查探清楚,完全可以确定是弥勒教背着南唐朝廷做的安排。那李从善和徐铉之前也是被蒙在骨子里。至于南唐主李煜是否知道此事,还不确定。另外,华夏卫府的人目前也未找到张继业的踪迹。”   赵匡胤对叶尘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张继业绝对不可让其逃走,你们回去之后,各司其职,还要抓紧。只是一定要管好下面人,不要让他们趁机骚扰百姓,更不可趁机以权谋私,从百姓身上索要好处。否则朕必严罚。”   赵光义、叶尘和沈义伦心中一凛,赶紧站起,恭敬称是。   赵匡胤点了点头,说道:“诸位爱卿,鉴于那李从善和徐铉两个蠢货并不知情昨日朕受刺一事,朕昨夜深思之后,知道现在并不是和南唐开战的时候,对于此事以及南唐自削国号,降低国格,请为我宋国属国一事,你们认为如何处理?”   赵普抢先说道:“陛下圣明,我大宋刚打下南汉,又经历了川蜀之乱,国力、财力都消耗极大,大军也需要休整,南汉虽然已经占领但也需要一些时间巩固。所以,此时的确不适合和南唐开战。至于南唐自愿成为我宋国属国一事,这分明是李煜因之前派十万大军南下,担心惹恼了陛下,又知难挡我大宋天兵之威,所以心生恐惧,自请降格为王,以图平息兵戈。”   沈义伦说道:“臣记得当初李煜的父亲李璟为帝的时候,畏惧前周朝世宗皇帝麾下大军,也曾经遣使自降过一次国格,请为属国。如今李煜只是效仿他的父亲,重施故技,苟全南唐国运罢了。”   赵匡胤闻言,眉头微皱,这一点他昨天就已经想到了,所以昨天才在朝会上没有理会李从善和徐铉二人当场请求。   赵普突然又说道:“那刺客虽然与南唐朝廷无关,或许李煜也不知情,可弥勒教妖人竟然敢对陛下行刺,此事出发点却是站在南唐安危的角度考虑。所以,弥勒教那里必然要对其进行报复,但南唐也要对此事拿出一个说法。”   赵普这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叶尘心中也是暗赞一声,赵匡胤微微颔首,说道:“赵相公对这件事情看得通透,朕的意思是对李从善和徐铉也不治罪,让他们回去。”   众人略一沉思,无不点头称赞天子和心胸和一石二鸟的妙计。就连薛居正都看出放李从善和徐铉回南唐的一些好处,抢着说道:“陛下圣明,李从善和徐铉二人经此事之后,必然和弥勒教势成水火,与那楼炎明和上官冰云成为死敌。他们二人回到南唐之后,肯定会与楼炎明不对付。以二人在南唐朝廷中的地位定会聚集南唐朝廷官员与弥勒教内斗不已。也算是消耗南唐国力。此消彼长之下,到时候我大军攻打南唐自然少些阻力。”   曹彬说道:“当初陛下派大军讨伐南汉国,是用的南汉国倒行逆施,满朝尽是阉人,盘剥百姓不胜其苦的名义,是以陛下代天讨伐。而如今若是允了李煜请降为臣,南唐自请降格为我大宋属国,此后唐国再无不恭之处,我大宋今后再想对南唐用兵,从大义上来说,的确师出无名。”   赵匡胤微微颔首,这正是他的顾虑之一,但紧接着他又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中原天下,几已尽入朕手,卧榻之旁,朕岂容他酣睡?”   话音一落,赵匡胤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尘,声音温和地问道:“叶卿,此事你怎么看?”   叶尘知道此次天子受刺的事情已经定了调子,赵匡胤此时问的是南唐自愿成为大宋属国的事情。他心中早有定计,说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冲着南唐国答应每年上贡的十万两银子,不妨答应南唐自请为我大宋属国的请求。并且有了昨天陛下受刺一事,这十万两银子的上贡不妨翻上一倍,想来以南唐君臣的软弱无能,绝对不敢不答应,并且此举还可加深南唐朝廷对弥勒教的仇恨。认为多加的十万两银子是弥勒教惹出的。至于到时候我大宋对其出兵的理由……陛下别忘了川蜀之乱和此次行刺陛下的罪魁祸首是谁。”   众人心中一动,赵匡胤眼睛一亮,说道:“朕明白了,到时候朕将川蜀之乱和昨日受刺乃是弥勒教妖僧所为之事公布于天下,然后再以讨伐剿灭弥勒教的名义,派出大军进入南唐。”   薛居正说道:“就怕那李煜在我们大军入境之前,派人将弥勒教率先剿灭,将贼首给我们送过来。”   赵匡胤没有回答薛居正的话,而是看向叶尘,其他人同样如此。   叶尘微微一笑,心想这位薛副相大人可真是太高看李煜,太不了解弥勒教的实力和楼炎明、上官冰云的手段了。   以弥勒教此次在使团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这么多刺客,叶尘是绝对不相信那南唐皇帝李煜和南唐朝廷能够剿灭弥勒教。这不是说南唐朝廷没有这个实力,毕竟弥勒教虽然教徒众多,但没有如天一道那样的五千黑骑兵作为后盾,南唐十万大军若是一心想要剿灭弥勒教,后者根本无力抵挡。叶尘之所以不相信,是因为他知道楼炎明绝对不会允许李煜下这个命令。   叶尘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说道:“陛下!诸位大人。据我华夏卫府所打探到的情报得知,不知是不是李煜身边有高手存在的原因,李煜并没有被楼炎明和上官冰云以催眠邪术所控制。可是,从种种迹象表明,李煜本身就是楼炎明的狂热信徒,一直将楼炎明看做是弥勒佛转世,对楼炎明是极为信服的。换句话说他的精神信仰已经被楼炎明所控制。所以,臣可保证,南唐绝对不可能剿灭得了弥勒教,即使南唐换一个皇帝,弥勒教同样没有那么容易被其剿灭。总之,我大宋以讨伐弥勒教为理由出兵南唐,随时都可以。”   赵普这时也微笑道:“陛下,臣觉得祥符侯所言有理。臣也觉得不妨答应南唐自降属国的要求,与南唐虚应其事,以弱南唐警惕备战之心,待我大军准备妥当,再突然以讨伐弥勒教的理由对其讨伐。”   赵光义突然说道:“赵相公,本王听说前天晚上南唐副使徐铉去了赵相公的府上,可有此事?”   赵匡胤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看向赵普,赵普脸色微变,心中恨死了赵光义,赶紧对赵匡胤说道:“陛下!那徐铉是去了臣的府上,但臣让人将他轰出了府院,臣压根就没有见他。他带去的礼物臣也一概没有收。”   说到这里,赵普发现赵匡胤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多少,知道是因为他有“前科”的原因,还是被赵匡胤所怀疑,赵普心中大急,又急声说道:“臣可对天发誓,臣刚才所言若有一字谎言,臣不得好死。” 第294章 君臣雄心壮志   赵匡胤神色这才好看一些,呵斥道:“赵相公一心为国,忠心于朕,朕怎能不知。切不可妄言,朕还是相信赵相公的。”   赵普一脸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陛下。臣绝对不会做任何不利于陛下和我大宋的事情。”   赵光义见此,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但也没有继续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这种事情点到为止,多说不但无益,反而会让赵匡胤怀疑他的居心。   赵匡胤略一沉思,说道:“好!那就依两位卿家刚才所言,朕先答应南唐自降属国的要求,与南唐虚应其事,以弱南唐警惕备战之心,待我大军准备妥当,再突然以讨伐弥勒教的理由对其讨伐。”   接下来,君臣六人又计议一番,猜想那李从善和徐铉不会毫无条件的自降国格,成为大宋属国,十有八九会提出一些条件,比如以大义逼迫大宋签订永不侵犯唐国之条约。不过,有了昨天刺杀事件,想来不管是李从善,还是徐铉都已经强硬不起来,几乎不可能完成李煜交给他们的重任。   最终议定之后,赵匡胤吩咐赵普全权负责与南唐签订国书一事,再三强调绝不可答应其签订永不侵犯或者互不侵犯的条约。   这时,王继恩进来在赵匡胤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赵匡胤神色一喜,说道:“既然新的万里江山屏风做好了,那现在就抬上来,让朕看看。”   崇政殿有一个长三丈五尺,高一丈七尺的巨型屏风,自从叶尘去年画了一张极为详细的大宋地图之后,赵匡胤便命人将屏风上的图画换成了大宋地图,并命名为万里江山屏风,平时有事没事摸着领略一番。   南汉打下之后,大宋疆域扩张,他便命人重新打造了一个。   很快,新的屏风被十数名太监抬了上来,放在了原本位置,看着图上渐渐扩张的大宋疆域,一直显得有些过于平静的赵匡胤,眼神里终于多了一丝炽热之色。   赵普等人识趣,自然要山呼万岁,大肆逢迎,而枢密院副使沈义伦也自捋须骄然这都是军中孩儿们一刀一枪,拿血肉拼回来的土地啊……   叶尘这位立下头功的当事人,心中也生出一丝骄傲。   心中有了定计,赵匡胤看着万里江山屏风,雄心便又勃发,壮志踌躇地说道:“诸位爱卿,如今南汉到手,朕计划最多一到两年之内,等我大军稍做休整,国库充裕,朕便派大军讨伐唐国。哼……南唐,朕是志在必得。诸位爱卿对讨伐南唐之事我们相应准备事宜可有良策?”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沈义伦做事向来稳重,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若是不算上我们刚打下的南汉国,南唐国无论是疆域还是兵力人数,都不在我大宋之下。虽然南唐李煜昏庸无道,而陛下称帝以来,乃是旷世英明之主,我大宋如日东升,唐国国力和军力反而一日不如一日,此消彼长之下,如今唐国已非我大宋之敌。但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唐国如今尚有雄兵二十余万,远非原来的后蜀国和南汉国可比,陛下欲取唐国,臣认为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否则,战事拖延日久,恐荆湖、闽粤、巴蜀等新降之地会有人生起异心,而西北党项诸部多有异动,此方契丹铁骑更是虎视眈眈,我大宋大军若是败于南唐之手,亦是后患无穷,恐有灭国之危。”   叶尘闻言,心中不由暗赞,这沈义伦名不见经传,平时看着也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特殊之处,如今看来他能够当上枢密院副使还是有原因的,他思绪缜密,做事稳重,更是擅长未开战,先言败。虽然他所说之语天子听了定会有所不喜,但所言的确很有道理,也很重要。   果然,赵匡胤听了,先是眉头微皱,但紧接着神色中少了几分对南唐的轻视,更多的则是一片肃然之意:“沈爱卿言之有理。讨伐南唐之事的确是要有万全准备,最好有十分的把握才能出兵。”   叶尘突然说道:“陛下!臣计划下一步在南唐开设我华夏卫府分府,建立秘密情报网络,在陛下打算对南唐用兵之前,我华夏卫府一定会将南唐兵力部署,地形地理分布,领兵大将能力和习性,南唐朝廷君臣关系等各种情报打探清楚,以供陛下和诸位大人到时候议定伐唐战略战法。”   赵匡胤闻言心喜,说道:“好!叶卿放手去做,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有了华夏卫府提供的情报,来日讨伐南唐自当事半功倍。”   几个老家伙一看赵匡胤对叶尘和沈义沦的夸赞,便坐不住了,赵光义紧接着说道:“陛下!有了祥符侯提供的情报,再针对南唐朝臣对弥勒教的敌意,我们大可使用离间之计,内耗南唐国力和兵力。”   赵匡胤微微颔首,说道:“臣弟所言的确不失为妙计。”   赵普心中不甘,脑海中灵光一闪,也想出一个办法,说道:“陛下可令南唐交出弥勒教主楼炎明和小明王上官冰云,想来那李煜定是不同意,但我们可趁机敲诈一些南唐财物,财物用来强我大军,同时也算是弱了南唐国力。”   赵匡胤微微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曹彬说道:“陛下,南唐有长江天险,早年前南唐水军称雄大江,前朝后周派大军南下伐唐便是被其水军所阻,如今十数年过去,南唐水军战力或许有所减弱,但不可小覤。臣认为我大宋对攻伐南唐的诸多准备中,当以加强水军战船数量和和操练水军为首要之事。”   赵匡胤称赞道:“曹卿所言极是,攻伐南唐,水军的确是重中之中。”   此时,就剩下能力相对欠缺的薛居正还没有献上良策,薛居正不由心中暗暗着急,皱眉沉思,突然想到一事,说道:“陛下!为弱化南唐警惕之心,我们还可与南唐联姻。”   赵匡胤没有即刻表态,皱眉沉思。   赵普最是了解赵匡胤,知道赵匡胤与历朝历代天子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极重亲情,他隐隐对赵匡胤此时心中所想有所猜测。犹豫了一下说道:“南唐迟早是要被我大宋大军所灭,永庆公主自是不能下嫁给亡国之人,更何况这样一来也会弱了我大宋气势。”   薛居正虽然一直对赵普马首是瞻,但此时也心中有些不满,心想老子好不容易提出一个妙计,天子还没有发话,你赵普先跳出来挑刺。他担心赵匡胤听了赵普所言,否定了自己的妙计,这样一来,先不说陛下会不会认为他相比在坐的其他人最是平庸,就今天这一幕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是一相不小的打击。   想到这一点,薛居正心中一急,说道:“陛下,臣听说那南唐前大周皇后与李煜生有一女,貌美如花,堪称绝色,算算年龄应该已经到了婚嫁之年,不妨暗示南唐以公主下嫁我大宋皇子,以形成两国联姻,从而弱化南唐朝廷的警惕之心和备战之意。”   赵匡胤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薛卿所言,不失为一个妙计,对待削弱南唐国力的确要不遗余力,想尽一切办法,既然联姻之法能够有所作用,那就将这此计加上。”   叶尘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弥勒教擅长催眠邪术,南唐国公主下嫁皇子,恐怕……”   赵匡胤闻言脸色微变,他见识了南汉刘鋹那白痴样,对于这些邪教邪术极为忌惮,此时一听叶尘所言,心中顿时明白叶尘的顾忌。薛居正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只是心中暗骂叶尘多事。   赵普刚才为顺了赵匡胤心意,出言逆了重要盟友薛居正的妙计,隐隐感觉薛居正对他有些不满,此时赶紧说道:“薛大人所说联姻之策的确在弱化南唐备战之意方面很有效果,但祥符侯所言的确不得不防。所以,南唐公主下嫁皇子之后,我们大可将南唐公主软禁,不要让其接触皇子。”   薛居正从赵普话中得到了启发,紧接着说道:“祥符侯向来神通广大,那南唐公主若真身怀催眠邪术,祥符侯出手难道还破不了弥勒教的邪术。”   众人都看向叶尘,叶尘苦笑一声,便摇了摇头,说道:“薛大人有所不知,上官冰云那催眠邪术或者弥勒教迷惑人的邪术,用在晚辈身上,晚辈自然不怕,但用在其他人身上,晚辈还真破不了。”   赵匡胤沉思半晌,说道:“此事从长计议,暂且搁置。”   ……   ……   议事之后,叶尘预料之中的被赵匡胤又单独留了下来。毕竟叶尘从川蜀回来之后,还没有单独的给赵匡胤好好汇报过。   崇政殿之中,赵匡胤听叶尘详细的描述完毕,看着叶尘说道:“如此说来,放走徐青飞本来是要通过他找到上官冰云的踪迹,将那妖僧杀死的,可是最终的结果不但没有找到上官冰云,而且徐青飞也被神秘势力给救走了。” 第295章 皇子和公主的礼物   叶尘点头道:“回禀陛下,的确如此,这是臣的疏忽,还请陛下治罪。”   赵匡胤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不能怪叶卿,是贼人太狡猾了,你能够力挽狂澜迅速平定川蜀之乱,已经极不容易了。嗯……劫走徐青飞的神秘势力会不会就是弥勒教的人?你们华夏卫府调查得如何了?”   叶尘说道:“当时抓了一个活口,通过审问已经知道是圣堂的人,并且还从那圣堂俘虏口中得知,当时大巴山一战,逃走的流民不算,流寇有三四千人,其中有近两千人都被圣堂暗中搭救,改变了装束打扮,以一些新的身份运出了川蜀,集中在了秦岭山中某处。臣猜想圣堂是看上了徐青飞和这些人当流寇的本事,所以将他们收留,是想有朝一日,放这些人出来生乱。”   说到这里,叶尘看了一眼赵匡胤有些阴沉的脸色,继续说道:“若是有朝一日关中或者川蜀出现天灾,百姓流离失所,吃不饱饭,这些人一出现,以他们娴熟的手段,恐怕很容易就可掀起一场新的民乱。”   赵匡胤闻言,脸色一变,叶尘所说极有可能发生,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派出人手,一定要找到这些川蜀流寇的余孽藏身之地,然后将他们全杀了。”   叶尘说道:“陛下放心,臣一直怀疑那秦岭山脉中有圣堂的秘密巢穴,所以早已派出大量精英探子。”   赵匡胤一听,点了点头,说道:“对付圣堂之事,你还要再加把劲。圣堂一日不灭,朕这心中便总是感觉不安宁。”   叶尘肃然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对付圣堂,争取早日将其剿灭。”   赵匡胤稍微放了一些心,点了点头。   叶尘见此,又趁机说道:“陛下!臣还一件事要向陛下请罪。”   赵匡胤知道叶尘要说何事,若是没有昨天他受刺,叶尘拼命将他救下之事,他肯定会对此事耿耿于怀,多多少少会对叶尘生出不满和猜忌,但如今却不一样了,他笑了笑,说道:“说吧!那五百黑骑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朕听王继恩说有些古怪。不然,朕当日便命人将他们全部杀了。”   叶尘赶紧请罪,并说道:“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叶尘如实将自己杀了陈景元,砍了其头颅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古怪之事告诉了赵匡胤。   赵匡胤听得瞠目结舌,也是渍渍称奇。然后有些担忧地说道:“如此说来,那血色异物如今还有叶卿的体内。”   叶尘自然不会将黑血蛊母的事情如实告诉赵匡胤,苦着脸说道:“是啊!陛下,臣这些日子一直担忧的不行,总担心哪一天突然便中毒身亡,或者一只血色毒虫钻到臣的心口将臣的心给吃了。”   “朕叫钱乙给你看看。”赵匡胤关心地说道。   叶尘说道:“臣在巴州时已经见过钱老,让他看过,他也找不出那血色异物到底藏在何处。也没有发现臣身体有何不适。”   赵匡胤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朕听钱乙说你府上那‘半死迷宫’中藏着一位名叫鬼医的高人,你昨天回去身上的毒都是他解的,怎么不去找他。”   叶尘说道:“不瞒陛下,鬼医前辈臣虽然厉害,但他也找不出那血色异物到底藏在何处,也没有发现臣身体有何不适。”   赵匡胤听了心中担忧更甚,说道:“此事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得想个办法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叶尘能够感受到赵匡胤对他发自内心的关心,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动。   更何况天子关心臣子,不管是不是真心,当臣子的一定要表现得感激涕零、非常感动才行。   叶尘就是这样做的,一脸感激万分的样子,说道:“多谢陛下关心。只是臣还有两件要紧之事要向陛下禀报。”   赵匡胤心中对叶尘一心为国事越发感动,说道:“叶卿不要客气,什么事赶紧说,说完赶紧回府再去找那鬼医看看。”   叶尘赶紧说道:“陛下!曹公受刺一事多有蹊跷。我华夏卫府情报司侦察部已经查出,当日上官冰云装扮成宫中派去的监军陈青平身边的小太监,然后趁机给曹公下了毒,并且从容离去。后来在另外一处发现了监军陈青平的尸体。乍一看是陈青平被上官冰云邪术所控制,但臣怀疑这陈青平本身就是弥勒教的人,再加上这张继业和昨天检查玉带小太监,这已经有三个弥勒教的人潜伏在宫中,所以臣斗胆请陛下此次彻查后宫务必要彻底。”   赵匡胤刚刚好转的脸色,又变得异常难看。年初借助叶尘“半死迷宫”生擒玉枫的徒弟赵斯,从其身上为突破口,剿灭了圣堂在中原的势力,当时便发现了圣堂潜伏在后宫的人,后宫为此杀了不少人,后宫中的太监宫女也因此换了一半之多。没想到这大半年过去,如今又有弥勒教的人潜伏在后宫之中。这让赵匡胤心中凛然的同时,也是爆怒异常。已经狠下决心,宁愿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半晌之后,赵匡胤眸中杀机如潮,说道:“此事朕知道了,相信这件事之后,朕的后宫之中再不会有弥勒教的人。也不会有圣堂的人。”   皇帝身边的人出现敌人潜伏的钉子,归根结底,还是大宋建国时间太短,底蕴太浅的缘故。历朝历代,皇宫中的侍卫、太监和宫女不经过三代以上的经营培养,不经历数次血流成河的大清洗,是不能保证皇族身边人绝对忠诚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仇人和敌人最多的就是皇帝,想要杀皇帝的人永远不会缺少。赵匡胤虽然恼火三番五次出现这样的事情,但也知道事后只要自己没有出事,经过一番杀戮和淘汰过滤,身边的人总会越来越忠诚。   接下来,赵匡胤又详细问了叶尘在南汉打仗的过程及斩杀陈景元的经历,叶尘对于打仗过程说的很详细,并且没有丝毫隐瞒,毕竟战场上那么多人看着,想隐瞒也隐瞒不过去。   不过,关于斩杀陈景元地过程将会是叶尘最大的秘密,日后或许会告诉他最为亲密的人,比如玉道香、韩可儿、喻清妍等人,但绝对不会告诉皇帝这种特殊且又危险的“生物”。   好在叶尘早已料到赵匡胤肯定会问起他曾经提到的过千里眼、万丈弓,顺便肯定会问起斩杀陈景元的经过,所以叶尘对说辞早有准备。简单的说,陈景元是被叶尘下了毒,然后用宝弓偷袭而死,至于那两件所谓仙器,叶尘自然说还没有找到,据调查应该是天一道余孽送到了天一道上,并表示日后一定要去天一道找回两件仙器,并彻底剿灭天一道。   ……   ……   叶尘和赵匡胤这一说,便是足足两三个时辰,不知不觉中竟是到了用晚饭地时辰。赵匡胤看了看天时,便吩咐太监们备膳,并将叶尘留下来一起用膳。   叶尘可是知道满朝文武,只有赵普和赵光义曾经被当今天子留下一起用过饭,这在满朝文武百官和诸多勋贵,乃至整个天下人看来,都是大宋国最高的殊荣,代表着天子对臣子的最高宠信。所以,叶尘心中还是小小的激动了一番。   赵匡胤一直保持着做皇帝前的习惯,吃饭时和家人一起吃。平时一般是天子、皇后,再加上赵德芳和永庆公主,四人同桌用餐。今天因为叶尘这个外臣存在的原因,皇后便没有来。   赵德芳和永庆公主好长时间没有见叶尘,再次见到,且一起吃饭,都非常兴奋。若不是赵匡胤在旁边,叶尘猜想这两个小家伙肯定又如以往一样,抓着自己的胳膊,一脸好奇崇拜的看着他,然后询问他在南汉和川蜀时一些有趣刺激的事情。   再加上叶尘刚刚救了他们的父亲,已经很懂事皇子和公主对叶尘又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浓浓感激之情。   永庆公主和赵德芳显然是有备而来,一见面,便一人赏赐了叶尘一件礼物。当然面对叶尘,二人却不会说赏赐之类的话,只是说送给叶尘的礼物,以感谢叶尘对他们父皇的救命之恩。赵匡胤在旁边看着,很乐见其成,对一双还未成年的儿女表示欣慰。   赵德芳送给叶尘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块玉佩,永庆公主的礼物有些离谱,也让叶尘大感意外,竟然是一只鸟。   这鸟可不是普通的鸟,乃是传说中最难驯服,但耐力极强,又可在白天黑夜都能够赶路的北方奇鸟海东青,价值万金,且还是有价无市,可谓是珍贵无比。叶尘知道这小丫头一直喜欢饲养一些鸟,后者那只会说话的鹦鹉,便是叶尘教其方法,才使得鹦鹉会说话。但他却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弄来了一只海东青。   鸟自然不能带到御膳房里面,有永庆公主身边的小太监拿着在外面等候,叶尘走的时候就可带走。 第296章 叶尘的三个请求   “这是我三叔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可惜这鸟又凶又倔,我费了好长时间都驯服不了。叶尘你本事大,你将它驯服之后,再借给我玩两天。”永庆最后说道。   叶尘心中恍然,原来是那位负责管理皇家生意的赵光美送给永庆公主的。   叶尘心中感激小丫头对自己的一份心意,自然不会拒绝这种有些小孩子气的要求,当场便答应,并保证自己能够将这只海东青驯服的服服帖帖的。实事上,他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想法来利用这只价值万金的海东青。   “或许这只海东青将会成为我的一个高空预警机和侦察机。”叶尘心中暗自嘀咕着,充满了期待。   叶尘今儿头一次吃御膳房弄出的东西,也没觉得哪里出奇,不过是些青菜鱼鸡之类,甚至感觉还没有家里面被自己亲自调教过的厨师做出来的饭菜香,不过胜在精致。叶尘早就听说过,也曾经从皇子、公主那里感受过,当今天子皇家用度颇为节俭,一心想省出更多的钱用在军费上,早日一统天下,但这位天子对百姓的生计问题同样极为重视,该减税的时候也毫不犹豫,极为重视农耕问题。单从这一点来看,赵匡胤的确是一位好皇帝。   大宋建国十多年国力、军力便已经超过周边各国,呈现问鼎天下之势,直逼北方契丹。这些与赵匡胤励精图治,以身作则是分不开的。   这样一想,叶尘这顿饭便吃得很舒服,没有丝毫自己想像中与天子一同用膳那般难受。所谓相由心生,叶尘心中生出对赵匡胤发自内心的尊敬,从神态语言上便有了微妙的体现,赵匡胤当即便发现了这一点,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不由自主的对叶尘除了可信任可依靠的重臣身份之外,又有了一种自家子侄的感觉。总之是越看越顺眼。   叶尘感受到赵匡胤的目光细微变化,想起自己将南汉国库金银珠宝给偷偷劫走,虽然这些钱他不是给自己花,是用在华夏卫府生意和情报网的扩建上,最终肯定还是用在了大宋国身上,但心中依然有些愧疚,脑子一热,说道:“陛下!臣知道陛下雄才大略,想早日一统天下,建立不世之功。也知道对外用兵打仗,武器盔甲、用具粮草,将士的封赏等耗费钱财无数,陛下一直为此心忧。臣可在此保证,我华夏卫府每年给陛下负责赚取一百万两银子的军费。”   赵匡胤身体一震,目光顿时变得亮如星辰,深深的看着叶尘,说道:“好!爱卿赚钱的本事果然无人能比。朕在昨天所说承诺不变,只要爱卿忠于朕,朕可保你叶家世代公侯,尊崇荣华富贵。”   叶尘能够感受到赵匡胤这句话中的真诚,他向来是别人对好一尺,他就能对人家好一丈的人,所以他忍不住将本来过几年才可能会对天子说的一些话说了出来:“陛下!这几年我大宋连年征战,百姓税收本来不可避免增加了一些,不过陛下下旨增加税收很有限度,这些税收百姓还能够承受得了,可是地方官府和豪绅若是再鱼肉百姓,贪污受贿,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百姓吃不饱饭,日子过得不舒坦,就绝对不会忠于我大宋朝廷,更不会感念陛下的天恩。川蜀地区此次动乱虽然背后是弥勒教的上官冰云挑起来的,起因或许是干旱的原因,但这背后与地方官员和豪绅鱼肉百姓有着直接关系。百姓大多还都是淳朴的,若不是逼极了,没有活路了,即使有弥勒教的蛊惑,也绝对不会去谋反。臣听说陛下已经让御史台去查办成都府路一干官员,这自然是对的。不过,如川蜀官员类似的地方官员我大宋各地还有不少。臣想要说的是,陛下既然要统一天下,比超唐宗汉武,建立千古盛世,这几年对外用兵自然不少,而这个时候就绝对不能再出现此次川蜀这样的暴乱,可若要杜绝这一点,那弥勒教是外因,干旱也只是起因,百姓生活则是根本原因,而与百姓生活有着直接关系的则是地方官府。”   叶尘一口气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赵匡胤若有所思的神色,紧接着又说道:“鉴于臣上面所说,臣有三个请求。”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说。”   叶尘说道:“第一,从即日起,我华夏卫府所有人俸禄和府中所有经费直接从陛下内库中支取。第二,华夏卫府与政事堂、枢密院、三司等各司各部没有任何直属关系,官职升迁调整由陛下直接掌控。第三,在以上两个请求实现的基础之上,请陛下给华夏卫府监察朝廷上下所有官员、勋贵的权力。包括两府重臣及皇亲国戚。陛下若是能够答应臣这三个请求,臣虽然不敢再保证我大宋没有贪官,但敢保证我大宋贪官绝对会比现在少得太多太多。”   叶尘这三个请求不是一时兴起提出的,他早就发现大宋虽然有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以及地方州县类似于后世公安局的推官体系和捕头、捕快这些个执法部门的存在,但因为这些个部门缺乏独立性,比如这些部门官职的升迁与政事堂、地方主官有关,所需经费和官员俸禄与三司、地方主官等各司有关,再加上任何一个时代都避免不了的朝党之争,这些个部门往往被朝中重臣当成攻击政敌的工具,甚至有时候还会被天子用来铲除异己。而在地方州县,最终判决一个案子的人本身就是地方主官,若地方主官本身徇私枉法谁又去监督?   御史台是做这些事的。御史体系算是目前大宋朝廷中最高的监察、弹劾及执法机关,御史台长官为御史中丞和御使大夫,下设副都御史、佥都御史。又依地方管辖,分设监察御史,巡按州县。专事官吏地考察、举劾。   叶尘在详细了解了大宋御史体系机构和制度之后,认为这个体系若是真正能够有效运转起来本身是极为完善和有效的。即使比后世纪委体系也不差多少。是一个很特殊地机构。但实事上,制度是制度,真正运转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情。御史台往往成为天子或者权臣控制朝堂的工具。当一个执法部门成为私人工具时,自然已经失去了其本身的职责和效能。   在这处情况下,上面这些执法机构和部门能够对官员起到有效的监察?夸张点说几乎就没有对官员的监管制度,时间一长,若是没有大批的贪官污吏出现,那才叫奇怪呢!   一直以来,大宋朝廷都是依靠某个官员事发,然后对其施以残酷的惩罚,这是有一定杀一儆百的效果,但时效性太差,各地贪官收敛一段时间,然后继续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从根本上依然没有解决问题。   所以,叶尘所提三个请求,简单的说其实就两个意思,一是让华夏卫府成为一个由天子直管,与朝廷各司各府没有任何关系的独立部门。二是再给华夏卫府赋予监察天下所有官吏的权力。这才是真正拥有了堪比后世纪委般的权力。   其实,在这两个意思之外,叶尘还给赵匡胤表达了一个隐性的暗示,那就是自己想做一个得罪天下官员,宁愿站在所有官员对立面的孤臣。   这样的孤臣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天子对你的绝对信任。若是没有昨天刺杀事件,没有机缘巧合之下叶尘拼了自己的命对天子的救命之恩。叶尘还不敢提出这三个请求。   叶尘看赵匡胤脸色变幻不定,还在沉思,便又将如今朝廷对官员监管制度形同虚设的实事分析了一遍。赵匡胤作为开国大帝,自然不缺智慧和见识,叶尘所说赋予华夏卫府的这些权力,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他一想便明白了叶尘想要表达的三层意思,深入一想,更明白了这样的做法对大宋治国、治政的天大好处。   只是,赵匡胤虽然信任叶尘,但和历朝历代的皇帝一样,依然有多疑的毛病,忍不住习惯性的想了一下叶尘这样做的目的,或者说会对叶尘个人有什么好处。最后的结果是叶尘会有自己给他的地位和权力,也可能会有流芳千古的名气,但绝对不会有名望。而换一个皇帝,一不小心叶尘便会成为牺牲品,落个极为凄惨的下场。   至于叶尘第一个请求中提到华夏卫府所有人俸禄和府中所有经费直接从天子内库中支取。这只不过是表达一个意思而已,赵匡胤和叶尘心中都清楚,以华夏卫府如今掌控的生意,每年所赚取的钱财,只会给赵匡胤的内库给钱,给很多的钱,根本用不了内库掏一文的钱给华夏卫府。   叶尘离开皇宫之前,告诉了赵匡胤后宫中可能有一个贵人乃是圣堂的钉子。这件事若是在昨天刺杀事件之前,叶尘还不方便告诉赵匡胤。但现在以赵匡胤对他的信任,就不一样了。   ……   …… 第297章 花蕊夫人的担忧   叶尘神清气爽的提着个鸟笼子出了宫,在一百黑骑兵的护卫下回了家,他今天和赵匡胤一番谈话,收获很大。   第一,昨天自己被认定必死的时候,赵匡胤那个承诺今天又被其重复了一遍。要知道所谓金口玉言,便指的是天子所言。这个承诺便是圣旨。有时候比手握十万大军还要管用。第二,他最后那三个请求,赵匡胤虽然没有当场便答应,但叶尘知道作为一个有心当千古明君的帝王来说,绝对抵挡不了这种诱惑,答应叶尘那三个请求,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第三,他一直担忧圣堂在宫中最隐秘且地位很高的那个钉子随时可能会对赵匡胤下手,如今赵匡胤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想来不管是圣堂,还是赵光义真要如弥勒教那般,想要杀死赵匡胤,就没有原本历史上那般容易了。   叶尘走后,武德司使张展走了进来,说道:“官家!韩虎那里送来消息,在川蜀从流寇手中缴获的金银珠宝,祥符侯自己分文未取,也让华夏卫府上下没有碰,据说当时让那五百黑骑兵护送,也是因为他们六亲不认,任何人都不可能从他们手中碰到那些金银珠宝。”   赵匡胤听了神色更是欣喜,说道:“叶尘赚钱手段一流,这些钱他自然不放在眼里,他们华夏卫府的也不缺钱。所以,以后财物这方面也用不着怀疑叶尘。”   赵匡胤突然想起一事,盯着张展双眼说道:“张展!朕记得前一段时间跟着曹彬去的监军陈青平当时是你给朕推荐的人选吧!”   张展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也不敢叫官家了,急声说道:“陛下!臣真的不知道那陈青平竟然是弥勒教的贼人,当时他来找臣,说想出去走走,想要当这个监军,臣想着他平时做事还算稳当,也算规矩,并且还知道他读过一些兵书,也算是知兵,的确是一个监军的好人选,所以就推荐了他给曹公当监军。臣该死,臣该死,请陛下责罚。”   赵匡胤想起张展毕竟是他还未当皇帝,甚至还没有在前朝军中发迹前就跟着自己的家仆,从少年时期就跟着他,已经有三十多年,不可能是弥勒教的人。   但赵匡胤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淡淡说道:“陈青平送了你不少好东西吧!”   张展脸色更加恐慌,已经不敢解释,只是一个劲的一边磕着头,一边说道:“臣该死,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赵匡胤心中本来只是猜测,一看张展此时的反应不由心想还真的收了东西,心中越发失望。他想起了赵普,多么聪慧精明的人,当年壮志凌云,豪气千丈,自己将他倚为共创千秋大业的心腹之臣。还有这张展乃是自己最亲近之人,平时没有少赏赐,这两人身份不低,怎么就经不起这些黄白之物的诱惑,自甘堕落?这金钱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为什么能让他们为之折腰,为之倾倒,甚至为之覆车翻船,掉脑袋亦在所不惜?   这张展可算得是自己最贴心的人了,怎么也会背着自己去敛财聚宝,而置律令于不顾。   “这金钱真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赵匡胤喃喃自语,想起了叶尘,互相一比较,他心中越加欣赏和喜欢叶尘。   “张展,你做事也不动动脑子,你若是真缺钱,可以给朕说,但绝对不可为了钱而徇私枉法,还好此次曹公被叶尘救了回来,否则你真的是罪该万死了。”赵匡胤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张展赶紧说道:“谢陛下饶命,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匡胤说道:“好了!后宫的这次清洗,还要你和王继恩一起去做,该怎么做,朕就不说了,你自己下去和王继恩商量去吧!”   张展恭敬称是,赵匡胤挥了挥手,张展悄悄退了出去。   ……   ……   同一时间,后宫花蕊殿。   此次弥勒教安排的刺杀事件,事前并没有告诉花蕊夫人。不过得知昨天天子受刺的事情之后,花蕊夫人心中并没有被隐瞒的恼怒,只有浓浓的不安。   她是楼炎明收养的孤儿,楼炎明在她心中是犹如父亲一般的存在,所以她一直对楼炎明极为忠诚,从未生出过丝毫异心,为了楼炎明她就是去死也毫不犹豫。   从小楼炎明便教她佛家欢喜秘技,后来在楼炎明的巧妙安排之下,十四岁那一年,她的绝美容颜被圣堂发现,然后就成了圣堂的人,在圣堂她又修炼了一种取悦男人的特殊功法。才在绝美容颜基础上,拥有了如今这般浑身上下,每一个举动都可迷死男人的特殊气质。   张继业逃出了皇宫,可能被困在开封城内,此事让花蕊夫人坐立不安。   要知道,张继业若是被活捉,万一从其口中泄露了她的身份,不管是圣堂方面的身份,还是弥勒教的身份,都已经注定她会死得很惨。即使赵匡胤再喜欢她,但这位皇帝毕竟不是寻常皇帝,那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开国大帝,最终肯定会杀了她。   想到这里,他屏退了所有侍女太监,只留下了在后蜀国时便跟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巧兰。   巧兰看着花蕊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心中有所猜想,低声说道:“娘娘放心,给叶尘的礼物已经送去了,比皇后差了一筹,但比其他嫔妃要贵重不少,不会让人多想。嗯……皇宫内此次清洗,不会波及到我们圣堂的人,就算真正暴露身份,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自杀。退一步说,真有人被抓了,他们也不知道娘娘的身份。”   花蕊夫人说道:“那就好,只是前些天那张继业曾经暗示过我,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当时我给他许诺了很大的好处,他才答应不泄露我的身份,本来想着这些天找机会杀人灭口,不想这狗贼竟然是弥勒教的人。”   巧兰脸色一变,说道:“娘娘怎么没有告诉奴婢此事?”   花蕊夫人说道:“我担心你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在面对张继业时露出端倪,从而将你的身份也暴露,所以就没有将此事告诉你,本想着找到杀人灭口的办法之后,再告诉你的,不料已经出了这挡子事。”   巧兰对花蕊夫人没有怀疑,略一沉思之后,便说道:“怒婢现在就去联系陈长老,让他派人抢在朝廷抓到张继业之前,将那老贼杀了。”   花蕊夫人眼见目的达到,说道:“那你赶紧去,宫里面这几天形势紧张,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   ……   经历了朝会上叶尘拼死救驾一事,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通过当时天子的反应和今天召集叶尘入宫议事,以及后面留下密谈和天子一家一起吃家宴等诸多细节中,发现叶尘圣眷不止回复如初,更是犹胜往常,毕竟是将陛下体内的毒吸到了自己的体内,即使这两天暗中陶谷、王悦风两人到处给人说叶尘早有信心自己不会被毒死,纯是邀宠之举。但那也是拿命换回来地恩宠,没有太多人会眼红,只是一昧的嫉妒而已。   叶尘出宫向家里行去时,在刚刚收了赵德芳和永庆公主的谢礼之后,宫里其他贵人又送来了极丰厚的礼物,其中以皇后和花蕊夫人的礼物尤其的贵重,其他嫔妃娘娘相对这二位礼物要轻不少。   昨天天子若是真受刺而死,不管下一步谁当皇帝,赵匡胤的皇后和这些嫔妃结局都已经注定会很悲惨。所以,除了花蕊夫人之外,他们的对叶尘的赏赐也好,谢礼也罢,都是充满了真心实意。   而在昨天,皇长子魏王赵德昭已经亲自带重礼上门,看望过叶尘。   昨天朝会上,赵德昭也在,当时表现的实在是不怎么样。刺客一出手,赵德昭自己已经被吓得半死,远远的躲开,根本没有一个未来储君在那种场合下该有的机智和勇敢,更不用说去组织人手保护天子,抓捕刺客。   经此一事,可谓是让不少人看出了赵德昭的软弱甚至有些无能的本质,对他的声望有不小的打击,在天子心中肯定也失分不少。不过,好在如日中天的叶尘和他关系亲密,对他的地位和人望多多少少有些的挽回。赵德昭也明白这一点,暗自恼怒自己昨天不堪表现之余,也越加对叶尘上心。只是他这样的举动,反而让叶尘心中有些失望和不喜。   叶尘坐在马车之中,掀开车窗的帘子一角,借着外面地月光和路边上的灯光,看着手中赵德芳送给自己的玉佩,想着记忆中历史上赵德昭本就显得很无能且还好色,而赵德芳在原本北宋历史上反而留下了辉煌的一笔,被人尊称为八王爷,以贤德之名流芳千古。   ……   ……   除了后宫的礼物之外,还有五十名南唐美女送到了叶府。 第298章 未来的五十名美女杀手   这五十名南唐进贡的美女,在昨天刺杀事件之后,也和南唐使团一起被送到了华夏卫府大牢中。不知道是因为给敌国上贡的美女更容易让对方警惕,还是弥勒教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名声不好的原因,弥勒教在这五十个南唐美女身上并没有做手脚,叶尘通过自己独特方式确定这一点之后,便上报给了赵匡胤。   所以,赵匡胤依然按照之前的赏赐,将这五十名南唐美女分赏给潘美、赵赞、曹彬和叶尘。但有了昨天的刺杀事件,潘美和曹彬哪敢收南唐的美女,索性全部送给叶尘,让叶尘处理,既算是礼物,也算是摆脱了这个麻烦。即使是赵赞人不在京中,家中人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叶府中三个女人——韩可儿、喻清妍和水儿对此都各有反应。   韩可儿因为出身的问题,一直在叶尘面前感觉有些自卑。而年初以来,因为自己怀孕,这七个多月都无法伺候叶尘行那男女之事,更让她感到有些愧疚。她的想法比较单纯,听说是皇帝赏赐的美女,除了免不了有些醋意之外,她根本就没有多想什么,这五十个南唐美女到来之后,她竟然很认真的在挑选,准备挑选几个出来给叶尘侍寝。   可惜喻清妍和水儿就很不高兴了,看着这五十个美女一阵冷笑之后,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想不出办法,叫来智计过人的寇准(虎子),逼着后者给她们出了一个主意。   二女开开心心的进到半死迷宫中又去找了一次鬼医,再出来时,二人再看向五十个南唐美女时,就已经没有了敌意,喻清妍甚至有一丝不忍,而水儿更多的则是一种期待和跃跃欲试。   叶尘刚到家中,从守在门口的石和尚、麻刚子那里听说了五十个南唐美女已经送来,且韩可儿正在其中为他挑选侍寝美女,不由心中一阵火热,准备今晚上一定不能辜负韩可儿的良苦用心。不料,刚刚踏入家门,还没来得及见到一个美女,喻清妍和水儿便上来,拉着他说鬼医有事找他商量。   叶尘进了半死迷宫中小院子,见到鬼医,后者嘿嘿一笑,说道:“小子,你如今地位越来越高,仇人也越来越多,并且全都是这天下间最厉害的那波人,你那小妾,还有老夫的宝贝徒弟和水儿这丫头都会被你牵连。年初你那小妾被上官冰云那妖僧掳走便是如此。你府中护卫虽然不少,再加上又被你派来一百黑骑兵住在府上,算是固如金汤,但这三个丫头若是没有贴身高手保护,真正的高手避开府中护卫和一百黑骑兵潜入府中,这三个丫头还是容易出事。水儿还好,如今实力已经极为不俗,可你那小妾手无缚鸡之力,清妍这丫头也不修炼我给她教的功夫,她们两个被高手近身,可是必死无疑。可你小子总不能让你手下这些臭男人贴身保护她们两个丫头吧!”   “好了,不说废话了,老夫听说皇帝给你赏赐了五十个南唐送来的美女。交给老夫,半年的时间,老夫虽然不能将她们训练成一流高手,但可将她们训练成手段极为厉害的护卫和一流杀手。到时候,你再以蛊虫将她们控制,这五十个美女给你那小妾、清妍和水儿三人各分一些当贴身护卫,贴身保护三个丫头,岂不是正好。”鬼医说得极为冷血和务实。   “还有我,我和鬼医爷爷一起训练她们,保证让他们成为最厉害的杀手和护卫。”水儿在旁边抢着说道,这丫头年纪轻轻在玉道香和鬼医的影响下,同样不是常人,心肠明显比寻常成人还要更狠一些。喻清妍在旁边听着同样一脸淡然,对于五十名南唐美女的结局没有什么仁慈,显然因为去年父亲被怨死,自己在教坊司的经历让喻清妍的心同样变是冷硬了不少。   叶尘如今相比刚到这个世界时同样变了不少,所以他听着有些心动。   只是他一想到要将这些女子交给鬼医和水儿折腾,依然隐隐有些不忍,有些可惜,但他知道鬼医说得极为有理,为了韩可儿、喻清妍和水儿这些他最为在乎之人的安全,五十个南唐美女受些苦又算得了什么,至于下蛊,他只要不通过此手段迫害她们,只不过是保证让她们忠于叶府而已,对于她们平时正常生活和思想意识并没有影响。   略一犹豫之后,叶尘便答应了鬼医的要求。旁边水儿和喻清妍见此,却是莫名的感到开心。   不用叶尘吩咐麻刚子将人送到鬼医这里,水儿却已经跑出去亲自将那五十个南唐美女带了过来。   韩可儿一听是叶尘的吩咐,虽然有些可惜,但心底深处还是感觉有些莫名的欣喜。   ……   ……   大宋枢密院、政事堂、三司无疑是最有实权和最主要的三个机构。   枢密院总理一切军事,除了尊崇无比的正副使之外,枢密院中还有三个官位是极为重要的。分别是签书院事、都承旨和副都承旨。   其中签书院事是正四品,相当于后世军委秘书长的角色,不管是天下所有军务的上报,还是枢密院的命令,签书院事虽然没有决定权,只有对枢密院正副使的建议权,但所有的事情都要经过他手上报和下达。不说位高权重,但却是极为关键和重要的。   如今签书院事名叫曾尚飞,是当年大宋攻打后蜀时,最先投降的后蜀大将,当时因为他的原因,宋军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收服了三分之一后蜀地境,立了大功,本人又极有才干,算是一员儒将,所以才会被放在签书院事这个极为重要的位置上。他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表现出了极高的才能,深得枢密院上下好评,即使是在天子那里也是挂了号的。   为了防止张继业逃出城去,枢密院对四座城门的看守和出城之人的检查下了很大的功夫。调动了四名做事认真细小的军中能将,各带一千精锐禁军守在城门边,还请了四名能够看破易容术的高手,专门负责此事。   命令是经由枢密院两位副使下的,但具体去落实和协调则是曾尚飞这个签书院事去做的事。所以,从昨天中午开始,曾尚飞就很忙,每天四处城门和枢密院这五处地方来回跑,因为此事牵扯太过重要,他不敢怠慢丝毫。   这会已近亥时,早过了晚饭时间,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四名护卫的保护下,坐着马车一路往家回去。   他的家在城西,三进的大院子,不算大,也不算小,刚好符合他这个身份地位。这一片有不少朝廷中下级官员的宅子。算是开封府地段极好的繁华闹市区。   曾尚飞下了马车,在门口减缓了脚步,他今天着实有些累,这会走路都没有精神。门子看到他回来,连忙来迎接他,曾尚飞摇摇手,自己进了三进,他已经在外面用过饭,所以没有去正屋吃饭,而是去了旁边的厢房,那间厢房的窗户上挂着一挂竹帘。   他在门口犹豫一下,然后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声音有些尖细的男子声音。   曾尚飞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光线阴暗,外边明亮的光线把他自己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形成一个影子。   曾尚飞缓缓走入,然后掩上了门。   里面阴暗处走出一个头发灰白老人,他走到曾尚飞面前抬起头,赫然便是那大内总管张继业。   张继业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安排我什么时候出城?”   曾尚飞压下心中的杀机,说道:“最近这一两天内,城内形势非常紧张,不好安排……”   “曾尚飞,你在杂家面前,就不要耍这些花样,当年你做的那些事,足够你凌迟几次,若是还想首鼠两端,你自己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曾尚飞冷冷抬眼打量眼前的张继业,当年他在后蜀时名义上身份是后蜀镇守西北的大将,但真实身份却也是弥勒教的人,不过他在最后背叛了弥勒教,甚至当时一度想借宋军彻底剿灭弥勒教。当时宋军统帅王全斌在后蜀杀三万降兵,屠了两座城,就是受他的蛊惑。准确的说只是因为曾尚飞告诉了王全斌,那三万蜀军和两座城中有弥勒教的核心成员。   王全斌与弥勒教有杀父、杀母、杀兄、夺妻的死仇,所以才会做出那等让赵匡胤爆怒异常的屠降兵和屠城之事。   此事除了弥勒教核心成员外,也就是王全斌本人事后有所察觉,但王全斌也没有证据表明是受曾尚飞的蛊惑。如今四五年下来,曾尚飞也已经将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大宋武官,甚至已经对大宋朝廷和天子萌生出几分真正的忠心。也想平静的渡过余生。   不过,因为弥勒教一直没有揭发他以前曾经身为弥勒教的核心成员之一的身份,他对此事一直有个心病,也料到弥勒教会利用这个把柄,要挟他做一些事情。 第299章 天子的赏赐   不料就在昨天,那张继业竟然找上门来,以当年旧事要挟,让自己包庇他这个刺杀天子的弥勒教刺客。   曾尚飞心中闪动着无数念头,眼前这个张继业虽然实力高深,但从皇宫中逃出时,分明受了不轻的伤,看起来有些虚弱,可惜他没有信心能够将这老太监杀死,再加上他担心开封城中还有弥勒教的人,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也尽可能的答应对方的要求,算是委曲求全。   就这么一个老太监,现在却让曾尚飞陷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因为曾尚飞知道,当年的旧事一旦泄露,天子必然不会放过他,他可是知道赵匡胤已经认定了当年那场屠杀是如今川蜀之地频频发生暴乱的主要原因之一。再加上弥勒教此次一手策划川蜀暴乱,又先是刺杀曹彬,昨天竟然还刺杀天子。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赵匡胤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自己。   曾尚飞摸着袖子中的匕首柄,他是带兵大将,虽然这几年有些荒芜了,但功夫底子还在,可惜他知道张继业虽然受伤,依然不是他能够轻易杀得了的。并且就算他能够杀得了张继业,弥勒教也会将他当前弥勒教的身份和川蜀旧事揭露,他到时候同样会死得很惨。   张继业感觉也很敏锐,他冷冷对视着身材高大的曾尚飞,寒声说道:“杂家既然敢寻到你家来,也有其他后手对付你,先不说杂家虽然受了伤,但也不是你能够对付得了,更何况这开封城除了杂家之外自然还有我弥勒教的人。所以,你没得选。你只有帮杂家逃出开封城,才能继续过你大宋高官的日子。”   曾尚飞在袖中松开匕首柄,拱手对张继业道:“张总管言重了,只是我有一事想不明白,张总管在皇宫中潜伏多年,难道看不出来,大宋打下南唐只是迟早的事情,即使是统一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弥勒教何苦为了南唐与大宋做对。”   张继业微微一笑,“无论大宋国有多强大,我弥勒教何去何从,这些都跟杂家都不相干,杂家只知道一心完成好教主交待的事情。”   曾尚飞摇摇头,“张总管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张继业知道曾尚飞还是怕了他,转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对曾尚飞道:“不要再说废话,杂家三天之内要是再出不了城,你当年的身份和川蜀旧事自然有人会告诉皇帝。”   曾尚飞神色阴沉无比地说道:“我会想办法尽快安排。”   话音一落,他便寒着脸转身走了出去。他已经下了令,张继业所在的这个小院,府上其他人都不可接近。而这几天正常出门买菜、买米面等处理正常事物的人都换成了他的心腹。从表面看起来曾府没有什么异常。   ……   ……   赵匡胤找两府重臣商议过让华夏卫府监察天下官吏的事情,所以此事不可避免的传开了。引起大宋官场发生大震动的同时,叶府马上就变成了京都最热闹的门第,甚至比晋王府和宰相府还要热闹。   整日里各部、各司、各衙的官员们络驿不绝地或亲自前来,或派人前来探望叶尘的病情,无数权贵纷纷登门,大臣们不分派别,都来示好,叶府门口那条南长街上。马车黑厢如云,礼盒不断如龙。   谁叫叶尘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体质的特殊,不让别人察觉到自己不怕毒的秘密,特意散布消息说自己只是依靠府上的解毒高手,初步解了毒,体内还有残留,身上的伤也没有好。结果,就给了所有人前来给他送礼和看望的借口。   叶尘虽然已经做好了下一步要查办一些鱼肉百姓的大贪官的心理准备,但知道在这个时代人情往来是极为重要的,关起门来不让别人送礼,有时候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会得罪大批人。更何况他是替天子受的伤,这些人又是以他受伤的借口来送礼,叶尘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来叶府地人,什么珍贵药物都可着劲儿地送。这一下可乐坏了鬼医师徒二人。不用叶尘吩咐,这些珍贵药材全部被喻清妍拿到了半死迷宫中鬼医的小院子里面。   最近传言华夏卫府要监察天下官吏,让叶尘彻底成为了宋国最炙手可热地大臣,再加上此次有拼死救驾之功做基石,要显得更加扎实稳定许多。这让宋国的官员们羡慕嫉妒之余,也是暗惧三分。   官员们都不是瞎子、聋子,更没有几个是笨蛋,叶尘如今在天子那里所受到的宠信,即使是在大宋开国时最受天子信任的赵普也不过如此。   很多人在小心翼翼地巴结着叶府时,其实心中何曾完全服气?毕竟叶尘太年轻了,来大宋时间也太短了。他看起来二十出头,来大宋才一年多。说没有人嫉妒和眼热,从而给叶尘带来一些非议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叶尘在朝中也有三四个死仇,更有赵光义这个潜在的最大敌人。   叶尘刚刚送走一位老官员,有些疲惫和无语的来到后院中。韩可儿赶紧让几个丫鬟迎了上去开始伺候叶尘,脱外衣,端茶递水,将叶尘伺候的很舒服。   “这回家里捞了不少银子。”叶尘说的是正经话,并不是在开玩笑,他虽然没有看礼单,但也知道在后世时,一些个小小处长生个病办个红白事,少说也要弄个好几万,更何况自己这等层级的大臣,又是在行贿渐趋表面化的宋国。   “只是苦了阿郎。”韩可儿有些心疼地说道,像哄孩子一样将剥好的紫水晶一般的葡萄喂进了叶尘口中。   叶尘其实没有丝毫心情去接待那些名为看病,实为示好的官员,但这些官员们各有来头,资历也够老,大多是一些老臣,他向来做事为人谦虚谨慎,却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得罪人。   喻叶怨道:“这些人来一次不说,居然还轮翻着又来,也不怕招人烦。”   “各部大臣还是好的。”韩可儿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佩服之色,看着叶尘笑着说道:“最可怕的是那位太医正钱大人。这位老御医真是位耐心极好的人,他来了四次,想要见鬼医前辈,可是鬼医前辈都拒绝了。结果他还是不肯死心。这不……刚才听麻刚子说,钱御医今天又来了,正坐在那厢书房里,硬是不肯走。一杯茶都喝成清水了。”   叶尘苦笑了一声,知道钱乙先是解不了曹彬体内的毒,然后又解不了自己体内的毒,终于惹恼了赵匡胤,被赵匡胤训斥一顿。这位本身有神医之称的老人家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所以才不顾脸面,上门来向鬼医求教解毒的医术。可是那鬼医是什么人,自然是不会理会他的,叶尘夹在中间也是为难。   说话间,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声音里透着喜庆。   叶尘听着声音,已经知道是自己上次救驾的封赏旨意,终于下来了。   前来叶府宣旨的是王继恩,叶府忙碌了好一阵子才摆好了香案,做足了套路,全府上下除了半死迷宫内的人都在前院刚进大门的花园前候着。   圣旨进府是件大事,不得有半点怠慢,否则就是对天子的不敬。说重点那可是欺君之罪。   叶尘带人跪拜,听着王继恩尖声的声音,发现天子这次赏的东西确实不少,竟是连了好一阵子还没有念完。他现在已经不比刚来到大宋,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不提华夏卫府每天生意进帐。光是叶家自己在祥符县封地几个牙粉、牙刷、麻将作坊及那迷宫游乐园每天的盈利都是日赚斗金。更不用说叶尘是开封城内最大销金库——永乐会馆的大古董。   叶尘听着什么丝绸五百匹,又给他多了五百亩田,金锭若干,银锭若干……心想终是没个新鲜和太过贵重的宝物,在他看来天子赏赐这一堆东西,加起来还真不如永庆公主送给他的那只海东青。   祥符侯叶尘如今家中最不缺钱,这是宋国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陛下也不准备在这方面对叶尘做出太多补偿,另外此次只是叶尘救驾这一件事的赏赐,没有提到封,叶尘猜想这是要和他在南汉和川蜀立的战功一并封赏,只是战功是要和其他有功之臣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进行封赏的。前天因为天子遇刺的事情,已经推迟到了三天之后。   圣旨宣完,叶尘接了旨,麻刚子给王继恩大大咧咧,毫不遮掩的塞了一袋子银子,惹来王继恩一阵白眼,但转眼一看叶尘又是满脸微笑向叶尘行了礼,拿了钱袋子转身离去。   ……   ……   “衣服、绣枕、玉器、美酒、银便桶……居然还有套乐器。”韩可儿看着叶尘,开心地说道。   叶尘苦笑说道:“我们府中好像没有人会玩这个。”   “宫中向来喜欢赏赐这些,反正不值几个钱,还能拿出手。”刚来的喻清妍不无讽刺地说道。 第300章 谍战风云   此时后宅院子里忙的是一塌糊涂,麻刚子和虎子在府外安排人手接着宫中来的赏赐,而喻文和喻叶忙着在库房里归类,有些要紧的物事,又要来房里请示一下叶尘和韩可儿,让叶尘烦的不行,最后给麻刚子说让他全权处理。   韩可儿看着叶尘对天子的赏赐不是很在意,眉开眼笑说道:“阿郎!只要是陛下赏赐的东西,哪怕是一针一线,也不能含糊。这可都是陛下赏的福气……整个大宋,除了阿郎,还有谁能一次被陛下赏赐这么多东西的。”   “拿命换来的……不如不要。”喻清妍低声嘀咕着。因为担心韩可儿情绪激动,有关叶尘为救皇帝,自己中毒的事情,所有人都瞒着韩可儿。韩可儿并不知道此事,刚才接圣旨,因为她怀孕也是待在后院,没有过去。   “陛下也真是小气。”叶尘笑道:“报金银数目地时候,我可是仔细听着的,那数目实在有些可怜。”   ……   ……   入夜了。   喻叶带着几个丫鬟伺候叶尘和韩可儿洗簌完,又铺好了被褥。便领着几个丫鬟端着水出了屋。   叶尘和韩可儿静静地躺在床上,叶尘轻轻摸着韩可儿的肚子,看着阁外的烛火也渐渐暗了下来,许久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阿郎!你们都瞒着我,其实妾身知道你给陛下解毒,结果将陛下的毒吸到自己身上的事情。阿郎……你说妾身是不是很没用?”韩可儿侧过了身子,吐气如兰喷在叶尘地脸上。   “有些痒,帮我挠挠。”叶尘示意韩可儿帮自己挠脸,好奇问道:“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韩可儿轻轻帮他挠着耳下,在黑暗中嘟着嘴唇,有些委屈地说道:“阿郎身边的女人,似乎都有自己的长处,都能帮到你。玉夫人那么厉害,之前一直是你的保镖。清妍也和鬼医前辈学了医术,她本身就是京都有名的才女。水儿如今也被玉夫人调教的很厉害,这些天说要去华夏卫府当司使帮你……”   叶尘听出韩可儿话里的意思了,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可儿,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没有与你说。”   “嗯?”   “人生在世,不是有用就是好,没用就是不好。”他温柔说道:“对于我来说。可儿你本身就是很特别的,你温柔、善良、体贴。当初若不是你在扬州江边救了我,我都已经死了。你现在还怀了我的孩子,你是我们叶家最大的功臣。”叶尘的唇角泛着柔柔地笑容。   叶尘听着叶尘温柔的小情话,心头甜蜜,但依然有些难过:“可是……终究还是……”   叶尘阻了她继续说下去:“而且……可儿你很能干啊,你打麻将在府上是最厉害的了,就连虎子都打不过你。”   小两口笑了起来。韩可儿心中自卑消散不少。   ……   ……   转眼间,又是两天已过,开封城内除了高官、勋贵之外,几乎已经被开封府的捕快和城防军搜寻了遍,城内百姓因为开封府的高额悬赏也被大范围的发动起来,但依然没有找到张继业。   华夏卫府内部因为此事,将评功评赏和叶尘准备下一步开展的机构调整的大事也被迫推后。   这一晚,叶府前院客厅之中,灯火通明。   叶尘还没有休息,与李君浩、许方义和胡三光这三个情报司主事人议事。   “大人,开封城内的几乎所有乞丐已经是我们情报司外围成员,十数个小帮会也被我们暗中控制。从三天前早上陛下受刺之后,属下已经发动他们在全城开始搜查张继业的踪迹。根据大人给我们的指示,对六品之上朝廷官员府邸进行十二个时辰的严密监视,目前没有发现谁家有异常之事发生。”李君浩说道。   叶尘皱眉沉思之后,说道:“那些乞丐和帮会的人没有经过我们华夏卫府情报人员的专业培训,一些不明显的异常现象即使发生了,他们也未必看得出来。”   情报分析部司使胡三光说道:“大人,经过我们分析和筛选,开封城内有能力庇护且可能有能力送张继业出城的人有十三人。分别是皇后、晋王、宰相赵相公和副相薛相公、枢密院副使曹公和沈大人、三司使罗公明、御史中丞王悦风、枢密院签书院事曾尚飞、枢密院都承旨李沛甲、以及高怀德和李继勋这两位老国公,最后还有国丈卢多逊。按照我们掌握的情报,经过分析之后,其中三司使罗公明、宰相赵相公、枢密院副使曹公和沈大人、高怀德和李继勋这两位老国公都可排除在外。剩下七人或多或少都有可能会送张继业出城。”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剩下的七人,皇后……我们不用管,参知政事薛居正也基本可排除在外,卢多逊因为年初偷偷摸摸给那明王寺送钱的事算是有嫌疑,但以他的实力和能力想要将张继业送出去太难,也排除在外。王悦风刚刚在御史中丞这个位置上一个多月,基本上也没有这个底蕴和能力。除去这四人,剩下三个,其中晋王赵光义最有能力送张继业出城,并且他也有做此事的动机。”   李君浩、许方义和胡三光心中一动,禁不住互视一眼,有些不明白总司使大人为什么会说赵光义会有动机,但他们知道总司使大人若想让他们知道,自然会给他们说。   “另外枢密院签书院事曾尚飞和枢密院都承旨李沛甲……这二人虽然是这十三个嫌疑人中官职相对最低的人,但因为职司所在,反而拥有送张继业出城的能力。不过,从张继业可在皇宫中潜伏多年来看,除去最不可能的那几人之外,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弥勒教的人。所以,从现在开始,晋王赵光义及开封府衙门那里,李君浩亲自去主持,安排你们最优秀的情报员去盯着。许方义则带人负责盯着枢密院签书院事曾尚飞,胡三光带人负责盯着枢密院都承旨李沛甲。其他九名嫌疑人那里……也派出我们的情报员盯着,至于寻常六品以上官员和城中各大行首那里,依然让那些外围成员盯着。”   三人恭敬称是。   ……   ……   许方义查过自己亲自带人盯着的枢密院签书院事曾尚飞的来历资料,知道此人这些年在对待大宋境内出现的弥勒教众时,利用自己的职司对各地官府下过极为严酷的命令,可以说是一副狠极了弥勒教的样子,他怀疑曾尚飞与弥勒教有死仇。所以,他其实不认为曾尚飞会是弥勒教的人。只是叶尘的命令他不敢有丝毫违背,依然一丝不苟的执行。   此时,在他的亲自统领下,曾尚飞府外有四十五人负责盯梢,其中华夏卫府情报员有十人分成五组,另外三十五人则是外围成员。   曾尚飞府邸所在,是一片繁华的聚居地,住在这里面非富既贵,各类商铺鳞次栉比,来往行人如织。   一个乞丐从远处慢慢走来,一路讨要,终于到了曾府的门口,这乞丐在门房前面站了片刻,摊着一个满是缺口的破瓷碗跟门房要饭,那门房骂了两句,那乞丐却不走开,放下碗打竹板还唱起莲花落。   门房一脸厌恶的在里面翻找一阵,扔出半个杂粮饼子。那乞丐赶紧捡起,点头哈腰的道谢,一跛一跛的往前走了。   开封虽然是大宋京师所在,但乞丐也是不少的,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开封城内城外几乎所有的乞丐已经被华夏卫府情报司暗中组织起来,形成类似于帮派的组织,成为了情报司的外围势力。更没有人察觉到这几天曾府外乞丐数量有些多。   许方义脸上经过易容,若非很熟悉的人很难认出他来。他在曾府中走出的一名仆人身上快速的一扫,又转回去与旁边的摊贩聊天,谈笑的间隙眼角余光始终在那名曾府仆人身上,乍一看没有什么异常,但许方义向来心细如发,擅长发现细节,很快便发现这名仆人走起路来腰杆挺直,虎虎生风,走路姿势不同于寻常仆从,更像是护卫。   “护卫不穿护卫的衣服,穿着仆人的装扮?”许方义心中喃喃自语,继续和小贩装作谈笑状,对旁边一人低声道:“这仆人可能有问题,走路时腿脚有力,下盘稳固,很可能是个练武之人,让一组跟着那个仆人。弄清楚他去做什么。”   许方义随即走到另外几个摊贩那里,热烈的讨论起这几天已经在开封城民间百姓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天子受刺事件,主要是在说祥符侯一人斩杀近百名南唐刺客,又以神妙医术将天子体内的毒吸入自己体内的事情。   旁边一名同样看着小贩货摊,伙计打扮的青年装作整理货物,捡拾货品时摆出了几个简短的手势,斜对面二十步外,一个买冰糖葫芦的小贩随即起身,跟在那仆人背后。 第301章 放长线钓大鱼   打出手势传令的情报员习惯性的观察着路上经过的其他人,特别是附近有没有起身跟着农户的。没有发觉异常,直到农户快要消失在人群中,传令的情报员才又打出手势,另一个方向角落中一个卖柿子的农户起身,挑着担子晃悠悠的跟着曾府的仆人往前面赶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跟在曾府仆人后面。两人都是皮肤黝黑,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一个挑着担子,一个扛着冰糖葫芦托,都走得很稳,肩背有点微微驼背,就如同那些熟练的农民和小贩,长相没有任何有特点的地方,扔到寻常百姓群里面很难认出来。   那曾府仆人,走得十分匆忙,但每过一个路口时就趁机转身张望,虽然动作很隐蔽,在落在两个情报司专业探子眼中,破绽百出的同时也显得更加不寻常。两名探子并不停下,买冰糖葫芦的小贩更是继续前行,超过了曾府的仆人,在预估的前方街道等待。等那仆人经过时,再交替两人间的位置。   走到离华东门半程的时候,曾府的仆人突然转过身来,冷冷的往行人脸上观看,跟在他后面十来步的果农没有任何惊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往旁边绕开几步,反应十分得当,周围几个行人也几乎是这个反应,那曾府仆人没有起疑,从旁边一个买胭脂水粉的店铺走了进去。   买冰糖葫芦的小贩见此,赶紧冲旁边一个乞丐打了个手势,那乞丐一惊,上来将冰糖葫芦托接了过去,小贩也快步走进了买胭脂水粉的店铺。   ……   ……   这段时间内,曾尚飞的府邸院子中又走出四个仆人,其中有一人还是从侧门出来的。经过许方义的提醒,几个情报员都看出这四名曾府仆人可能是身怀武功的护卫假扮,所以各有一组情报员跟了上去。   许方义略一沉思之后,来到曾府对面一个茶水摊子上,要了一杯茶水和一盘糕点坐了下来,一边吃着一边随口向茶水摊子老板问道:“这对面的院子好大,这是哪个朝廷大官的府邸?”   那茶水摊老板今天生意一般,就算偶尔有人来,也只是喝碗茶,很少有许方义这样,还要糕点的,更何况许方义穿着一身员外服,在茶水摊老板看来那也是着装不凡,这样的客人问话,茶水摊老板自然热情对待,殷勤地说道:“客官!这是曾大人的府邸,是什么官小人也不知道。只听说是一位枢密院的武官。”   许方义故作恍然状,说道:“怪不得刚才出来的仆人走起跑来虎虎生风,一看就是或练过武,或退下来的老兵。”   茶水摊老板笑着说道:“说起来这几天也怪,平时曾府那些出来买菜、买米的丫鬟婆子、仆人什么的,小人都早已看得眼熟。可是这两天都不见出来,反而是那曾大人平时进出,都带在身边的护卫出来买菜、买米啥的。”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许方义心中一震,喝了一口茶,装作对此事失去兴趣的样子,吃了几口糕点,起身给了钱,离开了。   刚才打听来的这个发现让许方义有些兴奋,算算时间,曾府这反常举动恰好是张继业逃出皇宫后出现的。为什么不让寻常仆人出院子,反而让身边护卫装作仆人做一些仆人出门做的事情?显然是不想让寻常仆人将院中一些异常事情泄露。另外,这些装作仆人的护卫都是平时跟在许方义身边的,那显然都是心腹。   许方义向曾府对面的一家客栈走去,路过街道边上一个乞丐时,丢了一块铜钱,快速低声说道:“让跟踪回来的人到客栈中找我。”   然后,许方义进了客栈。   这家客栈里面开了几间房,是供情报司探子们休息的地方。   没过多长时间,四组跟踪的人便回来,接到那乞丐隐晦的通知,都先后进了客栈。   等最后一组跟踪的人进入客栈半炷香之后,许方义出了客栈,坐上马车快速离去。   ……   ……   晋王府,后花园、亭子下面。   陈先生和赵光义相对而座。中间依然是永远不变的棋盘,旁边是茶具。   “殿下!老夫刚刚得到宫中传来的消息,那张继业可能知道王继恩的一些事情。此事不可不防。”陈先生右手落下一个白子,突然漫不经心地说道。   说的人状似很淡然,赵光义听了却是身体一抖,刚刚端起来的茶水都泼了出来。   “这消息从何而来?”赵光义脸色异常难看,王继恩的存在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将来起事时极为关键的一个环节,绝对不容失去。更何况王继恩与他的暗中的关系一旦暴露,就算赵匡胤不杀了他,以后也定会对他大肆防范。   陈先生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是我圣堂在宫中的暗子说的,这个暗子身份不低,他的话极为可信。”   赵光义唰的一下站起来,说道:“多谢陈先生提醒,陈先生一人先独坐一会,本王去安排一下。”   赵光义出了后花院,便派人去叫任志亮,然后又让管家去王府后院一座占地二十多亩的独立院子中请了一个人过来。   没过多久,前院客厅中,赵光义屏退了所有下人,神色有些凝重的坐在上首,任志亮和一名黑衣中年男子站在身前。任志亮从未见过旁边的中年男子,这人在他进门时看了他一眼,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犹如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张继业不能落在华夏卫府和军方手中,必须在他们找到张继业之前将其杀了。”赵光义没有解释原因,直接说道。   任志亮不知道如何接话,没有吭声,黑衣男子同样如此。   “继续让我们的人抓紧找张继业。”赵光义指着黑衣男子,对任志亮说道:“他会派出一百名杀手,你安排一下,全部换成开封府捕快的衣服,分成五组,每组二十人,其中四组以协助检查的名义守在城门,另外一组盯着祥符侯府,叶尘去那里就跟到那里,本王总感觉张继业最终还是会被叶尘找到。”   说到这里,赵光义看着黑衣男子,眸中寒芒一闪,说道:“不论那一组的人,只要看见张继业,抢在第一时间便将他杀了,绝对不能让华夏卫府的人和军方的人将他活捉。”   黑衣男子始终一脸冷漠,此时也只是躬身称是,没有多余的话。   ……   ……   叶府,客厅。   等许方义略显兴奋的说完。   叶尘也是目光发亮,略一沉思之后,说道:“正如你所说,那曾尚飞有很大的嫌疑。嗯……听说曾尚飞当年在我大宋攻伐后蜀时投降了我大宋,但他在后蜀京师的家人全部被当时后蜀皇帝下令杀了,后来到了开封,也没有娶妻纳妾,如今府上是没有女眷的,虽说那曾尚飞的心腹护卫也有可能是给某个丫鬟买的买胭脂水粉,但也有可能是用来给张继业易容装扮用的。另一个心腹拟卫买的那些药草则是可以染头发,将白法染成黑法。不过,张继业是否真的在曾府,此事还需要最终确定一下。”   许方义一听叶尘也肯定了他的猜测,不由兴奋地说道:“大人准备如何确定?”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不答反问道:“曾尚飞现在何处?”   许方义说道:“刚来之前,下面传来最新消息,曾尚飞在南城门和负责南城门出城检查的禁军将领喝茶聊天。”   叶尘说道:“让人继续盯着曾府,你亲自带几个人从现在开始跟着曾尚飞,等他离开南门后,派人来告诉我他的踪迹,我去和这位曾大人谈一谈。”   许方义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是通知白大人带领行动司的高手提前埋伏在曾府附近。随时准备动手。”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张继业已经老了,此次又受了重伤,他就算逃走,实力也不足全盛时间一半,估计也活不了几年,光是将他抓住,收获太小。不过他在宫中隐藏多年,知道不少关于陛下和朝廷的秘密,楼炎明和上官冰云绝对不会任由其死去,我若没有料错,在城外某处,定是有弥勒教的人接应,以张继业的重要性,很有可能是上官冰云亲自来。”   许方义身体一震,有些迟疑地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放张继业出城,以其为鱼饵,引上官冰云出来,杀上官冰云?”   叶尘微微着点头,说道:“派人将我的计划告诉白沧海,让他着手准备。其他嫌疑人那里……除晋王继续让李君浩带人盯着之外,其他的都撤了吧!让胡三光负责带大批情报员和外围成员在四个城门外二十里内,主要路口、镇子上、汴河和运河岸边都洒下人手盯着。”   ……   …… 第302章 三个人和一只鸟   曾尚飞和南城门的守将喝了一会茶,聊了一会天,拉近了一下关系,在守将极为恭敬的目光下,坐着马车来到不远处一家酒楼,准备吃午饭。   他是朝廷四品大员,身居枢密院要害之位,即使距离进入两府也只是一两步而已,虽然他平时名声不显,但实事上即使在赵普、赵光义面前也是有座位的人,且这两位还要对他百般拉拢。   能够在大宋这么一个很有前景的大国有这样的地位,曾尚飞心中既有些自豪,又有些莫名的紧张,作为一个被灭之国的降将,能有今日这般的地位的确不容易,这与他这几年兢兢业业做事有着直接关系,但这种地位却因为张继业到来而岌岌可危。   从张继业出现到他面到现在,曾尚飞就没有一天晚上能睡个安稳觉。因为他知道只要被朝廷发现,或是被张继业出卖,目前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而且还会死得很惨。   在四名护卫的护送下,到了这家常来的酒楼门口,曾尚飞长长呼一口气,下了马车,稳定了一下焦躁的情绪,在早早得到消息在门口迎接的酒楼老板殷勤的目光下,走入了酒楼。   曾尚飞满脸和蔼的向酒楼老板点了点头,发现后者神色有些异样,但没有当回事,毕竟谁没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要不尽快想办法将张继业杀了,要不赶紧想方设法将其送出城去。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是过不下去了,并且时间拖的越长,越有可能出事。   想到这里,曾尚飞不由加快脚步。吃过饭他还要赶紧做事,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计划,要抓紧去做才行。   酒楼老板亲自将张继业领到二楼最好的靠窗包厢,然后转身快速下了楼。   二楼没有大厅,全部是包厢。张继业此时心中想着事,以致于没有注意到整个二楼都极为安静,他的护卫倒是注意到了,并且隐隐看见包厢中都有人,只是只有极轻的吃饭声音,却没有以往的噪杂说语声传来。   护卫来不及将这一发现告诉曾尚飞,后者已经推开包厢走了进去,只是曾尚飞走了两步呆呆的停了下来。然后旁边两个包厢中,同时传出极为整齐的某种声音,这几名护卫是从曾尚飞以前的亲兵退下来的,也是上过战场的精兵,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身穿盔甲的战士齐齐起立的声音。   四人脸色一变,正准备有所动作,两边四个包厢中各自涌出十名身穿黑色盔甲,脸色阴寒无比,全身上下仿佛蕴含着滔天煞气的战士出来。   这四十名黑甲战士出来之后,一声不吭,便将他们正要进的包厢团团围了起来,四名护卫脸色一变,本能的将刀子抽了出来,如临大敌,一边警惕,一边看向曾尚飞,这一看四人再次一怔,曾尚飞正身体微抖的向包厢里面一位眼睛深邃无比,气质迥异的年轻人拱手行礼。   叶尘虽然早已是开封城内无人不知的名人,但在这个没有电视和网络的时代,见过他真面目的毕竟是少数人。这四名护卫并没有认出叶尘。所以看见自家大人向一位年轻人行礼,无不大吃一惊。朝廷中如此年轻,且还让他们家大人行礼的除了魏王赵德昭之外,可是极少极少的。难道是……那一位?四名护卫都是曾尚飞的心腹,知道曾尚飞这几天做了什么事,不由脸色大变,一脸绝望之余,却没有多少惊恐,已经做好了为曾尚飞拼死的准备。   “大人,外面被围了起来。”一名护卫看了一眼叶尘,低声对曾尚飞说道。   曾尚飞虽然没有向后看,但身后的动静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中,行过礼之后,依然没有向后面看,而是看了一眼年轻人旁边那名穿着黑色盔甲,肩膀上爬着一只极为神骏的大鸟,神色冷漠如铁的大汉,脸上故作镇静地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侯爷,下官进错了包厢,打扰了侯爷用餐,还请赎罪。”   叶尘没有说话,依然气定神闲的端坐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曾尚飞。   曾尚飞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不安,再次硬着头皮说道:“看侯爷的样子,莫非是在这里等下官,不知侯爷有何事需要下官效劳,下官必定全力给侯爷办好。”   叶尘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曾尚飞后面,曾尚飞心中略微松了口气,没有即刻动手抓自己,不管是什么原因,那就还有幸免的可能。他转身让四名护卫在外面等着,同时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堵在门口的四十名黑甲战士,心中又是一抖,心想这此人应该就是曾经抗旨不遵的那些黑骑兵。   包厢门关上,四名护卫被外面黑骑兵强行带到另一个包厢中看了起来。   叶尘这才说道:“曾大人请坐,我还真有一事需要曾大人帮忙。”   曾尚飞心中一怔,略微松了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坐在了叶尘对面,说道:“侯爷有事敬请吩咐。”   叶尘说道:“我想请曾大人帮我将你府上张继业送出城去。”   曾尚飞脸色大变,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消散,心神如坠深渊,无尽的恐惧笼罩心头。看叶尘的样子分明已经知道张继业在自己府上……不对,叶尘没有让人抓自己,刚才说让自己帮他将张继业送出城去?   曾尚飞犹如快要溺死的落水者抓住了唯一一根稻草,说道:“侯爷是何意?”他的声音竟然在瞬间变得沙哑无比。   叶尘从曾尚飞刚才一系列的神色反应,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张继业果然被对方藏了起来,心中微松,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瓶子,说道:“只要这里面的药丸你服上一颗,不管你是弥勒教的人,还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张继业手中,以及你私藏张继业的罪名,我都给你保密。”   曾尚飞愣了半晌,有些颓然地说道:“侯爷果然神通广大,敢问侯爷,让下官吃的这药丸是什么。”   叶尘说道:“我给你保密,放你一条生路,以后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帮我办一些事就行,但我担心你是弥勒教的人,所以你吃了这药丸,也只是让我安心而已。放心!这药丸没有任何副作用,只不过需要你每半年在我这里领一颗解药就行。”   曾尚飞面容抖动,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拿起叶尘递到眼前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叶尘见此,微微一笑,心想这已经是第四个了,三个人一只鸟。   这药丸是叶尘前几天让喻清妍和鬼医帮他炼制的,总共有四千五百枚,丹药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里面放着一只黑蚁蛊虫。   四千五百个,听起来不少,但叶尘并不是什么人都会用到,几天前叶尘犹豫在三之后,给当时关在华夏卫府牢房中的南唐正副使李从善和徐铉各自享用了一颗。昨天又给永庆公主送给他的那只海东青强行喂了一颗。刚才曾尚飞又吃了一颗。   叶尘已经彻底弄清楚了,通过蛊虫控制人,平时与他没有交际的时候,没有任何异状,思想、性格、想法也不会受到影响,但若接到他的命令,则是毫不犹豫的去执行。   ……   ……   叶尘和曾尚飞谈了半个时辰,后者先带着四个护卫离开了酒楼。   曾尚飞离开没过多久,叶尘便接到了带人监视晋王府的李君浩派人送来的情报。   “一百名装扮成开封府捕快的不明高手,从晋王府后门分五组离开,其中四组去了四个城门处,一组散开在我附近徘徊。赵光义想要做什么,莫非是开封府找不到张继业,想着万一我找到或者城门口发现,然后出手抢功?”叶尘喃喃自语,然后下楼,上了马车,在一百名黑骑兵簇拥之下离开了酒楼。   ……   ……   凌晨,城门刚刚打开,曾尚飞便坐着马车离开了曾府,向南城城门行去。他如这些天每次检查四出城门时一样,依然带着那从未变过,且已经被四处城门守将都认下的四名护卫,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其中有一名护卫个头好像比平时稍微矮了一些。   曾尚飞将张继业送出城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借助自己负责安排调度城门检查出城人员这事所带来的方便,将张继业换成自己的护卫,混出城去。当然其中具体操作就没有这般简单。   南城门这几天负责出城检查的将领是一名禁军军指挥使,名叫洪涛,做事向来细心稳重,所以才被曹彬和沈义伦挑选出来为防止张继业混出城,而负责南城门出城人员的检查。   洪涛做事果然认真,城门一开,自己便也打着哈欠起了床,一边吃着早点,喝着茶,亲自坐在一旁看着属下检查每一名出去的人。他旁边做着一名能够看破寻常易容术的高手,这几天四个城门都是如此。 第303章 诱饵出城了   远远的看着曾尚飞的马车在四名护卫的簇拥下每日例行公事一般到来检查,洪涛一边心中感慨到了曾尚飞这个位置上还这般勤快做事,一般脸上堆满笑容的迎了上去。   他与曾尚飞本来就有些交情,这些天又对其借机刻意交好,后者也给自己面子,几天下来二人交情又深了几分。   这一次去打南汉和川蜀平乱他都没有去,带着麾下人马在京都留守。以至于没有立下军功,这几天听说几名打了南汉,且他同级别的将领要升官,甚至还有封爵的,让他眼热羡慕的得不行。   他看得很清楚,大宋能够相对轻松打下来,且最好立功的估计就南唐了。打下了南唐再与北方契丹或者西北一些游牧民族就没那么好打了,这立功的难度和危险性不知增加了多少。   所以,下一步打南唐他一定要想办法参与,而曾尚飞虽然没有决定权,但却是有建议权的,到时候走走曾尚飞的路子,让后者把自己的名字加上,呈到两位枢密副使那里,他相信以自己这些年在军中的表现,一定能够被选上。所以,他这几天对于能够借机交好曾尚飞,着实窃喜不已。   “曾大人!您来了,这一大早的大人真实辛苦了,下官昨天派人在茗龙轩买了几两好茶,大人不妨来坐下先喝两杯,再去其它三处城门检查不迟。”洪涛上前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亲自将曾尚飞从马车上扶下来。   就在这时,一名小吏从城中疾驰而来,来到曾尚飞面前,下马单膝跪地,一边递上一份调兵文书,一边说道:“大人,曹公命令,让大人去城外左厢大营调动一千人马,去华夏卫府衙门将南唐使团接入城中。”   曾尚飞眉头微皱,说道:“这些事情应该是政事堂负责,怎么会交给我们枢密院做?”   那名小吏说道:“大人,曹公说是因为担心有弥勒教的刺客会对南唐正副使出手,需要调动人马护送,所以交由我们枢密院负责。”   曾尚飞说道:“好了,本官知道了,本官现在就出城。你回去复命吧!”   那名小吏起身上马离去。曾尚飞对旁边洪涛说道:“洪将军,曹公临时给本官派了差事,本官就不逗留了,你的好茶下次有机会再品尝。”   洪涛赶紧拱手说道:“大人客气了,下官怎敢耽误大人的大事,大人请忙。”   曾尚飞又进了马车,马夫驾驭马车一掉头,向城外驶去。前面带着人负责检查所有出城人员的营指挥使看向洪涛,后者赶紧摆手道:“看什么看,还不给曾大人让路。”   守在城门将士赶紧让开,任由曾尚飞的马车和四名骑着马的护卫出城而去,很快便拐过一个弯,消失在视野之中。   曾尚飞刚才接到的差事是真的,他此时的确是前往城外左厢大营去调兵,然后再前往华夏卫府衙门将南唐使团接近城中,重新住到鸿胪寺中,从囚犯重新恢复成使团的身份。   只是在路过一块无人小树林时,他的一名护卫离开了他的马车,向东南方向而去,而被他昨天便派出,与刚才那名离开的护卫长的极为想象的一名护卫骑马从林中走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整体组合看起来和刚才没有什么区别。   离开的这名护卫自然就是张继业。   他骑着马在离开曾尚飞的视线之后,抽出腰间他所装扮的护卫所用长刀,在马屁股用刀背上狠狠抽打一记,马发出一声惨嘶,瞬间加速向东南方向疾驰而去,而张继业却轻轻的从马上掠下,向西南方向掠去。   他自然不会完全信任曾尚飞。   早在半个月前,张继业在皇宫中收到了楼炎明传来刺杀大宋天子的计划,不管刺杀成功与否,其中对于他如何逃脱,上官冰云都已经给他制定了一个极为可行的逃亡计划。包括如何利用曾尚飞的把柄,让其帮助出城,以及后面一系列的安排和接应。   张继业知道自己有楼炎明和上官冰云不能放弃的价值,他从大宋开国以来,便在宫中当太监总管,整个天下,再也没有比他更了解大宋皇宫构造和防御、天子、皇族及后宫中所有贵人的人。他脑子里面的一些信息在上官冰云和楼炎明那里肯定可以衍生出不少对付大宋朝廷的阴险计划。   十里外,叶尘、胡三光、许方义带着一百黑骑兵从一处树林中钻出,抬头看了一眼高空中那个黑点突然转向西南方向,冷冷的一笑,说道:“情报司和行动司在西南方向是怎么安排的?”   许方义赶紧说道:“大人,西南方向百里之内的主要路口和弥勒教可能的接应地点都有我们的探子。行动司使白大人认为以上官冰云的性格,接应地点多半不会在荒郊野外,且行动司能够参与击杀上官冰云的高手有限,所以白大人在开封城外百里之外所有镇子上都布置有杀手。因向北方向有黄河阻挡,可能性最小,所以东南方向二十里左右的玉泉镇由保卫部部司使黄楼平带着一组保卫部的高手和部分杀手。西南方向二十里外卢馆镇上是刺杀部部司使连继城带着一组杀手。白大人亲带一组杀手在正南方向二十里处吴家镇居中策应,接到黄楼平或者连继城的信号之后,也可随时奔赴支援。”   叶尘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看着头顶高空速度减慢的海东青,说道:“我们也出发吧!”   言毕,他没有立即出发,而是先向后面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五百米外有二十名开封府捕快骑马跟着他们。叶尘眼力和听力变态,别人听不到的,看不到的他却能够听到、看到。这二十名捕快一出城便被他发现。   叶尘一行远远在后缀着,有高空中海东青那双极锐利的眼睛,盯着张继业地前进方向,他一点都不担心会跟丢。不过,他们不能距离鱼饵太近,否则将还没上钩的大鱼给惊跑了就不好了。   七里多外,张继业一身护卫打扮,没有走大路,而是穿过了一片树林,过了一会儿,张继业从山林的那头出来时,身上护卫服已经变成了一件破烂的衣衫,衣角还有附近村里人户老汉经常会染上地黑色灶灰,背上不知道从哪里拾了那么多的干柴,像一座小山似的背在了背上。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面升了起来,照耀在安静的山林之间,须臾间驱散了薄雾,空中澄净无比。   所有看见那个老头儿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很勤劳的晨起拾柴的老农,而不会将他与几天前刺杀大宋天子的弥勒教妖人联系到一起。   叶尘一行是跟着大体方向在后面远远缀着,他们都骑马,走的是大路,所以没有发现树林中一个被脱了外衣的拾柴老农尸体。   ……   ……   开封城内,晋王府。   任志亮说道:“殿下,刚得到消息,叶尘带一百黑骑出了开封城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另有华夏卫府早在昨天便派出大量人手洒在城外,属下猜测张继业已经逃出城,叶尘是带人追上去了。只是过程有些蹊跷,属下……猜想张继业是叶尘故意放出城的,叶尘是想通过张继业引出上官冰云。”   赵光义微微一怔,眸中精光闪动,说道:“是叶尘神通广大,还是华夏卫府那些探子的手段厉害,他们能够故意放张继业出城,那说明早就发现了张继业的踪迹,想想本王在开封城内经营十数年,此次动用的人手何止上万,竟然没能找到张继业。”   说到这里,赵光义眸中一抹挫败之意一闪而逝。   但紧接着,他又精神一振,说道:“血杀他们已经跟上了吧!”   任志亮说道:“王爷放心,血杀亲自带着二十名高手跟着叶尘,想来趁叶尘对付上官冰云时,杀了那张继业应该没问题的。”   赵光义双眼中闪过一丝深沉之色,摆手让任志亮离去之后,长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本王养了血杀十年,他的实力自然不用担心,只是叶尘那边人多势众,若是血杀一人恐难成事,希望本王耗费巨资让血杀培养的这些杀手,不要让本王失望。”   ……   ……   随着接近与上官冰云约好的第一个接应点卢馆镇,张继业越来越觉得有些不知名的危险在等待着自己,因为他感觉到目前为止他出城显得太过于顺利了一些。   忽然间他心头一动,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微微眯眼,停了下来,驼背着腰,看似在找柴火,但却向左右前后看去,他左边、右边和后面都没有人,只有前方百步外有一个乞丐。   张继业快步接近乞丐,正准备动手试探一下,忽然见到那乞丐从脖子里面抓出一个虱子,扔到嘴里面个崩一声,给吃了,张继业感到一阵恶心,这时又听到这乞丐嘀嘀咕咕地说道:“我让你咬我,看我不将你咬死吃了。” 第304章 六名杀手   张继业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大宋皇宫中待着,或许一眼分不青乞丐的真假,但是他知道没有几个月的肮脏生活,一个人身上是不会滋生出虱子的。   张继业手掌在距离乞丐后背三寸处停了下来,若非必要,他也不想节外生枝,万一没有人跟着他,却因为出手杀了一个人而暴露自己的行踪,那就得不偿失了。   张继业又恢复捡柴禾的老农模样,弓着腰快步超过乞丐,向前走去。   等张继业消失在视野中之后,这乞丐一边爬在路边恶心的干呕,一边嘿嘿冷笑,嘀咕道:“易容术不错,还好这老太监这些天估计不怎么洗澡,身上尿骚味太重,被我看出了端倪。嗯……多亏从乞儿帮借了一身真正的乞丐衣服穿上。关键时刻又掏摸出一个虱子,否则老子就算不死,在川蜀立下的大功也没了,说不定事后还要从金牌探子变成银牌探子。”   嘴里面嘀咕着,他快速脱下身上乞丐衣服,换了一身劲装,又从林中深处牵出一匹马,骑着马从另一条小道向卢馆镇飞奔而去。   这个乞丐正是在川属平乱中立下大功,在百里夜袭中负责带路的情报司金牌探子冯志远。   ……   ……   卢馆镇是祥符县下面一个小镇,因为距离开封不远,受京都辐射影响,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小镇,镇子上常住人口加上流动人口有四五万,单从人数来说已经堪比一些偏僻县城的人口。   小镇从开封来的东北方向只有一个入口,冯志远骑着快马是从东面入口绕进来的。他进了小镇,刚下马,一个乞丐便上来向他乞讨,冯志远低着头快速说道:“诱饵来了,弓腰、老农、背着柴火,有尿骚味。”   说完,他大声骂道:“滚开!臭烘烘的。”   乞丐赶紧跑到了一边,那里有十多个乞丐,这个乞丐快速的将刚才冯志远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这些乞丐四散而开,进入了镇子里面。   ……   ……   日头渐渐升高,张雄站在越来越热的阳光下,后面是卢馆镇最好的茶楼——卢馆茶楼金字招牌的阴影,恰巧遮住了他的脸。   将脸永远都隐藏在阴影里,这是一名杀手诸多注意事项中的一个。他在年初闯叶府的“半死迷宫”之前,本是一名擅长黑吃黑的独行大盗。因为武功高强,被白沧海分到了刺杀部,经过连继城这个江湖上一流杀手和白沧海亲自安排的残酷培训,他已经成功的从独行大盗角色转化成一名杀手。但是不是一名优秀杀手,还要看今天这个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因为这是他成为华夏卫府行动司杀手部杀手之后的第一次出任务,但这一次任务对他却很重要。   华夏卫府这几天已经传开了,因为总司使大人从天子那里要来了华夏卫府监察天下官员的职司权力,下一步华夏卫府要进行机构调整,他听部司使大人连继城说过,调整后的华夏卫府会由现在三个司变成七个司,每个司下面又有部,这意味着会多出四个正五品和四个从五品的官位,以及十数个正六品的部司使位置。   他年初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家人接到开封,向总司使大人彻底表忠心,这些天看着胡三光、连继城等十数人地位、权力和财富逐渐暴增,心中后悔、羡慕的要死,他前天和另外四十多名江湖高手亡羊补牢,向总司使大人表了忠心,但想要在这么多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他需要立下大功,此次击杀上官冰云和张继业,便是一次最好的机会。   不过,上官冰云接应张继业的地点会不会是卢馆镇,可能性最多只有三分之一,甚至比这小得多,所以他能不能立下大功,就要看运气了。   和张雄想法类似的在这附近还有五人。   就在张雄心中念头转动时,一个乞丐突然从不远处向他一路乞讨走来,张雄一看对方手中华夏卫府内务司特制的破碗,不由眼睛一亮,认出了这名乞丐是情报司的一名探子。   “诱饵来了,弓腰、老农、背着柴火,有尿骚味。”乞丐到他面前先是大声乞讨,然后低声快速地说道。   张雄闻言,心中一振,欣喜万分,嘿嘿一笑,从怀中陶出一小块碎银子,扔到乞丐碗里面,说道:“老子今天心情好,赏你的,快滚吧!”   乞丐赶紧将银子塞在怀中,点头哈腰的笑着离开了。   张雄身上穿着件陈旧的蓝布长袍,看起来像是一个落魄书生,这长袍非常宽大,因为他必须在长袍下藏着他那杆沉重而又锋利的铁枪。   锋利的枪尖正顶着他的肋骨,那件白府绸的内衣竟然开始出冷汗。   他以前虽然也杀过不少人,但作为杀手,这却是第一次,并且这一次对他又是极为重要,所以他这会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这条街是卢馆镇的主街,是镇上最繁荣热闹的地方,而现在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他长吸一口气,目光从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穿过去,就看到了对面一个卖西瓜的小贩面前刚刚也过去了一个乞丐,手中拿着和刚才那个乞丐同样的碗。   这小贩叫丁英才,和他一样,同属行动司刺杀部,也是年初困在“半死迷宫”中的江湖高手。但是来历却是不详,他一直不是很清楚。   丁英才是个很高大的人,甚至已有些臃肿,但却长着一双很灵巧的手。   现在他正蹲在路旁,用一把不太大的弯刀,将篮子里的某种瓜果切开。   他的手法看来并不十分灵巧,切得也很慢,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每一块瓜果都一模一样大。   丁英才运气比张雄要好,前一段时间川蜀平乱,他潜入流寇中间,斩杀了一名流寇首领,立了大功,这一次很有可能会升官。张雄还听说丁英才很会杀人,就是用他手中那把不起眼的弯刀杀人,据说在川蜀百里夜袭流寇那一战中,他一人便杀了二百多人。   卢馆茶楼的斜对面,有个很简陋的酒铺,只卖酒,不卖菜。   大酒缸上铺着木板,酒客就坐在旁边的小竹凳上,用自己带来的小菜下酒。   这酒铺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喝酒。   这人叫岳正野。   岳正野很壮、很矮,乱蓬蓬的头发总喜欢用一根白布带绑着,眼睛里面总是有一丝让人心惊的血色。   他也是年初被困在“半死迷宫”里面的江湖高手,只是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嘴里总是不停地在咀嚼着一种叫“槟榔”的硬果。   白沧海当初看见他第一眼,便没有任何理由的将他挑选到了行动司,且放在了刺杀部。对于此事,华夏卫府都很好奇,叶尘听说之后有一次也忍不住问过白沧海,白沧海说道:“这个人一定吃过人肉,杀起人来也绝对是一个好手。”叶尘不知道白沧海是怎么看出这一点的,但他相信白沧海的判断。   他旁边摆着根扁担,看来正是一个苦力挑夫。   但他当然并不是真的挑夫,就正如丁英才也不是真正的瓜果小贩一样。   他这根扁担里,藏着四尺三寸长的斩马刀。   还有个人也是苦力的打扮,正坐在岳正野对面喝酒。   这人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四五岁,别人都叫他小猫。   小猫是岳正野的朋友,但看来却一点不像是岳正野的朋友,他们根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类的人。实事上他们二人原本并不认识,准确的说是二人加入华夏卫府之后才成为朋友的,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因何事成为朋友。   小猫看来仿佛是个很随便,很懒散的人,很喜欢笑,很喜欢喝酒。没有人能想像到他杀人时的动作是多么的迅速,多么的准确。他若要刺瞎你的左眼,他的剑就决不会刺在你别的地方。他的剑也藏在他身旁的扁担中。小猫和岳正野、丁英才、张雄不同,因为他姓白,叫白小猫,他是这一年以来,从扬州剑庄自愿来到开封投奔白沧海的二十多名剑客中最厉害的五人之一。   就在刚才他们所在酒馆里面也来了一个乞丐,给他们带来了同样的消息。   从张雄站着的地方往右面走十来步,树阴下停着辆很宽敞,很坚固的黑漆马车。   赶车的正在打瞌睡,长长的乌梢马鞭就挂在他手边的车座上。   此人名叫齐鞭,外号神鞭。加入华夏卫府之前在江湖中名号极响,因为他是江湖上玩鞭子最好的一个人。使用鞭子这种兵器,能够成为江湖一流高手,这在江湖历史上也是极为少见的。   实事上,他的人就是条鞭子,鞭子就是他的生命。若没有这条鞭子,他这人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不过,好在鞭子一直总在他手里,所以他没有死。而死的都是别人!   刚才同样有一个乞丐来到他面前乞讨,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第305章 好像杀错人了   小酒馆斜对面有一个两层楼的客栈,靠路边上一间视野最好的房间中有一名面色黝黑如碳的魁梧大汉,和他相熟的人都叫他黑娃。他本是军中极为少见的大力神射手,如今是华夏卫府行动司杀手部一名远程杀手。   此时黑娃直直站在窗户边上,眼睛如鹰一般,看着下面的街道。情报司的人没有给他通知,他也不用人通知,因为另外六人一动手,他就会择机而动手。   张雄、丁英才、岳正野、小猫、齐鞭、黑娃。他们六个人隶属于华夏卫府行动司杀手部,是杀手部十个杀手小队长中的六个,此次由杀手部部司使连继城带着他们六人,在这卢馆镇等着诱饵和肥鱼的来临。   刺杀部部司使连继城在何处,没有人知道,他手下六个杀手小队长也不知道。连继城外号鬼手,本来就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流杀手,据说白沧海当时选他当刺杀部部司使时,曾经亲自对其出手相试,结果没有人知道,但事后连继城便被白沧海选为刺杀部部司使。   ……   ……   日头渐入正午。   张继业随时都可能在这条街上出现,因为镇子上就这一条街道。只要张继业来到唐家镇,就定会从这条街道上通过。只是上官冰云若是真会在这条街道上接应张继业,又会以什么样的身份,以什么样的方式接应?这是一个未知数,就如杀手部部部司使连继城不知藏在何处一样,目前无人知道。   张雄握着双拳,一股风从长街尽头处吹来,吹着他湿透了的衣服。   他全身有些冰冷,他的心更冷。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早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按照白沧海和连继城的要求,他们已计算过各种可能,然后针对这种可能做出了刺杀预案。他们对每种预案都经过练习,且至少练了十次以上。若非时间有些紧,连继城至少会要求他们练习一百次以上,在连继城看来,每一次刺杀成功与否,一半关键在于事前的准备,当场发挥只占成功一半因素。这就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   一个弓着腰,背着柴火的老农突然从镇子上北面入口走了过来。有一个乞丐从他身边经过后,做了一个极为隐晦且又让六名杀手都看得见的手势。显然这名乞丐是要确定这老农身上尿骚味。   鱼饵出现了,肥鱼在何处?   突然,六人看见七骑正慢慢地从东南方向的街角后转入了这条大街。一骑在前,六骑在后。   第一匹马上的人,凤眼细眉,须发花白,天青色的长衫,系着条深蓝色的丝带,绿鲨鱼皮的剑鞘,轻敲着马鞍。此人虽然是个老男人,但身形消瘦,且个头不高,又有凤眼细眉,气势也不凡。   华夏卫府刺杀部的人没有不知道上官冰云资料的,上官冰云真正面貌,甚至是男是女,叶尘都不敢肯定。到目前为止,叶尘见过的或者知道的上官冰云有四种完全不同的身份样貌——泗州城普光寺中的得道高僧,和叶尘在一个马车中待了半个多月的温柔美丽的中年美妇,清纯美丽的傻子少女罗耀顺的小妾赵月儿,给曹彬下毒的小太监。   这四个身份相差极大,但已经确定都是上官冰云,只是包括叶尘在内没有人知道上官冰云的真实面目,甚至是男还是女。   由次也可看出上官冰云的易容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以假乱真的地步。   但以叶尘所见过这四个身份中的三个来看,上官冰云的身高和体型却没有变过。另外还有两个明显特征,第一,上官冰云的身法极快,如鬼魅如轻烟。第二,上官冰云拥有一个独口武器——一根至少两丈长,且极为牢固锋利的透明细线。   所以,上官冰云的身高体形,华夏卫府刺杀部的人都已经记得很清楚。与眼前七骑中首骑的那名老者极为形似。当然还需要进一步确定。   这可能是上官冰云的老者端坐在马鞍上,腰杆挺得笔直,眼睛炯炯有光,很难与上官冰云目前显露过的其他身份联系到一起。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体型身高。他身后是六名年轻而剽悍的大汉,护卫装束,褐黄短衫,衣襟敞开。他们的胸膛看来就像是钢铁,一看就知道实力不弱。能够拥有这样的护卫,显然这名老者身份极为不凡。   这个组合不论到那里都会在极短时间内将周围人们的目光吸引过去,更何况在卢馆镇这样一个小镇上。   张雄对那带头的老者可能是上官冰云产生怀疑,因为按理说上官冰云来接应张继业,不应该这般大张旗鼓才是,应该是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低调到这个大街上诸多行人都很难发现的那一种人。   其他几名杀手和张雄的想法一样,所以没有动,他们需要最终的确定。   最终的确定,自然就是看张继业会不会与这老者接触。   此时,路上的人似也被这一行人马的气势所慑,情不自禁,纷纷走避,让开了道路。   七匹马都已转入大街。距离张雄、白小猫他们所在那条线,已不及三丈。   张继业所装扮的那个老农和其他行人一样,正准备慌张的向路边上让去。可貌似动作太急,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七匹马来势太猛,最前那老者所骑马匹前蹄眼看着就要踩在张继业身上。   电光火石间,那老者猛的一摆马头,让过张继业,身体下滑,右手继续控马,左手向张继业抄去。看那样子他是想将张继业拉到自己的马上。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闪过,老者坐下的马突然发出一声痛嘶,猛的向前窜出。老者猝不及防之下,左手抄了一个空。   张雄、白小猫等六人瞬间第一反应便是——刚才伤了老者马的那道流光是部司使大人连继城所发的暗器,六人来不及多想,骤然动手。   齐鞭驾驭着大车突然向街心冲出。   白小猫从扁担中拔出了一柄长剑,向老者飞身扑出。速度快如疾风。   旁边岳正野当然也开始行动。   健马惊嘶,人群惊呼。   齐鞭驾驭的大车已将老者和其后面六名护卫隔断。   岳正野四尺五寸长的斩马刀,刀光如雪,长虹般劈下。   白小猫紧跟着他身后,手中剑轻巧而锋利。   马上的老者已变了颜色,提缰带马,但长刀已斩断马蹄。   白小猫的剑也同时刺到。   老者一声长啸,人已自马鞍上冲天飞起,竟然跃上三丈多高。   只听风声急响,光芒闪动,老者恰好将白小猫的长剑和和岳正野的斩马刀闪过。   只可惜紧随其后,张雄的铁枪、丁英才的弯刀已然来临。老者在半空中无法躲闪,手中宝剑出鞘,竟然瞬间刺出了两剑,分别刺在了铁枪尖和弯刀三分之一处,速度快得吓人,精准的不可思议。虽然他脸色苍白,如遭重击,但竟然将张雄和丁英才必杀一击给击退了。旁边同样用剑的白小猫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吴越国极有身份的大人物。他脸色顿时难看无比,因为他知道此人虽然同样是一流高手,但绝对不是上官冰云。   不等白小猫他惊怒之下将此事说出,齐鞭的长鞭犹如灵蛇一般陡然来临缠住了老者的腿。   老者身子凌空,已无法变势闪避,脸色难看中一剑刺向长鞭,不料那长鞭犹如长着眼睛,竟然避开老者的剑,最终缠住了老者另一只腿,老者顿时在瞬间闪去了对身体的自主控制。就在这时,一根箭从二十步外客栈窗户黑娃手上强弓激射而来,射向老者咽喉,时机把握之精准,不愧曾经是军中大力神射手。   这老者一身武艺也着实了得,在身体失去平衡,且距离地面还有一丈高的情况下,硬是右脚一踩左脚,身体陡然拔高了三尺,虽然瞬间又被齐鞭的鞭子拉了下来,但也躲开了咽喉,让黑娃的箭射在了他的肚子上。   老者一声惨叫,手中剑再次削向齐鞭缠着自己的鞭子,可惜就在这时,除了白小猫的剑之外,岳正野的斩马刀、张雄的铁枪,丁英才的弯刀同时攻来。   嗤嗤嗤三声几乎同时响起,老者发出一声绝望凄厉的叫声,斩马刀齐齐砍断了他的两只腿,铁枪从他后背刺了进去,弯刀削了他一根胳膊。   从刚才老者的马突然受到不明暗器攻击失控,六名华夏卫府刺杀部杀手接连出手,到此时此刻,说来话长,其实也只是过去了不到两息时间。   老者还没有死去,跌落在地上,残缺的身体蠕动,神色怨毒看着众人,尖叫道:“你们到底是谁?”   白小猫这时才脸色难看地喊道:“上当了,他不是上官冰云。”   正自欣喜的五人脸色一变,却已经来不及细问,因为老者的六名护卫终于绕过齐鞭的大车和乱跑的人群,赶了过来,看见老者惨状之后,嘴中喊着公爷,然后疯了一般向他们冲了过来。 第306章 追踪   白小猫等五人一时间想跑都跑不了,更何况听到“王爷”二字,他们犹如脑海中响起一道惊雷,震得他们不轻。以致于有一名护卫趁乱跳下马,混入人群消失不见,他们也没有注意到。还好神射手黑娃距离有些远,没有听清楚白小猫的话,一直很尽责的做着自己的事,一箭将这名护卫给穿喉。   在两息前,张雄、白小猫等六人动手瞬间,张继业已经飞快的汇入了受惊乱跑的人群中,在路过一家成衣店时闪身进入,里面早有人给他准备了一套衣服,帮着他飞快的换了一身行头,脸上的装扮也重新收拾,等他从成衣店后门出来,来到了一个巷子中时,已经由面色黝黑的老农,变成了一个面色白皙,且有些富态的老员外。不过他虽然改变了行头外貌,但在高空中的海东青眼中他的形体大小没有变,依然是它跟踪的那个人类。   巷子里面有一个年轻的马夫驾驭的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这里。张继业二话不说,便上了马车,马夫同样一声不吭,驾驭着马车向巷子外行去。   在马车移动过去的瞬间,一道人影突然箭一般从旁边房顶上窜了出来,凌空翻了个身,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马车后的横架,就象是片树叶般挂了上去。   车马转眼间就出了巷子,巷子外便是镇子的边缘,再向前走了一百多步,驶入一条朝向东南方向的小路。   这个人影自然就是华夏卫府行动司刺杀部部司使连继城。   ……   ……   齐鞭、白小猫、张雄、丁英才、岳正野、黑娃刚将那老者的六名随从杀了四个,活捉两个。轰隆隆声响中,叶尘、许方义和胡三光带着一百黑骑兵进入卢馆镇。   六人神色难看,单膝给叶尘跪下行了礼。   叶尘一边抬头看着高空中海东青突然转向,很快便飞出了卢馆镇,向东南方向而去。一边听着白小猫一脸惭愧的叙述了刚才的经过。   叶尘目光扫过已经上了伤药,进行了简单包扎治疗,但分明已经出气多吸气少的老者,以及他的两名随从,说道:“许方义留下,带二十名黑骑兵将他们活着带回去。”   许方义赶紧恭敬称是。   叶尘目光扫过之前海东青从正街上陡然转向的方位,指着那个方向六家店铺,又对许方义说道:“将这六家店铺控制,不要让里面任何人离开。你们六人跟我走。”   许方义和六名杀手赶紧恭敬称是。然后许方义一挥手,旁边不知从那钻出六名乞丐,牵出六匹战马交给了六名杀手。   叶尘一挥手,领着胡三光和六名杀手向东南方向海东青离去方向追了上去,后面黑骑兵统领黑月领着及一百名黑骑兵紧跟后面。   ……   ……   车马急行,冷风扑面。   连继城轻飘飘地挂在马车后面,他对自己没有上当,且没有跟丢张继业觉得很满意。他已经从白沧海那里听说了,刺杀部下一部会独立出来提升为刺杀司,他这一次只要把事情做好了,很有可能就一举由正六品部司使提升为正五品的刺杀司司使,这意味着权力、地位和财富的巨大提升。   所以,他虽然知道自己独自一人跟着,在总司使大人带人赶上来之前,若是遇到上官冰云多半不是对手,一不小心就可能命丧当场,但也硬着头皮跟着。   叶尘带人与张继业始终保持距离,自然是担心将可能会来接应的上官冰云给吓跑。   马车出了卢馆镇,向东南方向急行了五里多,这条小路人烟稀少,一路上竟然没有碰见一人。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连继城心中一惊,犹如游蛇一般,从车厢后面滑到了车厢下面。紧接着他听到马夫下了马车,隐隐从其影子判断出,那马夫趴伏在地,耳朵紧贴地面凝神听了片刻,起身说道:“老爷子,后面有人追了上来,你下马车,翻穿过这片树林,上官小明王在那边接应,在下用空马车将后面追兵引开。”   连继城闻言心中一凛,心想这马夫不简单。   张继业依言下了马车,说了声谢,便窜进了右手旁边树林之中,马夫同时驾驭着马车向左前方小路继续疾驰而去。   连继城不敢即刻离开马车,担心会被张继业看见,直到马车向前行了两百步左右一个拐弯处,他才轻轻落在了地上,等马车经过,右手一拍,窜进了旁边树林中。   ……   ……   数十息后,叶尘等人在海东青转向的树林边停了下来,胡三光下马看了看地上的车印,说道:“看来是张继业在这里下了马,马车继续向前走了。”   齐鞭、张雄、丁英才、白小猫、岳正野、黑娃此时都抬头看着高空中那个黑点,心中微微有些震惊,心想总司使大人果然神通广大。   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知道了总司使大人是如何能够跟在张继业后面而不丢失,也明白自己等人之前失手或许本来就在总司使大人的预料之中。   叶尘对胡三光点了点头,对左右说道:“去两个人全力追马车,记住要活的。”   白小猫和岳正野率先反应过来,驭马顺着小路,全速追了上去。刚才是叶尘有意减慢速度,否则早就追上了马车,此时白小猫和岳正野全速追去,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追上马车。   叶尘看了一眼有些茂密的树林,略一皱眉,说道:“黑月!你带着黑骑兵从树林外绕向海东青前行方向,其他人跟着我入林。”   黑月恭敬称是,然后带着一百黑骑兵沿着树林外围,向海东青所在下方位置疾驰而去。   叶尘带着胡三光、齐鞭、张雄、丁英才、黑娃一行六人翻身下马,遁入了树林之中。六人尽量脚步无声,减小动静,以防止惊动林中小兽和飞禽,从而暴露自己。   深入林中没多久,叶尘抽动了一下鼻翼,脸色微微一笑。第一次让海东青跟踪人,不知效果如何,自然还需要两手准备。   他让曾尚飞给张继业所准备鞋子的夹缝中放了一种喻清妍配制的药粉,味道极淡且很特殊,这种药粉所过之处,只要没有风就会留下余味,寻常人鼻子问不到,但叶尘可以闻得到。   结果,真如预料中那样,张继业虽然换了衣服,但却没有换鞋。这个时候就算没有海东青,他也不会跟丢张继业。   叶尘静静地站在微湿的林中地上,隔着重重树林,抬头眯着眼望着前方,推算着与张继业之间的距离。   他握紧了右手,举了起来左右挥了挥,身后破风而至的胡三光、张雄等五人马上明白了总司使大人的意思,互视一眼,四散遁入树林之中,互相之间保持四五丈的距离。   叶尘猜想张继业此时多半已经知道身后有人在追他,但这位老太监很显然并没有因为二十多年的宫中生活,而忘记混迹江湖所应该拥有的逃生技能,凭借着树林的掩护和遮掩,悄无声息地往西南方向的树林外遁去。   叶尘知道,在那个地方,一定有接应张继业的人。他只希望接应的人是上官冰云。否则,耗费这么大的功夫和人力,若来的是其他人,即使武功比上官冰云还要厉害,他也会失望。比起上官冰云的武力,他更忌惮的是后者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他想起之前白小猫等六人在卢馆镇打成重残垂死的老者,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叶尘微微叹了口气,暂时将此事抛掷脑后,然后往前飞奔,体内的雄厚的真气逐渐运转起来,双脚与微湿泥地一沾即分,偶尔他会停住脚步,小心地察探着四周,双眼落在泥地上留下的那些稳定足印,与自己闻见的淡淡味道,以及高空中海东青的位置进行对照。   叶尘在南汉京都杀死陈景元后,除了黑葫芦之外,还从陈景元身上搜出了一些东西,其中有一本名叫《天一心法》的武功秘籍。里面的功法他没有轻易去修炼,但其中记录着一个身法口诀,他这些天有事没事就修炼,这些天下来已经小成。身法虽然还比不了上官冰云、玉道香他们,但也已经提高太多。   在茂密的树林中,猎人与诱饵一前一后,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方的角色会来一次倒转。对于张继业来说,他必须逃走,与来接应自己的人会合。对于叶尘来说,他必须把握住这次自己一手营造出来的机会。   渐渐的,叶尘眼睛越发明亮了,张继业留下的气味越来越明显,说明自己距离对方越来越近,叶尘打了一个手势,让五人更加注意不要发出声响,且注意隐匿身形。   来到一片矮杉林边,叶尘眉头微皱,双眼扫过四周,鼻子耸动,又看了一眼几乎已经在自己正上空的黑点,心中知道距离对方已经极近。这个时候他们需要更加谨慎,否则以上官冰云的身法,若是不能接近一定的距离,而是提前让对方逃走的话,很难再追上对方。 第307章 上钩的鱼也可伤人   叶尘不敢大意,缓缓退了回去,略一判断,绕了一个大圈,从矮杉林的侧面插了进去。   树中忽然响起一声极为凄厉的唿哨,一条和地面落叶一个颜色的细索从树林下的浅草里弹了起来,抽住了一个人的脚脖——那是在叶尘左手边五丈处的丁英才,丁英才整个人还在空中,身体已经极其强悍的弹了起来,右手一拧,手中弯刀已经将细索割断。   丁英才整个人随着细索的荡势往前跌去,眼看着要踏上平实的土地。   一枝弩箭不知从那飞了过来,骇得他弯刀一提,当的一声将弩箭敲飞,整个人身体往后一挣,比预计落的地方要退后了半步。他的脚尖一松,这才发现身前竟是一个坑,坑中有十几枚削尖的竹子构成的简易陷井!   叶尘知道自己等人身形已经暴露,不再隐藏身份,喝道:“追。”   话音声中,他已经全力追了上去,其他五人紧跟其后,也追了上去。丁英才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的原因暴露众人,很可能会坏了总司使大人的大事。   叶尘在前,五名杀手和胡三光在后,以半圆的阵形,向矮林深处追去。   没过多外,叶尘一行六人发现了连继城在一棵大树上做的记号。叶尘心中略松,知道只要连继城牵制住对方少许时间,他们就能赶到。   这个时候,从下方看去,海东青就在高空中徘徊,已经很难从海东青所在判断出张继业所在之处。不过,他知道距离张继业越来越近。因为张继业鞋子上的淡淡味道依然在坚定地散发着。   此时已到正午时分,太阳正空,这块树林都是矮树林,所以林子里一片灿烂,随着接近目标,叶尘赵发谨慎。以往与上官冰云的交锋告诉他,上官冰云是多么的狡猾和难缠。   张继业紧紧地攀住树枝,胸前已经开始起伏不停,呼吸有些急促,不由自嘲想着,人老了,果然就不中用了。   此时他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叶尘一行人向他追来,他想过可能是曾尚飞自己暴露,并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而叶尘不知以何种方式竟然一种追到了这里。他对此很震惊,但依然没有想过自己只是诱饵,是叶尘故意将他放出城的。   张继业没想到这片树林这般广阔,有些埋怨上官冰云接应的地点为什么不近一些。他却不知道,上官冰云一次次和叶尘交锋过程中,同样对叶尘忌惮之极,再加上上官冰云做事向来谨慎,所以才特意将接应地点定在林子另一边,甚至让人在林中提前设置了一些即使张继业不小心遇到也不会被伤到的陷井,但就算是高手只要遇到这些陷井,或许能够躲开,但也会引起很大的动静,从而暴露身形。上官冰云地目的就是逼着可能追上来的人现身,以借其判断形势。   ……   ……   很快,张继业已经到了树林边上,眼看着再有百来步就可出树林。   连继城已经知道总司使大人带人赶了上来,也知道总司使大人的目标和计划,所以他很清楚自己此时应该怎么做。   他要率先向张继业出手,逼迫隐藏在暗中接应张继业的人出现。同时也吸引暗中敌人的目光,尽可能不要让总司使大人一行被接应的人发现,以免将对方惊走。   连继城乃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一流杀手,潜藏技能和轻功身法即使是叶尘也比不上。   实事上,到目前为止,因为之前丁英才触发了陷井,张继业虽然发现了叶尘一行人的身形,但依然没有发现连继城的存在。   连继城悄无声息地滑下一根树干,将自己的沉重的呼吸压抑到了极致,快速来到张继业背后五丈处。   咄!咄!咄——   八枝像毒蛇一样的弩箭,如闪电一般,一一射向了张继业正在奔跑的身体。张继业的身体像是本身有某种感应功能一般,在弩箭及体之前,身形左右横移躲闪,才躲过了刺穿的厄运。   但这样一来,他的速度就又慢了下来,已经接近到张继业两丈外的连继城将华夏卫府特制连环弩箭随手扔到地上,十数枚黑色丧门钉化作了一道恐怖的罗网,从他左手挥洒而出,再次罩向了张继业。   一声闷哼响起。张继业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林间的空气里噼噼啪啪一阵碎响,在须臾之间。张继业已经飘到了丧门钉的范围之外,刚才一连串躲闪虽然成功躲闪而开,但却让他有些脸色苍白,本来就没有痊愈的内伤,不禁又复发了。   连继城有意发出一声厉啸,双脚蹬地,腐泥乱飞,十指迸出,无数细针从他手中弹射而出,再次笼罩向张继业。   若是叶尘在此,见了这一幕,定会惊叹连继城的鬼手暗器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张继业听着嗤嗤破风之声,不再躲闪,猛然转身,先前出城时假装曾尚飞的护卫所带长刀一直被他不知藏在身体何处,此时也不知怎么就到了他的手中,疾舞护住全身,刀柄处更是贴在面前,生怕这些不知名的暗器刺入自己眼中,饶是如此,他依然是感觉身上骤然间多出几丝刺痛,知道已经中了几根细针之类的暗器。   紧接着,他眼看连继城双袖一抖,双手中又各自多出两枚飞刀,不由心中一寒,不退反进,一声大吼,脚下一蹬,在连继城暗器发出之前,以人刀合一之势,向连继城劈去。只是他身体刚一弹起,只感觉刚才中了飞针的地方一麻,刚聚集起来的真气竟然瞬间散开,身体一个踉跄向地面跌去。   连继城是一名杀手,他所打出的细针上怎么会没有毒。   就在这时,树林外一道人影陡然接近,距离连继城两丈远时,便扬手向连继城挥去,隐隐一道流光闪过,一根透明细丝从黑影手中弹射而出,瞬间拉长两丈之多,且速度竟然快如闪电,刚近身向张继业抓去的连继城心中一寒,脚下一蹬猛然向后激射而去,堪堪躲开了透明丝线。   放出透明丝线的是一名绝色女子,叶尘从未见过她,但叶尘见过这个透明丝线,这正是上官冰云的武器。这名女子就是上官冰云。   所以,就在上官冰云抓向张继业时。哗啦啦啦,所过之处一根小树直接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得断裂而飞,叶尘像一块天外来石一般,横空砸向上官冰云,在接近上官冰云一丈远时,他手中多了一柄宝剑,以人剑合一之势刺向上官冰云。   紧随他之后,胡三光、丁英才、张雄、齐鞭纷纷向上官冰云出手,黑娃也不知藏在了那棵树上,持弓搭箭,伺机而射。   单从实力而言,叶尘一人如今已经不比上官冰云弱,甚至论真气修为还要比后者强上一筹不止。但算上身法和其它手段等因素,那就不一定了。不过,再加上胡三光他们四人,上官冰云此时若是躲闪不开,正面迎战,就这一击,她便非死既伤。   电光火石间,上官冰云再次表现出了变态的应变能力,只见他手中透明丝线左右挥动,周围两丈之内十多棵树便拦腰而断,乱糟糟的向地面砸去,叶尘一行五人联手一击的身形和攻击顿时被破坏,除了叶尘凭借着强横的身体,撞飞了两棵断树,依然向上官冰云冲去之外,其他四人怒吼声中,只能向四周躲闪而开。   上官冰云却是一时没有想到叶尘肉身如此强横,会这般选择,甚至叶尘将断树撞飞之后,速度并没有减慢多少。而此时旁边连继城随手一挥,十数枚丧门钉已经向上官冰云激射而来,上官冰云身如轻烟一般,虽然将丧门钉躲闪而开,但却也成功被拖住了身形。   而此时,叶尘已经和上官冰云快要撞到了一处,且刚才撞开断树时收回的长剑,此时再次提起,狠狠向上官冰云的咽喉处刺了过去!   但在这个时候,叶尘忽然发现上官冰云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面,竟然是一片平静!   叶尘想要杀上官冰云,上官冰云同样也极想杀了叶尘,她等的同样也是这一刻,她忌惮叶尘的八石强弓铁箭,但从不怕与叶尘近战。   一声犹如狮子一般的巨吼声,毫无预兆的从上官冰云迷人红唇里响了起来,没错,这正是佛门绝技狮子吼,也是上官冰云诸多厉害手段中的一个。   叶尘首当其冲,瞬间身体一震,手中长剑有过刹那间的迟钝,虽然下一刻便已经恢复正常,但就这刹那的时间,上官冰云一只白皙如玉般的妙手极其迅速地一错,竟然极巧妙的刁住了叶尘持剑的手腕,另一只手中透明丝线像只毒蛇一般吐信,刺向叶尘的眼睛。   那透明丝细硬直起来,好像比叶尘手中的剑还要锋利,看上去十分恐怖,叶尘的双眼却明亮了起来。   叶尘感觉持剑右手与上官冰云肌肤相触,冷玉一般的光滑且柔软,心中生出上官冰云绝对是真正的女人的想法,然后右手中的剑已经松开,他的手腕近乎折断般反拧向上官冰云,他们二人的两只手像拧毛巾一样的拧在了一起。 第308章 搏命拼杀   上官冰云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怪诞的感觉,他不知道叶尘的手是怎么拧过来的,这已经违背了常理。她却不知道,这正是叶尘身体变态的另一个特点。   叶尘闷哼一声,右手死死缠着上官冰云的左手腕,体内雄厚的真气通过右手向对方体内攻了进去,与此同时空着的左手一横,一道亮光划破了白雾。   那是刀锋!   这是一柄匕首,这柄匕首是这个世界是独一无二,甚至可能是最为锋利的一柄匕首,因为他是叶尘从后世带来的,数月前在秦岭和玉道香分开时,后者便将重狙枪、望远镜和这柄匕首交给了他,但那枚彩钻戒指却没有给他。   上官冰云左手竖掌,体内真气暴涌而出,挡住了叶尘的右手腕,一膝狠狠的顶向叶尘的下体,右手中指一甩,那道透明丝线险险从叶尘的脖颈上掠了过去。   当上官冰云中指一动时,叶尘就抢先拧身,依靠着自己身体的变态柔韧性,强行避过了下方的那脚,身形一侧,感到左肩上一凉,知道被上官冰运的独门武器透明丝线划破了血肉。   而他左手的匕首被上官冰云不知从何处拿出的一个法轮挡住了,右手与张继业正比拼着内力真气,乍看之下,竟是无从施力。但就在这时,上官冰云脸色一变,叶尘右手中的真气有些古怪,好似……竟然蕴含着剧毒。   上官冰云张开了诱人小嘴,似乎有些痛苦。   一只细针从上官冰云的嘴里喷了出来,直袭叶尘的面门!   叶尘却是没有想到上官冰云还有这一手段,身形强自拔高半尺,比拼内力的右手也与上官冰云的左手脱离,让那枚针没入了自己的胸口。他感觉胸口一阵闷痛,左手腕一转,锋利匕首,避开上官冰云手中法轮,像风车一样割向上官冰云的手腕。   啪的一声,上官冰云撒手以巧劲打出了法轮砸向叶尘的面门,叶尘被迫后退,匕首自然也割不了上官冰云。   两人距离一丈,相对而力,一时都不敢妄动。   上官冰云中了叶尘真气之毒,身体微僵,叶尘也是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发现那枚细针也有古怪,两人都受了伤。   两人这一段沉默的厮杀,似乎很久,其实也只是在短短刹那间,两人沉默进行着人世间最凶险的比拼,虽不华丽,任何人看了只怕都会感到一股寒意。   叶尘快速向四周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连继城、胡三光、张雄、丁英才、齐鞭被十数名身穿青衣护卫打扮的男子拦住了。显然上官冰云不是一人独自而来,按照计划她接上张继业之后,是要假扮成大户人家赶路的父女或者老爷、小妾,而这十数名弥勒教的高手自然就是随行家丁护卫。   张继业拖着重伤之体,一个人正在外林子外有些艰难的跑着。而他先前所来方向,二十名捕快正在飞速向他冲来。   树林侧面,叶尘隐隐听到马蹄砸地的声音,知道黑月带着一百黑骑兵快要赶来。   叶尘知道二十名捕快不是真正的捕快,应该是赵光义派来的高手。因为他知道一些原本历史中赵光义的一些事情,所以对赵光义一直极为忌惮,甚至比弥勒教上官冰云、楼炎明和圣堂玉枫还要让他忌惮。所以,他此时看着二十名假装成捕快的高手,一时把不准这二十人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敢再继续出手对付上官冰云,以免被赵光义的人所趁。   上官冰云看见二十名实不力弱的捕快冲来,更是脸色一变,此时哪还不知道张继业可能是大宋朝廷故意放出城的,只是一个诱饵,叶尘的目的是她。   有了这个认识,上官冰云哪还有动手的心思,脚下一动,身体闪动间,向张继业抓去,想带着张继业快速离开。   血杀见此,脚下一蹬,身体如弩箭一般跃起,手中一把长刀横横向刚被上官冰云抓起的张继业割了过来。   几乎与此同时,叶尘从背上拿下八石宝弓,以极快的速度弯弓搭箭,看似很随意的射出了一支钢箭,但却精准的向上官冰云心口位置射去,他射的不是张继业,而是上官冰云。   电光火石间,上官冰云一声尖啸,身体瞬间爆发出了另人难以想像的速度,但血杀的刀和叶尘的箭也不慢。   长刀斩中血肉和箭矢射入肉体的声音同时传来,上官冰云抓着张继来已经到了三丈外,但是张继业的一只胳膊留在了原地,而上官冰云的左肩膀被叶尘钢箭直接贯通,一片血肉模糊,半个肩膀的骨胳已经成为碎末,左臂短时间内算是已经废了,受此重创,上官冰云体内的毒再也压制不住,噗嗤一声喷出了一口带有黑气的血液,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官冰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神色怨毒的看着叶尘,同时快速的在张继业胳膊处和自己肩膀处点了几下止住了血。她看着血杀神色有些震惊,震惊自然是因为没想到这名开封府捕快拥有如此实力,她自认为就算是没有受伤全盛时期,都未必是对方的对手。   她心中此时有些后悔,她若是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一定会放弃张继业。但是现在却不能丢下张继业,因为张继业可能会救她的命。   她发现来的这二十名捕快目的并非自己,而是张继业。她的心智何其妖孽,目光闪动中,瞬间便有了一些猜测,同时也有了摆脱眼前局面的计策。   此时,血杀又提刀沉默的向她冲杀而来,叶尘虽然也看出血杀的目标是张继业,但也绝对不会放过趁机射杀上官冰云的机会,下一支钢箭又已上弦。   上官冰云此时受了重伤,根本不是叶尘和血杀的对手,若无意外看起来她真的必死无疑。但就在这时,她低声对张继业快速说了什么,后者突然说道:“你再冲过来,我就将晋王和圣堂在宫中的暗子说出来。”他并不确定血杀是赵光义的人还是圣堂的人,所以才如此说道。   血杀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身形陡然停了下来,有上官冰云在,他没有一招杀死张继业的实力,只能停下。并且让追上来的二十名属下也停了下来。   作为赵光义最为隐秘的心腹,他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张继业,若是由张继业将赵光义在宫中的暗子说出来,被叶尘听了去,他就算将张继业杀了也没有什么用了。实事上,张继业刚才那句话被叶尘听了去,已经会给赵光义招惹一些麻烦。   血杀一脸杀机的看了一眼叶尘,然后又看向上官冰云和张继业。   张继业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说话,上官冰云阴冷的一笑,对血杀说道:“你们只要帮我挡住叶尘,我可以保证张继业才所说的秘密不会告诉任何人。”   血杀死死的盯着上官冰云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上官冰云说道:“我以我们教主的名义发誓,更何况你们没有选择。”   血杀正在沉吟,上官冰云冷笑一声,说道:“张老!”   张继业当即说道:“圣堂……和晋王在宫中的暗子分别是……”   血杀脸色一变,厉喝道:“住口!”   张继业冷笑一声,不再说下去。   血杀知道他的确没有选择,并且也知道今日自己是很难将张继业杀了,只有放张继业先离开,否则即使强行杀了张继业,后者在死之前也完全可以将秘密说出来。他眸中杀机滔天,神色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说道:“好!我们替你挡住叶尘,希望你履新诺言,否则,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   血杀话没有说完,一声厉吼,身形跃起,人已经向叶尘冲了过去,因为叶尘的箭已经射出。   上官冰云虽然一边和血杀说着话,但大半注意力一直在叶尘身上,叶尘的箭射出,她便有了反应,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躲了开来。然后趁着血杀将叶尘缠住,随手将疼得神色扭曲,脸色苍白的张继业扔出了树林,树林外不知何时停靠了一辆马车,马夫是一个身高足有八尺,如铁塔一般的大汉。他向前跑了两步,稳稳的将张继业接住,然后便快步向马车跑去。上官冰云也向树林外马车全速掠去。   而这时,上官冰云带来的其他人已经被连继城、胡三光等五人全部杀了,只是他们又被血杀带来的二十名属下给拦了下来。   叶尘抽出长剑与血杀战到一起,一交手便是心惊连连。这血杀刀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若不是他最近剑法提升迅速,内力深厚的话,近战根本不是此人动手。叶尘估计此人实力已经达到了白沧海和白家老剑主的水准。   他却是没想到赵光义手下还有这样的高手。   ……   ……   树林外,上官冰云和张继业上了马车,铁塔大汉一鞭子抽在马上,伴随着马的惨嘶声,马车快速的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第309章 华夏卫府闯了大祸   这时,黑月带着一百黑骑兵终于赶到,黑月略一判断形势,便向马车追了上去。   马车的速度终究是比不了黑骑兵,半炷香时间之后,黑骑兵已经追了上来,距离十数丈时,黑月一声大吼,右手猛的一挥,手中长枪飞射而出,划过一个抛物线,直接将拉车的马刺穿。   随着马发出哀鸣声,栽倒在地,马车也翻倒在地,那铁塔大汉一跃而起,不知从那拿出一柄大锤,将冲上来的现两名黑骑兵手中铁枪砸飞,但紧接着又有四根铁枪从四个方向向他刺来,大汉砸飞了三根,被一根铁枪从咽喉一穿而过,当场死去。   黑月带着一百名属下团团围住了马车,没有人下马,一声令下,几名属下手中铁枪挥动中,那马车的车厢便散了架,碎散而开,马车中的人也暴露出来。   只是本来在马车里面应该有两人,此时只剩下一人,而且还是一个死人。   上官冰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马车中离开,不知去向。而张继业也已经死了。   这时,叶尘带着连继城、胡三光等五人,以及血杀带着二十名属下也赶了上来,看着惨死的张继业,上官冰云又消失无踪,叶尘脸色有些难看:“上官冰去受了重伤,又中了剧毒,你们四人去追,谁能杀了她,谁就是下一步刺杀司副司使,且赏银万两。”   连继城、张雄、丁英才、齐鞭身体一震,躬身抱拳称是,然后各自向刚才马车所经过路径返回,细细查探起来。很快,四个人碰头商量几句,各自选了一个方向追了上去。叶尘见此,眉头深蹙,四个人四个方向,显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发现。   二十多步外,血杀看见张继业已死,先是大喜,但一想到张继业死前十有八九已经将秘密告诉了上官冰云,不由脸色又难看起来,准备也学华夏卫府四名杀手那样去追踪上官冰云。   但就在这时,叶尘看着血杀和他的二十名属下,心中杀机如潮,寒声说道:“黑月,带人将他们全部杀了。”   黑月右手一挥,带着百名黑骑兵冲了上去。血杀脸色大变,正面对抗一百名黑骑兵的冲击,即使他实力高深,二十名属下也是高手,但依然不是黑骑兵的对手。右手一挥,二十人四散而开,向树林中冲去。只要进了密林,他们就不用怕黑骑兵,相反还可以一一将黑骑兵全部杀死。   然而,只见叶尘手中宝弓一箭射出,血杀的一名属下便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黑月快速下了几个命令,一百黑骑兵分成十组,每十人一小队,盯着其中十个人追了上去,黑月亲自带着一组人向血杀追去。   血杀的身法展开,短时间内黑骑兵也追不上,但他二十名属下就没有这个实力和身法了,两条退拼了命,但依然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   血杀脸色铁青,不再一味地逃跑,身体骤停,脚下一蹬一跃而起,手中长刀一个匹练,向追上来的黑月当头劈去。   黑月一声大吼,手中铁枪迎了上去。   锵的一声巨响,黑月连同胯下战马向后急退,战马一声哀鸣,直接跪倒在地,嘴中吐血。   血杀脚下微点地面,又是一刀向黑月当头劈去。黑月在战马跪地的同时,弹身而起,手中钢枪再次稳稳的将血杀的长刀拦住,但他被劈的一个踉跄又退了两步,嘴角溢血。血杀却是没有想到黑月能够接得下他两次全力出手。正准备再次出手一举将黑月斩杀,十柄铁枪已经向他狠狠扎来,血杀一声厉啸,拔地而起的同时,身子螺旋般转动,手中长刀横扫一圈,铛铛铛铛声中,十名黑骑兵闷哼踉跄后退。   但这时,血杀却是脸色大变,一股生死危机瞬间笼罩心头,他想起了叶尘之前射碎上官冰云肩膀的那一箭,只是他此时却已经来不及再劈出一刀,一声大吼,凭借着微妙感应他手中长刀猛的竖立在咽喉之前。   锵!砰!   接连两声想起,一只钢箭隔着血杀手中长刀射在血杀的咽喉之处,一股大力传来,打在了血杀身上,然后长刀之上以钢箭的命中点为中心,出现细密裂缝,瞬间化为十数截碎片,四散飞射中,将血杀脸上、身上割破了一些血痕。   而血杀本身也跌飞至五丈之外,踉跄落地,一脸难以置信中,弹升而起,全力展开身法,向树林掠去,再也顾不上救自己的属下。   血杀身法虽然比不了上官冰云和玉道香,但也慢不了多少,全力飞掠中,叶尘的箭是射不准的,叶尘也知道这一点,便不再理会他,全力射杀血杀的那些属下。   十多息之后,除了血杀窜入树林中逃走之外,他的二十名属下全部死了,其中有十人是被黑骑兵追上杀死,十人是被叶尘射杀的。   ……   ……   一声鸟鸣传来,一道黑影从高空中俯冲而来,落在了叶尘的肩膀上,亲昵的噌了噌叶尘的脸。   叶尘抚摸着海东青光滑且坚硬的羽毛,将黑月手中递过来的肉干喂给其吃了几条,然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挥手让海东青飞上了高空。   然后他看着搜查了张继业身体赶过来的胡三光说道:“可有什么收获?”   胡三光躬身说道:“回禀大人,张继业应该是上官冰云亲手杀死的,属下猜测张继业对自己知道的所有秘密早有记录备份,刚才很可能全部交给了上官冰云。”   叶尘略一沉思,说道:“上官冰云受了重伤,肯定逃不远,传令下去,情报司的人全力发动,在附近搜查。你亲自盯着海东青的位置,它若是在一个地方徘徊,说明就有所发现。”   胡三光恭敬称是,转身快速离去。   ……   ……   张继业的尸体送到了开封城,赵匡胤派出心腹亲自查验,对于华夏卫府能将其斩杀,没有给任何表扬肯定的话。   因为,华夏卫府闯了大祸。   在卢馆镇,被华夏卫府六名杀手砍了双腿和一支胳膊,且被一枪贯通的老者最终还是死了。而此人真正的身份还真的是一个王爷——吴越国国王钱弘俶的亲弟弟,吴越国使团正使钱武。   此次钱武来到大宋是带着吴越国使团,带着重礼,是恭贺大宋打下南汉国而来。只是不知为何钱武在到达开封地境时和使团分开,让副使带着直入开封城,而他带着六个护卫来到了卢馆镇,且还出手接应张继业。结果被华夏卫府的杀手当成上官冰云给出手杀了。   说起这吴越国和大宋的关系还真有些特殊,正因为这种特殊的关系,吴越国的使团正使——吴越国王弟弟是最不能在大宋境内出事的一个人,更不用说被大宋朝廷的人给杀了。   两国之间这种特殊的关系就要从吴越国的历史说起。   吴越国地处后世的浙江省全境和太湖的东北部、东部和南部,首府设于杭州,下辖十三州。   这个小国是南唐朝未年的镇海、镇东军节度使钱缪建立的。钱缪祖籍杭州。他出生的时候,据说从他家的宅院里传出兵马喧嚣之声,邻里都感到怪异。此时正值其父钱宽从外地归来,听乡邻们说了这怪异之事后,以为是不祥之兆。回家后抱起刚出生的小儿子,就要往后院的井里扔。经钱缪的祖母苦苦挽留,才算是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因此,家里便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婆留喜。   钱缪年轻时,十分顽劣。他不喜欢读书,不务农活,终日舞枪弄棒,练拳习武,有时还跟人去贩卖私盐,从中牟利。   此时正是唐僖宗时代,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全国各地动荡不安,江南东路裨将王郢也乘机作乱。   石鉴镇将董昌将钱缪召蓦为乡兵,不久升为偏将,参与了镇压黄巢农民起义。不久董昌升为杭州刺史,也擢升钱缪为杭州都知兵马使。   僖宗光启三年之后,杭州一带大乱,干戈不休,刘汉宏、高骈、杨行密、孙儒等先后兴兵叛乱。钱缪带兵苦战数年,削平叛乱,趁机占据了苏州、润州等地。唐廷授钱缪镇海军节度使,并特授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钱缪便将镇海军使府设立在老家杭州,率所部兵卒和征发来的役徒数十万,修建了杭州城。城墙周边七十里,开十座城门,沿城设立六个营屯,从而使杭州城成了东南沿海最重要的军事重镇。   唐昭宗景福二年二月,镇守越州的董昌见唐朝廷无力控制局势,各地藩镇拥兵自重,公开割据,在身边诸将的蛊惑下,也公然称帝,国号罗平,改元天顺。   这给钱缪创造了一个绝好的机会。钱谬对左右说道:“董昌虽然对我有恩,但我身为朝廷大将,理应兴兵讨伐。”他立即致书董昌,信中说道:“与其闭门作天子,岂若开门做节度使。”意在劝降。 第310章 是个大麻烦   董昌不予理睬,钱缪有了进兵的理由。他一方面飞书上报当时朝廷,一方面率大军前往征伐。越州城破,董昌投水而死。自此以后,钱谬拥有了浙东、浙西之地,吴越国已初具规模。   后来朱全忠代唐称帝,建立梁朝,封钱缪为吴越国王。   钱缪在位期间,勤理朝政,恤理国事,尤其注重发展农桑生产。他见杭州城南的钱塘江水常常倒灌人城,便亲率军民修筑石堤,并修建了龙山、浙江两个大闸,阻遏了海水倒灌,保障了杭州城和周边农田的安全,被当时的民众称为海龙王。   他还在国内设立了都水营使,招募士卒从事水利活动,称为“撩清军”,专管治河筑堤,使民众旱可引水种田,涝可引水出田,对当时的农业生产十分有利,使吴越国的国力日渐雄厚。   钱缪享国长达三十入年,终年八十一岁。他临终之时嘱托后人:“子孙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意思是要他的子孙后代要永远记住,对中原王朝要以小事大,好好对待,不能因为中原改朝换代,皇帝易姓而有所改变。只有与中原王朝长期友好下去,吴越国才有安全。   他的这一遗言,被一代又一代的吴越国王所恪守。吴越共传五主,到钱弘俶已经是第五代了。   钱弘俶继位时,正是中原的后周时期。周世宗授其为天下兵马都元帅。   到宋赵匡胤代周登位,建立大宋之后,钱弘俶对于大宋朝廷更是谨慎事奉,小心翼翼,极尽臣子之礼。   赵匡胤登位之初,同样授钱弘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不久又改赐承家保国宝德守道忠正恭顺功臣。意思当然是希望钱弘俶对大宋永远恭顺。钱弘俶也深领其意,对宋廷始终恭敬顺从,不敢有半点违逆。年年进贡,岁岁来朝,白金、犀角、象牙、香药以及珠宝、玳瑁等应有尽有,极尽吴越物产,倾国以事中朝。   钱弘俶对于宋朝这个强盛的中原大国,既恭敬又害怕,唯恐一事不慎,得罪了宋廷,惹下大祸,因此在与大宋的关系上,始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今,钱弘俶的弟弟钱武被华夏卫府的人当街杀死,这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吴越国国王钱弘俶会怎么做?   吴越国和大宋友好关系很有可能会因此事而彻底败坏。甚至使吴越国和大宋从友好睦邻直接变成死仇敌对的关系。大宋兵强马壮,虽然不怕吴越,但吴越和南唐若是联手抗宋,还是很麻烦的。就算有朝一日能够将这两国灭了,也要让宋军多死多少人,多耗费多少钱粮。   要知道,天下最强的两支水师便是吴越国和南唐的水师,原本大宋君臣也想过在打南唐时要借吴越国的水师一用,甚至让吴越国出兵两面夹击南唐。如今看来很有可能正好相反。   ……   ……   当时那一幕发生在卢馆镇大街上,行人居多,不少人都看在眼中,若事后叶尘没有带着一百黑骑兵到来,还可以栽赃给弥勒教或者圣堂什么的,但一百黑骑兵的招牌和动静太过明显,此事已经注定无法瞒过世人。   叶尘回到华夏卫府知道了卢馆镇被杀死的老者真正身份之后,便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即使是张继业的尸体他也是让韩虎送到开封城让宫里面的人验证,他没有出面。   叶尘想了一下午,长长叹了口气,准备进宫主动将此事禀报赵匡胤。不料他刚天城门处,便碰到了传旨让他进宫的王继恩。   叶尘匆匆进宫,在进崇政殿之前,看见了正在殿外哭诉的吴越国副使,心中一凛,终于肯定了一点,钱武出现在卢馆镇本身就是上官冰云的一个阴谋,一个一石二鸟的阴谋。只是不知道上官冰云是如何将钱武忽悠到卢馆镇的。还是钱武本身就是弥勒教的人。   叶尘走进崇政殿,看着赵匡胤异常难看的脸色,曹彬一脸的担忧,叶尘心中咯噔一声,心想此事或许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重一些。他突然想起这事貌似还牵扯一国尊严、脸面,及赵匡胤这位天子和钱弘俶这个国主的脸面和尊严。这样一想,他发现此事恐怕比他预料中还要难解决。   崇政殿中此时除了天子之外,就是赵光义,赵普、薛居正、吕馀庆、沈义伦、曹彬这六名大宋重臣。赵光义和赵普看着叶尘也是一脸的担忧,只是前者眸中深处有一丝欣喜和快意,赵普的担忧并不是担忧叶尘,而是担忧此事对大宋所带来的麻烦和整体利益的损失,薛居正和沈义伦皱着眉头不知再想什么,吕馀庆自数日前朝会上丢人现眼吐血晕过去之后,这些天一直闭门不出,即使上朝也是以病为由不去。但是今日他听说了叶尘的人杀了吴越正使钱武之后,就屁颠屁颠的主动跑到了崇政殿,只是当着天子的面,他也不好表现出心灾乐祸,但他心中怎么想,众人心知肚明。   “叶尘!你们华夏卫府怎么做事的,为何将那钱武给杀了。”不等叶尘行礼,赵匡胤便怒喝道,叶尘能够感觉到赵匡胤压着心中的怒火。   旁边赵普和赵光义、曹彬看在眼中,不禁心中感叹,此事放在别人头上,即使是放在赵普身上,赵匡胤十有八九已经将御桌上玉斧扔了下来砸人了,以玉斧砸人一直是赵匡胤在爆怒之下的一个习惯。同时他们也清楚,此事若是放在寻常朝官身上,赵匡胤必定将主事之人和参与之人全部处死,以对吴越国主钱弘俶交待。若是两府重臣,重则下狱,轻则罢官免职。   而对于如今的叶尘,赵匡胤会怎么处理,赵普、赵光义等人猜测之余,也充满了期待,他们也想通过此事,真正看清天子对叶尘的宠信到了什么程度。   叶尘姿态放得很低,因为他要保住将钱武杀死的那六名属下。   扑腾一声,叶尘直接跪了下去,以叶尘如今的地位,平时见了天子是不用下跪的,可是他如今直接跪下,这认错地态度的确是很好。   “陛下!臣正要给陛下汇报此事,那钱武的确是我华夏卫府所杀,但是那钱武也是接应张继业逃离之人,所以才针被我华夏卫府所杀。”叶尘郑重说道。   赵匡胤闻言,眉头深皱,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钱武是弥勒教的人?”   叶尘说道:“陛下!钱武是不是弥勒教的人目前还不确定,但钱武参与接应张继业这件事已经万分肯定。”   赵匡胤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沉重,若是钱武真的是弥勒教的人,那岂不是意味着吴越国可能也已经被弥勒教所渗透。   “叶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将钱武接应张继业的经过说一下。”赵匡胤阴沉着脸说道。   叶尘当即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从有意放张继来出城,以张继业为诱饵,诱杀上官冰云的计策毫不保留的说了出来,不过他没有将曾尚飞暴露出来,而是简单的以张继业易容为一名百姓混出城一笔带过。他着重将华夏卫府提前预测到弥勒教的人可能会在卢馆镇接应张继业,所以他派人在卢馆镇埋伏了高手,不料来接应的人是吴越国正使钱武,且这钱武穿得又是便装,华夏卫府的人自然不认识钱武,所以被华夏卫府的人当志上官冰云给杀了。   叙述完之后,看着赵匡胤眉头蹙得越来越深,叶尘又补充道:“臣本来在张继业身边布了天罗地网,足可以将我大宋大敌上官冰云给抓捕或者击杀,就因为这钱武的出现,导致打草惊蛇,使得上官冰云提前警觉最终重伤逃走。”   赵光义闻言,心中一喜,赶紧也出班说道:“陛下!这一点我开封府倒是也可作证,当时我开封府的人也追踪到张继业的踪迹,臣派去的人也目睹了那钱武接应张继业的一幕。并且臣派去的人和华夏卫府的高手一同参与了抓捕上官冰云及一众弥勒教高手的大战,且还战死了二十名捕快。根据臣回来的属下叙述,当时若非钱武的突然出现,让上官冰云察觉到了不对,否则上官冰云这次必死无疑。”   叶尘一听,心中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为了保住自己六名属下不被赵匡胤和朝廷逼着交给吴越国给钱武抵命,也只能暂时默认了赵光义刚才所说。   他知道赵光义主动发言帮助自己是出于两个目的。一是叶尘已经从张继业口中知道他在宫中有暗子一事,他趁机向叶尘买个人情,无非是想让叶尘高抬贵口,将此事不要告诉天子。二是趁此机会逼着叶尘不再提当时他派去的人真正所为,而是坐实了他刚才所说。到时候就算叶尘想要将从张继业口中听到的话告诉赵匡胤,他也能够以今天对话进行反驳。   叶尘和赵光义所言,让赵匡胤对叶尘和华夏卫府的怒火略有下降,陷入沉思。 第311章 叶尘的惊人之举   叶尘已将该说的都说了,该转移的注意力也转移了,就看赵匡胤对此事如何处理了。   半晌之后,赵匡胤看着叶尘说道:“朕给你半天时间,弄清楚钱武与弥勒教的真正关系,是钱武被上官冰云所利用,还是钱武本身就是弥勒教的人,这一点必须弄清楚。”   叶尘赶紧躬身称是。   赵匡胤又说道:“但是,吴越国自我大宋建国以来,便是我大宋属国,吴越君臣向来对我大宋礼敬有加,每年供奉财物极为不菲。不管钱武与弥勒教是什么关系,钱武作为吴越国正使来到我大宋境内被华夏卫府的人所杀,此事终归是要给钱弘俶和吴越朝廷一个交代。”   吕馀庆突然出班说道:“陛下圣明,如今吴越国副使还在外面哭诉让陛下给个说法,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定会使吴越国与我大宋反目成仇。并且此事传出之后,往年来我大宋朝贡的其它国家恐怕会有些不利于我大宋的想法。所以臣认为应该将华夏卫府参与击杀钱武的凶手交给吴越国处理,算是给吴越国一个交待。”   叶尘闻言,看了一眼赵匡胤的脸色,便明白后者已经动心,不由眉头紧蹙。   准确的说吕馀庆猜准了赵匡胤心中的想法,替其说了出来。毕竟动手杀钱武的华夏卫府六名杀手也算是服从上级命令行事,也算是为公办事,若是就这般将人交出去肯定是死路一条,且若是天子主动提出,这对赵匡胤的名声不利。吕馀庆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说出了天子心中地想法。   果然,赵匡胤故作沉吟之后,说道:“吕卿所言有理,我大宋虽然不怕吴越国,但此事的确需要给吴越国一个交待,华夏卫府那几名参与斩杀钱武的人便交出去吧!”   叶尘脸色异常难看,说道:“陛下!先不说这几人是我华夏卫府最为顶尖的高手,其中还有在攻打南汉和平定川蜀之乱时立下大功之人。若是就这般牺牲他们,臣难以服众不说,下面的人也定会感到心寒。日后臣再让他们对付弥勒教和圣堂,乃至战场上打探敌情等事,恐怕会有不尽心尽力之现象出现。”   叶尘所言,赵匡胤怎么会想不到,只是比起不要让吴越国反目成仇,在他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感觉叶尘是有意夸大严重性。   赵匡胤一声冷哼,呵斥道:“叶尘,你说的这些事,难道朕想不到?”   叶尘说道:“陛下……”   赵匡胤挥手打断叶尘所说,又说道:“好了!给这六人家中赏银千两,且在他们子嗣中各挑选一人荫补从七品的官职。”   叶尘说道:“陛下!他们六人是奉臣的命令行事,误杀吴越国正使钱武一事主要责任在臣的身上,臣愿意一人承担此事。”   赵匡胤大怒,手抓着玉斧差点就扔了出去,他认为这是叶尘恃宠而骄的行为,是看准了自己不会将他怎么样,所以才敢这样逼他。   不等赵匡胤发怒,叶尘赶紧又说道:“臣宁愿以攻打南汉和平定川蜀,以及前几日救陛下的功劳来抵消此次过失。另外,臣会将此事调查清楚,且愿意亲赴吴越国当面给吴越国主解释清楚,以保我大宋与吴越国友好关系不变。若臣做不到此事,到时候陛下再将六人交给吴越国不迟。”   叶尘一口气说完,大殿中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感到有此吃惊。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叶尘会这样做。要知道叶尘在攻打南汉和平定川蜀中立了头功和大功,且前几日拼死救了赵匡胤更是无与伦比的大功。这三件功劳相加,此次爵位由侯爵跨过县公、郡公,一次性完全可以被封为大宋目前除皇族之外爵位的顶端——国公。真正成为大宋地位最为顶尖之人,并且赵匡胤还曾经有过许诺保叶尘世代公侯。   可是,叶尘为了六名甚至都没有入品级的属下,愿意以上面这些功劳和封赏抵消。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拿得出的。   实事上,叶尘也有他的考虑,他在三天后的封赏大朝会上会得到什么样的封赏他心中自然有数,就这样失去虽然可惜。但他对此事看得很透,虽然失去了封赏,可他带大军攻打南汉和平定川蜀之乱以及对天子有救命之恩这三件事情本身已经发生了,他的功劳并不会因为没有封赏而被天子和朝廷,乃至百姓遗忘。   另外,他深知自己太过太轻,且来到大宋也才一年多,相对他的身份地位,资历浅得可怜。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太过耀眼夺目,绝对不是好事。若是他手中没有华夏卫府还好,如今他掌控华夏卫府,再拥有如此高的地位,下一步华夏卫府又拥有监察天下官员的权力。   如此种种加起来,定会引起朝廷上下几乎所有人对他的警惕、忌惮。即使因为他刚刚在天子受刺一事中救了天子,短时间内天子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不会猜忌于他。但时间一长,天子必定还会生出猜忌和怀疑之心,叶尘从不怀疑这一点,因为这是皇帝这个职业难以避免得了的职业病。   出于这样的考虑,再加上他绝对不能因为此事,让他好不容易一手建立的华夏卫府中出现裂缝,内部出现不团结的现象。   要知道,那一百多名江湖高手已经成为或者势必会会成为华夏卫府的中坚力量。此次若是将六人牺牲,这一百多名本来就不是很信任朝廷官府的江湖高手必定会离心。难道逼着叶尘一直以毒药或者蛊虫去控制?   若非必要,叶尘绝对不愿意去做这种事情。毕竟他虽然也有心狠手辣和无耻阴险的一面,但绝对不是一个失去良知和做人底线的恶魔。   大宋自建国以来,首重军功,这是大宋军威强盛,得以威逼天下的主要原因之一。叶尘已经将其在川蜀和南汉立下的大功拿了出来,特别是一想起叶尘刚拼死救了他一命没过几天时间,赵匡胤不得不进一步考虑一下叶尘的请求。   说白了,叶尘担心会让华夏卫府的属下离心,赵匡胤同样担心此事处理不好,让叶尘心中留下对他的不满,从而让叶尘离心。细细想来,牺牲六名高手对大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叶尘及他背后华夏卫府重要性却不比吴越一国对大宋的重要性差,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华夏卫府下一步在方方面面的作用根本是吴越国所不能比拟的。   龙椅之上赵匡胤念头闪动,权衡利弊,下面大宋几名重臣同样各有想法。   赵光义突然出班说道:“陛下!臣认为不如先让祥符侯将此事来龙去脉调查清楚,然后让祥符侯亲自前往吴越国给钱弘俶解释清楚,若真能够不让吴越国和我大宋离心,此事自然圆满解决。若是吴越国君臣依然要让陛下给他们一个交待,那到时候再将这六人交出去也不迟。”   吕馀庆也突然出班说道:“陛下!臣认为晋王殿下言之有理,先让祥符侯亲自前往吴越国处理此事,若是处理不好,陛下再交出华夏卫府那六人也不迟。这样一来,也不损我大宋国威。”   曹彬闻言,眉头微皱,他知道赵光义和吕馀庆二人主动同意叶尘所说是不安好心。众所周知,那吴越国主钱弘俶和他的弟弟钱武感情深厚,再加上钱武能够替弥勒教做事,谁知道吴越国朝廷中还有多少人是弥勒教的人或者会受到弥勒教的影响,以致于吴越国君臣朝廷会不会一气之下,在吴越国将叶尘直接给杀了。要知道就算叶尘和带去的华夏卫府高手都很厉害,但也绝对敌不过吴越国的大军。   显然,不管赵光义,还是吕馀庆都想让叶尘死在吴越国。   只是,这个提议是叶尘自己提出的,曹彬犹豫在三却不好说什么。   叶尘自然也知道赵光义和吕馀庆不安好心,但只要先保住了六名属下,他心中自有另一番打算,以解决此事。   眼看赵匡胤在赵光义和吕馀庆发言之后,越来越心动,叶尘又说道:“陛下!臣亲自去吴越国,还可顺便暗中查探一下弥勒教与吴越国朝廷的真正关系,若有可能,臣顺便帮助吴越国将弥勒教的人彻底清除。”   叶尘这句话,终于让赵匡胤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吧!这件事就按照你说的去做,朕给你半个月时间准备,半个月之后你以朕钦差大臣的名义前往吴越国当面与钱弘俶解决此事。至于吴越国副使,赵相公你去安抚一下,将此事前因后果和朕的决定告诉他。嗯……那钱武虽然是吴越国正使,但却接应刺杀朕的刺客逃走,这事你要着重给他说到,朕可以给他们吴越国一个交待,但他们吴越国同样也要给朕一个说法。”   叶尘和赵普同时行礼且恭敬称是。   ……   …… 第312章 六名杀手的反应   上官冰云的易容术太过神乎其神,再加上她绝世身法和心智手段,让其逃脱之后,再想抓到,实在太难。   所以,叶尘当时虽然许诺了万两白银和刺杀司副司使的位置,连继城、张雄、丁英才、齐鞭、黑娃虽然都拼了命的想立此大功,情报司的人也撒出了几乎所有的探子,又发动了开封府周围州、县、镇上万外围成员,但一天一夜过去,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华夏卫府大堂之中。   叶尘、白沧海、李君浩这三名华夏卫府的大佬正在议事。三人脸色有些沉重。   白沧海看着叶尘说道:“他们六人是我行动司的人,这一次他们六人误杀了那钱武,我也有责任,你一个人……以那般大的代价在皇帝那里将此事抗了下来,我非常感激。不过,他们六人目前只知道钱武的身份,但还不知道你替他们将此事抗下来的消息。”   叶尘说道:“就如你所说,他们是你的下属,也是我的下属,自然不能将他们交出去。但他们六人若是有人已经想过逃走,甚至已经逃走……”   白沧海连忙说道:“黑娃的家人都在开封城内,他肯定不会跑。小猫和岳正野本来就在院子里,虽然上蹿下跳,有些担心你会将他们交出去,但始终没有想过逃走。剩下的张雄、丁英才、齐鞭三人,我已经传令给连继城,并且派了三队华夏卫过去,三人中若是有人生出逃走之心,便直接斩杀。”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你的属下,此事你去处理就行了。”   白沧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出了大堂。看着白沧海走出大堂,叶尘心想最初选择以鬼医的毒控制这些江湖高手,或许这个时候就会发挥作用。否则,以他猜测,多半张雄、丁英才和齐鞭三人会在第一时间内逃走。毕竟这三人并非善类,更非愚忠之人。   叶尘转头对李君浩说道:“钱武的护卫那里审问出什么结果了没有?”   李君浩点了点头,说道:“根据钱武的护卫交待,钱武在宁陵县城收到了一份不明人士送来的信,然后才离开吴越国使团带着六名护卫来到了卢馆镇。只是钱武看完信之后便将其销毁,六名护卫本身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叶尘说道:“按照护卫的描述将那送信之人的面貌画下来,然后派人将还活着的两名护卫及钱武和四名护卫的尸体交给吴越国使团。”   李君浩答应下来,叶尘又说道:“卢馆镇成衣店里面老板和伙计,以及白小猫和岳正野抓回来的马夫审问的如何了?”   李君浩说道:“大人应该听说过知道孟一仁的手段,在孟一仁的拷问之下,那成衣店老板和伙计昨天便招了,那成衣店是弥勒教的一个据点,别的据点他们也不知道。只是那马夫是个高手,骨头极硬,来历恐怕也不一般,白小猫和岳正野都是一流高手,为了活捉他,可是吃了一番苦头,甚至岳正野还受了伤。最主要的是,以孟一仁的手段折腾了一夜,竟然未能拷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可惜,鬼医前辈炼制的那种丹药已经用完,否则想问什么都是轻而易举。”   叶尘眉头微皱,鬼医炼制的那种可以让人意识丧失自主能力,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的奇药已经用完了,如今缺乏一味名叫婆罗花的主药暂时无法炼制,叶尘已经让内务司在天下间四处寻找搜购。   叶尘也知道华夏卫府毕竟建立时日尚短,虽然整体发展迅速,崛起势头强劲,但在一些方面还是专业性人才太少。比如在拷问方面,除了一个孟一仁之外,估计再没有人能够比得了开封府甚至武德司专司拷问的人。   想到这里,叶尘说道:“情报司下一步改革有必要下设一个拷问部,专司拷问之事。”   李君浩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属下也正有此想法。”   叶尘说道:“走吧!我亲自去审问一下那马夫。”   ……   ……   开封,雍丘县城福门酒楼。   二楼最僻静的包厢之中,连继城脸色阴沉正在等着张雄、丁英才、齐鞭、黑娃的到来。   他是刺杀部部司使,但在此次以张继业为诱饵,诱杀上官冰云任务中,刺杀部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而且还闯了大祸。他虽然没有参与斩杀钱武,但作为六人的直属上司,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担心这对下一步华夏卫府机构改革调整中,自己本来应该拥有的位置有所影响。更担心张雄、丁英才、齐鞭这三人中有人害怕总司使大人会将他们交出去,擅自逃跑。   不过,一想到这三人体内毕竟还有鬼医所下的奇毒还没有彻底解去,便稍微松了口气。心想三人应该不会逃走,否则他只能带人将逃走的人杀了。   当初叶尘为了控制那一百多名江湖高手,给他们吃了鬼医炼制的一种不影响他们实力发挥的特殊毒药。如今大半年过去,已经有一批人的毒被叶尘彻底解了。主要就是胡三光、连继城、杜千秋、夏飞这些早早将自己家人搬到开封城内,向叶尘臣表了忠心的人。   雍丘县一处巷子中,丁英才站在阴影中犹豫不定,脸色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他虽然是江湖人,但绝不缺乏对皇帝和朝廷在一些方面的认识,知道杀了钱武意味着什么之后,他便猜到天子和朝廷可能会牺牲他们几个小人物去维持与吴越国的关系。如今这局面对他来说可谓真是左右为难。若是没有身含鬼医的所下之毒,即使可能面临华夏卫府的追杀,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逃走。   “谁!”丁英才弯刀出鞘,死死的盯着巷子拐角处,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张雄和齐鞭从拐角处走出,丁英才见此长松了一口气。   “你们去不去见部司使大人。”丁英才率先问道。   齐鞭说道:“鬼医这个老怪物你们或许不知道,但我刚好知道一些,他所下的毒,天下能解的人几乎没有。所以,我们没有选择。”   丁英才犹豫了一下,说道:“鬼医真的从不离开半死迷宫?”   张雄知道丁英才是怎么想的,嗤笑道:“据我所知,鬼医双腿残疾,总司使大人给他打造了一双假腿脚,但行动还是多有不便,所以鬼医从未踏出总司使府中一步,半死迷宫打造好之后,鬼医便很少离开半死迷宫。就算鬼医离开了半死迷宫,以我们三人的实力去闯总司使大人的府邸,也是死路一条。”   三人久久不语,半晌之后,张雄说道:“其实总司使大人的名声信誉还是很好的,他当初让我们加入华夏卫府时便说过……跟着他做事,绝对不会让我们吃亏……我相信他。”   言毕,他便率先向连继城所在福门酒楼走去。丁英才和齐鞭互视一眼,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也跟在后面离开了巷子。   ……   ……   华夏卫府大牢新建不久,前几天南唐使团作为第一批“顾客”被关了几天,眼前这些弥勒教的人算是第二批,也算是真正的囚犯。但人数也不多,除去刚刚送出去的钱武两名护卫,就只有接应张继业的卢馆镇成衣店老板和伙计和那马夫。   在古代,但凡守卫森严的牢房大多都在地下,华夏卫府的大牢也是如此,所以就算是大白天,里面都需要人为取光。   一间牢房内灯光宁静动凝火,昏暗映照着有些逼仄的房间,房间里生着一炉炭火,两把烙铁,几盒药物,几把长凳,十几枝或长或短、形状各异地金属尖锐物。   这正是逼供的标准配制,尤其是配上刑架上面那个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人,更是清楚无比。   叶尘若非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已经见识过了战场上的血海尸山,此时见到眼前这一幕恐怕也会受不了。   正在逼供的情报司探子名叫孟一仁,但为人却一点不仁慈,相反他的残忍以前在江湖上极为有名,甚至以折磨人的肉体为乐,如今他的残忍变态同样在华夏卫府出了名。所以行刑逼供这种事便交给了他。   因为地下大牢太热的缘故,孟一仁带着几个人都已经脱了衣服,赤裸着上身做事,见着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忽然来到了暗寓,唬了一跳,跪下行礼之后,赶紧匆忙地四处找衣服穿。随着华夏卫府建立,叶尘一言定人生死富贵的权力加身,日子久了,他的权威渐重,再加上那越加深邃漆黑的双眼,异于常人的迥然气质,使得部司使以下探子或者华夏卫,见了叶尘都不敢逼视。   叶尘挥手止住他们的举动,说道:“继续做事……问的怎么样了?”   孟一仁正穿了一个袖子,闻言不由脸色有些难看,狼狈不堪地走到屋角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拿了几张纸过来,正是逼供所得。 第313章 拷问秘法   纸张上面内容和李君浩刚才在上面所说一样,成衣店老板和伙计已经该说的都说了,那马夫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叶尘拿着看了一眼,不由皱起了眉头,因为赵匡胤只给了他半个月时间准备,半个月后就要前往吴越国,所以为了抓紧时间,今天亲自来看审问的情况,没料到已经是一天过去了,以孟一仁的手段,依然没有太大的进展。但紧接着他又眼睛一亮。   这马夫能够面对白小猫和岳正野,还能够让岳正野受伤,实力不弱。在一些方面更是表现出了极强的能力。特别是从此人经受了非人的折磨,依然能够挺得住不说来看,此人绝非寻常人,很有可能在弥勒教内部很有些地位。   想到这里,叶尘眼睛越来越亮,心中的期待更甚,实事上他从不怕问不出东西,而是怕问的人脑子里面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   “弄醒他。”叶尘有些兴奋地说道。正准备等着叶尘训斥自己的孟一仁看着叶尘神色有此疑惑,心想自己没问出什么东西,总司使大人还这般兴奋。只有李君浩隐隐猜到了叶尘的想法,所以对于叶尘接下来所做的事充满了好奇。   孟一仁拿了一个小瓷瓶子凑到刑架上的马夫鼻端,让他嗅了嗅,只见那马夫一阵无力地挣扎。肌肉一阵扭曲,身上伤口中的鲜血再次渗了出来,人也醒了过来。   马夫强行睁开眼眸,迷离地眼神中透着一股对自己生命和肉体的漠然,甚至看着眼前的人,脸上流露出一丝讥讽。   叶尘没有急着动手,有心想见识一下孟一仁的手段和亲眼看一下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马夫表现,便说道:“你是孟一仁吧!继续让我看看你的手段。”   孟一仁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华夏卫府下一步要进行改革,情报司下面可能会设行刑逼供部,他这几天已经托人去江南接自己的家人去了,这个行刑逼供部部司使的位置他很想要。只是他忙了一天一夜,本来信心十足,但以往无往而不利的手段用在这马夫身上,竟然都没有让对方开口,他担忧总司使大人会看轻自己,此时一听叶尘要看一下自己的手段,顿时欣喜万分。心想就算依然不能让这马夫拷问出什么,但能够在总司使大人面前将自己的手段施展出,也就够了。   孟一仁又开始用刑,刑房之中惨嚎之声此起彼伏,凄厉无比,却没有办法传到地面上去。   叶法看着不由微微点头,这孟一仁行刑逼供的手段果然不凡,除了最基本火钳烙烤、刺夹十指等方法之外,最让叶尘眼睛一亮的是孟一仁竟然会一套拷问折磨人的针法。叶尘看得分明,孟一仁拿出一套指头长的细针,往往在几个穴位上刺下,被烙烤铁板嗞嗞作响都不叫出声的马夫,竟然疼得大声惨叫,面部扭曲,双眼泛白,身体疯狂抖动,全身上下瞬间就汗如雨下。以叶尘如今的意志看了都一阵心惊肉跳,旁边李君浩同样脸色有些发白,倒是那两个探子可能是这一天一夜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反而没有什么异色。   可惜,一番折腾之后,那马夫固然凄惨之极,疼痛的死去活来,但就是不说一句话。让孟一仁郁闷不已。反倒是叶尘好像乐见其成,神色越加欣喜。   “好了,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他单独聊一会,不可窥视。”叶尘说道。   李君浩、孟一仁和另外两名探子一愣,心中有些疑惑,但立刻便出了牢房,远远走开。孟一仁脸上满是惭愧之色。   听着四人已经走远,叶尘打开腰上的黑葫芦,轻轻一拍,一只蚊虫般大小的黑影从中钻出,在马夫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从他的鼻孔中钻了进去。   四五息之后,马夫一声闷哼,身体一抖,再看向叶尘时,脸上的漠然讥讽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呆滞和恐惧。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从治。”   “你在弥勒教内是什么身份?”   “我是弥勒教在开封分舵左护法?”   ……   ……   一炷香之后,叶尘一拍黑色葫芦,发出一声奇异声响,伴随着马夫一声惨叫,黑兵蚁蛊便从此人耳朵中钻出,又钻进了黑色葫芦。   叶尘一脸欣喜的离开了牢房。   李君浩、孟一仁和两名探子迎了上来行礼,李君浩看着叶尘神色,忍不住问道:“大人,可是问出了什么。”   叶尘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全问出来了。此人算是条大鱼,竟然是弥勒教在开封城分舵的左护法。走吧!召集你们情报司的人手进一步确定一下他所说的情报。”   四人顿时目瞪口呆,孟一仁更是一脸仰慕和佩服的看着叶尘,扑腾一声跪在叶尘面前,说道:“大人,属下酷爱这行刑逼供,还请大人能够传授属下几手。”   叶尘愣了一下,想起后世那些被邪教洗脑的极端分子甚至能够盘坐在地自焚而不动不叫,再一结合刚才那李从治,略微一想,说道:“其实以你摧残破坏人肉体的手段,对于寻常人来说已经够了。但对于一些已经可以无视肉体疼痛和迫害的少数人来说,却没有多大效用,比如里面这位弥勒教的狂热信徒。对于这种人你要用一些精神折磨法。比如你将他固定住,脸上贴上一张布,然后给布上倒水。还有你可以把他绑住,并蒙住他的双眼,然后割开一道伤口,找个水囊什么的,一直在他旁边滴水让他听。就这两个方法吧!你可以试试看。”   四人听着瞠目结舌,孟一仁是此道的真正的行家,略一琢磨,已经对叶尘佩服的五体投地。扑腾一声,又给叶尘跪下磕了头,恭敬之极地说道:“多谢大人传授属下拷问秘法。”   叶尘感到有些好笑,心想这从后世电影、电视剧里面看来的方法在孟一仁这里就成了秘法了,不过他既然说出来,自然是知道这两种方法在刑讯逼供中的确很管用。   ……   ……   太康县是开封下辖的最南边的一个县。太康县令王德才是乾德二年的进士,广有才名,能力出众,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在大宋官场中也是小有名气。与他的能力和才名同样小有名气的是他的惧内。   王德才就一个原配正妻,没有小妾,且曾经发誓终生只娶一妻,听说也从不去青楼等烟花之地。   当然任何事情背后都是有原因的。   王德才的夫人姓苏,名雪曼。名字里面带有一个“雪”字,但实际上却是很少下雪的江南之地女子。   苏雪曼拥有江南美女的一切特征——秀美娇小、肤白细嫩、温侬软语般的温柔。据说还出自江南的一个大世家。王德才当年落魄之时,是苏雪曼不顾家人的反对,依然拿着自己的私房钱,与王德才一路经历万般困苦私奔至大宋境内,相依为命生活了三年,王德才一举考上了进士。在这期间,王德才一心读书,家里面生计全靠苏雪曼从家中带来的私房钱做的小生意维持。   昨日,苏雪曼新买了一个会一些按摩拿捏的丫鬟进了县衙后院。丫鬟名字叫小云。   巧的是,刚买进这个丫鬟,苏雪曼便病倒了。   此时,太康县衙后院中,苏雪曼找借口赶走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下新买来丫鬟照顾他。   但事上,坐在床上的是这位名叫小云的丫鬟,在旁边伺候的则是苏雪曼。   “这是按照您的吩咐在四家药店分别买来的药,其中那株千年雪参主药是我家老爷亲自派人到开封城善济大药房买的,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苏雪曼恭敬的将药碗递给小云,轻声说道。   小云看了一眼苏雪曼,一口喝了药,脸上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红润,微微松了口气说道:“还好这个药方对这毒药压制很有效果。”   但紧接着她又想起什么,脸上流露出一丝怨毒和惊恐,说道:“没想到那叶尘真气中蕴含有剧毒,而且这剧毒竟然如此诡异,教主给我的解毒丸竟然也只能稍稍压制。如今即使喝了这些药,但也最多压制一个多月。我必须近快赶回金陵,由教主亲自动手替我解毒。”   这位丫鬟小云自然就是华夏卫府到处寻找的上官冰云。   苏雪曼一脸担忧,赶紧说道:“我明天便病好,三天后回娘家省亲,我家相公肯定同意。到时候您和我一起坐船南下。”   上官冰云说道:“我让你派人给万香楼张青送的信,已经送过去了吧!”   苏雪曼说道:“已经送过去了,并且那边带回的口信说左护法李从治可能已经被华夏卫府抓了。”   上官冰云眉头微皱,说道:“可惜了,李从治是个人才。”   苏雪曼说道:“李护法会不会泄露开封城内的秘密分舵。”   上官冰云极为自信地说道:“李从治意志极为坚强,即使我的催眠秘术也难以对其生效,任何拷问手段都不可能让他屈服。因为他是教主的狂热信徒。”   ……   …… 第314章 秘密分舵   情报司在开封城内构建不久的秘密据点内,李君浩、胡三光、许方义和传送部部司使夏飞四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根据叶尘给他们的情报正在议事。   “我们的任务是进一步核实总司使大人问出的情报真伪。”李君浩说着话,铺开了一张开封城内城区地图。这张地图是叶尘强令情报司严格按照开封城内的布局所画出来的,比起开封府布局图和枢密院城防图,大小比例不知精准了多少。   “根据总司使大人所言,弥勒教在开封的分舵位于开封南城万香楼里面。万香楼作为开封城内最大的三座青楼之一,占地百亩左右,后院之中有二十多个独立小院,其中一个名叫玉肌院的院子便是弥勒教在开封的秘密分舵。万香楼是开封城丝绸布匹行业的大行首黄冰的产业,但弥勒教右护法并不是黄冰,而是万香楼的护院头子张青。现在看来,明面上张青是黄冰的属下,但实际上主事之人是张青。”   “可是据侦察部刚刚派人去打探的消息,自从前天张青离开开封城与韩武在宁陵县见过面,回到开封城之后便消失了。这三天都没有在万香楼出现过。我们的具体任务就是查探清楚张青的行踪,后面的抓捕和斩杀任务,自有行动司负责。”   胡三光、许方义和夏飞闻言,神色肃然。   李君浩继续说道:“万香楼算是弥勒教的巢穴外围,在打探情报时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要警惕,所以许老带着人打探消息时,务必要谨慎,绝对不能暴露你们的身份,从而打草惊蛇。因为此事对于总司使大人和我们华夏卫府来说都极为重要。好了,许老说一下你的计划吧!”   许方义点头称是,然后轻咳一声,说道:“大人,属下这个计划是这样的……”   ……   ……   开封南城,是开封城内最为繁华的商业区之一,各类商铺鳞次栉比,形成了一条条街道。万香楼就座落在从南城门直通城皇城大道与左右两条街道成十字形的交界处。可谓是开封城内最好的地段之一。   许方义、胡三光、夏飞带着金牌探子冯志远坐着一辆没什么明显特征的马车,来到了城南,停在了有着三层木楼门面的万香楼前,早有楼中动作利索的伙计出来领马收缰,又有浑身打扮清爽的知客将几人迎了进去。   许方义、胡三光、夏飞、冯志远四人自然都进行了乔装打扮甚至易容,胡三光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公子,许方义是老仆人,夏飞和冯志远是随从。   这样装扮之后,没有人能认出这是如今即使在开封城,也都赫赫有名的华夏卫府情报司副司使和下面两个部司使。   万香楼门面楼是木制建筑,一般的木制建筑要修到三层以上,就会压缩楼层之间的间隔,以保证木楼的稳定。但这万香楼的楼距却很高,甚至站在楼前,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楼后方的那片天光。   许方义看着这幢楼的木头好像是从川蜀运来的上佳良材,举步往楼里走去,跟在胡三光后面,手掌似乎无意识地拂过门旁那个极大的柱子,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此时天时尚早,但一楼的大厅里已经坐着不少客人,迎面一方约摸丈许方圆的小台子,台上一位衣着典雅,模样俏丽的姑娘正在弹着古琴,琴声淙淙,足以清心。   许方义微微眯眼,愈发觉得这妓院不简单。   四人随着知客的指迎上了二楼,择了楼背后方的一张桌子倚栏而坐。   许方义目光微垂,发现栏杆下用青彩金漆描着春宫画面,不由想到这万香楼,连细节处都做的如此华贵。不愧是开封城最为顶尖的青楼之一。   这万香楼营销方式较为特殊,不同于寻常青楼,不合寻常妓院地模式。   没有龟公迎着,没有老鸨涂着脂粉来哄着,甚至都看不到几个露胸披纱的艳媚女子,一股子清新味道,怎么也不像是座妓院。胡三光和许方义,包括夏飞都是花场老手,不说经常出入声色场所,但每过一个月便要涉足一下青楼之地。不过这种格局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待许方义倚栏往外看去,心中又是微微一动。   此楼临街而立。地方僻静,而楼后,竟然是一方人工湖泊,湖作狭长之形。   四人坐在栏边。感受着湖面上轻轻拂来的微凉秋风,说不出的舒爽。许方义轻拍栏杆,眯了眯眼睛看向楼后。   楼后沿着人工小湖两岸修着许多间独立的小院。恰恰隐在秋树之中,偶露白灰院墙,极为雅致,只是他的眼睛极利,早瞧见一间小院后的污水暗沟处,隐隐染着丝脂粉腻红,便知道里面住着许多位姑娘,看来这万香楼前面只是迎客的酒楼,真正寻乐子的地方却是在那些小院之中。   如同访名山幽谷一般。需有雾遮于山前,才能最大程度地激起游客的探幽之情。   这万香楼的三层木楼,便像是名山前地云雾,将那些小院落隐在了后方,才能最大程度地激起嫖客的觅芳之念。   早就听说弥勒教主要收入除了五石散之外,便是开在天下各处的妓院青楼,且弥勒教在经营妓院青楼方面很有经济头脑,现在一见,果然不俗。   在许方义略有些走神的时候,胡三光已经点了几样酒菜。万香楼的服务极好,不一时,两个十三四岁大小的小厮就端着食盘过来了,将那些极精致地瓷盘轻轻地搁在桌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果然是训练有素。   盘中食物做的也极为诱人,一道七彩冻香糕看着焦黄香嫩,一盘得汁鸳鸯筒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另外芝麻凤凰卷、水晶鲜奶冻、月中丹桂、娇莺戏蝶,看起来既漂亮又美味。这几个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眉清目秀的小厮给四人斟上酒后,胡三光便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   ……   今日胡三光用的化名是卢公子。   酒桌之上,四人就像一般的友朋那般赏景赏食,饮酒聊天,只说些各地趣闻。四人都是打探消息的好手,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并没有急着采取任何行动。特别是深入到弥勒教在开封的巢穴之中,更是需要谨慎。   冯志远面对三位大人,刚开始有些放不开,有些拘谨,但在酒水与许方义凛然目光的逼迫下,终究还是放松了些。   酒过三巡,胡三光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许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许方义呵呵一笑,在确认了四周绝对不可能有人偷听之后,他才低声说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然是先用情报司的活动经费公款尝试一下京都最奢华的享受再说……嗯!自然是按照计划行事。”   ……   ……   过不多时,天色已晚,夕照映湖,化作一长道斜斜地印子,只是天气不是太好,所以水面上的那道金印有些黯淡。万香楼里的灯火却是快速亮了起来,就像是被人施了魔法般,在极短地时间内悬上了无数彩灯,将整座大院里面各个小院楼子照的流光溢彩,灯影倒映在楼下的湖面上,有若繁星入水,竟是比夕阳之景还要夺目许多。   灯起人至,万香楼迎来了它一天中最热闹的时辰,影影绰绰可以看见不少车马停在了楼前,下来的人虽然都穿着常服,但其中有不少人行走间依然流露出一股自矜的官家气息,看来都是些常来的京官。看到这一幕,许方义知道这万香楼和他们情报司在天下各地据点一样,还有着打探情报消息的任务。   栏边稍微暗一些,将他们四人的身影笼了起来,许方义眯着眼以暗观明,倒是瞧见了几个天子受刺那天他进宫本来受封时见过的官员,只是那几位高官直接入了包厢,没瞧清楚包厢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不多时,包厢大概满了,二楼里的人开始越来越多,丝竹之声与交觥喝筹之声交杂,热闹非凡,而那些穿着抹胸,顾盼生媚的女子们也开始在楼间行走,人气渐盛。   此时楼下湖畔那些小庭院的灯已经逐盏点了起来,犹如朵朵金桔。   许方义起身,挥手唤来小厮,说道:“给我们公子安排一下。”   小厮伸手接过拳头大小的一块银子。微微一沉,大惊之下才晓得原来这四位竟是豪客,不敢怠慢,赶紧通知了口舌利索的知客。知客先生匆匆过来,极柔软委婉地暗示了一下先前招待不周的歉意,便领着四人往楼下走去,一路小心扶着,一路口才便给地聊着,似乎是想打探这四位豪客是哪里来的人物。   胡三光作为很有些来历的大族公子,自不会理会他。负手于后往前走着。   许方义在后方与那知客笑着说话,只说是从淮南来的商人,慕名而至,头一遭来万香楼,却不知楼中有什么好耍地玩意儿。 第315章 夜探弥勒教分舵   知客嘿嘿笑道:“四位爷,在咱这万香楼,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咱们做不到的,想玩什么都行。”   说话间,他偷偷瞥了一眼胡三光地背影,他当然看出来,这位卢公子才是今天这四人中的主要人物,只是看这位卢公子的气度,果然不是寻常人,听也不听他的介绍,看也不屑看他一眼,他估摸着是哪位江淮豪商才对。   ……   ……   万香楼设计地极巧妙,由酒楼下来一转,便到了湖畔,那些隐隐已有莺声燕语传出的庭院便近在眼前,两方世界,便是由那草间的几道石径联系了起来,互不打扰,互不干涉。   四人在知客地带领下,在许方义巧妙的要求下来到了一处庭院,距离那玉肌院最近,相隔只有十多步。   四人刚一进入小院,便有数位佳人迎了上来,语笑嫣然,轻纱曼舞间,扶着四人的臂膀进了房间,就像是迎候归家相公一般自然。   室内一片温暖,角间放了一个暖盒,在这初秋的天气里,硬生生加了些春暖,一角的木几上搁着盆假花,花瓣全由南丝所绣,精美异常。   阵阵腻香扑鼻而入,胡三光颇为享受的叹了口气,旋即微笑着回头,对在一个丰满女子身边,浑身不自在,貌似因为身为随从有些放不开的冯志远和夏飞说道:“你们两个赶紧抱着你身边的女人滚蛋。记住去边上那两个房间,免得你们晚上的叫声打扰本公子。”   冯志远和夏飞嘿嘿一笑,说道:“谢谢公子。”   言毕,两人各自将身边的女子扛起来,在女子娇笑且带有点诱惑的呻吟声中上了二楼,进入了最靠近玉肌楼方向边上二个房间。   紧接着两个房间中先后便传来了女子诱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喘气声,足足持续了一炷香时间,两个房间中先后再没有传出声音。   房间中,夏飞不知从那摸出一个香囊,趁着女子不注意,放在床头,不多时,那女子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睡之中,就算有人在她耳边敲锣打鼓都醒不过来。   然后他走到了床后的漆红马桶之后,蹲了下来,运起体内的真气,指如刀出,悄无声息地撕下床幔,揉成一团,塞进了那个由中空黄铜做成的扶手后方的眼孔中。   万香楼果然不简单,看这处隐蔽的极好的偷听设备,就知道这家妓院背后的真正老板,不仅指望着这些皮肉生意能为其敛财,也用心于床第之间,淫声浪语之中,收集京都达官贵人们白昼里绝不会宣之于众的隐秘。只是这些手段情报司在天下各地的据点也常常用到,所以夏飞才能够轻易发现马桶旁扶手的古怪。   对面冯志远的房间中,同样的一幕也同时正在发生。   夏飞和冯志远几乎同时打开侧面窗户,两人透过窗户互视一眼,夏飞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犹如鬼魅一般从窗户跃下。   情报司传送部部司使夏飞是华夏卫府中一百多名江湖高手里面轻功最好的一人,外号草上飞。只见他借着假山、树木的遮挡,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到了玉肌楼院墙下阴影处贴墙蹲了下来,然后回头看向把风的冯志远。当后者远远打出一个手势之后,他犹如蜘蛛一般爬到墙头,向里面飞快的看了两眼,然后消失在墙头上。   ……   ……   小院一楼大厅中,胡三光解开外面的袍子,旁边的女子手脚利落地接了过去,温婉说道:“爷才用的酒菜,这时候是听听曲儿,还是……再饮些?”   胡三光坐到了软榻之上,挥手说道:“再置桌席吧,唱曲的也要,你先给我捏捏。”   服侍他地那女子面露喜色,感激说道:“爷真是体帖。”赶紧将他的外衣收拾好,又有小使女在外斟了茶,小心地分放在两人的身前,还端了几盘京都难得一见的时鲜果子,这才半跪着爬上软榻,一双柔夷轻轻搭上胡三光的双肩,轻重如意地缓缓捏着。   胡三光知道在这儿花费的愈多,服侍自己的女子得的好处也就愈多,他自然知道让这些女子对自己等人越有好感,在后面行事时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好处。   感觉着肩上的力道,心想这万香楼的服务确实不错,再看了一眼侧方许方义,后者给他使了个眼色,胡三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身后给胡三光揉肩的女子越伏越低,两团温软直接抵着了胡三光的后背。胡三光轻声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雪儿。”   那女子薰香的双袖搭在胡三光胸前,柔软丰满的胸脯极聪明地微微蹭着胡三光的后背,回话的声音柔媚至极,就在他的耳边响起,那微热的气息都吹到他的耳孔里。   便在室内春色渐泛之时,唱曲的姑娘已经进了屋,微微一福,便面无表情地在下角坐了下来,怀中捧着一个类似于琵琶的乐器,清声说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唱首吹香曲吧。”   胡三光半靠在身后雪儿柔软的怀里,双目微闭,随意点了首最常见的曲子。   这位唱曲的姑娘眉毛细弯,说不出的柔弱,双唇没有抹朱丹,所以显得有些清淡,不过五官生的也漂亮,唯一可惜的就是双颊处略显得宽了些,整体脸显得有些大,而且嘴巴似乎也比一般地美女标准要大了些许。   只见她手指在弦上一拂。双唇轻启,唱道:“香褪腰肢,彻骨儿相思……”   歌声曼妙轻柔,又富有挑逗性,不知不觉中,伏在胡三光身后的雪儿的呼吸声也重了些许,极为诱惑。胡三光半闭着眼听着。发现唇边多了个酒杯,也不睁眼,知道是雪儿在喂酒,张唇喝了进去,只觉身周尽暖,一片妩媚放松气氛,感觉真是不错。   ……   ……   唱了近一个时辰的曲,做足了表面功夫,胡三光和许方义也各自抱着自己怀中的女子回了房间,行那男欢女爱之事。只是到最后女子都沉沉睡去。   天亮之前,夏飞趁着还有黑夜遮掩,回到了房间中。许方义和胡三光、冯志远已经在他房间中等候多时。   “怎么样?”许方义率先问道。   夏飞喝了一口桌子上的凉茶,然后才说道:“里面戒备森严,院子上面和其它院子没有多大区别,真正的弥勒教分舵在地下。我守了一夜,总算看到有人进出,算是确定了入口,不过为免打草惊蛇,坏了大事,我没敢进入。还好运气不错,从两人对话中知道那弥勒教的右护法张青果然不在里面,并且今日其中一人会去找张青,那人的样貌我已经认下了,我在这里看着,只要他出了玉肌院,我便做出提示,若是他从前门出,我们四人就刚好装作离开万香楼,跟着他出了万香楼,给外面的兄弟给出指示,一切就好办。可若是他从侧门或者后门出去,我们就不能跟着去了,这事就有些难办。”   许方义略一思索,从怀中拿出一张卷起来的上好川蜀竹纸,放在桌子上说道:“你现在便将那人大体样貌画下来,然后我找个借口让冯志远提前离开万香楼,将那人样貌给外面把守侧门和后门的兄弟看一下。只要是长得想像的就让人跟着,我们情报司在开封城内可不缺人。”   众人点头称善,夏飞一边思索,一边拿出一根外面是木头,里面是铅心,指头粗的东西,画了起来。   这个东西自然铅笔,是叶尘年初时让人找到铅矿,又将方法告诉了自家院子里面的木匠,然后制作了出来。制作出简单能用的铅笔,实在是没有多大的科技含量和难度。难就难在古人没有这个认识和创意。   铅笔制作出来之后,销量很好,毕竟笔墨太贵,比起铅笔又不好携带,特别是当一名工匠无意中发现橡皮可以擦拭掉铅笔写下的字,然后在叶尘指点下叶家工坊里面又多了一种叫橡皮擦的东西。这半年下来,铅笔和橡皮擦加起来给叶府所赚的钱虽然没法和华夏卫府的生意相比,但也每月有一两万贯的盈利,已经和牙刷牙粉工坊、永乐会馆成为叶家三大支柱产业收入。   如今,在叶尘的要求下,情报司人人都随身携带一个铅笔。   ……   ……   刚过早餐时间,一名小厮模样的人从万香楼侧门走了出来,在门口快速的向四周张望了几眼,确定附近没有异常之后,才向左边走去。   对面一名小贩的双眼在小厮转身的瞬间快速的向他一扫,又转回去与另外的摊贩聊天。   那小厮正在慢慢远去,小贩装作谈笑状,对眼前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顾客低声快速说道:“应该就是他,你带着金牌一组探子亲自跟上去。”   这掌柜脸上毫无异样,起身跟了上去,同时右手快速的在身后打了几个简短的手势。 第316章 极限跟踪   斜对面二十步外,一个书摊前秀才模样的青年随即起身,从路的那一边跟在那小厮背后。传令的掌柜减慢速度观察着路上经过的其他人,特别是附近有没有起身跟着秀才的,没有发觉异常,直到秀才快要消失在人群中,中年男子又赶紧打出手势,另外一个卖柿子的农户起身,挑着担子晃悠悠的往前面赶去。然后,掌柜距离农户百步距离,也跟了上去。   一个秀才、一个农夫、一个掌柜就是华夏卫府情报司在侧门的金牌一组探子。   三个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各自的装扮、肤色、神色气质与此时的身份完全搭配,没有人能够看出不妥之处,这本身就是情报司专业探子最基本的素养。   那小厮看似没有什么异样,但却走得十分缓慢,不时眼睛向两边张望,虽然动作很隐蔽,但落在三名金牌探子眼中,更加不寻常。   此时那小厮在拐弯处停了下来,但三名探子却并不停下,最前一名秀才一边摆动手中折扇,一边继续前行,他会在预估的前方街道等待。等那小厮经过时,再交替两人间的位置。这个时候,便体现出三名探子拉开距离的好处。否则小厮停下,他们都停下很容易被人看出问题,若是都不停下就会将小厮超过去。而现在就算秀才预估的道路是错的,后面还有两人。   小厮快速的向四周看了几眼,又继续赶路,所走的路线与秀才预估的路线刚好相同。   走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小厮突然转过身来,且装作碰见熟人的样子,向后面喊了一声,甚至还故作一脸疑惑和尴尬之色,往行人脸上观看,跟在他后面十来步的果农没有任何惊慌,而是一脸意外状看了他一眼,从他旁边擦身而过,继续向前走去,反应十分得当,周围几个行人也几乎是这个反应,那小厮没有起疑,抓抓脑袋又继续原来的方向。   小厮转身的瞬间,更后面的掌柜模样中年男子却根本没有关注小厮,而是迅速的在周围人群中观察,这种手法一般会有掩护的人,通过小厮的突然变化来观察后面是否有人有异常,当然他们观察的时候同时也可能暴露自己。   街道北侧的茶馆中的一个茶客引起中年男子的主意,中年男子注意到那人的目光投注在小厮身后十多步的位置,眼睛一路扫视着路人。中年男子眼中寒光一闪,迅速又恢复成平静的表情,自然的走过。   这个发现让中年男子有些兴奋,有掩护的人,就说明这小厮的确有问题,意味着他们没有跟错人。他可是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总司使大人亲自下的命令,情报司全司上下都崩紧了神经。谁能够找到弥勒教在开封分舵的右护法张青,不但立下大功作为平时晋升职务和级别的依据,还会额外赏银百两。有上这样两三次,寻常探子就有可能授予官位。同样的如果因为个人疏忽,出了错漏,就会按最严重的华夏卫府相应条例处置,结局肯定会很惨。   因为这次行动对付的是弥勒教在开封的分舵负责人,又事关重大。所以李君浩和许方义连开封城内乞儿帮和其他青皮打行帮会都没有用,情报司上下精锐尽出。   那小厮走走停停,或在路边小贩货摊前停留,或者故意掉了东西去捡,等等借着各种的机会停下观察周围。   此时,他又在一个水果摊位前停下,和水果小贩进行讨价还价,秀才正跟在他后面,那小厮显然已经有些注意到秀才,因为他至少看到秀才两三次,所以秀才眼睛直视直接路过,走过小厮背后之时,眼角余光注意到那小厮微微转头,在关注自己的动向,秀才直接往南进了一条巷子,小厮松了一口气,在那水果摊小贩殷勤挽留声中继续往前走。   那秀才走进巷子后从随身背的包裹里面拿出一套装束,迅速换好衣服,腰带香囊,转眼变成了一个衣着不俗的行商。连同旧衣服和包裹随手扔给走走过来的一个乞丐,认清方向在小巷中一阵狂奔,估摸着赶到了前面,又走到一个巷口停下来,片刻后那小厮的身影从前面巷口外经过,秀才变成行商后调整一下呼吸,改变了自己的走路姿势,慢悠悠的从巷口走出,低着头再次跟在那乞丐身后。不过,他此时已经位于果农与中年掌柜之间,属下第二位置。   这时,处于第一跟踪位置的果农突然转入另一条旁边小巷,片刻后变成一个脚夫模样,挑子只剩下一根扁担。   用简单的衣物改装,是跟踪与反跟踪当中常用的,这是情报司的探子最基础的训练内容之一,看似简单,但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上,却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敌人在街道上的观察往往不会集中在五官,容易形成印象的是体型、衣着、帽子、行李、走路姿态。只需要简单有针对性的修改这几个方面,尽量用最常见的方式,不要有明显的特征,敌方就很难再辨认出来。   两人交替掩护着,最后面中年掌柜一直观察两人所过之处的四周,一直跟到了城南白马巷,这个小厮中途几次突然变向,两个探子经验丰富,没有露馅,但还是在那小厮面前出现了两次,如果继续跟踪,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白马巷路口稍显拥挤,今日赶十步桥的集市,来这里的人不少。此时行商打扮的探子根据小厮行走的方向,预判对方要进到白马巷之中,脚下加快步伐挤到了前面,在小厮前面进了白马巷,不远处就有几个牙行,行商打扮的探子凑到其中一个牙行面前,与对方亲热的谈起来。   “彭兄晚间可得空?西城花春楼今日来了两个新的红倌人,我听说……”行商笑眯眯的凑过去,“小厮,蓝衣,矮个子,确定目标,盯死。”   那牙行淫笑道:“那定要同去,晚些时候去找您。”   行商打扮的探子说完拱拱手走了,直接往北而去,几个牙行笑眯眯的谈论着,直到那小厮进入视野。   此时的整个开封城每十里处都会一个情报司机动小组待命,都是了为这次的行动所准备。   情报司在白马巷完成了接替,后面的中年掌柜指点了掩护小厮的那位茶客,几个不同装束的人轮流跟在那小厮和茶客身后。   那小厮虽然没有发现任何人,但显然此人也不是寻常人,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妥的气氛。他显得十分小心,过了十步桥之后,小厮先是往北走了一条街,然后往西行走一条街,再调头向南过绣明大街,情报司的探子在后面不断交换位置,不能丢掉那小厮的同时,还要装作不同身份,做着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随时观察街道人流中的可疑人物,执行高度紧张任务偏偏又要表现得自然得体。   负责调度的机动小组组长更加紧张,他要不停根据情况判断小厮和茶客的实际意图,进而调动其他组的人预先到达接力位置。目标十分谨慎,走的路线很可能是假象,随时会变化方向,如果人力调动不恰当,便可能造成老面孔反复出现,进而被对方察觉。   随着那小厮在城中毫无目标的乱走,机动组的组长指挥也出现了一些混乱,许多小组扑空,但汇集过来增援的小组也在增加,这组长头脑清醒,充分发挥了情报司人数优势,将见过小厮的人不断调往附近各个主要路口,蹲点和追踪相结合。   没过多久,许方义、胡三光和展飞,甚至李君浩都已经接到了这边的情报,且许方义已经赶了过来,接手了之前机动组长的指挥,亲自开始调度。   情报司近百精英都集中在了这名从万香楼内走出的一个小厮身上,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张青,但从这小厮出了万香楼无意义的耗费体力转圈圈,便可看出展飞昨晚在万香楼玉肌院中蹲了一夜所听来的情报应该不会有错。   那小厮转了好几圈,最后来到了南城望月门附近。   因为这条街道上人并不多。为了不那么显眼,很多跟踪的小组只能拉开距离。   小厮在街道上慢慢走动,他的前后各有一组人,每组是两个,许方义这个时候展现出了极为过硬的能力,再加上情报司这次出动的探子都对开封城的街道如数家珍,根据这个小厮的方向,往往能够估计到这个小厮可能会到某处。   另外,这条街道路边很多是院墙,没有那么多铺面,路上的行人稀少,最适合于观察是否遭到跟踪。   这时,路上新出现的两人明显在关注小厮的到来。后面跟踪一组探子很快发现了这两个掩护的人,立即放弃了目标,径自聊着天走过了小厮身边。   更后面的资深金牌探子吴刚领着他的小组慢慢跟上,但是距离尚远,看不出任何破绽,那小厮似乎也放松了,在原地喘气休息片刻,往南走了几十步,途中那掩护的两人跟到他附近,然后小厮突然往西转入一条巷子,掩护的两人也跟进去,其中一人堵住了巷口,留意着后方街道上的行人。 第317章 张青的藏身之处   刚刚跟上来的吴刚暗加倒霉,心头叫苦,这里附近只有这一个巷口,前面那一组到下一个巷口要到五六十步之外,偏生在那人注视之下,他们都不能提速去追。那小厮靠着这条巷子获得了时间,往西是另外一条街,那边也有巷子,如果小厮在这段时间里面摆脱追踪,继续走巷子的话,很可能会摆脱追踪。   这时,吴刚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对后方一个探子吼叫:“那厮,还老子钱来。”   那探子略微一愣之后,转身怒喝道:“滚你妈的,你睡了老子老婆,欠你的钱早就抵了。”   吴刚和这名探子迅速冲到一起厮打起来,周围的人纷纷围观看热闹,巷口那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在他的另外一个方向,开始走在前面那组的两个探子正在往下一个巷口发足狂奔。   两名探子飞快的穿过巷道,到了巷口减缓脚步,忍住剧烈的呼吸动作,慢慢走出街道,小厮的背影刚好消失在另一条巷口,速度走得飞快。   两个探子都极为熟悉附近的道路,其中一个径自从另一个巷子赶去,剩下一个就在这条街道闲逛,防止那小厮突然调转方向。   这时吴刚和打架的那个探子在后面赶来,出现在街道后,盯着巷口的人打手势指明方向,也跟着追去。   先前追赶的探子又是一通狂奔,其他人都有一段距离,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不能有任何闪失。有人以这种方式掩护小厮,应该已经接近了目的地,往西就是望月门大街,那里人口密集商铺林立,排查有极大难度。一旦小厮失去踪迹,改头换面之后便难以识别。   探子走出巷口后,是一条小街,这里与望月门大街距离很近,有些院落的前门就在望月门大街。街中往来的人不多,却没有那小厮的影子,探子心中焦虑,他走上街道,奔跑后心跳剧烈,太阳穴位置突突直跳,他还要装出轻松的样子控制呼吸,不表现出奔跑后的现象,又不敢露出任何关注的神色,他慢悠悠的在街中行走,尽量以随意的眼神留意那些行人。   一个穿着长袍的矮小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不敢盯着看,但余光中那人的肤色比较黝黑,与刚才那小斯的肤色类似,但样貌没有看清。等到长袍人走过,探子微微回头,观察那人的个头和走路姿势,与他开始跟踪的小厮观察到的步幅和形态一致,连肩膀的摇动也相同。同时那人衣服下摆有些不整,显得换衣服的时候很匆忙。探子很快转头,跟面前卖吃食的小贩谈价,心中已经基本确定长袍人就是刚才那小厮。   那长袍人往前走去,开始掩护的另外一人此时才从那条巷口出来,并未更换衣服,他却没有往长袍人的方向走,而是往北面走去。   长袍人走的方向是这条街的街尾,探子并不着急,一边挑选吃食,一边用余光留意那人,等到小贩称好了几块糕点,探子就势改变方向,他转头之时,那个长袍人的身影没入一个院落的后门。   这密探记清位置,不过他现在难以选择,如果这个院落也只是掩护地点,目标可能会从另外一个门离开,他犹豫片刻,终于往西走入小巷,走出巷口的时候,已经是人来人往的望月门大街。   根据他在后面街道记下的那个位置,他看到那个院落的前门是个店铺,店招上写着“顺通”两个大字。探子全神贯注,留心着每一个店门附近的人,心中颇为忐忑。   好在那个长袍人没有再出来,片刻后支援的吴刚两个人赶到,探子跟他们说了小厮改扮后的样子,又指明了位置,由那吴刚和另一人看着后门。然后他才走过那店铺前门,随意的往里面看了一眼,有伙计在买东西,似乎是卷烟和盐巴等货物,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急促的心跳也变缓下来。同时心中一片火热,到目前为止,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小厮最终目的地。若是没有意外发生,此次重要目标弥勒教在开封城分舵右护法张青就藏在这里。   ……   ……   开封城内情报司的秘密据点内。   “刚才,我向总司使大人汇报情报时,大人说从李从治口中得知,张青极为狡猾谨慎,他住的地方都会有一个供他关键时刻逃走的地下通道。所以,我们现在虽然确定了张青的藏身之处,但还要确定他的藏身之处地下通道可能通往的地方。”李君浩说道。   胡三光作为情报分析部部司使,先是看过手中资料之后,略一沉思,说道:“在这个人口密集区,地下通道不会太长,我们按照张青藏身的店铺方圆三百步的范围内考虑。其中有三家系做小生意的夫妻,且还有子女父母同住,基本可以排除。另有一家经营豆腐作坊,进出人甚多,不适合挖掘通道,还有一户是个大院,系江淮路来的客商,查到在商社进货和大宗交易的情形,应当也不是。剩下的两户嫌疑最大,都是平日少有人进出……”   李君浩、许方义和展飞都边听边点头,表示同意胡三光所分析的结果。   许方义插话问道:“那个掩护小厮的茶客最后进了一家书画铺子,晚间只有一人住着,这次要不要留下?以后弥勒教有新的人过来,就可以通过这个书画铺子发现。”   李君浩想了片刻后,说道:“此事我要请示过大人之后,再做决定。不过,在此期间要一直让人将这书画铺子盯死。在行动司行动之前这位茶客若是有所异状,便果断让我们的探子先将他抓起来。至于刚才胡三光分析出两个可能会有通道的地方,我会告诉总司使大人,请求行动司的人都派人守着。”   ……   ……   齐鞭、张雄和丁英才带着赌命的心情去见了连继城。连继城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在第一时间内告诉了三人叶尘为保住他们六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三人欣喜若狂之余,那颗冷硬的杀手之心禁不住对叶尘充满了感激之情,心底深处真正的滋生出了对叶尘的忠诚。若说前面他们效命于华夏卫府是因为两个因素,一是身含鬼医的毒,逼不得已;二是为了身份地位和财富去拼搏。那么此时此刻,在这两个因素之外,有了忠诚和归属这第三个因素。   连继城带着三人回到华夏卫府,进入大院大堂时,黑娃、白小猫、岳正野已经等在了门口,其中白小猫和岳正野身上有轻伤,这是他们抓那弥勒教在开封分舵左护法李从治时所受的伤。   连继城啥话都没说,领着六人便进了大堂,七人走进一看不由一惊,大堂里面叶尘、李君浩、白沧海、许方义、韩虎、胡三光等华夏卫府部司使以上的人员已经集中一堂。   连继城带着六人才当即齐齐对叶尘跪下,齐声说道:“属下参见大人,多谢大人保命之恩,属下誓死效忠大人。”   叶尘微微一笑,挥手示意七人起来,说道:“年初建立华夏卫府时,我就说过,跟着我做事,我绝对不会让他吃亏的。好了,别跪着了,起来吧!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陛下给了我们半个月准备时间,半个月后,我将亲自前往吴越国解决你们惹出的麻烦。时间紧张,你们惹出的麻烦主要还是由你们去解决。”   六人精神一振,齐声说道:“请大人吩咐。”   说完,六人才起来。   叶尘这才说道:“之前小猫和岳正野抓来的马夫名叫李从治,是弥勒教在开封城分舵的左护法。极为重要,小猫和岳正野算是立了大功。从此人嘴里面,我们知道了弥勒教分舵所在,也知道当日给吴越国主弟弟钱武送去密函,让钱武去卢馆镇接应张继业的人是弥勒教在开封城的分舵右护法张青。此人是解决你们误杀钱武惹出麻烦的关键人物,必须抓活的,我要将张青送到吴越国与吴越国主当面解释。”   六人闻言,神色无比肃然,他们当然知道总司使大人以自己三次大功换得他们小命并不是绝对的,前提是要能够让此事不要影响大宋与吴越国之间的关系。所以接下来的行动事关他们的小命,他们怎能不慎重。   说到这里,叶尘目光扫过现场所有人,继续说道:“情报司的人根据李从治所提供的情报,已经打探清楚了弥勒教在开封的秘密分舵及张青藏身之处。下面就是行动司的任务了。”   白沧海、韩虎带着行动司几名部司使连忙从坐位上站起,白沧海说道:“请大人示下。”   叶尘点头道:“你们的任务分成两部分,行动司副使韩虎带着五百名华夏卫围剿弥勒教在开封城内的分舵万香楼,主要目标是万香楼玉肌院地下弥勒教真正分舵所在。”   韩虎出班躬身称是。 第318章 是假的   叶尘继续对韩虎说道:“你要记住,万香楼寻常护卫打手和小厮里面多半也会潜伏不着不少弥勒教的人。所以一定要注意,在抓捕的过程中绝对不能让弥勒教的人逃掉一个,不能确定但有嫌疑之人可先抓捕起来,过程中若有人激烈反抗,不好抓捕的可当场斩杀。鉴于万香楼客人比较多,韩虎注意控制好现场,不要引起混乱。”   叶尘继续道:“张青藏身之处人不会很多,但很可能都是好手,不排除有一流高手存在的可能,而且张青本身也是一名高手。白沧海亲自带着连继城、白小猫、张雄、岳正野、丁英才、黑娃、齐鞭对张青实施抓捕。鉴于情报司打探到的消息,张青藏身之处极有可能有通道,而通往之处可能有两个,地点情报司的人负责领路。因为不能进一步确定,所以这两个地方都要提前埋伏人。你们八名高手领头,带着一百名华夏卫,分成三组。怎么分你们行动司自己决定。但我的目标你们要清楚——我要活的且能够说话的张青。”   白沧海当即带着连继城、白小猫等七人躬身领命。   叶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行动司众人,说道:“另外,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请示过陛下,枢密院会调动禁军派出预备队,做好我们失手,全城搜捕的准备。但我绝对不希望最后动用禁军,丢我们华夏卫府的脸,所以行动司此次一定要成功。好了,鉴于刚才我所说两个目标,给行动司一个时辰的时间,具体筹划和人员分批调动到位,晚上亥时一刻准时行动。”   ……   ……   夜幕下的开封城大多数地方一片寂静,亥时左右正是万香楼最为热闹,也是一些人最为放松警惕的时候,韩虎身为行动司副使,华夏卫府建立之后,一直留守坐镇府衙,没有机会执行大任务,这一次终于有了机会,热血沸腾中,极为重视,做了最为严密的安排。   亥时一刻时,混进去的一百名华夏金卫从玉肌院附近的七八个小院中突然冲出,突袭了玉肌院,这一百名华夏金卫是由六十名江湖高手和四十名特训之后脱颖而出的禁军战士组成,可谓是行动司的精锐。在展飞的带领下,两三息间便将玉肌院子里面三十多名好手斩杀,然后打开通往弥勒教真正秘密分舵的地下入口,杀了进去。   与此同时整个万香楼外近四百名华夏卫,从四面八方巷子街道冲出,迅速包围了整个万香楼,万香楼的人才发现异常,百来名护卫很快被缴械,所有客人被集中在一起,其中几名朝廷命官在韩虎亲自确认之后,也一脸心有余悸的匆匆被放走离去。这时万香楼百名护卫中突然有十数人跳起欲逃走,且表现出了极高的武功修为,甚至斩杀了三名华夏卫,但很快被反应过来的华夏卫斩杀大半,活捉四人。   控制了外面局势,韩虎留下两百名华夏卫,让保卫部部司使黄楼平看着,自己带着两百名华夏卫迅速来到了玉肌小院。   ……   ……   与此同时,城南望月大街。   一百余人的队伍在傍晚时,已经分批潜伏在附近。   一个更夫有节奏的打起更,随着打更的声音,背街中窜出十二个黑影潜伏在张青藏身店铺后面的院子围墙下。这是一个纯由华夏金卫组成的小队,由白沧海亲自带队。   白沧海静静听了一会,确定里面有几只狗,照例的用绳子钓过围墙他一挥手,旁边属下扔进几块泡毒的猪肉,等了片刻后,里面传出几声呜咽声,然后白沧海率先翻身进入。   这个位置是三进中没有厢房的地方,里面总共有一间正厅,一间正房和四间厢房,此时都是一片漆黑,已经看过院落图的队员按照分组,到达目标房屋的门口,另外有部分人则进入了二进和一进。   身着黑衣的白沧海蹲在院中观察,正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显得十分怪异,有怪异的地方就是最可疑之处,白沧海估计地道就应该在那里。所有人就位之后,白沧海让旁边一名华夏卫发出一阵老鼠的吱吱声,围墙上随即缩回一人,来到大街上,对着那更夫舞动了一下手中的火绳。   更夫转眼看了看大街上,几个黑影已经到了书画铺子的门口,也晃动了手中的火绳,更夫随即朝着远处的钟楼摇起手中的灯笼,开封城的钟楼南面正对着望月门,能够看到灯笼的信号。   等待在各处的行动队同时发动,顺通商铺的院中,嘭嘭的破门声响起,各组华夏卫迅疾的破开房门,几人一组冲入屋中,三间厢房中传出几声惊叫,然后开始厮杀,三五息之后,厮杀惨叫声结束,留下十多具尸体。   正门的一名壮汉华夏卫猛力撞向大门,门栓咔嚓一声断裂,后面的华夏卫一拥而入。   白沧海知道刚才的厮杀肯定惊动了整个院子,若有地道存在,多半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这早在意料之中,且通道另一头早有埋伏,而他也有意锻炼自己的属下,也没有点明,跟在队尾,只听里面低声怒喝,原来里面多砌了一道墙,而且门十分结实,这组华夏卫中最壮的壮汉也没能一次撞开,后面的一个力气极大的小队长正在用铁锤破门。白沧海见此,心想这张青果然做事谨慎到了极点。   那扇门背后响起翻倒家具的声音,门叶在大锤敲击下一块块碎裂,但还没有破开,白沧海听到里面动静,眉头一皱,上前、抽剑,刷刷几下,那扇厚门上的木块纷纷跌落,暴露出里面堆积的书架衣柜,那小队长上前用身体直接撞开,后面众人冲了进去。   白沧海走入那间屋子时,地上躺着五具尸体,两个华夏卫已经在床下翻开两块木板,发现了地洞入口,其中一人手执细刀,打着火把跳了进去,接着又跳进去两人。   白沧海见此,也不着急,有地道的存在本身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以对方的谨慎,以及这个院子的布置,再加上对方的属下警戒。他本身就没想过能在这个院子里抓到张青。所以连继城和六名高手他一个都没有带,而是带着另外七十名好手去了另外两个可能的通道出口埋伏。   白沧海叫停其他人,自己跳下去看了一眼,洞很狭小,不过能直立行走,洞内火把光闪动,白沧海判断了一下方向,正是往东南方而去,那里就是嫌疑最大的一家房屋,白沧海不由浮起冷笑。   ……   ……   顺通商铺东南方的民房内,摆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几只老鼠吱吱叫着在屋中乱窜。地面上一块木板突然被顶起,露出一个洞口,几只老鼠四散而逃。   接着一个脑袋冒出来,身后有追兵,他来不及观察周围,慌忙钻了出来,但他没有不急着逃走,而是飞快的抓过旁边一根粗木棍,支在一个少说也有五百斤重,子下面,丹田运气,肩膀用力的往前一顶,那碾子缓缓滚动着,往洞口而去。   洞口已经看到有隐约的火光,这人咬牙切齿的发出唔唔的声音,拼命推动着碾子,一支火把刚出现在洞口,这人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一推,那碾子刚好压在了洞口上,将那火把盖在下面。   洞口一声怒吼,碾子底部晃动着亮光,下面的华夏卫在用力顶,但那碾子纹丝不动。   逃出的人喘息几口气,左右看看屋中,跑过去打开一个柜子,取出其中的包袱,在门口静听片刻后打开房门,外面是个寻常的单进院落,他一脚迈出去,刚刚发觉不妥,周围一条黑蛇一般的鞭子突然出现,缠住他的一只腿,猛的一拉,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两个黑影已经猛地扑上来,将他死死压在下面,一只手还捂住了他的嘴巴,下巴已经脱臼,显然是防止他口中含毒会咬毒自杀。   一支火把很快点起,齐鞭、丁英才、张雄带着三十多名华夏卫围了上来。齐鞭派出一人从院墙上翻出去报信,丁英才过来拉起地上人的头发,照着手中一张画像,骂了声脏话,冷冷地说道:“狗日的情报司怎么打探的消息,这人不是张青。”   被抓的这人咬着嘴唇,打定主意不说话,张雄道:“用刑,天亮前必须问出来张青藏身的地方。”   被抓的人知道不好挨,盯着这些人的动作,原以为他们要那些刀子、皮鞭、火炭烙铁之类的东西出来,结果却见他们拿了几块棉布,另一人提来了一桶水。   “这也叫用刑?”被抓的这人心中奇怪。   ……   ……   “大人,那个从通道里面出来的人招了,张青在衡衣坊。”望月门大街上,齐鞭忍住内心的激动,对因为没有抓住张青,恼怒之下亲自赶来的叶尘说道。 第319章 这次是真的   叶尘此时已经知道了刚才行动司在望月楼的整个经过,心中暗自佩服这个张青果然狡猾,转头对旁边李君浩、许方义和胡三光说道:“情报司的人在打探情报方面的能力还要加强。那小厮从万香楼千方百计来到这里,只能说明这个地方有问题,并不能确定一定就是张青藏身之处,夏飞听到小厮说要来找张青,并不一定就是那小厮一定要见到张青。显然是他在这个地方来见一个人,然后通过这个人找张青,而并不是真正的见到张青。你们情报司以后确定情报时不一定要百分之百确定了才让行动司出动,但一定要对情报的打探做到极致才行。”   三人一脸惭愧,躬身称是。   叶尘依然没有马上谈到张青,而是问道:“孟一仁在成香楼那边审过没有?除了万香楼和望月大街这两处之处,开封城内还有没有其它弥勒教的据点?”   胡三光赶紧说道:“刚接到消息,除了那间书画铺之外,还有三处弥勒教的窝点。这些据点全部和万香楼进行联系。”   叶尘冷冷一笑,“弥勒教在这方面还是嫩了点,所有据点都与万香楼有联系,万香楼一完蛋,所有据点就全部暴露。你们情报司在天下各处布点的时候,切记单线联系,宁可降低一些效率,也要保证各条情报线的独立,干你们这一行的,宁可麻烦,不可大意。”   “属下谢过大人指点。”李君浩、许方义和胡三光再次躬身说道。   这时,白沧海、连继城带着白小猫等六名高手赶了过来。   叶尘这才说道:“刚才没有成功是情报司的责任,你们行动司刚才做得不错,几尽完美,现在押着刚抓的那人前往衡衣坊张青的藏身之处,路上重新制定计划。”   白沧海几人恭敬称是,快速离去。   ……   ……   行动司依然分成三个小队,白沧海带的人押着抓住的那个人,用布团堵着他的嘴,领着一路到达了衡衣坊。   衡衣坊颇有几家官宦勋贵人家。前方的连继城正在黑暗中确定地方,他才不管这里是谁的府邸,只要是白沧海一声命令,就算是宰相的别院他也要进。众人顺着所抓之人所指方向,低声与其确认地方,被抓的人嘴巴被堵着,只能用点头表示。   等到目标位置确认,白沧海一摆手,连继城和六名杀手立刻靠了过来,这里没有条件看地图,白沧海就指着前面的巷口对两人道:“就是那处带阁楼的地方,张青住阁楼的可能不大,因为那里最不便于逃脱,应当是在正屋中。”   连继城低声道:“张青选的那地方甚好,那个位置在巷子中冒出一段,从阁楼的两面正好能观察到两边的巷口,就怕晚上有人守夜。”   白沧海点点头,说道:“这里多半也有地道,所以连继城一人先潜入查探情报,若是人少的话,我们几个人进入,所有华夏卫小队围在外面就行了,以免人多容易暴露,让那张青提前察觉,钻入地道逃走就不好了。”   连继城答应一声。脚下一点消失在黑夜中,远远的,白沧海隐隐看到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翻身飘进了阁楼所在院子里面。   三十多息后,连继城又回来了。   “大人,里面就十来人,属下建议由大人带着我和齐鞭、白小猫、岳正野、丁英才、张雄潜入就行了。中间再让外面人学鸡鸣狗叫声,再模仿更夫打更,遮掩我们潜入的声音。”连继城说道。   白沧海略一思考便说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做。”   ……   ……   衡衣坊中的一间普通小院中,张青正在床上翻覆,这里是他真正的巢穴,只有十多个心腹在外面替他警戒,这十多个心腹平日以各种身份轮换着掩护,只与顺通商铺联系,绝不与万香楼有直接联系。而这个地方除了顺通商铺的负责人之外无人知道,连在万香楼看守分舵的几名教中高手及已经被华夏卫府抓住的左护法李从治都被瞒着。   即便有多重的掩护,但张青最近还是忧心忡忡,常常夜不能寐。通过这几天收集到的消息,可以看出华夏卫府所表现出的能力超乎他之前的想象,越是了解,越让他心惊。就连小明王上官冰云竟然也差点被杀,此事更是让他感到震惊。   这也是张青这些天行事极为谨慎的主要原因。   此时外面响起第一声鸡鸣,接着就有一阵狗叫,张青也没有在意,鸡鸣的时候外边有几条狗经常会叫。天又快亮了,对张青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最近忧心忡忡,所以他睡眠质量非常差。   叹了口气,张青索性盘退坐起,准备打坐修炼一会,以彻底恢复睡眠不足带来的困乏。   这时,外面响起巡更的叫喊声音,然后是几声棒子响,张青同样一点都没有在意,微微闭眼准备开始运行教主亲自传授给他的功法。   若非听觉远超常人,很难察觉到鸡鸣狗叫声和打更棒子声遮掩下,外面十多人被人无声无息中或割喉,或被捂着嘴刺穿心口而死,然后又轻轻放到地上的声音。更没有察觉到窗户缝隙中有一股轻烟钻了进来。   突然,张青嗅到一股淡淡的异香味,想起江湖上一些杀手、采花贼经常用到的一些手段,猛的睁开双眼,脸色一变,赶紧屏住呼吸,快速的伸手抓住床边上的长刀。然后飘身下床,向床下飘去。床下有地道,他只要下了地道就可逃走。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房门嘭一声大响,门栓在空中翻滚而过,门叶狠狠撞在墙壁上,一个人影跟着门叶一起扑进来,两边窗户的窗格也如同碎纸片一样碎开,各有一道人影窜入。   张青心中惊惧对方手段的同时,也感到庆幸,因为他眼看着就要钻进地道,甚至他的半个身子已经钻入了地道。可是就在这时他感到脑袋一阵眩晕,知道是之前所中烟毒开始发做,但他依然有信心逃走,因为此处的地道中设计有机关,只要他进入地道,地道口就会封死,短时间内根本打不开。   然而,就在张青半个身子钻入地道时,一只鞭子从左边窗户窜入的齐鞭手中弹射而出,犹如灵蛇一般瞬间钻入床下,缠住了张青的一条腿。张青钻入地道的势头顿时停了下来,甚至被鞭子传来的一股大力向外拉去。   张青大惊,右手中长刀向鞭子削去。   嗤的一声,他手中长刀不凡,实力更是不弱,竟然将材质不同寻常的鞭子给砍断了。张青脱离了鞭子拖拉,正准备再次钻入地道,可惜就在这时他头顶的床被一劈成两半,破门而入的白沧海手中持剑闪电般向他刺来,张青大喝一声,长刀挥动中竟然将白沧海的剑格挡而开,表现出了颇为强悍的实力。   将剑格挡而开的瞬间,张青就要拼了命的继续钻入地道。但七根细如毛发的银针从右边窗户中窜入的连继城手中飞出,张青刚才虽然挡住了白沧海的剑,但自己的刀一时也被震到了一边,且体内受到震荡,再加上半爬着身子,又中了毒,根本躲闪不开,那七根银针却已经打入了他七处穴道。   张青身体一震,感到身体顿时变僵硬无比。   这时,张雄、白小猫、岳正野也进了屋,众人在屋中警惕的搜索了一遍,看见张青身下的地道入口,众人心中一阵庆幸的同时,也不禁佩服张青此人行事的谨慎。确认没有威胁之后点起火把,其中一个火把凑到张青脸庞附近。   火把光闪动着,将一个个黑色的影子投射在灰黑色的墙壁上,张继业呜呜的在地上叫着,但却动不了,他知道这些是华夏卫府的人,也知道他们打火把是要确认自己的身份。他宁可死也不想落在这些人手上。但他此时除了能够发出声音之外,根本动不了。   “这次没错,是张青。”连继城说道。   “张雄、小猫、岳正野你们三人进入这个地道,看通往何处,若是那一头有人,能抓捕就抓捕,抓不了的就全杀了。”白沧海说道。   三人恭敬称是,然后拿了一个火把跳入了地道之中。   ……   ……   天刚刚蒙蒙亮,赵普便被侍女叫了起来,因为今天有大朝会,且朝会上是要对攻打南汉和平定川蜀功臣进行封赏。   赵普在四名漂亮侍女的伺候下,穿上朝服,用过丰盛的早餐,在一群人簇拥下,一边向外走去,一边想着这几天对南唐使臣威逼和对吴越使臣的商谈结果。他心中得意的同时,不由想起了给自己创造出这次在天子面前表现机会的那位年轻侯爷,没有丝毫感激,有的只是深深的忌惮,甚至敌视。   赵普本以为有了这一次华夏卫府误杀钱武的大祸,天子应该不会再将监察天下官员的大权交给华夏卫府。 第320章 他们都杀了自己的小妾   结果,昨天他在给天子汇报吴越使团相关事情时,以言语稍稍试谈了一下,天子依然坚持要让华夏卫府监察天下官吏。   赵普都想不起自己这些年收了多少官员的财物,帮这些官员又办了多少事情。但他知道华夏卫府只要开始对下面官员动手,一不小心就会牵连到他,所以满朝文武最不想让华夏卫府拥有监察天下官员权力的人恐怕就是百官之首的宰相赵普了。   赵普眉头微微蹙着,正在想着朝会回来之后,就开始着手清理一些证据尾巴。突然一名心腹来到他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其中隐隐有万香楼、弥勒教和望月街几个字眼。   赵普听了之后,停了下来,神色有些复杂的喃喃自语道:“叶尘……华夏卫府好手段啊!”   说着话,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对旁边管家说道:“万香楼的老板是不是每年都给府上送一份重礼。”   管家想了一下,点头道:“回禀相公,万香楼每年的确都有一份重礼送到府上。不过小人记得他们只求相公帮他们办过一件小事。”   赵普眉头紧紧蹙起,他实在是想不起来帮万香楼办的是什么事,有些烦躁地问道:“本相帮他们办的是何事?”   管家想了好半晌,才说道:“好像是万香楼老板的一个侄子官职调动的事情。名字叫什么小人也想不起来了。”   赵普想了一下,依然想不起来那万香楼老板侄子是谁,实在是他这几年做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脸色有些难看,说道:“赶紧去查清楚万香楼老板的侄子是谁。”   管家答应一声,正准备离开,突然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转头看了一眼后院门口送赵普出来的一众妻妾,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相公,七夫人是前年冬天万香楼送的礼物。”   赵普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挥手间让身边的人退开,只留下管家一人。转头看了一眼内院门口正冲着他甜美中带有亲切意味微笑的七夫人,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这位七夫人是他最宠爱的小妾,本来以其身份即使成为他的小妾都不够资格。   刚开始万香楼送来的时候,这位七夫人也只是以侍女的身份供他淫乐,但这个小妾实在是太过讨他喜欢,特别是在床上云雨之事,是其他妻妾远不能够相比的,所以他才不顾对方卑贱的身份纳其为小妾。   半晌之后,赵普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低声对管家说道:“七夫人最后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管家想了一下,小心地说道:“约莫有三个月了。”   赵普幽幽说道:“制造一个意外,让她死了,然后找个借口再给府中下人一些赏钱,堵住他们的嘴,统一口径。再散出消息就说本相公的七夫人三个月前已经死了。”   管家心中一寒,看着赵普的脸色不敢再问为什么,赶紧恭敬称是。   ……   ……   晋王府。   正准备出门上朝的赵光义听说了昨晚上开封城内万香楼和望月街所发生的事后,脸色同样很难看。   “本王若是没有记错,万香楼当初扩建时,与周边几家商贩打官司,是本王让开封县令有意偏袒万香楼。只因为本王收了他们五千两银子和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如今又成了本王的九夫人。”赵光义铁青着脸色恨恨地说道。   旁边管家小心的点头称是。   赵光义深吸一口气,说道:“弥勒教果然好手段……真是该死啊!若是有一天,弥勒教想杀本王,岂不是本王的那位九夫人立刻就会变成杀手。”   管家不敢接话。   赵光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让人去偏院中叫来血杀,又留下管家,挥退其他仆人护卫,对两人说道:“将本王的那个九夫人连同她院子里面的所有仆人全部杀了。血杀带着你的人去杀人,管家做好善后工作。然后散出消息,就说本王九夫人年初便病死了。”   血杀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点头称是,管家瞳孔收缩中,犹豫了一下说道:“王爷!九夫人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您看要不将她送离开封就行。”   赵光义脸上有过刹那间的犹豫,但最后依然变成一脸的冷漠,说道:“本王不缺儿子,弥勒教一手策划了川蜀暴乱,前几天又派人刺杀了陛下,本王若是再将弥勒教的妖女留下。此事一旦让华夏卫府传到陛下耳中,陛下会怎么想?”   管家再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恭敬称是。   ……   ……   一大清早,与“两赵”府上类似的一幕,还在开封另外几位朝官家中发生,只不过相比起赵光义和赵普的狠辣,有几位朝官只是让人将自己的女人送离了开封。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虽是小妾,但却有了几份感情。特别是那些已经生下一男半女的,总不能让娃没娘吧!   另外,还有不少级别稍低,或者不在关键位置的官员这几年也因为各种事情收过弥勒教的财物,事情不大,但却让他们与万香楼有了牵连。他们听说了昨晚上在万香楼所发生的大事之后,同样心中忐忑不安。恨死了弥勒教,也恨死了华夏卫府和叶尘。   就这样,华夏卫府昨晚上针对弥勒教在开封分舵的围剿之事,就以让不少人心惊的方式传遍整个开封,震惊了整个朝野。   ……   ……   将张青抓住之后,叶尘没有给孟一仁在弥勒教狂热信徒身上试验他拷问手段的机会,直接动用了黑蚁蛊虫,连夜便问清了一切。   叶尘知道了误杀钱武之事的经过,对于前往吴越国说服钱傲也有了一定的胜算。   同时,他也从张青口中知道了一些其它事情。   比如,开封府下辖的太康县县令高德才和他的妻子苏雪曼与弥勒教的关系。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叶尘便派出了白沧海带着连继城和十数名杀手连夜前往太康县。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不是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县令和其夫人,而是猜到上官冰云可能藏在那里。   不过,叶尘对此并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所以特意给白沧海交待过,若是探明上官冰云不在太康县或者已经离开,那就不要动太康县令夫妻二人,留着下一次钓鱼。   当然,从今往后太康县令和他的妻子必将处于华夏卫府情报司的严密监视之下,可以想见的是,那太康县衙和后院中很快便会有华夏卫府的人。   另外,还比如朝廷中都有哪些人间接的帮弥勒教办过事,收过钱财和女人。   叶尘心惊于弥勒教手段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头疼,因为他所问出收了万香楼女人的名单中,还有曹玮和罗耀顺这两个家伙。   叶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派人给两位好兄弟连爷通知了一下,罗耀顺和曹玮回话内容都大体一样,在感谢叶尘这个好兄弟的同时,也表示连夜会将各自的女人处理干净。   叶尘并不惊讶两人的心狠手辣,因为他们两人收了这个女人还不足一个月,准确的说是打完南汉,回到开封之后,罗耀顺和曹玮一起去万香楼召妓,万香楼设了一个很巧妙的局,分别给二人各自送了一个女人。   这两个家伙品尝过各自女人的味道之后,实在感觉这女人太过迷人,便瞒着各自的父亲,在外面找了个院子做那金屋藏娇之事。好在时间不长,除了肉欲之外,没有什么感情,再加上得到叶尘的通知之后,细细想来就是一身冷汗和后怕,两人也是带兵打仗,杀伐果断之辈,自然将这两女人直接给杀了。   ……   ……   广德殿中大朝会正常举行。不管一些朝官心中有多忐忑,是不是刚刚在家中下令杀过自己的小妾,但在这个时候都脸色如常。   能够走到朝官这个位置上,不管做实事的能力怎么样,这份城府和养气的功夫却都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准。   今日朝会上除了大宋官员之外,南唐正副使臣和吴越国副使臣也位列其中。只不过看这三位的脸色都不好看。   但一见这两国使臣在场,一些参加朝会的大宋官员忐忑不安的心便稍微安定了一些,不管怎么说有外人在场,不管叶尘,还是陛下,应该都不会将昨晚上的事情拿出来说的,就算拿出来说,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自爆“家丑”。而叶尘也是刚刚进宫,想来还没有单独见过陛下,这也算是给了他们处理一些事情的缓冲时间。   文武百官对着龙椅三呼万岁之后,南唐和吴越国使臣一一上前拜见了大宋天子。   紧接着,赵匡胤便对王继恩说道:“开始吧!”   王继恩恭敬称是,尖声喊道:“宣受封赏之人进殿。”   王继恩的话被大殿门口小黄门重复了一遍,十多息之后,三十多名受封赏的将官走了进来。相对殿中文武百官,他们大多相对要年轻得多,并且身上有着一股难以遮掩的杀伐之气和昂扬战意。   赵匡胤见此,微微颔首,心中满意。 第321章 久违的封赏   其中曹玮、罗耀顺、王超、杨延平、展熊武这五位跟着叶尘打南汉的部将及华夏卫府的李君浩、许方义、胡三光也在其中。   赵匡胤没有说多少废话,先是照例对攻下南汉之事和剿灭川蜀之乱语言华美的一番肯定和表扬,然后就直接让王继恩宣布封赏圣旨。   华夏卫府总司使祥府侯叶尘统帅一万大军剿灭南汉军三万五千余人,攻下州县八座(包括伍彦柔投诚的四座州城),破南汉京都及皇城,击杀天一道陈景元,此为第一大功。另亲率两千华夏卫夜行百里,破袭八万流寇,且调兵围堵,力挽狂澜,平定川蜀暴乱,此为第二大功。叶尘功在社稷,加封世袭开国侯,叶氏小妾韩可儿封七品诰命夫人。   叶尘当仁不让乃是攻下南汉和平定川蜀之乱第一人。但如今头功和大功犹在,可实际上真正的封赏却没有了。上面这些封赏中世袭开国侯虽然同样让人震惊,让包含赵普、曹彬在内所有人都感到羡慕,但其实只是赵匡胤为感谢叶尘的救命之恩,同时也是履行天子的诺言。至于韩可儿的七品诰命夫人这种封赏,向来与功劳没有多大关系,只与天子对臣子的宠信有关。这还是韩可儿只是小妾,若是正妻,至少也是一个正四品的诰命夫人。   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叶尘原本的封赏是加食邑一千户,晋升忠武军节度使,加封为祥符开国郡公。当然,朝野上下所有人也都知道叶尘为何这些封赏没有了的具体原因。   也有一些人突然发现了他们一直忽视的一个问题——这位大宋,乃至整个天下,年轻一代第一人,大宋国最年轻的权臣,开国以来第一个世袭公侯叶尘没有正妻。   一些大臣眼中一亮,便随即便隐去了眸中的一些想法,脑海中开始盘算自己的女儿多大了,容貌、人品等各方面能不能拿得出手?没有女儿,或者女儿年龄实在太小了一些的大臣则暗中开始深深的遗憾。这其中甚至包含晋王赵光义和宰相赵普。   ……   ……   接下来就是其他人的封赏。   行营兵马都部署潘美统帅四万大军剿灭南汉军五万六千余人。攻下州县六座,擒获南汉帝刘鋹,功在社稷,加食邑五百户,晋升为山东东道节度使,再加代国县公,官升宣徽南院使。   建雄节度使赵赞统帅四万大军剿灭南汉军三万两千余人,攻下州县五座,击杀南汉宰相龚澄枢,功在社稷,加食邑五百户,晋升为保信军节度使并同知广州,加封为蓟县开国侯。   三位主将之后,接下来便是下面立下大功,表现突出的将官。   叶尘在之前的攻伐南汉报功奏折中,毫不吝啬的在上报功劳时,着重向朝廷和天子向罗耀顺、曹玮、杨延平、王超、展熊武,以及三次破城时负责内应的许方义和胡三光大肆请功。   别人不提,只说叶尘麾下几人。   罗耀顺官升一级,由原来的从五品的御前步军指挥使晋升为正五品的枢密院都承旨,加食邑两百户,并加封为宿县开国县男,算是有爵位的人了。其中最让人羡慕的是升迁为枢密院都承旨,这个位置和曾尚飞的签书院事是枢密院除去正副使之外,两个最为紧要的位置,相当于后世军委办公室主任。同时也往往是天子真正心腹的一个体现。   越是对大宋朝廷了解,叶尘越加发现罗家与赵匡胤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他生出这个判断出自三个方面的缘由。   第一,罗公明自当三司副使时,便一手掌控着整个大宋天下的钱,算上去年晋升为三司正使之后,已经有九年。这份信任,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拥有的。   第二,叶尘在晋阳刚认识罗耀顺时,后者便是天子真正的心腹。当时叶尘制盐之事何等的重要,而制盐秘法又是何等的一笔庞大财富,当时赵匡胤便让罗耀顺出面与叶尘负责此事。   第三,赵光义和赵普之争,即使是薛居正和吕馀庆这两个副相虽不至于彻底向谁靠拢,但也不得不有所倾向。可是罗公明在赵普和赵光义百般拉拢之下始终保持不偏不倚,可这么多年不但毫发未伤不说,罗家父子爵位和官位还一路高升,越加富贵。   由这三个方面就可看出,罗家与赵匡胤的关系极不简单。甚至可能比赵普和曹彬等这些开国老臣还要亲密一些也说不定。   ……   ……   心中想着这些事情,叶尘又被下一个人的封赏吸引走了注意力。   曹玮军职不变,但官职加封宜州防御使,品级同样升了一级,加食邑两百户,并加封为武威开国县男,同样算是有爵位的人了。   有了刚才罗耀顺封赏生出的一些想法,叶尘突然由曹玮身上也发现,相比罗家,曹家在天子心中的宠信,可一点都不比罗家差。   如今军中,曹彬虽然还只是枢密副使,但实际上从军中威望势力、军功资历及身份地位来看,实为军中第一人。他同样是可以不用理会赵普和赵光义之间争斗的人。   实事上,叶尘也知道,赵匡胤之所以能容忍赵光义身居高位且结党营私,且还有意让其和赵普在朝中打擂台,而不担心赵光义和赵普会做大的原因或者最大的底气,自然是军队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而这份底气除了如今大宋军中制度不同于历朝历代之外,另一个最大的因素便是曹彬和其他老一辈的军中大佬对天子的忠心耿耿。   想着这些事情,叶尘想起原本历史的发展,心中暗自感叹,或许原本历史中,赵匡胤之所以突然暴死,死的不明不白,便是因为太过自信的缘故。   具体的说,就是太过相信一手牢牢掌控着军权,一手牢牢掌控着财权,便不怕任何人有异心的态度,从而忽略了身边看似不起眼的一些人,比如宫的太监、宫女,后宫的那些妃子。要知道,大船航行天下,只要坚固,飓风大浪这些强大的外力也损坏不了,但是有时候船上一名不起眼的船员从里面凿穿一个洞,就可以让大船翻船。这或许便是所谓的阴沟里翻船。   “或许我工作之一就是在大船倾倒之前,将大船破的洞及时补上,然后找出凿洞的人,将他杀了。只是,我真的能够将所有的洞都补得上?”叶尘心中暗忖道。   ……   ……   杨延平和王超都由正六品的军都虞候晋升为从五品右厢军军指挥使,各加食邑两百户,但杨延平封为开县男的爵位,可王超没有爵位。   展熊武由从六品营指挥使晋升为正六品的军都虞候,和王超一样加食邑两百户,没有封爵。   叶尘听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五人功劳上报是一样的,但封赏却不一样,叶尘估计是因为在赵匡胤看来,王超和展熊武与他关系太过亲密的缘故。罗耀顺和曹玮同样与他关系亲密,但这二人背景又不一样,二人的父辈对天子忠心耿耿,相对来说赵匡胤不用担心什么。   叶尘心叹了口气,知道主要是如今华夏卫府的势力和下一步权力太过庞大的原因。赵匡胤不想自己拥有能够影响军队的力量。   接下来的封赏也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这一点,李君浩、胡三光和许方义,他们三人都封赏了开国县男爵位,各加食邑五百,官职没变。   总体来说,除了叶尘之外,天子这一次还是比较大方,只是没有赏赐金银,看来最近国库的确紧张。   受封之人一一出班跪下谢了天子赏赐。   接下来,赵匡胤宣布对有功之臣进行赐宴,同时也算是宴请南唐和南汉的使臣。众人直接转移地方,前往另一处的大庆殿。对于这一点,叶尘心中又是感慨赵匡胤做事还真是务实,在省钱这一方面真是达到了极致。这么重要的两场宴会都能够放到一起。他估计两国使臣心中肯定会有想法,甚至暗中鄙视。   实事上,南唐使臣李从善和徐铉此时心中就是一阵鄙视,在他们看来,这样极为不合礼数,更是对他们极大的不尊重。但他们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满。至于死了正使的吴越国副使就更不用说了。   大庆殿之中,赵匡胤高高坐于龙椅之上,下方设了十数张案几,所坐之人皆是大宋朝廷的权贵重臣,像一般的官员只有在偏殿用膳的资格。叶尘如今的身份不低,又是今日头号功臣,名义上今天是对有功之臣的赐宴,所以他高坐于左手第一张案几上,旁边紧挨着潘美,潘美之后者是按照官阶大小的一众武将,罗耀顺、曹玮、李君浩也在其中,只不过排到了靠后,快要接近大殿门口。王超、展熊武、杨延平、许方义、胡三光等人因级别不够都去了偏殿。 第322章 是怕酒中有毒   又因今天这场国宴还有宴请两国使臣的目的,叶尘对面而坐的是南唐和吴越两国的使臣,之后紧挨着的才是大宋一众文臣,赵普排第一个,之后是赵光义,再后面则吕馀庆、薛居正、沈义沦这三个两府重臣。   一系列的仪程之后,庆功宴终于开始,众人落座。   一坐下,对面李从善神色复杂的打量叶尘,而徐铉那两道宁静之中自有深意的目光已经投到了叶尘的脸上。旁边吴越国副使高平升看向叶尘充满了浓浓的敌意和恨意。只是每每叶尘看过去时,后者赶紧低下头不敢和叶尘对视。   叶尘对于三位异国使臣的眼光自然有所察觉,南唐正副使自不用多说,叶尘心中再次惊叹于蛊虫的神奇——他与南唐正副使没有什么交际时,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异样,也就是说蛊虫不会对二人思想行为产生任何影响。在平日生活中,唯一的不同或许只是他们的饭量会有所增加吧!   叶尘突然想起自己前几天吩咐徐铉今天宴会上做的事情,不由微微一笑,心中暗忖道:“徐铉做完之后,恐怕会对自己的大胆感到后怕。”   而吴越国副使高平对他的态度让叶尘心中生出各种猜测。他知道按照计划就这一两天,吴越国使臣就会先行回国。他认为在高平升离开开封之前有必要和对方见一面。   ……   ……   菜品、酒水、水果、糕点被端在美丽的宫女手中,悄无声息却又落落大方地分置在各个案几之上。叶尘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他最近的食量越来越大,他怀疑与藏在自己体内的血皇蛊母有关,虽然这血皇蛊母让他拥有了堪比神魔地般的能力,但他始终认为体内拥有异物不是好事。实事上,他一直和喻清妍在寻找将血皇蛊母从他体内赶出的办法。   赵匡胤突然对坐在右手边中间,正胃口极好的吃着东西的刘鋹生出很大的兴趣,或者说他很享受一国降帝在他面前以臣下之礼和他说话的这个过程,即使刘鋹实为傀儡皇帝,但也毕竟是南汉正统皇家血统。   赵匡胤突然刘鋹说道:“刘卿!朕听说你心灵手巧,曾经以珍珠编结成一只马鞍和一条游龙,据说十分工巧精致。可有此事?”   刘鋹一听,赶紧站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中间跪倒在地,山呼万岁,顶礼膜拜,叩头如捣蒜。   赵匡胤见此,心情大好,虽不耻刘鋹为人,但是见到他在自己面前如此模样,却是龙颜大悦,他对刘鋹的反应很满意,摆手让他坐下说话。   刘鋹表现得很听话,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才恭敬之极地说道:“回禀陛下!微臣的确心灵手巧,也的确用珍珠编结成一只马鞍和一条游龙。并且,微臣今天还将这两件东西带来了,准备献给陛下。”这刘鋹虽然性格有些扭曲残忍,但单是从心性来说,其实极为单纯,此时说起他的擅长之处,却是犹如一个小孩子一样,一点都不谦虚,且还献宝一般的一脸的骄傲。   说着,他便从自己座位下面,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两样东西,旁边小黄门上前,拿了过去,递给了赵匡胤。   赵匡胤有些意外,他却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这家伙还带来了礼物。他却不知道刘鋹今天本就带这两件东西想讨好他,但一直不敢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将礼物献给他,赵匡胤这随口一问,刚好让刘鋹找到了机会。   赵匡胤有些好奇的拿到手中看了两眼,发现这珍珠马鞍和珍珠游龙的确编制的极为巧妙和精致,对刘鋹工艺之巧、心性之灵,大为叹服的同时,也越加鄙视刘鋹。   他望着这些绮靡华美的玩物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继而对左右的大臣们说道:“那天一道妖道或许比较难缠,但刘鋹虽然好工巧,遂习以成性,倘若能把这种聪明用在治国上,说不定就能够摆脱天一道的控制,说不定也就没有了今日之亡国。”   众臣纷纷附和表示陛下圣明。刘鋹自己也只是嘿嘿笑着,没有任何羞耻尴尬之色。众人目睹他这样子,对他更为鄙视。   “来人,赏赐刘鋹百两黄金,一杯御酒。算是朕收了你这两件东西的回礼。”赵匡胤最后说道。他准备将这两样东西放于后宫,不是用来把玩观赏,而是想将其当作鉴戒之物,以提醒自己不可昏庸,否则那刘鋹今日的结果就是自己将来的结果。   天子一言一行便是圣旨,旁边王继恩赶紧命人斟上一杯酒,给刘鋹端去。   刘鋹接过酒杯,脸色突然大变,双手哆嗦得像秋风中的树叶,几乎端不住酒杯,额头上早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脑子里立时闪出了在国内时,自己常用鸩酒毒杀大臣的惨景。那些大臣们喝下鸩酒之后,毒性顷刻发作,脸色青白,口鼻冒血,腹疼如绞,满地打滚哀号……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连忙在原地双膝跪地,哀哀哭泣道:“微臣承祖父基业,拒违天朝,劳王师致讨。罪孽深重,固然当死。现在已经太平,陛下若能不杀微臣,微臣只求当个普通的布衣百姓。愿延微臣之旦夕生命,以成陛下生成之德。微臣实在不敢饮这杯酒。”   听他说了这一通,宋赵匡胤一时愕然,满殿人瞠目结舌。   赵普最先反应过来,玩味地说道:“陛下!恩赐侯是怕酒中有毒。”   赵匡胤一听,不由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朕推心置人腹,平生做事光明磊落,岂能乘人之危,背后下手,做些鼠窃狗偷的小人勾当?你也太小看朕了。王继恩这杯酒既然恩赐侯不敢喝,你自己喝了吧!”   王继恩一怔之后,当即跪下谢恩,但他突然想起这会不会是陛下察觉到了什么有意对他试探,甚至这酒中真有毒。毕竟虽然是他刚才命人倒的酒,但倒酒的小太监可不是他的人。   王继恩这样想着,动作有些缓慢,趁着端酒的瞬间抬头看了一眼赵匡胤,发现后者对他的慢腾腾动作有些不悦,心中一凛,赶紧一口喝了下去。感觉无事,王继恩心中长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后背都已经湿了。   “好了,给恩赐侯再倒一杯酒吧!”赵匡胤说道。   刘鋹这时那颗悬着的心,这才平平稳稳地放在实处。但是那一张胖脸,刚才都没有什么反应,此时却早已羞得像猪血一般,连忙叩头谢罪。   ……   ……   赵匡胤毕竟是武将出身,大宋国建国才十多年,一些宫中规矩礼节上却远没有南唐繁琐,宴会上更是没有太多太大的规矩,接下来赵匡胤宣布进入自由模式,已经习惯了的大宋文武百官便开始热闹了起来。互相敬酒的敬酒,趁机结交的结交。显得有些乱,赵匡胤看在眼中,却丝毫不以为忤,这一幕落在南唐正副使臣眼中,心中又是一阵鄙视。   叶尘主动向赵光义和所有两府重臣及罗公明、潘美率先敬了酒,表现出了身为后辈的谦虚。然后又坐在自己位置上不管不顾的吃喝了起来。   不料,他刚没吃几口,潘美和在场的几名军中年轻一些将领都纷纷过来给他敬酒,话语间善意十足。叶尘不敢托大,一边客气的喝着酒,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同时又担心自己和这些军中大将关系太过亲密,会让赵匡胤对自己有所猜忌。一边心中纳闷这些军中猛将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客气,以前可是从没有这样过的。   但紧接着,叶尘便想明白了怎么回事。行军打仗之事首重情报和后勤,而华夏卫府此次在南汉及川蜀所表现出来的打探情报的能力让所有军中大将大吃一惊。以如今华夏卫府遍布天下的情报网,在战场上所能够发挥的作用,只要真正的懂兵事的人没有不清楚的。华夏卫府能够在情报方面为军方提供了极强大的支持,能够让那些将士们少许多死伤,军方当然喜欢华夏卫府。另外一个方面,自然是因为这些天传言中华夏卫府下一步会拥有监察天下官员的职司和权力,他们虽然属于军方系统,但也是大宋官员中的范畴。   而那些文官勋贵们,早就想上来给叶尘敬个酒,交谈几句,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最差的也想混个眼熟,好为将来可能要做的事情铺垫一下。可因为天子还在场的缘故,他们反而不敢上前来和叶尘套近乎,否则被天子认为他们是“做贼心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甚至哭笑不得了。   就在这时,南唐使团李从善和徐铉两人互视一眼,徐铉突然站了起来,向龙椅上的赵匡胤拱手一拜,说道:“陛下,臣徐铉有话要讲。”   赵匡胤眯着眼看了徐铉一眼,有些意外,看了一眼看着徐铉皱着眉头的赵普,才对徐铉说道:“徐爱卿虽然是南唐的官,但如今也算是我大宋的臣子,有什么话就说吧!” 第323章 大好前景和钱景   徐铉说道:“今我唐国之主宅心仁厚,自继位以来勉力勤政,无甚陨越,境内以安,庶民粗足。养兵唯图自保,并无问鼎天下之心。今大宋陛下英明,天下归心,唐国亦不落人后,为庶民百姓计,所以才自削国号,降格为王,善事大宋,息兵恤民,今后宋国与唐,君臣和气,永弃兵戈,实为幸事。”   赵匡胤细细品味,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你说唐国养兵唯图自保。以前也就不说了,如今你唐国已经成为我大宋属国,你们的安危自有朕的大军负责。不如朕借大军驻兵于唐境如何?”   徐铉继续说道:“陛下!自古以来从未有主国派兵驻扎于属国的先例。我唐国甘愿对陛下称臣,一片赤诚,希望陛下亦仁主之心待唐国,勿生刀兵,致天下糜烂。天下无千年不亡之国,为宏图霸业,致万千黎民疾苦,非百姓之福,实千古之罪人。世上无百年不死之人,若陛下欲以武力迫唐,则唐国上下,自君至民,必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断无不战而笑,贻万世耻笑之理。”   赵匡胤微微一笑,心想这徐铉果然名不虚传,好一张铜齿铁牙的利嘴。这般想着他转身看了一眼赵普,赵普当即会意,说道:“徐大人此言差矣,唐国既然已经成为我大宋属国,我大宋自然不会对唐国动以武力。只是唐国已经是我大宋属国,那唐国朝廷上下,自唐主至下,人人都算是我大宋陛下的官,大宋陛下的百姓。陛下若是让唐国君臣做什么事,唐国君臣自然应该遵从才是。”   徐铉转身对赵普拱手行了一礼,又道:“我唐国今疆域不及大宋地域之广,兵员不及宋国骁勇善战,然江南多江河湖泊,唐拥水军数十万,俱擅水战,而我北地兵马纵于湖河养兵,穷十年之期亦难成大器,而兵已疲老矣。此为唐之长处。大宋若善待唐国,我唐国则以臣礼侍君,永无反意,否则,我唐国主曾亲言:‘若王师见讨,当躬被戎服,亲督士卒,背城一战。如其不获,乃聚万民于全力,终不做他国之鬼’。陛下,我唐国臣服于大宋,是为息刀兵,养万民。又兼陛下仁德之主,必不致苛待唐人,故有归心。今我唐国递顺表称臣,希望陛下能承诺待唐主君臣如父子,永修睦好,不启战端。否则,我唐主数十年仁政深得民心,今长江天险可恃,百万民心可恃,金陵城坚可恃,群臣心齐可恃,宋师虽强,无足畏也。”   赵匡胤一方面自持身份,另一方面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给这个承诺,甚至一些话不能由他说出口,否则来日对南唐用兵时再反口,有损他天子金口玉言的形象,所以才暗示由赵普当这个恶人。赵普自然明白赵匡胤的意思,所以又说道:“徐大人口口声声说我大宋开启战端,莫非南唐君臣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比如七日前刺杀我大宋陛下不只是弥勒教的阴谋,南唐朝廷都有参与?”   徐铉脸色一变,一脸悻悻然之色,躬身向赵匡胤一拜,坐下喝起了闷酒,不再说话。但紧接着身体微微一震,好似突然才反应过来似的,对自己刚才所行所言一脸恐慌,心想七日前自己和李从善带来的人刺杀了大宋皇帝,自己和朕王身为正副使不死已经是万幸,刚才怎么会还有胆子说那些话。他心中后怕不已,脸色便有些苍白。   叶尘目睹了徐铉所言所行,以及刚才神色的变化,心中再次为蛊虫神妙惊叹的同时,也是对徐铉完美的完成了自己交待的任务而感到满意。   他让徐铉特意当众说这些话,是担心徐铉和李从善回到南唐之后,会被李煜和弥勒教教主楼炎明在一些方面有所怀疑,从而联想到这两人与自己有关联。从而影响他下一步在南唐的谋划。   在他的全盘计划中,在南唐地位和名望极高的李从善和徐铉将会是他对付弥勒教和最终帮助大宋大军攻下南唐的关键一个环节,是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   ……   宴会之后,叶尘预料之中,又被赵匡胤留了下来,这一幕却让不少官员心中一跳。   崇政殿中,叶尘将昨晚上的事情汇报了一下,其中涉及到杀了多少人,抓了多少人,特别是将从张青口中知道韩武是如何被上官冰云所利用,从而被华夏卫府所误杀的经过,详细告诉了赵匡胤。   赵匡胤微微颔首,表示满意,说道:“没想到在开封城内竟然还藏着弥勒教的一个分舵,此次你们华夏卫府做得很好。朕准许你随意处置弥勒教妖人的权力,但若非留下有用,该杀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味尘恭敬称是。然后将一个名单递给了赵匡胤,赵匡胤看着手中近二十个身居要职的官员名单,特别是排在最前面的赵普、赵光义、薛居正三人名字,脸色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   叶尘见此,赶紧说道:“陛下!这些官员只是不知道万香楼后面是弥勒教,所以才会收了万香楼的财物和女人。算起来,他们本身与弥勒教没有什么关联。因此,臣认为不可处罚过重,当以警示为主。”   赵匡胤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说道:“此事朕会处理。你不用管了。”   叶尘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在楼炎明和上官冰云看来,不管我们用何种拷问或者其它手段,弥勒教在开封城内分舵的两位护法都不会说出任何机密,更不会说出臣刚才所说这些事情。所以臣请陛下对这些官员收受万香楼财物和女人之事可私下叫来将其点醒,然后以其它名目进行一些处罚。以免被弥勒教的人知道臣拥有让弥勒教狂热信徒说出真话的手段。”   赵匡胤“喔”了一声,看着叶尘,说道:“是不是我大宋朝廷中真有弥勒教的人。”   叶尘不敢隐瞒,说道:“陛下英明,的确是有这么一人……或许会帮弥勒教做事,不过不在朝中,而是在地方上。官职也不是很大。其中原因也有些特殊。”   赵匡胤眸中杀机隐现,说道:“是谁!”   叶尘说道:“开封下辖太康县县令高德才,他的夫人苏雪曼是弥勒教的人。只是这个苏雪曼不同于万香楼送给其他人的女子,高德才此人……”   半晌之后,赵匡胤脸色有些难看,说道:“弥勒教这些妖僧真是该死。可惜了,朕记得那太康县令王德才甚有才能,这几年官也做得很好,朕本还打算将他外放当一州知府。不料其妻竟然是弥勒教的妖人。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们是想将那苏雪曼留着,有朝一日反利用她对付弥勒教。”   叶尘说道:“陛下所言极是。”   赵匡胤叹了口气,说道:“钱武被你们华夏卫府误杀这事,爱卿还有十三天时间,你们华夏卫府要好好筹划,朕也不想将朕麾下的功臣良将送给吴越国钱傲处理。”   叶尘恭敬称是,表示陛下英明。   赵匡胤又说道:“关于爱卿上次的三个请求,朕已经答应了,这几天朕就传下旨意,你们华夏卫府内部机构职司调整划分也要早做准备。”   ……   ……   经过三天严谨的核算过功劳之后,华夏卫府内部的封赏轰轰烈里的展开了,叶尘大笔一挥,拿出了十万贯按照之前便定下的赏罚细则,用来赏赐有功之人,另外又拿出五万贯安置在南汉、川蜀死去的近百名情报员和华夏卫的家人。   叶尘此次赏赐不可谓不重,特别是那些立有大功之人,比如在川蜀大巴山百里夜袭中表现突出的冯志远和吴刚,叶尘直接一人赏赐三千贯。六名对六个匪首斩首成功的行动司刺杀部杀手赏赐三千贯。要知道这三千贯对如今叶尘不算什么,但可是一名七品朝官两年的俸禄。   经过此次评功封赏之后,有六十多名华夏银卫晋升为华夏卫金卫,有二百多名华夏铜五晋升为华夏银卫,甚至还有三名行动司刺杀部的银牌杀手因为在川蜀大巴山一战中,斩首成功,经过叶尘特批,直接晋升为金牌杀手。当然,也有一百多名华夏卫因为表现平平,由华夏金卫降为华夏银卫或者由华夏银卫降为华夏铜卫。   华夏卫府内部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寻常华夏卫有华夏金卫、银卫和铜卫之分。情报司的探子有金牌、银牌、铜牌探子之别。而刺杀部的杀手同样有着类似的划分,分成了金牌杀手、银牌杀手和铜牌杀手。   另外,看到早早向叶尘彻底投靠的胡三光竟然被朝廷封了爵位,再一看华夏卫府如此大好的前景和钱景,特别是此次钱武被误杀,叶尘为保白小猫、张雄、岳正野、丁英才、齐鞭和黑娃所做的事对华夏卫府上下所带来的影响,使得那一百多名用鬼医毒药控制的江湖高手纷纷表示愿意彻底加入华夏卫府,向叶尘表示忠心。 第324章 华夏卫府七大司   实事上还有一个不能拿到台面上的原因,那就是随着越来越了解华夏卫府所做的事情,这些江湖高手突然感觉以自己对华夏卫府一些秘密的了解,三年后难道真的能够离开。叶尘是和他们签订了契约,但那只是说可以自愿离开,却没有说事后不会派人去追杀他们。他们实在是没有丝毫信心,能够对抗如今的华夏卫府的追杀。   叶尘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一百多江湖高手口头上的彻底表忠心,实事上这些江湖高手也知道这一点,深知做比说管用。   所以,不用叶尘多说什么,他们已经纷纷将自己的家人全部接到了开封城内。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在华夏卫府如今的气势和在朝中的地位,他们的家人安置在开封城内,远比放在天下任何一处地方都要更加安全得多。   要知道,他们之前在江湖上混,谁没有几个仇人。所以将家人接到开封,对于此时的他们,是真正心甘情愿的。   赏赐过后,华夏卫府内部总体来说皆大欢喜,士气高昂,个个磨刀霍霍,抢着出任务。叶尘对此很满意,并趁此机会对华夏卫府的机构组织,进行一番大的调整和改革。   ……   ……   天子的圣旨比叶尘预料中到来的还要早,赵匡胤基本上都同意了叶尘三个请求,不过其中有二处细小的改变。   对这二个改变,叶尘其实也早有预料。   第一,华夏卫府只能监察正三品之下的官员和勋贵。   第二,武德司对华夏卫府有监督之权。   这两个改变之处的意思一目了然,天子明里暗里的意思很清楚。叶尘对此很理解,也很坦然。   在这两个改变之外,王继恩还带来了只告诉叶尘一人的天子口谕:华夏卫府官吏俸禄、所需经费必须是由皇帝的内库所出。   叶尘所提三个请求里面第一条就是这个口谕的内容,赵匡胤为何还特意让王继恩转达叶尘这句同样意思的口谕,这其中自然是有很深的意义。   前面说过,如今华夏卫府手中所掌控的生意,所赚的钱,只会给内库交钱,根本就不用内库出钱。但若华夏卫府真正的自给自足,那时间一长,华夏卫府上下都会知道我们的俸禄与朝廷和皇帝无关,这绝对不是赵匡胤所能够容忍和允许所发生的。   说白了,就是“谁发俸禄,谁就是老板”的问题。这个问题甚至是最重要最核心的一个问题。   让人给王继恩打了赏,叶尘给王继恩说道:“请王总管转告陛下,我会让华夏卫府内务司司长贾宪去向陛下汇报此事。”   王继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领到了不菲的赏钱,开开心心的回宫了。   早在叶尘接到这个圣旨之前,同样内容的圣旨已经下发到了朝廷的所有部门,然后通过通令文书的形式发往大宋各地官府。   不用去打听,去查探,叶尘都能够想像到天子的这道圣旨将会对朝廷、对开封、对整个天下官场,造成多大的震撼,引起多大的风暴。他也清楚,从此以后他在天下官吏眼中形象会骤然改变。华夏卫府也将会成为天下官吏眼中最为恐怖的机构。华夏卫府的探子和华夏卫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成为天下贪官污吏的恶梦。   ……   ……   华夏卫府总司大堂内,叶尘召集所有在位的部司使以上的人员来开会议事。   那道让华夏卫府变成更加独立特殊部门的圣旨内容,早已传遍了整个华夏卫府上下,所以来开会议事的人都很兴奋,没有人不喜欢自己手中权力增多。他们想得很简单,只知道华夏卫府的权力增加了这么多,众人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进入大堂之前众人便已经窃窃私语互相讨论,此时坐在大堂里面依然忍不住心中猜测不已。   进入大堂的人,很快都发现,在场多了两位外人,准确的说是一大一小,两位绝色女子。   喻清妍和水儿也被叶尘特意叫来,分坐在他两旁。其中水儿的腰上有一把漂亮别致的玉带。这玉带正是八日前在大朝会上李从善献给赵匡胤,结果导致赵匡胤中毒的那把玉带中藏宝剑的凶器。   后来这件宝物作为凶器被送到了华夏卫府,叶尘拿到喻清妍那里,将其中毒物清除之后便送给了水儿。   这件宝物是一个藏有龙泉宝剑的玉带,里面的宝剑是一把软剑,据南唐正使李从善所言,是龙泉名匠人采五金精英打造,其软似绵、其韧胜钢,锋利无比,无事时可韬藏于玉带之中,一遇变故,拔出来便是一件防身的利器。这一点,李从善没有说谎也没有说错。   水儿身法高超,所修剑法飘渺,用这把软剑正好合适。所以叶尘便将其送给了水儿护身。   喻清妍的身份在坐的华夏卫府高层都有所了解,知道是江湖传说中一代神医和用毒高手鬼医的亲传弟子,且自身还精通机关武器之道。华夏卫府内部用的连发快弩和爬高墙的飞爪等器具就是她设计的,刺杀部用的毒药也有不少是她提供和研制的。另外,众人也隐隐知道喻清妍可能是叶尘的女人,所以对喻清妍表现得极为尊敬。   但水儿这丫头却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心中都有些好奇这种会议,为何出现一名十四五岁的迷人少女,且还坐在叶尘旁边。但这不难猜测这位少女和叶尘关系密切,有那心思龌龊的,早已将其看做是叶尘的又一个女人。   “诸位,陛下对我华夏卫府赋予了监察天下官吏的权力,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此事。鉴于此,再结合我华夏卫府自成立以来在办事过程中的实践经验,经过与白司使、李司使、贾司使的商议讨论,本官决定对华夏卫府的机构进行一些调整,下面本官先说一下调整方案,诸位若是认为有不合适的地方,或者有不同意见,可以畅所欲言提出来。”叶尘说道。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都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华夏卫府的奖励细则中有一条:凡是向上级提出意见或者建议,并被采纳,且在具体任务或者对华夏卫府总体建设中有用者,将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奖励。   另外,叶尘在平时就强调:只要上级命令一下,下属必须要执行的前提之下,也要尽量做到集思广益。任何人都可以在命令发布之前畅所欲言。这种思路和做事方法是叶尘借鉴后世职业军队中绝对服从命令和参谋制度而来。对于华夏卫府总体建设和每次任务完成都极有好处。   “本官决定将原本情报司、行动司、内务司改成七个司,分别是情报司、刺杀司、监察司、内务司、武器司、执法司、保卫司。其中情报司职权任务不变,但分出一部分人形成监察司,主要监察我大宋官吏的不法之事。内务司中将原来武器部独立出来形成如今的武器司,其它职能不变。原本行动司分成刺杀司、执法司和保卫司。其中刺杀司和保卫司职权任务不变。执法司职能任务是对我们华夏卫府内部不法之事进行监督、抓捕、定罪、惩罚和斩杀等事务,这里面不法之事主要包括四个方面。第一,背叛华夏卫府和大宋国的任何个人行为;第二,通过泄露重要情报,出卖华夏卫府利益;第三,不服从上级命令,违反华夏卫府任何纪律规定;第四,所有以权谋私行为。我华夏卫府自本官而下,任何人若是做了这四个方面的事情,经过核实和本官允许之后,执法司都可对其采取行动,抓捕回来论罪或者直接斩杀。”   说到这里,叶尘目光扫过众人,发现众人都是一脸肃然,知道刚才自己所说执法司的事情已经深入人心,然后略一停顿,紧接着又说道:“至于武器司想来诸位已经有所猜测,鉴于武器对我华夏卫府每名人员的重要性,本官打算将原本内务司中的武器部独立出来,成立武器司,主要职司是对各司执行任务中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进行研究、打造和发明,比如除了提升基本的刀、剑、弓弩等武器性能之外,还有如飞爪这样的器具,以及杀人、迷人的毒药和治病、治伤、止血的伤药等等,甚至一些特殊的攻城器械都要进行研究和打造。”   “另外,在这七个司之外,本官决定近期还要建立三个分府。分别是华夏西府、华夏北府和华夏南府。其中西府主要针对圣堂、大理国和党项、吐蕃等诸部。北府针对契丹一国和太平教。南府主要针对弥勒教、南唐、吴越等势力。三个分府负责人品级等同于七司的司使,直接听命于本官。”   叶尘一口气说完,众人闻言,不少人心中不由开始火热起来,这样一改革可是多出来八个司使的位置。那可是正五品的位置,更何况司使下面还有从五品的副司使。至于叶尘说的过程中,提到的一些很奇怪的用词,众人已经习惯,反正意思也能明白。比如改革这个词,意思也是一目了然。 第325章 七大司使的任命   叶尘敢进行这样的改革和调整,自然有把握和天子多要些官位。众人对此心知肚明,这一点从不担心什么。   “诸位对这样的调整和改革有没有什么意见?”叶尘目光扫过全场,最后问道。   对于这样的改革和调整,叶尘这段时间已经经过深思熟虑,并且这些天私下里也和李君浩、白沧海、许方义、胡三光等人进行过讨论。对于当前的华夏卫来说已经是极为成熟和完善了。   另外,经过攻伐南汉和平定川蜀之乱,以及这些日子一些任务,也刚好对一些有功之人或者脱颖而出的人进行提拔,同时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和执行任务过程中的检验,大体弄清楚那些人适合放在什么位置上,哪些人能力相对更加出众,以有更为忠心。   众人很想对总司使大人提出的改革调整方案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可惜这一次大家实在想不出什么其它的有用想法。   见众人都不出声,叶尘才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定了,现在我宣布一下各司司使和副司使的人选。”   众人一听,不少人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心跳都加快了一些。   “情报司使许方义,副司使胡三光。情报司每年活动经费为二十万贯。”叶尘话音一落,许方义和胡三光便赶紧起身,向叶尘行礼,向众人抱拳见礼。   相对李君浩来说,许方义和胡三光更适应情报司这一块。两人此次在攻打南汉时表现突出,在情报侦察、分析,以及策划一些秘密行动方面表现出了极大的天赋和能力。将最重要的情报司交给二人,叶尘很放心。只是二十万贯的活动经费依然让不少人心中一跳,暗道好大的手笔,只有原本在情报司的人心中清楚,情报司干的事情是多么费钱。要知道情报司在全国各地,甚至还有大宋境外一些地方,加起来还有数万,乃至十数万的直接的或者间接的外围成员。   “监察司使李君浩,同时李君浩兼我华夏卫府副总司使,是除本官之外第二把手。平时主要职司虽然是监察司那一块,但在本官不在的时候,他将行使总司使的权力和职责。副司使之位暂时空缺。监察司的活动经费为十万贯。”这个任命没有人会有意见,大家都知道李君浩是最早跟着叶尘的人,并且李君浩的为人和能力早已经过无数次的验证,是绝对不会背叛叶尘的人。   最主要的是,李君浩对打探、监视、调查分析、统筹协调等各方面都有很强的能力。将他放在华夏卫府二把手且担任监察司使的位置,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至于监察司的副司使,叶尘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按照他的计划副司使最好是一个侦察破案能力很强的人。他看上了开封府的推官任志亮,但可惜此人是赵光义的心腹,所以他若是想用任志亮,便要绕很大的圈子,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行,最好是能让赵光义主动将任志亮送到华夏卫府来。   “刺杀司使白沧海,副司使连继城。基本活动经费为五万贯,若是有特殊任务可临时审批。”随着叶尘的话语,二人同样站起来行礼和见礼。白沧海的任命是白沧海自己强烈要求的,他对原本行动司其它事务毫无兴趣,只对刺杀司情有独钟,甘愿担任刺杀司司使,作为华夏卫府最厉害的一把剑。   而连继城本就是原本行动司下面刺杀部部司使,外号鬼手,在加入华夏卫府前就是江湖上最为出名的顶尖杀手之一,这些天他也证实了自己的能力。   由他们两人统领刺杀司,带领华夏卫中实力相对较高,最为擅长刺杀的一些人行使刺杀等特殊任务,再适合不过了。   “保卫司使韩虎,副司使杜千秋。活动经费为五万贯。”   韩虎闻言赶紧站起,向众人拱手,但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自己是天子的心腹的实事很难瞒得过叶尘的眼睛,再加上自己除了带兵打仗,也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其如情报司这样最为重要的职司,先不说总司使大人肯定不会让自己担任,就算交给自己,自己也胜任不了。   不过,之前叶尘已经和他谈过话,保卫司使这个位置还是比较适合他的,也更适合陛下心腹这个身份。再说,他由原本副司使提升为司使也算是升官了。   因为叶尘赋予他这个保卫司使主要任务除了负责保护华夏卫府衙门之外,还要负责所有华夏卫府大小官员的家人安全。说是保护,其实也可以看成是监督,也算是叶尘通过他变相的向天子表示忠心的意思。   而副司使杜千秋则负责华夏卫府在外面的所有店铺、产业和财物的保卫工作。这个职司主要与华夏卫府内务司有“财神爷”之称的三位副司使合作比较多,对其麾下生意进行保护的同时,叶尘也是让杜千秋对周鑫、吴志远和冯刚进行监督。   从后世来到这个时代的叶尘,深深知道,一个国家、一个政府、一个集体、一个单位,若是没有监督体制的存在,那必将不会长久,到最后必将成为一些个人以权谋私的工具。   叶尘从来不相信通过荣誉、道德等看见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可以使人们,或者说绝大多数的人做到自律、独慎。叶尘从不否定自古以来,任何一个时代都有为了荣誉毫不犹豫去死的人,也有为了信念悍不畏死的人,同样也有因为忠于某个人而悍然去死的人。   但是,他很清楚上面所说的这三种或者类似于这样的人毕竟都是少数,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有时候万分之一都不到的人,又能够决定什么呢?   不管这个人是谁,都改变不了一些必然的结局。他深信唯有以健全的制度去约束和监督,以法制国、治政才能让一个国家一个政府长久不衰。   ……   ……   内务司司使依然是贾宪,副司使还是三个,分别是吴志远、冯刚,周鑫不变。活动经费叶尘没有提,因为另有一套程序。   “执法司的司使为刘水之,副司使之位同样先空着。执法司的活动经费为五万贯。”   刘水之是水儿的姓名。水儿拥有某种特殊的体质,被玉道香发觉,且经过玉道香近一年的悉心教导和自己苦练之下,武功进展神速不说,还拥有一些特殊的神通本事。最主要的是他是叶尘最为信任的人之一,而水儿本身又极想帮叶尘做事,这一次担任执法司司使,也是她抱着叶尘的胳膊撒娇、卖萌求了叶尘好几天的结果。   水儿站起来向众人微微一福,脸上有着淡淡的娇羞和妩媚之意,一双凤眼随着修炼玉道香给她的功法,如黑宝石一般清澈和干净,但明媚的目光扫过全场,除了叶尘、白沧海和早就知情的李君浩之外,却让所有男人无不一阵恍惚,心跳禁不住一阵加快。等水儿坐下之后,众人才一个激灵的清醒过来。   在坐的无不都是高手,顿时心中惊骇不已,原本因为水儿年纪轻轻,有所轻视的人,再看向水儿时便有些畏惧,甚至不敢直视。心中无不暗自惊呼:这女娃小小年纪便如此妖孽,长大之后还得了。   “武器部部司使为喻清妍。副司使之位也是先空着。活动经费为二十万贯。”这是叶尘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出喻清妍的真名,事到如今,以华夏卫府的势力和叶尘在朝廷看的地位,即使赵光义甚至赵匡胤知道喻清妍的真实身份,叶尘也不用害怕和担心什么。不过此事他回头还要找个机会向赵匡胤解释一下为好。   “另外,三个分府的司使人选还没有定。初步计划将会从原本情报司和行动司部司使中挑选。诸位若是有人想自告奋勇、毛遂自荐的,可下去准备一个行动方案,比如你想负责那个分府,计划将分府设在何处,去了之后怎么展开工作等等,准备好了可以私下来找我谈一谈。我若是感觉你有能力做这事,自不会吝啬这个官位。嗯……这件事情给诸位三天的考虑和准备时间。最后要说一下,三个分府启动经费为二十万贯,以后每年将会有十万贯活动经费。”   叶尘最后话音一落,刚才没有入选的各个部司使中有不少人顿时心中一片火热,已经暗自决定这三天时间务必要好好准备一下。   “这个任命只是初步任命,给各司三天时间,由李君浩统一协调,进行人员选拔分配和各司下面机构的设置和调整,你们各司下面分几个部,谁当部司使,还是由司使和副司使决定,也是三天时间决定,然后上报给我,我同意之后,就奏报陛下,以我华夏卫府打下南汉和川蜀平乱中立下的不世之功,陛下定会同意。所以诸位一边干活,一边就等朝廷正式任命下来吧!” 第326章 晋王府的反应   “好了,散会吧!情报司正副司使留一下。”叶尘最后说道。类似于“散会”这种怪异新鲜的词组,华夏卫府内部已经习惯了,并且也经常会使用。   当下,李君浩带着包括水儿和喻清妍在内的众人离开,开始进行下面人员的分配和调整。情报司正副司使许方义和胡三光则留了下来和叶尘进行密谈。   ……   ……   “白司使!你们刺杀司先挑人,按照总司使大人的意思你们编制两百人。原来的刺杀部有一百人,这些天战死了四人,你们可以再挑选一百零四人。”李君浩先是对白沧海客气的拱手道。   白沧海笑着回了礼,旁边的刺杀司副使连继城赶紧拿出一个名单交给了李君浩,李君浩接过去一看,点了点头。   白沧海早就知道叶尘要改革调整的内容,自然早有准备。大堂内,叶尘听了许方义和胡三光的汇报,眉头微蹙。   “如此说来,那太监陈青平养在城外的两个养子,三个小妾所在那个院子走了水,一场大火都已经将他们烧死了。”叶尘对于这个时代太监有养子可以理解,毕竟古人很重视姓氏的传承和死后是否有香火供奉,再加上养子还可以养老。但他对古代太监养几个女人放在家里虽然不至于深恶痛绝,但却还是难以理解。   “是的!大人,据我们打探到的时间,这件事情是在曹公受到刺杀的当天发生的。”许方义说道。   叶尘沉思半晌,说道:“我总感觉宫里面除了张继业之外还有弥勒教的人。你们再仔细查一查,这陈青平还有没有什么侄子、外甥之类的亲人。还有他之前在开封时都和那些人有过来往,这些人一个都不要漏掉。嗯……另外,宫中陛下那里让人查多半是让武德司张展去做,你们不妨私下里和张展接触一下,互相交流一下情报,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许方义和胡三光恭敬称是。   叶尘突然想起年初魏王大婚那几天,无意中让当时的南帮调查到集贤殿学士卢多逊曾经派人隐藏身份给城南明王寺上万贯布施的事情,说道:“再派人彻底调查城南明王寺和集贤殿学士卢多逊,派人盯着他们。虽然弥勒教在开封分舵左右护法都不知道明王寺,但我总觉得那明王寺与弥勒教有些关系。”   许方义知道叶尘说的是那件事情,赶紧应了下来。   叶尘又想了一下,说道:“皇宫之内有弥勒教的人,而圣堂在这方面向来比弥勒教还要厉害一些,想来宫中圣堂的人也会不少。只是我记得玉儿当初说过宫中有一位贵人是圣堂的暗子,可惜她当时没有告诉我名字,看来回头要问一下那李思烟。”   许方义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李思烟那里属下总感觉自玉老魔死了之后,她的态度就不明,要不要派人盯着。”   叶尘略一沉思,说道:“派人盯着她,但一定不能被她发现,还有李思烟麾下的钱宁,漕帮的周杰都派人盯着。嗯……这周杰、李思烟和钱宁或许我们可以将他们……策反。”叶尘想起不知道藏在自己体内何处的黑血蛊母,及黑葫芦里面那四千五百黑兵蚁蛊,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你们情报司策划一下,安排一个地方,一个时间,让我和李思烟、周杰、钱宁见一面,记住我和他们见面的事情绝对不对让除我们三人及情报司参与人员之外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许方义直接负责,胡三光还是继续准备吴越国那边的事情,两天后,胡三光便先带人提前过去。”   许方义和胡三光恭敬称是,赶紧记了下来。   ……   ……   许方义和胡三光离开之后没多久,李君浩走了进来。   等李君浩见过礼之后,叶尘也不废话,直接说道:“监察司刚刚成立,所需人手,你和许方义和胡三光去商量,将原本情报司在大宋境内的一半人手分给你们监察司。两年之内,你们监察司要在所有县、州、府有自己单独的暗子或者据店。而最迟三年之内,你们情报司要给朝廷五品之上的大员家中都潜伏下暗子。嗯……吕馀庆、王悦风和陶谷的监视任务,你们监察司从情报司那里接手过来,务必继续给我盯死了,给他们三人府中渗入暗子要抓紧时间,此外晋王和宰相那里同样派人盯着,这二位府中同样要有你们情报司的暗子,这五位大臣越快越好。”叶尘想起原本历史上“烛影斧声”赵匡胤暴死,赵光义当上皇帝一事,最后神色郑重说道。   李君浩当然知道天子圣旨里面只说华夏卫府对三品以下官员有监察之权,叶尘刚才说五品之上,还特意点出要在晋王、赵光义、吕馀庆、王悦风府中插入暗子,这些事情显然是违背天子旨意的事情。但李君浩却没有任何感觉不对或者不适的地方,甚至感觉理所当然且心中凛然的同时,还有些莫名的兴奋。   ……   ……   晋王府。   关于华夏卫府监察天下官吏的圣旨下达之后,赵光义便立刻召见了十多名心腹官员进行议事,其中包括他的开封府属官任志亮、王鑫等人。   至于暗中已经投靠赵光义的王悦风、陶谷等朝中大臣,却是不敢这般明目张胆来见赵光义的,只能通过暗中信使互通消息。   一番讨论之后,赵光义眉头皱的越来赵深,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对付得了叶尘和华夏卫府,甚至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避免华夏卫府对自己麾下官员的监察。   这时,一名心腹护卫走了进来,递给他一个密函。赵光义打开一看,略一沉思之后,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说道:“刚刚从宫中得到消息,叶尘已经将华夏卫府任命奏折上报给陛下。华夏卫府由原来的三个司改成了七个司,分别是情报司、监察司、内务司、刺杀司、保卫司、武器司、执法司。其中这个监察司便是用来监察我大宋三品以下所有官吏的机构,监察司使是叶尘的头号心腹李君浩。执法司是用来监察他们华夏卫府内部的机构,执法司使是……刘水之,此人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是不是叶尘收服的江湖高手中的一个,下来之后要尽快打听。嗯!本王要说的是,监察司和执法司的副司使的位置都还空着。”   说到这里,赵光义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陛下让华夏卫府监察天下官吏,本王猜测起因是此次川蜀之乱和赵普那十多罐瓜子金,让陛下认识到我大宋官吏缺乏有效的监察机构,所以才让叶尘带着华夏卫府监察,但是谁又监察华夏卫府执法人员不会监守自盗,不会被贪官所收买。虽然陛下赋予了武德司监督华夏卫府的权力,但以张展和武德司那些废物的能力,本王猜测陛下也是不放心的。而华夏卫府内部,除了韩虎是陛下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叶尘的人。如今华夏卫府这两个极为关键司衙的副司使位置空着,或许是叶尘等着陛下去任命,去塞人。或许又不是。但这却是我们的一个机会。那监察司也好,执法司也好,纵观满朝文武,大宋数千官员,最适合这两个位置的人选,谁又能比得过我开封府的推官。”   赵光义目光落在任志亮身上,继续说道:“任志亮破案办案的能力在我大宋鲜有人能比,这些年破的大案也不少,即使是陛下那里也是极为欣赏的。本王决定将任志亮推荐给陛下,由任志亮去华夏卫府担任监察司副司使的位置。任志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任志亮心中暗喜,他可是知道华夏卫府下面各司的副司使是从五品的官职。要知道他如今才是正六品的推官。他若能够当上监察司副司使,自然是升官了。   另外,他还听说华夏卫府俸禄之外,还有各种高额的奖金和补贴,最主要的是监察天下官员的监察司副司使,这是多么风光的一个位置,远远不是他现在一个开封府首席推官所能够相比的。   任志亮心中念头百转,但在赵光义面前,神色中却不敢流露丝毫,而是故作犹豫了一下,才躬身说道:“属下能有今天都是王爷一手栽培,只要王爷认为属下去华夏卫府对王爷有利,属下便听王爷的话,去华夏卫府担任监察司副司使。”   赵光义对任志亮的反应和态度很满意。   ……   ……   在大厅议完事,赵光义独自一人沉思半晌之后,来到了一处密室。   名义上是晋王府的谋士,但实际上乃是圣堂在开封三个外门长老之一的那位神秘的陈先生,面前放着一盘围棋,旁边是一套茶具。   “陈先生整日坐在府中,对当前朝中形势是否清楚?”赵光义坐在陈先生面前,若有所指且有些不满地说道。 第327章 今非昔比   陈先生微微一笑,说道:“老夫知道王爷担心什么,但魏王在天子受刺那一天,表现实在是太差了些,想必陛下这些天也对其很失望。不过魏王和叶尘交好,又有赵普支持。特别是如今叶尘一手建立的华夏卫府势力庞大,实力强劲,如今又拥有了监察大宋所有官员的权力,来日我们起事时,叶尘和华夏卫府会是最大的变数。”   赵光义说道:“难道比赵普变数还要大。”   陈先生说道:“损失了老夫两名暗子,才让陛下在赵普府中无意中碰见那十多罐瓜子金,前几天又让南唐副使徐铉进到了赵普府中。这两件事情对赵普的打击,将会远超王爷的估计。要知道作为天子一旦对位高权重的宰相失去信任,你认为赵普还能在宰相位置上待多久。”   赵光义之前有些肃然的脸色渐渐放松,不等他说什么,陈先生继续说道:“赵普最近是不是处理政事比以往勤奋了许多?是不是想努力的在陛下那里树立一个很忠心、很有能力的能臣形象?”   赵光义回忆了一下赵普这些日子所为,点头道:“的确如此。”   陈先生微微一笑,说道:“那是赵普心虚的表现。”   赵光义说道:“要不要我们加把劲,再安排一些事情,彻底将赵普赶出开封。”   陈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将赵普赶出开封是必然要做的,但这个火候和时机却一定要把握好,否则被陛下察觉到是殿下所为,或者察觉到殿下在朝堂中隐藏的实力虚实,陛下肯定会对殿下有所防范警惕和猜忌。到那时,那可真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些得不偿失了。”   赵光义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最近想那个九五之尊位置太过迫切了一些,以致于有些心急。陈先生所言,他应该能够想到才是。   陈先生看了一眼赵光义脸色,继续说道:“如今叶尘带着华夏卫府监察天下官员,近日内肯定会有所行动。而赵普这些年贪赃枉法的事情没少做,留下的尾巴更是不少。所以,虽然一时不会查到赵普身上,但地方官员中与赵普关系密切者太多了,根本不用我们出手继续给赵普泼脏水,华夏卫府查案最终必定会牵扯到赵普,事情或许都不会太大,但会让陛下一点一点失去对赵普的信任,最终由量变达到质变,到时候我们再巧妙的出手加把劲,陛下自然不会再让赵普继续担任宰相。以老夫所见,这个时间跨度不会超过三年。”   赵光义微微颔首,表示深以为是。他虽然感觉三年的时间太久了一些,但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万一出手过甚,被赵匡胤察觉到自己的野心和暗中经营的势力,以他那位皇帝哥哥的帝王心术,难保不会弄巧成拙,反而让可能会有意留下赵普制衡和对付他。   想到这里,赵光义点了点头,说道:“陈先生所言甚是。本王知道怎么做了。”   陈先生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所以说相比赵普,老夫如今更担心的是叶尘。”   赵光义一听叶尘,脸色便又变得阴沉了一些。   陈先生眯了眯眼,说道:“魏王的存在是关键,而就如老夫前面所说,叶尘和魏王关系亲密,有朝一日就算当今陛下出了事,有叶尘的支持,魏王必定会成为王爷最大的变数。更何况这叶尘来大宋才一年多,而华夏卫府建立还不到半年时间,便拥有如此势力、实力和权力。若是给他们更长的时间,还不知道叶尘和华夏卫府的势力会发展到何种程度。所以,王爷!以老夫之见,下一步我们的力量可以由赵普那里向魏王和叶尘这里倾斜一下,具体怎么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切不可轻举妄动、操之过急。但主要方向,依然让当今陛下对叶尘产生怀疑,加深他们二人互相的猜忌和间隙。”   赵光义对于陈先生所言,再次表示深以为然,因为一时间他的确找不对付叶尘和赵德昭的办法。   “另外……就算魏王最近的表现让天子对他不喜,王爷别忘了,除魏王之外天子还有一个儿子。”陈先生继续说道。   赵光义点了点头,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对他来说,天子有几个儿子没有什么区别。   陈先生脑子里面显然提前有所准备,表现得胸有成竹,继续说道:“对付他们自然不是指将他们杀了,先不说魏王和小皇子即使不是我们所杀,恐怕也会给王爷引火烧身,而那叶尘如今的实力竟然能够杀得了陈景元,我想除了动用大军之外,很难将他杀了。所以,所谓对付他们的重点并非是让魏王或者小皇子赵德芳失去成为储君的资格,而是让叶尘失去陛下的信任。”   赵光义沉思半晌之后,说道:“陈先生所言极是,只是陈先生可以妙计?”   陈先生说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王爷的人去做,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宫中有我圣堂重要的一个暗子,老夫会动用这个暗子,由那暗子见机行事。”   ……   ……   朝廷大朝会的这个早上,有一些消息很突兀的开始在城内传播。   开封城内身份地位最为高贵的那些大臣勋贵府邸这些天都很凑巧的发生了类似的事情——都有小妾暴毙、病死、失踪,事情发生的时间差不多,这个消息传出的时间也差不多。   这种事情若是一两件也就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十几家同时有这消息传出,此事就有些诡异了。   这十几家彼此的消息传到对方耳中,也是大吃一惊,后悔不已,他们在这样处理之前,压根就没想到万香楼送女人不止是一个人。   传到宫中天子的耳中,天子自然又是扔玉斧大发雷霆,但最终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这十几个当事人会先后被天子叫去谈话而已。   传到叶尘那里,叶尘心中感慨这当官时间久了,果然没几个心慈手软的。   宰相府也是其中一家,所有赵普有些郁闷,更何况宰相府上死的还不止两个,这些天先后病死了四个人,刚好是两男两女。   两男分别是前院管家和账房先生。这两人自然就是晋王府上那位陈先生在宰相府的两个暗子。他们让天子在宰相府上无意中看见了十几罐的瓜子金,又成功的让南唐副使徐铉进了宰相府。但也暴露了自己。   两女是赵普最为宠爱的七夫人和其贴身侍女。   原本赵普有八个夫人,八个谋士。年初的时候开封府借叶尘与吕馀庆打赌修河堤之事,设计离间了吕馀庆与赵普的关系,同时栽赃陷害将宰相府的谋士皇甫同抓进了开封府大牢。这半年时间,赵普也没有招新的谋士,所以他就剩下七个谋士。   如今,赵普有一个夫人也没了,刚好夫人和谋士的数量又对等了。   ……   ……   此时,赵普与这七位心腹谋士聚集在议事大厅中。商议着一件大事。   赵普先是将这些天朝廷内外一些大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很是感慨地说道:“一年多前,叶尘在晋阳城外离奇出现在我大宋军营,当时叶尘虽然已经表现出了一些很神奇的本事,但在为官为臣方面一片空白,稚嫩的很呢!可是如今这一年多过去,此子不但已经身居如此高位,且手中拥有偌大的权力和势力。最主要的是他年纪轻轻,在为官为臣方面已经深得三昧。”   “就拿此次陛下下旨让华夏卫府监察天下官吏之事。叶尘在华夏卫府内部机构调整之余,依然有意空出两个副司使的位置,让陛下和朝廷决定这两人的人选。从此事上就可看出,叶尘拥有大智慧。华夏卫府是叶尘一手建立起来的,其中虽然有韩虎和他最初带过去的五千禁军,但实际上华夏卫府关键位置上都是叶尘的心腹。说是铁板一块都不为过。上次那五百黑骑兵抗旨不遵虽然另有蹊跷,但也是此事的一个体现。这种情况下,陛下又让华夏卫府拥有了监察天下官吏的大权,叶尘若还保持这种状态,只会惹得陛下心中不喜和朝廷上下对华夏卫府生出抵触之心,甚至会仇视。若是那样,华夏卫府不出事则以,一出事便是墙倒众人推的结果,即使叶尘再得陛下宠信,也会落个很悲惨的结局。”   “但如今就不一样了,据本相所知,华夏卫府七大司中,情报司、刺杀司虽然最为重要,可是主要针对的是邻国和圣堂、弥勒教等势力,除了枢密院、军方最为看重之外,就是陛下最为重视。而其它五个司中,内务司叶尘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插手的,保卫司、武器司、监察司、执法司中保卫和武器两司属于辅助保障司。而监察司和执法司则是最为关键和重要,特别是对于朝廷和天下官员来说,这两个司更是关乎所有人的命运。” 第328章 如今的漕帮和周杰   “监察司就不用说了,拥有监察天下官吏不法之事的大权,历朝历代都没有过,如此权柄就算是我这宰相也都多有羡慕。而执法司则最为特殊,他是对华夏卫府内部的一个监督机构。比起武德司拥有天然的优势。”   赵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名谋士说道:“相公的意思是想要让我们的人去华夏卫府监察司和执法司担任副使?”   赵普微微颔首,说道:“没错,这两个位置本相想争取一下。诸位先生认为该派谁去合适。”赵普说道。   李佑想了一下,不答反问道:“相公有把握将两个位置都争取到手?”   赵普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在三个月前,或许还有可能,如今最多能够争到一个位置。如何争取这一个位置,在陛下面前如何说道,本相已经想好了对策,现在主要是确定一下人选。”   ……   ……   不知道是不是李思烟有什么顾忌,竟然拒绝了与叶尘见面。叶尘在确定了李思烟心思难定之余,曾经动过念头以黑血兵蚁蛊虫控制李思烟,但叶尘终归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若是敌人,甚至与他没有任何交情的陌生人,只要事关重大,他都会毫无顾忌的使用黑血兵蚁蛊虫。但李思烟毕竟不一样,她曾经帮过叶尘和玉道香不少忙,甚至曾经好几次为救叶尘而受了伤。叶尘下不了这个手。   所以,他也只能盼着玉道香早点出现,好让他从其口中得知宫中哪位贵人是圣堂的暗子。   叶尘最初以为圣堂的暗子是被赵匡胤视之为心腹的王继恩,但王继恩虽然在宫中也算是位高权重,可绝对不会被人称为贵人。不过,有了他对原本历史的了解,以及前几天诱杀上官冰云时,张继业用来威胁赵光义派去的心腹高手且当着其面没有说完的秘密,叶尘基本上已经确定王继恩是赵光义的人。之所以,这些天他一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也没有将此事告诉天子。是因为叶尘想在有朝一日将计就计。   所以,圣堂的这个重量级的暗子显然另有其人。   天子身边可能潜伏这样的一个人,叶尘心中颇有些心思不宁,他不光是担心赵匡胤的安危,同时也隐隐猜测,对方也担心自己会通过玉道香和李思烟得知其身份,说不定会对他率先动手,或者说在赵匡胤那里给自己泼脏水。所以,他要尽快将这个暗子找到。   叶尘也想过将此事直接告诉赵匡胤,但此事毕竟牵扯后宫之中与天子关系最为亲密的贵人,由叶尘这个外臣说出口,其中有着颇多的顾忌,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轻易去做得好。否则在天子心中留下心结,或许现在天子不但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记下给叶尘记下大功。但这事很可能将会在日后为叶尘引来杀身之祸。   ……   ……   夏日明媚,并不欺人,然则午后闷热,也不是假话,整座京都城都被笼罩在暑气之中,让人好生不适,往往喝下去地清水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从人地肌肤处渗将出来,携着体内地那些残余,化作一层油腻腻地润意。将整个人包裹住。使人们艰于呼吸。浑身不爽。   尤其是那些做苦力地下层百姓们,扛着大包在汴河地码头上登梯而行,汗水已然湿透了全身。更淋落到青石阶上,化作无数道水痕,显得有些惊心。码头边地大树伸展着叶儿,却根本无法将天上地日头完全遮住,河上吹来地清风。也无法拂去暑意,反带着股闷劲儿。   石阶旁地一条黑狗正趴在树荫下,伸长着腥红地舌头,呼哧呼哧喘着气,同时略带怜悯看着那些被生活重担压地快喘不过气来地苦力们。   自去年京师筹集粮食一事后,在叶尘的运作之下,运河之上跑漕运的最大帮派——漕帮便在名义上成为了朝廷编制内的存在。漕帮帮主周杰更是从七品的朝廷命官。   有了这个冠冕堂皇的身份,官府不再刁难,民间势力更不敢轻易得罪,周杰甚至强行吞并了几家小一些的漕运商会和帮会。算是基本上垄断了整个运河泗州以北的漕运。如此一来,周杰虽然在朝廷上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从七品小官,在圣堂中也只是圣堂麾下诸多势力中的一个头领,算不了什么,但在这运何上下,特别是关乎漕运方面,他已经是主宰一般的存在了。   总之,这大半年,虽然跑河运的苦力日子没有变过,甚至因为漕帮一家垄断的关系,比往年日子过得更苦。但是,周杰的日子过得却是越来越舒坦。   直到两个多月前,李思烟从关中回来告诉他一些事情之后,周杰的日子开始过得颇有些提心吊胆。他甚至暗中做了不少准备,向外地秘密之处藏了不少金银,在南唐、吴越国,甚至大理国一些大城买了好几处宅子,做好了随时丢下偌大的漕帮基业,逃往异国的打算。   不过,考虑到圣堂对于失职人员的恐怖惩罚,再加上他看李思烟一直没有动作,便一直没有采取行动。   ……   ……   三天前,叶尘回来之后,周杰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用于逃命的多艘船只,停放在好几处或明面上、或秘密之处的码头。   实事上,周杰前些日子就已经不敢离开运河太远,就住在紧挨着运河的一处宅子里面。叶尘一回开封,他便直接上了船,吃喝拉撒睡都在船上,甚至每天换一艘。   今天,一大早周杰吃了早餐,便按照惯例,在心腹属下的安排下,驾船向另一艘极为偏僻的秘密码头转移而去。   他所在大船旁边拴着四艘小船,大船上同时下来四组人,每组四个,且穿着打扮都差不多,特别是每组里面都有一个和他穿着打扮一模一样,且都戴着斗笠。旁人根本认不出这四人里面哪一个是周杰。   身在大宋皇帝眼皮子底下,他麾下漕帮虽然人众势众,但是面对朝廷大军,面对华夏卫府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所以他不得不谨慎。   ……   ……   杞县是开封府下辖十五个县中紧挨着运河的两个县之一。   杞县因为地处运河边上,南来北往船只货物在进入开封前,有不少都在此处卸载,商贸极为兴旺,百姓吃饭的活计也多,人口自然也就多了,足有七八万之多。是开封府下辖中仅次于开封县和祥符县的大县,甚至比一些偏僻之地州城人口还要多。   三天前,东城刘员外的一个外甥带着家眷来投奔他,这事自然不是个什么事,这种事情在这个年头再正常不过了,没有谁会感觉奇怪。只是后来有人听刘员外府上买菜的仆人说,刘员外那外甥一来就水土不服给病倒了,整天待在屋子里面也不出去。   ……   ……   开封城外,华夏卫府大堂中。   “大人,我们的人盯了三天,运河上那些船和人都是周杰安排的幌子。我们经过详细的调查,找到了周杰的一名心腹,今天跟着这名心腹到了杞县的县城,但周杰的这名心腹也是老江湖,做事极为谨慎,他到了杞县之后绕两圈,然后便住到了一家宿舍。属下来请示大人要不要对其进行抓捕。或者还是继续蹲守。若是进行抓捕很容易打草惊蛇,而若是蹲守,我们不知道他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担心耽误大人的大事,所以特来请示大人。”许方义说道。   对于周杰的谨慎,叶尘早有预料,但却没想到谨慎到这种程度,布下这瞒天过海,掩人耳目的局面,差点都瞒过了华夏卫府情报司,不得不说周杰不愧是垄断漕运的漕帮帮主,能力极为不弱,其麾下能人也不少。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说道:“这样也好,那周杰的藏身之处李思烟他们应该也不知道。只要找到周杰,我去和他会面,刚好也能瞒过其他人。嗯……散布消息说杞县发现了弥勒教妖僧,然后我会让白沧海派一部分人光明正大的去找人。周杰那名心腹听说之后,定会有所行动,到时候你们跟着他,定然能够找到周杰。”   ……   ……   随着近百名鲜衣怒马华夏卫一脸杀气的进了杞县城,很快有关弥勒教妖道藏在杞县的消息便传开了。作为天子脚下京都下辖的县城,杞县很少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大街小巷的酒馆茶楼、客栈酒楼人们无不对此事议论纷纷。   尚义街福门客栈同样如此,张博是漕帮的一名大头目,也是周杰的心腹之一。他听说华夏卫和县衙捕快开始在杞县城到处找人之后,再也待不住了,略一沉思之后,便出了客栈。   福门客栈对面一间酒楼的二楼包间中,许方义穿着一件蓝色直身,且稍稍改变了一下外貌,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必定认不出他来。这件事情是叶尘亲自安排的,事关重大,所以他亲自在这里指挥。 第329章 周杰被“策反”了   杞县是最早华夏卫府建立据点的县城之一,城里面同样有情报司发展的外围成员。不过,不同于大多数地方外围成员大都是乞丐,杞县乞丐实在太少,情报司发展的外围成员是当地一个打行中一些游手好闲的打手。   包间中除了许方义和几个属下,还坐了三个游手,都是杞县的地痞,许方义在桌子上摆开三个串十贯钱,几个游手都吞了一口口水。   “这是给三位的茶钱,只要谁发现了头绪……”许方义停顿了一下,三人都不由把头抬起一些,“本官另外再奖一百贯。”   许方义说完,把钱轻轻一推,三人赶紧一人拿了放进怀中,个个眉花眼笑。这些游手虽说已经是情报司的外围成员,但毕竟没有拿华夏卫府的俸禄,若想让其好好做事,自然少不了要给些好处。   这三个游手也都是混江湖的,知道规矩,也没有打听找的是什么人。   许方义对他们嘱咐道:“三位,此人也是老手,一定要谨慎,各位都是老江湖,其他事本官就不啰嗦了。”   一个仪表堂堂的青皮点头哈腰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妥,只要有可疑人露头,就逃不过兄弟的眼睛,那一百贯我们兄弟拿定了。”   许方义微笑着点点头,他身边两名情报员和几个青皮站起来离开,许方义就站在二楼窗口,看着他们没入熙熙攘攘的人流,跟在刚刚出了客栈的张博后面。   许方义身边一名情报员有点不放心道:“大人,这些青皮办事牢靠不,属下老觉着没自己兄弟放心。”   许方义笑笑道:“放心吧!早些年本官在江湖上厮混的时候,见识过这些人的本事,在有些时候,他们打探消息,你们还未必比他们做得好。最主要的是,之所以用他们,是因为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圣堂察觉到是我们华夏卫府所为,否则总司使大人的谋划就会功亏一篑。”   一边说着话,许方义一边看着楼下街道,原来张博进入了旁边一个铺子,再出来时着装打扮已经变了。他变成了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短装,戴着个草帽,背篓中装着些橘子的小贩。   许方义能够一眼认出,是因为他毒辣的眼睛能够分清体型和走路姿势,他本来有些担心那三个青皮游手跟丢,但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张博后面的两个游手,他们神态悠闲的闲谈着,看似根本没有注意前面的装作小贩的张博。   许方义微微一笑,这三个游手果然是干包打听的,跟踪都很有一手,竟然还去了一人在那边铺子后门守着,在第一时间将人盯上了,否则就这一下就跟丢了人。   许方义忽然发现这张博有些难缠,想了下,起身从容的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也跟上去。”他带着这名情报员到了街上,跟在那两个游手背后。   这时,装扮成小贩的张博此时已经在街边摆下背篓,一副要买橘子的样子,但也没有叫卖。   两个游手则分开了,一人在来路这边进了一个商铺,另外一人继续往前面去了,许方义知道他们是两头都布下人,方便跟踪。   许方义则在更后面观察其他人,看有没有掩护这个张博的人,也一直没有什么发现。   这时,张博极为隐晦的左右观察一番之后,却继续往刚才的方向走,出了街口往西一转,往胡子街的方向走去。   许方义跟那个游手对一对眼色,一前一后跟着那个小贩,那个小贩慢慢悠悠,并不着急,他一路不停,竟然越走越远,过了胡子街口之后,又往中正街方向走去。   许方义心中奇怪,在胡子街街口忽然心中一动,带着那名情报员往北转入了胡子街,而没有继续跟踪,这名情报员也没有问原因,走进街口几十步后,跟着许方义坐到一个馄饨摊前。   两人要了两碗馄饨,这名情报员这才低声问道:“大人,为啥咱们不跟了?”   “街口也有个戴帽子的小贩,现在已经是下午,他挑子里面还是满的,可能是来掩护张博的人,我猜测他们的藏身处就在这胡子街,刚好这胡子街距离东城门很近,而出了东城门就是运河,与我们之前推测周杰必定不会藏在距离运河太远的地方情况相吻合。”   这名情报员若有所思,等到馄饨上来,就不管不顾的吃起来,吃完了一抹嘴,抬头看看街口,刚好看到刚才的那个戴草帽的小贩又返回,直往胡子街走进来。   张博背着橘子低着头往街内走来,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十分小心,后面的青皮也跟了进来,许方义注意到开始在街口的那个掩护的人也起身,悄悄跟在了青皮的背后,他似乎留意到了那个青皮。   许方义坐在座位上没动,小贩靠近后,许方义乘他往另一边观察时,飞快瞟了一眼他的面孔,打扮寻常,但神色狠厉,一看就知道是杀过人的人。小贩走过后,许方义等那个青皮走到身边,站起来从青皮身边走过,低声说道:“后面有人,你别跟了。”   那个青皮是个老江湖,眼角见到是许方义,也没有转头去问,又走了一小段,进了一个赌坊。前面那个小贩越走越慢,许方义估计他们的藏身处就在附近,到一个干果货摊上看东西。   张博往左一转,进了一条巷子,许方义知道后面还有人,慢慢挑选干果,过了一会,张博竟又从巷子出来,朝这边看了一眼,许方义心想这斯果然谨慎,从此人可看出这漕帮周杰不可小觑。   许方义手中选好东西,让那买干果的老板称了,用纸包好,提在手上,神色如常的往张博的方向过去。   张博没有留意他,背着背篓进了另外一条小巷,他用的是最常见的反跟踪方法,在一个地方反复走两次,由掩护的人观察有没有跟随的人,他自己也可以在回头的时候发现跟踪者,尤其是在最后进入藏身地的时候,他显得更加小心。   好在这张博毕竟还不是后世那样专业的特务,许方义凭着自己丰富的经验,总算确定了他们居住的地方,许方义没敢跟进巷子去,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店铺,记住显眼的牌子,掉头回去了。   许方义如今已经是情报司司使,自然是看出了叶尘对此事的重视,他为了万无一失,所以才自己亲自上阵。   ……   ……   升平桥集市边有一个很平常的酒楼,这是情报司在杞县的据点。   费了一番功夫打听清楚周杰所在院子主人的身份之后,许方义来到这家酒楼,在酒楼老板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后院。见到了刺杀司副司使连继城。   “连大人,周杰找到了,藏在杞县城东刘员外家。麻烦连大人带人封锁了刘员外家,不要让县衙的人进那院子,将院子中无关人等全部关在一起,找到周杰,然后将其及所有院子中知道其身份的人头蒙上,然后带到我们府衙。”两人互相行过礼之后,许方义对连继城客气地说道。   连继城抱拳说道:“许大人客气了。”   ……   ……   没有人知道叶尘和周杰在密室里面单独说了什么,或者叶尘对其做了什么,事后叶尘直接派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周杰送出了华夏卫府,周杰回到了漕帮,继续过他提心吊胆的帮主和大宋水运官员的日子。   多年以后,除了有小魔女称号的水儿和喻清妍隐隐有所猜测之外,这件事情和后面其他一些被叶尘策反的人一样,成为了无解之谜。   ……   ……   李思烟头号心腹手下——钱宁虽然得到了李思烟的保证,叶尘绝对不会和他们撕破脸皮,更不会将他们出卖给朝廷,但钱宁这一年来跑前跑后,拼死拼活的伺候玉道香和叶尘,结果最后因为老祖宗的死而白忙活了。一想到这一点,钱宁就感到有些可惜和郁闷。   即使李思烟给他做出了保证,但出于一直以来的谨慎,他虽然没有如周杰那般直接藏起来,可这些天做事还是有意低调了许多。并且又给自己安排了几个秘密巢穴和可以随时逃出开封的秘密路线。   另外,钱宁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他目前为止有六个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的巢穴,而这六个巢穴里面都藏有五百两黄金和一个由他亲自训练的美女护卫。   这六个美女护卫都很漂亮,既是他的女人,又可在关键时刻给他当护卫,甚至死士。   就在周杰被叶尘策反的第二天,钱宁来到了自己诸多巢穴之一——城南东角一处不大不小的私宅里。   这个私宅里面的美女护卫长得与李思烟有六分形似七分神似,是钱宁一年多前无意中从江南一家小富人家发现的。他找人扮作强盗杀了这女子全家,又将此女劫走,然后他在路上装作偶然碰到,出手打跑了强盗,将这女子救了下来,并带到了开封。 第330章 李思烟的替身   经过一年多死士和某些方面技能的苦训,如今这女子已经成为钱宁最喜欢的美女护卫,算是被钱宁金屋藏娇。   因为这女子长得实在是太像钱宁在圣堂的顶头上司李思烟的缘故,钱宁每次来此宠幸都鬼鬼祟祟,生怕被李思烟知情。   钱宁暗中觊觎相思李思烟那美丽容颜,曼妙的身体已经多年了,如今这份觊觎相思有了一个替身的慰藉,故而那一座私宅,便是钱宁在世间最大的享乐福地,小美人实在太像那位每次见面都得喊小姐或者长老的女子了,一颦一笑,甚至皱眉的神态,都差不离,每次因为各种事被李思烟训斥,或者和李思烟独自相处过后,他都要来私宅狠狠发泄一番,极尽缱绻,直到精疲力竭。   这栋私宅里除了那只“金丝雀”,就只有一名没有舌头的哑巴丫鬟,再无其他人,更没有半个男子,钱宁推门而入,顿时觉得心旷神怡,这里远没有他在开封的府院恢宏气派,只是两进的院落,但在他眼中,却是好不容易寻觅到的人间仙境。他的那那座院子有着太多看不见的圣堂眼睛,一花一草,一砖一瓦,都透着股他很不爽的气息。   钱宁深呼吸一口小院独有的清新气息,这里摆满了秋菊,这些天开始渐渐开放,这花儿是李思烟最爱的,他每次去见李思烟,总能看见类似的菊花。所以,他不管这个院子里面长得像李思烟的女子喜不喜欢菊花,都在这个院子里面摆满了菊花。   被开封粮米一行的行首钱宁小猫小狗一般养在院中的女子,自打第一天进来,就被剥去了名字,钱宁当然喜欢她羊脂暖玉一般的身体,抱在怀中便有冬暖夏凉的韵味,但真正打心眼痴迷癫狂的,只是她的神态,像此刻钱宁见到她后毕恭毕敬说道:“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她很是淡然的说道“先坐吧!”钱宁的骨头立马就轻了几两,太像了。这是钱宁根据自己每次见李思烟时候的情景,耗费了极大的功夫才调教出来的,这女子在表演一道上很有天赋,长得本来就形似,如今又学得极为神似。这让钱宁非常非常满意。   钱宁露出一脸狞笑,骂道婊子养的李思烟,让你跟老子装清高!然后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撕碎她与李思烟如出一辙的衣裳,抱去内宅大床上,狠狠鞭挞,云雨过后,钱宁恢复常态,躺在床上眯眼享受着伪李思烟的揉捏肩膀,有些遗憾的喃喃自语道:“虽然像,但毕竟不是真的,若是能够有朝一日将李思烟抱在怀中如刚才那般,才不枉费老子这些年对圣堂的出生入死,对李思烟鞍前马后所做的事情。”   坐于床上的女子用鼻音娇腻嗯了一声。钱宁抬头瞥了一眼,一把抓住她的柔顺青丝,将她的头按在胯下,阴鸷暴戾道:“好烟儿,老子想你的小嘴儿都要想疯了!”   经过床技专业训练的女子就是不一样,钱宁顿时舒服得犹如飘到了云端,眯着眼,长着嘴发出轻以的呻吟声。   就在这时,一只比蚊子还要小许多的黑色小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嗖的一声,从钱宁的鼻孔中钻了进去。   钱宁禁不住一个喷嚏,但却没有将黑色小虫喷出来。钱宁暗骂一声该死的虫子,突然身体一抖,胯下一泄如注,胯下女子心中有些意外,但却没有就此停工,而是加快节奏,尽可能的让他钱宁舒爽。   钱宁舒爽的同时,心中疑惑,不应该这么快啊!他武道修为实力不俗,按照江湖上的算法,实乃是一流高手,身体很好,做那事向来很持久,第二次更是需要胯下女子用尽各种手段才会释放。   可是,刚才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钱宁想起刚才突然钻入自己鼻子里面的小虫,难道与这小虫有关,但一想怎么可能。   就在他胡思乱思的时候,一个他很熟悉,但此时听了发自内心敬畏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地方不错,很隐蔽,以后每七天来这里一次,将李思烟的行动写成密函留在这里,我会让人来取。”   钱宁心中惊骇,但紧接着身体一抖,脸上有过刹那间的茫然,然后恭敬地说道:“是!侯爷!”   “嗯!你日子过得不错,这女子肯定是要比李思烟更会伺候人,你们继续吧!”这句话说完,再没有任何话语传来。钱宁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   ……   如叶尘预料中那样,华夏卫府空着的两个副司使很快就有了着落,不知道赵光义对赵匡胤说了什么,最后果然是由任志亮担任监察司副使。而执法司副使叶尘就有些看不明白了,表面看起来应该是忠于天子、忠于朝廷的人,但实际上是谁的人就不知道了。   华夏卫府大堂中,叶尘看过手中两个调令。随手扔给身前李君浩和水儿,水儿看都没看随手交给了紧挨着她,皱着眉头,眉眼间残留稚气,且一脸不情愿的寇准。   叶尘目光扫过三人,说道:“李君浩!任志亮来当你的副手,做这监察司副使也好,他查案、办案的能力很强,当然他是晋王的人,做事行事肯定会站在晋王的利益上考虑。所以我就一个要求,利用他个人的能力,好好的为你们监察司服务。但你要将他架空,监察司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文钱,任何一道命令,没有你的允许他都动不了。”   李君浩当即说道:“属下明白。”   叶尘又对水儿说道:“水儿、虎子!这些天我对你们的教导,你们要牢记在心。嗯!水儿你一个女孩子,又未成年,却当上执法司的司使,这本身就是一个异数,我也没想到天子和朝廷会同意,不过事后一想到天子和那些老家伙的用意,我也就明白了,或许天子也以为我是故意用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然后等着他们派一个副司使过来真正的掌控执法司。执法司是监督我华夏卫府内部不法之事的职司,权柄虽重,但短时间内不会有棘手的事情。将执法司交给你们两个小家伙,实事上一方面也是应了水儿的请求,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锻炼你们。不过,水儿武功高强,和你玉儿姐姐学了不少手段,虎子心思缜密,善于谋划,机智百出。你们俩联手之下,行使这执法司使的职司,我相信一定能够做好。但是你们要牢记我之前所说的,水儿你立于人前,虎子隐于幕后,水儿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和虎子商量。”   水儿有些不情愿的恭敬称是,虎子继续苦着脸答应。   叶尘不理会他们心中怎么想的,继续说道:“此次陛下派遣御史台御史大夫任天行担任执法司副使,这个人的详细资料你们回头跟情报司去要,此人能力是有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这个任天行绝对要在你们二人的掌控之下。不能给我们华夏卫府和我添乱。”   水儿和寇准恭敬称是,水儿轻轻踢了一下寇准,后者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老师!我已经想好了三个对策拿下这个任天行。还请老师放心。”   叶尘闻言,不由一怔,有些好奇说道:“好家伙,竟然有三个对策?说来听听。”   寇准虽然故作平静,但一双清亮的眼睛深入依然流露出一丝少年人该有的骄傲和锋芒,他正准备说,水儿在旁边突然说道:“老师!这个我们要保密,就如您平时经常给华夏卫府诸位司使大人所说的那样,您只要看结果就行了。我们到时候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就行了,至于过程您就先不要问了。”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好,这算是你们二人第一次考验,若是这件事情做不好,我看你们俩还是老老实实回府中一个好好练武,一个好好读书等着考状元去。”   ……   ……   水儿和寇准离开之后,叶尘又将李君浩留下,神色肃然对其说道:“去年黄河决堤,死伤无数,朝廷经过反复验证和商榷,在今年开春时便已经定下采取我去年建议的水库之法治理黄河水患。当时下拨了三百万贯巨款,计划分别在关中、河西和中原各修两个大的水库。在水库修建动工之前,三司使罗大人亲自带人反复经过预算,这三百万贯的钱绝对够用。然而,到目前为止,三百万贯已经用完,可是水库的修建完成度还不到一半。此事让陛下极为震怒,先后两次派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人去查,但却没有查出什么东西出来。昨天陛下将我招进宫中,已经定下让你们监察司彻查此事。”   李君浩神色一振,郑重无比地说道:“大人放心,我监察司刚刚成立,正是立威于天下和取信于陛下的时候,属下一定会将此事查清。”   ……   …… 第331章 契丹萧姓   叶尘叹了口气说道:“世人皆知,河运一项乃是国计民生中最耗钱的事务,尤其是我大宋这十几年来,年年修河,但黄河依然隔着一两年便会决堤,银子像洪水似地往里面灌着,却没有听到半个响声。一方面是天老爷不给面子,另一面自然就是人祸了,从政事堂下面的工部,再从治河提司往下的各级官员,都不知道从这笔数量庞大的银子里捞了多少好处。”   “唉!贪腐之祸,甚于洪水。去年澶州黄河决堤,竟然在十几天的工夫,使平地汪成了一片烟波浩渺、横无际涯的千里平湖——梁山泊。沿途州郡皆成水乡泽国,禾稼漂没,房屋坍塌,禽畜淹死,黎庶百姓四散奔命,啼饥号寒,死于洪水、饥饿和瘟疫者不计其数。天子震怒,罢免了他的亲舅舅澶州知州杜审肇,分管汛防的澶州通制姚恕直接被处死。后来大理寺详加调查之后,据说那位澶州通制姚恕家中藏着二十万贯巨资,全部是当时用来在澶州境内修建河堤的赃款。只是现在看来陛下如此严杀,依然止不住河工这路的贪腐风气。如今我大宋几乎年年对外用兵,陛下又要考虑百姓生计,赋税虽有增长,但也增长的有限,所以国库常常空虚,银钱方面本来就极为紧张。但这黄河治理,涉及天下万民生死,这笔钱不得不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贪污,着实该死。”   说到这里,叶尘又叹了口气说道:“我讲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就算陛下不安排这事,我也本打算让监察司的第一把刀便砍在负责黄河治理的这些官员身上。同时也要让你明白,我向陛下要了这监察天下官吏的权力,是想要真正为大宋社稷祛除这些跗骨之蛆,为天下万民清除这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恶吏,让大宋能够长治久安,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李君浩闻听到此时,早已心神摇撼不已,他之前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做事,但却是没有想这么多,此时听了总司使大人所言,才明白自己这个监察司使担负着多么神圣和伟大的使命任务。   叶尘说到这里,便没有说话,等着李君浩自己消化他刚才说的这些肺腑之言。   不知过了多久,李君浩深吸一口气,眸中充满异样却夺目的光彩,郑重无比地说道:“属下明白了,大人放心,属下会让监察司上下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自己为什么而做。”   叶尘对于李君浩的反应和所说的话很满意,笑了笑说道:“我已经给内务司下了令,你们监察司俸禄在现在基础上提升三倍。年终还会根据一年的功绩有大笔奖金。这样算下来,你们的收入会是我华夏卫府内同级别官员三倍,朝廷中同级别官员的五倍。我这样做的用意相信你也明白,说白了就是不想让你们在查案过程中被人所收买。这叫高俸养廉。希望你能牢记,同时将这些话告诉你们监察司的每一个人。”   李君浩认真肃然地说道:“大人的良苦用心和警示属下一定会牢记,也一定会告诉我监察司上下每一个人。”   叶尘又说道:“我会让执法司对你们监察司进行着重监督,还会制定相应的处罚条令和法规制度,特别是对于同样的事情,你们监察司执法人员处罚会比其他的朝廷官员要严重得多。这一点你们监察司上下要理解,同样也要牢记在心。”   李君浩心中一凛,恭谨称是。   ……   ……   李君浩走后,叶尘又派人叫来了一个人。   此人名叫吴秀明,三十一岁,现在隶属于刺杀部,是二十三名金牌杀手中的一个。   经过几天的毛遂自荐和叶尘的考察谈话,华夏卫府北府和西府的司使人选已经定了下来。   吴秀明正是叶尘最终定下的华夏卫府北府的司使大人。   吴秀明原本就是契丹武林道上的一个名叫天武帮的二流帮派帮主,年初他闯半死迷宫失踪之后,天武帮帮主由原来的副帮主继任。   叶尘选择此人去契丹建立分府,有四个方面的考虑。第一,吴秀明本身拥有一流高手的实力。条二,他回到契丹,在华夏卫府的帮助下,可以轻松夺回帮主之位,然后一番经营,北方分府可短时间内发展数百精干好手不说,还将接手天武帮原本的人脉、关系网。第三,他同时拥有汉人和契丹人的血统,相比汉人更有利于他和契丹人接触,甚至在华夏卫府强大的后盾和财力的支持和策划下,有望混进契丹贵族行列。实事上,叶尘也是这样计划的。第四,通过此人交上来的计划方案和与其交谈发现,此人能够成为一帮帮主并非是侥幸,拥有很强的统领属下和管理组织能力,且思维慎密,应变和统筹的能力很强。   唯一让叶尘有些不放心的是吴秀明的忠心,因为吴秀明的家人在他失踪之后,便被天武帮副帮主和吴秀明的仇人给全部杀了。叶尘经过再三考虑和犹豫之后,最后还是决定让吴秀明当北府司使。而今天让其过来,便是要解决他唯一的顾虑。   当然,以上这些消息自然不光是吴秀明说的,是华夏卫府的探子调查证实之后的资料。   吴秀明在叶尘面前表现的极为恭敬,一进门便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属下参见总司使大人。”   叶尘挥了挥手,说道:“起来吧!”   吴秀明说道:“谢大人。”然后站起来恭谨的站在一边。   叶尘说道:“我决定让你统领北府,当北府司使。”   吴秀明脸上顿时涌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和浓浓的感激之情,当即再次跪倒在地,说道:“多谢大人栽培,属下誓死效忠大人。”   叶尘一直对吴秀明忠心感到不放心,一方面是对方的家人全部死了,另一方面却是他总感觉此人的城府极深,他竟然有些看不透此人。   叶尘拿出一个瓷瓶,放到眼前桌子上,吴秀明看着瓷瓶又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狂喜。叶尘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说道:“我华夏卫府司使大人自然不能再用毒药控制,我相信你的忠心。这是你之前体内毒药的解药,你吃了吧!”   吴秀明怔了一下,眸中深处有极为隐晦的光芒闪动,说道:“大人,属下毕竟没有亲人在开封城内,为了让大人放心,属下体内的毒等属下用行动证实过自己忠的心之后,再服大人的解药也不迟。”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我不相信有谁愿意自己体内含有剧毒。”   吴秀明心中一凛,脸上却先是一愣,然后说道:“大人吩咐,属下岂敢不从。”   话音一落,吴秀明拿起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头一仰,一口吞了下去。   叶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吴秀明,十数息之后,吴秀明身体一震,脸上有过刹那间的茫然,然后又恢复正常。   叶尘这才微微一笑,问道:“你还有没有家人?”   吴秀明当即便说道:“属下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儿子在辽国京都大定府。”   叶尘嘿嘿一笑,眸中寒光闪动,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吴秀明说道:“属下叫吴秀明,也叫萧秀明。”   叶尘一愣,萧性在契丹乃是仅此于皇姓耶律的大姓,据叶尘所知,历史上契丹所有皇后都姓萧,而且有关此事还有一个说法。   辽国的贵族,一共就俩姓,一个“耶律”,一个“萧”。辽国的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皇后名为述律平,姓述律,名平。   按说后族应该是述律氏,怎么又变成了萧氏呢?这和契丹人的传统有关,与汉文明不同的是,契丹女人的地位相对要高很多,在社会中充当的职位广泛,发挥才能的地方也要多,述律后就是一个非常有才能的女人,不夸张的讲可以说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在耶律阿保机艰难开国的道路上,述律后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阿保机在多次危难中,靠她才力挽狂澜。   建国后,阿保机对述律后非常的感激,觉得述律后对他的作用,就像萧何对刘邦的作用一样,故赐姓——萧!自此,之后的契丹后族世代姓萧。   由此可见萧家在契丹的地位。   叶尘想起这个传说,心中有些期待,又问道:“你为何又叫萧秀明?”   “因为属下父亲姓萧。”   叶尘感觉这样的问法太慢,索性说道:“将你的身世来历详细的告诉我。”   吴秀明恭敬称是,然后细细说了起来。   原来吴秀明的父亲果真是契丹大族萧家人,名叫萧思业,不过已经不是如今萧家的嫡系。算起来与如今萧氏一族族长,契丹国北院枢密使,兼北府宰相萧思温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而吴秀明自己与如今契丹真正的主宰——大名鼎鼎的萧皇后萧绰,也算是同一个祖祖父的堂兄妹。 第332章 北府司使   吴秀明的父亲萧思业是契丹北院枢密院的一名六品武官,他的母亲则是一名汉族女奴,出身见不得人,是一次萧思业酒醉之后将其强奸,后来这女奴怀孕生下了吴秀明。   又因为萧思业的正妻为契丹大族女子,吴秀明出身没多久,萧思业的正妻便派人将吴秀明的母亲杀了。萧思业派人暗中将吴秀明救下,送到契丹西京大同府,派心腹将其养大。   后来,吴秀明无意中拜一位汉人江湖高手为师,学得了一身武艺。萧思业见自己这个私生子武功不弱,因为拥有汉人血统,且长得更像是汉人。便暗中找人,给他谋了一官半职。   名义上吴秀明是大同府一个江湖帮会的帮主,但实际上却隶属契丹南院军方总知军国事下面的一名探子头目,他一手所组建的天武帮大多是汉人,平日间主要任务就是利用汉人的方便,出入大宋境内,帮助契丹打探大宋各种情报。   年初时,因为当时陈景元以南汉半国之地换叶尘之事,震惊天下,后来有关玉佩和叶尘一些神奇传说也传遍天下,如此重要的事情,契丹当然要派人南下来到开封打探虚实。   吴秀明就这样来到了开封,且一直因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心中不甘的吴秀明,当时知道了天星玉佩的作用之后,一心想着将天星玉佩抢到手,献给契丹皇后,立下大功,不但自己可以正姓为萧,还可以飞黄腾达,所以才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理,以身犯险去闯“半死迷宫”,结果便陷入其中,后来又成为华夏卫府的一员。   看到这里,叶尘心中惊叹吴秀明来历曲折的同时,也是心中恍然,怪不得吴秀明给自己的计划书那般完美和专业,原来本身就是华夏卫府在契丹的同行,且由年初契丹军方派其南下打探天星玉佩之事,可以看出,吴秀明在契丹同行中也是佼佼者。   问完吴秀明的来历和出身,叶尘满怀期待的在心中沉思半晌之后,突然又问道:“契丹在开封有没有据点?”   吴秀明说道:“可能有,但是属下不知道。”   叶尘又问道:“那你知道契丹在我大宋何处的据点?”   吴秀明说道:“回禀大人,在北方真定府、晋阳府、河间府都有我们南院军方的据点。属下都知道一些。”   叶尘心中一凛,这三个地方正是大宋对着契丹前线最为重要的三个地方,也是最大的三个府城。但他转念就想到了刚来到这个时代在永乐边城的刘南,不由想着大宋军方应该在契丹那边对着大宋的前线大城也有据点。只不过平日间没有什么事情,就会潜伏。但双方若是开战,或者兵力大幅度的调动,这些军中探子肯定会运转起来。   不过,叶尘深信,不管是大宋军方,还是契丹军方的探子,专业性和能力都无法和如今华夏卫府的探子相比。   叶尘想了一下,又说道:“那三个据点你最熟悉的一个在何处?”   吴秀明说道:“属下只和真定府的探子有过联系,对真定府的一处据点最熟悉。”   叶尘一脸欣喜,说道:“那就好。来人,去叫许方义过来。”   门口有华夏卫答应一声,很快许方义便快步走了进来。   叶尘简单将吴秀明在契丹的来历和身份说了一下,许方义看着呈秀明一脸震惊,也不敢问叶尘是用什么手段让吴秀明自己承认,而是迟疑了一下说道:“大人的意思是依然让吴秀明担任北府司使。”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没错,北府司使这个位置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不等许方义发问,叶尘继续说道:“你带着情报司的人配合吴秀明在真定府演一场戏,大体套路是这样的——找人假扮弥勒教的人在真定府,然后让情报司几个人和吴秀明去抓人,然后让吴秀明在真定府找机会去契丹军方在真定府的据点寻求帮助,然后让他们将吴秀明带回契丹。为了让契丹方面相信吴秀明是真心逃走,吴秀明体内的毒依然会存在,且还会出卖一些我华夏卫府及我个人的真正的重要情报,你们看情况设计几次对吴秀明的刺杀。务必要让吴秀明初步取得契丹军方的信任。到时候,契丹人自然会想办法给吴秀明解毒,以鬼医所下之毒的厉害则会让他们更加相信吴秀明,若是他们能解毒更好。若是解不了,我会让吴秀明体内的毒在两个月内毒发,在吴秀明快要死的时候,我希望契丹军方无意中找到了一个解毒高手,而这个解毒高手刚好带着给吴秀明解毒的解药。”   说到这里,叶尘停顿了一下,说道:“大体计划就是这样的,而具体细节由你们情报司和吴秀明去策划,我给你们七天时间,计划做好之后,再报告给我,七天之后我要去吴越国了。”   许方义心中佩服总司使大人深谋远虑的同时,和吴秀明一起恭敬称是,然后拜退而去。   ……   ……   许方义和吴秀明走后,叶尘又让人叫来了黄楼平。   黄楼平外号铁镖师。他本来就是江湖上四大镖局之一中原镖局总镖头,年初起了贪心,去闯叶府半死迷宫,身陷其中,中了鬼医的毒,后来果断将自己镖局贡献出来成为华夏卫府外围势力,而自己也被叶尘任命为保卫部司使。   黄楼平在攻打南汉和平定川蜀之乱,以及这些天京师几项任务中没有立下什么大功,但在年初成立华夏卫府之始,为华夏卫在各地的据点,特别是西北之地据点的建立立下了大功。可以说如今华夏卫府在天下各处,暗中以别人的名义开设的十几家作为据点的大大小小镖局,主要都是他的功劳,这个过程中他也表现出了极强的能力。   叶尘总感觉圣堂主要势力应该在西北关中一带,所以西府的建立主要针对的是圣堂,其次才是大理国、党项等西边一些强大国家和部落势力。   此次华夏卫府组织机构改革,人员调整时,叶尘曾经考虑让其成为保卫司副司使,但考虑到杜千秋在黑泉镇及南汉对付天一道时先后立下的大功,特别是杜千秋暗中按照叶尘的意思,背着朝廷劫走了天一道从南汉国库中偷运的海量财富。不管是从功劳着想,还是为了安抚杜千秋,最后保卫司副司使让杜千秋担任。   不过,叶尘也曾经暗示过黄楼平,让其考虑一下西府司使的位置。毕竟黄楼平能够成为江湖上四大镖局之一中原镖局总镖头,和之前吴秀明一样,本身是一流高手不说,个人统管一方的能力还是有的。另外,在忠诚度上黄楼平不同于吴秀明,黄楼平全家上下总计一百多口人都在开封,叶尘在忠心这一点不用担心。   实事上,黄楼平也没有让叶尘失望,他所做的计划书也很可行,虽然略显得保守了一此,但叶尘认为面对圣堂这样隐在暗中庞大势力,刚开始保守一些是很有必要的。   ……   ……   黄楼平走后,再没有人来。因为南府司使的人员叶尘还没有定下。一方面是想去的几位自身条件都满足不了叶尘的要求。另一方面,叶尘是想将身在南唐扬州的剑庄彻底拉入自己的阵营,让剑庄的庄主白子轩成为南府司使。他曾经将这个想法告诉白沧海,后者很洒脱的说此事他不管,而且也不会帮叶尘去当说客。叶尘最后决定,此次下江南去吴越国时,顺路走一躺扬州,与白子轩谈一谈。   ……   ……   开宝二年秋,距离叶尘计划中前往吴越国还有五天时间。   宫中小太监辛石抱着厚厚一叠文书,半佝着身子,一路向着西角门上的那间透着肃穆气息的一座府衙小跑着,显得有些小的脚尖踩在微湿的地上,不带半分迟疑。他身上穿着的淡蓝衫子下摆已经掀了起来,免得绊着了脚,而他的右手却是横放在那叠文书之上,宽大的袖子将文书遮的严严实实,生怕这天上若铅般厚重的垂云会挤出几滴雨水,打湿了这些文书。   跨过门槛,履了交接的规程,与屋里的几名官吏互相对了一遍册名,辛石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在表上画上押,将怀里的文书递了过去。   政事堂下辖的中书省是宋国处理朝政的中枢要地,百官之首宰相赵普和两名参知政事便在此处总领六部,天下一应奏章先是由宰相和两位参知政事提笔过目之后,才会入宫请天子旨意处理。   三个月前赵普最得赵匡胤信任的时候,所有奏折先是由两位参知政事看过,提出一些建议,最后由赵普决定对所有奏折的处理意见,写上之后再呈给天子。最近赵普渐渐失去天子的宠信,在赵匡胤有意无意的关注之下,两名参知政事也有了在奏折上写上自己意见建议,直接上呈天子的权力。 第333章 太监辛石   这一下,中书省的地位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以往很少出现的争论,甚至争吵,最近也渐渐出现了。   ……   ……   今天天阴有风,微寒的秋风从宫前的广场上刮了过来,辛石搓了搓手,呵了口气,安静地站在门外,等着这三位相公的回章。他这时候还不能离开,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时,一个凑趣的太监上前说道:“如果要说咱这大宋朝地要害,全被小辛公公捧在怀里。”   辛石再如何骄傲,这点儿警惕是有的,赶紧正色,黑着脸说道:“胡说什么呢?你我都一样,不过就是位奴才!”   这太监嘿嘿笑着说道:“除了陛下,咱宋国官员士绅,谁都是奴才啊……小辛公公,您可不知,如今您的名可传出去了,就连小的在外面给宫里置办绣布,旁人一听说小的与您交好,都会另眼相看,都说啊,这京都里,除了华夏卫府那位祥符侯外,就数您这位小辛公公了。”   辛石伸手平了平额前的那丝飞毛,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虽然他知道自己与那位名声惊天下的祥符侯远不是一个层级上的人物,但马屁总是人人爱听,尤其是将自己与那位相提并论,心中难免有些得意。   间或有官员从他的身边走过,都很客气地向他点头示意。辛石知道自己身份,赶紧微笑着行礼。不过没有人觉得他呆在中书省宰相议事的大堂的外面很奇怪,因为都知道这位小太监的职司。   偶尔有些宫里派出来服侍三位宰相的小太监看见他。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请他去旁边地偏房里躲躲寒。辛石对这些小太监就没那么多礼数了,自矜地点点头,却依然坚守在门外。   他今年不过才十八岁,两年前才进宫的,能够在皇宫里有了这么一点点小地位,却是这一次皇宫内大清洗,太监和宫女换了七成之多。原本在天子身边关键职司的太监除了那位太监总管王继恩之外,一个没漏的全部换了一个遍。辛石经过武德司多方验证,忠心方面绝无问题,再加上他做事勤快、机灵且还老实,才被天子亲点担任如今这个极为重要的职司。   辛石锤了锤自己有些酸痛的大腿,感受到嗓子的干渴,脸色始终不变,但心中却有些恼火,这几天黄河河堤水库的修建出了很大的岔子,关于此事,宰相赵普与两位参知政事吵的厉害,自己宫里宫外一天好几趟来回跑着,忙的屁滚尿流,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门内议事的声音并不怎么大,但却依然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这事陛下已经交给华夏卫府监察司负责。我看陛下的意思是不想让大理寺和御史台插手了。”这是宰相赵普的声音。   “那怎么行,虽说是华夏卫府监察司负责查案,但此事还需大理寺和御史台协办才行……”接话地的是吕馀庆。   可是不等吕馀庆将话说完,薛居正有些愤怒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大理寺和御史台都是一群白痴,查了一个多月,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还耽误水库的修建。让他们协办,哼!以老夫看来,还是不要继续丢人现眼了。”   “本相也是这个意思,更何况这件事很可能是华夏卫府监察司成立之后第一次查案。既然陛下不让大理寺和御史台插手,我看我们还是顺着陛下的意思吧!”   吕馀庆冷笑说道:“真是荒谬!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华夏卫府从此坐大?”   赵普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屋门口的小太监辛石,温和地说道:“吕大人想多了,华夏卫府监察司只能查案,非旨意特准,不能判案。这是陛下早就说过的事情,这件事情在政事堂也有备案的。”   “好,此事暂且不提,吴越国主竟然赶在使团离开开封之前,派人来向陛下求亲,此事你们怎么看。”吕馀庆说道。   赵普最先发言,说道:“从此事可看出,叶尘将钱武被误杀之事的来龙去脉查得水落石出,抓到证人,然后出使吴越国向吴越国主解释对质钱武被误杀这个计划,根本就不是重点,或者说此事的真相显而易见,有没有证据都是次要的,想来那吴越国主也能看出自已弟弟是被弥勒教所利用。但钱武被杀之事已经发生,两国一直友好的关系已经被打破,间隙已经形成,那吴越国主显然也不想就此与我们大宋分崩离析。可是因为叶尘的原因,陛下又没有将凶手交出去,在这个时候关键首要之处就是我大宋另外再付出一些实实在在的代价,平息吴越国君臣的怒火,弥补我们两国的关系,而不是叶尘的解释和证据。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吴越国主提到和亲之策,其实对我大宋和吴越国来说,都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薛居正紧接着也说道:“赵相公言之有理,老夫也认为通过两国和亲,能够让吴越国继续亲近我大宋。此事可行。”   吕馀庆有意想反对一下,但也知道这件事情对大宋来说,只是下嫁了一位公主,但对大宋却极有好处。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此事老夫也同意。但是,老夫认为叶尘前往吴越国当面向吴越国君臣解释钱武被误杀一事,也很有必要。所以,老夫建议叶尘继续以钦差大使名义出使吴越国,顺便将公主护送至吴越国。”   显然,在这三位看来,将公主下嫁给吴越国世子,对大宋没有任何损失,反而有着极大的好处。所以才极为少见的没有经过任何争吵有了相同的意见。至于吕馀庆后面提到叶尘继续前往吴越国之事,更是没有经过任何异议。三人很有默契的就达到了一致。   ……   ……   守在门外地辛石踮着脚尖,将门内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唇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这三位大人都盼着祥符侯去了吴越国,最好再也回不来。   正想着,便看见参知政事吕馀庆推门而出,他赶紧上前讨好说道:“吕大人,奴才急着回宫,什么时候才能拿到?”   吕馀庆瞪了一眼辛石,没有理会后者,昂着头离开了。   吕馀庆上次诱骗南汉降帝刘鋹栽赃陷害叶尘之事,在大朝会上当场穿帮,恼羞成怒之下装昏过去才躲过了当时的难堪,原本以为自己的参知政事已经当到头了,自己也已经做好了辞官的准备,结果天子竟然传旨让他入宫,并且言辞间不让他辞官,甚至表达了许以大任的意思。吕馀庆当然知道这是天子是想借助他与叶尘和赵普之间的矛盾,让他继续留下制衡叶尘和赵普而已。所以,他这些天处处和赵普做对,与叶尘有关的事情也想尽办法拖后腿,使绊子,渗沙子。   辛石脸色始终保持恭谨不变,他早已经习惯文官对太监的态度,但他心中却是暗骂吕馀庆活该被叶侯整治,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时,赵普也走了出来,看了这个小太监一眼,笑了笑,说道:“辛石!你呀,别老在这儿偷听,反正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说给别人听,何苦把自己弄闷着了。”   辛石心中一凛,低眉顺眼的笑了笑,看着这位朝中百官之首消失在恭房的入口处,心想宰相大人显然是警告自己不要将听到的说出去。   ……   ……   辛石又抱着这些文书,将淡蓝色的宫服掀至腰间,用袖子遮在文书了,踮起脚尖,拱起屁股,一路向着宫中小跑而去。   由中书省衙门送到天子处理奏折的崇政殿,这一路上全在大内侍卫保护之下,所以也不担心有人会危害到宋国最重要的这些文书奏折,辛石跑起来是分外得意,一路上还有些宫女眉眼含情地柔声向他请安,他也没空理会,另外那些小太监讨好的眼神也是视而不见。   跑到崇政殿中,辛石平伏一下呼吸,低眉顺眼地轻轻从侧门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将文书轻轻搁在书案之下。   正皱眉看着一个奏章的皇帝陛下拣了一份看了,先是看到中书省对于黄河水库修建贪污之事查办意见,皱了皱眉,心想吕馀庆给华夏卫府使绊子,他在意料之中。但赵普竟然也爽快同意由华夏卫府监察司一家查案,这让他有些意外,略微一想,便冷笑道:“赵普这次倒是学乖了,不过多半是修建水库贪污的人中与他没有关系。”   辛石哪敢听这些天子惊天之语,悄无声息地站在一侧,心里紧张地厉害。   皇帝挥了挥手。   辛石如释重负,向崇政殿外轻轻退去。这时又听到,赵匡胤自言自语说道:“让永庆嫁给吴越国世子……这倒是一个办法。吴越国主钱弘俶倒也是个聪明人。只是不知道钱弘俶的儿子相貌、人品、才能、心性如何。希望不要辱没了永庆才好。” 第334章 小皇子拜师   辛石听在耳中,脚下没有丝毫停顿,走出了崇政殿,他自己今天的差事做完了。   离开了崇政殿,辛石沿着青石子儿路绕了几个弯,来到了一处偏殿的一侧偏厢里,正有几个太监正在磕瓜子玩,见他来了,赶紧请他入座,笑嘻嘻问道:“今儿个又有什么稀奇事?”   辛石面带不耐说道:“天天还不是听赵相公和两位参知政事吵架,哪有什么新鲜事。”辛石心想永庆公主要嫁给吴越国世子的事情,自己可不能说出去。或者说可不能由自己传出去。   这些太监们赶紧恭维道:“小辛公公天天来往于崇政殿与中书省之间,咱大宋朝的要紧事,都是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自然不觉得新鲜。”   ……   ……   叶尘刚刚从城外华夏卫府回到城内家中,便接到了宫中宣召,然后便马不停蹄的又进了宫。   一路行过几座熟悉的宫殿,终于到了崇政殿前,王继恩小心翼翼地在门外说了声,低声嘱咐叶尘进去之后先坐下等一会,等陛下批完奏折就会说事。然后才退到了一旁。   门开之后,叶尘轻步而入,站在那高高在上的御桌之前七步左右,对着软榻上正在看奏折的皇帝,行了个大礼。   皇帝头也不抬,嗯了一声,又说道:“自己找个地方坐,待朕看完这些再说。”   自从叶尘上次舍命救了天子,紧接着又和天子一家吃过一次便饭,说了一些话之后,赵匡胤对叶尘的态度便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不再如之前那般死板的君臣关系,多了几分亲昵,犹如长辈对晚辈那样。   这一点,也可以从一些细节方面看出来。   比如,面对叶尘的时候,赵匡胤不再叫叶卿,而是直呼其名。   还比如,此时的情况,若是其他人,多半是要让其在偏殿等待,但叶尘却直接在天子旁边等着。   崇政殿里哪能自己找座儿?拿着柄拂尘守在旁边的辛石机灵无比,听出陛下的意思,赶紧去后面搬了个绣墩儿出来,摆在叶尘的身旁。叶尘向小太监投以感激的一笑,坐了下来,心里却想着,这小太监应该就是自己让府中挑选的那苦命太监,想起刚进宫前,许方义报告说已经将唐州那边事情完美结束,便又仔细看了几眼辛石。   ……   ……   崇政殿里一片安静,没有人敢说话,门内门外的太监们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叶尘不敢直视天子,但一直用眼角余光安静无比地旁观着皇帝的日常工作。他知道眼前这一幕没有太多人有机会看过。   皇帝批阅奏章的时间极久,书桌上的折子极多。他的眉毛时而愤怒地皱起,时而开心地舒展,时而沉默黯然,时而情绪激昂。   宋国疆土广阔,随着蜀国、北汉、南汉先后统一,版图已经扩展至十九路二百多州,县镇更是不计其数,以京都为枢而治天下,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单是每日由各处发来的公文奏章便是多如雪花。如果是奉行垂拱而治的皇帝,或许会将一些事情最终决定权力下发给中书省,自己只要挑一些重要的事情进行批阅就行。其它时间自可游乐享受。   可是宋国的这位开国皇帝,显然不但不甘心做一个昏庸之主,而且还要做那比超唐宗汉武的千古大帝。   所以,赵匡胤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亲自过问,认真批阅,如此工作量由一个人做,自然是很辛苦的。   “皇帝果然是一个很辛苦的职业,当皇帝更不会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叶尘悄悄打量着眼前这幕,想起后世时看过一个讨论当皇帝好不好的贴吧,其中便有各种皇帝是天下间最辛苦,压力最大,最容易得精神抑郁症等结论的论证。现在看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日头渐渐移到中天,外面天色反而越加暗了起来,好像多云转成阴天了。   便在此时,皇帝终于结束了上午的御批,合上了最后一封奏章,闭上眼神缓缓养着神,最后还伸了个懒腰。   王继恩一个手势,太监们鱼贯而入,毛巾,清心茶,小点心,醒香,开始往皇帝的身上、脸上、肚子里施展。   “去叫小皇子过来。”叶尘对左右吩咐,一名小太监赶紧快步走了出去。   赵匡胤此时才看了叶尘一眼。叶尘再次站起来行礼。   等叶尘行礼之后,赵匡胤说道:“现在看来,你前往吴越国当面给吴越越国主解释对质这事,本身就是一件很幼稚很愚蠢的事情。”   叶尘闻言一愣。赵匡胤继续说道:“吴越国主钱弘俶派人前来向朕提亲,想要让永庆下嫁给他儿子。此事你怎么看?”   叶尘有些意外,但沉思半晌之后,发现皇帝刚才说自己很幼稚很愚蠢,的确没有说错。具体的说是自己低估了吴越国主钱弘俶的智慧和眼光,更是低估了这个时代君王的务实和大局观。当然,叶尘当时主要也是为了保住自己六位属下,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这个办法本身如何,当时他的确没有来得及考虑。   “臣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幼稚了。”叶尘说道。   言毕,他想起赵匡胤是问他对此事的看法,继续说道:“此事对我大宋自然是有好处的,也算是帮助臣解决臣属下捅出的篓子,只是此事是不是还要看公主殿下的意见。”   叶尘说完,便发现自己又说了一句很愚蠢的话。当然,这不能怪他,毕竟他是从后世来的,在婚嫁思想观念上与这个时代是完全不同的。   果然,赵匡胤一脸意外的看了一眼叶尘,说道:“叶尘!你有时候还真是幼稚,就算放在民间百姓之中,子女婚嫁之事也是父母说了算,更何况身在皇家。就算朕再疼爱永庆,在这件事情上她本身也没有话语权的。”   叶尘心中感叹,说道:“陛下说的是,这件事的确是臣幼稚了。”   赵匡胤虽然是在批评叶尘幼稚,但对叶尘如此关心自己的女儿,还是比较开心,看了一眼叶尘,说道:“今天叫你来,主要有两件事情。”   叶尘闻言,神色顿时肃然,凝神静听。   赵匡胤说道:“第一,中书省的意见是永庆下嫁给吴越国世子,但也依然建议由你护送公主去吴越国。朕想了一下,你去一趟吴越国的确很有必要。一是由你护送永庆,朕也放心。二是从钱武被误杀这件事可以看出,吴越国朝廷中肯定有弥勒教的人,并且身份地位恐怕不低。你去吴越国帮助吴越国主将这个人找出来。”   叶尘恭敬称是。   这时赵匡胤神色变缓,说道:“这第二件事,却算是一件私事。”   叶尘闻言,不由一怔,心中也是疑惑,并且毫不掩饰的表现在了脸上,只是没有接话。   这时,小皇子赵德芳已经被太监带了过来。父子两人见过礼,叶尘与小皇子又过礼之后。赵匡胤看了一眼赵德芳,对叶尘说道:“朕听说你在府上收了一个学生名叫寇准,年龄和德芳差不多,但却才华横溢、博古通今,特别是处理实事方面极出类拔萃。朕给德芳请了几位大儒当老师,可是效果很一般……德芳,去见过叶尘。”   依宋国规矩,皇子们对于大臣都是极为尊敬的,陛下这个吩咐也不怎么出奇。赵德芳赶紧走到叶尘面前,对叶尘行了一礼。   “这怎么使得?”叶尘大惊,隐隐猜到天子的意思,赶紧避开。   “朕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朕想让你当德芳的老师。”皇帝平静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但叶尘却是从此事看出一些让他都有些心惊的信息,不由心中气苦,暗想这事儿陛下怎么就不先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他与大皇子赵德昭关系不错,与小皇子赵德芳关系同样挺好的,只要将来那个位置不是赵光义坐上去,不管是赵德昭,还是赵德芳,他都没有意见。所以他却是不想参和到这种事关那个位置的事情上来。如今被陛下强行将自己绑在赵德芳身上,势必会让赵德昭与他决裂。   叶尘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心中再郁闷,也是于事无补,且此时若是拒绝反而会让赵匡胤心中生出其它一些不好的想法。并且还多半会得罪赵德芳,让后者记恨于他。   想到这里,叶尘欣然表示答应。赵匡胤当场又让赵德芳再次行了拜师礼,叶尘坦然接受。略微沉思之后说道:“陛下!小皇子既然拜臣为师,臣倒是有一个条件或者说建议。”   赵匡胤好奇说道:“什么条件?”   叶尘说道:“臣如今身为华夏卫府总司使,职司所在,公务繁忙,进出皇宫恐有不便,这样给小皇子也教不了什么东西。陛下若是相信臣,不如让小皇子住在臣的府中,和臣的两个学生在一起,以方便臣教授小皇子。”   赵匡胤大为意外,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好似是想看透叶尘如此建议的真正目的,眉头微皱之后,说道:“在宫外,德芳的安全你如何保证。” 第335章 辛石的来历   叶尘说道:“陛下,臣调拨三百黑骑兵十二个时辰保护小皇子。再加上臣的府中有那‘半死迷宫’,就算是弥勒教主楼炎明亲来,没有半天时间,也破不了‘半死迷宫’。”   赵匡胤其实只是想让叶尘挂个小皇子老师的名目,自然是有其它目的。不过一想到叶尘的神通本事,赵匡胤此时心中便不禁有些意动,紧接着想起长子赵德昭便是自己圈在皇宫内养大,同样请了大儒当老师,自己甚至亲自教养,但如今看来效果差的一塌糊涂。他想起自己这大半辈子成长经历,不由想起了一句话:玉不琢,不成器。   赵德芳在旁边听着父亲与叶尘的对话,小脸憋的通红,但从其眼中可看出小家伙心中早已欣喜若狂。一直以来,叶尘就是他和永庆公主最崇拜的人,甚至超过了他们的父亲。而那拥有“半死迷宫”的神秘祥符侯府更是他们最向往、最想去的地方。如今听到可以跟着自己最崇拜的人一起生活,还可以住在自己最向往的地方,他怎能不开心。   赵匡胤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最疼爱的幼子,看出了后者心中的欣喜,沉思半晌之后,眸中闪过一抹决断,说道:“年初多少江湖高手进了你的府中再也没有出来,从此事可以看出你的府上安全程度不比朕这皇宫差。也好,让这小子跟着你去吃些苦,经历一些磨练,对于他成长很有好处。”   叶尘微微一笑,同样看着赵德芳,说道:“陛下!小皇子到了臣的府上,臣不会因为小皇子的身份而有特殊照顾,比如犯了错,没有完成臣布置的学业任务,臣就会对小皇子进行一些惩罚。”   赵匡胤闻言,不由一怔,他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反而彻底放开,看着叶尘,长笑一声,说道:“好!叶尘!朕就将自己的儿子交给你教导,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赵德芳却好像没有将叶尘口中所说惩罚放在眼里,或者说他此时思索早已跑到了皇宫外那神秘祥符侯府。   叶尘知道以这件事来看,赵匡胤对他的确已经极为信任,心中感动之余,也是有了极大的压力,毕竟龙子这种生物不是那么好教导的。   ……   ……   嘀嗒声中,一滴滴雨水从殿檐上滴落了下来,柔柔地击打在石阶上。声音将叶尘惊醒,他举目望着殿外不知何时下起来的细雨,叹了口气,心想:这宫里地环境实在太过压抑,怪不得小皇子刚才开心的都快跳了起来。   赵匡胤做事极为雷厉风行,刚定下让叶尘给赵德芳当老师,且跟着叶尘出宫去住。紧接着便下令让人收拾小皇子的东西,让叶尘等着一会直接将赵德芳带出宫去。   “侯爷……小皇子收拾东西还有些时候,您要不进去到偏殿里面坐着等一会。”小太监辛石低眉顺眼说着,他第一次面对传奇人物叶尘心中还真充满了好奇。   叶尘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四周,发现距离最近的侍卫、宫女和太监都在二十多步外,眯起了双眼,像两把小刀子一样在小太监身上扫了一遍,这目光让小太监心中有些紧张。   叶尘唇角微翘,脸色变得一脸温和,微微一笑,说道:“小公公不要紧张。”   辛石讨好的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除了细细落雨声,殿外一片安静,远处隐有宫女走动,不远处小湖在细雨中迷蒙,湖上有风徐来,绕于二人身旁,叶尘笑了起来,说道:“你……就是辛石?”   辛石没有想到居然连这位传奇一般的总司使大人也知道自己的名字,面上顿时觉得有些光彩,呵呵应道:“正是,难为侯爷知道奴才的名字。”   “陛下近侍,乃是要害处。”叶尘说道:“我即是华夏卫府总司使,当然要小心防范……更何况前些日子宫中才出了刺客……”   辛石一惊,不敢接话。叶尘温和说道:“陛下既然信你,我自然也是信你……”   辛石突然感觉叶尘好像话中有话,但却没敢接话。   叶尘继续说道:“你姓胡,名砷。是唐州乡绅胡士坤的幼子。”   辛石闻言,脸色大变。   ……   ……   待送叶尘和小皇子离开皇宫之后,辛石绕过广德殿,穿了庆丰门,去崇政殿覆命。   这个时候,细雨已经停了。辛石一路上与见着的宫女开着玩笑,与小太监们说闹几句,说不出的快活。那些太监宫女心中也有些讶异,心想辛小公公自从在陛下身边之后,身份地位上去了,连带着心性也沉稳狠厉了几分,今天却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乐成了这样?   眼瞧着崇政殿就在不远处,辛石才醒过神来,知道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了头,赶紧停住了脚,在道旁有些冰冷的小湖中湿了手,往脸上狠命擦了擦,硬生生将面部发热的肌肤冰凉下去,这才放下心来,心中的激动也渐渐平静下来。然后他轻咳了两声,学起了宫中太监总管王继恩的作派,沉着一张脸,继续向崇政殿走去。   ……   ……   崇政殿中,皇帝又此时正与刚进宫的赵普在争论着什么,比起以前赵普与天子争论时的豪迈大胆,赵普如今声音小了很多,说话也更加小心了不少。但他毕竟是天下间最了解赵匡胤的人,知道有时候在有些重要的事情上,在自己有理的情况下与偶尔天子争论一下,天子不但不会怪他,反而还会让天子更加认为他一心为国事操劳。   所以,赵普虽然声音不敢高,语气也很恭敬,可当着皇帝的面也是寸步不让,只隐约听着是什么河道、挪款、水库、三司使等词语。   辛石此时已经从侧门走了进来,轻声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竖着耳朵,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却清楚能让宰相大人壮着胆子和陛下顶牛,究竟是为了何事?   这些天,因为早些计划的三百万贯钱在水库修建到一半进度时就莫名的用完。地方征调的民夫拿不到工钱,没有干劲,严重地拖延了水库修建的进度。虽然天子和朝廷先前派了御史台和大理寺查办,现在又让华夏卫府监察司接手了此事,但水库的修建不能拖延了,于是乎三司使罗公明便成为了众矢之的,如果不是陛下一力保着,怎么着那位大宋的财神爷都快逼着辞官了。   宋国年年打仗,当今天子又不对农户招收重税,而前些年商税一直被忽略,收的有些少。所以国库如今拿不出足够多地银子。政事堂问三司要,三司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最后政事堂三位宰相便决定向陛下的内库要钱。   只是赵匡胤在最初建立内库时,便已经定下调子,内库的钱只用在兵事上面,却是不想打破这个惯例。   于是乎,才有了宰相赵普入宫之行,显然这君臣二人的交流并不怎么平静。   皇帝咳了一声,隐约说到,永庆公主、吴越国的彩礼贡品,以及华夏卫府监察司查出贪官,抄家集银,等几个模模糊糊地词语。宰相赵普的脸色终于是好了些。   赵普降了声音,面上却是忧色难去,郑重说道:“官家,怕时间来不及,天气渐冷,关中那边土石被冻上,修建水库就更加费时费力费钱。而河道贪污之事恐怕有些复杂,否则御史台和大理寺也不会查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查出什么名堂出来。华夏卫府监察司……纵使再厉害,只怕也要用不少日子才行。所以,要靠抄那些贪官聚集的银钱,估计是来不及了。”   皇帝笑了起来,安慰赵普说道:“朕让叶尘过几天就动身护送永庆公主去吴越国,这边永庆一出发,吴越国得到消息,肯定就会送来彩礼银钱,想来应该来得及。嗯!找个机会给吴越国那位还没有走的副使暗示一下,那彩礼银钱最好全部换成银子,而且不能少于三十万两银子。”   赵普应了声,便笑眯眯退出了崇政殿。两位都是做事极为务事之辈,特别是没有其他人在地情况下,说话更是直接。让旁边辛石听得脸色虽然没有变化,心中却已经大吃一惊,心想这皇帝和宰相这个时候,其实和小时候自己父亲嫁姐姐的时候一个嘴脸。   想到这里,辛石突然一个激灵,心想这件事情应该不算非常重要的事情,不用冒险告诉侯爷的。   ……   ……   离开皇宫地马车中,叶尘和赵德芳面对而坐,谈的很开心。   赵德芳看着叶尘的眼睛发光,好奇宝宝般的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叶尘没有丝毫不耐,一脸温和的给他讲着,犹如讲故事一般。   马车外除了黑月带着的一百名黑骑兵之外,又多了十名大内侍卫和两位宫女、两个小太监。叶尘看了几眼那十名大内侍卫,发现武功还不弱,特别是带头的那一位,已经有了一流高手的实力,其他四人也达到了二流高手的水准。 第336章 监察司第一刀   从这十个人可以看出,皇宫大内侍卫实力还是挺强的。   据叶尘所知,大宋皇宫内的侍卫中最核心的军官头领都是出自赵匡胤当年的亲兵营,其余的都是从京师禁军中挑选的军中高手。当然出身来历忠诚度肯定已经经过反复调查和考验。   由此看来,皇宫内的侍卫中应该不会有圣堂和弥勒教的人。就算有也多半在太监侍女中,或者……直接就是某位宫中贵人。   叶尘前些天从川蜀回来的时候,便已经让情报司的人开始暗中调查宫中所有贵人的出身来历,因为此事太过犯忌讳,所以调查的时候不敢动太多的人,都是叶尘和李君浩、许方义的绝对心腹,多出自原本从永乐边城来到开封的南帮帮众,人数有限,再加上不敢明目张胆,所以进度就显得很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收获。   叶尘一边心中念头闪动,一边给赵德芳讲着自己的一些事迹,很快就到了叶府。   叶尘并没有告诉叶府上下,自己带了一位皇子回来。但却提前派人传回消息,说自己收了一个学生。麻刚子早已将府中所有下人聚集到一起,站在门口迎接。叶尘另外两个学生——水儿和寇准也一脸好奇的站在一边。   叶府上下给叶尘行过礼之后,叶尘说道:“这是我收的一个学生,以后在府中的地位和水儿、虎子一样,大家见了就叫日明少爷吧!(查了好多资料都没有查到赵德芳的字,因为赵德昭的字是‘日新’,便随便给赵德芳编了一个‘日明’),水儿和虎子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去吧!”   等所有人退下之后,叶尘转身对麻刚子说道:“将虎子小院旁边的小院腾出来给日明住,你先带着日明的随从,将日明的东西搬过去,然后去收拾准备一下。”   麻刚子恭敬称是,那十名大内侍卫和两名太监、两名宫女看着赵德芳没有动,后者赶紧说道:“还不去,以后老师说的话和我说的话一样。”   赵德芳的十四名随从这才恭敬说道:“是……少爷。”然后又向叶尘行了一礼,才跟着麻刚子在一些叶府仆人的帮助下,开始搬运赵德芳从宫中拉来的两大车的东西。   叶尘知道自己收小皇子赵德芳为学生,以及将其带到自己府上居住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开封那些真正有身份的人耳中。但他在出皇宫前便已经给越德芳说过,在叶府没有小皇子,只有他的学生。赵德芳当时不但没有不喜,而且很开心的便答应了下来,并且嘱咐自己的随从来到叶府之后,只能叫自己少爷。   水儿和虎子一见赵德芳如此大的排场,心中对后者身份猜测不已,不过他们只知道其身份定是非同小可,却不会想到其会是小皇子。   ……   ……   叶尘没有立刻便介绍水儿和虎子给赵德芳认识,而是带着三个少年向叶府的学堂走去。   赵德芳一路上左顾右盼,一脸好奇,好几次欲言又止,想问叶尘“半死迷宫”的在何处,但聪明的他知道叶尘应该是要带他去做类似拜师礼之类的事情,良好的皇家教育让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问其它事情的时候,所以硬是压在心底,一路上也不说话。   很快,四人来到学堂。   叶府的学堂是在叶尘亲手设计下,改建而成。融合了这个时代大世家私塾与后世学校教室的一些结构特征。乍一看有些怪异,但仔细一研究,便会发现设计的极为合理。赵德芳看了渍渍称奇,终于忍不住说道:“老师!你府上的学堂看起来都这般神奇。”   叶尘和寇准无声的微微一笑,水儿则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小丫头百媚纵生,让赵德芳看了小脸通红,不再说话。   叶尘走到讲桌之前,三人很自觉的坐在了下面学生的位置。   叶尘这才很随意地说道:“这是你师兄和师姐。你们三个小家伙先互相认识一下吧!”   “我叫寇准,我是大师兄,我今年十五岁。”虎子率先说道,并且主动向赵德芳行礼。   赵德芳愣了一下,赶紧回礼,然后看了一眼叶尘,见后者点头,他才有些别扭地说道:“大师兄好,我叫赵德芳,我今年十三岁。”   虎子闻言,不由一愣,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德芳,半天说不出话来,想跪下行礼,但一想叶尘之前在府院门口说的话,再加上自己是大师兄,一时间却是不知怎么好,本能的转头看了一眼老师,见叶尘没有说什么,神色才恢复平静,只是再看向赵德芳的目光却已经不同。   虎子年龄虽小,但心思慎密,却是已经想到小皇子拜老师为师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的真正意义,一时间心神震动不已。   水儿这时却是嘻嘻一笑,抬手先在赵德芳头顶上揉了两下,将后者头发弄的有些散乱,然后在赵德芳一脸略有些不自然的害羞神色,以及虎子见了再次张大了嘴看着水儿的表情中,有些俏皮地说道:“我是你水儿师姐,小师弟长得真好看,比虎子好看多了,以后可是要听师姐的话哦!”   说到最后,水儿又伸出白皙柔嫩的双手,捏了悄赵德芳略微有些小胖的小脸。虎子再也不能装作淡定,说道:“水儿不得无礼。”   水儿愣了一下,小手一拜,出手如电,在虎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却已经随手敲在了虎子额头上,并且说道:“无礼你大鬼头啊!我当然知道小师弟是谁。”   叶尘在旁边一直看着赵德芳的脸色,发现对于水儿的无礼,赵德芳不但没有不悦之色,反而在一愣之后,面对水儿有些窘迫和害羞。   叶尘见此,不由流露出会心一笑,一边感慨水儿这丫头在玉道香的教导之下果然胆子很大,并且气场和魅力很强。一边也对赵德芳的表现很满意。显然赵德芳比起他哥赵德昭来说,还没有形成后者身上那种有些跋扈、嚣张的性格,相反本性还是很不错的。   赵德芳呆呆的盯着水儿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道:“见过师姐。”   “好了,现在你们都互相认识了。我先说一下殿下的课程安排。”叶尘适时说道。   三名学生赶紧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乖乖坐好。   叶尘这才说道:“我这一门学得东西比较杂。除了传统的诗词歌赋经义文学之外,还要学习算学和格物之道,其中格物之道又包罗万象,不过你不用深研,只要略懂就行了。另外,诗词歌赋和经义文学为师也不擅长,所以为师已经禀报了陛下,让殿下在宫中的几位大儒老师搬到我们府上,继续为殿下讲授诗词歌赋和经义,虎子和水儿有时间也可以听一下。而殿下的算学和格物课程,基础部分由虎子先代为师教授。而这些在为师看来,对于殿下你来说都是基础,殿下要在这些基础上,学会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叶尘没有说,三名少年同时称是。   “好了,虎子和水儿带着殿下去府中转转吧!那半死迷宫也可以去看看。哦……对了,你们三人之间就以师兄妹相称。”叶尘最后说道,说完便转身走了。   三人赶紧站起向叶尘行礼。水儿漆黑眼珠子转着,不知心中又生出什么古灵精怪的念头,赵德芳眼睛发亮,狠不得现在便去半死迷宫。只有虎子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   ……   叶尘离开学堂,来到前院客厅,许方义和李君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唐州知州的罪证都已经一一查实了吧!”对行礼的许方义和李君浩点了点头,叶尘直接问道。   许方义轻声说道:“属下正要向大人禀报此事,唐州知州所有罪证都已经一一查实,证据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上报陛下,按照以往大理寺判案的结果来看,足以直接处死。”   叶尘说道:“将所有证据交给监察司,让李君浩派人去抓捕唐州知府。总之一句话,唐州知州必须死。”   许方义和李君浩同时点头称是。这件事情在华夏卫府机构调整之前,叶尘已经安排情报司去做,所以是情报司在查,而不是监察司。   对于为什么突然对一名正四品的大知州知府动手,许方义和李君浩都心中充满疑惑,但他看得出来,这件事叶尘极为重视,且因为叶尘特意叮嘱要做得极为隐蔽,所以叶尘没有告诉他们,他们也绝对不会主动问叶尘。   似乎猜到李君浩和许方义在想什么,叶尘眸中杀机闪烁,说道:“那位唐州知州虽然牧守一方的能力不错,但却草菅人命,霸占乡民家产,杀人灭族。拿他让监察司开第一刀,倒也不错。”   李君浩赶紧说道:“大人说的是。”   ……   …… 第337章 永庆公主的哭泣   叶尘想起一事,又说道:“还有南城买字画的辛玉,招进我们华夏卫府,给他一个从八品的官职,他是个秀才,读了不少书,让他先在你们情报司担任内勤文职,这件事下来之后,许方义亲自去办,记住不要让有心人知道这件事。辛玉来了之后,让他改成原名。”   许方义和李君浩心中虽然越加疑惑,但却恭谨称是。   ……   ……   李君浩和许方义离开之后,叶尘闭上了双眼,悠然养神,脑中却在快速的运转——之所以让监察司首先对付那名唐州知府,是因为自己要卖小太监辛石一个人情,一个天大的人情。一个辛石将来一想起就必须要还的人情。   如今在崇政殿与中书省来回转运奏折的小太监辛石是唐州人,原姓胡。被叶尘拿来开第一刀的唐州知府当年还是知县的时候,曾经因为某处田产,强行夺走了胡氏家族中的田产,但这胡氏家族里出了一名秀才,也就是辛石的哥哥,如今南城街头买廉价诗画的辛玉。辛玉自然不依,翻山跃岭,跨路过州的打官司,更是声称要将这官司打到京都去。   那名知县惊恐之下,狠下杀手,半夜里勾结着山贼,硬生生将胡氏大族给灭了门!   那一夜胡家上下在府中的近百口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而辛石当时还是小孩子,在山上玩耍后忘了回家,也算是命大,辛石的哥哥辛玉则是不在家。两人侥幸逃脱,活了下来。   兄弟二人碰面之后,悲痛欲绝同时,也是仇恨滔天,不过也自知自己无法与仇人对抗,便连夜就翻山,一路乞讨到了开封,但却再也不敢去大理寺等官府衙门告状,甚至隐姓埋名,改成辛玉和辛石,艰苦万分地在开封城内挣扎生活着。   终有一日,兄弟二人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再加上一心想要报灭族之仇,胡小弟……也就是如今的辛石便投了皇宫中,被净了身当了太监。   ……   ……   辛石本来就聪明机灵,再加上经历了童年惨事,心性颇为成熟,行事又极为沉稳。进入宫中之后从没有出现过丝毫差错。宫中两次清洗,人事几番轮转,竟让这小太监撞了大运,直接进入了崇政殿,开始在天子身边做事。后来被赵匡胤看中,直接提升了好几级,让其担任了运送奏折这样关键的差事。这便是所谓机缘和运气了。   自担任如今这个位置上之后,辛石见的多了,知道皇宫也就是这么一回事,知府不是什么大官,辛石心里复仇的火焰便再次燃烧了起来,只是他毕竟年纪小,不懂门路,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着手,难道直接对陛下陈述自己的冤情?他可没那个胆子。   恰在此时,叶尘主动出手给他报仇,并言明是华夏卫府无意中听说了此事之后,特意为了给他报仇,且叶尘还给他哥哥辛玉一条出路,甚至谋个官职。   考虑到宫中可能潜伏有圣堂的暗子,以及叶尘所知道原本历史上赵匡胤的突然暴死。不管是为了赵匡胤的安全,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叶尘都需要宫中拥有自己的一个很有用的眼睛。以便真有大事发生,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且做出及时的反应。   而他也清楚,以辛石小太监在宫中目前的发展趋势,观看赵匡胤对他地信任程度,不过两三年,这名小太监就一定会拥有相当的影响力,到时候他随便说句话,朝中官员中有的是人愿意卖辛石这个人情,抢着帮他复仇,所以叶尘一定要抢在所有人之前,且在小太监身份依然较低的情况下早早给做了,而且做的干净利落,不要挟,不示恩,不留后患。甚至没有明确让辛石帮做什么事情。   这才是给人情的上等手段。叶尘为此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甚至这个埋在天子身边的暗子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即使是李君浩和许方义也不是很清楚。   死的知府是唐州知府,辛石入宫前的记册是楚州人,两地相隔极远,当年灭门之案过去太久,早就没有人记得了,叶尘并不担心有人会猜到辛石与这件事情的关系,这一点,他很小心,什么人都没有告诉。   而对于华夏卫府监察司第一刀切在唐州知府身上,满朝文武只会认为是唐州知府倒霉而已。   ……   ……   第二天,便有太监宣下朝旨,在叶尘原本定下去吴越国使臣的基础上,又封叶尘为赐婚使,护送永庆公主前赴吴越国,赐婚吴越王世子钱志尹。并让叶尘即刻进宫,与天子和永庆公主具体商议此事。   叶尘接了圣旨,让麻刚子取钱赏了传旨的王继恩,一边让人准备马车和护卫,一边心想什么时候辛石才有资格传旨。同时又心中暗忖道:“永庆公主长得漂亮,心地善良,只是估计不太温柔。不过也算是便宜了钱志尹这小子。”   ……   ……   皇宫崇政殿。   太监禀报永庆公主求见。赵匡胤向叶尘望了一眼,吩咐公主进见。永庆公主一进书房,便扑在赵匡胤怀里,放声大哭,说道:“父皇,女儿……女儿……我不愿嫁到吴越国,不愿意离开父皇,求父皇收回圣旨罢。”   赵匡胤本来自幼便疼爱这个宝贝女儿,这时见她哭得可怜,便有些不忍,但他毕竟先是大宋天子,然后才是永庆公主的父亲,考虑问题早已超越了寻常父亲的范畴。再加上吴越国主动提出和亲,让他赐婚,在吴越国主弟弟钱武被误杀前提下,若是他不答应此事,可就真的可能让吴越国和大宋彻底离心了。   更何况,事已至此,已难收回成命,赵匡胤拍拍永庆公主的肩膀,温言道:“永庆,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父皇给你挑选的丈夫可很不错的。叶尘,你跟永庆说,那钱志尹相貌挺英俊,是不是?”   叶尘赶紧道:“正是。公主殿下,你那位驸马,是江南最为有名的美男子,臣听说在吴越国曾经有十几个极为漂亮的姑娘为了他打架,打出了三条人命。”   永庆公主一怔,好奇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叶尘脑海中快速转动,一个故事便已经成型,说道:“吴越王世子生得俊俏,整个江南,乃至天下都极为有名。有一次……元宵节的时候,吴越王世子去西湖边上赏花灯,杭州城里成千成万的小姐妇人们,都挤着去瞧。有十几个姑娘你挤我,我挤你,先是发生了口角,然后便打起来了,后来便酿成了惨剧。”   永庆公主破涕为笑,啐道:“呸!你骗人,哪有这等事?”   叶尘道:“殿下,你猜陛下为什么派臣护送你去吴越国?又吩咐我多带些华夏卫府的高手,务必要保护好殿下的安危?”   永庆公主道:“那是父皇疼惜我。”   叶尘道:“这一方面自然是陛下疼惜公主殿下。但另一方面却是陛下的英明远见,深谋远虑。殿下你想一想,吴越王世子如此的英俊潇洒,不知有多少姑娘想嫁给他做夫人,现今给你一下占了去,天下不知道打翻了多少醋坛子。听说这其中还有不少会武艺的姑娘,说不定她们就会来跟你为难。因此陛下才让臣多带一些高手。”   永庆公主笑道:“你真会胡说八道。”她这时笑靥如花,脸颊上却兀自挂着几滴亮晶晶的泪珠,却已经没有了刚才进来时的抵触。   赵匡胤赶紧趁机又温言安危了几句。   ……   ……   叶尘离开皇宫,回到家时,王超、罗耀顺、曹玮、杨延军、展熊武四人已经在叶府等候多时。叶尘刚来到四人所在客厅,展熊武和杨延军忙着行礼,罗耀顺便迎了上来,率先说道:“叶哥儿,你不日就去吴越国,知道你这几日还有许多大事要忙,后面恐怕没有时间。所以我们五个商量着,今日哥哥们几个作个东,给你饯行。”   这样说着,罗耀顺却已经上前和曹玮、王超携着叶尘的手向府外走去。这次却不是去哪一家酒楼,也不是谁家府上,而是带着一大群护卫来到东城一座精致的宅第。这屋子虽没罗府和曹府宏伟,但雕栋画梁,花木山石,陈设得甚是奢华。   罗耀顺显摆的对叶尘说道:“叶哥儿,你瞧这间院子怎样?”叶尘笑道:“非常不错,我看比我的府邸漂亮多了!你可真会享福。这不会是你金屋藏娇的地方吧?”   罗耀顺微笑不答,邀众人走进大厅。早有六七名漂亮侍女早早拜倒,罗耀顺一声令下,便开始布席开宴。   罗耀顺这才笑道:“咱哥儿几个都是过命的交情,来来来,今天大伙儿喝酒。哪一位不喝醉的,今日不能放他回去。”   ……   …… 第338章 扬帆起航下江南   这一席酒喝得尽欢而散,叶尘被灌醉了酒,也没有用真气解酒,后面却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直接睡在了罗耀顺的这座别院中,甚至第二天怀中有一个光着身子的十六七岁绝色少女。只是叶尘实在想不起来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心中颇为遗憾。   次日一早,叶尘回到府中,首先去见了鬼医。他此次吴越之行肯定时间不短,走了之后,这府中上下的主心骨不是韩可儿、也不是麻刚子,而是鬼医。一些事情他必须要给鬼医交待一下。更何况如今叶府多了一名皇子,他更不能掉以轻心。   见过鬼医之后,叶尘去华夏卫府叫来七司的司使开了一个长会,详细的部署了下一部各司的主要任务以及注意的事项。最后叶尘将白沧海、李君浩和许方义这三个最为重要的司使留了下来。   “我不在京都的日子里,晋王府上一定要盯死。除了晋王之外,那位陈先生和血杀,以及晋王的管家,都要十二个时辰盯死。只要出了王府,就绝对不能脱离我们华夏卫府的视线。另外,宫中的太监总管王继恩只要出了宫偷偷的去见晋王,便将他直接杀了。”叶尘郑重无比地说道。   对于叶尘为何如此警惕晋王赵光义,白沧海、李君浩和许方义等华夏卫府的司使一直很疑惑,但却知道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关系到那把椅子的事情。   只是,当今天子身体一直很健康,不管从那方面来看,若不出意外,再当十几年皇帝是没有问题的。   难道晋王真敢谋反?但从华夏卫府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晋王赵光义这些年虽然已经在朝廷中构建了一张网,在有些时候拥有了一股可以左右朝政的庞大力量,比如陶谷前些天升了官,当上了翰林学士院承旨,便是赵光义发动这张网的结果。   甚至如今赵光义在朝廷中的力量已经隐隐超过了宰相赵普,但白沧海、李君浩和许方义依然不认为赵光义拥有可以造反的能力,因为军队始终牢牢掌握在当今天子的手中。   三位司使念头转动,突然想到刚才总司使大人提到宫中太监总管,陛下的心腹近侍王继恩,不由心中一凛,互视一眼,隐隐猜到了总司使大人一直可能担心的事情。   叶尘看着三人,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瞒着这三位心腹助手了,否则自己离开开封,赵光义万一真的提前动手,李君浩、白沧海和许方义因为不知道一些事情,结果导致华夏卫府未能及时做出正确的反应,那就不好了。   叶尘目光扫过三人,右手一挥,除了黑骑兵之外,站在门口的几名华夏卫便远远的退到了远处。   三人见此,心中一跳,知道总司使大人接下来说出的话,必定石破天惊。   叶尘这才神色肃然凝重的低声说道:“晋王赵光义与圣堂应该暗中有勾结,很可能会刺杀陛下,然后在不惊动军方的情况下,控制皇宫,晋王直接坐上那个位置。而皇长子魏王虽然有赵普的支持,但在朝廷和军中威望太低,就算加上我们华夏卫府,在晋王已经坐上那把椅子,控制了皇宫之后,都不足以翻牌,而且所有人都会死得很惨。因为在军方看来,晋王和魏王谁当皇帝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后者能力远比不了晋王的缘故,他们更希望是晋王赵光义当皇帝。至于我的那位新学生,年龄太小了,羽翼才刚刚开始成长,即使有我们华夏卫府全力支持,也很难得到军方的认可。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军方和大部分大臣都不希望大宋大好局面被破坏,所以若晋王悄无声息的刺杀了陛下,且将自己摘得很干净,然后登上皇位,朝廷上下没有多少人会愿意站出来反对的。”   白沧海、李君浩和许方义三人被叶尘所说震撼的久久不语,但很快他们就站在自己或者华夏卫府的角度想到了一个问题,神情变得凝重萧杀起来。   一直以来,总司使大人虽然没有和晋王赵光义正面冲突过,但两人之间的积累的矛盾,特别是总司使大人与皇长子魏王交好,如今又是小皇子的老师。当赵光义当上皇帝之后,必定会对总司使大人下杀手。先不说他们三人对总司使大人的忠诚到了何种程度,只要总司使大人一死,华夏卫府里面必定会经历一场大清洗。可以想见,赵光义肯定会派遣数万禁军围困华夏卫府,然后将总司使大人的心腹一个个毫不留情的杀死。   不用叶尘再继续吩咐什么,也不用给三名掌握有华夏卫府最大权力的司使动员什么,三人已经知道在叶尘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应该怎么做了。   ……   ……   接下来,三天内,叶尘细心教导了小皇子赵德芳的功课,然后带着后者到华夏卫府学习了两天,然后又送到了叶府。   期间,叶尘又通过极为隐晦的渠道,给漕帮帮主周杰和开封粮米大行首钱宁传达了一项命令。   而在此之前吴越国使团和南唐使团已经先后离开了开封,踏上了回国的道路。实事上,开封城这些天所发生的几件大事早已被各自使团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国内国主手上。   叶尘知道吴越国主或许一直想和大宋绑在一起,但吴越国朝廷中必定有问题,所以他前往吴越国的事情不能拖,拖的越久越容易出现变故,毕竟金陵距离杭州比开封距离杭州要近得多,叶尘估计这些天南唐定是已经偷偷的派去了能说会道的人到杭州,秘密见过了吴越国主,欲行那暗中结盟抗宋之事。   在离开之前,叶尘着重又安排了一件事情——华夏卫府各司、部根据自己职司,编写出训练教材、章程,对没有任务的人先期进行集训,等他回来时进行考核验收。这里面主要针对的是情报、刺杀、监察三个司。   五日后朝廷诸事齐备,叶尘率领一只庞大的队伍南下。   除了叶尘这个正使兼赐婚使之外,自然少不了一个处理诸多礼仪和杂事的副使。   副使名叫张庆明,是专门主官外交事宜的礼部鸿胪寺判使,除了路上安全事宜之外,叶尘其它杂事都极为赶紧利索的交给了张庆明负责处理。   ……   ……   河水滔滔,浩渺的天际,一行大雁翩然而过。两岸地平原上,庄稼已经开始成熟,辛勤的农民赤着晒得黝黑的脊梁在地里挥舞着镰刀,汗珠儿一颗颗摔在肥沃的土地上。   徐风吹过,泛着白鳞鳞的浪花儿的河面上,传来一阵阵豪放的歌声,渔夫欢笑道将网儿撒进水里。   大运河北抵京师,南至杭州,但是因为沿途河流流向不定,这条大运河并非直贯南北,而是连贯各地河流的航行水系,一路下来,弯弯曲曲的时而向南时而向东。   一艘船体漆成红色的单桅快船正逆流而上,船速极快。这是一艘驿舟,可载人六十上下,同时有货舱可乘载重要物品。这种驿船顺风使帆,逆风使桨,船上备有八到十二枝长桨,民间俗称蜈蚣快艇。   水面上但凡有渔船、商船见了这艘红色的传驿快艇,都会赶紧地避到一边。大宋朝廷的规矩,运河上航行,任何船只遇见专驿快船,必须回避让出航道。   快船驶过一片三角形的缓滩,忽地有人高声喊道:“驿丞大人,前方有三艘巨船,快通知舱底减速让路。”   在舱中自斟自饮,正喝得有趣的泗州河运驿丞安晓春安大人摇摇晃晃地走上船头,笑骂道:“见你娘的鬼了,咱是什么船?还他妈给人让路,放你娘的连环臭屁呢。”   船头那个驿卒涨红了脸道:“大人,可这船,咱……咱得给人家让路啊!”   “呃。”安大人赶忙地叭到船帮子上醉眼朦胧地向前望去,只见前方宽阔的河面上,一条线三艘四桅巨船,各自张足了十二张帆,鼓足了风驶来,船底激得浪花翻腾,船后一条白线,远远瞧去气势惊人。   巨船比快驿飞舟大了三倍,第一艘刚刚拐过前边的弯道,只见船上装饰华丽,两侧高舷墙上密密麻麻开了几十个设桨架的小门。船头竖了三根高高矗立的旗杆,中间一面黄旗,绣着金灿灿的团龙图案。   安晓春吓了一跳,酒意顿时醒了几分,玄黄天子龙旗,只有大宋皇室人员或奉旨钦差才有权悬挂。这是谁的船到了?   只见龙旗两侧各悬一面旗帜,左边的是大?三角旗,赤红如血,中间是寅黑丝的长着两个翅膀的奇兽图案,右边旗杆上一面墨绿的大旗,上书斗大一个“叶”字。   安大人虽不知来者何人,却知道对方的权威远在他的驿船之上,唬得安晓春抬起脚来在那个驿卒屁股上就是一脚,骂道:“你娘咧,还不快下去招呼减速?来人!来人,赶快地转舵让路!” 第339章 好大的阵容   蜈蚣快船急急忙忙驶向一边。眼看着那巨船从旁边驶过,掀起的波浪摇得蜈蚣快船左右晃个不停。安晓春站在船侧,疑惑地望着那船喃喃道:“这是何方神圣出京了?”   第一艘大船上,舱帘儿一掀,一个身着一袭鹅白色长袍,头戴公子巾的翩翩佳公子走了出来。他面如冠玉、一双眼睛深邃如星空,腰间玉带上丝绦悬系着一枚如意玉佩,随着他的步子微微地晃动着,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船头两侧十多个身穿蓝衣、腰悬细刀地武士见了他出来,立即单膝跪地道:“参见总司使大人!”   这位大人正是如今灸手可热,权柄滔天、威震天下的华夏卫府总司使祥符侯叶尘,他扩了扩胸,迎面吹来一阵清凉新鲜的风,使他不由神色一振。叶尘摆手叫他们起来,问道:“此地到何处了?”   一名华夏卫上前恭敬之极地说道:“回禀总司使大人,前方三十里便到了泗州城。”   舱门帘儿一掀,一个身着墨绿衣衫的高挑儿侍女从舱中走了出来,清风一拂,吹得她衣袂飘扬,肩后披风更使她如欲凌风一般。这侍女梳着代表云英未嫁身的双丫髻,腰带扎得小蛮腰儿迎风欲折。胸前轻衫被风吹得紧贴身上,现出优美饱满的酥胸轮廊。   虽然一身侍女装扮,可这女子步履轻盈地走来,那举止姿态态、气质风情,俨然风华绝代,多少大家闺秀也要自愧不如。她一出现,船上的华夏卫再次行礼:“参见喻司使。”   这一位自然便是华夏卫府新任武器司司使喻清妍。   只见她臂弯中挎了一件黑色红边的大氅,走到叶尘身边给他披在肩上,柔声说道:“大人,快到迟暮时分了,风急且凉,不要站在船头,免得生了风寒。”   叶尘扭头瞧了她一眼,喻清妍自出了京,一路行来自然风光不断,瞧得这从未来过开封之地的女孩喜悦不断,此时美丽的明眸里还流转着一抹欣然的眼波。   叶尘笑道:“无妨,舱房中气闷,我下棋又总是输给你,出来瞧瞧这江淮美丽风光也是不错的。这不!这会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啊!只是你穿得单薄了些,还是进舱去吧。若是把我们武器司司使大人病倒了,我华夏卫府上下数千好汉还不心疼死。”   喻清妍听了俏脸微红,但紧接着又嫣然一笑,一双纤手紧了紧自己的披风,却仍跟在叶尘的后面。笑着说道:“我看他们不是心疼我,而是担心以后没有好东西供他们使用才对。”   叶尘望着远处已变成金黄的暮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起好东西,你竟然能够仿制出那件东西,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回头在江南见了胡三光,将那件好东西交给情报司的人使用,对于情报司来说可是如虎添翼。单凭这一件事情,你立的功劳都足以封爵了。”   喻清妍一听叶尘夸赞自己,心中甜蜜地不行,至于能不能封爵,她才不在乎。叶尘的一句肯定,或者说能够帮得上叶尘,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和满足。   叶尘看着喻清妍发自内心的喜悦,心中叹了口气,又说道:“你说你,不在京中好好待着,不知听了谁的唆使,非要跟着我去吴越国。此次去江南,明里、暗里不知与弥勒教、南唐、吴越国,还有圣堂等一些势力进行多少次交锋厮杀。现在还好,出我大宋地境,这一路上可就不安全了。”   喻清妍心想我如今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只是不喜欢杀人罢了。这样想着她一脸担忧之极的低声说道:“我相信我师父的判断,你的丹田本来就有大问题,上官冰云打入你体内的那根针还没有取出来,这根针的存在可能会让你丹田内一直潜伏的大问题随时爆发,师父说一旦那个问题爆发,轻则你内力尽失,重则经脉尽碎,变成一个废人。你说我能不跟着你吗?”   叶尘心中异样,生出一丝情愫,喻清妍对他的心意,他怎能不知。只是玉道香一日不回来,他总感觉自己不应该再有新的女人。   紧接着他想起喻清妍所说的话,心中感到很沉重。虽然到目前为止他的身体和丹田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更没有暴露出什么问题。但就如喻清妍一样,他也相信鬼医的判断,更何况鬼医也说了,这个问题就连他也解决不了。这更加深了叶尘心中的担忧。   此事除了鬼医和喻清妍之外,叶尘没有告诉任何人。   ……   ……   此次叶尘对华夏卫府机构进行改革,参考军队的编制,对基层官员也进行了调整。叶尘麾下七个司使,司使下面是部司使,部司使下面则是营司使,营司使下面才是小队。   叶尘此次出京随行三百名华夏卫,两百名黑骑兵和连继城带领的二十名金牌杀手,另有情报司明处、暗处,船上、岸上等数百名探子一路随行。这样的阵容,不可谓不强悍。   其中那三百名华夏卫全部出自情报司下面这此新成立的一个名叫特侦部的特殊部门,属于那种既擅长战斗又擅长打探情报的多面性人才。考核筛选要求很高,俸禄比寻常探子和华夏卫也要高一些。整个情报司数千探子,也只筛选出了五百人,而这次却一下子带出了五分之三,且其中近半都是华夏金卫,另一半也是华夏银卫,由特侦部部司使张大为亲自带队。   张大为出身禁军,是韩虎当初带来的五千禁军中的一名军都虞候。自来到华夏卫府之后,表现较为出色。此次被任命为特侦部司使。   而那十来名探子则由新任情报司情报分析部司使冯志远带着。   冯志远在平定川蜀百里夜袭一役中立了头功。后来在利用张继业诱杀上官冰云中,华夏卫府整体行动虽然失败,但冯志远在其中却表现极为突出。紧接着剿灭弥勒教在开封分舵时,冯志远同样表现出了极强的应变能力及判断分析形势的能力。   叶尘在前一段时间华夏卫府内部大肆封赏时,将冯志远树立为华夏卫府最基层人员的典型。并以其立下大功和能力出众为由,直接越级将其提升为正六品的情报分析部部司使。   此次,叶尘南下吴越国,便将其带在身边,负责统一调动那个随行的数百探子,以及与提前潜入吴越国的胡三光及开封等各个方面情报联络。   叶尘此次去吴越国本来就是解决刺杀司惹下的大祸,再加上身临异国,叶尘本身的安危极为重要。所以华夏卫府武力值最高的刺杀司除了司使白沧海留下坐镇华夏卫府总部和京师之外,副司使连继城和所有的金牌杀手全部被叶尘带在了身边。   而在这之前,情报司副使胡三光已经带着大批人员潜入了吴越国,进行先期各种调查和安排部署准备。对吴越国在各个驻地大军,以及手中掌控有强大武力的官员和人物暗中进行监视,对可能会与弥勒教有染的官员进行暗中调查。   这样的防卫,这样谨慎的安排,再加上叶尘本身超一流的实力,叶尘相信,即使吴越国主钱弘俶想要突然翻脸动用大军杀自己和永庆公主,自己也能够在敌人动手之前,带着永庆公主逃到大宋。   当然,这是最坏的预测,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   ……   先不说这一行要护送永庆公主的重要性。叶尘是华夏卫府的灵魂,华夏卫府上上下下,数千乃至上万人前程和生家性命全部系于叶尘一身,华夏卫府上下怎敢大意?   若不是叶尘觉得太过兴师动众,李君浩、白沧海、许方义等几位司使真想给他此行配上一千名华夏卫,刺杀司两百杀手侵巢而动。而若不是要留下三百黑骑兵在叶府保护小皇子,五百黑骑兵肯定全部被叶尘带在身边。   叶尘是作为大宋使臣和赐婚使的身份前往吴越国的。叶尘知道吴越国中与弥勒教有关的势力,甚至弥勒教本身,恐怕都早已蓄势以待,就等着他的到来。   他一点都不怀疑吴越国内某些人和弥勒教的人早已谋划着要趁着他离开大宋将他一举杀了。   虽然他早早让胡三光带着情报司两百精英去了吴越国,但他在那里人地两生,隐在暗中的敌人占有地利之势,必定耳目众多、实力盘根错节。叶尘表面上看着轻松,实际上心中已经警惕到了极致。他甚至有时候在想,自己前往吴越国是不是本身就是弥勒教的一个圈套,或者弥勒教此次阴谋的真正目标。   ……   ……   叶尘身旁站着喻清妍,左后五步站着特侦部部司使张大为,右后五步站着冯志远。看着运河两岸边江淮美景不断向后移去,脑海中念头转动,眉眼渐渐蹙起,将自从钱武被误杀之后的所有事情在脑海中犹如电影一般又过了一遍。 第340章 钱庄与财神爷   喻清妍站在一旁悄悄的打量着沉思的叶尘,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挺拔俊秀的眉毛,比例匀称的身躯,那深邃的让人欲陷入其中的眼睛和迥异于寻常人地气质,以及神色中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深沉,叫喻清妍看了越加怦然心动。但她却强忍着心中的羞意,看着叶尘,陪着叶尘。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尘转过身来,喻清妍见了马上对他嘻嘻一笑,转头看向岸边。将她秀雅如天鹅般的颈子侧面和白皙如玉的侧脸对着他。   叶尘瞧着她脸上与其大半年前完全不同的神色气质,心想这个丫头自从拜鬼医为师之后,性格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比如,与他在一起时,刚刚相识时她那种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眼神儿现在渐渐找不到了。不过如今却多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亲切和亲近。   那好像是一种亲人般的感觉。   ……   ……   叶尘人虽然已出京南下,情报却依然绵绵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上官冰云果然之前藏身在开封下辖的太康县的县衙后院,只是白沧海带人去的时候已经迟了,白沧海在太康县打探清楚情况之后,派人南下追逐了七天,倒是找到了太康县令夫人苏雪曼,但却没有找到上官冰云丝毫踪影。最后按照叶尘最开始说的意思,没有打扰太康县令高德才和苏雪曼这一对夫妇。带人颓然回京坐镇华夏卫府。   监察司轻松的将唐州知府抓捕归案,连同充足的证据带人犯交给了拥有对官员勋贵有一定审判权的大理寺,如预料中那样,当大理寺将事情禀报天子之后,天子极为震怒,直接下令将唐州知州处死,并且嘉奖了华夏卫府监察司。   之后,李君浩带着刚刚到任的任志亮暗中抽调精英开始对水库修建贪污案的查办同时,又按照叶尘的交待,对监察司其他人员进行一个月的“思想整顿”。   水儿和寇准不知道对新来的执法司副使任天行做了什么,任天行当天哭着喝了一晚上酒,第二天在华夏卫府内变得异常老实。此事让叶尘都禁不住的好奇不已。   宰相赵普这些天派出不少心腹奔波于大宋各路各州县,给与自己有关联的官员警示,做好华夏卫府明查暗访的准备,该销毁的销毁,该杀之灭口的灭口。   小皇子拜叶尘为老师,且搬出皇宫,住进叶府的消息传开之后,朝野震动,本来威望平平的魏王赵德昭声望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原本一些自去年赵德昭封魏王之后,便想暗中向赵德昭投机靠拢的官员有一些又拉开了与后者距离。赵普一系中,包括赵普在内,因此事同样受到很大的打击,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赵普有放弃魏王赵德昭的意向。华夏卫府头号盯梢目标晋王赵光义可能自认为监察司里面有任志亮,所以除了一直极为隐晦的拉拢大臣,网织势力,意图结交军中将领之外,也一直没有针对华夏卫府有什么特殊的动向。   不过,监察司耗费了不小代价安插在晋王府中的暗子,传出了一则消息,说是赵光义曾经一度感叹自己的女儿太小了一些,否则此时许配给叶尘再好不过。   赵普有一女儿年芳十八,到了婚配年龄,曹彬派人送来消息,赵普偷偷去找他,言明有意想将女儿许配给叶尘做其正妻。   另外,北方契丹国也有一些消息传来。情报司配合北府司使吴秀明演了一场极为凶险逼真的苦肉计,在付出了关于华夏卫府颇为重要的一些情报之后,成功的让吴秀明重新获得了契丹军方初步的信任,目前就差最后一步,在合适的时机下找个合适的人将能够解去吴秀明身上毒素的解药送出去,解去吴秀明身上的毒。   除了这个消息之外,契丹国内还有一些其它消息,比如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一名绝世高手抢走的契丹国失踪了十九年的皓月公主,突然自己回来了,并且其身份得到了上一代契丹萧皇后,如今的契丹太后的证实。   这个消息之所以会被情况司上报,是因为这位皓月公主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她是太平教教主张无梦刚收没多久的亲传弟子。另外,这位皓月公主出现在契丹国上京没几天,便被公认为足以与当今契丹皇后媲美的绝世美女。   叶尘因为不知道十九年前的一些秘辛,所以没有发现这则消息的对自己重要性,看过之后便抛掷脑后。   就在这时,冯志远来到叶尘的身边请示道:“大人,快要到楚州了,是不是按照计划在秘密船坞换船。”   叶尘没有转头看他,只是点头道:“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冯志远又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公主殿下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公主让大人去公主的船上,好像是要大人去帮公主调教一下她的那只异种飞鸽。”   叶尘眉头微皱,苦笑一声,说道:“知道了。”   嘴上这样说着,但叶尘此时却没有任何心思陪一个十五六岁小女孩去玩鸟。再说,到了叶尘如今的身份地位,在有些时候完全可以不用理会皇子公主的一些要求。   ……   ……   这是一艘由水师舟船改装成为的民船。上面只坐着叶尘、喻清妍、连继城和十名刺客司金牌杀手。三艘钦差大船,三百名华夏卫和两百名黑骑兵,以及十名金牌杀手都留在了钦差官船上保护永庆公主,当然使团有副使张庆明带着。   七八月份的天气,待在船舱里面的确闷热的很,所以叶尘还是站在船头吹风,依然由喻清妍陪着,只是叶尘的脸上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易容,若非极为熟悉的人,是认不出叶尘的。   叶尘一行在楚州码头停了一晚上。   楚州地处长江之北,恰在无数山川环抱之中,往南则是江南富庶之地,因为距离运河与大江的交汇处不远,虽然河两岸的高山峻岭带来了交通上的许多不便,没有泗州四面八方发达的水运和陆运来得繁华,但因河运在侧,商贾云集,还是一片繁忙。   城外码头运河边上,大大小小船只数以百计,即使与叶尘的船一般大的大船也有好几艘,所以叶尘的船并不是很显眼。叶尘没有下船,晚上就准备在船舱中休息。   码头上有一名身体微胖,身边簇拥着十数名精悍护卫的富商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若是有人知道这名富商的身份,肯定会吓一跳,对于他所等之人的身份定会多一些猜测和惊骇。   不过,这名富商手中掌控的生意每日的资金流动都在百万贯以上,数万人都直接或者间接的靠他吃饭。不过他虽然在大宋,乃至整个天下商界都是霸主级别的人物,但真正认识他,或者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没错,他就是华夏卫府内务司三个副司使之一,天下间风月行业的最大的行首——周鑫。迄今为止,整个天下,华夏卫府已经开了近两百家青楼妓院。这些妓院时时刻刻给华夏卫府挣得海量钱财的同时,也是华夏卫府在天下各地的据点。虽然周鑫只管经营赚钱这一块,但这些妓院为华夏卫府打探各地的消息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是毋容置疑的。   按照叶尘的要求,这三位华夏卫府的“财神爷”,每过半年就要回到华夏卫府总部述职一次,一方面是给叶尘汇报一下手中的工作,聆听一下叶尘的一些指示。另一方面,也是叶尘担心这三位“财神爷”在外面时间长了,心变得野了,甚至生出一些异心。   他不怕这三位贪财,但就怕这三位在一些有心人的引诱下背叛他。当然,在这一方面叶尘也让情报司做了一些安排,但叶尘绝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三位大财神爷生财的本事,叶尘可是真心喜欢和欣赏的。折损任何一位都是华夏卫府巨大损失。   半年述职没过多久,在前一段时间,叶尘刚回到开封时,便已经见过周鑫,且还给周鑫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而今天周鑫来此见面,便是之前就计划好的事情。   将保镖护卫留在码头岸上,周鑫越加肥胖的身体有些吃力的上了叶尘的大船,在一名刺杀司杀手的带领下进了船舱。   跪下行过礼之后,叶尘接过周鑫送上来的一件长条盒子装的礼物,不等周鑫将一些奉承的话说完,便让其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钱庄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一说起正事,周鑫脸上的略有些猥琐的讨好笑容顿时荡然无存,肃然说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吴越国的京师杭州和大城苏州已经各有我们两家妓院和一个钱庄,胡大人带去的人也已经以妓院的小厮、护卫的身份潜藏下来。而钱庄现在也已经打开了局面,除了钱是我们出的之外,用的所有人都是南唐郑王……应该说是郑国公李从善派来的人,钱庄大掌柜也是李从善的心腹,只要是属下的安排,这位大掌柜都会毫无折扣的去做好。所以,就算有人想查钱庄的底细也绝对查不到我们华夏卫府的头上。” 第341章 鱼肠剑   这样说着,周鑫心中也是暗自对自家总司使大人充满了无限的敬佩。这事是他亲自和李从善接洽办理的,李从善所表现出的那种绝对服从总司使大人的姿态,当时给了他很大的震撼。毕竟李从善是南唐国主李煜的亲弟弟,那可是南唐国内一人之下,数百万之上的大人物。   ……   ……   对于钱庄这种类似于后世银行般的存在,叶尘在后世时记得应该是在南宋晚期才会出现,没想到实际上如今已经在江南出现了。只是在大宋境内极为少见,真正盛行于世的是吴越国和南唐。   据叶尘这些天才了解到的信息资料显示,大概在二十多年前,第一家钱庄最早是出现在吴越国京都杭州城。   实事上,经过这些天对吴越国的进一步了解,叶尘才知道吴越国地处后世的浙江省全境和太湖的东北部、东部和南部,首府设于杭州,下辖十三州。比大宋和南唐,以及北方的契丹要小得多,但却实为天下最富有的国家。   造成这一切自然是有原因的。唐末五代藩镇割据,战乱频仍,吴越国开国皇帝钱镠采取保境安民和“休兵息民”的战略方针,重农桑、兴水利,发展与日本、高丽等国海外交往,使吴越国所在的两浙之地有一个较长的稳定发展时期。可以说五代十国这五十多年乱世中,吴越国却是唯一的片净土,建国之后几乎从未发生过大的战争。也使得吴越国的商业已经达到了极为发达的地步,远比华夏之地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地域都要发达,这对百姓生活收入有着直接的影响。当然这与吴越国历代国主极为重视商业也有着直接关系。   吴越国每年给大宋上贡十万两白银、五万匹的丝绸,以及其它各种宝物无数。叶尘原以为这对吴越国是一个极大的负担,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叶尘记得在后世时浙江人便很会做生意,没想到在这个时代也是如此,叶尘前些天了解到这一点时,不由心想后世的浙江人之所以很会做生意是不是祖先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缘故。   叶尘微微颔首,毫不吝啬的表示了对周鑫所做之事的满意,大肆表扬一番,又谢绝了周鑫在泗州城一些很奢侈的准备,又给其安排了一些事情,然后让周鑫下船离开了。   周鑫离开之后,叶尘拿起身旁那个长方形的檀木匣子,好奇地打开。   这是周鑫刚貌似很慎重的送给他的礼物,只是还没来得及介绍里面是什么,便被叶尘给打断,说起了正事,直到周鑫离开,也没有再提这事。   盒子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事物地真面容。   叶尘眯了眯眼睛。是一柄剑,一柄看上去并不出奇,但浑身上下透着股古意的剑。   取出长剑,叶尘右手稳定地握在剑柄上。缓缓一拉。   悄无声息的,剑锋脱鞘而出。   便如苍山上的那层雪,便如北湖里地那抹碧,便如江南的一缕风,清清亮亮的剑光,在书房之中荡漾着,无比温柔,然而在温柔之中却夹着一丝刺骨的寒意。   叶尘微微动容,看出了这把剑的名贵与锋利,甚至比他那把从后世带来的匕首还要锋利得多。   他轻翻手腕,随意挥了两下。感觉轻重也十分合适,剑锋无声破风而出,在旁边桌子上蜡烛上方拂了三下,蜡烛纹丝不动。   叶尘自去年和白沧海学了剑法,若非有特殊情况,每天早上或者晚上都会练剑,可以说风雨无阻,练剑练得极为刻苦,这一点即使是白沧海也曾经感叹过。   也正因此,再加上叶尘独特的天赋和身体的变态,他的剑道水平一直提升很快,如今在剑道上比白沧海或许还弱了一筹,但在整个天下已经算是一流的剑客了。   只是他一直用的剑虽然也不错,在寻常剑客眼中也算是宝剑,但比起眼前这柄剑,就不算什么了。   叶尘从不相信什么真正的高手可以做到无剑胜有剑,飞叶伤人、树枝当宝剑的狗屁说法。他只知道拥有一把趁手地武器,一套更为强大的弓箭,一把更为坚固锋利的宝剑,对自己实力的提升有多么重要,尤其是如果要和真正的高手正面相搏时,若两人实力相当,谁兵器占优,便是取胜的关键。   换句话说,叶尘虽然拥有一身的力气,百步穿孔的箭法,但手中只是一把寻常一石弓,一根很寻常的竹杆铁头箭,那也最多只是一个寻常军中神射手而已,根本发挥不出他那无与伦比,天下间只有区区两三人敢正面相抗的大力神箭。   如今能够拥有一把真正的宝剑,对于他实力提升却是显而易见的,叶尘自然极为满意。   叶尘轻弹剑锋,侧耳听着微微的嗡声。不由赞赏地点了点头,心想周鑫这个马屁倒真是拍的合适。   拾起匣中纸片一看,上面竟然还写着这柄宝剑的来历。   鱼肠剑,春秋时期越国冶师欧冶子所铸五大剑之一。汉·袁康《越绝书·外传·记宝剑》:“阖闾以鱼肠之剑刺吴王僚。”   是专诸置匕首于鱼腹中,以刺杀吴王僚,故称鱼肠剑,是为勇绝之剑。出典《史记·刺客列传》。鱼肠剑,也称鱼藏剑,据传是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所制,他使用了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精华制成。黑铁一般的大鹰疾飞时候,专诸也正端着亲手烹制的梅花凤鲚炙走上殿来。天空里阳光猎猎,大鹰疾飞如故。大殿间甲士陈列,专诸稳步向前。云朵被飞鹰的气势惊呆,纷纷游走起来。   王僚被专诸手里的菜香所吸引,提了提鼻子,向前欠了欠身,他只看到菜没有看到专诸。那道菜叫梅花凤鲚炙,梅花是严冬的寒梅,凤鲚是太湖里只在酷暑出现的凤尾鲚鱼,炙是用严冬寒梅的枝杆来烤炙盛夏太湖里的凤尾鲚鱼,炙是用严冬寒梅的枝杆来烤炙盛太湖里的凤尾鲚鱼。   飞鹰已经看到大殿的轮廓,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专诸已经来到王的面前,把菜放在案上,殿内灯火依旧。乌云在天空翻滚,大鹰已经收翅。王僚吞着口水,看着面前的美味。专诸稳地正在用手掰鱼。伴随着一声响雷,飞鹰向大殿凌空击下。王僚突然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从鱼腹中激射而出,他被惊呆了。   鱼肠剑已经出鞘(鱼腹),它稳稳地依偎在专诸的手中,疾速向前,两把训练有素的铁戈从面前交叉拦住,鱼肠剑从缝隙中穿了出去,依然疾进。面前有三层狻猊铠甲。第一层穿透,第二层穿透,穿透第三层时,鱼肠剑已变成了断剑。剑断,然而杀气未断。鱼肠剑依旧向前。飞鹰将大殿击碎的时候,鱼肠剑也挺进了王僚的心脏。   ……是故鱼肠剑。   ……   ……   也不知道这把佩剑是如何落到了周鑫手中,而周鑫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或者钱财得到了这把剑。   “原来是把传说中的宝剑……”叶尘看着这柄剑满意的笑了起来。   吹熄蜡烛,离开船舱,叶尘准备到船头去看看夜景。   舱门闭,月光静,蜡烛断为四截,一根凝于桌面,三截滚动难安。   ……   ……   站在船头,叶尘想起刚才周鑫离开时提到的大江帮,心中生出一些想法。   去年淮南帮被大宋朝廷剿灭之后,长江流域和江淮地区江湖霸主势力出现真空,大江帮在帮主刘金元带领下趁势崛起,短短三个月吞并了长江流域和大小水寨帮会十五个,手下帮众多达两千多人,各艘大小船只三百多艘。主要以收取长江流域和泗州以南运河流域过路船只保护费为主要收入来源。偶尔也会根据情况做一些杀人越货之事。   这些资料在叶尘脑海中一一闪过,叶尘又想起与大江帮有关的另外一件事情。年初他设计以假的天星玉佩转移天下人的注意力,最后那枚假的天星玉佩就一度被大江帮所夺,后来白沧海带领剑庄百名剑客强行出手又夺了过来,并一路拼杀送到了开封,交还叶尘手中。当时叶尘随手扔给了在旁边觊觎的武德司的人,算是交给了天子。   根据白沧海所说,再加上华夏卫府情报司收集的资料,这个大江帮不简单,帮主刘金元本身也是一流高手不说,做事很有章法,颇有计谋。算是一方枭雄。基本上算是顶替了当年江淮帮在江湖上的位置。   “剑庄与我的关系天下人都知道,白子轩和剑庄又身在明处,若是让白子轩当南府司使……恐怕很容易被人猜到。或许……这刘金元比白子轩更适合当这南府的司使。”叶尘站在船头喃喃自语。   “来人!上岸去找周鑫,让他连夜给我准备两万两银子,天亮前放到我们的船上。”叶尘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对站在自己身后五步外的冯志远说道。   冯志远连忙抱拳答应一声,快速的做出了安排。   ……   …… 第342章 杀人越货   泗州下辖水成县南边紧挨着长江,东边紧靠着大运河。   水成县城外码头旁的一间库房里。十几个苦力正围在一起商议着什么,就算码头再清淡,但在大白天里闲聊,终究不是苦力们应该有的职业态度,而且他们脸上那狞狠的神情,似乎也表露了他们另一个身份。   被围在正中间的,是一个身形有些瘦小,年龄约摸二十七八岁,一脸精干,五官较为端正的青年,但他眉眼间有那么一抹狠劲儿,他一开口,四周地汉子们都乖乖地住了嘴,显然他是个首领。   “查清楚了,好像是去扬州收茶的商人,从京都开封过来的。”   “小黄哥,他们船上有十来名护卫,看起来好像都是好手。”一个苦力提醒道。   被称作小黄哥的人,是大江帮在泗州附近一带分舵的首领。因为大宋朝廷对江湖势力的打压,在大宋境内的大江帮分舵人数和实力,是远远没法和南唐、吴越国境内长江流域大江帮分舵相比的。   小黄哥冷笑道:“不过是些商人,有什么要紧的?再说了,你们也去踩过点,那后厢房的箱子究竟有多沉,不用我说吧?”   话语平淡,但一提到箱子,苦力们的眼神便开始变得炽热起来。江湖上行走,正牌山贼看地车轮扬尘,来判断车中货物的重量,从而判断价值。而江河湖海中的水贼最擅长的就是从船舶吃水深度,判断船上究竟装的是什么。   今天码头上忽然停了一艘大船,船身约摸八成新,看那船横板上青浓淡,常年混迹码头上地人都知道,这船大约许久没有下水了。如今水成县附近已经很少见着这种大船,对于水贼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头难得的大肥羊,趁着船上人下船置办吃食青菜清水地时候,早已有人将船上的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   让这些山贼们纳闷的是,既然是收茶的商人,怎么会在船后方压了那么重的货?以致于这艘船的吃水,明显和平常见到的船大不一样。这个疑问,在一个当眼线的炊妇上船之后,终于得到了解答——船后方把守森严的厢房里,有一个箱子,看船板的承力情况,和厢子铁钥上的淡淡刮痕,众贼极其眼尖地发现,箱子里竟是装着满满的银子!   “从大宋前往南唐或者吴越国的商人因为铜钱不同,互相交易一般都用黄金白银。显然这是要前往南唐或者吴越国采办货物的大宋商人。”小黄哥心中这样判断着。最近帮主准备改变帮中以收保护费和抢劫为主的生存方式,暗中打算开一个大的商行,利用自己麾下的数百艘船做一些南来北往的货物交易,但这需要一大笔钱作为启动资金。所以大江帮这些天很需要银子,这些天让手下四处下手尽可能的抢劫货船。   有一名水贼为有沉稳,想了一下说道:“小黄哥,吃水深,船上又没带货……说不定是底舱压着河石,朱家嫂子可能没有看清楚。”   小黄哥摇头说道:“又不是海船,要压舱石做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那艘大船上的商人……不要有什么大的背景才好。”   “怕什么,帮主都说了,除了给我们平时一直交保护费的那些商行,其它一律不管。”一名水贼嘻嘻怪笑说道:“反正没有看见那船上有我们大江帮的保护旗。”这话顿时得到了同伙的响应。众水贼齐声笑了起来,笑声中贪意十足。   小黄哥又想了一下,挥手喊过来那名负责打探消息的朱家嫂子。朱家嫂子面容普通,面色微黑,看起来很是精于世故,讨好说道:“小黄哥,您就放心吧,上面总共也就十来名护卫,外带一个丫环。那主家是个弱不禁风地年轻公子,模样生的到是俊俏,却一点都不懂得遮掩。想来是京中哪位大行首不成材的二世祖,被长辈们赶到江南去磨炼一番。”   带着丫环,想来是年轻商人难耐晚上寂寞。小黄哥冷笑一声。稍许放下心来,若那年轻公子真是有心之人,也不至于带着个女人在运河上漂荡,或许真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二世祖,去南方历练谈生意的。   至于那十多个护卫,并不在他地眼内。自己手底下势力虽然没法和南唐境内的分舵相比,但也有四十多名兄弟,每个人都是手上有好几条人命的悍匪,他相信晚上上船,那些护卫只有死亡或者跳河这两条路可以选择。   他身边的水贼们互视一眼。忽然极为淫邪地笑了起来,说道:“小黄哥。夜里事成之后……把那丫鬟赏我们爽快爽快。”   小黄哥眼睛也是一亮,说道:“瞧你们这点儿出息!只要银子到手,那水嫩丫鬟老子爽完之后,自然就随你们,不过先说好了,不要弄死了,回头卖到泗州妓院里面也是一笔钱。”   众人齐声淫笑,小黄哥顿了顿后,无比阴冷地说道:“手脚干净些,除了那名丫鬟,其他人都不要留活口,事后将船拉到总舵去,这船看起来也不错。”   ……   ……   水成县城外地夜,十分的安静,运河对面山岭之上的月儿冷冷地照耀着那条平静无波的运河,远远看去河面上多了一层银光。船码头上孤伶伶停泊着几条船,此时子时已过,正是人们睡地最为香甜的时候,船上的灯火早熄,行商们也早已入睡。   在月光的轻拂下,三十多个黑影悄无声音地摸到了岸边,潜入了河中,游到最大的那条船身周围之后,才从身上取出勾索一类地物事,有的甚至是空手,沿着纤绳就往船上爬了去,就像无数只被淋了水的猿猴一般,身手竟然无比矫健利落。   不过片刻功夫,这些夜袭的水贼们就已经摸上了大船,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小黄哥嘴上叼着一把寒刀,沉默无语地上了大船的二层,借着船舱阴影地掩护,直接往后方摸去,在仓库里众人商议的清楚,对于船上的布置也了若指掌,知道那一满箱银子就在舱后。   他身后地黑暗里,隐隐传来了一声噗哧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有人摔倒在甲板上,发出一声轻响。他皱了皱眉,心想这些小兔崽子下手也不知道仔细些,万一同时惊动了所有护卫,虽然不惧,但大声叫喊起来,让岸上人听到,传到大宋官府耳中,也总是麻烦。毕竟这里是大宋,不是南唐。   来到厢房之外,小黄哥有些意外地没有发现护卫,此时夜色中的船舶上又传来了几声闷哼,小黄哥知道是手下正在逐渐侵入中舱,心头微定,手指头勾住门板,刀尖一用力,便轻声开了厢门,下一刻功夫,便已经在黑暗之中,摸到了一个箱子。   借着前方窗子透来的淡淡余晖,小黄哥看清楚了箱子的大小,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朱家嫂子没说清楚,只说看箱子大小重量,估摸着得有五千两……可是小黄哥有些不敢相信地摸了摸箱子,估摸着大小……天啦,这得至少两万两银子,才能装满这么大的箱子!   他忽然觉得有些后怕,能够随身携带这么多银两去江南做买卖地人,就算是二世祖,只怕也是大宋京都背景极为深厚的二世祖,这件事情一旦败露之后,若是引来大宋朝廷某位大人物地怒火,恐怕会给自家帮主惹来麻烦。   别杀那个二世祖!这是小黄哥心里涌起的第一个想法,但他马上想到木已成舟,由不得自己犹豫了,而且这么多银子,自己等人藏上十分之一,剩下的若是献给帮主,自己在帮中的地位足以跳上两三阶。   想到这里,小黄哥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摸出工具,花了半天功夫,才将箱子打开。   一片银光,顿时洒满了整座船舱!   ……   ……   小黄哥目瞪口呆望着面前的箱子,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纵使他是一个在刀口上混生活的人,见惯了带着血水的银子,今夜依然被箱中码的整整齐齐的银锭给晃了眼,给迷了心,惯常冷酷的双眼中,开始流露出了贪婪之意。   但他马上警觉了过来,就算月光再明亮,银子再漂亮,也不可能散发出如此诱人的光芒!   她霍然回头望去,只看见一个一脸漠然的黑衣中年人和一名手提斩马刀的大汉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背后,其中黑衣中年人一手拿着白光灯,两个人正冷冷看着自己,那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刺杀司副司使连继城和金牌杀手岳正野,已经按照叶尘的吩咐,给足了小黄哥欣赏银子的时间,岳正野很迟钝地一刀劈了下去。   小黄哥大叫一声举刀。   然而那迟钝的一记长刀,却像是无可阻拦的洪水一般,瞬息间冲垮了这名大江帮在泗州附近分舵首领的防守与心防,让他在心胆俱丧的同时,痛不欲生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被斩了下来,鲜血伴着剧痛喷涌而出! 第343章 鬼船   船的中舱点亮了灯,被拖进屋来的小黄哥头发凌乱,心情也是大乱,随他摸上船来的所有水贼早被轻而易举地缴械击昏,被捆成棕子一般,码的整整齐齐的扔在甲板上,几个穿着黑衣值夜的刺杀部金牌杀手,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各自守在四方。   小黄哥抬起头,隔着发丝,看着太师椅上那个一脸好奇看着他的年轻人,不知怎地,心里打了个寒颤。这船上的主事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能够用这么多高手来充当护卫,还有先前使刀的那人,俨然就是一名一流高手。   这时候,小黄哥已经明白,那个朱家嫂子口中说的年轻二世祖,一定不是寻常商人。   “黄泽中?”椅上的年轻人看了一眼断了一只手,脸色苍白,身体疼得颤抖扭曲,但犹自面有狠色的水匪头子,满脸兴趣问道。   年轻人自然就是叶尘,他特意将装有两万两银子的大船停在这水成县码头,自然是为了招惹大江帮的水贼主动来抢劫。   结果,还真引来了大江帮的水贼。   听着对方轻轻松松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水匪头子小黄哥悚然一惊,一对眼光像刀子似地剜着叶尘,左手死死地扼着自己断手处的伤口,狠狠说道:“今天栽阁下手里,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叶尘神色淡然,就像没有感受到对方怨毒的目光,笑着说道:“你是我的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来问我的来历?”   黄泽中只觉右手一阵阵难以忍受的抽痛不断传来,看着断了一茬儿的手腕,他神色绝望,知道自己今天是撞到铁板上了,但却还犹自咬牙说道:“还请阁下划出道来。”   叶尘微微一笑,心想:你的道,以及你背后大江帮的道,特别是你们那帮主的道我都已经划好了。   这时,身后船帘微动,披着件大棉祅的喻清妍揉着发涩的双眼,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咕哝道:“大人,怎么爬起来了?”她被厅间的灯光晃了眼,过了半刻才看清楚了厅间的场景,等她的眼光落在小黄哥断手处时,先是一惊,然后便恢复平静,并没有如寻常女子那般放身惊呼,从而丢了华夏卫府武器司司使的脸面。   喻清妍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善良单纯的开封才女了,虽然她还没有杀过人,但是跟着鬼医学医,研究毒药,甚至研究解剖尸体,比这更血腥恐怖的场景她都已经见得多了。   喻清妍好奇的看了一眼黄泽中,打了一个哈欠,又转身回屋去了。   黄泽中此时痛的唇角抽搐,面色发青,但却将刚才那名丫鬟的脸色看在眼中,越发觉得古怪和骇异,这船上究竟是些什么人?在遭到水贼夜袭之后,竟还是如此镇定自若,一个小小的丫鬟看见这种场景也是淡定从容,不说惊慌,就连一丝紧张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对方有极为强大的自信,那么就是对方有些大条愚笨。黄泽中这个时候当然认为是前者的可能性居大,只是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些人。   喻清妍离开后,叶尘继续轻声说道:“黄泽中,江淮南路楚州人。父亲是黄衡水,母亲王氏,自幼生活窘迫,因父亲被楚州一富商逼死,母亲又受辱,愤而杀人,从而下狱,后来县里面大牢离奇失火,趁机逃脱。其后为某水寨水匪,再后山寨灭,再后……你便成了大江帮在泗州一带分舵负责人。”   黄泽中心头震惊无比,竟连断手之痛都忘了一般,对面这个年轻人怎么把自己的底细摸的如此清楚。难道对方是专门设这个局来诱捕自己?他嘶哑着声音,狠狠说道:“你究竟是谁?怎么对我的来历和过往知道的如此清楚?”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我记性比较好,不过这资料并不算很详细清楚,因为你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黄泽中人生离奇,也算是大江上出名的悍匪,不料今天毫无还手之力被擒,对方言语间还表现的对自己不屑一顾,这个事实让他感到了一丝屈辱,偏生坐在椅中那位年轻人的语气和对方身上所流露出来地气质,不得不得让他承认,对方是真地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猜到,我身后是大江帮……更应该知道我们帮主的厉害。除非你将我们全杀了,不然你休想善了此事。”黄泽中痛苦之余,开始愚蠢地威胁对方,希望对方在处治自己这些人时,能留些情。   残酷的现实,打破了她的幻想。叶尘笑着说道:“你说的,正是我想做的。”   黄泽中愕然,忽觉得后背涌上无穷寒意,霍然转首。   嗤嗤嗤嗤,无数声利刃割破喉咙管的声音响起,十分难听,就像是一石居后面地大厨房正在同时屠杀着无数老母鸡。   跟随黄泽中摸上船来地近三十多名水贼,被几名金牌杀手杀鸡一般一刀割喉,确认毙命之后,就扔入了大运河中,出手简单而专业,竟是连血都没有流在甲板之上,哗哗河水之声绽起,片刻后便恢复了平静,将那些尸体与血水尽数纳入宽容的水流之中。   连杀数十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好狠辣的手段和心性!   黄泽中心里面终于感到恐惧了起来,看对方下手的风格,就知道对方一定惯常做这种事情。回头才见那位年轻人收回发布命令的手式,不由颤抖着声音说道:“不要杀我……格格格格……”   他的牙齿不停击打着,发出奇怪的声音,强咽了一口唾沫,强行镇静下来,对方既然没有同时杀死自己,那说明自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请给我家帮主一个面子。”黄泽中惊恐地瘫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砸的船板上砰砰的响,哭着向叶尘不断求饶。   “你家帮主刘金元将来要帮我做许多大事,他的面子当然是要给的,只不过你要帮我顺利的见到你家帮主才行。”   黄泽中闻言一怔,心中顿时升起了些许希望:“看公子属下兄弟行事,大有武风,想必也是江湖同道中人,原来是要找我家帮主的。我们大江帮乃是长江上下水寨之主,手下舰船数百艘,帮众两千多人,高手无数。公子若想来江南谋大事,定能与我家帮主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合作无间。”   叶尘笑了笑,心想我还真是要找你们帮主谋大事的。这样想着,他示意连继城给黄泽中先止血包扎,然后挥手让众杀手走了出去。他需要是要和黄泽中单独聊一聊。   ……   ……   先前一直在下层的水手们上了甲板,从河里提起大桶河水冲洗着点点血迹,虽然只有黄泽中一人的血溅在船上,但断手流地血太多,很是费了些功夫。   清洁完毕,夜风再起,众人呵欠连天又去睡了,船上回复了平静,就像先前并没有发生这个小插曲一般。   叶尘将黄泽中交给连继城之后,回到了自己地舱房。   船上生活颇多无聊,从京都出来的这些人们,刚开始几天还有兴趣观赏运河两岸风景,但渐渐看的厌了,这些天除了有职责在身的,其余的人大都都窝在自己的舱房里面休息。   叶尘和喻清妍站在船头,看着迎面而来的峡谷风景,不知道在轻声说着些什么。喻清妍看似淡然,但一双美眸深处的满足和甜蜜之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根本难以掩饰。   连继城站在后方,看着总司使大人和武器司司使,心想喻司使就算现在还没有成为总司使大人的女人,但迟早也会成为总司使大人的女人。   说了一会话,喻清妍有些累了,回了舱房。   连继城上前几步,继续说起今天已经说了好几次的话:“大人何等身份,还请大人不要以身犯险前往贼窝。”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我心意已决,不要再说了。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连继城见此,不再继续纠缠此事。   “大人,黄泽中被咱们关着。”连继城皱眉道:“怎么才能让大江帮的那位刘帮主知道?下午船到润州,需不需要通知情报司的人,将这消息放出去?”   叶尘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也不瞒你。刘金元我是准备收为已用,且担当重任,当南府司使的。但此事一定不能让人知道,即使在我们华夏卫府内部也只能副司使以上的人知道。所以,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做得极为隐秘。”   “那……”连继城心中一震,这才知道总司使大人竟然想要带领自己等十人去收服一个拥有两千帮众的大帮。   “不能让情报司地人散布消息。”叶尘笑着说道:“昨天夜里,不是还有位朱家嫂子被你们留在水成县了吗?她自然会想办法通知刘金元。毕竟那黄泽成也算是大江帮一个分舵负责人,最主要的是,我们的船上还有两万两银子。”   ……   …… 第344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一天,整个江淮地区感到最恐慌的人,就是叶尘嘴里说的朱家嫂子。   泗州水成县码头上的那艘大民船已经开走了。朱家嫂子像个傻子一样站在码头边上,手里提着一袋子水果蔬菜,连偶尔来问价的人也顾不得招呼。她是大江帮在泗州分舵几个探子之一,平日里依靠女子的身份上船给过往船只送补给的机会,负责打探肥羊的消息,昨天那艘船上的银箱子就是她第一个摸清楚情况的。   船消失了,不是件大事,因为按照小黄哥带领的水贼行事风格,杀人劫货之后,小船找地方烧船灭迹,大船就会连夜派几个人将船当成战利品开到总舵。   所以她今天早上看见船没有了,以为小黄哥等人已经成功,但没想到她在水成县找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一个人,没有看到一个人上岸。   小黄哥没有回来,二哥没有回来,所有的兄弟都没有回来!   就和那艘被认定大肥羊船一样,所有的水贼都消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过,一直让她等到了暮时,码头边上还是同样死一般的平静。他当然知道小黄哥他们不可能全部坐船去总舵。   直到这个时候,朱家嫂子才终于确认——出事了,出大事了。   她哆嗦着双唇,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就算船上护卫强大,但昨天夜里也应该听到厮杀声,岸边上的人也应该有反应才是,可是实事上码头上压根就连一点风声消息都没有——难道……那艘船是鬼船,轻松地攫取了二十多名凶悍的水贼。   连夜朱家嫂子就换了装束,将自己的头发包住,将家中的余财藏好,花大价钱雇了一辆马车,连夜沿着难行的山路往下游急赶而去,过杨州而不停,跨过长江继续往南,到了南唐另一个州城润州。   这个过程用了她整整两天的时间,路上几乎都没有下过马车,途中吃喝都在马车上。   她是大江帮最下层人员,本来极难见到大江帮的帮主,但也许是她深陷的眼窝和着急的神色,让那位负责接待的师爷相信了她的说话,面色略有些难看地领着她进了总舵的后花园。   润州城里最森严的后花园中,大江帮那位年不过三十的大头目,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刘金元,闭着双眼,听着朱家嫂子的回话,缓缓睁开双眼,寒意逼人,精光闪动。   半晌之后,刘金元说道:“两万两银子若是能够到手,再加上这些天兄弟们抢到手的财货,应该够我们开一个体面点的商行了。”   师爷也是神色欣喜,说道:“属下这就去安排,只要那船还在水上,属下就能把它拦下来。”   船,自然永远都在水上。   刘金元手下统领着江南水道英豪,舰船无数,师爷这句话里透着强大的自信。   刘金元挥手阻拦了师爷,说道:“黄泽中那小子实力不弱,他手下三十多号兄弟也是好手,上了船连个声响都没有传出。而船上的人只有十来个。这只能说明船上有一流高手。这艘船杀了我们的人,还敢继续南下,说明有些背景,为了不惹来麻烦,绝对不能留下活口,可若对方有一流高手,我们人再多有时候也难以斩尽杀绝。为了保险起见,我亲自去请老供奉跟着你们一起去,有个高手压阵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   ……   今天一大早,在快要接近运河与大江交汇处,骤然间多出了许多条船,仿佛像是一夜之间,有谁施了什么魔法,空降了许多条船落在了江面上。   那些船只或大或小,形状各异,速度也不相同,甚至里面还夹着几只被小小改装过的三翼船。三翼船是南唐水师官用船只,速度极快,一向不准民间使用。   相同的是,这些船上站着的汉子们,腰间都是鼓囊囊的,想来都是藏着兵刃,黯黑脸颊上除了显眼的水锈之外,便是沉默的杀意与警惕。   能够在一两天之内,调集这么多的船舶集中在这块水道之上,而且没有惊动南唐官府和水师出来说事,能有这个能力的,只能是威名远扬的大江帮,单论掌控大江的能力,在一些细节方面,南唐水师都甚至比不上大江帮。   大江帮专门在长江流域密如蛛网的水路上讨生活,不论是运货,客运还是相关产业,都要看他们的脸色,尤其是刘金元今年以来,着力与南唐官府和水师搞好关系,使得大江帮威势一时无两,即使是位于扬州城内的江湖上另一霸主——剑庄也不愿意与其为敌。   流氓加官府,谁也挡不住。所以这些年来。大江帮虽然明面上削减了黑道上的买卖,但开始逐渐走出了湖泊水草,正大光明地来到了民间,声势更胜从前。   也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势力。才能够在大江之上横行无阻,不惧人议地沿江索船。   刘金元没有亲自来,因为他要在润州城里请南唐水师的守备将领徐顺许大人饮酒,以确保他动用大量船只和人手封锁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南唐水师保持沉默。   ……   ……   等到中午的时候,还不见那艘大船下来,大江帮的人终于等不住了,数十条船便气势汹汹地逆流而上,主动去寻找。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看见了自己要找的那艘大船,它正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的在运河之上移动着,就这样缓缓出现在大江帮众船只视眼之中。   这艘船一出现,几十条船上的大江帮帮众便大呼小叫的操船拥了上去。   数十条船只迅疾而上,水匪们天生的操舟能力在此时得到了最有效地发挥,不过几个变阵。便将那艘大船围在了江心。   大江帮的船小心翼翼地将京都来的大船围在正中,为首的那艘三翼飞船向大船处靠了过去,大船此时已经停了下来,似乎是放弃了抵抗。   三翼飞船上地大江帮头领朝着大船上喊道:“船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若是不想死的,就马上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跪在船板上。”   大船上面依然是一片沉默安静,准确的说一个人竟然都看不到。   那大江帮头领面色微凛,看了一眼旁边身背长剑,一脸出尘淡然之色的老者,后者点了点头,他才向四周比划了一个手势,下一刻一共六艘船靠了过来。伸出长长地绣竿,有些困难地勾住了大船的舷板,取出了身上的短刀,准备强行登船。   便在此时,大船上从船舱中钻出一个缺只手的人。   叶尘、喻清妍、连继城和十名杀手,以及那些属于华夏卫府外围成员的船员都已经不在船上。   船上只有缺了一只手的黄泽中,以及那两万两银子,但却成功的将大江帮的主力高手引了过来。   ……   ……   润州(后世镇江)是大运河与长江真正的交汇之处,水势相冲,万年以降,积下沃土无数,加之百姓们的辛勤耕种,一直是大江边上著名的产粮地之一。   同时也是南唐国最大的水师基地,成千上万地水师官兵日常生活都依靠这座扼住江南咽喉的州城。   浑身汗味水腥味地水师官兵们,在为润州人民带来无尽烦恼,润州姑娘们带来无穷威险,润州官员带来无数问题的同时,也为润州城带来了无数的银子与商机,南唐朝廷年年拔给那些光棍汉子们的俸禄,只怕有九成是用在了润州中的妓院赌坊与酒楼中,所以润州的娱乐业,准确来说是第三产业相当发达,各式酒楼林立,西边满楼红袖招,东边由晨至昏骰子不停摇……好不热闹。   就在运河上大船被大江帮找到的时候,从润州一家不是很起眼,但还算干净的客栈里走出一行人,这一行人的搭配很寻常,一位年青公子哥,一位婢女,身后跟着四个面色肃然的护卫。这行人自然就是叶尘、喻清妍一行。   只是另外六名充当护卫的杀手,已经被连继城带着隐在暗中提前去了今天的目的地。   一行人直接雇了辆马车,驶到了南城。   当大江帮主力人手出动,拦截他们的大船时,叶尘却带着身边的人提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夜里下了船,坐着马车,一路南下舒舒服服的到了大江北岸,然后雇了客船到了润州城,一路上有情报司的大量探子打掩护,他们行踪极为隐秘,即使是大江帮这个地头蛇也没有注意到。   ……   ……   润州南城的气氛有些紧张。这处三教九流混杂,大家都知道道上的霸主——大江帮地刘帮主正在做一件事情,具体的细节不了解,但从那个小院子里昨天走出来的一大群大江帮主力高手就知道,这件事情是个大事。了解大江帮行道的人都知道,肯定是有极大的一只肥羊被大江帮盯上了。   那个小院子看似不起眼。但大家都知道,那里是大江帮在润州的分舵。 第345章 南府司使   所以,当叶尘和喻清妍乘坐马车,在四名装扮成寻常护卫的金牌杀手的簇拥下,来到小院外数十丈处时,早有人注意到了,尤其是大江帮撒在街面上的眼线,更是死死的盯着这辆马车,似乎是想判断出这行人的来意。   但大江帮上下没有人注意到,在昏暗地暮色之中,连继城带着另外六名看似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区别的金牌杀手,已经占据了这条街上最有利的几个地点。   随着马车离那处分舵越来越近,渐渐有些人靠了过来。有意无意地瞄着马车,气氛有些紧张。马车中人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或者说压根就毫不在意,直驶到了院门口才停住。   此时跟在叶尘身边的四名杀手分别是丁英才、张雄、岳正野、白小猫。充当车夫的当然是齐鞭。   车一停下,白小猫便上前,走上石阶,神色淡然的向门口的打手拱手说了几句什么。   不一会儿功夫,从大江帮的分舵里走出了一位倒吊眉、绿豆眼,师爷装扮模样地人,面带警戒之色看着他,眯着眼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我们帮主。”   “告诉刘金元,送给他两万两银子的人要见他。”叶尘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的同时,已经和喻清妍走了下来。齐鞭等五人虽然知道叶尘本身实力高深,但还是本能的上前几步,分别占住了五面,将叶尘和喻清妍护在了其中。   这位师爷显然见过大世面,目睹此景,瞳孔微缩,面色变幻不定。听了叶尘刚才所说,再看对方的人员搭配,猜到了对方便是这几天帮里面正在寻找对付的肥羊,但是……对方怎么敢找上门来?对方什么时候下了那艘船?   这个时候,大江帮手下无数兄弟,按理说正在江面之上与那艘大船进行着殊死的搏斗,谁能想到他们搜寻地肥羊,竟然如此大咧咧地来到了润州,就这样嚣张无比地来到分舵门前,直接闯上门来!   不理会眼前大江帮众人警惕与紧张的目光,叶尘好整以暇,一手牵着喻清妍,便往院门走去。喻清妍知道叶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脸色略微羞红,乖巧的任由叶尘牵着自己白嫩的纤手。   “拿下他们!”师爷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嚣张的肥羊,内心深处猜测不已的同时,也有些慌张凛然,对方如此嚣张,如此的凡牛气烘烘,非弱智愚蠢之辈,那就是有所凭恃才是。但是就算是后者,帮主此时正在院内,如果自己应对不当,弱了大江帮的气势,只怕会挨骂。   随着师爷的这声喊,那些大江帮的帮众们抽出短刀,发一声吼,向着叶尘七人杀了过来!   ……   ……   叶尘觉得右手微微一紧,转头望去,只见喻清妍脸上略有些紧张,空着的左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怪异的黑色瓶子,叶尘猜想那定是鬼医给其宝贝徒弟用来保命的杀手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用出来又是什么场景,但以叶尘对鬼医的了解,定是极为恐怖和残忍。   “别怕!”叶尘握了握喻清妍的手说道:“宝贝收起来。这种小场面还用得着你师父给的好东西。”   喻清妍听了“别怕”两个字,感受到叶尘手中热力,在这一瞬间突然感觉只要在叶尘旁边,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任何自己怕的事情或者人了。   当当当当……   一片金石撞击声响起,大江帮润州分舵地兄弟们看到了十分荒涎的一幅场景。只见小院门口无数把短刀飞了起来,就像是在下雨一般。神秘莫测的脱离了他们自己手掌的控制。   紧接着便是无数声闷哼,但凡挡住叶尘去路地大江帮帮众,都被震飞了出去。叶尘来之前有过指示,否则这些人不光是飞出去这般简单,只怕这一交手,就要死上不少。   ……   ……   齐鞭五人各自负责一个方向,将冲上来的人生生震飞了出去,没有一个人能够接近叶尘两步之内,气势冲天而起,真可谓是挡者披靡!   叶尘依然满脸平静地牵着喻清妍,往小院里走,在惨呼与刀光的陪伴下,脚步十分稳定。   “为什么这些……江湖人的功夫如此不堪一击?”喻清妍对眼前的事实有些疑惑。显然喻清妍对于华夏卫府刺杀司的金牌杀手实力很是缺乏了解。   此时大江帮众人有的已经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而还能够站着的人,望着叶尘一行人地目光一脸惊骇,已经变得十分畏惧,尤其是看着那名马夫和四名护卫,更是震惊无比。满身流冷汗的师爷,双眼死死地盯着叶尘身边的五人,在心中嚎叫道:“五名一流高手当护卫,这青年到底是什么人?”   ……   ……   此时众人已经走到了正厅石阶之下,叶尘停住脚步,笑着对喻清妍说道:“不是他们弱,是齐鞭他们强的缘故。”   正厅大堂前,大江帮的帮主刘金元终于站了出来,他冷冷看着渐行渐近地叶尘一行七人,开口说道:“都退下去吧,别丢人现眼了,我来会会这些京都来的尊客。”   他此时面色镇静,其实内心深处也是震惊无比,刚才院子门口的对话,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自然已经有人告诉了他,他虽然被人称为神机妙算,颇有谋略,但从来没有想到对方便是那艘肥羊船上的人,他根本没有料到对方不但没有躲避大江帮,反而如此强横地找上门来。   当然,到了此时,刘金元已经猜到,那艘大船和上面的两万两银子是鱼饵,是对方用来施行类似调虎离山之计的诱饵,目的是将自己身边主力高手调走。   “这些人地目的很有可能是自己,只是看着院子里只有近百名受伤的帮众,但却没有一人被杀,看样子应该不是为了杀自己。”刘金元心中暗忖道。   正因为有这个判断,所以他才让众人退下,不过真要拼起来,他还是有些底气,毕竟这座院子里有自己的四五百属下,拼着死上一半人,他还是有信心将这六男一女杀了。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信心,实事如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怎么,客人上门,刘帮主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叶尘仔细打量了几眼自己选择的南府司使,叶尘满意微微颔首说道。从李金元此时的神色和刚才反应可以看出,此人果然心智不凡,且应该是果然坚毅之辈。   刘金元同样在死死的盯着叶尘,上下打量个不停,妄图看出叶尘真正的身份和来意。若非叶尘简单易容,刘金元多半能够认出叶尘,毕竟去年叶尘被上官冰云在普照王寺掳走之后,高额营救悬赏叶尘的画像已经传遍了江淮和江南之地。刘金元当时虽然还只是一路水寨的寨主,但也带人搜寻过一阵。   刘金元没有认出叶尘,但却已经从后者那种手握大权的上位者气势中猜出叶尘的身份定是非同小可。所以越发觉得不能轻举妄动。   “公子请。”刘金元最后与叶尘深深的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伸手相请。   叶尘也不客气,松开了喻清妍的手,一行人就像回家一般,很自然地进了中堂大厅。   和刚才闯进来时的嚣张霸道截然不同,叶尘此时表现得极为温和客气,这种态度也在无形中让刘金元的警惕略有下降。   刚刚分主宾坐下,刘金元先是看了一眼站在叶尘身后五名护卫和另一侧的喻清妍,终于忍耐不住,问道:“公子找在下所为何事?”   叶尘说道:“我有一个大生意想和刘帮主谈一下。嗯!你们五人先出去吧!”   齐鞭等人略有犹豫,但一见叶尘微皱着眉头看过来,五人心中一凛,抱拳恭敬称是,然后立刻便走了出去,守着中堂的门。   刘金元见此,不由一怔,心想:你竟然敢让五位一流高手护卫离开自己的身边,难道不怕我突然暴起将你杀了。他从没有想过二十出头的叶尘和不到二十岁的喻清妍会是自己对手,毕竟自己也是一名一流高手。   叶尘目光扫过刘金元身边的师爷和中堂里面十数名大江帮帮众,说道:“怎么!刘帮主害怕我将你杀了。”   刘金元略一犹豫,便微微一笑,挥手也让自己的人走了出去。   此时中堂大厅里面就剩下叶尘、喻清妍和刘金元三人。   “好了,公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现在可以和在下谈了。”刘金元特意将“见不得人”四个字咬和重了一些,才盯着叶尘,颇有些期待地说道。   他此时猜测叶尘是想雇佣自己大江帮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比如在大江上杀某个人,或者劫杀某个船什么的。他甚至想着叶尘雇佣自己要对付的人来历定是不同寻常,所以才这般小心谨慎,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以免走漏风声。 第346章 海外贸易   “刘帮主,你还是坐过来吧!距离这么远,声音大了被外边的人听见了,传了出去,你我二人的小命说不定就没了。”叶尘郑重无比的低声说道。   刘金元闻言,越加对确定了自己刚才的判断,只是他见叶尘如此慎重,却有些迟疑起来,他虽然知道自己现在也算是江湖一霸主、一枭雄,但在天下间真正的大人物、大势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那些人或者势力若是想杀自己,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幸免的可能。   南唐和大宋,以及吴越国朝廷和皇帝或者君王就不用说了,他行事一直很注意这方面,从来不做得罪朝廷的事情,不管是大宋,还是南唐或者吴越国。   另外,还有弥勒教楼炎明和那最为神秘的圣堂,以及北方的太平教主张无梦……还有大宋那位传奇侯爷祥符侯叶尘。这些人都不是自己能够得罪得起的,即使是扬州的剑庄,虽然看似不愿与自己为敌,但实际上他手下人数虽然不少,但底蕴和帮中的高手目前还是比剑庄差了一两筹。   要是这位从北方来的青年是想花钱雇自己对付这几个势力,就算自己拒绝,但只要与对方谈了这个生意,消息传出去,恐怕也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刘金元脑海中念头转动,却是越加迟疑起来。   叶尘好像看出了刘金元心中所想,说道:“在下知道刘帮主心中的顾忌,放心吧!在下与刘帮主所谈之事,与刘帮主心中顾忌的那几个人、几个势力没有关系。只是这事以在下的身份不方便出手,只能借手他人而已。”   刘金元闻言,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心中没有了顾忌,便上前坐在了叶尘旁边椅子上,中间就隔着一个方形木茶几。   “刘某没有与陌生人谈生意的习惯,公子不妨先介绍一下自己再说。”刘金元虽然心中没了顾忌,但此时却越加好奇叶尘的身份。毕竟天下间能有五名一流高手当护卫的青年,可真的没有几个。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刘帮主一看此物,便会知道在下的身份。”   说着话,叶尘从怀中拿出一个腰牌递给了刘金元。   刘金元见此一怔,接过来一看,这是一个做工极为精致,以某种自己从未见过的金属打造而成的牌子,上面写着“华夏卫府”四个大字。   刘金元看见这四个大字,不由脸色一变,心神有瞬间的失守,猛得抬头和向叶尘看去,失声说道:“你是……”   就在这时,刘金元手中腰牌上一头黑色绳子里面陡然窜出一道针尖大的黑影,迅速的爬到了刘金元的手上。   刘金元突然感觉自己的右手瞬间有过一下针扎的感觉,但紧接着便没有了,让他本能的感觉是不是错觉,但他为人谨慎,正准备仔细看一下右手,这时叶尘突然说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没错!我就是叶尘。”   叶尘面色柔和,在这个时候开诚布公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刘金元刚才见到那个腰牌,虽然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历,但从对方嘴里得到了最确切的证实。依然止不住心尖一颤,双腿发软。将刚才手中那一闪而逝的针扎感一下抛之脑后。   关于对面这个年轻人的故事,在整个天下地民间,早已经成为了某种传说——年纪才二十出头,却已经是大宋国一等开国世袭侯,更是名震天下华夏卫府建立者和总司使大人。   制盐秘术,换血神术,抽水破晋阳城。   看破黄河决堤,又巧思妙想为开封筹集六百万石粮食,一个月内利用开封众大行首,不耗费一两银子便修好了五处黄河大堤。   天星玉佩和“半死迷宫”之事,更是轰动天下,让天下江湖豪杰为此死了不知多少,失踪了又不知多少。   建立华夏卫府,黑泉镇破奇案找回八十万军饷。   带大军力破南汉,击杀天一道教主——神仙一般的人物陈景元。   带两千人夜袭百里,大破八万流寇,一举平定川蜀之乱,稳定大宋形势。   大宋朝堂之中击杀数十名弥勒教杀手,救下大宋天子。   等等!还有好多与眼前这位青年有关的神奇惊人的事迹,在天下间广为流传。   总之,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这位来历神秘离奇,被人们传称为高人弟子,甚至仙人弟子的青年,已经成为了天下间最出名的人。不论自身实力,还是麾下势力,或者权势地位,都已经是这个世间最为顶尖地人物。   不知在多少江湖、民间、乡野闲谈中,叶尘……已经成为了所有年轻男子们眼冒金光艳羡向往的对向,更不知有多少大姑娘、小姑娘将他视之为心中的男神。   这一点,包括刘金元自己,也不例外。实事上,他能够吞并长江和大运河南方大大小小十数家水寨、帮会成立大江帮,也算是拜叶尘所赐。   先是在去年秋,因为叶尘的原因,让江淮霸主淮南帮被大宋朝廷所灭,帮主展熊武又不知所踪,所以刘金元才能够出头。   紧接着年初因为“半死迷宫”和天星玉佩的事情,吸引了大批高上北上开封,他趁着一些水寨帮会没有高手坐镇,才能够没有耗费太大的代价就成功将其吞并。   他每每想到此事时,心中虽然没有什么感激,但也有过感叹。但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与叶尘有什么关联。甚至因为他与剑庄有过纷争,而剑庄又与叶尘关系亲密的缘故,他还对叶尘有敌意,担心剑庄还请动叶尘派华夏卫府的高手对付他。   所以,在三个月前,叶尘的死敌弥勒教派来那名高手来找他,并且要成为他们帮中供奉的时候,他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想到这里,他终于想起弥勒教与叶尘不死不休的关系,心中一凛,大感自己与叶尘见面的不妥。可就在这时,叶尘说话了。   “你拿了这个腰牌,从今以后,便是我华夏卫府南府的司使大人。”   刘金元听了感觉有些荒谬,但就在这时他感觉脑子一阵恍惚,身体微微一抖,再看向叶尘时,心中生出无穷的恐惧和敬畏之心,再也没有了任何异心,有的只是毫无条件的服从。   “是!”刘金元恭敬之极地说道。   “过几天,我会从开封总府里面调派一些人过来,他们会让你明白我华夏卫府的纪律条令、具体职司。还会有一百名专业人才,他会教你和你的手下如何打探情报、传递情报、分析情报等各种事情,你要好好的学习,认真的将这一切做好。船上那两万两银子是你建立南府的第一笔活动经费。”叶尘轻轻地说道。   刘金元再次恭敬称是。   叶尘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看你手下船只不少,懂水运的人也不少。只是你的船和属下到了大海上,不知道怎么样?”   刘金元认真想了一下,说道:“这个没有大的问题,船改装一下,就能入海,水手去适应一段时间,属下手中也有一些航线图,整体没有多大问题。”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满意,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好。我还正愁着有了钱,但没有船和人去替我打通这海上商贸线。如今看来,这个事交给你倒也合适。嗯……看你们大江帮平时也做一些生意,想来大江上的生意和大海上与那高丽、倭国,以及南洋的生意应该也没有问题。”   叶尘一想到来钱最快,利润最大,且最为隐秘的航海贸易,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可靠的人去做,不由心中十分欣喜。   实事上,据叶尘这些天所知,这个时代在东方绝大多数国家、势力和商人,都还没有察觉到航海贸易的高额利润,更不用说航海贸易背后的殖民掠夺。   “过些日子,等你将南府的架子建立起来之后,我会让杜千秋派人来找你,他手中那笔庞大的金银珠宝,都会任由你支配,但是你一定要将这件事做好。”叶尘最后说道。   刘金元恭敬称是,紧接着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大人,我们帮里面有一个供奉,实力很强,是弥勒教楼炎明派来的人,并且我在三个月前也同意了我们大江帮成为弥勒教的外围势力。大人,您看要不要将他杀了。”   叶尘闻言,眉头微皱,说道:“不能杀,杀了定会引起弥勒教的怀疑和注意,这可对南府的建立和隐蔽行事极为不利。看来又得再用我一只宝贝蛊虫了。”   “此人现在何处?”叶尘问道。   刘金元说道:“属下让他带人去大运河上拦截大人的大船去了。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你们大江帮里面还有没有他的同党?”   “有几个人可能被他收买了。”   “待会连同那几个人一起叫到这里来。后面便交给我吧!”   “是!大人。”   叶尘招手叫来门口的齐鞭等五人,说道:“去通知潜伏在外面的连继城,撤销院子外面的警戒,让他们全部到此处来。”   旁边刘金元赶紧说道:“大人,属下亲自安排将他们接进来。”   ……   …… 第347章 弥勒教四大金刚   傍晚的时候,那位大江帮的神秘供奉,弥勒教派来的高手匆匆赶回,被刘金元安排的人带到了大堂。此时大堂外百步之内的大江帮帮众全部换成了刘金元的绝对心腹,也已经接到了刘金元的暗中吩咐。   这位大江帮的供奉实力,有些出乎叶尘的预料,至少华夏卫府除白沧海之外第一杀手,刺杀司副使连继城就不是其对手,此人虽然还没超脱一流高手的行列,但却已经不是寻常一流高手,即使比起上官冰云也只是差了一筹,不过却没有上官冰云的足智多谋和恐怖的应变手段。   所以,面对叶尘和连继城带领的十名金牌高手围捕,再加上刘金元暗中安排,进入大堂里面的大江帮供奉虽然生出了一些小乱子,伤到了十名金牌杀手中的两个,但总体来说,没有生出多大动静,便已经被活捉。   叶尘让众人离开之后,又故技重施,收服了这位供奉,并且从其口中知道了不少弥勒教的情报。比如确定核实了上官冰云就是一个女人,且楼炎明和上官冰云之间的真正关系,以及许多与弥勒教有关且不为人知的秘辛。   当然,能够让叶尘得知如此多的信息,是因为这位大江帮的供奉在弥勒教中身份也是较为特殊的,他叫多罗咜,是楼炎明的亲传弟子,也是弥勒教令次于大小明王的四大金刚。   佛教中四大金刚,在民间又称“四大天王”,即东方持国天王,名多罗咜,身白色,穿盔甲,手持琵琶,主乐神;南方增长天王,名毗琉璃,身青色,穿盔甲,手握宝剑,护法神;西方广目天王,名毗留博叉,身白色,穿盔甲,手持蜃;北方多闻天王,名毗沙门,身绿色,穿盔甲,右手持宝伞,左手握银鼠,降魔施财之神。根据印度佛教传说,在须弥山中有一山名犍陀罗山,山有四峰,四大天王便各居一峰,护一方天下,故称四大天王。   弥勒教中的四大金刚正是取名于佛教中无比尊崇的四大金刚,分别叫多罗咜、毗琉璃、毗留博叉、毗沙门。也是楼炎明的四名亲传弟子。   据多罗咜所知,另外三名大金刚毗琉璃、毗留博叉、毗沙门同样不在金陵城弥勒教老巢楼炎明身边,而是以各种神秘的身份控制着三个庞大的势力,甚至不止是在南唐境内,可能在其它国家,比如吴越国和大宋。   楼炎明行事谨慎,这四大金刚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明面上的身份。相对来说多罗咜还是四大金刚中最后一个被楼炎明派出来的,本来按照计划最迟一年,多罗咜会将刘金元取而代之,彻底的控制大江帮。   这一天晚上,大江帮上下,除了刘金元和其极为少数的心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外,其他人只知道帮主、大供奉和一位北方来的神秘商人谈了一单大生意。其它事情他们一概不知。更不可能泄露叶尘一行人的身份。   而这也正是叶尘绕了大圈子,隐藏身份来收服刘金元的主要原因。   ……   ……   大堂中,刘金元和多罗咜老老实实地站在房间一角,当着叶尘的面,两人将各自的腰牌仔细地放入了怀中,又在文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自己鲜红的手印,再恭敬地递了个牛皮纸袋过去。   叶尘看了一眼文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从此以后,你们二人便是我们华夏卫府南府司使和副司使。”   叶尘虽然有蛊虫控制二人,但他知道这些程序必须严格落实,因为华夏卫府虽然是他一手建立,官员几乎全部是他的心腹,他的命令在不少人眼中甚至比圣旨还要管用,但毕竟华夏卫府还是大宋的一个衙门机构,不管有多特殊,上面还有大宋天子和朝廷。   按照赵匡胤曾经的吩咐,华夏卫府七品以上官员,叶尘都拥有任命权,但这个牛皮纸里面类似于后世个人档案的东西,也必须要送一份到赵匡胤那里,让其过目,若是赵匡胤不同意这个任命,叶尘也没有办法。此外,华夏卫府内所有有品级官员的个人档案,也会给负有监督华夏卫府之权的武德司存档备案。   ……   ……   数千里的长江,源自青海,穿越三峡,过荆襄,跨江汉,连通吴越,气势磅礴,浩浩荡荡。宽阔浩渺、深不见底的长江下游,只有两处易渡的渡口,一个是采石渡,一个是瓜洲渡。   两者之间,便是千古江宁,六朝粉都——金陵城(自明朝永乐大帝之后便改为南京)。   金陵据山为城,临江为池,持长江为天堑,倚山河之险,是少数几个让人一看就有王者之气的帝王之都。然而,定都于此的王朝却个个短命。据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金陵的风水太好,早已经被人破坏殆尽。   传说战国时候,便有方士看出此地王气极盛,遂献计埋金以镇王气,于是楚威王令人铸造了一具金人,埋在现如今的金陵城中狮子山的宝塔桥旁,并在石头山上建筑金陵邑以镇王气,金陵之名由此而来。   待到秦始皇巡游云梦时,他手下道术极高的方士常生、仙导再次发现此处虎踞龙蟠有王者之气,遂禀报于始皇帝。秦始皇的魄力可比楚威王大多了,埋什么金人,镇什么王气?始皇帝一声令下,直接召人截断了方山龙脉,又引淮水贯穿金陵城以泄王气。   从此方山断裂了,淮水贯穿了,虎踞龙蟠的石头城失去了王霸之气,幽静的淮水默默地流淌,流出了十里秦淮河,六朝金粉地……   不过不信邪的君主大有人在,再说江东地界实在也找不出比金陵城更适宜为都城的所在,所以如今南唐国仍是建都如此。如今传了三代,到了李煜手上,如今李煜惮于大宋的气势,已经自请去除南唐国号,奉宋为正朔,改称江南国主,这王者之气泄了一半了。   李从善和徐铉出使宋国,却在敬献贺礼中暗藏毒药,使得大宋天子中毒,紧接着使团中又有数十名刺客当场对大宋天子行刺。大宋天子险死还生,被祥符侯所救。   上面这些消息已经先后传了回来,李煜闻听之后,顾不上哀叹可惜大宋天子怎么就没死,自己却已经吓得半死,据说手中的酒杯当场就掉在了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可以对天发誓,那毒烟、刺客什么的,绝对不是他安排的,他对此毫不知情。   李煜虽然懦弱愚蠢了一些,但实际上并不笨,略一思索便知道定是国师的安排。就在他一边提心吊胆大宋随时可能会大军压境,一边极为少见的埋怨国师时。国师楼炎明来了,一番迷魂汤般的谈话下来,李煜不但不再埋怨楼炎明,而且还对楼炎明苦心积虑为了南唐安危,不顾牺牲教中高手去刺杀大宋天子之事感激不已。   再加上楼炎明给他一番分析,让他明白,大宋终有一日定会伐唐,不过目前一时半会不会打来。最主要的是,楼炎明告诉他后面还有安排。   果然,没过多久,便传出大宋朝廷华夏卫府将吴越国主钱弘俶的弟弟,出使大宋的正使赵国公钱武给杀了的消息。这个消息传来之后,李煜欣喜若狂,暗中对弥勒教又是一番大肆赏赐之余,带着小周后等后宫嫔妃开宴庆祝,甚至还赋诗一首。   但是,第二天醒来之后,李煜懦弱的一面又发作,不等北边传来消息是否大宋已经同意南唐成为其属国,更不等大宋正式宣抚钦使赶到,便下令朝中立刻改制。   赵匡胤称皇帝,他则称国主,中书门下改为左右内史府,尚书省改为司会府、御史台改为司宪府、翰林院改为修馆、枢密院改为光政院,鸿胪寺直接降格为礼宾院,马上拆下匾额,换上新制的衙门招牌。   已经封了王的几个弟弟也一律改封为公:李从善封为郑国公、李从镒封为江国公、李从谦封为鄂国公。楼炎明又进宫来见他时,李煜正在指挥宫中的太监搬着梯子爬到宫殿上面去,把象征帝王气派的鸱吻都用锤子敲掉了,改制改得真是彻底。   对于李煜如此作为,楼炎明视而不见,李煜越加懦弱,他操控起来自然就越加容易。   两人互相行过礼之后,楼炎明说道:“陛下!老衲收到消息,宋国皇帝将女儿下嫁吴越国世子,而且还派叶尘出使吴越国且担任赐婚使。”   李煜神色顿时担忧,说道:“两国和亲,那岂不是吴越国和宋国又和好如初了。我唐国与吴越国联手抗宋的目的岂不是又达不到了。”   楼炎明说道:“老衲已经想好了对策。”   李煜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国师有何妙策,还请速速告于朕。”   楼炎明说道:“我南唐也派人出使吴越国。”   李煜闻言一怔,一脸疑惑,说道:“出使吴越国?谁去?去做什么?” 第348章 剑庄之危   楼炎明显然胸有成竹,当即说道:“人选老衲已经替陛下想好了,去了之后自然是要想办法破坏宋国和吴越国的和亲。”   李煜问道:“怎么破坏?”   楼炎明微微一笑,说道:“若是吴越国世子将宋国的永庆公主给杀了,会是什么结果。”   李煜一愣之后,十分欣喜,说道:“此事还要麻烦国师谋划。”   ……   ……   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偏安东南,建都于杭州。   杭州治在钱塘,辖钱塘、钱江、余杭、安国、于潜、唐山、富阳、新城八县。在吴越三代、五帝,近八十年的统治和开明治理之下,经过劳动人民的辛勤开拓建设,杭州如今已经发展成为华夏大地上经济繁荣和文化荟萃之地。   二十多年后的欧阳修在《有美堂记》里就有这样的描述:“钱塘自五代时,不烦干戈,其人民幸福富庶安乐。十余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海商贾,风帆浪泊,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可谓盛矣!”   当然,这本身与杭州位于东南沿海、钱塘江下游、京杭大运河最南端,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是分不开的。   杭州自秦朝设县治到如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虽说被后世称为中国七大古都之一。但在吴越国之前却从未被任何国家定都,也就是说吴越国乃是第一个以杭州定都的国家。原本历史上,后来南宋也定都杭州,所以才奠定了其七大古都之一的地位。   但实事上,杭州名气来源主要因其风景秀丽,素有“人间天堂”的美誉。而杭州的繁华则是得益于京杭运河和通商口岸的便利,以及自身发达的丝绸和粮食产业,是当世最为重要的商业集散中心。   另外,即使在当今这个时代,杭州已经形成了其独特的文化韵味,比如西湖文化、良渚文化、丝绸文化、茶文化等等。   ……   ……   第一代吴越王钱镠在杭州凤凰山筑了“子城”,内建宫殿,作为国治,又在外围筑了“罗城”,周围七十里,作为防御。这个都城,西起秦望山,沿钱塘江至江干,濒钱塘湖(西湖)到宝石山,东北面到艮山门。以形似腰鼓,故又有“腰鼓城”之称。   历代吴越王重视兴修水利,引西湖水输入城内运河;在钱塘江沿岸,采用“石囤木桩法”修筑百余里的护岸海塘;还在钱塘江沿岸兴建龙山、浙江二闸,阻止咸水倒灌,减轻潮患,扩大平陆。可谓是功在千秋,几十年来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叶尘一边看着手中有关杭州的情报资料,一边想着从后世了解到一些有关杭州的消息,心中充满了各种期待。   ……   ……   离开镇江后,叶尘一行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又上三艘钦差官船中的那艘头船。拜见了永庆公主,被后者拉住一阵埋怨之后,又将副使鸿胪寺判使张庆明叫来,对后者进行了一些吩咐。然后就等着三艘大船穿过南唐境内,进入吴越国。   一切都在叶尘的预料之中,南唐根本不敢在明面上对坐有永庆公主的大宋钦差官船有任何不敬。即使是弥勒教想对永庆公主和叶尘下死手,但也不敢在自己国境内动手。否则宋帝一怒之下,大军即刻就会压境。   所以,自从进入南唐境内之后,三艘钦差官船不但没有遇上任何麻烦和危险,甚至一路上还有南唐水师和官府派出人手进行护航。   ……   ……   站在船头之上,叶尘手中拿着一封前不久收到的一封信,脸上满是苦笑之色,喃喃自语道:“事涉剑庄上下上千条性命,白子轩行事如此谨慎也是情理之中,更是稳妥明智之举。是我在此事上想得太简单了,以弥勒教的手段,剑庄中怎么可能会没有弥勒教的人残留,即使白子轩手段了得,将剑庄打造成铁桶一般,但扬州城中肯定有人看着剑庄一举一动。”   剑庄身为江湖最顶尖势力,底蕴深厚,再加上白子轩足智多谋,威望极高。所以,虽然剑庄与叶尘的关系早已传遍天下,但弥勒教也没有轻举妄动去对付剑庄,这并不是说弥勒教没有这个实力,而是剿灭了剑庄,弥勒教自己损失也会不小,再加上白子轩的确拥有大智慧,剑庄这一年来一直行事很低调,所以才能够保持暂时的平静。   但是,以叶尘如今的身份,若是突然到访剑庄,只会逼着弥勒教,甚至南唐国主李煜或者朝廷一些大佬对剑庄出手。   叶尘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本来也早有安排。实事上半路上换船最开始也是为了秘密去剑庄,并非是冲着大江帮。   可是,叶尘没有想到,白子轩行事比他还要谨慎得多,等叶尘处理完大江帮的事情之后,叶尘暗中派去与剑庄接洽的人已经带来了白子轩送来的密信。   密信内容很简单,甚至就两句话,其中一句话便是:“你若来扬州,事后我便只能带着全庄上下一千多人搬家至大宋了。”   这句话很绝,绝在两个方面,一是没有说叶尘来剑庄,而是说扬州;二是不管有没有什么事发生,白子轩都会将剑庄搬至大宋。   先不说剑庄被逼无奈离开自己经营多年的老巢,搬到了大宋这件事对剑庄实力的影响。剑庄若真搬到了大宋,叶尘这个时候也失去了去剑庄的意义。   同时,叶尘也从这句话中看出剑庄并非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安全。紧接着他又想起离开开封时,白子轩没有经过白沧海同意,便将白沧海已经双双怀孕的两个妻妾孙雪莹和小墨派人送到了开封。   叶尘突然猜测弥勒教多半已经做好了随时向剑庄出手的准备。   想到这里,叶尘脸色凝重,说道:“下一个码头传令给情报司,派大量人手到扬州,盯紧弥勒教在扬州一举一动。另外,让白沧海带人秘密下扬州。”   右后五步处一直注意着叶尘一举一动的情报分析部司使冯志远当即躬身称是。左后五步处特侦部司使张大为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冯志远,目光微微有些闪动。   刚说了白子轩来信就说了两句话,除了上面那句有些抱怨的话之外,还有一句很值得玩味和警惕的话,准确的说就六个字:“小心吴越剑皇。”   “剑皇是谁?”   “能够被称为剑皇……当是世间最为顶尖之人,要知道白沧海的师父也只不过被称为剑主。”   “只是如此人物,我为什么没有听说过。华夏卫府为什么没有此人任何消息。”   叶尘喃喃自语,心中疑惑越来越重,但也越加警惕起来。叶尘深知白子轩此人深谋远虑,心智极高,在剑庄去年深深的得罪了弥勒教的情况下,依然使得这一年来剑庄安然无恙,单从此事就可看出白子轩的不凡。这也正是叶尘最开始便想让其担任华夏卫府南府司使之职的原因。   想到这里,叶尘又说道:“在下一个码头派人给胡三光传令,让他查一下‘剑皇’是谁。资料越详细越好。”   冯志远愣了一下,小心地问道:“大人说的是哪个……剑皇。”   叶尘笑了笑,说道:“宝剑的剑,皇帝的皇。告诉胡三光就这点信息,让他在吴越国查。”   冯志远恭敬称是,赶紧认真记下。   ……   ……   杭州城和自古以来所有京都一样,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即皇城,方圆九里,环绕着凤凰山,北起凤山门,南达江干,西至万松岭,东抵候潮门,在皇城之内,兴建殿、堂、楼、阁,还有多处行宫及御花园。外城南跨吴山,北截武林门,右连西湖,左靠钱塘江,气势宏伟。设陆行城门和水道城门多达十三座,这一点很有利于商贸发展和百姓的便利,但站在城防方面考虑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杭州城外的护城河因为水系发达便利的原因,却是比当世大宋、契丹和南唐这三个大国京都护城河还要宽深许多。   吴越国吏治清明,几代国主都重视民生,再加上商贸繁华,这几十年来使得杭州城人口激增。到如今居民增至七十万余人(包括所属县)。就杭州府城所在的钱塘、仁和两县而言,人口也达四十多万人,比起开封和金陵的人口都少不了多少。   ……   ……   此时,杭州城,凤凰山,吴越国皇宫后殿。   吴越国主钱弘俶正在低头看着一份奏折,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脸色渐渐阴沉起来,眉眼间有着沉痛和担忧。自钱武被大宋华夏卫府当街斩杀消息传来之后,钱弘俶大惊悲痛之余,在第一时间,压下心中的悲痛,看清看透了这件事情的关键,没有经过世子的同意,甚至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便果断派人向大宋提亲。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妥和不安。 第349章 天下四大美人   从理智上讲,钱弘俶绝对不相信大宋会杀他派去的使臣,更别说自己的亲弟弟。他不用了解具体过程,便知道这件事情是一个阴谋。也隐隐猜到是南唐或者弥勒教所为。后来大宋传来的消息也验证了这一点。   不过,他虽然极为理智的没有想自此与大宋国决裂,但也想过要给自己的弟弟报仇。特别是大宋皇帝没有将斩杀他弟弟的六名华夏卫府杀手交给他,甚至没有进行任何惩罚,这件事让他很失望,很愤怒。   叶尘虽然为此舍去了三件大功的滔天封赏,但这在他看来,或者站在他的角度上,这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不但没有让他的怒火有所减弱,反而让他更为愤怒。   再后来,大宋那边传来消息,叶尘会出使吴越,亲自来杭州。钱弘俶知道大宋皇帝派叶尘过来是想平息自己的怒火,但他不管叶尘会怎么做,他也不在乎叶尘提供的一些证据,以及传说中可能抓到的证人。他有的只是愤怒和感到羞辱。若真让大宋没有惩治凶手的情况下,叶尘带人来到吴越国,那才是他最大的难堪,必将让他左右为难不说,也将会严重影响他的威望。   所以,他苦思之后,迅速的做出了极为艰难的选择,也是这个时候最为聪明的反应——向大宋提出和亲。   自古以来,大国公主下嫁小国,都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示弱,以女人换取短暂的和平。二是示好,也就是说是大国拉拢小国,或者是与小国结盟的有效实际举措。   但钱弘俶此次主动向大宋提出和亲,从而继续表现出吴越国最大的诚意,并不是说钱弘俶放弃了给自己弟弟报仇,而是另有打算。这几天他心中已经有了如何给弟弟报仇的一些想法。只是出于种种顾忌,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另外,这些天朝中官员上书与南唐交好,甚至私下与南唐那边联络的人也不少。这件事让他极为恼火,也是渐渐察觉到一些事情或许比他想像中还要严重得多。   所以,他决定等叶尘到来之后,先听听后者的解释,准确的说是先听听闻名天下的华夏卫府对此事来龙去脉的调查结果,然后再最后决定如何报这个仇。   ……   ……   就在钱弘俶皱眉沉思时,一个内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在他耳边悄悄低语几句,钱弘俶眉头一蹙,迟疑半晌,只得长叹一声,拂袖向凤栖殿走去。   一进凤栖殿,便有一个宫装丽人扑到他的面前,哭拜于地,连声哀告:“殿下……殿下啊!你可要为妾身郎君报仇啊,妾身听说郎君他死的好惨,被大宋国华夏卫府那些千杀的在大街上斩了腿脚。妾身心胆欲裂,也不想活了,殿下,他是你的亲弟弟啊,殿下你可一定要给他报仇啊!”   钱弘俶紧皱眉头,扯了扯袍裾,被那妇人紧紧抓住挣脱不得,只得俯身扶她,好言宽慰道:“弟妹快起来,弟妹快起来,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武儿是孤的亲弟弟,孤自会给他报仇,弟妹莫要着急。”   下跪的这位是越国公钱武的夫人苏氏,听说丈夫在大宋被杀之后,当场便昏死了过去,醒来之后,便急急入宫在钱弘俶面前哭过一次。今天钱武的尸体送到杭州之后,苏氏见了之后,悲痛欲绝,这又入宫哭来了。   苏氏哭得泪水涟涟,钱弘俶将她扶起,苏氏哭哭啼啼地拭泪道:“殿下,妾身听说那杀了郎君的凶手叶尘狗贼要来我们吴越国,殿下,他大宋国不仁,咱们不义,殿下为何不派人将他杀了给郎君报仇。料那大宋皇帝也不会为了一个臣子,和我们吴越国决裂,更不会为难殿下的。”   钱弘俶顿足道:“真是妇人之见,那叶尘在大宋国的地位非同小可,那样的话,很有可能马上就要兵戎相见?再说杀武儿的也并非是叶尘。”   苏氏闻言,不由心灰意冷的讷讷地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钱弘俶和缓了颜色,说道:“弟妹你且回府,不要过于忧急,孤自会想办法给武儿报仇,武儿是孤的骨肉兄弟,孤不会让他就这么白白死去的。”   一番好言安慰,劝走了哭泣不止的苏氏,钱弘俶站在凤栖殿中,喃喃自语:“吾本一国之君,自登基以来,便听从父皇之意,早早便自降为王,甘为宋臣,十数年来,年年送上大笔财物贡品。不料大宋皇帝竟然如此欺人太甚,斩杀吾弟,竟然不将凶手交出……唉!事关我吴越国三百万百姓安危,即使孤是国主,也不可感情用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   ……   同一时间,吴越国后宫。   “娘娘,你看,穿上这短裾翻领的胡服,再配以这款首饰,是否味道有所不同?”   两个美人儿立在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前,其中一个明眸皓齿,光润玉颜,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正是吴越国王后,有吴越国第一美人之称的苏曼曼。另一个一袭碧衣,飘飘然有出尘之感,明眸善睐,秋波欲流。   两个人都是秾纤合度的苗条身段,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芳泽无加,苏曼曼本来是一副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年龄已经三十好几的美丽妇人模样,换上这套短裾翻领的服饰,凭添几分清爽气息,看来竟似个十七八岁尚未出阁的姑娘。   苏曼曼不禁欣然笑道:“果然,若琳妹子一双巧手,裁剪的衣裳款式新疑,而且穿上十分合体,殿下这些天心情不好,待会叫他过来瞧个新鲜。走,咱们下棋去。”   两个美人儿并肩走到一旁,在锦墩上坐了,摆好棋盘,各执棋子,那翠衣少女便一边布棋,一边说道:“听说……越国公在大宋被那些卑鄙无耻的宋国人残忍的杀死了。唉……此事定是让殿下伤心的很。”   苏曼曼顿时出现一丝恨意和担忧,说道:“殿下这些年对大宋一直恭尊有加,贡品从未少过。不料那大宋皇帝欺人太甚,殿下这些天就没有过笑脸。”   孙若琳轻轻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苏曼曼蛾眉一挑,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问道:“若琳有什么看法?”   孙若琳抿了抿嘴唇,轻轻叹息道:“若琳只是担心,长此以往之下,宋帝只会认为吴越国软弱可欺,肆意妄为,类似于越国公这样的事情会变本加厉的发生,且大宋狼子野心终会强占吴越国。”   苏曼曼奇道:“怎么会?须知我吴越国与大宋之间还有一个唐国,而此之上有长江三堑为恃,而且我吴越国十万虎贲,真若打来,却也不是随意任人欺辱的?此次殿下提出和亲,宋国皇帝立刻便答应了,从此事也可看出大宋也不敢轻视我吴越国。再说我吴越国已然向他称臣,中原一帝,唯他赵氏而已,他所争的帝王霸业已然到手,还想要甚么?”   孙若琳欲言又止,苏曼曼见了便道:“若琳妹妹,你我相识虽然时日尚短,但是彼此情投意合,我视你如同姊妹亲人,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纵有不妥之处,我会也不会见怪的。”说着,苏曼曼摆了摆手,几名内侍宫人立即悄然退出殿去。   这孙若琳是吴越国左相孙镇海的远房甥女儿,命妇贵女们入宫朝觐皇后时,孙镇海的夫人把她携了来,这女孩儿姿容娇俏,谈吐得体,甚得王妃苏曼曼喜欢,一来二去,两人成了闺中腻友,便时常把她唤来相陪。   孙若琳四下看看,掩口小声道:“娘娘位居深宫,不知天下之事,娘娘可知那赵匡胤野心勃勃,不但志在天下,更是一个好色之徒啊?”   苏曼曼奇道:“不会吧?我听说,赵匡胤嫔妃极少,不是个耽溺酒色的人啊!”   说到这儿,她俏哼一声,有些不悦地道:“那宋帝赵匡胤的嫔妃,比起我吴越国主还要少呢,他若是好色,那我们殿下怎么说?”   孙若琳小嘴一撇,不屑地道:“娘娘有所不知,那却不是赵匡胤不好色,只是此人眼界过高且有些……奇特而已。你说他不好女色,为何那么多的嫔妃可选,却把蜀国花蕊夫人纳入宫中了?人家可是有了丈夫的,丈夫更曾是一国之君,既降了宋,便是宋臣,哪有君夺臣妻的道理,他若不好女色,焉能如此不顾礼仪?”   “若琳是说?”   “若琳在民间,能听到许多娘娘听不到的消息,据说,这赵匡胤曾发下宏愿,一要问鼎天下,拥有四海,二要将天下各国皇帝、国主之妻抢夺而去,特别是要尽占天下四大美人儿,此生方不辜负。”   女人皆有爱美之心,苏曼曼更以美貌自负,一听这话顿起好奇之心,忙道:“哪四个美人儿?”   孙若琳道:“一个是蜀国的花蕊夫人,已经被他抢到手,还有两个分别是契丹萧皇后,唐国小周后,最后一个便是娘娘你了。” 第350章 将相之争   苏曼曼一听,心中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面上更是讶然道:“竟……竟然有此事?”   “娘娘您不妨想一下,自古以来帝王一生所图,一个是皇权霸业权,另一个便是人间美色,赵匡胤有此野心何足为奇。当年三国曹孟德一世枭雄,不是还有过‘吾一愿扫清四海,以成帝业;一愿得江东二乔,置之铜雀台,乐朝夕与之共,虽死无憾’的宏愿么?”   苏曼曼心乱如麻地说道:“宋帝赵匡胤……竟是如此无耻之徒吗?”   孙若琳叹息道:“若非如此,那蜀帝孟昶已经投降大宋,在宋帝面前称臣,人本来好端端地,怎么一到开封,受封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后,没过多长时间便离奇暴病而卒?此事背后正是赵匡胤图谋花蕊夫人,而行杀夫夺妻子之事。蜀太后明知儿子死的蹊跷,她本晋阳人,便向赵匡胤请求归还故里以图避祸。一个老弱妇人,还能有什么威胁,赵匡胤不放她走,却假惺惺地说什么待他统一天下,再亲自送她归故里。蜀太后自知难以幸免,为其所迫,这才绝食而死。否则的话,你想她本要请求归还故里的,怎会突萌死志?殿下若不早做筹谋,恕妹妹不恭之语,恐……有朝一日,殿下和娘娘将步孟昶和花蕊夫人的后尘啊……”   “啪!”棋子掉在棋盘上,苏曼曼已是花容失色。   孙若琳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饭得一口一口吃,药得一口一口喂,先在苏曼曼心里埋下一根刺,慢慢再通过她影响那位对宋帝太过顺从的吴越国主钱弘俶就是了。否则,自己说的太多,恐怕反而会让苏王后怀疑自己的居心。   吴越国主钱弘俶,极为重情,和王后苏曼曼感情深厚,有时候……朝中文武的苦谏改变不了其想法,可走走娘子路线,通过苏曼曼的枕边风,却能达到目的……   孙若琳不再言语,只是静心敛气下棋,等着苏曼曼慢慢消化这个可怕的消息,只听苏曼曼喃喃自语道:“这消息……实是闻所未闻,若宋帝赵匡胤觊觎我,恐怕是不肯善了的。那宋廷送亲使团即日便到。不行,我现在就去见殿下,让殿下重新考虑。若琳妹妹请便,我去去就来。”   说着话,这位吴越国王后,便站了起来,带着一队侍女匆匆离去。   孙若琳赶紧站起,恭送王后离开,等苏曼曼从视线中消失之后,孙若琳一双凤目中有莫名之光闪动,但紧接着她眉头微蹙,脸上涌现出一抹不健康的嫣红。赶紧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微一仰头将药丸吞服。说来也神奇,随着这药丸下毒,孙若琳脸色当即便恢复正常。   “若非是顾忌如意山上的那把剑,我弥勒教做事何需如此小心谨慎。”孙若琳心中暗忖道。   紧接着她脸色微微一变,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教主的弥勒丹都不能彻底解此毒,也只能压制,并且每次压制的时间越来越短。看来只能回金陵与教主双修,慢慢排毒了。”孙若琳心中暗忖不已,心中对某人的杀机已经滔天。   ……   ……   正如孙若琳所料那样,枕边风的效果很好,刚刚送走越国公钱武夫人的吴越国主钱弘俶被王后的一番哭诉,弄得火起,心中终于做出了某些决定。   “来人,宣召左相、八都都指挥使进宫。”钱弘俶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果断之色,大声喝道。   很快,吴越国文武大臣一号人物便来到了宫中。   “殿下,臣以为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不可现在便定下调子,最好是等那宋使祥符侯叶尘来了之后,看过其所言、所为,再定不迟。”八都都指挥使姓高名成祥,四十多岁,是吴越国军中统帅,但看起来没有一丝大将的气势,脸色白净,身体微胖,反而更像是一名读书人,说话温柔且又慢慢腾腾的,说出来的内容也彰显了这位吴越国军中第一人行事并非如寻常军人那般直接和锋锐,而是以稳重为主。   左相名叫魏信,年龄和八都指挥使高成祥差不多,身形魁梧,长的人高马大,相比高成祥,看起来却是更像是一名武将。他此时一声冷哼,说道:“高大人此言差矣。殿下,臣以为赵匡胤欺人太甚,我们吴越国已经是可忍孰不可忍,除非大宋交出杀害越国公的凶手,否则此事绝对不能单凭那叶尘几句话就这样罢了。再说,从宋帝毫不犹豫便同意将唯一的公主下嫁给世子来看,即使我们出手将他们使团的人杀上一些,甚至将那叶尘杀了,但只要不伤到宋国的公主,又不要让宋国拿到证据,事后推脱给弥勒教,料那宋帝也不会与我们吴越国翻脸。”   面对魏信的灼灼逼人,高成祥面色始终不变,继续温温柔柔地说道:“魏大人不要忘了,越国公之所以被杀,是因为在那卢馆镇的大街上接应刺杀宋帝的刺客而死。不管越国公是受蒙骗也好,还是其它原因,宋国真要认真追究起来,越国公被认为是刺客的同伙,而越国公当时又是我吴越国使团正使,殿下的亲弟,完全可以代表我吴越国。宋帝若是认为越国公此举是受殿下指示,行使的是我吴越国朝廷的意思,那又当如何?如今魏大人竟然还唆使殿下杀宋国的使臣,魏大人难道真想吴越国与宋国真正的反目成仇不成。”   高成祥这些话,可谓是一针见血,但并不难想到,钱弘俶和魏信其实也想到了这些,但钱弘俶是悲痛愤慨亲弟之死,潜意识中便有了侧重。而魏信显然有些见不得人的理由,有意避重就轻。   不管怎么说,高成祥这些话一说出,钱弘俶和魏信都是脸色微变,毕竟,随着大宋先后剿灭后蜀、北汉和南汉,又凭借一已之力挡住北方契丹十万铁骑南下,军威之盛,大宋禁军之强早已传遍天下,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吴越国是根本打不过宋国的,即使加上唐国也不行。   所以,钱弘俶刚刚因为王后那一席话下定的决心,又有了动摇。   魏信将钱弘俶神色变化看在眼中,暗骂一声,说道:“殿下不用担心,我们吴越国还有十万精兵,君臣一心,将士忠国,远非南汉可比,更何况臣已经得到消息,唐国出使我国的使团都已经在路上,然后我们再派出使臣从海上前往契丹,暗中与契丹结盟。他赵匡胤也不能不有所忌惮,待到我们与两国结盟,让宋国晓得我吴越国与契丹、南唐关系密切,那时宋国恐惧三面受敌,为安抚殿下丧弟之怒,定会将凶手交出。”   魏信这席话,分量不可谓不重,逻辑理由也很有说服力。钱弘俶一时觉得也很有道理。   但不等钱弘俶说什么,高成祥脸色铁青,一改刚才温温柔柔的样子,厉声喝道:“魏大人,你莫非真想让我吴越国灭国不成。”   钱弘俶脸色大变,眉头紧皱,神色不悦地说道:“高爱卿何出此言?”   魏信也冷笑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高大人身为我吴越国军方第一人。如此惧怕宋国,简直是我吴越国的耻辱。”   高成祥没有理会魏信,而是对钱弘俶郑重说道:“殿下,我吴越国成为宋国属国已经十多年,两国向来交好,与那唐国和远在北方的契丹情况完全不同。殿下不妨回忆一下,宋帝何时对殿下和过不尊重之处。此次越国公被误杀一事,分明就是唐国的圈套,目的是挑拨我们吴越国与宋国之间的关系。说白了越国公之死,宋国并非是真正的凶手,真正的仇人乃是诱骗利用越国公的人。殿下若是想要报仇,臣以为当以配合那叶尘找到这些隐在暗中的小人。”   不等钱弘俶说什么,魏信又紧接着说道:“殿下,不管此事背后真相如何。那宋帝的狼子野心,已经彰显无遗。来日唐国被宋国一灭,我吴越国还能存在下去?想来定会成为宋国诸路中的一路而已。而殿下就算顺从宋帝之意,不做任何抵抗,也会被收去一切权力软禁在开封,最多成为一个闲散王爷,而那蜀国皇帝的前车之鉴,很快殿下乃至殿下所有血脉都会稀里糊涂死去。”   高成祥还想说什么,但知道魏信说得事情很有可能真的会发生。毕竟蜀国降帝是不是真的病死,暂且不说,那蜀国降帝的妃子花蕊夫人如今已经成为宋帝的女人,这件事情却是实事。   特别是钱弘俶想起刚才王后给他说过的那些话,其中提到宋帝赵匡胤发誓要收尽天下四大美人,也就是要将天下四个国家的皇后或者王后抢到手,能够说出这种狂妄豪言的皇帝,真的能够使自己善始善终?他可没有忘记这四大美人中有一个是自己的王后。 第351章 苏州密谋   高成祥心中暗叹一声,作为军人,他其实也不愿意吴越国如此顺服宋国,只是他深知吴越国三十多年没有经历大的战事,军队平时训练虽然在自己的统领之下还在保持,但没有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军队,又怎么能够和那南征北战的大宋强军相抗衡。   而本来可以作为依靠的唐国,虽然不论国土面积,还是国力、军队数目看似要比吴越国强很多,甚至不比大宋差多少。但实事上,高成祥知道唐国甚至比吴越国还要不堪,唐国朝廷的腐败,唐帝的无能,唐国军队就算保持几分战力,又怎么可能会是宋军的对手,即使吴越国和唐国联手,也不是宋军的对手。   至于北方契丹,高成祥从不怀疑,当大宋对南唐和吴越国出兵时,契丹铁骑会趁机南下。但那又能怎么样?先不说当宋国敢对唐国出兵的时候,肯定在北方有完全准备。就算契丹大军突破了宋国在北方的防线,到那时南唐和吴越国多半已经不存在,即使后面宋国被契丹所灭,与吴越国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魏信刚才所言之道理,对吴越国来说,已经成为一个死结。说白了就是两个选择。   第一,为了让吴越国能够继续存在下去,与南唐和契丹联手抗宋,吴越国能保存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最后一旦被宋国找准时机以武力所灭,吴越国生灵涂炭,君臣的结局肯定不会好到那去,吴越国主也最多如那南汉皇帝在开封一样,只有一个闲散侯爷,王爵之位定是不会再有。并且更有可能遭受宋帝的毒手。   第二,继续听先帝所言,如这十多年一样,顺从大宋,甚至在大宋伐南唐时出一份力。最后吴越国当然也不会保持住,但吴越国君臣肯定也会成为大宋臣子,没有任何性命之忧,军队、百姓也不会有死伤。吴越国主或许没有了权力,但也能保持一个王爵之位。至于会不会被宋帝暗中以见不得人的手段害死,那就不是现在他们君臣三人所能知道的了。这一点,高成祥也从未相信过宋帝赵匡胤,更不会将其当成依靠。   现在看来,文臣之首左相魏信反而支持第一种鱼死网破的选择。而军方第一人——八都都指挥使高成祥却是支持第二种,看似较为温和保险一些的选择。   按照常理来说,这二人观点应该正好颠倒才是,但实事正好相反。高成祥有这样的温和观点,虽然与大部分有血性的军人观点不符,但考虑到吴越国与大宋国力和军力对比,还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这左相魏信的观点却与自古以来绝大多数文臣想法完全不同。要知道他吴越国真投降了大宋,高成祥这样多年没有打过仗,没有对宋国有任何功勋,且没有机会表现自己能力的武将绝对不会被重用。可是如魏信这样的文官则不一样,众所周知,吴越国在文治方面在天下间都是极为有名的,吴越国泰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早已名声在外,以致于文官治理地方的能力也被各国肯定,想来以魏信为代表的吴越国文臣在宋国和吴越国其实没有多大区别,同样是臣子。甚至以赵匡胤所表现出的对降臣的大度,以吴越国文臣如今所拥有的名声,多半还会受到重视。想一想,在大国为官好,还是在小国为官好?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更何况,到那个时候,大宋雄踞中原大地,统一了南方,已经是不容置疑的华夏正统,这对读书人出身的文官来说,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所以,八都都指挥使高成祥所言所为可以理解,但那文臣之首左相魏信反而支持鱼死网破的选择却是极为反常。   所谓“反常即为妖”,显然这左相魏信是有问题的。但因为身处角度不同,吴越国主钱弘俶却是没有想到这一点,高成祥虽然有所怀疑,但魏信毕竟是侍奉两代国主的老臣,平时人品、能力也是得到国主和朝臣的肯定,即使在吴越国民间百姓中也有不弱的名望。所以,高成祥也没有多想,只是心中感慨吴越国军队战力不行,自己作为军方第一人,反而越加愧疚。   ……   ……   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   沿运河而下的三艘大宋官船,过苏州未停,继续南下。而头天夜里,叶尘带着十名金牌杀手和喻清妍又悄悄地下了船。   苏州西抱太湖,北依长江。是吴越国仅次于京都杭州的第二大州城。   苏州素来以山水秀丽、园林典雅而闻名天下,有“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的美称,又因其小桥流水人家的水乡古城特色,自古以来就有“水都”之称。   苏州城内河港交错,湖荡密布,拥有“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双棋盘格局、“三纵三横一环”的河道水系和“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古迹名园”的独特风貌。河道八十二公里,桥三百一十四座。自古以来就是东方河道最长、桥梁最多的水乡城市。   最著名的湖泊有位于西隅的太湖和漕湖;东有淀山湖、澄湖;北有昆承湖;中有阳澄湖、金鸡湖、独墅湖;长江及京杭运河贯穿城区之北。太湖水量北泄入江和东进淀泖后,经黄浦江入江;运河水量由西入望亭,南出盛泽;原出海的“三江”,今由黄浦江东泄入江,由此形成苏州城的三大水系。   在这个时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谚语已不胫而走。在后世时,叶尘虽然来过苏州旅游,但却是跟着旅行社只游了四园,前后一两天时间,只是走马观花。最主要的是后世的苏州和现在苏州自是大大不同的。   如此人间绝妙之城,叶尘怎能不来。更何况按照计划胡三光在苏州等着他,两个人要在这苏州城定下此行的具体计划。   ……   ……   下午的暖阳稍许驱散了些秋天的凉意,苏州城的人们在茶楼里喝着茶、聊着天,苏州人大多富有,富到有不少人闲暇的时间太多,便喜欢在茶楼里消磨时光,尤其是这些天吴越国又出了几件事情,更是口水与茶水同在楼中沸腾着。   人们都在议论前些天宋国被误杀的越国公钱武,以及那位出使吴越国的传奇人物祥符侯叶尘。还有那要下嫁给吴越国第一美男子吴越王世子钱志尹的宋国永庆公主。   叶尘在开封皇宫中对永庆公主说的没有错,吴越王世子钱志尹的确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每每出现在公众场合,就犹如后世男神级别的大腕明星出场一样,必定会引起一些花痴女子的尖叫和追逐。   但据情报司这些天传来的情报所说,这位吴越国第一帅哥竟然极为洁身自好,没有任何与女人有关的绯闻传出来。据说人品也不错,且在江南素有才名。   “这钱志尹看起来倒也不错,嗯……派人将这些情报告诉送到公主的船上去,让公主殿下也看一看。”一个极为典雅的茶楼中,叶尘看着手中资料,想了一下,给对面的胡三光说道。   胡三光当即便点头答应,然后右手一招,门口进来一人,胡三光低声吩咐几声,此人给叶尘和胡三光行过礼之后,转身离去。   叶尘看着此人离开,喝了一口旁边喻清妍倒的茶,感觉到齿舌之间怡人清香、芝兰之气,禁不住赞道:“这洞庭碧螺春茶果然名不虚传,等到了杭州再品尝一下那西湖龙井的滋味。”   胡三光见叶尘喜欢,也上喜上眉梢,深感今天这个地方选得好:“大人和喻司使只要喜欢,回头属下给大人和喻司使各准备十斤,送到开封去。”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来到了吴越国,好东西自然要让吴越国的人送,怎么能自己掏钱买。”   胡三光一怔,笑着说道:“大人说的是。”   叶尘将茶杯放在眼前茶几上,神色一肃,说道:“资料我已经看过了,说说你的看法和计划吧!”   胡三光脸上讨好笑容即刻荡然无存,郑重说道:“就如大人刚才所看资料,如今吴越国朝廷中对于我大宋的态度主要分成两派,分别以左相魏信和八都指挥使高成祥为首,吴越国文官之首魏信一直主张与南唐和北边契丹暗中结盟,共同对抗我大宋。而吴越国军方第一人高成祥反而已经认定吴越国和南唐加起来都不是我大宋的对手,至于契丹高成祥从来就不相信。而吴越国主钱弘俶整体上倾向于与我大宋保持世代友好,但在这次钱武被误杀之事发生后,因为我大宋没有将凶手交出去,心中有怨恨。据属下带人打探到消息分析,钱弘俶被左相魏信蛊惑之后,虽然不会真正的与我大宋决裂,但可能会做一些自认为不会影响与我大宋关系的报复性行为。” 第352章 真正的威胁   叶尘眉头微皱,说道:“什么报复性行为?白小猫他们六人虽然这次也跟着我一起来了,但是都已经易容换貌,吴越国的人是认不出来的。”   胡三光说道:“吴越国的人找不到白小猫他们六人,但他们可能会出手杀我们华夏卫府其他人,甚至……有可能对大人出手。”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说道:“有公主下嫁吴越国世子的和亲之事在前,可以肯定吴越国主钱弘俶是不想与我大宋真正的决裂。所以,就算钱弘俶想报复,也不敢明目张胆,更不敢动用大军。因此,他们可能会设计一些意外,或者杀了我们的人,想办法不留下证据,然后还要假装帮助我们去找凶手。若真让这种事情发生了,我们为了两国友好关系的大局着想,还真的只能让我们的人白白死了。当然,我们也可以进行报复。但那恐怕正是南唐和弥勒教,以及那左相魏相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胡三光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属下也是这样分析的。”   叶尘微微颔首,想起一事,说道:“那剑皇查得如何了?”   胡三光精神一振,肃然说道:“属下从老一辈的吴越国江湖人物中打听到,杭州城外如意山上以前有一名用剑的绝世高手,被人称是剑皇,但那已经是近六十年前吴越国开国之初的事情,而当时此人已经年过花甲,并且这近六十年来,从未有此人任何消息传出。吴越国江湖上都已认为剑皇已死。”   叶尘眸中精光闪动,他却是没想到吴越国还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问道:“有没有查出剑皇与吴越国朝廷或者说王室是什么关系。”   胡三光心中有些意外,总司使大人问的,正是他接下来准备说的。他不知道叶尘有关剑皇的消息都是从何而来?   “大人英明,江湖上的确有一个传说,说是剑皇乃是吴越国开国君主钱镠的女儿,名叫钱月禅。算起来也是吴越国皇室第一代长公主。只是大人为何如此重视这剑皇,难道大人认为她还活着?”胡三光说道。   叶尘眼中光芒闪动,顿了一下,才说道:“自唐末乱世以来,太平教、太一道、弥勒教和圣堂先后趁乱崛起壮大,太一道选择了当时甚为强大的南汉,弥勒教同样选择了兵强马壮的后蜀,甚至蜀国被灭之后,又选择了远比吴越国强大,但并不比吴越国富庶的南唐,而远在北方的太平教更是选择了号称最难啃的骨头北汉。另外,较为特殊的圣堂则是隐在暗中,当年操纵华夏正统后周,甚至暗中相助当今陛下取代后周建立大宋,如今又意图颠覆大宋。可是这些拥有绝世高手,且能够操控一国的超强势力都不约而同的没有选择势力相对最弱,但却是最为富裕的吴越国。从而使得吴越国在这些年来成为华夏天下的唯一的净土。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说不通?”   胡三光身体一震,一脸惊疑地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说这都是因为吴越国有那位剑皇存在的原因。可是就算当年这些势力因为忌惮剑皇的存在,没有选择吴越国,可是如今剑皇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恐怕多半已经死了。”   叶尘摇了摇头,想起从大江帮那位实力高深的供奉处得来的消息,说道:“五年前,后蜀被大宋所灭,楼炎明带领弥勒教主力从后蜀逃走,当时选择第一个目标并非是南唐,而是吴越国。但就在楼炎明带人来到吴越国京都外时,他们遇到了一个人,楼炎明与这个人进行了一场大战,并且楼炎明因此而受伤,然后才带着弥勒教的主力又转移至南唐国。并且,弥勒教刚到南唐时行事相对颇为低调,事务都交给小明王上官冰云处理。而楼炎明到了之后直接闭关养伤,直至去年楼炎明伤才好,并且在楼炎明出关之日,一举将南唐佛宗高手全部击杀,从而才彻底取代了佛宗在南唐国的地位。并且楼炎明成为了南唐的国师。”   喻清妍和胡三光都是一脸惊疑,心想原来还有这么一件有关弥勒教的秘事。不过喻清妍已经猜到叶尘这些消息从何而来,大江帮那位实力高深的供奉乃是楼炎明亲传弟子之一,又是弥勒教四大金刚中的一个。这件事情除叶尘之外,也就喻清妍和大江帮帮主——华夏卫府南府司使刘金元知道。   而胡三光则是心中越加感觉总司使大人的深不可测,要知道这种事情若非是弥勒教主楼炎明最为亲密之人,是无人能够知道的,即使如今拥有数千精英探子和数万外围势力,有着一张恐怖的情报网的情报司都打探不到这种消息,可是总司使大人却是知道。   胡三光心中暗自感叹着总司使大人的神通广大,口中却是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说那位神秘之极的剑皇还活着。”   叶尘点头道:“没错!所以说从现在开始除了吴越国军方之外,还要牢牢派人盯着杭州城外的如意山。因为除了吴越国的大军之外,也就这位活了至少八十多岁的吴越国第一代长公主拥有威胁到我们的实力。”   胡三光神色凝重,肃然称是。他提前来到吴越国已经半个月,撒出去了数百精英探子,随着对吴越国朝堂和军方的了解,他本以为这次总司使大人亲来吴越国差事虽然重要,但并没有多少危险性。吴越军方动的可能性本来就小,如今又被情报司的探子牢牢盯着,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便会知道,且在第一时间禀报总司使大人,后者自会作出反应。而他唯一感觉需要担心的只是弥勒教的人来吴越国捣乱。可如今看来,最大的威胁却是这位剑皇。   “不过,以吴越国与我们大宋国之间的关系,只要我们不做出真正损害吴越国王室的事情,我想也不用太过担心那位剑皇的。”叶尘说道。   叶尘这样说着,但心中却隐隐感觉这件事情必定不简单。准确的说上官冰云设计华夏卫府误杀钱武这件事情恐怕比他想像中还要复杂一些。   想到这里,叶尘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微变,凝重说道:“吴越国主弟弟越国公钱武乃是吴越国剑道高手,据说师承极为神秘,无人知道他是从何处学来的剑法。你们说会不会是从他的老祖姑奶奶剑皇那里学到的。”   胡三光和喻清妍闻言,均是脸色一变,特别是胡三光越想越有可能,说道:“大人,以我们以往与那上官冰云交锋来看,钱武恐怕真的是师承那位剑皇。”   叶尘深吸一口气,说道:“原来此次吴越之行,真正的凶险在于此处。”   一直没有说话的喻清妍突然说道:“大人,这件仿造的千里眼交给胡大人,或许能够在吴越国打探情报和监视那位剑皇过程中发挥一些作用。”   叶尘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胡三光早已搓着又手,眼睛发亮,看着喻清妍从随身带着的一个精致小箱子中拿出一个两寸长,小孩手腕粗的铜管子。   此物却是喻清妍根据叶尘从玉道香手中要回的望远镜,以极品水晶代替玻璃,耗费一个多月的功夫,报废了十数块价值万贯的极品水晶,才打磨成功的凹凸镜,并镶嵌到铜管之中,调整好距离之后,制造出的这个时代第一个望远镜。   喻清妍简单解释了一下用法,胡三光两眼发光的拿起来,走到窗户边上放到右眼上向远处街道看去。   下一刻,以胡三光的心性和城府都是发出一声惊叫,一脸的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再看向喻清妍时,已经惊为天人。   “喻大人果然巧夺天工,竟然能够打造出如此宝物。”胡三光一脸惊叹地说道。   喻清妍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胡三光一看喻清妍和总司使大人此时的神色表情,不由心中一动,心想这件宝物能够打造而出,多半与叶尘有着直接关系。   叶尘此时微微一笑,说道:“这件千里眼是喻司使耗费了三个月,足足用了七万多贯经费才打造而出,来之不易,交给你们情报司要妥善使用,切不可丢失和损坏,否则就从你的俸禄里面扣除。”   胡三光恭敬说道:“大人和喻司使放心,属下必定会妥善保管和使用这件千里眼。”   ……   ……   杭州北城,凤山门外紧挨着王城的一片区域,是吴越国仅次于王室的那群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府邸所在。住在这里的人非富既贵。其中两个最为雄伟壮阔、豪华堂皇的府邸占地都在百亩以上,正是吴越国建国以来最强大的两个门阀魏家和高家府邸。左相魏信和八都指挥使高成祥便是当今吴越国两大门阀的家主。   此时,魏府客厅中。魏信正在与自己那位突然冒出来的外甥女孙若琳进行最后一次交谈。 第353章 三大钱庄   孙若琳问道:“魏大人,如意山那边可有消息?”   魏信皱眉说道:“老夫派了四十多人到如意山中散布消息,特意嘱咐他们,只要是在山中遇见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将越国公被叶尘的人所杀,且宋帝还不将凶手交出来的消息说出去。而且只要有房屋人迹之处,都大声谈论此事。另外,老夫也派人说动了越国公钱武的儿子钱正宁,带着后者爬到了如意山顶之上,吴越公儿子也大声在山顶喊过那位王室的老祖姑奶奶,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你说,会不会是那位已经死了。”   孙若琳摇了摇头,说道:“那个老怪物应该还没有死。”   魏信正想继续问一下孙若琳为何这样肯定,突然有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孙若琳,在魏信占头示意之后,才说道:“老爷,如意山上刚刚传来新的消息,小公爷钱正宁突然消失了。”   魏信闻言一怔,说道:“消失了?”   陈若琳则是嘻嘻一笑,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已经惊动了钱家那个老怪物,妾身就不能在杭州待了。否则只要让其知道妾身在杭州,妾身一不小心会送命不说,多半还会坏了我们的谋划。”   魏信这时也反应过来,知道钱武的儿子钱正宁定是被钱家那位传说中的老祖宗给接走了。想到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终于落到了实处,不由心中长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想起一事,说道:“上官夫人!老夫独子的病就麻烦教主了。”   孙若琳妩媚一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客厅中两个男子顿时感觉心跳莫名加快,这时孙若琳才说道:“魏大人放心,魏公子的病虽然奇怪,但吃了教主大人的药这不明显好了许多吗!妾身回去和教主再要一些药,等过些天这边事情快结束的时候,再给魏大人送过来。保准一举将魏公子的病治好。”   魏信顿时脸露欣喜之色,说道:“麻烦上官姑娘了。”   这位孙若琳自然就是上官冰云。   等上官冰云离开之后,魏信的脸色沉了下来,看了一眼老管家那担忧的脸色,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唉!老夫也知道弥勒教的人狼子野心,可是壮儿从小身体便得了怪病,这二十年来求遍了天下名医,花费的银子不下于十万银,可是都治不好壮儿的病。没想到上官冰云这妖女带来楼炎明的药,壮儿服下之后,明显好转。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能怎么办。”   ……   ……   夜里,叶尘和喻清妍,在胡三光带领下,坐着马车碾着苏州城里地洁净青石道,过了一道门,来到了白天一片繁华的商业区。   纵使在夜里,这条街上那些商店地招牌依然明亮无比,苏州是江南运河最大港口,所以单从繁华程度和商业发达程度上讲,甚至不比杭州城差多少。   除了各式商号的招牌之外,最显眼的便是每隔不远就会冒出来的一幡金色的布,说显眼并不是这块金布上染着夜里能发光的萤料,而是这金布招展处并不是酒楼,金布上绘着的图案有些相似,但却又不同,不过原型都是钱币。这样的景象在北方是绝对看不到的。   这条街上,竟有五六家钱庄!   叶尘乘坐的马车异常宽大,和喻清妍、胡三光三人坐在其中,也一点不显得紧凑拥挤。   马车在安静的大街上缓缓驶过,路过一面有些新的金布时,胡三光指了指这家钱庄的门,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这就是周副司使和南唐那位以前的郑王,如今的郑国公开得钱庄。”说起这事,胡三光心中对自家总司使大人越发的敬佩。每每想起总司使大人那悄无声息收服人的本事,胡三光甚至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叶尘闻言去看,也只看着个大概,并没有下车进去细看,对于经商这个行道,他知道自己肯定比不了周鑫、吴志远和冯刚,他也相信周鑫的能力。想了会儿后好奇说道:“平安钱庄!名字俗了点。不过倒很适合这个行道。”   如今天下商业逐渐发达,大椿买卖再用现银交易就成为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于是银票渐渐成为商人们喜欢的东西,而银号钱庄之类的机构也开始展露了他们的重要性。但是像钱庄这类的存在,人们最看重的当然是信用和底气,所以,只要能够一直经营下去而不倒闭的钱庄,背后必定拥有极大的背景。   比如叶尘前些天从周鑫那里听到当今江南三大钱庄:吴越钱庄、大唐钱庄、江南钱庄,前两个显而易见,背后分别是吴越王室、南唐王室。而江南钱庄东家一直很神秘,但实事上才是天下间最大的钱庄,以叶尘如今掌握的情报消息早在半个月前便知道这江南钱庄背后就是圣堂。实事上这一点也不难推断,试想一下这天下间还有那个势力拥有这样的能力和财力。   吴越和南唐两国官方发行的银票是为官票,当然是信用最佳,只是因为官场弊病,两国朝中官员们也根本意识不到其中的重要性,所以官票兑取十分麻烦,灵活性差到令人发指地程度。导致除了一些存棺材本的人之外,一般的商人都选择圣堂开办的江南钱庄。   据叶尘今年逐渐掌握的资料显示,江南钱庄虽是圣堂开办的,但是南唐、吴越、大宋,甚至北边的契丹国中都有一些王公贵族也在里面放了股。而这一点才是圣堂最为恐怖和厉害的地方。叶尘每每想到这一点,便对圣堂的手段感到佩服和惊惧。   圣堂将各国王公贵族拉下水,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这样一来,不论是各国间如何打仗厮杀,很奇妙地是江南钱庄自身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二十多年过去了,江南钱庄信誉一流,资本雄厚,服务周到。暗中又有各国王公贵族保驾护航,很自然地就成为了天下最大的一间钱庄。没有之一,江南钱庄就是天下最大。   最主要的是,绝大部分各国的那些大人物们并不知道江南钱庄与圣堂有关,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圣堂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存在。他们最多只知道有一个财力极为雄厚的行会名叫江南行会,而江南钱庄名义上便是由江南行会所开的。   但是叶尘从不怀疑,若真到了圣堂被覆灭的时候,圣堂与江南行会的关系公开之后,这些王公贵族大多都会站出来,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以各种手段保护圣堂。叶尘一想到这一点,便感觉头疼。   而据叶尘所知,江南钱庄的创建正是江枫成为圣堂大长老之后,显然此事出自圣堂大长老江枫之手。与已经死去的圣堂创始上玉老魔是没有半点关系的。由次可见玉枫此人能力的确不凡。   而关于大宋国内都有哪些勋贵和大臣在江南行会或者江南钱庄内有参股,叶尘一直让情报司的人秘密调查,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展,但却终于查出了江南行会和江南钱庄与圣堂之间的关系。   所以,这一次南下江南,除了吴越国的事情之外,叶尘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就近调查清楚这个江南行会。   叶尘没有奢望凭借现在手上的力量就能摧毁这个江南行会,但他却有信心当大宋打下南唐,收服吴越之后,在大宋天子和朝廷强力支持和配合之下,一举将南江行会覆灭,从而断送圣堂最大的财政来源。   想到这里,叶尘问道:“江南行会中情报司的暗子进去了多少?”   胡三光说道:“我们的人在江南行会各地的商铺中已经打进去十三人,身份最高的有两人,一个是江南商会在滁州分会的一个前台掌柜,另外一个则是金陵江南钱庄的一名前台掌柜。其它的十一人都只是伙计和寻常护卫,目前都还上不了台面。”   叶尘眉头微皱,说道:“不能按部就班,得想一些办法,用一些手段,让他们在江南行会中上位。但是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引起江南行会的警惕就不好了。这个度你们情报司自己把握好。”   胡三光恭敬称是。   说起圣堂,叶尘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一个绝美容颜,心中涌现出浓浓的思念,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喃喃道:“玉儿!你到底在何处?”   ……   ……   很少有人知道,真正让吴越国在这几十年来能够维持一片安乐净土的人,并不在杭州城内王城中,也不在王城北边那片高官勋贵府邸中,而是在城外那最高的山脉如意山中。   如意山半山腰一座小山谷外有一片竹林,这片竹林可以说是杭州城最为恐怖的地方,他的名字叫鬼竹林,因为据说进入这片竹林里面的人都会迷路,运气好的迷上几天又稀里糊涂的又走了出来,倒霉的人则永远没见出来。这其中不乏一些慕名而来的武道高手。 第354章 鬼竹林   谁也不知道这片竹林中间有一片小湖,围绕着这座小湖住着十三户人家,其中十二户的房子是竹屋,唯有一家是草庐,那草庐上甚至有了厚厚的绿苔,足以看出这竹屋年代不短了。除了草庐中的那位老妇人之外,其它十二户每户都是三口人,夫妻两人加上一个小孩,看似很寻常,但却透着一股怪异。   “钱家后人真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草庐之中传出一道女子嘲讽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似乎已经不年轻,但声音本身却是悦耳之极:“宋国皇帝那个王八蛋,真是欺人太甚,就算你父亲那个蠢货是被楼炎明那个大骗子徒子徒孙骗去送死的,但宋国的人既然杀了小武,还如此嚣张,弘俶那个软蛋和他父亲一样,都是个白痴,宋帝的人杀了他的弟弟,他不敢报仇也就罢了,还让自己的儿子娶宋帝的女儿。就算吴越国打不过宋国,难道娶了宋帝的女儿,宋帝最终会让我们钱家继续执掌吴越国?真是笑话。”   而在草庐外,突然从山路上消失的越国公钱武嫡长子钱正宁正老老实实地跪在石阶下,聆听着这个分不轻年龄的声音。   草庐里的声音充满了讽刺与一种近乎狂妄的自大味道,将宋国那高高在上的开国大帝狠狠地批判了一番,说道:“和亲!白痴才会相信和亲之后宋国与我们吴越国会一直友好下去。那南唐灭了,吴越国还能存在下去才怪。楼炎明那大骗子虽然将你爹那蠢货诱骗去送死,但他的做法其实也对,吴越国和唐国本来就是唇齿关系,谁灭了,另外一个肯定也会随之消散。你爷爷那个白痴当年就是不听我的话,认为只要交好中原正统强国就可长久存在下去,真是白痴,一家子的白痴。”   钱正宁的膝盖有些痛,他知道姑祖奶奶这时候自顾自说的兴起,明显忘了自己还跪着,揉了揉膝盖自己爬了起来,脸上全是苦笑之意,但心中则是一片冰冷的寒意。他本来是想找这位传说中的姑祖奶奶给自己爹爹报仇的,但现在看来,在姑祖奶奶看来,自己的爹爹还死得对,甚至他隐隐感觉这位姑祖奶奶并不是很在乎钱家后代的死活,而是更在乎吴越国存在。   钱正宁毕竟还年轻,年轻人大都有个通病,那就是气盛,心中的不满很容易表现出来,所以他就说了几句话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草庐里那位不知有多老的老妇人沉默了下来,但显然老妇人沉默并不是因为钱正宁说的话。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南唐有楼炎明那个大骗子,肯定已经乱得一塌糊涂,这个时候弘俶小家伙与宋国交好倒也能够让吴越国多存在一些日子。而真正能够威胁到宋国,且间接的帮助我们吴越国继续存在下去的自然只有北方的契丹。所以吴越国应该与契丹结盟。你回去之后,将我的意思告诉你大伯,然后你带着我的信物去契丹找张无梦那个老混蛋,将我的意思也告诉这个老混蛋,他会帮你让契丹与我们吴越国结成真正的同盟关系。哼!别人不知道那老混蛋与契丹皇室的真正关系,难道我也会不知道。”   钱正宁恭敬的表示已经听明白,心里却在苦笑。   “走的时候,带六个剑奴出去,你自己去挑,怎么用你说了不算,听你大伯的。他毕竟是吴越国主。”草庐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向钱正宁发出了指令。   钱正宁有些迟疑地说道:“姑祖奶奶,这六个剑奴估计也不是宋国来的那位对手。”   草庐中老妇人一声冷哼,响在钱正宁耳中一阵刺痛。钱正宁赶紧喊着说道:“那人杀了南汉的天一道的陈景元。”   钱正宁听到庐中有剑震荡出鞘的声音……声音清脆幽长,在山谷中传开,久久不停。   “很好,宋国竟然也出了如此高手,直接去告诉他我的存在,然后让他来此和我一战,我直接将他杀了,也算是给你爹那蠢货报仇。”不知过了多久,草庐中再次传出老妇人的声音,只是其中充满了滔天的战意,让钱正宁欣喜的同时,也是无语之极,心想这老祖宗都多大的年龄了,还是这般好战。   “那您刚才做的安排……”钱正宁小心地说道。   草庐中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我刚才给你说的话照做,张无梦那老混蛋你还要去找,六个剑奴你也带走。”   ……   ……   契丹国都上京城南边,是一片荒凉的山脉,再往南走数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座青幽山境之中。这座山并不如何高大,山上的高树低丛却是密密麻麻,显得格外原始安静,一层层或淡或深的绿色夹杂着,十分美丽。   这座青山在契丹一些百姓眼中,是一处不容侵犯,高高在上的圣地。因为这座无名的青山,便是太平教的道门所在,太平教掌教张无梦的坐修之所。   从崎岖的山路往清幽的山谷里走,隐约可见万松集聚之地。   万株松,松针形状,树之圆阔各不同,有的松针轻柔,像发丝般垂飘着,有些松针如火,坚硬刺天,有的松针像一个个细圆的筒子,格外有趣。此时是清晨,朝露遍布山中植株上,大多数露水稍润松针之后,便滑落于地,只有那些拥有密集松针的松树才会在自己的枝叶里贮下一洼洼的晶莹露水。反耀着晨光,如宝石般清亮。   视眼顺着这些露水微光往山里望去。便可以看到太平教道门地建筑群,这些建筑禀承了前朝大唐年代地道家传统美学风格。以青黑二色为主,庄严肃穆,浑然立于天地间。   太平教道门虽然不像太一道和弥勒教在南汉、南唐那般威势。但在契丹国地位还是比较特殊的,特别是与契丹皇室那不为人知的关系。更别说掌教张无梦在契丹一些民间百姓心中也一直被视为神仙般的存在,被契丹朝廷和民间百姓尊称为天师。   张天师在此清修,自然惹得无数朝圣者前来膜拜,张无梦偶尔也会挑选一两个收为弟子,收得不多,但几十年下来,太平教道门中人数渐多,到如今已经有了逾百人长年在这青山之中修行学习。   在这些弟子们的心中。当然希望能在山中清修几年,然后出去匡世济朝,正如在契丹朝廷中当官的那几位师兄,以及之前的北汉宰相,如今宋国的高官大师兄郭无为那样。   两个月前,那些素黑建筑的外围一个小院中,住进了一个女子,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这位姑娘家的身份很不一般,她是张无梦祖师新收的关门弟子,要知道祖师的其他弟子,最为优秀的郭无为也好,实力惊人的邢西扬也罢,最多都只是祖师亲传弟子,从来都不是祖师的关门弟子。   所以,这位姑娘是祖师唯一的一名关门弟子。   山中清修的弟子们无比震惊。他们不理解祖师爷为什么会突然收这名不知来历的女子为关门弟子,更不理解为什么这位绝大多数人眼中的小师姑好像并不是很尊重祖师,这让很多视张无梦为神仙般存在的弟子心中颇为愤怒和不满。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山中弟子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再加上这名小师姑长得实在是太过漂亮,而山中弟子多是男子,可想而知出自异性的天生爱美之心,所以太平教上下很快便接受了她。又用了不是很长的时间,习惯了这位太平教小师姑的存在。   实事上,这位姑娘家本身性情极为冷淡,根本不会注意,也不在意别的人对她的态度。如此数月过去,太平教的弟子们才发现,原来这位小师姑竟是比自己这些人地态度还要冷淡,不免觉得有些无趣。   然而,就在这位女子拜师之后一个月,也就是两个多月前,这位姑娘走进了契丹上京国都,来到契丹皇城前,引发了一件轰动整个契丹国的大事。   契丹太后失踪了十九年女儿,如今契丹皇帝的亲妹妹,十九年前刚生下来就被封为晗月公主的女子突然出现了。并且经过契丹太后亲自验证过身上胎记之后,被契丹皇室确定了身份。与此同时,这位突然出现的皓月公主拥有倾国倾城的绝世美貌之事,很快也传遍了整个契丹国。   没错,这位张无梦收的亲传女弟子就是当年的失踪的皓月公主。   这位皓月公主身份得到确认之后,在皇宫中与契丹太后住了半个月,便厌倦了宫廷生活,要求回到太平教道门那个小院子中。并且表现得极为坚决,不管是契丹太后,还是她的哥哥,那位身体虚弱的契丹皇帝,以及她的表姐,也是她的嫂子,真正掌控契丹朝政的当今契丹萧皇后出面,都未能改变这位皓月公主的想法。   最终这位短短数天时间便艳名远播的皓月公主再次回到了太平教道场。 第355章 玉道香的身世   所有人都以为皓月公主是一心想学张无梦的无上道法,但没有几人知道,张无梦只是象征性的给他赠了几卷经书,便不再管她,任其自生自灭。   而除了张无梦和其几名亲传弟子外,没有人知道皓月公主之前的名字叫玉道香。   玉道香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并且先拜张无梦为师,后又成为契丹国皓月公主。这其中当然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圣堂的创始人玉老魔名叫玉君千,年轻时可谓是长得一表人才,儒雅风流、博学多闻、文经武纬。通晓古今治乱兴衰,实为数百年难遇的奇才。可谓是数十年前的风云人物,虽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但当年有不少惊天大事都是玉君千所为。   十几年前,五代十国期间,华夏大地出现了十五个政权王国,而这十五个国家的帝王中有七个是玉千君一手扶持,四个帝王猝死,同样是出自玉千君之手。其中过程不用细讲,想想任何一个可以开国的帝王,至少都是一代枭雄,想要杀了他们,或者将他们变成傀儡,都不亚于登天之难。特别是晋高祖石敬瑭为一己之私,悍然出卖北方战略屏障幽云十六州,致使中原无险可守,从此受制于契丹。此事惹恼了玉千君,单人潜入晋国皇宫,击杀千名大内侍卫,以秘法让石敬瑭变成疯子,受尽世间嘲笑和无尽痛苦才得以死去。   玉千君最近一次出手是在十九年前,和太平教教主张无梦打赌,据说是强奸了上一代契丹皇后,并使那契丹皇后怀了身孕,且给玉千君生了一个女儿,等着契丹皇后将孩子生下来,孩子满月的时候,玉千君便出手将那个孩子给抢走了。   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情除了张无梦和当时的契丹皇后知道前因后果之外,再无人知道这个孩子是玉千君的女儿,而知道这件事真相的张无梦和当时的契丹皇后是绝对不敢将真相告诉世人的。所以,所有人都还以为是契丹皇后给契丹皇帝生下的公主被贼人给抢走了。   当时这件事情震动了天下,天下人都知道契丹公主满月的时候被无名高手给抢走了。   为此契丹皇帝大怒,不知杀了多少人,派出去多少人去寻找,可是一直没有找到。   这位契丹公主自然就是皓月公主,也就是玉道香。   三个多月前,玉千君被自己大弟子玉枫暗算中了奇毒,又被弥勒教主楼炎明偷袭,重伤垂死。后被赶到的玉道香带着玉雁救下,藏在秦岭深山悬崖山洞中养伤。在那些日子里,玉千君告诉了玉道香一个故事,一个与上面所说大体相同,但在关键之处却完全不同的故事。比如在玉千君所讲述的故事中,当年的契丹皇后,如今的契丹太后,并非是被玉千君强奸,而是本来就与玉千君有一腿。准确的说是玉千君俘获了当年契丹皇后的心,后者甘愿为前者生孩子。   并且,玉千君讲完这个故事后,逼着玉道香答应他,等他死后一定要去契丹找如今的契丹太后,也就是玉道香的亲娘。玉道香答应了玉千君的要求,并且在玉千君死后,离开了叶尘,来到了契丹,所以才有了张无梦的关门弟子和契丹国美艳无双的皓月公主。   ……   ……   玉道香出了院门,沿着石阶向山上行去。一路可见一些年轻的太平教弟子,这些弟子们见着她,纷纷侧立在旁,行礼问安,然后偷偷的用钦慕的眼光打量着她。   如今太平教上下对玉道香的态度与刚开始自然已经有所不同,即使她性情真的很是冷淡,但因为其是当今契丹太后和皇帝最为疼爱的皓月公主,太平教主张无梦的关门弟子,虽然来太平教时间不长,便她在太平教地位已经极为特殊。更是深得这些后辈年轻男弟子们的暗中爱慕。   另外,因为玉道香自来到太平教之后,不管面对谁都是一脸冰冷,冰公主的称号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了太平教上下和契丹皇城内外皇族和勋贵之中,甚至契丹上京百姓之中都多有流传。   玉道香面对给他行礼的太平教年轻弟子,根本没有任何理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这些年轻弟子却不敢有丝毫不满。   当玉道香以一个奇异的节奏走上了长长地石阶。站在了山顶上,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山下郁郁葱葱地景林时,美眸中浮现出一抹思念之色,喃喃自语道:“叶郎……”   ……   ……   山顶最深处那座道观中,玉道香见到了白发白须,脸色红润如婴儿,双眼深邃如星辰的张无梦。   “将你们太平教心法传授给我,让我参详一下。否则我明天便放出话脱离太平教。”玉道香平静的看着张无梦,淡淡地说道,语气听起来犹如在向邻居借锄头一用。   张无梦苦笑一声,说道:“将我们太平教的修炼心法传授给你……这一点可不在当初你来找贫道时你我二人协议之中。”   玉道香说道:“原来我只是不名来历的女子,如今我是契丹国皓月公主,情况自然大为不同。”   张无梦叹了口气,说道:“你拜我为师虽然是你我二人的交易,但传授你太平教的心法也不是不可。只是你修炼你父亲传下来的功法已经大成,是不可能再转修我太平教心法的,即使是参详也没有什么意义。”   玉道香说道:“这不用你管,你只要将太平教的心法传授给我就行了。”   张无梦盯着玉道香看了半晌,说道:“你若是能让皇后和陛下解除那道关于我太平教门人的禁令,我便传授你太平教的心法。”   玉道香知道张无梦说是何事,自去年当今萧皇后掌控朝廷之后,下过两道关于太平教的圣旨。第一,太平教教主张无梦不可再面见契丹皇帝。第二,太平教弟子在契丹国当官不能超过四品。   这道圣旨所表现出对太平教的打压态度,对太平教威望和势力发展所带来的影响,比圣旨本身的内容还要深远得多。这一年来,太平教在契丹民间威望虽然不减,但在契丹朝廷和勋贵高层中威望和话语权却已经一落千丈,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所以,太平教上下,一直竭力想要解除这两道禁令,使得太平教恢复以往的威望和权势。   玉道香很清楚这一点,略一沉思之后,说道:“我试一试。”   话音一落,玉道香便转身向外走去。   张无梦看着玉道香曼妙无双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精光一闪,说道:“你是想将我太平教心法传授给叶尘。”   玉道香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外面走去。但张无梦神目如电,还是发现了那一刹那间玉道香身体几乎淡不可察的抖动。不由眼睛一亮,心中念头闪动。   等玉道香消失在视眼之中,张无梦突然说道:“西扬!你去南方宋国,和你师兄一起想办法查探一下叶尘的身体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状况。”   “是!师尊!”太平教张无梦的二弟子邢西扬不知从何处钻出,恭敬说道。   ……   ……   玉道香走下石阶,回到了自己地小院中,走进寂静的屋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眼之间有着深深的担忧。   玉千君都毫无办法的毒被叶尘吸入了丹田,玉道香当时虽然因为玉千君的死很伤心,但怎么会不去查探叶尘的身体,那个时候她便发现了叶尘丹田的问题,也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但这个办法有一个前提,必须要用到太平教的心法。所以,两个多月前她与张无梦进行了一次交易,然后又有了刚才的交易。   “公主殿下,太后让殿下去上京,进宫参加宫廷宴会。”屋门口传来一道恭敬的男子声音。   玉道香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抬头看着这名太后派来保护她的一组契丹武士的头领,淡淡地说道:“现在就走。”   这名契丹武士头领闻言一愣,然后一脸欣喜的恭敬称是,转身准备车架去了。   ……   ……   距离太平教道门所在青山并不遥远的上京城内,那座修建好才十来年,略显粗犷,但并不稍减奢华,且与南方各国明显有些不同的契丹皇宫之中,契丹国皇帝陛下正瘫坐在矮榻之上,一身明黄尊贵的帝服下却是一个脸色苍白蜡黄的青年。与旁边坐着惊艳无比,面色白皙健康,眼睛黑亮如黑宝石的皇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陛下!这些天妾身已经派人查过皓月公主这些年的过往,可是自她进入我契丹境内之前,竟然一片空白。妾身的这个表妹,陛下的这个亲妹妹恐怕不简单。并且她的出现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一些,妾身担心她的出现会有其它目的。”萧皇后一边端着药汤给契丹皇帝小心温柔的喂到嘴边,一边说道。 第356章 契丹皇帝   契丹皇帝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等萧皇后从旁边侍女手中接过手绢将他嘴边药汁擦干净之后,他才虚弱地说道:“皇后,皓月是朕的亲妹妹,朕的病情越来越重,估计撑不了多久了,朕死了之后,母后就剩下皓月这一个骨血。所以,不管她想做什么,只要不是来杀你的,你都不可伤害她。”   萧皇后听到皇帝提到“死”字,想起自己的夫君,契丹国的皇帝一直受病痛的折磨,如今恐怕已经时日不长,便心痛无比,转过头将美丽的凤目中浮现出的泪水用衣袖擦拭掉,再转过身强颜欢笑,说道:“陛下放心,你的病一定能够治好的。妾身已经派人去了南方各国寻觅名医,不管用多大的代价,就算是那位祥符侯叶尘,妾身都要想办法将他带到陛下面前,治好陛下的病。”   皇帝好半晌没有听到萧皇后对有习皓月公主的保证,长长叹了口气,微微闭眼,不久便沉沉睡去。   萧皇后见此,心中怜意大作,玉手温柔的摸了摸皇帝消瘦苍白的面孔,幽幽地说道:“妾身答应陛下,只要皓月公主不是来杀妾身的,妾身便不会伤害皓月公主。”   ……   ……   萧皇后离开皇帝的寝宫,在一群宫女太监簇拥之下,来到了平时接见大臣的武德殿。   萧皇后刚一进殿,便对左右说道:“本宫记得前些日子南院军方总知军国事下面的一名探子头目从宋国华夏卫府手中逃了回来,且已经送到了上京养伤,传令让此人现在便来见我。”   旁边一名太监躬身称是,然后便快步走出大殿传令去了。   吴秀明接到萧皇后要亲自接见自己的命令之后,心中一跳,强做镇定,脸上装作一脸激动之色,在宫中内侍带领下,进了皇宫,来到了武德殿中。没有敢看萧皇后的绝世容颜,吴秀明已经跪了下去,低着头大声说道:“微臣吴秀明拜见皇后,皇后殿下万寿无疆。”   “起来吧!”一声清脆悦耳,但不失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吴秀明略显激动地说道:“谢殿下。”   言毕,略微抬起了头,恭敬之极的站了起来,但依然不敢直视萧皇后。   萧皇后看着吴秀明说道:“你是萧思业与汉人女奴生下的私生子。”   吴秀明恭敬称是。   萧皇后注意到了吴秀明苍白的脸色,说道:“本宫听说你中了宋国祥符侯叶尘所下的毒,军方找了不少人给你解毒,都解不了。”   吴秀明眼睛中适时流露出一丝亮光和狂喜,再次跪下道:“求殿下救微臣。”   萧皇后微微一笑,说道:“据本宫所知,那宋国祥符侯叶尘先是治好了重伤垂死的宋军小将麻刚子。然后又将弥留之际的曹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前些天又将必死的宋帝救活。这三件事世间多有流传,我辽国探子也多有汇报。本宫听说你在华夏卫府叶尘麾下做过事,想来这三件事的具体情况你应该很了解,本宫问你,这三件事可是属实?那叶尘真有如此神通本事?”   吴秀明一听竟然是问得有关叶尘的事情,心中猛跳,瞳孔微缩,还好微低着头,无人能够看见。   他面很快便恢复如常,心中念头百转,一边想着萧皇后问这些话地目的,一边已经毫不犹豫地说道:“殿下,这三件事绝对属实,那叶尘拥有绝世神医之名,麻刚子、曹彬和宋帝也若非叶尘施展妙手神通,都定是必死无疑。”   萧皇后从吴秀明口中得到肯定,美目越来越亮,心想:麻刚子、曹彬和宋帝比陛下还要严重得多,据说当时的情况眼看着都是要死的人。陛下的病虽然严重古怪,但叶尘很有可能也能治好。   这样想着,萧皇后说道:“带吴秀明下云,传御医过来,给他瞧瞧,看能不能替他解毒。若是能够侥幸活下来,传本宫旨意,让他入族,可姓萧。”   吴秀明顿时欣喜若狂,恭敬之极的给萧皇后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被一名太监带着,向殿外走去。   就在这时,玉道香走了进来,吴秀明眼角余光看见玉道香身体微微一震,赶紧收回目光,神色如常的向外面走去。   他此时心中却是欣喜若狂,心想情报司满天下的寻找总司使大人的女人,找了快半年了,一直杳无音讯,想不到自己刚刚总领北府,在打探契丹军情方面还有没有做什么事,却撞上了这件大功。   华夏卫府上下,无不知道叶尘对于寻找玉道香的重视程度,早已下了高额悬赏。吴秀明怎能不知将这件消息传回之后,总司使大人会如何欣喜。   但就在这时,刚刚踏入大殿内的玉道香突然说道:“皇嫂!我若是解了此人的毒,你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吴秀明身体一怔,停了下来。殿内萧皇后一脸意外,说道:“皓月妹妹来了,来!坐到本宫面前来。”   玉道香毫不客气的走上前,坐到了萧皇后侧面矮塌之上。萧皇后这才又问道:“皓月!你不妨先说说想要给本宫提的要求。”   玉道香说道:“皇嫂!我想要太平教张无梦修炼心法,张无梦不传授给我,说是我若是能够让皇嫂下旨撤去对太平教的两条禁令,便会将太平教的修炼心法传授给我。”   萧皇后眸中精光闪动,他却是没有想到玉道香会如此坦然,并且玉道香这些话中所蕴含别的信息也极为惊人。比如皓月的突然出现,是不是就是为了太平教张无梦的修炼心法?   萧皇后微微一笑,说道:“皓月!你本来就是张无梦的关门弟子,他为何不传授你太平教修炼心法?”   玉道香说道:“我和张无梦的师徒关系是假的。”   萧皇后眼睛一亮,说道:“假的?这是为何?”   玉道香说道:“皇嫂有所不知,我从小到大跟着师父流浪江湖,修炼武功,直到师父被仇人所杀,都没有告诉我的身世。而我此次来上京本来是冲着张无梦的修炼功法来的,只是张无梦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我的真实出身,所以才收我为关门弟子,我本来就感觉此事蹊跷,结果前一段时间,张无梦将我的真实出身告诉了我,且言明我若是能够让皇嫂下旨取消那两条针对太平教的禁令,便传授我太平教的心法。今日母后召我进宫,我刚进了皇宫,一路走来,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决定将真相告诉皇嫂。”   萧皇后深深的看了玉道香一眼,心中一直对玉道香的怀疑消散了一些,略一沉思之后,说道:“张无梦与皇族的关系有些特殊,否则本宫大可下旨逼着张无梦将修炼心法传授给你。不过,对于太平教的两条禁令这件事情你有所不知,此事关乎我辽国朝廷纲纪,本宫不能答应你。但是,你皇兄若是发话让张无梦将心法传授给你,张无梦多半是不会拒绝的。”   玉道香沉默半晌之后,说道:“皇兄的病怎么样了,我去看看。”   萧皇后说道:“皓月!你真的懂医术?”   玉道香点头道:“我师父是个奇人,我和他学过医术,应该比这皇宫中御医要厉害一些。”   萧皇后想起十九年前那位能够在契丹皇宫中将公主抢走的绝世高手,心想这样的人物的确称得上是奇人,不由心中意动,但心中还是有些犹豫,指着吴秀明说道:“那你不妨先给他看看。”   玉道香微微一笑,说道:“好!”   玉道香面无表情的检查过吴秀明的身体之后,一脸意外的看了一眼吴秀明,吴秀明虽然认出了他,但她却不认识本来在华夏卫府只是小角色的吴秀明。不过,她却看出了吴秀明所中之毒为何毒。   年初时,叶府“半死迷宫”建造好的同时,鬼医便已经特意调配好了此毒,当时身在叶府,且对鬼医有所忌惮的玉道香自然会去关注。不过,她却不知吴秀明出现在此处的真正原因。她猜测吴秀明本来就是契丹这边年初派去打探天星玉佩的高手探子,后来被困在半死迷宫之中,再后来被逼加入华夏卫府,现在应该是找机会逃回了契丹。   不过,这种小事,玉道香却毫不在意,甚至华夏卫府上下,除了叶尘、水儿和喻清妍之外,其他所有人全死了,她都不会眨一下眼。   鬼医调配出的奇毒,以玉道香的谨慎,怎么会不想办法找到解药,而当她向叶尘问起时,叶尘当时毫不犹豫的便将解毒秘方告诉了玉道香。所以,这毒,玉道香还正好会解。   玉道香装作略一沉思之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牛蒡子一两、山豆根三两、山慈菇三两半、百年凤仙子一根,牛黄、雄黄、冰片、生石膏、黄芩、大黄、桔梗、甘草各自半两,再以猪脊骨二两、土茯苓四两,按照这个比例熬药,喝药汁之后,便可解毒。” 第357章 辽国的“一国两制”   吴秀明心中叫苦,因为他知道这些药里面有好几种本身就含有剧毒,他知道玉道香定应该是不知道他来到契丹的实情,多半是认为自己是从华夏卫府逃出来的,所以担心玉道香是趁机要杀他。可是他却没有机会将实情告诉玉道香。   “按照皓月公主所说去准备药。”萧皇后却是不懂医术,直接便安排人去准备。   吴秀明被带到武德殿外忐忑不安的等着,萧皇后没有急着带玉道香去见契丹皇帝,而是拉着后者开始聊天。这却是因为萧皇后知道皇帝刚刚睡下了。另外萧皇后也想见识一下玉道香的医术之后再说。   萧皇后安排的事情,自然落实的极快,就在萧皇后刚刚提到准备给玉道香在满朝勋贵中物色一个驸马,而玉道香坚决的摇了摇头时,一名太监进来说道:“殿下,吴秀明已经喝了公主说的药方熬的药汁,毒已经解了。只是身上排出一些腥臭汗液,不便进殿,所以没有让他进来。”   萧皇后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心中多了一丝期待。   ……   ……   契丹皇帝寝宫。   玉道香非常仔细认真的看过皇帝的病后,眉头紧紧蹙起,沉思半晌之后,她摇了摇头,神色中满是失望。   这种场景,皇帝却已经经历不知多少次,没有多少失望,反而安慰起玉道香:“皓月!朕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能够在死之前看见你回来,有你陪着母后,朕就算死了,也算是放心了。”   玉道香心中有所触动,不管是同父同母,还是同母异父,眼前这名病重的皇帝是自己的亲哥哥,这件事情却是毋容置疑的。   她可以对契丹这个国度,这个国家百姓没有任何归属和感情,甚至契丹这个国家,这个名族被灭,她也不会有丝毫在乎,但她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她的亲生母亲和亲哥哥她怎么能不在乎。   即使与母亲和哥哥之前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血融于水的血脉亲情是始终不变的。最主要的是,自从她与契丹皇室相认之后,不管萧皇后和其他皇族大臣是怎么想的,对她有多么警惕,她的太后母亲和皇帝哥哥对她却是真心的。   “皇兄!皇嫂,宋国开封城内有一位绝世神医。他或许能够治好皇兄的病。”玉道香犹豫半晌之后,说道。   萧皇后说道:“皓月!你是说祥符侯叶尘。”   玉道香说道:“叶尘……他会治伤,会解毒。但治不了病。不过能够治皇兄病的人就住在叶尘的府上。人称鬼医。”   萧皇后盯着玉道香,问道:“皓月!你认识叶尘?”   玉道香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皇帝哥哥,说道:“叶尘的体质比较特殊,我师父想要吃了他,结果反被他杀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奉师父之命隐瞒身份接近过叶尘。所以,世人不知道的一些秘密,我却知道。比如叶尘只会治伤解毒,但却不会治病的这件事。”   玉道香的这个说法有些离奇,但萧皇后略一沉思之后,却反而相信了。因为叶尘出手治好的那三名垂死之人中,麻刚子是身体受了重伤,而曹彬和宋帝赵匡胤却正好是中了剧毒。   细细想来,叶尘除了一手给宋国建立了军中医院和设定了卫生医疗制度之外,好像真的没有给谁治过病。   “好,既然如此,本宫现在便调派高手前往宋国,潜入开封,将那鬼医掳来,给陛下治病。”萧皇后说道。   玉道香说道:“皇嫂,那鬼医常年住在叶府的‘半死迷宫’之内,几乎从不出来。而那‘半死迷宫’即使是张无梦没有半天时间也是闯不进去的。”   萧皇后顿时眉头紧紧蹙起,就算她能够让张无梦去做此事,张无梦用半天时间去闯那“半死迷宫”,可是这些时间内足以让大宋朝廷那个调动无数高手,甚至大军,将张无梦围起来,哪还能将鬼医掳来契丹。   玉道香适时说道:“皇嫂,我师父曾经救过鬼医一命,所以鬼医欠我师父一个天大人情,我暗中去求他,只要鬼医愿意,自可自己走出‘半死迷宫’甚至开封城,乃至宋国,主动来到上京,给皇兄治病。而皇嫂若是派人去闯叶府,一旦事情暴露,让宋帝知道是皇嫂要抓鬼医给皇兄治病,恐怕宋帝和叶尘会在第一时间内将鬼医杀了。”   萧皇后脸色微变,她自然不能单凭玉道香一面之辞便相信后者真能够请来鬼医。但玉道香后面的所说的话却是对的,她派去的人一旦失手暴露,鬼医被宋帝所杀,那陛下的病说不定就彻底没有人能够治好了。   所以,萧皇后不敢冒这个险。但她又怕玉道香拿到张无梦太平教的修炼心法之后失言,离开上京之后,没有去请鬼医,而是远走高飞。毕竟玉道香自从来到上京之后,所表现出对契丹公主这个身份的淡然太过明显了。   萧皇后沉思半晌之后,说道:“皓月你先下去在你的皓月宫中休息,本宫把这件事情再好好想想。”   玉道香离开之后,萧皇后当即叫来随侍太监,吩咐道:“去青南山请张天师进宫。”   时隔一年多,张无梦再次踏入契丹皇宫,这意味着萧皇后去年春针对太平教颁布的两条禁令中,关于张无梦不许入宫的这一条已经取消。此事传出去之后,必然会在契丹朝廷上下掀起轩然大波,对太平教在朝廷中威望的恢复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   ……   沿着上京皇宫清幽的石径往上方行去,开路太监宫女小心翼翼的扶持在旁,生怕穿着凤袍的皇后一不小心摔着了,而后面捧着拂尘净水瓶的太监们更是踮着脚,低着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辽国本是游牧民族契丹族所建,但自建国七十多年以来,辽国朝廷始终将重心放在民族发展上面,为了保持原有的契丹民族性,极有智慧的想出采用“一国两制”政策,特意将游牧民族与农业民族分开统制,主张因俗而治,开创出两院制的政治体制。并且,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契丹文字,保存自己的文化。   此外,契丹国一直主张吸收之前的大唐、渤海国、五代、宋、吴越以及西域等各国各地呼名族的文化,有效地促进辽朝政治、经济和文化各个方面发展。使得辽国的军事力量与影响力涵盖西域地区,因此在大唐朝灭亡后,中原和江南华夏国度一度势弱,导致在中亚、西亚与东欧等地区国家和势力,及行走丝绸之路的商人,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契丹视为中国的代表称谓。   而这一切,与契丹历代皇室有意学习华夏文化和汉人朝廷的体制是分不开的。这在国家发展,名族融合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同时也使得契丹国皇宫内的规矩,经过七十多年的学习,已经和汉人国度皇室的规矩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在森严和奢华方面更有过之。   契丹皇后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平教出现在契丹国,并且成为契丹国的国教。即使她这几年掌控朝廷之后,有意打压太平教,但依然不可否认太平教在契丹朝廷中有很大的潜势力,特别是与皇族之间那种牢不可破的特殊关系。   即使是去年年初,她以张无梦蛊惑皇帝,以致于皇帝病情加重为理由,力排众议的强行定下针对太平教的两条禁令,但皇帝依然对张无梦信任有加。而这其中的秘密即使是如今的她也不得而知。这一年多以来,她想尽办法调查,甚至开口向皇帝询问,可是都没有结果。   就在刚才,皇帝见了张无梦所表现出的激动和亲热,让她心中很是不爽。特别是刚才她让张无梦拿出太平教修炼心法,张无梦以沉默拒绝,可是皇帝一发话,后者问清楚情况之后,便毫不犹豫答应了。这让她心中更是不喜到了极点。   萧皇后走到宫殿之旁,一株青树缓缓垂下它的枝丫,轻柔搭在黑色的檐角上,相衬而美。   萧皇后低下了头,负着手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一层自信的笑容,脚下却是转了方向,向着右手方一条山道上行去,那处山道的尽头,隐约可以听见流瀑之声。皇宫之内有小山、有瀑布,这样的皇宫在中原和南方各国可极为少见。   她身边的太监宫女们赶紧沉默无声的跟了上去。   山道数转,来到崖畔一处青台,台上有一方凉亭。   萧皇后指了指那凉亭,身旁的太监宫女们顿时冲了过去,安置绣墩,点了清香,打扫尘埃。   萧皇后走入亭中,看着亭下溪水,对崖花草,站在栏边,看着突然吩咐道:“都撤了,都退出去。”   亭内的太监宫女面面相觑,心想山石寒冷,如果让陛下受了凉,他们死一百遍都难咎其责。 第358章 吴越国妖孽世子   但他们清楚,如今的契丹已然是皇后说了算,这位皇后虽是女子,且年纪较轻,心志却是格外坚毅,在皇帝重病之后,她在去年宋国攻伐北汉时,亲自带兵南下,与宋国打了一仗,虽然最后北汉依然被宋国所得,但她却趁机将军队牢牢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紧接着她又主持了朝中几次大的变动,杀伐果断,朝廷中近三分之一的大臣和族群头领被她杀得杀,关得关。   如今,这位年轻的萧皇后已经彻底将契丹朝廷牢牢掌控由心。契丹朝廷大臣们却已经不敢再以最开始看待女人的眼光去看她。   太监宫女离开后,亭内马上恢复了往常无人时的清静。   萧皇后站在栏边深深嗅了一口气,她深爱着皇帝,她最开始所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帮助她的夫君——契丹当今皇帝,掌控这个庞大的国度。   但是,随着这一年多她坐着皇帝的位置,做着皇帝所做的事情,享受着皇帝所享受的九五之尊地位和权力,她已经深深的沉迷在其中,甚至不能自拔。   可是,皇帝若是病好了,怎么办?她必然是要再次居于幕后,当一个只能待在皇宫深宫的皇后,尽皇后的本份。   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感到有些恐慌和不甘。当然,心底深处也有着不为人知,不敢表露于心的矛盾。因为,她虽然中了当九五之尊的毒瘾,但却依然深爱着皇帝。   想到刚才皓月公主的提议,她轻声自言自语道:“让张无梦拿出太平教的修炼心法给皓月,让皓月去宋国去请那位鬼医,不管最后鬼医能否被请来,陛下的病能否被治好,本宫算是尽力了。”   萧皇后的眉头渐渐舒展,隐约想通了一些事情,轻声说道:“更何况皇帝若是死了,本宫需要一个儿子,才能名正言顺的掌控这个国度,可是陛下现在这个样子,又怎么能给本宫一个儿子。”   ……   ……   永庆公主只盼到吴越国这条水路永远走不到近头,但路途虽遥,行得虽慢,终于也有到达的一日。   宋国三艘钦差送亲官船刚过苏州境,叶尘一行又偷偷上了官船,而永庆公主此时却已经坐厌了船,想要上岸走陆路。叶尘一声令下,便带人提前登岸,吴越国主钱弘俶反应迅速,很快便已派出兵马,前来迎接。   带人来迎接的正是吴越国世子钱志尹,见到叶尘时极为热情,称谢不绝。按照朝礼,在成亲之前,他与公主不能相见,所以也只是远远的向公主行了礼。   公主听到钱志尹到来,偷偷摸摸的在马车中远远张望,只一眼便被后者的俊美绝伦的容颜和不凡的气度所折服,所谓一见钟情,正是如此。   而世子钱志尹除了刚来的时候,远远的向公主所在马车行过礼之外,便不再理会公主,更没有妄图提前一睹公主容颜的意思。反倒是这位世子在看见叶尘第一眼时,便好像和叶尘一见如故,看着叶尘的眼睛亮得吓人,亲热得好似多年的朋友知己,面对叶尘时有着说不完的话,让叶尘烦不甚烦,但也只能强颜欢笑,陪着钱志尹聊天。   说起聊天,钱志尹好像对叶尘的一切充满了无限的好奇,这一点倒和永庆公主和小皇子赵德芳相似,但细细看来,却又有所不同。永庆姐弟俩是好奇叶尘的那些传奇事迹。而这位世子却明显是对叶尘这个人感兴趣,准确的说是非常非常感兴趣。   世子钱志尹的绝世容貌,也让第一眼见到钱志尹的叶尘大吃一惊,叶尘自问见多了后世化妆、美容、整容技术之下荧屏帅哥,但却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男人。没错,钱志尹的容貌只能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即使是俊俏、帅气等词语都不足以表达钱志尹的美丽漂亮。那容貌也就算了,皮肤光滑柔嫩的实在不像是一个男人该有的,在叶尘那明察秋毫的神目之下,甚至发现钱志尹皮肤上几乎就没有毫毛,叶尘发誓绝大多数的女人都没有这样好的皮肤。   若非看见这位吴越国世子喉结是真的,胸上也没有两个馒头,叶尘还真会怀疑钱志尹是女扮男装。   “这吴越王世子怎么就生得如此漂亮?简直可为妖邪了……”   ……   ……   傍晚路过太湖,一行人在钱志尹的安排下,住在了吴越王室在太湖旁边的一座行宫之中。   行宫之中自有侍女伺候宋人的衣食住行,从北方来的宋人一番体验下来自是大感不同。   太湖旁边凉亭中,四个俊美漂亮的年轻人相对而坐,叶尘左手是喻清妍,她亲自倒茶,右手是一名俊俏之极的少年,却是永庆公主的女扮男装。叶尘对面则是漂亮得不似男人的吴越王世子钱志尹。   永庆公主自见了钱志尹之后,便被后者容貌气质所迷,甚至抛去了少女的矜持,叶尘的思想观念自然不同于这个时代保守封建,永庆嚷着求了他两次,他便不顾副使张明清的强力反对,答应了永庆的要求,只是为了不惊世骇俗,也为了不损大宋皇室和吴越王室的颜面,所以才男扮女装。   凉亭四角四名娇笑甜美的侍女亭亭而立。叶尘和钱志尹相谈甚欢,喻清妍和永庆公主偶尔插话。   四人品尝着苏杭本地的各种美味吃食和地道的西湖龙井。这时只听钱志尹笑道:“所以说啊,吴侬软语,又甜又糯的,我们倒是习惯了,只是外地来的人,都说倒真的是很好听,我们苏杭女子讲话一向细声细气、甜美悦耳,我还听有人说过,听她们吵架都是一种享受呢。”   叶尘想起在后世时去杭州旅游的情景,笑了笑,点头说道:“世子所言极是,杭州其实我去过一次,不过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呃……以前,跟着自己的师父行色匆匆地路过一次,倒不曾好好的品味过杭州街巷间民间的细小风情。”   永庆公主啃着螃蟹,听他们说的眉飞色舞,不禁冷哼一声道:“叶尘!你这次说是护送本公主,但我看你兴师动众地来吴越国,主要还是有公事要办吧?就连本公主都知道,弥勒教那些妖僧肯定会抓住机会刺杀你,你看你你坐在这儿吃东西,岸边都站了近百名地保镖,难道等到了杭州淮备带上百十号人去巷子里听人家姑娘聊天吗?”   叶尘听了有些尴尬,瞪了一眼永庆公主,心想弥勒教的人可不止是刺杀我,还会刺杀你这个宋国的公主,而这些人站在这里还不是主要为了保护你。   喻清妍却莞尔一笑。钱志尹有趣的看着叶尘,永庆虽然是给叶尘说话,但大半注意力却还是都在钱志尹身上。   钱志尹连忙岔开话题道:“其实叶兄去了杭州除了公事之外,当然是看风景,鉴赏一番江南水乡风景。说到风景,明天咱们便到了杭州,杭州风景特异之处甚多,首推便是西湖十景。西湖边上的风景有许多传说故事,最为出名的便是皇妃搭。”他却装作没有听见永庆公主所说弥勒教刺客的事情。并且因为喻清妍和永庆公主这两位姑娘在的原因,不敢再谈江南女子特色,转而讲起一些趣闻故事来。   原来叶尘最为熟悉的雷峰塔却正是当今吴越国主钱弘俶所修建,并且这个时候也不叫雷峰塔,而是叫黄妃塔。据钱志尹所说,是他父王钱弘俶十年前为悼念一位病死的王妃黄氏所建,所以名叫黄妃塔。   叶尘记得在后世去杭州旅游时,导游好像讲过这一段,现在与钱志尹所说一对,正是十年前所修建。最初也的确叫黄妃塔,并非是雷峰塔。至于那许仙与白娘子的神话鬼怪传说,此时更是还没有出现。不过,这并不影响叶尘一时兴起,以黄妃塔为原型,将这个故事讲出来。   双蛇出世、断桥相遇、峨嵋盗草、水漫金山、法海遁逃的故事娓娓道来,这种能够流传千古的故事,生动感人之处,早已经过无数人的验证,一时间,喻清妍、永庆公主和钱志尹听的津津有味儿,喻清妍和钱志尹更是听入了神。   永庆公主听到最终许仙和白娘子夫妻团团,同升仙境的结局,喜笑颜开道:“这个故事真好听。”   她拿起只螃蟹得意洋洋地道:“那位青青姑娘拿了三昧真火烧法海,哈哈哈哈……法海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藏在这蟹壳中么?本公主看看有没有你所说的那个和尚头。”   叶尘心中奇怪,心想莫非这时地人还不曾发现那蟹壳中象个和尚般的纹路?他忙拿起只蟹来,剥开蟹胃果然找到一个形似打坐和尚的痕迹,形神兼备、惟妙惟俏。   叶尘笑递给三人看,说道:“你们看看,那法海在蟹身上藏得久了,就如达摩面壁九年,留下了这个痕迹,你瞧瞧是不是个和尚?” 第359章 吴越国主   永庆主公抢着接过来就着灯光一看。不禁惊喜地叫起来:“果然有和尚,果然有和尚,叶尘!原来这不是故事,以前一定真的有这桩事儿。”   钱志尹和喻清妍都惊讶异常地各自打开个螃蟹观看,瞧的啧啧称奇,钱志尹也喜孜孜道:“世上竟有这般奇事,这蟹中竟有一个和尚,我从小吃螃蟹,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哈哈哈哈……真是有趣,我是地地道道的杭州人,都不曾听过这事儿,等回头叶兄这个故事传扬出去,必定轰传一时,甚至会在我们杭州千古世代传扬下去。”   叶尘听的一怔,这故事不知经过几代人充实完善、又穿凿附会些鬼怪奇闻才成了后世那个版本,自己一时口快说出,倒是让这个神话鬼怪故事好像提前要面世了。   喻清妍首次听说这个故事,一时也陶醉在白蛇许仙的爱情故事当中,她感慨一番,借着灯影的岩石,悄悄地看着叶尘英俊潇洒的模样,心中只是想:“白蛇感念樵夫救命之恩,敢于化身为人嫁他为妻,我……我也是他所救,只是他如今贵为公侯,而我恐怕连那个白蛇妖精也不如,如果算也只能算是那个青蛇婢子,为人作嫁,忙来忙去,恐怕仍是成不了正果。”   喻清妍想到这儿,暗暗淬了自己一口:“啐!我在乱想些甚么,人家青蛇可不曾打过她姐姐家相公地主意呀。”   她瞧没人注意到她的神色,心中不禁又瑕想道:“那青蛇无怨无悔如此付出,真的只是出于姐妹情意?她……她有没有喜欢过那位许仙公子?如果她对许仙表白情意,白蛇小姐又和她情同手足,许仙会不会……会不会也娶她进门儿?”   夜深了,风大了,太湖水面激起白色的浪花儿,一波一波地拍打着小小的渔船,喻清妍地思绪也象那波浪中的小船儿一般荡漾起来。   月华如练,轻涛拍岸,秋风徐来,眼波朦胧。喻清妍无酒也醉。   ……   ……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将到杭州,只听得杭州方向传来号角,钱志尹当即对叶尘说道:“是我父王来迎公主鸾驾和叶兄的。”   两天下来,从最开始钦差大人,到后来的叶侯,再到如今的叶兄,从这三个称呼的变化就可看出,钱志尹与叶尘关系进展神速。叶尘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在确定了钱志尹对他的态度是出自一片真心,绝非是装腔作势之后,他心中也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了钱志尹和他的亲近关系。   叶尘却是没想到以吴越国主之尊,竟然屈尊亲自来迎接,心中着实吃惊。他赶紧带人纵马上前,只见一队队士兵铠甲鲜明,骑着高头大马。驰到眼前,一齐下马,排列两旁。丝竹声中,数百名身穿红袍的少年童子手执旌篱,引着一名身穿王服的中年男子之前。一名赞礼官高声叫道:“吴越王钱弘俶,参见永庆公主殿下,参见上国钦差大人。”   叶尘仔细打量钱弘俶,见他年纪已近半百,但却一点不显老,乍一看才四十出头。身躯雄伟挺拔,脸白无须,五官极为端正,可以看出年轻时候同样是一名美男子,气度比起钱志尹更是不凡,反倒是该有的君王威严不是很重。   此时钱弘俶步履矫健,高视阔步的走来,同时左右落后半步,跟着一文一武两名年龄已过半百的官员,左手的武官脸色白净,身体微胖,神色文静。右手的文官则是身形魁梧,长的人高马大,看起来却是更像是一名武将。叶尘目光如电,一眼便看出,这便是胡三光在苏州时给他提到的吴越国文官之首左相魏信和吴越国军方第一人八都都指挥使高成祥。   这两位资料和过往,胡三光早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叶尘在来的路上也仔细看过。知道这二位在吴越国的权势和对吴越王钱弘俶的影响非同小可,与他此行江南成败及个人安危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二位一出现,都是一脸淡淡微笑的盯着叶尘,单从其面上神色是看不出二人对叶尘任何态度的,显然是那种标准的老狐狸。叶尘目光只是微微在魏信和高成祥身上停留,便又回到钱弘俶身上。   仔细打量过钱弘俶之后,叶尘禁不住心暗忖道:“这位吴越国主在自己的弟弟刚被自己属下误杀之后,便压下仇恨,提出与大宋和亲,足以看出其目光长远,心智不凡。再加上,自入吴越国之后,一路所见,百姓安居乐业,富足温饱,这与吴越国历代君王采取利民之策,重视商业是分不开的。”   叶尘见钱弘俶走到永庆公主车前,要主动行礼,车中永庆公主抢在钱弘俶行礼之前,隔着车帘率先脆脆地说道:“永庆见过钱叔叔。”   吴越王微微一笑,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公主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   言毕,钱弘俶转头来到叶尘身边笑道:“这位便是攻破北汉京都,力破南汉,两千人马夜袭八万流寇,一举平定川蜀之乱,名扬天下的祥符侯?”   叶尘早已下了马,率先向钱弘俶一拜,说道:“叶尘拜见王爷。”   钱弘俶哈哈大笑,上前握住叶尘的手,说道:“祥符侯智勇双全,华夏卫府威名远扬,孤久仰大名,快免了这些虚礼俗套。这一路上叶侯护送公主辛苦了。如蒙不弃,咱们一切就像自己家人一般便是。”   叶尘听他说话中带着浙江口音,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嘴里面却说道:“这个却不敢当,下官岂敢高攀国主?”   接下来,钱弘俶又给叶尘引荐了以魏信和高成祥为首的吴越国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除了少部分愣头青流露出一脸敌意之外,大多数都表现出了很深的城府,不管心中对宋国和对叶尘是什么态度,但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叶尘虽然不喜这种氛围,但与去年刚来到这个世上时相比,性格已经大为不同,同样一脸假笑的和副使张明清一一向众人回礼。   一番无聊但却不可或缺的程序走完之后,钱弘俶和叶尘并辔而行,在前开道,吴越国文武百官相随,引导着公主进城,公主马车前是改扮成寻常骑兵,由黑月带领的两百黑骑兵,左右和后面则是情报司特侦部司使张大为带领三百华夏卫,在外围和前后则是一千吴越国王宫侍卫禁军。   杭州城中百姓听得大宋永庆公主下嫁吴越王世子。街道旁早就挤得人山人海,竞相跑来瞧热闹。城中挂灯结彩,到处都是牌楼、喜幛,一路上锣鼓鞭炮震天价响。叶尘和钱弘俶骑马进城,见人人躬身迎接,心想吴越国主今天表现得如此客气又和气,更没有提过越国公钱武被误杀之事,可以说给足了大宋和自己的面子,但越是这样,叶尘心中却越是警惕。他绝不相信自己的人杀了吴越国主的弟弟,后者会当做没有发生过。更不会相信弥勒教楼炎明和上官冰云这些天会没有准备对付自己的各种阴谋安排,他甚至可以肯定就这杭州城中,肯定有人安排了刺杀自己的计划。   杭州城中心,吴越国王城前,吴越国主带着百官隔着帘帷向公主再次行礼,打过招呼之后,又对叶尘言明晚上要设宴给叶尘接风洗尘,然后带领吴越国百官离去。   只留下钱志尹带着叶尘和永庆公主一行来到王城北门外三里处庄园内。   这座豪宅庄园名叫杭园,据说是杭州第一庄园,是吴越王室的宅邸,占地近顷。分前院和东西跨院儿,本就祟楼高阁,极尽园亭之胜,钱弘俶得到宋国同意公主下嫁世子的讯息后,更大兴土木,修建得焕然一新。作为永庆公主和叶尘的钦差行辕和临时寝宫。   叶尘和钱志尹并肩行于庄园内,一阵参观下来,叶尘发现这座宅子根本就是一处雅致精美的园林建筑,处处假山、回廊、鱼池、花草。   江南建筑的回廊建的幽窒狭窄,所以廊下显得有些幽暗,墙上不时有些直达至顶的狭窄门户,漆成与墙同色,有时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旁边就是一道门,推开了里边便另是一番天地。   此时,叶尘和钱志尹穿过一个角门,只见那角门后又是一个花园,只从门内瞧了这一眼的风景,就觉得风光错落哼有致、精美绝伦。   此时杭州正下着毛毛细雨。秋雨缠绵,淋得廊下花草的枝叶发着油油的亮光,水雾弥漫,更显如同仙境一般。   ……   ……   叶尘此来除了带了喻清妍一个侍婢,其余全是华夏卫府的汉子,永庆也只是带了十几名丫鬟和嬷嬷。这庄园中自有丫鬟、婆子、厨子等一干吴越国王室精心挑选的使唤人员。叶尘却不用操心生活起居,但却担心这些下人里面会潜伏有别有用心之人。 第360章 天下第一商城   叶尘从冯志远手中接过一个牛皮袋子,郑重的交给钱志尹,说道:“世子殿下,这里面是一个卷宗,详细的说明了弥勒教诱骗越国公前往开封卢馆镇接应刺杀我大宋陛下刺客的经过。”   等钱志尹接过之后,叶尘又指着冯志远押送上来的一个人说道:“此人是弥勒教在开封分舵右护法张青,是越国公被误杀一事的具体施行者,也是他当时亲自去见的越国公,赵国公身边那几名贴身护卫都见过他。此人可谓是杀死越国公的罪魁祸首,当然幕后凶手则是弥勒教上官冰云和楼炎明。我知道世子和国公都已经猜想到这件事的大体经过,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将此人交给你们。一是算是将真正的凶手交出,让国主给越国公报仇。二是希望不要让这件事情影响到两国友好关系。”   叶尘这些话说的很诚恳,钱志尹不知为何这几天对叶尘极好,当下便叹了口气,示意身后护卫上前接手张青,然后才说道:“叶兄客气了,这件事情小弟和父王心中都有数。不会影响我吴越国和宋国之间友好关系。只是……我吴越国朝中有些人不这样想,父王有时不免会受这些人的影响,这些天父王那里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叶兄多加包含和担待。”   叶尘却是没有想到钱志尹比他还要诚恳,甚至直接将话说明。他心中微微有些感动,便禁不住问道:“钱兄,在下心中有个疑问,还望钱兄能够解惑。”   钱志尹一听叶尘终于不再叫他世子殿下,而是改为钱兄,不由眼睛一亮,脸上欣喜之色毫不掩饰,说道:“叶兄但说无妨。”   叶尘深深的盯着钱志尹,说道:“钱兄为何对我这般好?”   钱志尹一怔,双眸中闪过一抹尴尬和……娇羞,没错是娇羞,虽然一闪而逝,但叶尘却看得很分明。这让叶尘看得一愣一愣的,大感莫名其妙。   钱志尹转眼间便恢复吴越王世子该有的气度,哈哈一笑,说道:“叶兄如此不似凡间的人物,在下有幸相识,自然一见如故,对叶兄好一些,也是情理之中。好了,在下先带着这些卷宗和这个害死二叔的凶手去见父王。叶兄也先休息一会,还有两个多时辰,小弟会亲自带人来接叶兄去王宫赴宴。”   看着钱志尹离开,冯志远上前,低声说道:“大人,刚才胡大人传来消息,南唐使团昨天便已经来到了杭州,住在吴越国礼宾院中。正使是徐铉,副使是南唐枢密院承旨简沿江巡检卢绛。”   叶尘闻言一怔,开心的笑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暗忖道:“竟然是徐铉,就算李煜派徐铉过来,楼炎明也应该不会同意才对。不管怎么说,就算暗中还另有其人主持此事,有徐铉在南唐使团中总是好的。”   送走还意犹未尽貌似待在叶尘身边不想离去的钱志尹,叶尘将心中那种和钱志尹在一起的怪异感觉暂时抛掷脑后,然后先去见了公主,再叫来副使张明清,吩咐其全权负责和吴越国相应部门做好公主婚嫁等一系列的准备事宜。然后又招来喻清妍、冯志远、张大为和连继城,简单开了一个会。   关于公主的安防,叶尘自己的防卫,以及与暗中胡三光情报交流,在来之前都早有分工,叶尘也只是再次强调了一下。并且把防卫的重心进行了一些调整,自己身边除了连继城和参与误杀钱武的六名金牌杀手之外,其它四名金牌杀手,以及三百名华夏卫和两百名黑骑兵都负责保护公主,并且让喻清妍也陪着公主,负责检查公主一行一日三餐和日常饮食。   做出这样的安排,一方面是叶尘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另一方面却也是他隐隐感觉弥勒教可能会通过刺杀永庆公主,然后栽赃给吴越国,从而破坏这次两国的和亲。   ……   ……   杭州有淡妆素抹的西湖、清清涟涟的富春、潮来潮去的钱塘、南吴山、北孤山,风景之处甚多,其实她的风光主要在于柔媚的江南园林和人文景观,很多自然景物人为的痕迹很重,若是抛开那层意境,也就和其它江南之地差不多了。   细雨蒙蒙之中,很明显这是两个外地来的陌生人,杭州城中所见所闻,都让两人有些陶醉其中。站在一旁欣赏不止。   “真是人间至景。不愧有人间天堂之称!”年轻一些地笠帽客感叹道。   他旁边那位年纪约大一些的笠帽客没有多大的反应,大半心思反而放在过往行人和一些可能藏人的地方,听见年轻笠帽客的感叹,苦笑一声说道:“大人,属下认为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乱跑得好。就算有我们七人相随,大人自己更是实力高深,但大人是何等身份,若是被弥勒教和吴越国一些人发现大人的行踪,恐怕不会放过任何狙杀的击会。”   年轻地笠帽客抬起帽檐,眯着眼睛看着穿梭的行人行商,以及远方看不清楚的西湖,露出了那张寻常端正地面容,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宋国叶尘。安排好庄园里面的防卫之后,他便带着连继城和白小猫等六名金牌杀手偷偷翻墙离开,并且只带本就是杭州出身的连继城在身边,让白小猫等六人隐在暗中跟随。   虽然吴越国表现得极为友好,但谁知道私底下布下了怎样的安排,更不用说还有对叶尘恨得要死的弥勒教之人。叶尘如此行险本不应该,只是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更等不住胡三光暗中打探模糊情报,想急切的知道隐在暗中的敌人阴谋,所以才以自己为诱饵,引诱一些人出来,看能不能将其抓住,然后从其口中得知一些情报。   而且在安全方面。他并不如何担心。因为杭州城外如意山上那位剑皇的存在,楼炎明不会来杭州,而上官冰云上次受了重伤,又中了他体内真气之毒,多半也不会出现。另外就算弥勒教除了大江帮供奉之外的三大金刚全来,他都不怕。   而他唯一警惕的剑皇,从这几天向钱志尹旁敲侧击所打探来的消息来看,那位钱家老祖宗绝不会轻易离山,倒是其手下剑奴可能会出山。   至于吴越国能够威胁到叶尘的安危的军方和魏信、高成祥等一些势力,早在胡三光的严密监视之下。而叶尘如今已经是顶尖强者,加上身边还有七位一流高手相随。所以,他自认为,若是敌人采取刺杀他的这种策略,他却是一点都不担心。   连继城虽然许久未回杭州城,但毕竟少年之前,都是在这座大城之中长大,对于那些街道方向还记的清清楚楚。   叶尘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看着周遭地热闹市井与行色匆匆地商人们,感慨道:“果然是一座商城,却是没有多少一个国家京都该有的雄城感觉。”   叶尘看着塞满视野地灰色楼宇,与层层叠叠的街道,暗自心惊,这杭州城的面积恐怕一点都不比开封小。二人的马车在城中行走了许久,竟还离预定的地点相差极远,沿路只见各色建筑纷杂其中,熙攘人群穿行其间,来自天下各方的货物云集此地,无数口音在大街上响起,无数穿着不同服饰的人们,在讨价还价,还有来自高丽、倭国,以及南洋小国的异国之人,甚至还有用一种叶尘不怎么熟悉的手语用来异国之人之间的交流。   市井百态在这座东方商业大城大城内一览无遗,叶尘坐在马车上往街上望去,竟发现没有什么商品是在这座城内找不到的。他忍不住在暗中赞叹了一声,当此热闹繁华之地,由外地来的游人,谁会忍得住不大掏银子?   杭州城乃天下商贾云集之地,尤其是从此间出海也极为方便,这里大江港口的船队精通驭浪之术,与北方高丽,以及远悬海外的倭国、南洋等小国多有交集,所以贸易一直繁盛至今。   特别是五代十国以来,除了吴越国之外,华夏各地战乱不断,异域、异国商人一出现便被劫杀一空,安全没有保障,更没有一个良好的经商环境,五十多年下来,导致几乎所有的海外冒险者或商人们,走海上线路,已经习惯经由杭州城进行交易。   要想改变这种状态,只怕还要等大宋一统中原和江南,然后再等着几十年建立信用的时间。   叶尘这一路行来,眼观八方,耳听六路,他细细品味着杭州城,乃至吴越国与大宋格外不同的市井气息,已经渐渐明了此中地原因。   杭州城一直能够占据天下商业的中心位置,除了吴越国这五十多年来是华夏之地唯一的一片净土之外,关键就在于此地的民风性尚自由,商贾以利言行,大街之上,除了维持治安的官吏之外,根本见不到太多的官府人物。 第361章 小巷伏杀   叶尘虽然还没有机会去亲眼去看看杭州城内大宗贸易的具体流程,但叶尘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杭州城的贸易基本上已经有了某种契约关系地雏形,吴越国朝廷和官府应该没有去过多的试图控制商人们的行为和交易,而只是负责维护一个安全公平的经商环境和氛围。   与之相较,宋国江淮之地虽然也是商业发达,但这种发达与繁华比起吴越国还有很大的距离,也有着一些层次或者性质上的不同。   宋国江淮地节的商业中有不少是由朝廷垄断的行业,比如盐、茶、酒、丝绸,甚至粮食。还比如如今负责大运河大宋境内漕运的漕帮,甚至都算是大宋官府机构。   这些吃穿运行最基本的商业组成,受官府影响控制,必定会失去商业该有的活力。   而杭州城乃至吴越国的商业却是根植于对等交易的基础上,没有势力会像宋国朝廷那样,可以很无耻地强行垄断或者干涉。   很明显,对于商人们来说,吴越国的这一种繁荣要更可靠,或者说更长久一些,值得信任一些。吴越国就像是天下群商的一个聚居地,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舞台,他们用自己地辛劳汗水或是智慧狡诈,经自己谋取着最大的利益同时,也给这个当地百姓带来更多的收入,给官府和吴越国带来庞大的税收收入。所谓,无商不富,便是这个道理。   最主要的是,他们不用太过看官府朝廷的脸色。   ……   ……   叶尘的目光从一处大型商号的门口收了回来,心里忽然涌起一丝荒谬地感觉,如果吴越国最终成为宋国一路之地后,以大宋皇帝陛下的强大权欲望,又怎么可能甘心自己治下的领土,有这么多的利润庞大的生意由商人控制,更不用说绝对不会允许有这么多商人不听朝廷的控制和使唤?   宋国强大皇权的光辉如果真的降临到吴越国的头顶,那这座繁荣自由或者暗中肮脏的国家和城市,还能保持如今所能够拥有的活力吗?   天色渐暗,杭州城热闹依旧。虽然商铺们渐有打烊之意,但是各横街当中地声色犬马场所,却开始准备亮起红灯。   “看完了,该办正事了,不然赶不上晚上的吴越国主给我办的接风宴会了。”叶尘忽然开口问道。   连继城眸中精光闪动,说道:“大人,属下发现了两个人,小猫他们之前传来的消息,发现了四个人。”   叶尘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不是六个人,而是十一个人,并且分属四方势力,左边茶楼下那两名书生是吴越国主的人,不要动他们。其他九个人应该分别是弥勒教、魏信和高成祥的人。他们分别在……你找个机会离开,将这些人所在通知小猫他们,待会我将他们引到人少的地方,你们便出手,不能让任何人跑了。记住,除了吴越国主的人打晕就行了之外,其它三方探子各自留下一个活口。”   连继城恭敬称是,对于叶尘总是能够发现他们发现不了的东西,听见一些他们听不见的声音,连继城除了深感总司使大人深不可测之外,却是已经见惯不怪。   两人进入一家丝绸店,再出来时只剩下叶尘一人。   叶尘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抬步向街角的一条人流稀少的小巷里走了进去。   雨后无晴,只有清风吹拂着枝头偶尔坠下的露珠,擦着他的脸颊滑过。有些苦力正推着板车抄着近路,赶往做工的店铺。   叶尘脸上带着那丝阳光般美好的温柔笑容,缓步向巷子另一头口子走去。   巷口偶有行人经过,不多时,三三两两,各色打扮的人员便先后从叶尘先前进入的巷口中走进了巷子。   等巷口最后有一辆板车推了过来,在刚进入巷子的时候,巷子两边房顶之上,突然有七道人影飞扑而下,其中在巷口的白小猫手腕一翻,一剑刺向推着板车的人!   嗤的一声闷响,长剑插入苦力打扮的秘探咽喉,寒剑入肉,那人立毙于地。   同一时间,连继城像道影子一样飘到了其中一个反应最快的渔夫身前,手指夹着一根毒针,扎入一个人的胸间大穴,左手极诡异地从右腋下穿出,三枚弩箭齐发,将正满脸愕然的另一人活活钉死。   另一边,张雄反手一枪将一名伙计打扮的青年扎在墙上,齐鞭手中鞭子犹如灵蛇,已经将一个小贩勒死。   丁英才、岳正野、张雄、黑娃四人也各自将目标杀死,或者敲晕。   整个过程说来话长,但从动手到结束,不过一两息时间,进入巷子中的十五人,九人被敲晕,六人被斩杀。为什么是十五个人,因为其中九个被敲晕的人中有四人是受了无妄之灾路过此巷子的路人。   整个过程没有人来得及发出惨叫。这便是华夏卫府金牌杀手的实力。   扔下两名被敲晕的吴越国主派来的探子和四名倒霉的路人,连继城和白小猫提着另外三个被敲晕的探子走出了巷子,一辆宽大马车早已等在那里,两人将手中三人扔到马车中,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这辆马车旁边还有一辆马车,叶尘早已钻了进去,胡三光却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两辆马车驶向杭园,隐隐后面的巷子中传出一声惊叫,那是刚刚走进的路人发现了里面惊人的情景。   此时,除了进了马车里面的之外,剩下的五名金牌杀手,却再次隐在暗中,跟随马车前行。   “大人,已经刚刚确认,越国公嫡长子钱正宁从如意山中带出来六名剑客。呈越国主会在今晚宴会上让这六名剑客向白小猫他们六人挑战。估计是生死不论,以此正大光明之法给越国公钱武报仇。”胡三光说道。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吴越国主此人果然拥有大智,他这样的报仇之法,就算杀死白小猫他们,我们也无话可说。而且此事关系到我大宋上国的尊严,也容不得我们拒绝,否则传到开封,陛下定会震怒,最主要的是也会严重影响我华夏卫府的士气,只是黑娃乃是神箭手,将他换了,想必吴越国主也不会有意见。”   胡三光略一沉思,说道:“大人所言极是。现在看来,吴越国主这里应该不会再有针对大人的举动。毕竟公主下嫁吴越国世子这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叶尘微微颔首,有些担忧地说道:“若是不发生任何意外,吴越国主自然不会有什么举动,但这几天若是发生一些事情,那就不一定了。”   胡三光其实心中也已经有所猜测和预料,但依然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恭敬请示总司使大人:“大人的意思是?”   叶尘也懒得揭穿他,自顾说道:“若是我们的人突然杀了世子,甚至吴越国主本身,或者吴越国的人杀了公主或者我。我们大宋和吴越国恐怕立刻就会决裂,变成死仇。”   胡三光一副恍然大悟状,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说弥勒教和魏信的人会对吴越国主、吴越国世子和公主殿下,以及大人您出手,并且还会嫁祸给彼此。”   叶尘点头道:“没错,当然杀了我,又嫁祸给吴越朝廷这个难度太大。所以我猜测弥勒教和魏信的人多半会对公主下手。至于吴越国主和世子钱志尹那里,我已经给钱志尹暗示提醒过了,相信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再加上有如意山派来的那六名剑客,弥勒教和魏信想要下手也不容易。所以,现如今最危险的却是公主那里。”   胡三光神色凝重,肃然说道:“大人,属下会派人盯死杭园所有出口,除了我们的人之外,任何进出之人,都会被我们的人盯上。”   叶尘说道:“这还不够,杭园里面的人我们也不方便换。冯志远会整理出一份杭园里面所有下人中,有可能或者有能力做手脚的人名单,你尽快将这些人底细调查清楚,凡是有一丝嫌疑的人都不要放过。”   胡三光说道:“是!大人。”   马车路过一段空无一人路口时,胡三光从窗户中飘出,从旁边另外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中钻了进去。叶尘的马车继续前行,向杭园行去。   ……   ……   行走在吴越国的王宫之中,叶尘不由想起了“仙宫”这个词,因为这座王宫虽然不够雄伟壮阔,面积只有大宋皇宫的一半大小,甚至一些建筑规划布防根本就没有考虑防卫,但的确很漂亮,很美丽。   高高的青树从整体颜色为素黑的宫殿群落旁伸展出来,就像是一位冷峻而细心的女子,正在为谁打着小扇,那些青青葱葱的树枚或俏皮地探出素黑檐角来偷窥,或无力慵懒地搁在青瓦之上暂歇,或是在宫中地上那些花枝招展的鲜花上方伸着懒腰,像是在蔑视那些娇弱的植物。 第362章 软骨功   整座宫殿与四处可见的各种奇花异树交杂着,辉映着,青黑相间,刚柔互济,美不胜收。   宫殿群分作好几层,依着一方青山而建,显得格外奇妙。叶尘带着连继城、白小猫、丁英才、张雄、齐鞭、岳正野进宫,将神射手黑娃留在了杭园之中。   在钱志尹的带领下,在一大堆太监的服侍下,叶尘一行七人往前走去,绕过山间清溪旁的长廊,已经上到了第二层。   直到此时,叶尘才稍稍镇定了些心神,开始用心观察吴越国王宫里的景致,不免有些赞叹,虽然这座王宫依山而建,从军事或者日常起居的角度来看,是显得有些愚蠢的抉择,但看着长廊旁的清水缓缓流淌,四周清爽的颜色风景充斥着眼帘,叶尘也终于明白了数十年前的钱家人选择此处做皇宫的真正理由。   美,真是太美了!隐于青山之中,黑檐如飞,流瀑于旁。这是叶尘见过最美丽的皇宫。   钱志尹身着黑色外衣,腰间系着金丝圣带,袖口宽广,打扮颇有古意,他双手负于身后,配上他那绝美容颜,气度极为不凡,一边当先领路往宫里走着,一边给叶尘极为热情的介绍着吴越国王宫的风景。   ……   ……   大殿之中一片安静,那条长长御道之旁清水平稳无波,水中鱼儿自然游动。   吴越国主钱弘俶和王后苏曼曼高坐于御台之上,下方设了十数张案几,所坐之人皆是吴越国一朝的权贵高官,像一般的官员只有在偏殿用膳的资格。叶尘身为宋国钦差正使,高坐于左手第一张案几上,连继城、岳正野等六人稳稳站在身后,副使张清明坐在他的身旁。   叶尘对面而坐的,是吴越国左相魏信与军方第一人高成祥。紧挨着的才是南唐正使徐铉和副使卢绛。徐铉看见叶尘第一眼,便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怨毒憎恶之色,倒是那副使卢绛虽然也对叶尘打量个不停,但却始终一脸的微笑,甚至还远远得对叶尘点了点头。   “徐铉!你们唐国如今已经是我大宋属国,现在见了本钦差,竟然不来见礼。”叶尘冷哼一声,不等宴会正式开始,突然冷冷地说道。   徐铉顿时气得满脸涨红,指着叶尘说道:“祥符侯!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为这是在开封,还是以为……”   “大胆!”不等徐铉将话说完,叶尘一声呵斥,将其打断:“本侯是我大宋陛下钦差,代表我大宋天子,你唐国莫非是四方蛮夷,不懂礼数不成,见了本官竟然不跪。”   “你……”徐铉当即便要发作,卢绛这时突然将其打断,并强拉着他向叶尘跪下,重新行了礼。   叶尘这才微微点头,一脸狂妄地说道:“起来吧!身为唐国正使,可不能忘了礼仪。”   言毕,叶尘也不理会二人,而是转身恭谨的向御座上的吴越国主和王后拱手道:“让国主见笑了。这唐国被弥勒教妖僧扰乱了朝纲,国之不国,却连最基本的君臣之礼仪都不懂了。如今的唐国却已经不能和我们宋国和吴越国相提并论的。”   叶尘此话一出,原本因为叶尘刚才的嚣张,脸色不渝的钱弘俶神色变缓,一些正带有敌意看着叶尘的吴越国大臣脸色也好看了一些。毕竟叶尘话语中将宋国和吴越国是放在对等的位置上,就这一点,算是给吴越国超额面子和尊重了。   钱弘俶看了一眼徐铉和卢绛,微微一笑,对叶尘说道:“叶侯客气了,我吴越国和唐国同样是大宋的属国,不过我吴越国向来遵守君臣之礼,还望宋国也能够遵守君臣之道。好了,开宴吧!”   宫中礼乐渐作,丝竹之声奏出煌煌之感,有舞者舞于廷,清光现于顶。宴会正式开始了。   大殿上欢歌笑语的欢宴场面之下,隐隐有一股暗流涌动,气氛便显得有些诡异,叶尘却是“浑然不觉”。   酒过三巡,钱弘俶说道:“叶侯今奉圣上之命,来到我吴越国,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孤今日略备美酒,为叶侯接风洗尘,以示慰问。我吴越国虽不比宋朝大国气象,但江南自有江南景致,叶侯难得来一趟,还请在杭州多住些时日,待世子和公主成婚之后,再走不迟。好让孤一尽地主之谊。”   叶尘笑道:“国主有令,下官敢不从命。”   钱弘俶微微颔首,叶尘自来到吴越国以来,一言一举都表现得极为谦虚,对吴越国君臣也极为尊重,这一点让他很满意。再加上,他先前看了世子送来的卷宗,又亲自审问了弥勒教在开封分舵左护法张青之后。更加坚定了他和亲从宋之的想法。   一段江南著名的“绿腰舞”结束,一个粉衣美人儿敛衽施礼,姗姗退下,殿前帷缦掩映下,忽地悄然滑出一座饰以黄金珠玉的莲花台,莲花台在殿中微微一转,奇光异彩夺人耳目,包括叶尘在内,所有人都禁不住凝目望去。   那莲花台在殿前定住,台上便冉冉生出一朵品色绝佳的莲花来,一瓣瓣莲花盛放,仿佛真的莲花,更有阵阵异香自花蕊中传出来,叶尘没想到吴越国宫廷中的歌舞竟有这样精巧的设计,与自己在开封的永乐会馆中永乐大剧院的舞台设计比起来也不遑稍让。   由于这莲花台的用料都是真金白银,比起永乐大剧院的舞台设计更有先声夺人之效。然而永乐大剧院的舞台设计创意可是叶尘将后世先于这个时代千年见识搬到舞台上,可眼前这个藏人的莲花台懂得以机关之来滑入打开,而且还在其中暗藏异香,以增加真实感,这是什么人的手笔,竟有这样的艺术细胞、这样的浪漫心思?   叶尘忍不住赞叹道:“这莲花台是何人想出来的妙物,真是了得。”   钱弘俶见得到了叶尘的肯定,矜持地笑道:“歌舞表演一直是由王后亲自负责打理。”王后苏曼曼适时笑着说道:“听说叶侯在开封开办了一个永乐大剧院,赚足了开封官员勋贵和富商豪绅的银子。叶侯在舞台上一些设计传到杭州之后,妾身便与一位民间舞女联手设计出来的一件妙物,可还入得了叶侯的法眼么?”   叶尘毫不吝啬地说道:“妙,大妙!如此妙物,足可见王后殿下心灵手巧。”   王后矜持的笑了,能够得到闻名天下的叶尘一句赞颂,即使是以她的身份也很欣喜。钱弘俶此时微微一笑:“叶侯不妨继续看下去,此莲台妙物之中,还有一个妙人儿。”   叶尘好奇道:“哦?那倒要拭目以待了。”   只听丝竹声乐起,莲花瓣瓣开放,异香飘满大殿时,一个折腰叠股藏于其间的美人儿便从莲花蕊中娉娉婷婷地站了起来。叶尘不由一声惊叹。这样小小一朵莲花,中空部分若藏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倒还容易,可是娉娉婷婷十七的一个妙龄女子能藏于其中,那可实在了得。   “大人,这女子修炼有传说中的软骨功,前一段时间开封弥勒教分舵万香楼送给朝廷一些官员的女子便修炼有软骨功,不过那些女子比起眼前此女差得太远。此女的软骨功分明已经大成,不知承受过多大痛苦,所以此女绝非常人。”连继城嘴唇微动,悄声说道。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甚至紧挨着他的白小猫都听不到,但他知道总司使大人肯定能够听到。   叶尘闻言之后,脸色不变,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舞女。现在场中所有男人都是这个目光,倒也没有显得突兀。   见识了一番妙至毫巅的软骨功后,叶尘虽然知道此女十有八九是弥勒教的人,但不得不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软骨功练的如此到家的女子。   那舞女穿一件粉红裤腿儿、耦合腰衣的舞裳,姣好曼妙的身段毕露无遗,她在那莲花瓣上翩翩起舞起来,稍顷又轻盈地折腰翻下地,叶尘这才注意到,她的一双纤足未穿鞋子,只着一双布袜,松软的喇叭口舞裙翩跹飞起,那双罗袜美足便在大殿上攸进攸退,香肩始终是平的,水袖翻飞,仿佛滑行在水面上。   “此女绝对怀有高深的身法,且已经练至大成。”叶尘心中喃喃自语。   叶尘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在那起舞美人儿的双脚上,那双脚上的布袜不是寻常的袜子,而是缠在脚上的一层白布,使双足紧紧缚起纤如新月,起舞旋转时脚尖便可立在地上,支撑起整个身子的重量。看起来,这层布袜起着芭蕾舞鞋的一些作用。   美人之美,丰乳、皓腕、纤腰、曲臀、肤色、秀发、五官,各具其美,而足部之美是最不易引人注意的,只有充满灵性与感性的人,才能从一双玉足浮想翩翩,品味到其中的旖旎滋味。   叶尘不是恋足癖,此刻也没有看到那双美足的肌肤是否晶莹剔透,但是看着那双不断轻移的纤足,仍是生起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感觉。 第363章 窅娘   女人的肢体语言如果能表达的得好,绝对比她绝美的五官更令人男人动心,叶尘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相信以后也很难再看到,眼前这个舞女脚尖上的美丽,竟可以诠释到如此境地,一双细嫩挑巧的美足,便将女人之美、灵秀之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国主,王后殿下,贵国宫廷这位舞伎……真是好高妙的舞艺。”叶尘屏息欣赏良久,不禁悠悠一叹,双目仍是随着那一双美足打转。   钱弘俶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王后却自得地笑道:“这是妾身两个月前无意中在民间发现一个舞伎高手,舞艺端妙,实乃后宫第一。”   “两个多月前。”叶尘忽然想起一事:按照大江帮供奉——弥勒教四大金刚之一的多罗咜所说,弥勒教送往天下各国用来迷惑和收买高官勋贵的女人,都是由一个名叫窅娘的女子暗中训练调教。莫非此女便是窅娘,若真是窅娘她隐藏身份潜入吴越国后宫定是有所企图,而且是有大企图。   想到这里,叶尘心中凛然,越加感觉不妙起来。若是此女突然对吴越国王后和吴越国主钱弘俶下手,并想办法栽赃给大宋此次来到吴越国的送亲使团,那可真就大事不好了。   叶尘脑海极速转动,突然心中一动,说道:“国主,王后殿下!下官有个不请之请,还望国主和殿下能够答应。”   钱弘俶心中好奇,说道:“叶侯有何要求,尽管说来,孤一定不会让叶侯失望。”   叶尘一脸痴迷的看着那舞女,有些不好意地说道:“还请国主和王后殿下将此女送于下官。”   全场文武百官虽然眼睛都看着场中表演,但心神却有一半放在叶尘和钱弘俶身上,此时一听,惊讶意外之余,却是想起了叶尘种种光辉神奇的事迹之下的一些风流韵事。   比如去年夏天叶尘刚到开封没过几天,便让开封红极多年的花魁琵琶女王对其一见钟情,并对其赎身。还比如,叶尘为了教坊司一妓女,一郑万贯为抢开苞之权,逼死宋国当今御史中丞王悦风之子。   在这个时代,只要身份地位到了一定地步,风流的有品位有水平,不但不会让人看不起,反而是一种身份和有才的象征。但若是风流的很下流,则会被人鄙夷。   叶尘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向吴越国主索要女人,脸上好色神情又是那般露骨和毫不掩饰,如此难看的吃相和恶心的色相,顿时让全场不少人心中鄙夷不已。   当然,肯定也有个别人心中暗叫糟糕。   钱弘俶先是一怔,然后微微一笑,也不顾王后有些不舍的眼光,当即便说道:“这有何不可,孤做主就将这舞女送于叶侯。叶侯待会出宫时,便将此女带走。”   叶尘当即起身向钱弘俶拱手行礼道:“多谢国主,特别是王后殿下割爱将此女送给下官,下官这里也有一份回礼,还望王后能够喜欢。”   这样说着,叶尘拿出一个小瓷瓶子,经由内侍检查之后,才呈到王后手上。王后打开瓶子,发现里面是些琥珀色的清亮液体,看似寻常,但她启盖微微一嗅后,再看叶尘的眼神儿就有些不对劲了,那叫一个欣赏喜欢。然后她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妾身听说叶侯在开封自家作坊中,除了生产行销天下各地的牙刷和牙粉、麻将等物之外,还有极少量的香水,听说这香水从不外售,只供叶府家眷和送于亲朋好友之用。如今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叶府香水。”   叶尘点头道:“王后慧眼如炬,这正是下官亲自设计调配的香水。”   香水的配料对于从后世来的叶尘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因为工艺难度太大,生产一份极为不易,所以他才偶尔指导工匠少量出产。不想因为他如今的名气实在太大,以致于与他有关的一切,很快都传遍了天下,比如之前永乐大剧院和眼前的叶氏香水。   说起给王后送这个香水,可不是叶尘临时起意,他在开封时便已经开始计划此次吴越之行一切细节,在情报司打探的情报中看到吴越国主钱弘俶对当今吴越国主后苏曼曼极为疼爱,两人感情极为深厚的资料之后,叶尘就已经开始谋划。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投入少,操作简单,但却很有效的吹枕边风策略。所以,这瓶香水却是他特意为吴越国王后准备的。就这一点,他却是和上官冰云前其化身魏信外甥女采取的策略不约而同。   叶尘谢过王后之后,眼帘微抬,看了那个吴越国主钱弘俶一眼。发现后者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神色中喜欢满意之色难以掩饰。叶尘心想,看来这个香水送得很正确。   他可是知道接下来不论是自己的计划,还是在应对弥勒教的阴谋过程中,在杭州城行事,吴越国主对自己的好感极为重要。   又是一波酒水果蔬被端在美丽的宫女手中,悄无声息却又落落大方地不断分置在各个案几之上。   叶尘知道今天这宴会的主要内容就要开始,不心中生出一些感慨。   这人啊,都是喜欢亲近自己最不擅长的事物,最喜欢做自己最不行的事儿,按照心理学上来说,你缺少什么,就会下意识里强调什么。   所以,一向以武力强大而闻名天下的宋国和契丹,都在宋帝赵匡胤和契丹萧皇后的地带领下,很重视文官,开始往文治的路上走。特别是大宋,如今文官的地位越来越高,而武将权力却是越来越缩水。甚至大宋如今流行起了所谓诗会,当今宋国宫中皇后之所以一直得宠,有很大原因就是颇有才名,爱好诗文,即使花蕊夫人出现之后,依然没有太过失宠。   而一向以文治出名的吴越国,如今却是愤发图强,不流行吟诗作对,反而喜欢玩决斗,舍了嘴皮子,改用拳头讲道理。所以如今就在这大殿之上玩起了挑战和决斗。   叶尘知道,这事躲不过去,也知道这是站在吴越国主立场,对方较为温和的给自己弟弟报仇的方法了。   另外,作为以武力打天下的宋国来说,这种事情被人挑战的事情也是绝对不能退缩的。否则,那不简单是一个丢叶尘自己面子的事情。因为,这个时候他们代表的是华夏卫府,是大宋天子和朝廷的颜面。   ……   ……   “叶侯,你认为这个提议如何?”吴越国主钱弘俶笑了笑,将目光投向叶尘所坐的桌上,语气神情并非是不容置疑,因为他知道叶尘是不会拒绝的。他采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不怕叶尘不答应。但是,这个阳谋能够成功的基础是他用来挑战宋人的高手真的能够杀得了对方,而不是被对方所杀。   叶尘笑了笑说道:“国主既然有此雅兴,那就让下官的这位几位护卫和贵国武士切磋一下。”   ……   ……   话音落处,早有六位皇宫侍卫打扮的男子自偏殿外行来,其中一人上前对着吴越国主和王后一礼,沉声说道:“小人等六人,愿向宋人请教。”   钱弘俶微微颌首,他知道这六位姑奶奶派来的剑奴的水准,实为一流剑客,也知道叶尘身后那六名误杀自己弟弟的刺客同样是一流高手,若是在荒野之中拼命,六名剑奴不一定是对方对手,但在大殿之中正面决斗,一般情况下,六名刺客应该都不会是六名剑客的对手。在他想来,今天最起码要杀掉对方一两人,再加上宴会之前他让人杀了叶尘让世子送来的那位名叫张青的弥勒教妖人。这两相加起来,也算是给自己弟弟报了仇。   宴会开始之前,叶尘刚进宫时,越国公在开封卢馆镇幸存的一名护卫已经远远的看过叶尘带进来的白小猫等六人,且也已经给钱弘俶汇报过,称这六人应该就是杀越国公的凶手。   实事上,这名侍卫也只是认出了白小猫等五人,连继城他并不确定是不是凶手,因为当时黑娃是从远处射得箭,侍卫并没有看见人。   这六名剑客长得不一样,但神色表情却都是一个样,冷漠锋利、死板硬直,就像他们手中的剑一样。并且他们的名字也很整齐简单,依次叫剑一、剑二……剑五、剑六。实事上,如意山鬼竹林中那位剑皇拥有十二个剑奴和十二个剑侍。剑奴是男的,剑侍却是女的。   此时剑一走上前,向叶尘行了一礼,沉声道:“听说叶侯武艺超群,名震天下,小人请叶侯指点。”   叶尘笑了笑,看了一眼吴越国主,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   ……   群臣哗然,心想叶尘未免太狂妄了些。正想着,却听着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请这位勇士指点。”   剑一正自愤怒,却看见叶尘身后一位护卫往前踏了一步,站在了自己地面前,此时殿中灯火辉煌,光亮无比,所以很清楚地看清楚那位护卫普通的面孔里所蕴含着的无穷杀意。 第364章 殿前挑战   只是一步,岳正野只是往前踏了一步,他整个人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先前只是位不起眼的护卫,隐藏在叶尘的身影之中,此刻迈步而出,却竟是隐隐然有了些宗师风范,此时殿中无风,但岳正野身上真气流动,竟激得衣裳微微飘动。   叶尘借着案几的掩护,半箕坐于地,两根手指拈着小酒杯,双眼微眯,用余光注意着对面南唐副使卢绛的表情。   他刚才突然感觉眼前这场挑战恐怕不只是吴越国主正大光明的复仇行为,这件事说不定本身也是弥勒教阴谋中的一环。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让胡三光打听清楚,吴越国主这个阳谋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给他出的计谋,比如左相魏信提出的。也有可能是之前那位舞娘通过王后的口,告诉吴越国主,等等!说不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人隐藏在幕后。   叶尘在来赴宴之前,已经对连继城、白小猫等六人说得很清楚,今天宴会上吴越国的人会向他们挑战,并点明了对方的来历。他给六人提的要求是,在保证自己不要被伤到的前提下,尽量做到不要杀人。   剑一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地岳正野,说道:“请!”   副使张明清此时却是紧张无比。心想之前叶侯和吴越国主还好好的,又收礼,又送礼的。怎么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若是己方胜了,吴越国人丢了颜面,不好。若是对方胜了,自己大宋朝丢了颜,更不好!但是他毕竟是宋国官员,这十数年早就养就了一股大国该有的傲气,见对方挑衅,虽是文臣也动了真怒,所以自不会出面阻拦的。   叶尘转头对吴越国主说道:“国主,请允下官几名护卫的武器送入大殿。”   吴越国主微笑望着他,挥了挥手。   殿外早知大殿上将有一场武道比试,而且现在吴越国主也点了头,所以本在偏殿用膳的臣子们都涌到了大殿门口,将热切的目光投往场中。   几名小太监从皇宫角门处,送来了岳正野等六人所用武器。   岳正野双手一握长刀刀柄,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顿时晋入了一种很奇妙的境界中,先前的威势不复,压迫感不复存在,场间剩下地……似乎只有一柄刀,纵使一人一刀,但在旁观者的眼中,却依然只有一柄刀。   但剑一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一股淡淡的却微妙的剑意出现在了剑一身上,叶尘神色微微一凝,顿时有些不看好岳正野起来。   不过,他并不担心岳正野的性命,因为他来之前已经再三给连继城等六人强调过,一旦发现不敌,立刻认输。在他看来明知不敌,还要拼死,是为愚蠢。连继城等人如今是杀手,并非是江湖人物,也不是大宋的将军。就算认输,或许会有损华夏卫府和大宋的颜面,但比起自身的性命那又算得了什么?六人对自己在不敌的情况下主动认输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然而,事情的发展注定不会顺人意,且还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岳正野神色已经变得极为凝重,双手握着长刀,整个人向右侧偏了几寸。   剑一的剑依然没有出鞘,只是右手握着剑柄,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   岳正野好像有些受不了这种刀意和剑意的对抗,缓缓运起真气,将真气灌注到自己的手腕之中,感觉自己的小臂似乎已经与那把长刀成为了一体,这才微抬刀面。   他是关中刀客,从小流浪江湖,去过大江南北,甚至还出过海,当过海盗。杀过无数的人,他的刀法是从杀人中历练总结出来,所以他的刀法简单实用,是杀人的刀法。   所以,他虽只有刚入一流高手的实力,但若是对上一名一流上的高手,也是有一拼之力,但是他此时却在对面这名沉默的剑客身上看不出破绽,只能感觉到那份对世事的淡然。   岳正野的拼杀经验何其丰富,他知道此时拖得时间越长,越对他不利,所以他要抢先动手。   刀光如雪一般绽放!   噌……的一声,剑正在出鞘,叶尘注意到剑一的剑出鞘方式很奇怪,仿佛很缓慢,似是永远都出不了鞘,但又好似很快,好像只要剑一心念一动,剑便出鞘。   “蓄势,这……是白沧海曾经说过的传说中的拔刀式。”叶尘眼睛亮如灿星,他发现那位钱家祖姑奶奶能够被称为剑皇,果然掌握有极为高深的剑道奥秘。   此时此刻,叶尘对于岳正野能够赢得这场挑战的信心又降低了不少。他甚至想着是不是现在就提醒让岳正野认输算了。   丈余的距离,在两名高手间,就像是不存在一样,须臾间消失!下一刻,岳正野手中的刀已经出现在剑一的咽喉之前,而剑一的剑不知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轨迹出现在了岳正野心口之前。   岳正野脸色微变,因为他发现剑一的剑好像要比他快一丝,若是两人都不停顿或者变招,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他死,剑一伤,或者两人都死。   岳正野一声大喝,长刀猛的横移,砍向剑一直刺而来长剑的七寸之处。   剑一神色依旧漠然不变,长剑一摆一动,很奇异地倒悬着,不但躲开岳正野的刀,剑尖却是诡异的直刺岳正野的小腹。   岳正野一声冷哼,长刀急停,这次没有回防,直接上撩,欲要将剑一开膛破腹。这一次剑一虽然抢先,但他就算刺实了也只是伤到岳正野,但岳正野这一刀若是撩实了,可以直接杀了剑一。   所以,剑一猛然回剑,剑尖轻点岳正野长刀侧面,叮的一声,剑一脸色突然大变,岳正野神色奇异中有着浓浓的疑惑。   他以为自己的刀肯定会被剑一的剑刺偏,所以没有收刀,也不敢收刀,因为刚才剑一给他威胁太大。但剑一的剑打在他的刀面上却是软弱无力,刀身甚至只是微微晃了晃。剑一这一剑中的真气突然散了。   可惜,这个时候岳正野的刀已经来不及停下,所以,长刀撩实,剑一被开膛破肚。当场死去。   君臣惊呼,一些宫女更是发出惊叫,但立刻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王后苏曼曼脸色苍白,有呕吐之意,吴越国主钱钱弘俶脸色难看,不过还算镇定,招来太监宫女将王后扶了下去。   岳正野神色枉然,脸色变幻不定看着地上的尸体,叶尘没有站起来,但脸色却很难看。刚才那一瞬间,别人看不清楚岳正野和剑一脸色变化,但以他的眼力怎么会看不见。但他也只是知道有问题,可一时间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叶尘看不出问题,在座的其他人当然更看不出问题。   “来人,将剑一抬下去,好生收殓,事后厚葬。”吴越国主钱弘俶深吸一口气说道。   叶尘看着岳正野走回,剑一尸体被抬起之后,又一名剑客一脸仇恨的走到大殿中间,不由皱眉想了一下,说道:“国主,要不今天的挑战到此为止。以免弄脏了国主的大殿,又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   吴越国主还没有说话,左相魏信突然站起,一脸愤怒地说道:“叶侯!你的人杀了我吴越国勇士,在大殿之上侮辱了我吴越国君臣,此时竟然说到此为止。”   吴越国主犹豫了一下,对五名剑客说道:“你们可有信心。”   五名剑客齐声躬身说道:“回禀陛下,刚才剑一的死是个意外,我们不会再让意外发生。”   吴越国主神色好看了一些,正准备说话,旁边一名内侍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吴越国主顿时眼睛一亮,心想自己怎么将此事给忘了,姑奶奶教出的徒弟最厉害的不就是剑阵吗!   吴越国主对叶尘说道:“孤认为挑战才刚刚开始,不用停下。”显然一名剑奴的死,并没有放在高高在上的吴越国主心中,他担忧的是剩下五场挑战自己的人是否会败。   所以,吴越国主略微一顿之后,又紧接着说道:“不过,这一场场的挑战太费时间,不如孤这边五名剑客和叶侯身后剩下的五名护卫一起上场。一战定胜负。”   叶尘微微皱眉,心想一起出战也好,反正刚才已经赢了一场,大不了打到半途直接认输就是。   这五名剑客结成的剑阵很玄妙,像是一朵五个花瓣的剑花,浑然一体,无懈可击。连继城一挥手,一片细针激射而去,覆盖了整个剑阵。这只是一次试探,一次很简单很小的试探。   可是,让人感到极为荒唐或者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明明极为玄妙的剑阵突然就有了空隙,五名剑客脸色大变中,他们手中的剑犹如被人放慢了数倍,竟然有少部分细针没有挡住,就这样诡异的刺进了五名剑客身体之中。   连继城是一名杀手,自从他二十多年前在江湖上出道以来就是一名杀手。所以他的暗器上都有毒,特别是这一次下江南之前,华夏卫府武器司毒药部给他提供了一种很厉害的毒,他将这种毒全部抹在了自己所有的暗器之上。这种毒见血封喉。   所以,五名剑客死了,就这样如此轻易的死了。 第365章 提前就中了毒   在死之前,这五名剑客都神色怨毒的喊着“有毒”这两个字。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指的是连继城暗器上有毒。但只有叶尘和连继城一行七人此时突然反应过来,那六名剑客在挑战他们之前已经中了毒,中了某种很奇特的毒,这种毒应该是让中毒者在全力动用真气时,身体可能会反应迟钝。   全场死寂一片,吴越国君臣脸色异常难看。   在进行这场挑战之前,吴越国君臣已经详细的分析过六名剑客与叶尘六名护卫之间的实力对比。他们虽然不敢说每一场都有着必赢的把握,但也是在有八成胜算的前提下,才决定采取此种即可报了越国公钱武被误杀之仇,又不会影响吴越国与宋国之间关系的方法。   可惜事与愿违,挑战的结果正是吴越国和宋国两方都最不想看到的那种。   宋国副使张明清此时也反应过来,眉头紧紧蹙起,心头担忧这六名剑客的死会加深吴越国君沉对宋国的仇视。   叶尘在五名剑客死去的同时,便已经站起,此时突然走进场中,装模作样的五名剑客身上望、闻、切、摸一番之后,在吴越国君臣越来越敌视的目光之下,一脸肃然说道:“国主!贵国这六名剑客在挑战之前已经中了毒,他们只要动用体内真气,便会毒发,使得他们反应迟钝,且真气溃散。所以包括之前剑一和刚才这五名剑客才会莫名其妙的死去。否则,以他六人的实力,下官六名护卫当不是他们的对手才是。”   吴越国主钱弘俶闻言,脸色一变,猛得站起,喝道:“来人,传御医,检查尸体。”   ……   ……   夜,多云,星月暗淡无光。   叶尘一行两辆马车离开王宫,向杭园行去。前面马车中坐着叶尘和吴越国世子钱志尹,后面那辆马国中则坐着叶尘向吴越国主钱弘俶和王后苏曼曼讨得的礼物——那名会缩骨功且可能是弥勒教窅娘的舞女。   后面这辆马车的车夫位置上坐着的是齐鞭,白小猫和岳正野骑马跟在这辆马车的后面。   吴越国王宫内殿前夜宴挑战的惨剧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因为叶尘的强力要求,吴越国王宫内御医将之前已经开膛破肚的剑一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解剖,从其胃液中果真发现了一种毒药,终于验证了叶尘当时所说。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叶尘一于与吴越国刚刚出现的误会。   可惜,毕竟死了人,和之前越国公钱武被误杀一样,宋人同样有责任。所以,这六名的剑客的死,还是或多或少的加深了宋国与吴越国之间的隔阂和仇恨。   不过,好在吴越国钱弘俶意志坚定,目光长远,至少对宋国和叶尘的态度没有多大的变化。再加上,宋国永庆公主即将下嫁吴越国世子。所以,表面上那六名剑客的死并没有影响宋国与吴越国之间的友好关系。   但是,此时在吴越国主世子钱志尹陪同下,在回杭园的路上马车中。叶尘眉头却是越蹙越紧。   “钱兄!我听说你那位祖姑奶奶是个极为护短的主,你说她会不会离开如意山,前来杀我为那六名剑客报仇。”叶尘突然对坐在他对面的钱志尹说道。   钱志尹长得俊美无比,但实事上他并非是花瓶,经过这些天相处了解,叶尘发现这位吴越国主世子有很多优点和特长,比如本身是一名大才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比如他在治国理政方面能力也极为不错。甚至在经商一道上也极有天赋,据胡三光暗中调查的情报所知,钱志尹私下里还成立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商行,店铺遍布吴越国各州、县。   这样的人,自然心智极为不凡。叶尘说的这句话,他之前已经想到,所以他在送叶尘回杭园的路上,脸上一直充满了真挚的担忧之色。   钱志尹沉声说道:“叶兄!现在看来,姑祖奶奶派来六名剑客是被有些人利用了,他们今天本来就是来送死的,准确的说是要死在叶兄的护卫手中。表面看来是想离间我们两国的关系,但实际上却是要让六名剑客的死,引出姑祖奶奶出山来杀叶兄。而叶兄若是被姑祖奶奶杀死,以叶兄在大宋的地位和大宋皇帝陛下心中的份量,两国的关系恐怕会真正的决裂。当然,以小弟看来,弥勒教的人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要叶兄的命,离间我吴越国和大宋之间的关系,恐怕还是顺带的。不过,小弟会和父王竭力阻止姑祖奶奶,但据小弟所知,小弟那位祖姑奶奶行事向来我行我素,单凭个人喜好,快意恩仇。小弟和父王多半是阻止不了。所以,还请叶兄这些天,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危。”   叶尘对钱志尹的坦率和所表现出来的真挚友情有些感动,伸出右手拍了拍钱志尹的肩膀,说道:“多谢钱兄,我会注意的。还请钱兄告诉国主,近快选择良辰吉日,将永庆公主嫁给钱兄才是。”   当叶尘的手放在钱志尹肩膀上时,后者身体一抖,白皙的脖颈有些嫣红,眼睛深中有着一种莫名的意味,但当叶尘说到近快举办婚礼时,脸上又流露出一丝苦笑,点头道:“小弟知道了。”   叶尘感觉钱志尹的神色变化有些奇怪,但他此时心中又想起另外一事,却是没有放在心上,所以继续说道:“钱兄,我突然想起,当时给国主提醒让五名剑客一起上的那位太监有问题,钱兄回去之后将他抓住之后,若是不能从其口中拷问出什么,可以送到我这里来,我有办法让他说出一切。”   钱志尹脸色微变,他虽然心智不弱于叶尘,但他却没有叶尘的耳朵,所在并不知道之前殿上那名太监对钱弘俶的耳语是提议让五名剑客一起上。最主要的是,叶尘不知道,但他却知道那名太监在宫中地位不低,甚至是父王的贴身太监,若真是弥勒教的人,那他父王可能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钱志尹当即便叫停马车,和叶尘告辞,下了马车,匆匆赶向吴越国王宫。   ……   ……   待钱志尹走后,叶尘将手伸到车窗外,将连继城招来,低声说道:“你去礼宾院,想办法见到唐国正使徐铉,他会告诉你一些事情。”   连继城心中一惊,敢情那位徐铉也已经暗中成为了总司使大人的人,他不敢多问,点头称是,身体晃动中消失在黑夜中。他在城中绕了几圈,在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向礼宾院潜行而去。   连继城知道总司使大人让他去与徐铉接头,是出自两个原因,一是他的轻功身法最好,夜间潜入礼宾院最为容易。二是徐铉已经暗中投靠总司使大人的事情和南唐郑国公李从善的存在一样,是华夏卫府最高机密,非副司使以上官员,是不能知道的。   就在连继城刚刚离开没多久,叶尘所在马车刚拐过一个弯时,后面那辆马车的车窗中突然有一道曼妙身影从车窗中钻出,向黑夜中激射而去。   坐在马车位置上的齐鞭反应最快,一声暴喝,手中鞭子犹如灵蛇一般,向那身影缠去,马车后面骑在马上的白小猫和岳正野紧随其后,手中兵器同样向那身影攻去。   眼看着三人的一击,便要打在那曼妙身影之上,后者的身体突然诡异的一缩,腿脚缩短不说,身形竟然瞬间缩小了一圈,恰到好处的躲过了三人仓促一击,且跃到了路边上一个房屋顶上,眼看着就要飘然远去。   距离最近的齐鞭、白小猫和岳正野三人实力高深,但轻功却比这女子弱了一筹,如今又慢了几步,再想追上却是很难。   这曼妙身影自然就是那位可能是窅娘的舞女。之前叶尘担忧打草惊蛇,所以没有给此女下毒,也没有绑住。不料,此女很是机警,自己察觉到情况不对,且果断逃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一支钢箭在破空声响起的瞬间便出现在了那名舞女背后。   电光火石间,舞女一声娇叱,右手臂违背常理的弯到了背后正中,并且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短剑。   锵的一声,舞女手中短剑竟然在最后时刻精准的挡住了钢箭,但那箭中所蕴含的恐怖巨力,让舞女脸色大变,即使她手中短剑极为坚硬没有被钢箭破开,但身体却已经被这股巨力带动着跌飞了出去,一口热血喷出,不等她落在另一边屋顶上,齐鞭的鞭子忽的出现,牢牢的将她缠住,拉下了屋顶,白小猫和岳正野上前,三两下将其下巴卸掉,四肢已经脱臼,然后齐鞭从其舌头下面拿出一个没有咬破的毒丸。   刚才从此女从车窗穿逃而出,到现在被擒,说来话长,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但从这个过程中此舞女所展现出的实力可以看出,此女在弥勒教的身份地位不低,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弥勒教大名鼎鼎的窅娘。 第366章 深夜刺杀   舞女又被扔进了马车,只不过白小猫也钻了进去,只有六名护卫守护的两辆马车继续启程,向杭园快速赶去。   进了杭园,得知一切平安,永庆公主一切无恙之后,叶尘才长长松了口气,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只等着连继城将徐铉所知道的消息带回来。   将所有人赶出去,单独审问过舞女之后,叶尘脸色越加沉重,终于知道了一部分弥勒教的阴谋。   叶尘的猜测没有错,此女就是窅娘,潜入吴越国王宫内也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月前,开封弥勒教分舵被剿灭引起了楼炎明和上官冰云的警惕,这次弥勒教在吴越国整个计划,参与进来的每个人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些事的细节,整个计划或许只有上官冰云和楼炎明,以及负责此次吴越国计划的那个人知道。   比如,窅娘只知道她的任务是在如意山上钱家那位女剑皇出山时,刺杀吴越国王后,让吴越国主父子因为丧妻、丧母而心神受闯,顾不上去阻止那位女剑皇对叶尘的出手。   只是,窅娘没有料到,叶尘已经从隐在大江帮中弥勒教中四大金刚之一的多罗咜那里知道了一些弥勒教的内幕,从而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并且顺便将其从吴越国主手中讨要回来。   如今窅娘被叶尘所掌控,弥勒教肯定要改变计划,吴越国主宫内会发生什么,他有所猜测,但却不能肯定,还需要等连继城回来之后才能确定。   ……   ……   王宫外北城魏府中。   左相魏信刚回到家中,便从一个极为隐晦的渠道接到一张便条,上面只有一句话:计划提前,即刻准备应变。   魏信脸色微变,但紧接着眸中闪过一抹决然果断之色,对身边老管家说道:“按照之前预想的渠道,快去通知杭州府尹、皇宫侍卫副统领和北门守城大将,就说计划提前,准备应变。”   老管家看着魏信,眸中深处闪过一抹隐藏得极深的讥讽,躬身称是,然后故作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   ……   吴越国王宫中,吴越国主钱弘俶的寝宫内。   之前在宴会上提醒钱弘俶让五位剑客一起上的那个太监已经死了,他是被钱弘俶身边的大内侍卫给杀死的,尸体都已经被抬了出去。   但他死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大半。吴越国主虽然没死,但却受了重伤,伤得很重,昏迷不醒。世子钱志尹赶到时,钱弘俶已经快要不行了。十几名御医急得满头大汗,从他们神色中都可看出四个字——回天无力。   王后苏曼曼哭的快要肝肠寸断,甚至之前已经晕倒过一次。   钱志尹红着双眼,伤心的流过泪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喝道:“来人,快去杭园请祥符侯,如今只有他能够救下父王。”   苏曼曼突然尖声叫道:“不行,刚才刺伤你父王的太监临死之前说自己是宋国华夏卫府的杀手。尹儿!你怎么还去请那天杀的叶尘。应该派大军将他们全杀了,给你父王报仇。”   钱志尹急得脸色涨红,喝道:“母后!你糊涂啊!那刺客若是叶尘派来看的,孩儿刚才还能够安全从叶尘马车中回来。还有,真若是叶尘派来的人,怎么可能会临死前说自己是叶尘的人。”   王后显然并非是愚钝之人,只是因为钱弘俶的死,一时间失去了理智,此时一愣之后,反应过来,哭喊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听世子的,赶紧去杭园请叶尘过来。”   侍卫统领和太监总管躬身称是,后者更是跑着离开,前者让旁边刚刚匆匆赶来的侍卫副统领林成峰亲自带着一队侍卫护送太监总管出宫。   很快一行人便离开了吴越国主寝宫,快要接近宫门一段宫巷中时,异变突起,侍卫副统领林成峰突然拔刀,出手如电,捂着太监总管的嘴,一刀将后者割喉。与此同时这一队总计十二人的侍卫里面有八人同时动手,将另外四名一脸惊骇的侍卫斩杀。   “何忠!你去通知统领大人,就说我们遇刺,太监总管遇刺身亡,我重伤垂死,有重要情报要亲口向他禀报,务必让他过来。”林成峰一边将太监总管身上的血往自己脸上和脖子上涂抹着,一边快速地说道。   “大人,统领大人来的时候,若是带来的人多,我们这些人恐怕不是对手。”那名叫何忠的侍卫说道。   林成峰说道:“宫中刚出现刺客,国主差点死去,统领大人肯定要将侍卫留在国主和王后那里,最多带一两人过来。”   何忠这才恭敬称是,快速跑着离去。另外七名王宫侍卫装作一脸警惕,看着四周。   ……   ……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侍卫统领带着两人飞速赶来。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太监总管和副统领林成峰,不由脸色大变,根本没有多想,便蹲在了一副重伤垂死的林成峰身边,因为林成峰说是有重要情报给他说。   便在这时,重伤垂死的林成峰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匕首,向侍卫统领心口刺去。侍卫统领惊怒无比,正要拼死躲开,突然感觉身后有风声传来,头颅已经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他带来的两名侍卫也已经死了。   “大人,现在怎么办?”一名侍卫有些紧张的问道。   林成峰冷冷地说道:“慌什么,你们三人出宫,通知左相魏大人和北门守将贺磊,以及杭州府尹,就说陛下遇刺重身垂死,熬不过今天晚上,太监总管和统领大人已经身死。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等三名侍卫离开之后,林成峰又对一名侍卫说道:“你拿上统领大人的令牌,将现在护在国主寝宫外的人分四次调开,换上我们的人。”   “何忠,你传令下去,让所有指挥使以上将校到宫门点卯厅内议事。”这是副统领林成峰的最后一道命令。   ……   ……   杭园内。   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叶尘神色沉重,坐等连继城到来。旁边坐着喻清妍。再无他人。   这时,一道黑影闪过,连继城从门口中冲进来,顾不上行礼说道:“大人,徐铉只知道吴越国的王宫内会有大变,他被派来只是在事后负责说服吴越国朝廷官员与南唐结盟抵抗我们大宋。他猜测会有人刺杀吴越国主。”   连继城脸色苍白,显然他知道这消息的重要性,一路上全速展开身法,消耗极大。   叶尘深吸一口气,喝道:“来人!”   下一刻,一直候在门外的白小猫等六名金牌杀手,及黑月、冯志远和张大为都快速冲了进来。   叶尘目光扫过众人,说道:“白小猫和岳正野即刻出门,务必在今晚上将吴越国左相魏信杀死。”   白小猫和岳正野神色一肃,恭敬称是,转身快速离去。   叶尘又说道:“丁英才和黑娃,你们即刻去找情报司盯梢杭州府尹的探子。张雄和齐鞭,你们去找情报司盯梢八都指挥使高成祥的探子。你们四人和探子同时盯着这两位,若是有调兵围困杭园的任何迹象,出手杀死他们。此事由冯志远联系胡三光,即刻去安排。另外,给胡三光说,让他将礼宾院南唐使团给我盯死了,特别是那位副使。”   丁英才、黑娃、张雄、齐鞭、冯志远五人恭敬称是,转身快速离去。   “张大为,你带人将杭园里面配备的下人集中在一起,让人看着,若有异动,杀了。然后你们特侦部三百人负责外围布防。若有人不经同意,进入杭园,格杀勿论。”   “黑月,你带两百名黑骑配合四名金牌杀手始终守在公主屋外,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公主。”   张大为和黑月恭敬称是,也转身离去。   叶尘最后转身对连继城和喻清妍说道:“连继城,清妍!你们二人跟我去闯一次吴越国王宫。”   提前出王宫回到杭园的副使张明清这时也察觉到了不对,慌张跑了进来,说道:“侯爷,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叶尘说道:“张大人,可能会有一些事情发生,若是有人动武,自有我们华夏卫府的人应对。但若是有人拜访,你就出现应对一下。”   张清明脸色一变,恭敬称是,但紧接着反应过来,说道:“那侯爷您去何处?”   叶尘说道:“我带医者去救人,只是希望还有机会。”   ……   ……   杭州城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连继城休息了一会,再加上吃了一枚喻清妍给的药丸之后,丹田内真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三人此时已经穿好了夜行衣,在黑夜的掩护下极难被人发现。从准备好的杭园院墙下钻了出去,那处已经有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那里。   杭园离吴越国王宫并不远,不多时,三人已经摸到了王城根西面的脚下,那是王宫中杂役与内城交接的地方,平时倒是有些热闹,只是如今已经入夜了,也变得安静了起来。 第367章 夜闯王宫   借着矮树的掩护,连继城行在前面,后面叶尘直接背着喻清妍,且不知什么时候用绳子直接将喻清妍牢牢绑在了他的背上,感受着背上两处柔软,少女独有的处子纯香不断传入鼻中,叶尘除了刚开始心中有些想入非非之外,此时此景下却已经心无旁骛,反倒是喻清妍俏脸始终红扑扑的,娇羞不已。   叶尘和连继城半低着身子,蹿到了王城的护城小河旁边,都用左手勾住河畔的石栏,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般往前挪去。   前方的灯光有些亮,但河里却显得很黑暗。叶尘和连继城都不敢大意。半闭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绕过了两道拱桥。来到了王宫一侧的幽静树林。叶尘和连继城略微放松了一些。连继城更是张嘴有些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己经渐渐亢奋起采,似乎这种危险的活动,让他非常享受。   这处树林旁的王宫高墙足足有四丈高,墙面很光滑,根本没有一丝可以着力之处,对于寻常人,甚至寻常武者来说,都很难通过。甚至对于叶尘和连继城来说,若是没有华夏卫府特有的飞爪帮助,想要翻墙而入,也有些困难。   当然,对于张无梦、楼炎明、玉枫、玉道香等那廖廖实力或者轻功身法超绝的数人来说,这道高墙究竟能不能起作用,还有待于实践的检验。   叶尘和连继城却没有想那么多,找到一个宫灯照不到的阴暗死角。悄悄的扔出飞爪,勾到墙上,然后两人微微借力,像个影子一般贴着墙爬了上去。   ……   ……   深宫之中,离吴越国主寝宫不远的一处侍卫平时换班休息的屋子内,王宫侍卫副统领林成峰细细看着脚下五具侍卫统领心腹,也是忠于国主的五名王宫侍卫中高级军官的尸体。心中盘算了一下,已经基本上控制住了局势。   只要熬过了今天晚上,等着国主死去,然后将世子和王后困在宫中,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而等到最终事成之后,自有教主或者小明王上官夫人出面控制世子殿下,让其成为弥勒教的傀儡。自己肯定是要执掌皇宫中所有武力的。这种情况下,国主是傀儡,这后宫中的女人还不任由自己去睡。   林成峰想起王后苏曼曼那绝世容颜和曼妙身姿,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将其压在身下,任由自己奸淫,下体不由得都硬了起来。   吴越国主钱弘俶的寝宫中,灯火通明,一片愁云惨淡,王后苏曼曼早已经哭干了眼泪,着急的等着叶尘的到来。世子钱志尹也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天亮之后,父王受刺重伤的消息传出之后,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又如何给父王报仇。   他们却是没有注意到殿外的侍卫已经悄无声息的分成几次全部换了人。至于最为忠于王室的侍卫统领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他们就算想到,都还以为侍卫统领在外面带人守着王宫,防止可能还会出现的刺客。   “你们这些废物,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指望不上。”王后苏曼曼抓着吴越国主的手,看着旁边那群急得团团转,不断的给钱弘俶止血上药,可没有任何好转的御医,禁不住又喝骂道。   扑腾一声,所有的御医全部跪了下去,连说罪该万死,却不敢求饶。   “好了,闭嘴,不要吵。”王后呵斥道,所有御医当即闭嘴,只是跪下低着头,再也不敢起身。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王平怎么还没有将叶尘请来。”王后一脸担忧地说道。王平是那位被侍卫副统领杀了的太监总管。   ……   ……   皇宫很大,秋夜的皇宫很安静,宫女们半闭着眼睛犯困,却一时不敢去睡。侍卫们知道国主受刺,在副统领的部署下最忠心于王室的那些侍卫在外围小心防卫着,至于统领大人,大部分侍卫都以为是在国主的寝宫之中。   内宫里的侍卫已经全部换成了副统领林成峰的人,表面看去却是一片太平的感觉。   一处墙角,那方假山的旁边,穿看一身夜行衣的连继城,与夜色溶为一体,他整个人的身体似乎在某种功法的帮助下,变成了与四周死物极相似的存在。   呼吸与心跳己经缓慢到了极点,与这四周的温柔夜风一般,极为协调地动着。就算有人从他的身边走过,如果不是刻意去看那边,估计都很难发现他的存在。这正是他身为当今天下超一流刺客所拥有的底牌之一。   连继城看了一眼国主寝宫里的灯光,仔细观察了一下明里、暗里的王宫侍卫,身形闪动中,潜行上前,他行走的路线非常巧妙地避着灯光,借地势而行,依草伴花,入山无痕,巡湖无声,如同鬼魅一般恐怖,像闲游一般行走在禁卫森严的内宫之中。   国主寝宫外副统领林成峰亲自带人守着,他本身是一流高手,真气聚于耳中,十步之内落叶之声他都能够有所察觉。   “谁!”林成峰大吃一惊,因为他看见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寝宫旁边,距离他已经不足七步。   他来不及多想,低喝一声:“有刺客!”然后便提刀冲了上去,旁边侍卫大部分也围了上去,只有一少部分依然看守着主要通道和门口。   黑影自然就是连继城。他一看身形暴露,借着门柱躲过林成峰一击,便向远处宫墙处逃窜而去,不知为何他此时的身法比平时慢了不少,始终与身后追逐的林成峰及众侍卫保持着稳定的距离。   与此同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有些臃肿的身影,已经趁着连继城引起的乱子出现的空隙,潜到了国主寝宫房顶上。   这个身影当然是背着喻清妍的叶尘,他隐藏在黑暗之中。确认了这寝宫附近除了刚才最先发现连继城的那名侍卫副统领之外,附近竟然没有大内高手,真正侍卫中的高手似乎都在前殿和角楼,这个认知让叶尘有些皱眉,吴越国王宫的护卫力量竟然如此疏弱,对吴越国来说实在是很冒险的一件事情,如果弥勒教出动高手大举来刺杀国主,那该怎么办?他却不知道吴越国真王大内高手都是忠心于王室的侍卫,却是被副统领林成峰给找借口指派到了外围。   到目前为止,叶尘这次衣闯王宫的行动安排的十分完美,冒着大危险,此时是该进入吴越国主寝宫的时候了,但他却没有急着进入,而是要进一步确定一下吴越国寝宫内的情况,以防这是一个陷井,一个针对自己的陷井。   叶尘不敢大胆地去揭瓦偷窥,因为他知道那样声音会不小,可能会被下面的侍卫听到。所以,他眯着眼睛寻找琉璃瓦中极难发现的明瓦。   他的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块明瓦,很仔细地蹲下,低头,保证每一个简单动作的稳定,务求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明瓦之下,灯光很亮,角度不太好,但凭借叶尘的变态目力和听力,却依然可以看得清楚,听得清楚。   半晌之后,叶尘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今晚上冒险潜入吴越国王宫内是做对了,且来得是太及时了。   远远的,叶尘发现被连继城引走的那名高手带着一群侍卫又跑了回来,估计是想到了有人可能会调虎离山。   叶尘不敢再耽搁时间,小心的爬到殿顶边沿上,正准备翻身下殿顶,将守在门口的十几名侍卫杀了,然后强行闯入。这时,自进入宫中便没有出过声的喻清妍突然说道:“等一等。”   叶尘相信喻清妍,所以就停了下来,只见喻清妍从背着的小牛皮包中拿出一枚指头大小的灰色药丸,用指头搓了一下,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灰色药丸竟然犹如点燃了一样,冒起了灰烟。   紧接着,喻清妍便将那灰色药丸扔了下去。   “什么东西。”这十几名侍卫很警惕,当即便发现了有异物从头顶扔下,但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便全部晕倒在地。   叶尘见此大喜,背着喻清妍翻身而下,落到地上,推开寝宫门便走了进去。   俗话说大江大河都过来了,还怕这条臭水沟?但叶尘却知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很多绝世高手,最后都是死在了庸人的手下,所以他很小心地躲开里面的几名太监宫女,沿着那道粗粗的廊柱终于走进了寝宫最里面,看见了吴越国世子钱志尹。   “钱兄,我来了。”叶尘直接开口说道。   这一声出现的如此突兀,犹如惊雷,吓得寝宫里面所有人一大跳。特别是一看叶尘穿着夜行衣,又背着一个人,已经有人大喊刺客,毕竟之前外面连继城引起的动静虽然短暂,但里面的人已经听见了。   “闭嘴!”一声暴喝从钱志尹口中喊出,那些尖叫乱喊的宫女和太监顿时停了下来。   钱志尹警惕的看着叶尘,说道:“叶兄,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派人去请你来,你为何是这装扮?” 第368章 喻清妍的厉害   叶尘一边快速的将在众目睽睽之下羞得不敢见人的喻清妍放下来,一边的快速说道:“没有任何人去请我,我是猜到宫内有大变,自己闯进来的。清妍,你赶紧去看看国主,务必要将国主救下。”   叶清妍红着一张脸,向吴越国主那里快速走去。几名太监上前将其拦住。   叶尘见此,神色凝重地说道:“钱兄!清妍的医术比我厉害,赶紧让他给国主看一下。然后我给你解释。”   钱志尹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正准备说什么,不料王后已经尖声叫道:“你们这些奴才还不滚开,让清妍姑娘过来。”   那些太监赶紧退开,喻清妍走了过去,来到国主身边,开始紧张的诊断治疗。   叶尘这边也将世子钱志尹拉到一边,说道:“钱兄,你听我说,据我推测,你们宫内已经发生大变。你派去找我的人多半已经死了。我若是没有猜错,宫里面忠于你们王室的人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钱志尹闻言脸色大变,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叶尘耳朵动了动,突然说道:“有人要进寝宫了,刚才我在外面听见有侍卫叫他副统领大人。你若是信我,待会配合我将此人擒拿,我有办法让他说出实话。”   钱志尹脸色变幻,还在犹豫。   叶尘急声催促道:“以我的实力,若是想对你们不利,此时早已将这里面的人全部杀了。你还在等什么,快要来不及了。”   钱志尹身体一震,想起叶尘那名震天下的实力,终于点头同意。   叶尘一把拉住旁边一名太监,说道:“快脱下你的衣服。”   ……   ……   林成峰远远看见寝宫门口侍卫全部躺倒在地,大惊之下,带人急速向寝宫掠去。到了门口,也来不及查探倒下的人是死是活,便冲了进去。   “站住,你在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世子。”一道有些尖思的声音在林成峰刚刚冲进寝宫时突然响起。   林成峰闻言一惊,赶紧停下,向前看去,看清眼前情景之后,他不由脸色变得很难看。   一名蒙面黑衣人一手持刀,挟持着世子。   此时在寝宫前殿,最里面喻清妍给国主看病的场景他是看不见的。   按照计划,吴越国主要死,是要栽赃给宋国的叶尘,让那位钱家女剑皇杀了叶尘。有这二位大人物的死,自能彻底让吴越国和大宋决裂,可世子不能死,因为他是吴越国主唯一的儿子,弥勒教要将其扶持成傀儡,以此控制吴越国。   林成峰冷静下来,寒声说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那蒙面黑衣人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你让身边的人都出去,否则我现在便杀了世子。”   这时,有侍卫上前对林成峰说道:“大人,门口的兄弟是中了迷毒,昏迷了过去。”   林成峰一听,心中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能够这么快且毫无声息的将门口十多名侍卫拿下的人定是实力很强,或者还有同伴,现在看来却是用毒,再加上他从这蒙面黑衣人颤抖的声音中察觉到了一丝惊恐。   所以,他略一沉思之后,便让身后跟着自己涌进来的近百名属下全部退了出去,且按照蒙面人的要求,将门从外面关了。他毕竟也是一名一流高手,有着自己的底气,并且如今也是形势所迫。   林成峰冷冷的看着黑衣人,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   不等他将话说完,异变突起。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刚才微微低着头的太监突然暴起,匹练剑光乍现,这名太监以人剑合一之势,向他刺来。   林成峰反应不慢,转身间手中长刀已经劈了上去,精准的打在了剑上。   锵的一声,林成峰脸色一变,一股难以想像的巨力和真气从那剑上传来,长刀控制不住的回旋,他的身体更是禁不住向后踉跄退了三步,嘴角溢血,这一击他已经受了伤。他手中的刀上也出现了一个缺口。   这名太监自然就是叶尘,他手中的剑是周鑫送给他的千古宝剑鱼肠剑。   叶尘一剑便占得上风,身形不停,如影随形,紧接着又是一剑闪电般向林成峰刺去。   林成峰身体还没有来得及站稳,一口气刚回过来,只能将正准备呼救的喊话又吞了回去,否则就算外面的属下冲进来,自己已经死了。   林成峰毕竟有着一流高手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一刀劈出,再次将叶尘的剑挡了下来。可是如刚才那一幕再次发生,他的身体略有些踉跄的后退,嘴中不断吐血,他的刀上出现了第二个缺口。   这种情况下,他依然呼喊不出口。因为叶尘第三剑再次来临。   锵锵锵锵!咔嚓!   叶尘又一连四剑,林成峰也是了得,都能够出刀挡住,但最后一剑之后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了下来,噗嗤一声喷出一大口血,脸色苍白如纸,却已经受了重伤,并且他手中的刀也断成两截。而叶尘的剑已经放在了他的咽喉,只要他稍有异动便可将他刺死。   但叶尘却还不能让他死,他蹲下强行捏开林成峰的嘴,将一枚黑色药丸喂到了林成峰嘴里面。   半炷香之后,叶尘和钱志尹从林成峰嘴里面得知了一切。为了不暴露自己可以用蛊虫控制人的能力,叶尘刚才喂药的时候做了一些手脚,当林成峰话说完之后,便直接口吐黑血死了。   并且,叶尘给林志尹解释说这种药只能让服了此药的人心神恍惚,问什么答什么,且有副作用,一不小心就会死人。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林成峰自己受了重伤,本来就活不长久了。   ……   ……   喻清妍从寝宫深处走了出来,说道:“大人,我已经尽力了,国主被刺客一刀伤到了心肺,救不活了。”   叶尘神色沉重,说道:“还能活多长时间。”   喻清妍说道:“我最多可以让他多活六天时间。”   叶尘说道:“六天吗!时间很紧啊!”   叶尘耳中听着门外的动静,知道侍卫副统领林成峰长时间不见出去,外面林成峰的心腹属下已经快要等不及了,再拖下去,迟早会推门进来的。略一沉思,叶尘说道:“走,跟我去将门口的那些侍卫全杀了。”   叶尘带着喻清妍悄悄走到门口,后者从随身携带的皮包中拿出几根迷香,在旁边蜡烛上点燃之后,悄悄的从下面门缝和寝宫四处的窗户塞了出去。   四五息之后,门外面开始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叶尘推门一看,守在门口和四处窗户旁边的近百名侍卫全部倒在了地上,如此霸道的迷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鬼医能够研制得出来。   这时,世子钱志尹进去看过钱弘俶,得知没法救活之后,满脸泪痕的走了过来,看见门口一地的人,不由一惊,然后便感觉头有些晕,喻清妍赶紧拿出一枚药丸让他吃下,钱志尹略微犹豫之后,便服了下去,说来也神奇,眩晕感觉顿时消失。   他这时才看见脚下两边两根迷香,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都没有听到厮杀的声音,守在门口的叛军已经被放倒了。   叶尘说道:“钱兄,如今之计,将王宫内的叛军彻底剿灭,重新掌控王宫乃是当务之急。”   钱志尹说道:“叶兄,小弟已经将情况告诉了父王。父王告诉小弟一些侍卫中层军官的名字,他们都是忠于我们王室的人。麻烦叶兄护送小弟去找到他们,然后依靠他们剿灭叛军,重新掌控王宫。”   叶尘没有回话,而是转身对喻清妍说道:“我带世子去了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寻常侍卫这些迷香应该可以放倒,但是高手可以一掠而过,你一定要小心。”   喻清妍显得很自信,说道:“大人!你就放心吧!这一年来,我和师父学了不少本事,可不光是怎么救人,其中也有怎么杀人的。”   叶尘这才放下心,带着钱志尹离开了寝宫,向王宫外围赶去。路过遇见三波总计十多名叛军侍卫,叶尘随手给杀了。钱志尹在宫墙上成功见到了几名忠于王室的侍卫军官,将事情说清楚之后,人人大吃一惊,迅速组织人手先护住吴越国主寝宫,然后在王宫里面扑杀叛军。   林成峰真正的掌控的人手并不多,一千左右的侍卫中也只有二百多人,之前被叶尘和喻清妍用迷香放倒了近百人,剩下的百人几乎全部守在宫门口,很快便被钱志尹亲自指挥的侍卫全部围杀了,一个人都没有逃走。   至此,吴越国王宫重新回到王室手中。而此时,天边已经出现鱼肚白,天已经大亮。   叶尘担心杭园的安危,和吴越国主父子一番密谈商议之后,便在十多名王宫侍卫的护送下,出宫向杭园赶去。   与此同时,吴越国主钱弘俶的数道旨意也已经出宫,到了吴越国几名重臣手中,比如军方第一人八都指挥使高成祥。   ……   …… 第369章 伏杀(上)   杭园对面江南茶楼最大的包厢中一片灯火通明,虽然此时已经天蒙蒙亮,但里面的灯火还没有熄灭,并且看样子这灯火已经亮了好长时间。   准确的说,是叶尘带着喻清妍在连继城的帮助下进宫没多久,这包厢便亮了起来。   叶尘派出的六名金牌杀手很及时,吴越国朝廷中一直主张和南唐结盟对抗宋国的左相魏信被白小猫和岳正野成功刺杀了。掌控有两千多捕快和府兵的杭州府尹,在正准备下令以宋人刺杀国主的名目召集人手围困杭园时,也被丁英才和黑娃成功刺杀。那两千多捕快和府兵群龙无首,也没有动静。   八都指挥使高成祥一直没有出府,没有任何异动,所以在情报司的探子配合下,潜入高府的张雄和齐鞭也没有行动。   但张雄和齐鞭不知道的是,杭园已经被三千大军包围。   高成祥是吴越国军方第一人,但当其龟缩不出的时候,下面的军方将领却是可以用高成祥的名义,调动军队做一些事情。比如驻守北城,负责北城墙和北城大大小小四个城门的大将贺磊。   贺磊在吴越国军方论官位连前十都算不上,甚至他麾下只有三千人马。但贺磊此人有一个特点,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中极有威信,极受麾下将士的拥戴。所以当他假借高成祥和朝廷的名义,带麾下人马围杀向杭园时,麾下三千将士根本就没有多想,便跟着他去了。   然而,四个时辰过去,天都快要大亮了,他们也只是攻破了杭园的外围。连永庆公主的面都没有见上,甚至神经有些大条的永庆公主醒来一次,便又甜蜜的睡着了。最主要的是,宋国使团中武装主力犹在。   那三百名华夏卫和两百名黑骑兵所表现出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让贺磊和其麾下将士大吃一惊,更别说还有八名金牌杀手(原本四名,再加上杀完人回来的白小猫、岳正野、黑娃和丁英才)始终守在公主身边,还没有出手。   不过,一夜攻杀,贺磊三千人马死了近千,但三百名华夏卫也折了近半,甚至两百黑骑兵也死了六十多人。   茶楼包厢中,贺磊忧心忡忡看着对座的南唐副使卢绛,幽幽叹息说道:“尊者,现在如何是好,属下麾下的人马死伤近千,最主要的是人困马乏,士气大降,可是杭园里面的宋人竟然如此难缠,特别是那两百骑兵简直就不是人,这样打下去,就算能够打下杭园,将里面的人杀了。属下这三千人马也打残打完了。”   这位南唐使团副使卢绛,名义上是南唐枢密院承旨简沿江巡检,但实际上却是弥勒教神秘的四大金刚中的毗留博叉。胡三光的人一直盯着礼宾院,但却没想到此人早已不在南唐使团中,而是来到了这里。   卢绛微微低着头,一直保持着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左相魏信和杭州府尹的死早在我的预料之中,本来也没有想过要靠他们。只是一直没有看见叶尘出现,我估计叶尘已经去了王宫,林成峰那里到现在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如今看来王宫中是出现了变故。但是,我们若是能够将宋国永庆公主杀死,此次计划中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半。所以,就算你麾下的人马全部死完,也要攻进杭园内院中将那些宋人全部杀死。”   贺磊闻言,脸上不由一片冷峻,决然地说道:“既然如此,属下明白了。今日就算最后我也死在这里,也要将那些宋人全部杀了。只是叶尘估计快要来了,尊者可有安排。”   卢绛眸中肃然,平静而又坚决说道:“放心吧!从王宫来杭园的路上,我已经做了安排。只是没能让吴越国王室的那位老祖宗杀了叶尘,有些可惜了。”   ……   ……   晨光乍现时,叶尘带着十名吴越国主宫侍卫在距离杭园一里处街上停了下来。   因为他突然感觉这条街太过安静了些,虽然天刚刚亮,但应该已经有老百姓起床,店铺开门才队。可是如今这附近叶尘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店铺都没有开门,甚至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如此反常现象,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尘耳朵一动,眼帘低垂,盯着右前方街边上的一棵树,他已经发现此处有埋伏,而且埋伏的人都是真正的高手。因为就在这时,便觉一记风自身前掠过,斩下那树上一节树枝,紧接着,四面八方那强烈的剑意、刀意、杀意便渗了过来。   他不清楚这些高手是弥勒教的人,还是来自吴越国一些势力,但他能够察觉到来人至少有五名,且都是一流高手。   万幸于叶尘的警惕,从街道上太过安静发现了异常,再加上他听力的变态。让他在最后一刻顿住了脚步,恰恰踏在杀人包围圈的外侧,没有踏入。   而他猛得停下,且观察四周,一副有所发现的样子,让这些人决定提前出手。   一道刀意和两道凌厉剑意,如毒蛇一般,自三个方向向着叶尘地身体侵袭了过来。   与此同时,另有两人杀向了叶尘身后的十名侍卫。   叶尘全身上下的汗毛都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他感受到了危险,自从在南汉和陈景元那一战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危险。   两道剑意和一道刀意,包括身后斩杀侍卫的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和连继城一样,是那种惯于杀人的高手。两道恐怖地剑意和寒冷无比的刀意,隐隐控住了叶尘可能逃遁地几个方向。   叶尘虽然要比寻常一流高手强不少,但毕竟还没有超脱一流高手的境界,所以这样地伏击,实在是让他有些心惊胆颤。强若叶尘,也感到了一丝寒冷,他自来到这个时代一年多以来,不知与多少高手对过招。但是同时对付五名一流高手,这还是第一次。他最近虽然实力暴涨,但也不敢奢求自己能够同时战胜五名一流高手。   没错是五名,因为他身后十名侍卫死得很快。眨眼间便死了一半。   叶尘清啸一声,体内浊气一吐而光。丹田运转起来,以强大肉身和体内深厚的真气,趁着两名杀手被侍卫还缠住,脚下一蹬,轰的一声,在地面出现数道裂缝的瞬间,猛地向斜右后方撞去!   灰尘大作,蓬地一声,叶尘从原地弹身而起,消失了踪影,堪堪躲过三道攻击。化作一支弩箭,或一枚炮弹,向着右后方急速激射而去。   他不能正面迎敌,否则被缠上,一对五的情况下,他必死无疑。他需要拉开距离,用自己最强大的杀招对付这五名杀手。   可惜,叶尘都没有察觉到还有第六名杀手的存在,所以当他刚刚弹起时,一道剑气已自右边一家酒楼二楼窗户中激射而来,剑尖耀着寒芒,直刺他那薄弱地眼帘。   叶尘此时已经无从躲闪,被迫手中早已出鞘鱼肠宝剑刺出,但对手长剑微晃,却不和他正面相碰,毫不停顿,向下一扎,剑势一往无前,刺向叶尘的脆弱咽喉。这样的攻击虽然犀利强大,但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是能够轻松抵挡,但他可能会被缠住。   叶尘身体剧震,利用变态的肉身,在半空中身体强行翻转,强行脱离了这道剑意地伤害,然而几乎在同时。一柄普通地精钢刀神鬼莫测地出现在他后退的路线上。   因为叶尘之前退地快,以至这名之前距离他最近的使刀高手根本无法拦住他的身形,但是刀能,这把普通地精钢长刀脱手而出,恰到好处地飞到了叶尘正在抛物线轨迹下落的下方,刚好横割在叶尘地左小腿处。   叶尘的速度不能降。一旦他地速度有丝毫减缓。便会被这六名一流高手围于当中,再也无法获得单打单地突围机会。   然而,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来人剑术和刀法果然神妙。在这样高速地对战状况中。那柄脱手而出地刀。竟然还能如此准确。如此狠辣地割向了他地小腿,看上去。就像叶尘十分愚蠢地用自己的小腿撞向对方地刀刃。   叶尘没有减速,也无法减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再次强行扭了一下。只是扭转的角度太小。看似好像也根本无法影响什么,但却躲开了小腿被正切的悲剧,电光火石间,他的小腿便狠狠地击打在锋利的刀身上!   当的一声脆响,没有人能够形容自己看到这一幕时地情绪。因为叶尘的腿虽然在流血,但是没有断!   反而是那柄神鬼莫测的拦路一刀,似是被一记重锤记中,颓然落于地上,翻滚难止。   而叶尘小腿遭了一记重击,整个人地身体在空中也翻滚了起来,换成正面面对着旁边那棵大树,那棵大树本来是叶尘看好的如今逃脱的唯一一个缺口。   这棵树是一株老榕树,树上没有多少绿叶,只是残老旧枝。虬然须张,扭曲摆脱颤抖不止。 第370章 伏杀(下)   而叶尘此时便是用最快地速度向着这株老榕树撞了过去,只要冲过这个缺口,利用大树的阻挡,他便有可能拉开距离,脱离六名杀手攻击范围。   然而,来敌的实力手段还在他预计之上,六名一流高手已经有两人出手,两人在杀剩下的侍卫,但另外两名使剑的高手早已悄无声息地算死了叶尘的退路。来到了老榕树之后。   显然,这六人杀人经验都极为丰富。   高速撞向老榕树地叶尘双眼微眯,眸子里寒芒大作,看着树后两人。以及这两个人手中缓缓刺向老榕树树干两边的剑。   缓缓地刺向,只是一种时间上的错觉,在这样高速地运转过程之中,人类地力量已经极难扭转定势。   那两柄剑看似是在一往无前,极其愚痴地刺向老榕树两边地空气中。但叶尘知道。这两柄剑极为厉害,准确地封死了自己所有可以通过的去路。他不管绕左还是绕右,都会被一把剑挡住。   以叶尘此时深厚的真气修为和强悍的肉身,强行提升速度后地运行轨迹。看似一往无前地撞向老榕树,但没人认为叶尘会真正的撞向老榕树,都只是想着叶尘要利用老榕树的障碍逃走。可是如今他能够逃走的路线被敌人提前预测到,并且用两柄剑挡住了去路,他若是还这样冲上去,定然会与剑尖进行最亲密的接触。   这种情况下,叶尘又怎么做?   说来话长,其实只是那么一刹那时间。   坚硬地老榕树树干横亘在叶尘地身前,叶尘没有如所有人预料中那样绕开老榕树的坚硬树干,也没有减速停止,另寻它路突围。而是出人意料的就那样以人剑合一之势撞了上去。让守在老榕树两边的两名剑客手中两柄剑扑了一个空。   且他们看到了自己一生中从来没有看到过地景象。   叶尘竟然在瞬息间从那两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中钻出了一个洞,并且去势没有减慢多少的,继续向前激射而去。   在场六名高手大吃一惊,这得要多么锋利的剑再加上多么深厚的内力真气,还要拥有极为高明强大剑意,才能在瞬息间破开一个树洞,一穿而过。且那瞬息间的反震力也根本不是寻常高手的肉身所能够抗衡的。   叶尘能够逃出包围圈,这让六名杀手大吃一惊。竟忍不住生出一股强烈的佩服感觉。   起始霸道如狂雷,瞬间弹起,以深厚的内力真气加上强悍的肉身瞬间爆发力躲开左右前三个方向攻击,然后在半空中违背人身体常理的强行扭转两次,躲开第六名杀手的剑和那名刀客的刀。而最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叶尘竟然直接从大树上一穿而过。虽然这棵榕树够老,里面木头已经有些腐朽,但这也不是一个人类,甚至是一个武林高手所能够做到的事情。   在这样短地时间内。作出了如此复杂地算计,甚至连退路上地那株老榕树,以及六名杀手可能做出的应对都算计在内,叶尘这简单地一退、两闪、一撞。不只是包含了丰富的对敌时的生死经验,更是叶尘深厚内力真气、强悍变态的肉身、精妙的剑意、鱼肠宝剑的锋利以及果断无比的性格,这五个方面综合的结果。换句话说,这五个方面缺乏任何一个,叶尘都从这包围圈中冲不出去。   但这六名杀手却不会就这般放弃的,不管他们此时心中有多么惊骇或者佩服叶尘刚才所表现出的种种实力和手段,此时却已经在第一时间内,如大鸟一般飞掠了起来,向着叶尘逃走的方向追去,务必希望在最短地时间内拦截住叶尘地去路。   那两名剑法极为凌厉,站在大榕树两侧的剑客中有一个反应最快,在叶尘刚从榕树中穿出时,他便清啸大作,凭借着极为高明的修为强行倒转,脚踢天上明月,整个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直刺叶尘正在向前急冲地后背,剑尖直指叶尘的后脑。   踢月而刺,凌空而至,这一剑好不潇洒随意,此人表现出了极高的剑道修为。   叶尘低着头,向前疾冲。似乎根本不在乎正在刺向自己后脑的那踢月一剑。   便在此时,奇变陡生。   叶尘地脚步像是铁锤一样击打在地面上。每一步落,便有烟尘升腾而起,只须臾功夫,烟雾弥漫夹院梅圃前方,将自己的身形与门前那名青衣剑客地身体都笼罩在其中。   他身后凌空飞来的黑衣剑客,忽然发现叶尘地身体变得有些影影绰绰,却是心神丝毫不乱。仍旧飞剑刺去,但他莫名的感到自己的左眼帘极为怪异地跳了跳,心中警龄大响,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笼罩心头。   烟雾之中突然多了一抹影子,好像是他自己地影子?   叶尘冲出了烟雾,继续不停的向前冲去。烟雾中的剑客剑亦在手,却顾不上去追刺叶尘,而是将自己的剑法发挥到了极点,将自己牢牢护在其中。   但仓促之下,他右腋下暴露出一处空门,被划了一道深深地血口,并且血口瞬间一片乌黑,剧痛眩晕顿生,他直接跌到了地上!   烟雾散去,叶尘远去,后面跟着一道影子。五名杀手聚集于倒地剑客旁边,其中一人刚蹲下查看倒地剑客伤口,后者吐出一口黑血,头一歪,当场死去。   华夏卫府武器司毒药部提供的剧毒,是喻清妍成为武器司司使之后,亲自配制的第一种毒药,拥有见血封喉的强大功效,那就真的是见血立刻就死。   没错,刚才突然出现的那名接应叶尘的黑衣影子,是华夏卫府刺杀司副使连继城。   连继城昨晚上成功掩护叶尘潜入吴越国主寝宫之后,便出了王宫,本来按照计划是要回杭园的,但那时杭园已经被围,他虽然实力高深,身法更是独步天下,可是杭园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也没有办法潜入,便在附近徘徊,寻找机会刺杀三千吴越国大军的将领。刚才听到最开始叶尘的长啸声,急赶而来,在最后关头助了叶尘一臂之力。   六名一流杀手,伏杀叶尘,后者全身而退,六名杀人还死了一人。看着空无一物大街,还活着的五人久久不语,脸色异常难看,心想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   这六名杀手已经是弥勒教这些年收服的江湖高手中最顶尖的六人。因为楼炎明和上官冰云在杭州城出手,会惹怒那位钱家剑皇不顾一切的对弥勒教出手,所以楼炎明此次从天下各处将这六人调来,不想对叶尘必杀的伏击,依然没有成功,而且还折了一人。   “最后出现的那人身法诡异,我曾经见过,应该是鬼手连继城。”   “江湖传言,年初天下群豪闯开封城叶府‘半死迷宫’,留在里面的一百多名江湖高手被叶尘收服,已经加入华夏卫府。如今看来此事多半是真的。”   “若真是如此,宋国华夏卫府的实力恐怕要重新评估。”   ……   ……   从连继城处得知,只有三千人马攻杀杭园之后,叶尘心中大定。他相信以两百黑骑和三百特侦部华夏卫的实力,或许大宋和契丹国三千身经百战的人马能够攻破,但几乎没有经历过战事的吴越国军队即使平时训练得再好,都不可能攻破两百黑骑和三百特侦部华夏卫的防卫。   更何况,随着吴越国主数道旨意的出宫,他相信,围攻杭园的三千军队很快就会被高成祥调动大军围杀。   到此为止,看似大局已定,但叶尘却不这样认为,因为那位钱家老祖宗,如意山的剑皇还没有出现。弥勒教必定还有后手,营造一种形势,让这位剑皇来杀自己。而只要自己死在吴越国王室手中。胡三光、连继城等人肯定会带着华夏卫府来到江南的人手进行疯狂的报复。   到那个时候,就算永庆公主正常下嫁给吴越国世子,宋国和吴越国也必定走向决裂。   所以,叶尘没有急着回杭园,在这期间,他还需要做一些事情。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和胡三光取得联系。   一直以来,都是情报司情报分析部的部司使冯志远负责与胡三光进行一切情报联系,如今他身边没有人,自然只能亲自去做这件事了。至于连继城,有了刚才险死还生的经历之后,若非必要他不会再让连继城离开自己。从现在开始,直至回到开封,他都会让连继城变成自己的影子,时刻潜伏在自己的身边阴影之中。   确认绝对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叶尘这才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逃离了那段街道,叶尘来到了三里外的一个巷口,他没有去雇佣马车,因为任何一次与人接触的机会,都有可能让弥勒教的人或者吴越国的一些势力可能查到的蛛丝马迹。他相信,弥勒教的人既然敢刺杀吴越国主,甚至封锁王宫与外面的联系,又敢调动大军围杀杭园,调动高手伏杀自己,那么肯定还有其它手段,特别是杀死自己的安排。 第371章 秘密据点   因为,弥勒教如此大的阵仗和代价最大的目的除了要掌控吴越国之外,便是要杀死叶尘。若是事有不为,退而其次,最低程度便是让宋国与吴越国彻底决裂,并结成吴越国和南唐联盟对抗宋国的局面。   实事上,在楼炎明和上官冰云看来,杀死叶尘甚至要比将吴越国掌控在手中还要重要。   叶尘绝对不会认为弥勒教对付自己的杀招只有刚才那一次。所以,他必须要行事谨慎。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借着人群的掩护,叶尘低着头,沉默地行走在异国的百姓之中。   若是华夏卫府寻常探子这个时候会依照华夏卫府情报司的反跟踪守则,应该寻找一间布店之类的所在,然后通过后门,再经历几次转折,才能去往自己的目的地。但叶尘却用不着采取这个方法,一来以他耳目之力的变态,再加上潜伏在暗中的连继城,他自信没有人能够跟得住自己。二来还是之前的理由,转折越多,接触的人自然就会越多,反而容易被人发现。   只是叶尘途中很小心地偷偷潜进了一处胭脂店铺的库房,偷了一些东西,给自己简单进行了易容装扮。这是叶尘从胡三光那里学来的易容术,只是学了皮毛,但瞒过寻常人的眼睛已经足够。   这个季节,江南正是多雨的时候,很凑巧的,此时杭州的天空又开始纷纷下起雨来,雨丝无声却有形,有效地掩去了他的行踪。   ……   ……   杭州南城教坊附近,有一个平民聚居区,叫做王家店。此处龙蛇混杂,人息纷乱,但这些年治安还算不错,加上生活所费便宜,所以渐渐热闹了起来。那些没有多大资本的小商贩们,也开始鼓起余勇,存起余钱,在这条街上置了些店面。做起了坐地生意。   此地不比杭州的正街,卖的都是日常用物,价钱便宜,质量自然也算不上太好。从西边走过去的第六间铺子,就是这样寻常的一个地方。铺子是老铺子,伙计是老伙计,但是掌柜的却是二十多天前刚刚将铺子转到手的新掌柜。   这间铺子是卖米的,米是从本地城外运过来的杭州稻米,虽然价钱便宜,但口感一般,所以一般稍有些钱的富户,都宁肯买苏州那边出产的稻米。   好在没闲钱的人总是大多数,所以这家连招牌都没有一个的米铺还能生存下去。不过也不敢多请人,除了一位年龄只有四十来岁的掌柜和那个帮工兼伙计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这会天刚亮没多久,又下着雨,所以王家店这里的行人本就不多,此时更显得有些空旷,但米铺的买卖在大多时候与天时没有什么关系。谁家没米吃了,自然会风雨无阻的前来,所以米铺的中年掌柜并不怎么着急。反是搬了个木椅子,坐在店铺门口看着铺外的雨丝和匆匆行人发呆。   店里的伙计之所以被称为老伙计,是因为这伙计已经在店里干的时间很长,并不是其年龄大了,实际上却很年轻,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老伙计最近发现这个新掌柜经常做在门口发呆,或者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想掌柜的是在看什么呢?   “掌柜的,我要买米。”一个人站在了油铺的门口,挡住了铺外本就黯淡的天光。掌柜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自己进去。   那人掀开自己的雨帽,露出一张很普通,但眼睛很亮的面孔,笑了笑,走进铺子里,对着那个正在打呵欠的老伙计说道:“伙计,我要买米。”   老伙计堆着职业笑容,说道:“您要点儿什么米?本店除了杭州本地的米之外,还新进了一批台州那边的长条米。”这位伙计态度恭敬,心里却在嘀咕着,来咱店的人当然是买米,这不说了句废话吗?   那人说道:“给我来五斤杭州米。”   老伙计流畅地应道:“好勒。”他利索无比的从身后米缸中挖出五碗上秤,然后发现那客人的双手竟是空的,不由摸了摸脑袋:“这位客人,您拿什么装米?”   “您这儿有米袋吗?”   “有,大米袋五文钱一个,小米袋三文钱一个,您要大的还是小的?”伙计很高兴多做了一笔生意,一边说着话,从脚下麻利的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米袋子。   那人接过小米袋后却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思索什么。   老伙计好奇问道:“客官!您还要点儿什么?”   “有苏州米吗?”   “有苏州米吗?”这句话很轻柔,并不怎么大声,坐在铺子外面的掌柜撑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店中伙计没好气道:“咱们这店没有苏州米这么好的货,这整个王家店,谁家吃得起苏州米?”正说着,掌柜已经慢条斯理地走回了柜台,挥手示意伙计离开,满脸微笑望着这个客人,解释道:“苏州米在杭州卖起来太贵,住在这王家店的人很少会有人买。所以小店还没有进苏州米。”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来到王家店,以后会经常来买米,而且还要卖苏州米。”   老掌柜笑得愈发恭敬,说道:“那您说说数量,本店可以代客订购。”   对话到了关键的地方,所以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起来,不过那人的记忆力一定很好,所以才会将下面那一批溜儿斤两说得清清楚楚,豪不含糊:“我要买三十一斤七两六钱三毫……地道的苏州米。”   掌柜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算盘,劈哩啪啪打了一阵算盘,然后面有难色,说道:“这价钱数目不小,具体如何交易……这位客商,咱们入内室再谈吧!”   “如此也好。”   老掌柜吩咐伙计在外面看着,便领着这位客人进了后室,伙计此时才知道,原来这人不是来买杭州米,竟是来苏州米的,不由伸了伸舌头,心想自己刚才幸亏没有得罪这个做卖苏州米生意的大顾客。   ……   ……   这位买苏州米的人,自然是叶尘乔装打扮的,他随着掌柜入了后室,才发现这和自己想像中的接头地点完全不一样,竟是天光清透,一片光明。   没有茶水,没有寒喧,掌柜盯着叶尘的双眼,精明的小眼中带着一丝审慎,说道:“客人是从北边来的?”   叶尘点了点头。   老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胡三光和许方义弄的这套程序实在是有些繁琐,无奈何只好将自己牢牢记住的另一个有些复杂的暗语数字报了出来。   直到此时,米店掌柜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了下来,从袖子里将一把淬了毒的小刀子搁到了手边。叶尘明白,如果来的人是弥勒教或者吴越国某些人的高手探子,这位掌柜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内杀了对方,若是不敌则直接自杀。   这位掌柜显然没有在开封待过,并且听其口音是江南人,估计是情报司在当地发展的成员。或许他见过叶尘的画像,但毕竟没有见过叶尘真人,叶尘易容之后,他并没有认出来。   掌柜看着叶尘,开口说道:“大人在华夏卫府里任什么职司?”   叶尘摇摇头说道:“我想眼下杭州城的状况不允许我们啰嗦。”   掌柜苦笑一声:“一大早听说杭园被围之后,胡大人便传下消息,除了我们这些看点的人,所有我们的人都已经散了出去。至于胡大人让他们都在做什么,属下就不知道了。请大人发令。”   掌柜知道自己这个据点的重要性和隐蔽性,面前这人若非府中部司使以上官员,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自己这个暗点。所以,他说这些话格外小心恭敬。实事上,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个据点除了胡三光之外,就叶尘一人知道。所以,只要叶尘的命令通过这个掌柜掌控的秘密渠道传到胡三光手中之后,胡三光便会明白这是叶尘的命令。   叶尘没有想过将自己真实身份泄露给眼前这名情报司极为重要的探子,而是直接说道:“以最快的速度联系胡三光,让他来见我。”   掌柜脸色微变,胡三光如今是华夏卫府七大司中最重要的情报司的副使,华夏卫府上下,敢直呼胡三光名字,且以这样的口气命令胡三光的人不超过四人,总司使大人、情报司使许方义,另外还有监察司和刺杀司司使李君浩和白沧海。而这四位中,此次来吴越国只有那位总司使大人。   猜出叶尘身份之后,掌柜当即单膝跪地,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恭敬之极地说道:“是!大人,属下立刻联系胡大人。”   ……   ……   胡三光来得很快,脸色微白,满脸倦容,但精神抖擞,一进门便向叶尘跪了下去,有些惶恐地说道:“属下来迟,还请大人责罚。”   叶尘知道胡三光为何要行如此大礼,又如此惶恐。 第372章 弥勒教的真正阴谋   按理说,叶尘出了吴越国王宫,胡三光便会、便能够主动联系上叶尘,甚至主动来见叶尘。但他却没有出现,甚至叶尘被六名一流杀手刺杀时,胡三光都没有赶来。   此事显然说不通,若非是叶尘极为信任胡三光,单此一事,叶尘便会怀疑胡三光。   “好了,起来吧!说说怎么回事?”叶尘没有呵斥,更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平静的问道。   胡三光当即起身道:“大人,昨晚上白小猫和岳正野将魏信刺杀之后,属下安排人收尾,布置现场,意图造成是弥勒教的人刺杀魏信的假象,结果无意中发现魏府那位管家是一位一流高手,但在魏信被杀的时候,他明明发现动静,却没有出手保护魏信,并事后便离开魏府,且以水道潜出杭州城。属下觉得此事蹊跷,恐怕牵扯事大,又因为此人实力高深,属下探子中没有人有实力在水道中潜行半炷香时间,而当时向大人请求支援在已经来不及,所以,属下便亲自跟了上去。直到今天早上天刚亮,城门开启,才赶回杭州城。”   叶尘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说道:“你跟着那魏府管家可有发现?”   胡三光精神一振,说道:“大人,属下正要说此事。那魏府管家一路到了如意山,上了半山腰的鬼竹林,拿出一件信物,走了进去。鬼竹林有古怪,属下不敢深入,在外面等了一会。不料突然听到鬼竹林后面的剑谷中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喊话声,喊话的内容是……是……”   说到这里,胡三光看了叶尘一眼,叶尘眼睛一眯,说道:“是什么?是不是与我有关,原话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胡三光这才说道:“那女人喊话的内容是‘叶尘,我一定要杀了你。’”   叶尘心中一跳,皱眉说道:“这女的便是吴越国主的姑奶奶,传说中的剑皇?”   胡三光肃然说道:“大人,从其声音可以听出其功力深不可测。应该就是那位钱家的女剑皇。”   叶尘深吸一口气,沉思半晌之后,说道:“原来弥勒教真正的后手是魏信的死,也就是说我派人刺杀魏信,本来就是弥勒教的因势利导所为。算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但是魏信到底与那位女剑皇是什么关系,难道比吴越国主这个亲侄孙还要亲?”   胡三光说道:“大人,属下当时也有此疑问,并且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事关大人安危,所以早上进了城之后,虽然听说杭园城被围攻,但还是先对此事进行了调查。属下查到魏信的一个小叔还活着,便抓了魏信小叔和其孙子,威胁魏信的小叔,从其口中打听到了五十多年前一个往事。”   叶尘心中一动,问道:“什么往事?”   胡三光说道:“那位钱家的女剑皇在四十多年前与魏家上一代家主,魏信的父亲有些不清不明的关系。属下猜测魏信是其父亲与那位女剑皇的儿子。但魏信本身可能不知道此事。只是魏府的老管家知道此事,且此人很有可能是弥勒教的人,所以此次利用我们杀了魏信,激怒女剑皇,让其来杀大人您。”   叶尘自昨晚上便压在心中的疑问,此时终于得到了解释。也真正明白弥勒教的真正伏笔和整体大概计划。   弥勒教原本计划目标主要有四个。   第一,刺杀吴越国主和王后,利用王宫侍卫副统领林成峰封锁王宫与外界的联系。第二,引诱叶尘派人刺杀魏信,然后真正的将女剑皇引来,杀叶尘。第三,让吴越国负责守卫杭州城北城门大将贺磊带麾下三千人马杀死大宋永庆公主,甚至屠尽大宋整个送亲使团。第四,派六名高手伏杀叶尘,能杀死叶尘则好,杀不死叶尘,也让叶尘以为弥勒教的杀着就是这六名高手,不会潜藏逃走。好让女剑皇真正的将其杀死。   如今,这四个阴谋计划中的第一个,因为叶尘在昨晚宴会上猜出了舞女窅娘的身份,将其从吴越国主手中要走,减弱了弥勒教在吴越国王宫之内的力量,致使王后没死,吴越国主受了重伤,一时间也没有死。   最主要的是,叶尘从舞女窅娘口中得知一些事情,猜到吴越国主可能会受刺,所以带领喻清妍冒险潜入王宫,不但给吴越国主多续了三天命,而且还一举扭转王宫内的局势,让吴越国主父子重新掌控了王宫和朝廷。   而弥勒教的第三个阴谋计划,因为叶尘留下保护公主的实力异常强大,也让弥勒教没有得逞,甚至因为第一个阴谋的破败,吴越国八都指挥这使高成祥此时多半已经派大军剿灭三千叛军。   至于第四个阴谋计划,叶尘没有被六名高手杀死,但也的确达到了一定麻痹叶尘的目的。可惜,因为胡三光的机灵和能干,识破了弥勒教所谋划的最大伏笔,让叶尘如今提前知道了第四个阴谋计划的内容。   不过,现在看来,弥勒教四个计划中最重要的第二个阴谋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只要叶尘被剑皇杀死,叶尘的属下在吴越国必然会进行疯狂的报复,宋国和吴越两国关系到时还会决裂。   至于钱家女剑皇,以叶尘能够击杀陈景元这件事上,弥勒教楼炎明可以看出,就算剑皇杀了叶尘,自己就算没有和叶尘同归于尽,至少也身受重伤,到那时,早就隐在暗中,等待多时的楼炎明,肯定会会出手将剑皇杀死。而没有剑皇和叶尘的保护,以弥勒教肯定还有的后续手段,等吴越国主死了,吴越世子钱志尹还真有可能会被弥勒教所控制。   而这就是弥勒教的整个计划。   叶尘神色凝重,沉思半晌之后,说道:“魏府的管家现在何处?”   胡三光说道:“属下急着回来给大人汇报此事,所以没有等魏府的管家从鬼竹林中出来,便赶回杭州城。不过,如意山下所有路口,都有我们的探子盯着,那剑皇实力高深,我们的人多半盯不住。而魏府管家虽然实力也不错,但还摆脱不了我们的探子,属下离开如意山时,已经有过交待,一下山,便会紧紧跟着。”   叶尘说道:“不管我在那位发疯的钱家女剑皇剑下能不能活下来,即使我有手段能够杀了他。但若非逼不得已,我绝对不能和这位发疯的女剑皇动手。否则,不管我们谁死,最后便宜的都是弥勒教,楼炎明多半都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将活下来的人杀死。所以,那位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魏府管家是关键,只要抓住他,我就能够让他给那位女剑皇说出一切真相。到时候,或许我会和那位女剑皇联手设下圈套,杀了楼炎明。”   胡三光眼睛发亮,恭敬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属下这就去核实那位魏府管家的所在。”   叶尘微微颔首,说道:“你查到此人所在之后,尽快让人通知我。我会带人亲自过去。另外,你出城前再安排两件事情。”   胡三光说道:“大人请吩咐。”   叶尘说道:“第一,即刻在杭州城散布消息,弥勒教妖人刺杀吴越国主和左相魏信,以及杭州府尹,这个消息散布开之后,可以让那位女剑皇进城之后,先用一些时间进一步核实到底是谁杀了左相魏信。第二,查出弥勒教的那六名伏击我的高手落脚点,派最优秀的探子跟踪其行踪,万不可打草惊蛇,等时机到了,我会派人一举将他们伏杀。嗯……或许将此事将给吴越国朝廷去做更好。”   胡三光恭谨称是,然后快速转身离去。   叶尘等了一会,也对米店掌柜点点头,表示满意,在掌柜欣喜若狂的目光中回了前堂,像个商人一般与掌柜拱手告别,还没忘了提着手中的一袋杭州米。看见这位客商出门之后,小伙计凑趣说道:“东家,我们真的要进苏州米吗?”   掌柜望着店里这唯一的一个伙计,微笑说道:“是啊,有一笔大生意。”   伙计心想,就自家这个烂米铺,难道能像主街上的那些大米商一样,做几船或者几车的大生意?几百斤的生意就叫大生意,这伙计不免有些瞧不起掌柜的不思进取。   ……   ……   路上叶尘很小心地将手里的一袋米处理掉,不敢赠予街头的乞丐,不敢随手扔掉,因为华夏卫府密探的行事准则,很关键的一条,就是不能低估对手的能力。   将一袋米很干净地处理掉之后,叶尘踏上了返回杭园的路,此时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渐趋稀少,经过一座距离杭园不远的拱桥时,叶尘在雨蓬内用双手在脸上揉弄了几下,将涂到脸上的脂粉胭脂全数抹掉。挤成掌心里的一小团黄红污粉物。   他的手掌在石拱桥的狮子上轻轻摸过,掌心粉末簇簇落下,悄无声息地与桥下的河水混作一块,再也没有人能够发现丝毫痕迹。 第373章 单闯鬼竹林(上)   落桥穿巷,从某一处宅子侧边转出来,在一家茶楼中打听到三千叛军果然已经被八都指挥使高成祥亲自带领的一万大军和杭园内剩余的黑骑、华夏卫联手杀得杀,俘的俘,叛军大将贺磊也当场战死,如今杭园之危已经解除。   叶尘这才与正在四处找他的一队华夏卫汇合,回到了杭园。   进了杭园,叶尘先安抚了受到一些惊吓且急于知道怎么一回事的永庆公主,然后与一众属下开了短会,将当前情况进行通报和分析,以及进一步的安排。   期间,叶尘也从派去监视高成祥的齐鞭和张雄口中得知,昨晚上高成祥受到了刺杀,还好齐鞭进行了示警,而高成祥自己也有所提防,并且表现出了吴越国军方第一人该有的实力和高家大族的底蕴,府中竟然藏着五百精兵和十多名高手,去刺杀他的两名弥勒教一流高手未能得逞,只是让高成祥受了轻伤,而两名刺客一名当场被伤,一名受伤逃走。   ……   ……   得知叶尘已经回杭园的消息之后,吴越国世子钱志尹和八都指挥使高成祥一起拜会。   叶尘将有关弥勒教的计划没有保留的告诉钱志尹和高志祥之后,在两人一番惊怒之后,便毫不客气提出两个要求。   第一,软禁南唐使团,虽然叶尘估计那位真正主事的南唐副使卢绛多半已经消失。但他一定要逼迫吴越国做出这个姿态,以进一步打消吴越国和南唐结盟的可能性。   第二,叶尘让钱志尹提前将永庆公主以及五十多名随从带进了宫中。这些随从中除了永庆公主的从开封带来的二十来名太监侍女之外,还有叶尘派去的三十名护卫,其中包含二十六名情报司特侦部的华夏金卫,以及四名装扮成寻常华夏卫的金牌杀手。   叶尘相信吴越国主受过一次刺杀之后,王宫中将会是杭州城乃至整个吴越国最安全的地方,并且因为永庆主公身份的特殊,吴越国主父子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对其进行保护。   另外,之所以将永庆公主提前交给吴越国王室,是因为只要公主还在宋国使团这边一天,麾下大半人手便被拖得死死的。使得叶尘想做一些事情时人手根本就不够。   送走了钱志尹和永庆公主之后,叶尘将使团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副使张清明。然后和特意留下的高成祥进行了一番密谈。   高成祥最开始虽然一直和吴越国主钱弘俶的想法一样,主张亲宋,但对宋国同样持有警惕之意。对叶尘一行华夏卫府势力也同样持有敌意。   不过,经过昨晚上刺杀事件之后,高成祥惊恐之下,心中的天平进一步倾斜,却是狠死了弥勒教和南唐朝廷。   所以,当叶尘保证会查出弥勒教昨晚上四处刺杀人的刺客藏身之处后,不等叶尘说什么,便表示定会带人将那些刺客围杀。以叶尘对高成祥以往经历的了解,他一点都不怀疑高成祥拥有这个实力,但能不能真的逮住或者杀了弥勒教的杀手,叶尘对此很怀疑。   ……   ……   昨晚上一夜激战,三千叛军虽然未能踏进杭园内院一步,但三百华夏卫也损失了一半,两百黑骑也只剩下不到一百。   叶尘按照之前和钱志尹的商议,将剩余的一百多华夏卫和近百名黑骑兵集中起来,一路上招摇过市,护送他高调的进入了吴越国王宫。   然后在钱志尹的安排之下,叶尘又乔装打扮,潜出王宫,与等在外面的连继城及六名金牌杀手汇合之后,悄然出了杭州城,然后躲开大路,特意绕了一大圈向如意山而去。而两百多名华夏卫和黑骑兵则又回到了杭园中的大宋使团之中。   胡三光已经派人传来消息,魏府的那位管家进了如意山鬼竹林之后,竟然就没有出来过。反倒是胡三光根据一些迹象判断出那位钱家的女剑皇已经离开如意山向杭州城而来。   ……   ……   叶尘带着胡三光、连继城、白小猫等七人来到如意山鬼竹林前时,已经雨过天晴。   这片鬼竹林凶名在外,叶尘等人虽然都是一流高手,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叶尘运起轻功身法,上到一棵巨竹之上,放眼看去,不由一惊,整片竹林从上面看去一片灰蒙蒙的好似看不见尽头。但叶尘知道这片竹林绝对不会超过百亩,因为胡三光说过,他在鬼竹林外面听到鬼竹林中传出女剑皇的尖叫喊话声。   眼睛所见,如此邪门,让叶尘心中一惊,心想不愧是鬼竹林。   叶尘发出一声长啸,高空中一声鸟鸣遥相呼应,然后一个黑点急剧降落,很快便落到了叶尘的身上,却是那只被叶尘以蛊虫所控制的海东青。   叶尘对海东青以独特的方法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又将海东青放飞,让其从高空中穿过鬼竹林去找被四方鬼竹林所包围的剑谷。   ……   ……   以叶尘的目力都看不出鬼竹林的端倪,其他人就更没办法了。   叶尘和众人略一商议之后,不顾众人的强烈反对,让几人在外面等着,他准备一人闯进去。   事已至此,想必这个时候那女剑皇正在杭州城中到处找他,吴越国主父子二人最多只能拖住女剑皇半天时间。更何况楼炎明很可能在暗中虎视眈眈。所以,他必须尽快抓到那魏府的管家。   叶尘将胡三光提前准备好的一根里许长的细绳一头绑在腰上,便走进了鬼竹林。   刚一踏进竹林,叶尘便是一惊,明明是竹林,但却是浓林遮空,尽管是天空中高悬着太阳,可是阳光却丝毫也照不进这古怪的竹林子里面,相反地,却有一阵阵的霉湿气味,令人闻之欲呕,同时足下所踏又皆是竹子的腐叶,这地方,倒像是云贵苗疆一带的原始森林里面一些充满瘴气的荒山野地,哪里像是江南杭州之地水秀灵山!   叶尘观察一会,没有看出什么套路后,便死死盯着正前方向,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叶尘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不由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指点着喻清妍捣鼓出一块指南针出来。   此时明明外面是大白天,而且这会还是晴天,阳光灿烂无比。可惜这竹林中竟然一片昏暗,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昏暗。   另外,竹林中除了叶尘自己走路的声音之外,竟然死寂一片,以叶尘的听力,除了自己引起的声音之外,竟然没有听见其它丝毫声音。要知道,正常竹林中,是应该有的鸟叫声,各种虫子移动所发出最轻微的声音,以及风吹竹叶的声音等等,此时这些声音一概都没有。静得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再加上,竹林深处光线更暗,不知什么时候几乎已经难辨五指。叶尘虽然有极佳的夜视能力,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却也是丝毫也展露不出,因为环绕在他身子四周的竹子,密密麻麻,株株相接。即使以叶尘的目力,也只能够看清眼前的十多步之内,再远的地方就无能为力了。   叶尘向前漫无目标地行了里许光景,除了惊飞几只怪鸟以外,一无发现。   鬼竹林外,胡三光等人看着手中一大卷细绳子,只放出去百丈远,便不再动弹,刚开始也没注意,还以为是总司使大人停在一地,观察鬼竹林中的古怪,可是这一等就足足一个时辰,那细绳都没有再动过。   七人渐渐察觉到不对,胡三光试着拉了拉绳子,发现另一头一点都不受力,好像绳子另一头没有拴任何东西。   众人脸色一变,胡三光赶紧拉绳子,六七息之后,便将细绳子全部拉了出来。果然,原本栓子绳子另一端的叶尘早已消失无踪。   “不对,这绳子是被人从中间砍断,大人之前拉出去有百丈,如今拉回来的只有五十多丈。”连继城最先发现问题所在,失声说道。   “也就是说鬼竹林中除了大人之外,还有其他人。”胡三光神色凝重地说道。   ……   ……   鬼竹林某地,叶尘停了下来,拉了拉绑在自己腰上的细绳,感觉有些不对,便继续往回拉,并且越拉越快,四五息之后,叶尘看着手中断绳,脸色有些难看。   看着绳子的断处,叶尘轻易便发现这是人为以利器切断的。   心中正在想着,就在这时,“哧哧”两股尖风,由身侧的树稍上射了下来。   叶尘身形一转,鱼肠宝剑飞快刺出两下,把飞来的两根黑色竹刺,劈得蓦地转过去,嗤的一声各自钉在了竹子上。   接着,密林内传出了一阵深沉的苍老冷笑声:“叶尘,你果然来了,教主神机妙算,早就算准我会暴露,所以将你引到如意山,以免你早早从杭州城逃走。不料那女剑皇竟然不听我的劝,直接去了杭州城。不过,想来她在杭州城找不到你,自会想起我给她说过的话,再回到这里来。如今你身上的绳子已经被我砍断,你就算想退出去,也不可能了。” 第374章 单闯鬼竹林(下)   叶尘乍闻这声音不由吃了一惊,但立刻便明白这是那魏府管家的声音,定神细听之下,立时辨出了这笑声所在方向。   叶尘没有吭声,反身向后退了几步,猛又向左速转,足下飞奔,一连跑了三四百步远,可是当他感觉有些不对,定下身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尚在原处,这一发现,使叶尘惊得非同小可,这才知道这鬼竹林之难缠还在自己预料之外。甚至比他在府中布置的“半死迷宫”还要厉害。   叶尘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应该是一个迷阵。凡是迷阵多半都是运用神妙之力扰乱视觉,达到让人迷路的目的。”   这样说着,叶尘闭上眼睛又向刚才声音传来方向飞奔了两百多步,然后停了下来,睁开眼再次看去,却是脸色大变……他依然还在原地待着。   “难道这是幻境?”叶尘脸色异常难看。   “不对,没有这么玄乎,应该还是在扰乱视听这个范畴之内。”   想到这里,叶尘用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耳朵,紧紧闭着双眼,向之前认定的声音传来方向快步走去。   十数息之后,叶尘睁开双眼,不由神色骇然,他发现自己依然还在原地。   这一下,让叶尘心中终于生出一丝绝望和心悸之意。   不过,他很快便心中恢复平静,表现得十分沉着,他不慌不忙地盘膝坐下,死死的观察四周,妄图看出什么规律或者端倪出来。   可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尘双眼通红的再次放弃,怎么看这些竹子都是很随意的栽种,根本就看不出丝毫规律可言。更别说找到阵法破绽。   ……   ……   眼前第一步,他要先审查一下这阵法的奥妙,可是他左右环视一周之后,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这时候魏府管家冷冷的声音又再次传来:“叶尘,我告诉你,这鬼竹林你是一辈子都闯不出来的,你做的一切都是枉费心思。这阵法是那钱家女剑皇师父当年耗费十年之功才创研布置而成,你只有在这里面等着那钱家女剑皇回来,然后被她杀死。”   叶尘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   这个竹林中肯定有什么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干扰自己的视听,甚至大脑中的判断。但这种干扰只能是对活物的干扰,对死物应该是没有效果的。   这样想着,叶尘先拿出背上八石宝弓,然后又将之前收起的五十多丈的细绳子另一端绑在一根钢箭之上,另一端依然绑在自己腰上,然后持弓搭箭,做好射箭的准备,大声说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叶尘小儿!都说你智谋不凡,老夫看你就是一个……”   不等那魏府管家将话说完,嗖的一声,叶尘一箭便射了出去。   嗤嗤嗤嗤声连在一起,几乎同时响起,这一箭不知道射穿了多少竹子,叶尘腰上的绳子猛得拉直,叶尘身形微微一晃,便顺着绳子激射了出去。   五十丈外,叶尘找到了贯通最后一根竹子的钢箭。   “叶尘你在干什么?你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那魏府的管家虽然听见声音,但因为之前那些贯穿竹子的声音连在一起,他并没有判断出叶尘在干什么。   他这次说话声传来的方向和刚才完全相反,之前在西边,这次竟然在东边。叶尘知道这鬼竹林有古怪,不能以常理判断,所以没有理会这一点,在魏府管家说话的同时,叶尘又一箭,冲着这一次声音传来方向又射了出去。然后如刚才那般,叶尘又顺着绳子向前移动了五十丈。   叶尘仔细看过身边环境,发现没有回到最开始射第一箭时的起始点,不由心中欣喜若狂,验证了在声音传来时候,听见的声音没有失真,但若是声音结束,再去想那声音传来之处,多半是那错误的。这从刚才这两箭就可以看出。因为,刚才这两箭,按照叶尘的感观,先向东五十丈,然后又向西五十丈,按理说应该回到原地才对,但实事上根本就没有。   特别是紧接着魏府管家的声音更是让叶尘最终确信了这一点,因为叶尘精准的耳力判断出自己距离魏府管家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   “叶尘!难道你在愚蠢的砍竹子。”魏府管家虽然通过真气将声音传进了鬼竹林,但却并不能分辨出叶尘在做什么。   又是一箭射出,叶尘掠出五十丈,停了下来,丹田运气,大声说道:“我就是在砍竹子,我会将这些鬼竹子全部砍断,到时候我自然会走出去。”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据老夫所知这阵法名叫九阴摄魂阵,你若是不能参透其中的奥妙,你一辈子都出不来。”魏府管家嘲笑声再次响起,叶尘又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箭射了出去。   如此这般,叶尘不断引诱魏符管家发出声音,然后利用自己听力的精准性,在那刹那间射出钢箭,利用钢箭移动的方向始终是直线的道理,不断向魏府管家所在之处移去。   叶尘也不知道这魏府管家此时是在阵内,还是在阵外,但只要找到此人,并将其制住,一切问题自然会全部解决。   叶尘以这样的法子,射出了十多箭,向前移动了五百多丈,从声音判断出自己距离魏府管家越来越近。但是,那魏府管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管叶尘怎么说话,他都不再吭声。   叶尘又开始发愁起来,他这个办法,必须有声音传来,他根据真真切切的声源,在没有失真之前的那刹那间射出一箭,然后顺着绳子移动。可是如今,魏府管家不再发出声音,他之前所记忆的声音传来方向便已经失真,这一点叶尘已经经过了验证。所以,如今叶尘暂时就没有办法在移动了。   然而,就在这时,叶尘的那只海东青好像听到了叶尘的呼唤,或者说海东青体内的蛊虫好像感受到了叶尘的意志,海东青突然传出一声刺耳的鸟叫声。叶尘不知道海东青是不是在魏府管家所在方向,或者说是不是那鬼竹林围绕着的那片山谷。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在鸟鸣声还未结束之前,又是一箭射了出去。   ……   ……   海东青凄厉的鸟鸣声不断,叶尘一箭箭射出,一次次向前顺着钢箭所射直线带动的绳子向前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叶尘又一箭射出,明显感觉到钢箭贯穿竹子的声音少了一半之多,然后叶尘听见了一声惊叫,好像是魏府管家的声音。叶尘心中一紧,身法轻功全力施展而出,顺着绳子掠了出去。   当叶尘绕开三根竹子时,眼睛昏暗之色陡然消失,一片亮光刺入眼中。他终于走出了这片诡异之极的鬼竹林。   但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凛,突然发现自己被一股剑意笼罩。   却是那魏府管家在发现钢箭之后,足下一移,已闪到了叶尘面前,手中长剑平胸而出,如同怪蛇一般地直向叶尘咽喉刺来。出剑极为刁钻,且快如闪电。   这位魏府管家竟然也是一位剑道高手,叶尘不由猜测,此人有钱家那位女剑皇的信物,又知道通过鬼竹林的办法,十有八九是女剑皇的徒弟或者剑奴。至于后来为什么成为弥勒教的人,显然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叶尘心中从未放松过警惕,感受到剑意的同时,鱼肠剑已经出鞘,猛得下压,巨力之下,魏府管家的剑被压下,叶尘身形有如走马灯一般,却已经转到了魏府管家身后。左手握拳,反向魏府管家背后打去!   只是,叶尘拳头方自递出,那魏府管家一声长啸,瘦长的身躯在翻转之间,竟由叶尘头顶上倒翻了过去,身法之快当真是惊人已极!   叶尘决心与对方硬拼一记,利用自己巨力和浑厚内力真气,快速结束战斗,因为他发现这剑谷中还有其它高手,此时正在快速向这边冲来。   他不再犹豫,双膝向下微屈,鱼肠剑以撩天之势,带起了一道剑光,直向魏府管家面胸上撩去。速度极快,且覆盖范围极长,魏府管家躲无可躲,只能以手中剑相挡。   耳听得“喀”一响,两剑击在一块。一双人影蓦然分开,其中叶尘只是微微一慌,而魏府管家一声惊叫,踉跄间跌飞了出去。   叶尘脚下一蹬,弹射而起,丹田真气全力灌注于鱼肠剑之上,全身肉身之力齐聚双手,双手持剑凌空向刚刚落地正全力稳住身形的魏府管家劈去。   魏府管家剑法不弱慌忙剑还能持剑上迎。   咔嚓一声,魏府管家的剑断成两截,叶尘的剑架在其脖子之上。   ……   ……   如意山顶,某处大石上,盘坐着一名身高足有近七丈,且身宽体胖,寻常人两个脑袋大小的头上光可照人,脸上好似有淡淡金光,一张胖脸上始终有一丝看破世间一切的微笑,形似弥勒佛下凡的胖和尚,在魏府管家被叶尘制住没多久,他突然睁开了双眼,神色中显现出奇异之光,喃喃自语道:“陈景元身上的黑血蛊母果然被叶尘所得,此子好大的机缘和神通。” 第375章 女剑皇钱月禅   南唐国出使吴越国的副使卢绛,也就是弥勒教神秘的四大金刚中的毗留博叉,带着凌晨在杭州城内刺杀叶尘最后还活着的那五名杀手,从旁边林子中走出,来到胖和尚身边,所有人都恭敬的跪了下去,齐声说道:“参见教主!属下等罪该万死,未能完成计划。”   没错,这位胖和尚正是弥勒教教主楼炎明。   楼炎明目光扫过卢绛和五名杀手,六人没人敢与其对视,无不恭敬万分。   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卢绛身上,楼炎明淡淡地说道:“杭州城内现在是什么形势?”   卢绛深吸一口气,说道:“剑皇钱月禅的六位剑奴顺利被叶尘的人所杀。但窅娘被叶尘在宴会上发现问题,所以王宫内的刺杀计划被迫提前。吴越国主钱弘俶重伤未死,被叶尘所救,王宫内林成峰锁宫失败,应该也是被叶尘所杀。贺磊带领三千兵马未能攻破杭园,贺磊自己也被高成祥带大军所围杀。宋国永庆公主还活着,如今已经被提前接入吴越国王宫内。六名护法刺杀叶尘失败,且死了一个。不过,魏信成功被叶尘的人所刺杀,魏佳也顺利进了如意山,如今剑皇钱月禅已经下山去了杭州城去杀叶尘,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吴越国王宫,只是叶尘消失了。如今如意山上来了不少华夏卫府的人,属下猜测叶尘可能已经来到了如意山附近。”   楼炎明叹了口气,心想叶尘身怀黑血蛊母,只要抓住自己一方一个人,便可以从其口中毫无保留的知道一些消息,此次如此严密的计划能顺利的完成一半,也算是不错了。可惜若是早知道叶尘身怀黑血蛊母,有所防备的情况下,结果定然还会有所不同。   这样想着,楼炎明转头看着半山腰那片一圈黑竹林包围着的山谷,说道:“叶尘已经进了鬼竹林,并且已经闯了过去,控制了魏佳。”   卢绛闻言不由惊骇,他能够猜到叶尘可能悄悄来到了如意山,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叶尘竟然能够通过鬼竹林。   紧接着卢绛反应过来,教主说的是控制了魏佳,这是什么意思?   “教主,魏佳就算是死,应该也绝对不会背叛教主。”卢绛犹豫了一下说道。   楼炎明摇了摇头,说道:“张青也是本座狂热信徒,但他在开封时便已经背叛了本座。唉……本座也是不久前才想起一些陈年往事,从而推测出叶尘可能拥有控制人心的神通本领。”   他没有说黑血蛊母的事情,因为他想借此次机会将黑血蛊母从叶尘手中夺过来,然后以黑血蛊母的神奇异能控制该控制的人。这比他的精神催眠秘术要强大可靠得多。而这件事情自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对他一直忠心耿耿的四大金刚和六大护法,以及在教中地位特殊的上官冰云。   不管卢绛心中的此时有多惊骇,楼炎明淡淡一笑,说道:“叶尘若是知道钱月禅那疯女人有多么不讲理和行事有多么疯狂,就会明白就算他让魏佳在钱月禅面前说出她唯一的儿子魏信怎么死的一切真相,那疯女人照样会杀了他。而以叶尘能够杀死陈景元的秘密手段,即使那疯女人能够杀了叶尘,疯女人自己也定会身受重伤。所以,你现在可以让人通知钱月禅那疯女人,叶尘已经进了她的老窝。”   卢绛心中一震,恭敬称是。   ……   ……   杭州城,吴越国王宫,钱弘俶的寝宫内。   一名身形高大,眉眼略显刚硬,年龄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神色冷漠的让人心悸的女子查看了钱弘俶的伤情之后,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好似化为了实质,旁边吴越国世子钱志尹和王后苏曼曼恭敬神色中,被这种寒意侵蚀的脸色发白。   钱弘俶和钱志尹看着自家这位老祖宗双眼中的那抹杀意和疯狂,心中叫苦担忧不已,都想说些什么,不料不等他们张开口将话说出来,钱月禅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也知道刺杀弘俶的人肯定不是宋国的人,这一切都是楼炎明那妖僧派人做的。如今你们父子只要告诉我叶尘在何处?等我杀了叶尘之后,自然会将所有吴越国内弥勒教的人全杀了。”   钱弘俶父子和一直站在一角的喻清妍闻言,都是脸色一变,钱弘俶急着想说什么,钱月禅冷冷的向他看了一眼,钱弘俶突然想到数十年前那件事情,猛得反应过来,心想原来魏信真的是姑奶奶的儿子。所以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钱志尹显然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急声说道:“祖姑奶奶!先不说叶尘在宋国的身份,杀了他之后会给我们吴越国带来多大的麻烦。若非叶尘昨晚出手相救,我和父王、母后已经被弥勒教的妖人所杀。所以……”   “好了,不用说了。我如何做事,难道还需要你们两个……咦!”不等钱志尹将话说完,便被钱月禅冷声打断,但钱月禅将话说到一半时,猛的转身,看向站在一边的五步外的喻清妍。并且右袖一挥,无形剑气迸发,将某种无色无味的气体瞬间绞灭一空。   紧接着,钱月禅脚下轻点,人已经如风一般飘出五步,来到喻清妍面前,一指点在后者眉心部位。   喻清妍身体一颤,便一动不动,一脸可惜,眸中满是赴死决然之色。   “刚听他们父子说你的医术高超,我刚看过弘俶小子必死的伤,能够让弘俶多活三天,你的确是医术不俗。但没想到你这小丫头更是用毒的高手。只是……看了刚才你的出手,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人。”钱月禅看着喻清妍,脸上有意外,有冰寒入骨的杀意,也有一丝莫名回忆神情。   “你师父是不是叫郭保坤?”钱月禅冷冷的将钱志尹呵斥退后,盯着喻清妍说道。   郭保坤是鬼医的真名,在这个世上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超过三人,甚至就连叶尘都不知道鬼医的真名。但喻清妍知道,在鬼医收喻清妍为唯一的弟子时,便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喻清妍。   所以,喻清妍听到钱月禅一语道破自己的师承时,心中很是意外,但她此时的心思全部在叶尘的安危上,惊疑之后,便冷冷地说道:“是有怎么样,你若是敢杀了叶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而你若是杀了我,我师父就会来到吴越国给我报仇,或许我师父杀不了你,但他可以毒死整个杭州城的人。相信我,我师父为了我一定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既然知道我师父,就应该知道我师父拥有这样的能力。”   钱月禅看着喻清妍没有说话,但旁边钱志尹和钱弘俶、王后苏曼曼却是被喻清妍的话语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一名背剑的女子走了进来,跪在钱月禅面前,恭敬地说道:“主人!刚才有一名太监突然来到奴婢面前,说是叶尘去了如意山。”   喻清妍、钱志尹和钱弘俶脸色一变,钱月禅眼睛一亮,说道:“我知道了。那太监呢?”   背剑女子说道:“奴婢该死,阻拦不及,那太监已经服毒自杀了。”   钱月禅眸中寒光闪烁,转身对钱志尹和钱弘俶说道:“你们父子都是白痴不成,昨晚上便被贴身太监刺杀,如今都快要死了,竟然还不将这宫里面的太监全杀了,难道还想着再被刺杀,真让我们钱家王室一脉绝后不成。”   做事向来沉稳,气度也极为不凡的钱弘俶,此时脸色有些难看和心虚,说道:“姑奶奶!我已经排查过了,杀了二十多名……”   说到这里,钱弘俶说不下去了,因为刚才那名给钱月禅送来消息的太监明显是弥勒教的人。这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有将弥勒教的人清徐干净。   钱月禅不再理会钱志尹和钱弘俶,转身对背剑女子说道:“你们十二个剑侍都留下,六个保护好国主和世子,另外六个将这宫里面所有的太监都杀了。”   话音一落,他不再理会任何人,一把抓着喻清妍,身形闪烁间,很快便离开了王宫。   ……   ……   杭园中。   就在钱月禅抓着喻清妍离开王宫,离开杭州城的同时。黑月、冯志远和张大为带着剩余的一百多名华夏卫和近一百黑骑兵在高成祥的配合下,也离开了杭州城,向如意山行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高成祥得到冯志远派人送过去的一个情报,亲自带着三百弓箭手和五百精锐步兵围住了南城一座院子。但可惜等他们到的时候,那个院子里面的六名一流高杀已经人去楼空。   ……   ……   这个季节的江南天气多变,早上下着细雨,中午的时候天气睛了一会,如今在如意山,鬼竹林后面的剑谷之中。当叶尘将蛊虫刚刚打入魏府管家魏佳体内,将其控制住的时候,天上又开始落起雨来。   一名穿着麻衣,戴着笠帽的剑客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并且挡住了他回鬼竹林的去路。 第376章 剑意牢笼   这名剑客的气息和昨晚上在吴越国王宫宴会上被连继城他们所杀死的六名剑客几乎一模一样。   叶尘知道,这些有着一流实力的剑客都是那位女剑皇的剑奴。   这名剑奴一开口便满是惊疑之意。抬头看对着天空里的雨滴叹息道:“远远的我已经听见了,你就是叶尘。天意自有遭逢,主人带着十二名剑侍下山去找你。没有想到,你却来到了如意山,并且还能闯过鬼竹林进入我们剑谷。这么多年,你是第二个单凭自己通过鬼竹林的人。”   叶尘很想问第一个人是谁,但感受到另外五道剑意正在快速接近,知道这个时候可不是好奇的时候。   他也想就此带着魏佳钻进鬼竹林中,但知道这六位剑客对鬼竹林肯定比他要熟悉得多,进入鬼竹林恐怕对自己更加不利。   他平静地看着那名剑奴轻声说道:“你们……为何找我?”   不等这名剑奴回答他,穿着同等式样麻衣,戴着极为相似的古旧笠帽的另外五名剑奴,从各个方向疾驰而来。隐隐地将叶尘围在了正中。   叶尘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缓缓地提运着体内浑厚的真气,冷漠地看着最先前的那名剑奴,淡淡地说道:“我是应你们主人所邀,来剑谷坐客的,否则我怎么能够闯得过这鬼竹林,不信,你们可以问魏佳。”   魏佳适时说道:“叶侯的确是主人邀请而来。此事你们不知道,我是知道的。”   六名剑奴互视一眼,看着魏佳一脸疑惑,有些迟疑起来。   叶尘又说道:“既然剑谷主人不在,我还是退出去,在鬼竹林外面等候吧!”   不料,最开始来的那名剑奴低首行礼,很客气地说道:“叶侯说笑了,既然进了谷中,就不要走了,在谷中等候我们主人来了再说。否则主人来了怪罪我们慢待了客人就不好了。”   叶尘微微低头,眉头蹙了起来,他知道之前自己与魏佳的击战,时间虽然有些短,但还是落在了这名剑奴的眼中。不过,他也没有想过就此能够说服这些剑奴。他现在说的这些话本来就只是在拖延时间,好让他趁机做一些事情,比如恢复体力和丹田真气,还比如悄悄打开某个小瓷瓶。   就在这个时候,六名剑奴以叶尘所不知道的方式好像已经达成了共识,同时取下笠帽,手放在了腰上的剑柄之上。   叶尘这时才发现,剑奴们竟然都没有穿鞋,粗糙的双足在雨水里泡的有些发白,他们齐齐站在湿漉漉的地上,看上去就像是青蛙一样可笑,然而他们身上所释放出来的强大锋利气息和说出来地话并不可笑。   这股强大的锋利的气息是一股剑意,是这六名剑奴各自的剑意气息和谐统一后的剑意,如剑一般锋利,且很强大,让叶尘面色越来越凝重。   “还请叶侯留下,等主人回来。”   叶尘地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若我不愿呢?”叶尘的右手同样持着剑柄,冷冷的看着六名剑奴,轻声说道。那把八石强弓已经被他重新放在了背上。   场间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只有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剑奴们的头上,打湿了他们的衣服。   那名剑奴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我等只好冒犯了。”   魏佳受了伤,叶尘留下他还有大用,所以让他离开自己,走出了六名剑奴的包围圈,六名剑奴没有阻拦。   叶尘微微转了转身子,感觉到四周的凝重却又锋利的剑意就像活物一般。随之偏转,十分顺滑流畅,没有一丝凝滞。也没有露出一丝可以利用的漏洞。他的眉头微微一挑,着实没有想到,这些剑奴们联起手来,竟真的可以将个体地实势之境融合起来。形成这样强大的实力。   在最开始,叶尘若想摆脱这些剑奴的围困,应该是在第一时间内就做出反应,然而他却已经错过了那个机会,陷入了重围之中。这也许是他低估了剑奴们的力量,但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和这些剑奴们交手过程中,了解一些他极想了解的事情。比如那位女剑皇的剑道实力和其剑法特点。   雨中六名剑奴站得笔直,都手持剑柄,做好了拔剑的准备,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动作。剑没有拔出,但六人剑上的剑意已经形成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让叶尘能够感觉到的剑意牢笼。   这个剑意牢笼将叶尘围在正中。六名剑此时面色木然坚毅,显然已经不会被任何言语所打动。   叶尘知道,若非是之前魏佳替自己说了谎,让这些剑奴心中疑惑,不能确定一些事情,否则这个时候这六名剑奴多半已经全力动手。   但此时,叶尘的心依然不禁有些渐渐沉了下去,看来这些古怪的剑奴们长年苦修,剑意融合相通之术已经到了某种强悍的境界,而更令他寒冷的,是他从这六名剑奴身上看出了那位剑皇的恐怖。   叶尘孤独地站在雨里,雨水虽然微细,但依然渐渐打湿了他的衣裳。这六名剑奴地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他留下,等他们的主人回来。所以,貌似只要叶尘不动手,不离开,他们好像就不会动手。   叶尘本就在拖延时间,自然不会动手,而且魏佳已经钻进了鬼竹林中消失不见。   ……   ……   去年叶尘流落在扬州,个人实力不高时,为了保命,鬼医给了他一个小瓷瓶,打开瓷瓶放出来的无色无味气体,可以让吸入这种气体的人全身发软,调动不了丝毫真气。后来叶尘在扬州赌场中,就用这个小瓷瓶,在白沧海和玉道香的帮助下杀了当时对他一直阴魂不散的司洛意,并且第一次伤了上官冰云。   当时那小瓷瓶里面的气体已经用完了。此次南下吴越国,叶尘深知必定会引来弥勒教对自己的全力扑杀,所以耗费了不少财力找来制作这种气体的材料,又让鬼医给他炼制调配出了一瓶这种气体。他本来是想在对付楼炎明或者女剑皇钱月禅时再用的,但看到这六名剑奴之后,他有了更好的想法。所以才故意拖时间,且暗中打开了小瓷瓶。   不过,在那无色无味的气体药性发作之前,试试六名剑奴的手段,以好在最后大战中能够很好的互相配合,这还是很必要的。   “好的,我会在这里安静的等着剑谷主人的到来。”这样说着,叶尘的手松开了剑柄,六名剑奴见此,剑意气息骤然减弱,就在这一刹那间刚才圆润的剑意牢笼甚至出现了一丝空隙或者说破绽。   六名剑奴突然看见被围在正中的叶尘猛得一蹬地面,在地面崩裂出一个土坑同时,轰的一声,犹如炮弹一般向包围圈外射去!   毫无先兆,叶尘的身体就这样射了出去,他学自陈景元留下身法秘籍已经接近大成,再加上他强悍的身体和浑厚的真气爆涌向双脚,瞬间作用在地面上所产生的反作用力,让他在瞬间在空中的速度奇快无比,就在雨里穿行着,仿佛一支弩箭,在风雨里激射而去。   然而,他的身体只向剑谷深处掠出去了五丈远的距离,便感觉到了一堵浑厚无比的剑意迎面扑来。   叶尘动身地那一刹那,六名剑奴也同时动了,因为叶尘动作太快,移动速度太快,他们来不及拔剑,但他们却有自己的方法,让叶尘从包围圈中逃不出去。   一名剑奴空着的一只手搭着另一名剑奴的臂膀,闷声一哼,将身旁的伙伴甩了出去,连续六个动作,十分顺滑地施展了出去,似乎他们的心意早已相通,这些动作没有丝毫凝滞不顺的情况。   这些剑奴们地剑阵是一个不规则地圆,此时相搭一送,六个人被快速地掷向了叶尘激射而去的方向,在空中他们地手甚至也没有脱开,最主要的是速度竟然不比叶尘慢,并且他们的气息始终融合在一起,依然是一个整体,在飘着细雨的空中翻转了起来,凌空而起,凭着波浪一般的气场传递,在叶尘刚刚落地同时,他们紧接着便落地,生生重新将叶尘套在了圆中。   一个圆在空中翻转过来,再落到地上,仍然是一个圆,叶尘依然还在圆中间,电光火石之后,雨依旧是这样的下着,场间的局势似乎依然没有丝毫变化。除了众人都向剑谷的方向移挪了约七丈的距离。   然后,剑奴们没有再给叶尘任何抢先发难的机会,齐齐的拔剑声响起,六柄挟着犀利剑意的长剑,便向着叶尘的身体刺了过去!   只是剑刚一刺出,这六名剑奴便是脸色大变,本来奇快无比的剑竟然瞬间变得软弱无力起来。然后他们便跌到在地。   叶尘一拍腰上的有些妖异的黑葫芦,六只蚊子大小的黑影便从中飞快爬出,很快便从六剑奴的耳鼻中钻了进去。   ……   …… 第377章 假戏真做   如意山,鬼竹林外。   随着时间的推移,连继城和胡三光等人心中对总司使大人渐渐担忧起来,神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就在这时,突然,山脚下一支响箭激射至高空中,奇特且刺耳的声音传出很远,方圆十里之内都能够听得到。正是华夏卫府情报司用来快速传递一些特殊情报的方法。   响箭声音传来,胡三光便是脸色一变,沉声说道:“那位钱家女剑皇已经向如意山赶来。连副使!我们不能在这里等下去了,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连继城眸中杀机如潮,说道:“我们七个人即使面对楼炎明也有一战之力。这位女剑皇既然是想杀总司使大人,不如我们在这里,先将她杀了。”   此话一出,除了胡三光略有犹豫之外,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无不杀意十足,跃跃欲试。   白小猫等人是刺杀司的金牌杀手,连继城是刺杀司副使,胡三光即使有不同的意见,但这六名金牌杀手也不会听胡三光的话。   所以,当下在连继城带领下,七人开始寻找最佳刺杀的藏身之地,很快便做好了伏击的准备。   胡三光虽然知道,总司使大人的意愿恐怕不是要杀这位钱家的女剑皇,他隐隐猜测总司使大人是要让魏府的那位管家给钱家的女剑皇说出真相,然后与女剑皇联手表演一场戏,引诱藏在暗中楼炎明出手,然后趁机除去楼炎明。   但是,此时因为总司使大人身上的绳子被人砍断,他也不知道总司使大人是否顺利的闯过鬼竹林,找到魏府管家,且是否将其收服。所以,他也拿不出理由说服连继城等刺杀司一行现在的举动。   就在胡三光也准备找一地方藏身时,魏府管家魏佳从鬼竹林里面突然钻了出来,不光是胡三光,刚刚隐藏起来的连继城等七人也在第一时间看见了魏佳。八人一惊之后,便要动手,但只见魏佳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腰牌,冲着胡三光正面举着。   “大人让我出来给你们带路,快点跟着我进鬼竹林。”魏佳面无表情地说道。   胡三光右手持刀,双脚一前一后,上身前倾,一边做好随时全力出手准备,一边死死盯着魏佳手中的腰牌,在确认是总司使大人的腰牌之后,他沉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大人派出来的而不是夺了大人的腰牌来骗我们进鬼竹林。”   魏佳说道:“你可以给我下毒以控制我。”   胡三光见魏佳这样说,已经信了几分,但还是拿出一枚毒丸扔给魏佳,魏佳毫不犹豫便吃了下去。   胡三光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一脸欣喜的寒声说道:“半个时辰之内,你若是不能带我们穿过鬼竹林,你便会毒发而死。”   魏佳毫不在意,说道:“用不了半个时辰,最多一炷香就够了。”   不等胡三光发话,目睹刚才一幕的连继城等七人,已经从藏身之地闪了出来。   魏佳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有绳子吧!待会我走在前面,用绳子绑着我的腰,你们在后面紧紧一一挨着抓着绳子,千万不可松手,否则便会迷失在鬼竹林中。”   八人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当即开始行动起来。   ……   ……   钱月禅虽然实力高深,心智也不凡。但因为出身吴越国王室,后来又从一位异人手中学得一身剑道神通,一生之中都是高高在上,养成了她从骨子里面漠视人命的性格,同时也造就了她不通实务,更不熟悉底层百姓中形形色色的角色特点的一面。   所以,如意山下,装扮成游人、小贩、砍柴农夫等角色的华夏卫府探子,钱月禅并没有察觉。并且因为她此次带着喻清妍,反而自己暴露了行迹。被这些探子提前轻易发现。   ……   ……   钱月禅一手抓着喻清妍上了如意山,来到半山腰鬼竹林前,毫不犹豫的便钻了进去。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钱月禅抓着喻清妍从鬼竹林钻出,来到了剑谷中。   藏身在剑谷小湖边一间竹屋中的叶尘,透过窗户缝隙远远看见钱月禅竟然挟持了喻清妍,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心中将吴越王钱弘俶和世子钱志尹骂得狗屁不是,他将喻清妍将给这一对父子,救钱弘俶的性命,不想最后竟然落在了钱月禅的手中。不管是什么原因,叶尘都打算事后就这件事找吴越国主父子算账,且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   首先映入钱月禅眼帘的,是被六名剑奴用剑逼住的魏佳。   进了剑谷之后,钱月禅便松开了喻清妍的胳膊,将其丢到了一边,既然进了剑谷,钱月禅一点都不担心喻清妍会逃走,更何况她并没有解开喻清妍身上的小禁制。   ……   ……   钱月禅看着六名剑客和魏佳,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有外人来到谷中?”   六名剑奴早已控制着魏佳一起跪下向钱月禅行礼,其中一名剑奴说道:“主人!您离开之后,魏佳便偷偷摸摸的想将人偷偷带进来,还好被我们及时发现。”   钱月禅眸中寒光大作,看着魏佳,说道:“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想带进来的人是谁?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随着她的话语,一股莫名的森寒剑意已经笼罩其周围三应之内,魏佳顿时痛哭流泪地说道:“夫人,小人真的不想听弥勒教的话去害我们老爷的,只是弥勒教的教主抓了小人的家人,小人若是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他们会杀小人的全家。”   钱月禅闻言,尖声道:“你说什么?是你害死信儿。”   话语间,钱月禅一步跨出,来到魏佳面前,一把将后者脖子掐住,寒声说道:“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不见钱月禅有什么动作,魏佳右手两个指头已经齐齐断裂,断口极为平整。   ……   ……   半晌之后,钱月禅知道了有关她儿子魏信是如何死的“真相”。当然,经过叶尘叮嘱过的魏佳所说“真相”自然已经不是原本的真相。比如在魏佳话中魏信是被弥勒教的人杀死的,然后又让自己来到如意山嫁祸给叶尘派去的人。   爆怒中的钱月禅素手挥动中,也没见他出剑,魏佳却已经变成了数十截。一只黑兵蚁蛊突然从魏佳一块血肉中钻出,钱月禅疯狂的眼眸中精光一闪,一道剑光闪过,那只黑兵蚁蛊便已经被切成两半。   钱月禅低下身仔细的看过黑兵蚁蛊之后,脸色微变,失声说道:“这是蛊虫。难道楼炎明是用蛊虫控制他的。不对!楼炎明是精神催眠术。用蛊虫控制人的是太一道陈景元那妖道,可是那妖道已经被叶尘所杀。难道……是叶尘!”   藏身在一座竹屋中的叶尘暗叹一声倒霉,他没想到这钱月禅如此冲动,当场便将魏佳给杀了。以致于损失了一只黑兵蚁蛊不说,还让钱月禅看见黑兵蚁蛊,从而猜出了魏佳是自己所控制。   这个时候,叶尘已经不得不主动现身了。   “前辈英明,魏佳体内的蛊虫的确是晚辈所放,为的就是让他给前辈说出实话,以免前辈被楼炎明所利用,对晚辈出手。从而被隐在暗听楼炎明得享渔翁之利。”叶尘从距离钱月禅三十多步外的剑谷小湖边上一座竹屋中走出,仔细看过喻清妍,发现后者没有受任何伤,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向钱月禅行了一晚辈之礼,大声说道。   钱月禅神色一凝,深深的看着叶尘说道:“你就是叶尘。”   叶尘说道:“晚辈正是叶尘。”   钱月禅死死的盯着叶尘,眸中杀机毫不掩饰,寒声说道:“我怎么知道那魏佳所言是不是受你指示?”   叶尘说道:“前辈可以试想一下,若非是为了找到魏佳,让其给前辈将此事说清楚,晚辈又怎么会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来到前辈的剑谷。”   钱月禅冷哼道:“或许是你被弥勒教所诱骗,派人杀了我儿子。”   叶尘心中一凛,想起一句老话——老而不死是为妖。这钱月禅年龄过过百岁,心智或许没有近妖,但也足以让其将许多事情看得通透。   但叶尘绝对不能承认这一点,所以叶尘面不改色,继续说道:“前辈,要想证明晚辈所言是否真实,其实也很简单。”   钱月禅说道:“叶尘!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赶紧说出证明你清白的方法,否则我一定要将你切成碎片。”   叶尘面色始终不变,说道:“晚辈可以断定,楼炎明就在这如意山上,隐藏在暗中等着前辈和晚辈拼杀之后,随时做那渔翁得利之事。所以,晚辈请前辈和晚辈演一出戏,引诱楼炎明出来,然后我们联手将他杀了。好为国主和魏大人报仇。”   钱月禅似笑非笑看着叶尘,眸中杀机和战意毫不掩饰,傲然地说道:“听说你杀了陈景元,所以,我很愿意和你演这一场戏,不过却是假戏真做,你若是在楼炎明出现之前而不死,我们便立刻联手杀楼炎明,否则你自己在这之前就被我杀了,可不要怪我。”   ……   …… 第378章 决战剑皇(上)   不知不觉,天又晴了,太阳出来了,微风止了,地上几个水潭和剑谷中心的小湖反射着天空中的清光,与天上灿烂的阳光交相辉映之下,将剑谷映照的格外明亮。   叶尘从钱月禅眼神中看出,这一战是避免不了,并且他隐隐觉得即使自己没有派人杀魏信,即使魏信还活着,自己也没有任何招惹钱月禅的行为,钱月禅都会逼着自己与其一战,并且不是简单的切磋,而是生死拼杀。   或许钱月禅本来就是一个疯女人。   叶尘右手捏在了鱼肠剑的剑柄上,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钱月禅杀死,因为剑谷中除了钱月禅,剩下的人,不管明里的,还是暗中的,都是自己的人。   ……   ……   钱月禅此时睁着双眼,瞳子清亮无比,刚才的疯狂之意在刹那间竟然消失无踪,变得异常的平静,且又异样的冷漠,好似再没有一丝凡人应有的情绪。   叶尘抬起右臂,连同剑鞘举了起来,由肩头至肘至腕,再至他右手平稳握着的剑柄,以至那一丝不颤,稳定地令人可怕的剑尖,直直对着钱月禅的面门。   剑仍在鞘中,却开始发出轻吟之声,吟吟嗡嗡,浑厚的真气沿着叶尘的虎口递入剑身之中,直似欲将这把剑变活过来,一抹肉眼难见的能量和剑意,开始在鞘缝里开始弥漫。   吟吟吟吟……鱼肠剑的剑身在鞘中拼命挣扎着,想要破鞘而出,却不得其路,其困苦痛厄,令人闻之心悸!   既然大战难免,叶尘也想全力挑战一下这位剑皇的绝技,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的剑道水平到了一个瓶颈,他需要一个契机,让自己剑道水平再次突破。   叶尘不知向鱼肠剑中灌注了多少真气,竟然构织了如此一幕震撼的场景。但钱月禅的双瞳只是微微一亮,神色中依然充满不屑,甚至心中疑惑叶尘的实力虽然很不错,可是怎么能够杀得了陈景元,又让楼炎明几乎束手无策,动用各种手段至今都没有将其杀死。   所以,钱月禅只是挥手让六名剑奴将喻清妍带到一边。自己依然站着一动不动。叶尘至今也没看出钱月禅的剑在何处。   秋雨过后,高山之后本应是很寒凉,但此时一滴汗珠从叶尘的眉梢处滴落,他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尽是一片凝重坚毅之色。他蓄势已久,然而钱月禅并未动手,可他不可能永远地等下去。他手中握着的那把鱼肠剑,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向后退了一步,重重地踩在了在身后竹屋门槛之上,而他右手以燎天之式刺出地一剑,也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手中剑鞘缝隙里的剑意忽然敛没,剑谷之中变得没有半点声音。而那柄剑鞘却再也禁受不住鞘内那柄鱼肠剑的剑意。挣扎着,冲突着,无声而诡异地,像一枝箭一样,刺向了钱月禅的面目!   叶尘出的第一剑,是剑鞘!   这是叶尘自剑法大成之后,第一次全力以剑法出手。   到了如今的地位,拥有一批强悍的属下,自己又拥有高深的实力,若非是独自面对天下间那两三人,如此倾尽全力出剑的机会已经很少很少。   剑鞘上附着他浑厚至极的真气,一瞬间弹射了出去。极快的速度让剑鞘像叶尘的箭一样,轻易地撕裂了空气,仿佛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只一个瞬间,一个眨眼。便来到了钱月禅的双眼之前。   然而这时候,钱月禅双眼之前的半空中多了两根手指头,两根并指为剑的手指。手指保养的极好,看起来犹如十七八岁少女的手指,白嫩之极,干净无比。   剑指抵住了鱼肠剑的剑鞘,就像在浮光里抵住了萤火虫,在万千雪花中碰上那粒灰尘。这两根手指太快,太锋利、太坚硬,快到可以捉影刺尘,锋利到可以破铁穿石,坚硬到可以摧毁一切。   剑谷之中的平静之势顿破,剑鞘青吟嗡鸣之声再作,然而却戛然而止。   叶尘蓄势甚久的剑鞘,就像一条飞蛇被人生生地用剑抵住了七寸,止住了呼吸,颓然无力地耷拉着头颅,奄奄一息地掉在了地上。   叶尘感知极为敏锐,在那刹那间感知到了钱月禅手指上的那道锋利的剑气。这让他心中极为惊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竟然可以以手指迸发出剑气。   剑道修炼到极高境界,可以宝剑迸发出或强或弱的剑气,这一点,上一代剑主白辰傲和如今的白沧海都能做到,叶尘如今也能够做到。但他们都必须依托在手中剑上。可是,钱月禅竟然用手指都可以做到这一点。不愧是能够伤到楼炎明的绝世高手,这个剑皇之称也的确是名副其实。   钱月禅神色依然异常平静,眸中不屑和疑惑还是没有消失。他承认以叶尘这个年龄拥有这样的实力在当世已经极为少见,即使是她在叶尘这个年龄也没有叶尘这样的水平。但这依然杀不死陈景元。   二人周围二十丈之内空无一人,钱月禅冷漠地看着叶尘,被她击落的那个质地极为坚硬结实的剑鞘在砸在地上的同时,就化成粉成末成空无,洒满了一地。   叶尘用全身功力激出那柄剑鞘之后,轰的一声巨响,他的身体已经弹射而起,以人剑合一之术,向钱月禅激射而来。   他地身体就像一根弩箭一样,身体是箭杆,鱼肠剑是箭头。以一种寻常人类绝对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倏乎间从竹屋地门口飘出去了十五丈的距离。   便在此时,天上太阳又被堵在厚厚的乌黑云层之后,天又开始下起雨来。   在激射而去的过程中,叶尘已经止住了呼吸,将剑意和真气收敛压缩到了极致,比起剑鞘,这才是他的全力出手。甚至表现了一个一往无前、绝命扑杀的姿态。既然已经动手,面对传说中的剑皇,叶尘就再没有保留实力的道理。即使他真正强大的手段一直都不是他的剑法。   瞬息间,叶尘已经飘到了钱月禅的身前,右臂衣衫呼呼作响,衫下的每一丝肌肉都猛烈地爆发出了最惊人的能量,这些力量连同全身的真气全部化成了强大的剑意,由鱼肠剑上迸发而出,刺向钱月禅咽喉。   指头大般的雨滴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骤然间一道剑光照亮了略显晦暗的天地,空中出现了一道捉摸不定,异常诡异的痕迹,这一道痕迹里,便是一道令人心悸的剑光。   而与叶尘手中剑里蕴藏的剑意不同,这一道剑光剑势尽情而去,却是与天地风雨混在一处,羚羊挂角,妙不可言,不知落处。   钱月禅于电光火石间出剑收剑,刺出了一剑!   一道剑意遁天地而至,刺入天地间飘洒的一滴雨,然后,刺在了叶尘手中鱼肠剑尖。   叶尘感觉自己人剑合一全力一击犹如撞在了一座大山之上。全身如遭重击,向后跌飞而去。   钱月禅在这细雨之中,极其潇洒随意刺出一剑,轻描淡写,却又妙到毫巅一剑。   叶尘全力出手一剑。已经是他剑道造诣水平的极致,即使是白沧海面对这一剑,也需要全力出手才能抵挡。然而这样精妙强大的一剑,不但没有对钱月禅造成任何的伤害,甚至对方一步都未曾退,就轻易将叶尘击退。   曾经能够击伤楼炎明的剑皇剑道境界,确实不是一般世人所能触摸地层级,叶尘全力一剑,钱月禅竟这样轻轻松松地便化解了。   叶尘翻了个跟头,手中鱼肠剑的剑尖在不停吟嗡颤抖,似乎是感觉到了一种挫败,直欲低首认命,却又不甘。   但是,叶尘的脸上没有丝毫失望的表情,依旧一脸平静,而那漆黑深邃的双眼越来越亮,战意也越来越强。正如前面所说,他最强大的手段从来就不是他的剑法,而是他背上的八石强弓射出的钢箭。他一开始只用剑,只是想通过钱月禅这个剑皇让自己的剑道水平有所突破。   所以,叶尘此时依然在用剑,而非是弓箭。   叶尘战意滔天,右肩的衣裳忽破,一连串噼啪响声骤响,体内真元爆涌而出抵腕门,再送剑柄。   叶尘就这样冲到钱月禅面前,将手中的剑以他平时练剑时刺过数万乃至十数万次那样,刺了出去。   很平凡的一剑,但却是叶尘风雨无阻苦练剑法的精髓。   剑谷中秋风秋雨大作,鱼肠剑亦如秋雨一样,寒冷刺骨,绝决至极,未留任何退路,任何回转之机,一往无前且又毫无烟火之气地刺了过去!   钱月禅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说道:“这一剑还不错。”   话语间,一道剑光再次出现,这一次不是和鱼肠剑剑尖对碰,而是诡异的刺在了叶尘的剑身三分之二位置。   令人闻之心悸地碰撞之声响起,只响了一瞬,但落在叶尘地耳中却像是响了无数年,十分漫长,最终停止。 第379章 决战剑皇(下)   这让叶尘脸色大变,因为一道剑意顺着鱼肠剑打在他的右手之中。一道伤痕顿时出现,鲜血流淌不止。   这次叶尘终于看清了钱月禅是怎么出剑的,剑光是从钱月禅袖子中出现的,剑是藏在袖中。   叶尘的鱼肠剑禁不住向右摆动,右手颤抖之中,大喝一声,左手握拳,向钱月禅肚子直捣而去。   钱月禅如白玉一般的左手很自然的迎了上去。但既不是拳,也不是掌,依然是剑指。   两根保养的极好,如白玉芽一般的手指,稳定而锋利的刺在了叶尘的拳头之上。   嗤!咔嚓!两声同时响起,叶尘只感觉一股剧痛从左手中传来,他的拳头之上多了一个手指大小的窟窿。但钱月禅首次脸色一变,她左手中指瞬间红肿,剧痛不下于此时的叶尘,因为她剑意包裹缠绕之下的中指竟然骨折了。并且一股大力从叶尘拳头之上传来,她身体一震,禁不住向后退出两步。一脸惊疑的看着叶尘,冷冷的看着退到四步外的叶尘说道:“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拥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不说,你的肉身竟然这般强大,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但这些依然不足以杀死陈景元。”   叶尘没有说话,而是趁着钱月禅说话之际,又向后退出了五步,并将背上的八石宝弓拿了下来,且特制三菱钢箭已经上弦。   叶尘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看似步步清晰,速度好似很慢,但实际上已经达到了人类弯弓搭箭这个动作的极致速度,钱月禅看在眼中,再一看叶尘手中明显不同于寻常硬弓的宝弓,不由得心中一凛。   叶尘心中通透无比,想要将隐藏在暗中楼炎明引出来,不将他表面上最大的杀手锏施展而出,以楼炎明的狡猾,又怎么可有会上当。同样的,不将自己真正能够威胁到这些老怪物的手段拿出来,眼前这名有些疯痴意味的女剑皇又怎么可能罢休。   钱月禅自剑法通玄以来,从未败过,除了那位给她传授剑法,已经死去的师父之外,她早已认为自己天下无敌。即使是楼炎明、陈景元、张无梦和那位玉老魔在她看来,都只是能够作为她的对手,但绝对击败不了她,最多也只是平手而已。所以,面对叶尘的箭,她虽然心中警惕,但她的骄傲绝对不允许她以正常对付远程攻击时该有地应对去做。她既没有抢先出手拉近距离,也没有拉开距离寻找掩护。她就这样战意更浓的看着叶尘。   既然有要想在十步之内距离正面迎接他的箭,叶尘自然不会客气。   半年前,在西北秦岭深山中,叶尘为救玉道香和玉老魔,在高山之巅古老道观之前,抓住时机,以手中之箭生生逼退楼炎明和玉枫,才得以跳下悬崖,在峭壁石洞之中找到玉道香和玉老魔。   在南汉皇城之前,叶尘也是先以重狙击枪重创陈景元,然后一连射出数箭杀死了陈景元,从而震惊天下。   所以,若不算叶尘从后世带来的那把重狙击枪,他最强大的手段一直是他的箭。当然,叶尘如今的箭已经不简单是以大力和宝弓射出去,射得很精准、很快速、很大力那般简单。他的箭已经和这个时代的刀法、剑法、枪法、棍法等兵器一样,形成了自己的箭法。甚至和剑法中有剑意一样,他的箭上也有自己独特的箭意。因为他特制的箭里面灌注了他的真气和意志。   所以,叶尘的箭早已经超脱了以往寻常之箭。   嗡的一声,叶尘松弦,箭射了出去。   声音刚响,箭已经跨越七步距离时空,犹如瞬移一般到了钱月禅眼前,射向她的咽喉。   钱月禅脸色微变,她却是没有想到叶尘的箭会如此之快,如引诡异,一声尖啸,袖中剑光再起,精准的劈在叶尘的箭尖之上。   右手轻颤,钢箭被劈飞,钱月禅若有所感,脸色又是一凝,因为几乎首尾相连,又是一箭射来。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箭速,也就是钱月禅能够捕捉到轨迹,且剑速能够跟得上箭速。   叮叮叮声一连响了七次,中间几乎没有空隙,钱月禅再也不能保持她的骄傲,脸色发白,右手颤抖中,在又一次将叶尘又一箭劈飞的同时,又是一声尖啸,整个人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空着的左手两根手指并指隔着八步的距离,向着叶尘的面门点去!   一声尖厉的声音从钱月禅的指尖响起,就像是一个魔鬼要撕破外面人体的伪装,从那身皮肉的衣服里钻出来,又像是竹箫管内的音符,因为太久没有人按捺,再也耐不住寂寞,想要钻出那些孔洞,作为空中的几缕清音。   神奇恐怖一幕发生了,一道清冽至剑,凌厉至极,杀伐之意大作的剑气,从钱月禅指尖喷吐而出,瞬间超越了二人间的空间,刺向了叶尘的咽喉!   和无数修炼内力的人一样,叶尘早已尝试过无数次,真气送出体外便会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就此事他与白沧海、玉道香、李君浩等人也探讨过。所有人都告诉他,从未见过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即使是玉老魔、陈景元这样的绝世高手都不行。   然而,钱月禅竟然做到了。   面对比他的箭还要快的剑气之下,叶尘根本来不及抽剑抵挡,又舍不得以自己手中宝弓去挡,所以脸色大变中,身体急闪,可是依然没有躲闪而开,在这记凌厉而至的剑气之前,他只来得及移动了两寸身子,让开了要害位置。   无形地剑气撕裂开了叶尘右胸口上的肌肤,鲜血渗了出来,叶尘感觉到自己骨头断了数根,胸口已经血肉模糊。   这个过程中,他手中的箭自然没法射出去。   趁着这个时机,钱月禅身形陡然飘起。速度快如疾风一般,瞬间向后移动了五丈之多。   她的身形刚刚飘至半空,叶尘忍着伤痛又射出了下一箭,不过在最后关头,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他将手中的箭换了,因为他听到了一丝正常人,甚至如钱月禅这样的高手都绝对听不到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钱月禅背后鬼竹林中一道很壮很高的身影像一阵风一般呼啸而作,直扑钱月禅的后背,平常无奇,简简单单地一掌拍了过去,直接轰向钱月禅的后背正中!   钱月禅知道来的人是谁,所以她脸色大变,因为此时她身前有叶尘射来的箭,身后又面临着楼炎明的全力一击。楼炎明的这个时机把握之精准,让所有人都会感到惊叹。他的一掌和叶尘的一箭几乎就没有丝毫时间差,必将同时会到达钱月禅的身上。   钱月禅突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答应叶尘演一场戏,并且还与其全力拼杀。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发现叶尘此次射来的箭和刚才的不同,速度依然快捷如电,但箭已经不是钢箭,而是寻常一枚竹杆铁头箭,上面更没有真气。   这个发现,让钱月禅瞬间知道如何做了。后背依然冲着楼炎明,但她的右手中的剑陡然向后挥去。胸口任由叶尘的箭射在了上面。   楼炎明脸色微变,他却是没有想到钱月禅会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决绝的选择,难道她不知道叶尘的箭可以要她的命,而自己一掌最多只是让其重伤的吗?   这样想着,楼炎明右掌依然毫不停顿的继续向钱月禅后背拍去,但空着的左手一挥,宽大的袖子轻拂钱月禅后刺而来的剑。   轰的一声闷响,夹杂着楼炎明的一声痛哼。   楼炎明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轰了出去,钱月禅整个人被击成了在天空中落下的一滴雨水,飘飘袅袅,凄凄惨惨,浑不着力,在空中变幻了无数身形,倒翻了七八个跟斗,掠过了十数丈的距离,最终十分惨烈地砸在了一间竹屋上,噗嗤一声,喷出一口血,脸色瞬间惨白。   但楼炎明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血水从他左手袖中不断流淌,地面上有两根断指是属于他的左手。   然而,楼炎明根本来不及止血,因为一根钢箭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六名剑奴组成剑阵联手一击,从后面向他刺来。   楼炎明没有理会身后的剑阵,翻手间,右手中出现一个铜钵,随手凹面向外竖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一声惨叫从楼炎明身后传来,六名剑奴的剑阵全力一击未能打到楼炎明身上,而且还被杀死一人。   就在六名剑奴动的刹那间,鬼竹林中又悄无声息的激射出六道身影,向六名剑奴偷袭而去。正是弥勒教四大金刚之一卢绛和五大护法。   六名剑奴虽然反应不慢,但还是死了一人,剩下的五名剑奴当即与卢绛和五大护法拼杀起来。   锵的一声,钢箭落地,楼炎明身体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楼炎明显然对钱月禅比对叶尘还要忌惮的多,也更了解叶尘的箭无法捕捉高速移动物体的弊端,所以在铜钵挡住叶尘一箭的刹那间,一步退后脚下还没有踩实,身形已经犹如鬼魅一般飘起,让叶尘无法瞄准的同时,也向钱月缠砸踏的竹屋飘去。 第380章 惨烈   钱月禅剑法已经通玄,内力也深不可测,但她之前和叶尘拼了一场,使叶尘受伤的同时,自身也损耗极大,最主要的是刚才被楼炎明全力一掌伤得极重。此时一身实力不足平时三成,在楼炎明看来正是将其一举击杀的最好时机。   没有人知道,弥勒教此次动用了他们潜伏在吴越国内几乎所有人手和势力,表面目的是破坏吴越国和宋国之间的关系,但实际上只为杀两个人——叶尘和钱月禅。甚至在楼炎明看来击杀钱月禅比击杀叶尘还要重要。   因为,只要杀了叶尘和钱月禅,楼炎明带着弥勒教在南唐国主李煜和朝廷的支持之下,掌控吴越国虽然不说是轻而易举,但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楼炎明飘来的瞬间,一道剑光骤然从竹屋废墟中冲天而起,楼炎明对此好似已有所察觉,手中铜钵化做一道幻影,精准的将剑光挡住。   就在这时,右边两个竹屋中各有两道身影陡然冲出,手中兵器刺向楼炎明。与此同时左边竹屋中白小猫以人剑合一之势也冲了出来。   远远的叶尘看见这边情景,却是脸色一变。因为此时冲出来的应该是连继城、胡三光和白小猫、齐鞭、张雄、丁英才、岳正野七人,再加上神箭手黑娃的箭,总计有八个人伏杀楼炎明才对。   按照叶尘的计划,八个人全力伏击,或许一击杀不死楼炎明,但却能够给他创造出一箭射死楼炎明的机会,但是实事上此时出手的却只有四个人,与白小猫一起藏在左边竹屋中的张雄、丁英才没有出来,黑娃的箭也没有出现。   而且最主要的是白小猫的剑并不是刺向楼炎明,而是攻向刚刚全力出手的钱月禅。   钱月禅本来是不会完全相信叶尘的,但叶尘之前在楼炎明偷袭她的时候,射来的那一箭故意放水不说,还紧接着全力射向楼炎明,再加上最开始叶尘给她说过要演一场戏,诱杀楼炎明,这让她刚才对叶尘多了很大程度的信任,所以她刚才才故意砸向这边的竹屋,因为以她的实力她在最开始和叶尘拼杀的过程中,便已经发现这边几个竹屋中藏有叶尘的人。   也正因为此,她没有想到叶尘的人会偷袭她。所以,白小猫人剑合一全力一击,对她此时的状态来说显得猝不及防。若是她没有受伤,即使猝不及防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她也可轻易躲开或者出剑抵挡,但此时正好就在她全力一击攻向楼炎明时,正是她此时最为虚弱的时候。   一声尖啸声中,钱月禅手中刺向楼炎明的剑继续不停,但却一咬舌尖,在最后的电光火石间,嘴中喷出一股热血,这股热血凝而不散,竟然化为一道血剑挡住了白小猫的剑,且两剑相撞竟然传出一道金石撞击声。   钱月禅在喷出这口血时,脸色便变得苍白如金纸,毫无血色。可见她这个时候发出这样的攻击,所付出的代价极大。   数道兵器碰撞声夹杂着奇怪的声音,钱月禅手中的剑被楼炎明一击打飞,且身体一震中,又喷出一口热血,之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美妇,如今竟然在瞬间苍老了三四十岁,变成一个满脸褶子和老年斑的老太婆。   并且,白小猫手中的剑在与钱月禅喷出的血剑相撞之后,白小猫的剑前半截固然在瞬间碎裂,白小猫自己也是七窍流血,但他昏迷之前,手中断剑最终却是刺进了钱月禅的腰上。   与此同时,楼炎明铜钵将钱月禅剑击飞的时候,他身体同样一震,右边竹屋中激射而来的连继城、胡三光、齐鞭、岳正野四人从四个方向全力一击,楼炎明空着的左袖挥舞中,挡住了胡三光和齐鞭的攻击,但连继城七枚丧门钉和岳正野匹练一刀楼炎明却没有全部挡住。   连继城一枚丧门钉扎在了楼炎明左腿之上,岳正野一刀也砍在楼炎明的左臂。   但是,那枚丧门钉和岳正野的刀犹如打在和砍在了铜腿、铜臂之上,传出两声沉闷的撞击声,丧门钉掉在了地上,反弹而回的长刀上也没有任何血迹。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楼炎明裸露在外的皮肤,包括衣服下面的皮肤变了淡淡的金色,不但泛着金属光泽,而且真的硬如金石。   不过,同时抵挡四名一流高手和钱月禅最后一击的楼炎明看似没有受伤,但嘴角却是溢血了。并且紧接着他便脸色大变,因为叶尘的箭在他身体一顿的瞬间来到了他的眼前。此时,铜钵挡了钱月禅的剑,右袖挥舞间抵挡着齐鞭和胡三光的攻击,他已经无从抵挡,只能躲闪,好在他身法快如闪电,在最后时刻,依然闪开了叶尘本来要射的心口。   咚的一声巨响,叶尘一箭射在了楼炎明泛着金光的肩膀上,直插半截之深,几乎一箭射穿。   但这一幕落在叶尘眼中,却是心中一跳,他很清楚如此距离下他全力一箭的威力,即使是一寸厚的钢板或者一尺厚的砖墙都能够射穿,但楼炎明的身体却没有射穿。   楼炎明同样心中惊骇无比,他很清楚自己修炼的罗汉金身炼体功法大成之后,肉身有多坚硬,钱月禅的剑和叶尘的箭能够伤到他,他不意外,但叶尘一箭竟然差点将他射穿,叶尘这一箭的威力却是让他吓了一跳,同时也知道这大半年来叶尘实力提升之迅速,还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两人心理活动说来话长,但实际上只是一闪而过,叶尘下一箭还没有射出,楼炎明便一声巨吼,犹如实质的音波瞬间响在全场众人耳中,距离最近的连继城、胡三光、齐鞭和岳正野首当其冲,身体一震,手中攻击顿时一顿,叶尘本来要射出的箭,也有了刹那间的停顿。   这声巨吼正是传说中的佛门狮子吼。   趁着狮子吼争取到的刹那时间,楼炎明弹身而起,身体瞬间化成轻烟,向站在一边,距离鬼竹林不远的喻清妍犹如鬼魅一般飘去。   等叶尘等人反应过来,喻清妍却已经被楼炎明一把抓在手中。   本来喻清妍武功虽然平平,但若是将鬼医给她的杀手锏施展而出,也不会在瞬间被楼炎明被擒,可是喻清妍之前被钱月禅抓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被后者以秘法制住,根本就动不了丝毫,所以才会如此。   叶尘目睹此景,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另一边连继城已经将昏过去的白小猫用华夏卫府特制的镣铐铐住。胡三光等人在左边竹屋中找到了丁英才、张雄和黑娃。三人中了毒,胡三光拿出华夏卫府武器司由喻清妍亲自配制的解毒丸用清水给三人喂了下去,但神射手黑娃没有修炼有内力,已经死了。张雄和丁英才暂时压制住了毒性。   另一边,五名剑奴与卢绛带领的弥勒教五大护法在刚才拼杀的极为惨烈。五名剑奴又死了一个,其他四人也都带有伤。卢绛和五大护法中有一人受了重伤,三人受了轻伤,没有折损。   另一边,重伤垂死的钱月禅艰难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自己的那间草庐。没有人阻拦,因为大家都能够看出,这位曾经单凭一已之力保护吴越国数十年安宁的剑皇快要死了。   叶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且不要表现得太过在乎喻清妍,说道:“楼炎明,她是鬼医的唯一衣钵弟子,你若敢伤她,鬼医必将会发疯。”   楼炎明神色一凝,说道:“她是鬼医的弟子?你以为本座会相信你说的。”   叶尘淡淡地说道:“楼炎明!此事信不信由你,想必你也知道鬼医是什么样的人,又拥有何等的杀伤力,他若是发疯会是什么后果,我想你也知道。当然,以楼教主的神通武功,鬼医伤不到你,但我相信他可以将南唐金陵城大半人毒死。”   以楼炎明的城府闻言也是瞳孔微微一缩,他当然知道鬼医的手段,甚至还知道叶尘都不知道的当年一些往事。比如二十多年前,前朝后周大军伐南唐水师打到扬州时,有一万后周水师大军吃食中被人下了毒,全部被毒死的事情。   楼炎明皱眉沉思半晌之后,说道:“叶尘!三天后杭州城外东面入海河口,你将窅娘带过来换她。”   话音一落,不容叶尘说什么,他提着喻清妍弹射而起,钻入鬼竹林消失不见,卢绛和四大护法扶起另外一名受伤的护法,紧跟其后,钻入鬼竹林中同样消失不见。   叶尘强忍着现在便追上去的冲动,盯着楼炎明和喻清妍消失的方向看了半晌,噗嗤一声,吐了一口热血,身体摇摆不定,脸色发白,捂着之前钱月禅那道剑气打出的伤口,差点跌到在地。   此时,叶尘眸中对楼炎明的杀机早已滔天。他知道只要喻清妍在对方手上,他投鼠忌器之下,根本无法对付楼炎明,即使追上去与山下黑月、张大为和冯志远带来的近百名黑骑和一百多华夏卫会合,也很难从楼炎明手中将喻清妍救下来。 第381章 “势”的存在   更何况,他同样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之前钱月禅打出的无形地剑气撕裂开了叶尘右胸口上的肌肤,胸骨都断了数根,胸口血肉模糊。再加上他刚才先是与钱月禅拼杀,再到后来对上楼炎明,一口气射出了十来箭,都是全力射出,体内和真元消耗极大。   刚才在楼炎明面前他是硬撑着,实事上此时一身实力也已经不足五成,追入鬼竹林中,一不小心被楼炎明反伏杀都有可能。   连继城和胡三光等人眼见叶尘吐血欲倒,大惊之下,早已飞奔而来,各种伤药拿了出来,或止血,或让叶尘吞服。不用叶尘吩咐,还活着的四名剑奴在外围将叶尘护起来,警惕的看着鬼竹林方向。   叶尘指点着胡三光将自己三根断了的胸口扶正对好,胸口伤处上了止血药,然后自己拿出喻清妍给他伤药吞服。   “大人,应该是白小猫给黑娃、丁英才和张雄下了毒,黑娃已经死了。丁英才和张雄服了解毒丸,毒暂时压制住了。但还需要进一步诊断是何种毒,然后对症下药解毒。”胡三光恭敬地说道。   白小猫竟然是弥勒教的人,叶尘心中也是大吃一惊,再次对弥勒教的潜伏手段感到吃惊,白小猫是剑庄白子轩的堂弟,在华夏卫府成立不久,和另外十多名剑庄弟子一起主动去开封找得白沧海,由白沧海引进华夏卫府之中。白沧海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和白小猫一起的另外十多名已经加入华夏卫府的剑庄弟子会不会有问题?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说道:“胡三光!你将天上海东青招下来,让它给山下传信,让黑月和张大为他们带人上山在鬼竹林外接应。”   胡三光恭敬称是,转身拿出一个特制的哨子对着高空中一直徘徊的海东青吹了起来。   叶尘又转身对连继城说道:“连继城!你带齐鞭、岳正野和四名剑奴去守着鬼竹林,防止弥勒教的人去而复返。”   等连继城等人离开之后,叶尘先是小心的将两只死去剑奴身上跑下来的两只黑兵蚁蛊中的一只收入黑葫芦中,另外一只让钻入白小猫体内。   半晌之后,叶尘又叫来胡三光,说道:“即刻传消息给开封,白子武,闻立龙、张博三人是弥勒教的尖思,即刻抓捕。还有,给白小猫治好伤,不要让他死了。”   等胡三光领命离去,叶尘一个人向钱月禅所在草庐走去。   ……   ……   当叶尘在细雨之中进入剑谷最深处的那个草庐,再次看见这钱月禅时,他很明显地从这位女剑皇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浓浓不甘。   叶尘一直看着钱月禅的眼睛,所以很准确地把握到这位女剑皇的内心想法,暗自愤恨对方最开始不接受自己演一场戏诱杀楼炎明之余,不自禁地也生出了几分感慨来。   之所以他一直看着钱月禅的眼睛,是因为钱月禅此时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看了。   这位之前身材高大,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美妇,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坐在草庐里面唯一的一个蒲团之上,脸色的褶子深得能够夹住苍蝇。原本黑漆明亮的双眼也变得浑浊。右边胸口上依然插着白小猫的断剑。后背更是深深地陷了下去,虽然阔大的衣服遮住了她的身躯,不知道里面的伤势具体如何,但想来也是格外令人惊心动魄。   叶尘对于一个人能够在瞬间苍老三四十岁感到不可思议。   今天是叶尘此生第一次见到钱月禅,看样子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见到这位天下最强悍的人,守护吴越国数十年的一代剑皇。   他之前在草庐外因为心神一直在楼炎明身上,却是没有注意到钱月禅的变化,所以此时看到眼前的钱月禅,竟然变成如此一副模样,也是吃了一惊。   现在这位女剑皇,吴越国守护神,吴越国开国之主的女儿,看起来很凄惨,很可怜,只有那双眼睛依然布满了某种疯狂的戾横意味与不屈于任何人的剑意。   叶尘能够感受到钱月禅从骨子里面散发而出的骄傲和自负,不敢流露出丝毫同情或者可怜的神色,只好神情尊敬的盯着钱月禅的眼睛,生怕有所失礼,或者引起对方的不满。毕竟最后要命的一击是他的属下白小猫所为,最主要的是他还需要和钱月禅谈成一些很重要的交易。   叶尘早已从这些天和吴越国世子钱志尹那里了解到钱月禅对吴越国王室和国主钱弘俶,以及吴越国朝廷的影响。说她是太上皇也不为过。叶尘相信若是能够与钱月禅达成某种协议,钱弘俶多半是不会、也不敢反对的。   这个草庐里面的空间不小,实事上也不是钱月禅一个人,还有另外十二个人,准确的说是十二个腰跨短剑的十一二岁少年,六男六女。叶尘看着他们,仿佛看见剑奴和剑侍。   这十二个少年一脸敌意的看着叶尘,叶尘毫不怀疑只要钱月禅一句话,十二名少年便会毫不犹豫的将腰间短剑抽出,和他拼命。   实事上,看见这十二个少年,叶尘极为吃惊,因为在钱月禅来之前,他已经搜过剑谷,这个草庐里面也没有放过。根本就没有看见这十二个少年。可是现在这十二个少年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叶尘脑海电转,便明白这草庐里面有暗道,通往另外一个秘密之地。   这个时候,钱月禅神色和眸中的疯狂意味已经彻底消散,好像已经认命,反而归于平静。   所以,她没有下令让十二名少年去送死,而是深深的看着叶尘,好像在进行某种极为重要的思考和决断。   这位女剑皇当年有剑痴之名,剑道大成之后,纵横于天地之间,从未有任何屈腰之念,更为有过败绩,好不嚣张。面对任何事情,任何人或者势力都从不低头,始终是那般的倔狠和好战。   她甚至一度是天底下最强的人,但她如今快要死了,却要为她的保护数十年的家族和国家去考虑,甚至去低头。   钱月禅在此刻的想法正在向一个成熟的政治家靠拢,而不是徒有超强武力地剑痴。   当叶尘从钱月禅神色表情中看出这一点时,心中终于长松了口气。   “将你想说的全部说出来,我先听听。”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钱月禅幽幽地说道。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但字里行间却有一股铿锵之感,犹如剑一般。   这些话钱月禅一说出口,这个草庐内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从蒲团上的重伤垂死的女剑皇身上散发出来,竟然使得叶尘有些艰于呼吸。   叶尘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上才会产生的类似于“势”的东西。他在数月前曾经在西北秦岭深山玉老魔的道观前与楼炎明大战时,楼炎明身上便出现过“势”。   以叶尘的估计,当今天下间,加上已经死去的人,能够产生“势”的人不超过五人——楼炎明、玉老魔、陈景元、张无梦和眼前的钱月禅。   但叶尘心中疑惑的是,如今钱月禅都已经是弥留之际,分明是已经活不过几天,甚至体内真气都已经散尽,说是废人一个,也不算过。可她依然还能散发出这种类似于“势”的东西出来。   目睹此景,叶尘心中隐隐所感悟,隐约触摸到某个玄妙境界,但细细想来,好似雾里看花,水中看月,却是什么都没有。   钱月禅看着叶尘脸上不自禁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眼睛中隐有一抹精光闪过,但却没有说什么。   叶尘暂时将心中的那层疑惑和感悟抛之脑后,略微吸了一口气,诚恳地说道:“前辈,晚辈可以保证让吴越国王室世代嫡系族长成为我宋国异性富贵王爷。”   “你保证……你的事迹和在宋国的地位势力,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我相信,只要你在宋国一日不倒,你麾下华夏卫势力一直存在,你在宋帝那里始终受宠,你所说的保证应该可以实现,但若是你死了呢?”钱月禅忽然嘶着声音嘲笑说道。   钱月禅一开口,弥漫在草庐内的压迫感顿时稍弱了些,叶尘心头一松,叹了口气,如实说道:“前辈顾虑的是。但晚辈有一点可以保证,当今我大宋天子绝非心胸狭隘,容不下别人之人,后蜀国主死的的确有些蹊跷,但不是我大宋陛下所为。最主要的是我大宋陛下……”   “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而且我从不相信人性。”钱月禅的眉头皱了起来,在他看来,叶尘所言极为愚蠢,所以有些恼火地骂了一句。   叶尘想起胡三光带人打探来的那些与钱月禅有关的陈年往事,苦笑一声,暗骂自己果然很愚蠢。他早就应该想到,钱月禅不会相信世间任何人,并且是那种极为务实,理智到冷血无情的人。与这种人谈事,就要拿出看得见的“干货”,讲一些所谓“保证”、“可能”、“应该”等的确是废话。 第382章 铁券丹书   从钱月禅刚刚重伤垂死没过多久,便接受了实事,开始一脸平静的与叶尘此时深入草庐,极为直接的商谈吴越国和王室钱氏的将来一事上,就可看出钱月禅此人做事情和看事情已经理智到了极致,在某些时候也冷血漠然到了极致。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大宋极为特殊的一个大族——柴氏。不由说道:“钱氏会成为我大宋第二个柴氏,同样拥有‘铁券丹书’。不过,爵位勋位肯定要比柴氏低一些。”   钱月禅微微闭眼,开始回忆记忆中大宋对后周柴氏的处理。   赵匡胤在陈桥驿起兵后,让后周小皇帝柴宗训当了郑王,这位朕王紧接着被迁往房州。赵匡胤颁发的第一道圣旨就是优待恭帝母子,赐柴氏铁券文书,保证柴宗训及其子孙永享富贵,即使犯罪也不得加刑。这一招深得人心,宋朝很快巩固了政权。赵匡胤没有食言,柴宗训母子搬到南郊天清寺后,受到优厚的待遇。田园风光,母教子读,自得其乐。   并且,赵匡胤在太庙里立下石碑,并规定宋国以后的新天子即位都要到太庙里去拜碑,并默诵誓词。这石碑立在太庙寝殿的夹室中,极为神秘。但是石碑上面的内容却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很简单的三条:一是保全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二是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三是子孙不得背弃上述誓言,否则即遭天罚。   此外,赵匡胤还给柴家发了最为实用且最有象征意义的“丹书铁券”,凭此券柴家子孙犯罪永远免死。原本历史上北宋末年柴进就是因为有丹书铁券,所以才那么吃香,活得很滋润。   在《水浒传》一书中,就有一段提到,就连当时客栈打杂的伙计都知道:“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于他誓书铁券在家”。柴进自己也承认:“为是家间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功,先朝曾敕赐丹书铁券”。当时世人都知道,有了这东西在家,便“无人敢欺负他”。柴进自己说得更为具体:“但有做下不是的人,无人敢搜。”乃至宋江落难到了柴进处,大官人说得更直露,他宽慰宋江道:“兄长放心,遮莫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敝庄,便不用忧心。不是柴进夸口,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当听说宋江只是杀了一个类似“二奶”的阎婆惜之后,柴进竟笑将起来:“兄长放心,便杀了朝廷命官,劫了府牢的财物,柴进也敢藏在庄里”。   由上面的这些对话便可看出“丹书铁券”在宋国远比“尚方宝剑”厉害,“尚方宝剑”也只是让人代天子行使权力,伸张正义,而这“丹书铁券”简直是可以容忍藏垢纳污了!   “丹书铁券”俗称“丹书铁契”,又名“金书铁券”、“金券”、“银券”、“世券”等,省称“铁券”。丹书:用朱砂写字;铁契:用铁制的凭证。是古代帝王赐给功臣世代享受优遇或免罪的凭证。文凭用丹书写铁板上,故名。为了取信和防止假冒,将铁卷从中剖开,朝廷和诸侯各存一半。   这些信息快速的在钱月禅脑海中闪过,她点了点头,说道:“这才算是有些诚意,不过还不够。”   叶尘蹙起了眉头,可以想见,单是“丹书铁券”这一项,他事后都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和不小的代价去说服大宋天子和朝廷,只是眼前这个机会实是百年难遇,若是能够兵不血刃的让吴越国并入大宋,这份功绩实在太大,即使是已经滔天功勋压身的叶尘想起来都感觉有些热血沸腾。所以,若是错过了委实可惜。他想了一下说道:“前辈,您还有什么要求,不妨说出来。”   “这件事我不会去想,而是应该由你去想。”钱月禅风轻云淡地说道。   此言一出,叶尘心头愕然,一阵无语,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钱月禅若是不提具体要求,这又从何谈起?   叶尘沉默了下来,半晌后忽然开口说道:“吴越国是如今东方各国中唯一一个以商立国的国家,这得益于几代国主开明的政策和苦心经营的商业环境氛围。如果前辈信任晚辈,晚辈可以让吴越国即使并入大宋之后,在商业方面的独立性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地保存。”   钱月禅静静地望着叶尘,深深的褶子和满脸的老人斑使得她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恐怖,在衬着那双看似浑浊,但却平静犀利地眸子,显得格外清幽,但清幽之中偏夹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之意。   “我本来是不在意你说的这一点,但吴越国如今商业繁华局面毕竟是我钱家世代国主苦心经营的结果,你若真的能够让其保持下去,也还不错。”钱月禅嘶哑着声音,嘲讽说道:“只是,你们宋国那位皇帝,可不是一般的帝王,以他的雄心,如果你不能让他满意,又怎么可能让我吴越国这些巨富商贾和海外巨商在他的掌控之外。”   宋帝要求的自然是将吴越国吞入疆域之内,钱月禅也清楚在自己和当今吴越国主钱弘俶死后,吴越国不管是面对弥勒教暗中主导的南唐,还是如日中天的大宋,都再也无法自保,只有等着被吞掉的命运。如今既然已经知道钱弘俶是弥勒教的人所刺杀等死,而自己又被楼炎明偷袭重伤垂死,自然是绝对不可能靠向弥勒教所主导的南唐。   更何况,吴越国本就与大宋交好,本身就是称臣的附属国,有着良好的基础,在这种情况下,早早投向大宋,其实是最为明智的决定。不过,这并不影响钱月禅待价而沽,希望能够尽量为钱家后人争取到更大的利益和富贵保障。   ……   ……   这本身便是两个完全不同地方向,又要让大宋皇帝满意,还要钱月禅满意,即使以叶尘如今在大宋的地位和赵匡胤心中的份量来说,这也是个很难完成的任务。正所谓,顺了哥情失嫂意,楼里姑娘左右逢源,也难以玩到如此境界。   钱月禅忽然叹息道:“这二十年间,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其实就是太骄傲了一些,如果这些年我出山把包括楼炎明在内的弥勒教的那些人全部杀了。或许眼下弘俶和我,以及那个我并不喜欢的儿子,都不会死。而吴越国也应该能够多存在几年,甚至与南唐联手,真的能够抵抗宋国大军。”   很平淡的话语里藏着很强大的信心,似乎像弥勒教主楼炎明这种恐怖的人物,钱月禅要杀便能杀似的。实事上的确如此,五年前后蜀被大宋所灭,楼炎明带着弥勒教主力首选来到吴越国时,便被钱月禅所重伤,甚至养了四年才养好。   不知为何,这草庐之中微风突然凝固,随着钱月禅话语中地剑意凝然难动,叶尘的心被狠狠地刺中,脸色变得惨白起来,这才感受到眼前这位剑皇地真实境界,即使重伤垂死,但其一念一动,仍然有剑意所形成的独特的“剑势”存在。甚至四周地环境竟也随之而生感应,杀意大起,难以承荷。   不过,叶尘肉身强大,意志也是坚硬如铁,还是能够轻松支撑住的。叶尘面色平静地说道:“以前辈的剑道修为,如果专心去杀楼炎明,他自然不可能活太久,可问题是,前辈一次未能成功杀了楼炎明,弥勒教的人自然会大肆报复,派出杀手来杀前辈的亲人或者所在乎的人。”   “你说的有道理。”钱月禅叹了口气,低着头说道。   不等叶尘说什么。钱月禅忽然又开口说道:“你的剑法是和白家人学得吧?”   叶尘点头称是,然后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从白沧海处学得剑法一事简单说了出来。他心中只是略有惊讶,以钱月禅已经通玄的剑道修为和江湖资历,知道同样修炼剑道的剑庄白家的存在及白家剑法特点,这件事并不出奇。但钱月禅紧接着所说的话,却是让叶尘大为意外,甚至吃惊。   钱月禅眸中满是回忆之色,幽幽地说道:“既然你的剑法是学自白家,那个白沧海小子是小白辰傲的徒弟,而将你和白沧海算作同辈,你见了我也要叫一声师叔祖。”   叶尘闻言,不由一愣,大吃一惊之下,突然想起在南下江南,路过扬州时,剑庄白子轩派人送来的密信中所说“小心剑皇”这四个字,心中有了些许猜测。然后他又想起之前与钱月禅拼杀时后者所施展剑法虽然神妙,但在剑意和剑招方面的确与剑庄剑法有些相似之处。   叶尘心中念头百转,面上一脸好奇地说道:“还请前辈说说其中缘由。”   当下,钱月禅便给叶尘讲起了一则往事。   唐朝时期,有著名的“唐代三绝”,分别是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再就是裴旻的剑。 第383章 剑法同源   裴旻,当过武将,曾参加过对溪人、契丹和吐蕃的战事。立过赫赫战功。因为其剑术达到了难以想像的境界,所以当时唐文宗将其与李白,张旭并称,封为“三绝”。   但实际上,裴旻更是一名江湖人。他在江湖上还有一个尊号——剑圣。   据《独异志》记载,裴旻“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漫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入,观者千百人,无不凉惊栗”。   在《朝野佥载》曾记载裴旻有一次与幽州的都督一起出征奚人,被围困后,数百人的同时射来的箭,裴旻在马背上舞剑抵挡了一个时辰,直至奚人箭用完,奚人将其惊为天了,最后奚人都被吓退。也是因为那一战,所以才被唐文宗纳入唐代三绝的。   裴旻到底活了多少岁,没有人知道,但显然要比寻常人要活得久一些,裴旻晚年游江南,生出收徒之心,在杭州遇见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在如意山半山腰上奇特黑竹围起来的无名山谷,建造了草庐,耗用数年时间用黑竹布置了神奇的迷魂阵,并将这无名山谷改名成剑谷。至于鬼竹林这个名字却是久而久之被路过此地百姓和江湖人给取的。   裴旻悉心教导这少男和少女至剑术大成,然后飘然远去。   这少年名叫白流云,他的儿子是上一代剑庄之主名叫白辰傲,他的孙子是如今剑庄之主名叫白子轩。   那少女姓钱,名月禅,吴越国开国君主钱镠的女儿。   白流云对钱月禅日久生情,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钱月禅只是将白流云当成兄长般对待,她喜欢的是当时吴越国开国左相魏奎——魏信的父亲。但如古今中外那些狗血剧情故事一样,这魏奎并不喜欢钱月禅。至于最终为什么两人还是生出了魏信,而钱月禅实事上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这其中显然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这些事情前月禅是绝对不会告诉叶尘的。   “原来前辈竟然和剑庄白家同出一脉,只是晚辈虽然剑法学自白家,但却并不能算是剑庄弟子。”叶尘想了一下,还是如实地说道。   钱月禅深深的看着叶尘,冷笑一声,说道:“若是我那师兄白流云还活着,或许还有资格收你为徒,他的儿子或者孙子却是没有本事收传说中先天之体者为弟子的。”   叶尘眉头微皱,但最终并未辩驳什么。他的身体被认为先体之体也不是第一次了,先是一年多前在扬州瘦西湖独岛上遇到鬼医时,后者便说出这样的话,后来玉道香的父亲玉老魔、陈景元、楼炎明都说出类似的话,叶尘猜测北方太平教主张无梦多半也是这样认为。   相对于所谓的先天之体,叶尘此时更关心的是吴越国下一步的归属问题。他此时心中念头百转,正在猜想钱月禅将这一则往事说出,然后又说出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有什么深意和目的。   不过,紧接着钱月禅的一句话,便给叶尘解惑。   钱月禅盯着叶尘,认真地说道:“听说宋帝的儿子是你的徒弟,所以我要是再收你为徒……”   叶尘闻言,不由一怔,钱月禅所说让他极为意外,不过钱月禅这句话虽然说的有些不明不白,但叶尘略一想便明白了钱月禅的意思。后者显然是想将钱家与他彻底绑在一起,而以叶尘如今在宋国的地位,与叶尘绑在一起,就是与华夏卫府绑在了一起。这在“铁卷丹书”之外,钱家又一个强力的护身符。   当然,由此也可以看出钱月禅对叶尘的能力和为人相当认可或者说相信。这对于几乎从不相信任何人的钱月禅来说,是极为难得和稀少的。   叶尘没有立刻便答应,钱月禅沙哑着声音说道:“你只要让我满意。我也会让你满意的。”   叶尘忽然开口说道:“你还能活多少天?”   钱月禅刚刚微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似乎被这个大胆的问题激怒了,目光如剑一般直刺叶尘的内心深最处。   叶尘双眼竟然感到一阵刺痛,赶紧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钱月禅幽幽说道:“大约还有半月之期。”   叶尘睁开了眼睛,有些不敢再去看这个喜怒难以自抑的女剑皇。   钱月禅此时怔怔地望着草庐外的小湖,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想这一世当中无数的华丽片段,无数次的出剑,无数次的胜利,无数次的感情失败,无数次的爱恨情仇。想着那些死在自己剑下的人和自己在乎的但已经死去的人,她的表情渐渐变得黯然起来。   叶尘低头深深一礼,知道对方终于下定决心了,说道:“这一拜,是晚辈替宋国军民以及吴越国的数百万百姓,拜谢前辈慈悲。”   “不用谢我。”钱月禅忽然自嘲笑了起来,说道:“如果宋国此次来人不是你,我是断然不肯答应的。当然,你若是不来,或许弥勒教的计划又自不一样。”   叶尘笑了笑,心想当弥勒教偷袭钱月禅,且又没有当场将后者杀死,而自己又活着,那就已经注定了如今的局势,如果钱月禅想要吴越国免于兵刀之灾,吴越国王室能够尊享王爵的荣华富贵,又能保证性命无忧,便只有这一条道路。毕竟吴越国虽然号称有十万大军,但数十年以来,从未打过仗的军队,真实人数还有编制人数的几成不说,还能够有几分战力,明眼中心中都很清楚,吴越国根本不是大宋和南唐任何一国的对手。被灭国只是迟早的事情。   “名义上彻底归顺我大宋,并且我大宋要在吴越国内驻军,吴越国的十万大军也要归我大宋调遣。”叶尘的心脏跳的快了起来,看着钱月禅的眼睛,异常迅速地抛出了几个字眼儿。   钱月禅哈哈笑了起来,笑声显得格外尖锐,笑外之后说道:“可以,我会让弘俶死前下达这道旨意,但是吴越国朝廷和军方的反弹甚至反对,我在死前会帮你杀一些人,剩下的就要由你自己想办法去解决。至于驻军,只要你有办法将宋军跨过南唐运到我吴越国内,我不会反对。不过我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拜师仪式,将吴越国朝廷中的重臣和各大世家族长,一些商贾巨绅都请来,当作见证。”   叶尘略一犹豫之后,说道:“好!只是晚辈既然拜前辈为师,前辈自当尽些师父之职责,传授晚辈高深剑法才是。”   钱月禅淡淡地说道:“我活不了多久了,这些天我会告诉你一些剑道心得感悟。你能体会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只是我和弘俶都活不了几天,在我们死之前要将答应你的事情做完,而楼炎明还没有死,鬼医的那位女弟子也在楼炎明的手中,且弥勒教的高手大都还活着,不管我们要做什么,楼炎明那妖僧都会出手捣乱,这些事情都需要你去处理。所以,我们的时间很紧,我想没有多少时间给你传授和指点剑道。”   叶尘一想的确如此,但他有些不甘心,想了一下说道:“晚辈这就派人去请国主和世子来如意山,在他们来之前还有几个时辰时间,这些时间,晚辈能领悟多少就算多少。”   钱月禅说道:“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去杭州城,一些人必须要在杭州城内杀,一些事情也必须要在王宫内去做。”   ……   ……   吴越国真正的大人物和开国世家,乃至一些巨商豪绅都知道钱月禅的存在,也知道吴越国这数十年乱世中之所以能够成为东方华夏大地上唯一的一片净土,钱月禅和她所一手调教出来的剑奴剑侍所起的作用极为关键和重要。   再加上,钱月禅本身乃是吴越国开国君主的女儿,所以钱月禅在吴越国的地位极为超然。而地位超然的人与寻常人之间不管是主动或是被动,总是要保持距离的,所以很明显,此时这位只能坐在轮椅上移动地女剑皇,已经很多年没有随意地看过街景了,整个人竟然显得比较兴奋。   此时,雨不但停了,而且天空突然迅速的变得极为晴朗,甚至快要万里无云,炽烈的日头又自出现了。   叶尘在轮椅之后缓缓行走,五名剑奴和十二名剑童散布在四周远远跟着,连继城带着几名金牌杀手隐藏于暗中同样跟随,不远处黑月带着近百名黑骑兵和张大为带着一百多名华夏卫,骑马远远缀着。   一大帮的人或明或暗的就这样出了剑谷,穿过鬼竹林,下了如意山,来到了杭州城外。   叶尘亲自推着轮椅,和钱月禅来到了城北郊地一株大树之下,树冠伸展极广,青色遮天蔽日,便在此间休息,躲躲炽烈的日头。   钱月禅低着头,看着轮椅旁边的黄土泥以及树根处的缝隙,忽然开口说道:“几十年前,我就是在这棵树下,遇见了我的师父,当时白师兄已经在师父身边。” 第384章 何为“法门”   初秋时节,各种树木还都是枝繁叶茂。杭州城虽然不是邻近海畔,但也不远了,湿润温暖的海风日夜吹拂,更是让此间的秋天来的比别处更晚一些,夏意的藏蕴时期显然要比北方更久一些。   城郊的这株大青树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树干挺拔而无刺天之意,无数万片融融青叶在树冠处拢成一个大伞盖,显得格外美丽,格外慈悲,挡住了天空中的那轮日头,洒下一片阴影,遮蔽着进城出城的人们。   这棵树很大,阴影的范围甚至足有数十丈,有很多行人都在树下休息。树下是那些突出土面的虬节根丫,就如同粗壮的龙身一般,沉稳实在,叶尘推着钱月禅便是在这些树根旁暂歇,这个奇怪的组合,并没有引来路人们侧目,因为叶尘脸上戴着易容面具,而钱月禅如今就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太太,别人看了,都以为是孝顺的孙子陪着快要入土的祖母溜达。   叶尘坐在树根之上,感受着臀下的阴凉,他不知道自己身后这棵大树是什么种类,也懒得去探根寻底。   “那时候前辈多大?”   “十一岁?”钱月禅坐在轮椅上,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似乎因为年代的久远,而让她的记忆力变得有些模糊,最后幽幽的补充道:“反正就是一个小姑娘。”   钱月禅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看着这棵大树,试乎想从这棵大树,寻找到一些当年的印象和回忆。   叶尘突然身体一震,脸色微变。就在刚才,他的丹田中的真气变得极为暴躁,竟然有了失去控制的迹象,若真气真的失控,突然爆动乱窜,可瞬间便将他丹田摧毁,经脉尽碎。   若真是那样,即使叶尘不死,也会成为废人。   钱月禅没有转头,说道:“小子,之前听你解释了自己真气为何如此深厚时,我就知道,玉老魔的真气不是这么好被你吸为已用的。如今之计,唯有修炼道家《太一真经》,才能将玉老魔的真气真正的变成你自己的真气。”   叶尘闻言一怔,然后欣喜地说道:“太一真经我已经有了。”   钱月禅看了叶尘一眼,说道:“你手上的太一真经是从陈景元手中拿来的吧?”   叶尘点头称是。   钱月禅说道:“看来你没有认真看过,那只是半部太一真经。”   叶尘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的追问道:“另外半部太一真经在何处?”   钱月禅说道:“在太平教张无梦手中。”   叶尘顿时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钱月禅说道:“你若是觉得无法从张无梦中手中得到太一真经另外半部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让你保命,只是这个办法需要散去你丹田内的所有真气。”   叶尘闻言,久久不语。   钱月禅过了一会又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你丹田内真气失去控制之前,你的剑道修为可以达到我如今的境界,便可将剑意融入真气之中,强行压制玉老魔的真气,并且将其炼化。”   叶尘一阵无语,心想我就算再天才,再天赋异禀,都不可能在三个月内在剑法一道上达到您老人家的境界水平。   他站在钱月禅的身后,双手轻轻扶着轮椅的后背,很诚恳认真地说道:“晚辈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既然要拜前辈为师,那自然有义务学习前辈的剑法。并且既然要学。就得抓紧时间,因为我们真的时间不多了。”   “剑诀这个东西,你应该从白家那里学的差不多了。”钱月禅微眯着眼睛,冷漠说道:“剑就是一个死物,握着它地是手。不论你从哪个方向刺出去,斩下去,穷极变化。也不可能超出万种之数……终究空间只有这么大。”   叶尘沉默而认真地倾听着,不肯放过钱月禅的每一个字,只是他的境界不足以令他全听懂钱月禅说的每一句话,所以先努力的强行记下来,等到后面再慢慢感悟。   “一把剑怎样刺出去可以杀死人?这是剑法的问题。而剑法的变化总是有穷尽之时。千年以降,不知多少前贤高人在其间下过苦功。正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再怎样的变化,其实早就已经被人推断出来。”   “所以剑诀从来不是最重要地环节。”钱月禅苍老的手臂,平静地放在轮椅地扶手上,缓缓抚摩着,就像在抚摩一把古剑的剑柄,“当你感受到某种境界的时候,就应该明白,杀人之利剑需要你考虑的,不是怎样去杀人,而是你……应该杀人,这便是‘势’。”   似乎是很玄妙地语句,叶尘隐隐听得明白了一些。   钱月禅的声音越来越低。   “人的肉身便是容器,终究是有极限处。真气地修练,到了某个阶段,某个肉身经脉无法容纳地阶段,便会停止。”   “如果再强行修练提升,只可能让经脉尽断,成为一个废人,就如同你现在体内的情景。”   钱月禅的眼睛依然静静地望着青色的树冠,叶尘在一旁安静认真的听着,场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叶尘听了之后,隐约捕捉到了其中的真义。   “真气便是罐中的水,势便是洒水的方式。”钱月禅悠悠说道:“一罐水,永远无法滋润万倾良田,这便是所谓极限。如果你不能突破到‘势’的范畴,便永远只能一瓢一瓢地洒水,小家子气是改不了地。学再多的手法剑诀,根源却只有那么多,你当然体会不到。大江决堤时的感觉。”   “所以关键的还是如何控制体内的真气。”叶尘下意识里接口道。   “没错!境界之间总是保持着平衡与互相地制约……真气固然是最重要地事物。但能否真正的掌握一种方法,将体内的真气控制自如的释放出去,才是你能否拥有势的关键。”   叶尘叹了一口气,心想钱月禅说地这些话,都很有道理,但对他却只不过是废话罢了。没有一种驾御体内真气的法门,人体内地自我限制。当然不会任由真气无限制地膨胀,可是如果不能让真气向上提升,超过那个临界点,好似又不可能掌握到那种玄妙的法门。   真的是废话,而且是一个在逻辑上说不通的命题。   叶尘有些期待地问道:“前辈可否告诉我怎么找这个法门?”   钱月禅郑重说道:“这个法门也正是我先前说过地心念与意志。领悟了这一点,你就会产生‘势’,突破一流高手境界,真正的晋升到超一流高手,也就是我和张无梦、陈景元、楼炎明和玉老魔所拥有的半步先天高手境界。”   钱月禅看着叶尘双眼中若有所思之色,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能体悟多少,能领悟几许。又缓缓继续说道:“世间后天武道都是必有痕迹,必有道理可循。而超凡脱俗的先天境界,当然要通过超凡脱俗地方式,才能够出现在这个世间。不管是这个方式本身也好,还是这个境界最大的特点‘势’都是没有痕迹可循,更是没有什么道理的。”   说到这里,也不等叶尘说什么,钱月禅看着叶尘厉声说道:“你要忘了你是一个人!要忘了你有手有脚,要忘了你身上的毛发,骨中地酸痛,不要试图用任何身体可以控制的方式,来安抚你体内的真气。”   “只有用你的心念和意志去操控真气,你才能真正的抛却肉身地限制,由后天境界晋升到半步先天境界。”钱月禅地声音渐渐变得郑重、肃然起来。   听到这里,叶尘的心头如遭雷击,脑海中仿佛有一道亮光闪过,但一闪即逝,他再想抓住看清楚,已经很难,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些感悟,在以后日子中若是机缘到了,这些感悟说不定会一朝顿悟,当然最大的可能是没过多久,叶尘便将这些本来就不是很清晰的感悟忘得一干二净。   钱月禅这位半步先天强者,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平静而沉默地坐在大青树之下。   叶尘身上尽是冷汗,隐约间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实际上却是什么也不明白,某种莫名的知觉告诉他钱月禅说的是真的,是对的,只是这种“法门”太过虚无缥渺,太过抽象了一些,实在是无迹可寻。   最关键的是,如此唯心的说法,与他在后世从小所受的教育和形成的唯物世界观冲突太大,完全是两个方向——不用人的身体为桥梁,难道仅凭心意,便能影响这实实在在的世间?虽然叶尘感觉钱月禅说的是对的,但从理智上来讲,叶尘又感觉很荒谬。   不过,叶尘紧接上想起黑血蛊母控制寻常蛊虫的神奇过程,以及一些蛊虫母体与子体之间的神奇联系,不由心中灵光一闪,感觉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   人之存于世,与万物相异者何处?便在心意二字,人乃万物之灵,能言能思,能观花开而喜,观花落而悲,观月圆月缺,却生天地永恒沧桑之感,观潮起潮落,生人生无常之落寞。 第385章 头颅落地如果实   面朝黄土的农民们,也知道皮影戏的愉悦,佳人随才子宵宿一刻便是本能的快感,却也能经由脱离了本能或物质的方式,影响人的心思。奸恶无双的权臣,却也可以枯座静斋半日,写一幅中堂,得意良久,把自己感动的涕泪直下。   没有哪种生物比人类更复杂,只有人才能拥有如此丰富的情感与不可一时或忘的心意。天地冷漠,观众生死灭,却只有人,能反观天地,心意隐隐与之相通。   叶尘身上的汗水渐渐干了,他知道那种境界是怎样的令人心折,但他更知道,这种境界,不是想达到便能达到的,还是趁着眼前这位女剑皇还没有死,讨点实用的东西。   想到这里,叶尘认真的向钱月禅请教道:“前辈之前用手指并剑指发出剑气的绝技……能否教晚辈?”   钱月禅淡淡地说道:“法门不传二耳,非不愿传,实此绝技乃是半步先天境界手段之一,不感悟出先天境界,传了也没有用。”   叶尘很受打击,叹着气,久久不语。   钱月禅打破沉默,冷漠说道:“我知道你之前与我拼杀,也有想偷学技艺的目的。通过观摩生死拼杀时所施展手段,的确是体会感悟的捷径……我吴越国朝廷中一些人活着,你我今日在剑谷中的协议落实起来便会有些麻烦。但这些人不管是你,还是弘俶、志尹父子俩去杀,都只会适得其反。可若是被我这个糟老婆子所杀则是刚好。所以,你跟着我去杭州城内杀一些人,你不用动手,只要看着,事后再进行一些布置就行。至于在这个过程之中,你能体会感悟到多少,那就全凭你的悟性和造化了。”   叶尘心中一惊,心想你老人家现在这个状态,竟然还能杀人?   这样想着,但叶尘面上却不露丝毫,诚恳一礼,说道:“多谢前辈。”   钱月禅却也不理会叶尘心里在想些什么,示意叶尘推着自己的轮椅,离开大青树,向着繁华的杭州城内行去。   ……   ……   叶尘推着钱月禅,安静地离开了大青树,沿着宽阔平直的大道,顺利的通过北城门,进了杭州城,走入了杭州城内最繁华的街巷之中。   此时,几乎没有人发现这位坐在椅轮上的残疾人究竟是谁,钱月禅是吴越国暗中的保护神,自然没有多少寻常人见过,即使有听说过的,也没有见过真人,更何况如今的钱月禅与半天前的钱月禅已经完全两个样子。   街上的行人,只是觉得这两个人的组合有些奇妙,一个很清俊的年轻人,推着坐着轮椅上的风烛残年的老妇人,看样子不像是来进货出货的客商,也不像是慕名前来的旅游者。因为那个老妇人看起来实在是太老了,老的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死去。叶尘甚至猜想若是自己推着钱月禅走进旁边哪家店铺,店铺的老板多半会闭门将他们推出来,因为老板担心钱月禅会死在他们店铺里面,晦气不说,还可能会带来大麻烦。   叶尘没有理会周遭的眼光,更没有想过去逛店铺,他只是安静地推着轮椅,顺着钱月禅指的路,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走。他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钱月禅的肩上,脑后,细细回味着先前那一刻,大青树下钱月禅所说半步先天和先天境界。   叶尘是一个喜欢学习和善于思考的人,眼前因为各种机缘巧合,使得这位半步先天境界的女剑皇愿意向自己袒露这种境界,给他一个参详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实事上,叶尘已经愿意把钱月禅当成自己真正的师父看待。   离开大青树之后。钱月禅便再也没有提过那些玄妙地感悟心得,叶尘也不再向他认真请教,二人就像是忘了先前说过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安静而自在地在杭州城里向某个府邸前行着,在周遭行人们的注视目光与窃窃私语声中行走。   正如钱月禅所言,有很多事情只可意会,不能言传。既然如此。多说无益,便不再去说。   “我们吴越国除了我钱家王室之外,还有魏家和高家这两大世家非同小可,前者在朝廷中势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左右国主的想法和旨意。后者一直把持军中。虽然当今魏家家主,也就是我唯一的那个儿子魏信已经死了。但魏家的实力并没有损失多少。而从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来看,魏家即使没有被弥勒教所控制,也已经被弥勒教所侵蚀。也就是说,魏家若是存在,你我之间协议约定的实现肯定会出现很多变数和阻力。至于高家,因为一些原因,高家绝对不可能背叛我们钱家。所以,我们现在去魏家大院去杀人。”钱月禅坐在轮椅上,冷漠且淡然的说着。   叶尘沉默地推着轮椅,他下了如意山后,便接到消息,吴越国王宫内的五百多名太监已经全部被钱月禅的十二位剑侍杀死了。所以,他知道这位女剑皇对于生命是多么的漠然。而在大事方面更是已经理智到冷血,现在看来,即使魏信是她的儿子,魏信的儿子应该是他的孙子,可她还是决定去魏家杀人。只是叶尘还不能确定,钱月禅准备杀多少魏家的人。   虽然钱月禅没有说什么,但叶尘能明确感受到钱月禅对魏家的感情很矛盾、很奇特。这其中隐隐有胸中积压许久的对魏家的一股怨意。当然,这其中肯定又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叶尘心中很好奇,但也知道这些事情是绝对不能问钱月禅的。所以,他只能暂时压住心中的好奇,想着事后让情报司的就数十年前魏家与钱月禅之间的一些旧事好好调查一番。   ……   ……   两人渐渐变得沉默起来,叶尘发现随着接近魏府,钱月禅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凛然不知喜怒,隐隐有一股犀利的寒气从其身上弥漫而出,不敢去打扰他。   杭州城虽然聚集了当今天下的财富,可谓是天下第一商城,最富裕的城市,也是一国京都。但实事上乃是当今华夏天下最小的一个国家京都。在华夏大地上的地位,特别是在当世玩政治、玩权谋、掌控大军的那些各国君臣眼中并不如何显眼,远远无法和南唐、大宋、契丹三个大国的京都相比。   轮椅在杭州城的街道上碾压着,咯吱咯吱作响,十分清脆清楚,似乎可以沿着长长的街道,一直传到杭州城外地运河终点,甚至顺着大江传到那些海船之上,再被这些船带到海外一些与华夏大地一直有联系和贸易的一些国家或者名族。   没过多久,轮椅停在了一座美仑美奂,杭州城内仅次于吴越王宫的宽阔雄伟的建筑之前——正是吴越国王室之外第一大世家魏家。   “前辈辛苦了?”叶尘知道钱月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恭敬地再次行礼说道。   钱月禅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只是清理我吴越国的门户……然后顺便教你怎么用剑去杀人。”   若说之前在吴越国,还可能有人认识钱月禅,或者说魏家有人认识钱月禅,那么现在的钱月禅除了从如意山剑谷中下来的叶尘等人,已经没有人认识钱月禅,这其中甚至包括吴越国主钱弘俶和世子钱志尹。   所以,当叶尘推着轮椅来到魏府前,并旁若无人的向里面走去时。魏府门前的行人和魏府门前的仆人护院还以为这一对奇怪的老少组合是前来魏家凭吊刚刚死去的魏信的客人。   魏家今日人很多,很热闹,但很凄凉。虽然还没有到正式办丧事的日子,但毕竟是丧事。   正如钱月禅所说,魏信虽然死了,但魏家的势力并没有损失多少。吴越国朝廷文官体系中,魏家的子弟和魏家的门弟,以及与魏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文官占了将近三分之一。甚至魏信死后,魏家还有三名正二品且身居要职的文官。   吴越国真的不大,大半天时间,若全速赶路,最远的州县官员都能够来到京都。而魏家当今家主,吴越国百官之首左相魏信死了,魏家体系那将近三分之一的文官几乎全部在第一时间内聚集到了魏家。   钱月禅是个理智到冷血的人,所有阻挡或者可能影响她与叶尘之间协议落实的人,都必死无疑,这便是一代剑皇的意志。这并不需要特意强调,只是很自然,很理智无情的原则。所以钱月禅带着叶尘来了魏家。不过,即使叶尘知道这一点,也依然有些感慨,甚至震惊。毕竟死去的魏家家主魏信是钱月禅的唯一的儿子。   钱月禅来到魏府门前后,双眸里地情绪渐渐地淡漠下去。变得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连一丝冷漠地意味也没有。   几个守门的护院和家丁向前走出几步,很有礼貌的拦下这一对奇怪组合,先是很有修养的躬身行礼,准备问些什么。   只是,这一躬身。淡淡细细的剑气闪过,两名家丁和两名护卫的头颅便像秋天成熟地果实,扯断了枝丫。落了下来。在地面骨碌骨碌地滚动着。 第386章 屠府灭族   几个人地脖颈处是一道平滑到了极点地断口,就像是被一把无上利剑斩断一般。   可是轮椅上地钱月禅,手中根本没有剑。   叶尘瞳孔微缩,手微微用力,扶着轮椅,上面青筋隐现,眸中精光闪烁中再次感到震惊。他原以为钱月禅只是要杀魏府中的一些人,但如今看来不是一些人,而是好像要屠了整个魏家。   头颅滚到了一旁,带出一路血虹,撞到了墙角地青苔,才摇晃着停了下来。   魏府如果被屠,固然可以让吴越国内阻碍他与钱月禅之间的协议落实的最大力量消失。   可是,叶尘依然不愿用这种手法。他并不是一个多情迂腐之人,只是他认为没必要将魏府中的人全部杀死。   特别是,他没有想到钱月禅会用最简单,也是最粗暴地这种解决方法。   ……   ……   不知何时,轮椅已经上了石阶,向着魏府地深处行去。   叶尘地手还放在轮椅之上,只是手越来越颤抖,脸色越来越白。因为他看见的血越来越多,倒伏于轮椅两侧地尸首越来越多。   魏府中的护卫不少,甚至其中不乏有高手存在,可是这些人拔刀,刀断成两截,有人尖叫着飞离,腰断成两截,更多地人两眼惊恐地看着轮椅上地那尊杀神。双腿瑟瑟,根本动弹不得。   有地位高一些的老人想到了很多年前地那个传说,吴越国的那位暗夜守护神——王室女剑皇。在五十多年前的那个夜里,轮椅上地这位女剑皇,因为一件魏府极为隐秘的丑事,拿着一把剑,进入了魏府,杀了近百人而离去。   过了很多年,钱月禅又进入了魏府,这一次她的手里没有剑,甚至都无法正常的走路。可是整个魏府再次悲哀地被一股浓浓地血腥味笼罩起来。   叶尘微微有些失神,即便他如今久经杀场,见惯了血腥和尸体。可是看着这无数头颅,断尸在空中飞舞,依然有些难以抵抗这种血腥杀气的冲袭。   血水飞溅,碎肉断肢胡乱飞舞。   血水始终在飞溅,碎肉断肢从未停止过飞舞。   ……   ……   随着时间的推移,钱月禅地脸色越来越苍白,此时苍白得几尽透明,是一种完全不合常理地白。似乎她身体里地血都已经流到了某一种地方,再散化成为刺天戮地的剑气和灭天绝地地杀气,洒洒洋洋地施放了出来。   叶尘聚精会神的注意着钱月禅的每一个举动,甚至最细微的神色变化都不放过。隐隐感觉到,钱月禅任何一击所耗费的真气都很少,而更多的是不断的损耗着钱月禅的精神和意志。   即使魏府死的人中应该会有不少无辜,但叶尘依然彻底放弃了阻止钱月禅杀人地念头,他不是没有这个实力,也不是不愿意怜惜魏府中那些无辜地下人。而是也被钱月禅的冷血般的理智所影响,做出了最为理智,最为利于自己和宋国利益的选择。   不知不觉中,叶尘已经全面彻底的放开了心神,越发清晰地感觉到了场间任一微弱地气息变化。从而对于坐着轮椅上的半步先天女剑皇身上所释发出来地气息,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这种气息让他地眉头皱了起来。因为这种气息让他感觉极为不舒服,这种气息不止带着血腥味道,最关键是其中没有丝毫感情,有的只是漠然和极端的理智。一种居高凌下的漠然,一种只为了某种目的而务实理智到极致的漠然。   似乎在钱月禅地双眼之前,心念之前。为了吴越国王室的续存,世间万物和任何一人,均可视之如猪狗,都可以去死。叶尘不知道钱月禅为何如此在乎赋予自己生命的这个家族,好像将守护这个家族当成了自己为之不惜一切代价的使命和信仰。   突然,叶尘霍然抬首,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他隐隐明白了一些。   这种明白包括钱月禅的信仰和半步先天境界的神妙驱动力——叶尘感觉到了那抹气息里所代表地另一个境界,那便是意志!当意志强大到一定程度,便会化无形为有形,甚至控制真气,控制无形的剑意化成有形的剑气。这就是半步先天强者奥秘之一。   叶尘双眼静静地随着钱月禅地眼光,往府中望去,他体会到了这种境界,但同时也知道了这种境界若想达到会有多难。   怪不得只有道家陈景元、张无梦和弥勒教的楼炎明,以及玉老魔这种魔教传承者才能够达到半步先天境界。困为他们都有自己最为坚定的信仰,有信仰者在追求自己信仰时必将意志坚不可摧,达到了一种难以想像的地步。从而才更有可能迈入那神秘强大的先天境界。但即使是他们也只是跨出了半步,没有真正的,或者彻底的跨入先天境界。   钱月禅的道路显然与另外四名有宗教信仰的半步先天强者不一样,除了她那位传奇师父的细心教导,传授世间最为顶尖的剑道之外,她能够晋升至半步先天境界,是因为不知什么原因,使得她心中拥有守护家族的强烈之极的执念,这种执念甚至比道、佛、魔三教信仰还要坚定和强大。从而也使得钱月禅晋升至半步先天境界,甚至比陈景元、张无梦、楼炎明和玉老魔四人还要强大一筹。   ……   ……   魏府后院石阶上,站着一大群人,包括魏家两名二品大员在内的所有嫡系族人,以及从吴越各州地赶来,参加魏府一系秘密会议的四十多名官员在内,总计近两百人都穿着各式官服或者孝服,被近百名实力最为高深的护院保护着。   但是,所有人都是一脸惨白,这里汇集了魏府最强大的力量,可是从之前护院所汇报的情况,以及他们中有些人看到的情况所知,他们没有丝毫胜算。派出去向杭州府尹以及军方搬救兵的人早在第一时间内便已经从侧门飞速离开,但犹如石沉大海,始终不见有救兵到来。而有试图逃走的,刚出府邸,便有让他们感到绝望之极的惨叫传来。   叶尘的手放在轮椅的背上,他没有注意到石阶上的安静,惨呼声渐渐地停息,他只是陷入了某种惘然的状态之中,他终于体会到了钱月禅的半步先天境界,却发现寻求这种境界的方法,或许自己永远无法做到。因为他至今没有信仰,虽然有需要守护的人和国家民族,但毕竟因为从后世穿越而来,一些想法和观念使得他对许多人和许多事情虽然很在乎,同样可以舍生忘死,可却相对要看得很开,根本做不到为之而疯狂,而抛弃一切,不顾一切,甚至忘记一切,甚至忘记自己的存在,如狂信徒一样去做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叶尘做不到,至少目前他还做不到。   ……   ……   “你们到底是谁?”魏信的弟弟,吴越国吏部侍郎魏德厉声喝道,眸中满是想要将叶尘和钱月禅活活吞吃的仇恨。   叶尘带着人皮面具,这些人是认不出来的。虽然有人从钱月禅所表现出的恐怖实力上面想到了那位与魏府关系复杂的女剑皇,可是钱月禅变化太大,即使见过钱月禅的人,也没有人能够认出。   没有人回答魏德的问题,叶尘心神在钱月禅境界施展中,钱月禅不知什么原因不想回答。   便在这时,轮椅中的钱月禅忽然咳了起来。咳地她瘦弱的身躯都在轮椅上弹动着,咳地叶尘扶着轮椅的手又再次颤抖了起来。   石阶上那一群魏府地高手。看着这一幕,化作满天黑影,在同一时间腾空而起,从四面八方。如雄鹰扑杀一般。向着轮椅上的钱月禅和叶尘扑了过来。   咳嗽仿佛是个机会。是个暗号,这些魏府地高手没有丝毫犹豫,暴起出手。人影未至,劲风已扑面而来,他们中的大多数把目标对准钱月禅,只有少部分目标是轮椅之后的叶尘。   叶尘有一种感觉,如果是自己面临着如此多的高手同时全力一击,只怕多半也会当场惨死。   此时钱月禅还缩在轮椅上咳嗽。右手捂在嘴唇上,手上依然没有剑。   就在这时,她捂嘴的右手动了,右手宽大的袖子中出现一道剑光,然后一把剑就像是一道电光一般,来到了她那只稳定地右手掌中。   钱月禅挥剑,剑势并不圆融,甚至显得有些随意。   面对着魏府最后所有高手的壮烈绝杀,钱月禅很随意地刺出一剑,明明是一剑,但好似是刺向了四面八方,每一个方向都有剑光闪烁。   这已经是超出世俗的一剑。隐在这一剑气势之后的,却是超脱了气势的无上意志,因冷漠而极端,因理智而淡然。   这一剑诡异的刺中了这群人中最厉害的八人,这八人已经勉强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八位高手颓然堕地,无声无息,后面落后一步的数十名高手脸色大变中,战意顿时荡然无存。毫不犹豫的转身而走。有的选择护着自家的主子离开,有些选择直接逃走。 第387章 栽赃   叶尘一直认真地看着钱月禅地出手,因为这是进入魏府后,钱月禅第一次真正地出手,钱月禅首次动用了自己的剑。   叶尘地目光极为敏锐,他捕捉到了最后那明明一剑,但却出现八道剑光的一剑地方法和出手轨迹,所以他地心头无比震惊。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钱月禅,如鸟在天,如鱼在水,一动一静之间,根本全无先兆,只凭心意出剑,心念所到,剑气便至。这世间最快的并不是光,而是心念。   心念在何处,剑尖便在何处。   能修行出大逆天地常理,不应存于天地之间的剑法,操剑者只怕自己也会感到了一丝震慑,就连操剑者自己,只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使出这样的剑法来,一剑之后,剑客手执滴血长剑,四顾茫茫荒野,而生茫然之意。   钱月禅的真义,原来最后依然还是心意茫然。   ……   ……   “将他们全部杀了,刚好用他们的血来洗你们的剑。”钱月禅这一剑挥出,好似已经疲惫到了极致,不是真气损耗如何,而是精神消耗太大。   话音一落,十二名剑童便从四面八方出现,刚好一个圆,封死了所有人逃离的方向。十二名剑童之后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十二名背剑的成年女子——正是十二名剑侍。   只到看见十二名剑童和十二名剑侍,魏家终于有人认出了或者确定了钱月禅的身份。有大声质问,有怨毒谩骂,有叫着各种尊敬的称呼跪地求饶,也有拼死反抗。但这一切都没有用,都不能改变丝毫钱月禅的心意决定,更不能改变任何结局。   ……   ……   半炷香之后,魏家所有人都死了。这其中包括逃出府外的一些人也死了,不过他们都是连继城带领着华夏卫府的人杀的。   钱月禅的眼中一片冷漠,唇角却咳出了血来,脸色白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极为可怕。叶尘似乎能察觉到,轮椅上的这位半步先天境界的女剑皇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节。   魏府的院落里一片安静,地面上的尸首血泊都被先前的震荡,挤到了两边的院墙下方,就像是被天神的手扫过一道般,血水变成了被刷的极妥帖的红油漆,上面落着几片新近落下的青青树叶。   胡三光带着十数名在布置现场方面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才,带着一些证据证物和特殊的工具,悄无声息的进了魏府,开始紧张有序的忙碌起来。   ……   ……   半炷香之后,魏府外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之声,至少有近千人向魏府急促的跑来,其中还夹杂着马蹄声。   这个时候,魏府内还有三个躲在地窖中侥幸逃脱的人,分别是魏府的一个护卫,一个嫡系族人和一个小丫鬟。他们是叶尘让钱月禅特意留下的证人。当然,这个证人已经被叶尘用黑蚁蛊虫所控制。   已经离开魏府,快回到杭园的叶尘轻易便听出那是吴越国军队到了魏府,甚至他还听见了吴越国八都指挥使高成祥呵斥下令的声音。他知道不管高成祥愿不愿意,亦或换成其他人此时进入魏府,所见、所闻、所调查取证之后,这场惊天灭门血案,都只会指向一个凶手——弥勒教。   而与此同时,胡三光带领情报司的人员已经开始在杭州城内散布邪教弥勒教妖僧屠杀魏家的谣言。   而南唐使团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吴越朝廷软禁起来。   ……   ……   吴越国王宫国主的寝宫深处,此时只有三个人,三个钱家人。   钱月禅依然坐在轮椅上,平静地看着榻上地钱弘俶,世子钱志尹安静的站在钱月禅身后,扶着轮椅。   三个人之间的对话已经进行了一炷香时间,钱月禅始终一脸平静,但钱弘俶和钱志尹父子二人神色越来越凝重肃然和复杂。   同一时间,在宋国使团居住地杭园之内。以副使张明清为首的宋国地官员们瞠目结舌的看着坐在首位地祥符侯叶尘,惊愕的许久说不出话来。叶尘以往的一件件事迹和泼天大功告诉他们叶尘是多么的神通广大,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叶尘居然在来到吴越国第二天,忽然就说服了吴越国的国主,让吴越国和平并入宋国。   听完叶尘地话后,所有地宋国官员都兴奋起来。如果不是叶尘再三强调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声张,只怕此时欢呼声已经冲破了屋顶,冲到了杭州城头顶地蓝天之中。   宋国自成立以来,从雄踞中原的一个中等小国发展成如今天下除北方契丹之外的第一强国,靠地便是不停地征边,不停地战争,这十多年以来,宋军南征北伐,不知死了多少人,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才打下了后蜀、北汉、南汉,才拥有如今宋国地疆域与强盛。   开边拓土,统一华夏江山这四个字,在宋帝赵匡胤的号召之下,早已成为宋国朝野上下所有人血液中地一分子。不论是贪官还是清吏,不论是将军,还是士兵,甚至不少寻常百姓和几乎所有的士子腐儒,他们都热切地渴望着宋国能够一统天下。   只是宋军虽然强盛,但打仗不只是简单的在战场上分胜负,宋国发动每一场战争,都需要海量的粮草和军备,以及数十万劳役的支持,这些都需要难以想像的钱财物资。可以说每一场战争打的都是举国之力。   所以,每一场战争之后,都需要宋国少则一年,多则数年的休养生息,进行准备,才能进行下一场战争。   如今,南汉被打下才三个多月,宋国上至天子和朝廷,下到普通一兵一民,拓边地热情还在,但都在天子和朝廷带领下默默的进行着准备。可是吴越国就突然要收入大宋疆土版图!   这不是之前吴越国和南唐那样面子上的上供称臣,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国家并入宋国。或者说一个国家被征服!   所有地宋国使团中的官员像看着神仙一样地看着叶尘。眼中满是炽热地神情。叶尘在来给永庆公主送亲的差事之余,不废一兵一卒,就能为宋国谋取如此大地利益,建立如此不世功勋。他们已经找不到什么言辞来形容自己地感觉。他们甚至在心里想着。皇帝陛下真是有识人之能,早在一年多前叶尘出现时,便是那么的信任叶尘,并且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祥符侯叶尘今日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再加上他之前的所立的一件件大功。甚至封个异性王都已经足够。只是宋国早有条例,皇族之外,异姓文武大臣生前是不能封王的。但这毕竟只是条例。要知道条例也是人定的,要改变也只是天子的一句话而已。   一位年纪有些老迈地鸿胪寺官员,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惊天地喜讯。激动地满脸通红。嗓子里咯噔一声,堵了口中痰。居然就这样看着叶尘倒了下去!   没有人嘲笑,只有欣喜若狂中同时感慨和唏嘘。要知道他们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只要将叶尘刚才安排的那点活做好,便可分润到他们奋斗一辈子都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功劳。有了这些功劳,他们必将或升官、或封爵,或给自己子女弄到荫补官位。总之,对于他们这些寻常官员来说,好处大到难以想像。   他们只需要按照叶尘的意思替叶尘写一份很详细的奏折,其中要附上若吴越国并入宋国之后,上到吴越国主、世子,下到吴越朝廷七品以上官员重新的官位、爵位、勋位。这件事本身很简单,但却极为重要。   叶尘相信大多数吴越国官员只要自己官位没有下降或者说利益没有损失,相比吴越国,应该都愿意在更大更强的宋国为官。当然,在任何时代都不会缺少不怕死的“爱国分子”。叶尘已经料到这些人肯定会被弥勒教所利用,成为大宋顺利吞并吴越国的阻力。   这份奏折出来之后,将会被叶尘派出最为优秀的探子,以最为隐蔽的渠道和路线,快马快船送往宋国开封,上呈给大宋天子。   ……   ……   叶尘走出了热闹异常地大厅,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胡三光、连继城、张大为、冯志远、黑月五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叶尘目光扫过五人,直接说道:“胡三光继续做好舆论工作,除了散布魏家灭门之案是被弥勒教的人所为的谣言之外,还要暗中宣传吴越国并入我大宋之后的一系列好处。这一点要从关乎到各个群体最根本利益方面着手。比如可以说农民的税收会减少,朝廷不会干涉吴越国如今经商模式。官员的俸禄会增加等等。”   胡三光都一一细细记下,恭敬称是。   叶尘又说道:“三日后与弥勒教楼炎明用窅娘交换喻司使的事,由连继城全权负责筹划,黑月、冯志远、张大为带着你们各自的人手配合。此事务必要考虑周全,提前将交换地点侦察清楚,悄无声息的将我们的人撒到位,早早潜伏在那里。另外,针对弥勒教可能的各种阴谋,一定要做好各种预想和相对应的预案。”   其他四人赶紧起身恭敬领命。   ……   …… 第388章 舆论战   魏家灭门惨案经过杭州府、军方和刑部三方联合调查会审之后,证据、证物、证人确凿,乃是邪教弥勒教所为。第二天早上,吴越国朝廷已经通报全国,并且发海捕文书于全国,抓获了数百名疑似是弥勒教的妖僧。同时将南唐使团成员下了牢狱。而正使卢绛本身就是弥勒教四大金刚之一,且已经神秘失踪的消息被证实之后,更是从侧面证实了弥勒教乃是这惊天惨案的凶手。   魏家住在本族大院中除了三名证人之外所有人,再加上来给魏信祭奠的数十名官员,总计近五百人被弥勒教所屠杀。如此惨绝人寰的灭门惨案早已震惊整个吴越国几乎所有人。   要知道魏家乃是吴越国第一世家,在吴越国文官系统和士林之中威望极盛。另外还直接控制着吴越国七大商行之一的魏氏商行,平时在民间百姓中也很注意经营自己的名声,所以在商界和民间都极有影响力。   所以,吴越国朝廷证据确凿,公示此惨案是由弥勒教妖僧所为之后,吴越国不少官员、百姓和商人对弥勒教都义愤填膺、痛恨不已。而在这个时候,叶尘让胡三光开始大肆散布一些弥勒教在当年的后蜀和如今的南唐国所做的邪恶之事,其中包含大量本身就是实事,或由情报司人员所编造的诱骗百姓和商人豪绅家破人亡的案例。胡三光更是花费钱财雇佣大量茶馆和酒馆说书人,编造成有声有色的故事,在吴越国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宣传舆论攻势,意图在吴越国将弥勒教彻底定性为人人痛恨的邪教。   另外,在此期间,吴越国主钱弘俶下达一些旨意,吴越国朝廷和地方官府也以官方的身份贴出了一此告示,正式通报了弥勒教为邪教,并说明任何人员只要发现弥勒教邪教人员便要进行检举,为此还设了一些奖惩。   很快,没过两三天时间,吴越国上下除了一些已经被弥勒教暗中发展成狂热信徒的百姓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弥勒教的邪教本质。从而使得吴越国在弥勒教的势力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各地百姓纷纷检举身边信奉弥勒教的人和弥勒教的寺庙和据点。有些被愤怒的百姓结伴捣毁,更多的则被得到检举的地方官府捉拿。其中包括几家势力不小的商行和多名豪绅,甚至还有四名官员。   实事上,那几家大商行、豪绅和四名官员隐藏的极深,根本不是寻常百姓和官府所能够察觉和发现他们是弥勒教的信徒或者嫡系势力。这些人或者势力之所以能够暴露,是胡三光带领情报司调查的结果,然后巧妙的将其曝光,让当地官府的力量去剿灭。   能够在数天时间之内,借用魏家被屠之事,将吴越国弥勒教打入深渊,让全民认定弥勒教乃是世间最为邪恶的邪教。除了叶尘学自后世政府对付邪教的种种手段和宣传攻势之外,还有很大原因是吴越国朝廷和王室在民间百姓、官员、商人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吴越国各个群体中大多数的百姓已经习惯于相信吴越国朝廷和国主所说的话,以及所下达的旨意。叶尘知道,这是吴越国朝廷和历代国主用了近六十年时间才建立起来的信誉和威望。   另外,在此期间,按照叶尘的吩咐,有关大宋天子的英明神武,大宋的强大,朝廷和宋帝的开明等一些事迹和国策,也在胡三光带领的情报司人员具体操控之下,悄无声息的开始在吴越国流传。比如大宋天子经常赦免百姓税收,百姓安居乐业。且大宋朝廷又极重刑法,宋国山贼强盗都被官府剿灭一空,江湖人物和帮派都很老实,从不欺负百姓等等。说词都很实在,直接关乎百姓最为关注和在乎的利益安全问题。   与此同时,吴越国主钱弘俶与宋国使臣叶尘就两国联姻之事达成了共识,公主将在七天后下嫁给世子钱志尹。且在婚礼之后第二天,宋国使臣,名震天下的祥符侯叶尘要拜吴越国开国君主的女儿,当今国主的亲姑奶奶,吴越国主数十年以来暗中守护神,有着剑皇之称的钱月禅为师。   这两个消息是由吴越国王宫中传出来的。自然引起了吴越国朝廷上下和百姓的广泛关注和大肆议论。   而与此同时,悄无声息间,关于吴越国可能要和平并入宋国的消息不知从什么地方传了开来。使得吴越国上下哗然一片,不少官员和商人感到恐慌。但随着一些关于若吴越国真的并入大宋之后会如何如何的消息和议论不断传开和展开,大部分官员和商人百姓不再恐慌,虽然还有忐忑,但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不安。   华夏卫府情报司来到吴越国的数百探子,在胡三光的统筹之下,散布在各州,随时关注着各州县地方官员和吴越国朝廷文武百官的反应。时时收集打探各地豪商、巨绅,以及民间百姓的议论和态度,然后经由胡三光带领的精英分析情报小组分析判断之后,汇报给叶尘。最后再由叶尘和胡三光商议决定,对于各州县民间或者某位在吴越国有一定影响力的官员、豪商已经出现,或者可能会出现的不利于吴越国并入宋国的过激反应,采取一定的措施。   对于在此事的处理上,叶尘异常果断狠辣,短短两天之内,吴越国有四名反应激烈的七品以上地方文官或病死或死于意外事故,两名放出狠话的武将突然被举报与弥勒教有所勾结,直接被高成祥派人抓捕,打入大牢。三名异常活跃,到处串联的豪商有不法之事突然败露,被吴越国朝廷拿下。   当然,吴越国朝廷中,甚至民间商人中也不乏才智高绝,眼光犀利之辈,这些少部分人从这几天吴越国各种诡异变化和所发生的事情中,猜测出一些真实内幕。但一方面越是这种人大多数都很识时务,很明智的保持沉默。即使有极少部分人想做些什么,也被各种意外死去的那几名官员、豪绅给吓住了。乖乖的不敢稍有动弹。   这其中也有一个极为特殊的人物——吴越国军方第一人,八都指挥使高成祥。不管是还剩下没几天好活的国主钱弘俶,还是苟延残喘的钱月禅,在这件事上,都没有隐瞒高成祥。   高成祥门生古旧遍布军中,不少军中要职都是高家嫡系族人,在吴越国军中威望极高。多年来掌控军队,这本身在各国中就是一个异数。   要知道,寻常情况下,古今中外,没有那个帝王或者皇室会如此信任一个人或者家族。会将一国军队这般长时间交给一个家族或者一个人掌控。   对此,叶尘颇为疑惑,暗中让胡三光调查过之后,也只是明白了几分。   叶尘明白的这几分包含四个方面。   第一,吴越国税收分配很特殊,吴越国建国以来税收的四成便直接归于王室内库。   第二,吴越国军队上到将军、军官,下到寻常士兵的军饷的来源和下发大异于他国。最初建国时是经由王室掌控的内库直接下发,后来则是由王室所控制的吴越钱庄中直接支取。这一点在其他国家是难以想象的。但叶尘听了之后,却大吃一惊,对于吴越国历代国主的超前智慧而敬佩不已。   第三,吴越国朝廷严格规定军队人员不能以任何形式进行经商。   第四,高家世代任何人不可涉足经商之事。   后面两个方面甚至写入了吴越国刑部法令之中,一直以来对这方面犯事之人也处罚极为严重。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吴越国军队施行高薪养廉之策,据叶尘所知,吴越国军队的俸禄是各国中最高的,甚至是宋国禁军的三倍之多。   上面各个方面的共同促使之下,使得吴越国十万军队牢牢掌控在吴越国王室之中。但是因为长期没有打仗的原因,吴越国军队的战斗力却是各国中最低的。当然这也与吴越国地处江南富庶之地,商业繁华,百姓多年生活安逸有关。   华夏大地,自古以来,便有“北方的战士打天下,南方的士子治天下”之说。这其中不乏北方生活条件艰苦,百姓多有血性,而南方百姓生活安逸,拥有空闲时间和物质条件读书玩乐,但也导致江南寻常百姓极为缺乏血性。   其实,也正因为这一点,叶尘和钱月禅之间的协议才得以实现。试想一下,换成之前的北汉、后蜀,甚至南汉,若想不费一兵一卒的被宋国和平吞并,即使拥有如今吴越国类似的情况,也几乎不可能。   “只是……江南百姓虽然大多缺乏血性,但江南的士子文人多有傲骨,爱国之心却是要远超经常饱受战争摧残迫害的北人。所以,你们监视和防范的重点要放在那些吴越国文人士子身上。”   杭园之中,听了胡三光的汇报,叶尘沉思之后说了上面这一席话。   ……   …… 第389章 极度奢侈的婚礼   三天后与楼炎明约好用窅娘交换喻清妍的事情出现了变故,杭园门口多了一封密函,是楼炎明派人送来的,将交换人质的时间往后推了两个月,地点也由杭州城外运河终点变成了吴越国与南唐交接处的一个小镇上。   弥勒教此举,乍一看是担心华夏卫府和吴越国朝廷联手在交换时派大军埋伏。但叶尘和连继城、胡三光等人商议推测之后,隐隐感觉楼炎明此举没有这般简单。新定的交换地点地形情况和当地各个势力自然要早早进行调查,甚至按照叶尘的吩咐,派出几名最优秀的金牌探子潜伏在交换地点附近,时刻进行观察。   ……   ……   吴越国朝廷给世子与大宋永庆公主大婚拨出了多达五十万两银子的财货。新郎和新娘的身份地位足够尊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次两国联姻非同小可,事关重大不说,也关乎两国君王和朝廷的脸面。所以,不管怎么嫌浪费,钱弘俶都要把这场婚礼办得足够体面,甚至奢华。   这场婚姻大礼使是叶尘和高成祥;卤簿使是宋国副使张明清,礼仪使是吴越国一位著名大儒,新任的杭州府尹为桥道顿递使。   钱志尹端坐在吴越国王宫大殿中。   之前的两个时辰,他仿佛是小孩子手中的魔合罗,被人梳洗,被人打扮,被人穿上这身特制的红色的婚礼服。   在这时候,钱志尹就被安排坐在正位上,王后苏曼曼被他刚刚劝走,去陪没有几天好活的国主钱弘俶。钱志尹一个人安静地等待着,四下站着十几名侍女,在外面便是数十名一脸警惕的王宫侍卫。王宫里面太监被钱月禅下令让十二剑侍全部杀死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招新人,所以吴越国王宫之内目前没有一个太监。   这是钱志尹的大婚之日,但他此时神色之中没有丝毫大婚新郎该有的激动兴奋,或者紧张茫然。脸上有的只是让人感到奇异的淡然和平静,以及眸中偶尔闪过奇怪和对某人的愧疚之色。剩下的却只有让他感觉有些烦躁的等待。   钱志尹已经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听见殿外传来不同的声音。   “世子准备好了没有?”   立刻就有人急急的回复:“好了,已经好了。”   但钱志尹还是看到有人在殿门口探了探头,确认了一下,才听见来人的声音:“那就请世子动身。”   一群人涌了进来,在殿中跪倒,随后高成祥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吉时将至,请世子动身。”   一直以来,吴越国王室人丁稀少,当今国主钱弘俶这一代只有钱弘俶和越国公钱武两人。钱武死后,钱家的长辈甚至只剩下重伤等死的钱弘俶和钱月禅。   所以代以长辈送出门的差事便交给了与吴越国王室关系向来亲密,且资历、身份地位和辈分都足够的高成祥。   华夏传统,儿子出门亲迎新妇之前,按照礼数,其父母长辈当教诲数语。   所以,钱志尹在去迎接他的新妇之前,还得先去拜见他的父王和母后,以及祖姑奶奶钱月禅。   钱弘俶的寝宫之内,钱志尹跪拜过父王和母后之后,飞快起身一脸沉痛的来到病床之前。   看着钱弘俶王袍袆衣穿戴在身,却空空荡荡,仿佛下面支撑着衣冠的只是根架子,原本圆润的脸庞也瘦脱了形。   整个人看上去的感觉,就向看到一支已经燃烧到了最后的蜡烛,即使还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钱志尹双眼通红,不待他说什么,钱弘俶便紧蹙眉头,喝道:“你若是哭出来,就不要再来见孤了。”   钱志尹心中悲哀更甚,强忍着泪水没有流出,恭敬称是。   王后苏曼曼一脸宠溺的看着钱志尹,说道:“尹儿,你从小虽然聪明过人,文才一流,在治理朝政和经商方面都极有天赋,但性格方面一些细节上显得太过……胡闹了一些。你毕竟是……男子,这一点很不好。如今要娶宋国永庆公主,有些事情不能再荒唐了。”   钱志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着头不敢与父母眼睛对视,只是恭敬说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   ……   离开父王的寝宫之后,钱志尹又来到了旁边一座宫殿。宫殿里面住得是钱月禅。   钱志尹没有见到钱月禅,只听见祖姑奶奶的一句话:“我和你父王决定与叶尘进行这样的交易,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们知道,我和你父王死了之后,以楼炎明的手段,即使你深在王宫之中,将你杀掉也并非难事。当然主要原因是天下大势所趋,我吴越国大军战力太弱,根本不足以守住吴越国。所以,此交易是保我钱家世代尊贵和传承的最为明智之选。而能够保证这一点的只有叶尘,这一点你要明白。”   钱志尹在殿外恭敬跪下磕了一个头,郑重称是。六名剑侍一副王宫侍女的装扮从殿中走出,跟在了钱志尹身后。   ……   ……   永庆公主早在叶尘从如意山上回来的当天,便从吴越国王宫中回到了杭园。   所以,钱志尹登上他的车驾,要出宫前往杭园去迎接新娘。等接回来之后,还要携新娘再出门去王室祖庙祭拜列祖列宗,之后再次回来,于王宫朝殿之中接受群臣拜贺。之后是合卺之礼。到了明日,新婚夫妇出来参拜吴越国主和王后,以及故祖奶奶钱月禅。   附属国世子,迎娶上国公主,这在华夏历史上有过不少先例。   所以,如何操办这场婚礼,吴越国太常礼院的礼官们只要向前引述旧例史料,再结合当今风俗即可。   实事上,严格算起来,这场婚礼跟寻常百姓的婚礼从根子上没有多少差别,只是按照新人的身份,进行了相应的修改。   叶尘因为身份特殊,代表着宋国朝廷和天子,又是婚礼的大礼使,所以事情还不少。同时,他又暗中操着不少心。   了解这些天几件大事内情的人都知道,这场婚礼或许肯定这么顺利。弥勒教的人绝对不会允许这场婚礼顺利举行。   鉴于此,高成祥掌控的城防军,杭州府尹手中一千多捕快和府兵。以及华夏卫府在杭州的人手和势力都已经全部动了起来,在这几天早已做了大量的安保防范工作。   杭州城各个城门和主要路道,都安排了吴越国最精锐的骑兵整装待命。杭州府尹麾下的人马早已沿着娶亲路线沿路全部撒了出去。胡三光带领华夏卫府数百探子则是盯死了所有可能接近迎亲队伍的人。   杭州府尹是桥道顿递使,他的任务也就是保证交通安全,避免世子的车驾因为各种意外或人为的事故,耽搁了行程。   从王城前的广场上出发的庞大车驾队伍,周围护持的官吏、王宫侍卫、卒伍骑兵,多达三千多人,车辆、马匹亦以数百计,这已经超过吴越国主大驾出巡的规模。可吴越国世子,未来吴越国国主大婚,以王室在百姓心中的威望,观礼者数以万计,道路两侧,设案焚香,顶礼膜拜者人数不少,要是桥道顿递使没能掌握得好,不等弥勒教出手,就会造成大乱子,要知道杭州城内可是有六七十万人。   杭州府尹初上任,就摊到了这个重大任务,如果完成得好,就是大功一件,不管是吴越国一直存续,还是这些天传言中吴越国将会和平归于宋国,他都等于是给自己高升铺设了通衢大道。所以杭州府尹极为卖力。   甚至为了这场世子与宋国公主的婚事,迎亲路线所过道路都经过重新整修,且过程极为奢侈。   说起奢侈,这一场婚事,也的确是可以用穷奢极侈来形容。   王宫中的树木遍扎绢花就不说了,迎亲所过街道两边的草木都扎上绢花,全都用上品的江南苏锦做起了屏风,避免围观群众干扰到亲迎的仪式。要知道,从王宫出来,直至永庆公主所在的杭园,虽然距离不远,但也有两里多长的道路,这手笔即使宋国年初皇长子魏王赵德昭娶王妃都远远不如。   而同样的苏锦屏风,还出现在王宫到王室祖庙道路两侧。   如果用市面上的售价来衡量,作为屏风的苏锦,已经价值近二十万两银子,论起豪奢,宋国和契丹虽然是当世强国,但又如何能与富甲天下的吴越国相提并论?   而这苏锦屏风的支出,仅仅是大婚开支的一小部分而已。   杭州城内外的重要道路,为此经过了整修,更重要的是杭州城内的下水道,被彻底清理和修整了一遍,以避免万一婚礼当日,暴雨成灾,使得路面积水,车马不得前进的危险。此举让杭州百姓举手称赞,不知不觉中对这场婚礼也更加充满好感。   杭园大门前,叶尘想起后世的一些经验,有些感慨地说道:“任何一个重大的庆典,都是改变城市容貌的一个大好机会,如果能够把握得住,不说能够让城市的城建水平上升一个大台阶,但也能够将一些陈年累积的问题解决。” 第390章 老鼠大军   一边等着迎亲队伍的到来,叶尘一边听着冯志远随时送来的情报消息。   这个时候,冯志远来到叶尘身边低声说了一则消息——一个杭州府尹刚刚破获的捣乱婚礼的案子。   这个案子的主角,是杭州城里的五名多年不第的秀才,之所以不是举人,是这五人经考多年,尚未突破一次举试。不过,五人爱国之心极浓,多多少少有些小智,也从这几天华夏卫府和王宫内暗中有意散播的消息看出了一些端倪。但这点端倪还不足以让他们真正了解整件事情的全盘真相,却足以在有心人的撩拨之下,让他们充满豪情的做一些事情。比如破坏宋国与吴越国的联姻,从而不让宋国吞并吴越国的狼子野心得逞。并且他们将这看成是对整个吴越国拨乱反正的机会,想要通过破坏联姻,当面说服世子,为自己找到一条登天的捷径。   不过五名秀才的这个阴谋实在是跟小孩子玩闹没两样,没有任何保密措施,也没有任何逃脱准备,完全是关在屋子里面,自以为是的筹划准备了一番,洋洋洒洒的准备了数万说词,然后就想要破坏两国联姻,说服世子。在他们看来,只要他们将准备的说词当面告诉世子,当可将世子一棒喝醒,且对他们委以重任。   最后被五名秀才所住客栈的小二首告,然后由杭州府尹捕快引路,高成祥整整派了一个百人都的精兵直扑五人所在房间,将这五位老秀才给捉拿归案。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可以说是大惊小怪,毕竟这五个秀才几乎什么准备都没有,甚至只要几名捕快登门就能把他们轻易绑着送到杭州府。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信哉斯言。   叶尘听了冯志远的汇报之后,先是感到好笑,这件事情貌似是没有任何需要穷究的地方,性质虽然很严重,过程却很无稽。   但是,当杭州府尹短短的一炷香内破获了十几起类似的案件之后,叶尘隐隐感觉有些不对起来。但思来想去,却是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何处。只能让胡三光带领的探子更加上心。派人给高成祥送去口信让其警惕。   “这些只是楼炎明弄出来的烟雾弹吗?”叶尘喃喃自语。   ……   ……   江南初秋午后的日头依然算是烈日,此时当头照下,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道路,房屋,甚至士兵们身上的甲胄,都带着炫目的白光。   道路两旁,两列杭州城防军从王宫正门一直排列过来。城防军身后,又有两重帷幕,将前来观礼的士子和百姓阻隔于外。   但帷幕却阻隔不了摆案焚香时带来的烟气,一阵阵风吹来,热气蒸腾,仿佛是笼屉一般。足可看出吴越国王室在百姓和士子中的威望非同一般。   钱志尹端坐在特制的玉辂车驾之上,头顶有遮盖,可以起到遮阴的作用。最主要的是这辆专用的玉辂车驾,设计考虑的极为全面,在车厢顶上放有藏冰盒,又用一支支铜管连通车厢四壁,冰水在车厢板壁中流淌,头顶上的凉意又向下沉降,炎热天气坐在里面,比初春和深秋还要惬意。   所以钱志尹身上的衣服虽然一层又一层,又厚又重,略有出汗,但还不至于被汗水浸透。   他当然知道今天这场婚礼不会这么顺利,弥勒教定会做一些事情,所以作为今天这场婚礼的主角,他心中比任何人都要警惕。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弥勒教将会做什么事。所以,他还是禁不住心中有些忐忑。   ……   ……   迎亲的队伍突然从王宫前正街拐了出去,就像奔流的洪水,在大堤上找到了一个缺口。   车驾在众军的簇拥下,转入的横街比王宫前正街窄了数倍。原本走在百步宽的正街上的队伍,一下子就不得不收紧了起来。   道路的收窄,让车驾旁的王宫侍卫和城防军,明显的紧张了起来。所有人几乎是在同时,将腰挺的更直,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目光凌厉的看向四周。   道路两侧依然是两列城防军,两重帷幕,帷幕之后,是观礼的人群。但帷幕上端,则露出了接续不断的高墙。   紧邻着王宫正街的这一坊,尽是显贵所居,杭园便在此坊的中断。但如果想要刺杀士子,或是制造混乱,破坏两国联姻,这里远比宽阔得如同广场的王宫前正街要合适得多。   所以,这里的守卫甚至比王宫前正街还要森严得多。   两侧的墙头,还有墙后的屋顶上方,高高低低站着许多士兵。不管是哪家的显贵,在保护未来国主安全的大义下,根本不敢有所拒绝。   实事上,这一点不难猜想,沿途的屋舍,这几日早就被杭州府尹和城防军征用,住满了士兵。   这一切不用叶尘去提醒建议,都是高成祥和杭州府尹的手段,一点空隙都不漏,仿佛堤坝一样将河水锁死在河道之中。   钱志尹俊美无双的面容上同样凝重起来,紧挨着他车驾的六名剑侍右手不知什么时候也放在了剑柄之上,如剑一般的目光下一脸冰冷的向四周不断扫射。六名一流剑客,即使是楼炎明亲自突然出现在钱志尹车驾之前,六人剑阵之下联手一击,也能够抵挡几下的。   实事上,高成祥和杭州府尹这些天准备实在足够充分,除非出动大军,否则根本打不破他们对整个杭州城的控制。而这些天在钱月禅的亲自过问之下,吴越国不管是文官系统还是军方下手都极为狠辣,本着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一人的原则,基本上肃清了弥勒教这些年隐藏潜伏在吴越国的人员。所以,如今即使楼炎明个人武力再高,神通手段再厉害,再带着一小波一流高手,但依然很难接近钱志尹的车驾。   ……   ……   车,终于停了。   钱志尹也看到了杭园这边主持迎亲大典的大礼使叶尘。心中禁不住长松了一口气。   叶尘看起来已经等候了许久,头戴五梁进贤冠,冠上笼巾貂蝉,端端正正的矗立着。平静的脸上,蕴含着真诚的微笑,有着喜庆之意,但钱志尹和高成祥从叶尘投过来的目光中却看出了后者担忧。   没错,这一切实在是太过顺利了一些。顺利的让人感觉有些奇怪,有些不舒服。反而很不放心。   便在这时,异变突起。   准确的说这场异变,几乎同时在整个杭州城内各个地方发生。所以,惊叫声毫无预兆的在杭州城内各处响起,响成一片,便是无尽的恐慌。   老鼠,数不尽的老鼠,黑压压的一片片老鼠,从各处人类视线看不见的角落中突然钻了出来,极为反常的不怕人类,结群成队的跑在大街上,爬在高墙上,横行过市。   一个老鼠,人类自然不会怕,十多个老鼠也不算什么,但若是老鼠上百,上千,乃至成千上万,甚至整个杭州城的老鼠都突然钻了出来聚集到一起时,那般场景足以让任何人都感到惊惧。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恐慌。   杭州城各处的恐慌蔓延传播的很快,但诡异的是这种恐慌全部涌向杭园正门前。而此时,杭园正门前世子钱志尹的迎亲队伍刚刚到达。   四面八方的老鼠就这样疯狂的涌了过来,迎亲队伍四周的数千城防军、王宫侍卫和杭州府尹的府兵捕快都一阵慌乱。但还好没有如寻常百姓那样尖叫四散狂奔。只是有不少士卒忍不住心中的恐慌,抽刀砍死了不少老鼠,弄得满地的血红,让这迎亲场面变得越加诡异和恐怖。   叶尘和钱志尹、高成祥等人早已脸色大变,瞬间都想到了弥勒教的真正地目的和手段。   这些老鼠虽然多,但想驱使老鼠与人类军队抗衡,杀死钱志尹或者永庆公主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在这个封建时代,如此诡异神奇的一幕发生,自然而然会被视为是天谴,或者说是上天的警告。简单的说弥勒教想通过这种离奇的方式,让整个杭州城的人,乃至整个吴越国的百姓认为上天都不允许吴越国与宋国联姻,自然也不同意吴越国并入宋国。   果然,不远处街道两边的酒楼、茶楼上已经有人将头伸出窗外,神色惊恐无比的大声喊叫天谴之类的话语。甚至有些人在慌张之后,再看向杭园和迎亲队伍时没有了刚才的善意和祝福。   叶尘惊骇之后,迅速冷静下来,目光如电,扫视四周,耳朵竖起,鼻子耸动,所有感观全力运转,寻找端倪。   包括高成祥、钱志尹、胡三光、连继城等人在内,或许将眼前一幕看成是弥勒教的邪术,但叶尘却迅速判断出在杭园正门这一块定是有什么东西将杭州城内的老鼠吸引了过来。叶尘想起后世一些研究证明,某种特殊物体所释放出的特殊气味可以使某种动物瞬间变得疯狂,不顾一切的去追逐。   想到这里,叶尘微微闭眼,鼻子不断耸动起来。 第391章 拜师与灭鼠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叶尘的鼻子、眼睛和耳朵这三个感官器官有多变态。他的眼睛比高空中眼睛最为犀利的老鹰、大雕还要看得远、看得清楚。他的鼻子比世间嗅觉最好的那些动物还要灵敏。他的耳朵甚至能够听到世间所有生物都听不到的微弱声音。   所以,老鼠能够闻到的气味,寻常人或许闻不到,但叶尘却是能闻得到。而能够让老鼠为之疯狂的气味,自然也是比较特殊的气味,只要闻得到,就很好辨认的。   两三息时间,叶尘猛的睁开双眼,向杭园正门左边高足有两丈的石狮子看去。这才发现,那石狮子附近的老鼠明显比其它地方要多不少。   他脚下一蹬,腾空而起,瞬间跨过五丈距离,来到那石狮子前,踩死几只老鼠,飞快的从石狮子嘴里面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香炉。   所有老鼠瞬间疯狂了,红着双眼向叶尘冲去,准确的说是向叶尘手臂上的香炉冲去。   这一幕落在全场人们眼里,是那样的恐怖,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叶尘实力高深,但一点都不怀疑,若是让成千上万的老鼠将叶尘淹没,后者也会生生被老鼠吞噬,只剩下一具白骨。   电光火石间,叶尘一跃而起,躲开第一波老鼠,踩在石狮之上的瞬间,右手猛的一挥,手中香炉脱手而出,向杭园右前方一个水池飞了过去。   所有老鼠在瞬间毫不犹豫的陡然转向,向那香炉爆冲而去。只是香炉砰的一声落到了水中,沉了下去。   叶尘鼻子耸动,发现那股气味的源头果然已经消失,不由长松了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连继城带着四名金牌杀手在第一时间将叶尘围了起来。   而这时,没有了那股气味来源,所有老鼠瞬间变得没头苍蝇一般,在杭园面前到处乱跑。叶尘知道那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些气味没有散尽,可以预见,等这种奇特的气味散尽,所有的老鼠定会恢复正常,然后瞬间四散消失而去。   果然,再过了五六息后,所有的老鼠四散一空。   叶尘丹田运气,大声喝道:“弥勒教妖僧装神弄鬼,偷偷的在杭园门口石狮子的嘴中放置奇药,并将其点燃,散发出气味,将全城老鼠吸引而来。如今已经被我识破。大家不要惊慌。”   叶尘声音巨大,犹如平空一声惊雷,方圆二三里范围的人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大多数人纷纷恍然大悟,开始咒骂弥勒教妖僧的可恶。但仍然有少部分人心中犹疑不定。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叫来冯志远,沉声说道:“让胡三光安排人,结合我刚才所说的话将刚才那一幕真实情景迅速散播出去。然后你去将水池里面的香炉捞出来,弄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弄清楚之后,在城里面找一个地方,挖一个可以装数万只老鼠的大坑,是那种老鼠跳进去,爬不上来的大坑,然后再准备上一些易燃的柴火。等世子和公主的婚事之后,我要替杭州百姓将这四害之首剿灭一空。”   冯志远眸中精光闪动,恭敬称是,然而转身快步去办事去了。   不用叶尘吩咐,杭州府尹和高成祥早就安排人将杭园门前死去的老鼠尸体和血迹处理干净,然后带领迎亲队伍,继续向杭园走来。   鼓乐与歌声再次响起,钱志尹在玉辂车驾上站起了身。   下车时,几只手伸来,将钱志尹搀扶而下。   ……   ……   就在杭园正堂之中,钱志尹看见了自己的妻子永庆公主。   世子聘后,没有挑去盖头的俗礼。大宋永庆公主头戴龙凤冠,身着朱衣,正被一群命妇簇拥在人群中。   新嫁娘的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上薄施脂粉,虽然平静从容,没有什么表情,可黑白分明的眼瞳带着盈盈波光,如水一般清澈,有着害羞、期待和紧张,立刻就让她生动起来。   即使是穿戴着厚重的礼服,也掩不去永庆公主窈窕轻盈的身段。永庆公主并非绝色,甚至比起新郎钱志尹还要差了一筹。但却长得也不差,算是一个小美女,特别是有一股娇俏可爱的气息,使得她更加吸引人。同时单从她的体型来看,又有着不输于江南女儿的柔美。   然而这种惊艳的感觉,让钱志尹心头却是一阵猛跳,连头皮都开始发麻。脸上带着这时该有的温和笑容,但心中却是苦笑连连,甚至有着淡淡的厌恶。   与钱志尹波动的心情相反,在唱礼声中,婚礼安定的进行了下去。   没有寻常婚礼上的那般多的喜闹,因为这一对新人身份的尊贵和特殊,这一场婚礼多了一些寻常人家婚礼所没有的庄重和肃然。   ……   ……   新升的红日,驱走了天际最后一抹深蓝。   朝霞映照下的吴越国王城,也从连续两日的喧闹中,恢复了平静。   王宫前的广场,此时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再看不出昨日千军万马聚集之后留下的遍地狼藉。   已经是第二天,世子的婚礼总算是顺利举行。   经过情报司的探子舆论引导宣传和吴越国朝廷官方出面辟谣解释,杭州城大多数百姓已经相信昨日数万老鼠齐聚杭园门前的恐怖事件是弥勒教燃烧邪药散发出气味将老鼠吸引而来,意图便是捣乱世子与宋国公主的婚礼,破坏两国联姻。   就在今日,杭州城内,乃至整个吴越国还要发生一件大事。名扬天下的宋国祥符侯叶尘要拜吴越国的国主亲姑奶奶为师。   得知叶尘准备替杭州百姓剿灭全城老鼠之后,钱月禅一句话,便将拜师地点从王宫内,转移到了杭州城中一块很大的空地上。   在吴越国朝廷的全力运作之下,调动上万劳力一夜之间,在这片占地五亩的空地上,挖了一个一亩大小,深七丈的大坑。并且在大坑旁边搭起了一个华美庄重的高台用来叶尘拜师。   和昨日世子大婚一样,今天这个大坑和这块平台,已经将杭州城里面所有人的眼光吸引而来。经过官府通告,这个大坑是用来将全城所有老鼠用弥勒邪教的那个药吸引过来,然后将其烧死。此举得到了全城百姓的一致好评和支持。至于叶尘拜师之事和钱月禅的身份,以及钱月禅这些年为吴越国暗中所做出的贡献,在这些天早已传开,杭州城百姓已经家喻户晓。   有了昨天的经历和提前的官府的宣传,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数万老鼠钻出招摇过市的场景再次出现,虽然依然让人惊叹和恶心,但没有了昨天那般恐怖,甚至当数万老鼠掉进深吭,被点燃烧死之后,全城百姓充满了异样快感。   至此,昨天弥勒教装神弄鬼,借天说事的阴谋彻底破败。   显然,若没有叶尘那变态的鼻子,及时发现那石狮子嘴中的香炉,这件事情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肯定是极为严重的。婚礼肯定是举办不了,两国联姻失败之后,然后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后面叶尘与钱月禅和钱弘俶的协议也将很难落实。   从此事上也可看出,楼炎明果然神通广大,手段和心计之厉害,非常人所能够对付。   叶尘拜钱月禅为师,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之所以要这般高调,无非就是让吴越国和宋国朝廷上下,乃至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说白了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昭告天下——吴越国王室钱氏已经与叶尘绑在了一起。   ……   ……   经过十多天舆论营造和吴越国朝廷造势,再对一些可能出现的不安或者坏事分子进行处理,宣布吴越国和平并入宋国的时机已然成熟。   最主要的是,宋国开封天子赵匡胤的圣旨已经到达。在叶尘的意料之中,赵匡胤在此事表现出了开国大帝该有的气度胸襟和高瞻远瞩的目光。叶尘与钱月禅协议中所提的要求他全部同意。丹书铁劵和世代王爵之位一个不少。甚至在此基础上,赵匡胤极为大度的给了钱家一个城的封地。至于吴越国王室之下吴越文武百官,赵匡胤同样没有吝啬官职,更没有妄动这些人最为关注的切身利益问题。   所以,在世子钱志尹与永庆公主婚礼之后第三天,叶尘拜师之后的第二天,也正好是吴越国每月一次的大朝会上,钱弘俶宣布了吴越国将和平并入宋国的事情,并当场将宋帝圣旨进行了宣布。   按照以往的惯例,吴越国六品以上官员都会来到杭州入宫参加。所以,这个惊天决定和宋帝的圣旨相当于是当着真正掌控吴越国的那一小撮人宣布的。   比叶尘意料中还要顺利,甚至叶尘让华夏卫府以及吴越国主钱弘俶让高成祥准备的几个后手都没有用上。   叶尘在当时看到朝会上近半吴越官员的脸上带有欣喜之意,另一半人刚开始茫然之后,也很快平静接受了这个实事。   只有三个人当场反应激烈,强烈表示反对,甚至有一个人准备以死明志,欲当场撞死在朝堂上,但不等他自己脑袋撞到柱子上。这三人便被钱弘俶一声令下,三名剑侍上去,当场直接给杀了。 第392章 剑谷的秘密   如此狠辣果断的处理,顿时让一些还准备观望或者有所异议的官员彻底死了心,不管愿不愿意,都选择接受了实事,由吴越国官员变成了宋国的官员。   当然,这件事能够如此顺利,这些文武百官能够如此轻易便接受吴越国并入宋国的惊天之变,主要还是四个原因。   第一,因为吴越国十万大军牢牢被高成祥和王室国主所掌控,大多数官员即使不同意,但手中无兵无人,即使有权,在这种时候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出来。   第二,自然是这些天舆论和造势的结果。这是一场心理战。让吴越国上下所有人潜移默化中相信吴越国和平并入宋国不但是大势所趋,而且是最好的出路和选择。实事上,作为寻常百姓,在这个战乱年代,能够由一小国、弱国之民变成强国、大国之民,避免了战乱灾难,这本身就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第三,却是因为吴越国内以魏家为首的真正阻力已经基本上被提前剿灭一空。这一点其实是最为关键的一环,所以叶尘和钱月禅当初定下协议,下了如意山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屠了魏家。   第四,则是因为宋帝大度慷慨的圣旨所起到的作用。能够不影响当前自己所拥有的官位和权力,又不会失去既得的利益。除了那三个在大朝会上当场被杀死的一根筋的蠢货之外,没有人会傻得去反对。   ……   ……   从王宫出来,叶尘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依道理论,能够说服钱月禅和钱弘俶。不费一兵一卒,用这种和平地方式,将吴越国纳入宋国版图范围。比他之前一件件大功还要更加显赫得多,算是他目前最大的功绩和最为惊人的事迹。可他此时依然快乐不起来。因为喻清妍还没有救回来。   叶尘已经交代了使团里地官员与吴越国朝廷方面负责最初的商谈和过度细节,等宋国天子和朝廷另外派来做这些事的庞大使团到来之后,再全面展开各方面的接收工作。   吴越国方面负责具体配合的是八都指挥使高成祥,按照叶尘和钱月禅的协议,叶尘向大宋天子和朝廷给高成祥要了一个极为显赫的官位和爵位——高成祥将会成为宋国枢密院副使,郡公爵位。   不过,在钱月禅和钱弘俶的授意之下,高成祥肯定也会用强硬地态度,为吴越国文武百官及百姓谋求最大地利益。   叶尘现在已经不管这些。究竟宋国一开始便是获得吴越国实际上地统治。还是先是名义上地归顺,后面再慢慢消化,至少不是短期内需要考虑地问题。   等宋国在原来的南汉,也就是如今宋国的广南西路、广南东路、荆湖南路、福建路这四路驻军中抽调的三万大军在赵赞带领下进驻吴越国,而原本吴越国十万大军中五万换防至这四路之后。吴越国根本没有太多反对地力量。至于是一年不变,还是三年不变,那就是大宋天子和朝廷地决定。不过,叶尘已经打算,等回到开封之后,就吴越国这种重视商业,且自由的商贸政策和环境,给一国一地经济发展,百姓增收所起的巨大作用问题,要向天子好好进谏讨论一番。他要尽可能的不让宋国天子和朝廷影响到吴越之地繁华的商贸。更何况这本身也是他在协议中答应钱月禅和钱弘俶的内容之一。   ……   ……   叶尘想起喻清妍还在楼炎明手中,他地心情又黯然了起来。胡三光带领大批探子早已在交换地点潜伏下来,甚至情报司使和刺杀司使白沧海已经收到消息,带领大批人员秘密南下,潜入南唐。   但是,能不能顺利的将喻清妍从楼炎明手中救出来。叶尘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特别是楼炎明带着弥勒教几乎倾巢而出,可在吴越国吃了这般大亏之后,楼炎明会利用喻清妍在手而采取怎样的报复行为。叶尘根本无从猜测。   走出王宫正门,上了马车。叶尘头痛地靠在窗边,看着杭州城内地繁华。这片繁华并没有因为吴越国将要和平并入宋国而有所影响。商人们逐利胆大地天性,让他们显得百无禁忌,无比自由。   ……   ……   谈判的细节内容不知从什么渠道释放了出去,宋国开出的条件并不苛刻,不管是对原本吴越国的官员,还是吴越国的商人百姓来说,是完全意想不到的宽松。除了世子钱志尹和高成祥在半年后局势稳定下来之后,要北上开封,生活在宋国京师,当他们的逍遥王爷和枢密院副使之外。对于其他吴越人好像除了换了国家之外,普通子民和寻常官员没有多大区别。甚至因为成为了华夏第一强国宋国的子民和官员,反而让他们更加多了几分安全感,官员更是有了更大的格局和更为广阔的天地,特别是那些自认为有才、有能力的官员,在认清了宋国乃是华夏正统之后,上进心十足,已经做好了要近快挺进大宋开封京师中枢大显身手的心理。   至于,吴越国最后一任国主钱弘俶和吴越国传奇人物钱月禅,他们将会这半个月内先后死去。   ……   ……   一国的并入牵涉太大,即便这个过程持续整整一年,也是很有必要。所以开封大宋天子发来的给叶尘密旨中并没有太过催促,甚至反而再三强调让叶尘万万不可着急,切忌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另外,话语里尽是毫不吝啬的慰勉之语。   叶尘欣慰当今大宋天子实乃一代明君同时,实事上一点都不着急,甚至随着宋国专门做这些事的庞大使团在参知政事薛居正的带领下到来之后,叶尘已经将重心彻底放在如何营救喻清妍上。   时光一晃即过,叶尘来到吴越国已经快一个月了,而距离与楼炎明约定交换喻清妍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只是情报司一直没有找到楼炎明的踪迹,更没有查到喻清妍被藏在何处。所以,欲要在交换前就将喻清妍营救出来,貌似越来越没有希望。   这一日,与薛居正见过面,一些事情详细的交待和交接过之后,叶尘再一次来到了如意山,穿过鬼竹林,踏入了剑谷,去看那位只剩下三天好活,卧床不能起的一代剑皇钱月禅。   “弟子叶尘拜见师尊。”叶尘恭敬的行了礼。   此时草庐里的这间房间没有旁人,十分安静,叶尘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对着床上瘦得不成形,已经油尽灯枯的钱月禅轻声说道:“师父!您这些天活得真的是太辛苦了一些。”   钱月禅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上方,呼吸虽然并不急剧,便却异常深远,听上去就像是一个破了的风箱,时刻给人一种炉中火焰即将熄灭的感觉。   二十多天前,先是与叶尘全力拼杀,本就消耗极大,后被楼炎明全力一击偷袭重伤,紧接着又和楼炎明拼了一记,这个时候又被白小猫极为阴险的拼死偷袭。而就在当天,她一个人又杀尽了魏家上下数百人。那个时候,这位半步先天强者终于挺不住了,经脉丹田内地真气尽散,变成了床上的一方槁木。叶尘能够清晰地察觉,钱月禅强行延长寿命存活至今,全凭坚强得不难以想像的意志和执念。只是他不是很明白,眼下协议已经达成,钱月禅为什么还要凭着体内最后那口精纯地保命真气,生生拖着?   钱月禅的身形本来颇高,也属于女人里面强壮那类型的。可是重伤之后,这二十多天里与死亡搏斗,足足轻了有近四十斤,整个人地皮肉全部干枯。皮肤几乎要贴着骨头,配合上那张苍老的不成人样的脸,看上去十分恐怖,寻常人乍一看,恐怕还以为看见了恶鬼,足以将任何小孩吓哭。   嗬嗬的声音从床上响起,像是在发笑。钱月禅沙哑着声音,极为低沉说道:“生死是没有道理地,我还不想死,所以我要活着。”   叶尘静静地看着她,恭谨地说道:“您在大朝会之后,坚持要回到草庐。弟子相信这草庐里面一定还有什么东西,被您牵挂,不能释怀。您若是相信弟子,不妨将其托付给弟子。”   钱月禅深深的看着叶尘,微微闭眼,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睁开双眼,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这间草庐里面有一个天然暗道入口,通往一处神秘之地。当年我师父选做此地建造草庐,一手建立剑谷一脉,有很大原因便是那处神秘之地。后来我和白师兄剑法大成,师父便进入通道,去了那神秘之处。从此一去不回。”   叶尘一脸惊疑,说道:“师父您和白师伯这么多年从未进入过那神秘通道?”   钱月禅说道:“师父当年进入通道前曾经逼我二人发过毒誓,说他若没有出来之前,我二人决不可踏入那神秘通道一步。结果师父他老人家这一去便是五十多年。一直没有从通道中出来。” 第393章 葬礼   叶尘深吸一口气,问道:“如此说来,那神秘通道中定是极为危险,即使以师祖他老人家的实力都没能活着出来。而师祖他老人家之所以让师父您和白师伯发毒誓,恐怕也是担忧你们会步了他的后尘。”   钱月禅叹了口气,有些艰难的喘着粗气说道:“正是因为清楚师父的想法,我和白师兄从未进入里面。但这么多年,我却派了不少剑奴和剑侍进入通道里面……可是从未见到有人出来过。”   叶尘心中惊疑不这定,想了想,说道:“师父想让弟子做什么?”   钱月禅深深的看着叶尘,说道:“这些年我虽然教过不少人剑法,但他们除了是我们钱家晚辈外,都是剑奴和剑侍,都不算是我的传人弟子。你拜我为师虽然是你我协议的一部分,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教过你一些东西,你也算是我唯一的传人弟子了。所以,我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你。而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让你现在便进入通道里面去送死。而是因为我在死前,要进入到那通道里面去。但这个神秘通道的存在,不能因为我的死去而彻底不为人知。”   叶尘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叶尘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喻清妍等着他去救,开封家中韩可儿也快要生了,将喻清妍救回之后,他要近快回开封。之后,他还要帮助宋帝打下南唐,灭了弥勒教,还有圣堂。另外,赵匡胤等着他去避开原本历史上那生死之劫而暴死。之后,他还要帮助大宋收回燕云十六州,打下契丹,收服党项,灭了大理,真正的让华夏江山一统。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不会去冒险前往钱月禅所说的神秘通道。   而钱月禅之前一直没有进去,想必也不是真正的因为当年在师父面前所发地毒誓,而是同样因为有许多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完,比如守护家族,守护吴越国。叶尘同样如此,或许等几十年后,叶尘快要死的时候,压不下心中的好奇,才会进入那神秘通道。   ……   ……   钱月禅被六位剑侍抬进了那个神秘通道。剩下的六名剑侍和十二名剑童则成了世子钱志尹的贴身护卫。   叶尘离开了剑谷,以那套特殊的方法走出鬼竹林时,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钱月禅所说的草庐中隐秘通道通往的神秘之处。没有任何原因,他莫名的感觉这片鬼竹林或许不是钱月禅的师父所布置的迷魂阵法。因为叶尘这些天,不论怎么看,都看不出这片竹林有任何人工的痕迹。栽种之间根本就没有丝毫规律可言。更没有任何阵法的特点。   “或许这鬼竹林与那神秘之处有关联。”叶尘不禁喃喃自语。   ……   ……   当白烟升腾在杭州城的四处,白色的招魂幡招摇在浓浓地暮春风里,吴越国最后一任国主钱弘俶的葬礼马上就要进行。而宋国与吴越国之间最后的吞并谈判也已经结束,天下大势终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从今日起,华夏之地疆域版图的模样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吴越国已经在名义上归附了强大的宋国,紧接着若是没有意外发生,过不了多长时间,也会真正意义上归附宋国。而华夏江山中富庶的中原和江南之地,除了南唐这个腐朽但依然存有较强国力的国家,以及北方那个由异族建立的强大国度之外,几乎已经全部臣服于宋国的大军之下。   而且宋国未发一兵一卒,便收服了建国近六十年的吴越国。促成这一切的,自然是叶尘。他的声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历史地顶点,甚至在前几日开封朝堂上已经有人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形容叶尘的功绩。而实事上,叶尘所做的这件事情和前面的所有事迹,也必然会写入历史的书籍之中。   ……   ……   叶尘平静地站在吴越国王宫门口。连继城和冯志远站在他的身后,四名剑奴和齐鞭、丁英才等四名金牌杀手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宋国使团由参知政事薛居正带领着则站在他的另一边。而看不见的角落或者人群之中,华夏卫府情报司的探子和特侦察部华夏卫们,则是没有显现身形,在各个方向警惕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今天是钱弘俶的葬礼,所以来地人太多,太杂,而最近吴越国某些市井之间,隐隐有些不安的因素在发酵,甚至有几州县中已经出现了义军,所以身为“侵略者”代表人物地叶尘,自然成了保护工作的重中之重。当然另一边宋国使团薛居正等人更是一脸警惕的被吴越国王宫侍卫层层护在后面。   由次也可看出,吴越国方面其实只担心宋国使团的安全,并不怎么担心叶尘的安全,因为实事证明,当今天下,若不动用大军,要想杀死叶尘实在太难,即使是楼炎明带着弥勒教高手倾巢而出,只要叶尘不落单,在正常情况下都很难做到。   除了薛居正之外,没有人敢和叶尘并排站着,今天天气极热,虽已秋天,但阳光明媚,艳阳高照,竟生出些淡淡暑气来。   连继城和冯志远是离叶尘最近的那个人,比叶尘拖后了半个脚步。   叶尘面色平静,迎接着吴越国各地赶过来的官员和巨商大贾,宋国的使团官员们脸上带着一股难以抑止的喜悦和难以掩饰的骄傲,而吴越国官员的神色有些复杂,看向叶尘和薛居正等宋国官员时大多数人脸上有着讨好的笑容。   吴越国王宫内外早已挂满了无数白色的纸花以及幔帐,看上去充满了悲伤的死意。   不知什么时候,整座庞大的杭州城内,每一家商行的门口,每一处民宅的门口,都挂起了白色招魂幡,就连那些往常挂着红灯,夜夜笙歌不止的青楼,也将灯笼换成了白色,在今日暂停了营业。   整座杭州城各处,都隐隐传来哭泣之声,悲伤之意好似笼罩了整个城市。   叶尘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暗自默然,心想钱月禅做的事,寻常百姓都不是很清楚,或者即使宣传了,感触也不会太深,但吴越国国主这些年给吴越国百姓所做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论是后世,还是古代,当某个伟大的人已经死了的时候,百姓的眼睛好像才会变得雪亮。   ……   ……   世子钱志尹新的封号依然是吴越王,只不过已经不是国主。等协助薛居正将吴越国地境改成的两路之地彻底归于宋国朝廷掌控之下,且稳定下来之后,他将会带着永庆公主北上开封。   开封城里面,大宋天子赵匡胤已经命人给他修建了一座极大的王府。   上到大宋天子、两府宰相,下到寻常官员,没有人敢怠慢钱志尹,这不光是钱志尹爵位身份依然尊贵,更是因为钱家与叶尘的关系。而真正了解一些寻常官员所不知道消息的人更是明白,就算没有叶尘的关系,就钱志尹本身所蕴含的能量,也不是任何人可以小觑的。   比如宋帝赵匡胤和宰相赵普,以及晋王赵光义。他们都知道钱志尹手中还掌控着吴越钱庄这个庞然大物,这个庞然大物后面还有着数千家的店铺和近百个作坊,而这些加起来,至少有数百万两银子。   至于钱志尹作为宋国唯一一个异性王,且还拥有自己的封地,反而没有人会多在乎。   说起封地,便要提一件事情——钱志尹在叶尘的建议之下,将原本大宋天子极为慷慨的一城作为封地给推脱了,而是只要了一个距离杭州不远的海边一个小渔村,以及这个小渔村方圆两百里的荒芜之地。   钱志尹是聪明人,知道叶尘是为了他好,更是深知自己目前是越低调越好,手中本来就握有吴越钱庄,若是再有一大城封地,刚开始没有什么,再过几年很可能就是招来灾祸的根源。所以,他听了叶尘的话,最终将一城封地换成了这个荒芜小渔村。   不过,钱志尹对于叶尘对这个小渔村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一直感到疑惑不解,甚至叶尘亲自给这个小渔村改了名字,叫上海。叶尘还一度慷慨激昂地说道,他要将这个小渔村建成大宋最大的港口城市。   ……   ……   吴越国的事情依旧是那样的复杂和敏感。   忽然间由吴越国百姓变成宋国的子民。这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事情,商人确实好利,婊子着实无情。可即便是商行青楼里地人们,依旧很难马上转变过来,这和做生意不一样,做生不做熟,那是为了宰客人一笔,而掌控自己生死地权力,最好还是放在熟人手里,这和青楼接客人也不一样,一点朱唇万人尝,姑娘们其实心里也都盼着从一而终的。   尤其是距离杭州城稍远的某些州县官员和掌控一大商行生意的魏家一系的一些漏网之鱼,在有心人的扇动和暗中主持之下,早已经有了不平静的趋势。 第394章 如何征服一个国家   这些漏网之鱼力量自然不会太强大,所以他们所选择的手段也比较阴晦。暗中挑动着民间的暗流,往吴越子民们地情绪上撒着调料和兴奋剂,短短的半个月间,四处的抗争行动已经比前些日子变得激烈而频繁起来。   这些都是在叶尘地预料之中。想和平接手吴越国,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情。   大宋使团带来了大批能力强劲的文官,分批次去了吴越国各州县,与吴越国本地已经彻底归附大宋的官员开始一起,在华夏卫府情报司的探子配合之下,果断采取了各种有效措施,发动了一波接一波的宣传攻势。   再加上有原本吴越国王室和朝廷方面地顺势而行,特别是高成祥掌控的军队全力支持。关于和平和非战的好处,关于成为宋国子民的好处和华夏正统共荣之类的宣传,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而镇压各地抗争,避免这些抗争变成无法控制的民变,则需要原本吴越国本身的军队出手。   叶尘不希望宋国地军队过早地开入吴越国,如果一旦宋国军队与吴越当地百姓发生冲突,然后死上一些人,宋军沾染上吴越百姓的血。最后在有心人的操控挑拨之下,使得吴越子民心中真正的出现恨意,那事态反而会一发不可收拾。   目前为止,已经有两路义军被高成祥带领大军镇压下去。当然这些义军也不过是百余呼啸山林的贼寇而已,原本吴越国军队虽然战力不行,但负责压制剿灭这些义军还是不成问题的。   因为局势不定,再加上一些吴越子民被挑起了反抗心理,吴越之地某些实力惊人的商行和豪绅也开始有些不安定起来,面对着这种趋势,叶尘果断让钱志尹出手,用吴越钱庄和高成祥带领大军地双重压力。直接震慑住了所有商人地异动。   而在此期间,叶尘与薛居正带领的使团联名向开封方面各种奏折和旨意不断,向大宋天子保持着及时请示相关事宜。特别是关于大军换防和驻防问题。   另外,为防止南唐突然对吴越之地发兵,宋国十万大军早已南调长江以北,水师做好了随时跨江伐南唐的架势。当然,因为南唐毕竟已经宣称是大宋的属国,所以名义上则是宋军跨地域演练。虽然这个名义上的借口没有人相信,但在两国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之前,这个名义也是很有必要的。这至少是两国国君的遮羞布。   收服了两路之地,十多个州,近百个县的疆土。并不是在纸上签个字,官员换个名头就能完成的事情,关键的是在于收伏这块疆土上人们地心及意志,而这必是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   因为,毕竟吴越国建国有近六十年,特别是吴越国历代国主和王室乃至朝廷在民生方面一直做得很好。很得人心的情况下,要想彻底让吴越两路百姓对宋国归心,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好在宋帝赵匡胤和宋国朝廷都很清楚这一点,并没有愚蠢的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这一点,让叶尘心中甚为感激和欣慰。   一直以来,叶尘并不着急,但他担心大宋皇帝陛下和两府重臣太过着急,如今看来,这一点反而是他杞人忧天了。显然不管是宋帝还是两府重臣都是拥有匡时济世之才的聪明人。   ……   ……   在叶尘看来,收服或者征服吴越国百姓,最重要的是舆论战,需要各种不遗余力的宣传攻势,需要各种很实在的,直接关乎百姓最为关注的利益政策出台用来收买人心。总之,就是需要给吴越百姓一个自己说服自己的借口,自己从心底上认可宋国的理由。   为此,虽然已经有了薛居正带领的庞大使团,但依然需要叶尘这些天不眠不休地筹措一切事宜,特别是需要他在宋国不可动摇的尊贵地位和与吴越国王室之间的关系,这两个特殊且关键的身份,然后在杭州城不停地接见各处豪商大贾和那些握有实权的地方大人物。给对方一个准信,让对方彻底安心。   这个过程是很累很无聊地一件事情,但叶尘知道这件事情极为重要。只要这些人心定下来,整个吴越之地便算是安定下来。   若不是叶尘肉身强大,体力充沛,叶尘早就累得爬下了。不过就这,也使得叶尘这些天面庞上一直挂着黑眼圈,他的脸色也白了起来,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   实事上,只有叶尘知道,他之所以身体状态看起来如此之差,却是因为他丹田内的真气越来越蠢蠢欲动,变得越来越狂暴。他随时随地都要耗费大量心神意志去压制。   叶尘身体出现问题的事情除了叶尘自己之外,也就连继城和胡三光隐隐知道一些,所以连继城和胡三光这些天神色凝重肃然到了极致,关于叶尘个人的安保工作也由两人亲自着手安排,胡三光带着齐鞭、丁英才、张雄、岳正野,以及另外四名原本保护公主的金牌杀手,再加上四名剑奴,总计十二名一流高手,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叶尘十丈范围之外。   ……   ……   征服除了上面所说舆论、攻心和利益收买等之外,其实本质上最需要地还是强大而无法抗拒地武力。只有以强大地武力做基础。吴越之地人们才会被动被迫被辱地接受被宋国吞并地下场。   所以当吴越之地地局势稍稍平缓了一些之后,宋国驻扎在原来的南汉——如今的南四路的三万铁骑开始向吴越方向靠拢。有如黑云摧山,势不可挡。   这才是最为关键,也是最具有象征意义的一件事。如果宋国不在吴越之地驻军,那算什么征服?   虽然已至秋天,但江南之地暑气显然还未彻底消散,炽热的太阳狂放地在天空上照耀着。   这天站在杭州城外的数百人,除了宋国使团成员以及钱志尹、高成祥和杭州府尹梁鹏带领的原吴越国朝廷官员外,就是叶尘带领的华夏卫府的下属们。   地面渐渐地颤抖了起来,站在叶尘身旁高成祥地身体也渐渐颤抖起来。这位原本吴越国八都指挥使,军方第一人,如今的宋国枢密院副使。再也无法控制心中那一片黯然,神色复杂到了极致。反倒是钱志尹一脸平静。   原吴越国朝廷的官员们地神色同样很复杂,有苍白,有畏惧,也有感慨,当然也有庆幸。   宋国使团和华夏卫府的人自然一脸骄傲和喜悦。   所有人随着越来越大的颤抖声,而表露了自己真实地情绪。只有叶尘始终平静。实事上,叶尘此时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随着喻清妍被楼炎明掳走日子越来越长,他心中也越来越担忧。虽然因为与楼炎明有约定,喻清妍应该不会有事,但喻清妍落在楼炎明这样的手段和品性都邪恶极端,且神通广大的半步先天强者,恐怕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叶尘不知道的是,喻清妍在楼炎明解除她身上的禁制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服了某种奇毒,使自己变成了一个毒人。一个寻常人,甚至寻常高手一碰便死的毒人。即使是楼炎明也忌惮之极,根本不敢过分碰触,更不用说想要轻薄喻清妍了。   ……   ……   杭州城正南门,官道尽头。隐有雷声隆隆,引得大地震动。地面上黄土中的小沙砾被震地滚动了起来。   一个骑兵出现在视线之中,紧接着是两个,三个……十个……百个……千个……一万个,密密麻麻的骑兵。浩浩荡荡地从西南方,向着杭州城的方向压了过来,一股肃杀而壮丽地气势。就从那方直接笼罩住了城郊所有地人。   宋军来了。来得全是清一色的骑兵。   黑压压地骑兵,就这样缓缓地靠近了杭州城。他们代表着宋国强大地军力。代表了宋国皇帝陛下不可阻逆的强大意志,也是真正意义上代表着征服。   宋国派驻吴越国总计三万骑兵,其中一万将会驻扎在杭州城地,另外两万则会开赴吴越之地与南唐边境,用来警惕和防范南唐大军的进犯和异动。   这三万骑兵是当初赵赞和潘美麾下用来攻伐南汉时的精锐铁骑,战力惊人。如今南汉收服已经三个月,大势已定。而从本土调兵至吴越之地,若是从南汉绕行,则路途遥远,非一两月时间难以到达,而若不绕行,则要从南唐境内穿越,并且要走水路,实在太过冒险。所以,大宋天子一声令下,便刚好将驻扎在原本南汉之地的精锐骑兵抽调转移至吴越之地。   想到那位远在开封京都,却遥控吴越之事的皇帝陛下在这些天一件件旨意中所表现出来的目光长远和果断睿智,叶尘的心中也不禁微微有些佩服。   风尘渐起,黑压压的一片。   由官道直卷大城,宋国骑兵地速度渐渐加快。叶尘不由眯起了眼睛。掩住了口鼻,不知道这种压慑之势是谁下地命令,不知道会不会令原吴越朝廷官员和杭州内外的士子百姓生出抵触情绪。 第395章 自焚   叶尘很随意地回头望去,却发现出乎自己地意料,除了高成祥和钱志尹两人一个神色有些复杂,一个一脸平静之外,其余原吴越国地官员以及前来见礼地世家、豪商、巨绅们,无不都是面现惧意,脸色苍白。似乎根本生不出任何反抗之意。   万名铁骑踏尘而至,声势惊人,竟是生生吓地这些掌控吴越国绝大部分财富和势力的人就此断了反抗之心。   看着这一幕,叶尘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江南之地的人们血性比起北人确实差了许多。赵赞这一手虽然有失粗暴无礼,却是正中原吴越朝廷官员和吴越百姓的要害,不知道是不是皇帝陛下对赵赞的旨意中特意有所交待。   当然,吴越之地士子百姓的血性少,对于叶尘和大宋朝廷来说,却是一件好事,能让吴越之地一些人不战而屈服,少流一些血,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万骑蹄声如雷,片刻间来到杭州城郊,万名骑兵身着深色轻甲,在阳光下散发着刺眼地光芒,震起地烟尘渐渐落下,露出这些宋军地真容。密密麻麻的骑兵,就这样围在了杭州城外。   安静。一片安静,甚至是那些扭动着头颅地战马。似乎都被宋军的军纪所震慑着。不敢刨蹄,不敢喷息。   一万双冷酷的目光,注视着杭州城前来迎接地人们。   吴越之地官员权贵、巨商、豪绅们心惊胆颤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宋军严明的纪律,霸道强硬地气焰,精良的装备,和那股由内而外透出来的自信与萧杀之气,所有人不禁在想,若此次吴越国没能和平并入宋国。有朝一日吴越国的军队对上这些宋军,有几成胜算,吴越国又抵挡几天,还是……几个时辰。   今日能够来迎接宋国大军的人在原本吴越国都有极有身份的人,自然见识过吴越国的军队,两相比较之下,他们心中一片寒冷和庆幸。即使他们中大部分都不懂军事,不知兵事,但若两军相差太大,就算是外行也不难判断孰强孰弱的。   ……   ……   包括眼前这一万宋骑兵在内,用来驻扎三万宋军的军营,这些天在高成祥的亲自关注之下,早已经在三处休整完毕。以吴越国的富庶,供应宋国三万骑兵的后勤营帐,并不是件太难的事情。   更何况过些日子将会有五万吴越之地本土军队,开赴这三万骑兵所来的大宋南方四路之地。相当于一次换防。   而后几日关于此事后续透露之后,吴越本地军队中出了一些事情,有些人不愿意离开故土,高成祥没有请示叶尘和钱志尹,便果断斩杀十数人,将此事轻易弹压。   实事上,这五万军队并不是现在便要开赴福建路等宋国最南边四路之地。而是要等吴越国这边局势彻底稳定下来之后,才会前往。   后几日依然是焦头烂额,那些繁琐的交接仪式。改名仪式,在吴越之各州、县的每一处里发生着,幸亏宋国政事堂与枢密院派来了大量得力地官员。   不过,这此事情已经不用叶尘操心。晚上与赵赞、薛居正三人一起参加了钱志尹、高成祥带领的吴越本地官员举办的接风庆宴之后,叶尘与赵赞秘谈了一个时辰,然后连夜带着赵赞派遣的五百骑兵,再加上近百黑骑和一百多华夏卫,连继城带领的八名金牌杀手和四名剑奴,以及大批隐藏在暗中的华夏卫府人员情报司探子,离开了杭州城,前往与楼炎明约好,用于交换人质的麻苏小镇。   而就在第二天早上,吴越之地台州发生了民变。事情的起因是当地一位深得民众敬仰的大儒当街自焚,黑烟直起,顿时点燃了当地所有士子对宋国的仇恨之心,而江南之地士子家中都颇有些势力,众多士子家族联手之下,聚集起了近两千家丁,又以各种手段挑起了一些百姓们的支持,最后竟然一天之内发展壮大至近五千人。   叶尘得到这个消息时,并未太过担心,但心中也不禁感慨不管是什么时代,邪教都喜欢用自焚的极端手段来生事。   叶尘是绝不相信那个大儒会是发自内心的自愿去自焚,在他看来这个大儒后面定是有弥勒教的影子。按照他的猜测,这个倒霉的大儒多半是被上官冰云或者楼炎明亲自出手催眠,所以才会做出这种蠢事。   不过,这个大儒的自焚虽然只是一个导火线,但却能够引来如此多士子和百姓的响应,由此也可看出要真正地征服异国,完全兵不血刃地做成此事,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有些时候,还是要死上一些人,才会让容易被利用的士子百姓们彻底得到警示,看清楚一些事情。   对于此事,不论是高成祥,还是赵赞都不敢怠慢,前者派出五千人,后者派出两千骑兵,由各自派出一员大将带领着过去镇压了。   不过,在赵赞将要将人派出时,叶尘派人送来一封密函,其中认真叮嘱赵赞,如果能够不让宋国驻军出手,那就一定不能出手。一旦宋军的手上沾上了吴越人地鲜血,再要洗清就是难上加难,这种仇恨便再也化解不掉。   实事上,不用叶尘提醒,赵赞虽然是武将,但却是老狐狸一般的人物,并不缺乏政治眼光和政治意识。自然知道怎么做。   所以,赵赞派去的宋国大将以本土官员武力为先锋,开始弹压台州的这次动乱。而宋军则是以为后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   ……   在交换喻清妍的当天,台州出现民变,叶尘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表面看起来,楼炎明是想以台州民变分散宋国和吴越原本大军的注意力和重心。好尽可能的不让他们帮助叶尘。   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至少绝大多数人在寻常情况下都会产生这样的推测。但深知楼炎明和上官冰云难缠的叶尘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吴越国归服大宋之后发生的第一次大动乱,在赵赞和高成祥双方的合作下,用了一天时间,便扑熄在台州城之内,那位大儒自焚而燃起的火焰,很快地便被血水烧熄,并没有能够蔓延多久。   这一战一共死了一千余人,这些有血性的吴越人,不幸躺在了血泊之中。   叶尘在马车中看完了冯志远递进来的情报之后,心中再次生出感慨。   征服一片国土,流血和杀戮终是避免不了的。   ……   ……   叶尘走之后,赵赞和薛居正都进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前者统领三万驻军冷眼旁观着吴越国内的每一处动静,随时做好镇压一切暴乱的准备。而薛居正则是接替了叶尘之前的一些工作,不断接见吴越各地的官员、豪商和巨绅,用语言安抚他们不要因为台州城死了一千人而心中生出惊慌。同时,也与钱志尹、高成祥商议如何处置有失责、失职之罪的台州知府。   在叶尘看来,吴越之地大势已定,这些小小暴乱都不算什么。可是站在赵赞和薛居正二人的角度讲,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叶尘将这片国度神奇的拿下了,他们一文一武被大宋天子派来接手,若是在他们手中出了问题,甚至使得吴越之地得而复失,那不光是丢人丢到天下的问题,失职之罪足以让他们从当前显赫位置上跌入深渊。所以,他们不得不谨慎,不得不如履薄冰。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和叶尘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了。   ……   ……   从杭州城前往麻苏小镇,以寻常马车速度,需要一两天时间。   因为可能会迎来一场难以预料的大战,所以叶尘必须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养精蓄锐,不能因为赶路而消耗过大。所以,他将时间算得很准,一行人马车队行走的并不快。   吴越国官道修建得极好,即使远离杭州城百里之外,依然宽敞平坦。   一行人缓缓地行走在官道之上,看一看四周金黄、微黄、深黄。种颜色的地漂亮树叶,以及那些被涂抹成油画般地江南秋景,也是一种难得地享受。可是叶尘此时心忧喻清妍的安危,却没有这种心情和兴致。   离开杭州城刚出百里时,很突兀的出现了一些义军。即使是情报司的探子也是在这些义军出现在十里之处才发现,之前竟然没有接到任何探子传来的情报,显得毫无预兆。   当然,身为此次吴越国和平并入宋国的罪魁祸首,“侵略者”的代表人物叶尘,成为了吴越之地的义军、乱民们攻击的第一目标,乍一想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叶尘不这样想,胡三光、连继城、冯志远、张大为、黑月等华夏卫府高层也不这样想。   因为,他们一行车马人数虽然很多,但身份却是高度保密的。   赵赞派来的五百骑兵和近百黑骑、一百多华夏卫甚至都换成了吴越本地的军队服装,另外胡三光为一行乘坐的马车与地方交涉的口音等细节上都做了十足的掩饰功夫,如叶尘、连继城、胡三光等华夏卫府高官都进行了易容。 第396章 交换人质   或许瞒不过楼炎明带领的弥勒教的人,但是按道理说这些吴越本地义军、乱民是不可能识破叶尘一行身份的。   可实事上,这一路上地血还在不停地流着。   当然,叶尘绝对不会认为这些来送死的人只是单纯的“义军”和“乱民”。不难猜测这又是弥勒教的在背后操控。   “弥勒教能够查知我们离开杭州城的时间。掌握了我们车队地路线,并操控利用这些乱民向我们发起这种自杀性的攻击,这实在是让我感到很意外。说明在吴越之地,弥勒教的势力并非如我们之前所想像的那样被剿灭一空。至少在杭州城内还有个别听命于弥勒教的吴越本地的大人物、大世家或者大势力没有被我们发现。”刚刚击溃一波四五百人的乱民,叶尘透过马车窗户看着乱民奔走逃命的背影,沉思之后,沉声说道。   站在马车旁边的冯志远闻言,不由神色一凝,躬身说道:“属下这就安排人通知赵将军和薛大人。”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通知自然是要通知的,只是我们华夏卫府都没有找到这个人,他们又怎么能够挖出这个人。”   不等冯志远说什么,叶尘继续说道:“既然身份已经暴露,那便将衣服盔甲换过来吧!我们大宋骑兵还是穿自己的盔甲更舒服一些。黑骑和张大为的那一百多华夏卫也将衣服换过来。”   ……   ……   直抵麻苏小镇这两天地时间,叶尘一行车队竟一共遇袭四次,虽然没有多少损失,但却成功的使叶尘一行一路上没有休息好,很是疲惫。   从表面看,弥勒教的目的就是想让叶尘一行休息不好,变成疲兵。但叶尘依然认为弥勒教的阴谋不会这般简单,甚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为此,叶尘一道命令传出,胡三光带领无数探子围绕着麻苏小镇不断扩大范围,疯狂的进行查探。就在叶尘距离麻苏小镇还有十里路时,带大批探子潜入南唐境内的许方义传来一则重要消息——南唐驻扎在舒州大营中少了五千轻骑,不知去向。   这个消息传来,叶尘身边随行的人顿时紧张起来,胡三光带着数百探子没日没夜的侦察,不放过麻苏镇附近方圆五十里之内一切可能藏兵之地。   工夫不负有心人,准确的说是海东青再次发挥了飞得高,望得深、望得远优势,帮助胡三光在麻苏小镇对面十里处,属于南唐地境之内,一个极为隐蔽的山谷之中,发现了那五千轻骑兵。   那山谷之中有一条支流通往运河,平时河窄不深,无法运行船只,但前些天这附近暴雨连连。那条支流水势猛涨,一些小船可从这条支流施入。经过查探和判断,这五千人马应该是晚上分多批次,装扮成货船进入山谷之中。   上面这是情报司调查的结果,知道了五千轻骑藏在何处,包括叶尘在内,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胡三光亲自带着最为优秀十多名探子,带着喻清妍给他的仿制望远镜和海东青,潜伏在那山谷附近,确保只要五千轻骑有所异动,能够在第一时间之内,让海东青将消息传递到叶尘手中。   知道了弥勒教阴谋的最大依仗,叶尘心中的不安才渐渐消散。   ……   ……   确保麻苏小镇内外,甚至方圆十里之内都在自己掌控之下,叶尘带人来到麻苏小镇。   说起来,因为四面环山,且通往外界的只是一个刚好只能通过一辆马车的狭窄山道。所以,这个小镇相比大多数江南小镇的繁华,还是较为偏僻贫穷的。小镇人口不多,就五六千人,主要以打渔和种植水稻为生。   平时很少来外人的小镇,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并且又是军队和当官的,让小镇百姓很是惊慌。   叶尘让人直接给小镇百姓一千两银子,直接征用了小镇西头镇上的唯一一个私塾,作为临时军营驻扎之地。然后交待镇民一天之内不许来到小镇西头。   选择在这里驻扎主要是因为这座很不错的小镇私塾紧挨着小镇赖以生存的那条小河。而按照约定弥勒教的人会从小河对面出现,双方会各自带着人质划着一条小船在河中间进行交换。   小河宽只有二十多丈的样子,水势很缓,叶尘派人试过深度,河中心水在寻常成人脖子处,约莫有五尺左右深。   为了谨慎期间,水下面叶尘也派人潜下去查探一番,甚至让五百骑兵用弓箭盲射了一次。   没过多久,河对面楼炎明带着十多人出现了。   双方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始交易,叶尘让人将窅娘带到小船上,连继城带着张雄和齐鞭这两名使用长兵器,且水性将好的金牌杀手划着小船,向河中心划去。   与此同时,对面楼炎明同样让三名高手带着喻清妍上了小船,向这边而来。只是叶尘发现,这三名高手都戴着一种特制的手套,并且在面对喻清妍时,一举一动都极为谨慎,除了戴手套的手会碰触喻清妍之外,其他部位都好像有意躲避与喻清妍的接触。   叶尘目光如电,仔细打量着喻清妍,确定不是别人易容之后,便下令让连继城三人加快速度划船,因为他已经看见高空中海东青向这边快速飞来。知道那五千轻骑恐怕已经出动。   按照计划,双方将会在小河中心互换人质。弥勒教一方显然因为安排五千轻骑作为真正的伏笔,所以没有在交易的时候有任何异动。但叶尘就在双方船接近时,准备交换人质时,突然反应过来,想起一事,喝道:“不要碰喻司使,她身上或许有剧毒。”   连继城三人脸色微变,赶紧将刚伸出去准备扶喻清妍的手收了回来,这才发现不能发出声音的喻清妍脸上满是着急之色。   连继城反应很快,当即便采取了行动。他双手上满是暗器,一边做好随时将窅娘杀死,且和张雄向对面船上三人全力攻击的准备。另一边示意齐鞭出手将喻清妍接过来。   齐鞭也不负众望,鞭子挥动中,犹如活物一般,巧妙神奇的将喻清妍绑住,紧接着张雄将窅娘扔向了对面小船,与此同时,齐鞭猛得一用力,便将喻清妍拉到了自己的小船之上。   双方各自接到了自己的人质,都长松了口气。然而在叶尘和楼炎明预料之中的突变几乎同时发生。   齐鞭的鞭子刚刚松开,喻清妍脸显狰狞之色,一个瓷瓶出现在手中,便要施毒,但连继城早被叶尘叮嘱过,知道楼炎明精神催眠术的厉害,自然是有万全准备,喻清妍刚有所异动,连继城犹如鬼魅一般飘到喻清妍身后,随手一枚细针便打在后者脖颈之后,喻清妍便软倒在地。只是因为她身上有剧毒,没人敢去扶着。   而在同一时间,窅娘同样趁着弥勒教三名高手不注意,陡然出手偷袭,然后欲要逃回连继城所在船只,张雄和齐鞭也已经按照计划做好了接应的准备,但如这边一样,那三名弥勒教的高手显然同样有所防备。其中一人随手挥出一张带有铁刺的黑色渔网,将窅娘罩在其中,将其给网了起来,并且随着窅娘不断用力,那渔网越勒越紧,上面的铁刺都已经将窅娘刺伤。   叶尘远远所见,不由心中一跳,楼炎明竟然知道窅娘已经背叛,难道自己拥有黑血蛊母的事情楼炎明已经知道。   此时此刻,已经不容许叶尘多想此事,因为海东青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带来的一个消息——五千轻骑离开那座山谷,从上游五里处一座石桥上跨过小河,向麻苏小镇疾驰而来。   知道了这则消息,叶尘依然没有惊慌,让几名华夏卫手上垫着兽皮,将昏迷着的喻清妍放在自己的马车上,叶尘上了马车之后,一行人离开麻苏小镇,紧张有序的向吴越之地深处行去。   河对面楼炎明仔细看了一眼窅娘,下令让人用绳子先绑住,然后向叶尘一行队伍看去。脸上有着淡淡的微笑和莫名的可惜之色。   “可惜了那具先天肉身和黑血蛊虫母不能为我所用,而是要彻底从世间消失了。”楼炎明心中喃喃自语。   ……   ……   快行的马车中,叶尘一拍腰间的黑葫芦,一只黑兵蚁蛊从喻清妍的鼻子中钻了进去。   喻清妍中了楼炎明的精神催眠术,叶尘不会催眠术,只能用蛊虫去破除。   前面说了,苏麻小镇四面环山,通往外界的只有一条只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山间道路。   所以,叶尘一行要抢在五千南唐轻骑到来之前,通过那条山道。否则被五千骑兵抢在前面,堵住去路,就真得有些麻烦了。   不过,华夏卫府情报司既然已经提前发现了五千唐骑的踪迹,不出意外,叶尘一行顺利逃走,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所以,叶尘一行人虽然无不肃然凝重,但却并没有多少人为此而紧张担忧。   ……   …… 第397章 山崩壁裂   麻苏山脉,一线峰。   山道两边的峭壁也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几千、几万年风吹雨打日晒,黑黝黝地犹如钢铁铸造的一般,一层层的再垒起来,看起来很是坚固。   峭壁之下有一条刚好只容一辆寻常马车通过山道盘旋入岭,长有里许,连接着麻苏小镇与山外世界。   山道左右两侧都是坡度极陡的山崖峭壁,上面零零散散的长着灌木矮树和竹子,有树有竹,参差不齐,但远远看去,即使到了秋天,绿叶依然清翠欲滴。   来到麻苏小镇的时候,叶尘一行便是从这里进来的,此时出山,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如此易于埋伏的险地,叶尘怎么会没有安排。两边陡坡峭壁上早有胡三光派去的探子潜伏,在先前进来的时候,也在两边出口各自派了百名宋骑把守,甚至为了保险起见,让张大为带着几十名善于攀岩登山的特侦部华夏金卫爬上了山顶把风。   此时,来到入口处,叶尘掀开马车帘子,向左侧望上去,直至顶端高逾数百丈,要探出头去向上仰望才看得到山顶。   左边山崖越往上越向外倾斜,形成了天然的屋檐状,除非是狂风从对面林中刮来,否则靠左边行走,是从来淋不到雨的,因此靠左边的地面比较干躁。甚至从最下方的山道抬头看去,隐隐只见一线天空。此处山峰被称是一线峰,正是由次而来。   叶尘突然想起,若是有人在左山顶凸起悬空涯上凿挖石洞,放入一大捆炸药,岂不是自己这一行数百人今日要全部死在这里。   但紧接着他就笑了,这个时代除了因为他的出现,武器司正在开始研究火药之外,怎么会有火药。   虽然他在后世时便知道火药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甚至据《范子叶然》的记载,春秋时代中国就已经将火药用于民间民生应用,范子计然说“硝石出陇道”。也是现在看到的第一部记载火药配方的书,约成书于八九世纪。书中说“以硫磺、雄黄合硝石,并蜜烧之”,会发生“焰起,烧手面及火尽屋舍”的现象。这里的“密”应该是蜂蜜的“蜜”。蜜加热能变成炭。硫磺、硝石与炭混合,这就是最初火药的配方。   另外,据叶尘前些天查阅资料得知,在唐朝末年,火药甚至都已被用于军事。唐昭宗天佑元年杨行密的军队围攻豫章,部将郑把火药制成环状,把吊线点燃后用抛石机抛掷出去;火箭则是把火药球缚于箭镞之下,将引线点燃后用弓射出。   但叶尘自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便注意查探火药的使用,特别是建立华夏卫府之后,更是让情报司注意着这方面消息的查探。结果至今都没有发现当今任何势力有过使用火药的消息。   叶尘前些天将火药的最基本配方告诉了喻清妍,让武器司着手开始试验。前几天还有华夏卫府总部的消息传来,武器司已经成功制造出了一罐火药,但是爆破效果并不好,正在进行改良,重新调整和精准配方比例。   不过,想归想,叶尘还是让冯志远与两边陡坡悬崖上情报司的探子取得联系,确定两边悬崖山顶上没有异常之后,才准备下令开始进入这山道之中。   不过,就在这时,叶尘眼角余光隐隐看见一道黑影在左边山崖最顶端一闪而逝,只是等他定睛再望去时,已经看不到了。   叶尘略一思索,便想着是不是某个穴居山崖的动物或者飞禽。   此时后方响箭再起,表示五千唐骑距离此处已经不足两里,叶尘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   ……   靠近山道中间,左边悬崖距离山顶五丈距离的一处洞穴中,一道人影冷冷看着叶尘等人所在山道入口。他没有叶尘的变态视力,看不清具体的人,只能看见马车和一群群的人,不过,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要过这条山道的人只有叶尘一行,且还知道叶尘就在下面那一行人之中,且这些人中除了叶尘坐的是马车之外,其他人全部骑着高头大马。   远远的,高山之巅,寻常人的视力根本分不清马上是否坐人,只能看着蚂蚁般大小的那群骑兵簇拥着那辆马车突然加速,冲进了一线峰山道,他赶紧用左手的火折子将旁边一个不知道延伸向何处的绳索点燃了。   嗤嗤燃烧的声音足足持续了十多息,突然一声声惊雷陡然从上空响起,紧接着磨盘大地石块,最后直至半座山坍塌下去,把那一群车马行人活活埋在了下面。   整片悬崖彻底坍塌,浓烈的尘土散去,原来的山路已变成了巨石垒就的一道山岭。   山顶上情报司的探子一阵发蒙之后,惊叫声中,便向山下疾驰而来。远远得从麻苏小镇方向,五千轻骑疾驰急追,但在距离这边数百丈处停了下来,远远的看了几眼,带队的一名唐将一声令下,大军竟然就此拨转马头,快速离去。   楼炎明不知什么时候飘然出现,来到山脚下,看见了砸入地面的巨石挤着一双血肉模糊的后马蹄。   “叶尘……可惜了。”楼炎明感慨之后,转身飘然离去。   山上华夏卫府探子疾驰而下,疯了一般来到崩塌碎石堆起来的小山面前,看着那双血肉模糊的马蹄,想着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一脸的难以置信和绝望之色。   山道另一边,被叶尘留下一百名把守出口的宋骑听到声音,冲进山道三百多米,便被阻拦住,人马很难再通行而过。他们在这一头,并不知道叶尘一行是否已经到来。但领队的小将并非庸人,知道事关重大,果断派人快马加鞭的向杭州城赵赞报信。   赵赞和薛居正是第二天晚上才听到一线峰崩陷地消息,他们一时还没有想到叶尘一行会被压在下面,只是从报信人那里知道叶尘可能被人阻拦在山道另一边,且那麻苏小镇紧挨着南唐,所以担心叶尘是中了弥勒教和南唐大军的阴谋埋伏,哪敢怠慢,赵赞亲自带着五千骑兵火把连营,当夜就赶往一线峰。   赵赞带人一路不吃不喝,用了一夜时间,在第二天天亮时,便赶到了一线峰。不等他们进一步查探,一名华夏卫府情报司的探子双眼血红,一脸悲伤的来到了赵赞面前。   赵赞听了探子所说之后,一个机灵,差点没从马上栽下来。脸色异常难看中,赶紧下令开始挖山。   很快,当他们挖出了半条露出的手臂,和手臂身上的军服碎片时,终于进一步确定,真的出了大事了。   以叶尘如今在宋国的权势,在大宋天子心中的地位,他的死,足以引起整个大宋,乃至整个天下一场动荡。赵赞想通这一点之后,立刻又想起若是叶尘的死传到吴越各州县,刚刚并入宋国的吴越国会不会出现变故?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赵赞一边下死令,封锁消息,一边派心腹亲兵营指挥使带十名军中斥候,以八百里加急,向开封送信去了。   剩下的,赵赞便是下令,让五千大军抢搬岩石,找到叶尘一行人的尸体。可是下午的时候又下起了暴雨,赵赞一行来得急,军队携带的物资有限,还需运输大批物资才能在此驻扎。而且暴雨之下,抢救……抢搬尸体得行动也更受阻碍。   到了第三日雨停住了,才正式开始搬运石山。有地石块巨大如斗,彼此叠压挤搓,简直难动分毫。要用什么工具、要用多少时间,才能把这一座小山搬完?   赵赞焦急万分,扩大的搜索范围,终于一名情报司善于攀爬的探子在左边悬崖上断裂的山体下方发现了一个有人山洞,从里面发现了有人曾寄住过的痕迹。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让山体坍塌的,但毫无疑问,这是有人要蓄意陷杀叶尘。不用过多猜测,赵赞就想到了弥勒教。   只是五千骑兵,忙了两天,石头外围都没清理出来,偌大的石山得搬到什么年月?   赵赞命人沿山设卡,严禁任何人接近这里,同时加紧抢搬石块。   虽说是抢搬石头,其实他也不再抱着叶尘能得脱生天地希望了,可是巨石本就把人体砸的七零八落,现在又下了雨,如果不快些抢运出尸体,一经腐烂,碎尸搅和在一块儿,把连骨骸都认不出来了,以叶尘对大宋一件件功劳,若是连叶尘尸体都不能找到,赵赞知道恐怕会引起天子震怒,并且还会彻底得罪华夏卫府。   但赵赞又担心吴越之事,不敢在这边陲小镇常待,在第五天时,留下四千人马继续挖掘,自己带着一千人马回了杭州坐镇,而除了薛居正之外,他将叶尘遇害的消息,谁也没有敢告诉。至于他带回来的一千骑兵,已经被他下了封口令,谁若敢说出去,定斩不饶。所以,一时间,在吴越之地还没有人知道叶尘已经遭遇不测。   ……   …… 第七卷 藏身江南搅风雨 第398章 一死惊天下   开封,枢密院。   川蜀之乱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曹彬毒伤被叶尘治好之后,身体已经渐渐恢复。枢密院正使年龄大了,一直伤病在家,大宋全军事务都是由曹彬和沈义伦这两个副使主持。   九月秋天的开封自然不能和江南相比,已经渐渐感受到冷意,枢密院中已经生起了铜炉取暖,曹彬坐炉子旁边,刚刚看完西北边军大营传来军情要报,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西北党项人最近有些不安份。那李继捧野心不小啊!”   旁边沈义伦接过军报看了之后,也皱起眉头,说道:“春天时才打下南汉,祥符侯又刚刚将吴越之地收归我大宋,而这两地还未彻底消化,再加上南唐在弥勒教操控之下行事越来越诡秘狡猾,所以南方至少需要十万大军随时做好开战准备。北边十万边军要防着契丹铁骑,更不能动。而西北大营三万人再加上府州折家,对付党项诸部的确不占什么优势。不过,他们不求有功,守好我大宋边疆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曹彬点头道:“沈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党项诸部的存在始终是我大宋一个心腹大患,等拿下南唐之后,腾出手来,须要派出大军将那河套平原收归我大宋,恢复我华夏汉唐雄风才是。”   沈义伦笑着说道:“我大宋有曹公和叶侯这样的人杰智帅为臣,统一天下只是迟早的事情,即使恢复汉唐雄风也并非不可能。不过,这一次西北大营军粮饷应该多发一些,另外那府州折家这些年对我大宋忠心耿耿,也可适当补一些铁甲兵器,以示鼓励奖赏。”   曹彬表示深以为然,说道:“老夫也正有此意,不如就由沈大人就此事向陛下……”   就在此时,一名小突然神色凝重无比的冲了进来,打断了曹彬的话,沈义伦见此,眉头一皱,就要呵斥。   那小吏急声说道:“大人!赵赞将军从吴越八百里加急密报。”   曹彬和沈义伦脸色微变,前者沉声说道:“赵赞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密报,难道南唐出兵吴越?还是吴越发生大的暴乱?”   小吏赶紧说道:“不是的,大人,是叶侯爷他……他死啦!”   曹彬和沈义伦一时没有想起小吏所说叶侯爷是谁,前者眉头微皱,说道:“哪个叶侯爷?将话说清楚。”   说完这句话,曹彬突然意识到什么,身体一震,脸色大变,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吏,等着后者的回答。   被两位枢密院副使以这样的目光盯着,小吏额头顿时出现细密汗珠,颤抖着声音说道:“祥符侯、华夏卫府总司使叶尘……叶侯爷……死了。”   这一下沈义伦屁股上也如装了弹簧儿似的,倏地一下跳了起来,曹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沉声说道:“这不是真的?叶尘怎么会死?这是谁说的?报信的人呢?怎么死的?”   “是赵赞赵大人亲自修书,派心腹亲卫以八百里快马报送京师的,送信人就在枢密院外等候。听说……是叶侯爷去救华夏卫府武器司喻司使,在一片悬崖山路下突遇山崩,带领数百人全军……全军覆没!”小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曹彬一屁股坐了下去,神色沉痛无比,半天说不出来话。   沈义伦看了一眼曹彬,对小吏肃然说道:“陛下是否已经知道?”   “还没有,据送信人所说,因为当时事情紧急,吴越之地又还没有建立起我大宋的军驿站,所以赵将军是派他的心腹亲兵营指挥使送来信函,无法上呈陛下,只能先送到我们枢密院。”   “快快,带送信的人进来,容老夫问清楚来龙去脉,再去禀明陛下……”沈义伦说道。   只是不等他说完,曹彬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拉着小吏就往外跑,嘴里面还骂着:“赶快带我去见送信的人。本公绝不相信叶尘那小子这么轻易就死去。”   ……   ……   一炷香之后,沈义伦和曹彬一脸惶急的进了宫,去见大宋天子。并且考虑到天子肯定也要亲自询问,所以将那名赵赞派来的信使也一并带进了宫。   崇政殿中,正在批阅奏折的赵匡胤已经知道了两位枢密副使神色异常进宫见驾的消息。不由眉头皱了起来,自语道:“能让曹彬和沈义伦如此惶急进宫来见朕,不知发生了何事?”   说着话,赵匡胤想了一下大宋各地可能会发生的大事。前些天华夏卫府还有消息呈上来,北方契丹皇帝重病垂危,那位年轻厉害的萧皇后忙着到处找名医好药救契丹皇帝的命,应该是不会发兵南下。南唐这些天虽然行事诡异,但没有那个胆子先起兵。南汉虽然收服四个月不到,但在两位降将伍彦柔和潘崇彻的帮助下,基本已经平定。如今唯一可能出事的地方或许就是西北,党项诸部好像不安分啊!至于吴越之地,有叶尘在那里,绝对不会出大事。   赵匡胤这样想着,已经传令给左右小黄门,曹彬和沈义伦到了之后,不经通报,直接进殿。   小太监辛石做事不出错,做人又机灵,前些天又荣升一级,整天跟在天子身边,甚至已经有了出宫传旨的资格。此时听了赵匡胤命令之后,恭敬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迎在了大殿外。   没过多外,辛石便带着脸色异常悲伤的曹彬和神色凝重无比的沈义伦进了崇政殿。   两位重臣向天子见过礼之后,沈义伦看了一眼曹彬脸色,说道:“陛下,吴越之地出事了。”   自曹彬和沈义伦进殿之后,赵匡胤便将二人神态看在眼中,特别是曹彬的神色让他心中终于出现一丝不安,此时一听沈义伦话语之后,心中咯噔一声,喝道:“吴越之地出了何事?”   沈义伦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祥符侯叶尘可能已遭遇不测。”   赵匡胤神色骤变,猛的从龙椅上站起,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沈义伦又将刚才所说重复一遍。赵匡胤脸色变幻不定,半晌之后,徐徐坐下,说道:“让送信的人进来,朕要听详细经过。”   守在殿门口的辛石机灵无比,早就猜到门口的小将待会定是要被招进殿的,趁着刚才已经对其轻声讲述了注意事项。这小将能够成为赵赞亲兵营指挥使,也是一员杀人无数的猛将,但此时要面见天子,心中还是有些紧张。听见里面召见声音传来,不等辛石带着,便向里面快步跑去。辛石见了有些哭笑不得,追了上去,带到了天子面前。   不等这位小将行礼,赵匡胤沉声说道:“将你所知道叶卿怎么死的一切都说出来,若是漏掉一个细节,小心你的脑袋。”   小将心中一震,快快的跪下行礼之后,赶紧说了起来。   小将声情并茂的讲述着,听到半座山都塌了,数百人全被乱石砸死。陷埋其下,积土积石垒如一座小山,赵匡胤顿时面如土色,再也不抱一线希望了。旁边辛石也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悲痛,但在御座之前,强忍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沈义伦说道:“陛下!祥符侯所在马车位于一行的正中央,被埋在最深地地方……赵赞的这位亲兵营指挥使从出事的一线峰出发时,已经是祥符侯被埋的第三天。而第二天就下了暴雨,就算祥符侯吉人天相,垒石下有些空隙容身,暴雨倾盆,将断崖上的碎石泥土不断冲下,也灌满了所有缝隙,叶尘……恐已遭遇不测,请陛下节哀而思吴越后续之事。”   砰的一声,赵匡胤一锤砸在身前御桌之上,眸中杀机滔天,寒声说道:“弥勒教……楼炎明和上官冰云,有刺杀朕在前,如今又杀朕肱骨爱臣。朕今日发誓,有朝一日,必要将尔等诛九族,千刀万剐,方能解朕心头之恨。来人,即刻传赵普、晋王、吕馀庆进宫来见朕。”   ……   ……   “什么,叶尘死了,他竟然死了。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本王。叶尘死了,这大宋之内,还有谁能够阻拦本王做那件事。”听到叶尘已经死了的消息之后,晋王赵光义先是枉然,然后便是欣喜若狂。他接到宫中传召的同时,也已经通过宫中秘密渠道知道了此时为何会被天子召见。   自从叶尘崛起,成立华夏卫府之后,叶尘在赵光义心中便已经成为和赵普相当的心头大患。特别是随着华夏卫府势力和权力日益壮大,再加上又以一己之力收服吴越国的滔天功劳所带来的威望和个人权势,以及天子心中信任。当他来日做那件变天大事之时,叶尘定会成为他最大的变数。这些天,让他最头疼的事情便是如何杀死叶尘。为此他与圣堂派在府中那位陈先生没少预谋。可是如今叶尘就这样死了。   一边让几位侍妾给自己穿戴进宫衣服,赵光义一边心中念头转动,突然他想起前几天陈先生曾经在他面前提到过一句:“或许叶尘此次会死在江南。”   “难道叶尘的死不光是弥勒教在出手,圣堂的人也出了力?嗯……不管叶尘是被谁害死的,华夏卫府这把坚刀不能再由我那哥哥一人完全掌控。否则即使叶尘死了,华夏卫府依然势力庞大,很有杀伤力啊!”赵光义心中喃喃自语。   ……   …… 第399章 死后之事   宰相府。   赵普几乎和赵光义同时接到宫中传召,也同样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发生了何事。相比赵光义欣喜若狂,赵普则是喜忧参半。   因为自己以往太过爱财,所做收取贿赂的不法之事太多,所以自叶尘一手建立华夏卫府,且成立监察司以来,赵普对叶尘就极为忌惮。这些天没少提心吊胆,害怕监察司查出某个贪官污吏,从而牵连到自己。但另一方面他又知道叶尘的存在,定会成为他对付赵光义这个死敌的最大助力。   所以,叶尘的死,赵普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不过,他很清楚现在最关键的首要之事是谁接叶尘的位置,成为新的华夏卫府司使。   赵普最后深深叹了口气,换了衣服,坐上马车,向皇宫赶去。在路上,他脑海中将可能接叶尘位置的人一一过了一遍,最后又开始推算皇帝陛下会倾向于谁?而晋王赵光义会推荐谁……   ……   ……   吕馀庆直到进了皇宫,来到崇政殿后,才知道自己的生死大敌叶尘竟然死了。他心中自然欣喜畅快无比,但当着天子和曹彬等人面,却是不会流露出丝毫,甚至还要装模作样的感慨一番天妒英才之类的话。   赵普到的时候,赵光义和吕馀庆也只是刚刚进了崇政殿。   刚进大殿,赵普便听到赵匡胤充满滔天杀机和怒火的话语。   “还有那南唐李煜,竟敢庇护弥勒教,一年之内,朕务必要灭了南唐。嗯……前些天华夏卫府例行情报奏章中提到我大宋境内也有弥勒教妖僧暗中活动,发展信众和教徒。朕本来还担心若下狠手太过扰民,现在看来朕对这些妖僧还是太过仁慈了。传令下去,我大宋境内凡是疑似弥勒教的和尚,全部给朕抓起来。哦……朕看叶尘这些天在吴越之地对付弥勒教的手段很有效。赵普!这件事由你亲自负责,给各路、州、县下令,大肆宣传弥勒教邪教本质,张贴悬赏告示,并昭告天下,窝藏弥勒教者等同弥勒教妖僧。”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赵普此时根本不敢丝毫异议,赶紧肃然称是。沈义伦面露担忧之色,略一犹豫之后,硬着头皮想说什么,吕馀庆却已经抢先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陛下节哀。当下首要之事,还是如何善后祥符侯之死。”   赵匡胤看了一眼吕馀庆,后者心中一颤,赶紧低下头。   半晌之后,赵匡胤才深吸一口气,说道:“赵赞在此事上处理得很对,叶尘遭遇不测的消息要保密,不过从当时情况来看,那山体崩塌,多半与弥勒教有关。所以,叶尘遭遇不测的事情,估计是隐瞒不了多长时间了。弥勒教那边消息传开之后,吴越之地那里定会有变故发生,虽说有薛居正和赵赞带领三万精骑坐镇,但朕还是有些不放心。”   说到这里,赵匡胤又想起了叶尘的好。   攻伐北汉眼看无功而返,叶尘一计破晋阳城。攻伐南汉为首功。夜袭百里,两千华夏卫大破八万川蜀流寇,一举平定川蜀之乱。一手建立华夏卫府,重创圣堂,监察天下。甚至华夏卫府内务司每月都有数十万贯的巨资上交内库。几个月前他在殿上遭遇弥勒教的刺杀时,叶尘拼死相救,且为他吸毒,他得以才活下来。   这一件件的泼天大功都是叶尘出现之后一年多时间内所为,现在想起来,叶尘为君、为国、为民的一片忠肝义胆,依然历历在目。   更不用说,叶尘单凭一已之力,刚刚又收服吴越一国。甚至只要叶尘活着,吴越之地便不会出大的问题。   赵匡胤压下心中的沉痛和滔天杀机,让自己渐渐恢复平静,略一沉思之后,说道:“传朕旨意给吴越王钱志尹,钱家后人可随意参加科举,且上朝可为官,参军能为将。”   除了曹彬还没有从沉痛之中回过神来之外,沈义伦、吕馀庆、赵普、赵光义互视一眼后,由衷的异口同声说道:“陛下英明。”   叶尘出了事,要想吴越国顺利的成为宋国两路之地,关键便在钱志尹身上。本来按照宋律,如钱志尹这样即使是异性王,又娶了皇室公主,其后人虽然可以尊享荣华富贵,贵不可言,但是绝不能加入行伍为将,参加科举为官的。如今赵匡胤果断给了钱家特权,算是进一步拉拢钱志尹,也算是一种交换。从此事上足以看出赵匡胤在处理国事和政事止面心胸宽广和果断大气的一面。   吕馀庆与赵光义互视一眼,前者说道:“陛下,祥符侯遭遇不测,华夏卫府……”   赵匡胤冷冷的向吕馀庆看了一眼,后者心头一跳,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赵普心中讥笑,暗骂一声蠢货,适时一脸肃然庄重地说道:“陛下,祥符侯被弥勒教所害,实乃此次在吴越之地重创了弥勒教,又将吴越之地收归我大宋,又因为祥符侯的存活关乎吴越之地能否顺利被我大宋彻底控制。所以弥勒教妖僧和南唐才会精心设下阴谋杀祥符侯。也就是说祥符侯实乃为国捐躯。并且他为我大宋屡立战功,威名赫赫,此次又有收服吴越的泼天大功,臣以为朝廷应该追谥褒奖,操办丧事,以示陛下的恩宠和厚爱。”   曹彬听了顿觉不妥,以叶尘如今的身份,尸体还没找到,这就操办丧事,岂不草率了?可是想到那是半座山塌了下来,用了三天外围都没请理干净,那些巨大的石抉垒压成山,肩扛木橇,真要找出尸骨来不定猴年马月呢。更何况叶尘的那小妾快要生了。   想到这里,曹彬悲痛地说道:“陛下!叶尘小妾韩可儿就这几天快要生了,叶尘若真为国捐躯,这小妾所生便是叶尘的唯一骨血。所以,臣的意思是叶尘的死还要保密,等叶尘小妾生了之后,再对叶尘追谥褒奖。否则叶尘之死传到叶尘小妾耳中,那韩可儿心神激荡之下,影响到胎儿,我等就愧对叶尘了。”   赵匡胤叹了口气,郑重说道:“曹爱卿所言极是。叶尘的骨血不能有丝毫闪失。尔等今日在殿内所有知情之人不可将叶尘之死传出去,否则不要怪朕无情。”   众人自然赶紧恭敬称是。曹彬略一沉思之后,一脸担忧地说道:“陛下,就怕弥勒教和南唐的人有意将叶尘已死的消息快速传出来,然而传到开封,传到叶府之中。”   赵匡胤神色一肃,对门口辛石说道:“传朕旨意,祥符侯叶尘忠心为国,今以一己之力收服吴越之地,立下不世之功。朕感念叶尘之功,加封叶尘小妾为二品诰命夫人,并将其接入宫中待产。顺便让皇子德芳也一并进宫。”   辛石恭敬答应一声,快步离开大殿,出宫去叶府传旨去了。   等辛石离开之后,赵匡胤又对曹彬和沈义伦说道:“让枢密院签书院事曾尚飞南下吴越,带朕的旨意给赵赞和薛居正传旨,朕要让他们看好吴越之地。而曾尚飞则全权负责将叶尘的尸骨给朕挖出来,送回开封,朕要风光大葬叶尘,并给叶尘立国陵。”   左右自有小黄门恭敬称是,传旨准备去了。   赵匡胤目光扫过赵光义和赵普、吕馀庆,沉声说道:“华夏卫府之事由朕亲自安排,你等就不要操心了。”   赵光义和赵普心中一震,自不敢再多说什么。   赵匡胤又说道:“叶尘小妾接入宫中,由朕派人亲自看着隔绝内外消息,然后再由宫中御医和引产嬷嬷亲自看着接生,不用再担心叶尘骨血会出事。现在便传朕旨意,命翰林学士院院正、副院正,崇文院正、国子监判监事,还有政事堂、枢密院四品以大员,赶来崇政殿为叶卿议定葬仪谥号,朕要追功褒奖。”   天子旨意一出,下面顿时快速的动了起来,涉及到的人接到通知,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宫,来到了崇政殿。   操办葬礼的规格要和逝者地官位、爵位相称。一般对有功之臣要在原有官位上再加封个官位或爵位,职位定了定谥号,然后再研究丧葬规格。   叶尘已是一等侯,爵位再往上就是郡公、国公和异性王爵。本来以叶尘此次收服吴越的大功,即使他不死,一个国公爵位已经必然的了。如今叶尘死了,便有了加封异性王爵的可能。而官位,华夏卫府总司使乃是正二品,再往上便可以给个三师三公的从一品或者正一品的称号,然后再定谥名。   大宋早在建国之初,便定下封王之制,除了因为大宋江山是从后周恭帝柴宗训手中夺来,赵匡胤为此特封柴宗训为郑王之外,如今也就钱志尹献上吴越一国,才被封吴越王。目前为止,大宋就这二位是生前被封王,并且是郡王,比赵光义和赵德昭的亲王要低了一级。   另外,正常情况下,按照大宋封王之制,异性王只有死后才会被追封。比如已经被追封的有开国功臣石守信封武威郡王;王审琦封琅琊郡王;王景生封太原郡王。 第400章 谥号   如今叶尘虽然不是开国功臣,但他的功劳认真算起来,还要在石守信、王审琦、王景生之上,追封郡王,其实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叶尘被封祥符郡王的这个过程很顺利,即使吕馀庆、王悦风、陶谷这三位叶尘的死仇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是,因为叶尘上次拼死救下天子,当时赵匡胤破例加封叶尘一等侯为世袭爵位,这一点与宋朝寻常爵位一代而终是大为不同的。如今叶尘被追封为郡王,那这郡王之位是否可世袭。这一点将会成为今天最大的争议。   只是不等众人开始争议,赵匡胤一开口便说叶卿之郡王之位可世代相承。把所有人吓了个目瞪口呆。   大宋对立了大功之臣死后是可以追封为郡王,但从未有过世代相承的王爵之位。即使是如赵光义和赵德昭这样的皇族亲王的爵位都是一代一减降。若叶尘郡王之位可世代相承,那岂不是只要大宋存在一天,便始终有祥符郡王的存在。这一点和柴氏、钱氏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叶尘虽然北破晋阳,南伐南汉,西定川蜀,东收吴越,期间更是对天子有救命之恩。封郡王已经很隆重了,但若是世袭王爵之位,在几乎所有的臣子看来都是有些过了。   一时间,除了赵普、赵光义、曹彬之外,其他臣子几乎全部面红耳赤,跪在地上头磕的咚咚直响,苦劝天子收回成命。   赵匡胤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尔等若是能有叶卿一半功劳,朕在你等死后也封世袭王爵,不……朕甚至破例在尔等生前便给其封王。”   有不少人面露惭色,不再劝说。但以吕馀庆、陶谷和王悦风为首的七八人依然口若悬河、引经据典的劝说不已。   但不管这七八人左劝右劝,赵匡胤始终冷笑不语。   便在这时,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臣认为祥符侯叶尘王爵之位可世袭。”   “臣弟认为祥符侯叶尘郡王之爵应该世袭。”   这两人声音一出,全场顿时一静。只因为众人都听出了是哪两个人所说。   赵普和赵光义同时说出这一句话,自己都不由同是一怔,然后互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在赵光义看来,叶尘已经死了,以叶尘立的这些大功,恩泽后人也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就算叶尘那小妾生了个儿子,等他当了皇帝,想要让叶尘绝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如今吕馀庆这些人没有与自己商量,便在这里虚头巴脑和天子较劲,实在是愚蠢至极。并且,这个时候最重要之事是华夏卫府该有谁执掌,此时聪明人都知道要给华夏卫府那些对叶尘忠心耿耿的下属卖个好,以便在叶尘这只掌控华夏卫府的手消失之后,自己的手能够伸进去,最大程度的分抓到一些华夏卫府的权力和资源。而给那七大司使、副司使和一众部司使买好的最好时机,不就是这个时候给死去的叶尘和其后人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赵普和赵光义都是心智不凡,高瞻远瞩之辈,所以都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因为他们二人同时说出,不禁让赵匡胤心中生出些许警惕之意。又因为不知什么原因,或者想起了一些事情,在吕馀庆等人继续苦劝,额头都磕出血,大有一副以死相谏的形势之下,赵匡胤顺势退了一步,将叶尘可世袭的郡王改成第二代降为国公之后,再世袭。   最后这个决定一出,有些人便想到了叶尘数月前拼死救下天子时,天子曾经对叶尘有过许诺,保叶尘世袭公侯。如今这个结果,也算是天子履行了他的诺言。自然没有人敢再不长眼的继续劝阻。   接下来,便是要由天子颂予叶尘谥号。谥号常用地吉字共七十三个宇,按规矩,在一般情况下,亲王应赠予一个字的谥号,郡王一般都是两字谥号,寻常大臣也大多是两字谥号。   而两字谥号,还要分文官和武官,文官地谥号皆以文宇开头,武官以武宇开头。   叶尘战功赫赫,虽然在后来没有入枢密院任军职,但从其功绩来看更倾向于武将,应该以武字开头。   文臣适用的吉字排行依次是正忠恭成、端恪襄顺等等,武将则是忠勇穆刚、德烈恭壮等字。与叶尘有死仇的吕馀庆、王悦风、陶谷等人自然是不想给叶尘一个太高、太过荣耀的谥号,特别是陶谷如今乃是翰林学士院承旨,在这件事情上有很大的发言权,再加上他本身学文高深,知识渊博,通晓古今典故,这个时候更是犹如打了鸡血一样,舌战群臣。   而一些人见了刚才赵普和赵光义同时开口给叶尘说好话之后,也反应过来,大声将自己认为最好的谥号给了叶尘,以示好华夏卫府。吕馀庆、陶谷、王悦风自然不喜,如菜市场上讨价还价一般的争论,甚至争吵,就此展开。   一群老学究对人的死后之名实比生前的事还要重视,两个时辰过去,一个武谥字号争来争去,竟然半天不见结果。   赵匡胤脸色不渝地看着这些掌管着江山社稷、亿兆百姓的大臣为了一个破名号斤斤计较,寸步不让,在那儿引经据典地讲个不停。可这玩意儿学问太深,以他的文学造诣,也不是太懂,插不上嘴,或者说不敢冒然插嘴。   不但天子插不上嘴,甚至以赵普的学文水平,常常一个字拿出来,大家就能三皇五帝开始讲起,讲的头头是道,然后说为什么用这个字行,用这个字不行,赵匡胤听到最好也觉地有些莫测高深,毕竟叶尘过世了,这是极为隆重的事,草率不得,所以他也不插嘴,索性就由得群臣争执。   足足四个时辰之后,众大臣最后终于取得了妥协,用了一个既不算太高又不太低,各方都能勉强接受地谥字,给这位刚刚新鲜“出炉”的祥符郡王定下了谥号。当下翰林学士院承旨陶谷满头大汗地上前拜道:“启奏陛下,臣等已给祥符郡王定下了谥号”。   “喔?”等得渐渐不耐烦,又被他们烦的快要昏昏欲睡,甚至已经微微闭眼假寐地赵匡胤精神一振,猛得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说道:“快讲。”   “臣等轻过仔细商议,依据祥符郡王一生的彪炳伟功和他的品性德行,在正忠恭成端、忠勇穆刚德这选取最相宜地吉谥之字,最后一致决定:祥符郡王叶尘的谥号为……武忠!”   武忠这个谥号,相对于叶尘所立的一件件不世大功,实际上太过平庸了一点,但赵匡胤一听这字面意思,想起叶尘对自己的忠诚,欣然说道:“武忠……准!”   ……   ……   开封西城叶府大门门媚上悬挂地烫金大匾巳径换成了“祥符郡王府”。   门旁两只高大威武的石狮,都显示着主人的特殊地位。往日里,进进出出地人,不论是主人,还是客人,或者仆从护卫,总是昂首挺胸,充满自信,院子里面也是一片欢乐的世界,甚至在开封城内侍女、家丁、护卫的圈子里面,早有公认叶府的下人是整个开封城最幸福和幸运的下人。   然而,现在叶府却被一片浓重的悲哀笼罩着,到处是一片素白,似乎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过早地降临。   大门口用松枝白花扎起了一座牌楼,以往那四个写着“叶府”的大红灯笼,已经换成白绢制成的素灯,连那两只石狮颈脖上也套了白布条。门前旗杆上,挂着长长的抬魂幡,被风吹着,一会儿慢慢飘上,一会儿轻轻落下。   门前空地正中,搭起了一座高大的碑亭,碑亭里供奉着一块朱红销金大宇牌,上书“祥符郡王叶尘”。碑亭四周,燃起四座金银山,一团团浓烟夹着火光,将黄白锡纸的灰烬送到空中,然后再飘落在四处。   华夏卫府的秘探如同游魂一般,在叶府四周打转儿,监视着一切可疑人员。门前昂首挺胸,站着的华夏卫,也是人人素服、腰间系着白绫,一脸悲伤肃然。   李君浩献了挽联,面色悲伤地走出叶府,没有理会门口华夏卫恭敬行礼,站在门口抬头望天,口中喃喃自语道:“楼炎明、上官冰云、弥勒教!李某对天发誓,此生不杀尽尔等妖僧,李某誓不为人。”   等他头低下来,向前看时,眸中已经一片杀机。   他不能长时间在叶府逗留,华夏卫府七大司使,刺杀司司使白沧海和情报司司使许方义还在南唐未归,武器司司使喻清妍和总司使大人一起遇害。如今在开封的只有监察司司使的自己,内务司司使贾宪,保卫司司使韩虎,执法司的司使刘水之。   其中刘水之就是水儿,此时和叶尘的另一名徒弟寇准(虎子)正哭的一塌糊涂,贾宪虽然管着华夏卫府的所有钱物,但威望和权力都只在内务司那一块,而内务司也是最为相对稳定的一个司。至于韩虎对出生禁军的寻常华夏卫还有一定威信,但其他各司的杀手、密探,特别是对于那一百多名江湖高手根本就没有丝毫威信。   所以,如今在开封的司使,只有李君浩还勉强拥有一定压制下面人的威信和资历。 第401章 总司使的令牌出现了   也就是说此时的华夏卫府,很需要李君浩在华夏卫府中坐镇,以安抚下面的人或者说以定人心。   自总司使大人遇害消息传开之后,华夏卫府上下人心浮动,晋王赵光义和宰相赵普的人暗中开始对部司使以上官员进行拉拢,原本那一百多名“半死迷宫”收服的江湖高手也开始心思不定,已经解了毒的,有些人生出远走高飞的念头,没有解毒的,嚷着要让李君浩去找叶府要解药。若不是叶尘余威犹在,且这些羁傲不逊家伙都多多少少记着叶尘的好,再加上鬼医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否则他们都要去闯叶府,直接去抢解药了。   李君浩刚走下叶府门口石阶,任志亮从叶府中追出,先向李君浩抱拳行了一礼,然后低声说道:“大人,晋王殿下对大人您向来看重,今晚上王爷想和大人见一面,不知大人能否给王爷一个面子?”   李君浩眉头一皱,停下脚步,转头对任志亮说道:“任大人,总司使大人刚刚遇害,你认为以李某的为人,会在这个时候去见晋王殿下?”   任志亮苦笑一声,却是已经无话可说。他自从来到华夏卫府担任监察司副使之后,这一个多月与李君浩互相配合,查探黄河水库修建的贪腐一案,配合得还算愉快,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网也已经撒出去了,本来就等着总司使大人自江南回来之后,下令收网捉鱼,彻底打响监察司第一炮。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可是居功至伟。同时,也经过这一个多月,他对李君浩的为人有了准确的认识,深知后者在这个时候的确是不可能去见晋王的。可是他是晋王的人,明知不可为,但有些话还是要替晋王说到的。   在任志亮苦笑中,李君浩已经自顾向自己的马车快步走去。   但就在这时,从旁边茶楼中走出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来到李君浩面前,深深一礼,面带笑容的开始说话。只是不等此人将话说完,李君浩说了声抱歉,便钻进马车,八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华夏金卫护在马车两侧,一名华夏卫充当车夫驾车离去,只剩下那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脸色铁青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任志亮自然认识这名中年文士,此人是宰相赵普的心腹幕僚皇甫同。   看到宰相赵普的人也没有成功,任志亮心中松了口气,心想这种结果也能向晋王殿下交差了。   马车中,李君浩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只是心中对弥勒教的杀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加炽烈。他深吸一口气,想起刚在叶府中先是碰到来祭奠总司使大人的魏王赵德昭,后者在自己面前那一番热情得有些过分的礼贤下士的表演,以及暗示拉拢自己的那些话。紧接着任志亮和皇甫同代表赵普和赵光义向他发出邀请。   这些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李君浩不由若有所思,想着原本自认为不可能的那件事,或许真的有可能。   华夏卫府人多势众,高手众多,编制体制大异于朝廷的任何衙门。若是从政事堂或者枢密院调一方大员接叶尘的位置,成为新的总司使,却是有各种不妥。第一,在华夏卫府内部没有威望,难以服众,特别是那一百多名羁傲不逊的江湖高手根本不会搭理。第二,外人根本不了解华夏卫府各种套路和工作模式,而能够接任叶尘位置的大员至少都是从二品以上高官,这些人年龄至少都在中年以上,做事方法习惯和理念观点已经定型,且往往都很自负,甚至自以为是。这样的人若是来到华夏卫府,基本上可以预料到,多半是要进行一番改革调整,且免不了要安插自己的心腹,或者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很可能是要打压一部分人,然后再拉拢一部分人。   如此一来,华夏卫府大好形势定是被严重破坏,并且以李君浩、白沧海和许方义三人的性格和威望,定会使得华夏卫府分成好几个山头,明面上还是一府,但实际上很可能已经四分五裂。   这样的华夏卫府绝对不是大宋皇帝陛下愿意看到的,所以这些天不管是赵普和赵光义指使下推荐提议华夏卫府之外的任何大员,甚至赵普曾经提议与他交情不错的曹彬兼任华夏卫府总司使,赵匡胤都没有同意。   皇宫之中都有赵普和赵光义的耳目,几天下来,两人都大体猜到了赵匡胤的心思,知道赵匡胤多半是正在考虑让在华夏卫府内威望最高和资历最老的李君浩接任总司使的位置。所以,如今李君浩却已经成为了当今大宋朝廷最为炙手可热的人。   ……   ……   马车经过一拐弯处时,一名头戴斗笠的江湖剑客吸引了李君浩,不过他也只是随意瞟了一眼。   但是,这一瞟之下,看见剑客手中的那枚令牌时,李君浩却是身体巨震,脸色大变。正待他有所行动之时,那剑客右手一扬,将手中令牌弹出,向马车窗户后的他激射而来。   八名华夏金卫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已经拔刀,眼看着就要向这剑客扑去,在最后时刻,李君浩将八名华夏金卫呵斥停住,而这一耽误,那名剑客身形左右晃动,快捷如风,瞬息间混入人群消失不见。此人分明是一名一流剑客。   在这个过程中,李君浩已经顺手将那令牌抓到手中,想起某种可能,他神色激动无比,身体更是抑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这枚令牌是叶尘的令牌,是华夏卫府总司使大人的令牌。整个华夏卫府就一枚,是由叶尘和喻清妍联手以特殊方法炼制而成,天下间无人能够仿制得了。且只有七位司使见过这枚令牌,知道如何辨认这枚令牌。   李君浩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给八名华夏金卫下达了任何人不得接近马车,否则格杀勿论的命令之后,放下车窗帘,这才开始仔细辨认令牌。   半晌之后,李君浩深吸一口气,但心跳速度怎么都减不下来。没用多长时间,他便从令牌上面暗藏的小机关中找到一卷寸许长宽,上面写有蝇头小字的牛皮。   李君浩快速的看过上面写的字之后,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哭过的他,却是已经喜极而泣。   便在这时,外面华夏金卫轻声说道:“大人,陛下派宫中王总管来传召大人进宫。”   李君浩小心的将令牌和那小卷牛皮收起来,然后说道:“请王总管上马车,与本官同车前往皇城。”   ……   ……   崇政殿中,赵匡胤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甚至加封李君浩为一等伯爵,升任华夏卫府总司使的圣旨都已经让人写好了。另外,他给白沧海、许方义、贾宪、韩虎这四名司使也提升了爵位,至于执法司司使刘水之那个小女孩,之前因为叶尘的原因,担任一司司使这等显赫重要位置,如今叶尘不在了,自然不能再让刘水之这样一个小女孩继续当这执法司司使了。   不过,考虑到刘水之与叶尘的亲密关系,且据说自己儿子赵德芳与刘水之关系极好,所以他也不会亏待刘水之。赵匡胤已经想好了,叶尘的小妾若是生了儿子,自然按照之前旨意在叶尘郡王的爵位上降一级,加封为祥符国公。而水儿这丫头他也会同时加封为郡主,也算是对叶府的另一个补偿。而若叶尘的小妾生的是女儿,自然无法接叶尘的爵位,他便封叶尘女儿为异性公主,水儿这丫头同样会是郡主。   另外,赵匡胤最为担心的则是对华夏卫府在西部、北部和南部所投的三处分府的控制。因为情况特殊,这三位分府的司使之前可都不是什么正儿不经的官员。   设在契丹国内的北府司使吴秀明本身就是契丹国的官员,也不知道叶尘是以什么手段收服,且不用担心其忠心的问题。   西府司使则是原本江湖上四大镖局之一中原镖局总镖头黄楼平,此人情况还算好,赵匡胤还有一定信心和手段确保此人不会因为叶尘的死而与朝廷离心。   南府司使刘金元甚至原本是江南第一大帮大江帮的帮主,此人是一方枭雄。不管叶尘是以什么手段收服,想必叶尘死了之后,多半会与大宋朝廷离心。且此人和北府司使吴秀明一样,分府本身是分别处在南唐和契丹境内,就算真背离的大宋,即使贵为大宋天子,一时间也有鞭长莫及之难。而这也是他宁愿起用李君浩,而不愿派遣其他大员接任华夏卫府总司使的主要原因之一。   ……   ……   赵匡胤今天召见的人不止是李君浩,还有华夏卫府此时在开封的另外两个除水儿之外的司使——内务司使贾宪和保卫司使韩虎。   这三人中,李君浩是华夏卫府内如今资历最深,威望最高的人。而贾宪虽然平时很低调,但赵匡胤却知道贾宪掌控着华夏卫府那庞大得足以影响大宋财政收入的生意财富。至于韩虎本身就是天子近臣。 第402章 瞒天过海   赵匡胤很清楚,能否让华夏卫府势力和实力在尽量不受损的前提下,且一直保证对自己的忠心,便要全靠这三人了。   李君浩到的时候,贾宪和韩虎已经到了。   李君浩跪下向天子行过礼之后,赵匡胤温和地说道:“爱卿平身。”   等李君浩起身,赵匡胤便准备说一些勉励褒奖的话,以进一步让李君浩向自己表表忠心。结果不等他开口,李君浩率先说道:“陛下!臣收到关于总司使大人遇害的最新情报。其中已经查实,总司使大人遇害一事,我大宋朝廷之内也有人参与。”   赵匡胤闻言,顿时怒极,他一直以为叶尘的死乃是弥勒教所为,最新一次华夏卫府送来的调查结果,也怀疑其中可能有圣堂参与。也就是说是圣堂和弥勒教这两个大宋的心腹大患和死仇联手杀了叶尘。但他却从未想过有自己的臣子也参与其中。   “李爱卿,你将所说最新调查情报细细告于朕。朕想知道是谁要逼着朕诛他九族。”赵匡胤咬着牙,眸中杀机四射,寒声说道。   李君浩从袖中拿出那小卷牛皮,双上一举,说道:“调查的结果和过程都在此,请陛下亲自过目。”   旁边辛石早已机灵的上前接过小卷牛皮,躬身快步上呈给了赵匡胤。   赵匡胤打开牛皮卷纸一看,先是龙目瞪圆,然后猛得站了起来,紧接着神色又恢复平静,看了一眼李君浩,然后目光扫过整个大殿,说道:“李君浩、韩虎、贾宪三人留下。其他人全部退出去。”   包括站在赵匡胤最近的王继恩和辛石在内,所有的太监宫女躬身一礼之后,迅速全部退了出去。李君浩神色如常,韩虎和贾宪则是心中有些疑惑和各种大胆的猜测。但他们突然发现赵匡胤此时的神色和刚才大为不同。此时神色中那发自心底深处的欣喜若狂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赵匡胤轻笑一声,说道:“韩卿和贾卿不妨先看看这上面写得内容之后再说。”   韩虎和贾宪看过之后,前者目瞪口呆,然后便是对某人由衷的佩服和发自内心的欣喜。后者则是激动得双眼通红,御前失态。   赵匡胤说道:“好了,既然这小子没有死,且瞒过了整个天下的人,那弥勒教的妖僧和圣堂的逆贼也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这个时候他亲自隐在暗中,潜伏在江南,调查江南钱庄和江南商行与圣堂的关系,且想办法毁去圣堂最大的依仗和财富来源。这的确是个大好良机。毕竟这天下间,北方契丹不算,对我大宋朝廷威胁最大的一直是圣堂,让朕一直心中最为忌惮的也是圣堂。甚至在朕看来,即使先前的南汉、吴越、南唐三国结成联盟与我大宋对抗所带来的麻烦,都远无法和圣堂对朕和我大宋朝廷所带来的威胁相比。叶卿显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大难不死之后,才果断将此良机利用。而为了确保叶卿能够成功,他还活着的消息,除了叶卿密奏中提到的这些人可以告诉之外,对其他人是绝对不能泄露的。同时,三位爱卿要带领华夏卫府暗中务必配合好叶卿的大计,绝对不能辜负此次重创圣堂的良机。”   李君浩、贾宪、韩虎躬身齐声说道:“谨遵陛下旨意。”   赵匡胤又笑着说道:“当然,为了不被有心人看出端倪,三位爱卿和朕还要一起演一场好戏给世人和整个天下看。”   ……   ……   李君浩从皇宫内出来之后,先去了叶府。   水儿虽然古灵精怪,在玉道香和鬼医先后培养下,早已学成了一身的不凡本事。寇准更是小小年纪,已经智计无双,心思缜密。但这两个小家伙毕竟太过年轻,城府太浅,心中的真实情绪很难藏得住。所以,李君浩并没有告诉他们某人还活着的消息。   李君浩一路进了叶府,找到一脸沉痛的麻刚子,让其将他送进了“半死迷宫”,见到了鬼医。   “小子,老夫让你准备的那些东西和人手,准备的如何了?”刚一见面鬼医便说道。声音平淡得不含一丝人类所拥有的情感,且又蕴含着火山随时爆发式的恐怖杀机。   李君浩向鬼医恭敬行了一礼,说道:“前辈!您不用再去试着毒死弥勒教自楼炎明和上官冰云之下的所有人,也不用毒死半个金陵城的百姓给喻司使和总司使大人陪葬了。”   ……   ……   半晌之后,鬼医又坐回了喻清妍亲手给他打造的躺椅上,脸上有着欣喜的感慨,幽幽地说道:“老夫早就说完,叶尘那小子本就不是这个世间的人,哪有那般容易死。”   李君浩说道:“所以,还请前辈以新任武器司司使的身份前往华夏卫府,以震慑那些生出异心之人和宵小之辈。”   鬼医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叶尘这次差点死去为了救老夫那宝贝徒弟,那老夫这次就勉为其难的再帮他一次。替他先看着华夏卫府。”   李君浩心中长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前辈。”   ……   ……   作为世界上最长的一条人工运河,京杭大运河北起涿郡(今河北省涿州市),南至杭州,贯穿了长江与黄河。   其中,长江往南,以镇江为发端的运河一段,便称为江南河。   江南富庶,自镇江往南,一路水道上船只来来去去,令得江南河也不负这名字的成为京杭运河最为繁忙的河道之一。这一条河道水流平缓,周围的山势倒也没有长江沿岸的那般瑰丽,起伏之间,山水翠绿倒并不显得深邃,偶有破旧的码头、小小的村落、田地,或是与河道并行的道路,路上偶尔能见到行人,偶尔见驶过的牛车,衬着河道间来去的船只,倒也的的确确的给人一种江南的安然气息。   江南河宽度大约十四五丈,但水并不见得深,通常只是一丈五左右,河道两旁偶有低洼之处,形成重重叠叠的芦苇丛,附近渔翁撑船驶过,也有鸬鹚之类的水鸟起落,嘎嘎嘎的叉起了水中的鱼儿,日光之中,水上的一幕一幕,安静却又怡人,便是山水画儿的意境了。   这长长的水道承载了太湖与长江一带的漕运,也承载了绵绵近千里间依水而生的人家的生活。   时间正值下午,一艘商船行驶在苏州附近的水道间,船分两层,外里看起来和寻常船只没有多大区别,但里面的装饰和空间却要比一般行走于这条水路的商船客船舒适得多,所谓“外表低调,内在奢华”便是如此。   此时这船在运河面上缓缓而行,秋日的阳光里,二楼的房间里,一些足以让整个天下都为之惊骇的谈话正在进行。   “大人,夫人被陛下接近了皇宫待产,由皇宫中的产婆和陛下亲自看顾,再加上小皇子刻意关照,想来比在府中还要放心得多。”   “如此甚好。”   “关于大人还活着的消息,已经按照大人的意思,通知到了我们华夏卫府内部一些该知道的人,再加上有陛下看着,又有李司使、白司使和许司使、贾司使坐镇,开封总府那里大人不用再担心。”   “家中包括水儿那丫头和虎子在内所有人人,都先不要透露我还活着的消息。否则家里面反而是最容易被人看出端倪的地方。”   “是!大人。吴越王和高成祥那里也已经通知了。想必吴越之地是不会出大问题的。只是清理山石,寻找大人您……尸体的差事已经由赵赞将军的属下移交给了枢密院签书院事曾尚飞。那些山石虽多,但数千人没日没衣清理,预计还有不到十天时间便会彻底清理干净,到时候就怕……”   “本来还想着赵赞那里毕竟不能百分之百信任,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但现在既然是曾尚飞处理此事,这件事就好办了。将我还活着的消息,以及全部计划告诉曾尚飞,他知道怎么处理此事。嗯!记得将我当时在那麻苏小镇一丝峰时穿的衣服给曾尚飞送过去一套。”   说话的两人是叶尘和胡三光。   对话进行到此时,胡三光陡然明白那曾尚飞恐怕也已经是总司使大人的人,心中凛然的同时,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是否能够将总司使大人还活着的消息绝对隐瞒住,其中一个最大的漏洞便是在山石下面能否找到总司使大人的尸体。胡三光这些天没少为此事头疼。现在既然是完全信得过的自己人处理这件事,总司使大人话也是这般说,他自然不用再担心了。   “胡三光,你说我已经被封成郡王,等日后回到开封之后,陛下和朝廷会不会将我的这王爵之位又收回去?”叶尘有些玩味地说道。   胡三光也是流露出由衷的笑容,说道:“陛下金口御言,朝廷已经昭告天下,若是再收回大人的王爵封赏岂不是贻笑天下。属下估计不管是陛下,还是朝廷两府几位大人都丢不起这个人,多半会顺水推舟,坐实了大人的王爵之位。反正,以属下看来,以大人的丰功伟绩,不说封郡王,就算是加封大为亲王,也是应该的。” 第403章 被利益驱使的那些大人物   叶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玉儿当日突然出现给我示警之后,便去追那藏身在一丝峰悬崖洞窟里面的人,至今未归。想来,那人实力不在玉儿之下,恐怕又是一位超一流的高手。只是弥勒教有哪些人我们已经调查得很清楚,除了楼炎明之外,也就上官冰云勉强能够做得了此事。但那日所见身影绝对不是上官冰云。并且,看玉儿当时的神色表情,多半是认识那人,所以一丝峰坍塌山崖之事很可能不是弥勒教所为,多半是圣堂弄得,或者说为了杀我,楼炎明和玉枫又合作了一次。”   胡三光只是听说当时是失踪半年之久的玉夫人突然出现,给总司使大人示警,大人一声令下,果断让所有人身体下滑至马腹,然后滚落到地上,且又让马匹继续进入一线峰山道之中。至于在马车中的叶尘,自然在第一时间抱着喻清妍钻出马车,滑到马车厢下面,也滚落到了地上。   还好,当时在高涯之上那人没有叶尘的变态视力,再加上所有人滚滑下马或者马车之后,全部贴向那人所在山洞这边的涯低,形成视野死角,使得那人没有发现。等山崖开始坍塌下落,遮挡了那人的视野时,叶尘又带人迅速窜上旁边山林之中躲了起来。   这就是当时,叶尘一行数百人逃得一死的整个过程。但胡三光还是首次知道原来此事并非是弥勒教一家所为,圣堂竟然也参与到了其中。   叶尘此时又说道:“还有两件事情要近快查清楚。第一,当日那一线峰上早有我们的人看着,即使点燃炸药的人身法再好,若是没有人接应他,他也绝对不可能藏身在那悬崖山洞处,不被我们的探子所发现。所以,我怀疑此次下江南,跟着我随行的人中有圣堂地人,这件事由你去查。第二,用来炸塌山崖的火药是圣堂自己本身所研制,还是火药的配方是从我们华夏卫府武器司泄露出去的,一定要尽快弄清楚。这件事让许方义和李君浩去查。告诉他们这件事要暗中查,不能因查此事,暴露了我还活着的消息。”   胡三光恭敬称是,小心的看了一眼叶尘,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此次您亲自隐藏身份去查圣堂在江南钱庄和江南商行中的秘密。属下还是认为以大人的千金之躯,太过冒险。”   叶尘摇头道:“圣堂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不同于弥勒教、太平教这样的势力摆在明处,更与南唐、南汉、吴越这些国家势力泾渭分明不同。圣堂与天下百姓、商人、世家,乃至包括我大宋在内的各国权贵牵扯太深,而他们本身的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隐藏身份也成为了一种习惯,我们查探起来极为麻烦。”   “去年夏天陛下亲征带领大宋大军攻打原北汉京师晋阳时,有股五千契丹精兵潜入我大宋境内截断了我大军粮草。这件事若非有我大宋某个大人物,或者说某几个大人物同时出手照应,即使契丹的那五千人再怎么装扮都绝对做不到潜入我大宋境内近六百里而不被我大宋地方官府和大军发现。别忘了,这五千契丹精兵一路上为了不暴露身份,没有一次向我大宋百姓抢过粮草吃食。而他们前后行动长达半个月时间,他们自身带的吃食最多只有五天。那剩下的十天时间,谁给他们提供粮草?事后,陛下和赵相公、曹公他们都猜测是圣堂的人在暗中照应契丹这股大军。”   “还有,数月前,川蜀暴乱平定最后,包括匪首徐青飞在内的两千精锐流寇竟然凭空消失,等我们察觉到后,这些人已经被秘密从川蜀之地转移出去,藏身在秦岭深山中,被圣堂养着,随时等待机会再乱我大宋。”   “试想一下,不管是暗中照应契丹的那五千精兵,还是将被我大军和官府穷追不舍的两千流寇秘密转移。若非是我大宋的某个甚至好些人大人物出手,又怎么能够做得了此事。由此可看出。我们不知道的某些个我们大宋朝廷内大人物,或许某个封疆大吏,手握大军的将军,执掌一族的家主,朝廷某位大员,这些人中很有可能潜伏着圣堂的人。这些人我们若不采用特殊办法打入圣堂内部,或者找到圣堂的真正主事之人,那是绝对不可能将他们揪出来的。实事上,这些人互相之间多半都不知道彼此是圣堂的人。所以,即使我们在年初时通过玉枫的徒弟赵斯,将开封一些圣堂势力一网打尽,但实事上除了赵斯之外,当时依然没有抓到什么大鱼。”   “这几个月我细细想来,不管是我大宋这些大人物,还是南唐,甚至契丹的一些大人物,之所以会给圣堂办事,或者说圣堂之所以能够驱使得了他们,除了利益再没有其它原因了。准确的说,他们的利益与圣堂是一体的。也就是说,圣堂的存在,能够给他们带来钱,带来很多的钱。而能够做到此事的,唯有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所以,自平定了川蜀暴乱之后,我便让你们情报司的人暗中全力查探江南钱庄和江南商行。可是,现在看来,你们进度实在太慢,甚至可以说相当于没有进度。等你们洒出去的那些暗子,成长到、升迁到能够接触到江南商行的核心秘密时,恐怕得少则数年,多则甚至十几年。”   “如此长地时间,我和陛下都是等不起的。或许说圣堂是不会让我们和陛下去等的。只要我们大宋灭了南唐,紧接着圣堂筹划已久的惊天阴谋就会实施,窃取陛下、朝廷带领大军千辛万苦统一天下的果实。”   不管胡三光听了叶尘今天这些话,心中有多么惊骇欲绝,叶尘最后继续说道:“所以说,这件事情,只能由我亲自出手。本来按照我的计划,是想在江南从明处将整个江南的商界的水搅浑了,然后再伺机找出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的破绽,悍然出手。但没有想到,有了这次无意中假死,让我也有了隐在暗中行事的机会。如此良机自然是绝对不能放过的。所以,这件事你不要再劝了,你所要做的就是全力帮我将这件事情做圆满。”   胡三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放心,大人和喻司使的新身份和易容面具都已经准备妥当。不管是谁去查,都绝对不会查出任何问题。”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满意,说道:“等在苏州见了冯刚、周鑫和吴志远这三位我们华夏卫府的财神爷,然后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之后,你们便暂时彻底从我身边消失吧!”   不等胡三光听了这句话有什么表态,喻清妍端着一碗药,从旁边侧门中走了进来,胡三光见此,赶紧起身向喻清妍行了一礼,然后就叶尘所说之事答应一声之后,躬身退了出去。   喻清妍一脸担忧的看着叶尘,说道:“大人,你丹田内的真气已经处于暴乱的边缘,再不散功,恐有生命危险,还请大人赶紧散功。”   叶尘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习惯了拥有真气的日子,若是就这般将我辛苦修炼的真气散去,实在是心有不甘啊!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散去一身内力真气的。另外,当日玉儿虽然来去匆匆,但我总觉得她突然出现,多半是因为知道了我体内丹田出了问题。所以,我想玉儿或许有办法解决此事。”   喻清妍没好气的将药碗放到叶尘旁边桌子上,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只是我的这些药毕竟只能调理你的经脉,就怕你坚持不到玉姐姐出现。”   ……   ……   叶尘的目的地是南唐京师金陵,因为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的总会都在金陵。   由杭州出发,一路北上,在苏州下了船,秘密的与冯刚、吴志远和周鑫见了面,详细的制定了后续计划和各种应变之后,叶尘与喻清妍在华夏卫府的秘密据点中,在胡三光的帮助下,扎扎实实的准备了七天的“功课”,彻底将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弄清楚,且神态、习惯、举止等方面进行了一定训练。   这一日,一艘拉运三十多名行人的中型客船,由苏州出发,前往金陵,打扮成一对夫妇的叶尘和喻清妍便在其中。   叶尘一副书生打扮,身后背着一个包裹,左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右手拿着一本旧书在认真的看着,只是他脸色苍白,一脸病容,看起来分明是生了某种病。喻清妍则是新婚少妇的打扮,同样背着一个小包裹,紧紧挨着叶尘坐在客船另一头,一路上大多时候都低着头,一副很害羞的小媳妇样子,但往往看向叶尘时,眸中充满柔情和担忧。   此时船行至一出芦苇茂密处,微微转了转弯,日光随着客船的转向将船舷的阴影也微微转了转,目光之中,河岸边是低缓起伏的山势,树林被暖风卷动,千万叶片晃动着,几只鸟儿与卷起的尘埃一同飞上天空。 第404章 新的身份   叶尘抬头看了看这景色,喝了一口喻清妍递过来的茶水,两人低声说着话,旁边人听在耳中,却已经将这一对年轻夫妻大体来历和将要去做金陵做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是这对年轻夫妇在苏州的家中出了事,家中长辈都死了,男子又身患重病,两人生计没有着落,此去金陵是要去投奔亲族。   至于家中长辈出了什么事,船上的人也隐隐有所猜测。这些天传说中那位宋国祥符侯,如今的祥符郡王叶尘死了之后,大宋朝廷和新设在吴越的官府疯狂的开始对弥勒教展开报复,官府高额悬赏,发动广大百姓揭发检举,各地先后查出不少与弥勒教有瓜葛的家族。若只是信徒就将其家产没收。若已经加入弥勒教则先没收家产,然后或下大狱,或被杀头。这一对年轻夫妇家中父辈多半是加入了弥勒教,被抓去砍了头,又没收了财产。所以,如今才去金陵投奔亲族。   ……   ……   老船主指挥了两名船工正在降帆,视野那头,狂风卷着雨云,朝这边压过来了……   大雨滂沱,夹杂在暴雨之中的,是时而划过的电光,雷声阵阵而来,震动着黑暗中的那艘大城。   杭州虽然是天下第一商城,但从规模和人口及繁华程度上,依然要比南唐京都金陵(今南京)要弱了一筹。   金陵实乃江南河航线上的第一城。在中国古代都城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首开都城中轴对称布局的先例,其平面布局、建筑形制对后世影响深远,并深刻影响到东亚各国。六朝皇宫台城,为北魏都城以及东亚各国争相效仿,上承秦汉下启隋唐,深远影响了后世都城建设的形制。   隋唐两代,金陵受到北方刻意贬抑,但地理上的优势使这一地区的经济、文化不断发展强大。唐代李白、刘禹锡、杜牧、李商隐等诗人都在这里生活、游览过。   唐亡后,南唐定都金陵,并扩建城邑。北方华夏大地战火不断,而自杨吴始,七十多年南唐境内没有发生大的战争。秦淮河两岸集市云集,经济繁荣,因为南唐几代帝王都喜好诗词书画,群臣、世家,乃至寻常百姓、商人和豪绅都纷纷投帝王之所好,几代下来,只要有条件的都去深研诗文,使得金陵文化极为发达,诗词、书画都开一代之风。在某种程度上,或者说某些情况下,如今的南唐已经形成了以诗词歌赋为尊的氛围。   金陵地貌特征属宁镇扬丘陵地区,以低山缓岗为主。宁镇山脉和江北的老山横亘城区中部,南部有秦淮流域丘陵岗地南界的横山、东庐山。平面位置南北长、东西窄,成正南北向。属北亚热带湿润气候,四季分明,雨水充沛。但总体来说是春秋短、冬夏长,冬夏温差显著。   另外,金陵水域面积比例也不小,本身位于长江岸畔,又有秦淮河、金川河、玄武湖、莫愁湖、百家湖、石臼湖、固城湖、金牛湖等大小河流湖泊。   ……   ……   忽如其来的大雨使得这艘本来不大的客船上众人措手不及,因为船舱位置有限,一部分上没抢在第一时间进船仓,只能在船舱外淋雨,叶尘和喻清妍动作慢了一步,只抢到一个位置,在叶尘的严厉的目光下,喻清妍进了船舱,叶尘半个身子在船舱内,半个身子在船舱外淋着大雨。   到得此时,金陵运河边上的码头附近,仍有人影在大雨之中奔忙。实际上真正混乱的状况在傍晚的大雨中便已经结束了,那时诸多航船靠岸,赶着上人下人,上货下货,将船只固定,此时仍在大雨当中忙碌的,大部分都是一部分出了意外又担不起损失的商户,花大钱雇了不怎么怕死的船工,在这里冒雨搬运着货物。另外,也就是如叶尘所在这要客船。   整个码头上风雨怒号,偶尔闪电亮起时,显出仍有活动的大概是两到三处。其中一处正是叶尘所在这艘客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所有人冒着大雨,抢着下船登岸。   只见那波浪推了河里密密麻麻的船只起伏涌动,这艘小客船在风雨声中,摇晃得尤为厉害,下船的人犹如蝼蚁,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大声惊叫。   叶尘从来没有想过,以自己变态的体质,淋一场雨会病倒。但实事上,他真的病倒了,甚至病得很重。当他与喻清妍好不容易雇到一辆马车,登入马车厢中的那一刻,他竟然昏迷了过去。   ……   ……   叶尘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看见的是白色的蚊帐,脑袋感觉有些沉,微微发晕,嗓子嘶哑,很快他便知道自己有些发烧。   叶尘强作精神,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推开了房门,明媚的阳光便射了进来,令他下意识地伸手遮挡了一下,这是一个木制楼房的二楼上,从门口看出去,下方、远远仅仅是一个个鳞次栉比的院落与园林,分布的各种楼房,江南风格的园林建筑、池塘与山石,美轮美奂地在眼前延伸开去。   这是一座规模挺大的宅院,但院中缺乏书香气息,有着浓浓的商人氛围。显然,这是一家经商世家的宅院。   叶尘想起自己和喻清妍要扮演的身份——叶尘是苏州世代经营丝绸生意的木家三代独子,姓陈名青,字仲舒。喻清妍是他刚刚过门的妻子秦素娟。   正如之前在客船上随行的客人猜测的那样,陈青的父母和哥哥都加入了弥勒教,且这些年没少给弥勒教资助。半个月前被自家府中一名家丁告发,被官府抄了家,将他父母和哥哥抓去砍了头,下人全部遣散。陈青因为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没有加入弥勒教,且他本身是一名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所以才逃脱厄运。但实事上,因为陈青身体向来体弱多病,经过数天审问,从大牢中出来之后,前些天悲伤成疾,已经病死。他的妻子秦素娟却是个深情之人,竟然殉情自杀。   因为,陈青夫妇当日出狱之后,便离开了苏州,双双死在了苏州城外山中一座破庙中。当时四下无人,除了刚好被华夏卫府一名探子发现之外,再无人知道他们已经死了。所以,才被当时正到处给叶尘和喻清妍寻找身份的胡三光利用,甚至将两人的脸皮剥离下来,精心制作成了精致的易容面具。   后来,情报司全力出动,将陈青和秦素娟信息资料调查了清清楚楚,一番安排之后,如今叶尘和喻清妍便成了陈青和秦素娟,且投奔了陈青在金陵做布匹生意的祖父陈老太公和大伯陈广元。   现在看来,陈青的这个大伯对这位家中遭遇不幸的侄子还不错,至少从住处来看,并没有被冷落。当然,叶尘知道主要原因还是陈青的祖父——陈老太公还在世,且住在这个院子里面的原因。   “相公!你醒了。”楼下厨房中端着药碗的喻清妍从中走出,抬头看着叶尘,惊喜地喊道。   ……   ……   半个月之后夜晚,叶尘坐在走廊上看着外面天空中的星月,有喻清妍这个女神医在身边,他的病早已经好了,只是让他耿耿于怀的是,他丹田内真气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已经被喻清妍以针灸之法强行给散去了。对于此事,他虽然恼火,但也知道喻清妍做得是对的,自己昏迷不醒,没有意识去压制引导体内真气的情况下,实在是危险异常。喻清妍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他治病,而是先帮他强行散功。   所以,如今叶尘成了一个没有修炼内功的人。当然,以他变态的肉身和进入一流境界的剑法,以及神乎其神的箭技,依然拥有一流高手的实力。但是却已经没有了与楼炎明这样的半步先天高手正面抗衡的实力。   这几天叶尘带着喻清妍,装成陈青夫妇,见过了以陈青大伯为首的许多陈家人,陈老太公也见了一次。当时叶尘红着眼睛,挤着泪水也将陈青家中的遭遇哭诉过一遍,也让陈青的这些亲戚多有同情。   商人世家,人员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这些都是叶尘提前便知道的情报。与陈家人相处自然不是重点,但却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陈青大伯陈广元几个儿子良莠不齐,经商天赋平常,最主要的是陈家和南唐大部分商人世家一样,一直想沾染一些书香气息,大力培养子女读书,但却没有什么成果。   所以,叶尘假扮的陈青这位拥有功名的秀才反而成为了这个院子里面最有学文的人。因为陈老太公和陈广元在一些场合中多有表扬陈青这一点,所以陈青的那几个堂兄弟,便对他有些不爽,藐视陈青如今遭遇的同时,又对陈青的秀才功名多有嫉妒。以致于,他们常常拿陈青的秀才是已经亡国的吴越国秀才讽刺,称其为亡国秀才。   叶尘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打小闹……等过了这半个月适应过渡期之后,他便开始准备办正事。他可没想过以陈青的身份潜伏上几年时间去打入江南商会和江南钱庄的高层。在他的计划中,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半年时间,就要实现自己此行的目的。 第405章 霸拳武馆   当然,叶尘之所以有这个信心,一方面是他背后有着整个华夏卫府,乃至整个大宋的资源力量的全力支持,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他拥有黑血蛊母的缘故。   实事上,他需要做的事情,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找到江南商会和江南钱庄的真正主事者,然后用蛊虫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控制。   这件事情对叶尘来说乍一看很轻松,比如先以蛊虫控制江南钱庄和江南商会小角色,然后通过小角色引出大角色,再控制大角色,这样一步步接近核心人物,最后找到主事人。   若对付的是寻常势力,以这样粗暴的方法也可成事。但是如今对付的是圣堂,叶尘绝对不相信玉枫暗中会没有安排人盯着江南商会和江南钱庄的那些掌柜以上的人员,他相信以任何以异常方式接触江南商会和江南钱庄的人都会被圣堂盯上。   最主要的是,在开封被叶尘以黑蚁蛊虫控制的钱宁在叶尘一线峰出事前突然死了。钱宁死之前通过秘密渠道交给了华夏卫府情报司一封密函,叶尘在一线峰逃出生天之后,便看了其中的内容。实事上,他此次隐藏身份且行事如此谨慎的主要原因也正是因为这封密函中所提到提到两点内容。第一,叶尘身怀黑蚁蛊母的秘密已经被圣堂玉枫不知道以什么渠道知道了。第二,圣堂中有人精通蛊虫之技,且此人研制出一种药物,若是有蛊虫要进入服用此药的人体内,就会玉石俱焚,当场让此人毒发身亡。   至于同样被叶尘以蛊虫控制的漕帮帮主周杰因为钱宁身死的事一出之后,华夏卫府和周杰这边便已经知道,当时坐镇华夏卫府的李君浩派出高手保护周杰,再加上漕帮本身实力也不弱,所以让圣堂来人并没有得逞。   当然,如此一来,周杰已经叛变圣堂的事情算是被圣堂的人知道了。接来下,在华夏卫府的帮助下,漕帮内部也进行了一场残酷的清洗,将圣堂隐藏在漕帮的一名副帮主和一些头目在第一时间内全部杀死。   总之,叶尘此次虽然最终还是要依靠蛊虫控制一些人,来探知到一些秘密。但这蛊虫却已经不是随便能用的,而这也是喻清妍一起跟他来到金陵的原因。在事情发展到一定的地步,需要喻清妍出手,将一些人体内的蛊毒暂时压制,以便叶尘使用蛊虫。而这个过程,却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   所以,叶尘此次行事一定要做得足够谨慎,否则一不小心打草惊蛇,让圣堂有所防备,那就很可能永远也达不到目的了。   总之,叶尘宁愿以迂回温和的方式,以一些看似巧合的,不会被人怀疑居心的方法接近江南商会和江南钱庄的核心成员。然后在喻清妍的帮助下,不着痕迹的以蛊虫控制一些人,从而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些机密,顺便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然,这个过程具体操作起来可是很有讲究。叶尘和喻清妍大费周折装扮成陈青和秦素娟,就是为了给这件事情创造一个良好的先天条件。   这里要提到的是,喻清妍以秦素娟的身份装扮成叶尘的妻子,言行举止中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和气质比真正的夫妻还要夫妻,若是从演技上来说堪称完美,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另外,喻清妍虽然出生在开封,但却拥有江南水乡柔弱女子的气息,特别是将她骨子里的那如书卷,如眉黛般的气息完美地融合到了说话与行事里,分明就是一江南书香门第弱女子,更是难以让人对她产生任何的怀疑。   叶尘在方面就差了一些,不过他扮演的本来就是一个看似老实木讷,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胸有丘壑,颇有才华的弱书生形象,特别是他刚到金陵便病倒了,被陈家不少人看在眼里,陈老太公和陈广元等人在他昏迷时也探过病。此事也算是无意中坐实了他弱书生的真实身份,给叶尘后面以陈青的身份行事,铺设了一个极好的掩护。   ……   ……   时间流逝,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时间也渐渐从初秋到了深秋。金陵的园林、假山、楼阁、院落、街道、画舫,以及计划中需要最先接触的那几个人,叶尘也该熟悉的熟悉了,该了解的也了解了一番。   跑来投靠亲戚,自然不可能一直吃闲饭。只是叶尘此时的陈青身份毕竟是在南唐这个国度内颇有身份和前途的秀才,所以陈家人倒也没怎么逼迫他去帮着打理做生意方面的一些事情。反而陈老太公和陈广元先后都找过他谈话,让他好好读书,准备参加科考,顺便没事去参加诗会什么的,认识一些金陵城中的才子文人,增加一些人脉。   实事上,陈老太公和陈广元的反应,本来就在之前叶尘和胡三光等人的预料之中。而叶尘需要毫无破绽痕迹接触的那几个人中,最容易的认识结交的办法就是参加诗会。   一个后世理科大学培养出来的读书人,叶尘自然不擅长作诗,甚至可以说不会作诗。但他会抄诗,反正在北宋初期之后,中国历史上还是有不少好诗的。   相对于叶尘整天殚精竭虑的筹划怎么入手,叶尘名义上的妻子喻清妍貌似已经沉醉在与叶尘的“夫妻”小日子中而不能自拔。虽然他们到目前为上,同房还没有同床,叶尘已经打了一个月的地铺。但那种暧昧的氛围,却一天比一天要浓,所谓孤男孤女,干柴烈火,擦枪走火也只是一个契机或者说早晚而已。   不过,这一个月以来,两人还是主要完成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喻清妍教叶尘下围棋,准确的说是将叶尘培养成一个围棋高手。喻清妍拥有国手的水准,开封才女之名,除了她的诗词之外,便是因为下围棋的水准极高,给他挣来不少名声。   一个月苦练,再加上叶尘本来悟性不凡,叶尘终于在围棋之道上也拥有了相当高的造诣。   叶尘之所以要下围棋,却是因为他需要接触的人中,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喜欢下棋。   ……   ……   这一天早上,叶尘没有走正门,而是从陈家大院的侧门出来散步。在路过一家武馆时,无意中被里面练武的呼哈声所吸引,透过大门向里面看了一眼,然后便被吸引住,不由自主人走进了武馆。   这是一家名叫霸拳武馆的中型武馆,练得是一种名叫霸拳的武技拳法。   进了武馆大门,一个亩许大的练武场呈现在叶尘眼前,三十多名年轻男子正在练习拳法。但叶尘的目光却不在这三十多人身上,而是穿过这三十多人,投注在另一边角落中一名同样正在练拳的老者身上。   老者练得拳法和场中众人所练乍一看没什么不同,但仔细一看却有着细微但却根本的不同。   场中众人练得拳虎虎生风,看起来很力感,并且速度也很快。那老者每一次打拳则是看起来有些无力,但只有如叶尘这般眼力的人才能察觉到,老者每一次挥拳,全身肌肉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抖动,并且这种抖动很有规律,好似是将全身的力量都通过全身肌肉的抖动瞬间汇聚到了挥出去的拳头上。   一般在街头开武馆都不会有高深的内功,修炼的多是外功,外功一般修炼两点,一是通过各种方法甚至秘法打磨提升自己的肉身强度,以增加自己力气和肉身程受能力。二是修炼武技。此时武馆中这些人修炼的拳法便是其中的一种。   寻常情况下,修炼外功的人是比不过修炼内功的人,但若是能够将外功修炼至登峰造极的境界,也能够成为一流高手,甚至超一流高手,比如原来的江淮帮帮主,如今在大宋禁军中任职的展熊武,便是当今天下公认的修炼外功的第一人,已经达到了超一流高手的境界。   一名年轻书生走进武馆,自然引来别人的注意。有一名老师傅已经上来客气的询问,互相通报过姓名之后,得知是对面陈家的公子路过这里,只是好奇观摩之后,这老师傅便有些不耐烦将叶尘轰了出去。   叶尘本还想进去与那老者认识一下,然后想办法交流一些东西,但现在自然没法做了,只能有些尴尬的退了出来。   叶尘突然想起,胡三光之前提供的详尽得有些夸张的情报中提到过,陈家与一家武馆曾经因为一些事情有过冲突。现在看来,多半就是这家“霸拳武馆”了。   暂时将这件事抛掷脑后,叶尘继续看似没有目的地闲逛起来。   不出意外的,叶尘在秦淮河边无意中看见有人下棋,然后被吸引,去观棋。   那是河边一处并不算太热闹的街道,处于城郊,位置稍稍有些偏,没有大的店铺,路上多是些挑担子来的小商贩,行人也不算多,胜在清静,并且景色也不错。 第406章 棋友   在临河的一棵树下有个老头在那里摆棋盘,偶尔会有几个老学究在那儿看,时不时的也会有些书生过来。一个老头是固定的,对手则常换,不过看久了,大抵也是些熟人,棋艺普遍不低。   旁边有个茶摊,叶尘看起来是像走得累了在这边歇脚,然后被吸引了,所以一边喝茶一边在旁边看着。   此时下棋的两个老头棋艺竟然都很高,他轻易就认出其中那个固定的老头就是他来金陵的一个目标。   叶尘自然不能刚一出现,便出手下棋开始结交,那样显得太过突兀了一些。   接下来几天中,叶尘每天早上从侧门出去散布,先是站在霸拳武馆门口别人看不到的门档后面看一会那老者练拳,然后就散布去秦淮河边。   直到第三天散步路过这里时,天气有些阴,但看来下雨还早,叶尘来到茶摊,又是两个老头在下,大约下了一阵,一名家丁模样的人往这边过来,与一名老人说了几句话,那老人点点头:“郑老,家里有急事,这局棋……”   “眼下不分胜负,算和局如何?”   “如此甚好……”   两人文绉绉地说了几句,随后一名老人走了,摆棋摊的老人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左右看了两眼,发现只有叶尘一人,便开了口:“这位公子最近几天都来观棋,想来对此道颇有心得,可愿与老朽手谈一局?”   显然老者是没对手了,随便抓个人。   “呃……”叶尘愣了愣,看看天色,说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叶尘在老人对面坐了下来,帮忙收棋的时候,自然也有“公子是何方人士”之类的随意对话,叶尘随口回答几句,收完棋,猜子,叶尘执白先行,他也不客气,拿着棋子啪的放上去。   几步棋子落下之后,那老人眼睛越来越亮,抬头看了叶尘一眼,兴致越来越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人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每次落子等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如此这般,你一子我一子的大概下了数十手之后,那老者已经眉头紧蹙,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陈公子年纪轻轻,棋艺竟然达到了如此境界。”   叶尘笑着谦虚了两句。   这句话后,老者倒也不再多说,河边的树下两人默默地对弈,只是越到最后,老人每次落子便想得越久,一头皱纹更深了,不时抬头看看叶尘,有不服,也有欣赏。此时棋盘上白子声势浩大,黑子渐渐被杀得七零八落。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老人投子认输,抬起头来认真打量了叶尘片刻,叶尘还是那副看起来略有些老实木纳的模样,老者犹豫了一些说道:“陈公子的棋力……高超,老夫佩服。”   叶尘说道:“前辈客气了,是晚辈这几天观看前辈与其他人下棋,看得多了,多多少少看出了一些前辈的棋路,而前辈对晚辈的棋路陌生,所以晚辈只是取巧侥幸赢了前辈而已。若是等前辈熟悉了晚辈棋路之后,晚辈多半不是前辈的对手。”   叶尘这样说,老者听了却是由衷的开心,摇头笑了笑,一边伸手收拾棋子,一边说道:“这还要等下过几次之后才知道。”   收拾好棋盘,老者显然对刚才那盘棋依然耿耿于怀,还想再下,但眼看天阴欲雨,只能作罢。   等叶尘刚回到陈园,随后果然便下起雷雨来。   江南秋季的大雨来的就是猛烈,漫天声响中,天色暗得像是到了傍晚,不过这样的天气里推开了窗户,看着外面浸在大雨中的那一片园林宅邸,倒也颇有悠闲的意味,从这边看过去,偶尔也能瞧见喻清妍与陈家分过来的那个名叫楚楚的丫鬟,以及一名厨娘在楼下做饭的情景。本来这些事情是不用喻清妍亲自动手的,但叶尘的身份毕竟非同小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喻清妍想要亲自做吃得给叶尘的小心思作祟,所以喻清妍坚持亲自参与到其中。   ……   ……   雨连续下了好几天,叶尘也就在家里呆了几天,偶尔站在小楼窗户前,看见陈园里一些人撑了油纸伞匆匆忙忙地走动身影,廊院阁楼,园林亭台,细雨潇潇,将白石青瓦冲刷得格外清澈,一些家眷丫鬟她们,或湖绿或白皙或淡红色的衣裙雨中飘荡的身影,这时候看了,觉得犹如水墨画中一样,使得叶尘竟然生出抛去一切个人理想和抱负,以这样的生活过着也挺不错的想法。但紧接着他便心中警醒,暗叫一声厉害,这江南繁华柔美之地果然是消磨人的血性和斗志,让人容易沉迷其中的无上“利器”。怪不得自古以来,江南之地多出文人大才,但军队大多都孱弱不堪。   下雨几天中,刚开始喻清妍继续和叶尘下围棋,但时间久了,叶尘渐渐感到无趣起来,所以他将后世利用围棋棋盘棋子所发明的另外一个简单游戏教给了喻清妍。那就是五子棋。   五子棋上手简单,要精通也不难,喻清妍好像对任何下棋之道都很天赋,很快就学会了并且成为大师,在此后的几天里,叶尘再跟她下,竟然就一直是输多赢少的局面,并且这种娱乐方式以极快的速度被丫鬟楚楚从叶尘小院中传了出去,让整个陈园中的下人都学会了。当然,寻常下人没有棋盘棋子,只是简单画出来,然后用不同的两种小石子代替,但在这个极度缺乏娱乐的时代,又在极度缺乏娱乐的下人群体中,这样的游戏还是极受欢迎的,被玩得不亦乐乎。   这大雨的天气持续了三四天方才停下。叶尘又照例一大早出门散步,同样先在霸拳武馆门口偷看了一会老者练拳,然后去了秦淮河边散步。   果然,这次过去那摆棋的郑姓老者便注意到了他,打个招呼。   不久之后,这郑姓与朋友下完一局,笑着冲旁边观战的叶尘招手,先是将他与那对战的朋友做一番介绍,然后自然便是叶尘与那人的互相打招呼,基本的礼数到了之后,便向他发出了邀请。   “陈公子可有兴趣,再来对弈一局?”   叶尘笑着点头答应,一边收棋子,老人一边笑着说话。   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下了一局,老人却又是输了,叶尘与他稍稍做了一番推演,再下了一局,见天色不早方才回家。   如此这般,三五次之后,叶尘终于与这老人熟悉起来,期间老人渐渐从叶尘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到,叶尘是一个很有才和很有想法的年轻书生。当然也知道了叶尘所假扮的陈青的来历,以及他拥有之前吴越国秀才的身份。   叶尘相信,再过几天,他便可通过此老者,顺利的与另一名真正的目标人物相识。   叶尘这般一天闲逛,终于让陈老太公有些不满,强行给他安排了一场诗会,让他去参加。时间定在明天晚上,据说这场诗会在金陵城中层次还不低,叶尘听说可能还会有南唐朝廷大员参加。   ……   ……   秋日的清晨,东方的天气刚刚露出微微的光芒,乳白的雾气浮动在古老的城市当中,秦淮河上画舫缓缓行驶,掩映在一片一片的浓雾间,犹如浮于天际的玉宇琼宫。   深秋的浓雾中,叶尘沿秦淮河边的道路一路前行,道路两旁砖木结构的古朴建筑时多时少,各种各样的树木,秦淮河上画舫漂流,偶尔看见船工或是疲倦的烟花女子出现在船头。   这个时间段,是金陵城新陈代谢最为有趣的一段时间,一夜的纷扰与繁华已然散尽,新的活力才刚刚开始,外面的城门已经开了,进门赶早集的菜农或小贩陆陆续续地进来,去往一个个的集市,能够遇上的人不多,但总归都给人绿色和活力的感觉。偶尔也能看见一脸疲倦、匆匆忙忙行走路边甚至衣冠不整的人,多半是在哪个青楼过了夜,白日有事于是赶早离开的,十拿九稳。街道两边的店铺也只是开了小半,乞丐们都还没有起来。   幸福往往来自于不幸福,繁华也总是来源于对比,对于真正了解南唐实情的叶尘来说,金陵的繁华只是一种表相,或者说仅限于少部分人。实际上金陵城中乞丐到处走,成群结队,卖儿卖女的现象屡见不鲜,当然这里富户也多,若能将孩子卖进某个不错的府第当了小子丫鬟,日后可不虞温饱,算是祖上积了德。托赖秦淮河一带烟花之地盛行,漂亮的穷苦女孩儿便也多了一道去处,将来若能学得诗文唱曲,老鸨也能经营有道的,或能卖艺不卖身成为名妓,运气再好一点就有可能嫁入某个大宅富户当小妾。但绝大多数运气不好的,也只能一辈子卖身,到得年老色衰时悲惨孤苦的死去。   也有养瘦马的,叶尘记得在中国历史上扬州瘦马天下闻名,好像是自明朝开始,但实际上在这个时代也已经有类似的行当了,规模不大,但总归是与烟花之地伴生的一项投资,作为瘦马养着的女孩儿比一般卖身妓寨的女孩命好,以后有盼头,因为她们至少能有机会学琴棋书画诗词唱曲,日后也更可能跻身名妓之流。 第407章 酒肉臭,冻死骨   不用去刻意的了解,叶尘便知道在南唐京师金陵城的繁华表相之下,所体现出南唐与大宋之间的在一些方面的不同,或者说根本上的差异。   别说不说,就说南唐朝廷几乎不作为,不考虑民生这个方面。每年一到长江的汛期总会有大批灾民出现,南唐朝廷和地方官府的应对就是城池关闭,让军队把守了城门,不许灾民入城,朝廷官府会召集一些富商商议,实际上便是发动捐款,大家七拼八凑放粥施饭,但实际上却是杯水抽薪,或者说做做样子,即使以江南漫山遍地、大河小湖中都有吃的,灾民中也会饿死大半。   另外,以江南之地相对温暖的气候,每年冬日里竟然都会冻死不少人,当然这些人大多都是乞丐,在南唐朝廷官员和富人眼中或许都不算是人。叶尘听丫鬟楚楚说,如果下了雪,第二天总会在大街上看见抱在一起被冻死的,屡见不鲜。   而叶尘知道,在开封,冬天比金陵冷了不知之少,虽然也有冻死的乞丐,但绝对不会这么多,官府总会想一些办法收容他们,不管是为了天子和朝廷的面子,还是其它原因。但至少这事总有人管。可是在南唐,类似的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便说的是如今的南唐。   叶尘不止一次的在喻清妍面前感叹:“这样的国家却是已经到头了,也该是被我们大宋所灭。”   ……   ……   今天,叶尘与郑老下过棋之后,因为紧接着就下起了雨,而郑老的家就在附近,所以便邀请叶尘去做客,顺便避避雨。   郑老与一名小妾生活在这里,小妾名为芙娘,三十多岁,早年也是风尘女子,不过并无烟视媚行之像,叶尘在秦淮河边与郑老下棋,几次见到也是她给郑老送去午饭,容止端庄大方。   叶尘与那郑老在附近的街道上下棋,只知道对方住在这边,但具体在哪却还没有来过。这时候随郑老进门,便在门口遇见了迎上来芙娘。   一番客气之后,叶尘喝着芙娘亲自端上来的茶水,与郑老又下了一盘棋,聊了几句便聊到诗会上去了。   “柳舫诗会么……柳家那八船连舫,有诗词之才的人不少,但整体水准却不算是金陵最高的,若说令众多才子趋之若鹜的,终究还是徐家举办金陵诗会。”   “徐家?莫非便是大名鼎鼎的徐铉和徐锴这‘二徐’所在徐家?”   “没错,是他们,徐家三代翰林,特别是到了这一代,兄弟二人都是翰林学士,尤其是那徐铉,在南唐除了国主之外,当以他的诗才最高。只是徐铉自前一段时间出使吴越,听说被软禁了一段时间,近期又有传言说他与宋人勾结,使他的名声受损严重,又被国主和国师猜忌,定是受到沉重打击。所以这些天听说一直在家待着,从不出席任何宴会诗会什么的。”   南唐以文为尊,金陵为南唐京师,更是天下文化荟萃之地,才子斗文佳人斗唱,大大小小的诗会也有许多,往往各个诗会之间也有些隐形的比斗,某个诗会当中出了好的诗作,另一个诗会又出了更好的,往往在这一夜被炒得沸沸扬扬,并且在之后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里传为佳话。这其中自然也有各个商户、甚至官府之类幕后推手的炒作之功,但无论如何,秦淮河的名声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被烘托起来的。   柳舫诗会论影响力在金陵只能算是上等诗会之一,柳舫诗会之所以称柳舫,是因为是由八艘大船连成一艘,一整晚在秦淮河上漂流,饮酒吟诗看烟花以及河流两旁的灯火,船上也会有各种表演。   柳家本是江南巨富,但商人地位低下,有钱之后想要往文人的方向靠,可惜这样的事情不会是几年或者十几年就能办到的事情。柳家的家大业大,这几年倒也出过几个有些才华的文人,比陈青大伯家要好不少,只是如今在世人眼中仍旧算不得什么书香门第。   柳舫诗会在秦淮河上以盛大、奢华、热闹著称,但前去参加的也多半是与柳家类似的有商贾背景或联系的人,官场上的人有是有,但却只占少数。所以,若有自诩文人的作作诗,另一半则是用来拉关系谈生意,诗作质量良莠不齐,它是最奢华的诗会,但与最顶端的金陵诗会在文气上却是没法比的。   徐家举办的金陵诗会则是秦淮一带真正顶尖的才子聚会,主办诗会的徐家是真正的书香世家,三代翰林,特别是这一代徐铉作为翰林学士的同时也兼南唐礼部侍郎,他家开的诗会,向来为众多有心求取功名的学子趋之若鹜。当然,真想要获得参加诗会的资格,本身也得有一定的才学或者足够的关系背景才行,除了一些早有名声的才子能获得邀请,也有不少才子到徐府投送名帖,送上自己的诗作以求能获得青睐的。而在这之外,许多的青楼名妓也都以受邀参加金陵诗会为荣,这与柳舫诗会每年砸下重金请人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既然准备了要去参加,仲舒小友可有准备什么诗作么。”   郑老说完,望着桌子对面的叶尘,叶尘倒是笑着摇了摇头:“不懂诗词,纯粹去看看热闹。”   ……   ……   吃完午餐,外间雷雨停止,叶尘告辞离开,待送他到门口目送他远去之后,芙娘才在郑老身边笑着问道:“老爷,这陈公子莫非真不懂诗词?”   “芙娘你说呢?”   芙娘眨眨眼睛:“骗人的?”   “相交时日尚短,真要下太高的结论倒也还早,不过下棋之时他也说过几句应景的诗句,那诗句甚好,我之前却从未听过,若只论诗词,说他这人不懂,呵呵,我倒是不信的。”   郑老摇头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这一生阅人甚多,或沽名钓誉或真有才学的年轻人也都有见识过,真有学问的,有的依孔孟之道平和中正,谦和有礼,或也有剑走偏锋的狂生,行事张扬,风流不羁,但倒也真有才华,每每让人惊艳不已。可不管怎样说来,这些也都不过是那么一回事,但只有这陈家小子,虽然是一名书生,看似木讷,可实际上性格却是极为务实,不但有真本事,而且还是真正能做事的人。”   “老爷难道是想将陈公子引荐给大掌柜?”   “没错!最近圣堂在寻找一些有能力,有才华,且与大宋有仇怨的读书人,让他们换个身份之后,再下大力着重培养,然后让他们参加明年宋国的科考。这陈青有秀才功名,又能做实事,又有能力。并且他们全家都是被宋国官府害死的。却正符合这些条件。他日他真若是能够在宋国金榜题名,成为圣堂打入宋国朝廷中的一枚重要棋子,我作为推荐人,圣堂也会给予重赏的。”   ……   ……   第二天早上,叶尘又去秦淮河边下棋。有了昨日被邀请去郑老一家的经历,叶尘知道自己的目标人物应该快出现了。   果然,今天过来的时候,早已有另一名老者在这里与郑老下棋了,老者姓易,与郑老年龄相仿,一副老太爷做派,出门穿得金碧辉煌,带两名小厮两名丫鬟开道,这家伙神色和蔼,但一双眸子却好像带了钩子似的,寻常人见了被其多看上两眼,从气势上便会弱下去。一看就知道是身居高位,且惯于发布命令之人。   一局棋下完,易老对于自己又带茶来又输棋明显不满,但横竖输了,认还是认的,将叶尘叫过来大家将这局棋做了一次复盘,随后还是易老与郑老下。但三人有意无意的开始聊天,先是提到叶尘所装扮的陈青来历和身份,这个过程中,叶尘适时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才能,同时也恰到好处的表露出了对大宋朝廷的家仇国恨。   秋末的阳光还算明媚,但下午秦淮河上刮起风来,这局棋下完,时间也已经不早,大家各自回家。   ……   ……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天气,也将半个金陵城浸在了暖洋洋的红霞当中,叶尘也在陈青的两名堂弟的带领下,前往秦淮河参加诗会。   能够一开始便参加上与终极目标人物着亲密关系的柳家举办的诗会,叶尘还是感到很欣喜的,并且也已经做好了今晚上展开计划,大放异彩的准备。   柳舫诗会的八船连舫上表演众多,一路上还能欣赏整个秦淮河的灯市夜景,对于此时的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盛宴级的享受。   不久之后,柳舫诗会正式开始,原本停靠在秦淮河最为热闹街道边的八艘画舫连成的大船也缓缓驶离岸边,一首首的诗词从各个聚会上传出来,在城市各处传扬,满城灯火与笙歌中,风雅的气息也变得愈发浓厚了起来,这个城市热闹的夜晚,才开始正式进入了高潮。 第408章 柳舫诗会   秦淮河上画舫巡游,河流两岸灯火通明。此时城内的街道上都是人头涌涌,吃完晚饭不久的时间点上,人们从各家各户走出来,大街小巷的往以夫子庙、明远楼一带为中心的最为繁华的街道过来,小贩们高声叫嚷,也有杂耍卖艺的表演者聚集街头,一家家青楼妓寨中传出招揽客人的渺渺歌声,有时也能看见里面的舞蹈,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热闹非常。   街道上偶尔会传来某某诗会某某公子有某某新作出炉的消息,随后便能听见某间青楼之中某位名妓将这诗词唱诵一番,紧接着便又能听到另一首佳作在某某诗会出炉的消息,才子们互相较劲,佳人们将这些诗词饰上一层美丽的绯色气息,这样的氛围当中,便可感受魏晋遗韵,唐时风雅,也不过是如此而已。可见南唐文化璀璨昌盛,并非是虚夸。   诗词之道自唐时便已兴盛,此时又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虽然时经数十年五代乱世,但诗词一道的发展,并未受到影响,特别是在南唐已经进入了一个高峰期。   当然,也有务实之辈顾虑到了诗词无用的事实,到底当以何等标准取士从盛唐时便是被反复衡量的东西。这一点在当今天下,则以大宋朝廷争议最多。   而在南唐,因为南唐三代帝王都好诗词,反而使得南唐诗词的地位在整个大格局上已经达到了辉煌的位置,若是有谁真能写出一首好的诗词来,在南唐境内,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是座上宾客,即使见了南唐国主李煜,也会受到应有的尊敬和礼遇。   风雅的气息,已经成为如今南唐的烙印。近四十年来,繁繁浩浩的诗词文化已经在南唐沉淀成整个社会的底蕴,单从文明发展史上来看,当是五代时期最为闪亮的一部分。以李煜为首的无数名作名篇如星斗恒沙,烘托成华夏文明历史长河中重要的一环。   可以说,每天晚上的金陵城中都有人在举办或大或小的诗会,乌衣巷、夫子庙这些地方是最为热闹繁华的商业街,在这些地方,都有一个个商家所摆出的展示牌,随时随地各个诗会上能拿得出手的诗作陆续地聚集过来,偶尔有人大声朗诵,也有的商家安排了会唱曲的姑娘唱上一段,街道上、附近的茶馆酒楼里,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聚会中,文人学子们摇头晃脑地点评着上佳的诗作,品评着何人的诗作能传唱最久,即便是未曾读书的市井小民,在这样的气氛下也能感受到这样的意境,与身边之人品评议论,沾些风雅气息。   如此文化诗词氛围,叶尘之前来金陵之前从胡三光提供的情报信息中有过了解,这些天白天出门也有过一些感知,但只有今晚上所见所闻,才让他体会到南唐诗词一道被推崇到了何种地位。   或许如今的南唐给中华文明历史上诗词歌赋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手作用,但对南唐这个国家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清谈误国”,甚至南唐最终被大宋所灭,也与此事有着直接的关系。   柳园的八船连舫早已离开岸边,沿着河流最美丽热闹的一段缓缓行驶,即便是这样,它也不是封闭的,十余艘小船前前后后地跟随在秦淮河两侧的岸边一路行驶,偶尔接着人去到大船上,偶尔也载了人或是传递了诗作出来,如同小小鱼儿伴随的水上宫殿。上船的人会将今夜所出的佳作传上来,也会传上来一些故事和消息,例如有的宴会上某个大人物宣布了将女儿许配给某位才子,或是某个知名的大儒或者高官夸奖了诗作出色的年轻学子。   柳舫诗会的诗作在整个金陵城其实算是有一定水准的,早几年柳家也有过跟人买诗以应付这一天的事情,但如今已经无需买诗,既然有钱,总能请到几名真正有才华的人过来。虽然还是比不过最有名的徐家举办的金陵诗会这样的顶尖诗会,但经过一番热闹的炒作,名气却也是慢慢的起来了。   诗会都是文人社团,也有互相之间比较针锋相对或是暗暗较劲的,譬如这边诗会听到那边的题目之后,某人或许也会说:“说起这个,小生倒也偶得一首……”然后表情淡定地与众人品评一番,表面上自然是看不出存了争斗之心。诗词这东西若真是到了很高的水准,倒也的确分不出高低,但如果差得很多,那佳作拙作,还是一目了然的。   ……   ……   这时候还没到最热烈的时候,诗会要开到凌晨,真正好的诗作不可能真是妙手偶得,每位学子多半都会准备一两首得意之作,觉得自己的才华还不够,没必要在那些顶尖的人物面前献丑的才会早早放出,而真正让最顶尖的那批才子放出杀手锏的高潮,往往要等到了亥时左右才会开始,若能在今晚这个时候获得好的口碑,积攒了名气,往后的仕途便也能顺畅许多。   夜色在这气氛中不断转浓,月亮渐渐上了中天,金陵城的气氛还在不断变得热烈。   柳舫诗会所在八船连舫上,热闹正渐渐到达最高峰的时间,叶尘和陈青的两名堂兄弟陈俊和陈峰坐在第三个船坞靠后的位置。   旁边第二艘船上当中传出渺渺靡靡的歌声,不一会儿,有人举着一张宣纸从旁边连舫上来到这个连舫,说道:“张谦张公子新诗咏秦淮……”然后将那纸张贴在正中间品诗榜上,周围人头涌涌,一个个嘴中念了出来,有不少人评头论足,所言之语大多都是赞叹和欣赏的好话。   这个时候,那位张谦一手摇着折扇,一脸故作平静自持的也移到了这个连舫上,此时被人夸奖,张谦自是一番谦让,旁边有人带来的女眷也是笑道:“张公子的诗词,妾身听了也有几分感动呢。”一些女眷也喜欢那诗词,开口赞美几句。其实花花轿子人抬人,对于真熟悉的,例如叶尘旁边陈峰此时便低声给叶尘说道:“这张家做得也是丝绸生意,与我们陈家向来不对付,张谦这小子虽然也读过几年书,但什么水准我们还是清楚的,他的这诗词多半是从某位名家那儿买来出风头的。”陈峰这样说着,虽然动作表情看似是在压低声音,但其实声音不小,有着故意让旁边人听到的不良目的。   另一边张谦笑得开心,又是谦让几句,隐隐听到张峰的声音,根据听到的只言片语猜到了陈峰可能说的话,脸色有些阴沉,目光扫过包括叶尘、陈峰和陈俊,突然走了过来,大声说道:“没想到,两位陈兄,你们竟然来参加柳舫诗会,莫不是走错了地方吧?”   陈峰和陈俊顿时脸色一变,后者一声冷哼,说道:“张谦!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谦一脸讥讽的看着陈家兄弟,目光在叶尘脸上也只是略微停留,淡淡地说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以你们二人也就刚识字的水准,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诗会?”   陈峰说道:“张谦!我们诗才就算不行,你也和我们差不多。别人不知道你,你以为我们兄弟不清楚,刚才那首诗……”   不等陈峰将话说完,张谦赶紧将其话语打断,大声说道:“好了,废话不说了,一直以来,我们金陵大小诗会都有一项规矩,每一次参加诗会至少都要拿出一着诗来,你们既然对本公子的诗多有不服,不妨将你们的诗念出来,让大家评一评。”   陈峰和陈俊顿时蹙起了眉头,看向叶尘。他们二人临时被陈老太公安排陪着叶尘来的,以他们的水平哪能做出什么诗来,以往若真参加诗会,也要提前好多天花钱找人买上一首充充场面,可是这次因为时间仓促,还真没有来得及准备。   几个人在这边针锋相对,作为主人家的一名柳家的中年男子也走了过来,这人乃是柳家家主的弟弟,名为柳宗阳,早年也曾中过举人,本身也有些才华。他本身是走动各处招待众人,此时笑着插入话题,问大家在说些什么,张谦便交代一番,说陈家兄弟来参加诗会,竟然一首诗都没有作。话语之中又讽刺了一番陈家三人。   张谦说着难听的话语,一看陈家兄弟二人表情,心中一喜,便猜到对方没有准备诗,又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要不就算了,是我多事了,毕竟以前来诗会上看热闹的人还是挺多的。陈家兄弟显然是带朋友来见识我们这场诗会风采的,我们大可不用理会他们。”   这时候看着陈家三人神色和张谦的表演,柳家那位举人柳宗阳自然便也清楚了张谦的想法。张家和陈家因为同为金陵较大的丝绸生意世家,所谓同行是冤家,两家以往在商场上,摩擦纠纷、互相拆台和竞争不小,彼此之间也算是宿有仇怨。 第409章 秦淮夜泊   此时张谦抓住机会让陈家兄弟丢面子。老实说,张谦的这表演是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效果却不会打折扣,若是继续这样说下去,陈家兄弟做不出诗,保不定明天这些小圈子里就会传上一阵陈家兄弟有辱斯文,或者陈家满院铜臭的言论。   “要写诗啊!不如让我现在想一想,做一首诗。”一直没有说话,一脸老实跟班样子的叶尘,突然说话了。   “这位是……”柳宗阳适时问道。   陈峰介绍道:“柳世叔!这是我堂弟陈青,一个月前刚从苏州来到金陵。”   “幸会幸会!”柳宗阳客气的拱手道。   叶尘回礼道:“柳世叔客气了。”   张谦说道:“原来是苏州来的陈兄,陈兄刚说要现场作诗,现在可以开始了。拿出来与大家观摩一番。哦!陈兄不要忘了,今晚的题目是以这秦淮河景为主。”   他一片惊喜坦荡的样子,实际上心中早已笑开花,陈家与他们张家说是宿敌也不为过,陈家一举一动都被他们注意着,陈家从苏州来了位傻里傻气的亲戚投奔,他怎么会不知道。并且陈青是什么才学他早就打听过了,读这么多年书,诗是能写的,但写出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从刚才陈峰、陈俊和这位陈青三人神色变化上就可看出,显然陈青是被自己所说的话挤兑的没办法才逼不得已站出来作诗。如果将一首差劲的诗作真拿出来给大家“品评”了,会有什么效果,只会丢人现眼而已。   叶尘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晚生就献丑了。”   柳宗阳笑着道:“陈兄弟请!”   张谦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叶尘直接走到旁边一张矮几前,拿起了毛笔。这样的诗会,笔墨纸砚随处都有,叶尘将毛笔笔锋浸入墨汁当中,停顿了四五息时间。   陈峰和陈俊听了张谦的话脸色正难看,但这时候见自家这位秀才堂弟的从容淡定的神色表情,心中有了期待,和神色一凝的张谦等人跟了上来。   毛笔在墨汁中浸了两息,朝宣纸落下,叶尘同时说道:“也好,诸位既然如此盛意,小弟也不敢藏拙,献丑了!嗯!今日晚生便以今晚秦淮河所见所闻为题,赋诗一首。”   这样说着,毛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写起来,叶尘虽然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在喻清妍的监督下,苦练毛笔字,有所小成,但毕竟不是钢笔字,即便以狂草挥毫,写得也不算快,柳宗阳在旁边看着,片刻后,帮忙将写了的字念出来。   “秦淮……夜泊……”   他的语气清朗,整个船舫内都听得清清楚楚,又过得片刻,观看的容色与站姿都变得正式起来,复读道:“官柳……动秋条,秦淮……生暮潮。”   这秦淮夜泊的第一句,大气铺开!   张谦和柳宗阳瞬间变了脸色……   柳宗阳清朗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旁边的案几上,叶尘刷刷刷的举笔疾书,只这第一句年出,便有许多人脸色变了些,有的凝神肃容,仔细等待下句,张谦则皱起了眉头,心头泛起不好的感觉来。而陈峰和陈俊兄弟二人虽然没什么诗才,但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互视一眼,眸中充满惊喜和复杂之色。   第一句诗的出现,旁人都还来不及真正揣摩它,当然,单句顶多能说无可挑剔,也不能说好或不好,然而当片刻之后柳宗阳念后面的内容时,这首诗句的最初轮廓,就已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大气而瑰丽的气象,随着这词句的成型,铺展开去。   刷刷刷。   “楼台……见新月,灯火……上双桥。”   “隔岸……开朱箔,临风……弄紫箫。”   “谁怜……远游子,心旆……正摇摇。”   在场众人中品鉴诗词的水平还是不错的,此首五言律诗,已将整个秦淮夜景描写得淋漓尽致,生动形象的将整个秦淮夜景用语言写了出来,念出这首诗,听的人不禁然的一副秦淮河夜景便呈现在自己脑海之中。   此时先是鸦雀无声,然后便是窃窃私语。   叶尘收笔,仔细看了几眼,对自己今天的毛笔字感觉很满意,至于内容反正是抄的在北宋初期之后传送近千年的好诗,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的。他随手拿起宣纸,吹了一口气,转头说道:“请柳阳世叔点评……”   柳宗阳此时再看向叶尘的神色表情,已经和刚才大为不同,依然很客气,但双眸中却多了一份重视和惊疑。   他手上接过写有诗词的宣纸,又反复看了几遍,心中已在想着到底该用怎样的评价。   烟火升腾,旁人等待着他的第一句评语,张谦脸上的儒雅微笑,温文谦恭早已荡然无存,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很想说这首诗是陈青抄的,但一想自己先前所作之诗也是买别人的。最主要的是,眼前这首《秦淮夜泊》的水准实在是太高了点,这样的诗有谁会拿出去卖?   陈峰和陈俊看了张谦一眼,脸上满是出了一口恶气的舒爽,但目光落回柳宗阳手中的纸笺上,再看向自家这位堂弟。灯火明灭间,二人眸光复杂难言……   陈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一个多月前,舍弟陈青家中遭遇不幸,被宋国朝廷强占吴越之后,家产被抢夺一空,我那二叔一家除青弟夫妇之外,全部被宋国朝廷害死。”   陈峰这句话一说,众人再看向这首《秦淮夜泊》中最后一句诗——“谁怜远游子,心旆正摇摇”时,却是心中一震,更加觉得这首诗意境之深远,还在他们刚才所想之上。   ……   ……   柳舫诗会的八船连舫分为一主七副,主舫大小是其它七个副舫的三倍,里面的歌姬更漂亮,酒水瓜果吃食档次更高,更精致美味。最主要的是,坐在主舫里面的人才是真正有文才或者身份尊贵之人。此时,主舫中的诗会也已经进入高潮。   音乐声响起来,一张张的笺纸在众人手上传来传去,歌女轻灵的嗓音在吟唱着今晚的优秀诗作。这里的气氛比之副舫中的诗会要相对严肃一些,因为重量级的人物也多,但各种各样的表演仍旧能将气氛烘托得活泼又不失古雅。   宽敞华美的舫厅之中,众人摆开宴席,女人居于一边、才子居于一边,主人与一干有名气地位的渊博宿老又是一边,没有搭建专门的舞台,然而偶尔出现在中间空厅间的歌舞表演确实自然非常,令人印象深刻,能够来到这次诗会的多是名声颇盛的头牌之类,显然也为此花过不少的心思。   能够坐在这里面的年轻人是真正有些名气的才子,这些才子若有佳作,多会直接起身与众人品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几首质量足够好的诗词出现,纸笺在众人手上流传观看,如果那首诗真的好,或者有其它看法,便也会有人起身念诵一番,与众人讨论,那些有名气地位的渊博宿老自然也会做出点评。   柳家家主柳越泽身为主人,但却只紧挨着主位,坐在一侧,他的旁边主位之上则是一位一身贵气的老者。这位老者名叫刘瑾瑜,乃是南唐户部侍郎,正四品官员。南唐官制与宋国不同,与前朝大唐相仿,由户部掌管一国钱物税收。而这位刘瑾瑜便是户部的二把手,仅次于户部尚书王进书。可谓是位高权重。   柳家虽然是商业世家,但却与书香世家刘家世代交好,当代柳家家主柳越泽与刘瑾瑜更是交情深厚,亲如兄弟。柳家举办诗会,常常会请来刘家才子来坐镇,但今天竟然是刘瑾瑜亲自在场,这种情况还是极为少见的。   刘瑾瑜是一位南唐少见的能臣,有消息称他虽然是户部侍郎,但因为户部尚书能力平平,户部运转实际上全靠刘瑾瑜主持,甚至有传言刘瑾瑜早已将户部尚书王进书架空,真正的掌控了南唐国的钱袋子户部。   刘瑾瑜本人虽然执掌户部,但在诗才和儒学方面的造诣不输于任何一名翰林学士,即使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和他官位相同的吏部侍郎徐铉他心中其实也甚为不服,在这主舫中的十几名才子中也有两三名受过他的教诲的,称之为师,但刘瑾瑜这人一向严厉,众人又都有些怕他,不过他今晚倒也没有批评谁,其实今晚这柳舫诗会的质量,还是令他满意的。   此时他正低调地跟柳家家主柳越泽在一旁谈笑,其实时间到这里,一般来说,真正的好诗词就都已经出来了,此时两人便在议论着这些。   “燕迷花底巷,鸦散柳阴桥。城下秦淮水,平平自落潮……刘公,主舫才子傅若金的这首《秦淮晚眺》真可谓是才华横溢了,虽说文无第一,但照我看,今晚怕是这首诗要最出风头了。”   “又是花底巷,又是柳阴桥,从细小实物着手,但却给人以大气之感,只令人思绪激荡,这诗有唐时遗风,傅若金的确是登入大家之列了,不过除了这首之外,另外几首也很不错的嘛!例如刚刚从第三个副舫中送来的这首。” 第410章 岸边黑影   刘瑾瑜接过柳越泽递过来的宣纸,很随意的看了两眼,但紧接着眼睛一亮,神色中已经一片认真,口中念道:“秦淮夜泊……官柳动秋条,秦淮生暮潮。楼台见新月,灯火上双桥。隔岸开朱箔,临风弄紫箫。谁怜……远游子,心旆正摇摇。”   将这首诗念完,刘瑾瑜的双眼已经越来越亮,细细品味一阵之后,说道:“这首诗……堪称上上品。当今天下,就属我唐国的文坛兴盛,但各种诗词不免追求繁复,穷尽变化。而今晚题目是秦淮河景,那便是不要出现任何‘河’、‘水’两字才为上佳。这首诗开头两句,写诗人在一个春天的夜晚泊舟秦淮,春风拂柳,暮潮生岸,富于诗情画意,中间四句,正面写泊舟秦淮的所见所闻,是全诗的重心所在,也是全诗的精彩之处。新月楼台,双桥灯火,本为静景。着以‘见’字、‘上’即字,则化静为动。五六两句,‘朱箔’、‘紫箫’,备极华丽;‘隔岸’、‘临风’,更见飘渺之致;恍若蓬莱仙境。”   “另外,从景物描写角度看,这几句诗也很有特点。首先,是位置经营之妙。诗人的视线从河岸楼台转到天空新月,接着又转到横跨秦淮河的小桥,转到河对岸的朱帘绣户。有近有远,错落有致,富有立体感。其次,造语十分讲究。如‘隔岸’、‘临风’,‘开朱箔’、‘弄紫箫’,佳人绰约的身影、优雅的体态历历如绘。诗的整个画面清丽秀俊,鲜明地表现了秦淮河的特点,但却又不带半点烟火气息。自大唐朝以来,诗文数百年的发展,意境深远大气的作品也有许多,然而到得这时,诸多诗词作品往往是走到穷尽辞工繁复变化的道路上,若能走回来,返璞归真的大家自然也有,或简或繁,自然各有特点。意境能到这首诗这个程度的却是寥寥无几……好诗啊!”   这时候主舫当中的众人有人对望几眼,有人喃喃重复着诗句,安静异常。其实若是其它的词句也就罢了,但叶尘抄的这首《秦淮夜泊》却是在中国文史上与唐代杜牧的《泊秦淮》并称与世,被称为历史上写秦淮河无数诗词中最好的两首。是经过时间和历史的检验,的确是有着流传上千年都毫不褪色的魅力。此时在座众人算是以诗词为生,他们研究诗文几十年,有的甚至一辈子,或许没有刘瑾瑜评论这般精准,但也能够分辨出水准的。   “不知这诗是那位大才子所作?”有人发问。   写着这首诗词的宣纸此时已经传到柳家家主柳越泽手上,此时闻言,低头看去。只见在那笺纸左下方书有落款,赫然写了七个字。   陈府。   陈青。   字仲舒。   ……   ……   叶尘此时却已经不顾柳宗阳的劝阻,提前下了船舫,和一脸兴奋且又神色复杂的陈峰、陈俊坐着马车,向苏府赶去。   就在之前,叶尘将好诗《秦淮夜泊》写完之后,突然透过窗户看见岸边有一道熟悉的黑影一闪而过。然后就心不在焉,只想着早早回家起来。   柳家八连舫的主舫之上侧边舱房之中,参与表演的歌姬舞姬们正在一间间的房中化妆或休憩,柳舫诗会的主厅距离她们仅一板之隔,若是出了走廊,也可以在道口的纱帘后方看着这场聚会的进行。   因为今晚上有吏部侍郎刘瑾瑜的出场,柳家是下了大价钱的,所以今晚能来参与这表演的,大都已是秦淮河畔有了一定名气的女子,多半有着各自的引人之处,甚至若是普通的诗会,她们其中的一个,也能挑起大局。   这类诗会对她们来说,只是出去表演歌舞,只要有着出色的才艺,那也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不过诗会上,主角毕竟不是她们。所以一个个姿态还算矜持,安安静静地扮演绿叶,润物细无声的让人记住。高傲和矜持只是手段,名气才是真正最重要的东西。   今夜到这里的名气最高的几名女子中有一个是香月楼的碧巧儿。香月楼是开业时间才半年多一些,但经营有方,发展迅猛,如今已经是金陵最顶尖的九家青楼中的一个。而碧巧儿正是香月楼的花魁。   此时在房间之中,碧巧儿正捧着脸颊左右顾盼铜镜中花了妆后的样子,丫鬟莲儿也在旁边看着,口中倒在与自家小姐轻笑着交谈:“小姐,你方才出去表演的时候,那傅公子可是一直朝着你这边看呢,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哦。”   碧巧儿眸中深处有着对某事的忧色,此时叹了口气,微笑着瞟她一眼:“我出去表演,他们自是朝着我这边看,有什么奇怪的。倒是莲儿你,却只看见了傅公子一个人,让人好生奇怪。”   “小姐啊,是真的嘛。”莲儿皱了一张小红脸表示着抗议,“他目不转睛呢!”   “你若不是目不转睛地看他,又怎知他目不转睛地在看我。”碧巧儿继续笑着打趣,小丫鬟窘得嘴也撅了起来,决定不理她了,不过过得片刻,又靠了过来:“小姐,今夜这柳舫诗会的斗诗魁首,到底谁能拿到啊。”   碧巧儿偏着头在发鬓间嵌上一朵小花:“文无第一,斗诗也没有真正的标准,哪里又有什么魁首了,你这丫头,就是爱问这些。”   莲儿看出自家小姐有些心不在焉,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总司使大人难道真的死……”   “闭嘴!你的保密训练难道白训了吗?这些话在这样的场合下也能随便说出口。你想害死整个香月楼的人吗?”不等莲儿将话说完,碧巧儿便脸色微变,伸手将莲儿嘴捂住,然后樱桃般的红润嘴唇放在莲儿的耳朵旁,以蚊子飞舞的声音说道。   碧巧儿的声音虽然小,但话语中的严厉依然让只有十五六岁的莲儿双眸中泪花浮现,低着头细细地说道:“小姐!我知道错了。”   这时,碧巧的另外一名丫鬟从门口那儿过来:“小姐小姐,似乎又有好诗词了,我们去看看吧。”   “哦?”碧巧儿在刹那间脸上堆满笑容,拉着擦干泪水,同样已经一脸笑意的莲儿一同出门,朝长廊门口纱帘那边过去,好几位各个青楼的女子都已经聚在了这边,碧巧儿过来之后,也附在那纱帘边观看,正听到那边传来“谁怜远游子,心旆正摇摇”的声音,先前刘瑾瑜已经读了一次,这是其中一位学子的第二次吟诵了。   诗会的气氛到此时其实有些奇怪,稍稍安静了些,之前的盛况当中,大家作诗吟诗都很踊跃,言笑晏晏,这时候倒像是被某种气场给压制了一般。众人仍在回味着那首诗,随后这些女子也弄来了一张抄了那诗的笺纸,围在一起将全篇看了一遍,随后又看一遍,碧巧儿眸中异彩连连。   “陈府,陈青,字仲舒,这是谁呀?”   “没听说过啊……”   相对于外面那帮学子首先沉浸于诗词当中,这边的女子们在察觉到这诗词的意义后首先关心的便是它到底为何人所作,几人将那落款看了好几遍,彼此询问,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时候外面也已经有人问道:“大家觉得,此诗如何?”   “这诗……”   “这诗到底是何人所作?”   一时间没有人说出评价,倒是有人在喃喃点头中隐隐说了“绝妙”,随后念诗那人便又拿起来念了落款:“陈府、陈青、宁仲舒,可有人知道此人是谁么?”   一阵安静。   “哪个陈府?”   “柳舫诗会,应该是做丝绸生意的陈氏那个陈府吧!”   “陈府虽然生意做得不小,但从未听说过有人拥有如此诗才啊……”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对于陈青这个名字,大家都是没人听过。   柳越泽随后也只好叫来去外面送进诗的那人,结果进来的并非下人,而是柳家的那位举人柳宗阳。柳宗阳曾经受刘瑾瑜指点,算是刘瑾瑜的半个弟子,有些才华,进来之后,恭敬的向刘瑾瑜行过礼之手,方才笑着说起他知道的事情。最后并说到名叫陈青的书生已经提前离去。   “哦!原来是吴越国苏州秀才,一个月前被宋国朝廷官府弄得家破人亡,才来金陵投奔亲戚来的。怪不得这首《秦淮夜泊》最后会有‘谁怜远游子,心旆正摇摇。’这样的感慨。”   这话一出,不仅在场的众人,旁边纱帘后的女子也是面面相觑,随后说话声便也响了起来。   “竟然提前离场?”   “他的身世的确很离奇悲惨……”   ……   ……   原本文无第一,诗作品评本没有标准,到了某个高度之后,人言占很大部分,这首《秦淮夜泊》虽然真是上佳,但却正好是刘瑾瑜最喜欢的风格,所以当场给予的评价非常之高。   要知道,秦淮一夜,传出去的并非只有诗作,待到刘瑾瑜在诗会上对这首诗的评价传出去,结果如何,真是可想而知了。   ……   …… 第411章 太一真经   这个夜里金陵城中陆续发生的一切,自然在叶尘预知之中。不过,他提前退场,却并非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实是因为看见了那道梦魂牵绕的身影。   时间过了亥时(后世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叶尘和喻清妍的卧室之中。一男两女,还没有睡。   叶尘一脸尴尬,喻清妍羞红着脸,低着头始终不语。今晚上刚刚出现的绝色女子却是有些恼怒。她恼怒的自然是叶尘竟然和喻清妍已经同屋同床。更准确的说是喻清妍竟然在她之前与叶尘已经同屋同床。   她就这样恼怒着,但却无法将恼怒的话说出口,只能这样瞪着叶尘。   这女子自然便是原来圣堂的圣女,玉老魔之女玉道香,如今契丹的皓月公主。当然,她自始至终都是叶尘的小妾,只是二人不管是真正意义上的,还是如叶尘和喻清妍这些天这样还未突破那层关系的同房同床,玉道香都没有走到那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玉道香说道:“两件事情。第一,给你带来了《太一真经》的下半卷,与你从陈景元那里得到的《太一真经》上半卷合起来修炼,可治好你丹田的问题。第二,我要带喻清妍去契丹。”   关于修炼太一真经能够治好自己丹田的事情,叶尘在钱月禅那里就已经听说过,所以不意外,但玉道香竟然给他带来了下半部,却是让他大吃一惊。要知道这太一真经的下半卷可是一直在太平教张无梦手中。玉道香这一年多以来,虽然实力提升迅速,但依然不是张无梦的对手,更何况她如今没有了圣堂的帮助,单枪匹马又怎么可能从张无梦中手中将这半步太一真经抢过来。对此叶尘很疑惑。   紧接着他听到玉道香所说第二件事情,先是想到玉道香因为喻清妍和自己同室同床而生气,所以想将喻清妍带得远远的。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以玉道香的性格,将喻清妍直接杀死或许还有一定可能,但大费周章的带到契丹去,那绝对是不会去做的。   叶尘突然想起这些天从华夏卫府北府传过来有关契丹皇宫中的一些情报。其中提到契丹萧皇后为了给契丹皇帝治病,派出大量人手,南下中原,甚至不远千里前往江南寻找名医。还有北府司使,已经由吴姓改为萧姓的萧秀明在密报中提到过,玉道香是当今萧太后失散十八年的女儿皓月公主。这件事情牵扯极大,叶尘给任何人都没有说,并且严令萧秀明不可透露此消息给别人的同时,要尽可能动用北府力量,不要让大宋朝廷中的人知道契丹皓月公主便是叶尘小妾玉道香。   想起这些事情,叶尘心中恍然,已经大体推测出玉道香是如何拿到这半部太一真经的。同时也隐隐猜测玉道香带喻清妍北上契丹,多半是要给契丹皇帝,玉道香的哥哥看病的。   果然,不等叶尘继续推测,也不理会喻清妍脸色大变中胡思乱想,玉道香没好气的瞪了二人一眼,说道:“能从张无梦手中拿到这半部太一真经,是以治好契丹皇帝的病为条件的。鬼医肯定是请不动的,所以只能让喻清妍跟我去契丹给契丹皇帝治病。”   叶尘听玉道香话语中并没有称契丹皇帝为哥哥,不由长松了口气,知道玉道香或许已经认同了突然多出来的哥哥母亲,但却是不会长期当那契丹皓月公主的。   ……   ……   叶尘那首秦淮夜泊在柳舫诗会上大出风头的消息还没有传开,黑夜里的陈家大院里灯火星星点点,但却和平常一样一片安静,由于叶尘的小院另有院墙相隔,且平日间也不会过来什么人。丫鬟楚楚那边,喻清妍也特意交待不要让二楼。所以二楼一男两女独处一室,并不担心有心人会注意到什么。   “今晚上我和叶郎睡。”玉道香说道。   “喔!”叶尘有些茫然的答应一声。喻清妍抬头看了一眼叶尘,开始换新的被褥床单。   玉道香自然不是寻常女人,之前因为她的父亲玉老魔等各种原因,她一直没有和叶尘同房,如今玉老魔死了,再加上去了一趟契丹认了母亲和哥哥,前些天在一线峰又差点与叶尘生离死别。这短短数月时间中各种经历,已经让她一些想法和观念发生了巨大变化。再加上今晚来见叶尘之后,看到叶尘和喻清妍竟然同房、同床一个月,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所以,将那两件要做的事情交待清楚,将太一真经拿出后,终于不顾少女的矜持,说出了上面那句话。   只是玉道香虽然故作平静,甚至显得有些轻描淡写,但目光如炬的叶尘依然发现玉道香雪白的脖颈嫣红片片,说那句话时,身体也绷得有些紧。   玉道香虽然不是寻常女子,但毕竟只是十八岁少女,可以想见,不管表面上表现得多么平常,但说出刚才那句话,心中定是已经羞得不行。   喻清妍收拾完床铺之后,便一声不吭的出了卧室。卧室外间也要床铺,本是贴身丫鬟住的,小院唯一的一名丫鬟楚楚在楼下住,所以一直困着。这个时候刚好喻清妍可以用来睡觉。   不提喻清妍在外间心中是何种复杂的心情,能否睡得着。屋内二人自是不会立刻就脱衣睡觉。   书房中,叶尘坐在桌前,双眉微皱,正在看着那一个古朴的小册子。玉道香坐着对角那面,手里拿着另一本小册子在看,面色凝重。   长久的沉默之后,二人极有默契地同时抬头,神色中都有凝重之意。   终究还是叶尘先开的口:“玉儿,好像有些不对,这太一真经的上下两部不好修炼。”   玉道香摇了摇头:“不是好像,也不是有些,这两门功法,完全相逆,根本无法练下去。”   此时他们两个人手里拿的小册子,却是天下间极为珍贵的东西。正是太一真经上下卷。   这上下两卷之前分别被太一道陈景元和太平教张无梦所有,而这两人则是这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半步先天强者。   据说若是有人能够将太一真经上下两卷同时修炼所成,就会白日飞升。   叶尘当然知道这是荒诞不经的传言,从来没有相信过。若是能晋升到先天境界,他还觉得稍微靠谱一些。只是,自从听了钱月禅死前给他所说有关先天境界的一些感悟之后,他也不认为单凭一部功法就可让人晋升至先天境界。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门功法本身,依然是天下武道修行者们狂热追求地妙诀。若是传出去,定是能够引起天下江湖武林一番血雨腥风。   只是这一对年轻人在夜里就着灯光研究了半天,最后却得出了有些令人垂头丧气的结论。   明明是同一种功法的上下卷,但里面内容的风格完全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而且隐隐相冲。   二人对看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半晌之后,叶尘挑眉说道:“不对,钱月禅说太一真经能够治好我的丹田,肯定不会无的放矢。喔!对了,玉儿你是从何处听说太一真经可以治好我的丹田?”   “我以前听父亲说过,太一真经可治一切丹田之伤。”玉道香轻声说道,她本以为这太一真经可治好叶尘的丹田,可是没想到这上下卷竟然互相冲突,此时心中难免再次替叶尘担忧起来。又紧蹙秀眉道:“这太一真经功法怎么如此怪异,世上哪有这种完全阴阳两种极端属性真气修炼功法。”   叶尘忽而翻开其中一页,眼中骤现笑意:“别急着感叹……这上面不是还写着双修之法吗?”   玉道香皱眉说道:“性命双修,何为性命?本乎天者,谓之命,率乎己者,谓之性,以神为性,以心为命,神不内守,则性为心意所摇,心不内固,则命为声色所夺,不亡情,不化道,去而复回谓之反……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可是你如何练得?你整日周旋于华夏卫府差事和官场之上,哪里能找到离声色之境。哼!我……我大可陪你双修,但以你现在的心境状态,肯定是要走火入魔的。”   叶尘皱眉一想,摇了摇头,心想的确如此。便将这个诱人的念头暂时抛到了一边。   “我再看看你的丹田经脉。”玉道香沉思半晌之后,轻声说道。   叶尘沉默地点点头,内观之术虽然细微,但有时候总是旁观者清,尤其是像玉道香这种境界的人,更是容易发现问题所在,以自己高妙的学识,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法。   玉道香走到他的身后,也不见她怎么做势运功,那只右手便自然地贴到了叶尘地后背俞门穴上。   书房内一阵无由风起,案上灯光忽明忽暗,空气里骤然出现了一阵极为柔顺的力量波动。   玉道香闭着双眼,将体内的真气小心翼翼地传送到叶尘的体内,察看着他的丹田伤势。 第412章 “钱庄之战”的前奏   许久之后,闭着双眼地玉道香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古怪的情况。   叶尘此时却没有什么感觉,只觉着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一股清晰的真气流在自己的腰后散后,迅疾传遍全身,就像是在洗木桶浴又像是在晒春日里的太阳,整个人的精神极为放松,竟似快要睡着了。   忽然听着身后玉道香轻噫了一声,叶尘想也未想,眼帘未睁,打着呵欠问道:“怎么了?”   玉道香平伏了一下微微喘息地胸脯,望着叶尘的眼神却变得怪异了起来:“还记得去年夏天,我们在永乐边城刚认识时,在那荒庙中发生在你身上的异变吗?”   叶尘闻言一怔,说道:“当然记得,只是当时我被冰火两重天折磨的神志有些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还真不知道。”   玉道香此时脸上洋溢有喜色,说道:“你的身体特殊,这部太一真经正常人修炼不了,但你却是可以的。”   玉道香先是千里下江南,后来恰逢叶尘在一线峰差点被圣堂炸山活埋,大怒之下,追杀圣堂那位与大长老玉枫关系最为亲密的七长老冯浩南足足近一个月,两人交手数十次,最后玉道香将冯浩南重伤,正准备击杀时,圣堂大批高手赶来,一番击战之后,玉道香受轻伤被迫退走,冯浩南侥幸活了下来。   所以,玉道香这些天其实极为疲惫,弄清楚叶尘可以修炼太一真经,治好丹田的隐患之后,她心神一松,躺在床上很快就沉入了黑甜梦乡之中。   而叶尘迫不及待的直接开始了修炼太一真经。   ……   ……   柳舫诗会在叶尘匆匆离场之后,又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后半夜才结束。   此时马车行驶在热闹稍稍渐褪的街道上,速度依旧很慢,街道上欢闹的人群拥挤依旧,火光从马车外映进来,刘瑾瑜想起今晚上那首“秦淮夜泊”,心中甚是满意,本来以他的身份地位参加柳舫诗会还是有些掉价。只是今晚上能亲身驾临,却是有原因的。   当然,表面上只是因为他碍不过柳家的面子。但实际上却是另有主因。   吴越国已经没有了,但被吴越国王室一直掌控的吴越钱庄依然还在吴越王钱志尹手中。不管是因为江南钱庄与吴越钱庄一直以来的竞争关系,还是担心吴越钱庄会被大宋所用。圣堂都不能让吴越钱庄继续存在下去了。   所以,近日圣堂准备对吴越钱庄及背后的几个商行动手。而这个动手却不是动以武力,是要以圣堂手中的江南钱庄和江南商行通守商业手段,或吞并,或挤垮吴越钱庄。   吴越钱庄及背后的几大商行虽然比起江南钱庄和江南商行还有一定差距,但势力、财力也是非同小可,甚至相比寻常商人来说都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若想将其吃掉,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而作为江南钱庄真正的主事人之一,这件事情将会全权由刘瑾瑜负责。   这些天在打探到吴越钱庄和其身后几大商行的大量情报的基础上,刘瑾瑜经过深思熟虑,召集心腹幕僚,最后制定了一个极为周密的计划。这个计划可行性很强,但却需要大量的流动资金。即使以圣堂的富可敌国短时间内也拿不出这么多真金白银。   本来若是以往,他大可暗中调动南唐国库银子,可是自从弥勒教主楼炎明渐渐控制朝堂之后,国主李煜在楼炎明的指示下,给户部派了不少颇为利害的新人过来。他知道,是楼炎明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这个时候他却是绝对不能动库银的。   所以,万了能够万无一失的吃下吴越钱庄,他需要向柳家这样的巨富豪商调动大量的现银。而这才是他今晚破例来参加柳舫诗会的真正原因。实事上,他刚才与柳家家主柳越泽上岸分开时,两人已经谈好了这件事情,柳家答应拿出十五万两银子。并且也愿意柳家出面向吴越钱庄借贷十万两银子。同时,柳越泽也答应了刘瑾瑜,会奔走各大商家,以拉投资、囤积货物的名义,给他聚集不少于百万两的银子。   不过,今晚上在柳舫诗会上能有《秦淮夜泊》这样上品诗词的出现,抛去今晚上的正事之外,也算是大为不虚此行了。至于写《秦淮夜泊》的那名书生,以他如今的地位,见一面自然是好,不见却也不算什么。单凭一首好诗只能吸引他的一些注意力,但还不至于让他去特意关注。   同一时间,另一条街上,同样坐在马车中向柳园赶去的柳家家主柳越泽又看了一眼手中宣纸上那首《秦淮夜泊》,想到这首诗在明日传开之后,定会让柳舫诗会声势大涨,他不由心情大好。   世人皆言商人逐利,地位一向处于社会的底层,即使如他们柳家这般富甲天下的商人大世家,虽然有钱也能解决不少问题,将地位提高一些,但是各种歧视仍然存在,每年大灾小灾,他们出钱出力,往往还得不了一个善名。   他们柳家甚至耗费了大钱建了学堂,就是想让自家出一批文人,哪怕砸钱,至少也能进入士人之流。但这方面一直效果不佳,柳家最高也只出了柳宗阳这一个举人。若是放在如陈家这样一些中等商人世家,一个举人分量已经足够了。但以柳家这样顶尖大豪商,也只能说聊胜于无。   但柳家每年花了大力气、大价钱操弄的这柳舫诗会,眼下却有了一定的成果,算是帮着他们柳家半只脚踏入士人的阶层了,只是另外半只脚也想上去仍然有一段距离,如今柳舫诗会一经别人提起,在一些真正大儒才子眼中就首先想到恐怕依然是暴发户的气息。但若他们柳舫诗会有一首极佳的诗词出品,给他们柳舫诗会,乃至柳家所带来的好处,却是寻常人难以想像到的。   至于今晚上答应刘瑾瑜的那些事情,虽然牵扯的银子即使以他们柳家也是掏空了现银,并且还要他们柳家在中间担保借贷和聚银。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将自家身家大半全部押在刘瑾瑜身上。但是他却并不担心,因为刘瑾瑜是以南唐朝廷要对付吴越钱庄的名义请他们柳家帮忙的。在江南地界上以南唐一国之力对付一个失去国家支撑的吴越钱庄,他不认为会有什么问题。甚至柳越泽将此事看成了柳家能够真正步入南唐高层的机会,实事上,刘瑾瑜也答应了他在事后会给柳宗阳谋个从六品的实缺位置。   再次确定答应刘瑾瑜的事情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柳越泽便将此事暂时抛之脑后。想了想,他揭开车窗帘,对旁边骑马跟着的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说道:“现在便去通知我们柳家麾下十七家青楼,让里面姑娘传唱这首秦淮夜伯,然后明天天一亮,便安排人将今晚上诗会上出现的秦淮夜伯及刘公的评语在金陵大肆宣传。还有,明日让宗阳去陈府拜访那陈青,让他试试陈青的深浅,若这首诗真是那陈青自己所做,便高俸聘请陈青做远儿他们的客卿老师。”   管家神色并不意外,恭敬称是,然后离去。这种事情柳家不是第一次做,管家一直负责此事,也算是轻车熟路,只不过今晚上这首秦淮夜泊的水准显然要比以往那些好诗还要高上好几个层次。   金陵城中每天晚上都会有诸多新出炉的诗词在城中传来传去,秦淮夜泊自是上佳之作,但真要引起轰动或得到冠绝今夜的美名,暂时还是不可能的。柳舫诗会那边刘瑾瑜的那些评语还未传出来,普通人眼中,顶尖的诗词大抵都是相差无几,在一般人看来,这诗固然好,但与金陵成名的那些才子所做诗词比起来,或许也只是相仿,或者因为这些才子以往已经拥有的名气,而陈家那位身世悲苦的秀才之前毫无名气,从而致使他们会将这秦淮夜泊看得稍差一点也说不定,也只有那些真正才学渊博之人,才能清晰察觉出这首词作的隽永深远与返璞归真,感受到明显的差距。   ……   ……   清晨时分,白色的雾气又弥漫了金陵城,明媚的阳光正从雾气上方升腾起来,喷薄出壮丽的晨曦。   修炼了一晚上太一真经的叶尘觉得神清气爽,若是让当今江湖武林中人知道叶尘一晚上真气恢复了多少,定会大吃一惊。叶尘真气修炼速度远快于常人,一方面自是太一真经本身乃是当今天下最为顶尖的内功心法,另一方面自然是他体质特殊的原因。至于具体原因,叶尘自己其实都说不清楚。   早餐时间,叶尘、玉道香、喻清妍坐在一起喝肉粥的过程里,玉道香检查了叶尘体内真气之后,刚开始也是吃了一惊,但紧接着想通了一些事情,反而觉得理应如此。 第413章 香月楼   所以,玉道香只是仔细的查探过叶尘丹田之后,便长松了口气,再没有多说什么。   喻清妍顶着两个黑眼圈,昨晚上她在外间偷听了一晚上,心中总想着叶尘会和玉道香做些什么事情,但除了刚开始的说话声之外,后面便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反而让她惦记了一晚上,从而一晚上都失眠。   相反,玉道香却是扎扎实实的睡了个难得的好觉,她此时吃完早餐,说道:“我也有些事情要做,会在江南待一个多月,这些时间内你们要将你们的事情做完,到时候喻清妍要跟我去契丹。”   叶尘眉头微蹙,两个月时间有些紧,但他没有说什么。喻清妍虽然不想和叶尘分开,但却知道之所以去契丹给契丹皇帝治病是因为给叶尘换回了治其丹田的太一真经。再加上玉道香对她可是有救命之恩,所以她也不会有意见。不过,她心中却有一个小心思——想着玉道香在江南这一个多月,会不会在这里住。若是玉道香每天晚上都潜入陈府和叶尘睡,那她岂不是没法和叶尘同屋同床了……   ……   ……   叶尘和往常一样,从陈府侧门出来,偷看过霸拳武馆怪异老头练拳之后,便去秦淮河边散步。   若是有人能够在此时碰触叶尘的身体,就会发现他的身体在以一种非常奇妙的节奏进行着极为细微的抖动。若是霸拳武馆深处的那位老者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大吃一惊,惊骇欲绝。   金陵城此时已经恢复平日的繁荣,只是过了这天中午,昨夜柳舫诗会上的事情夹杂着其余有关诗词的消息才渐渐传播得广泛,这首秦淮夜泊的影响,在柳家大力推波助澜之下,也开始在此后几天的时间里,于金陵城中,掀起了持续震动与波澜,并且随着时间的加深,不断扩大……   金陵城的天气晴朗了大概两天,然后便开始转阴,走在秦淮河边街道上,微冷的秋风卷舞起街道上的落叶,也给一度喧嚣的城市,增添了几分萧瑟的感觉。   当然,在大多数人看来,金陵城依旧是平日的样子,秋天的样子本就该是如此,河面上水色清清,画舫依旧,船儿带动了浆声,自依依的垂柳间轻盈划过,风将附近的落叶卷起,随后打着旋儿飘落在水面之上,随波光沉浮漂向远方。城内道路间行人车马、青衣小轿、贩夫走卒形形色色,宽街窄巷、青石长阶,木制的桥梁自稍窄的河道上横跨而过,水流稍缓之处,便能看见女子在石阶上浆洗衣物,闲谈说笑的情景,远远的,茶楼饮宴,酒肆飘香。   大多数的人,还是在忙忙碌碌地为生活而奔忙着,当然,既已习惯,那边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了。若得闲稍停,或去茶馆小坐,或在路边暂歇,偶尔提起近日有趣的传闻,大抵少不了昨晚上几场诗会的事情,而其中,被提及频率最高的,大抵也就是那首《秦淮夜泊》的出世,以及有关柳舫诗会上,户部侍郎刘瑾瑜对这首诗的那些极高评语。   从陈家兄弟与张谦的争执开始,起因经过结果,再加上陈青的来历,悬念高潮,悲惨波折。所谓戏剧性,总得满足这些条件才行,若仅仅只是某某才子赋诗一首,技惊四座,文采风流,人们也是听得腻了,如果再加上诗人悲惨身世,又有各大青楼花魁才女青睐,戏剧性便要增添几分,而这《秦淮夜泊》,在这方面便做得更足了一些,人们喜欢好诗词,也喜欢这样的故事,几日以来,若去青楼楚馆闲坐,姑娘们出来时,少不了也要听听这曲《秦淮夜泊》,品评一番其中妙处。   至于这首诗作者的信息,却同样随着这首诗传了出去。   陈府,陈青,宁仲舒,前吴越国秀才,为陈府陈广元亲侄子。   另外,在这首诗出来的第二天,柳家柳宗阳亲自登门拜访陈青,以每月百两银子高俸聘请陈青为柳家几名第三代嫡系少年的客卿老师。所谓客卿老师实际上就是挂个名而已。   当然,叶尘顶着陈青的身份,在陈家的地位自然也发生了一些很大的变化。不管是对冲淡一些陈家商人世家铜臭,还是因为叶尘的原因,让陈家与柳家这样的超级大豪商有了交际。叶尘在无意中都给陈家带来的极大的好处和利益。不过,这些小事叶尘却是不会理会的,他借了陈青之名,事后自然会想一些办法不但不会让陈家被牵连,而且还会给陈家一些补偿。   ……   ……   秦淮河最为热闹的地方,便是夫子庙及贡院一带,与之隔河相对的便是众多青楼楚馆所在之地,此时才过中午,这些地方尚未开门,不过该起床的还是已经起来了,若从下方街道走过,也能看见一些女子在楼上或倚栏独坐,或闲聊嬉戏,内里的院墙之中,隐约有丝竹之声,渺渺而来。   后院之中,碧巧儿和几名女孩子叽叽喳喳地拿出了抄有那秦淮夜泊的小册子,一字一句地看着,嘴中哼着曲调,将这首诗编成曲子。   “听说待会刘公子要在我们香月楼举办文会,那陈青好像也会参加。”   “是吗!是吗!听说那陈青长得也只能算中上,但那双眼睛却极为有神,好亮好亮……”   “前几日在柳舫诗会没看见人,今天一定要见识一下能够写出《秦淮夜泊》这样好诗的才子长什么样。”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下方的女孩你一言我一言地说着诗词的来历背景,讨论着写下《秦淮夜泊》的年轻书生,很快在碧巧儿的带领下,将这首诗编成了极为优美的唱曲。   “可惜这陈青的家人算是被我们华夏卫府害死的,之间有着死仇,不管他多么有才,都是我的敌人……”碧巧儿心中暗忖道。但面上在听完大家的讲述后笑道:“这样的话,《秦淮夜泊》的曲,几位妹妹应该都会了吧?”   “我们也照着弹了,但是有的地方弹不好……”   “嗯,曲子学了便行,《秦淮夜泊》这曲,有几处指法特别一点的地方,唱词呢,其实也可以稍稍变化几处,我带着几位妹妹弹奏一次,然后再为大家讲解……”   如此说着,几名女孩子回到了琴前坐着,碧巧儿目光扫过一圈,将手指按上瑶琴琴弦,一个轻盈柔雅如烟黛般的笑容之后,指尖轻挑而起。   “官柳动秋条,秦淮生暮潮……谁怜远游子,心旆正摇摇……”   袅袅的琴音自房间里响起来,多人的演奏,绝大多数人还不熟悉的情况下,本应是有些混乱的,然而在这片琴音当中,最为明晰优美的那道琴音却是稳稳地带着曲调在走,虽然声音都是一样的大小,但那道琴音在意境上完全同化了其余的乐声。随后,柔美的嗓音也带着大家的唱腔响起,若此时有精通此道的客人前来,或许便会发现,这道乐声与唱功,竟是比之南唐皇宫中一些专门负责吟唱国主李煜诗词的歌女都未有丝毫逊色。   这声音正是香月楼花魁碧巧儿的声音,时而活泼轻灵,时而如流水如铃音,让人心中安静闲适,乐声如此响起时。   “巧儿姐的唱功还是这般好……”   或佩服或嫉妒。过得不久,里面的课程终于也结束了,剩下的便是女孩子们自己的练习。   ……   ……   夕阳绚烂,街景依旧明媚。   马车穿过金陵的街道时,阳光正从西侧的天空照下来,道路边三三两两身船锦衣的行人悠闲漫步,中间夹杂着面黄肌瘦的乞丐,也偶尔有带着刀剑的江湖人,持着布幡的行者游医,挑着担子的农夫低头而行。   临近秦淮河的柳树黄了叶子,在风中摆动,梧桐树叶飘飘荡荡的卷过道路上方的屋檐时,乌篷船的船夫撑着蒿子,让船儿沿着河水飞速向前。   叶尘看了一会儿那乌篷船,将船头上一名船客右手看似无意中所做的一连十多个手势强行记住,然后在脑海中根据情报司编写的手语,翻译成文字内容。   小船与岸上的马车并排行驶了一阵,马车拐上石桥,小船自桥下驶过,在前方的水路拐角与马车分道扬镳了。   金陵虽然没有杭州城内那样水路纵横,但江南之地小桥流水从来不缺的。   马车行过短短的一条街,陡然停了下来,等着一行二十多名鲜衣怒马护卫簇拥的一辆华丽马车经过。   “这是兵部尚书曾大人的马车,听说曾大人最近与国师走得很近。”马车停下来时,坐在叶尘对面的柳宗阳便轻声说道,表现一番自己见识多广和消息灵通,叶尘自然适时表现出一副惊讶,说一些钦佩的话。如今叶尘已经是柳家子弟的客卿老师,在柳宗阳看来算是半个自己人,一些话自然也是可以说的。   “柳世叔对朝廷这些大人物的事情好像还挺了解的吗?” 第414章 密会   “如今我南唐这局面,如我柳家这样的商人大世家,不了解是不行的。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灾祸临头。所以说,这个世道钱要有,但家中一定要有当官的,否则钱多只能招来杀身灭门之祸。年初大盐商朱家就是个例子,那已经是传承上百年的豪商世家,还不是说没了就没了,全家几百口人死的死,关得关,家眷都去了教坊司。喔……说起来朱家那十七岁的丫头可真是水灵,还是个才女,如今在教坊司可是门庭若市啊!只是春宵一晚的价钱实在是太贵了一些,竟然一百两银子一晚上。”   “是吗!等凑够了银子,在下也去试试。”   ……   ……   今夜在这香月楼请宴、开诗会的人名叫刘林轩,是南唐户部尚书刘瑾瑜的儿子,却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如今在吏部任职,年轻轻轻已经官居从五品。   他举办的诗会,虽然规模没有柳舫诗会大,但对于大量甚至得不到官身的幕僚、才子来说,还是令大伙都趋之若鹜的,毕竟以刘瑾瑜为主的刘家乃是书香世家,在南唐官场上势力和影响不小,光是七品以上官员就有四位,更不用说这么多年与刘家以联姻等各种方式结成的姻亲网大多都是官场中人。而这也是楼炎明虽然对刘瑾瑜身份有些怀疑,但却不能用强的主要原因。   这刘林轩是刘家年轻一代中最有才学,也是最有潜力前途的一人,做得一手好诗词,交际广泛。今夜的宴饮诗会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但前来赴会之人便着实不少,并且有大半都是有功名在身才子。   例如在前几日柳舫诗会上,若不是叶尘的《秦淮夜泊》出现,那首写下《秦淮晚眺》多半会取得当晚诗会头筹,同样是柳家客卿老师的金陵大才子傅若金,刚才听柳宗阳所说,今天也是过来了的。   此时到了香月楼,二人下了车,在前方的人影中看了看,正好看见了正与人交谈的傅若金。走过去时,傅若金也看见了他们,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随后倒只是拱拱手,与柳宗阳打了招呼,但却故意冷落叶尘。叶尘却是懒得理会这种无趣,抬头打量着香月楼,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香月楼是华夏卫府情报司一个秘密据点。   傅若金不理会叶尘,不料后者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反而让傅若金心中更为不舒服,但他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却已经打定注意,待会要让对方出丑,甚至身败名裂。   三人到得门口,眼前的人也多了起来,便在此时,听得后方隐隐传来些动静,两人回过头去,街道一侧,正有人停了车马,朝这边过来。身前身后,有不少人都已经拱着手迎上去,虽然此时来的多是文人,保持着克制,但仍然可以让人感觉到那股热度,来人身份不低。人声嘈杂间,叶尘只隐隐看到那边来的是个年轻公子。   “那是谁啊……”叶尘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后方有人说话:“请让让请让让。”叶尘与柳宗阳、傅若金避开一侧,一名年轻公子从香月楼中迎出来的,经柳宗阳轻声介绍,叶尘才知道迎出来的就是今天诗会的举办者刘林轩。   傅若金看着那身影迎过去,随后思考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拍了下手中折扇:“哦!那是宰相韩熙载韩相公的儿子韩文博……想不到他今天也来了。”   ……   ……   入夜后,远远近近的光点,几条城内河流如带,一条条地在城市里延伸。光芒亮些的地方,那水带便也晶莹晃动,光芒暗些的街道旁,水光沉默在那黑暗之中,只是偶尔有船只亮着灯光,在视野中缓缓划过去。   香月楼内外灯火通明,檐廊钩挂的三栋楼宇将这片街道点缀得绚丽,附近街道之上,路过的行人都会忍不住朝这边望过来几眼,瞩目指点,楼内则是一片觥筹交错的热烈气氛。今日这香月楼中,既有文会,也有表演,此时楼中宴饮未歇,香月楼中几名当红名妓已经开始上台演唱词曲。   香月楼在短短大半年时间中能够成为金陵最顶尖青楼之一,楼中姑娘艺业自然是极为不错的。几场表演之后。厅堂内气氛已经愈发热烈起来。有些人便有诗作出炉,交传赏析。   今日这场聚会,虽然也有文会的气氛在其中,但总的来说。因为宰相公子韩文博的到来,与普遍意义上的文会已经有些不一样。刘林轩是官员,所交际来往的,便不可能只是文人,甚至还有几名交好的武将也已参与其中。聚会之上。便不可能有什么太过强迫性的规矩,只能由主家或是想要出风头的人尽力挑起写诗作词的兴趣。所以,宴会之初,便有人端起酒杯到处走动闲聊打招呼,这时候也正是状况热烈的时间。   ……   ……   人多、热闹。二楼的一处宴席旁,此时也正有一些状况正在发生。端着酒杯的书生与人挥了挥手,转身往前走,猝不及防与旁边的男子碰了一下。   “当心。”   “哎……”   砰、哗……   发生的状况并不大,书生并没有撞翻桌子,只是一不小心,将旁边的酱碟打翻在了衣服上,他只是一个踉跄便已站稳,但打在衣服上的酱汁总是留下了痕迹,一时半会擦不掉了。书生有些苦恼地摊了摊手,旁边的人问候一两句,然后便有香月楼的人过来查看,随后在掌柜的吩咐下安排房间给他清理。   他与不远处同来的柳宗阳打了招呼之后,在小厮的引路之下,上去了三楼。   香月楼的一楼二楼如今是作为饮宴的大厅来使用,三楼也亮着灯火,人却没什么。书生进了刚刚点起油灯的房间,换了衣服,随后也在窗口前朝外面看了看,夜风袭来,灯点晃动着,微带凉意。   “大人!夫人在皇宫内平安无恙……夫人腹中胎儿预计就在这几天就要出生了……大人要不要给小公子或者小姐起个名字,让属下传到开封。”   如果此时有人也身处这房间之中,或许便会听见,细微的交谈声正在这片空间里进行着。   “名字啊!也不知道可儿生的是男是女。名字我这些天已经想好了,若是小子就叫叶钰,若是丫头就叫叶禅好了,乳名让可儿取,取什么都行,只要她高兴。至于字让陛下赐个字吧!”   “是!大人。属下记下了。”   “这几天圣堂的人应该已经去苏州调查过陈青的底细,江南商行在金陵的大掌柜易三省也已经约我后天去他府上见面,多半是要拉拢我。我到时候会将他搞定。不过,这位易三省其实和那郑老一样,都不是江南商行的真正主事之人。目前可以肯定的只有刘瑾瑜是圣堂对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的真正主事人之一。所以,我们的主要目标依然刘瑾瑜,我会按照之前的计划,一步步的想办法接近他,在适当的时候,你们务必要做好配合。”   “大人放心,刘瑾瑜府上已经有我们的人,到时候只要大人说出暗号,便会配合大人做事。”   “最近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有什么异动没有?”   “属下正要禀报大人,据我们在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中的探子密报,这些天不论是江南商行,还是江南钱庄,都在大肆调集筹集现银,只是目的是什么,在钱庄和商行中的寻常掌柜都不知道,我们的人也正在想办法打探。”   “哦!筹集现银,多少现银?”   “加起来已经超过两百万两。”   “他们筹集这么多的现银定是有什么大动作,抓紧时间打探,另外……给吴越钱庄和太平钱庄传信,让他们在商界中也注意打探各种不寻常之事,做好防范。”   “是!大人。”   此时在这里秘密交谈的,自然便是叶尘与华夏卫府情报司副使胡三光。这一次接头并非是之前计划,而是刚才叶尘在来香月楼的路上,看到小船上有人打出手势,临时知道胡三光在香月楼有要事禀报。也就是说这是胡三光根据叶尘的行踪,而做出来的计划。   与胡三光谈完这些,叶尘出门下楼,大厅中热烈依旧,倒是听得台上正在唱《秦淮夜泊》,却正是月香楼的花魁碧巧儿正唱到:“楼台见新月,灯火上双桥。隔岸开朱箔,临风弄紫箫。谁怜远游子,心旆正摇摇……”柳宗阳在那边听,见叶尘下来,笑着说:“唱你的诗呢。”   厅堂之中众人闻言,不少人纷纷望了过来,有人已经从人群中朝这边走过来,看来是要与叶尘结交一番。   便在这时,傅若金突然说道:“其实《秦淮衣泊》这首诗我之前好像在某个地方听过。”   众人闻言,不由一怔,准备走过去和叶尘结交的人也停了下来,柳宗阳脸色微变,心中对傅若金恼怒无比。叶尘则是眉头微蹙。 第415章 打脸   本来一些自持身份的人看了一眼叶尘,便转过头去,自忙自的。但傅若金这话一说,包括主座之上韩文博和刘林轩等人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刘林轩知道《秦淮夜泊》这首诗他父亲在前几日柳舫诗会上给过很高的评语,此时听了傅若金所言,对傅若金有些不满的同时,也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叶尘,等着顶着陈青名头的叶尘开口解释,若叶尘不能证明自己这首诗是自己所作,他不介意顺手教训教训这欺名盗世之辈。   在众目睽睽之下,叶尘没有经过多久的思考,便对傅若金说道:“傅若金!在下从无得罪于你,为何如此血口喷人?”   傅若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冷哼一声,抱拳向主坐上韩文博和刘林轩行了一礼,朗声说道:“陈兄来到金陵已经有些时日,但至今只有这一首诗作。这对于我等来说,实在是难以置信。陈兄不妨问一下,在座诸位,凡是真正才子,谁会一个多月才作一首诗。”   众人闻言,嗡嗡议论起来。有不少人看向叶尘时神色中已经满是鄙夷,心中生出怀疑。   叶尘突然感觉眼前这些所谓南唐才子真的好无聊,难道他们不知道诗词这东西是应景而发,应该是抒发人心中的一些感慨、情感才是。如眼前这些所谓才子,甚至整个金陵城中的读书人这般,整天将作诗当成吃饭一样,绞尽脑汁的去作诗,那又有什么意义。或者说整天想着去作诗或许对诗词一道的发展大有好处,但对这个社会的发展,对这个国家的建设,对人们赖以生存的一些生活用品的生产出现没有丝毫贡献。往大里说,对整个人类的生产力的发展不但没有丝毫好处,反而更加加深了重文轻工、轻商的畸形现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严重影响这个国家,这个社会的前进。南唐如今如此孱弱,与如今南唐重文轻武,推崇轻谈作诗写词有着直接关系。   这样想着,叶尘叹了口气,说道:“多说无疑,傅兄不妨直说,在下如何才能证明《秦淮夜泊》乃是在下所作,而非抄袭。”   傅若金眸中流露出阴谋得逞的神色,说道:“说来其实也简单,陈兄现在再作一首诗,若是依然有《秦淮夜泊》的水准,便可证明《秦淮夜泊》乃是陈兄所做。”   叶尘讥讽道:“那傅公子不妨定题,否则在下若是再作一首好诗,傅公子又说在某处听说过。那在下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傅若金眼见叶尘神态竟然如此镇静,不由心中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心想难道这陈青真的很有诗才。但他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却是不能服软,转过头去,对主座上的韩文博和刘林轩行了一礼,说道:“韩公子和刘公子在此,哪有在下出题的资格,不如请两位公子出一题。”   韩文博和刘林轩互相略一谦虚,最后韩文博略一沉思,说道:“刚才听人说起这位陈兄乃是原吴越国之人,只因家国被那宋国所破,所以才来我唐国金陵投靠亲人。陈兄不妨就结合自己的经历,以眼前我金陵之生活为题,抒情一首诗词,以证自己亲白。”   “韩公子所出此题甚好。最是适何陈兄证明自己的亲白。”   “陈兄国灭家破,经历坎坷,该是作一诗词表达心中的情感。”   宰相公子说了题,下面众人顿时大声附和。   叶尘一边心中感慨眼前这些人除了真正能够做实事的极少部分之外,大多数就是空上社会和国家的蛀虫。一边略一沉思,突然想起当今南唐国主,中国历史上最为顶尖诗词作家李煜在南唐被灭,被大宋大军活捉押送至开封生活一些日子后,所做得那几首传唱千古名词中的一首。不由眼睛一亮。   叶尘记忆中那首词还正好与自己如今扮演的陈青身份契合。只是里面一些细微之处,还要修改一下才行。比如词名应该由《虞美人》改成《忆家国》。   在众人瞩目之下,却见叶尘直接走到旁边一张矮几前,拿起了毛笔。这聚会本就是文会,笔墨纸砚随处都有,矮几那边原本还有一个人坐着,一副幸灾乐祸的笑脸,这时候微微僵住,叶尘没有理他,将毛笔笔锋浸入墨汁当中,停顿了四五息时间。   他目光穿过众人,朝傅若金看了一眼,毛笔在墨汁中浸了十数息,朝宣纸落下:“也好,这些天经历国灭家破,虽然在金陵生活并不差,但终是有些感慨的。傅兄既然有如此盛意,韩公子和刘公子又给在下机会,在下也不敢藏拙,献丑!”   话音一落,毛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写起来,但毕竟不是钢笔字,即便以狂草挥毫,叶尘写得也不算快,柳宗阳有些担忧的在旁边看着,片刻后,帮忙将写了的字念出来。   “忆家国……”   他的语气清朗,整个厅堂内都听得清清楚楚,又过得片刻,观看的容色与站姿都变得正式起来,复读道:“春花秋月……何时了……”   这忆家国的第一句,大气铺开!   傅若金瞬间变了脸色……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香月楼二层厅堂,柳宗阳清朗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旁边的案几上,叶尘刷刷刷的举笔疾书,只这第一句词出,便有许多人脸色变了些,有的凝神肃容,仔细等待下句,有的则皱起了眉头,心头泛起不好的感觉来。   在座众人之中,对于柳宗阳和刘林轩来说,自然是希望叶尘拥有真才实学,前者是因为从柳家利益考虑,后者却是因为其父亲刘瑾瑜名声。   但傅若金却是因为有前几日柳舫诗会上叶尘抢了他的风头,而心生怨恨与嫉妒,所以今天才故意刁难叶尘。要知道,他前几日提前得知户部侍郎刘瑾瑜会参加柳舫诗会,特意待在屋中半个月时间,才精心雕琢出那首《秦淮晚眺》,以期望能够受到刘瑾瑜的亲睐,那样的话对他来说将是人生一次大转折,不说前途无量,但也大有前途。   实事上,当时在叶尘的《秦淮夜泊》出现之前,他的那首《秦淮晚眺》的确出了风头,刘瑾瑜也给了很不错的评语。可是紧接着叶尘的《秦淮夜泊》一出现,顿时使《秦淮晚眺》变得暗淡无光,刘瑾瑜很快就将他忘到了一边。   这算是叶尘无意中坏了傅若金的好事,结了仇。而紧接着柳家又高俸聘请叶尘同为柳家子弟的客卿老师,这让他感觉到了浓浓的威胁。   叶尘自柳舫诗会之后,行事低调,不与太多人来往,无懈可击。但今晚这下确实是个好机会,傅若金之前在楼下看见叶尘也来时,只是想了想,立刻便做了决定,在他看来,叶尘就算不是抄别人的诗,但以其来到金陵一个月才写了一首诗,那首秦淮夜泊也多半是之前精雕细琢了好多天才成型。可见叶尘是那种细工出慢活的性子。现场怀疑挑拨,出题让他作一首诗词,他便根本推不过去,再加上周围这么多的文人。俗话说文人相轻,你一个新来的,柳舫诗会上一首诗就盖过所有人风头,此后就什么动静都没有,谁会真的服你?   然而,这第一句词句的出现,傅若金已然明白,在他布局到最得意的时候,被反将一军了。   太干脆了。   纵然着眼点或许不同,但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叶尘这样从容的态度,只能证明他在这方面不会有问题。第一句词的出现,旁人都还来不及真正揣摩它,当然,单句顶多能说无可挑剔,也不能说好或不好,然而当片刻之后柳宗阳念出“小楼昨夜又东风”时,这词句的最初轮廓,就已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大气而瑰丽的气象,随着这词句的成型,铺展开去。   刷刷刷。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傅若金微微张着嘴,表情讶然,脸色僵硬的说不出话来。整个大厅都是一片静寂的,有人在复读这首词,外面的喧闹声传了进来。   如果说前几日那首秦淮夜泊的是循序渐进,从平淡起手,以毫不令人感到突兀的高超手法拓开整个秦淮夜景的清逸隽永的大气象,那么眼前这首刺,便从起手就是毫不含糊的大开大阖,如同泼墨山水,狂草疾书,从一开始就用最瑰丽的笔调展开气象。抒发了作者亡国家破后顿感生命落空的悲哀。全词语言明净、凝练、优美、清新,以问起,以答结,由问天、问人而到自问,通过凄楚中不无激越的音调和曲折回旋、流走自如的艺术结构,使作者沛然莫御的愁思贯穿始终,形成沁人心脾的美感效应,展示在众人眼前。   这大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肃然,叶尘最后落笔之后,安静中有人叹息出来:“好啊……”,厅堂那边的香月楼花魁碧巧儿早已听得眼中异彩涟涟,只是想起自己的身份,轻轻咬了咬下唇。 第416章 韩可儿生娃(上)   叶尘搁下了笔,柳宗阳将那宣纸小心地拿起来晃了晃,轻轻的吹了吹,再仔细看了一遍方才递给旁边的一名才子。然后,他看着叶尘,神色欣喜,但目光难言地叹了口气,随后退了一步,向叶尘做了个揖。   这首词能引起广泛的共鸣,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结句以富有感染力和象征性的比喻,将愁思写得既形象化,又抽象化。作者并没有明确写出其愁思的真实内涵——怀念昔日生活,而仅仅展示了它的外部形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样人们就很容易从中取得某种心灵上的呼应,并借用它来抒发自已类似的情感。因为每个人都会有愁思,人们的愁思虽然内涵各异,却都可以具有“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样的外部形态。由于“形象往往大于思想”,此词便能在广泛的范围内产生共鸣而得以千古传诵了。   如此巨大的冲击力难以言喻。在座的众人中有人还在揣摩,有人明白过来,也只是隐隐叹息,目光复杂。里面雕栏玉彻以陈青的身份说出来有些夸张,但这份意境放在眼下,还是能够说得过去的。   当然也有几人第一时间注意着旁人的动静,例如傅若金,便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边碧巧儿和韩文博、刘林轩的神色变化。他方才说了那些话,这时候被一首词直接打成笑柄,当然眼下没什么人有心思理会他,但一时间也有些愤懑难言,毕竟方才说起来是他与叶尘在对峙。片刻之后,忍不住说道:“这首词定是你……想了好多天精雕细琢而成。”   叶尘对傅若金这等人原本就是什么感想都没有,这时候听他出声,看他三四息,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傅兄认为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傅兄即使说在下这首词是抄袭的,在下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傅若金愣了愣:“你……你……”“你”了半天,最终却已是无话可说。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叶尘,两人对话,傅若金语调稍高,但叶尘却是淡然开口,所有人都听在耳中,顿时感觉高下立判。一个淡定从容,一个气急败坏。傅若金一脸错愕,还没说话,叶尘朝主坐之上韩文博和刘林轩行了一礼,后者二人客气的回礼,然后叶尘又向周围拱了拱手:“在下刚才弄脏弄湿了衣服,外面的污秽虽然清理了,但里面还潮湿,委实有些难受,这就告辞回家沐浴换衣了,抱歉!再会。”   众人纷纷拱手行礼,有不少人道:“陈兄有事速去便是。”或者“无妨无妨。”   这边傅若金瞪了瞪眼睛:“你……”话音才出,叶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出要说点什么的样子,周围柳宗阳等人都凝起神来听着,三四息后,只听得叶尘说道:“嫉妒之心是魔鬼。”   这话没有真的压低声音。叶尘一本正经地说完,点点头转身离去,傅若金脸上一时间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看着叶尘消失在走廊之上。   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旁人暂时找不出多少话题,刘林轩看看那词语,开口笑道:“今日此词一出,我等此时怕是也不太好再写了。”   韩文博点了点头,弹弹那张传到他手中的宣纸,对旁边眼眸大亮的刘林轩叹道:“好词……刘世叔前几日在那柳舫诗会上果然没有看错人。”   刘林轩点头道:“拥有如此大才,又与宋国拥有深仇大恨,当结交一番,为我唐国朝廷所用。”   ……   ……   叶黄秋末,九月十七日。   今天对于那些身在开封,与叶尘交好,且不知道叶尘还活着的人来说,是个让他们很关注的日子。因为皇宫中刚刚传出消息,祥符郡王叶尘唯一的骨血要在皇宫中出生了。   叶尘的三位弟子水儿、虎子和小皇子赵德芳,以及曹彬、王超、罗耀顺、曹玮、展熊武、扬廷军等人,一直都关注着皇宫中那位出身江南扬州小渔村的小妾。   而知道叶尘还活着的大宋天子赵匡胤、李君浩、白沧海、许方义等人心情和上面那些人不同,但同样关心着。   而其他官员、勋贵、豪商得到消息后,没有太过关注,但却开始准备礼物。叶尘虽然死了,但华夏卫府依然存在,冲着华夏卫府那些司使、部司使的面子,没有人敢怠慢叶家后人。   皇宫某座宫殿中。   韩可儿今日羊水破了。在天子和小皇子赵德芳的再三关注之下,皇宫中的忙碌和重视,已经不亚于一位皇子或者公主的出生。   产房在宫殿的北屋,一间吸收日头精华最充足的房间,整间屋子都被烈酒齐齐的抹擦过四五遍,床单都是新麻布,用开水煮过,放在日头下面晒干。这些消毒方法在去年便从叶尘一手建立的禁军医院传开,早已得到了包括皇宫御医在内的所有医者认可。   三个稳婆是皇宫里面御用的婆婆,个个手艺精湛,在稳婆这个行业圈子里,宗师级别的牛人,据说赵德芳和永庆公主便是由他们接生的。   开始人家还不愿意来,认为自己接生的都应该是皇子、公主,叶尘这个已经死了的郡王人家还看不上,觉得掉价,直到皇帝陛下下了旨意,小皇子又表现得那般重视,三个人才不得不来,且重视起来,做好了全力出手的准备。   韩可儿进了产房,半天没动静,赵德芳替师傅守在殿外,小脸上有些着急和担忧。守在屋外伸长了脖子往屋子里看,当然什么都看不见。   赵德芳想起一件事,小脸上慢慢出现愤怒和淡淡的杀机,对旁边一名负责照顾韩可儿的宫女沉声问道:“钱神医不是说离生产还有十多天么?怎么现在就要生了?”   那宫女看小皇子口气不善,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是……夫人今天在殿外院子里晒太阳,御药房前来送安胎药的两名宫女在离开时议论……议论祥符郡王已经死了的事情,被夫人听了去,受了刺激,然后就羊水破了,所以现在就提前生产了。”   这宫女说完这些话时,已经全身湿透,因为她知道皇帝陛下曾经有过严令,任何人不得在韩夫人面前说起祥符郡王已经死了的事情,否则便是死罪。她说出这些话,便意味着那两名送药的宫女将要死去。   赵德芳虽然不是很懂“羊水破了”具体是什么含义,但毕竟出生皇族,即使年幼,但一些肮脏的事情还是听说过的。更何况,这几个月以来,他住在叶府与寇准和水儿相处,甚至参与到一些华夏卫府的具体事务中,对一些阴谋诡计也是见识过的。此时一听,顿时感觉此事是有人蓄意而为。   “找死!”赵德芳咬牙切齿,一脸杀机的说出这两个字,然后便对旁边跟班太监说道:“去带人将那两个宫女先给我抓起来,不要让她们死了,等我禀报过父王之后,再收拾他们。”   两名太监快步离去,赵德芳又细细想了一下这件事的经过,突然觉得这宫中未必就有叶府安全。   宫中御医头子钱乙从屋内走出,无奈的坐在一边椅子上喘粗气,这个时代男女有别,即使是医者也不行,他刚才隔着布帘在一些方面指示了几句,结果便被三个稳婆骂了出来。   他虽然没有替人接生过,但也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要过鬼门关,三个稳婆自己夸下海口说,在进宫之前,各自都已经接生了一百多个孩子,出事的才五六个,是了不得的成绩。钱乙也知道这一点,三个稳婆的成绩的确了不起,官府都是有记录的,这年头生孩子,是大事,有钱的自己找技术好的稳婆,没钱的生孩子就由官家给他找稳婆,稳婆不得拒绝。每生一个孩子,都会严格的记录在案,如果有不幸夭折的,也需要记录在案,所以弄虚作假几乎不可能,因为人口增长也是官员的升迁的指标。   如果像后世那样随意给人打胎的,会遭到严厉的处罚,罪同杀人,尤其是五代乱世以来,天下战乱不休,再加上天灾人祸,人丁死伤惨重,即使大宋建国十多年来百姓日子远比其它国家要过得好,但人丁还是不旺,所以天子赵匡胤对这种以药物打胎的事情深恶痛觉,虽然说孩子不落地,不算是一条人命,但赵匡胤对此种事却是特意下过旨,处罚极重。   钱乙看小皇子脸色不是很好,便安慰道:“殿下,韩夫人相比寻常官宦人家夫人家眷身体要强健得多,孩子虽然早产了一些时日,但也不打紧,脉象有力,等一会就生了,殿下不要担心。”   等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熬的。赵德芳并不知道叶尘还活着,所以就格外的看重师傅的这唯一血脉。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听了叶尘已经死了的消息,韩可儿的叫声很大,并且夹杂着悲痛欲绝的哭声。   今天为止,我儿子已经出生整整二十天了,脑子里面的淤血吸收得怎么样,就等十天之后复查之后才能知道,心中依然充满担忧,所以即使这些天很忙,但因为这个家目前实在是很缺我写小说的这点稿费,所有拼着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累得跟驴一样,加班加点坚持写着,且拼了命的尽量多写。另外,本想韩可儿生娃这个情节一笔带过的,但写到这里,想起当时我儿子出生时的坎坷和我的担忧痛苦,想了一下,便将这个细节写了出来,只是有些可惜因为情节的需要,主角不在韩可儿身边,否则定是能够将我当时心中的感受借由主角表达一番。 第417章 韩可儿生娃(下)   实事上,若不是钱乙之前进去,以“保住叶尘唯一的血脉为重”的道理对韩可儿进行了一番开导,韩可儿此时恐怕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候,哪有什么精神生孩子,若真是那样,在这个没有能力刨腹产的年代,那就是一尸两命。不过,现在韩可儿能够发出如此明显在发力生娃的叫声,钱乙反而是长松了口气。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韩可儿依然在叫,很明显,她的声音无力了好多,明显已经疲惫了,三个小时似乎耗尽了她的精力,都说头胎难生,难也不能难到这个地步。   稳婆走了出来,赵德芳想起前一段时间跟着寇准在茶楼听过的说书人讲的故事中情节,猛得站起来,顿时眼睛都红了,心想如果老太婆说一句“要大人,还是要孩子”的话,自己该怎么办。按理说肯定是要孩子的,毕竟在除了叶尘本人之外的所有人眼中,叶尘的这位出身卑微的小妾的命是远远无法和叶尘唯一的骨血相比的。相信除了叶尘本人之外,包括韩可儿自己在内,任何一人都会选择要孩子。   但实事上,稳婆出来就没有理会赵德芳和钱乙,而是从一名宫女手中接过提前准备好的参汤端了进去。   钱乙看赵德芳的脸色难看的吓人,知道这位小皇子可能担忧过度,便在旁边解释道:“殿下,这参汤是宫中生孩子都要准备的一个程序,为的就是给产妇在生产过程中补充体力的。”   赵德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密汗水,长长呼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缓缓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先前他派去抓那两个宫女的太监脸色凝重的从殿外匆匆走了进来,对赵德芳说道:“殿下,小人该死,小人带着几名侍卫找到那两个送药的宫女时,她们……她们已经上吊自杀了。”   赵德芳脸色微变,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得三个稳婆在产房内一起欢叫起来:“生了!”   产房中,一个稳婆手里抱着一团红红的软肉,另一个拿起烈酒煮过的剪刀剪断了脐带,剩下的一个稳婆把连接着孩子的那一节脐带用细麻绳牢牢的绑了起来。还倒拎着叶尘的丫头,在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只听一阵响亮的哭声响了起来,孩子嘴里还不停的往外流着羊水。真正在稳婆这个行业中技艺精湛的人都知道,将新生儿倒着扇屁股,除了让新生儿在第一时间哭出来之外,也是为了让新生儿将嘴中羊水吐出来。   先不管产房外赵德芳心中的先惊怒后喜悦,产房中脸色苍白的韩可儿支起头,流着泪紧张得问道:“是男是女?”   稳婆连忙笑着回答:“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生的是一位小郡主!”   韩可儿本来苍白的脸色顿时更加惨白,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痛哭道:“叶郎!妾身不争气啊……没能给你生个儿子出来,妾身对不起你啊……”   这句痛呼刚说完,韩可儿头一歪便晕了过去。产房中顿时一阵惊呼和手忙脚乱。外面钱乙听到动静,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冲了进去。   ……   ……   之前,韩可儿羊水破了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便传到了华夏卫府,李君浩、许方义、白沧海当时便来见鬼医。   一个月前,鬼医答应了给叶尘传话的李君浩,暂时接替喻清妍的武器司,暂任武器司司使,然后移身至华夏卫府坐镇之后,便几乎从来不出喻清妍那间宽阔奢华的有些夸张的工作试验室。   李君浩三人见到鬼医行了晚辈礼之后,许方义说道:“前辈,夫人此时在生产,只是比前辈所说的生产日子提前了十多天。”   鬼医眉头一皱,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君浩眸中一片冰寒,心中的杀机已经滔天,说道:“有人故意在夫人面前说大人已经遇害,夫人受到刺激,羊水破了。所以提前生产了。”   鬼医叹了口气,说道:“十多天不影响什么,何况宫中有钱乙那老匹夫在,再加上可儿那丫头自怀孕以来,清妍便亲自给她定下各种膳食调理,身体远强健于寻常产妇。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们不用太担心。”   三人闻言,顿时长松了口气,但眸中的杀机却没有丝毫减弱,白沧海冷冷地说道:“既然已经确定大人小孩不会有事。现在还等什么,许方义你还不带着你们情报司将这件事情查清楚,然后我亲自带人将他们全部杀了。”   许方义点头表示深以为然,但人却没有动,看着李君浩和鬼医。   李君浩说道:“自然要近快查清楚是何人敢打大人血脉至亲的主意,只是现在便动手?还是等大人回来之后自己动手……我看还是等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再说。毕竟,你们也应该能想到,能做这事的,或者说有能力做这事的,朝廷上下也就那几个人。大人不在,我们若是不想造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并且,我隐隐觉得,是有人故意逼着我们动手大开杀戒,从而让陛下对我们生出戒心和忌惮之意。当然,陛下知道大人还活着,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所以,我认为我们暂且稍安勿躁,等大人从江南回来再出手不迟。不过,大人不在,我们正面不能对他们动手,但他们的爪牙心腹倒是可以动一动的。也顺便让那几位知道,即使大人不在,我们华夏卫府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白沧海还是感觉有些不甘,说道:“怎么动手?”   李君浩说道:“水库修建贪污一案犯事的那十二名官员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另外我们监察司这些天已经搜集到朝中和地方上贪脏枉法之事证据的官员也有九人,我待会就安排人将他们全抓了,然后证据上呈至陛下那里,再将犯官交由大理寺审理。”   白沧海没有再说什么。   鬼医想了一下,说道:“老夫看那狗屁皇帝的皇宫也不安全,我看你们还是想办法将可儿和叶尘那小子的女儿早点接出来,叶府有两百黑骑和三百华夏卫拼死守护,又有水儿那丫头带着老夫训练出来的五十名毒卫贴身保护,关键时刻还可退入半死迷宫之内。在这开封城内,足可保万万一失。”   李君浩点头称是。   ……   ……   叶尘小妾生了一个女儿的消息从皇宫中传出,与叶尘关系亲密,且不知道叶尘还活着的曹彬、王超、罗耀顺、曹玮、虎子、水儿、扬延平、展熊武等人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委实替叶尘感到可惜。毕竟儿子和女儿完全是两种概念。第一,这个时代华夏人对血脉的传承看得极为重要。第二,若是儿子那就可以世袭叶尘的爵位,后人世代公侯,尊享荣华富贵,而女人就一代而终了。   相反的,与叶尘有仇怨的一些人,则是拍手称快。   当然,大多数的人则是在第一时间内派人给叶府送了一份重礼。毕竟在他们眼中叶尘虽然死了,但是谁若是对叶府不够尊重,便有可能会得罪华夏卫府。要知道,当今宋国,对于官员勋贵来说,得罪华夏卫府的严重程度已经隐隐超过得罪宰相赵普和晋王赵光义。只因华夏卫府有监察司的存在。   ……   ……   时间已近深秋,冬日将至。   这一天早上,叶尘和往常一样,与那郑老在秦淮河边上下棋。结束之时,郑老邀请叶尘晚上去他家吃饭,叶尘随口说道:“可否带家眷?”   郑老笑着说道:“既然是家宴,自然可带家眷。”   叶尘笑了笑,心想这边目标人物并非主要,也该结束了。   随着叶尘那两首上品诗词在金陵传开,陈青之名在短短几天时间内便传遍了整个金陵读书人的圈子。也成为金陵为数不多大才子中的一个。也因此,让叶尘夫妇在陈家的地位提高了不少,甚至陈老太公发话,陈青大伯陈广元亲自给叶尘送来了五百两银子,作为叶尘平时应酬之用。   喻清妍这几天心情很好,因为玉道香自那晚上之后,便又消失不见了,她又可以和叶尘过那同处一室且同床的小日子了。   下午无事,喻清妍简单做了一些准备之后,两人便赶在晚饭前,来到了郑老家中。   一切都在叶尘的预料和计划之中。二人到郑老家时,那位目标人物易老果然也已经来了。   饭菜还没上,酒水也没有打开,甚至刚刚进郑家客厅,更不等二位圣堂核心成员说一些要拉拢叶尘的话,叶尘便很没有耐心的对喻清妍说道:“可以开始了。”   喻清妍微微一笑,也不见她有什么特殊的举动,两位正自发愣的老者连同旁边郑老的小妾便身体摇晃的晕了过去。   喻清妍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牛皮袋,从中拿出一套银针,玉手挥动中,银光闪动,两男一女脑袋上便各自插了五根银针。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 第418章 吴越王的信心   三人鼻孔之中很快各自爬出一只细小的古怪蛊虫,与此同时,叶尘从怀中拿出黑葫芦,放出三只黑兵蚁蛊,三只无名蛊虫顿时慌乱惊恐的就要返回三人的体内,但黑兵蚁蛊乃是蛊虫中的异种,速度快如疾风,瞬息间追上三只无名蛊虫,三两下直接将其咬死吞吃了。然后这三只黑兵蚁蛊虫雀占鸠巢,钻进了三人体内。   ……   ……   马车中,叶尘皱眉沉思,喻清妍静静坐在他对面。   郑老、易老和郑老的小妾都是圣堂的核心成员,其中郑老是江南商行在金陵城的大掌柜,而易老却是江南商行在整个南唐的大掌柜。当然,真正在主宰江南商行的自然不可能是他们这样容易对付的角色。   所以,叶尘刚才只是从他们口中知道圣堂要对吴越钱庄下手,且上面调集了大批现银的事情。但具体要如何下手,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陈家大院,从侧门进入。经过一座花园,碰见一名家丁,后者对叶尘行礼问好时,叶尘突然轻声说道:“告诉胡三光,圣堂要对吴越钱庄下手,只知道调集了巨额现银,具体有什么阴谋还不知道,让他通知吴越钱庄,并协助那边做好防范。”   家丁神色不变,好似没有听见叶尘说的这些话,照常行过礼之后,便退了开来。   一个多月前,叶尘和喻清妍假扮成陈青夫妇还没有来金陵之前,金陵陈家大院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或者意外的原因,先后辞退了七八名家丁、护院。如陈家这般大户,寻常下人都有固定的职司,人不在了,日常一些事情还要有人做,所以陈家又从各种渠道招买了一些家丁护院,没有人知道,这七八名新进陈家大院的家丁护院都是华夏卫府情报司的人。甚至,刚才那名家丁是情报司情报分析部部司使冯志远。   ……   ……   那首《忆家国》传播的速度难以估量,总之几天之后就又开始在茶楼酒馆听人议论这些了。对于叶尘假扮的陈青,肯定他的才学并且揣摩他下首诗词什么出世的讨论多了起来,在才子傅若金成为这几天金陵最大的笑柄之后,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再说他抄词窃词,一少部分人甚至将“金陵第一才子”的赞誉扣到他的头上。当然,亦有大部分人说只一首诗和一首词,虽然堪称上佳,特别是那首《忆家国》已经达到了千古绝唱的水准,但毕竟数量太少,说不定就是陈青耗费数年时间才雕琢出这两首诗词。所以,大部分金陵才子还是对这位突然崛起的外来才子有着种种不服,意欲挑战比拼诗词的人大有人在。只是叶尘香月楼文会之后,便几乎不在参加诗词文会,即使有人送来请柬,也一概不理。   不管金陵城乃至整个南唐读书人怎么看待叶尘所装扮的陈青,叶尘的出名,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和重视,从而得以拥有接触某些人机会的目标已经达到。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发酵或者说发力。   《忆家国》在香月楼出世的第二天,南唐最大的茶商和做青楼生意的柳家的家主柳广元便在自家院子里面设宴宴请“陈青”,陈青夫妇情深,陈青当时说要带上自家夫人。柳广元自然不会不同意。   当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除了柳广元之外,还有柳宗阳和另外两名柳家拥有秀才功名的子弟。酒过三巡,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那位陈大才子说是有一件非常重要之事要禀报柳广元,并示意他屏退旁人。柳广元也未让柳宗阳几人回避,只是让几名下人出去,然后关上门窗。   然后厅内安静了一会之后,便又打开,柳家几名下人并不知道叶尘告诉他们家家主什么事,或者说包厢内发生了什么。反正看起来一切如常。   这件事情对于柳家自然是最大的事情,但对于如今的叶尘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实事上,若非圣堂这边实在是太难对付,叶尘又拥有蛊虫可用,否则以他如今的身份,不管是谁都不会同意他亲自潜伏在南唐京师金陵城内。要知道,天下间最想杀叶尘,且拥有这样能力的人就属楼炎明和玉枫、赵光义,此外应该还有南唐国主李煜。而其中楼炎明和李煜正是这金陵城乃至整个南唐的主宰。试想一下,叶尘的身份若是暴露,面临他的将会是整个南唐朝廷武装力量和弥勒教所有高手的围杀。即使华夏卫府这些天在金陵城乃至南唐境内做了一些安排,甚至玉道香不顾他亲哥哥契丹皇帝的病情再拖一两个月,自己选择留下,也正是担心这一点。   ……   ……   悄然之间,在寻常人看不见的地方,整个江南商界一些领域中正在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今日在柳家麾下一家青楼中,柳宗阳请叶尘过来玩乐。后来在青楼中柳宗阳碰见几名朋友,便邀请一起进了包厢之中。   不管整个青楼中以各种身份进了多少人,此时这间外面五丈之内没有任何人接近的包厢中,除了叶尘和柳宗阳之外,还有两人——胡三光和一名师爷打扮的中年书生。这名中年书生名叫苏曾书,是华夏卫府南府司使刘金元的心腹。也是原来大江帮的师爷,智囊般的人物,是个人才。叶尘要在江南做一件大事,怎么能够离得了南府。实事上,这些天南府在刘金元的带领下,已经悄悄的做了不少布置。刘金元要坐镇大江帮,苏曾书便是负责传达叶尘命令,以及与胡三光联络的人。   胡三光看了一眼刚才将他们带进来看柳宗阳,知道这一位估计已经被总司使大人控制,至于隔墙有耳,被人偷听什么的,他相信只要总司使大人的耳朵在这里,即使楼炎明想无声无息的接近五丈之内都不可能。这样想着,胡三光不再有任何顾忌,低声说道:“大人,最近关于吴越钱庄有两件异常之事。第一,九月中旬以来,江南各地豪商粮绅中向吴越钱庄存现银的人逐日增多,若单看几日还不算什么,只能说是巧合,但时至今日连着半个月每天都有各种各样身份的人去吴越钱庄存现银。至今吴越钱庄各分店存银加起来已经有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第二,吴越钱庄背后几家大商行都因为各种原因出现了颇为严重的问题,都需要大批银子去救急。”   叶尘眉头微皱,说道:“吴越钱庄那边是什么反应?”   胡三光连忙从怀中拿出一份密函,交给叶尘,并说道:“属下正要向大人禀报此事,前些天大人让属下传信给吴越钱庄那边之后第三天,吴越王那里便派人给大人送来一份密函。”   叶尘心中好奇,当场打开密函看了起来。   没有任何问候和叙旧的话,只见内容这样写着:根据叶兄让华夏卫府这些天送来的情报,小弟已经知道那江南钱庄和江南商行欲行之事。若是事先没有叶兄情报提醒,此次吴越钱庄和家中留下的那些生意多半是要遭受灭顶之灾。但如今幸得叶兄帮助,已经猜到对方阴谋,小弟却是有把握应付眼前难关。商场虽然如战场,但在钱庄与经商这方面,叶兄不如小弟,所以叶兄只要帮小弟两件事情就行了。第一,让华夏卫府帮忙将打探到的情报在第一时间内传给小弟。第二,叶兄在半个月内帮小弟筹集一百万两银子,并达到杭州城。最后,叶兄若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内将圣堂的一些核心情报打探到,且又有能力在金陵城外大江之中从圣堂手中抢到东西。那小弟就有七成把握,让叶兄这一百万两银子变成三百万两银子。当然,叶兄能否在南唐水师和弥勒教高手的围追堵截之下,将这三百万两银子带回去,那就不是小弟操心的事情了……   叶尘看完密函之后,眸中精光闪动,沉思不语。   他此次利用自己假死时机,潜入南唐腹地,在李煜和楼炎明的眼皮子低下金陵城中行事,却是有着最低目的和最大目的。最低目的就一个——从掌控江南商行和钱庄的圣堂某个大人物的口中,或者通过江南商行银钱流动或者生意往来,找出大宋境内与圣堂有瓜葛的那些大势力或者大人物。然后回去之后,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而最大的目的就是看能否重创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毁去圣堂发展壮大的根基。   钱志尹拥有很高的经商天赋,这一点叶尘是知道的。所以,对于钱志尹在信中所体现出来的信心,叶尘没有怀疑。更何况正如钱志尹在信中所说,若是在不知道圣堂这边目的情况下,猝不及防之下,吴越钱庄定会被重创,甚至遭受灭顶之灾,但如今已经知道对方的大体计划,以钱志尹和吴越钱庄的底蕴,再加上华夏卫府和自己这边在第一时间内帮其打探的情报,他相信钱志尹说到就能够做得到。   …… 第419章 喻清妍的苦恼   半晌之后,叶尘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对胡三光说道:“全力动用情报司的人手和力量,打探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一切消息,并在第一时间内情报传到杭州,交给吴越王。另外,给冯刚、吴志远和周鑫传令,让他们在半个月之内,调集百万两银子,交给吴越王。”   胡三光心中惊疑,没有问原因,点头称是。叶尘又转头又对苏曾书说道:“让刘金元找个不会让弥勒教楼炎明和上官冰云怀疑的理由,暗中调动大江帮内的好手聚集在金陵附近大江之中,随时待命。”   苏曾书闻言恭敬称是,但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可否告诉属下调动我们大江帮人手是要做何事,属下和帮主那里也好提前做一些准备。”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做什么,自然是要做你们的老本行,抢别人的银子。只是这一次数额有些大,对方定是有不少高手。所以,将大江帮里面高手能调动都调过来。到时候,我会让刺杀司派出一些好手帮助你们。”   ……   ……   时间渐渐过去,叶尘到达金陵的日子,也已经有一个半月。若然想想,这一个多月中他倒也没有做太多事,小小的抄了两首诗词,在金陵成了有名的才子。期间以蛊虫控制了几个人,然后发现了圣堂对吴越钱庄的阴谋,如今等着与计划中的重要目标人物南唐户部侍郎刘瑾瑜接触,然后将其搞定。   若是单从生活来看,叶尘如今的日子比以往都要过得悠闲。只是有一件事情实在是让他纠结和犹豫。他和喻清妍已经同室孤男孤女一个多月,却未曾突破那层关系,喻清妍看他的眼神这些天却是越来越幽怨。实事上,并不是叶尘自控能力真的这般强,而是自玉道香给他送来太一真经下卷之后,出于早日恢复全盛时期实力的强烈愿望,他每天晚上都用打坐修炼代替了睡觉。   总之,这些天两人虽然同室但并未同床,所以喻清妍最近有些烦恼。   对付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的事情有叶尘操心,她只要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帮叶尘顺利下蛊就行了,真正让她操心的事情一件都没有。所以她的烦恼是属于私人的,对她来说,眼下的这份烦恼,这几天每每想起来,她都会觉得脸红。但她在心中,还是勉强压抑住害羞的情绪,努力地在思考着某些事。   “金陵这边事情一结束,或许没有机会了……真是的,叶郎也不主动一些。人家毕竟是女孩子的。”小楼中,喻清妍一边亲手给叶尘缝制一套冬天用来御寒的长袍,一边红着脸喃喃自语。   埋怨过叶尘之后,喻清妍也开始自责自己缺乏勇气。又苦恼地考虑一会儿,她抿抿嘴,心中暗自有了一个极为羞人的想法。   “师傅说过,想要的东西不能坐等别人送上门来。要自己去争取,甚至去抢去拼。甚至为之不择手段。反正我这辈子除了叶郎,再不会喜欢其他男子,并且除了叶郎,谁还敢要我。哼!要不要配点……春药,喔!叶郎的体制特殊,春药对他十有八九没用的。只能……那样了。”喻清妍美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前些天看的话本小说中说,圆房这种事情……是要有气氛的。还需要一方为主动。叶郎不主动将我推倒在床上,那只好我将他推倒在床上了。”   喻清妍如今可不是什么整天待在后院中自怨自艾地寻常女子,自从喻家出事之后,她被送到教坊司以来,这一年多的种种坎坷经历,使得她该有的气魄早已经锻炼出来。所以,她做出了决定,便不再多想,咬咬牙也就开始计划行动起来。   ……   ……   叶尘这一天晚上,从柳府中回来之后,隐隐感觉屋子里面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但他这些天已经习惯喻清妍的幽怨眼神,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当他晚上准备开始打坐修炼时,发现这一个月来自己用来打坐的垫子没了。叶尘也没有当一回事,便准备坐在卧室的桌子上打坐修炼。这时,喻清妍突然说道:“叶郎啊!夜深的时候天很凉,桌子又生硬,叶郎不妨在床上打坐修炼,反正也不影响妾身睡觉。”   叶尘犹豫了一下,便脱了鞋袜上了床。喻清妍睡在床的内测,叶尘坐在床的外侧,背着喻清妍,面向床外。   时间过了午夜,院子也变得愈发静谧,喻清妍躺在床上,心情其实一直在焦虑着,时间愈推进,焦虑愈甚。如今让她杀人,甚至杀许多人,她都不会有太大的不适。但在这类事情上,她却纯然陌生着。   自白天做出决定之后,整整一天她都有些害羞,也有些担忧,若是叶尘就是不愿意和她做那种事,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各种乱七八糟的心情,但现在也只能见步行步了。   不知过了多久,喻清妍突然一咬牙坐了起来,双手张开,陡然靠近了叶尘,从后面将叶尘抱在了怀中,少女胸口的柔软紧紧贴在了叶尘后背,使得叶尘身体一震,心中一荡,温软如香玉的气息环绕全身,眼睛猛的睁开,心跳禁不住开始加快。   叶尘虽然在修炼,但在之前却早已从喻清妍神色中察觉出了什么,有了心理准备。微微叹了口气,知道在喻清妍以莫大的勇气主动做出这个举动之后,自己若是还是无动于衷,或者处于被动状态,那就真的太不是男人了,太不要脸,太欺负人。   叶尘自喻清妍的怀中徐徐转过身子,伸手贴上了喻清妍的脸颊。   “看来今晚修炼不成了。”嘴唇快要贴在一起,“接下来还是交给我吧……”   “唔……”   此时喻清妍计划中的圆房,但没有喜字,没有红烛,油灯的光芒里,两道身影连成了一道。四唇相接,喻清妍的目光变得稍稍有些迷离,举起了双手,也不知道是想要抱住眼前的爱郎还是因为呼吸困难,而想要将对方推开,但晃了好几下,什么事情也没敢做,就那样举在了空中。不久之后,她的身体被叶尘推得缓缓倒在了床上。   “终于被叶郎推倒了……”喻清妍羞人的想道。   “啊……灯还亮着,床帘……床帘没有放下来……”   嘴唇离开之后数息间,意识稍稍清醒过来,喻清妍口中忽然慌张地说了这句话。叶尘俯在她身上回头看看,每天晚上都是喻清妍熄灯,今晚上灯却还亮着的。他挠了挠头发,轻声失笑道:“我去熄灯。”他下了床,吹灭了灯,随手放下了床帘和蚊帐。   喻清妍躺在那儿,呼吸急促,酥胸起伏着,一双眼睛望着蚊帐的顶,双手轻轻握拳交叠在心口上。这时候不知道该干什么,一时间动也不敢动,听着叶尘去熄了外面的灯,走回来时她还是这种样子,也不知道脸已经羞红到了何种程度。叶尘坐到床边,抓起她一只手,她也就任由对方抓着。   总之,既然叶尘已经说了交给他,她就决定整个晚上都任由叶尘摆布了。   叶尘俯下身去,总觉得有几分怪怪的,主要大概是因为喻清妍此时的情绪未免过于紧张,他感到有些好笑和有趣,随后在喻清妍的嘴上、脸上亲了几下,喻清妍只是脸红,全身不敢有丝毫动弹,他也不由得笑了出来,想起了与韩可儿的第一次,善意的提醒道:“对了,会不会要有些仪式什么的,或者别人第一次的时候一般会怎么样……”   他这话没说完,喻清妍便突然想起了什么,“啊”的低呼一声:“白……白布……”嘴里面说着话,赶快爬了起来,下了床,从床头旁边一排柜子里面一阵翻箱倒柜,随后从最底层拿了一小匹折好的白布出来,脸上倒是更红了,走到床边:“叶……叶郎……”   “我觉得这种感觉真奇怪。”叶尘笑着,替喻清妍搬开了床上的被子,将白布在床铺中央摊好。   喻清妍低了头:“妾身……妾身也觉得蛮奇怪的。”她说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但一脸的害羞还是难以抑制。   “是我不好,我该主动的。”   叶尘笑着说的这句话喻清妍不敢搭腔,她坐在床边,片刻,脱了月白色绣鞋往床上挪过去,她今天一袭白绿搭配的裙装,脱了鞋之后,双脚所在裙摆里。这时候屈着身子坐在那儿,其实看着白布有些发愁,按照她的计划,应该是躺在白布上,眼一闭牙一咬,被叶尘单方面折腾一晚上就目标达到了,但有了方才摆白布的那些行为之后,她似乎又觉得现在主动躺到上面一咬牙一闭眼会显得很淫荡,所在事到临头,反而犹豫着要不要躺上去。   片刻后,在叶尘越来越古怪疑惑的眼神中,喻清妍贝齿咬了咬下唇,以蚊子扇动翅膀的声音说道:“叶郎,熄灯吧……” 第420章 有趣的夜晚   叶尘听觉好,所以喻清妍虽然声音非常小,但还是听清了她说什么,点点头,吹灭了刚才又点燃的油灯,房间里暗了下来。没了灯光之后,喻清妍终于没那么紧张了,她放下蚊帐,叶尘上去之后,放下另一边。不久,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   “叶……叶郎……妾身该怎么做啊……”   “我想说你放轻松就可以,不过看来你暂时是没办法放松了……”   “很……很奇怪……”   “等回到开封,再给你补办婚礼。”   “嗯,妾身……其实只要和叶郎在一起,就已经很高兴……唔……”   七八息之后。   “要……要脱衣服吗?”   “通常来说都是要脱的,不脱没办法做或者做起来不舒服……”不等叶尘说完,喻清妍窸窸窣窣,解开了腰带。   “嗯……很奇怪……”她闭上眼忍着。   腰带被扔到蚊帐和床帘外的地下,随后是脱下来后从身体下抽出来的外衣,叶尘掀起被子将两人盖住。   “呃……哈……”响起来的犹如哭声,叶尘的手触到了喻清妍背后的肌肤,少女将身体微微拱了起来,但片刻之后,又是“啊!”的低呼一声:“拉反了……拉反了……”叶尘愣了半晌,随后抱着她的身体笑起来,喻清妍感受着两人身体贴在一起的感觉,反倒没那么害羞了,随后也赧然地笑了一声:“怎么办啊……”   肚兜的一根系带原本她系的是活结,叶尘拉错方向,这一下给拉成死结了。喻清妍面红耳赤地想着待会趴在这儿让叶尘给她解绳扣的羞人情景,说不定还得点灯。   不过叶尘是个随机应变的聪明人,果断先不管肚兜,开始进行下一步了。喻清妍双手揪着床单,闭上眼睛羞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任由对方摆布。白色的长裙被扔出了帐外,不久之后是贴身的亵裤,她原本想要伸手至少抓住这件不被扔出去,但叶尘还是这样子做了,并拢了修长的双腿,一时间几乎哭了出来。   最后的肚兜是被叶尘双手直接拉断的,这件衣服离开了蚊帐之后,喻清妍全身滚烫滚烫的,双手只是揪住被单,就连感觉身体下的白布歪了一些,也没敢伸手去整理,眼睛死死地闭着。叶尘也脱了衣服,他倒是有意把过程弄得很长,尽可能的营造一个放松的氛围,先让对方多少适应一下这种感觉。不过,这种几乎全都按照笨步骤来的情况让他觉得颇为有趣。   不久之后,两具身体贴在了一起……   “接下来怎么做,我们一块研究一下吧……”   这是叶尘为放松气氛而随口开的玩笑,出乎意料的,喻清妍闭着眼睛,竟是微微点了点头:“嗯……”声音细若蚊蝇,但叶尘当然是听得到的。   ……   ……   夜色深邃,外面的天空中没有月光,连星星似乎都为着这一幕羞得捂住了眼睛,躲进云层的后方了。夜晚的时间还长,接下来,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待着他们去研究。远处的灯火凄迷间,一盏灯光划过视野,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微光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悄悄的洒进房间里,照出些许事物的轮廓,远远的,在隐约间传来狗吠的声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床帘悄然动了几下,属于女子的光裸的手臂从那里伸出来,手指往床前的木垫上够着,垫子上散落着各种衣物,房间黑得很,够了一阵,拈起一件衣物,缩回了床帘之后。   大概是为了不惊醒旁边人,这些动作的幅度不大,没有引起太大的声音。只是过得片刻,那只手又从床帘中垂了下来,那件衣物也随着落回木垫之上,这动作似乎稍稍有些沮丧。微光之中,我们能看清楚那是一件肚兜,青蓝的底色,红藕白莲的花朵,作为女子隐私的象征之一,这衣物仿佛也带着少女般的纯净与清澈,盎然的古典意味。   只是它的系带断了,中间又被打了个死结,不太好穿。或许也是因此,那只手才又沮丧地将它放了出来,过得片刻之后,手才又动了起来,这次再摸到一件衣物,悄悄地将它拉进床帘里。   安静了片刻之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蚊帐床帘又被拨弄开了,这次是白皙赤裸的一对纤足伸了出来,轻轻落在了木垫上,只以脚尖点地,床帘再被拨开了一些,才能看见女子此时已经坐了起来。   她身上披了一件宽敞的袍子,只用单手拉着,一头长发已经披散起来,凌乱而慵懒,她便用手拨了拨。低头在木垫上寻找着绣鞋的位置,好不容易方才找到,踩上去准备站起来时,却是微微蹙了蹙眉,捂着小腹又坐了回去。   安谧的环境里,女子抿了抿嘴,随后微微鼓了鼓腮帮,终于还是站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蹲下来收拾起地下的那些衣物,她此时的身上仅仅是穿了外袍与绣鞋,下方的胴体偶尔显现出来。连她自己也有些不太明白干嘛要收拾地下的衣物,只是全都抱起来之后,放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随后转身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摸索着从里面找出新的肚兜与衣裙来。   房间里仅有微光,但依照平日中的记忆,寻找自己的衣裙并不困难,但找出来之后,她也只是抱在身前,回头看看那床铺,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穿上。最终却只是放到了床边的柜头,又转身找到了火折子,悄悄地吹燃,点亮了油灯。   尽量用身体遮住那光,她走到另一边新搬进来的柜子前,小心地找了几件衣服出来,吹灭油灯,将那属于男子的衣物叠放在了自己的衣裙之上。做完这些,她才又坐回到床边,脱掉绣鞋,缩回床上。   她坐在那儿看着黑暗里的轮廓,掀开被子准备再躺进去,又想了想,脱掉了裹在身上的长袍,方才自被褥一侧躺了进去,手上拿着那袍子,终于又伸出蚊帐去,扔在床边。   温暖的感觉从旁边笼罩过来。没有穿衣服,随后,小腿也碰到了被褥中叶郎的身体,还是微微地挪了挪。自儿时过来,由女孩变成少女的过程中,自从明白贞洁、害羞、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之后的整个时间段里,她第一次这样全身赤裸地与一名男子躺在一起,并且试图将这个概念变得理所当然。   感觉上,就像是自己属于了某个人一样,在这个面前,以往的规则变得不适用了……   她其实也不明白方才为什么要出去做那些事情,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再次睡进来时仍旧要脱光了衣服。也许是可以穿上的,可是在心中有些不太想让叶郎知道她晚上醒来过。   她侧身转向叶郎睡着的方向,黑暗中其实也只能看清楚一个轮廓,被褥里倒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发出的热量,于是她在被褥里低了头,悄悄往那边靠了一靠,直到双方的身体微微触在了一起。然而在下一刻,叶郎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微微转了个身子,就那样将她给抱住了。   肌肤贴合在一起。   她蜷缩着有些不太敢动。无论如何,对于这种赤身裸体的状态,脑子稍稍清醒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害羞,也许会这样被叶郎抱到天亮去……衣服就在旁边,要不要待会稍微穿上肚兜比较好呢?脑子里嗡嗡嗡地胡思乱想着,身体上终于还是不怎么敢动……也许自己是喜欢抱在一起的……偶尔会闪过迷迷糊糊的念头……   终于……变成叶郎的女人了,以后都可以这样子……至少在回开封之前的这些日子都可以。   她其实前面已经很累了,下身也有还痛着……所以想着想着,她便又渐渐的模糊了意识,在对方怀中进入梦乡了……   ……   ……   醒来的时候,天微微的亮了,外面下起小雨来,沙沙沙沙……   喻清妍此时温驯得像个孩子,充满活力的身体,柔软而温暖,抱起来很舒服,在心理层面上感到一种莫名亲切的温暖感觉,和当初韩可儿一样。   如此温暖的胡思乱想着,又拥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身体“进入”的第二个女人睡了一会儿,叶尘这才决定起来。他记得他应该是睡在床的外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里面来,于是尽量轻手轻脚地出去,看见摆在床边的衣物时倒不由得笑了笑。   他看见床上沾了鲜血的白布,想起昨晚,也挺累的,喻清妍毕竟是第一次,咬紧牙关双眼一闭,俨然是引颈就戮的模样,自己努力让她放松,后来进去的时候她大概还是痛,自己注意着她的情绪,自然也顾不了自己太多。处女真麻烦。不过,她痛,自己也累,自己昨晚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和那么多的精力功夫,她以后应该不会留下什么阴影才是。 第421章 花魁大赛的由来   原以为喻清妍害羞,自己就这样出去,她要么装睡要么真睡着了也不会再有太多的事情。不过,准备离开时,床上还是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叶郎。”   扭头看看,喻清妍却也已经醒来了,手拉着被子一角,正躺在那儿深情水水的望着他。叶尘温和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昨晚太累了,你多睡一会。”   叶尘说的很随意,也是实话,但落在喻清妍耳中,后者顿时红了脸,头一缩,用被子蒙住了脸。   ……   ……   天上的云层依旧很厚,但天地之间已然明净了起来。时间已是十月中旬,开封这样的天里偶尔都会下雪了。但金陵也只是感觉有些凉意而已,甚至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几天。   眼看着江南的天气也要渐渐由凉变冷,热闹的气氛便也在金陵内外悄然升了起来,这倒不是某个节日将至。而是金陵城已经保持了二十多年,金陵一带的青楼一年一次的秋季选花魁将要开始。   如果说金陵每年的节日诗会,中秋和上元大抵是属于才子们的狂欢,而十月的这场花魁决选,则该是属于佳人们的盛会。当然,多数的大家闺秀,或是已经嫁人的真正“佳人”们在这几天往往不是很高兴,这自然不是有多难理解的事情。但也无需批判,这个年代,特别是南唐的风尚便是如此,有涉风尘的故事,更多的还是只会被人认为风雅,而并非下流肮脏。但在接受了后世正统教育和世风熏陶的叶尘看来,虽然不至于下流肮脏,但这种事情与风雅却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作为每年南唐当中最为风雅的几件事之一,以风雅自居的南唐朝廷怎么可能不参与其中,实事上这件事情背后就有着官府甚至朝廷的支持。   诗才无分高下,才子们之间的硝烟气不算浓,更多是文无第一的自由心证,因此官府方面只需要维持基本秩序就行,但这次算是有着真正比赛意义的,决出四大行首,再从中决出花魁,却需要一个尽量公正的评判人,这个立场相对公正的评判,其实便是由官府来担当,以杜绝作弊和诸多扯皮。当然,让官府出面,除了风雅因素之外,却是因为这件事情有大利可图。这一点从选花魁举办规矩模式上就可以看出。   整个比赛的规矩说起来其实倒也简单,花魁嘛,终究也是出来赚钱的,能拉人砸钱支持便行。而若细说起来则也有复杂的一面,六天的时间,金陵的青楼几乎是放开了迎客,取消掉诸多酒水费,或是在准备好的露台上,让自己院中的姑娘进行演出,若是喜欢的,便送上银子过去,这些银子,便是人气的佐证了。这期间,其实也有诸多炒作的手法,如何调动座下看客的情绪,如何衬托出选花魁的热烈气氛,如何在其中加上文雅的成分,提高姑娘们的身价,譬如让相好的才子写诗夸赞之类……总之,全看各个青楼的手段。   实事上,金陵一带每年一次的秋天花魁选举在五十多年前最开始的初衷并非如现在这样。叶尘记得昨天柳宗阳还对他说过:二十八年前,南唐各地到处遭灾,灾民无数,又与北边后周柴氏全面开战,国力耗损入不敷出,国库财物见了底,当时南唐皇帝,也就是李煜的祖父,南唐开国君王李昪深知江南富商豪绅钱多物多,便下令从民间筹集钱财,当时有各种聚财策略,其中最成功的一项策略就是选花魁。当然,这个过程操控起来自然不会是简单的事情。朝廷出面请了许多富商、豪绅来参加这花魁大赛,实事上是要让这些大户们出钱出物,让那些才子们写些诗词,写一写大家共体时艰的精神,当时邀了不少江南大儒高官帮忙以壮声势,据说当时那第一届的花魁大赛一次性筹集到七十万两现银和财物无数。如今李昪已逝,但因为秋天这场花魁比赛获利极大,所以在朝廷的大力支持之下倒是一直保留下来了,也一直由官府朝廷在后面主持,当然后面再赚到的钱是远无法和第一届花魁赛相比的,比如去年赚的钱也就十一万两。并且除了一部分给参与的青楼之外,大部分自然是归朝廷和官府的腰包了。   叶尘当时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心中倒是想过,若是大宋在遭灾时,倒也可以用这个手段在开封筹集财物,想来效果应该也不差。   ……   ……   金陵十里秦淮,城内大大小小的青楼大概有八十到九十家左右,最初的三天其实只是开头,将气氛炒热。这时候各个青楼都会很有默契的不断宣传,但演出台上最卖力的其实是那些平日里名气不算大的女子。她们有的只是卖艺,有的卖艺也卖身,有没有基础,靠着这几天的表演总能拉上不少的人气,给自己往后地生意拉些客人。   这几日支持过她的客人她也会记住,光顾的人自觉没多少文采或是没多少钱,不可能得到那些有名气的女子亲睐的,自然也会选择这些女子,譬如说叶尘所装扮陈青这个身份陈家的那帮堂兄弟,虽然整日里认为自己文采风流,口中多半念着想着碧巧儿、苏亦非等这些各大名楼的花魁行首,但其实在青楼中的相好,自然都是名气稍低的女子,他们甚至已经从几个月前便开始攒银子,大抵也是为这几天能来捧捧场,为喜欢的女子露脸。   然后到得后三日才会是重头戏,白日里虽然与前三天无异,但晚上会在白鹭洲附近举行大型的聚会,南唐朝廷中一些大人、勋贵以及诸多社会名流也会到场,共参此风雅盛事,而这个时候才是叶尘最期待的时刻,当然他期待的不是花魁的诞生,而是有机会办正事。   按照前三天的成绩,基本每个青楼会有一到两个名额,第一天晚一共百余名女子在此表演,选出其中十六位,第二天晚上,则由十六位中选出四名行首,第三天晚上,才是花魁诞生的日子,这三晚能来参与盛会的大抵也是些有钱人,花魁自然也是在他们的支持下产生的。   ……   ……   “选花魁这事,每年由金陵府操办,最先直接就是银子,不过去年国主发了话,说要风雅,不能有太过铜臭味,所以便将银子改成了花束,并且是一两银子一多花,堪称是天下花朵最贵的地方。当然这些花束也皆是金陵府准备,且只允许金陵官府带入场中,而这些花自然是要用钱买的。说穿了其实和原来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所谓送花不过是赚个吆喝,赚个面子而已,不过听说背后也有人操控提前押赌什么的。去年甚至有人一次性送万朵的,呵呵,那可是万两银子,即使是富如我们柳家,哪有万两银子随便就这样送出去,说白了当然也是有利可图……不过这些事情做得也漂亮,仅凭青楼,她们干不来这个,通过官府才能热闹起来,买花的银子,金陵官府征其五成,每月利税仍是照算,这五成便是凭空得来,每年这笔银子,对于官府来说可是不少……”   秦淮河畔,中午时分,叶尘与柳宗阳正从酒楼上下来,柳宗阳刚才已经在包厢中向叶尘汇报了这几日在花魁赛上的一些安排。根据这几天的柳家发力,再加上叶尘如今也名气不小,在花魁赛上叶尘有幸被刘瑾瑜的儿子刘林轩邀请同坐一舫。看起来向目标刘瑾瑜更近了一步,但叶尘还是感觉有些慢,所以到时候按照这几天的计划,会发生一些事情,在极短时间内加深叶尘与刘林轩之间的关系,从而通过刘林轩创造出拿下刘瑾瑜的机会。   在路上,柳宗阳笑着跟叶尘说说近日炒得沸沸扬扬的选花魁之事。蛊虫神妙无比,叶尘若是不向柳宗阳下达什么命令,后者神态举止之间都一切如常,并不会有任何不妥。   ……   ……   今天是十月十六,花魁赛的第一天也已经开始了,金陵城中诸多青楼都弄得很隆重,远远的丝竹之声传来,一艘画舫正在河面上缓缓而行,彩绸招展,一艘小船沿着秦淮河岸撑着,小船上除了艄公,竟有一位打扮漂亮的女子,忽然朝这边招手出声:“柳公子、柳公子……”却是认出了柳宗阳。   “晌午天热,两位公子若是无事,可愿去舫上喝杯茶,歇息一阵吗?”   叶尘有些奇怪地望望柳宗阳,柳宗阳看他表情,却是笑了笑,朝小船上的姑娘拱手拒绝,那姑娘说得几句,终于也不再勉强。待到走远一点,叶尘笑道:“哈哈,柳世伯交游广阔嘛!”   “之前去过,她便记下了。”柳宗阳笑得也有些得意,“若仲舒方才有意,我们上去坐坐,对方也得恭恭敬敬迎着,钱是不用花的,若能写首诗赞赞某个姑娘,那边甚至还有润笔相赠,名气大些的才子,对方自荐枕席也是心甘情愿……” 第422章 老鸨木金花   “以柳世伯的才名,想必自荐之人不少吧?”   “确是曾经有过。不过仲舒若愿说出姓名,登堂入室想来定是轻而易举,呵呵呵……怕是没多少青楼佳人愿意拒绝的。自月初以来,在下也与香月楼的碧巧儿姑娘有过几次见面,她对仲舒可是牵挂得紧,我看仲舒若是能够为她赋诗词一首,即便是一亲香泽,也不无可能啊,哈哈哈哈……”   以往柳宗阳与叶尘倒是不常说这些,但此时开了头,也就谈笑下去。才子的诗词因佳人而扬名,佳人也离不开才子的陪衬,每年的花魁大会,自然也少不了诸多诗词映衬,以柳宗阳举人的身份,诗才方面在金陵也是有些名气,若是为某个女子写首赞美的诗词,立刻便能提高对方的身价。去年的四大行首分别是碧巧儿、白诗诗、苏亦非以及成了花魁的胡丽颖,据说柳宗阳就是站在胡丽颖那边,为其呐喊助威的才子一员。   “说起来,其实也是意气面子之争而已。”柳宗阳摇头笑笑,“前年元夕和去年上元,我们柳舫诗会与另外一家诗会难分高下,双方弄出些火气来,当时傅若金大出风头,成为柳舫诸才子之首,去年花魁大赛香月楼还没有现在这个规模,老板也不是现在的这个老板,傅若金当时为碧巧儿写了两首诗词,柳舫诗会其余人也站在碧巧儿那边,于是……呵呵,另外那家诗会的一帮人便选了胡丽颖。当时钱家支持的苏亦非姑娘其实才是实力最强的,但钱家也是商人,想要低调,因此不曾拿钱乱砸,最后竟让胡丽颖得了上风,这也真是奇怪了……今年倒不知会是什么场景……”   ……   ……   花魁赛期间天公作美,都是大晴天。   叶尘这两天照常跑步,照常吃饭,照常在柳家的掩护之下,与胡三光等属下通着情报消息,进行着各种谋划。却是没有理会那花魁之赛,只等着最后一天再去参加,顺便办正事。   当然,金陵城中这几天倒也的确是非常热闹,在街上走走逛逛,偶然间总能看到一些青楼表演,人们津津乐道于这样的事情,也常常说起某某姑娘得了许多的花,或是哪两人为争风吃醋打起来。哪怕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到了茶馆酒楼说起来也总能加上不少的弯弯道道,颇有戏剧性。   这两三天的时间里,喻清妍忙着给叶尘亲手做衣服,因为手艺有些生疏,做起来速度有些慢,她担心在跟着玉道香去契丹之前衣服没有做好,所以整天扑在了女红上。   ……   ……   时间还早,今天晚上金陵城城门是不闭的。去往白鹭洲那边看表演的大部队一般是在集合傍晚。那时,画舫、花车便会一起开动,一路游行汇集。当然,下午虽然也有人去往那边郊游,各种摊贩、杂耍也会早早过去,晚上即便许多人进不了主会场,也会在周围看些表演,待到会场里的表演结束,才与画舫花车一道回来,一路上也能欣赏到不少佳人的歌舞。   接近傍晚的时候,香月楼后方的小院子里,碧巧儿正卸了妆,享受只有一点点的轻松时光。虽说今天晚上才轮到她的正式表演,但这几天需要的应酬也是颇多,从早上开始,应付一位位才子、金主的拜访,周旋于各个因彼此争风吃醋而看对方不顺眼的雄性之间,稳住局势,控制气氛,尽量不让任何一个人真的生气,让他们互相之间有血气,暗暗比斗又不至于真撕破脸,对于她来说,虽然这种事情已经很娴熟,但也是很耗心力不是。   其实花魁赛的隐形比斗从半月前就已经开始了,这些天基本都是这样的事。今天下午才稍稍得闲,只应付了诸如傅若金这样比较重要客人的问候。方才在外面的舞台上弹了一曲琴,听大家的赞誉声,然后从容答谢,随后回来卸妆,这段时间傅若金等人又过来看她一次,然后才稍稍得闲。接下来一直到傍晚花车开动的这段时间都是属于她的,而她作为金陵城四大行首之一,香月楼的招牌,倒也不用在花车上献艺,只要养精蓄锐,准备晚上的表演便好了。   “今天晚上没事的,只要保证前十六就好啦……这几天忙来忙去,肚子饿,吃不下多少东西,妈妈你还让我少吃点,根本就是想要饿死我……”   碧巧儿此时短衣短裤,实际上也就是穿了两件内衣,卸妆之后也没怎么补妆,这会头发也是乱的,慵懒地靠在凉床之上,白皙的粉嫩的肩颈、裸足皓腕全无防备地袒露在外面,一面说话,一面在胸前抱着一盘宴客的果子蜜饯往嘴里塞。随后,那果盘便被房间里香月楼老鸨给抢去了。   “我让你少吃些,是怕你表演之时腹胀,你要吃便吃些汤饭。这时拼命吃果子,晚上又不吃饭,表演时胀了气怎么办,嘴里的也吐出来,你都不怕噎着……”   碧巧儿原本还想去抢果盘,然而老鸨的那只手得寸进尺往她嘴巴掏过来了,她便“唔”的闭了嘴,鼓着腮帮怎么也不张开,然后挣扎一番。那只手没好气地拍拍她的脸,她爬到凉床里面咕嘟咕嘟把东西全嚼了吃下去,随后咳咳咳的咳了好久,捂着喉咙:“呃……我把果核吞下去了,咳咳咳咳……”   老鸨倒了小半杯水过来:“只许喝一口,待会吃饭。”   “知道了,金牌探子妈妈……啊!不……我错了,不要掐我屁股,这不后院全是自己人吗!所以我才说的,真是的,妈妈你下手真狠。”   老鸨白了她一眼,转移话题说道:“其实说起来,傅若金这次倒真是热心了,比之去年,不知道要卖力多少倍,巧儿你看这些诗词,真是用心……”   老鸨名叫木金花,其实一点都不老,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少妇,犹如熟透的水蜜桃一样,在一些男人眼中,却是要比碧巧儿这样的花样美少女还要迷人的。但没有人知道,这老鸨本身是华夏卫府情报司的一名金牌探子。也是情报司在金陵城据点的负责人。如碧巧儿这样的都是她发展拉入华夏卫府且暗中训练出来的。但即使是她也不知道最近名声大噪的那位从苏州来的秀才陈青就是总司使大人。实事上,她都不知道叶尘还活着。   木金花笑着整理桌上的一些诗稿,那边巧儿笑着在凉床上站了起来,仅仅穿着亵衣的她抚了抚发丝,平日里以活泼出名的她此时看来有些妩媚的感觉:“他啊!嫉妒心太强,就是想要为前几天在那陈青面前丢了脸,想用这次花魁赛的事情找回场子罢了。”说着话,少女的身体在床上轻轻舒展着,随着预定的舞步缓缓摆动,纤秀的赤足随意踢踏,在凉床上踏出轻快的足音,一个摇摆在,柔软的身体随着摆手而后仰,眼看要坠下去,却又是飞快地一个转身,发丝舞动成圆,朝前方踏出一步,定格在那儿,然后再自然地盈盈拜倒,谢礼。   “其实巧儿才不在乎成不成花魁呢!四大行首倒还好,成了花魁,反而被无数人注目,虽然更利于打探消息,但是也更容易暴露。我啊,只想着立够功劳,早日被调回开封总部,然后哪怕是找个府中寻常华夏卫嫁了,也不愿意嫁给南唐这些虚伪清谈,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的所谓才子……就比如那陈青虽然诗词做得好,又有什么用,也没见他能做什么实事,不过心性看起来倒还可以,比傅若金之流还好点。对了,妈妈!我听说总司使大人去年在晋阳助陛下破了晋阳城,一举定鼎北汉之后,当晚的庆功宴上,总司使大人可是以一己之力代表五位武将与五名文官对诗喝酒而不落下风的。有没有这回事啊?”   “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在开府总部接受训练时听一位副司使大人说起过。唉!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总司使大人乃是人中之龙,可惜被弥勒教和圣堂奸人所谋害,当时我听到这消息之后,晚上在被窝里面可是哭过好几次。”说到这里,木金花眼睛已经红了,发自内心的忧伤溢于言表。   碧巧儿听在眼中,也已经是双眼通红,眸含泪花,幽幽地说道:“记得年初时,有一次我还开玩笑说,这一辈子若是能够和总司使大人哪怕一起只待一个晚上,就算是死也值了。唉……如今……”   ……   ……   大多数人晚饭还没有吃,锣鼓与乐声已经在街上响了起来,街上不时有各种队伍和人群经过。   这时路上有一支队伍过来,众人赶紧让在路边,叶尘和柳宗阳所在的马车也让到了一边。   “那是朝廷从二品大员金陵府尹王东阳王大人的仪仗。”柳宗阳揭开车窗帘看了一眼,低声对叶尘说道。 第423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叶尘透过窗户,看见一大批军士随行簇拥一辆宽大精致的马车,浩浩荡荡,向城外走去。   队伍之中,骑马紧挨着金陵府尹马车行走的两人气势冷峻,叶尘甚至能够听得出二人呼吸之间气息悠长。   这两人是一流高手,叶尘并不意外。因为情报司对南唐朝廷形势情报中早就详细的提到过,在南唐朝廷之中,以原来郑王——如今的郑国公李从善为主,与国师楼炎明带领的弥勒教做对的几位南唐大人物中就有这金陵府尹王东阳。   实事上,若非是这些人全力对弥勒教的抵制,左右着南唐国主李煜和朝廷一些决策,恐怕南唐早已被弥勒教控制了七七八八。当然,李从善能够发挥这般大的作用,自然与叶尘有着直接关系。叶尘还知道,为此楼炎明和上官冰云没少策划对李从善、王东阳这些南唐大人物的刺杀。最开始也的确有几人被得手,但这些人在南唐势力不小,根深蒂固,所代表的势力财力、物力也是非同小可。反应过来之后,能够笼络一些一流高手为自己所用,保护自己同时甚至安排反刺杀楼炎明、上官冰云。   当然,寻常一流高手想要杀楼炎明和上官冰云难度太大,但同样的只要不是楼炎明和上官冰云亲自动手,弥勒教想要刺杀这些南唐大人物也并非那么容易。   ……   ……   叶尘与柳宗阳乘坐马车在漫天壮丽的夕阳中朝城外走去。此时天色渐暗,金陵城中丝竹之声已经响起来,秦淮河上画舫上彩绸招展,排成长列,城中道路上一辆辆花车在众人和锣鼓的簇拥下前行,随着火把与灯盏在城市间浩浩荡荡地汇集,朝着城外白鹭洲蔓延而去……   花魁大赛的会场说是在白鹭洲,其实是在白鹭洲与金陵之间的一处大庄园附近,这一处地方背山靠水,绿地广阔,巨大的集会场早已被围了起来,附近的河面上楼船画舫连成一片。随着花车的陆续抵达,外面的绿地上此时也已是人群汇集,各种小吃杂耍在草地间摆开,火光延绵间敲敲打打的非常热闹。   想要进去会场中看表演其实也简单,费用就是一朵花,进去后看见喜欢的姑娘,就能往上献,而一朵花就是一两银子,记百贯或千文。尽管江南金陵一带富庶,但对于寻常人家一两银子也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款项。   这次过来的人数足有两三万,但能进去的大概也就六七千人左右,其余人大概会在会场外娱乐一番,等待比试结束,或者中途便回家睡觉。试想一下,光是这六天每天入场费就几万两银子,数十万贯。   如果按照叶尘的眼光来解构一番,这是一个贫富差距相当大的社会,比之千年后其实要大得多。不过尽管也有人抱怨不满,但大多数人却也已经习惯了太多的事情,观念想法中这样的情况才是理所当然的。   有拖家带口的,在外面热闹的草地、河滩上与家人一同乘凉休闲,花上五贯十贯的算是奢侈一番。   也有没钱的,单纯过来看看杂耍表演,凑凑热闹。这些人听着会场里传出来的乐声,某个姑娘得了花魁之后,也一同的稀里糊涂的欢天喜地。也不知道他们欢喜个啥。   进去的六七千人,大半也都不是什么有钱人,穷一点的才子们想要附庸一下风雅,认识一些人,也有许多咬牙掏钱不想错过这类事情的。真正的有钱人大抵是最顶端的六七百人,估计到不了一天,他们会贡献这场盛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收入,从几十两、数百两、甚至数千两不等,偶尔也有一掷万两的豪客出现,消息传开之后,每每让金陵城里的人们津津乐道好些天。   叶尘和柳宗阳抵达之时花车都已经进去,门口那边凭票据入场,人群熙攘,堵得厉害。拥挤的人群之中熟人挥手打招呼的声音不时响起,偶尔也有偷偷想要进去的人被赶出来的,双方骂骂咧咧,推推搡搡。   叶尘这边早有柳宗阳准备好了票,不用排队买票,两人直接就走了进去。   刚进去没多久,叶尘在人群里就看见了陈家的陈俊、陈峰兄弟俩,同行的还有他们的几个朋友,叶尘以前也听过,大抵是有些细微名气的才子之类。这边望过去时,那边也已经看了过来,陈俊和陈峰顿时面露惊喜,热情的带着他们的朋友走了过来,与叶尘和柳宗阳互相见了礼,认识聊了几句。如叶尘所装扮的陈青现在所拥有的名气,很给陈俊和陈峰的面子,没有冷落他的朋友。这让陈家兄弟的确是大感有面子。几句话之后,陈俊和陈峰也知道自家这位堂兄弟如今交往的人不是自己等人能够相交的,便客气几句自顾离去。   随后,叶尘又看见了几位南唐高官的仪仗,心中与大宋官员比较了一下,心想南唐朝廷这些当官的果然更注意排场和面子。   又过一阵,门口那边终于有了余裕,人流稍减,不过这个时候刘林轩的画舫还没有到来,叶尘便和柳宗阳一边闲聊,一边随意看看。倒是遇上了柳宗阳认识的两名才子,双方互相介绍一番,互相见了礼之后,方才一同游玩。   十月十八号这天的会场其实比较宽,毕竟一百多位姑娘的献艺,若是在一个舞台上轮流来,要表演完都快到明天天亮了。   参与者自围好的门口进来,首先望见的会是修饰一新的庄园、酒楼等物,多数建筑是原本就有的。这里面也提供酒水茶饭,各种休憩的场所,附近山石、水滩、圆形舞台等各处布置都有不同,叶尘心想这简直像是一个仿古式主题公园。   舞台一同设了七处,楼船水榭、茶楼舞场、河湾小楼、靠山的小栈、中央的圆形大鼓,哪位姑娘大概什么时候会在哪边表演也都有安排。通常顺序是抓阄的,但也有刻意的一些调整,譬如四大行首或是公认比较红的一些姑娘,表演时间都会错开,尽量避免出现同一时间四大行首在各处表演,让人不知道去看谁的情况。   楼船画舫上下自然是姑娘们休憩的场所,场地周围也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棚子,同样也是各个青楼的地盘,得到邀请才能进去与表演者见见面。周围几个酒楼大抵文墨飘香,比较好的诗词会挂出来,为某某姑娘助威造势。要往台上献花也并非是当场往上扔,旁边自然有人做登记。   “能得傅兄青睐,此次花魁大赛巧儿姑娘定是最有可能夺魁的。前次傅兄为巧儿姑娘所做怜幽一诗,便如佳肴珍馐,读过之后,留香数日,傅兄诗才令人钦佩,来,敬傅兄一杯。”   天已入夜,烟花放过了,各个舞台之上的表演其实已经开始,场地之中人群聚散,去往中意的舞台看表演。而在旁边的青鹤楼上,傅若金正与几人暂作休憩。这几人中,以傅若金为首,主要是喜爱香月楼的碧巧儿姑娘,傅若金这几日绞尽脑汁的为其作了几首很不错的诗词,助其声势。   实事上,单看诗词才情,傅若金是名副其实的金陵大才子。若非商人世家出身,家世相比书香门第差了一些,当能与刘林轩媲美。   这时候几人互相吹捧几句,过得片刻,也有一位容貌俏丽的青楼女子过来打个招呼。傅若金先前也曾为她写诗,她表演已完,这时候过来答谢一番,又陪了两杯酒。她显然对傅若金也有些意思,但也知道对方如今正在追求碧巧儿,过得片刻自感没什么希望,又有其它事情要做,告辞去了。   这青鹤楼上偶尔便有妈妈们陪着姑娘上来答谢的,也算得上热闹,第一波的热络过后,有好友倒了酒过来,说道:“让人羡慕啊,傅兄在那儿都有佳人青睐。”   傅若金笑了笔在,微微叹了口气:“佳人青睐又如何,我青睐的佳人,可一直不曾青睐于我。”   旁边的人知道他说的是碧巧儿,也知道后者一直守身如玉。但在四个月前,傅若金凑够了银子想要为碧巧儿赎身纳其为妾,可是后者竟然没有答应,后来又说若是正妻还可考虑,傅若金虽然喜欢碧巧儿,但一心追求仕途的他自然不会娶一位青楼女子为妻,即使是花魁也不行。实事上,碧巧儿也知道这一点,才故意那般说。此事当时在金陵才子佳人这个圈子里还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有人又聊起这件事,傅若金也是豁达,说起来也很自然,旁人纷纷钦佩,赞其拿得起放得下。他有位好友倒是知他心胸并不开阔的性格,片刻后笑着过来,低声说道:“若金,你心中恐怕不是如此想的。”   “不如此又能如何?”傅若金淡然地与他碰了碰杯,一口喝完。   “那碧巧儿喜欢的到底是何人,可否弄清楚了?” 第424章 傅若金的发现   “我查了已经半年时间了,可是并没有查出什么。”   “说不定碧姑娘真是……心性淡泊,不欲嫁人呢?”   “哼!她一个青楼女子,哪有什么心性淡泊。”傅若金微微皱眉,压低声音,语速转快,“只是我在查此事过程中,倒是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喔!什么事情?”   “那香月楼的老板并非是那姓张的大豪商,好像就是那老鸨木金花本人。”   “此事当真。那木金花一介女流,听说也是青楼女子出身,若是寻常青楼还有可能,但如金陵城香月楼这般顶尖青楼,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掌控得了。”   “所以说,此事小弟也一直不确定,只是感觉有些古怪,那香月楼好像藏有什么秘密。或者说见不得人的东西。”   “莫非……”   “莫非什么?”   “莫非那香月楼背后是弥勒教……”   “嘘!噤声!小心隔墙有耳,消息若是传出去,你我定会被杀之灭口。”   这一边,傅若金和一个朋友嘀嘀咕咕推测出一个可能,将自己吓了一跳,脸色微微发白。但惊吓之后,傅若金脑子又活泛起来,隐隐看见了一条通往仕途的金光大道。对于朝中以郑国公李从善为首的一些大佬与国师代表的弥勒教之间的争斗已经不死不休的事情,在南唐并非是什么秘密。   此时两人又避开人群,压低声音议论一番,隐隐的,酒楼另一侧传来喧闹声,似是有些事情正在发生。   从这边看过去,却是两拨才子在互相嘲笑争吵的模样,一个上楼来答谢的姑娘此时也有些忙乱,想要居中劝说没有什么效果,其中一名年轻人似是已经被嘲弄得面红耳赤,颇为难堪。   随后自己这边也有人笑着过来,手上拿了一张写有诗词的宣纸,说明原委:“哈哈,那姑娘乃是春梦楼的朱冰冰,歌舞已毕,得到的声名也不错。这边有位公子出了百朵鲜花,她便上来答谢,后来赋诗一首,倒是出了丑了,哈哈哈……大家且看这诗算是什么?”   与傅若金在一起的多是有名的才子,学问诗才非普通小才子可比,这时候将那诗作拿过来,随后便笑了出来,那诗作果真不行,仅仅应了平仄而已,斧凿痕迹过重,但若再差点,怕是要成打油诗了,亏这人做得出来,还想充才子。傅若金看了笑笑:“这等诗词……哈哈哈,此人或许和在下一样,怕是出身商贾之家,但却没有诗才!”   其实这年头在南唐,诗写得不行,但却附庸风雅的人从来不缺,只是那要找对地方,一些商贾写些打油诗,在一些特殊的场合下也会有人吹捧。但你若没有自知之明,去到耆老名宿和才子文客云集的地方丢人现眼,那就怪不得被笑了。   这时候那位写诗的人便被笑得够呛。傅若金这边一人也笑道:“若金果然慧眼,此人若金多半也认识,他们家和你们一样,都经营丝绸,叫陈俊,才学是没有什么的,对方的人当中怕是与他有宿怨,此时便让他下不来台了。”   “呵呵,原来是陈俊,小丑一般的人物。”傅若金摇摇头,笑着看戏,“不用理会,由他们去吧。”   那边被人嘲弄的正是陈峰、陈俊等人,陈俊如今喜爱的姑娘便是那朱冰冰,这次攒了钱过来支持朱冰冰,再写了首诗,也算是发自内心,可惜文采确实不够,这时候被人揪住笑不停,不过他这边也有才学稍高于他的,当即出来说着:“你们又能写出什么歪诗来。”   那边笑着:“自比你们作得好。”   双方随即开始斗起诗词来,只是两首过去,陈峰、陈俊这边立即便捉襟见肘,而对方那边,有一人诗才上佳,此时仅写了一首赞美那朱冰冰的,立即便压倒众人。朱冰冰虽有艺业,但平日名声不彰,对这等争风吃醋一时间也有些处理不好。随后也有人过来笑着跟陈峰等人说了傅若金这些人的评价,并且朝傅若金这边指指点点。   傅若金虽不想参与这事,但这边几人的评价终究还是传过去了,这事倒也平常,便在这边看戏。那边陈峰、陈俊等人更是难堪,对方根本是当场以诗词追求朱冰冰,偏偏他们自诩才子还没办法还击。   那边笑道:“世文兄的诗才,岂是尔等可以企及的,便是拿到柳舫诗会,甚至金陵诗会上,众人也得赞一声好字,尔等方才不说比诗也就罢了,这等诗才也敢献丑,让我等来教你们写诗吧!”   说着,写下一首,倒也中规中矩,随后又有人写一首,一时间群情踊跃。那名叫李世文诗才是不错的,傅若金大概也听过名字,看着那边热闹,随意猜想着待会会不会打起来,在这里打起来的话多半会被赶出去。   这般想着,他将目光转向楼下。   一名熟人或者说仇人正朝这边酒楼过来。   那是柳宗阳和陈青,因此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柳宗阳和叶尘双方正在交谈着什么……   ……   ……   “……诗词这等文雅之事,如你等这般认识几个字的商人不懂的话就不要在这里丢人了。这诗词传出去,丢了你的面子不要紧,人家还以为朱姑娘没有眼光……”   “没错,朱姑娘,这等不学无术之人,最好还是不要再多理会了。在下此言发自肺腑,对唐姑娘,我与世文兄等人也是仰慕多时,此时实在看不惯朱姑娘受此侮辱……”   青鹤楼里面,吵嚷喧嚣,占得上风的一方以自己的形式奚落着下风的几人。这类争吵从来就不是凭空而来的,事实上陈峰、陈俊等人之前就与对方有怨。只是这样的时候被人抓住把柄就委实尴尬。   这边话说得看似漂亮,很顾那朱冰冰的面子,实际上朱冰冰何尝不知道对方是随口瞎掰,要拿自己给陈俊、陈峰等人难堪,只是她如今也没什么名气,对方也有身份背景,她一个小小艺伶,根本惹不起这种人,不可能撕破了脸站在陈峰、陈俊等人一边。而对方铁了心要给陈家兄弟等人难堪,她想要温和圆场,也没这个身份跟手腕,几句话才出口,就也被对方巧妙地压了回去,一时间毫无办法。   在场的不止是他们双方,还有周围围观的许多人,这时候谁要是真抓了狂,以后才是真丢面子。因此陈俊、陈峰兄弟此时虽然涨红了脸说不出什么话来,同行的倒还有人能强撑着说几句:“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这等诗词,真觉得能高出多少来?”   “功底高下,一看便知,如今在场这么多人,要不要一个个问过去啊!哈哈哈!或者说用不用再重复一下方才那边傅若金傅兄等人的评价?”   “张成举,能说出这等话来,摆明你是语无伦次,强自硬撑了,哈哈,也罢,传出去之后,也正好证明与陈峰、陈俊这等俗物混在一起之人到底是怎样的货色!”   “不服气,那就继续比啊,来来来,大家一起写,写了拿出去让人评。陈俊,没话说了,还是在酝酿情绪,有什么佳作要出来?也好也好,世文兄,我们先来,借花献佛,待到写完,我便帮你磨墨,如何?”   混乱的场面,争吵的双方,看热闹的、议论的、冷眼旁观的、谈笑的,将整个青鹤楼二楼点缀得气氛热烈。傅若金看着这无聊的一幕,随后望向旁边的楼梯,方才见到的柳宗阳与陈青此时也自楼梯口走了上来。他在心中想着该去跟柳宗阳打招呼,又怎么面对那陈青,或者说找机会报仇。随后才发现柳宗阳与陈青稍稍停留了一阵之后,竟往争吵的那边过去了。   他这时才想起,陈青是陈俊和陈峰的堂兄弟,看见那边陈家兄弟正被奚落受辱,自然是不能无动于衷的。   “哼!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国破家亡,跑来寄人篱下的秀才罢了。至少我有举人功名,又是家中嫡子。这陈青又怎么能够和我相比。”傅若金心中暗忖道。   旁边几人也有认识柳宗阳的,已经与周围众人说起来,又有认出叶尘所装扮的陈青身份,说道:“那陈青似乎与那边陈峰、陈俊是堂兄弟。”   有人也想起了陈青的出身来历,点头道:“如此说来,那陈青怕是会为陈峰和陈俊出头?”   “这下有好戏看了。”有人笑起来。   那陈青《秦淮夜泊》和《忆家国》这两首诗词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名气甚至已经隐隐超过傅若金。若是不管此人与他们好友傅若金之间的仇怨,也的确让他们相当佩服。特别是那首《忆家国》不佩服不行。   但那李世文才名也是不薄,以往比斗诗词,即便与傅若金这等大才子也能交锋一二,就算名头上比不过,可若真正在文辞上斗一番,于他来说也只是更添名气。何况此时双方的火气看来都已经点上,怕是谁也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旁边善于交际的柳宗阳也在,但若想以柔软手腕化解,怕也是很难,想来一场文墨大战一触即发,大家都是兴奋地准备看戏。 第425章 不敢下笔   傅若金也是微笑地看着那边,他如今心中恨不得化名陈青的叶尘去死,但在几天前香月楼吃过一次亏之后,他在心性上也长进了不少,表面上却是不会将心中的想法再流露出来。   他已经想好了,即使面对那陈青,也绝对不能让人从自己神色态度中感觉出自己有丝毫嫉妒那陈青的意思。香月楼那天,陈青离开前说的那句话“嫉妒是魔鬼”深深的刺激他的同时,也让他受了不少嗤笑。若非他平时交友广泛,这些年也的确作了不少相当有水准的诗词,才子之名是实实在在的,否则在南唐这种重文名已经好比性命的地方,单此一事,他就可能被打落尘埃,仕途尽丧。   不管怎么说,他如今已经不再怀疑叶尘的诗词才情,想想待会他与李世文的比斗大概也没有太大悬念,徒然给双方都涨些名气而已,或许占了更大光的只是那青楼名妓,心下一阵无聊,表面上自然不表现出来,与众人说笑看着。   不过,就在旁人看热闹心态的这种的期待下,在这种双方的火气都涨到了最高点的情况下,随后的事态发展,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时间,简直让人无法理解……当然,这主要是他们不知道化名陈青的叶尘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叶尘和柳宗阳进来之后,寻找喜欢的节目看了一会,叶尘对这些节目还是有些兴趣,至少比与人比拼诗词在感兴趣多了。所以,趁着刘林轩所在达官贵人的船舫还没有来,便到处转着看表演。能够在这里表演的可都是美女,并且表演的水准也的确不低。叶尘一番观看之后,大有不虚此行之感。   二人走了一阵,柳宗阳有些累了,便决定到青鹤楼上休息一会,喝杯茶水之类的。   结果,在楼下时便听到了上面的喧嚣,一路上来,本也没料到会遇上陈俊、陈峰这两人。原本大家在门口已经打过招呼,这时候若是知道了上面发生的事情,以叶尘所用陈青的身份不上来一下,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叶尘和柳宗阳刚一上楼,陈俊便往这边瞧过来,顿时惊喜若狂。大声与二人打招呼。   叶尘随意点点头:“峰哥,俊弟,你们也在啊!”   “呃,堂兄……”陈峰反应过来,在不远处点头道,神情有些奇怪和迟疑,想是要如何措辞请自家这位堂兄出手。   叶尘与柳宗阳走过去,一边与先前见过的陈俊、陈峰的几个面露喜色的朋友打招呼,一边看看几张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似还有写好的诗词,心想这些人果真是应了那句“饱暖思淫欲”或者“吃饱了撑着”。   另一边这时也有人打起招呼来:“柳宗阳。柳兄,在下李世文,久仰了。”   柳宗阳与那李世文之前未曾正式见过,但在一些诗会之类的场合也有隐形的交锋,互相闻名,笑着拱手:“呵呵呵,原来世文兄也在,真巧。”   双方之前虽然有些剑拔弩张,但这时候稍稍停下,与陈俊、陈峰一道的和与那李世文一桌的人中听了柳宗阳的名字,当下都有人站起来打招呼,双方便又是一阵寒暄,柳宗阳随意说着“诸位雅兴……”之类的话,那李世文想了一会儿,才开口笑道:“方才大家正为朱冰冰朱姑娘作诗赋词,柳兄和这位兄台与陈俊、陈峰兄弟认识,何不也来凑个热闹?”   若在旁人听起来,这个已经是主动宣战了,李世文出身书香门弟,名气虽然和柳宗阳相仿,但却一直看不起如柳家这样的商人世家,此时开了口却同样是有挑衅之意的,只是他与他身边的人并不认识叶尘所装扮的陈青。   柳宗阳自然觉察出气氛有异,但还不太了解情况,自然不会冒然应承,他随口推辞,另外一位拿起了毛笔,却因为柳宗阳到来而一直未有写诗的男子也已经笑着问了起来:“倒不知这位公子又是谁?陈俊你也不为我们介绍一下。”既然李世文已经决定向柳宗阳挑战,其余的人自然也不算什么了。   “他乃是我堂弟陈青。”陈俊此时已经恢复平静,并且隐隐有着准备报仇的神态。   对面笑了笑:“哦……”   一旁叶尘此时只能站起来拱了拱手,只是那边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神色一凝,说道:“你……你是写下《忆家国》的陈青陈仲舒?”   之前不知道叶尘化名陈青身份的人愣住了。然后自然又是重新见礼,只是比起方才的随意,此时众人与叶尘见礼时,又郑重了几分。叶尘自然感觉好无聊,但到了这个份上,顶用了陈青的名头,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应付着这些人。   不久之后,叶尘自顾坐在对峙局势旁边靠窗户的座位上喝茶。而这边,局势便又恢复了对峙,笔墨纸砚都已经准备好,方才准备以诗词教训陈家兄弟的人也已经提起了毛笔,然而李世文的笔锋提了好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复杂。   那笔,落不下去。   人群中窃窃私语,朝周围蔓延开来,方才都是肆无忌惮地看着热闹,许多人也都明白发生的事情,但这时,整个气氛却变得有些诡异,众人仿佛都在说着什么秘密一般。   傅若金望着那边好半天,夹了一口菜在嘴里慢慢咀嚼着,看不懂这眼前的一幕。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文人墨客,斗诗斗文,争的是一口气,即便输人也不能输阵,不能输了风度。这类事情,诸如傅若金等人,其实是见惯了的,基本上看了个开头,多半就能猜测到结果。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说文无第一,诗词稍差些,通常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当然眼下是因为李世文的在场,在那陈家两兄弟也实在差得过分,因此对方一番奚落之后将笔墨纸砚推过来,陈俊等人也不敢再下笔,免得再成笑柄。若在外面,这情况打起来都有可能,只是眼下围观者众多,若在这聚会场中打架,也少不了被维持秩序的官兵给架出去,一时间涨红了脸话都说不出来。   当柳宗阳上得楼来,又表现出与那陈家兄弟认识,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脱身怕是没可能了。随后李世文摆明了提出挑战,那内容传来这边之后,傅若金等人便笑了起来,这一番无聊的争吵终究变得有些意思。   谁知道接下来知道了叶尘所化名陈青的身份,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原本剑拔弩张的双方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那对峙的局势随后依然在持续着,但那锐气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间给压了下去,柳宗阳不过只打了几个招呼,便与相熟的人去往一边,看来不再插手。只是叶尘现在的身份毕竟与陈俊陈峰是堂兄弟,不能离开,便坐在了刚才陈峰的位置上。不管他有没有想要作诗作词,但看起来像是准备替陈俊陈峰出头了。   而这也是原本想要写诗词的几人竟然犹豫着无法落笔的原因。他们的诗才傅若金先前也看见过了,特别是李世文,提着毛笔心中似乎有着什么顾虑一般,似是有了诗句,想要落笔又一直犹豫着,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边听不到那边的谈话,也只能是让一些信息慢慢传过来,诡异的气氛在周围看戏的一众才子间蔓延,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陈氏兄弟放松了情绪,大感畅快的同时,但也偶尔对视着,又往叶尘那边望过去。   有人摇摇头,疑惑道:“方才李世文还向柳宗阳挑衅,此时怎会下不了笔。”   “莫非是先前觉得有一首好词,此时才发现有一处句子未曾想好?”   “哼!让你写着诗词与《秦淮夜泊》和《忆家国》比一下,你敢下笔……”有人突然反应过来,想通了一些事情。   问的人愣了愣,随后哑然失笑,“呵呵呵,这点倒是没有想到,难怪了……我若过去写诗词想必也得为难许久,碰巧遇上他,李世文这次为难了……”   “是那《秦淮夜泊》和《忆家国》的陈青陈仲舒?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有最近从外地刚回到金陵城中的人,先是疑惑,随后却也将话语停了下来,看着对面那情景,心中咀嚼着那两首词作,惊疑不定。   李世文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将笔落了下去,与他同来的人如蒙大赦地围过去,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后再将那诗作拿去对方那边,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窗户的方向,先前那般傲气的放言,不断奚落的态度已然一扫而空,此时有的,也不过只剩几句场面话而已,然后,便是稍有些紧张地等待着那边的反应。   叶尘坐在窗户边,想着今晚上的各种安排,事情发生之后,后续刘林轩和刘瑾瑜的反应,以及自己身份方面不被任何人有丝毫怀疑等等,又进行了一番推算。 第426章 上官冰云来了   至于旁边的无聊的对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这些人真的好无聊。他这时的心情,自然不在这上面。   刚上楼的时候,外面隐有某种光芒闪烁,他看见了一些东西,知道胡三光等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此时,目光随意向远处看去,下一刻,叶尘目光一凝,他似乎是看到了某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这女子在叶尘看来,有着一张陌生的面孔,可是那身形叶尘却隐隐感觉有些熟悉。   叶尘眉头微蹙,半晌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凛,赶紧将目光收回,心中暗忖道:“上官冰云……她也来了……她来这里做什么?”   叶尘潜入金陵之前,便带着情报司经过反复推演,进行了详细的风险评估,得出的结论中叶尘可能会被发现真实身份的最大破绽便是他的眼睛。   成年人之中,几乎从来没有人会如叶尘眼睛那般清澈漆黑,蕴含有奇异光泽和深邃之意。但若是寻常人,只会感觉叶尘眼睛很有神,可是较为熟悉叶尘的人,长时间看过他目光的人,就很有可能从眼睛猜到他的身份。   上官冰云去年曾经一度劫持了叶尘,近一个月的时间与叶尘朝夕相处,对于叶尘眼睛是很熟悉的。所以,在金陵城叶尘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上官冰云。这个其实和叶尘单凭一道身影便能够认出上官冰云是同一个道理。   叶尘一边猜测着上官冰云来此的目的,一边妄图用眼角余光盯住上官冰云,但在他不敢直视的情况下,很快便找不到上官冰云的身影了。   心中叹了口气,暗自警惕的同时,叶尘左手伸出去,放在窗台上,看似很随意的做了十多个手势动作。   楼下不远处,一座舞台边上一家青楼的凉棚下面,坐着四五名男子中,有一名中年儒生将叶尘手势动作看在眼中,眯着眼沉思片刻,却是脸色微变。但紧接着他神色便恢复如常,看着台上的表演,跟着人群喊了一声好。然后走到旁边官府卖花的台子前,拿出一百两银子,给台上表演的女子捧场了一百多花。   但没有人注意到,这名中年儒生期间还给金陵府负责卖花的小吏说了一句话:“让连副司使他们全部出动,潜入这里。”   小吏将话听在耳中,没有立刻便有所行动,等过了一会时间,才让另一名小吏先看着卖花,找了个借口出了花魁大赛场地。他是金陵府的小吏,进出门可是不需要门票。这名小吏出去之后,在路边上卖干果的摊子上买了一些干果,又走了回去。干果摊老板始终没有离开,但在小吏之后,来到干果摊前的一名书生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   ……   就在叶尘完全未曾在意酒楼间的对峙的片刻间,另一边的李世文也的确是为着陈青陈仲舒这个名字而犹豫着。叶尘不了解对方的名头,对方却不可能没听说过那《秦淮夜泊》与《忆家国》,这主要也是因为叶尘为了近快出名引起刘瑾瑜的注意,寻找接触刘瑾瑜的机会,情报司的人早已对人心和舆论算计到了极点,旁人要成才子之名,几十几百首的诗,每一个聚会间的张扬。但叶尘却只是两首,时机的巧合,中间欲扬先抑的手法,再加上可名传千古的绝唱诗词,特别是那首改自李煜的《虞美人》的《忆家国》,水准已经达到了诗词的最顶峰,上千年来,几乎从未有人超越。虽说文武第一,但却是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的诗词能够与这首相比。   李世文并非没有才学,若准备一番,他确也可以与柳宗阳、傅若金等人争争高下,但在这时想着对方的两首词作,再想想自己方才预备的这首,一时间就只是不断的斟酌。最终咬牙写出来之后,还是无法自信,只能就这样看着对面的反应了。   窗户边,叶尘微微低着头,他已经大体猜到上官冰云出现在这里很可能是想刺杀金陵府尹王东阳。而以上官冰云的手段,她既然亲自出手,十有八九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   郑国公李从善、王东阳等几位南唐大人物联手组成联盟与弥勒教做对,从某种程度上,后面有着叶尘的影子,目的就是不想让弥勒教完全控制南唐。让两方势力进行内耗。   所以说,若是可能的话,叶尘也不想让王东阳死去。因为只要开府府尹王东阳活着,楼炎明带领的弥勒教就不可能完全控制金陵城。这对弥勒教势力的发展有着极大的遏制作用。   可是,叶尘不得不考虑若是他以给王东阳示警等手段破坏上官冰云的刺杀,救下王东阳之后,会不会让自己的暴露。   只要有一丝可能让自己暴露,他都绝对不会有任何举动的。当然,在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暴露的情况下,若是能够救下王东阳,他自然不会眼看着后者死去。   叶尘低着头,脑海中飞速运转,思考着一些事情,就没怎么在意旁边众人的行为。这一边,李世文陷入尴尬局面,柳宗阳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李世文写诗之时,他便大概打听了事情的发展,随后回来笑着说了起来。望望李世文在那边复杂的脸色,这才明白了对方为什么那样说话,不由得哑然失笑。随后看看陈俊、陈峰,起身过去。   这时李世文一边正有人将李世文的诗作拿过来,说几句场面话又不想惹人不快,斟酌得甚是痛苦,随后道:“傅若金傅公子他们也在那边,哼!不学无术就是不学无术,方才的评语,可不是我一人说的!”   柳宗阳望了望傅若金等人所在的地方,陈俊等人则连忙将那诗作交给他品评,柳宗阳拿在手中笑了笑:“方才看来有些乱,还未与朱姑娘问好,失礼了。”这话首先还是对被冷落在旁边的朱冰冰说的。   陈俊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先前被逼得窘迫,竟连这事也给忘掉。朱冰冰之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忽然听见柳宗阳这样的名字,甚至陈青陈仲舒,她一时间也瞪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陈俊又不给她介绍,一个年纪也就十七八岁的姑娘家被冷落在一旁,甚是可怜。这时候才终于能跟柳宗阳见礼,然后被惊动的叶尘也已经过来了:“之前未与朱姑娘打招呼,真是失礼。”   朱冰冰心中欢喜,连忙行礼:“小女子朱冰冰,见过陈公子,陈公子言重了,该是小女子先与陈公子问好才是。”   “呵,其实说起来,先前朱姑娘是在中央的大鼓上跳舞吧?倒想不到与在下两位兄弟是朋友。”   “陈公子方才也看见了小女子的表演吗?”那朱冰冰的脸瞬间红了,瞪着眼睛有些紧张。   “自然看了,跳得很漂亮,很好看。”叶尘笑着很诚恳认真的点点头,“柳世伯方才也在,不是么。”那朱冰冰受宠若惊:“谢谢陈公子、柳公子。”随后又看一眼陈俊,这边的气氛几乎就此化解开来,过了好一阵,方才说起以文会友的事情,叶尘看着桌上的诗作,柳宗阳也将手中那首递过来:“好诗,仲舒看看。”回头朝李世文拱手行了一礼。   叶尘笑着看完,点头道:“嗯,好诗。”也是一礼,那边李世文的神色才放松下来,回了一礼,不说多话。   “这首倒也是好诗。”不久之后,叶尘将陈俊写的那首拿出来看了看,然后递给朱冰冰,“字里行间都是写诗的人对朱姑娘的一片真心,朱姑娘可是要收好它。”   桌上的几首诗词大抵都是咏佳人的,叶尘倒是将这最差的一首递了过去,那朱冰冰连忙点头:“是。”将诗笺收进怀里。   这几句轻描淡写,旁人即便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竟也找不出什么词汇来了。   “字里行间都是……一片真心?”   傅若金这边一直在看着那边的发展,听消息传过来。他先前也曾笑过几句那诗作,但在对方口中,竟一句话说成了好诗,而那朱冰冰也珍重地收进了怀里,一时间觉得这样的事情微微有些荒谬。他也是高傲之人,自恃才华,这一幕落入眼中,委实有些复杂。他如今回忆《秦淮夜泊》和《忆家国》这两首诗词,之前曾经觉得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不过现在仔细想过之后,才发现自己若要下笔,恐怕也得犹豫一番。   对面已经没什么好戏可看,李世文一时间已经失了锐气,纵然心头不悦,也没什么好作品可以拿出来证明。傅若金旁边朋友笑道:“柳世伯也在,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傅若金摇了摇头:“不用了,巧儿的表演快开始,我们也先下去吧,招呼回头再打……不过,今日之事,确实有趣。”说到最后,他神色有些复杂。   青鹤楼上柳宗阳与叶尘的出现令得李世文竟不敢下笔之事到明天会传成怎样怕还难说。 第427章 弥勒教的刺杀计划   对于叶尘来说,这些事情根本就是丝毫不会放在心上的小事。但对于朱冰冰、陈俊等人则是一件大事,特别是朱冰冰,她的名气还没有多少,这次见到柳宗阳和叶尘化名的陈青,这两人竟还夸她舞跳得好,心情难言。当然,经过此事之后,她的名气也自会有不小的提升,对她来说可是好处多多。   ……   ……   再说之前,上官冰云所装扮的世家小姐领着一名丫鬟出现在青鹤楼不远处的一片人群当中,随意的看了看附近地形,特别是进一步确定了王东阳身边的人手和之前预料中一样。但就在她准备回花舫时,突然隐隐感觉好似被人盯上了,她经验丰富,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回头去看,若无其事的离开人群,借着遮蔽轻松摆脱视线。然后又绕到青鹤楼旁边隐蔽处,暗自观察了一会,却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然后她才心中略有些疑惑警惕的回到了河边一个花舫之中。   等过了一会她再从那花舫走出时,却已经变成了一名身材颀长单薄,拿着折扇,戴了文士巾,风度翩翩,且阳刚十足的黑袍公子。却正是那种很能引起女子心思的才子类型。   金陵府尹王东阳,并非一个无能的人,相反此人为官做事颇有些能力手段。否则,也不可能在金陵府尹这个位置上稳坐七年而不倒,且在一些层面上对金陵府有着很强的控制能力。最主要的是,此人不知什么原因对弥勒教恨之入骨,处处和弥勒教做对。因此,他也被弥勒教视之为眼中钉。   实事上,在这之前,这几年以来,弥勒教已经组织高手对王东阳进行数次刺杀,但都未成功。甚至三个月前,弥勒教四大金刚这个级数的高手出动,也只是让其受了伤。而这也是上官冰云此次亲自出手来杀他的主要原因。   不过,有了以往几次刺杀经历之后,王东阳也从未丧失警惕,每次出门都有诸多亲卫高手跟着。   此时,王东阳正在河边靠岸位置,距离各个舞台位置最近,且相对最大的一艘画舫之中。叶尘远远看了一眼,远近各个位置上,至少有近百人负责保护王东阳。且从人手布置、站位上来看,负责王东阳安保工作的领头人在这方面是个行家。以这样的布置,不说寻常刺客,即使是有四五名一流杀手同时出动,若非有非同寻常的手段,也都近不了王东阳的身。除非有如叶尘这般变态的神射手,才有可能。   看清情况,叶尘便有些好奇,上官冰云待会会如何下手。   ……   ……   白鹭洲花魁赛终于进行到了最后,会场中的布置也已经快速的重新布置。   原本有七个舞台,进去的人看表演其实也走得松散,但这会已经正式了起来。这时候才能够看出在这里选址的巧妙,一个大舞台布置在江岸附近前方大半都是徐徐往上的山坡,此时已经布置了众多座位,一侧江面的楼船,不远处的小楼,也都是布置好的观看点。舞台后方,一些大大小小的临时搭建的帐篷作为背景分布在空地上,那是属于各楼各人准备的地方。   此时,剩下一共十六位姑娘,今晚各人会表演两场,而在周围的观看席上,稍前方一点其实也划分出了一个个的区域。观看位置最佳的一艘楼船是专门给达官显贵们的地方,十六个青楼也各自圈了些位置给支持者们,这些位置多半比较好。   另一边的小楼,稍靠舞台前方的空地,有的会准备宴席,就算没有布置桌子,也会安排一些姑娘提着美味点心游走伺候着。   那两首诗词所带来的名气,再加上这几天柳家家主柳宗阳暗中做了一些事情,叶尘和柳宗阳在今晚也拥有上到中间那艘楼船上的资格。只是那楼船中间好位置,却没有他们的份。   叶尘和柳宗阳拿着帖子,经过金陵府捕快的层层检查,上到了画舫二楼。被安排在一个几乎最靠边上的窗口前,旁边的茶几上摆着各种果品事物,相对于下方的拥挤,这上面显得有些空旷冷清。   这里人也并不是很多,主要由两部分组成,除了少部分金陵城极为有名的大才子之外,再就是南唐的达官贵人。   叶尘今晚的目标人物刘林轩也已经上了三楼,叶尘和柳宗阳刚才也过去与其见过礼。相对来说,因为刘林轩前几日亲眼目睹了叶尘做出那首《忆家国》的过程,所以对叶尘还是比较尊重,颇为客气的。不过这种客气,表现在具体行为上,也就和叶尘多说了两句话而已。之后,刘林轩便忙着与在此间的达官贵人说着话,叶尘和柳宗阳便与几名才子互相客套几句之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叶尘远远的向坐在最中间窗户边上,正与过去见礼的刘林轩说着话的王东阳看了一眼,心想上官冰云多半是已经潜上了船,否则怎么刺杀王东阳。只是他自上了船之后,便一直用眼角余光寻找上官冰云,但却一直没有找到。   下方表演热烈,偶尔呼声如雷,叶尘与柳宗阳一边吃些东西一边看。表演之间的空隙便会爆出某某人为某某姑娘献了多少花,也有才子们做了佳作的,经一些名人看过之后,便也被念出来,以壮声势,楼船之上的南唐达官显贵们其实也有支持的女子,偶尔便能看见姑娘表演完了上去答谢的画面。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间里,上官冰云所装扮的那名书生又消失了。而之后,四大行首之一,花魁最大热门人选苏亦非上场了。苏亦非擅长是优美高雅的舞步和弹的一手水准极高的古琴。而今天更是发挥出了比平时更高的水平。一时间无数人争相出手,卖花捧场。   只是苏亦非上到舞台的第一时间,叶尘便是心中一声冷哼,这苏亦非却是上官冰云装扮的。   而当另一个名叫白诗诗的行首,也上场表演了一场极为惊艳,且有些舞步与后世的芭蕾舞相似的舞蹈之后,柳宗阳大呼奇怪:“没想到这白诗诗竟然还藏有如此绝技,之前可是没有听说过的。”   柳宗阳在那里大呼过瘾的同时,兀自疑惑,叶尘却是心中冷笑。他先前还没有看出,等那白诗诗舞蹈跳到一半时,他才认出,这白诗诗却同样已经不是原来的白诗诗,而是由弥勒教的窅娘装扮的。   叶尘想着那苏亦非和白诗多半已经凶多吉少,那张漂亮的脸蛋,也很可能被做成了人皮面具,分别戴在了上官冰云和窅娘的脸上。   事到如今,叶尘自然知道了弥勒教的刺杀计划,或者说部分刺杀计划。   按照往年的惯例,每年一届的花魁大赛结束后,前八名将会在赛后被请到南唐这些达官贵人所在楼船之上,与楼船上的人共同参加一场宴会。期间自然少不了南唐贵人最喜欢的诗词歌赋。   显然,到时候上官冰云和那窅娘会分别以白诗诗和苏亦非的身份上到船上,然后伺机刺杀王东阳。   ……   ……   夜色下的河畔上,喜庆与祥和的气氛,还在随着夜晚气氛的加深,歌舞的进行,随着原来的四大行着相继上场,不断攀升着,渐渐达到了高潮……可是除了叶尘之外,没有人知道,白诗诗和苏亦非已经不是本人。   一晚上的表演圆圆满满地到结束,随后也是声势浩大地宣布了四大行首的出现,让人意外的是前一届的花魁胡丽颖不但没有保住花魁,甚至都没能成为行首,只是勉强进了前八。而原本四大行首中碧巧儿、白诗诗、苏亦非三人则是继续连届稳居行首之位,其中白诗诗凭借着那惊艳优美到极致的舞蹈成为了新的花魁。   随后整个场地开始散场,大部分人互相意犹未尽大声谈论着,朝出口散去,而花魁大赛的前八名稍微准备一下,就会上到楼船上。   隐约有些小混乱自门口那边传过来了。听得旁人说起,大概是那边一群胡丽颖的粉丝因为心中的女神落榜,心中不悦,与其他人发生了口角,产生了小规模的斗殴。   这类事情并不稀奇,大大小小几乎每年花魁大赛时都有,问题不大,维持秩序的兵丁们早已赶过去,想来不久便会被平息。主楼船那边,诸多达官显贵正在寒暄,对于他们来说,今晚这场热闹与狂欢自然还没完,与花魁大赛前八名佳人一起狂欢,才是他们今天晚上最为期待的事情。   场地远远近近人群聚散,灯火开始从道路上往金陵城那边延绵过去,片刻之后,这边人群渐少,又是一场意外发生在叶尘的视野一侧。或许是因为天气有些热,那舞台后方的一个大帐篷里想是有人碰倒了烛火,一场火灾出现在那河滩之上,将帐篷以及周围的物品点燃了,熊熊燃烧。   各个青楼的人自那边跑出来,好在这一片人也已经不多了,留下的大抵是还在应酬的名士、官员、显贵、这帮人的跟班以及士兵和极少数未走的观众,倒也不至于发生什么踩踏事件。有人在吩咐着:“快去救火……”许多人便朝那边过去。   叶尘听觉非凡,隐隐听到楼船中间靠窗位置上王东阳冷哼一声,给旁边人说道:“定是弥勒教的妖人又想要刺杀本府,用这等手段想引开本府身边的护卫……” 第428章 幌子   叶尘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上官冰云也知道王东阳多半已经猜出今晚上会有弥勒教的人刺杀他,所以故意让人放了一把火,扰乱王东阳视听,以掩护他们真正的刺杀计划。   远远地,河滩边的火势看来惊人,主要因为那个帐篷大,周围的物品也多。但真要波及太远,其实也没什么可能了,这时候就是看着一群人英勇救火的盛况而已。   大风吹过来,远处河滩上风助火势,将那光焰陡然拔高。叶尘的脸色忽明忽暗。趁着混乱,以手势暗语通知了楼船外某处的胡三光,楼船之上安排的两场小小巧合待会先不要展开,等侯他的通知。   大火引起的混乱持续的时间不长,部分负责维持秩序的兵丁发现了几名形迹可疑,带有兵器和纵火器具的人,进行了一场火拼,贼人实力高超,分明已经达到了一流境界,但因为王东阳在此的原因,金陵府调来的兵丁足有上千人,三四名一流高手很快就被围了起来。   结果,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声女子的尖叫响彻全场,一名黑衣人突然从一个帐篷里面钻出,手中拿着一把刀,架在一名梨花带雨的女子白皙如玉的脖子上。   “退后,不然我杀了她。”黑衣男子脸上戴着面具,冷冷的喝道。   组织官兵正在围攻另外几名贼人的将校看清那女子面容后,顿时一惊,大声呵斥官兵暂时停了下来。被围在中间的四名贼人背靠背,持刀警戒,也趁机停了下来休息。   这名倒霉的女子,所有人都认识,正是刚刚不久前才新鲜出炉的花魁白诗诗。此时她陷入如此危险境地,脸色苍白,惊恐无比,眼泪哗哗的流着,低声哭泣,楚楚可怜,激起了几乎全场所有雄性动物的保护欲望。甚至之前在楼船上看热闹的那些南唐达官贵人都呼啦啦的站起了一大片。   “大胆贼人,还不赶紧将诗诗姑娘放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劫持诗诗姑娘,信不信本官灭你们九族。”   “这位壮士千万不要激动,有什么事好商量,千万不可让手中的刀伤到诗诗姑娘。”   几位身份地位非同小可的大人物,几乎同时喝道。其他人同样义愤填膺。只有王东阳没有站起来,只是挺了挺身子,但眉头紧蹙看着那几名贼人。   叶尘知道那白诗诗乃是窅娘,自然明白这是弥勒教演的一场苦肉计。只是他对弥勒教的整体计划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大半注意力还是放在自己与王东阳所在楼船上。并且很快注意到,有一名才子和两名布酒水的侍女,正在趁乱接近王东阳。   “这三人或许还是幌子,作用依然是为了掩护上官冰云和窅娘两人真正刺杀。”叶尘心中有了些许明悟。   王东阳不知道白诗诗已经被掉了包,所以心中有些疑惑,但紧接着他突然想起什么,陡然转身喝道:“来人,船上有刺客……”   他的话没有说完,异变突起,那两名侍女陡然速度加快,冲向王东阳。但那名才子却是神色如常的停了下来。   “有刺客!”   “大胆!”   得益于王东阳突然警醒,他身后紧挨着他的两名一流高手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牢牢将王东阳护在了后面,同时手持武器迎了上云。   如同四道光芒冲撞在一起,在接触的瞬间,就互相撕裂了出去!   破坏、粉碎、解体、血光滔天……   “贼人好胆!”王东阳喊出的瞬间,轰然巨响,两名侍女快如疾风的穿过身前几名人影,本来直刺王东阳后背的手中长剑也被王东阳两名一流护卫拦了下来。   锵锵锵锵金属撞击声中,一阵眼花缭乱,战到了一起。   楼船二楼厅堂中其余二十多人自然一阵惊叫,但好在这个时候,这里女子不多,男子都是有身份的人,惊叫乱跑之后,眼见只有两名刺客,便冷静下来。几名身份地位不比王东阳差多少的人也让自己的部分护卫高手去帮忙。   而这个时候,从一楼赶上来的其他护卫高手,也已经将王东阳牢牢护了起来。   这一下,两名刺客显然已经刺杀失败,并且陷入险境。   叶尘趁乱来到刘林轩身边,脸色苍白中略显慌乱,爬在刘林轩耳朵边上,低声说道:“刘大人,刚才在下不小心撞到了那边那位身穿白衣,个子矮小的书生,他身上好像藏有兵器。”   刘林轩先是一惊,然后顺着叶尘的目光看去,发现那名书生正极为巧妙的向王东阳潜行而去。他没有过多思考便指着那名书生,大声喊道:“王大人小心,那人是刺客,抓住他。”   那名才子显然没想到自己突然被发现,旁边人惊乱之中,他一咬牙,身形一动,果断将距离最近一名官员劫持了。   “放我们走,否则杀了他。”这名才子寒声说道。另一边两名侍女也趁着护卫一顿之间,利用高妙身法躲开众人围攻,来到了这名才子旁边。   此时,为了避免还有其他刺客存在,场中二十多名达官贵人和少部分才子已经退到了楼船最里头,与王东阳彻底拉开了距离,叶尘和柳宗阳也正在其中。中间宽阔厅堂之中,一片狼藉,王东阳高手护卫和一些达官贵人的护卫牢牢将三名刺客围在了中间。   王东阳虽然身为从二品大员,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不顾这名同僚的死活。一番僵持之后,众护卫投鼠忌器,三名刺客慢慢退到了楼船靠河水边上。其中那名书生一脚将手中人质踢向众护卫,然后三人飞身而起,跳入了河中。船上,王东阳一些带有弓箭的护卫赶紧弯弓搭箭射向河中三名刺客落水的地方,但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三名刺客身影出现,也没有见有血水浮现。   而这时,众人才发现那名刚才被当人质的官员被刺客一脚给踢晕了。   与此同时,楼船之下,五六名刺客同样因为劫持了花魁白诗诗,逼着千名官兵无法动手,同样退到河边,跳入河水中逃走了。幸运的是白诗诗只是摔了一跤,没有受伤。   楼船上,王东阳侥幸自己刚才警觉得早的同时,也暗骂刺客狡猾,被其逃脱。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国师楼炎明的人,即使是在金陵城中通缉也没有用。所以他也没有进行什么后续抓捕安排。   这个时候,有人过来请示他:“花魁宴是否正常进行?”   王东阳长笑一声,豪迈地说道:“贼人既然狼狈败退,花魁白诗诗姑娘又安然无恙,这花魁宴自然是要正常举行。”   随着王东阳这句话一说,自然有人快速的打扫现场,重新布置宴会。   众达官贵人和才子亲历一番刺杀又无事,惊险之余,也是大感今天不虚此行,刚才大部分人本身表现得很是不堪,此时若是再说提前退场之类的话,自然是更为丢人,所以纷纷大声议论着刚才刺杀事件,表现自己的勇敢,甚至有人对刚才之事开始写诗作词。   另一边,刘林轩心情很不错,刚才王东阳亲自向他诚恳道谢,虽然最后那名刺客不见得能够伤到王东阳,但这份人情却是让王东阳欠下了。到了刘林轩这个位置上,却是深知如王东阳这样掌有实权的大佬一个大人情,那是万金难求的。   有了这个认知,刘林轩对于那个名叫陈青的秀才,却是好感爆增,心中充满感谢。至于其为什么自己不指出刺客,他却是能够理解。毕竟谁都知道敢刺杀王东阳的刺客背后势力就算不是弥勒教,那也不是一名寻常秀才所能够招惹的。陈青若是当面指出,事后人家报复,那岂不是会死的很惨。由此也可看出这位从苏州来的秀才不但诗词做得好,而且人也很聪明。这样的人却是最有价值结交和提携一番的。   另一边,能够不让自己的人出手创造一些巧合,便达到了本身的目的,叶尘的心情也很不错。当然,他深知今晚上的重头戏还没有开始。   这里所说重头戏,自然不只是花魁宴,而是花魁宴上将要发生的真正刺杀事件。   负责楼船上花魁宴的下人动作虽然很快,但要将场中狼藉收拾干净,重新布置好宴会,还得一些时间。   在这期间,众人却是没有闲着,由王东阳首肯,刘林轩等人主持,就今晚上花魁大赛为题,众人开始作诗吟词。   叶尘今晚目的已经达到,正在暗自思考待会如何在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给王东阳提个醒。旁边刘林轩听人说了什么,突然转头对他说道:“仲舒!听说之前你在青鹤楼逼着一位才子不敢写诗,可有此事?”   叶尘回过神来,说道:“公子过誉了……”   叶尘还想谦虚几句,刘林轩说道:“仲舒不必谦虚,你那首《秦淮夜泊》和《忆家国》实乃诗词一道顶峰水准,寻常才子在你面前也的确很有压力,不敢写诗词也算正常。不过,在这里的诸位可都是我南唐真正的大才子,比那傅若金、李世文之流可是要高出不少。众人对你那两首诗词佩服之余,却甚是不服,刚才可是有人说你这两首诗词是平日间耗费大量时间才雕琢而出。仲舒不妨现在当场再作一首诗词,让众人见识一番。”   不好意思,更的晚了一些。 第429章 青玉案   刘林轩自然是一番好意,并且也相信叶尘的诗才。他话音落下,厅堂内有些安静,旁人等待着叶尘的反应,充满了期待和不服。有不少人只等叶尘作出诗词之后,自己再作出更好的诗词,将叶尘压下去,以借叶尘的名头而出名。毕竟这几天虽然传的人不多,可是的的确确是有人称陈青陈仲舒是如今金陵第一才子的。   叶尘当然对诗词一道没有什么兴趣,但他下一步要利用刘林轩将其老爹刘瑾瑜在不惊动圣堂的情况下悄然搞定,却是不能不给刘林轩这个面子。   所以,只见叶尘略一沉思之后,笑着说道:“刘公子美意,在下自不能辜负。”   刘林轩对叶尘态度很满意,微微颔首,另一边王东阳等几位今晚来此地南唐大人物也停下交谈,看了过来,同样充满期待。毕竟那首《忆家国》水准实在是太高,并且他还知道寻常人不知道的一些消息,比如这首词传到宫中,国主李煜曾经拍案叫绝,声称要亲自接见这位名叫陈青的苏州秀才,而且还要封其为翰林学士。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叶尘直接走到旁边一张矮几前,拿起了毛笔。将毛笔笔锋浸入墨汁当中,停顿了片刻。   目光穿过众人,朝楼下看去,他已经闻到了一些胭脂香粉味道,听到了一些轻盈的脚步声,知道花魁大赛前八名在白诗诗带领下,正在登船。   刘林轩很给叶尘面子,此时也跟了来,叶尘毛笔在墨汁中浸了四五息,朝宣纸落下:“也好,花魁大赛,诸位既然如此盛意,小弟也不敢藏拙,献丑!”   目光盯着从楼下到二楼的入口,毛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写起来,叶尘心中想起的诗词,虽然与今晚上情景很吻合,但毕竟有些地方还需要修改一下。所以写得不快,刘林轩在旁边看着,片刻后,帮忙将写了的字念出来。   “青玉案……花魁赛……”   他的语气清朗,整个厅堂内都听得清清楚楚,又过得片刻,观看的容色与站姿都变得正式起来,复读道:“东风夜放……花千树……”   这青玉案的第一句,大气磅礴,悍然铺开!   刘林轩有着金陵年轻一代四大才子之一的称号,诗词水准却是不低,此时瞬间眼睛发亮,旁边不少人变了脸色……   东风夜放花千树。   白鹭洲河边楼船二层厅堂,刘林轩清朗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旁边的案几上,叶尘刷刷刷的举笔疾书,只这第一句年出,便有许多人脸色变了些,有的凝神肃容,仔细等待下句。   在座众人之中,有不少是更倾向于叶尘这人仅有小才说法的,在他们大多数人看来,如《秦淮夜泊》《忆家国》这样的诗词多半是叶尘私下里耗费数月时间雕琢而出,在关键时刻拿出来大出风头的。   俗话说文人相轻,叶尘单凭两首首词就盖过所有人风头,自然是有人不服的。   第一句词的出现,旁人都还来不及真正揣摩它,当然,单句顶多能说无可挑剔,也不能说好或不好,然而当片刻之后刘林轩念出“更吹落,星如雨!”时,这词句的最初轮廓,就已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大气而瑰丽的气象,随着这词句的成型,铺展开去。   刷刷刷。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上阕即成,刘林轩声音已经有些变样,甚至有些颤抖。之前有些不服叶尘的才子,微微叹了口气,举起前方的酒杯喝了一口,不得不承认自己诗词的确没法和对方相比。   而另一边,王东阳等几个吕级较高的官员勋贵微微张着嘴,表情讶然,眸中精光闪动,眨眨眼睛说不出话来。整个大厅都是一片静寂,有人在复读这首词,楼下传来一连串轻盈的脚步声。   如果说前几天那首《忆家国》全词语言明净、凝练、优美、清新,通过凄楚中不无激越的音调和曲折回旋、流走自如的艺术结构,使作者沛然莫御的愁思贯穿始终,形成沁人心脾的美感效应,展示在众人眼前。那么眼前这首,便从一开始就用最瑰丽的笔调展开气象。“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仅此一阙,不断提起的比喻便已将整个花魁大赛夜景描写得淋漓尽致,仿佛将这热闹浓缩了数十倍,再重放在众人眼前。   这大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肃然,叶尘停了停,回头看看,表面上像是在打量众人反应,实际上,却依然在注意楼梯口,他从脚步已经听出,花魁赛前八名佳人已经准备上楼。若是往年花魁宴会,所有人此时都会看着楼梯口,等待佳人入场,但此时整个大厅内,除了叶尘,大概也不会有人去注意她们。   叶尘目光收回来,毛笔在砚台内转了转,低喃了一句:“蛾儿雪柳黄金缕……”那边刘林轩没听清:“嗯?”见叶尘毛笔落下,随后才明白过来。   “蛾儿雪柳黄金缕……”   字仍然在写,叶尘耳朵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八名佳人已经登楼。   叶尘举笔写下下一句“笑语盈盈暗香去!”   楼梯口排在第一,装扮成白诗诗正准备登楼的窅娘心中疑惑,也有些警惕,本能的停顿了一下,心想楼上怎么会如此安静。   “众里寻他千百度……”   刘林轩的声音中,叶尘看似无意的看了一眼王东阳,随后的一句“蓦然回首”刚刚响起来。此次花魁大赛第一名白诗诗绝美的脑袋出现在楼梯入口处。但却没有几个人向她看去。   叶尘最后一笔落下之后,旁边的刘林轩也叹了口气,目光扫视周围,发现了正在走上来的白诗诗等八名佳人,嘴中念道:“蓦然回首……佳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话完,所有人顺着刘林轩的目光全部看向楼梯口,看着八名佳人。   装扮成白诗诗的窅娘,眼见众人神色怪异的看着自己,心中一跳,但面上却不露丝毫。带着其她七名佳人盈盈拜了下去,给众人行礼。   这首词叶尘抄袭的是《青玉案·元夕》,是原本历史上一百多年后,南宋著名词人辛弃疾的作品,不过,叶尘将“元夕”改成了“花魁赛”,将最后那句“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改成了“佳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正好符合眼前情景。堪称绝妙。   安静中王东阳身边一名身为翰林学士的大儒叹息道:“好啊……”   更多的人还在咀嚼着这下阕的意境,叶尘搁下了笔,却是刚才场中唯一一个不敢正面看八名佳人的人。刘林轩将那宣纸小心地拿起来晃了晃,再仔细看了一遍,方才亲手拿给王东阳手中。   此时此刻,虽然八名佳人已经上场,但众人看过八名佳人之后,自有人招呼八名佳人如何落座,但大部分人又将目光集中在叶尘身上,神色态度却是和刚才大为不同。甚至刚才有几名对叶尘本来甚为不服的才子,看着叶尘,目光难言地叹了口气,来到叶尘面前,对叶尘做了个揖。   这词句上阕极尽繁华,以令人佩服的笔锋刻画上元盛况,即便只是这半阙,也已经是让人惊叹的好词句。然而到得下阕,竟又将一份意境自这最为繁华的刻画中抽离出来,前阙入世,后阙脱俗,两相对应之下,巨大的冲击力难以言喻。在座的众人中有人还在揣摩,有人明白过来,也只是隐隐叹息,目光复杂。特别是这份意境放在刚才,却正好将八名佳人登场拉入其中,如此才情,却再也没有人怀疑这位陈青陈仲舒的绝品诗词都是私下里耗费长时间雕琢而成。   众人赞扬声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毕竟今晚上的中心人物交不是他,而且他的身份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秀才,更何况此时八名佳人登场,花魁宴也要正式开始了。   花魁白诗诗自然而然被安排在了今晚地位最高的王东阳身边,其他七位佳人的安排也是按照在场诸位雄性动物的身份地位进行分配。   不过,因为刚才那首《青玉案》实在是太过惊艳了一些,再加上南唐文人对于“才子佳人”思维根深蒂固,由刘林轩提议,王东阳拍板,给陈青这个地位低下的秀才一个在其她七名佳人中挑选一人作陪的特殊资格。   在不少人羡慕嫉妒的眼光之中,叶尘根本不敢长时间抬头细看,借着端酒感谢刘林轩和王东阳美意的时机,指着碧巧儿说道:“巧儿姑娘清新可爱,在下就选她了。”   顿时有人用他刚才那首《青玉案》中最后那句“佳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取笑于他。   碧巧儿刚才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听了那首《青玉案》,再加上之前就对陈青有些好感,此时一想到那句“佳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眸中本身也是异彩涟涟。 第430章 连环刺杀   对于今天晚上没能陪年龄至少中年以上的老头子,而是陪着这位看起来风流倜傥的年轻大才子,碧巧儿还是比较开心的。所以,道了声谢,乖巧的来到了叶尘身边坐了下来。   佳人分配完毕,花魁宴正式开始,白诗诗这个时候虽然坐在王东阳身边,若是突然动手杀王东阳,多半能够成功,但她自己肯定也会在第一时间内被王东阳身边的两名一流高手和大批护卫所围杀,不能全身而退。另一边装扮成苏亦非的上官冰云估计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寻找能够一击得手,且还可以顺利逃走的时机。   正常情况下,如这样的宴会,这样的时机并不缺少。所以,若是叶尘不想办法提醒王东阳,后者今晚基本上是难逃一死。   此时,其他人身边也并非没有美女作陪,早有安排其它青楼的一些红牌姑娘上来,人人身边都有一位俏丽佳人。   厅堂之中除了叶尘之外,其他人早已对这种场合熟悉习惯,灯火通明之中,觥筹交错,美酒佳人,中间空地上还有轻歌曼舞,旁边高台上又有古琴和琵琶弹奏,众人兴致高涨,酒香四溢。   等到众人注意力终于不在叶尘身上。叶尘好似终于放开,暧昧的嘴唇放在碧巧儿耳朵上,开始说起悄悄话,只是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后者身体一震,然后低下头去,掩饰脸上的震惊,再抬起头时,已经一脸娇羞,嘴里面娇声说道:“公子,你好坏。奴家要罚你酒。”   过了一会,碧巧儿趁着花魁白诗诗被人吆喝着上场表演舞蹈,而弹曲最后的苏亦非上去伴奏之际,主动提议和其她五名佳人上前,一一给今日身份地位最高的王东阳敬酒。   只是敬酒过程之中,碧巧儿脚下崴了一下,跌倒在王东阳怀中,红润嘴唇刚好对着王东阳耳朵,没有人察觉到她背对着众人,爬在王东阳怀中,王东阳将其扶起来的过程中,碧巧儿低声快速说道:“大人,奴家对那白诗诗和苏亦非极为熟悉,刚才一同上来时,发现她们今日身上的香气和眼神神色和平时大为不同,好像有些奇怪啊!”   王东阳不愧是老狐狸,脸色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将碧巧儿扶起来,笑着说道:“巧儿姑娘莫非是不喜欢如陈青这样年轻俊俏的大才子,而是看上了本官这样年过半百老头。所以故意投怀送抱。哈哈哈哈……”   众人跟着王东阳哄堂大笑,碧巧儿满脸通红,向王东阳微微一福,转身逃跑似的快步回到了叶尘身边,一副娇羞不已的邻家清纯妹妹形象。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过了一会,就在白诗诗舞蹈跳到一半时,王东阳起身解手方便去了,两名护卫和一众护卫紧跟其后。   没过多久,有一位护卫出现,来到现场地位仅次于王东阳的另一名正三品大员吏部侍郎杜文平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杜文平起身也离开了现场。   杜文平也是王东阳所在与弥勒教对抗的阵营中的一个,只是手中权力和手腕能力与王东阳相比,差了一些,并不是弥勒教的主要刺杀对象,不过杜家在南唐也是顶尖大世家,底蕴一点不比王东阳所在王家差多少。所以,为了安全起间,平日间跟在杜文平身边的护卫中同样有两名一流高手。此时杜文平起身离开,这位一流高手自然也跟在身边。正在弹曲的苏亦非抬头看了一眼杜文平的背影,眼睛深处有一丝冷光闪过。   杜文平离开数十息之后,便和王东阳一起说笑着回来,苏亦非刚刚弹奏完一首曲子,好像若有所觉,眸中流光转动,姿态万千,笑颜如花的便迎了上来。另一边刚刚跳完一舞的白诗诗也一边撒着娇向王东阳走过来,一边说道:“两位大人,奴家刚才跳舞,两位大人也不一直看着,奴家要给两位大人罚酒喔!”   如王东阳和杜文平这官宦生涯数十载的老大人,不管能力如何,城府却是极深的。神色中却是没有丝毫异样。微微一笑如平常那样打了招呼,说道:“今晚上既然是花魁宴,花魁诗诗的面子却是要给的,诗诗姑娘的酒,我们却理不敢不喝啊!”   只是两人说话间,步子稍稍慢了一些,且两人之间的间距也好似大了一些。而两人四名一流护卫很自然的向两边散开,步子却是稍微走快了一点,隐隐从后面将苏亦非和白诗诗围了起来。但整体乍一看,并未有什么不妥。特别是在刚刚经历过一场刺杀之后。   白诗诗和苏亦非同样没有什么异样。   然而,就在白诗诗和苏亦非与王东阳、杜文平距离三丈距离时,异变突起,苏亦非脚下一点,如鬼魅一般,向王东阳飘去,与此同时,白诗诗身形陡然向右漂移,紧贴在苏亦非后背,跟着后退飘动的同时,双手向两边连连挥动,漫天飞针,如天女散花一般,射向几乎与此同时手持刀剑全力杀向他们的四名一流护卫。   叮叮叮叮叮叮……一连串雨打芭蕉般细密金石撞击声响起,四名高手却是没有想到对方会用此手段,不得不停下来,怒吼声中,手中兵器连连舞动,水泼不进,所有飞针都击飞,但身形也被迫停顿了一瞬间。   而在这一瞬间,苏亦非已经飞身到王东阳身前一丈之处,右手一挥,一道细长线透明流光,激射而出,打向王东阳咽喉。却正是上官冰云独门兵器坚韧如铁石的透明丝线。以上官冰云的功力且以独门手法打出,这一击之下,速度快如闪电,力道足以洞穿铁石,不会武功的王东阳根本没有丝毫幸免的可能。远处其他人惊呼声四起。   然而,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不会武功的王东阳神色中不但没有丝毫惊恐慌张之色,而且冷笑一声,身形竟然以不慢于那透明丝线多少的速度向后急退,且不知什么时候右手上多了一柄奇形怪刃,横斩向那透明丝丝。   与此同时,厅堂另一边又有一名王东阳突然从门后走出,身前身后涌出近百名护卫,将他牢牢护起来的同时,部分护卫向这边冲了过来。   上官冰云脸色一变,咬牙道:“替身……”   话语间,与王东阳替身一击之后,她身形急转,以女子的声音竟然发出一声如狮子一般的巨吼声,使得包括围攻白诗诗和紧追着他的王东阳替身的这五名高手在内,全场所有人身形一滞。这正是佛门神通“狮子吼”。   巨吼声音未落,她身形已经如轻烟般飘起,飘向楼船窗户,白诗诗紧随其后。   下一刻,四名高手护卫加上王东阳的替身,同时一声怒吼,脚下一蹬,整个船身都是一晃,五人以最快的速度手持兵器,追杀了上去。   上官冰云最大的优势便是身法绝妙,不输于玉道香。五人追上去时,她已经飘出窗外,跳入河中消失不见。但装扮着白诗诗的窅娘本来就慢了一刹那,且身法也没有上官冰云那般快,就在她跃出窗外的瞬间,五人兵器中有两把已经打在了她的身上。但在那电光火石间,她的身形竟然诡异的缩小了一圈,硬生生的将要害躲开,由重伤变成了轻伤,同样落入了水中。留下一片血水,消失不见。   五名高手停在窗户边上,没有擅自行动,一脸不甘的转头看向王东阳和杜文平。等着两位大人指示。   王东阳一脸阴狠,犹豫了一下,终归是对弥勒教层出不穷的刺杀手段忌惮的不行,也担心此间还会有弥勒教的刺客,没敢下达追上去的命令。当然,这场花魁宴到此时,却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层层保护之中,王东阳说了几句场面话,向几名身份地位较高的人稍稍解释了几句,宣布花魁宴提前结束。众人连道不敢当,然后起身向王东阳回礼,便要散去。包括碧巧儿在内的剩下六名行首也是花容失色。不少人已经猜想此次花魁大赛头名花魁白诗诗和第二名苏亦非多半已经遇害,不由唏嘘不已。有那“惜花”,且以护卫之人自居的几人更是对刺客大骂不已。当然,真正的聪明人已经猜到刚才那些刺客是弥勒教的人,多半是受国师楼炎明指示,为了不惹火烧身,却是闭口不言。   上官冰云装扮的苏亦非之前坐陪的是那名南唐大儒,也是翰林学士,名叫魏家柱,与王东阳关系亲密,互为挚友。   此时,魏家柱脸色苍白,一脸后怕,来到王东阳身前,愤恨道:“弥勒妖人竟然猖狂如斯。为兄回去便写奏折,上呈给国主,参楼炎明一本。”   王东阳叹了口气,说道:“魏兄!只怕你的奏折根本就没……你……干什么……啊……”   全场再次一声惊呼,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刚才,王东阳话还没说完,魏家柱突然身体一震,袖中划出一把匕首,猛的刺向王东阳。 第431章 太一真经   王东阳对魏家柱却是没有丝毫防备之心,但好在后者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一刀刺出速度并不快,在最后时刻,王东阳向右躲开了一些,一刀刺在了他的左大腿上。旁边王东阳一名高手护卫反应极快,一脚踹出,魏家柱却是已经飞了出去,砸在一张桌子上,一片狼藉之中,已经晕了过去,且伤得不轻。   王东阳脸色苍白,一手捂着正在流血的伤口,指着魏家柱一脸的难以置信,犹如见了鬼似的,哆嗦着说道:“魏……魏兄!你为什么这样做?”   旁边另一名高手护卫上前一边给他拔出匕首止血,然后解释道:“大人,传说那上官冰云和楼炎明都会一些邪术,可在短期间迷惑操控意志不坚之辈的心神。魏大人刚才与那上官冰云假扮的苏亦非刚好坐在一起,很可能是被上官冰云的邪术操控……不好!匕首是上官冰云给他的,上面有毒。”   王东阳脸色大变,那名护卫却是反应极快,江湖厮杀经验丰富,此时快速说道:“大人忍一下。”   话语间,他手中长刀已经出鞘,刀光闪过,以伤口为中心,足有两个巴掌大的一块血肉已经被切了下来,深可见骨。王东阳一声惨叫,身体摇晃踉跄,直接晕了过去。   现场再次一片惊呼,但旁边那两名高手护卫和替身高手一惊之后,倒也不慌乱,忙着喂解毒药的,伤口上撒上药的,出手如电止血的,都在紧张有序的快速进行着。至于那魏家柱,在吏部侍郎杜文平和现场另外几人商量过后,却是暂时救醒,被控制了起来,只是神色中一片茫然,被众人看在眼中,除了叶尘之外,想起刚才那护卫高手说魏家柱是中了弥勒教的邪术,他们心中一片寒冷和惊恐。   ……   ……   叶尘回到陈家大院时,玉道香已经在屋子内和喻清妍等着他。   “叶郎!妾身爹爹年初在秦岭道观中毒的时候,有些东西被陈枫的铁杆心腹,圣堂的五长老黄头陀当时拿去。妾身前些天得知黄头陀来到江南,这些天一直追查他的下落,这几天有了眉目。明天我会去找他。”玉道香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叶尘眉头微蹙,说道:“要不要我让白沧海他们调些高手帮你。”   玉道香摇头说道:“黄头陀除了对玉枫之外,谁都不相信,习惯独来独往。人多了没有必要,反而容易被黄头陀提前发现。”   叶尘没有再坚持,说道:“玉儿!你要小心,若发现是陷井,早早退走。”   玉道香嫣然一笑,说道:“叶郎放心,以妾身如今实力和身法轻功,圣堂若非玉枫亲来,或者三名以上长老驾临江南,联手对付我,没有人能够留得住我。”   叶尘想想也是,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   ……   三人洗漱之后,喻清妍很自觉的关上房门,去了外间,将卧室留给了叶尘和玉道香。   上一次,玉道香在这里过夜,两人研究《太一真经》修炼至半夜,后来当时本就受轻伤且疲惫不堪的玉道香躺床上睡着,叶尘迫不及待的则修炼了一晚上《太一真经》。   而这一次,玉道香再次大胆泼辣的与叶尘孤男孤女,同处一室,屋子里面的氛围便有些暧昧和古怪起来。   总体来说,玉道香貌似还是胆子更大,甚至更主动一些。叶尘站在那儿正想着怎么开口打破这种尴尬时,玉道香那绝美容颜上一双美眸眨了眨,看了他几眼,微微地将头低下了。虽然看不出太多含羞的感觉,但此时的她也绝不是那个手持宝剑叱咤风云,杀人如麻的玉罗刹玉道香了,此时的她,甚至与几天前那个晚上喻清妍与他圆房时类似,看来就只是一个美丽、好奇、而又有少许懂事的文静少女而已。   原本定下的想法是自己要强势自然或者豁达勇敢一些,说几个简单而自然的话题来冲淡这件事情的刻意与尴尬。但片刻之间,叶尘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金陵城中打更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叶尘不约而同想起去年夏天二人假结婚时洞房之夜的情景。平素豁达的两人不由都有着一定的异样情绪,作为玉道香,虽然与叶尘经历种种患难之后,已经深深爱了上叶尘,但因为她所修炼功法的特殊,且又因为身负血仇的原因,在功法大成之前不能破了处子之身。此时,她隐隐逼着喻清妍离开,自己与叶尘独处一室,却并没有想过要做那件男女之事,而只是感觉自己最先嫁给叶尘,虽然是假结婚,但却一直没有圆房,可是韩可儿和喻清妍先后已经与叶尘圆房,这让玉道香心中很是吃味,所以才特意今晚上又赶来,要霸占一晚上叶尘。可是真要做什么,她其实也不知道。   先说话的还是玉道香:“叶郎刚才说,今晚上见到了上官冰云。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好,上官冰云的目标是刺杀金陵府尹,所以没有注意我,应该是不会发现什么的。”   ……   ……   两人的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但就这样轻柔的聊着,叶尘将晚上的经过简单讲了一下,玉道香听了叶尘做了《青玉案》词之后,眼睛一亮,说道:“叶郎竟然做得一手好诗词,妾身一直都不知道。喔!恐怕整个天下人都不知道。试想一下,等这边事情结束,叶郎回到开封,化名陈青写的这些诗词与金陵第一才子的称号传开之后,恐怕整个天下的人都会大吃一惊。”   叶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自然不会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说这两首诗词是抄写别人的。再说,他想说也说不清楚的。   玉道香能够将自己心中的害羞压抑到这种程度,许多的言语之间,对方甚至还在刻意安抚着叶尘此时的情绪,看着少女不动声色、白里透红的侧脸,叶尘心想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即使是害羞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叶尘心中男人的自尊心有些作祟,便想扳回主动,突然说道:“去年夏天我们结婚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一些程序还没有走完,比如交杯酒,现在桌子上有酒,不如我们现在补上吧!”   玉道香一怔之后,脸色微红,故作妩媚的看了叶尘一眼,没有说话,但却以行动继续表现出了自己的主动和强势。起身,倒酒,且将酒杯送到了叶尘眼前。   叶尘苦笑一声,两人的手腕此时已经勾在一起,玉道香很认真地说道:“是这样的吗?不会弄错吧?”   叶尘说道:“没错,就是这样。”   玉道香瞪了一眼叶尘,那眼神里面表达的意思是:知道你不是第一次了。然后便举着酒杯,给叶尘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然后一仰头与叶尘一道将酒喝了下去,白皙的颈项,像只美丽的天鹅。   有了交杯酒开头,玉道香好像来了兴致,说道:“去年洞房花烛夜没有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今天都要被上。”她说这句话时其实是很纯洁的,但说完,才感觉有些歧义,便自己脸颊有些发红和发烧。   桌子上有些核桃和花生之类的干果。叶尘看玉道香难得流露出这种少女心性,心中怜惜之意大起,便随手抓了一把核桃和花生扔到了床上,用被子裹起来,四散而开。然后两人开始趴在床上找被子里的核桃花生吃。两人慢慢努力的过程里,玉道香道:“叶郎你不是与可儿成过一次亲了吗?怎么顺序也不清楚?”   “这东西不是成过一次亲就能变行家里手的。”找出来一颗核桃,掰开吃了,“而且上次与可儿成亲的时候,可儿找东西速度老快了,基本上都是她找出来,并且非要将皮剥好,喂给我吃。所以,当时我就没有怎么动手。”   “可儿还真是惯着你。”玉道香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   两人捡完了被子上的东西,随后在房间里坐下,将那些花生啊!枣子、桂圆什么的就都吃掉了,期间又喝了几次交杯酒,直到将那壶酒一杯一杯地喝完。   时间就在这样的气氛里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其实都还清醒。可时间毕竟还是不早了。如果真要绞尽脑汁,话题是可以讲到天亮的,但终于在一次短暂的沉默之后,玉道香笑了笑:“算了,晚了,睡吧。”   “要不然你睡床上……我继续修炼。”   “其实,妾身修炼功法特殊,暂时……不能做那种事的。所以今晚没想着与叶郎圆房。只是……可儿与你一张床上躺了,喻清妍那丫头也是,妾身也要与叶郎躺一张床上,即使什么都不做。”   这样说着话,玉道香却已经褪去绣鞋上床了。   或许是这几天天气已经渐冷,又或者早料到会有这一刻,少女外袍的里面还有一层月白色绣了淡淡小花的外衣,在稍微亲近的人面前。穿了也不算有什么问题。待到叶尘也上了床,她自然地躺在床铺里头,被子盖到肩膀处,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看着床顶的蚊帐不知道想什么。 第432章 可爱的走火入魔   叶尘没有犹豫,吹熄了蜡烛,也上了床。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管平时玉道香有多强悍,也才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这个时候看起来才微微拘束了一点,真是奇怪的一晚,叶尘想着。   不过,作为这个时代的女性,能够勇敢主动到这个程度的,也足以体现出玉道香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已经算是很厉害了,叶尘都忍不住有点佩服。此时睡在身边的少女,她的勇敢主主动自然不会给人随便的感觉,在此情此景下,只是让人觉得分外可爱。   叶尘毫不客气伸手将玉道香揽在怀中。玉道香身体轻微颤抖,黑暗中,叶尘看得分明,玉道香白皙脖颈已经嫣红片片,只是强忍着不表现出来而已。   没过多久,玉道香便看似恢复平静,呼吸也渐渐变得匀称轻柔,叶尘也带着这样的心情缓缓睡去了。   ……   ……   异常情况发生在大概一个时辰之后。   叶尘从迷迷糊糊中醒来,隐约间似乎觉得旁边有什么不妥,这只是他下意识的感觉,因此也就轻声问了一句:“玉儿,你怎么了?”   一切都好似是幻觉。他微微抬起身子,朝旁边看了看,黑暗中玉道香依然在自己的怀中,只是睡姿有些奇怪,双手交叠在身前,呼吸匀称自然,看了这一眼后,叶尘躺了下来,重又睡去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叶尘再度醒来,这一次,旁边传来有些艰难的呼吸声,他看了一看,少女还是那样子睡着,但呼吸不知道为什么急促了几倍,双手依然交叠在身前,但脑袋看来痛苦地左右挪动着。叶尘皱起眉头:“你怎么了?玉儿!”   “没事。”叶尘将手伸过去时,少女微微睁开眼睛,抬手将他的手挡开,然后裹着被子朝里面翻了翻,“做恶梦了,睡吧。”   叶尘将信将疑地再度躺下,黑暗间,外间隐隐有喻清妍翻来覆去的声音,但他眼下的心思还不及分辨那些。只是过得片刻,终于又将上半身撑起来,朝少女那边伸手,此时少女裹着被子背对着这边,叶尘手才伸过去,啪的被她的一只手抓在了半空,这一下应该是下意识的。因为自己的手掌被抓住之后,叶尘才感到玉道香的手上并没有多少力气,再细细一触,甚至一片冰冷,满是水渍,他正疑惑,那只手又忽然变得滚烫起来。   叶尘将手掌落下去,覆在她额头上,全都是汗,她的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这次真将叶尘吓了一跳了,起身下床点起灯烛,玉道香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止是头上手上,此时看起来,她浑身都在冒汗,甚至整个脑袋上隐约有白雾蒸腾起来,面上也有些苍白,嘴唇或许被她自己咬了许久,苍白中带这殷红,目光中布满了血丝。玉道香目光羞涩的难以自禁,且又复杂地望了他一眼,盘坐起来,看起来竟然是开始打坐练功。   “到底怎么了?”叶尘以为玉道香之前受了伤,旧伤复发。   他此时站在床前,玉道香低着头,微微又睁开眼,“没事。”她翻起手掌结了一个奇妙手印,体内真气运转中,过得片刻,一口鲜血吐在了被子上,苍白的脸上微微变得红润了一些,看似略有好转。叶尘脑海中闪出一个名词,想要伸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走火入魔?内功修炼走火入魔?”   玉道香刚才说了,自己修炼功法特殊,不能圆房,但现在看来恐怕不止是不能圆房,而是不能有这方面的任何想法。   所以,今晚上少女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且被自己的爱郎抱在怀中,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想一些男女之事,心神紊乱,导致气血走岔了。这伤势其实相当严重,但叶尘虽然猜想出大概,可是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她走火入魔的,所以虽然想出手帮忙,但却不知如何下手,又担心帮倒忙。   所以,他最终还是转身准备出门将喻清妍这个女神医叫进来。   可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的手又被玉道香拉住了,说道:“我没事……修炼调息一会应该就好了,不要走,不能叫喻清妍……”   她明显有些硬撑,叶尘想了想,知道玉道香是害羞,但看着她实在是伤得不轻,最终还是说道:“我明白的,只是清妍不是外人……”叶尘说完这些。少女眼中还有些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让叶尘出去了。很快喻清妍顶着个黑眼圈,一脸疑惑,强忍着笑意的走了进来。   看着喻清妍和玉道香交流过之后,前者拿出银针在几处穴位上扎下之后,后者脸色渐渐好转起来。叶尘有些哭笑不得,到得此时,他也几乎能够将那看似强势的少女的心思重组起来了。尽管从一开始就表现勇敢强势,但玉道香本身就是抱着一些心想和他同床的。结果自己又将其抱在怀中。估计一个晚上都在胡思乱想,这些胡思乱想中有“他要是过来干点什么我怎么办?”“他要是没睡怎么办?”“他要是知道我没睡怎么办?”“他怎么不对我动手动脚,难道我没有魅力?”“我该怎么样呢?”“拒绝他还是半推半就呢?”,虽然有些事情很过分,但估计她是想过这些事情了的。   为了掩饰复杂的心思,她又偏偏要做出很平静,且调整呼吸已经睡熟的状态,于是一个晚上动也不敢动,迷迷糊糊的功行全身,最后自己把自己弄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这种事情,叶尘何止是第一次遇到,简直是闻所未闻。就今晚这事上,玉道香委实是……太可爱了……   想着这些,叶尘便失笑起来,结果自然惹来玉道香恶狠狠的眼神。   叶尘之前却是从未想过玉道香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这些事情,即便是对他这种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人来说,也确实是感到很奇妙的。   ……   ……   第二天早上,叶尘起来,吃过早点,送走玉道香,且让潜藏在陈家大院中的冯志远给胡三光通知,让海东青跟着玉道香。   这个时候,昨晚上花魁宴上刺杀事件,与新晋大才子陈青的那首《青玉案》在金陵城内各处传开。   对于金陵城的人们来说,金陵府尹王东阳大人被刺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虽然听说这次受了不轻的伤,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再加上,南唐官员大多都知道刺客是弥勒教的人,担心引火烧身,大多数都不敢多谈论,最多也就是市井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一阵,反正自古以来,只要是当官的倒了霉,寻常百姓说起来都有一股兴奋劲,也还知道他们兴奋个什么。   所以,对于文人官员和才子佳人来说,议论最多,或者说引起反响最大的,反而是那首《青玉案》。毕竟能够达到千古名唱水准的诗词可是极为稀少的,有时候十数年,乃是数十年都不见得会出现一首。可是这短短月余时间,便出现了两三首。且还是出自同一人。   至此,叶尘所装扮的陈青已经隐隐被公认为金陵第一才子,甚至已经惊动了国主李煜。因为,就在叶尘刚刚送走玉道香,南唐宫中便有人来传旨,说是国主召见他。   对于被李煜召见,叶尘却是有些意外,且大有无妄之灾的感觉。这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去见李煜,便有可能碰见楼炎明,一不小心便会被后者认出。二是李煜当皇帝、当国主虽然一塌糊涂,但诗词水准却是当世顶尖,甚至共认当世第一,即使在后世历史上也被称是“词帝”,什么《虞美人》、《蝶恋花》、《长相思》、《子夜歌》等全部都是千古名词。叶尘抄写的这三首诗词也是这样的水准,但叶尘本身虽然在年初时对这个时代读书人读的书籍、诗词和书法都进行了学习和练习,但诗词水准最多也就比陈峰、陈俊厉害一点点,与李煜这样的“词帝”是远远无法相比的。万一李煜兴致来了,与他大谈诗词之道,岂不是一不小心便会露陷。   但身在南唐,又假扮成陈青这个身份,若是南唐国主相召而不去,那肯定是不行的,只要拒绝,紧接着便有可能暴露自己。   前来传召的太监,自然有陈家老太公和家主陈广元亲自好好在前院客厅好吃好喝的盛情招待,且该送的见面礼绝不会少。叶尘在自己小院中,以换衣服为由,略一沉思之后,叫来前几天随着自己身份地位提升,陈家新配的那名家丁,低声嘱咐了几句,这家丁快速离开,出了陈家大院,在路边上一家水果摊子上买了一些水果,又回了陈家。而水果摊子前很快便来了一人,与水果摊贩说了几句话,又快速离去,向某位南唐大员的府邸而去。   这位家丁自然便是华夏卫府情报司情报分析部司使冯志远,而那水果摊贩和后面紧接着买水果的人自然便是华夏卫府的探子。   ……   …… 第433章 词帝李煜   皇宫里,南唐国主李煜罢了朝政,换了僧衣礼罢了佛,念过了经,又沐浴更衣,换了一套宽松适体的长袍,与皇后正在后宫下棋。   他如今的皇后,被宫外的人称为小周后,因为这位皇后的姐姐周娥皇原本是李煜的正妻皇后,周娥皇死后,李煜续弦,纳的便是她的妹妹周嘉敏。   这位皇帝与小周后的结合,其实当时南唐国官绅士子颇为不满。因为先皇后周娥皇端庄贤淑,在南唐国中却是极有人望的,但是皇后生病期间,其小妹嘉敏入宫探望,却与姐夫李煜有了私情,李煜为此还写了一首两人偷情寻欢的词,并把那首香艳狎昵的《菩萨蛮》制成乐府,毫不在乎地传扬了出去,国中上下当时也只瞒着皇后一人而已。   当然,皇后最终还是知道了实情,皇后是病死的,但是许多人认为要不是皇帝如此风流,在她病重期间与她的妹妹寻欢作乐,使得皇后郁郁寡欢,未必就会病情加重,溘然长逝,因此对李煜再纳小周后多有不满。   唐国例代君主都是未做皇帝前娶的正妻,此前还没有一个皇帝是在位时娶的皇后,因此皇帝如何纳后,在唐国史无前例,无法遵循旧礼,为了泄愤,在商量纳后之礼时,朝中大臣们便藉故不谙纳后之礼扯皮推诿起来。   李煜的生活怎么能够离得了歌舞丝竹,美人环绕?皇后病逝,他循古礼已过了三年冷冷清清的宫廷生活,眼见大臣们扯皮推诿,成亲之日遥遥无期,这时再也顾不得装矜持了,便亲自出面过问,心急火燎地定下了大吉期。   因为时辰选的不对,大雁早已南飞,李煜干脆就用白鹅顶替大雁纳采,至于礼乐则连本不适宜的钟鼓都用上了,迫不及待地在冬雪飘起的时候迎了小周后入宫。   皇帝大婚之夜,朝中重臣韩熙载、许铉、王东阳、魏家柱等聚友饮宴,当众写诗嘲讽李煜,其中有“四海未知春色至,今宵先入九重城”等尖酸刻薄的诗句,可是李煜也满不在乎。不过他对小周后倒真是一片真心,迷恋的很,两人已成亲两年有余,诸妃之中他最为宠爱的,始终还是这位小皇后,两人一起礼佛、一起下棋,他还帮着皇后研制染衣的色料、敷面的粉饼,排练歌舞,真真切切的恩爱的很。   ……   ……   就在叶尘跟着传旨太监进入南唐皇宫时,李煜正与小周后在后宫锦洞殿中下棋。   李煜与小周后都是满脑子的浪漫因子,此时已经深秋,眼看着就要立冬,但在锦洞殿中却是花香弥漫,这夫妻俩将秋天本就不多的几种花搜集而来,把宫殿的屋梁、窗台、墙壁、台阶等各个地方都插满鲜花,连身边的宫女们都在鬓角插了上花,又在花丛藤蔓之中搭建许多装修精美的小巧亭子,四面用轻薄半透的粉红色的丝罗一围,里面很是狭窄,只能容下两人,兴致一来,他们就躲进这二人世界喝酒吟诗、下棋对奕,恩爱缠绵起来,也不避着宫中太监宫女,甚至有时候还在这里召见外臣。   至于重臣金陵府尹王东阳受刺重伤,他却是没有丝毫放在心上,甚至该有的慰问或者作作样子都没有。反而是将那《青玉案》的作者陈青急不可耐的在第一时间派人去请。   叶尘来的时候,内廷太监宫女都知道国主对诗词的重视,倒也不敢怠慢,通传之后,李煜也懒得移驾在前宫接见叶尘,直接让人将叶尘带入后宫。   叶尘如此深入南唐后宫,心中为此还颇有些警惕,一直担心待会见到的不是李煜,而是楼炎明。但如今到了一处小亭,只见薄薄一层丝罗围成一个小帐,两个人影儿清晰地透了出来。   丝罗后有一抹纤细窈窕的朦胧俪影,叶尘也不便多看,心中微松了口气,耳朵耸动,一边注意着方圆数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一边心想,这个时候可轻而易举将李煜刺杀,不过将其刺杀,对大宋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再找这样一个愚蠢的南唐国主可不容易,而以蛊虫将李煜控制,楼炎明多半能够看出,反而暴露自己,为了这样一个没有什么威胁的愚蠢国主,可是得不偿失。这样想着,他正要上前拜见,旁边有内侍上前说道:“殿下,镇海节度林仁肇将军有要事求见。”   丝罗锦帐中传出格格一声娇笑,如黄鹂般悦耳:“官家,这一步棋,你无路可走了吧?”   李煜的棋面正被小周后困住,正苦思冥想如何解围,听了内廷都知的禀告,随口应道:“林仁肇来了?他不好好守在自己的地方,跑到都城来做什么?”   内廷太监都知陪笑道:“奴婢不知,林将军风尘仆仆,似有极重要大事,奴婢不敢问起。”   李煜摆了摆手,内廷都知不敢再言,苦思半晌,李煜双眼一亮,拈起一枚棋子“啪”地一放,哈哈大笑道:“皇后,这一来不就解了围吗?”   之后,李煜才轻笑一声道:“宋国现在又不会打过来,林仁肇能有甚么要紧事?那位写下《忆家国》和《青玉案》的吴越秀才陈青来了没有?来的话,直接带来见孤。”   带叶尘进来的那位太监,赶紧上前,说道:“殿下,陈公子已经来了。”   叶尘适时躬身说道:“吴越秀才陈青拜见国主。”相比宋国,南唐文人地位之高,已经达到了某种极端,特别是那些名声在外的大才子,见了国主、宰相而不跪,却是已经成为一种风尚。所以叶尘如今假扮的陈青虽然只是一介秀才,但此时不行跪拜之礼,却也正与他如今金陵第一才子的身份相符合。   李煜一听陈青来了,说道:“陈公子不要多礼,稍等片刻,等孤与王后将这盘棋下完,你我二人再畅谈诗词。来人,给陈公子看座。”   ……   ……   林仁肇一身戎装,在一座偏殿里急急往复行走。不时他会冲到殿口,向后宫翘首张望一番,急得连连搓手,又复回来踱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先是上升,然后渐渐西斜,可是还不见那内侍都知返回,林仁肇双眉一挑,怒气勃发,心中暗忖:“这些猪狗不如的阉人,好利贪鄙,不知厉害,莫非因为没有许他好处,有意拖延于我?”   林仁肇骁勇善战,乃南唐第一武将,素有“虎子”之称,军中则敬称“虎帅”,南唐重文轻武,且腐败糜烂严重的情况下,还能够让军队保持一定战力,几乎全是由他一手操持的原因。   以他身份地位,且又性情刚烈,几时受过这样的腌臜气,可是这里毕竟是王宫,他纵然一肚子火,也只能忍耐,唯有时时驻足,仰天长叹而已……   ……   ……   这盘棋没用多久便下完了,李煜赢了娇妻,哈哈大笑,走出纱帐,与叶尘见面。   此时李煜并未穿五爪龙袍,穿了一袭紫衣。   叶尘一见这位史上有名的大人物,不禁大失所望。李煜的词瑰丽绮艳,无人能及,在叶尘心中想来,虽然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干得一塌糊涂,但也应该是一位胸怀锦绣的人物,就算如今年纪大了些,不可能是个翩翩佳公子,至少也该是一袭青衫、面如冠玉、三绺美髯的有型美大叔。   可是眼前这人一袭紫袍,官不官民不民,身材有些发福,圆而微胖的一张面孔,还是一口地包天的牙齿,尤其特别的是,他的一只眼睛里长着两个瞳孔,望向你的时候总像是正在瞟着别处,叫人看了别扭。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一代词帝,就是写下了“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写下了“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样传世绝句的李煜李大家?叶尘心中有些失望,心中的词中之帝原来就是长得这副模样。   这些能够写出精妙诗词的大家和后世写网络小说的大神果然都一样,都是见光死、没个看啊……   叶尘正暗暗叹息,李煜已举步上前,客气的将再次起身拜倒行礼的叶尘双手扶住,打量着叶尘,温和说道:“果然是年轻俊才。”   李煜气度举止倒还雍容大方,叶尘故作不卑不亢的神色说道:“殿下过奖了。”   接下来,两人就诗词一道开始畅谈,特别是围绕叶尘所做《忆家国》和《青玉案》的意境,李煜很认真的逐字逐句进行着分析。叶尘绞尽脑汁和记忆本着不多说,但一说便一定要说到点子上的宗旨,也偶尔说一两句。整体两人之间这场很文艺的谈话在很愉快的进行着。   但当说完这两首诗词之后,李煜说起诗词一道自己这些年的心得体会时,叶尘便渐渐跟不上节奏了。好在,叶尘进宫之前派人找来的帮手,此时也进宫了。   徐铉,南唐第一才子。七岁能诗、十岁能文,十六岁就在唐国入朝为官,即使在后世历史记载中,也对其笔墨甚多,尊称为北宋初期极为有名的文学家、书法家。也因此而深得李煜的恩宠。   所以,即使前段时间在吴越国被软禁,有人怀疑他曾经叛变,但李煜依然没有对其进行任何处罚。   徐铉要来,李煜一听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大喜,说道:“徐爱卿来的正好啊!快快叫进来,与孤和陈公子一起论道诗词。”   ……   …… 第434章 意料之外的收获   偏殿中,林仁肇脸色铁青,强忍着自己的火爆脾气,从怀中拿出一袋金叶子扔给旁边内侍都知,眸中蕴含淡淡的杀气,寒声说道:“再不带本将去见国主,本将现在便杀了你。”   那内侍都知先是一喜,然后心中一跳,他是知道林仁肇在国内的身份地位和火爆脾气的,若对方一气之下真将自己杀了,自己多半也是白死了。以国主的软弱,最多让对方罚俸降爵。再说如今有一袋金子可拿,不管怎么说都可以选择或者说已经没有选择了。   这样想着,内侍都知脸色一阵红白变化之后,最终说道:“让林将军久等了,殿下在锦洞殿正在与人讨论诗词之道,奴婢这就带林将军过去。”   “哼!还不赶紧带路。”林仁肇脸色依然难看,先行拂袖向门口走去,内侍都知愣了一下,追了上去,在前面带路。   锦洞殿内,并没有出现一代词帝、南唐第一才子和金陵第一才子三人热烈讨论诗词的美好画面。实事上,李煜此时正在有些恼怒的劝架。只因为徐铉一出现,叶尘所装扮的吴越国的亡国秀才陈青便流露出一副仇恨目光,直接出言讽刺暗示徐铉可能在吴越国被宋国以卑鄙手段吞并一事中,扮演了极为不光彩的角色。   徐铉身为南唐第一才子,朝中一方大佬,被一小小亡国秀才晚辈讽刺,当场大怒,以其犀利辩才当场与叶尘展开了一场辩论,叶尘很快便落于下风。   叶尘脸色涨红,羞恼地说道:“殿下!学生不想与这等人多待一刻,还请殿下容许学生告退。”   李煜见此,也知道今日也只能至此为止,正要让人送叶尘出宫。不料,就在这时,殿门口传来几声争论,内侍都知跑进来,哭丧着脸对李煜跪下说道:“殿下,林将军在偏殿中等得不耐烦,自己闯到这里来了,奴婢阻拦不住,请殿下处罚。”   李煜眉头皱起,心中虽然极为不悦,但他面对林仁肇这位军中第一人,的确有些心虚,便有些烦躁地说道:“你个没用的奴才,好了,好了,他既然来了就让进来吧!在孤面前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体统。”   林仁肇一脸怒气走进来,但依然向李煜行了礼,后者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说道:“林爱卿!你丢下北面大军,跑到京都来见孤不知所为何事啊?”   林仁肇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说话,转头看了一眼徐铉和叶尘,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想让两人走开。   但不等李煜说什么,徐铉率先一声冷哼,说道:“林将军好大的威风,擅离军营不说,又擅闯王宫大殿,林将军难道不知这两件事都是欺君之罪。”   林仁肇闻言,顿时大怒,喝道:“徐铉!本将来见国主是有重要事情禀报,若不直接过来,谁会同意让老子回京都。至于刚才擅闯大殿,哼!本将已经等了足足一天,可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无能宵小之辈,蛊惑殿下……”   “好了!”不等林仁肇将话说完,李煜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暴喝将其打断。   林仁肇一看李煜发怒,知道自己刚才受徐铉所激,有些口不择言,虽然李煜在南唐威望远无法和大宋天子赵匡胤相比,但毕竟是国主,封建体制之下,即使是林仁肇乃是南唐军中第一人,背后言语之中也偶有不敬,但当着面子还不敢放肆。更何况林仁肇虽然脾气暴躁,甚至有些桀骜不驯,但忠君思想远比大部分文官还要强。   所以,林仁肇当即便有些恐慌说道:“殿下赎罪,臣此次前来,实是有重要事情需要当面禀报殿下。”   李煜隆额骈齿,右目双瞳,按照面相,是天生圣人之像。隆额竟是额头宽广,骈齿就是比较整齐的龅牙,双瞳按照后世的医解释,是瞳孔发生了粘连畸变,俗称对子眼。但是在古书上,却认为这是天生异像,贵不可言。   李煜虽生具异相,但是这些细微处不仔细观察却也看不出来,他如今才三十四岁,体态丰满,相貌堂堂,身着一袭道服,尽显雍容之气,但是此时虽然极力掩饰,但两髭翘起,美髯抖动,神色中还是流露出一些不耐烦,尽量让自己的声调听起来足够重视,说道:“林爱卿!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林仁肇此时却已经顾不上徐铉和叶尘在旁边,郑重说道:“殿下!臣今日所说之事,其实已经在三个月前南汉国被宋国所灭之时,便已经上了奏折,只是一直不见殿下有所回应,前几天臣偶从别处得知臣的奏折很可能都未能被殿下看过。所以一怒之下,才擅离军营,亲来京都面见殿下。”   李煜闻言,不由一怒,但突然想起,自己自三个月前,确定了宋国在短期内不会开启战端之后,便有些懈怠,若非十万火急之事,寻常奏折都交给下面宰相和六部处理的。   想到这里,虽然越加心虚,但李煜面上自然不能流露出来丝毫,且大怒道:“竟然有些事,孤回头一定会彻查此事。好了,林将军现在可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林仁肇深吸一口气,肃然说道:“自南汉国被宋国所灭之后,臣便悉心研究宋国在那场战争中所用战法,得知那华夏卫府在其中提前所打探到的情报和攻城时探子里应外合所发挥的作用是南汉被宋国短短数两个多月内所灭的主要原因。之后,臣又派人潜入宋国打探了华夏卫府机构组成和一些训练之法,深感华夏卫府这样的机构在战争中所发挥作用的巨大。所以臣建议我唐国应该效仿那宋国,也设立华夏卫府。”   旁边叶尘闻言,心中微微一惊,心想这林仁肇倒也有些眼光,以此看人,的确不是无能之辈。回头让情报司关于此人的信息还要进一步打探才行。   这边李煜听了之后,略一沉思之后,说道:“林爱卿所言有理。臣之前从国师那里也听说华夏卫府的难缠和厉害。孤如今虽然委曲求全,为了我唐国千万百姓安危,已经主动低头向那大宋称臣,可是谁都知道那赵匡胤狼子野心,迟早会对我唐国动手的。所以林爱卿所言孤同意了。”   林仁肇一听李煜同意自己的建议,不由大喜。这时叶尘突然说话了:“殿下圣明!学生也认为林将军所言有理。且殿下刚才问到学生愿不愿意在唐国为官。殿下若是要建立类似宋国华夏卫府这样的机构,臣愿意在其中为官,与宋国为敌。”   林仁肇转头盯了叶尘一眼,说道:“你一个小小书生,除了作诗写词之外,在打探消息一事上,知道些什么。”   叶尘说道:“林将军有所不知,学生与那宋国华夏卫府有着生死血仇,所以曾经费尽一切打探华夏卫府的一些情报,也有一些心得。比如学生知道那华夏卫府下设七个司,分别是情报司、刺杀司……”   半晌之后,林仁肇已经对叶尘所装扮的陈青印象改观,李煜也对叶尘极为满意。甚至在林仁肇急性子推动下,一番商议之后,最后决定只效仿宋国华夏卫府的一部分,只设情报司和刺杀司、武器司这三个司,并当场便定下了名字为军情府,当然品级与宋国华夏卫府是没法比的。军情府总司使也只是从五品之职。具体总司使和司使的人选自然不会如此草率轻易便能决定。   不过,林仁肇被叶尘一番叙说所折服,给李煜建议陈青担任正七品的情报司副使。李煜因为那三首诗词,对这位与宋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吴越秀才极为欣赏,在征求过其意见之后,便当场宣旨叶尘所装扮的陈青为军情府情报司副使。叶尘趁机说道:“那臣这些天便开始着手从民间挑选一些能人异士。”   李煜和林仁肇对叶尘如此积极想要做事、成事,感到非常满意。深感没有看错人。   ……   ……   叶尘却没想到,去见了一趟李煜,讨论讨论诗词,竟然会有如此意料之外的收获。   另外,他出宫之后当天晚上,刘林轩便主动宴请他,叶尘从刘林轩口中也得知要成立军情府消息传开之后,南唐朝廷之中以楼炎明代表的弥勒教和林仁肇代表的军方,以及李从善、王东阳代表的反弥勒教的联盟,这三方势力为主,再参杂着宰相和六部尚书、侍郎等高官势力,就军情部总司使和麾下三位司使和另外两个副司使的人选,开始了激烈的争夺。   听说林仁肇为此在朝会上当场差点与楼炎明和李从善动起手来。而李煜面对这种情况毫无魄力,更是优柔寡断,最终结果自然是和南唐这些年许多事情一样,一拖再拖。   所以,如今叶尘所装扮的陈青,反而成为军情府唯一的一名被定下来的副司使以上官员。而刘瑾瑜所代表的圣堂势力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且反应也是极快,直接让刘林轩宴请叶尘,想要拉拢后者的意思表现得极为明显。 第435章 玉道香失踪了   叶尘在与刘林轩会面时,趁机暗示想要亲自拜见南唐户部实际主宰刘瑾瑜。刘林轩当场便答应,且在两方都有些迫不及待的心思之下,定下明天晚上叶尘夫妇便上门拜见。   ……   ……   夜,无月。   南唐国户部侍郎刘瑾瑜府邸,宴请金陵第一才子,新设的军情府新任情报司副使陈青夫妇。   以刘瑾瑜的身份地位,不管是明面上南唐四品大员,还是暗中圣堂在南唐境内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负责人之一,及圣堂外门长老的身份,宴请一个小小的正七品新任小官,显然足以体现出刘瑾瑜的诚意。   实事上,刘瑾瑜也的确有着势在必行的诚意,这种诚意当然不止是让任何人都心动的利诱,还有着叶尘所装扮的陈青若是不同意入伙他们,就会必死无疑。   宴会正常开始,只是今晚上刘府注定不会太平。   宴会只有刘瑾瑜和刘林轩父子二人与叶尘夫妇,但吃食美酒却很丰盛。   只是,刚开始没多久,府中一名管家便匆匆进来,压低声音在刘瑾瑜耳中说道:“老爷,府中发现一名黑衣人,身法绝顶,张护卫他们跟丢了,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黑衣人可能还在府中。好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刘瑾瑜脸色不变,但目光却变得有些阴沉,转头笑着对叶尘说道:“陈贤侄,抱歉,府中有一件事需要处理一下,老夫去去就来。”   叶尘连忙站起,说道:“大人客气,大人请便。”   刘瑾瑜果然是去去就来,因为他只是出了大厅门,便对那管家说道:“多半是弥勒教的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发动所有人手,将他给我找出来。”   管家恭敬称是,然后转身离去。   不管是先前管家在刘瑾瑜耳边,还是刚才在门外,他们所说的话,声音都压得很低,不说寻常人,即使是寻常高手都听不清楚,但叶尘自然不在寻常高手范畴之内,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实事上,即使叶尘没有听见,他也能够猜到二人所说之语的内容,因为那黑衣人是华夏卫府情报司刺杀司副使连继城。本身就是听从他的命令出现在刘府,并且故意让刘府的人发现的。   刘瑾瑜身边定是有不少高手,刘瑾瑜本身也是一名高手,这些消息不难猜测和打探。连继城利用高超身法将刘瑾瑜身边的人引开,本身就是今晚上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   估计着刘府中的高手已经被连继城引走之后,喻清妍和叶尘颇有些轻车熟路的开始动手。但显然,刘瑾瑜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喻清妍的毒下的依然是那样毫无烟火之气,更无丝毫征兆,不知不觉中,刘家父子已经中了毒。但刘林轩晕了过去,可是刘瑾瑜内力真气竟然极为深厚,脸色大变中,身形踉跄,也不问“你们是谁”之类的废话,果断的向外面逃去。   只是叶尘已经如一只蓄势捕猎的猎豹一般,向他扑了过去。这种状态下,刘瑾瑜还有动手之力,一声大吼,向外面人示警的同时,一拳向叶尘砸了过去。   叶尘嘿嘿一笑,整个右臂瞬间急剧颤抖,同样一拳迎了上去。   轰的一声,叶尘落在地上,纹丝不动,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一脸的满意之色。但刘瑾瑜一声惨叫,飞了出去,砸在墙壁上,砸出一个人形印记出来,落在地上,当场一口血吐出,再也没法以真气压制毒性,直接晕了过去。   旁边刚对刘林轩施过银针的喻清妍,小步跑到跟前,银光闪动中,八根银针已经扎进了刘瑾瑜脑袋上。   ……   ……   同一时间,位于皇城深处,壮观雄伟不输于南唐皇宫中太极殿的弥勒庙宇中,楼炎明和上官冰云收到了一份潜入大江帮的四大金刚之一多罗咜的密报。密报的内容说的是在一个偶然巧合之下,无意中发现一些蹊跷,推测出南唐户部侍郎刘瑾瑜乃是圣堂暗子。   若只是这一件事情,还不足以让楼炎明决定立刻便对刘瑾瑜动手,但当刘瑾瑜今晚上屈尊宴请新成立军情府情报司副使陈青的消息传来之后,楼炎明便忍无可忍了。在他看来,南唐国是他弥勒教的基本盘,刘瑾瑜控制着南唐财政大权,这已经是刺到了楼炎明的逆鳞,如今又要试图掺合军情府。这绝对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此外,楼炎明和上官冰云还知道,若是能够抓到刘瑾瑜,通过其口中知道一些秘密或者账单之类的东西,便能够以此要挟南唐国内,甚至宋国乃至契丹的一些大人物。这样的话那收获可就大了去了。   所以,楼炎明亲自去找李煜,说明情况之下,拿了一份圣旨,然后明面上让刑部带人去抓刘瑾瑜,暗中上官冰云也带着一众高手向刘府潜去。   ……   ……   同一时间,刘瑾瑜府中。   刘瑾瑜让刘林轩送受到不少惊吓的叶尘和喻清妍离开,对听到这边动静赶来,包括三名一流高手在内的二十多名高手神色阴沉地说道:“我们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今晚潜入的贼人不止一人,另有一人潜入这里,欲刺杀于我,嗯……或许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刺杀我,而是想要试探我的武功,不好,我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楼炎明和上官冰云多半已经带人赶来。所有人立刻化整为零,赶紧撤离,去舒州周家庄汇合。那边堂中自有高手接应。”   在站的这些人明面上的身份虽然只是刘府的护卫、家丁、管家之类的人,但实际上都是圣堂核心成员,且身份地位都不低。此时听了刘瑾瑜话后,脸色肃然中,倒也不惊慌,开始快速的进行撤离。   等刑部三大总捕头,带着五百名刑部高手、捕快和兵丁将刘府包围时,刘府中除了少部分无关紧要的下人之外,已经成了一座空府。   暗中已经先一步进入刘府的上官冰云神色有些铁青,转身目光一一扫过自己带来的二十多名高手,脸上阴晴不定。   刑部的人在来到刘府之前,包括带队的三大总捕头都不知道目标是刘瑾瑜,是不可能泄密的。所以只有自己亲自带来的这二十多名高手中有人偷偷泄露了消息。   “我弥勒教内部果然有圣堂中的人。”上官冰云眸中杀机隐现,但在没有证据确定某个人的情况下,并没有即刻便有所行动。她想起前天在花魁宴上自己这边针对金陵府尹王东阳的刺杀被提前发现,而当时刘瑾瑜的儿子刘林轩也在场,现在看来,多半也是同一个人所泄露。   想清了这一点,上官冰云心中对此人杀机如潮,已经暗暗发誓找出此人之后,一定要让其生不如死。   刑部尚书是楼炎明的人,楼炎明一句话,刑部高手出动,发动各地捕快,调动地方兵丁,开始了对刘瑾瑜的抓捕。   另外,刘瑾瑜出事,并没有影响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对吴越钱庄在商业层面上的“围杀”。实事上,具体操作此事的另有圣堂精通商战的高手负责,刘瑾瑜只是负责帮助筹集了两百万现银而已。   以圣堂在江南的底蕴,刘瑾瑜一行轻松的出了金陵城,逃出了城去。并且一路向西南舒州方向逃去。   ……   ……   叶尘所装扮的陈青任命正式下达之后,先是去拜访了赖在京都不走的南唐军方第一人林仁肇,摆明了自己已经靠向林仁肇,是林仁肇一系的人,暂时绝了楼炎明等人下一步的拉拢。   然后,在林仁肇的支持之下,便声势浩大的开始在民间招收能人异士,短短半个月内,除了林仁肇送给叶尘的十名强兵之外,又招收了近四十名所谓的民间高手能人。楼炎明稍稍关注了一下这四十名所谓高手之后,得知只是一些街头胸口碎大石,会爬杆玩神仙索之类的人之后,便再没有丝毫关注。   而就在刘瑾瑜逃走的半个月后,刑部三位总捕头带领的一众高手走了大运,在舒州城外一个小县城中抓到了刘瑾瑜。   消息传来之后,林仁肇帮忙协调的一个衙门军情府院落之中,目前唯一上任的长官情报司副使陈青正在进行议事开会。   “大人,按照我们的安排,刘瑾瑜在舒州城外高阳县被我们安排的人出卖,被刑部三位总捕头带着高手抓住,如今正被押解进金陵。”已经成功加入南唐军情部情报司的冯志远说道。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很好,一切都在我们计划之中。如今刘瑾瑜落在弥勒教的手中,圣堂那里绝对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这样,等过些天北上开封之后,对一些人动起手来,才能够做到一网打尽。且不会打草惊蛇。嗯……等吴越王钱志尹那边开始收网,让南府刘金元带领大江帮以弥勒教的名义将圣堂两百万两银子抢到手之后,我们就撤退。胡三光,你们现在就可以做计划撤退方案了,记住陈家这边也要考虑到,尽可能给他们安排一些后路。我不想因为我们的计划,回头让陈家被诛九族。”   就在这里,有一名身穿南唐军情府情报司制式衣服的探子走了进来,对叶尘说道:“大人,海东青刚刚飞回,玉夫人失踪。”   叶尘猛然站起,脸色一变。   ……   …… 第436章 劫囚   云大片大片地在天上飘,在云与云的缝隙间露出繁密的星星,就像是被遮挡在云层上方的银河,从云层的破口间洒落了银色的光尘。   立冬在即,即使是江南,夜风里也已经带着砭人的寒冷,押着囚车的队伍在官道上沉默的前行,囚车后跟着十多名被绑缚了双手的俘虏,队列周围,足有七八百捕快士卒跟随前行。   囚车中犯人如今身心尽折,手已经废了,腿也已经被打折,铁钩穿过了琵琶骨,一身的武艺已经废得七七八八。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神色麻木。   这囚犯自然便是刘瑾瑜。掌管了南唐朝廷财政七年之久的户部侍郎,更是圣堂在金陵一带的外门长老。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是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三位负责人之一。他的脑子里面的一些东西,足以让天南地北,契丹、宋国、南唐、大理国中不少大人物为之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其毁去,或者得到。   实事上,叶尘苦心潜伏在金陵,为的也是刘瑾瑜脑子里面的一些人名。   所以,圣堂已经派出了无数高手,前来救刘瑾瑜,或者说若是不能将其救下,便将其杀之灭口。   官道的一侧传来劫囚的杀戮声时,刘瑾瑜转头看了看,然后抬头看着夜空,神色依旧麻木。   人在地上厮杀,云在天上走。   南唐国刑部总捕头黄天虎本就是弥勒教护法级别的高手,是被楼炎明强行安插进入刑部的。此时他挥舞着手中的巨阙剑,率领一群捕快与官兵击退了一拨不明身份的人偷袭之后,囚车后方的犯人们也躁动起来,两侧的官兵和捕快持着兵器开始压制住他们。这一次为了能够将活着的刘瑾瑜带到楼炎明面前,在楼炎明的直接命令,上官冰云具体操控之下,附近安排的人手是相当足够的。   而就在目力不能及之处,附近树林掩映的山峦间,有十数道身影正行走在其中,就在下方厮杀进行时,他们出现在附近的山坡上,远远的朝这边望来。   那身影一共有十七道,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紫袍,面色有些奇特,头上有着一层淡黄色短发,犹如铁塔一般的魁梧大汉。他站在最前面,身边其他人与他距离都是在一丈之上,神色中有着畏惧。   此人正是玉道香这些天追逐的圣堂五长老黄头陀。可是如今玉道香已经消失,不知所踪,而他却站在这里。   黄头陀向着山下厮杀看了一眼,挥了挥手,说道:“不要再想着救人了,直接将刘瑾瑜那蠢货杀了。”身后十多名高手躬身称是,然后一声不吭的朝下方冲了过去……   厮杀之声蔓延,箭矢射进树林里。圣堂的人在短短三天之内,调动的人手已经不少,袭击也是想打个猝不及防,可是在弥勒教和南唐朝廷充足准备之下,最终还是失败,丢了一些尸体之后,迅速逃散开去。随后又在附近山林间预定的地点汇合集结。   或许是为了避免中调虎离山之计,押解囚犯地唐刑部的官兵只是稍稍追出,便再度撤了回来。整理队伍,救治伤员。   圣堂中人虽然花样百出,但官府一边这次主事的并非真正的朝廷,而是以刑部的名义,但实际上却是弥勒教,准确的说是不知藏在何处,智计百出,心思慎密的上官冰云。   并且,不光是弥勒教的高手参与其中,刑部一纸命令,附近州县几乎所有的捕头捕快都参与其中,在上官冰云统一调度之下,即使对上圣堂的高手,后者也占不了半点便宜,就目前情况来看,也更不可能将刘瑾瑜救走,或者杀死。   此时道路前后,一个个担架抬了伤患过去,也有死伤的圣堂高手,一群人在统计着他们的身份。   方才的战斗中,队伍暂停在路边,将囚车与犯人围在了中间。淡淡的血腥气中,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朝囚车这边过来,说道:“可以启程了,到前方驿站再休息。”队伍便再度开始前行。   那中年人一身官服,身材看起来虽然高大,但面颊消瘦,不过这消瘦也绝不会给人无力的感觉,只是颧骨突出,目光有神,微微抿着嘴的时候,显得强悍而精明。他的头发不长,虽然经过整理,看起来仍然有些乱,手上拿着一把剑身颇宽的长剑,身上萦绕血腥的气息,跟在囚车边走。偶尔便看看被枷链束手、铁钩穿肩,困在囚车中的刘瑾瑜。   “他还好吗?”他问身边盯着囚车的看守。   “回总捕头,他一直在看天发呆。”   “哦。”那总捕点了点头,“听说刘大人执掌我南唐财政七年,精于算计,不知可否看清了眼前形势?”   他这话自然是对刘瑾瑜在说,囚车吱呀吱呀地前行过了好半晌,刘瑾瑜才眨了眨眼睛:“黄捕头过誉了,刘某身在囚车之中,怎么会知道眼前形势。”   “听起来刘大人是认命了。”姓黄的总捕头面色冷然与囚车并肩前行,“只是既已认命,想必是很清楚圣堂的人此时已经不会想着救你,而是要杀你灭口。所以,刘大人不妨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我,然后弃暗投明,直接加入我们弥勒教,想来教主大人是不会亏待刘大人的。甚至让刘大人继续当户部侍郎,甚至户部尚书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说话没有多少抑扬顿挫,但内容对如今的刘瑾瑜来说,却是有着致命的诱惑,只是刘瑾瑜的神色依然淡然麻木,淡淡地说道:“等见了楼炎明之后再说吧!”   “刘大人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也觉得是……”刘瑾瑜点了点头,“只是刘某刚才听着你们伤了不少人……谁过来了?名字可否告诉老夫?”   黄捕头皱了皱眉微微沉默:“是来了高手,不过他们不也一样没有得手么。现在就看能不能留下他们而已,朱捕头回来,你便知道了。”   刘瑾瑜叹了口气,抬头望天。队列一路前行,不一会儿,有人过来通报情况,随后又有一队人从后方追上来。为首那人也是穿着总捕头的服装,骑了一匹大马背后两把钢鞭锏,这人的身材更是高大魁梧,极是壮硕,他从马上翻身下来,过来与姓黄的捕头拱了拱手,然后两人低语一阵:“来的可能是圣堂的……伤了我们不少人,还是跑了。”   他们语气虽然压低,但旁边囚车里的刘瑾瑜还是能够听到话语中的名字,他的眼睛眯了眯,片刻,还是垂下了眼帘,闭上了眼睛。姓黄的捕头扭头看了看他:“没想到刘大人在圣堂中的地位如此重要,圣堂五长老黄头陀竟然都亲自来杀你来了……这黄头陀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刘大人比我们应该都清楚吧!在下刚才的提议,刘大人不妨好好再想想。”   话音一落,黄捕头拱了拱手,转身离去。按照上官冰云的安排,他将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至于效果怎么样,却是不用他去操心。   囚车与官兵捕快们朝前方行进之时,山林之中,圣堂的高手正在聚集,默默的疗伤,包扎伤口,估算着这次的伤亡。山岭上的一处地方,黄头陀正在与身边的几个人谈论这次的劫囚。   “防备森严,果然还是没有猜错,暗中主持这一切的,应该就是上官冰云。”   “既然是上官冰云暗中主持这一切,想要将刘瑾瑜救出几乎不可能。但若是将刘瑾瑜杀死,还是可以做到的。”   正说话间,一名心腹属下在他耳边轻声道:“徐帮主好像说要走,让我来说一声……”   “徐明?”黄头陀皱了皱眉,他知道徐明绝不可能放弃刘瑾瑜,心中有些疑惑。举步要去找徐明,又听那心腹说道:“五长老,徐帮主与那刘瑾瑜是生死之交,但他已经知道我们目的已经不是救刘瑾瑜,而是杀刘瑾瑜,所以才想着要离开。”   星光之下,风吹过来,黄头陀轻轻地叹了口气,徐明统领的五湖帮,是圣堂在江南最大的一只武力。徐明虽然只是外门长老,但却并不是他的人,实事上,徐明只听大长老玉枫的话。   ……   ……   雷声响动,雨落在庭院之中,刷刷刷的拍打着庭院里渐渐枯黄的树叶。天色稍有些阴,叶尘从林仁肇在金陵城中的大将军府中走出。   他以实战锻炼的名义要云舒州附近协助刑部押送刘瑾瑜,昨天便已经取得了林仁肇同意,而林仁肇昨天也已经进宫,向国主李煜那里求得了首肯。   从大将军府中出来,一路回到陈家,时间还是下午。几句话打发了殷勤过来拜访的一众陈家人。走过雨中的廊道,上了二楼屋子,叶尘向喻清妍说道:“明天一早,你以省亲的名义出城,按照情报司的安排,先行北上回开封。”   喻清妍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点头答应了。 第437章 围杀与陷井   夜,繁星点点。   卧室之中,叶尘还没有睡,眉头蹙直,陷入沉思。   玉道香突然失踪,打乱了一切计划。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圣堂五长老黄头陀多半就是一个诱饵,目的就是引诱玉道香踩入一个陷井。只是如今只知道玉道香失踪,但并不能确定玉道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被抓,还是受伤藏起来疗伤。还是已经……   而由弥勒教上官冰云亲自主持,押解刘瑾瑜上京,不光是圣堂,想必南唐朝廷之中有数的几个大人物,或者大家族都已经盯住了那边。在南唐境内,这些大家族大多都经营数百年,底蕴深厚,势力虽然远无法和圣堂、弥勒教相比,但也不可小觑,且这些家族每一个都出手,影响都绝不是一个两个人或是一百两百人可以比拟的,这些人有些和圣堂的目的一样,救刘瑾瑜或者杀刘瑾瑜,有些则是和楼炎明一样,要刘瑾瑜脑子里面的东西。   叶尘已经知道刘瑾瑜脑子里面的东西,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一手导演,自己也是不打算再参与的,只是暗中按照一切计划好的,在关键时刻进行一些引导,确保刘瑾瑜不会见到楼炎明,且又不会被圣堂救走,然后死去。   但是,刘瑾瑜被弥勒教所抓获,这对圣堂来说,是顶天的大事,叶尘与胡三光等人经过推算得出结论——圣堂五长老黄头陀既然身在江南,必定会参与到此事中去。而如今要找到玉道香的下落,自然是要从黄头陀身上着手。所以,叶尘如今也将会不可避免的亲自参与到刘瑾瑜押送一事中去。   ……   ……   迷迷蒙蒙中醒来时,天还没亮,喻清妍睡在一旁,身体如八爪鱼一般的靠过来,身体柔柔的、暖暖的。   第二天一大早,新成立的军情府情报司副使叶尘带着新招收的五十名属下,一路出城。   清晨时分,晨风吹着花粉洋洋洒洒地飞过天际,名叫高阳的小县城,已经醒过来了。   小县城不大,它位于长江一条支流岸边,交通虽然还算便利,但相对于长江沿岸的其它城市,它还未有得到多大的开发。原本便只是几条道路千余人家的小城,最近因为押送刘瑾瑜的车队快要到来,一些外地要频频出没,才显得稍微热闹了些。   “拿地图过来。”   “五长老,这边都是官府的地盘,弥勒教的高手和南唐驻军都不少,越往前走,越难脱身。不管能不能救出或者杀了刘瑾瑜。我们都要先想好后路……”五湖帮帮主徐明最终还是没有走成,并且也认清了现实。   这几日以来,刑部黄天虎等人撵着押解刘瑾瑜上京的队伍一直往东北赶去,虽然并没有遇上太大的危机,但任谁都知道,情况并不乐观。   一直没有现身的上官冰云的计划很明显,虽然一直防守,都没有主动向黄头陀这些人动手,但每往北边走一步,落入官府、军队势力密集的区域就越深,不说动手能不能成功,即使他们现身之后,想要脱身越到后面恐怕都会越难。   这本就或许就是上官冰云顺带的一个阴谋。   但刘瑾瑜脑子里面的东西对圣堂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即使明知道此事难度太大,甚至可能会死伤惨重,但也不得不去做。   黄头陀和徐明希望的是真能从对方的阵势里找到一丝机会,吃掉鱼饵,把钩子扔回去,同时也是让自己陷得越来越深。   ……   ……   星夜清冷,就在黄头陀和徐明看着地图商量的时候。巨大而无声的黑幕,朝着这一小方天地的人们,铺天盖地地合围而来了。   几天之后,当叶尘一行来到高阳县,且收到消息,圣堂五长老黄头陀和五湖帮帮主徐明领导的圣堂高手,终于陷入主动出击的上官冰云操控上千人杀局中的消息……   蔓延在月光下的,是火焰与刀光、以及鲜血。   农历十月三十号,农历二十四个节气中第十九个节气立冬终于到来。   凌晨,名为黄石岗的山岭间,厮杀声连绵开去。到得此时,弥漫着淡淡血腥气的山岭间喊杀声已经逐渐少了,这是因为战斗的重心已经朝着西南方向延伸过去,而眼下又并非大规模的军阵对冲,当厮杀的一方溃散逃离,剩下的就是一地狼藉的残局。   在战事的最初,优势的一方是合围而来的,被围的一方并不容易杀出,导致双方曾在这附近僵持了一段时间,而后才迅速地转向西南。此时在这片地方,除了搜索的官兵、巡捕、尸体、俘虏,附近的林间偶尔还会有未及逃脱的伤者暴起伤人,随即被几名士兵围上去,或是拿下,或是杀掉。但由于留在这边的官府力量并不多,不能形成铺天盖地的搜捕网,因此对附近林间的搜索还有些保守。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上官冰云便做得极为彻底,尽可能的杀伤削弱圣堂的实力。   这次过来的士兵与捕快、衙役,大多数还是朝着西南追过去了。   名叫朱永武的总捕头提着两把钢鞭锏,自夜色中走来,他身材魁梧壮硕,比旁边的人大都要高出一个头。虽然穿戴着刑部官员的衣帽,但实际上也是弥勒教一名护法。南唐刑部如今三名总捕头都是弥勒教的护法,都是一流高手。其中黄天虎精明强干,而朱永武看来更显凶戾可怕,只是目光深处,又不失一份锐利与阴鸷,此时钢鞭锏上沾了鲜血与碎肉,令得他看起来更有压迫感了。   “搜索周围,把受伤的兄弟抬下去。死了的人尸体要找到。若有落单了的乱匪,也要给我一个不留的全揪出来!”   这魁梧汉子的声音在夜色下传开。而随着一队队火把的晃动,又有手下领了他去看那边聚集起来的尸体与俘虏。虽然这一次官府展开了合围,但被围的圣堂一方皆是高手。一场大战下来,倒是弥勒教带领的官府一方死伤更多,但考虑到所消耗的都是圣堂中的精锐,在上官冰云看来,这样的牺牲倒自然是大为划算的。实事上普通捕快和兵丁的死亡,不管是上官冰云,还是黄天虎和朱永武这些人,都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五湖帮舒州堂堂主陈鑫,外号摔碑手,至少二十年的功力。看来刘瑾瑜脑子里面的东西,果然和上官大人和教主推测中一样,极为重要的。否则不会让隐藏如此深的五湖帮都不惜暴露出来,且全员出动。不管眼前这件事情最后是什么结果,事后,五湖帮在我们弥勒教眼皮低下,自然是没办法再存在下去了。”走到摆放尸体的那片草地间,朱永武一具一具的尸体看过去,随后问旁边的人道,“对五湖帮堂主以上高手注意一下,有多少人被抓,多少人死了?回头好清算。”   跟在他旁边的随行捕头赶紧答应,并记了下来。   便在这时,不远处又陡然传出一阵的喊杀,随后兵器交集,又有落单的被抓住。朱永武看了一眼。又听身边的随人说道:“是江南镖局的人,没想到就连他们也是圣堂所属,只是他们已经被冲散了,被赶往了东面,已经安排了人去追。总捕头,其余的人,要不要往西南边去增援一下?”   “你们不见得追得上……并且,他们或许就是想让我们去追。别忘了,我们主要任务还是要将刘瑾瑜押送至金陵。现在追出去那么多人,已经够了。如今黄头陀和徐明手下领着的,都是顶尖高手,我们现在再追过去,也找不到人了。”   朱永武如此说着,片刻,却是古怪地笑了起来:“只是这几天听说,北边宋国华夏卫府的高手潜入我南唐不少,想来是为他们总司使叶尘报仇的。毕竟叶尘是圣堂的人所害,这个消息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已经传遍天下了。所以说,他们能不能真逃出去,可也难说得很呢。”   夜色茫茫,黄头陀等人逃离的方向已经看不见什么动静,唯有月光扑在山间,犹如升起的氤氲,在朱永武的话语中,充满了诡谲的味道……   月色的光芒中,有什么东西匍匐在林间,无声而缓慢的前行。   两道穿着衙役服装的身影从前方过来,手中的朴刀拍打着草丛,一边前行搜捕,一面小声说话。陡然间,黑暗中的身影跃过明月的清辉!   噗的一下,那身影与两名衙役迅速而又无声地冲撞在一起,其中一名衙役陡然朝后方飞了出去,身体撞在树上,竟没有丝毫的声响。另一名衙役转身到一半,作势挥刀要砍,手臂被切了一下,然后身体被轻轻一推,紧跟着便是人头往反方向的一转!   夜色之中,这一切都只有黑白相间的剪影,当那纤细的身影如风一般冲出,其中一名衙役身影被打飞贴在树上。旁边另一名衙役由于那一切、一推,只是像触电般的震动一下,然后是人头与身体不协调的旋转。在他的身边,袭击者的身影也因为这一下用力。在月光中展开了裙摆,旋又合上。 第438章 追杀   袭击者的身侧,脑袋被掉转了方向的衙役无声地倒下,那边的树干上。最初被击飞的那人也如软泥般的无声落下去。随即,袭击者纤细的身影继续俯了下去,溶入一片黑暗之中。   时间转过不久,另一片草木的边缘,名叫玉道香的少女身影从草丛中无声走出,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她脸色极为苍白,分明是受了极重的伤,并且多半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只是刚好遇上这几名捕快,后者将她当成圣堂的人,或者觊觎她的美色,结果被她所杀。   同一时间,距离此处十数里之外,五湖帮帮主徐明带着十多名高手从高速移动中停了下来,正在休息。   “怎么样了?多少人到了?”   “没多少。还往前面去了……这次官府杀得太突然,捕快和军队加起来足足有数千。能突围杀出来的都是高手。武功差一些的兄弟恐怕都已经遭遇不测。”   “不知道是我五湖帮中间有内奸,还是黄长老的人中有弥勒教的钉子,否则官府的人怎么会来的那么准时……不过暂时不管他们,现在还有没有机会?”   “……恐怕很难。”   说话的主要是徐明和他的智囊军师。几人说话之间,都是压低着声音,走过前方的一处遮挡,徐明朝着侧下方的一处光点密集处望去。那一边,便是依旧押解着刘瑾瑜与一干俘虏的营地。   却是没想到徐明带着人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又钻空子潜了回来。   对于自己所在的这支队伍会被咬上,众人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并且徐明和黄头陀曾经想过几个预案。其中一个就是,由黄头陀带人将黄天虎、朱永武带领的精锐引诱而出,然后徐明带领五湖帮高手杀个回马枪,救出刘瑾瑜,或者杀了刘瑾瑜。这本来算是其中一个比较靠谱的想法。不过想要有这样的机会,仍旧得期待对方真正有破绽。   这一晚的突袭,上官冰云做得太好,估计黄头陀所带领的众人之中是有内奸的。混战之中,徐明还是极为强悍的实行了原计划,但此时看过那营地的阵势后,徐明脸色异常难看,心中绝望。   想要一次围杀自己这边,上官冰云、黄天虎与朱永武等人理论上是需要动用很多人的,精锐尽出恐怕都不够,但此时看来,他们竟然没有出动自己预想的人数,又或是已经从周围州县调来了人手。眼下的营地,看起来没有多少的破绽与入侵的可能,相反,在这次出击的同时,他们还进一步加强了守卫。   如此看了一会儿,有人从下方上来,是五湖帮一名轻功出众的高手到更前方去观察打探情报去了。这位高手朝徐明行了礼,随后却是皱眉摇头:“帮主,可能没机会了,黄天虎还在那边坐镇……最主要的是那上官冰云始终都没有出现。”   徐明沉默半晌,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神色中满是痛苦的挣扎和犹豫之色,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深吸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决断之色,将手在空中摆了两下,咬牙道:“那就走吧!”   他如此说道,转过身去,双眸隐隐发红,神色痛苦。但众人也知道此时冒险也是无济于事,知道帮主与刘瑾瑜关系亲厚如兄弟的人互相交换了目光,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不久之后,他们终于还是隐没在了这边的黑暗中。   夜色依旧,一行数人沉默地绕过前方山岭,循着黄头陀等人逃亡的方向追去。追了小半个时辰,才开始有人说话。   “他们又调来了更多的人。”这是简单的结论。   “刑部本来已经被弥勒教完全控制,以上官冰云的手段,以刑部的名义,将附近官府的人全部调过来,难度并不大。”   “还好官府的捕快兵丁虽然多,但战力不行,高手更是不如我们。”   “我们若是想要逃离,还是很容易的,只是这次之后,估计要想救刘兄,那真没机会了……”   “黄长老他们是必定要将刘瑾瑜杀死的。”五湖帮军师低声又阴沉地说了一句。   “我们圣堂实力深不可测,或许黄长老他们还有后手也说不定。”   一批武林高手面对数千军队,在战阵之上改变不了太大的局面,但反过来,以南唐军队的战力,想要将这一批圣堂高手赶尽杀绝,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众人心中有这样的共识,虽然这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少人死了又或是被抓,剩下的人终究还是有逃离或是反省机会的。一次次劫囚,摆明了就是走入陷阱,事情自然不能再这样干了。   在这一刻,他们还没想过整件事情在眼下就遭到覆灭的可能性。但这一认知,在半个多时辰之后,就遭到了考验。   那是在将与黄头陀等人汇合的林子附近。陡然遭到袭击的那一刻开始的。   徐明等人一路追索,速度极快,又半个多时辰之后,他们追上了逃亡队伍方才落单的几人。随后便遭到了袭击。   黑暗中杀出的敌人武艺极高,并且极为擅长刺杀。   一片五花八门的细小暗器袭来,后面五名黑衣人或挥舞两把细长弯刀,或持一把铁枪,或舞动一根如蛇一般的鞭子,或者手长刀利剑,朝着众人快速斩来,这边五湖帮众人大惊之后,刚一交手,惨叫声便持续不断。   四五息之后,十多名五湖帮高手留下了一半尸体,在徐明带领下亡命逃去。   实事上,若非是徐明一人挡住六名杀手中两个,这些人全部被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逃跑路上,徐明脸色已经异常难看,因为他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圣堂通报的情报中一些信息,从而认出了这六人的身份,不由脸色大变:“遭了,刚才那六人是宋国华夏卫府的刺杀司的杀手。华夏卫府的人已经来了,这一下真的惨了。”   这些天,黄头陀带领数十名高手,在五湖帮的全力配合下,设下陷井,一度将玉道香抓获,但没想到在黄头陀手下心腹之中,有一人在看守玉道香过程中,不知道后者给他说了什么,竟然偷偷的将玉道香放跑了。   而紧接着刘瑾瑜身份暴露且被弥勒教所抓的消息传来,逼着徐明和黄头陀顾不上玉道香,只能全力救刘瑾瑜,且从暗出走到了明处。   众人早在数天前,便已经猜到接下来,很可能会迎来华夏卫府全力报复。只是他们没想到,华夏卫府的高手来得竟然如此迅速。   徐明带着五人躲开暗器与流矢,籍着树木的掩藏,一路前冲,途中自己人与敌人混杂一起,偶尔能见到零星的战斗,一大拨的敌人已经合围而来。   这样的林子里,如果说来的是普通人,以他们的身手就有可能将上百人杀破胆,但如果来的都是高手,整个情况就会真正变得杀机四伏。显然,能够聚集起这样多的高手,除了他们圣堂,也就是宋国华夏卫府了。即使是弥勒教也做不到。   一路向前,火光逐渐亮起来,那边是圣堂一个暗点,实际上就是几间道观,黄头陀等人此时显然就在那边。   徐明几人奔跑之中,陡然见得前方身影闪动,两道身影在昏暗的林间冲撞在一起,其中一人散发披肩,发声大喝,两人轰轰轰轰对了几招,威势惊人,躲在旁边的两人受到波及,都被打飞了出去。打斗的其中一人,看来正是黄头陀。   作为圣堂的五长老,黄头陀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力量极大,并且他长期经历厮杀,手段也是凶狠暴戾。但此时全力出手,对面那青年竟在暴喝中,赤手空拳与他打了个平手。   几下交手之后,黄头陀利用高明的身法,陡然抽身,那青年冲过去,穿过几棵树木后边失去了黄头陀的踪影,他猛地挥拳将一棵树干打得木屑飞溅,这边徐明等人潜行过去,与黄头陀打了个照面。   “出事了。”黑暗之中,黄头陀在庙宇旁边见到他们,舔了舔拳头上的血迹,脸色苍白,低声说道,“忽然来了一批高手,好像是华夏卫府的人……他娘的,那家伙力气真大……”   “黄长老,其他人呢?”   “就在那边,一部分已经被华夏卫府的人杀了,有些人藏在这边林子里,被冲散了,我过来接应他们,顺便聚拢一下人,再不想办法来不及了……”   徐明脸色异常难看,如今大家还在被追杀的状态,如果被这帮华夏卫府的高手牵制住,再有弥勒教的人带着官兵合围,那就真是死定了。   两人没说几句话,有大批高手又向这边围了过来。   黄头陀见此,大声喝道:“你们什么人?”   这些日子以来的战斗中,他虽然没有受伤,但此时却已经非常疲累。不过他毕竟是圣堂长老,依然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的底气和自信。   但回答他的是轰然一声巨响,巨响之中又夹杂了骨骼碎裂的声音,透过隐约的光芒。那边的几座破庙宇中,有一堵土墙倒塌了,其中还明显有砸上去的几具人体。那是藏在庙宇几名圣堂高手。 第439章 楼炎明的真正谋划   “黄头陀!圣堂五长老。”   漫天的灰尘里,有人从那边走出来,身材修长挺拔,轮廓渐渐显形间,袍袖飘飘如弥勒,挥舞着烟尘。正是与黄头陀刚才交手而不落下风的那名青年。   若是身处近处的就能看清。方才这青年朝这边过来。两名黄头陀手下的高手试图拦他。他只是一步跨出,左右肩膀轻微抖动中,撞向这两名高手,然后两人便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了那看来还很结实的墙壁上。两人身上骨骼尽碎,这青年却直接撞穿了整堵墙。跨了过来,语气醇厚而又平和。只这一手,已是接近超一流高手级别的实力,即使与玉道香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青年自然就是带着另一面易容面具的叶尘。   此时伴随着叶尘而来的,还有身后五十名刺杀司的杀手。另一头连继城带领的五十名刺杀司杀手也追了上来。   黄头陀目光扫过两边,发现这两边的人装扮明显不同,并且从领头的连继城和古怪青年所表露出神色看来,两边竟然不认识,并且互相之间隐隐警惕。此时他身旁也已经聚集起近百名圣堂高手,只要这两伙人不是一起的,他并不用怕。   正是有了这个判断,那几座破旧庙宇边的空地上,黄头陀并没有即刻便带人突围,也没有立刻便动手,此时徐明已经告诉他后面连继城的身份。他打量几眼之后,没有理会,而是仔细地看着叶尘,片刻后才有一声叹息:“你是谁,南唐和宋国都没有你这样的高手。”   叶尘说道:“阁下果然聪明,只是你们竟然敢劫持我契丹国皓月公主。那就是找死。”   所有人都看着叶尘,但是不管是叶尘,还是黄头陀、徐明都没有注意到,在徐明身边,五湖帮的一名女性堂主死死盯着叶尘,身体轻微震动中,眸中有过刹那间的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但紧接着便将头微微低下,且身影微微向右边移动一小步,在叶尘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身形刚了被徐明挡了一半。   此时,黄头陀闻言,心中一动,想起前些天圣堂打探到的消息中提到玉道香已经成为契丹国皓月公主。这样说来眼前这突然冒出的青年便是契丹皇室派来保护玉道香的高手。   这样想着,黄头陀却说道:“原来阁下是契丹的高手。只是阁下恐怕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劫持你们的皓月公主。”   “误会!哼!南人果然狡猾,还好我们契丹好汉也有自己的方法。”叶尘用略有些蹩脚的北方汉语说着话,一边仰头打了个奇异口哨,高空之中一个黑影如箭一般向他飞来。下一刻,海东青已经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海东青,此鸟价值万金,契丹人多养此鸟打探军情,看来这些人果然是契丹人。”黄头陀心中想着,却是有些不妙起来。   叶尘一只手抚摸着海东青,同时说道:“我的这只海东青已经将劫持我们皓月公主的贼人样貌记下了,我们能够追到这里,也正是海东青跟着你们一路到了这里,否则,你以为茫茫大地,我们怎么会找到你们。好了,废话不说了,你们只要将皓月公主交出来,我就饶你们不……”   话没说完,叶尘突然身体一震,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海东青,耳朵一动,说道:“海东青发现了公主的下落,我们走。”   话音刚落,右手一挥,海东青冲天而起,向北边某个地方飞去,叶尘带人紧跟其后,很快消失不见。   叶尘这边走了,连继城带着的五十多名杀手也随即隐入林中,不见踪迹。对于这一点,黄头陀并没有怀疑什么,反而感觉华夏卫府的杀手果然难缠。因为此时聚拢在他身边的人手还有近百人,而且都是好手。华夏卫府的杀手突然偷袭还能杀十多人,但若正面拼杀,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唯有隐在暗中,窥伺着他们,一旦有人露出破绽,然后突然出现,以雷霆手段刺杀,然后一击之后,再扬长而去,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风格手段。   此时,弥勒教控制的刑部高手带领的大批捕快和官兵已经不再追杀他们,黄头陀抬头看了看天色,判断了一下时间,看了一眼徐明,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过去,应该能够救下或者杀下刘瑾瑜了。”   ……   ……   而大概也是同样的时候,距离这边二十多里外,看押着刘瑾瑜北上队伍结成的营地间,正显得有些热闹和混乱,此时朝营地间收拢而来的。有死者、有伤者、有五十余名新被压过来的俘虏,也有大战过后被搜集起来的,各种叮叮当当的兵器。   晨风微凉,山间有雾,朱永武看着这批俘虏从那边过去时,也偏过头来望了望这边囚车里似乎睡着了的刘瑾瑜。   但他自然没有睡着。   这是凌晨过后,来的第二批俘虏。第一批还是在夜里,那是官兵合围过去后,首先抓住的俘虏,至于这第二批抓住的五十余人,便多是高手了,押着他们过来的也并非官兵,而是捕快,由朱永武亲自挑选的几名刑部精干捕头带人看着。   囚车里的刘瑾瑜头发披散,但应该还是在注意着整个情况,这批人被抓到,说明前来救他的那些人,已经覆灭大半。但朱永武此时并没有过来提醒他这件事以作炫耀,黄天虎也没有,两人聚在一块,皱着眉头,低声交谈了几句。   “除了让人送来计划之外,上官大人这些天一直没有露面,带着李总捕头不知道都在做什么。”   “上官大人易容之术已经通神,可化身万千,本来我也是不知道的,但昨天围杀圣堂高手时,通知军队围攻的信号却是从圣堂高手后方发出来的。所以,我推测,上官大人恐怕已经潜藏在那黄头陀或者徐明身边了。而至于李总捕头,显然是跟着上官大人,负责给我们传递命令的。”   “说起这个,我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北边百里外王家镇有一万驻军,我听说教主已经和国主求得调兵符,五千精骑恐怕已经在南下的路上。”   “如此说来,上官大人这边恐怕不止是想着将刘瑾瑜送到金陵城交给教主这般简单,看上官大人的意思,恐怕是想趁机将南唐境内圣堂高手都引过来,然后用大军一网打尽。”   “那当然,既然已经和圣堂撕破脸皮,自然是要尽一切可能打击圣堂,虽然灭不了圣堂,但若是能够趁此机会将圣堂在南唐境内的高手击杀一空,对圣堂也是一次重创。”   “……既然如此,你我做事还是更要小心才是,否则坏了教主的大事。我们可就惨了。”   ……   ……   清晨的风吹过山崖,从宽大的袍子上熨过去。他站在这山崖上,望向下方延绵的山岭与人家。   楼炎明很清楚,在国家层面上,他最大敌人将会是宋国。但若是在国家之外层面上,他最大敌人一直都是实力和势力深不可测的圣堂。或者说,这个世上最有可能和最有能力杀死他的就是圣堂。这一点从刚刚崛起的叶尘被圣堂设计杀死,便可看出。即使他曾经和玉枫有过几次合作,但依然不会改变这一点。   所以,如今有机会重创圣堂,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按照他和上官冰云的计划,包括黄头陀在内,圣堂此次出动的高手要全部死。   宽大衣袍笼罩在他那胖大身躯上的,渊渟岳峙般的半步先天强者的气势。   却是没有人知道,南唐国师,弥勒教教主楼炎明早已经离开金陵,来到了黄石岗附近。   楼炎明目光扫过下方山野,扫过一处之时,神色一凝,又转了回来,目光如电,仔细看了两眼,神色有闪过一丝意外。   “竟然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起来还受了伤。”   ……   ……   同一时间,山崖下的山野丘陵间,雨正在下,江南初冬不像北方,还没有雪,但雨水却已经有了冰寒刺骨的感觉,浸湿了整片天地,潇潇沙沙的似乎让人无处可去。不久之前,战斗还在这片山野中打响,此时已渐渐沉默下来。大雨冲散了鲜血,浸透了尸身,也开始模糊地面上可供追索的痕迹,令得原本经过这山野间的,处于劣势的一方,得到稍稍的喘息。   位于这绵绵丘陵山野间的一处尼庵中,滴雨的檐下偶尔会传出因伤痛而呻吟的声音。一道背负蓑衣的身影穿过庭院,打开蓑衣时。露出了玉道香那张稍有些苍白憔悴的脸,她抬头看了一眼那顶着大雨,在自己头顶上徘徊的黑影,神色中有了一丝放松。   她虽然因为运气好,看守她的黄头陀心腹,是圣堂九长老的一名记名弟子,被她以自己与九长老之间的关系说动,将她偷偷放了。但她本身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且在逃走过程中,和赶来圣堂六长老和七长老一场大战,虽然利用绝妙身法最终逃走,但却是伤上加伤,伤势已经极重。 第440章 挣命(上)   最主要的是,六长老和七长老一直还在追着她而不放,即使是紧接着刘瑾瑜被弥勒教所抓的消息传来,这两位圣堂长老依然没有放弃抓她。显然在如今圣堂主宰大长老玉枫的眼中,玉道香的价值恐怕比刘瑾瑜脑子里面东西还要重要得多。   玉道香当然知道,玉枫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因她修炼功法特殊,处子之身修炼,所修炼出的真气乃是极阴属性,这种属性真气若是与人双修,再配合相应的双修功法,可助与其双修男子进入阴阳之境,甚至一举晋升至先天之境。   这个秘密本来只有玉老魔和玉道香两人知道,但现在看来,玉枫不知从什么渠道也知道了此事。所以,才不惜出动三位长老,动用江南大半高手诱捕她。实事上,若非叶尘这边在金陵城谋划着让刘瑾瑜突然被弥勒教所抓,吸引了这三位圣堂长老心神注意,且让黄头陀不得不抽身主持营救或者击杀刘瑾瑜的事情,从而让她找到空隙,逃了出来。否则她此时多半已经被秘密送离江南。   玉道香知道,叶尘应该已经带人来了。而圣堂两位长老被她以绝妙身法甩开,如今又下大雨,一切痕迹都被损坏,两位长老一时半会是追不上来的。只要叶尘带人赶来,自然就安全了。   她这样想着,但还是决定该离开这里了。因为长时间在一个地方待着,很容易被人找到。   雨下一阵又停一阵,在长江南面的这片天地间,绵绵陌陌的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   可能是江南最后几声冬雷划破天空时,山道之中玉道香朝着后方望了望,眉头微蹙,心中有莫名警兆出现,她隐隐感觉自己突然被人盯上了。   雨沙沙的下。山道上青草低伏,不远处树林显得黑暗深幽。片刻,玉道香微微皱起了眉头。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拔剑,如轻烟一般冒雨激射而出。   她如疾风一般冲入那片幽暗,那里面没有兵器的响声,刷刷之间犹如鼓舞起了一片大风,身影跃动间,随即传来砰砰砰砰的交手声。   一声痛呼,随即,那树林里便是呼的一声,有人宽大的袍袖一扫,玉道香身影便飞退了出来。   宽大的僧袍,圆圆犹如弥勒佛一般的脸,带着犹如深渊一般的气势,逐渐出现在玉道香眼前。那是楼炎明,他面带微笑,步伐缓慢而沉稳。   以实力而言,如今的玉道香已经超越寻常一流之境,成为超一流高手,在江湖上已经罕有敌手,但遇见楼炎明这样的半步先天强者,依然还有着一些差距。玉道香剑法乃是一代传奇玉老魔当年精心所创,与玉道香绝妙身法结合,灵动之中充满无数杀招。另外,玉道香虽然看来娇小,但精纯的极阴真气却也足以开碑裂石,刚才两人在瞬息间交手十数下,玉道香虽然被击退,但最后也在楼炎明身上刺了一下,只是楼炎明是出了名的皮粗肉厚,修炼有传说中的金钟罩,竟似没有丝毫受伤。   “你是玉老魔的女儿玉道香,大半年前秦岭山上,你们走得仓促,与故人之女相见,竟也没有说话,有些遗憾。”楼炎明口中说着虚伪的话。   玉道香握着剑看着他,神色已经凝重到了极致,说道:“楼炎明,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楼炎明面上带着温和微笑,说道:“本座今日过来,虽然不是什么好意,但也确实是想看看玉老魔的后人,打个招呼。”   玉道香该不清楚楼炎明打着什么主意,所以没有说话。而楼炎明的话,还在继续。   “玉老魔……不愧一代魔宗,不管是当年的我,还是已经死去的陈景元,或者说北边的张无梦,都是及不上他的,唯有吴越那位女剑皇钱月禅或许与他能够相比。如此一代人杰,我心向往之,因此,当玉枫主动找我,和我联手毒杀玉老魔时,我心中也是有些遗憾的。”   “你们该死”说完这句话,空气中的气息,陡然变了!   玉道香咬住牙关,握紧刀柄,一字一顿,目光之中,血丝已经游走出来,开始变得通红!   楼炎明背负双手,望着这边,弥勒佛般圆脸的笑容之中,平静,带着些许斯文,配合着冰冷的气氛,却又衬出了些说不出的诡异来……   “妖僧!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为我父亲报仇。”   玉道香微微躬了躬身子,沉下宝剑,血红的目光与牙齿都在颤抖着,体内真气已运行至极点,整个身形都已经充满了可怖的凶戾气息,看起来如同一只身形矫捷又可怕的野兽,就要朝着对方冲过去,用牙齿将人生生撕碎!   风在吹,玉道香咬紧了牙关,好像是难以抑制住脑内因楼炎明的一句话翻涌起来的情绪。雨的那头,楼炎明微笑地望着这边,对于眼下的情形,也是颇为满意。   刚才一番交手,他便知道玉道香已经隐隐摸索到了那道门槛,在对方一心想要逃走的情况下,自己想要将其杀死,有些难度。所以,他才说了刚才那一席话。   他轻轻挥了挥宽大的袍袖,抬头望向天空,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的父亲乃天下第一人,若是公平一战,即使我和玉枫联手,也不见得是其对手。还好,有玉枫说动你那两位师兄,给你父亲下毒。后来,听说在那山洞之中,你父亲想要吸融叶尘的先天之体给自己解毒,结果反而不知什么原因被叶尘所杀。而我还知道,你一直喜欢叶尘。可是如今叶尘又被我和玉枫联手设计杀死了。”   玉道香沉默着,等待着对方的自说自话,此时她只是高度戒备的状态。楼炎明没有过来,但他在那边说着话,轻描淡写的举手投足间,也确实是浑然天成,巨大的身躯就像是融进了雨中,令人不敢轻易过去,双方便如此的对峙着。   楼炎明顿了顿:“一个人这一世,难脱七情六欲之苦,儒释道几门,求道理、求解脱、求驾驭,世间这一切事物,也皆因七情六欲而来。我年轻之时被称作‘欲佛陀’,所以我信佛,但我敬畏这七情六欲,因有这七情六欲,人才会去做事,因这七情六欲得不到满足,人才会将事情做好。情不至极,事也往往难至极点……”   他的语调依旧平淡,给玉道香讲述着看似一此不相关,但实际上却隐隐刺激着玉道香的话。然而待到这段话说出,两边的气氛,已然有些不同了。   压抑在对方淡然的语气中往最高点聚集,在楼炎明那看似和善甚至神圣的圆脸上,偶尔会闪过一丝截然不同的表情,凌厉、忿怒、深沉、压抑与透彻的目光融汇起来。在他说话的这一刻,就仿佛是“魔”的诡异、肆掠与“佛”的清明、透彻都在朝他身上聚集。   楼炎明话语问完之时,玉道香依然低着头,但身上气势,却已经升至巅峰。眼睛闭上,随又睁开,说道:“妖僧,今日你死定了,父亲的仇,叶郎的仇,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给他们报仇。”   两人对峙了几次呼吸的时间,楼炎明摇了摇头:“年轻一代中,你的实力的确是最高的,即使是与玉枫相比,也不差多少,但是……”举步走来。他步伐不快,对于玉道香,显然也并未轻视。玉道香横剑在那儿,盯着对方的步伐。   时间就像是放慢了速度,两道身影间的距离。在雨中逐渐拉近。锋芒交错,一触即发。也就在楼炎明将要进入玉道香攻击范围的一瞬间,他的步子奇异的变了一变,似乎更慢了一些。那边,玉道香沉下目光。沉下剑锋。双唇间咬紧的牙关,陡然间露出森然的气息。   就像是弦惊的一刻,空气中。雨水砰的绽开!下一刻,玉道香拔腿就跑!   “啊……”楼炎明微微张开了嘴唇,随后,哑然失笑。他为着应对对方的出招,袖子还微微扫了一下,如爆竹般的震开了周围的雨滴。但少女的身影如离弦的箭,陡然远离了。   动如脱兔,玉道香的目光中还蕴着那鲜红的恨意,但此时她的选择,却的确是没有回头的逃离。从一开始,她就极为掩饰着自己身上的伤势,让楼炎明感觉只是轻伤,有所顾忌之下,没有即刻便动手。楼炎明想要激起她的仇恨,让她失去理智和他拼命,从而将她杀死。她同样趁此时间,评估着对方的弱点,楼炎明虽然厉害,但身形庞大,身法不够灵活,必然也不够快。考虑到对方说起自己父亲的死和叶郎的死,是为了激怒自己,玉道香也就选择了将愤怒表现出来。待到楼炎明以为他准备全力出手拼命时,突然转身逃跑,抢了先机。   看见楼炎明这个毒害父亲的仇人,她也确实充满怒意,很想掉过头去大打一场,但她更清楚自己此时状态,眼下却并非战斗的时候。 第441章 挣命(下)   以楼炎明那种身形,以及有关楼炎明以往特点来看,她不认为对方能够追上自己,然而,违背常理的破风声,就在片刻之后到来!   楼炎明的攻击,形如怒潮!   一瞬间的失笑之后,楼炎明方才发足狂奔,朝着玉道香追了上去。   巨大的身躯在雨中就像是鼓起了风雷之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快地穿过那处小小山坡,直冲对面的小树林。而看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竟然是在这高速奔跑中,逐渐缩短!   玉道香的轻功,实际上是她的最强项,江湖上几乎是罕有敌手。然而这一刻,楼炎明的身体违反了常理,就像是有什么惊人的东西,正从那巨大的身躯里爆发出来,轰然追至。就在冲进树林的那一刻,玉道香已经感受到了脑后的破风声轰然袭来。   楼炎明追至身后,单手便朝着她抓了过来,轻笑之中,五指间像是兜起了风雷。   这一刻,玉道香对半步先天强者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意识到这一点,她陡然间一咬牙,再度加速,身形在前方的树木上踏、踏、踏,迅速拔升。楼炎明的那一掌砰的挥在了前方的树干上,碗口粗的树干被直接拍爆了,树木倾倒,玉道香的身形在空中一折,反手一剑怒刺而下。   楼炎明的手掌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铜钵朝着上方一托,将玉道香一剑挡住,同一时间,玉道香空着的左手,一拳砸在他的另一只手掌上,身形落下时,一片剑光舞起,虚实之前,笼罩了楼炎明全身各处要害。   吱呀呀的声音中,树木在倒,两人交手的声音迅速响起来。玉道香的剑法灵动难测,连绵不绝。楼炎明的手下功夫却是刚猛到了极点,深厚的内力推动下,每一击都有着惊人的巨力,转眼间,林中又是好几棵树木动摇,积累在树冠上的雨水哗啦啦的冲下去,有两棵树往下方倒去。陡然间,楼炎明抓起一棵碗口粗的林木横挥起来,玉道香围绕着那树木的枝叶躲避出招,然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树木被挥出在天空中!   树木冲上天空,遮挡着雨水像是撑开了一道水幕,那树木是从树干处被打断的,飞在空中的树冠、枝叶像是一把伞,有的已经被斩断了,也在飞出去,那树冠之中,就裹挟着玉道香同样被撞飞的身体。   轰然间,树木飞出两三丈外,而后哗啦啦的往外滚。玉道香的身体也从空中砰然掉落,朝着后方连续滚出了好远,方才单手撑地,半跪着定住身形。她原本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此时斗笠已经没了,头发与衣物凌乱,沾了泥泞,狼狈不堪。雨水随即又将泥泞冲刷下去,抬起头时,玉道香的口中喷出一大口热血。一番全力出手,她之前的伤势再也难以压制。   那一边,楼炎明正从树林中走出,带着简单的杀意,逼近过来……   ……   ……   同一时刻,在这片山林的另一侧,叶尘带着一行人,正全力追来。隐隐间,他听到前方有打斗的声音,抬头看天,正是海东青徘徊的中心位置。   叶尘神色越加着急,脚下速度又快了几分,身后一部分杀手已经快要跟不上了。   大雨之中,两道人影还在不断追赶奔逃。   冰冷的雨水下在身上,已经没有了感觉,血在沸腾,身体就像是在烧起来。发足狂奔之中,痛楚都已经没有了感觉,只有将身体不断逼到巅峰,不堪重负的警报,在耳边、视野中嗡嗡作响。   冲下草坡,后方的攻击又已经到来,玉道香在转身之中与对方对了两招,口中的鲜血干脆就朝着楼炎明那张胖脸上喷了过去,然后整个人咕噜噜的滚下草坡。   天旋地转。当她勉力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间,后方是……一条无名河流。   破风声从正面袭来,她手中宝剑全力刺出,被铜钵击飞,整个人都朝着后方的空中飞了出去。   娇小的身体在空中转了几圈,砰的落入湍急的水流当中。   庞大的身体追到河水边,抓起一颗圆石,用力挥了出去,轰的一声,石头呼啸着砸开了水面,少女只觉得肩膀上一痛,身体昏昏沉沉地旋向水的更深处,鲜血已经在水中渲染开来……   不能睡!那妖僧会追过来!她努力保持着清醒,咬紧牙关,但身体受伤已经极重,休力更是已经走到疲惫的边缘了。   河岸上,庞大的身躯轰的一下冲入水中,在大雨里激起高高的水花,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冲入水中的巨熊,朝着猎物逼近过去……   大雨之中,湍急的河水朝着前方的急弯汹涌而去,波涛涌起。巨大的身躯扑进水里,犹如奔突的冬熊,片刻之后,那身影哗的一下又冲上岸来。   名叫楼炎明的身影沿着河岸向前冲了几步,望着那河水,一面跑一面继续抓起石头扔了出去,打得河面上水柱高高飞起。如此数下,方才停止了用石块乱砸,再跑出几步,慢了下来。那河流之中,掉进去的少女已经没有了明显的踪迹。   高手过招,几招之间的疏漏,恐怕都要付出代价。两人之间的这一战,虽说楼炎明一直打得玉道香没有还手之力,但仅就修为而言,玉道香已经是摸到了某个蜕变门槛的人,楼炎明修炼功法特殊,身体比寻常人要沉重太多,在这样小河中,水性在好,也很难浮起,所以他轻易不会下水。并且,他并不清楚玉道香在这方面的能力如何,假如说玉道香水性纯熟,重伤之下水中暴起给他几剑,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此时又占尽上风,不久还要出手击杀黄头陀和徐明,在这之前,凡事还是求个稳妥,不能受伤的。另外,假如真有可能对方水性极好,由于身受重伤,在这样的水中也不可能真的硬挺多久。雨哗啦啦的下,他的身影便沿着那河流踱步前行,目光如鹰隼般盯着河流两侧的情景。   时间已是傍晚,雨幕之中,群山都显得灰暗,不宽的河流对面是一片铅青色的林子,迷离低伏,河流咆哮而下时,天地之间由于那胖大身影的前行。仍是一片森然的杀机。   ……   ……   大水之中,少女手中宝剑已经丢失,努力地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醒。但河水之中,暗流翻涌,她的身体在无声之中撞向河底的泥沙,转眼间,身体已经回旋着分不清方向。   光芒昏暗,水也是浑浊的,唯有那流速却是快得惊人,泥沙与水草旋裹着身子。就在下一个弯道陡然到来的时候。她凭着仅存的意识努力调整身形,睁大眼睛。   眼前,河底凸起的礁石,猛地朝头上撞了过来!   黑影放大……砰的一声,她失去了知觉。隐隐之间,昏迷之前,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叶尘带人赶来,楼炎明不像上官冰云那么熟悉叶尘,慌忙之间却是没有认出易容之后的叶尘,现在也还没有接到上官冰云的通知,只是感受到来者人多势众,且个个都是高手,猜测可能宋国华夏卫府的高手,然后从容退去。   ……   ……   雨势在傍晚时分转小。但天色还是提前的暗了下来。风雨浸润的山脉丘陵间。点点的光芒。   名为黄石岗附近的山地间,营地之中已是一片泥泞,朱永武走进营地时。正是晚饭时间,火焰在湿润的棚屋里燃得勉强,几队衙役正在外围整理沟渠,日班与夜班的护卫正披着蓑衣,进行换岗,见他来了,规条执行得就更为严格了。   刑部办事,召集的是各地的捕快衙役,从动用的资源上来说,还是得依靠各地府衙。而在这年头,官府办事也没有什么不扰民的忌讳。但这次的事情毕竟与以往不同。   圣堂最大的优势,便是势力在民间无孔不入,你不知道那个村子,那个镇子,那个铺子,或者那个世家可能有圣堂的人。所以说,如果依附村庄、县镇的设施建立营地,毕竟无法将周围的闲杂人等驱赶干净,便有可能被钻了空子。为权宜考虑,在上官冰云指点之下,朱永武与黄天虎还是选择了按照行军方式独立建营,力争对手下的每一个人都掌握清楚,避免被外人渗入。   偌大的刑部,掌全国刑事,楼炎明虽然安插了自己的人,但总共也就是三名总捕头,个个都是人杰。黄天虎精明干练,坐镇于内,朱永武虽然看来魁梧高大,样貌凶戾火爆,实际上也是心思缜密之辈。他这几日领着捕快们在营地外面布下天罗地网,偶尔便有圣堂探子被揪出来,被集中在俘虏当中。   虽说最终要想将黄头陀为主的圣堂一众精英高手一网打尽,还是要让楼炎明、上官冰云出手,甚至需要那五千军队的力量,但上官冰云带着朱永武和黄天虎这些天的布局,才是一步步行之有效地压缩了对方的逃逸空间,布好了让对方不得不面对的陷井。   当然,天下间,从未有人敢轻视圣堂。或者说圣堂的任何一名长老。 第442章 霸拳之威   这营地已经在黄石岗扎了好几天,几天的时间内,圣堂的人被杀了三四百,还有近两百的被俘,有相当一部分是江南一地绿林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不想竟然都能够被圣堂所驱使。虽然让人很意外,不过这些人手,对于黄天虎和朱永武或者已经够了,但对上官冰云和楼炎明来说,自然还远远不够。   黄天虎、朱永武现在已经彻底明白,这一次押送刘瑾瑜北上,对他们明面上的命令,只是将刘瑾瑜平安押至京城交给楼炎明。但在两人看来,若只是办一件这样的事,在能够调动官府力量的刑部来说,并非难事。如今既然教主和上官大人有着更大的谋算,两人自然要抓住机会出出头的,只要帮助教主杀了黄头陀、徐明等一众圣堂高手,在教中就可以上位,在朝廷中可以升官。   随着弥勒教内不少人融入南唐朝廷之中,一些人享受过官府的权力之后,却已经生出了当官的欲望。   刑部总捕头,说起来权力很大,但实际上,他们属于由地方往中枢的一个过渡。这样的职位需要他们具体事务熟悉,机智百出且武艺高强,但在朝廷之中,这类人终究只是酷吏,而算不得正式的大员。换句话说,他们是“手艺人”而非“行政者”,是捕快头子而非刑部官员。   这两者之间虽不至于跨度有多大,但却有着根本的区别,几乎所有能吏可能会在总捕头的位置上坐一辈子。但如果能跨过这个坎,成位一名有品级的官员,进入刑部的中枢,说是鲤鱼跳龙门,完成了蜕变也不为过。   实事上,若非南唐官员对文才方面要求严格,且被上下所有人所公认,以楼炎明如今的权势和手段,他手下的护法,也不致于才当个总捕头。但若是能够立下大功,楼炎明全力保少部分人上位,还是可以的。   一路走进营地深处新搭的棚屋,黄天虎正在桌边吃着酒饭。住的条件不怎么好,但饭食酒菜倒是丰盛,朱永武饭量颇大,但不喝酒,拿了海碗剩饭,呼噜噜的便吃了一大碗,方才说话。   “刚刚接到李总捕头传来的消息,黄头陀他们果然有后手,已经带人过来了,只是黄头陀可能已经猜到身边的人中有内鬼,所以口风极紧,给任何人都没有说后手底牌是什么。”   黄天虎喝了一口酒,冷笑起来:“事到如今,他还能有什么后手,就算在某个地方还藏着一批高手,突然杀出。但最多也只是让下面捕快和兵丁多死一些而已。他们最终还是逃不出上官大人和教主神机妙算的。”   “那黄头陀和徐明带的那一百多名高手……”朱永武想了想,点头道,“修为确实不容小觑。特别是要杀黄头陀和徐明,若非人海战术,恐怕也只有教主和上官大人亲自动手了。”   两人就此聊了几句,朱永武已快速的吃了两大碗饭,接下来便是细嚼慢咽了。一面吃着菜肴,又想起一事,随口道:“这几日里,新成立的那军情府情报司副使陈青好像也带着一些人来了这里。”   黄天虎眯了眯眼睛,片刻之后,方才神色如常道:“前几天收到上面的通文了,说是让他们协助我们刑部,好像是军方林仁肇将军想让他们趁此机会来试炼一番的。”   “哼!军情府的探子,不去北面打探宋国情况,名不正言不顺的,来这里瞎折腾个什么劲。”   朱永武口中说着这话,言语之中显然对军情府有着不以为然。   如此议论了一阵,朱永武吃完东西休息片刻,便要出去检查营地布防,忽然间,便有人过来报告:“有自称军情府的人持文碟在外求见。”   黄天虎与朱永武对望一眼,笑了笑,前者说道:“还真的来协助我们来了。”   黄天虎与朱永武固然可以不让对方进来,但这几年在朝廷中当差,已经渐渐熟悉的官场那一套,知道在南唐弥勒教并非是掌控一切,依然有着几个可以与他们抗衡的势力和人物。所以本着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以军情府这种衙门机构,真一口拒绝,得罪了别人,也是不太好。朱永武拿来那文碟,问道:“来的是何人?”   这样说着,随意看了看文碟,然后才交给黄天虎:“你先处理吧,我出去了。”   看了看名字,对方乃是军情府情报司下面一名头目,名字有些奇怪,叫古月。身份地位倒也与他们自身刑部总捕头的地位相仿。不过,二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反正明面上他们这次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既然来了,只要不捣乱就行。   当下朱永武出门,黄天虎吩咐手下收拾了棚屋,传人进来。   名叫古月的军情府小头目,带的人不多,只有二十来人,据说另有二十多人跟着那位军情司副使陈青实地打探情报去了。   细雨还在霏霏扬扬的下,营地之中点点的火光。虽然在这山坡上聚集的人不少,但守卫、执勤者们井井有条,各行其是,倒也并不会显得喧哗,显见黄天虎和朱永武治营规条之森严,颇有些能力。   棚屋之内灯光摇曳,那位名叫古月的军情府头目走进来时,黄天虎摆出了正在处理公务的姿态。对于军情府的人,黄天虎不至于无视,但也不会重视太多,亲自见了,姿态也就做足了,至于对方说点什么,自己可以听着,但回头忘了就行。   仔细看时,那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气度倒是显得沉稳。一身利于野外奔行的紧身服湿了小半,像是过来办些正事的态度。黄天虎倒是比较欣赏这种气质的人,但讨厌对方来到自己这里“瞎捣乱”。表面上自然和和气气地打了招呼。   公式化的招呼之后的对话,其实倒也有些简单,因为那头目本身虽然保持礼数,但并不快速的话语,意思却有些开门见山。   “……刑部办事,押送重犯上京,按理来说,军情府是不该掺合到其中的。”那军情府头目拱手笑着,以示抱歉,“不过这次军情府刚刚成立,缺乏实战,所以林将军才从国主那里求得旨意,让我们来磨练一番。黄捕头放心,我们不会随便乱出手,给你们添乱,若是有什么行动,定是会给黄捕头打招呼的。”   黄天虎一听,心想对方倒也上道,便神色淡然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古兄便带人在西边那棚子里面先安顿下来吧!”   ……   ……   这时,另一侧的山麓上,一场拳拳到肉的惊人战斗正在展开。两人彼此对攻、拆招,雨幕中混着鲜血,打了足有半炷香的时间。   叶尘带来的刺杀司一众杀手,大部分在附近来回穿梭,追杀一些欲逃走的人。少部分手持兵器,心惊胆战的地在周围守着,给叶尘压阵。   重重的雨幕下,时间回到下午。楼炎明追逐着玉道香冲入河水中不久,叶尘终于带人赶来,楼炎明眼见对方人多势众,果断退走。   叶尘目光如电,玉道香在小河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别人看不见,但他却是能够结合高空中海东青所在方位,很快便发现。然后将其救出。   然而,正在叶尘带着众人找到之前玉道香藏身的破尼姑庵,将玉道香救醒,并将衣服换得烤干之后,圣堂六长老和七长老带着二十多名高手终于找到了这里。圣堂的人对玉道香势在必行,虽然发现叶尘一行不好惹,但自认为都是高手,一场大战便展开了。   只是,叶尘与连继城,一明一暗,各带着五十名刺杀司最为精锐的金牌和银牌杀手,大战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结局。圣堂两名长老实力也至超一流,手下二十多人最差的也是准一流高手,但面对华夏卫府刺杀司杀手尽出,依然在极短时间内,被杀死大半,剩余的惊骇之下,在七长老的带领下亡命奔逃。只是叶尘已经下了全杀的命令,连继城带人一路追杀而去。只有六长老因为轻功身法不是强项,被叶尘亲自留了下来,并且当成近日偷学霸拳的一次畅快淋漓的练手,同时叶尘打着将其活捉的打算。   圣堂的六长老名叫武霸天,天生天赋异禀,和叶尘如今一样,身怀巨力。   武霸天成名早在十几年前,也是实力和玉道香、玉枫相差不多的超一流高手,手上拳脚也是惊人非常,拳掌指爪上的造诣高深,早年间和人拼杀,极为残忍,经常以巨力将人直接从中间撕裂成两半。   而叶尘就不用说了,奇遇之后体质变态,两个人遇上,以最原始的打法,直接就如两头巨熊猛兽在厮杀。打得犹如暴风骤雨一般,拳头、手臂之间的碰撞,听起来砰砰砰砰的就如同牛皮大鼓在轰。   叶尘好不容易遇上这等对手,不愿意以多取胜,早已吩咐周围手下不许上前,武霸天也将其看作自己唯一的生机,也是放弃与叶尘的游斗,硬碰硬的选择对打。 第443章 南唐第一世家   崩拳、炮锤、指爪、擒拿,乃至于身体的冲撞、硬生生的头槌,两人交手片刻,周围草皮尽頽,无数泥水飞溅,有时候一记贴山靠撞在旁边的巨石上,甚至大地都在颤动。地面上的水花飞溅到旁观者的脸上,竟让人隐隐生痛。   事实上,叶尘下令让旁边刺杀司的杀手不许插手,反倒是让这些杀手松了一口气。并不是说叶尘和武霸天的实力比他们高多少,而是他们是杀手,擅长的是瞬息之间的刺杀,短时间内便见生死。如这两人这般打法,若是这几名杀手插手进入围攻,叶尘自然可以多一些胜机,但这武霸天发起飙、拼起命来,总能给几名杀手带来死伤。   也是因此,这些杀手只是保持着围攻的态势,围在了附近。他们固然比不上武霸天与叶尘,但毕竟也是高手,能够围观这样的一场打斗,对他们来说,也有莫大的好处。只是两人力量都大得惊人,交手又疯狂,与其说是有着深刻的章法。倒不如说两人的出手都有着信手拈来的疯狂魔力。   此时的两人都是在先前经过长时间赶路,几天几夜没有怎么休息过。身体都有些疲惫。不过,叶尘的优势是年轻力壮,以及身体自愈力远超常人。持续打下去,最先坚持不住的自然是武霸天。而这也是叶尘不让人插手,很有信心,独自将武霸天拿下的原因。   玉道香差点死去,已经让叶尘动了雷霆之怒,若非是刚才亲手杀了四五人,已经泄了不少杀意,让他恢复了平时该有的理智,否则武霸天他也不会想着活捉。   不过,就这样叶尘心中依然杀意十足,每一拳,身体轻微颤抖中,都快如闪电风雷,下盘沉稳,但在打斗中,又是脚出连环,武霸天与他打斗许久,刚开始还能维持平手,但渐渐便落于下风。手臂、小腿上的衣物、裤腿都已经破裂,双臂、双拳之上满是彤红之色,手臂里的毛细血管已经被打破,正在渗出血来。   这样的伤势对身怀深厚内功的武者来说问题还不太大,武霸天一头乱发,知道能否将眼前这位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年轻人击败,是自己眼下唯一的生机,所以从最开始就在拼命,更是发了凶性。怒吼连连,连续交手数十拳后,猛地抓向叶尘的双臂,叶尘手臂一沉、一拆,反抓回去,下方一脚踢出,两人小腿在空中撞了两下,武霸天一记头槌撞过来,叶尘避开,手肘反砸。武霸天一肩紧跟而来,欲将叶尘撞飞,叶尘顺势拉着武霸天,陡然撞在旁边的巨石上,随后一拳挥出,猛砸下去,武霸天避开后。又是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与出拳,两个人又进入了拼杀状态。   这样互有往来的攻防已经反复了好几次,周围的人看得心惊不已,随后,便是叶尘一轮沉稳刚猛的霸拳,但叶尘这次霸拳和之前大为不同,之前他一直以偷学来的凝聚肉身之力打出霸拳,这次则是将他这一个多月苦练的太一真经精纯之极的道家真气也灌注到了拳头之中。   武霸天“啊”的一声的狂喝,同样出拳挡架,两只拳头和前面数十次对碰一样,碰撞到了一起。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骨胳碎裂的声音,武霸天的身体飞出了数丈之外。   围观的几人都是愣了愣,其中齐鞭反应最快,知道总司使大人已经玩够了,鞭子如灵蛇挥出,将正在大口吐血的武霸天捆了起来。   ……   ……   农历十一月三日,黄石岗附近小县城。   雷雨的日子过去已有两天了,天晴起来,已经褪去秋日气息的大地上,万物渐渐枯竭,冬天的气息一天比一天强烈,马车在客栈边停下时,自南唐金陵京城而来的某个大人物走了下来。   最近的这段时间里,以黄石岗为中心,附近的村镇里并不太平。当然,这样的不太平,也只是一些嗅觉灵敏者才能感觉到的气息,对于大部分普通人,则只是感觉附近一带匪人和官兵捕快出现得稍多了些,偶尔发生几起流血的案子,若是波及不到自家,也就无需在意,毕竟若在平日,一些流氓泼皮在村镇里打得头破血流的事情,也都是有的。   对于黄石岗附近的江湖绿林人物,又或是当事之人而言,从十月三十号圣堂第一次出手劫囚,上官冰云暗中操控黄天虎、朱永武等人带领着数千官兵、捕快的陡然出手开始,接下来的几天,则真是腥风血雨、草木皆兵。   四五天的时间,附近的乡镇实际上已经被刑部的两位总捕头带人来回犁过了好几遍,不光是与圣堂有关的江湖势力被清扫,一些附近的黑道人物、绿林中人,也大受波及,黄石岗附近虽然皆是升平之所,但周围的山里,其实也有几个比较固定的山匪寨子,这样的情况自南唐末年五代十国乱世以来,即使在最为富庶的江南,事实上在都是常态。不过,他们平日里倒并不随便伤人性命,干的最多的事情是对经过的、商队和镖队收点保护费,做一些长久买卖,当然,有时候横行一方,也是难免。然而,在这几天的巨大压力下,几个匪寨受到殃及,死了一些人,其余的也已经被逼得解散逃离。   普通民众觉得的治安下降,江南江湖绿林武人的鸡飞狗跳,但实事上发生在舒州附近黄石岗这里的拼杀,所影响的人和势力不止如此。   比如南唐传承百年,宰相韩熙载所在世家韩家。韩家是南唐,乃至江南当之无愧的最大世家之一。在江南可谓是一棵根深、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底蕴和实力深不可测。   弥勒教主楼炎明因为蛊惑了南唐国主李煜,后者对他几乎言听计从,但弥勒教依然只能最多算是把持了南唐国的半壁江山。这其中却是有三个原因,或者说有三个主要势力的存在。第一,自然是南唐近三十万大军中最有战力的北江大营中的十万大军牢牢掌握在林仁肇手中的原因。第二,是叶尘暗中扶持的郑国公李从善带领的王东阳、徐铉等一帮实力派的高官显贵对弥勒教的全力抵制。第三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则是南唐宰相韩熙载牢牢把持着南唐朝廷中六部衙门中的近半。以李煜的无能,在有些时候,只要宰相韩熙载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李煜的旨意都出不了皇宫。   但没有人知道,宰相韩熙载所在韩家虽然不是圣堂麾下实力,但与圣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准确的说与圣堂麾下的江南商行和江南钱庄有着各种利益纠缠。   所以,如今作为韩家在生意方面的主事人,宰相韩熙载的亲弟韩熙志来到了这里。当然,对于他来说,黄石岗附近连日以来纷繁复杂的拼杀,他所关心的,也不过是刘瑾瑜的死活,或者说刘瑾瑜脑子里面的一些东西不能让弥勒教的人知道。   “圣堂五长老黄头陀和五湖帮帮主徐明所率领的圣堂高手中有着弥勒教的暗子,所以前面三次劫囚,都中了黄捕头和朱捕头的埋伏,不过虽然死伤惨重,但真正的高手都还活着。若是布局巧妙的话,依然拥有将刘瑾瑜杀死的实力。”   下车之后,韩熙志走向客栈当中。跟在旁边迎接的,其实是昨日抵达这里的舒州之地地方府兵中的一名参将,以及和舒州掌管刑事的刑判窦文。窦文和这名参将本来就是韩家的姻亲,而且还不是那种韩家嫡系姻亲。但却也是韩家这棵大树上的两根稍微粗壮一些的树枝。因此才被韩熙志招来。不过,他开口说得几句之后。韩熙志一边走也就一边摆了摆手。   “圣堂的人和弥勒教的死了多少,我不会管。我只关心刘瑾瑜若是不能被圣堂的人救出去,则必须要死。你们两人属下中被刑部和弥勒教调去的兵丁和捕快这些天莫非一直接触不到刘瑾瑜?”   “这个……黄天虎和朱永武做事实在是太过谨慎,除了他们的人,这些天我们的人的确是接近不了刘瑾瑜。”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的人配合圣堂这一两天内最后一次劫囚吧!”   那名参将和窦文闻言,脸色一变,有些犹豫,但不敢拒绝。   韩熙志知道二人心中想着什么,继续自顾说道:“你们的家人我已经派人接到了京中我大哥宰相府中。此事过后,你们也会被秘密送到宰相府。等过了这个风头,我大哥那里自会对你们重新安排。”   参将和窦文这才神色一松,点头恭敬称是。   “刘瑾瑜脑子里面的那些东西的牵扯,可大可小,落在弥勒教手中,便会成为对付我韩家的利器,所以此事事关重大,一切有劳二位了。”   窦文将手中茶拿起喝下,待到要离开时,才想起了什么:“不知韩公这次过来,会逗留多久?” 第444章 圣堂的恐怖底蕴   “大概也就是两三天,等你好消息。有什么问题吗?”   “呃……最近一段时间,黄石岗附近龙蛇混杂,委实不太平。刑部大索,吓跑了一些人,但听说因为黄头陀等人由暗转到明处之后,宋国华夏卫府的来了不少杀手,要为他们总司使叶尘报仇……另外新成立的那个军情府的几十人听说也来了……虽然不多,但碰上的话难免节外生枝,被人徒留口舌。所以韩公在此逗留,请务必留心保重。”   韩熙志点头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窦大人的提醒。”黄石岗这边围绕或救或杀刘瑾瑜的事情发生后,一部分江湖绿林武人虽然被驱赶出去,但圣堂、弥勒教、宋国华夏卫府这三家庞然大物的不少高手,以及圣堂驱使的一些江南帮派高手都掺合其中,算是在年初叶尘以天星玉佩和半死迷宫引起的天下高手汇聚开封的事情之后,又一次天下高手汇聚。不过韩家底蕴深厚,韩熙志身边自然也有高手护持,对此只是提一提也就行了,倒是其中的一个存在引起了他的注意:“军情府也来了,来的是什么人?”   “人数不多,来的大概四五十人,领头的是军情府那位写下《青玉案》的吴越秀才,派了一半的人待在黄捕头他们营地中,说是帮忙,另外那陈青据说亲自带着剩下的人到处瞎转悠,说是实战锻炼。不过,运气还不错,目前还没有被黄头陀他们遇上随手杀死。”   韩熙志点了点头:“知道了。陈青……他的那三首诗词,我也读过,的确是诗词一道巅峰之作,可惜此人诗词虽然作得好,便也和江南大部分书生一样愚蠢,竟然跑来蹚这次浑水。不过,我曾听说过,他身边的人中有林仁肇将军派去的人,你们或许应该对林仁肇的人注意一些,不能让林仁肇知道我们韩家也掺合到这件事情之中。”   “是。下官明白,下官先告辞了。”窦文和那位参将同时点头,对韩熙志的判断表示深以为然,转身告辞。   “去吧。”   窦文和那位参将离开之后,韩熙志才微微皱了皱眉,对于金陵第一才子陈青成为军情府情报司副使,他本来就感觉那位整天沉迷美色和诗词之道的国主又做了一件荒唐事,如今陈青又掺合进刘瑾瑜的事情之中。他就感到有些荒谬了。   ……   ……   下午的阳光照在山林间的乱石上,朱永武骑着马,抬头望向那片阳光时,大拨大拨的官兵、捕快飞快地走过了山间的道路,附近的山麓上,试图找到隐藏在某处可能存在的圣堂底牌高手。   有上官冰云在黄头陀和徐明身边,黄头陀等人的行踪一直在他们掌握之中。但在这种情况下,黄头陀一行一百多名圣堂高手依然想要再次劫囚或者杀死刘瑾瑜。不管是上官冰云所打探到的,还是黄天虎和朱永武这两名总捕头的推断,都认为只有一种可能,黄头陀有某个底牌,准确的说还有一伙足以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的帮手。   所以,当务之急,朱永武和黄天虎两人的任务便是找到这些人。   可是,派出近千人一拨一拨的扫荡周围山林,一直没有发现这波人。   反正……五千大军在明天就要到达,不管黄头陀和徐明还有怎样的底牌,面对五千大军都改变不了结局。甚至他们若是不赶紧逃离,一旦被五千大军围住,必将全军覆没。   一天……时间,事情就将收尾,他们也就可以上京叙功了。   当不会横生枝节……   朱永武这样想着。   他心中再度计算着事态,包括黄头陀带领的圣堂高手,徐明的五湖帮余孽,江南镖局等江南江湖势力,聚集在周围的一些绿林草莽,甚至于军情府的那一小拨人……这些都一一想过之后,再度确认,应当不会有太多计算之外的因素参与进来了。   更何况,他刚刚得到消息,北边所驻一万大军,除了明天就要到达的五千人马之外,剩余的五千大军好像也开始动身,向这边赶来。想来是教主和上官大人为了保险起见,也调动了剩余的五千人马。当然,朱永武对此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但既然是教主和上官大人的决定,他自然不敢说什么。   ……   ……   夜幕沉落,山林鬼祟。   烈风呼啸……   黄头陀和徐明经过近两天时间的暗查和试探,终于找出了内奸,将偷偷把情报放在一块石头下,易容成五湖帮一名高手的刑部另一名总捕头李光耀当场抓获,然后残忍拷问无果之后,将其杀死。而从现在开始,黄头陀也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他的视野之中,否则将会当场斩杀。   然后黄头陀就带着他们在原地等着,没过多久,有五队捕快和军士向他们这边赶来。人群有些骚动,但都被黄头陀呵斥住。徐明身边那位女堂主目光闪动,隐隐明白了黄头陀的计划,但此时黄头陀的数十名心腹高手一直盯着身边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即使以她的身法,若是突然离开,也必定会在第一时间遭受近名高手围杀。所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五队捕快和军士默默的到来,诡异的脱下自己的衣服。除了带队的捕头或者军官之外,其他寻常捕快和军士快速的离开了此地,自然不会再回到营地中,而是远离而去。   十一月七号的这个晚上开始,黄石岗附近的一切,都像是不约而同般的动了起来。   风从山上呼啸而来,黄石岗的营地当中火光通明,一队队负责传讯的捕快、军士飞快地进进出出。给坐镇这边的黄天虎带来附近的情报,针对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他们其实早已定好了各种预案。只是半天时间已经过去,上官冰云和李光耀的情报没有再传来,而黄头陀等人竟然也失去了踪迹。   而此时,为了找到可能存在的圣堂帮手,外面依然放出了不少捕快和军士搜寻附近山林。   如今放在外面的捕快们大都以多二三十人为一队,他们的首领则往往是各个地区颇有经验的捕头或者低级军官,只要接到消息,大都能够独立作出应对,至少能够将消息传回来。   穿过树林,换成捕快和军士衣服的徐明和黄头陀带领着一百多名高手,已经分成了五队,借着黑夜的视线不清,准确的说出了营地今晚设的口令,正大光明的走进了黄石岗的营地。   但也在进入营地同时,上官冰云所装扮的五湖帮女堂主消失了。   徐明和黄头陀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此事。后者一声长啸之后,黄石岗营地中混乱拼杀就此开始。   啸声传出四五息之后,黄天虎已经见到了上官冰云,得知黄头陀等人已经潜入营地。大惊之下,开始组织人手进行围杀。但就在这时这几天俘虏的近三百人先是诡异的被人解去了镣铐,放出了囚车,满营地的开始放火,与官兵和捕快厮杀。而黄头陀和徐明利用身穿捕快和军士衣服之便,带着一百多名高手,直扑被弥勒教高手和刑部高手层层围起来的刘瑾瑜所在。   黑夜中,火光冲天,喊杀声、惨叫声不断。大战就此彻底展开。   黄天虎和朱永武未曾考虑到的圣堂这次劫囚会在营地内部爆发,顿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从此事上也可看出,真正属于圣堂的根系之深,常人难以估量。   这几天,上官冰云、黄天虎和朱永武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内部不稳的问题,最开始三次圣堂来人劫囚时,每一次他们都做了严密的防范,然而在几次战斗之后,这样的担心并没有变为现实,从而让他们对内部不稳丧失了大部分警惕。   直到这个晚上,暗中潜伏叛变的各地捕头一共有七名,附近调来的军队中的军官将校有五名。随着他们的出手,有心算无心之下,原本被抓来的近三百名俘虏被解开了束缚,且让黄头陀和徐明带着一百多名高手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营地。   实事上,若非上官冰云同样隐藏得够深,在黄头陀等人刚一进营地,便脱身而出,让黄头陀和徐明等人阴谋暴露,提前不得不展开。否则的话,按照原来计划,等黄头陀等人潜到黄天虎和朱永武身边,将两人杀死,让整个营地因为群龙无首,失去了掌控,彻底乱起来,然后再放出俘虏。趁机救出刘瑾瑜。最后再从容逃走。   然而,因为上官冰云的存在,弥勒教和刑部的高手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反应。结果自然有所不同。   但是,这些不同也极为有限。弥勒教和刑部的人虽然多,但高手却是没有圣堂的多,而调来地官兵和捕快因为有了少部分的捕头和军官的叛变,内部互相失去了信任,互相防备之下,效率和战力大打折扣。   再加上有那近三百名实力不错的俘虏四处杀人放火,黑夜之中,大部分人又看不清形势,整个营地就彻底乱了起来。导致弥勒教和刑部这边虽然手中还掌控有两千多人,但实际上大部分人却已经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控制。 第44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然,这也与南唐这些官兵本来就属于二流,甚至三流部队有关系。试想一下,若是宋国那些身经百战的精兵,在高明将领统帅之下,这个时候的反应就大为不同了。   所以,这场拼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黄头陀和徐明带着一百多名高手,用了一炷香时间便将守在刘瑾瑜身边的五百人杀死近半,强行突围而入。   但是,这个时候,这两天试图查探叶尘一行的楼炎明终于亲自出手,黄头陀咬着牙将楼炎明缠住,几名圣堂高手挡住了上官冰云。徐明将刘瑾瑜救下来,亲自背着,转身逃离而去。   黄头陀拼着受伤,又让数十名心腹高手断后,也带着一部分高手和一些聚集过来的圣堂俘虏跟在徐明后面逃了出来。   黄天虎、失永武这个时候,终于带人将营地中叛徒杀死,击杀大半俘虏,控制了营地。然后在神色并非很难看,且有些捉摸不定的上官冰云命令之下,一路带着近千人紧追了上去。而在此之前,楼炎明已经先一步带着一部分弥勒教高手追了出去。   此时以黄石岗为中心,沿西南一直延伸往大东山的道路上,整个夜都已经沸腾起来。一路的奔逃追杀,圣堂高手穿岗过岭,朝廷的捕快、兵丁烧着火把自一个个村庄斑斑点点的追。偶尔便有小规模的交手发生,一些村庄里,陡然听得狗吠响起,随后便归于安静,往往都是路过的高手顺手杀掉了示警的土狗。   徐明背负着刘瑾瑜,奔跑在崎岖的山岭之间,身后二十余人,竭力跟随。   被俘之后,刘瑾瑜受伤严重,后来囚于囚车之中,又被穿了琵琶骨,饶是他以往也有着一流高手实力,此时也已成废人,唯有一只左手,能够微微的动一下了。   崎岖的山岭间,道路极其不平,但以徐明的武艺,却能够奔跑如风,上半身动也不动,没有太多的颠簸之感。也是因此,重伤的刘瑾瑜身上,并没有再流出太多血。只是虽然被救出,他也没有太多的喜色,依然神色麻木。徐明以为这位往日生死之交伤势太重,受此打击,有些心灰意冷,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最终逃出生天之后再说。   疯狂的奔行,一路的厮杀,子夜过后,奔逃的几拨人在距离山区不远的林子里汇合起来。也是因为这个晚上的动静太大,一路厮杀之后,圣堂这边高手最终完成汇集时,包括徐明和受了伤的黄头陀在内,只有七十多人了。这些人,才是圣堂此次出动的真正高手。   “将刘瑾瑜杀了,背着他是个累赘,并且万一又被弥勒教的人抢过去,我们这些天和今晚上的死伤损失岂不是白费了。”黄头陀刚一见到徐明,便冷冷地说道。   徐明犹豫了一下,强硬地说道:“黄长老放心,若是真到了最后逃不出去,我会在第一时间将他杀死。”   黄头陀一声冷哼,没有再说什么。今晚上若是楼炎明没有出现,他很有信心带着这些人中至少一半逃出去。使得这件事情虽然不是很完美,但也算顺利完成了。然而如今有楼炎明亲自出手跟着,他们即使都是高手,可是若想摆脱追兵,却已经很难。   另外,之前半路上七长老孙镇带着三人与他汇合,从其口中知道了玉道香已经逃走,且六长老武霸天一行损失惨重,且多半已经遭遇不测。简单听了七长老孙镇所说经过之后,他隐隐感觉那天遇到的那个契丹青年恐怕并非是契丹高手,而且很有可能是华夏卫府的人。这让他感觉更为不妙起来。   果然,他们刚刚汇聚在一起,属于弥勒教的一拨高手已经从侧面杀来,刑部的捕快和部分兵丁也在汇集包抄,越来越近。附近的山林间,还有一些世家的不知名的高手出现。黄头陀、徐明这边一路伤残,纵然刘瑾瑜的获救的目的已经达到,但貌似随着楼炎明亲自出手,也变成了催人死命的毒药。些许的振奋之后,留给他们的,就几乎已经是一条绝路。更何况,黄头陀和徐明早在前天便也接到消息,有五千南唐大军已经向这边急赶而来。若是拖到大军到来,他们真的就没有半点活路了。   担心因为刘瑾瑜的逃脱,会被教主怪罪,朱永武、黄天虎等人率领的刑部众人几乎是像疯了一样的咬过来,在楼炎明带领之下,化为了更为凶恶的催命恶鬼。   “哈哈哈哈……黄头陀,喔!孙镇竟然也来了,圣堂竟然来了两位长老,看来刘瑾瑜这个鱼饵脑子里面的东西对你们很重要啊!哈哈哈……那你们为什么现在还不杀了刘瑾瑜。”   众人自林间奔逃,听到那响彻树林的笑声时,一道身影自树林西侧陡然穿行而来。那是一路尾随的楼炎明,此时轻功施展,速度快得惊人。两名黄头陀手下高手怒吼着迎面去挡,陡然间,化为滔天血雨……   一直以来,江湖上一直传说在江湖之上有几位绝世高手,常人不知道先天或者半步先天这个说法,但都知道那几人已经达到了宗师级别。   比如楼炎明、陈景元、张无梦和玉老魔、钱月禅。但这些高手到底有多强,常人是不知道的。毕竟这几人都是高高在上,或者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候很多年都不见得会出手一次,即使出手寻常人也是见不上的。这样一来,难免有一些自视甚高的江湖高手对这几个老不死的不以为然。特别是当太一道陈景元被叶尘这样一个年轻人杀死,玉老魔又被徒弟联手外人毒死,稀里糊涂死去之后,江湖上便有更多的人认为这几个所谓宗师级别的世外高手有些夸大其词,心中多有不服,甚至想要如叶尘这般将这些人杀死,以扬名立万的人不在少数。刚才黄头陀身边两名高手在楼炎明出现时便抢先出手,便是本着这样一个见猎心喜的心思。然而,等到那两名已经算是一流境界的圣堂高手一个照面便死去这后,众人终于体会到了楼炎明的可怕。   实事上,这一场由叶尘暗中引导或者引发而出的黄石岗变乱打到这个时候,真是武艺低微一些的人,多半都已经被淘汰出去。剩下的人若放在江湖上,最低的都能逼近一流高手的水准,这时候就算存在着疲累与伤势的问题,两名高手甫一接触,便被对方摧心枭首,就足以证明对方的功力可怖,即便是黄头陀和孙镇这两个超级高手与楼炎明比起来,都明显逊色。   陡然冲来的这道高壮的身影犹如鬼魅修罗,一手使掌一手铜钵,转眼间冲杀至后方人群,各种高深武学在他手上既有轻灵与快速,又蕴含着仿佛无坚不摧的坚定和刚猛。杀掉刚刚接触的两人之后,那身影如同劈波斩浪般的杀入人群。周围的高手即便有了防备,不至于再在交手间失了性命,也是或被斩飞或被逼退,直到黄头陀和孙镇同时暴喝一声,联手迎了过来,才犹如巨浪砸上礁石,几下交手,楼炎明才被缠住,而这时紧跟楼炎明而来的其他刑部和弥勒教的高手也已经赶了上来。只是上官冰云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   沸腾的杀声已经从远处延伸过来,一路厮杀过树林,楼炎明领头,弥勒教四大金刚来了两个,一流高手境界的护法来了七个,再加上黄天虎和朱永武带着的刑部高手也已经追到了,中间还夹杂着韩家等一些江南世家派出高手追在附近,伺机出手,也不知道是想杀刘瑾瑜,还是想帮助圣堂,或者还有其它心思。   而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人的高空之中,一直有一道黑影徘徊,并且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从而给潜伏在附近的叶尘等人指定方向。   队伍蔓延,火把纷乱。杀向山中。   此时的战局里。徐明也已经将刘瑾瑜交给了自己的一名心腹属下背负,冲到后方援护他人。他对十八般兵器皆有涉猎,手底功夫也硬,但最凶猛的压箱底武艺。其实倒是双刀。江湖俗谚,双刀看走。这样混乱奔逃的局面里,当他挥舞双刀冲杀过来,顿时仿佛掀起了一阵旋风。   另一方面。圣堂七长老孙镇兵器是一杆铁枪,此时大枪如龙,挥舞铁枪之中,竟然有着一股来自战场的惨烈肃杀,犹如在铁马金戈中横扫八方的气势。这不禁让人怀疑此人另一个身份是军中某位大将。   而与他联手的圣堂五长老黄头陀手持一把大的有些过份的重刀,最是刚猛,重刀挥舞中。两位圣堂长老将楼炎明牢牢禅住,一时之间倒也打了个平风秋色。   可惜弥勒教这边的人,在阵势上、人数上,都要远远地压过黄头陀带领的圣堂这边。且黄头陀和徐明、陈镇等心中都清楚,时间拖得越久,敌人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特别是他们心中都清楚对方还调动了五千大军向这边正急赶而来。 第446章 这书生是在找死   所以,堪堪阻住后方的楼炎明等人之后,黄头陀便带着众人抓住机会便逃。如此一来,双方一方追、一方逃,但仍有数人或是落单或是被暗器打中,伤在了汹涌而来的追兵手中。   鲜血蔓延,死亡的气息紧随而上,将要冲出那片树林,楼炎明在高速奔跑中身形晃动,朝着前方一人一掌拍下,那高手弯刀斩出,然而刀势未尽,砰的一下,脑袋便如同西瓜一般的爆开。楼炎明在那爆开的鲜血边飞掠而过,一刻不停,然而也就在踏出树林的一瞬间,黑暗中有五道剑光,一道朝他同时刺来!   冰冷的剑意,在最不可能的时间里,笼罩而下!   那几道剑光斩来的方向各有不同,但无论时机、速度、配合都拿捏得无懈可击。一瞬间,楼炎明几乎以为自己反中了某个和他同级别高手布下的圈套,但随即,有一道孤高的女子身影出现在脑海里。   那是他一生中唯一一个单打独斗将他打伤的人,那就是剑皇钱月禅。此时的剑光汇集间,五道剑意完美的融合成了一道。依稀之中,就像是那位女剑皇,朝着他这边刺来一剑,剑意呼啸,杀意铺天盖地地汹涌而上。   楼炎明自然知道钱月禅已经死了。   心念闪动间,楼炎明这边,手中铜钵以玄妙轨迹滑动而出,同时另一只衣袖急速挥舞。   接触仅只一瞬,双方几乎同时退开,楼炎明的一只衣袖碎在夜空中,仿佛蝴蝶一般的乱飞。那一边参与伏击的却有五个人,而能够在配合中刺出钱月禅当年剑意气势的,或许再过几年白沧海和叶尘可以,但如今也只有他留下的十二名跟在吴越王钱志尹身边的剑侍,以及五名被叶尘收服的剑奴了。这十七人在钱月禅悉心调教和残酷的修炼之下,都是一流剑手境界,而最主要的是他们通过某种剑阵,能够使得彼此的剑意完美融合,这才是他们恐怖的地方。   此时在这里伏击的,自然是那五名剑奴。只是可惜的是,他们原本有十二人,其他七人先后都算是死在了叶尘和华夏卫府手中,否则十二人若是联手一击,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必然能够将楼炎明重创,甚至斩杀。   此时,虽然刺破楼炎明的衣袖甚至手臂,毕竟也只是小伤,决定不了大局。他们当然是叶尘派来的,但包括楼炎明在内,大部分人只会认为是给钱月禅来报仇的。因为钱月禅算是楼炎明杀死的。   双方的交手、散开只是短短瞬间,这时候一众高手还在朝前冲杀。五名剑奴一击未果之后,又和楼炎明击斗片刻,等弥勒教其余高手追上之后,便从两边果断退走。楼炎明也不追他们,继续带人向圣堂众人追去。   关键时刻,五名剑奴的到来,或许稍稍缓解了黄头陀等人面临的危局。然而以整个局势的变化而言,这样的缓解。却也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却是给黄头陀等人争取到了些许时间,可以让他们多跑出一些路。这或许就是叶尘的目的。   厮杀从子夜时分开始变得激烈。随后一直蔓延向远处的山腹之中。尽管黄头陀、徐明和孙镇一行人一路奋战。但毕竟由于时间的拖延,弥勒教这边聚集过来的人手已经越来越多。楼炎明一方一两名高手的折损立刻便有人补上,只有黄头陀带领的圣堂这边,此时一两个人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黄头陀、孙镇、徐明等高手一开始还能组成一道阵线,将楼炎明等人拦在后方,但不久之后,这一路追逃的后方阵列就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战,一些南唐大世家派来的高手也自侧面掩杀而来,试图接近刘瑾瑜,将后者斩杀。朱永武、黄天虎带领的千名捕快和军士则以各种手段围攻、暗算、偷袭,不时的有人落入围攻之中,被斩成血酱肉泥,一直到黄头陀这边折损到大概只剩下二十多人的时候,前方一道山坳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条稍微凹陷下去的山路,两旁山壁看来适合埋伏,但高手仍能跃上。奔至这里时,黄头陀、孙镇、徐明略一商量,便带着众人直接扎进了那山道。   眼见逃跑的众人如此果决,紧跟在后方的楼炎明反而多少有些迟疑。这一路的奔逃当中,局面其实变化很快,楼炎明和上官冰云是没有在这边安排埋伏的,假如对方安排了人员接应,自己贸然进去,损失可能就很大。他让属下稍微停了一停,往旁边的山坡上走,楼炎明自己最终带着一波高手仍旧一路追杀了进去!   杀戮朝着前方蔓延,楼炎明破开人群,大笑着试图冲向前方被人背着的刘瑾瑜,被人阻拦之后,他格杀了两人,持续拉近着距离。   后方,黄天虎、朱永武试图率领数百精锐捕快和兵丁,从山路旁边的土坡上方绕过去。月光在此时微微泛起清辉,子夜早已过去了,土坡上蔓延着草木与稀疏的树影,视野那头,楼炎明带领着弥勒教的高手还在拉近着与前方黄头陀等人的距离,或者时不时的与黄头陀等人杀做一团,而蔓延过去的山路在前方变作两条,一条直走,另一条则斜斜的往侧面延伸。   厮杀的众人原本是直奔,但到得此时,有火把的光芒微微亮起在了前方山道的尽头,那边有人的影子,有马的影子,大概是追赶过来的一小拨人,终于赶在了众人的前头。   最前方奔逃的几人,顿时被逼得跑向了岔道。   这边的山坡上,黄天虎、朱永武等人骑着马向前。   “那是谁……”   “是哪边的人?”   “……是军情府的那些人?”   两人之中,黄天虎目光锐利,一路接近,首先看清楚了那边火光中人隐约的轮廓,前方一名书生,对着跑过去的人群,竟还是四平八稳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猜到此人应该就是那位名叫陈青的书生,他顿时感到好笑,暗骂道:“白痴,简直是想找死。”   “这些白痴……这个时候来这里想干什么……”   对于出现在道路尽头,甚至还事先亮了火把的那二十余人想要干什么。在这片刻间,或许是许多人心中的疑问,这时候山道里已经跑进上百人,附近山坡上人群也在奔跑聚集,朝那边望去。   风里。书生看起来有些意气风发,只见他举起了手,划下来。大声喊道:“放箭。”   这时候黄头陀等圣堂高手所在的前半段已经奔进岔道,少数高手还在交汇处于楼炎明等人缠斗厮杀,而后方的直道里,更多的还是楼炎明手下的弥勒教高手。随着这一声低语。由劲弩射出的二十多支弩箭呼啸而来。直扑向厮杀的众人。   楼炎明等人第一时间警觉。但对于这种劲弩,即便是他们,猝然间也接得难受。二十多支弩箭并不多。看起来只像是警告,但大部分却落在了后方属于楼炎明属下的人群里,两名高手一时间没能防备住,应声而倒,旁边也有两人受伤。   这一下子,众人多少有些懵。片刻,众人怒吼起来:“什么人!”   “射谁啊!想死啊……”   楼炎明远远的看了一眼叶尘,眸中有着莫名光芒闪动,可惜叶尘没有看见,他只听见楼炎明怒喝了一声:“陈青,你好大的胆子,本国师在此,你也敢胡来……”   后方一点的山坡上,朱永武勒住奔马,也是陡然出声:“军情府的,你们干什么!”   黄天虎沉声暴喝:“陈青!你们疯了!”   那边的风中,一个有些恐慌的声音传来,没有内力,但嗓门倒也不小,混乱之中,有不少人听清了他说的话。   “国师大人,刑部诸位大人,本官奉国主之命,协助诸位杀这些乱贼,只是下官身边这些人第一次上战场,箭法准头差了一些,对不住了。抱歉,实在是抱歉。下官保证,后面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喔……乱贼的这边去路我们负责挡住了,另一边就交给你们……”   叶尘的这些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几个人听得见了,因为下面弥勒教和堂高手之间的大战一直在持续。只是叶尘刚才下令那一波箭,还是有意无意的又给黄头陀等人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且逼着他们去了另一条路。而这个时候,被救出来一真没有怎么说过话的刘瑾瑜终于也说话了:“那书生是大长老的人,待会注意配合他们。或许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黄头陀、孙镇和徐明等人闻言,不由精神一振,没有丝毫怀疑,毕竟以他们圣堂的底蕴,以大长老暗中经营的势力之深不可测,有打入敌人内部的自己人这个时候出现,并不算是什么太过意外的事情。   这一边,楼炎明一边向断后的孙镇冲去,一边冲着叶尘最后喊了一声:“小小军情府的一名副司使,等事后当着国主的面再杀了你。” 第447章 雷罚   话音落下,楼炎明带着一众高手追逐着圣堂众人从岔道冲向远处山林,黄天虎和朱永武对叶尘刚才所说话语有些哭笑不得,本来还想着即刻便当着教主的面将其拿下,甚至击杀。但有了教主最后那句话,便也不再理会在他们看来如小丑一般的军情府等人。   这边山路上追逃的局面已经变得混乱起来。叶尘等人随后也朝着那边紧追过去,不过却不是跟在后面,而是从侧面绕过去,上了一座小山头。   也在此时,有呼声响起,铁枪落地,却是圣堂孙镇和黄头陀联手阻着楼炎明,但在黄头陀被弥勒教两名金刚联手缠住之后,孙镇终于被楼炎明一拳破开铁抢,一铜钵击碎了其咽喉,倒在了路上。徐明等人本想去救,终于没能来得及。   打到这个时候,徐明也好,黄头陀也好,其实都已经被伤痕疲累逼到了边缘。即使叶尘先后安排两次出手,给他们争取到了些许时间,他们这一边,始终还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当中,夜色间的山麓深邃,后方火光蔓延,一路的追杀好似是无穷无尽。徐明、黄头陀奋力挥斩间,偶尔也会看到旁边不远处小山顶上的军情府的那数十身影,想着刘瑾瑜刚才说过的话,期望着大长老安插在军情府中的自己人什么时候出手,或者以怎么样的手段救下他们。绝望之中,这好像已经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生机希望。   果然,在片刻之后,渺茫的转机,出现在眼前。   山坡延伸往上,在最顶端延伸而出的地方,一座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吊桥出现在眼前。   混乱当中,逃亡众人里当先的几人已经朝桥那边扑过去。背着刘瑾瑜的那人也正要奔向吊桥,陡然被刘瑾瑜拉了一下:“阿勇,我们在这边!停下!”   背着他的男子名叫展勇,三十多岁,也是徐明身边最亲近的心腹,早与刘瑾瑜认识,也深知刘瑾瑜与自家帮主之间生死之交。此时微微有些犹豫道:“但是……”   “我自有计较!徐兄!”   徐明奔行而来:“刘兄,你快跟着阿勇过桥……”   “你先听我说,之前在弥勒教手中时,军情府的人暗中联系上了我,早已将这边地形和后面如何救我们的计划告诉了我。我们一起冲上桥,因为楼炎明还想让我活着,所以楼炎明不会在这边断桥,等他们追上桥之后,我们另一头一出桥,便赶紧断桥。”   徐明闻言,顿时大喜,另一边黄头陀也赶了过来,听见了刘瑾瑜的计划,二话不说,便带着人冲上了吊桥。   楼炎明带人尾随至吊桥口,转头看了一眼小山头上的叶尘,心中有着警惕,但一看吊桥下悬崖也就七八丈,并不是很深,以他实力即使掉下去也不会受伤,甚至其他弥勒教的高手也最多受轻伤。至于刑部捕快和调来的兵丁死了就死了,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想着,他带人也冲上了吊桥。他现在只想着将圣堂的人杀完,然后再开始做与上官冰云昨天刚刚商量好的那件大事。用一万大军围杀那个本应该死去,但如今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的人。他不认为这种机会还会有第二次,所以是绝对不容许自己错过的。   这段吊桥下方的悬崖虽然不深,但却不短,足有三十多丈。圣堂的二十多人一路在吊桥上奔行至一半时。后方楼炎明带着七十多名弥勒教的高手也追了上来,与黄头陀等拦截者杀做一团。   然后,就在这时,山头上,叶尘好像微微挥了挥手,下一刻,雷鸣一般的爆炸声陡然在吊桥两端响了起来,并且连绵不绝,足足响了十多息。以致于夹杂在其中数百人死之前的惨叫和因为跑得慢了些,得以侥幸逃脱大难的数百人的惊叫声都被淹没在了其中。   吊桥两头在第一时间便已经断裂,连同上面一百多名圣堂和弥勒教的高手一同掉下七八丈高的悬崖。然而,若只是这样,吊桥上面的人都是高手,或有一些死伤,但大多数必然能够活着,甚至若是没有后续的事情,他们还会在悬崖底继续厮杀。   可是,叶尘出现在这里,事情自然没有这般简单。   吊桥两边的华夏卫府武器司研究大半年,试验无数次,配制出的成品炸药,将吊桥连同四丈大的大块崖石炸毁之后,其实才是一个开端。以吊桥两头为中心,向两边悬崖各自延伸,不知道埋了多少炸药。两边足有五十丈长的悬崖都在火光冲天,烟尘沸腾,如雷鸣一般的爆破声中塌陷了。   当数十息之后,烟尘渐渐沉淀,八丈深的悬崖深沟,在这五十丈长的范围内已经被填了三分之一,也就是两丈厚。而刚才在吊桥上的人看起已经全部被埋在了下面,此时在上面的一些尸体和半截身体被砸在巨石下面,凄厉惨叫的人是在吊桥边悬崖上等着上桥,却还没有来得及上桥的弥勒教和刑部部分高手。反倒是那些捕快和大部分兵丁因为速度较慢,落在了后面,得以逃脱大难。   小山头上,叶尘神色中却满是可惜,别人看不见,但他却在那短短两三息之间,透过烟雾和灰尘看得很清楚,楼炎明似是早有防备,或者说半步先天强者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让楼炎明在那极度时间之内,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这种反应却刚好让其活了下来。   提前让情报司埋在两边山崖上的炸药没能在同一时间内一起爆炸是楼炎明活下来的根本原因。一块块山崖落下来时的短暂几乎可以忽略的间歇,对于寻常人,甚至寻常高手来说也无能为力,但对于拥有绝世身法、硬如铁石肉身,以及深厚内力的楼炎明来说,就是他的生机。   在吊桥两段被炸毁,向涯底落下的第一时间内,楼炎明便全力施展身法,斜着向两边激射而去。在这个过程中,他用拳头、铜钵击碎了四块巨石,躲开了十数块山崖,在大片大片山崖落下来的最后一刻,他逃了出去。但被他击碎的那四块巨石重达两三千斤,即使以楼炎明的实力,也是受了重伤。而他又担心叶尘会在这个时候射出神箭,所以一逃离安全区域,便毫无留恋的顺着山崖底快速离开。   楼炎明离开的如此果决,反而让叶尘心中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不过,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圣堂在南唐的高手几乎全军覆没,甚至其中包含两个圣堂的长老,再加上之前被叶尘活捉的六长老武霸天,这一次圣堂可谓是损失惨重,算是有三个长老折损在了叶尘手中。而弥勒教同样损失不少。跟在楼炎明身边的有两名弥勒教的大金刚,七名护法等近百名高手,以及在悬崖边被炸死,或者掉下悬崖被砸死的,弥勒教的精英高手,损失总计达四五百人。   事情急转而下,黄天虎、朱永武等人或许还发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惊骇于自家教主好像也已经死去的实事之中。但已经离开的楼炎明却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叶尘所为。是叶尘对于两个月前在吴越一线峰,他和玉枫联手杀叶尘之事的报复。且用的是同样的手段。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事情,却是叶尘不知道楼炎明和上官冰云已经知道了他活着,甚至还知道他就是陈青的实事。   否则,这个时候,叶尘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或许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南唐。   不过,叶尘如今在南唐的事情已经较为完美,甚至超额的完成。在南唐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再加上楼炎明离开的绝然,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当即便下令撤退,带人离开。   朱永武和黄天虎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以为是这个书生被刚才的一幕吓坏了,所以才走到这般匆忙,并没有阻拦。实事上,他们即使想阻拦,也拦不住,甚至只要去了,就是单方面的去送死。   ……   ……   十月九日,凌晨,大东山附近。   圣堂一行人的死,对于弥勒教这边最开始便参与其中的上官冰云、黄天虎和朱永武来说,本来就是必然的事情。然而这种死却是与他们这边数百名精英同归于尽,甚至教主都为此而差点死去。这却是让所有人都惊骇欲绝之后大吃一惊,当然也免不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在吊桥上或者在悬崖边上。比如朱永武、黄天虎,以及一直在暗中计划着更重要事情的上官冰云。   对他们而言首先是愤怒、庆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他们的心中隐隐有着功亏一篑的挫败感。   但包括紧接着从上官冰云那里知道陈青真实身份的黄天虎和朱永武在内,弥勒教众人一想到五千大军已经包围了这片区域,另外五千大军已经在来的路上。可以杀死那一位很难杀死,且刚刚杀了他们这边不少人的宋国大人物时。他们便不由自主的感受到很快就可以报仇的快感和莫名的兴奋。 第448章 各种悬殊的厮杀(一)   薄薄的雾气萦绕在山林的顶端,微凉的空气里,有不知名的虫儿在轻轻的鸣叫,晨露滴下时,早起的鸟儿飞出了树林,在林野间上方穿行。   夜尽天明。   早起的农人推开房门的时候,附近州县的官兵、捕快们正陆陆续续地从大东山里走出来。一夜的骚乱过后,大东山这一侧仍不平静。   当从附近州县调来的官兵和捕快,以及各大世家派来的高手,离开大东山时,发现那五千南唐大军的到来,且对某个地方,某些人展开包围时。有不少人联想到之前在那吊桥上犹如妖术一般的爆炸巨响之后的悬崖塌陷,从而终于感觉到情况变得微妙起来。   叶尘在第一时间内也发现了这一点,大惊之下,基本确定自己的身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暴露。而当胡三光带领的二十多名装扮成南唐军情府人员的华夏卫府情报司金牌探子,早先一步逃回来时,叶尘更是明白了当前形势。只是在上官冰云暗中操控之下,他明白的却是晚了一些。因为他们所在区域已经被围了起来。   不过,毕竟是山林,且南唐军队的纪律性和战力与精兵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如连继城这样身法轻功绝妙的高手想要不惊动南唐大军穿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连继城离开,自然是要去搬救兵。叶尘身在南唐,寻常情况下,连继城带着一百名杀手再加上胡三光手中数百或跟在身边,或隐在南唐各地的探子,再加上叶尘本身已经是超一流高手。所以已经能够保证叶尘的安全。但若是身份暴露,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虽然按照计划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在两个月前,叶尘和喻清妍从苏州坐船来到金陵之前依然对这种最坏的可能性做出了预案。   在原本跟着叶尘去吴越,还活下来的近百名黑骑和特侦部近三百精英华夏卫的基础上,李君浩、白沧海等人自己在坐镇开封总部的情况下,又挑选五百华夏金卫潜入南唐,这总数九百左右的人马,早在郑国公李从善的帮助下,分批装扮成南唐地方编制混乱的厢兵,一直在距离叶尘不远的地方或潜藏,或游走。   连继城在南唐大军完成合围之前,潜出山林包围圈,便是要带这九百人回去救援。   ……   ……   扬州附近,运河和长江交汇处江边一处码头,一艘看起来很寻常的中型货船停靠在岸边,进行食物的补给。若是有人能够上到货船上,就会发现货船上有着淡淡的胭脂水粉的香味,操船的船员偶尔眼睛发亮的向客房方向看去。期待着住在里面的十六个美女只要随便走出一两个,就可以让他们大饱眼福。   就在这时,岸边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脸色略微黝黑,一脸精悍样子的男子。此时这男子勒马、飞身而下,神色中满是着急之色的看了一眼岸边的船只,然后便直直向那艘中型货船奔去。   船老大早已经带人迎了上去,男子说了一句暗语,拿出一枚令牌,便被领上船只安顿下来,然后船老大去了某间客房中见了某个人之后,船只迅速离岸,全速向北行驶而去。   最大最好的一间客房中,却正是从金陵城外,坐船沿着运河一路到此的喻清妍。和她同行的是十五名早在她和叶尘潜入南唐金陵时,便同时潜入金陵,以各种身份在暗中保护喻清妍的十五名美女毒卫。这样的美女毒卫在开封叶府中有五十人,原本是近半年前南唐进贡给宋国天子的五十名绝色美女,当时被赵匡胤当场赏赐给了叶尘、潘美、赵赞和曹彬四人。   但是因为当时弥勒教在使团中潜藏杀手,对赵匡胤实施刺杀。这五十名美女受到波及,本来是要处死的。后被叶尘全部要了过来,后来鬼医和水儿又从叶尘手中要了过去,耗费近半年时间,经过残酷非人的训练,变成了武功平平,但却极为擅长用毒和魅惑男人的美女毒卫。   两个多月前,叶尘和喻清妍在一线峰出事,且又生还的消息传回到开封,鬼医便让华夏卫府将十五名美女毒卫派到了喻清妍的身边。作为喻清姨贴身护卫。   “去将刚才来的那名情报司的探子叫来,我有话要问他。”喻清妍略一思索之后,对守在门口的两名毒卫说道。   喻清妍从船老大那里得知情报司有十万火急的特急情报要送到开封总部,附近华夏卫府系统内部距离最近的船只刚好是这她们所在这一条。所以被征用。不过,喻清妍在华夏卫府内部贵为一司的主官,身份尊贵,所以先前那船老大还是过来先行进行了请示。   喻清妍隐隐感觉,这十万火急的特级情报与如今依然身在南唐的叶尘有关,并且……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一名毒卫答应一声,便快速离开。   那名探子得知武器司司使喻清妍竟然在船上,且召见他之后,很快便赶了过来,拜见之后,略一犹豫,将自己要送往开封总部的消息说了出来。   喻清妍闻言,不由脸色大变,美眸中闪过绝然之色,说道:“通知船老大,联系漕帮,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安排船只,我要回南唐。”   一名毒卫听命之后转身离去。   很快,得到消息的船老大一脸恐慌的跑来劝阻喻清妍,甚至到最后都跪下求她,但喻清妍心意已决,最终还是带着十五名美女毒卫,一路乔装打扮之后,换了船只,南下而去。   ……   ……   南唐大东山。   一片山谷之中,五十多名情报司的探子已经全部被派了出去。百名杀手四散而开,在附近警惕,中间一张大石边上,叶尘和胡三光、冯志远等人围着一张简易地图,对照高空中黑影盘旋的位置,制定着突围计划。   一番商量之后,计划定下,叶尘右手一挥,便要带人向预定的作战地点前行。然而,就在此时,他耳朵一动,陡然间察觉到什么,目光向百丈外望去,那边稀疏的树林间,哗的有鸟儿飞出,然后便是砰的一声响,声音不大,响过一声,随即便归于安静。   犹如陡然拂过山麓的一阵风,远远近近在各个位置上百多人中,有半数的都在这一瞬间被惊动,朝那边望了过去。   那几乎是令人窒息的安静,或者说是淡定。   树林间,声响之后,紧接着有人影陡然一闪,交手中,发出“啊”的短促惨叫声,紧接着,树上出现人影,兵器交击之声。这边只听见简单的声音。   “谁!”   “出来……”   “啊……”   这些声音从林中传出来,紧接着便戛然而止。树林中染上了血迹,一颗人头滚过众人的视野,然后又有一具胸口被劈开的尸体被扔了出来。显然,就在方才,这片小树林中,两小拨人无声地相遇,随后展开了短促却致命的厮杀。准确的说是,南唐大军那边派出的斥候,被叶尘这边的探子遇到,三两下便将前者全部杀死了。   但这些斥候的出现,则意味着敌人的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叶尘抬头看去,高空中的海东青果然已经几乎就在众人的头顶之上。   不用他吩咐,夕阳之中,后方众人一片一片地散开在这山岭间,有人持刀、有人持枪、有人持弩,无声地摆开了阵列,散乱之中,自有各的章法。没有任何人说话,杀气肃然。   叶尘站在中间靠后石头上,沉默而安静地打量着下方的一切,神色之中有着凝重,但却不有半点濒临死境的紧张。   此时,树林边,随着那具尸体被扔出,一道身影缓缓退出林子。那是一名面有刀疤,身材并不健壮,但行动之间极为灵动快捷的汉子,他此时神情沉默而严肃,即便放在江湖上,恐怕也是旁人不敢乱惹的硬点子,但却只是华夏卫府情报司众多金牌探子中的一个。   此时这汉子手中的华夏卫府特制的细刃钢刀染血,朝着上方叶尘和胡三光所在行礼之后,打了一连串的手势,便走到一处乱石后方,掩住了身形,随后,林中相继有数人撤出,是他手下负责警戒的小队成员。   “五千人分成八部分,各七百人左右,有弥勒教的高手带领,从八个方向向这边合围而来,但行进间快慢各有不同。最快的一队自东南来……”胡三光解读着对方传来的讯息,跟叶尘说了一下,叶尘点头:“留下少量的探子,让石宝他们都上来吧!”   他口中的石宝,便是下方那名金牌探子的名字了。这石宝原本乃是江湖上一个黑道上小帮派的帮主,生性凶残,杀人颇多,实力在二流与一流之间。也时年初时起了贪心,去闯半死迷宫,陷入其中,被叶尘收服。   后来在华夏卫府经过各种打探情报、杀人技巧,以及专以小队为团队战阵配合的严酷训练,如今实力比起以前在江湖上有了十足的进步。 第449章 各种悬殊的厮杀(二)   如石宝这样的金牌探子,此时场中总共有五十人。将他们放在树林之中放哨式的小范围搏杀,几乎就是一切敌人的噩梦般的存在,弥勒教带领的南唐大军那边偷偷进入树林的数百前哨精锐几乎甫一接触,便被他们五十人杀光了。   山岭间的运动安静而有序,有人警戒,有探子如猿猴一般,从林中安静的窜出,然后在胡三光指挥之下,以各自小队为战斗单位,一边继续向预设的作战地点移动,一边开始准备战斗。   远远的,东南方向第一批人出现在视野中时,最前面几名探子挽弓搭箭,刷刷刷的连续射翻了几道人影,对方连忙退下,然后一道响箭在他们所在之处窜上天空,显然是向另外七个方向弥勒教高手带领的唐军报信。   而与此同时,他们又变得越来越多,自东南围绕过来。   叶尘这边不算叶尘有一百五十三人。其中一百名刺杀司杀手,五十名情报司金牌探子,另外就是胡三光和冯志远。此时,除了叶尘和胡三光、冯志远站在后方山坡高石上之外,其他一百五十人除去另外七个方向各自两名探子之外,已经开始聚集、移动,每一个人身上的精气神丝毫不见紊乱。   太阳挂在西边的天际,距离完全落山还早,大东山的这片山岭间,已满是厮杀之声。   包含朱永武在内的弥勒教和刑部的二十名多高手,带领着七百多名唐军,朝着山岭间开始很有秩序撤退的叶尘一行人汹涌而上,将战线拉长在这片多是怪石矮木的山间,鲜血浓稠,血腥气弥漫在躁动的空气里。   这边是朱永武说了算,但是不管是他,还是弥勒教和刑部的其他高手虽然是主事人,但并不知兵,也没有带兵打过仗。所以,最终还是将指挥权将给了那名参将。   对于这名参将而言,他心中有着兴奋,也有着忐忑。兴奋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这边有七百多人,其它方向的支援也正不断赶来。而对方才一百多人。这个仗还没有开打,在他认知中结局便已经注定。而之所以忐忑,则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带人打过仗,虽然读过兵书,平时也有过一些操练。但毕竟没有经过实战。而对方却是宋国大名鼎鼎的华夏卫府,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冲着叶尘这个名字,当今天下,不管是谁,心中都会有忐忑。   不管这位参将心中是怎么想的,在弥勒教和刑部高手面前却不会流露出丝毫,且还一副胸有成竹的表现。   他下面的指挥倒也果断,下令时气势也很足。但朱永武等人却是感觉章法并不多,甚至随着这位参将一声令下,七百多人便仗着人多,毫无畏惧的全数冲锋。   七百多轰然冲出,围向岭间,喊杀声中,乍一看倒也犹如开闸之后的恶狼群,还未交锋,杀声已经弥天而起。   “杀!”   “别忘了,人头留下!国师说了,一颗人头五十两银子。”   在那参将最后提醒下,汹涌的人群,挟着几乎令人心战的疯狂呐喊逼近而来!   叶尘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南唐军队这般勇猛了,此时一听那参将最后的喊话,却是明白楼炎明玩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很有效的老套路。当然,这其中也有着这些南唐兵并不是很清楚眼前这些人来历,或者说实力的前提下。   因为一颗人头五十两银子的原因,南唐七百军士眼神充血亢奋。众人呐喊嘶号的场面,看起来甚至有了些许精兵的气息。   然而在这个下午,他们终于体会到了,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或者说眼前这些宋人所拥有的实力,或者说杀人技巧,却是他们之前想都未想过的。   在山岭上迎接他们的,并非是怒涛中的礁石。而更像是一团巨大的吸水海绵。南唐这一队七百多的人手漫山遍野的一冲上去。就像被黏住了一样,然后便开始在那一面倒的狂热中诡异地消亡。   叶尘这边,百名杀手是由二十名金牌杀手和八十名银牌杀手组成。所谓金牌杀手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拥有一流实力,二是拥有不弱于一流高手杀人速度的二流高手,比如擅长施展暗器或者用毒,布置陷井等等。至于银牌杀手,其中也有少部分实力达到一流境界,但是却并不是极为擅长杀人的那种。不过,银牌杀手实力至少都达到了二流境界。   而五十名探子可是清一色的金牌探子,这些人的主业自然是打探情报,所以都是最优秀的探子。且单个实力最强的也就是如石宝那样介于二流与一流之间。但是他们却是擅长以一小队结成一个小小战阵,然后在战场上杀人。   此时,这五十名探子五人一组,共分成了十个小队。发现敌人过来时,在胡三光指挥之下,则以小队分散的形式挡在了山岭间。各小队利用山间的地势抱团,彼此能够呼应,但每一批人之间的距离,仍旧相隔数丈。而那百名杀手此时却不得不抛去以往的隐在暗中,突然刺杀。而是站成一线,相割半丈左右,形成了第二道防线。   南唐的七百军队的前锋,便是撞上了这样一条看似“千疮百孔”的防御线,按照他们心中所想,他们在厮杀当中应该像水银泻地一般冲向队伍的核心,但实事上,却是没有一个人冲破第一道五十名金牌探子组成的第一道防线,就像是被山间的十个金牌探子小队给直接黏住了一样。   鲜血不停的绽放、爆开,呐喊声未熄,人影便已倒下。由于叶尘一行一直都在往预定作战地点后撤,各个小队其实也是在厮杀中后移的,以至于在接触的第一瞬间,山岭上的战线像是波浪般的柔和摆动着。南唐这边的七百军队乍看起来,正在杀戮与呐喊中往前推进。   诡异的感觉,是在交战数个呼吸之后,才在朱永武等人的心中出现的。   “给我杀!冲过去!冲过去!一个人头五十两银子,看见最中间上头那个人没有,谁杀了他,万两黄金,直接升成将军。兄弟们,为了升官发财,冲啊!快点!快点!”朱永武原本不想插手军队的指挥,任由那名参将发挥,但此时看着形势有些诡异,一些士兵已经被眼前的杀戮而打蒙了,对少于他们十数倍的五十人感到了惊恐畏惧,刚开始的气势如虹,已经快要荡然无存。   朱永武亲自喊话,效果还是有一些的。但依然有一部分第一次上了战场的人,开始本能的后退。只是随着朱永武一声令下,他身边二十多名弥勒教和刑部的高手便成了执法官,只要有人后退出战场,便上前直接斩杀。   如此,朱永武这边一口气杀了十数个逃兵之后,剩下的南唐军队重新稳定了下来。   但这个过程,却让朱永武这边所有人感到震撼。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差距。当然,这个差距不只是本身实力的差距,这与南唐军队之前没有上过战场,甚至不少人几乎没有杀过人见过血也有很大的关系。   朱永武震撼之后,突然发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华夏卫府那边的人,竟然没有出现太多的呐喊声。   若是一般的高手单挑比武,大声的呐喊只能损耗人的力气,一些喝声就算配合着呼吸之法发出来,也绝不会大到吓人的程度。但在战场之上,或是多人的厮杀中,喊声却是非常重要的,它能模糊人的理智,使人狂热,忘记疼痛和胆怯。然而这次的交手中,对方的队伍里虽然也有呐喊发出,但竟然没有出现大范围的声浪,这只能说明,对方没有承受到太大的压力,完全像是有条不紊地在应对这一切。   想清楚了这一点,朱永武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到目前为止,对方出动的始终还只是那五十人,而自己这边七百多人却已经全部出动。   战阵这种东西,并不像后世的游戏,几百人一旦聚集在一起,要分清楚谁是谁,其实都是一件难事。朱永武虽然没有带兵上过战场,但厮杀了这么多年,眼力自然还是有的。只是他也只能看见猛扑上去便被阻拦、黏住的兵锋。   若是他看得更清楚些,便会发现,自己这边的南唐军队扑上去的那条线上,只有阻拦,没有产生反弹,那是在第一时间产生的、有条不紊的杀戮。这边的人汹涌而上,狂热的呐喊着,然而第一批人一交手就已经倒下,或是伤残或是致命。惨叫声裹挟在呐喊中,令得后方的人畏惧的不赶上,然后又被后面同样凶残的执法官逼着,再次扑上去。   叶尘这边第一时间开始往后方撤退,整个战线也开始后拉,留下尸首与鲜血,被后方冲来的人淌了过去。   小队与小队的空隙中,没有多少人去冲,因为他们会忽然发现,旁边的同伴已经倒下。即便有少数南唐士兵放下旁边的杀气冲向里面,也会被飞来的弩箭迅速的解决。 第450章 各种悬殊的厮杀(三)   这是在第一时间交战的状况,那位参将眼见着这等局势,却已经吓得两腿发软。若非是知道自己若是敢临阵脱逃,那边朱永武同样会将他杀了,再加上另外七路人马很快便会到来,到时候八路人马总计五千人,对方虽然厉害,但也架不住人数相差如此悬殊啊!只是,为什么自己这一路这么倒霉,第一个遇上他们。即使最终其它七路大军到了之后将眼前这些人全部杀死,可眼前继续下去,他麾下这七百多人恐怕要全部死在这里了。   参将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对朱永武说道:“朱捕头,要不让兄弟们休息一下,等其它七路大军到来之后,再进行围杀。”   朱永武冷冷的看了参将一眼,说道:“即使你麾下的人全部死在这里,也不能停止进攻,否则万一让他们逃了,你就等着国师大人让你生不如死吧!”   参将打了一个冷颤,悻悻的苦笑一声,再也不敢说什么。   便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旁边林中如轻烟一般飘出,来到众人眼前,朱永武先是一惊,然后带人恭敬的拜了下去:“属下拜见圣女。”   来人正是上官冰云,她在弥勒教的身份是仅次于教主楼炎明的圣女。   上官冰云背对着她们,目光扫过战场,不由脸色有些难看,不管是她和楼炎明,还是朱永武、黄天虎这些人,虽然知道南唐军队战力不高,也知道叶尘身边的人必然是华夏卫府中最为精锐的那批人,但是两者之间差距如此之大,依然让她吃了一惊。特别是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神色始终淡定从容的叶尘之后,突然对此次本认为万无一失的围杀感到有些不安。她没有理会朱永武等人,而是说道:“再发加急响箭,让其它七路大军快一点。”   朱永武从上官冰云语气中感受到了滔天杀机,闻言之后,不由心中一凛,知道圣女恐怕动了真火,对其它七路大军的速度极为不满。他这样想着,恭敬答应一声,一抬手有一道响箭飞上高空。   上官冰云转头冷冷的看了一眼旁边偷偷打量她的参将,漠然说道:“去到前面督战,否则你今天会战死。”   参将一个激灵,一脸的犹豫为难之色,但在上官冰云的目光之下,感到心中一寒,弱弱的说了一声是,然后骑马从侧面绕到半腰上,大声喊道:“兄弟们!上啊!刚才国师传令过来,一颗人头五百两银子。杀了对方带头的,万两黄金,直接封将军。”这位参将还有些小聪明,他此时算是看出来的,自己麾下这七百多人今天必然是交待到这里了。既然已经无法改变这个结局,还不如随口提升赏金,让自己的人多打出一些战果来,否则打得太难看,他的人不但白死了,而且还得罪了国师。那样的话,以他这种没有靠山的小参将,会死得很惨。   五百两银子一颗人头,再加上此时后退无路的情况下,终究还是有一些效果,激发出了一些南唐士兵的血性。但是光有血性没有用,实力的差距,两边战法、战阵的差距,不是一些血性就能够弥补得了的。   战线继续冲撞在一起,相对于对方那边的狂热,叶尘这边,却显然平静得有些诡异。   倒也不是没人出声,这种需要狂热的厮杀中,没人喊上两句基本是不可能的,然而一阵一阵响起的,却多是配合吐息的一些喝声,或是斩杀敌手时爆发的呐喊,也有人“哈哈哈哈”的斩杀几人后开始狂笑炫耀的,但淹没在对方疯了一样的嘶吼里,这边就实在显得太过淡定了。   “……走!”   “停!接应第五队!”   “石宝,不要只想着杀人,你们边杀边走快点,注意在一条线上,不要突出去。”   南唐这边依然继续在死人,偶尔有冲过第一道防线的南唐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第二条防线的杀手,随手杀死。很快,七百多南唐士兵已经死了近半,而华夏卫府这边,第一条防线上的五十名金牌探子中也就几名轻伤,至今未死一人。且一直游刃有余的保持一边后撤,一边厮杀或者说屠杀。   若真是在大的战场上,几千人乃至上万人的一个结阵,一次冲锋中,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会是人,除了向前,你根本没有任何腾挪的空间,不管你是高手,马步扎得稳不稳,这一刀出去能不能致命,就是此时唯一的标准。而个人体力终究有限,打到最后要活命,除了一些更微妙的保命手段,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   然而,眼前几百人的冲锋,看起来已经覆满山岭,实际上不过就是一场大火拼,最主要的是南唐这边几乎就没有任何战阵可言,所以对于华夏卫府这边只要有腾挪的空间,不会遇上那种如怒潮般让人应接不暇,让人没有空隙休息喘息的刀光,高手就还是高手。   没有兵种配合,没有什么包抄合围,没有箭矢覆盖,对方那种歇斯底里的狂喊,对于华夏卫府这边的人来说,基本上也就是浪费力气的愚蠢行径。重赏之下的血气与勇力固然可嘉,但真要说生死相搏,遇上这类散兵冲锋,这边确实感受不到太大的压力。   “若是南唐军队都如这般没什么章法,且就这点战力,大宋十万禁军不到三个月便可将南唐灭国。嗯……不想那么远,若这样的军队来的只是五千人,我们这点人自然还有杀得累的时候,最终还是不敌,不过我们的计划若是顺利,这五千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打败。当然,连继城将援兵带来之后,这五千人就没有丝毫问题了。”叶尘远远的看着上官冰云的神色表情,对旁边胡三光说道。   胡三光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最后一次收到消息,北边南唐那座军营中,剩余的五千人马也有所异动,很有可能也会被弥勒教调来。若是一万唐军,待会属下等人只能拼死护着大人先逃出去再说了。”   叶尘神色略显凝重,想着之前弥勒教围杀圣堂黄头陀一行高手时上官冰云始终没有出现,而再加上自己对她的了解,一些事情其实已经可以确定。微微深吸一口气,说道:“另外那五千唐军不是异动,而是必然会来此。所以我们要力争在后面五千人到来之前,将前面这五千人杀得溃败。然后将后面的五千人交给连继城带来的援兵。”   胡三光神色凝重肃然,说道:“属下现在便让海东青给连继城他们传信,让他们从外围速战速决,或者说加快速度。”   叶尘挥手阻止胡三光,一边向后继续退去,一边转头看了一眼上官冰云,说道:“不用了,这个时候将海东青招下来,被上官冰云看见,会暴露海东青的存在,以上官冰云和楼炎明的身法若是跟着海东青,恐怕会暴露连继城他们。反而得不偿失。再说,连继城、黑月他们此时肯定已经接到另外五千大军也已经到来的消息,他们会明白怎么做的。嗯!对了,我让武器司最新研发的石地雷,下面的人这次带了多少枚过来。”   胡三光眼睛一亮,说道:“那东西,兄弟们第一次使用。武器司那边听说刚开始试验的时候不太稳定,还炸死了两个人。兄弟们将其放在身上,都感觉有些担心什么时候炸了,所以每个人都只带了一枚,而且都用小铁皮箱子装着,固定死了,然后放到身后的牛皮袋中小心的背着。”   叶尘笑了笑,说道:“哦!我说这五十名金牌探子怎么对后背的防御比其他部位都要更加严密一些。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边厮杀激烈,这边叶尘和胡三光两人的神色态度,就实在有些诡异。   此时胡三光还在和叶尘商量着待会到了预定作战地域的详细作战计划。   那边随着上官冰云让朱永武带着二十多名弥勒教的高手加入战斗,且排在最前面当尖刀先锋,五十名金牌探子的队伍终于被冲散了一次,且撤出数丈之外才停下来,不过也只是多了几人受伤。   然而即便是朱永武等人一时间也不敢往这个撕开的口子里冲,因为就在冲破口子,冲进去的刹那间,他手下二十多名高手便被对方第二条防线上一拥而上的数十名杀手刺杀一空,只有他见机得快,抢先退了出来。但一时间也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上前。而此时最初的七百多唐军,如今也只剩下二百多人,此时的他们更是彻底的被杀破了胆,即使奖赏提升至一颗脑袋一万两银子,都已经不能激起他们敢冲上去的勇气。   叶尘看着这一幕,下令加快撤退的速度,另一边朱永武带人紧紧跟着,但却没有人再敢上前。   战场另一端最后,上官冰云看着整个战场的变化,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明白,在其它七路大军全部到达之前,此时却是已经没法打了。不过,只要紧紧跟着对方,不要跟丢,最终七路大军迟早会聚集过来。 第451章 各种悬殊的厮杀(四)   山岭间的厮杀暂时沉默了下来,但唐军这边伤员惨叫声却始终不断,只是没有人理会他们,更没有人给他们治疗。上官冰云虽然机智无双,但毕竟没有带过兵,更没有上过战场,却是不懂伤兵的惨叫哀嚎声对自己一方军队士兵的影响程度有多大。否则她必然会在第一时间,下令将这一路的伤员全部杀死。   可惜,她没有料到这一点,朱永武和那名参将更是没有。所以,当另外七路大军在随行的弥勒教和刑部高手催促下,一批一批过来的时候,一路看见五百多具尸体,再加上近百名伤员惨叫哀嚎。这四千多人中大部分都从未上过战场,此时还未开始战斗,心中士气却已经降了大半。若非是知道自己这边的人数是对方数十倍,这仗恐怕都已经没办法打了。   一千人、一千六百人、两千两百人……日头西斜之时,叶尘带着队伍退过那边的山头,趁着自己这边的视线被挡住,他让五十名杀手先一步带着所有人背包中那些小铁箱子离开,提前到达作战地点。   叶尘这一边少了五十人并没有逃过上官冰云的眼睛,后者不清楚叶尘这边再做什么,但不打算再等下去,一声令下,两千多名南唐军队再次开始对华夏卫府一行人一路蔓延追杀。   而此时的太阳,就要落下……   入夜了,延绵的大东山中,有野兽的动静。   越过树林与山岭、黑暗间蜿蜒的溪流,一处山林间,由人类造成的不祥的骚动正在发生,一簇簇的火把或聚集或分散,疯狂地向着前方蔓延。   喊杀声撕裂夜空。   “杀啊!”   挥舞着手中呼啸的火把,当重赏真正的提升至一个人头百两银子的时候,南唐这边大军终于被调动出了一些士气和狂热的勇气,在一些弥勒教高手的带领下,大声嘶吼着给自己壮着胆量,从前方的山腰冲了下去。   越过前方那颗突兀的大石时,一名唐军士兵冲得太快来不及躲闪,被同伴挤得砰的撞了上去,然而周围的十多名同伴没有人理会他,头破血流中,其中一名同伴踩过了他的后背,朝着前方敌人杀了过去。火光呼啸中,地上的那名南唐士兵看见有同伴的人头和手臂飞了回来,心中一片惘然。   惨叫、呐喊,兵刃相击的撞击声,在最前方百人的混战中激烈得像是煮沸了的浓粥,此时这山腰的上方、下方,还有一拨拨举着火把奔突的人群。有着乱糟糟冲了过来的南唐军队,自然也有那杀得有条不紊的十个小队,如同一道不断变幻着后退的曲线。   此时此刻,光是十个小队已经很难完全挡住弥勒教高手带领下两千多唐军的轮战,剩下的五十名杀手也已经到了第一条防线,穿插在十个小队之间杀人,其实也主要是对付唐军中那些弥勒教的高手。还好,在昨晚上那吊桥一战中,弥勒教以两大金刚和七个一流护法在内的精英高手损失惨重,教内高手缩水很大,从而导致此时弥勒教还能动用的高手实在是数量有限,否则叶尘这一百多人,面对众多弥勒教高手带领的四千多唐军,还真的是难以抵挡。或者难以坚持到连继城带着援兵的到来。   此时,这种战场上较量,华夏卫府这边五十名杀手中,看起来最厉害,或者说杀人最快的,却是手提两把泼风弯刀的金牌杀手丁英才,他在杀了近百人后,将弥勒教领头的那名金刚吸引了过来,且还硬生生地将其挡住了。   丁英才的来历一直是一个迷,即使是华夏卫府情报司至今都没有查清楚,不过对叶尘的忠心却已经毫无问题。他的实力或许不是继白沧海和连继城之下刺杀司中最高的,但绝对是杀人最快的,或者说最适合在战场上混战拼杀的。他的刀法凶戾与诡谲之中,挥刀速度极快。且同样还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息在内。扑上去的人却往往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割喉、断头。   杀人速度仅次于丁英才的是在这山腰稍微上方一点的岳正野,他很壮、很矮,乱蓬蓬的头发总喜欢用一根白布带绑着,眼睛里面总是有一丝让人心惊的血色。   他也是年初被困在“半死迷宫”里面的江湖高手,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地方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嘴里总是不停地在咀嚼着一种叫“槟榔”的硬果。   白沧海当初看见他第一眼,便没有任何理由的将他挑选到了麾下当杀手。对于此事,华夏卫府上下有不少人很好奇,叶尘听说之后有一次也忍不住问过白沧海,白沧海说道:“这个人一定吃过人肉,杀起人来也绝对是一个好手。”   叶尘不知道白沧海是怎么看出这一点的,但眼前这一战,岳正野却是用实事证明了白沧海的眼光,岳正野是刺杀司最为顶尖的金牌杀手之一,此时的杀人速度也只是比丁英才慢了一点点,丁英才在这半炷香之中已经杀了一百一十二人,而岳正野杀了一百零四人。   他的刀法乍一看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五虎断魂刀,但仔细一看却又发现有所不同,他的刀法更加简单,或者说每一刀所用轨迹都是最快最短的。每一刀的力度都是最为节省的,甚至在大部分情况下,对付寻常唐军一刀致命的同时,不会浪费多余的一丝力量。只有面对同级别的高手时,他才不能保证每一刀都做到这一点。就这样,他凭着看似并不精妙的刀法,以及一身蛮力与非人般的冷静,一刀一刀地将冲到他面前的敌人杀得胆寒。到最后几乎所有的南唐士兵都有意识的绕开他,然后又被他轻松挡住,轻松杀死。直到弥勒教两名一流高手联手才将他缠住。   丁英才和岳正野擅长杀人,但却并不是最为擅长在战场上拼杀的。实事上,最为擅长在战场上拼杀的则是施得一杆铁枪的张雄。张雄在年初闯叶府的“半死迷宫”之前,本是一名擅长黑吃黑的独行大盗。因为武功高强,被白沧海分到了刺杀司,经过连继城这个江湖上一流杀手和白沧海亲自安排的残酷训练,他已经成功的从独行大盗角色转化成一名杀手。但他本身学自一位异人的枪法却是最适合在战阵上使用。   此时,更多的敌人从这边冲上来时,足有十六七人的队列自他前方呼啸冲来,铁枪阵一刺、一收,便将前方两名南唐士兵的身体洞穿,随后第二轮的齐刺,南唐士兵们扑了上来。其中一名武艺不错的南唐将校抱着盾牌。狠狠地跃起撞在他的枪上,张雄随手一抖,手中铁枪将那盾牌来势一推,然后一声吐息的暴喝,挺身而上,直接用自己的身影撞了出去,猛烈的贴山靠!   混乱的战阵当中。没有多少人会跑去欣赏招式的华丽。只有四分五裂的盾牌飞舞而出。这名唐军将校是唐军中本就不多的一个悍勇的军官,此时口吐鲜血飞起在空中。同时被撞翻的还有好些南唐士兵,他们倒地的同时。张雄嗜血的枪阵已经疯狂地刺了过来。   ……   ……   使出那记贴山靠的张雄望了一眼不远处丁英才,胸口剧烈的起伏,犹如风箱一般,他杀的人虽然不是最多的,但守的面积却是最大的,也因此他的打法比较损耗力气和内力。此时他平息着身体内翻涌的气血,同时也将目光望向周围,扫视着其它需要帮忙的地方。高手比武,讲究的是力不可出尽,杀人刺杀原则是尽可能的一击必杀。而这类大规模厮杀却不一样,一招使出,直接豁到底,一旦奏效,剩下的便交给身边的兄弟。   视野的那头,举着火把的南唐大军或三三五五,或十几二十的还在往这边冲杀过来,整个山岭,都已经化作修罗场了,一拨拨的人厮杀在山间、草丛里、溪水中。再远一点,那朱永武和黄天虎各自带着十几名弥勒教高手试图游走冲阵,而在这边,除了五十名刺杀司杀手查漏补缺之外,昨天晚上叶尘派出去一直尾追杀楼炎明的五名剑奴和武霸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楼炎明当然不是那么好杀的,六人的刺杀自然失败了。   六人此时也在游走厮杀,且在叶尘命令之下死死的盯住朱永武和黄天虎各自带领的一队弥勒教高手,随时准备去支援。   朱永武和黄天虎偶尔带人去冲出去厮杀一阵,但眼看短时间内很难冲开,且五名剑奴和武霸天来支援之后,便果断拉开距离,再寻找机会。   朱永武和黄天虎这边也绝不敢带一小队高手直接杀进华夏卫府这边的阵列里。二人此时已经看出来,对方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其中光是一流高手便至少有三十多名,而剩下的也大都在二流介于一流之间,如此多的高手,当今天下除了华夏卫府之外,恐怕也就是圣堂能够拿得出手。 第452章 各种悬殊的厮杀(五)   华夏卫府这边的人若是陷入对方的包围,或许对着一帮乌合之众还有可能负伤杀出,可是朱永武和黄天眼带着十几名高手若是敢杀进叶尘一方中去,对方只要十几个人围上来,他们二人哪怕也同样带着的是高手,但多半也得把命留下。   这一天的厮杀在入夜时分其实有所减弱,但随着天色完全陷入黑暗,南唐剩下人四千多大军陆续赶来,激烈程度便不断地上升。华夏卫府这边虽然都是高手,对上一两千人甚至都毫无压力,然而陆陆续续增加到四千多人后,仅仅百余人的力量阻挡起来,终究还是很不容易的。   “怎么样?伤没事吧?”看着丁英才身上已然有了几道刀伤,调息过来的张雄问了一句。丁英才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注意着周围的厮杀,随后朝着前方指了指:“那边才是麻烦。”   火光延烧中,这片杀阵的那头,有一千人的骑兵军阵仍在一路沉默。张雄笑了笑:“早就注意到了,大概一千人左右,跟一路了都没有出手,看来是弥勒教的杀手锏。总司使大人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不过他们这一千人骑兵,或许还挡不住一百黑骑呢。”   “那就行。”知道总司使大人心中有数,丁英才便不再多话,抬眼看了看最近的敌人还在十几丈外,他双手弯刀挥了挥,带着身边的几个兄弟继续后退。张雄一挥手,带着几人朝下方的溪流边扫了过去!   张雄、丁英才、叶尘等人都注意到了后方那一千人的骑兵,而在那边,刚刚疗伤完毕,赶来的楼炎明也在和上官冰云盯着战场上的状况。这一路过来,自己这边已经留下了近两千条人命,然而对方不过百人的阵型仍旧保持着韧性,不断后退。惊叹之余,上官冰云与楼炎明也在议论着整个战局的状况。   “……还好另外五千人马也调了过来,否则光是这五千人能不能杀得了叶尘,还真是两说。”上官冰云指着战场说道,“原本以为华夏卫府主要是叶尘一人撑起了整个场子。现在看来,他麾下这帮人也确实厉害,高手太多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不少。那边那个使双刀的,还有那个使枪和手持重刀的,以及那边那个应该叫齐鞭的杀手。这些人根本不是一般的一流高手……还有那五十个人结成的十个小战阵,竟然精妙如斯。难怪叶尘就敢带这么点人,潜入我南唐行事……”   数千人厮杀的战场。已经相当混乱。但只要看得久了。有些东西就会变得清晰。山腰上的那双弯刀,战场上游走的重刀,纵横来去的铁枪。疤面金牌探子石宝的大刀,临近山顶那边,一个年轻小伙子身法灵动,身上兵器已经换了好几件,冲上去的唐军遇上他就倒下,杀得令人心寒,距离众人最近的溪流边,一部分的厮杀已经蔓延到水里,染红了溪流,华夏卫府那边的人正将一名同伴从水里拉出来。   实事上,叶尘这边还有一个身体足有九尺的中年大汉,他此时使着一根足有一百斤的铁棒,看起来力大无穷,手中棒影呼啸,将冲来的南唐士兵打得东倒西歪,也不知砸开了多少的脑袋。   楼炎明自然认得这个人。不光是因为这个人是圣堂原来的六长老武霸天,更是因为从昨晚上他从吊桥下遁走之后,武霸天和五名剑奴便尾随他,欲将他杀死。期间一次拼杀,甚至若非是自己身法高超,在重伤之下,还真有可能被六人所杀。   血腥气弥漫,一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呻吟惨叫的伤者。上官冰云看着这战局,神色越来越凝重,说道:“就怕另外那五千人马还没有赶到,这边便已经被杀崩溃了……可惜我们弥勒教没有这么多的高手。嗯!现在看来,这些人都是年初时去闯开封城叶府的半死迷宫而陷入其中的高手……”   “真正的武林高手,在树林之中,可以以一当百,一个个的将敌人全部杀掉。若是在开阔的地方,以一敌五十,都不可能。若是这些人还有大量的训练,或是精锐亲兵、江湖高手,面对合围能以一敌十恐怕就已经很了不起。战场这东西,跟个人勇武又不同,有些时候,打破了胆,两万人可以打八十万,但更多的时候,数字就是数字。他们再厉害,只有一百多人,最主要的是他们总有力竭的时候。此外,任何江湖高手,面对百数之上的骑兵都只有退避三舍的份。”   上官冰云感觉楼炎明说的很有道理,想了一下,说道:“教主的意思是……”   “这一千骑兵可以上场了。”楼炎明笑道,这场以多打少的战争打到此时,他们这边死得人虽然已经高达两千多,甚至接近三千。但是死的人都几乎全部是南唐士兵,弥勒教的高手并未损失多少,只要不是他们弥勒教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楼炎明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这样说着,上官冰云派身边的人给在前线主控全场的朱永武和黄天虎下达了一道命令。战场之上血腥弥漫,朱永武和黄天虎此时也杀红了眼,也知道对方的实力远超他们之前的想像。最主要的是,打到这个时候,这些南唐士兵已经接近崩溃,实事上若非是后面那近百名弥勒教高手组成的一排执法队一直将后退的逃兵杀死,这些南唐士兵早已转头四散而去。   此时,接到上官冰云的命令,黄天虎和朱永武开始放松攻势,聚拢人手。过得不久,华夏卫府的众人阵线一收,开始飞快地后退,朱永武和黄天虎领着一千多人,追杀上去!也在此时,后方陡然传来一片喊杀声和千骑奔腾的声音。   “杀。”   “杀!”   随着一千骑兵的声音一同发出,恍然间地面都开始颤抖起来。这是楼炎明特意调动过来曾经上过战场的一千精锐骑兵。从他们此时冲锋时出现的威势上看来,相比此地其他唐军的确称得上是精锐。两百五十人的前锋马队迅速赶上朱永武和黄天虎的锋线,后方的士兵紧跟而来。朱永武和黄天虎带着三千多步兵虽然已经折损半数,但剩下的一千多人,在这片刻间,锐气已失的他们仍旧被于那一千骑兵裹挟起来,再次掀起了的一些士气,两千多人潮水般的疯狂前冲。   即便是落在后方的胡三光、冯志远等人,看着汹涌而来的火光锋线,都隐隐有些胆寒,然后,他们退入后方的山坳……这是他们预定的作战地点。   那一处的地方,说是山坳,其实也是不对的,口子有点大,两边坡度又不算陡,设伏的条件,其实并不完善。南唐军队也好,朱永武和黄天虎也好,都本是地头蛇,又哪里会被这样的一个口子所迷惑,两千多人咆哮着,汹涌而来,带队的骑兵将军一看这地势,也根本不放在眼里。这样的气势推过去,对方又在后撤之中,他有着必胜的信心,仗已然要打完了。   多年的经验,高超的眼力,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迷惑或是动摇,而事实上,这位骑兵统领将军的判断,基本也是准确的,即使华夏卫府这边都是高手,但一百多人面对一千骑兵的冲锋,那也只有败退和死伤惨重的结局,最多也就是让骑兵损失惨重而已。   骑兵将军身先士卒,带着骑兵策马冲入山道之中,挥舞手中长枪,前方视野上的人群扩大,灭敌在即,刚才国师已经亲口答应他,只要击败这一百多宋人,国师便会帮他连升三级,真正进入南唐军中高层,成为一方大佬。所以他心中充满了滔天杀机和对将来大好前途的火热。   轰轰轰轰轰……   巨大的响声,震动了地面。   山坳的口子那里,一千骑兵冲阵约过三分之一的锋线上,光芒开始升起来,有人马倒飞了出去,石头爆开在空中,碎片乱飞,战马昂的一声扬起了蹄子。静谧的夜晚,和昨晚上吊桥爆炸略有不同,但依然犹如雷鸣一般的巨响轰鸣令得所有人都为之惊愕起来,一千骑兵的人和马就在冲锋中被炸翻出去,或者战马受到惊吓,乱冲乱蹦,然后互相挤倒在地上,后方的人虽然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勒马停下脚步,随后因为战马受惊严重,被撞得东倒西歪。   在山道口草草买下的石地雷并不算多,但是以拉线的方式同时触发,在这样的夜里,委实爆发了无比的观赏性。乱象在一瞬间爆发开来,有些人还弄不清发生了什么,最开始骑兵统领倒也反应果断,带着两百先峰距离后面稍远了一些,且他们骑术精湛,将受惊的战马控制之后,便咬着牙带人仍旧朝着前方冲过去。然而,随后,便又是一连串巨响。他和身上的战马以及旁边的兄弟全部飞了出去。 第453章 大溃败   被胯下战马甩下的骑兵统领,从地上翻滚起来,须发皆乱,惊骇之中,脑袋发蒙,心中想着:这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了?   他在心中这样想着,但口中喊出来的是:“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妖法……”   轰轰轰声中,又是几声雷鸣般的巨响,这次火光是从右边侧面的山坡上传出来的,那是南唐这边黄天虎带着的步兵冲锋的路线。在巨响爆炸之后,点点火光,石地雷的石屑在空中拉出凄厉的血线。大概一次呼吸之后,又是火光亮起,这次在另一边的山腰上,朱永武带着步兵线上交叉而来。   华夏卫府的一百多人握紧兵器,也是对武器司新研究出的武器威力吓了一跳,但此时此刻依然没有任何呼喊,一惊之后,随着叶尘右手一挥,便朝着前方快速的冲了过来。   此时整个战场已经是彻底乱了,远远望去,那山道之中交错亮起的光芒与爆炸,犹如天上的神仙施展的雷罚一般,令人生畏,让马恐惧……   溃散的南唐士兵如潮水般,没命的向后逃跑而去,有不少人甚至为了能够让自己跑的快一些,丢下了自己的武器和盔甲。   大溃败在夜色中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上官冰云和楼炎明各自骑在马上,攥紧了缰绳,远远的看着山坳那边的火光与爆炸。   “怎么回事……又是火药……这怎么可能,不是说要想让埋下的火药确保有效,各种布置至少要用半天时间吗?刚才如此规模的火药,也应该至少要一整天的时间安排才对……”上官冰云脸色异常难看,身下的马儿不安地转动,兜着小圈子,上官冰云一边控制战马,一边口中喃喃地说着。   以她和楼炎明的心智,有了昨晚上吊桥一幕,怎么会想不到华夏卫府那边可能会使用火药,但他们在两个多月前在一线峰和圣堂的人曾经合作以火药炸毁山崖,差点杀死叶尘。当时圣堂的人足足用了数天时间,才将火药布置好。正是有了这个经历或者说经验,他们想着如此短时间内,华夏卫府的人根本是没有时间布置炸药,所以在这个方面也就没有丝毫防备。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就那样将视为依仗的一千骑兵派出去送死。   此时,从这正对面的山坡上望过去,那敞开的山拗口子里已经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巨大混乱,人的身影朝着四面八方奔逃,鲜血与尸体铺散在地上,或是飞起在空中,受惊的战马四散逃窜,抛下了它们背上的骑士,有的撞进了奔跑的人群。一些骑士的腿还来不及从马镫中脱出,被拉着一条腿到处跑。因为黑夜的缘故,那炸开的光芒每一次亮起,都令得远处的人能够更清楚地看着那仿佛凝固在一瞬间的乱象,后方人群几乎第一时间就被吓崩溃了。   上官冰云实际上之前没有亲眼见过火药爆炸之后的这种景象,即使她心智意志都非同寻常,一时间都有些发蒙。不过,此时楼炎明却已经冷静下来,丹田用力,声音传遍全场,吼道:“快收拢自己人,那火药在平地上的爆炸威力有限,你们刚才他妈的炸死还不到百人,朱永武、黄天虎赶紧收拢这些人,快点。”   实事上,朱永武早在楼炎明下令之前,已经试图收拢人员。而黄天虎被石地雷炸伤,一时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此时闻听到楼炎明的吼声,不由一个激灵,赶紧吼着带着十多名弥勒教和刑部的高手开始大声呵斥着,收拢溃兵。   然而,两人各自带着十多名高手一番努力之后,已经知道短时间内却是绝对不可能了。   因为之前是通过狠辣斩杀逃兵和重赏让这些唐军去拼杀,再加上刚才自己这一边溃败得太快,太过非同寻常和诡异惊人了,几乎所有的唐军都在以为对方用了妖法,再加上之前本来就已经被杀破了胆,接近崩溃的边缘。而弥勒教的高手虽然试图阻止,但他们人手毕竟有限,实事上加上楼炎明和上官兵云身边的护卫,也只有一百多人。这一百多人杀了一部分退得最快的逃兵,但根本就是于事无补。   此时的山间,到处都是溃散的场面,有人大叫着妖法,有人喊着快跑,有人此时才想起方才的战斗中有多少的兄弟死了,奔跑着踏过一路的尸体。朱永武和黄天虎将弥勒教的一百多人收拢起来,仍有秩序,但却并不敢多做停留。回头看看,那边的山坳口子上华夏卫府的那群高手正一路杀出来,收割逃散的自己一方溃兵。   不过,华夏卫府这边并没有过远的追杀下去,等南唐这边大军彻底崩溃之后,叶尘一声令下,众人不再追杀,开始利用高超的身手各自抢到一匹四散乱窜的战马,控制安抚之后,然后上马穿过山谷,向北扬长而去。   高空之中,海东青围绕着他们在方圆十里之内不断盘旋。   山间的奔逃,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方的厮杀声却早已停了。理智恢复之后,眼前的山谷里,仍是斑斑点点的火把光芒。等叶尘一行离开之后,楼炎明带着朱永武和黄天虎收拢了一些跑得比较慢的士兵。点过之后,大概是一千一百三十多人,几人刚才看得清楚,还有一部分人在混乱之中逃散的不知道跑哪去了,或许要等到天亮才有可能汇合。   但从刚才骑兵冲刺到刚才结束,南唐士兵至少死伤一千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骑兵,实事上石地雷炸死的骑兵甚至一百人马都不到,但因为他们冲得太快,然后再加上所有战马都受惊过巨,将那些骑兵甩下马的同时,又胡乱冲撞,大部分死伤的骑兵和步兵实际上都是被马或者踩死、摔死,或者互相踩死的。   实事上,若是叶尘这边人数稍微再多一点,趁势追杀收割,弥勒教这边此时聚拢的那一千多人也多半难以幸免。 第454章 喻清妍的毒计   随着叶尘一行一百多人消失在弥勒教众人的视线之内,楼炎明和上官冰云略微商量之后,上官冰云的身影也随之不见了。   只是南唐军队的纪律性和意志力本就算不得好,刚才这场仗的结果又是如此的不堪,这些活下来的南唐士兵却早已没有了半点的士气。他们有些麻木和庆幸的在这处山谷间稍作休息,互相并不熟练的处理伤员,过程中惨叫和痛苦的呻吟一直就没有停止过,从而更让他们脸色越来越苍白,对已经离开的那一百多宋人也越加畏惧。也有人仍在翻找附近的尸体,以至于山谷中斑斑点点的都是火光,看起来,竟让这副光景显得有些梦幻。   虽然勉强聚拢一千多人,但却已经没有人愿意去和华夏卫府一行人打仗了。但是,当弥勒教的高手强令这一千多人坐下,楼炎明讲了一段似佛法,似鼓励的话后,这一千多人竟然诡异的重新恢复了几分士气,在朱永武和黄天虎带领的弥勒教高手的组织之下,又重新开始休整,然后再追上去。   ……   ……   金陵城,香月楼。   后院最隐秘的密室中,老鸨金花和香月楼的头牌行首碧巧儿,以及大江帮军师苏增书,并站一排,恭敬的看着眼前传说中的那位与总司使大人有一腿的武器司司使喻清妍。不由心想果然是个大美女,且比起同样漂亮的碧巧儿,对方那种大家闺秀中蕴含的淡淡冰冷的气质,再加上后者华夏卫府司使的身份,在三人眼中更显得无比高贵。   听了喻清妍所说的话后,苏增书脸色大变,已经凝重到了极致。而金花碧巧儿脸色变了数变,先是欣喜若狂,然后便是一脸的肃然和凝重之中,心底深处不禁出现了难以压制的兴奋和激动。   但是,紧接着碧巧儿想起一事,神色复杂地说道:“大人,总司使大人潜伏在南唐的身份是不是……如今金陵第一才子陈青?”   喻清妍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没错!”   花魁大赛那一天晚上在花魁宴会上,叶尘通过暗语向当时的碧巧儿透露和证明了自己乃是华夏卫府高层中某人的身份,但也仅限于此。碧巧儿并不知道当时的陈青便是总司使大人。   碧巧儿本就被叶尘所装扮的陈青所表现出来的诗词才能所折服,本来还有些可惜陈青乃是华夏卫府的仇人,结果对方竟然是自家人。自那晚上的花魁宴之后,让碧巧儿便颇有些春心荡漾,这些天没少胡思乱想,央求着金花向上面打听陈青的身份,常常也想着有朝一日若是能够嫁给陈青,那一生就完美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竟然听到了另一个让他更为震惊的消息。总司使大人不但还活着,而且与自己钦慕之是竟然是同一个人。这个实事让他大喜大惊的同时,心底深处却不禁有些黯然起来。以她花魁和本身情报司银牌探子的身份,特别是绝色容貌和上佳气质,华夏卫府自叶尘之下,部司使以下人员,当个正妻也是可以的,即使是司使和副司使也是可以嫁过去,当个小妾。但是,以叶尘如今的身份,她与其相差太大,一般情况下,若无意外即使当个小妾也是不可能的。   不管碧巧儿心中患得患失的复杂少女心思,喻清妍已经将自己计划说了出来,两人听清楚之后,却是脸色一变。   苏增书犹豫了一下,小心的看着喻清妍,轻声说道:“大人,以数万百姓的命要挟南唐朝廷,这样与我华夏卫府和总司使大人的名声损坏太大,并且以楼炎明以往行事来看,寻常百姓的命此妖僧未必会放在心上。所以,属下建议不如以南唐朝廷官员和其府中家人的性命来要挟南唐朝廷和楼炎明。属下这里有弥勒教楼炎明收服的所有官员名单,总共十一人,全部是从五品以上大员,大人只要让这十一人自己和其府中上下全部中毒,然后留言以放总司使大人出境进行要挟胁。想来,不管楼炎明也好,南唐国主也好,都必然会承受各方面极大的压力。从而很有可能就会给总司使大人解围。”   喻清妍听了之后,不由眼睛一亮,看了一眼苏增书,想起叶尘前几天曾经给他说过,这名中年书生是华夏卫府南府司使刘金元的心腹。也是原来大江帮的师爷,智囊般的人物,是个人才。她微微颔首,说道:“不错,就依你说的。毒药两个时辰之后我会调配好,只要一小滴便可让百人中毒,最主要的是,我相信这南唐上下能够解此毒的人不敢说一定没有,但短时间内绝不会有人能够解此毒。嗯……这个计划中怎么下毒,由你们南府的人去计划,我带来的这十五名美女毒卫也全部交由你们支配。总司使大人的安危很有可能就要靠你们了,所以你们务必要将此事做成。”   三人神色肃然无比,赶紧恭敬称是。   ……   ……   玉道香数日前被楼炎明重伤,后来被叶尘从河中救出之后,因为当时受伤很重,简单一番疗伤之后,就被叶尘安排人送出了大东山和黄石岗地区,在舒州华夏卫府的一个秘密据点修养疗伤。   叶尘身份暴露,且被弥勒教调动大军围杀的消息传到这个据点之后,刚刚伤势好了大半的玉道香大惊失色之后,便面如寒霜的离开了这个秘密据点消失不见了。   楼炎明不惜耗费大量精神和内力,以精神催眠之法将那一千多人的士气调动之后,便急急离开了。有了今日傍晚到现在那五千唐军荒唐的战果,他必须去找那已经快要到来的五千人马做一些事情,或者说调动更多的人马过来对叶尘一行百多人进行围杀,否则这紧接着就要来的五千人马也不见得能够杀得了叶尘。   不过,叶尘一行此时所在大东山附近地域深在南唐腹地,一时半会也逃不到南唐境外。 第455章 楼炎明的信心   而只要上官冰云依靠自己的绝世身法将叶尘一行紧紧的咬住,以弥勒教在南唐这些年的经营和国主李煜对楼炎明的言听计从,再加上楼炎明在朝廷上下收服的那些官员势力,调动所有力量全力出手之下,再调动两三万唐军对叶尘一行进行围杀,并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他相信只要将叶尘的消息告诉朝廷中的一些实力派大佬,即使这些大佬与他平时不对付,比如军方第一人林仁肇,肯定会以不比楼炎明弱多少的热情去调动大军追杀叶尘。不过,因为楼炎明要杀叶尘,除了叶尘本身各方面的威胁太大之外,还有楼炎明极想要叶尘那先天之体和其体内的黑血蛊母。所以,不到最后时刻,他不会将消息泄露出云,告诉林仁肇真相,让其插手。   ……   ……   朱永武和黄天虎知道现在追上去也是送死,所在并不有急着现在便追上去。再说等到教主再调来新的人马之后,他们只要顺着上官冰云一路留下的记号,便可带着一千多被精神催眠的败兵一边追上去。   两人低声说着话,彼此做着检讨和反省,寻找失败的原因,讨论着后面的打法。   黄天虎在爆炸之中受到了一些波及,头发散乱,半张脸几乎都被烟熏黑了,只是身上伤势倒是不重,此时稍稍收起头发,目光之中,凶戾、疯狂与冷静混合在一起,他刚才在收拢溃兵过程中表现得有些不堪,被楼炎明训斥了一句,再加上前几天刘瑾瑜被圣堂的人劫囚成功。想来这次的事情以后,他在教主和圣女心中的地位不说一落千丈,前途必然是要受到严重影响的。   相反,朱永武刚才在最后收拢溃兵时表现极佳,楼炎明当场话语中给了肯定,但他与黄天虎关系很好,此时看出后者心情不好,便对黄天虎说道:“黄兄不用担心,刚才那种情况下,黄兄刚好处于那火药武器的爆炸的范围之内,脑袋被炸蒙,反应有些迟钝也是情理之中。刚才教主训斥也是因为刚才那一战败得实在是太过难看。现在教主再去调动人手,叶尘一行深在南唐腹地,迟早会被我们围杀。后面黄兄只要再立下大功。教主那边自然还会重用黄兄的。”   黄天虎叹了口气,脸色好了一些,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此时他们二人走在前面,身边的唐军士兵散开一边向前走去,一边从尸体上挑拣一些弓箭武器,作为补充。   黄天虎和朱永武对刚才叶尘所用火药武器极为好奇,此时向刚才爆炸地方走去,想要找到一些残片研究一下。   爆炸的地方人和马的尸体最多,就在二人刚刚从一具尸体上看到一块残片,准备取下来时,几具尸体间有一道身影出现在那里。   朱永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脑后陡然闪过一丝寒意,鸡皮疙瘩在起来。然而他是在下一刻才确认了这一点的。   后方,朱永武振起双刀,在空气中弹出剧烈的破风之声,黄天虎此时手中还拿着他的长枪,猛然回身,看到了后方发生的事情。   那一刻,朱永武的身边共有三人,都是他的心腹手下高手,黑影冲过来时,他们也下意识地迎了上去,其中一人的后脑袋被扫了一下,身影已经飞起在空中,撞向草坡高处的一棵树木。血线在黑暗中绽放出来,带着断骨碎肉的声音,朱永武的双刀疯狂划出,像是在剁一堆肉泥,黑暗里,双方的身影几乎都在疯狂交手,黄天虎几乎看不清那道黑影的出手,然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知道,对方的兵器纵横来回、劈砍割刺,可能已经同时突破了三个人的防御。   他的枪尖已经刺了出去。   作为弥勒教一名护法,他的武艺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高手,这一枪刺出,破风呼啸。在那黑暗当中,对方似乎黄天虎身随枪走,理论上来说,一寸长一寸强,他使枪,对方使剑,他就占了很大便宜,然而在那一刻,他只觉得前方便是死亡的泥潭,越前进一刻,他就越感到寒冷。   锵的一声金石撞击声中,黄天虎一声闷哼,脸色发白,已经收枪且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三步,朱永武的双刀也划过夜空。   山谷中其他南唐士兵朝这边望过来。对于他们来说,看到的只是事情爆发一刻后发生的情景。面对着一名走来的刺客,朱永武双刀如风,“啊……”的暴喝声中,在他身边的三名弥勒教高手中,其中一人直接飞了起来,撞向山坡上方的大树树干,其中两人与朱永武的身体上都同时被刺出了血点。   黄天虎大喊一声,再次刺出长枪,然后下一刻便又噔噔噔噔的朝着山坡下踉跄退出了十几步方才停下,脸色却更为苍白,甚至嘴角有热血溢出。   而朱永武手中的双刀中的一把朝后方飞在天空中,另一把飞旋着掠出两丈之外,砍在了一名南唐士兵的额头上。   “噗”的一声,朱永武的身体踉跄后退,项上人头飞上天空,滚落地面,血泉喷涌而出。   那刺客的身影还在前进,走出两步,手中的兵器刷刷刷的空挥了三下,似乎挥掉了血渍,收在斗篷里。   后方,被抛飞的弥勒教高手身体撞在了树干上,“啪”的掉了下来。   夜风猎猎,卷起那黑色的斗篷,那一瞬间,近处的人都在下意识的后退。就算还没有人明确的说出口,在方才那令人生畏的交手印象中,黄天虎也已经猜出了眼前这可怖黑影的身份。   原圣堂的圣女,如今叶尘的女人,北方契丹国皓月公主玉罗刹玉道香。   这已经是……超越了一流高手境界,超一流高手的出手……   而此时,黄天虎已经趁机退到了一千多士兵中,且下令一千多士兵试图对玉道香进行围杀。然后,后者冷冷的看了一眼黄天虎,身形闪动间,将南唐士兵远远甩开,如轻烟一般疾驰而去。   ……   …… 第456章 潘美的反应   自三个月前,吴越并入宋国开始,潘美便受命统领十万水路大军统军于滁州附近长江北岸,时时刻刻给南唐以大军压境的感觉,以牵制南唐最为精锐的北大营十万人马和五万水师不会出兵吴越之地去干涉吴越国并入宋国一事。   这两个多月以来,宋军水师在长江靠北地区操练频繁,甚至经常从长江中心招摇过市,让长江之上靠南边的南唐水师一阵心惊肉跳,当然也有义愤填膺,想要出战的,但都被来自金陵宫中的国主旨意压了下来。   不过,总体来说,宋军也只是保持军事威慑,并没有动以真格,甚至在南唐军队极力克制之下,双方连一个小小的摩擦都没有出现过。   但就在今天,正在扬州城剑庄内的华夏卫府刺杀司使白沧海突然渡过长江,进入宋军大营,与潘美一番密谈之后,宋军水师终于有了一次大的异动。准确的说,直接找借口主动挑起了事端,然后作出了随时渡江南下开战的架势。   南唐这边主帅林仁肇这几天刚好不在,下面的副将大惊之下,一边让人积极备战,一边赶紧派人五百里加急向南唐京师金陵送信。   ……   ……   大宋江北大营主帅营房之中,潘美独自一人面带微笑的将一脸漠然的白沧海亲自送出门,等白沧海身影看不见时,他脸上的微笑顿时荡然无存,远远的看着白沧海消失的方向,幽幽地说道:“好一个叶尘,竟然是假死。好手段啊!这样一来,他郡王爵位又怎么算,恐怕很有可能成为我大宋唯一一个生前异姓王。”潘美说着这些话,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这时,一名副将从远处走来,低声说道:“将军,陛下旨意未下,枢密院命令也没有到,将军便下令主动挑起与南唐的事端,恐怕来日不好对枢密院两位副使大人交待,最主要的是陛下万一怪罪下来……”   潘美没有看副将,而是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正好相反,白沧海没有来找过本将也就算了,但白沧海找过本将之后,本将若是不在第一时间内派兵,陛下和曹公那里才会真正的怪罪本将。最主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宁愿得罪宰相,甚至晋王殿下,都不要得罪华夏卫府,特别是白沧海此人。因为他是华夏卫府刺杀司司使,他手中掌握着两百名杀手,其中有三十名金牌杀手都是一流高手,更不用说他本身也已经隐隐进入超一流境界,他若是想要杀的人,在我大宋除了那三四人之外,没有人能够幸免。唉……华夏卫府如此危险的利器,也只有陛下的雄才伟略和开国帝王胸襟敢让其存在。”   副将听懂了潘美的意思,但深层次的东西因为牵扯到当今天下最大的那个秘密,他没有资格知道,所以实事上还是一头雾水。不过,这个秘密用不了多久,或许就已经不是秘密。   等副将离开之后,潘美亲手写了一份密函,将自己的亲卫营指挥使叫来,让其八百里加急送往开封,不是交给枢密院,也不是交给大宋天子赵匡胤,而是交给开封城内的某个大人物。   ……   ……   黑夜。   正在向前潜行的上官冰云神色一凝,身形左右移形换位般急闪,两把刀和一柄剑,再加上一根鞭子便和她擦身而过,她也不恋战,闪开之后,脚下一蹬,身形如轻烟一般向后飘起,便要如同这一路上每一次那样先摆脱华夏卫府杀手纠缠,然后再跟踪上去。然而,这一次就在她向后飘身而起到达顶点的瞬间,她心中警兆突起,一声尖叫,身形在半空中竟然硬生生的向右横移了半尺,破空声响起,上官冰云一声闷哼,留下数滴血液,消失在黑暗之中。   百步外,叶尘从一棵大树上落下,一脸遗憾。   “若是刚才的距离能够再缩短上十步,上官冰云便不是轻伤,而是重伤。若是缩短上三十步,便有可能一箭将其射杀。可惜百步距离已经是能够接近上官冰云的极限,再近的话,便会被其发现。”叶尘喃喃自语,一脸的遗憾。上官冰云不止是身法轻功绝妙,最主要的是和白沧海一样,对危险有着一种天生的直觉,前面几次叶尘试图与几名最厉害的杀手配合,将其射杀。可是若持弓瞄准对方,只要他一接近百步,后者便立刻有所察觉。然后拉开与叶尘一行人的距离,再以自己独特的办法远远缀着。而上官冰云身后数里之外,黄天虎带着一千多南唐军队,顺着上官冰云留下的记号,也拼了命的跟着。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趁机派出一两名金牌探子,躲开上官冰云的视线,还是可以的。至于趁机让叶尘一人或者带着两三人先行离开大队的想法叶尘也主动提出过,但是被几乎所有人以沉默的方式所反对,因为叶尘独自一人或者带着两三人或许可以摆脱上官冰云的视线逃走,但是万一被发现,以叶尘一人之力,被大军包围那必死无疑。可只要带着一百多属下一起走,虽然因为目标大,难以摆脱上官冰云的视线,但是即使被大军包围,他们也有一定信心保护叶尘冲出突围逃走。更何况,连继城带领的一千由黑骑和华夏卫组成的骑兵援军已经在来的路上,等汇合之后,更多了几份胜算。   为什么只说胜算,不能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是因为叶尘、胡三光等人已经能够想得到事情最终会严重到什么程度——陷入南唐数万大军的层层包围之中。即使按照两个多月前便定下若是叶尘身份暴露的应对预案,只要叶尘身份暴露,白沧海便会亲自到江北大营,让大宋江北大营作出南征渡江的姿态,甚至进行一定的挑衅,短时间内占领长江南边一些不重要的渡口。从而牵制南唐最精锐的北大营十万大军不能出动。   但是,就算这样,以一千一百多人面对两三万唐军,如此人数相差的悬殊,对于叶尘这边依然是极为危险的,能否杀出重围,回到大宋境内,还是两说的事情。   ……   …… 第457章 南唐骑兵的悲哀   黑夜之中,除了叶尘之外,想要在高空之中看清海东青,几乎不可能。所以,黑月、张大为和连继城带领的一千纯骑兵的援军并不容易找到叶尘一行。不过这种情况在两个多月前叶尘、胡三光带人进行各种可能发生情况进行预案分析及处置对策研究时已经想到。那就是提前便定下了预定汇合地点。   所以,此时此刻,华夏卫府两方人马是从不同的路线向同一个地方汇聚而去。   但是,就在连继城、黑月、张大为带人快要到达预定汇合地点时,他们率先接到了海东青送来的一份叶尘亲笔密令——让他们继续保持南唐郑国公李从善给他们安排的南唐地方军身份,然后等着弥勒教通过南唐朝廷给他们下达出动命令。从而混入敌军之中,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   ……   楼炎明亲自奔波,又随身带着国主李煜的旨意,不管附近驻军愿不愿意,一夜之间硬是在原来那五千人马的基础之上,又调动了一五万人,总数两万人,按照上官冰云指示的方位,从三个方向围向叶尘一行所在宜州东边一座三面陡坡,一面敞开的小山谷。   南唐大军部署完毕,楼炎明亲自主持大军,先是让步兵消耗试探一番,确定应该没有石地雷之类的火药武器存在之后,让步兵死死在外围层层包围,然后楼炎明果断将五千骑兵派出,以比对方优势太多的兵力,冲入小山谷,欲将叶尘一行彻底碾压,一举结束这场本应该早就结束的围杀。   然而,就在五千骑兵刚冲入山谷时,让楼炎明和南唐这边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一幕发生了,落在最后的一千骑兵突然加速,从后面就那样向前方三千五百南唐骑兵冲了上去。   一队骑兵被同样骑兵的敌人从后面杀入,且毫无防备的突然杀入,这本身就已经算是骑兵战争中最危险的局面,更何况后面这一千骑兵的实力比前面南唐骑兵实力高出不是一点半点,而是数倍不止。   所以,即使南唐骑兵人数是后面一千骑兵的三四倍,但依然呈现出了一面倒的屠杀。   外围所有南唐士兵目瞪口呆,大部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自己人开始打自己人,而且那一千自己人怎么能够如此厉害。而以楼炎明为首的一行弥勒教高手及部分军国将领大惊失色,一脸难以置信,神色如丧考妣般难看。   楼炎明更是一声怒吼,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愤怒充斥了他的心胸。上官冰云脸色铁青,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过会有华夏卫府提前安排的援军,甚至也怀疑过李从善和徐铉可能已经被叶尘控制,会安排华夏卫府的援军潜入南唐,但因为他们对南唐混乱的军队体系不够了解,却是从没有想过华夏卫府的援军竟然混入自己用来对付叶尘的军队之中。而且还是最为厉害和要命的骑兵。   怒吼声中,楼炎明又下达了他此生可能最为愚蠢的一个命令:“全军出动,给我杀。”   有几位知兵的将军感觉有些不妥,想要说些什么,楼炎明冷冷的看过来,喝道:“谁敢抗令,我必诛其九族。”   这一下,没有人敢再说什么,几位将军纷纷下令,那些发呆的士兵本能的一窝蜂从四面八方冲了上去。   因为之前要给骑兵一定的冲击提速距离,步兵包围圈距离小山谷足有四五百步远。再加上刚才耽误的时间,小山谷中一面倒的屠杀已经接近尾声。三千五百名南唐骑兵在天下间堪称最强骑兵的黑骑和华夏卫中的精英组成的一千骑兵从背后冲击之下,再加上正面叶尘一行一百多人同样骑马冲了过来,几乎连一次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便被几乎击杀一空,只有靠山谷两边的零星的两三百人在第一时间下马,爬上了陡峭山坡才逃脱幸免。   而南唐外围一万五千步兵冲上来时,叶尘一行一百多人已经和一千骑兵汇合一起,将马头调转过来,向小山谷外围冲去。   自古以来,步兵对付骑兵冲阵只有一个办法,在原地结阵,以枪阵或者刀阵,将自己变成一个“刺猬”,让骑兵没有办法下手,或者就算下手,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同样的,步兵对付骑兵最愚蠢的办法自然是将背后暴露给敌人向前逃跑,那样的话就变成了等着被收割的麦子。比这稍微好一些,但同样很愚蠢的应对方法,就是如今南唐步兵这样,没有阵形,一窝蜂的向骑兵对着冲了上去。当然,南唐步兵可没有这样英勇无畏,所以正面面对骑兵的那些步兵发现敌骑兵向他们冲过来时,一个个大叫着拼命向两边躲去,或者转身向来路跑去。总之,由比较愚蠢的应对变成了最为愚蠢的应对。   若说当一千骑兵突然倒戈时,这场必胜的仗变得充满变数。南唐一万五千步兵若是能够结下军阵,层层挡在小山谷之前,虽然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但还是能够将叶尘一方冲击挡下来。或者说就算南唐大军战斗意志不够,叶尘一方一千一百多人最后能够冲破步兵战阵而逃走,但那也要死伤大半才行。然而,南唐士兵在楼炎明这个虽然聪明,但实际上并没有带过兵打过仗的人暴怒状态下的指挥之下,作出了最为愚蠢的打法,已经注定这场战争结果的荒谬和难以置信。   当叶尘一行轻松杀死了一千多步兵,突破重围,扬长而去时,现场已经一片狼藉。楼炎明此时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下错了命令,但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下令重整军队,然后追上去。只是以步兵追骑兵,又怎么能够追得上。   南唐自然还有其他骑兵,虽然刚才败得如此之快,如此荒唐是楼炎明所料不及的,但他和上官冰云出于对叶尘的高估,事前也想过这一次可能会失败,也有一些后手。所以,下令让步兵追上去之后,楼炎明也让人以响箭通知了他的后手。 第458章 城内中毒与城外刺杀   当叶尘一行出现在宜州一带时,已经不难看出他们的逃走路线,是想要一路向东南方向,跑出南唐地境,最终去往吴越之地。   自两个多月前吴越被宋国吞并之后,南唐在吴越方向边境线上便驻兵五万,是为了防止吴越境内赵赞统领三万宋军进犯。   楼炎明的后手便是这五万边军,关于宋国华夏卫府叶尘带人潜入境内捣乱,让五万东南边军派人截杀的旨意昨晚上便从金陵城中连夜送了过去。楼炎明刚才以响箭通知自己安排在附近快马信使,也只是让信使抢在叶尘一行到达边境之前,提前给东南边军楼炎明能够不通过国主旨意便能够指使得动的将军报信。算是二手准备,目的是为防止昨晚上的旨意没能送到东南边军手中。   实事上,时间往前推上四五个时辰,金陵城中,当楼炎明从国主李煜那里求得的旨意刚刚准备连夜出城时,城内便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南唐朝廷包括刑部和吏部两部尚书在内,总计十一名高官显贵的府中上下老小,加起来足有三千多人全部在一夜之间中了毒。并且中的是同一种毒。   与此同时,放毒之人在这十名高官家中都留下了一句话——三个时辰之内,让国主收回去往东南边军的旨意,方可得到解药,否则全部去死吧!   如此狠辣的下毒手段,没有哪个高官敢怠慢丝毫,疯了似的连夜去求见国主李煜,李煜何曾听过这种事情,吓了一大跳,也没有多问,略一犹豫之后便派人去追调兵王旨去了。但是三个时辰过去,王旨没有追回来,在皇宫中等待的十一名高官当场吓了个半死。慌忙跑出宫,回到家中,用自己的权力或者各种关系,调动人手出城往东南方向追了上去。   先不说南唐王宫中的乱像。那去往东南边军大营中宣旨的太监却是弥勒教的人,而且还是一名高手,明面上是李煜身边的内侍,但实际上却是楼炎明麾下的心腹高手。他是知道此次围杀叶尘内情的人,自然知道此事对楼炎明的重要性,所以没有理会来追回王旨的人,甚至暗中调动弥勒教的人手将来的太监悄悄给杀了,然后自己继续带着旨意一路出城,向东南边急赶而去。   然而,就在他们出了金陵城,路过城外东南方向十里外一座小镇时,遇到了刺杀。   小镇大街上,一匹马惨嘶声中,翻滚在长街上。一道身影滚落地面,另一条身影飘飞而下,提着长剑举步前行,而那一道滚落地面的人体已经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完全不成人形,骨折肉碎,远远的被留在了道路上,浓稠的鲜血朝周围蔓延下去。   剩下的十数匹马还在奔行,然而马已经受惊了,最后方的一匹马甚至半个躯体都被斩开,旁边一匹马也受到波及,轰然翻滚,依靠着巨大的惯性,倒在了路边上,往前方推过去,轰隆隆的推翻了白日里小贩用来做生意的各种小摊、木架与残留的垃圾,留下的是长街上近百步的一片狼藉。   街道上的各种木架、杂物,拖出在地面上的鲜血痕迹,菜叶之类的垃圾,死去的奔马、内脏,从地上试图爬起来的伤得或轻或重的人。   风从长街那头吹过来,穿一身黑色衣服的女子轻垂剑锋,信步而行,身形闪动间,却已经追上了马队,而且挡在了众人之前。夜风抚动衣袂,那身材也如普通女子般的婀娜单薄,丝毫看不出她方才几乎在一击之下轰杀两匹马和马上高手的那种强悍。此时她冷冷望着传旨太监一行十数人骑马冲来,目光冷漠而冰冷,片刻,她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剑身,那把剑便菁然长吟一声,微微颤动着。   夜色下,怒吼声中,传旨太监带着十数名亲卫骑马持刀冲了过来,剑锋舞动,犹如飞快地撕裂了布帛的声音,血线交错飞起在空中。女子就那样走过来。   “找死……”   长街上,传旨太监尖声暴喝,然后,随着猛烈的金铁交击声响起,火花散射开始亮起在街道上……   刀风呼啸,金铁交击的声音犹如雨打芭蕉叶,响彻长街,密集而纷乱。这个夜里,这个小镇唯一的长街周围遭了殃,有的店铺门窗已经被轰飞的尸体砸开,也有一些房间中有人居住的,先是点了灯,随后又赶快灭了,将门门从里面死死顶住。   长街之中,人影追逐打斗犹如一场混乱的舞蹈,金铁交击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惊人的火花,有时轰然声响,一道人体被打入街道上的杂物堆中,动弹不得,鲜血斑斑点点,流淌成片,道路之上早已陈列了几具尸体,持刀的传旨太监显得极为悍勇,歇斯底里地大喊声中,根本不像是一个太监。他将刀光挥舞得像是一张网,表现出了极高的刀法造诣,在迎面而来的巨大压力下,努力求存。   他虽然是一名太监,但实际上他的武功在弥勒教中仅次于楼炎明和上官冰云,甚至比四大金刚还要高了一线,虽然还没有达到超一流境界,但却也要比江湖之上寻常一流高手强上一筹,否则楼炎明也不会将他放在李煜身边这么重要的位置。实事上,也是今晚上这道旨意太过重要,所以才让他亲自出动。   但是,此时那女子的剑法和身法实在太过厉害,而且内力真气又极为深厚,迅捷之中不失刚猛,犹如夏日中的大风雷雨,迎面扑来。他竭尽了全力抵挡仍旧左支右拙,眼前的火星斑斑点点的乱绽。时而那剑法中便出现一招极度大力的,好似风雷呼啸,将他全力而出的长刀硬生生的砸开。   而对方的攻击也并不仅仅是那飘忽玄妙,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法,有时候长刀才被砸开,女子的左掌已经啪的从刀光的空隙中推倒了眼前,轰他面门,刺他双眼或者猛然抠向喉结。 第459章 长街刺杀   那皓腕白皙,五指挥动如同舞蹈,让人难以理解这竟是如此狠毒致命的攻击。   传旨太监狼狈地侧身避开,剑光再度刺来,挥刀一格,女子的足尖点动地上碎裂的竹竿,也已经于无声之中刺向他的腰肋,犹如潜伏已久的一条眼镜蛇,这女子竟能随时以身边的各种物体作为武器,让人感觉此时面对的简直是三个四个人,而并非是区区的一名对手。   传旨太监的十多名亲卫此时已然死的死伤得伤,有伤得轻的冲过来介入两人之间的战局,下一刻就像是被绞肉机绞过一般被轰然吐了出去。传旨太监边打边退,然而那女子如影随形,竟完全无法摆脱,伤口已经一道道地出现在他的身上,在正常战斗发生后不久的时间里,以惊人的速度将他的生命力逼到了极限。   他此时也只能在不断的呐喊中持续的挥刀,某一刻,抓起路边一张烂掉的不知白天摆放何物的木桌挥了过去,轰然巨响中,整张桌子碎成木屑飞舞,斩来的剑光陡然由刚转柔,无声地刺进他的手臂,又抽了出去。   传旨太监顾不得伤势,趁着木屑还在飞舞,双腿发力飞退,女子黑色的身影哗然破开那漫天飞舞的物体,一丝一毫都不肯让步地逼近,砰的一下,又是火光暴绽,传旨太监身形带血被斩飞出去,此时已是街角,马蹄轰鸣翻滚,然后,将两人淹没了进去。   锵锵锵锵……   马蹄翻飞轰然冲过,火光连续亮起在女子原本所在的位置,随后一匹奔马嘤然长嘶,它撞上了挡在前方的人体,昂然立起,两只前蹄,巨大的冲击力下,女子的身影已经飞舞在半空中,但那道身影却仿佛贴在了战马的前颈上一瞬间,刷刷的舞动了几下,然后才随着战马奔行而出,女子竟在那一瞬间单手抓住了战马的缰绳。   一骑仿佛裹胁着那女子轰然而走,转眼间已冲出好远,女子的身影看起来还是被战马撞飞了出去,但实事上却是趁势飞向侧面一匹马上传旨太监的亲卫,那人挥出长刀,两道身影在一刹那间一触即分,这亲卫摔飞向旁边的地面,已经变成了尸体,而那黑衣女子已经落在了地上,剑锋上鲜血淋淋。   另一具尸体,此时也已经落在后方道路上,那是一开始驾驭战马撞上女子的骑士,女子抓住缰绳飞在空中时挥出了两剑,一剑割开他的喉咙,一剑斩开胸口。   两匹没有了主人的战马朝长街那头飞奔着,其余的十多骑将女子围了起来,长刀出鞘,杀气凛然,女子站在那儿,将目光望向了此时已在远处街口的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满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但这时候仍然保持着战力,并没有受到什么重伤或是致命伤,只是看来凄凉,他此时手持长刀,浑身是血的摊开双手。   马声嘶鸣,夜风凄厉,长街之上,噩梦般的战斗。   混乱之中划过的剑风,奔行的战马在高速之中被斩断了前腿,鲜血喷涌在空中,轰隆隆的翻滚在道路上,当战马翻滚过去,另一名亲卫的面门上飚着鲜血与碎肉朝后方飞出,其余的人奋勇冲上,钢刀连同胸口一齐被斩裂。   女子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动,五六名亲卫交错阻拦,竟完全挡不住她的前进,那把犹如活过来的长剑在交错的锋芒间不断寻找着空隙,刷刷刷的带出了血线,随着惨叫声劈头盖脸地朝前方路径挥过去,黑夜下女子已经浑身是血,自然全部是别人的血。并且在此时此刻,她已然挟着巨大的压迫感将想要奔逃的传旨太监逼往道路的尽头。   女子身法快如疾风,想要阻挡女子追杀的亲卫们前后左右的冲上,传旨太监此时也正拔腿奔逃,速度在长街之上同样快得惊人。   一名亲卫从前方陡然插入,试图阻止下女子的追赶,下一刻,剑光自他的左肩朝右腹轰然拉下,身体如炮弹般的飞出去,鲜血如巨大的花朵般爆开。   从两侧袭来的刀光刷的撕裂了空气,女子一个矮身,在左侧那人大腿上哗的带出一道血线,一个旋转站起,抓住左侧那人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砸向右方来人的面门,顺手抄起一把钢刀朝前方扔了出去。   这些传旨太监的护卫明面上身份虽然是南唐王宫侍卫,但实际上却是弥勒教的高手。否则若是南唐王宫内的寻常侍卫不会如此悍勇,也多半没有这个实力。   传旨太监此时已经奔出十数步之外,伸手抓向一匹冲来的战马缰绳,旋转的钢刀划过他的腰肋,噗的嵌入奔马的小腿,血光之中,人与马的身体几乎是同时朝前方滚出,后方打斗纷乱,他才刚从地上爬起来,视野当中,女子的身影又已挟着剧烈的血光逼近了。   砰的一声!   火光暴绽,传旨太监的身形再度被劈飞出去,后背已经直接到了墙角,周围的亲卫没能阻止那女子哪怕一息,才抬起头,那古拙的剑锋朝着他的脑袋斜劈而来。头一偏,剑锋在墙壁里噗的卷出大量土石,心有余悸的感觉还未有升起来,传旨太监的目光中,女子的右拳轰然放大。   砰的一下,脑袋里震动起来,后脑勺砸在后方墙壁上,视野颤动,鲜血飞出,时间仿佛变慢了,然而反应不见得更快,那些冲上来的身影,打斗的声音在这颤抖的血色画面里都变得异常遥远,女子转过身,一剑劈开了扑上来的亲卫,他下意识的举刀,然而那目光又已经转了回来。   手臂挥了出去,但本该斩上女子身体的刀却并没有出现,断腕中喷射着鲜血,握着刀的那截手臂飞舞在天空中,朝后方的亲卫们砸过去,女子右手手肘仿佛挟着整个身体的力量轰向他的面门,黑暗放大。   砰嗡嗡嗡嗡……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后,第三下的冲击再度袭来,背后阻挡他的墙壁,在意识里消失了,他飞了起来…… 第460章 突出重围(上)   轰、轰、轰!连续三下,然后长街那头的整堵墙壁都在视野间轰然倒塌……女子从传旨太监怀中拿出李煜的王旨,打开看了几眼,双手一搓,化为飞灰。   ……   ……   叶尘一行冲出山谷之后,因为连继城带来的一千骑兵身穿南唐军服,骑兵速度又是飞快,再加上逃走路线两个月前便有所计划,适宜骑兵奔行,所过之地又没有南唐驻军。所以,一路所过,如无人之境,等天色暗下时,已经从宜州跑到了南唐东南边境州城信州附近。   楼炎明的两手准备终是发挥了作用,而叶尘一行上千骑兵引起的动静也不小,在人家的地盘上想要隐藏行踪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在信州前往吴越之地必过的一个关口前,早有一万五千人马等候在这里。这是南唐东南边军大营四位大将之一关志阔的人马。关志阔也是楼炎明一系军中势力中职位最高的一名军中大将。   关志阔麾下人马虽然没有北边林仁肇麾下十万大军厉害,但也是南唐军中仅次于北大营的强军。并且关志阔此人志向远大,善于练兵,麾下人马在这几年南唐境内剿匪中是主力,从无败绩,几年下来剿灭的匪军也有数万。在南唐国说是强军并不是夸大。   楼炎明派来的信使并没有隐瞒关志阔真相,直接说明了来人是宋国那位本应该死去的祥符王叶尘。虽然,信使也将前面楼炎明亲自先后带领五千人马和两万人马围剿叶尘,结果被打败的过程告诉了关志阔,也引起了后者高度重视,但关志阔并没有丝毫畏惧,甚至因为对付的是叶尘这位天下传奇大人物的原因,他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快速的展开了行动,派出大量探子在叶尘所来方向上,得以提前判断出叶尘路线,从而将麾下一万五千兵马堵在了叶尘前方。   当叶尘带领一千一百多人来到关口时,日落月升,天色已暗,进入了夜晚。   此时,楼炎明和上官冰云也已经赶来,进入了关志阔的军中。   楼炎明在关志阔的带领下看了军队士气,发现关志阔麾下人马果然有着几分强军的样子,与前两场自己调动的败军分明就是不一样,神色欣喜的微微颔首,表示满意,便也郑重的对关志阔说道:“对付叶尘,万万不可轻敌。”   关志阔意气风发地说道:“国师放心,前两次失败非是国师之责,实是国师调动军队乃我唐国是弱的地方军队,不说叶尘麾下华夏卫府精英高手,即使末将麾下强军也能够以千敌万。此次末将以一万五千人马对付对方一千骑兵,根本就是手到擒来之事。当然,末将自当会以狮虎搏兔之意全力以赴,所以国师就等着末将将那叶尘绑至国师面前……”   关志阔正在说着话,远远的,丘陵的那头,黑影带着点点的火光蔓延上来了。   那是叶尘带领的一千一百多华夏卫府精锐所组成的骑兵,夜色之中往这里冲过来,带着点点的火光,但不多时,那光点就延绵开去了,是骑兵在奔驰之中点燃了包上火油布的箭矢。   关志阔神色一凝,大喊一声:“结阵!”   声音传开,他麾下人马阵列前方,数千人齐声大喝:“结阵……”这整齐的响声在一瞬间震动了整片夜空,成千上万的步兵在原野上挤在了一起,盾牌举起,长枪如林,弓手挽起长弓,紧接着,队形中列又是第二阵的齐呼:“结阵……”然后是第三阵……第四阵……   关志阔麾下人马整体素质,相比南唐不少军队士兵的不堪,的确算得上是可用的精兵了。此时以这种作战时整齐的喝声带动整个战阵的士气,却并非无用,毕竟说起来,几千人的大喝,与几万人的大喝,差别到底有多少,若没有实际体验感受过,一般人也是很难想像得到的。   几千人这样齐声喝出来,也足以让人感觉这一万五千人必将齐心协力,且士气如虹。楼炎明和上官冰云虽然不知兵,不懂兵,但与前两次互相比较之下,却也更近一步的对比出了身边这一支部队的不同。前两次荒谬失败丢失的信心,不由得再次充满。   箭如飞蝗,掠过夜空。   不存在太多的心理准备,叶尘一行的骑兵射出火箭后,面对着同样飞来的箭雨,也没有减速的意思,只是手中武器挥舞如风,将射来的箭击飞。而在南唐军队的前列,步兵扎紧马步,已经挤成密不透风的一大片,军阵侧面,关志阔麾下的两千骑兵也在飞快地奔驰调动。   一般情况下,战场上骑兵面对着铁桶一般的防御,在第一轮的射箭之后,骑兵的马队便要往侧面盘旋,保持距离,寻找战机。但在这个夜里,一切都没有像预期那样的发生。   一万多人的军阵朝着前方延绵开去,最前方一行一千一百多骑兵冲过了所谓的“一箭之地”。这些大多数穿着南唐地方军服饰的骑兵在飞奔之中,互相抛出了勾索,他们将这些勾索飞快地挂在了自己的鞍鞯上,而少数中箭的骑兵,已经被抛在了大队的后方。   双方的距离已经如此之近,两边都不存在放箭的机会了。   所有人都拔出了钢刀、铁枪等各自的武器,口中暴喝,眼神因充血而通红,一千多的华夏卫府精骑,以数骑或十数骑为一个阵列,将互相之间连了起来,直冲向南唐大军队伍的前列。   这一刻,无人可以后退。   在骑兵的战法当中,以侧面环绕打击为主,保存自身力量,寻求对方破绽的战法,叫做拐子马,象棋棋盘上,马总是拐着走的设定,大抵是从此而来。而当他们真正下定决心正面冲阵的时候,战马之间互相勾连,将数骑十数骑的冲力完全展开的做法,便是连环马。   这种局势下,就算战阵之中有贪生怕死之辈,甚或是贪生怕死之马,也根本不可能有后退的可能。 第461章 突出重围(中)   当然,叶尘这边自然没有贪生怕死之人,但他们用的马并非是久经战场的战马,大部分都是南唐没有怎么经历战场的准战马,若不以这种方法连在一起见见血,多适应一会,一些马必然会心中畏惧,从而在关键时刻拖后腿。   战阵之中,关志阔瞪大了眼睛,猛地挥手:“杀!”   前列,被挤在锋线上的士兵全都扎着马步,手持刀盾、枪盾,望着那飞快碾来的骑兵队伍,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呀呲欲裂。   “杀——”   “杀——”   “杀——”   三声整齐的大喝在军阵的前、中、后列响起,一浪高过一浪。   战争的距离缩短为零。   马队在轰然间,冲进密集的步兵阵列,一队又是一队,像是疯狂的打桩机,不断地夯进南唐的军队里。上千的刀光在锋线上飞舞,鲜血爆裂、飞溅,战马、人都在这一片疯狂的阵线上撞成肉泥,战马上的骑兵挥着武器扑进那密集的人群里。整个战争,在这交锋的一瞬间,拔升了到最为惨烈的程度。   叶尘一行必须要速战速决,因为他们后面还有一万多南唐步兵一直追着,旁边不远处信州城外,东南边军的另外三万五千人马随时都可能围过来。所以,他们才用了如此惨烈直接的打法。当然,这也是他们不能如前面两次那样,有其它依仗可用。这一次只能通过实打实的实力去突破重围。   关志阔指挥着部队飞快地涌上,马队也直扑了上去。看着自己麾下人马死伤惨重,他也想留下一些生力军,但在这一刻,楼炎明就在旁边看着,他却是没有任何选择,并且他自己的骄傲也不允许他那样做。   实事上,他就算去保留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此时此刻妄想保留任何一分力量,都是取死而已。   作为南唐的高级将领,他之前从未与宋军开过战,虽然知道宋军南征北战,先后灭了后蜀、北汉、南汉,宋国军队战力极为强大,但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军队并不会比对方差多少。   然而,此时此刻,只有当眼前这一千一百宋国华夏卫认府的骑兵展开连环马这样冲过来的时候,才是真正接受考验的时候。   宋军都这样厉害?还是只有华夏卫府或者说叶尘身边的这些人如此厉害?关志阔面容抖动,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陷入了噩梦的深渊。   骑兵、步兵,全都冲杀在一起,关志阔先前安排的三声齐喝也起到了不少振奋士气的作用,像是给南唐大军套上了一层强硬的外壳,挡在了华夏卫府一千多骑兵的前方。   至少……挡住了一段时间。   不久之后,南唐军队全线崩溃。   夜空下,战场,如巨大的碾轮。   马蹄飞驰,在混乱而广大的战场上盘旋,不知什么时候连环马已经解开,一支支一道道百人一组的骑兵犹如穿行交织的洪流,分割开南唐军队原本密集的阵型。点点的火光中,鲜血与尸体铺展开去,原野上都是奔逃的溃兵,也有各种规模正自鏖战的,成建制的队伍,当华夏卫府的骑兵冲锋过去,他们便一片一片的被冲散,呈现在眼前的,几乎便是一边倒的大规模的屠杀。   眼前这戍卫南唐东南边境线上的东南边军一部,在华夏卫府骑兵的第一次冲锋下,便被硬生生的撕裂成两半,正面冲锋的精骑在敲碎了军队的正面抵抗之后,以强大的杀伤力,以惊人的高速碾碎了这支人数多达一万五千大军的抵抗。   而对于南唐士兵来说,眼前的一切,便只能称得上惨烈了。一万多人聚集的庞大战场上,到处都是人,华夏卫府骑兵的进攻是硬生生的凿进来的。无论是谁,遭遇这一幕之后,首先都是觉得匪夷所思,而后是沛然难御的巨大恐惧,动摇的军心,莫大的惶恐,周围惶然的、歇斯底里的呐喊与惨叫,而华夏卫府骑兵冲锋过来,周围人避让、互相拥挤,随后被冲至眼前的战马撞碎筋骨,斩裂身体。在这片哪里都是人的战场上,无论这些骑兵去到哪边,掀起的都是触目惊心的尸山血浪。   楼炎明和上官冰云早在第一时间内见机不对,一脸悲愤的以绝妙身法离开了战场。在如此大军之下,即使以他们的实力身手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若是逃得慢一些,叶尘不介意将他们趁机除去。   而关志阔此时也正在没命的逃亡,就在方才,一支华夏卫府的百人骑兵队突破了他身边亲兵的拱卫,几乎将刀锋递到了他的眼前,有两支弩箭还射在了他的甲胄上。他能够看得出,这支华夏卫府的队伍是有针对性的杀过来的,要取的,便是他这军队主将的项上人头。   当华夏卫府骑兵出现在大军阵前时。关志阔还想着要借由人海放手一搏,当那数骑、十数骑一拨的连环马疯狂攻入前阵时,他也没有想过退却。然而一切真的是太快了。快到他的两千骑兵甚至都没有发挥出威力,便被自己的溃乱步兵给冲乱了阵型。   以步兵对战骑兵,若要打硬仗,靠的便是密不透风的拥挤阵型,当成千上万成挤成一大块。前阵跑不掉,后阵则奋勇向前,形成巨大的、马队也冲不开的人墙。然而说法是一回事,当死亡的威胁出现,队列的前阵,也会下意识的想要避、想要退。若将整支大军看做一个整体,勇敢超过懦弱的多少程度,决定了这阵型是否坚固。   华夏卫府的冲锋队伍,飞快地敲碎了这一片人海肉身和意志心防。横飞的血肉即便是饱经战场的将领都会看得触目惊心,其中一支百人的骑队撕裂人海直冲关志阔的大旗所在,关志阔试图以军中精锐挡住这支骑兵,然而先前掀起的血海似乎只是激发了华夏卫府骑兵的凶悍血性,他们抵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同时朝着关志阔的亲兵阵中疯狂地凿杀进来。 第462章 突出重围(下)   关志阔却不知道这一百多骑兵才是这一千多华夏卫府骑兵的灵魂和精髓,因为他们是由黑月带领的黑骑,他们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骑兵,而是没有情感的杀人机器。   实事上,他们斩杀着四面八方所能接触到的一切,同时还在飞快地突进着。   关志阔的亲兵抵挡了片刻。巨大的压力让他们死伤惨重,关志阔心胆俱寒。当有人在混乱中朝他放箭之后,他开始迅速后撤,同时调动军中其他的部队往这边过来,为他阻挡攻击。   这样的调动之后,整支军队都已经开始乱了。华夏卫府人的杀戮绞碎着夜空下的一切,整个南唐大军的掌控已经失效。逐渐转为各自为战,而边缘的队伍已经开始疯狂溃逃,战阵中的士兵们在中层军官的率领下或鏖战或转进,但屠杀已经转变为整个战场的主旋律。人如此之多,屠杀起来实在太方便了。   叶尘的作战目的很明确,将他们光是杀败不行,还要杀得彻底的大溃败,杀得胆寒,让他们以及后方再赶来的南唐军队一时半会不敢再追来。所以,他们还要继续杀一会人才行。   簇拥着叶尘的一直是刺杀司的百名杀手和五名剑奴,很随意的杀着人,没有刻意的去追谁。甚至叶尘都没有出过手。而力大无穷的武霸天刚才被他放在了骑兵最前面,当作是尖端,在最开始冲撞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之所以这么快便将南唐步兵枪阵凿开,与他在最前面是有关系的。   这一片关口上,奔跑不及的大部队被一千人一百人的骑队追上去,衔尾屠杀。大片大片的溃兵冲进了附近的树林里,但华夏卫府骑兵在这片树林边缘包抄盘旋,随后在四面八方开始点火,时间已经是冬初,天气干燥,不多时,大量的明火便开始熊熊燃烧,点亮整片林子。附近的一道河谷边,有近三千的南唐士兵被屠杀着逼进河水里。不久华夏卫府追过来的四百多骑兵开始往河里射箭,鲜血染红整片河面。   连环马同样敲碎了步兵队伍的抵抗,已经将整个战场切成了几大块。战场内外,当黑月带人生生将关志阔调动来的人马冲散,将关志阔斩杀之后,整个南唐军心彻底崩溃,所有的部队失去抵抗,开始溃散逃跑。   华夏卫府骑兵在战场边缘朝着溃散的人群绕行扫荡一次之后,便在叶尘一声令下之后,收拢一起,冲过关口,一个多时辰之后,便冲出了南唐边境,进入了吴越之地境内。很快他们遇到了前来接应叶尘的宋军。   宋军是由赵赞亲自带领,清一色骑兵,总数一万。   两方汇合之后,叶尘才真正的算是安全下来。赵赞也是神色复杂的长长松了口气。   ……   ……   水光清柔,微纹不兴,在这冬初的天气里。清扬地透着股洁净味道,并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只是一味温柔,便泓成了平湖十里。远方隐见青山秀美隐于雾中。几座黑灰色地木制建筑沿湖而起,透着丝富贵而不刺眼的味道。   这水正是天下闻名的杭州西湖。   历史上对西湖影响最大的,是杭州发展史上极其显赫的吴越国时期。西湖的全面开发和基本定型正是在这个时候。   “自五代十国以来,先祖以杭州为都城,从而促进与沿海各地的交通,与海外的倭国、高丽等国大开通商贸易,让我吴越商人和百姓赚足了这些海外蛮夷之国的银子。”钱志尹今天心情大好,一是叶尘死而复生之后,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二是与圣堂麾下江南钱庄和江南商行持续两个月的商战也快要落下帷幕。   西湖北岸有湖畔有一座占地四五亩的三层阁楼,乃是杭州以厨艺美食和清雅文名闻名江南的西子楼。以西湖每日的人流量,西子楼每天的利润能够达到万两银子。   但今日西湖边上最好的西子楼被人包了整场,准确的说是不对外营业。为什么说不对外营业,因为西子楼是原吴越国王室钱家的产业,今日吴越王钱志尹在楼中宴客,自然不能算包场。   叶尘点了点头,一边很有滋味的吃着西子楼招牌菜之一八宝豆腐,一边说道:“钱兄放心,朝廷委派来的一些官员胡乱加收海税,或收受贿赂给倭国和高丽商人一些方便的事情,又怎么会逃得过我华夏卫府探子的耳目,我离开吴越之前,这些事情自然是要处理的。总之,我不敢保证吴越之地商业这一块能够比以前好,但不会比以前差多少的。”   钱志尹微微一笑,说道:“有叶兄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   钱志尹绝世无双容颜之上这发自内心的微笑,让叶尘都不禁感觉眼前一亮,但紧接着感觉不妥,不敢再看对方,而是转头看向窗外,下一刻眉头微皱,说道:“这西湖边上的寺庙好像不少啊!”   钱志尹顺着叶尘的目光看去,说道:“因为父亲、祖父、先祖都崇信佛教,所以在西湖周围兴建大量寺庙、宝塔、经幢和石窟,先祖扩建了灵隐寺,创建昭庆寺、净慈寺、理安寺、六通寺和韬光庵等,祖父建造保俶塔、六和塔。父亲又让人修建了皇妃塔(后世的雷峰塔)和白塔。这些年我吴越国也有时被人称为佛国便是这个原因。喔……那灵隐寺、天竺等寺院和西湖一样,已经是闻名江南游览胜地,还有钱塘江观潮每年八九月份前来观潮之人多达十数万。叶兄有时间不妨一观。”   叶尘在后世时便喜欢旅游,特别是大名鼎鼎的钱塘江观潮他更是向往已久,此时一听之下眼睛都不由微微有些发亮,点头道:“钱塘江观潮的确是天下奇景,可惜今年已经错过了时间,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一下。”   钱志尹看着窗外西湖美景,想起一事,说道:“叶兄,西湖虽美,但水底地质也有些特殊,淤泥堆积速度快,需要经常疏浚。先祖以杭州定都之后,便置撩湖兵千人,芟草浚泉,确保了西湖水体的存在。只是薛相公和赵将军这些时日正在进行的官制兵制调整改革,小弟听说薛相公曾言要将这湖兵千人撤去。” 第46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叶尘看一眼钱志尹,笑了笑,说道:“钱兄!其实这些小事你大可直接给薛相公和赵将军他们直言,道理讲清楚,我相信这二位老人家会听你的。”   钱志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叶兄是真不知道了,自叶兄假死之后,小弟身边随时随地便有两位老大人和朝廷派来的人监视着,担心小弟会做一些什么事情,这些事情小弟也能够理解。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弟若是再插手吴越政事,不管事情大小与否,总会被人看成是逾越把柄。不过,说起来有一件事情小弟还要感谢叶兄……”   叶尘摆了摆手,他自然知道钱志尹后面所说的是什么事情。因为他之前假死,宋帝担心吴越之地出现变故,在第一时间,下旨吴越王钱志尹嫡系后人子弟可以出仕为官、为将。这对如吴越钱家和后周柴氏这样性质的异性王来说可是极为稀罕的。   西子楼乃是杭州城里最高档的食肆。楼外青幡飘摇,即使是初冬之时,依然青树成荫,一大方青坪可以晒书,楼内青木为桌,青衣小二。清倌人唱曲……实在是清一色享受。只可惜如今却是冬天,青幡冻僵。青树干黄,清倌人还在唱曲儿,却不好只穿一身轻纱,味道自然要弱了许多。   叶尘和钱志尹坐在栏边桌上,隔着栏外挡风竹帘的缝隙往外望着湖面,不管是后世,还是来到这个时代都是北方人的他,实事上除了刚才那道八宝豆腐之外,对于其它菜是有些失望的,宋嫂鱼羹没有,东坡肉这个时候自然还没有的,可是连叫化鸡也没有……甚至居然连脆皮猪肘都没有!好在除了八宝豆腐之外,还有龙井虾仁依然存在,不然他只怕要郁闷的转身离开了。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北方人吃不惯南方的菜的味道,而并不是西子楼菜品不行。   其实也是叶尘过苛了,杭州的本帮菜清淡之中带着舒爽,与北方饮食大不一样,自古以来在华夏大地也是相当出名。   叶尘和钱志尹所在极为清雅的包厢之外,是同样清雅的一处大隔间,里面一共摆了五张桌子,除了守在门口的两名护卫之外,其余跟着他的没事的杀手、华夏卫、探子不论身份地位,官职大小都被叶尘命令坐下,在那里闷声吃着,桌子上摆的菜式和包厢中叶尘桌子了一样。只听滴滴嗒嗒的都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汤汁落在桌上放出的声音,看这些人吃地模样,虽然有着这些时日在南唐四处征战杀人,每天只能吃清水、干肉和硬粮,此地的确有些馋的原因,但也能表明这西子楼的菜做的确实有两把刷子。   这场景有些可怕,一大群气息冷然的汉子在那儿沉默而凶悍地吃菜,门口两个护卫在咽口水,也只有叶尘一个人没吃多少,还有闲情端着酒杯倚栏观景。   将栏外的挡风竹帘拉起少许,光线顿时大明,冬湖水色映入眼中,风儿吹进楼来,吹散了隔间里飘浮着地菜肴香气。   “与圣堂的商战这两日就要结束了,小弟若是没有估错,江南钱庄里面三百万两银子这几天就会转移。”叶尘竟然对西子楼的美食不是很感兴趣,这让之前将这里美食说成是江南一绝的钱志尹有些郁闷,刚才借着出恭的机会,又叫来楼中掌柜吩咐其让楼中最好的厨子做几道拿手的北方菜端上来。   叶尘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说道:“不用担心,圣堂如今与弥勒教已经翻脸,这么多银子若是陆运很容易被弥勒教发现,楼炎明可是不会客气的。所以多半是以货船掩护,以水运转移。而不论是运河,还是长江上,我华夏卫府都有准备,不会让这只大肥羊跑了的。”   钱志尹微微一笑,说道:“小弟可是要先说好,叶兄送来的一百万两银子已经算到这三百万两银子中去了,小弟可不会再还给叶兄了。”   叶尘不置可否点了点头说道:“若是顺利的能将圣堂三百万两银子弄到手,自然就不会和你要那百万两银子了。”   ……   ……   十一月中旬,叶尘离开了杭州。   因为要回开封,若走内陆的水路必过南唐境内,而走陆路则要绕到福建路、广东路然后从西边去开封,路途委实太远。所以,按照计划叶尘准备坐海船启程北上。吴越王钱志尹还要再等上三个多月,等到吴越并入宋国半年之后才能前往开封定居。   走之前,吴越之地朝廷委派来的官员中有七人被查出贪污受贿,叶尘将证据交给统管吴越政事的薛居正,后者直接将这七人去职查办。当然,关于西湖清理淤泥的湖兵也会继续保存下去,以叶尘如今的身份地位,既然开了口,不管是薛居正,还是赵赞都不会不给这个面子,更何况以吴越之地的富庶,也不差这点军饷工钱。实事上,薛居正会这样做,也是因为开封朝廷传来天子的密旨——河北关中闹蝗灾,朝廷救灾、修水库,最近又没钱了,让薛居正想办法在两个月内在不影响吴越局势的情况下,凑五十万两银子送到开封。   天子也缺钱啊!   离开前一天晚上,薛居正、赵赞、高成祥为叶尘设宴送行,叶尘早上天一亮,便在和钱志尹一起离开了杭州。   之所以有钱志尹陪同,是因为他的第一站,是要前往钱志尹的封地——上海镇。没错,原本只是一个小小渔村,如今两个多月时间,在钱志尹不惜耗费巨资建设之下,已经成为一个颇具规模的小镇,街道上酒楼、店铺、青楼、赌场都已经开了起来,人流也越来越多,最主要的是这小镇上已经建成了一个很大的海港,在钱志尹暗中操作之下,已经有不少来自倭国和高丽、南越等海外商船在此处停泊,总之就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叶兄的眼光果然不凡,此处本身位于长江入海口,海域宽阔,水深避风,镇子方圆数百里也地形平坦开阔,便于港口建设。此外,大多数情况下,此地雾的持续时间为也就一两个时辰,对港内航运、装卸影响不大。并且小弟也派人打听过此处渔民,这里的航道从来没有发生冰冻现象。总之,此地的确是一个极佳的海港位置,小弟很有信心将此地建设成为大宋第一港口城。”站在新建不久的海港前,两人看着眼前的大江,也就是后世的黄浦江,钱志尹意气风发地说道。   叶尘笑了笑,没有说话。   ……   ……   南唐京都金陵城,皇城弥勒寺内。   这些天心情颇为郁闷的楼炎明今天终于接到了一个大好消息,是在大江帮的四大金刚之一多罗咜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说是大江帮无意中发现一支吃水很深的船队,经过打探之后,发现七艘大船上全是银子,初步估计银子至少有百万两。不用多想,楼炎明便猜到这定是圣堂的银子。直接给多罗咜下令,让大江帮出动,将这些银子劫了。至于这个过程中发生大战,出现死伤,引起南唐官府和水师的干涉等麻烦事情,自然由国师楼炎明或打招呼,或出面解决。   所以,当大江帮帮主,也就是华夏卫府南府司使刘金元和副使多罗咜带着二十多只船在扬州一带大江上公然出动,将这七只名义上的货船给抢了,圣堂自有高手随手,而且还不少,单凭大江帮的势力其实难以吃得下,但早在叶尘从南唐逃出后,便将身边的百名杀手中的五十名暗中派给了刘金元。   十一月十七日这一天,扬州一带江面上一场水战,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圣堂随行三百多名人手全部被杀,其中包括十多名一流高手。大江帮这边也损失不小。   然而,就在大江帮准备将这七艘船运走时,大宋水师突然越境而来,出现在南唐水域,犹如从天而降,大江帮眼见不敌,驾船逃走,那七艘船自然被大宋水师给抢走了。   出动的水师将领并不知道船上是什么东西,派出水师的潘美同样也不清楚。只因华夏卫府情报司司使许方义带着天子旨意和枢密院的发兵文书亲自前来,才调动了他麾下的五千水师。而七艘货船抢过来之后,也是华夏卫府调来的水手操船,上面也有着华夏卫跟着,水师上下对船上的东西根本接触不上。所以也就不知道船上是什么东西,即使有经验丰富的水师从吃水深度判断出上面多半有金银,但此事既然是天子旨意,却也没有人敢有什么想法。   楼炎明得到到手的肥肉被大宋水师抢走的消息之后,自然是暴跳如雷,但最终也只是将原因归结为华夏卫府探子同样打探到了关于圣堂这七艘船上装有银子的事情,所以才调来了宋国水师。至于大江帮……他并未有怀疑,因为从没有任何消息表明叶尘和大江帮有过接触。   ……   …… 第464章 天子缺钱   湛蓝的大海上,一艘属于大江帮的巨船在海面上前进,强劲的季风鼓荡着风帆,快捷而又顺畅,沿着海岸线航行熟悉的地段还行,到了舟船从未到过的海域,就需要小心翼翼的前行。   一名水手让人把自己绑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根标了数字的软绳,不停地把铅坠扔进海里,然后再提上来,报出一个个的数字,船上有账房先生把这些数字一一的标在一张巨大的海图上。   一些水手趴在甲板上擦拭甲板,很用心,甲板如果不仔细擦千净,会严重影响船只的使用寿命。   冬天海水虽然不会结冰,但海上风大,没人愿意在这个季节去享受日光浴。除了大江帮操船的水手和几名警戒的华夏卫之外,甲板上并没有多少人。叶尘更是大部分时间在舱房中修炼太一真经。他修炼速度虽然远超寻常武林人士,但才修炼近两个月,内力真气距离一线峰出事之前还差了不少。他如今一身实力,除了通神的箭术之外,主要就是因为偷学了隐藏在霸拳武馆中老人的霸拳,将变态的肉身之力最大程度的利用发挥了出来。   这不是说那霸拳武馆里面的老人就是一个绝世高手,而是因为这套霸拳可以说是为叶尘量身打造。因为寻常武者就算是从小苦练外功,肉身也强的有限,通过施展霸拳或许能够勉强的打出一两次的一流实力,但每一次全力施展也必将对肉身造成一定的伤害,也就是说对于正常人来说这套霸拳就是一个在关键时刻激发自己的肉身潜能用来拼命的,事后不管胜负,身体都会被重创,造成难以恢复的损害和隐患。   但是,叶尘肉身的强大和变态的自愈能力,让他根本就不存在这些隐患。这套霸拳对他实力的提升,无疑于绝世秘籍,重要性不比那太一真经底。   ……   ……   大宋天子赵匡胤这两三个月以来一直在为钱的事情烦恼,因为今年秋天河东路先是旱灾,然后又是蝗灾,灾情叠加之后已经火烧眉毛了,一个多月前到了收割的季节却没有东西可以收割,听说晋阳城的粮食都已经悄悄地上涨了两文钱,和去年相比,已经上涨了一半。   古人云“谷贱则伤农”,赵匡胤很清楚这一点,盛世之下,要的就是粮贱,只有这样才能喂饱天下千万张嘴。可是他即使身为天子,也没有办法阻止那些粮商涨价,他下旨之后,晋阳城菜市口已经斩下十几颗人头,可惜,粮店也迅速的少了数十家,杀人不是办法啊……赵匡胤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很无力。   虽然在三个月前出嫁永庆公主的时候,吴越国送来的五十万两银子的嫁妆,但这些钱一部分花费在了川蜀暴乱之后重建上,另一部分又给黄河几个水库的修建填补了进去。如今三司户部司的钱又快要见底了,天子内库中虽然还有一些,但那些钱是不能动的,那是防止突然要动兵,是用来打仗的军费。这个习惯自宋国建国以来便已经存在。   直到几天前华夏卫府请旨要调用水师,得知可能很快就会有一百万两银子的进项之后,赵匡胤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但是银子一日没到手,这个事情便一日未定。   不过,关键时刻叶尘竟然又弄来百万两银子,这让赵匡胤大感惊喜之后,也是感叹叶尘的神通广大。他却不知,叶尘此行抢到三百万两银子,除去先前拿给钱志尹的一百万,相当于抢了两百万两,否则他绝对不会客气的将这两百万两全部收归国库。   赵匡胤坐在龙椅上想自己的事情,对朝堂上的纷扰充耳不闻,自叶尘的死讯传出之后,这两个月以来,宰相赵普和晋王赵光义之间的明争暗斗便已经越来越激烈。赵匡胤也渐渐感觉形势竟然有些脱离自己控制,“两赵”对一些朝臣的影响力让他心惊,所以这些天他心中对于“两赵”多多少少了也生出一些猜忌。   相比赵匡胤在朝堂上煎熬,叶尘就轻松愉快,自隋唐以来,海上贸易发展迅速,特别是这近六十年吴越国在海上生意方面的大力经营,使得海面上很多的商船,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海面上云蒸霞蔚,景色昳丽多变众多的海岛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叶尘此次出海,除了以海路跨过南唐,过了江北,再转陆地行走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要去一座海岛上看一看。那座海岛是叶尘让大江帮刘金元接手了天一道财富之后,建立的一个海外基地,目前只是用来大江帮和内务司副使周鑫二人与倭国、高丽贸易往来的一个中转站,但只有叶尘知道,这座岛在将来还有其它大用。   天边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座秀美的山峰,浮在水面上,似乎真的是海外仙山。   “看呐,蓬莱仙岛!”不知是谁抢先喊了一声,所有的人都趴在船舷上看神仙,有虔诚的已经开始跪拜了。   叶尘立于船头,仔细欣赏这难得的海市蜃楼美景,总觉得这座山峰有些熟悉,好像不久前看到过,这太奇怪了。   天地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幕布,海市蜃楼也的清晰。   “这……这不就是之前路过几座景色很不错的小岛吗?”叶尘突然认出了海市蜃楼中的场景,不由想起什么,脸色大变。   “龙吸水,哈哈,龙吸水,海龙王过路了,这下子仙岛要遭殃,不知道是神仙厉害,还是海龙王厉害。”   叶尘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打鼓一般,龙卷风的厉害他不是不知道,而且他知道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那就是龙卷风就追在自己的屁股后面,从画面上看到海岛上巨大的树都被连根拔起,自己的这些船在龙卷风面前就是一些小小的玩具。被卷到天上都有可能。   叶尘脸色异常难看中,对着负责操船的船老大大声说:“赶紧扯起帆,向着海市蜃楼的方向快跑,再晚一会就惨了,谁都别想活。” 第465章 龙卷风和海市蜃楼   “可是大人,那只是海市蜃楼,您刚才不是还说这是自然现象,要我们不要少见多怪。”   昨天一天离开那几座小岛后就跑了几十里地,叶尘很清楚龙卷风很快就要到来。   船老大这样说着,但他听出了总司使大人的声音都有了尖音,虽然不解,还是忠实的接受了叶尘的命令,号角响起,所有的船员都忙碌起来,号角声意味着有危险降临,必须全员准备。   叶尘焦急的看着船尾的方向,亲自站在甲板上嘴里不停地催促所有船员加快速度,还好这是大江帮训练有素的水手中最好的一支,不多时船队从滑行状态变成疾飞前进,船激起的浪花有些都溅到甲板上。   此时的风忽然间变大了。   刷刷刷刷声中,连继城带领着数十名杀手从船舱中激射出来,牢牢的将叶尘围了起来,他们被那些嘈杂的脚步声,和凄厉的牛角号的声音惊醒了,船坐的多了,自然知道这号声意味着什么。   “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来了敌入?”   叶尘铁青着脸对他说:“闭嘴,回到舱房,不许出来,危险来了,你最好祈祷我们能够躲过去。”   连继城和胡三光等人面面相觑,叶尘已经懒得理他们。   海市蜃楼很神奇,船队不停地往前面跑,她却似乎在后退,画面上的龙卷风消失了,只留下几座被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小岛。   这不是好现象,从画面上消失了说明它们已经跑出了海市蜃楼的位置,朝着船队追过来了。   不远处有几艘商船,远远看着叶尘所在大船突然发疯一般的向海市蜃楼冲去,船上的人指指点点,好似在嘲笑。   然而,没过多久,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胡三光惊恐的指着远处,说不出话来,不用说龙卷风来了。天上的云彩都在旋转,五道十几丈粗的龙卷风带着沉闷的怪响,从后面快的追了过来。   人力在天威面前是那样的软弱无力,船老大指挥着船员疯一样的把船朝一座海峡驶去,他对这里很熟悉,知道哪里可以暂时容身。现在远处几艘商船已经没有人问为什么那艘巨船会疯,也没人嘲笑为什么要朝着海市蜃楼的方向开过去了。   那几艘叶尘远远看去好像是倭国人的小船这时候才开始准备跑已经晚了,两道龙卷风合成了一股,变得更加巨大,蓝色的海水被吸上天空,形成一条银色的巨龙,真正是上接苍穹下落黄泉,旋转着从倭人的船上碾了过去,叶尘等人牢牢站在甲板上,远远的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看着龙卷风把船撕成碎片,再带上天空,甚至可以看到几十个黑点在空中手舞足蹈,这是人间的奇景。   船老大终于把船开进了海峡,他经验丰富,一声令下,立刻就有水手用斧头砍断了系船帆的绳索,船帆立刻就从桅杆上滑落下来,船的速度也在瞬间减慢,海峡里顿时响起了“下帆……落锚……”的声音。   此时的海面如同世界末日或者地狱,波涛汹涌澎湃,紫色的雷电不停地击打在海面上,升起一股股的白烟,暴雨如注,倾盆而下,所有人紧紧的抓着船上固定的部位,一些没有功夫的水手更是把自己绑在桅杆上,有不少人生平第一次向苍天祈求饶恕自己,只要有一只龙卷风进入了海峡,等待船队的就是灭顶之灾。   整个世界似乎进入了一个无声电影,耳朵里全是呼呼的风声,雨点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武霸天一步步的向叶尘靠近,可是没走两步就被风吹得贴在船舷上,动弹不得。   叶尘听到巨船几乎要断裂的吱嘎声,仰天长叹,自己到底是反应的有些慢了,如果在海市蜃楼出现的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说不定就有机会躲到海港里去,毕竟现在离海港只有几十里远。   雨水从鼻子里、嘴里、耳朵里往进灌,头一回发现雨水是咸的,不对,这不是雨水,是被龙卷风带上天空的海水,想到这里,害怕的几乎叫出来,雨水没什么,除了水没别的,可是海水里的东西就多了,鱼,螃蟹,虾等等再加上……倭人,被鱼砸死也就认了,被那些倭人砸死,叶尘死都不会瞑目,因为他心底深处一直有个念想,等将来宋国统一天下之后,他便带人将倭国灭了,并且是永久性的灭族,虽不会将人全部杀完,但一定要让倭人这个民族彻底从历史长河中消失,让倭国四岛永久性的变成华夏的一部分。   刚才为什么不躲到船舱里去?偏偏要在甲板上试一下自己肉身强度和身体重量,叶尘眼睛滴溜溜的转,小心的看着自己四周天空中有没有倭人掉下来。颇为后悔,感觉自己有些托大了。   叶尘看见一名水手现在就像一只被放飞的风筝,腰上拴着绳子,手舞足蹈的在空中飞,一条不知名的鱼飞了过来,叶尘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条金黄色的鱼,鱼身在闪电的印衬下显得极为华贵,扑棱着尾巴就冲着叶尘的脸扑了过来……还好叶尘皮糙肉厚。   ……   ……   龙卷风之后是一个艳阳天,胡三光的脑袋上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紫色肉瘤,以连继城的实力也是鼻青脸肿,叶尘同样被不少鱼砸了,但他肉身特殊,却是没事。   叶尘远远的看着龙卷风消失,对着那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船老大问道:“损失如何?”   船老大双眼泛红,眼泪哗啦啦的直流,叶尘看着心中一沉,心想莫非损失惨重。   但紧接着,所有水手、他身边的护卫杀手都从各个地方钻出来,来到了甲板上。叶尘一眼看过去,虽然有不少人受了轻伤,但好像也没有少什么人啊?   只见船老大单膝跪倒在叶尘面前,大喝:“大人威武!”,其他水手紧接着也跪了下来,叶尘的护卫和连继城带的杀手也神色有些激动的单膝跪了下来,那是劫后余生之后的喜悦和激动,以及对叶尘发自内心的感激,声音传开,海峡里顿时响起了震天的轰响:“大人威武!大人威武!大人威武!”   若是没有叶尘之前反应和果断抉择,或许除了叶尘之外,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   …… 第八卷 圣堂天下何时了 第466章 谈监察司色变   开封皇宫崇政殿。   “陛下,救灾粮食不至,河北一路定会饿殍盈野,易子而食的惨剧将会重新上演,臣宁愿自己被熬成肉粥,如果可以饱民,臣又何惜此身。”赵普郑重说道。   河北、河东、关中和京畿中原等地的官府能够动的粮食已经被调运一空,只有紧急从淮南之地调运,就连西军的军粮都拨过来了一部分,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场灾难谁都想不到,在庄稼扬花之时最需要水的时候,河北老天偏偏两个月之内再没有下一滴雨,田地里的天苗眼看就要有收成了,本来收成的就不多,河北一带又迎来一场蝗灾,到最后一粒粮食都没有收到。   秋末冬初青黄接不上这是要命的灾害,再加上河北原本大部分地属北汉,久经战乱,农户家里底子薄,家家户户都没有存粮,所以灾害来的猛烈而迅,打了大宋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解决这事说来也简单,只要朝廷能够拿得出钱,用钱卖粮,非受灾区的大豪商、大粮绅自会主动将粮食运到灾区和官府进行交割。但问题是朝廷如今也没钱了。而即使是朝廷和天子也不能用武力强行逼迫这些大户和豪商无偿贡献自己的粮食。这毕竟已经是一个拥有一定法度观念的国家。   三司使罗公明这些天不知道愁白了多少头发,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没有办法。只有赵匡胤知道叶尘安排人将会从圣堂和南唐手中抢到一百万两银子的事情,心急如焚的等着消息。   ……   ……   暮时惨淡地日头从遥远地苍山那边透了过来,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四野里地民宅一片白净,那是雪。   云层渐渐地厚了,将惨淡地日头直接吞噬进了阴暗之中,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卷着地面地积雪在空中飞舞着,又有雪自天上降落,来自不同地方、不同颜色地雪花凭借着风地力量纠缠在了一起,在压抑地空气中歪曲地扭动头,展现着不同层次地白与寒冷。   风雪再起,赶路地人们苦不堪言,纷纷寻找着就近地村舍或是客栈歇息,今年地宋国没有发洪水,只有河北一带旱灾,但入冬以来,黄河以北却已经落了好几次雪,虽说瑞雪兆丰年,但那也是明年的事情,对于河北灾民来说,却是不知道这个冬天要冻死多少人。   今天这场雪不是黄河以北,而是黄河南面中原大地乃至江淮地区,雪落地倒是不小,不过在相对富庶江淮地区,百姓们至少都有栖身之处,除了大街上极少数的乞丐之外,冻死地可能性是很小的。   不过一直以来,江淮地区也是大宋贪官最多的地方,直到华夏卫府监察司成立之后,这几个月以来,揪出了五个县官、三个知府,一个河运提司,在监察司收集的证据确凿面前,将这九个大贪官都先后送进了大理寺的大牢,其中那正四品的河运提司家中查抄出十多万两银子,其它金条财宝无数,因为朝廷始终缺钱,这件事情本身性质极为严重,让得知这一事的大宋天子赵匡胤直接爆怒,朝会之上当场下旨将河运提司凌迟处死。成为大宋建国以来对士大夫处罚最重的一案,可谓是震惊天下。   自此之后,江淮地区贪腐受贿之风才渐渐被压下去,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些官员就不想贪腐了,而是因为害怕华夏卫府监察司密探来查,所以才被迫不得不收手。   同样的,自江淮九大贪官被查办之后,这些地方官员谈起华夏卫府来,个个忌惮到了极致,特别是一说起监察司,更是犹如谈虎色变。   甚至两个多月前叶尘死讯传开以后,有些官员认为华夏卫府没有了叶尘,权力和势力必定会一落千丈,甚至四分五裂,监察司也定会没有了以往的肆无忌惮。以致于不少官员在这些天没少大宴庆祝,大有自己头顶上地那双眼睛或者阴云终于消失的感觉,然后他们就开始蠢蠢欲动,心中的贪念再生。   然而,叶尘死后没过多久,因为有人故意将叶尘生死的消息透露到韩可儿耳中,妄图让其情绪激动,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此事激怒了李君浩、白沧海、许方义和鬼医等人,监察司短短半个月内,又将数名地方知州级别的官员送到大理寺大牢中。这一举动,再次震慑大宋整个官场,并且因为叶尘已经不在,不少人认为这是出自天子的意思,更是将大宋官员心中的一些妄想彻底击碎。   ……   ……   这里是江淮的楚州,正是三个月前被监察司查办的三个知州中的一个所在,新的知州据说比较清廉,或者说惧怕华夏卫府监察司地手段,不但变得老实了许多,而且上任之后做了不少实事,其中一项便是将附近山匪和水匪清剿一空。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大雪地天里,才有那些行路地旅客们敢在路上行走着,只是如今匪祸已去,这老天爷却是太不给面子,大运河虽未彻底被冻封航,却也没有多少人愿意顶着如此严寒往京都地方行走。   除了那一队纯黑色,没有任何标记地马车。   马车地车窗与下沿都用封地极好,没有一丝寒气能够穿透进来,只是车前厚厚地棉帘正面抵挡着风雪地袭击,时不时地发出几声闷闷地“悲鸣”。   车中生着暖炉,一股热气循着香味散开蒸腾,令厢内温暖如春。与车外地严寒形成了鲜明地对照。   叶尘觉着有些热,右手地两根手指伸到颈间,将裘衣地系扣松了些,露出脖子来,深呼吸了两口,这才放下了手中探子刚刚送来地卷宗,微微松了口气,眯着眼往车外望去。刚刚收到消息,在华夏卫府南府帮助之下,玉道香已经带着喻清妍成功潜出南唐境内,并且一路向北,直直向北国契丹而去。   ……   ……   此时,叶尘放眼看去,只见车外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苍山村舍、冬田小塘尽数被掩在雪中。   远处是一排有些简陋地住房,可以看得出来建筑所用地材料并不怎么结实,也不怎么能御寒。但看着里面透出地点点火光和些许温暖之意,叶尘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有生炉子地柴火就好,这个时代百姓们生活虽然苦,但同样生命力比起后世不知强了多少,在各种艰苦环境之下却也极能熬,一点温暖,便可以保护他们度过这个严冬。   “找个地方歇息。”叶尘看着车外地刺杀司金牌杀手齐鞭亲自充当的马夫身上尽是雪屑,忍不住皱眉说道:“赶路虽然要紧,但也别冻病了。”   齐鞭身为一流高手,内力深厚,自然不会冻病,但叶尘知道后面其它马车的车夫却只是寻常探子,有些甚至没有修炼过内力,叶尘说的自然也是他们。   “是!大人。”   车队缓缓地转了个弯,沿着最宽地那道田垄往邻近地村庄里驶去。   叶尘一行在楚州东面港口下船之后,谁知道路上竟遇到了几年来江淮之地最大地一场雪。在楚州耽搁了几天,许方义让人传来消息,说是皇帝让他早点回开封,所以时间上骤然就紧了起来,并且按照叶尘的意思,在楚州城换了马车,顶着风雪沿陆路而行。   入了村庄,早有当地地里正哆嗦着赶了过来迎接,这位里正双手揣在厚厚地冬祅里,好奇又畏怯地看着这列黑色地车队。看着好像在心中猜想着是哪位大人物会在这风雪天里赶路。   自然有叶尘身边华夏卫府地官员去与他交涉,叶尘不希望自己还活着的且经过当地消息太过惊扰或者吓到地方官员,所以一路都是隐藏身份潜行。他下了马车,便觉着雪花随着寒风在往衣领里灌,虽然不冷,但下意识里紧了紧系扣,披着那身在楚州时内务司三个副使之一的周鑫便早早准备好的银白色狐皮大氅往村子里走去。   连继城领着五十名刺杀司的杀手沉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在之后和两边则是数十名华夏卫,最外围则是数十名探子。   叶尘余光瞥了一眼,便想到了前往契丹的玉道香和喻清妍,虽然玉道香是超级高手,天下少有人敌。而喻清妍如今也不是寻常女子,下毒之术出神入化,即使是面对一流高手也会让对方不着痕迹的中毒。这样的两个美丽女子自然不是那么好惹的。但是自玉道香上次先是被圣堂的人抓获,后来逃走之后,又被楼炎明重伤,差点丧命。自此之后,叶尘便开始有些不放心,为了保证自己两个女人的安全。他早在杭州时,便把五名剑奴派了出去,安排着跟在两个女人身边,一路去契丹。   叶尘一面想着,一面快步向村子里走去,马车已经安置好了,留下了看防地人手,所有地下属拢共五十名杀手,五十名华夏卫和若干情报司的探子,总计百余人,都随着他进了村,入了将将腾空地族学,里正小心翼翼地跟在尾后,他看起来根本不敢问这位穿着名贵狐裘地大人物是谁,只是在心里不停地猜测着。 第467章 雪中刺杀   自叶尘逃出南唐,到了杭州之后,为了不惹人注目,便让大部分华夏卫分成几波回开封总部。此时除了身边一百多人之外,只有近百名黑骑由黑月带着,拉开一些距离远远跟着。   入了空荡荡地族学,早有人生起了火炉,待煮好姜汤之后,村子里的妇人们忙碌着分到碗里。恭恭敬敬地递到这些官老爷们的面前,自有连继城亲自上前去检查是否有毒。   而在这个过程中,叶尘轻轻闻了闻,便不等连继城检查出结果,便端起来喝了一口。他没有说什么话,那双清湛有神地眼睛,只是望着大门外地那排房子出神。他忽然间开口问道:“如果雪再大些,这些房子经压吗?”   这村子还属楚州,这些房子看着单薄。所以叶尘有些担心。   那位里正愣了愣,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不是在问自己,胡三光咳了一声,向他使了个眼色。   里正这才醒了过来,半佝着身子往叶尘那边靠了两步,恭敬回道:“回禀大人,过两天雪积地会更厚,究竟能不能顶住,还真不清楚。”   叶尘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小小的一个里正,居然没有一味说大话,倒是难得,温和笑着说道:“那你岂不是要天天巡着?”   里正呵呵笑着说道:“大人这话说地,这大地雪,小人添为里正,当然是要天天多看两眼。”他接着又骄傲说道:“不过我看应该不碍事,大人别瞧这些房子不起眼,但却结实着呢!这雪压压应该没事儿。”   叶尘点头笑了笑,又略问了几句柴火石炭够不够之类地话,叶尘便结束了与里正地谈话。此时他心里不禁涌现出了一丝复杂地情绪,宋国虽然没有南唐富庶,但整体国力还是比较强大的,官府只要运作得当,官员只要想作为,保这些百姓们一个平常日子还是没有问题,而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一名宋人,特别是建立华夏卫府之后,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守护这个国家的百姓,让其过上好日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以致于虽然这只是路过,且不在自己职司范围之内,但却也忍不住要多嘴问上几句。   “只是以华夏卫府拥有的滔天权势,自己如今更像是一个权臣啊?”   叶尘心中叹息着走到族学地门口,眯眼看着外面越来越黑地天,越来越冷地风,越来越大地雪,越来越深地寒,心思却飘到了别地地方,短短一年半左右的时间,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如此高度。   ……   ……   圣堂此次在江南损失惨重,吃了大亏,玉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刘瑾瑜的事情自己在幕后,虽然隐藏很深,但只要自己还活着,且假扮金陵第一才子陈青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玉枫定会怀疑,甚至不难查出刘瑾瑜已经和自己接触过,从而猜出黄石岗和大东山乱战中的一些真相。从而察觉到自己可能已经将刘瑾瑜脑子里面的一些东西所掌握,然后自会给大宋一些已经被他所掌握一定真相的大人物示警报信。   当然,这些大人物家大业大,地位到了一定地步,叶尘也不担心会就此消失逃走。只是对方定会针对华夏卫府下一步的行动,进行一些准备。为了防止这一点,叶尘在杭州时,命令便已经发了出去,监察司和情报司、刺杀司乃至西府都早已开始做一些事情,派出了一些人手。   另外,情报司依据已掌握的圣堂内部权力构架情报信息,做出了一些推断,预料到此次以圣堂玉枫所掌控的江南钱庄和江南商行损失惨重,以及听命于玉枫的圣堂五长老黄头陀和七长老死在南唐,六长老武霸天又被叶尘所控制,以五湖帮为首的江南武力几乎全军覆没。圣堂自然损失惨重,但这些势力则大多数是玉枫所掌控,再加上年初时,大宋开封中原一带被叶尘借以赵光美长子赵斯之事将玉枫麾下势力重创,这两下加起来,玉枫如今在圣堂内部的势力大降,必然会让圣堂内部以玉枫一家独大的形势变成与二长老卢业尚和三长老李明轩三足鼎力的局面,甚至为争权必然会进行内斗。   这件事本身就是叶尘此次亲自潜入江南,冒险重创圣堂地目的计划之一,如今甚至因为一些变故,被超额完成,效果自然会更好。   ……   ……   叶尘站在门口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地大雪,心里充满了满足与骄傲,努力做了这么多事,终于开始动摇圣堂的根本,将圣堂彻底解决的日子或许已经不远了。   此时,刚刚被叶尘问完话,又和胡三光交谈了几句的那位里正佝偻着腰,身穿黑色冬衣从叶尘所在门口旁边恭敬谦卑的往外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叶尘地眼瞳猛然一缩。   大雪之中,那名里正突然诡异的动了起来,不!不是动,因为他本来就在走动,而是在瞬间由一只慢腾腾的小绵羊,变成了一只速度快如疾风的黑色猎豹。   他竟然在瞬间将自己变成了一道黑线破风而来,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似乎已经跨过了时间与空间地间隔,借着风雪掩着破空之声,瞬息之间,射向叶尘的侧腰,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黝黑,且隐隐泛着紫光的短剑。   叶尘眯眼,知道已经来不及躲闪,不闪不避,体内太一真气陡然一提,右臂轻微抖动之中,右手一拎,腰畔长剑荡了起来,人还面对着前面,但右手的鱼肠剑剑尖已经直直向侧面斩了过去!   噗地一声闷响。   叶尘这看似朴素,实则狠厉地一剑……却是斩在了空处。   在他地侧面,陡然出现了一片白布,白布其实是一个白衣人宽大的袖子,那人发上系着一根银白色布带。   里正天衣无缝,甚至让叶尘和数十名刺杀司杀手都没有事前看出端倪的噬魂一刺,就刺在了那张白衣人的白布上,没有任何剧烈的碰撞,里正一愣之后,感觉自己仿佛刺在泥潭漩涡里面,然后他看清了白衣人的装束和神色,却是脸色大变,然后就是难以置信。 第468章 黑白乌鸦   连继城带领的杀手们早已反应了过来,里正一咬牙不知道是不是正准备逃走,然而一把剑,一根铁棒,一把长刀,一把铁枪,一根鞭子,两柄弯刀,以及三枚含有剧毒的丧门钉,几乎同时落在了这名里正的身上,一声短促的惨叫之后,叶尘都来不及阻止,这名里正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出手的连继城、齐鞭、张雄等刺杀司的杀手和武霸天不是不知道要留活口,而是刚才那形势显得实在是太过突然和危险,所有人担忧叶尘的安危,在第一时间却已经全力出手,哪敢留有余力。   反应最快,出手最快,距离最近的几名金牌杀手和武霸天出手杀了刺客,或者说那刺客本身刚才咬牙的时候已经将嘴里面的毒丸咬破。   而与此同时,十数名华夏卫已经手持硬弩,将那突然出现,帮叶尘挡住里正刺杀的白衣人围在了中间,而胡三光已经带着十数名探子循着黑夜中地雪花,前往村子里面去查探还有没有里正的同伙。至于刚才众人喝的姜汤,经过叶尘一闻之后,便能够确定的确是没有毒的。   叶尘此时将目光从杀手身上收回,看着那个白衣人,眼光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间开口说道:“收!”   简单地一个字,所有指向白衣人的杀手和华夏卫唰的一声,将手中兵器全部收了起来,沉默地站在了族学前地雪坪之上,依然将那名白衣人围在了中间。   叶尘抬头看了一眼那白衣人的袖子,忽然开口说道:“你就算已经超越寻常一流高手,是一名超一流高手,但是你也不可能算到有人要来刺杀我。”   那白衣人低着头,看不清楚面容,只听着他微笑说道:“区区一名黑乌鸦,怎么可能伤到祥符王。”   叶尘神色一凝,平静说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圣堂暗中培养的一名乌鸦,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白衣人温和说道:“在下是一路跟着这名黑乌鸦来的,之前便知道他要刺杀祥符王,直到他出手之前,在下都不知道你就是祥符王。”   叶尘沉默,半晌之后,突然说道:“圣堂培养的杀手分为黑乌鸦和白乌鸦两种,听说黑乌鸦不仅拥有超越寻常一流高手一筹的实力,而且极为擅长伪装和刺杀。而白乌鸦却拥有超一流实力,被称为杀手之王,整个圣堂也才有三名。其中最厉害的一人是圣堂九长老钟流离,另外两名白乌鸦分别听命于大长老玉枫和二长老卢业尚。看你年龄不可能是圣堂的九长老钟流离,只能是另外两名白乌鸦中的一个,而从立场来看刚才那名黑乌鸦肯定是玉枫派来的,但这并不能证明你就不是玉枫手下那名白乌鸦,而是二长老卢业尚手下的白乌鸦。”   白衣人始终面色淡然,犹如带着一张厚厚的面具,此时继续说道:“祥符王果然名不虚传,一眼便猜到在下是白乌鸦,但在下的确不是大长老玉枫麾下白乌鸦,而是二长老卢业尚麾下白乌鸦白起。”   “白起!和战国秦朝四大名将之一杀人王白起同名?看来你杀过很多人,或者说你想要杀很多人。”叶尘盯着白衣人眼神,微微眯眼,一拂双袖走回族学之中,竟是将那白衣人冷落在了屋外。   华夏卫府刺杀司杀手们警惕和挑衅地看了白衣人一眼,也退回屋中,他们虽然不清楚总司使大人要如何处理这名圣堂的同行,但是叶尘如今的任何命令,却是没有人敢违抗丝毫。   名叫白起的白衣人微偏着头,似乎有些错愕,大雪纷飞,于黑暗之中落下,渐渐积在他本就雪白一片的双肩之上。   这个场景确实有些怪异,在陡遇刺杀之后,叶尘竟然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地安静,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挡住那惊魂一刺地白衣人问过其身份之后,就这样不闻不问,不加理睬,似乎没有丝毫说话地兴趣。   白衣人看着那扇紧闭地门,忍不住摇着头流露出了他出现之后脸上的第一个表情,他笑了起来,心想传说中地祥符王,让大长老屡屡吃了大亏的祥符王果然是位妙人,或者说是位拥有大智慧的人。   他重新整理衣衫,很镇静地走到族学地木门前,伸手极有礼貌地轻轻敲了两下。   半晌之后,门内传来叶尘平静地声音。   “请进!”   ……   ……   白衣人低着头,能看见唇角地那一丝笑意,也没有直接对叶尘行礼。反是轻声笑道:“与传闻中相较,祥符王多了几丝狂妄之气。”   叶尘双手搁在身前烤着火,仍然没有开口。   白衣人温和说道:“难道这便是王爷待客这道?”   叶尘搓了搓温暖地双手,从村子中调查无果回来的胡三光手中接过一袋美酒饮了两口,淡淡说道:“天寒地冻,你敲门,我便让你进来避避雪,这是我身为大宋官员怜惜我大宋子民,却不是将你当作客人看待。更何况我却是没有将一名王牌杀人当作客人的习惯。”   “若在下不敲门,王爷便不会见在下?”白衣人继续问道,“难道王爷就没有什么要问在下地?”   叶尘冷冷看了他一眼,感觉自己依然没有看清楚这个白衣人地真实面容,说道:“你只是一名一流杀手,我华夏卫府从不缺一流杀手,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见你?而我华夏卫府探子无数,我又有什么事情需要问你?更何况你藏头露尾出现在我面前,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又怎么能够让我重视于你。”   白衣人缓缓抬起头来,火光映照下地族学大堂骤然间一片明亮。   他抬头的瞬间,脸上的面容竟然已经变了一个人,这让叶尘想起了后世四川一带一个绝活——变脸,原本那张放在人堆里面没有什么特色的寻常面容,变成了如今的双眉如剑,双眼温润如玉,双唇薄而微翘,弱了一丝凌厉之意,多了几分亲切之色,他的容貌竟然异常清秀,年纪更是异常年轻。 第469章 攻心   便是叶尘也不禁有些微微失神,微笑心想,这厮生地倒也好看,只比钱志尹那“兔子”差了那么少许。   白衣人似乎之前有些没想到叶尘如此冷淡地态度,苦笑说道:“王爷何必拒在下于千里之外?”   叶尘又饮了一口酒,将目光从这人柔美地脸上收了回来,淡然说道:“莫非你于我有功?”   白衣人想了想,说道:“即便今夜在下不出现,黑乌鸦自然也伤不到王爷分毫。”   这是先前他就已经说过地话语。   叶尘将酒袋搁到身旁,望着他平静说道:“既然你对我没有任何帮助,所以不要指望我会记你地情分,更何况你破坏了我一次练剑实战的机会。这一点你要明白才是。”   白衣人愣了愣,笑道:“是在下多余了,的确破坏了王爷好事。”   叶尘接着说道:“我不欠你,你要避雪则避,你要说话则说……但不要弄出神神秘秘,莫测高深地模样,我很厌憎这一点,要知道你刚才所为,除了表现出了极高的实力之外,其它的在我面前就犹如一个小孩。”   白衣人一怔,苦笑说道:“王爷说地是。”   “还有就是……”叶尘忽然往前凑了凑,拍了拍自离开杭州之后,便重新被自己挂在腰间的小黑葫芦,认真说道:“你是准备让我收了你吗?”   从古至今,从历史到话本,这种荒郊野外地相逢,名主达臣随着历史车轮转到一起,总是会伴随着无比地理想主义光辉以及礼贤下士,忠心投靠之类狗血地戏码,而像叶尘说地这样直接露骨……甚至是世侩难看地,只怕从来没有过。   然而,白衣人听了之后,特别是看到叶尘拍黑葫芦的举动,不由脸色微变,瞳孔收缩,上身微动,本能的想要后退,拉开与叶尘的距离,但是到最后硬是以强大的意志控制住,没有移动丝毫,只是他的两个袖子轻微抖动,只要有蛊虫从叶尘黑葫芦中钻出,他必定会全力出手。显然,作为圣堂三名白乌鸦中的一人,他知道叶尘拥有黑血蛊母的秘密。   叶尘盯着白衣人地眼睛说道:“既然你不会让我收了你,但你要当我下属,却也不要奢望我们之间能够有平等地关系。我所说的不只是你必须站在我地下面,或者说在谈话和做事时作出下属的姿态。而是要你心中真正想法就要认清这一点。”   说到这里,叶尘直起身子,淡淡说道:“你们圣堂这数十年以来做事风格,我们华夏卫府都已经深入研究过。你们从来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所有你们经历五代十国的乱世,无数国先后覆灭,但你们始终得以保存,并且势力越来越强大,甚至强大到可以左右一国,威胁一国。我也知道你们一直在图谋大宋,也知道你们定是将一部分鸡蛋或者说最重要的鸡蛋放在了别人的篮子里面,但如今我的这个篮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固,所以你们也想将部分鸡蛋放在我这个篮子里面,防止另外一个篮子有一天突然烂掉,鸡蛋掉下去砸碎。你们也很聪明,知道我麾下华夏卫府的性质,猜想着我需要哪方面的人,所以派来了一名白乌鸦。当然你这枚鸡蛋也足够重要,或许代表的只是圣堂二长老卢业尚,也或许是圣堂玉枫和二长老卢业尚、三长老李明轩共同商议的结果。但这些都不重要。反正,我已经猜到你的来意,想要我收你,既然你想要做我篮子里面的鸡蛋,那就先彻底的做我的属下吧!因为我可没有你们圣堂选择的另外一个‘篮子’广收门客地爱好。”   白衣人被叶尘这连续几番攻心式的话语打击地不轻,有些郁闷地站在堂间,沉默许久后才苦笑说道:“王爷果然不是常人,华夏卫府果然非同小可。”   不等白衣人再说什么,叶尘突然有些失去耐心地说道:“如果你有什么想要说地,就说出来,不然就蹲到角落里烤火去,雪一停你就离开。”   白衣人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种状况,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必须赶在叶尘进入京都之前接近对方,向他传达二长老和三长老方面地意思……而他凑巧知道了大长老玉枫派出的黑乌鸦地去向,所以寻着这个机会出现在叶尘地面前,本以为会在获得叶尘第一面地良好印象,没有想到叶尘虽未多疑,却是异常强硬地戮破了自己地心思。   白衣人斟酌片刻后,微笑说道:“王爷身份尊崇,但得罪的人同样不少,想要杀王爷的人恐怕比要杀大宋天子的人还要多,在以后的日子里,草民或许可以保护王爷一二。”   “理由不充分。”叶尘摇头,“你我都知道,我身边从不缺少高手,虽然你比我身边绝大部分高手的实力都要强,但其实如你这样的高手,我身边还是有的。比如他。”   叶尘说到最后,指了指白衣人右手后方的武霸天。圣堂六长老武霸天自被叶尘俘获之后,便被叶尘戴了一张易容面具,换了一个身份,甚至特意将兵器都换成了一根铁棒。所以,先前白衣人虽然注意到了武霸天,但当时并没有认出武霸天圣堂六长老的身份。然而,此时叶尘一指之下,若是寻常人依然还是认不出武霸天,但他毕竟是要比连继城还要隐隐厉害一筹的王牌杀手白乌鸦,眼神犀利无比,仔细一看,却是从六长老眼睛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和熟悉。不由身体一震,一脸难以置信,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道:“六长老……他竟然已经……”   叶尘笑了笑,没有说话,白衣人久久不语,半晌之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王爷果然神通广大。”   紧接着,不等叶尘开口说什么,白衣人又想了想,紧接着叹气说道:“在下为王爷带来了一个消息。” 第470章 玉老魔的孙子   “什么消息?”   “关于玉枫要对王爷和大宋进行报复地消息。”   叶尘神色不变,盯着白衣人地双眼。   白衣人受之若素,此人实则已是天下年轻一代当中最顶尖地人物,所以面对着叶尘如今地威势,竟是能够平静如此。   叶尘摆了摆手,说道:“绝密!”   族学堂内所有华夏卫府的杀手、探子与华夏卫顿时沉默地站起身来,走出了族学堂地大门,只有连继城和胡三光在叶尘示意之下,留了下来。“绝密”二字所代表的意思,按照华夏卫府保密规定,只有副司使以上人员有资格知道。   待室内一片安静之后,白衣人微笑揖手一礼说道:“圣堂新晋白乌鸦白起向总司使大人问安。”   叶尘沉默了下来,圣堂原本三名白乌鸦至少都成名十数年以上,并且没有一个名字或者说代号叫白起的。他瞳孔里闪过一丝寒光,冷然问道:“这么说圣堂如今加上你,有四个白乌鸦。可是据我所知,圣堂只有三个白乌鸦。”以华夏卫府遍布天下地情报网络,即使是圣堂内部,叶尘地这句话说地也极有信心。   白衣人说道:“属下是上个月刚刚晋升的白乌鸦。”他刚开始以平等的口吻自称“在下”,后来又称“草民”,如今竟然直接自称为“属下”。   叶尘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你真的叫白起。”   白衣人低头沉默少许后微笑说道:“属下本名崔熙,奉师尊圣堂九长老之命,听命于二长老,如今又奉二长老之命来此找王爷,易名白起。”   “崔熙……”叶尘若有所思,含有深意地问道:“圣堂是大唐时期的七宗五姓隐脉传承而来。其中崔氏有两个,你是否其中一个?”   白衣人说道:“属下正是其中一个崔氏的子弟。”   叶尘心中生出兴趣,又问道:“圣堂中两个崔氏分别是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其中博陵崔氏已经没落,圣堂九大长老中甚至已经没有了博陵崔氏的位置。不知你是哪个崔氏?”   白衣人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属下正是已经没落的博陵崔氏当代族长。”   叶尘闻言,不由一怔,突然想起什么,深深的看了一眼白衣人,幽幽地说道:“对了,你叫崔熙,情报司查到十九年前那个小孩名字就叫崔熙。没想到你还活着,而且还成了圣堂的第四个白乌鸦。”   这位叫做崔熙地白衣人此时微笑说道:“所以,二长老、三长老和九长老才会认为王爷会收下属下的。更何况不管属下身世来历,在属下看来,属下这个人对王爷还是有些用处地。”   此时叶尘本来应该问“你圣堂与我华夏卫府乃是不解之敌,你为何却找上门来投我”,但知道了崔熙的身世来历之后,叶尘却是已经明白了一些东西,自不会再开口再问这些。而崔熙也没有主动开口解释。   最主要的是不论是叶尘和崔熙,还是圣堂的九长老和二长老,心中都明白因为玉道香的原因,叶尘至少是不会杀崔熙的,因为玉老魔是博陵崔家的入赘的女婿,除了玉道香之外,玉老魔之前与崔家小姐有一个儿子名叫崔平,十九年前玉老魔所修炼魔功需要达到绝情绝性的境界方能大成,所以他将崔家小姐和自己的儿子给杀了,还好当时二十多岁的崔平在外面偷偷留下了一名刚刚满月的儿子,现在看来正是叶尘面前的崔熙。也就是说崔熙实际上是玉老魔的亲孙子。所以,玉道香是崔熙同爷异奶的亲姑姑。   不管玉道香之前有没有与崔熙照过面,两者之间是否有血脉亲情,甚至玉道香如今多半都还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侄子的存在。但毕竟是彼此是极亲的亲人。而因为玉道香的原因,叶尘也绝对不会将崔熙杀了的,并且就这一个原因,他多半便会将其收下。   不过,崔熙自出现后,并没有主动说出这层关系,甚至还谎称白起,有意隐瞒自己身份,若非叶尘主动逼问,当不会真相大白。   这两位年轻人,都有远超同龄人地智慧与算计,将彼此间地心思在倏忽之间看地通通透透。对于叶尘来说,也早就料到圣堂中与玉枫不对付的长老势力可能会派人过来和自己接触。只是他没有想到,来地是一位白乌鸦,而且还是玉道香的亲侄子。   不错,圣堂如今与华夏卫府的确是死仇,但叶尘清楚,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永远地敌人,也没有永远地朋友,只有永远地利益或者共同的目标。更何况玉道香与圣堂毕竟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圣堂存在一百多年,势力庞大到可以左右一国建立与覆灭,倚仗地当然不仅仅是他们手中恐怖的财力物力和高手武力,以及对世家大族的影响。   持国者必当慎重,对于圣堂这样的组织来说,这是同样的道理,在宋国朝廷特别是华夏卫府对圣堂势在必灭的强大压力下,圣堂想要生存甚至窃取宋国统一天下的果实,就必然要和宋国地最高权力阶层保持密切地联系,而圣堂与晋王赵光义之间地关系,就是这样发展起来地。   只是随着叶尘地出现,特别是华夏卫府的建立和壮大完善,宋国地权力结构逐渐的发生了极大地变化,不知不觉中叶尘已经拥有了威胁圣堂地实力,相较而言,晋王赵光义手上地筹码却是越来越少,或者说在圣堂看来,不好控制的赵光义或许只是他们手中的一个过渡,更好控制的开封第一执垮赵光义的儿子赵恒或许才是他们的最终选择。   鸡蛋不可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筹码不能永远押在大地那边,家里面地姑娘不可能全嫁到一户人家去,这便是一个风险均摊地问题。圣堂这些年对这种手段玩得炉火纯青,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犯错。实事上,圣堂此次派到叶尘身边的崔熙对圣堂来说的确是最合适的一个人。   与此同时,圣堂如今还会大头押在晋王赵光义身上,圣堂与晋王之间地关系亲密度也是叶尘所不能比拟,更何况叶尘这一年以来,带着华夏卫府已经和圣堂结下了难解地仇怨。   可圣堂还是必须要和叶尘接触。   如果晋王赵光义倒了,或者他们在赵光义那边的计划失败了,毫无疑问,叶尘会成为圣堂盛放部分鸡蛋的篮子。且因为叶尘这个篮子足够坚固,所以叶尘将会是第一个选择地对象,而在这种选择最开始,圣堂就必须首先表达自己足够地善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不管是政治,还是战争,或者商场,道理都是一样的,都是很奇妙地,明明叶尘与圣堂现在还在敌对当中,甚至叶尘刚刚还经历了圣堂黑乌鸦的刺杀,可是双方都心知肚明,敌对之余,也要开始尝试性地接触,今日还是你死我活,来日说不定会把酒言欢。当然,玉枫那边对叶尘的报复也绝对不会少。   在巨大地利益面前,什么样地仇怨都可以洗清,虽然叶尘不会这样想,但圣堂中的大部分人一定是这样想地。   不过叶尘也清楚,圣堂和自己只可能是这种隐在暗下地眉来眼去,圣堂那边如今地大部分筹码还是压在晋王赵光义那边,就如叶尘所猜测的地那样,如果圣堂帮助晋王赵光义将那件事情成功做到,圣堂至少可以保证数十年地平安,哪里还需要来找他。   当然,叶尘也清楚之所以今天这个叫做崔熙地白衣人会来接触自己,只是事先地开路而已。   “这真的只是九长老和二长老以及三长老地意思,还是整个圣堂地意思?”叶尘开口问道。   崔熙略一思忖后微笑应道:“这件事情二长老和三长老虽然做的隐秘,也得到了九长老的同意,但属下猜想大长老或许已经知道,甚至是一种默许。不过,就之前属下说过的,大长老那边对王爷的刺杀或者报复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取消。”   一问一答间,双方便清楚了,这种接触如今依然上不得台面,这只是圣堂那几个老狐狸极为老辣稳妥地一步隐棋,这步棋除了刚才所说鸡蛋要放在两个篮子,进行两手准备的原因之外,未尝没有挑拨叶尘与大宋天子之间的关系,让后者对叶尘生出猜忌之心的隐晦目的。   崔熙温和解释道:“圣堂与王爷依然是敌人,但属下不是……属下就是圣堂二长老和三长老、九长老所表达地一种态度,实事上圣堂内除了三位长老之外,都没有几个人知晓我地存在,只要王爷愿意,属下就会站在王爷地身旁,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甚至包括你们崔家其他族人想要来暗杀我?”叶尘用鱼肠剑扒拉着盆里地火炭,随口说道:“你也会站在我地身边,把你的族人杀个干干净净?”   “会。”崔熙回答地极为认真,没有丝毫犹豫,“但凡对王爷不利者,都是属下地敌人。”   叶尘忍不住笑了起来,长长叹息道:“圣堂这些老狐狸果然狡猾。”   ……   …… 第471章 深不可测的小熙   “圣堂第四个白乌鸦……”叶尘眯起了眼睛,天下间不算已经死去的玉老魔和陈景元、钱月禅,如今已知的还有楼炎明、张无梦这两个半步先天强者。在这之下,还有隐隐窥探到了这条线的超一流高手,其中最厉害的当属大理国山岳上人、玉枫、玉道香、叶尘、上官冰云、郭无为、展熊武以及这一年以来实力进展迅速且在剑道方面天赋极佳的白沧海,在这些人之外便是圣堂的四名白乌鸦和几名长老应该也拥有此实力。在这些人之下,也有已经超越寻常一流高手不少,但距离超一流高手还差了一筹的江湖高手还是有一些的,比如圣堂刺杀司副使鬼手连继城和当今的剑庄庄主白子轩等。   “以后我就叫你……小熙!”叶尘相起自己与玉道香的关系,而玉道香又与崔熙之间的关系,有些头疼的继续说道:“小熙啊……你有没有想过,以我如今统帅华夏卫府的立场,你们圣堂日后若始终和现在一样的行事方法,老想着背后操控一些天下大事,不管是我,还是我大宋皇帝陛下又怎会因为你一个人地缘故,而放过圣堂?”   “合则两利。”崔熙洒然一笑,说不出地潇洒,“大宋已经是华夏正统,灭了南唐容易,拿下大理或许比灭南唐还要麻烦一些,但因为有华夏卫府的存在,应该不难。但是大宋想要灭了西北党项诸部,特别是北伐契丹,真正的恢复汉唐盛世的疆土以统一天下,那难度是十个南唐和大理加起来都没有办法相比的。而这个过程中若是能够得到圣堂真正的全力帮助,不管是每一次打仗所需粮草,还是其它方面,圣堂所能够发挥出的影响和作用,绝对不会让王爷和大宋皇帝所失望。”   “而只要属下活下来。”崔熙平静说道:“圣堂最终也许就会按照属下刚才所说那样子帮助大宋,同时圣堂也会成为王爷最信任的盟友。”   听着这些很平淡,但实则很不寻常地话语,即使以叶尘如今的心志都不禁心跳有些加速,对于知道原本历史发展的叶尘来说,他当然知道大宋自始至终都没能北伐成功,甚至在与契丹的交涉战事面前一直处于绝对的下风,原本历史上,北宋一百六十七年中自赵匡胤和赵光义这后,自宋真宗赵恒开始,就一直给契丹岁币,算是华夏历史上一段耻辱。直到后来契丹自己内部腐化,被东北女真崛起建立的金国所灭,再后来就是靖康之耻,北宋变成了南宋,再后来蒙古成吉思汗崛起,宋国被元所灭。整个历史长河中宋朝被称为弱宋正是如此。   想到这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因为一些原因,叶尘不想再多说此事,微微低头说道:“小熙啊!你是想跟着我进京?”   “是!”崔熙悠然叹道:“宋国京都,属下还是第一次去,听闻京都有家永乐会馆中美人儿无数,且气质特色和别家青楼所不同,属下定要好好品味一番。”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不会给你打折。虽然你看起来还是个处男。”   崔熙却是没有想到叶尘会这样说,略微一怔之后,笑道:“王爷就算不给属下发俸禄,但属下毕竟是圣堂的人,而圣堂最不缺的也就是银子。”   叶尘搓了搓又开始冷起来地手,将手搁在火盆上方,双眼看着手下盆中白灰里透着地明红,说道:“开封城中晋王府内有一名门客,人称陈先生,你去将他杀了。”   崔熙沉默,他虽然不知道那位陈先生具体是什么人,但却是能够想得到这个陈先生在圣堂中担任的重要角色。   叶尘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不管圣堂那几个老狐狸是怎么想的,我都要看看你地态度,即使你最终要叫我姑父。所以入京之前。我要看见那位陈先生的地头颅。”   崔熙继续沉默,许久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向叶尘行了一礼,走到门前,双手正要推开木门时,忽然回头说道:“这位陈先生想并不好杀,否则王爷恐怕早就派人将他杀了。所以即使我是白乌鸦,我也不敢保证能够将其杀死。”   叶尘地头此时又已经低了下去,冷漠说道:“第一次让你去杀人,但是你却杀不死他,我收下你有什么用处?”   “其实白乌鸦和你们华夏卫府刺杀司的杀手有些不同,并不是单纯的杀手,更是贴身护卫,而我地实力很不错。”崔熙平静说着,但话语里却有一股子莫测高深地味道,“属下可以保护王爷。”   “保护我?”叶尘唇角一翘,笑了起来,“我不认为你有资格说这个话。”   崔熙微笑说道:“属下有这个资格,王爷不妨试试。”   以叶尘如今地实力,崔熙敢说出这样一句话,就说明他对自己地水平有相当强烈地自信,实事上叶尘刚才已经见识过了。但叶尘却依然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道:“在我地面前不要说大话,一座山突然掉下来,你能够替我将山抗得住。”   崔熙知道叶尘意有所指,又叹了口气,推门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白色身影犹如一只白色的乌鸦,在夜雪里时隐时现时远。   ……   ……   雪还在下着,夜渐渐深沉,阔大的族学堂里只剩下叶尘、胡三光和连继城三个人,虽然火盆里的火在燃着,盆边上的竹炭也备了许多,但总让人感觉温度似乎有些降了下来。   一片安静。   叶尘伸着双手烤着火,脑袋微偏,明显有些走神,他忽然间说道:“之前我斩向黑乌鸦的那一剑斩出去了,但是却斩空了。这个小熙实力还真有些深不可测!”   当时崔熙看似简单的以袖子一挡,但叶尘知道雪夜里的那名圣堂的黑乌鸦全力一击的实力,崔熙表现的越轻描淡写,越能证明他的实力。   “我看不透他。”叶尘用鱼肠剑胡乱在火盆里划弄着,“这位小熙确实很强,但是他很能忍,能忍者必有大图谋……”   他忽然眉梢一挑:“不是忍,他是不在乎,崔熙的谈吐表现的不在乎很多事情,不在乎我的言语攻击,不在乎我的刻意羞辱……唯有不在意,方能不在乎,一个人看不出来他之所求,这便有些麻烦了。”   这位崔熙究竟想要些什么?   这个问题渐渐压在叶尘的心上,他不喜欢这种忽然有个局外人跑进来乱局的状况。若来的人没有与玉道香之间那层关系,他自可直接拿下,以蛊虫将其控制。但是现在却不行,更何况对方的实力也是有些超乎他的想像。   连继城忽然开口说道:“这位崔熙……他修炼的功法有些特殊,有些像传说中的魔道。”   叶尘身体一震,眼睛中精光爆闪,有些推测,但还是想不透彻。   他还有许多事情想不通,但随着这近一年接触,他知道连继城的性格,轻易不会在他面前发言,但只要发言便从不会有错,所以他却相信……连继城的判断,玉老魔的孙子果然神秘的厉害。   他若有深意的叹了口气,说道:“等他杀了晋王府上那位陈先生再说吧!”   胡三光说道:“大人,刚才崔熙说玉枫要对大人进行报复,属下认为还是要小心一些。”   “黑骑离我们有多远?”   “前后各半都是五里距离。”   “圣堂的黑白乌鸦还是有些道行,所以不要让陌生人随意接触车队就行。”   “是!大人。”   ……   ……   第二日,车队便顺着楚州之北,上了官道往京都方向进发,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整个车队的护卫工作更加严谨起来,刺杀司的杀手们分出了十人扮作冒雪前行的商人,潜在暗处注视着一切可疑的人物。   叶尘又发下命令,一直远远保护车队首尾的一百黑骑也与车队拉近了距离,隐隐可听蹄声阵阵,务求保证安全。   胡三光则授命离开了车队。   而沿途之上,总有些身上带着些江湖气息的人物,在茶馆之中,在酒楼之中,在客栈之中,在驿站外,注视着这列车队。   华夏卫府的密探杀手们有些警惕,报与叶尘知晓后,叶尘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知道这是大宋境内江湖人物相对最多的河北受灾之后,当地的江湖人物有不少南下来到的中原和江淮地区的缘故。   将要出楚州地境之时,胡三光回来了。   “有什么发现?”叶尘揉着眉心问道。华夏卫府情报网络遍布天下,除了情报司那些精英探子之外,如果要在市井之中查人,还是不如情报司遍布在各地的那些以地方帮派和乞丐为主外围势力,这种本来就深植民间的帮派,和无人会注意但却到处存在的乞丐,不论是哪家客栈接了什么客人,哪里的车行送了谁,那条路上走了什么人,他们都可以摸个一清二楚。 第472章 死亡狙杀(一)   胡三光将这些天主持查探情况汇报了一遍,然后说道:“除了那天那名黑乌鸦之外,隐约查到另外五名黑乌鸦,只是他们易容和假扮之术个个造诣极深,司里面外围兄弟们跟不住他们,派出五名金牌探子也被对方杀死了两人,另外三人受伤逃了回来。但可以确定,五名黑乌鸦是在杞县没了踪迹,看去向,应该是往京都去了。”   叶尘沉默了片刻,让胡三光给白沧海传令,让刺杀司对这五名黑乌鸦展开反杀行动,同时让李君浩等人加强自身的防护,且通知开封城内的家中加强防御。   又略讲了几句,胡三光便下了车,带着十数名金牌探子和两名金牌杀手离去。   车队始终在前行,如同连继城观天象所得,后几日的天空里依然不停的飘着雪,雪花时大时小,渐欲迷人眼,惑人心。   ……   ……   终于一路平安的到了运河上游的应天府,此地乃是江淮之地进入京都前最后一处州城,城池十分繁华,只是许方义来信中提到天子旨意让他半个月内要回到开封,他却不能再耽搁。   所以第二日,往北行走了一日,队伍出了应天府境内,入了京都开封治下。   距离开封城还有四十多里时,叶尘叫人通知黑月带着一百黑骑归入三十里外的华夏卫府总部附近的黑骑营地。   叶尘最近隐隐感觉自己已经成了权臣,且是大宋第一权臣,因为自己手中掌握的武力实在是太强大了一些。他担心会引起天子的猜忌,所以这些天想着在今后一些方面的行事中要更加谨慎一些,比如带领黑骑入京都这种事情,还是尽量少做。毕竟大宋皇帝陛下也知道黑骑有些特殊,他们只听自己的命令,且堪称天下间最强大的骑兵。   虽然赵匡胤应该不会相信叶尘会造反,但身为臣子,叶尘自己必须要考虑周全一些,毕竟纵观历史,权臣若是行事不够谨慎,最后都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   ……   入了京都境内,官道渐阔,山林渐少,行人渐多,风雪渐息,积雪渐化,湿泥裹着马蹄,让整个车队的行进都显得有些困难。   不过华夏卫府众人的心却已经放松了下来,在京都左右,是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阻杀的。   叶尘自在吴越一线峰差点死去之后,虽然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但此时也不例外,毕竟围绕开封城,四周驻扎着宋国最强大的十万禁军。不管是谁,都不敢在京都附近闹事。   一道小山谷出现在眼前,白雪压着贵重的常青林,压得那些树枝咯吱作响,冰霜成龙。   叶尘掀开厚重的布帘,看着那道山谷,发现山上没有什么石头,远处隐隐可见京都巨大的城廓,如同一个巨兽般的令人窒息。   叶尘想着马上就要见到韩可儿和已经出生两三个月,但自己却还没有见过的女儿。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叶尘耳垂一颤,听到了前方山林里有利刃插入血肉的声音,那是连继城带着十多名杀手动手的声音,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某种重型弩枢扳动的声音。   叶尘一声长啸,伸手去抓身前充当马夫的齐鞭,而车队里所有马车都随着叶尘这一声长啸声陡然停了下来。   从那矮山之上,一根巨大的弩箭破空而至,挟着呼啸的风雷之声,眼看着就要射中叶尘所在的马车。   车前齐鞭狂叫一声,挣脱了叶尘的手,手中鞭子如活过来一般,去抽挡那根巨大的弩箭。   然而叶尘去拉他却是有原因的,而齐鞭挣脱叶尘的手同样是有原因的。不过两人原因是相同的——那不是普通的弩箭,而是一根长约两个成人手臂长的城防弩箭,是这个时代中除了叶尘神箭之外最强大的远程攻击,即使以齐鞭一流高手的实力,也难以抵挡。   齐鞭虽然反应极快,全力出手,但他的鞭子依然未能挡住这根弩箭,那柄长约两个手臂的弩箭被鞭子击偏了些许位置,减弱了一些力道之后,依然狠狠的扎在了齐鞭左胸腹上,血花被射的喷了出来,热血涂壁。   弩箭破体而出,将齐鞭的尸体钉在了叶尘的身边,虽然未死,但却是已经受了极重的伤。叶尘面色阴沉,拍壁格的一声,马车棉帘内迅疾降下了一道木板,将整个车厢封闭了起来。这一队黑色马车却不是寻常马车,而是华夏卫府武器司的最新产品,在半个月前便送到了楚州,等着叶尘一行搭乘。   紧接着,便听到无数声恐怖的,令人窒息的弩箭声在山谷里响起!   锵锵锵锵!   一阵密密麻麻的声音,从马车地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这是弩箭射在车厢壁上的声音,也是勾魂夺魄的死亡之曲。   在这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弩箭,射向了叶尘所在地马车,尤其是其中隐着地那几枝恐怖地巨型强弩射出地巨型弩箭,更是挟带着无比强大地冲力,再次直接刺在了马车上!   轰地一声。   黑色地马车无助地弹动了起来,被那一弩之威震地车辕尽裂,在乱石间跳动了一下,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等着屠杀地黑色怪兽。   然而车厢却没有如寻常马车那样四分五裂。   叶尘低着身子趴在车厢地底板上,强大的肉身急剧颤抖,消除了这一次巨大地冲击力,而当他准备帮齐鞭疗伤时,却是发现马车这一冲撞翻滚,重伤加伤,却是震碎了齐鞭的肺部,人已经死了,他这时才发现之前那道弩箭本身就重伤到了齐鞭的肺部。   叶尘此时看着身旁齐鞭尸体上地那个大洞,心中杀机滔天的同时也不免有些骇然,这种巨弩威力太过强大,竟然将自己地马车底板都射穿了一个洞,露出下面地山石残雪来。以此威力可以看出已经不比自己不动用真气,以肉身之力全力射出八石宝弓的一箭弱多少。   叶尘很清楚华夏卫府武器司的特制马车坚固到了何种程度,内外两层木板之间夹着地是铁线棉与一层只有华夏卫府才有的薄却坚硬地钢板,如果不是这种集合了华夏卫府武器司集体智慧地马车护住了自己,只怕在这一阵密集如冰雨地弩箭攻击下,即使是他也早就已经死了。   他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地呼啸弩箭之声,知道敌人地首要目标肯定是自己,虽然不清楚敌人出动了多少人手,是军队还是其他什么人,且又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但他知道此时不是思考前因后果地时候,因为他地双耳判断出,在这样短地时间内,狙杀自己地敌人射向山谷地弩箭,倾泻速度之快,竟是早已超过了年初战场之上他带领宋国军队攻打南汉城池时地数量!   以攻一城地手段来杀自己一人!   如此强大地弩箭攻击,对方如此缜密地准备,让叶尘感到了一丝死亡地气息。   很明显,谷间地这些马车竟然如此的坚固,可以承受住强弩地威力,这一点对于山谷两边埋伏的敌人来说也是极为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   弩雨仍在纷飞,山谷中一片惨嚎马嘶之声,遇袭之初,叶尘发出地那声厉啸,已经通知了自己地下属,那些刺杀司地杀手与情报司探子及华夏卫们见机极快地躲入了车中,只是留在外面地车夫和马,便没有这么好地运气了。   弩箭狠狠地扎进了车夫地身体头颅,扎进了骏马地胸腹眼眶,穿刺着,撕扯着,将这些活生生地血肉脱离它们所附着地生命。   根本避无可避,二十多个车夫在第一拔地箭雨下就死了一大半,侥幸没死的也重伤垂死而已,而那些拉车的马儿更是惨嘶着倒在了雪地中,鲜血染遍了谷中地乌雪,看着惨不忍睹。   到处是尸体,到处是箭枝,到处是鲜血,到处是死亡。   而马车们则成为了华夏卫府众人最后地堡垒,在弩风箭雨之中凄楚可怜地坚持着,如同汪洋大海狂风暴雨中地一条小船,随时有可能被巨浪吞没,便只是刹那功夫,马车车厢已经射进了无数黑色地弩箭,弩箭深入厢壁,扎入钢板,坚而不堕……谷中地二十多辆马车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黑色的棺材盒子,且忽然长出了无数地幽冥黑毛。   ……   ……   山林里又传来几声令人牙酸地强弩上弦之声,还伴随着极低地用力地喘气声。   嗖地几声同时发出!   那种可怕地巨弩再次射了出来,只是这一次不仅是瞄准了叶尘所在地马车,还有两枝也对准了前方地马车。   强弩狠狠地扎进黑色地马车,轰地一声巨响,马车再次跳动了起来,然后惨惨然地向左方翻倒过去!   这是何等样巨大地力量。   叶尘潜在马车中,感觉身周地一切在瞬间颠倒了过来,一道强大地震动将他抛离了马车底厢板,余光看见在自己地斜上方,一枝尖锐地金属弩箭头已经将马车地车厢壁扎破,阴森可怕地刺了进去,距离自己地胸腹只有半尺地距离。   好险,叶尘看着那枝全金属打造地弩箭,看着那枝弩箭杆处所带出来地木屑钢片,知道马车顶不了太久了。 第473章 死亡狙杀(二)   马车不能太重,所以在设计地时候,两层木板里夹地只是一层极薄地钢板,毕竟武器司的匠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敌人会在狙杀地时候,动用了守城地强弩!   叶尘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急促地呼吸了两口寒冷的空气,将马车中的八石宝弓背好,右手握着鱼肠宝剑剑柄,趁着马车倾覆地那一刹那,整个人地身体已经从早先前地那个底部破洞里钻了出去。   很明显,山谷中地暗杀者没有想到叶尘会找到一个不在考虑范围中地出路,所以反应慢了一刻。   便是这一刻,叶尘脚尖触地,根本不敢停留,身子强行一转,在谷间地空地上划了几个怪异地线条,走着之字往山谷地一边林子里冲了过去。   嗖嗖嗖嗖,数十支细长却锋利地弩箭,从山谷两侧各处狠狠地射进了叶尘先前所在地地方,射在了倾倒马车地底板,射进了谷底地泥雪中!   危险还没有解除,叶尘长啸一声,整个人地身体飞了起来,单手拍在地上地一块青石上,险之又险地避过了第二波射来地弩箭。   然而,青石碎,人在半空,伴随着一声雷鸣般的破空声,一根巨型弩箭突然自旁边一百多步外山坡树林中射了出来,直直射向叶尘胸口。速度快如闪电。   但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叶尘再次一声长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手上的八石宝弓同样射出了一箭。   砰的一声沉闷巨响,那根巨型弩箭和叶尘的特制钢箭精准的箭头对箭头撞在了一起,然后同时碎裂掉落。   叶尘却已经趁机脚下猛蹬地面青石,掠入山林之中,藏身在一棵大树之后,随手将右腿之上一根细箭拔了出来,带出了一缕血珠。在刚才那般密集的箭雨之下,他毕竟未能全部躲过,不过以他的变态的肉身,即使中了一箭,也几乎没有影响任何动作。   只有陈景元、张无梦、玉道香和叶尘四人知道《太一真经》不光是一套修炼道家真气的顶级功法,其中更有与之配套的神妙轻功身法,叶尘修炼真气之余,自然不会放过修炼轻功身法,所以如今他轻功身法虽然还不能与玉道香、上官冰云、楼炎明这些人相比,但却已经极为接近了。   此时,他一手握住腰畔地鱼肠剑柄,展开身法像一只幽灵似地消失在了树林里。   消失之前,他再次长啸了一声,却是没有回头往山谷中自己那些岌岌可危地忠诚下属们看一眼。   华夏卫府地车厢中的杀手、探子和华夏卫府已经死了数人,而这几人都是死在先前叶尘冲出马车数息之后的那一刹那。   当叶尘地马车被强弩震翻过去,这些下属心忧他地安危,顾不得先前叶尘用长啸声传达地命令,强行打开车门,用随身携带地弩箭向着山谷中对射,试图争取一些缓和地时间,赶到叶尘地马车旁边。   然而华夏卫府的探子和华夏卫用地是手弩,明显没有山林中那些人地劲弩和长弓射程长,而刺杀司的杀手们虽然犹如黑夜里的杀神,但面临着这样急骤的箭林弩雨,却是依然没有什么还手地机会。   不过一刹那,弩箭便将刚刚打开车门地数人射成了刺猬,其中有杀手,有探子和华夏卫,他们双眼都未闭。   身法最快的一名杀手,也不过是往叶尘所在地马车处靠近了七步,便被三枝弩箭钉在了地上。   叶尘看见了这一幕,双眼深出已经一片冰寒,心中的杀机已然滔天。但他面色却愈加平静,因为只有平静,才可能进行最有效的反击。   ……   ……   与此同时,开封城南门之前,已经摆开了一场盛大的欢迎绝世功臣凯旋而归的仪式。鸿胪寺、礼部、枢密院、政事堂、三司都有人在场,一眼看过去,在大朝会上能够上朝的人来了大半之多,甚至在城门旁边休息阁楼中,宰相赵普和晋王赵光义、魏王赵德昭也在里面休息,等着某人到了之后,再前去迎接。   没错,他们迎接的人是以一己之力将吴越一国收服的叶尘。在南唐重创圣堂和弥勒教,且给正急需钱的大宋朝廷弄回两百万两银子的叶尘。   没错,是两百万两银子,叶尘得知河北受灾严重之后,便主动将另外本来截留下的一百万两银子也拿了出来,当然理由自然是从圣堂手中抢到的银子比预计中的多了一百万两。   没错,叶尘还活着的消息就在一个时辰之前,由大宋天子赵匡胤直接下令昭告天下,且下旨在城门布置迎接仪式,让满朝官员勋贵去迎接。   这个时候,小皇子赵德芳的依仗在两百名黑骑护送之下,也从城内皇城方向来到了南门,早有南门守将上前,将小皇子恭敬之极的迎入了旁边温暖如春的阁楼之中。二楼之上窗户边,赵德昭、赵光义、赵普看着赵德芳进入阁楼,赵普和赵光义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而赵德昭笑容却有些勉强,甚至眼底深处有着深深的嫉妒和冷意,他自认为隐藏的很好,但又怎么能够逃得出同在此间的赵光义和赵普的眼睛。   ……   ……   山谷两侧有雪林,最先前让叶尘耳朵为之一动地声音,是连继城的示警,他知道连继城带着十数名杀手在山谷另一面的山林中,所以他选择了相反地方向这边的山林。   他信任连继城和那十数名杀手地实力,不管那边地山林有多少人,只要没有结成战阵,让十数名杀手接近之后,那些弩手们都必死无疑。   而这边地山林必须叶尘亲自来做。   如此密集地弩雨必须停下来,不然山谷中马车里面华夏卫府一百多人全部都要死。   而只要弩雨箭林一停,叶尘相信,自己的那些属下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马车,冲入山林之中,用手中地武器收割这些狙杀者地性命。   ……   ……   雪林之中传出几声急促地命令声,显然敌人已经发现了叶尘遁入了雪林,正在调拔人手试图进行最后地狙击。   当今天下,没有人敢轻视华夏卫府总司使,超级高手且是超级神射手叶尘。所以这几声传递命令显得有些慌乱,此时射向山谷中地弩箭也明显少了起来,因为狙杀马车地人们清楚,他们地目标是叶尘,如果叶尘不死,他们将其他人全部杀死也没有任何意义,且他们所有人最后都要死。   只是弩箭虽然少了许多,却依然保持了足够地密度与威慑力,将那些华夏卫府地杀手、探子和华夏卫们逼地停留在了马车中。   ……   ……   搜索与狙杀依然在持续着,邻近山头地雪地中,一声踏雪地声音响起,一名持着长弓地汉子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雪地忽然裂开,一柄剑闪电一般刺出,一箭穿喉,他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鲜血嗤地一声喷出,他捂着喉咙,跪倒在雪地上,右手无力地一抠,手中地长弓弦上的箭射向膝旁地雪地,强大地反震力让他临死地身体跳了一跳,摔倒在雪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叶尘没有来得及将其扶住。   叶尘眉头一皱,将此人的弓和旁边放着的两壶箭背在了自己身上。他的八石宝弓毕竟每拉一次都很费力,且特制钢箭也只有十几根。而今天他要杀的人显然很多,至少数百。   叶尘拿上东西之后,快速的隐在一棵树后,想着这名弓箭手最后地举措,心下微寒,临死也不忘通知同伴敌情,宋国地军队,果然足够强悍,远远不是南唐那些军队所能够相比的。   嗤嗤声接连在雪林中响起,叶尘箭无虚发,甚至无不一箭不是或穿喉或者穿心,一路破雪林,上雪山,叶尘此时已经杀了三十几个人,但他知道还远远不够,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此次伏击自己地,两边山谷中相加至少有五百多名弩手,而且他发现其中竟然有不少军中高手,以自己如今的实力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一击必杀。而对面山谷中连继城带领的十多名杀手似乎也还没有完全成功。   圣堂……或者其他人……或者两方甚至三方联手,他们真是下了好大的代价。   此时叶尘已经穿破了两道狙杀线,来到了临近山头的地方,因为他知道,那几架威力强悍地守城弩,便是被人安置在这里,已近目地,他不在乎几个人临死前传出的警讯,潜行与暗杀其实比正面相搏更耗体力与精神,所以他决定换一种方式。   一阵细密地踩雪声在树林里响了起来,一队弩手紧张地在这周围巡视着,这边山破上一半地弩手派去追杀叶尘,还有一部分正在压制着山谷中地马车,谁也没有想到,叶尘竟然能够无声无息地突破两条防线,来到山顶。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知道,叶尘的视力、听力和嗅觉已经达到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地步,任何人只要接近他一百步,只要还在呼吸,即使不发出任何声音,都能够轻易被他所发现,从而提前轻松的避开,这个就犹如后世打撸啊撸或者刀塔游戏开了挂,能够在任何时候看得见所有英雄所在之地一样。对于正常世界来说,叶尘就是在“作弊”。 第474章 死亡狙杀(三)   一连串的箭几乎首尾相接的从叶尘手中射出,惨叫声接连响起,那些弩手直到死了第七人时才彻底的反应过来,且发现了杀人之箭飞来的方向,然后寻找旁边的障碍,躲在了后面,准备开始反击。   然而,就在这时,雪再飞,地上宛若突现一道雪线,一个雪影从树后闪了过来,借着树上雪花漫天落下之机,化成一道直线冲了过去!   好快地速度……几乎不比刚才那些箭的速度慢多少。   这些弩手只觉得眼前一花,有剑光闪过,便感觉到咽喉一阵冰凉剧痛,手中地弩箭在紧张之中胡乱地射了出去。   咄咄咄咄……   纵横交错,隐藏风险地弩箭之中,叶尘一掠而出,右手中的鱼肠剑在这些弩手们地咽喉上一一刺过。   弩箭纷飞,向着天空四野射出,射进密密地雪林树干里,一队弩手惨呼连连,纷纷倒毙于地,鲜血乱流。   当地一声,叶尘右手那把剑在最后却遇到了强大地阻力。   叶尘脚不沾地,疾掠而回,站于那人面前三步处,冷冷看着对方。   对方双手执刀,虽有些畏惧,却依然强悍地直视着叶尘地眼睛,口中大喊了一声,以通知邻近地伙伴。   而叶尘手持鱼肠剑已经奇快无比地刺了出去,不过瞬间,叶尘便来到了那人身前,鱼肠剑也到了那人咽喉之前。   那人猛喝一声,手中长刀下斩,锵的一声精准的将叶尘的剑挡了下来。这人竟然拥有一流高手的实力。   叶尘冷哼一声,身子往上诡异的提起二尺之地,右手手腕一翻,便将被长刀击起的鱼肠剑再次倒悬刺向了那人地空门处!   能够活下来,就已经证明了那人地实力。只见他疾退三步,双手不弃刀柄,反自一舞,一片刀光闪过,于电光火石间再次扛住了叶尘地那一剑之势。   然而他却不知道叶尘再次出剑之时,身体在瞬间抖动,体内精纯的太一真气爆涌而出。   当地一声脆响,刀断,那人胸口一闷,吐出一口鲜血来,鱼肠剑本就锋利无比,再加上叶尘一身巨力和太一真气全力出手,此人哪里能够挡得住。   这自然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叶尘必须要速战速决,因为更多的敌人已经向这边冲来。   这人身体踉跄向后退去的同时,一声厉喝,将手中断刀扔向叶尘,便要急退,看似给自己抢得了一个活命地机会。   然而,不等手中鱼肠剑被反震之后重新稳住,叶尘整个人已经像个幽灵一样团身而上,扑入对方地中路,毫无花俏,却又是异常快速稳定地一拳打在了对方地胸膛上。   喀喇数声,那人胸骨寸寸断裂,双眼突出,惨死于雪地之上。   叶尘回身一掠,脚尖再点雪林,飘入林间梢头,如鬼魅一般,此番交手,不过三击三声响,叶尘便将一名一流高手所杀,所谓电光火石,便是如此。   ……   ……   十数息之后,叶尘在数百丈外看着林下地那三座强弩,也不由心寒,果然……是大宋军中的城弩,他地心里不禁涌现起了无数地疑惑与不安,只是此时他的人还在山谷之中被困着,他不可能思考太多东西。   形状古奇而又恐怖地城弩,安装在山顶处,下方有木盘与铁枢进行控制。上弦地拉索、机簧需要几个人合力才能完成,那一枝枝巨大地弩箭,就摆在旁边。   叶尘附在雪林之上,眯眼看着这一幕。不禁想到了自己马车所受到的那股强大冲击,想到了山谷里死的那些人。   城弩还在缓慢而稳定的施放,山谷间的马车已经被击碎了两辆,自己的属下死伤惨重。   所以,叶尘虽然发现了这边场间有三名一流高手,但他依然没有丝毫犹豫,化作一只白色地大鸟,向着那三座城弩扑了过去。   “放!”   城弩旁边明显是指挥者地那人忽然大声喝道。   放地不是城弩,而是忽然之间由林子左下方射出来地密集地箭雨!   这些狙杀者明显有厉害人物,在找不到叶尘身影之后,却也猜到了叶尘的目标,所以提前进行了准备,而叶尘人在半空之中,面对着这铺天盖地地箭雨,似乎避无可避,然而所有人紧接着便看到了一个令他们瞠目结舌地场景。   叶尘整个人,却像一颗石头一样,直接往地面上摔了过去!   不是换气强行扭转身形,而是直接散了体内地真气!   让自己如同一片落叶,一颗石头般随着大自然地规律落到地面。   看似简单,但这种真气转换间地强大地震荡,足以令世上绝大部分高手经脉寸断,也只有叶尘这种被称为拥有先天之体地变态肉身的怪物,才能使用这种方法——他的经脉足够坚韧,所以能够承受得了。   没有人想到叶尘能够就这样摔了下来,所以大部分弩箭都射向了天空与林间地惊鸟,只有几枝弩箭射中了叶尘地身体,却被他凭借着变态的肉身和体内高深的太一真气挡了下来。   但叶尘依然被反噬,感到如遭雷击,一股渗入骨头里地疼痛让他地双眼红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受了内伤,只怕身体表面也已经开始在流血了。   然而,此时他却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的脚一沾到地面,整个人地身体便倒了下来,像一只鬼魅,或如一股轻烟,快速无比的沿着雪面滑行,往那三座城弩处飘了过去。   弩箭射在了他的身后雪地中,密密麻麻插着,像是在为他壮行。   一把极快地刀迎了过来,叶尘手腕一翻,鱼肠剑化作一片剑影,在片刻之间,与那把刀对了九下。   九声叮叮当当地脆响,那名刀客惶然退后,面色一阵青白,嘴角溢血,明显吃了暗亏,却终于成功地将叶尘拦在了身前。   叶尘眯眼一瞥,心中一凛,知道这名刀客在军中,一定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因为这名刀客比他之前所杀的那名一流高手还要强上一筹,而像这样的高手,在这山顶还有另外两人。   此时叶尘需要地,就是时间。   所以他毫无预兆的急退,在身后来袭击者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退到了对方的怀里,然后全身抖动之中,右肘全力向那人胸口击去。   身后那人怪叫一声,猝不及防之下,手中长刀却已经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但毕竟是一流高手,关键时刻依然作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他当机立断弃刀不用,双掌一合,迎向了叶尘那一肘之击。   然而,叶尘这一肘之力是何其巨大,除了超越一流境界进入超一流境界的高手之外,即使再厉害的一流高手都难以抵挡。   所以那人脸色大变,惨叫吐血。   但是那人狂喝一声,本应该飞出去的身体,在最后一刻,硬生生的在惨声狂嚎着,在自知必死之机,却异常强悍地从后抱住了叶尘!   他地两只手已经废了,但双臂还能用,此时就是用他的双臂紧紧地扼住了叶尘地咽喉。   就在此时,身前那名刀客也执刀斩了过来,快刀如电,直劈叶尘地面门!   叶尘右手鱼肠剑猛的挥起从自己脑袋之上挥过向自己身后斩去。嗤嗤声几乎同时响起,身后那人抱着叶尘脖子的手臂直接齐肩断裂。叶尘自然也恢复自由。然而这个时间,他身前的刀客全力一刀已经距离他不到一尺距离。   叶尘自然是有所防备,在他右手鱼肠剑挥起的同时,他左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形状有些奇特的匕首,这柄匕首与其说的匕首,还不如说是军刺。没错,它是叶尘自后世带来的那把军刺,曾经一度被玉道香所得,年初时玉道香在秦岭山上又还给了他。   叶尘以右手中的鱼肠剑斩向身后那人双臂的同时,左手上的军刺,直接向着身前地刀客刺了过去。   哪里想到,那名刀客竟是不顾自己地生死,暴喝一声,刀势不停,任由叶尘地匕首插入了自己地右胸。   看来这些刺杀叶尘的敌人,就算拼着自己地性命,也是要将叶尘地尸体留在这离京都并不遥远地山谷之中。   然而叶尘刺出去地左臂还这样直直地伸着,臂前握着匕首,手腕处……有一把极为小巧的暗弩!这种小巧得让所有人都会为之惊叹的暗弩整个天下只有两把,是喻清妍的巅峰之作,也是她在南唐金陵那两个月中主要成果,她耗时两个月只研制出了两把,她和叶尘一人一把。   机簧声微微一响,今日用弩箭杀死了不少叶尘属下地那名刀客,赫然发现自己地双眼一黑,然后一阵剧痛传来,这才知道,自己地眼中插进了两根弩箭。   两根极为秀气细短的黑色小箭插在那名刀客的双眼中。   叶尘猛一吐气,往前踏了一步,将那名刀客的刀锋错过。   用自己的铁肩生抗住了对方的右手,喀喇一声,依旧还是那名刀客的手断了。   叶尘抬脚,踹了出去。   一声闷响,身前地刀客被这挟杂着怨气与霸道的一脚踹的倒飞十丈,狠狠砸在了树干之上,腹开肠流,双眼插箭,好不凄惨。   而此时,那第三名一流高手也终于杀到了。 第475章 死亡狙杀(四)   叶尘地脚却还没有收回来。   不过他一直就是在等这人,如同梅花绽开迎接风雪,如同小舟于海中搏海,叶尘冷冷然厉厉然,一剑刺了过去。   剑锋轻轻颤抖着,明明一剑,却隐隐有四道剑光,让人难以测度。若是楼炎明在此,定会发现叶尘这一剑竟然有了一代剑皇钱月禅出剑时的几丝神韵。   叶尘当时为了吴越能够顺利和平并入宋国,拜钱月禅为师,却并不是走了一个形势,在最后那数天之中,钱月禅毫不保留在剑道方面对叶尘进行了指点,以叶尘的悟性最终还是有所收获。   没错,这正是叶尘埋箱底的一剑,也是他不以八石宝弓全力射出神箭之外,正面对敌时最强大地一剑,他本来是想着有朝一日在面对楼炎明或者玉枫、张无梦时作为自己一个杀手锏的,不料今日竟然被迫提前施展了出来。实事上,若不是到了最危险地一刻,他断然不会使出。   而此时,便是到了极为危险的一刻。   剑锋穿过那名一流杀手地咽喉,将他挑在了雪地的半空中,他双眼突出瞪着叶尘,双手无力地瘫软着,一双弯刀落入雪中。   那双眼睛似乎在说话,在表达着自己地恐惧与不解,似乎在说,这样地一剑,怎么会来地如此无声无息?   便在此时,奇变再起。   叶尘剑挑一人,身后缚一人,所立雪地之下,居然又出一人!   一个黑色地身影从雪地里钻了出来,挟带着幽幽地气息,手持一把细剑,贴着叶尘地后背刺了出来!   圣堂一名最为顶尖的黑乌鸦,这才是真正地杀手。   叶尘在雪地里潜伏杀人无数,但此时面对三名强者地围攻,着实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圣堂黑乌鸦显然对于潜伏时不流露出任何气息,甚至屏住呼吸方面有着自己独特的秘技,所以叶尘一时间根本没有留意到这片雪地里地异样。   便是在这即将获胜地一刻,敌人最后地杀手终于出现了。   在这一刻,叶尘只来得及往前踏了一步,然后便感到了一丝火辣辣地疼痛,从自己地腰一直传到了后颈处。   那把幽幽地一剑,在叶尘的后背上留了一长道凄惨地伤口!   然而,叶尘手中鱼肠剑所施展的压箱一剑的剑意未止,冲天而起,划破了他自己系发地束带。   背后受到重创,长发无力地披散在身后,还有那一把马上就要来取叶尘性命地剑。   他只来得及回头,回眸。   散敌地乌黑长发甩出,其中夹杂着他那一剑的剑意,向最后这名刺客击去。   发落处,那道剑意如一道轻风从那名刺客咽喉处掠过。   那名刺客地身体僵了一刹那,对准叶尘心脏地那一剑没有来得及刺出去。   叶尘平掌,砍中刺客地咽喉,刺客后颈爆出一蓬血雨。   刺客的头颅往后一翻,只凭借着那根孤独而细的椎骨倒悬在背后,一道血红恶心的腔口对着雪止了的碧天。   来不及喘气,叶尘双脚一点,将身子缩成一团,奇快无比地向着身后退去。他的身体缩成一团后,袒露在空气中的面积便小了起来,银白色雪狐披风将他全身罩的无一漏洞。   场间弩声铮铮作响,却尽数射在了叶尘的身周,他的身法实在太快,便是快弩也无法将他准确地刺中。   偶有几枝弩箭射中,却无法穿体而过。   叶尘掠至守城弩上方,身体急剧颤抖中,反手将守城弩掀了起来!   这需要多大的力量?   庞大的城弩,在空中翻滚着,硬是砸到了旁边两架城弩之上。   便是在这短暂的瞬间内,叶尘反手剑尖一挑,正中空中弩机的簧弦,此时弩机已然上弦,崩到了最紧要的时刻。   周鑫花费了极大的代价给他找来的鱼肠古剑,果然是人间难得一见的极至宝锋,只见剑锋过处,簧弦无由而断。   四周地狙杀者慌乱着。怒吼着,向叶尘冲了过来,却忽视了守城弩的问题。   咯吱咯吱,一连串令人心神震慑的响声在雪山之顶响起。啪的三声巨响,守城弩砸在了一起,顿时偏了方向,而一根簧弦已经被叶尘割断,那枝蓄力已久地全金属弩箭终于射了出去。   却不是对准山谷,而是对准了地面。   强大的反冲力,让庞大的守城弩都跳动了起来,翻起半个人的高度,直接压在了追杀叶尘的那群人身上。   碾过,一片血肉模糊,残肢断臂。   而被砸中的两架守城弩也无法再控弦于弩机之上,嗖嗖两声射了出来,弩箭去处根本毫无方向。乱射而出!   两道锐光闪过,一枝弩箭射中了一棵经年老寒树,树干哪里经得起如此强大的力量,树皮难飞,硬木如豆腐一般划开。从中破开一个大洞,紧接着从这个洞的部位从中折断,轰然倒下。   而另一枝弩箭造成的危害更是惊人。直接穿过了四名狙杀者的身体,直接将这四人扎在了雪地之上!   鲜血顺着那枝恐怖地弩箭往雪地上流着,而被穿成肉串的那四名狙杀者却是一时不得便死,呻吟不止。   场间一时大乱。   ……   ……   趁着乱局,叶尘再次隐入雪林之中,俯在树枝之上,沉重地喘息着,还要注意不要让背后的鲜血,从雪树之上没落下去。惊动了那些狙杀者。   对方手中有弩,如果此时再有一批弩手包围住了重伤之后地叶尘,叶尘也没有把握能够活下来。   而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雪林间弩箭的密度已经降低了许多,而三名主事者的死亡,更是让这些伏击者感到了心寒和慌乱,没有人指挥,又没有了那三架守城弩的镇压作用,山谷间那些黑色马车所受地压力顿时少了太多。   叶尘伏在树干上听着对面山林的动静,知道连继城带着十多名杀手已经抢在自己之前,就已经扰乱了山谷另一边那座山头上的敌人阵营。伏击者军心已乱,华夏卫府杀手、华夏卫和探子们,终于得到了他们发挥的机会。   华夏卫府中人自然知道战机之所在,也不用再等叶尘发啸传令,早已冲出了马车,手持弩箭和自己的兵器,躲过那些已然变得稀疏的弩雨,沉默而阴怒地潜入了两边的山林之中。   特别是那三十多名刺杀司的杀手,一个个犹如幽灵一般,进入了雪林,开始凭借他们的手段与怨气,不惜一切地狙杀着雪林里任何一个活着的生命。   一场预谋已久的伏击弩战,终于在叶尘和连继城带领的杀手不要命地攻击下,变成了山林间的近身狙杀战。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圣堂的黑白乌鸦,没有谁能够比华夏卫府刺杀司的杀手更擅长狙杀。   哪怕是天下最强大的宋国军队,在密林之中,在近身的暗杀战中,也不是刺杀司的对手。   听着雪林之中诡异地安静,听着偶尔会响起的弩机之声,偶尔会响起的破雪之声,偶尔会响起的兵器入腹之声,偶尔会响起的惨呼之声……   叶尘清楚,自己的属下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报复性地屠杀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伏击华夏卫府的这数百名弩手或者箭手,在让华夏卫府死伤惨重之后,再也不可能有活路了。   他一直崩紧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   ……   没有活口,正如叶尘所预估的,一个活口都没有留。当然这不仅是华夏卫府的杀手、华夏卫和探子下手极狠的缘故,而是在战局即将结束的时候,被有意剩下准备活捉的二十多名弩手很整齐划一的自杀了。   叶尘站在雪地上,冷漠看着地上那二十几具尸体,看着这些尸体的面容,发现这些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悲哀与惶恐,有的只是坚毅与忠诚。   即使是宋国的军队……或者说普通的宋国军队也不可能拥有这种恐怖的纪律性与毫不畏死的强悍……除了一些将军身边的亲兵。   “这些人应该是大宋某位军中大佬的亲兵。”叶尘心中喃喃自语。   雪谷两边的山林中,那些幽暗的石后树下,应该还躺着不少血已被冻的尸体。   叶尘心神激荡,咳了两声,咳出些血来,缓缓转身,看着地上的那个血人。   此人浑身是血,双臂更是被整整齐齐的斩断。这正是先前三名高手中的一人,从背后袭击叶尘,临死之际还悍不畏死地抱住叶尘的那人。没想到最后却成为了狙杀者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叶尘走到此人的身旁,缓缓地抬起脚,踩在这人的脸上,踩了两下,让他醒了过来。   那血人缓缓苏醒,无神的眼光往四处扫了扫,看见了叶尘身周的那些华夏卫府杀手以及散落林间的兄弟们的尸身,一阵哀痛之后复又毅然,眼中忽然射出乞怜之色,忍痛颤抖说道:“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愿意……”   意是一个闭齿音。   不用叶尘出手,在叶尘旁边的岳正野出手如电,将自己的手指插入此人的嘴中,用力一扳,这个人的下巴便被血淋淋地扳下了一截,再也无法合拢,连带着牙齿都落了几颗。 第476章 如此巧合的潘美   岳正野伸手在身旁积雪里擦去手上的血水,说道:“不要想着自杀,你对总司使大人还有用……”   “帮他止血,让他活着。”   叶尘对身旁的下属吩咐道,然后缓缓向着山下的雪谷走去,一路走,一路咳血,一路后背血水渐流。   连继城跟在他的身后,想去扶他,却被他倔犟地甩开了手。   连继城的运气不错,今天在弩雨之下没有死亡,只是左臂受了轻伤。   但华夏卫府其余的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跟随叶尘返京的属下,除去前几天被胡三光带走的一百多人,一共一百一十二人,死了将接一半,活着的也是个个带伤,衰弱不堪。   一路向山谷向行进。沿途的华夏卫府人们微微躬身行礼,这是对总司使大人发自内心地尊敬,众人皆知,若非总司使大人悍不畏死地暗袭。今日华夏卫府众人只怕是要全部死在这山谷之中。   华夏卫府官员渐渐汇集在了叶尘的身后,拖着唯一的活口,回到了山谷中,那些残破的马车之旁。   ……   ……   叶尘蹲在自己倾覆地马车旁,手指头拔拉着碎掉的车辕,偶尔瞥一眼车厢中死了的齐鞭,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拒绝了华夏卫府下属为他治伤的请求。他受的伤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都是外伤,以他的特殊体质,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自愈。   事情发生时,虽然让叶尘大吃一惊,但事情结束后,却是不难推断此事背后的起因——这一切即是圣堂大长老玉枫的报复,也是某个军方大佬不想让叶尘活着回开封,只因叶尘从南唐刘瑾瑜那里知道了一些人的名字。一些大宋朝廷内与圣堂有着各种关系的大佬的名字。   自己还是大意了……总以为没有人敢在离京都如此之近的山谷里进行埋伏,所以让黑骑都提前回营。只是……拥有做这件事情动机的大佬在大宋境内就那几个,但谁有实力调动如此多的军方高手,甚至还连守城弩都搬了过来?这其中只有一人拥有这个实力,然而这人却远在西北,他派出的人或许能够化整为零,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对自己进行埋伏,长弓拆分之后也能够带过来,羽箭在开封也能够弄得到,但是守城弩又是怎么一回事?   守城弩便是这次狙杀事件中的第二个疑点,狙杀者要搬运、安置弩机需要时间。需要很大的动静,为什么负责京都四野安全地京都禁军竟是一点察觉也没有?   而最让叶尘心寒的是,为什么对方能够将自己回京的时间掐算地如此之准,要知道如果是要狙杀自己,这些军队断不敢在京都附近埋伏太久。除非他们能够精准的知道自己路过此地的时间。   更可怕的是,离京都虽然近了,但叶尘自问没有放松警惕,隔着三里的距离便放出了探子,还有此地距离华夏卫府总部不到百里的距离,一直以来,按照叶尘的吩咐,以总部衙门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都有华夏卫府以各种身份存在的一些据点和成百上千的探子,难道这些探子就没有发现山谷中地异常?直到连继城抢先示警……   无数的疑问涌上了叶尘的心头,尤其是某一方面地疑问,更是让他浑身寒冷。   今天这个局和吴越一线峰的局,与南唐的大东山的局都不一样,之前两个必死之局自己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敌人很明确就是圣堂和弥勒教。而今天这个局中的敌人不但是大宋朝廷中的某个甚至某几个大佬,而且华夏卫府内部都很有可能参与。   想到这里,叶尘脸色一变,因为他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京都大变。   今天的局是死局,对方动用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与缜密的准备,毫无疑问。就是要杀死自己。除了是玉枫的报复或者说军方大佬要杀人灭口之外,还有一个最恐怖的可能——晋王赵光义授意军队动手,若是这样那定然是京都已经发生了大变,或者将要发生大变,所以对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如此敢于藐视天子赵匡胤……可是,如果京都真的出现了动乱,就算皇城换了主人,开封城被封,但华夏卫府却在城外,李君浩、白沧海、许方义这三名强力属下和鬼医都在总部坐镇,而自己在半年前离开开封下江南时,对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进行一些安排和防范。总之,京都若真是发生了大变,他绝对应该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才是——除非华夏卫府也经历了大变……但那怎么可能?   叶尘有些阴沉地想着,最后很肯定的摇了摇头,将最后这种恐怖的可能性坚决的否定了。   这是一个相互矛盾的命题,如果京都没有大乱,那便不能解释,为什么有人敢……做出如此的大事来。而如果京都真地乱了,为什么自己没有得到预警?   ……   ……   “大人,该下决断了。”连继城神色一片萧杀和绝然,在叶尘耳边轻声说着,他跟着叶尘时间不短,且是刺杀司副使,关于晋王赵光义会谋反的实事,叶尘并没有瞒着他。所以叶尘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并且他在叶尘面前向来和胡三光不同,说话比较直接,此时继续沉声说道:“大人,咱们是退回应天府,先与总部方面取得联系,还是直接进入京都。”   叶尘沉默,看了一眼四周受伤不轻的下属,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做决断。   如果京都真的大乱,自己这一行人回京便是送死。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如骤雨的马蹄声从山谷外传来,马嘶阵阵。一转眼的功夫,一队约有两百人的骑兵驶入了山谷之中,这些骑兵伍甲胄光鲜,刀枪在侧,铁血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大宋最为精锐的百战骑兵,即使比起黑骑也只是差了一筹而已,根本不是南唐骑兵所能够相比的,甚至即使在大宋军中这样的骑兵也不多。   叶尘这边不少人脸色一变,叶尘也是神色一凝,这个时候来了一队大宋精锐骑兵,在刚刚经历一场被大宋军队血腥暗杀的此时,华夏卫府众人谁也不肯相信。   但叶尘紧接着在旁人还看不清这些骑兵容貌的距离上,已经看清了最前面带队的大将。   领头的那个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面相肃然,一络短须在颌下飘扬,腰畔配着宝剑,只是表情肃然之中带着几丝不解和意外。   待他看到这满山满谷的尸体与那些到处倾覆着、破碎的、插满铁箭的马车,以及地面上深入石缝里的弩箭,这位将领肃然的表情中,在不解之外,更多了无限的震惊与隐怒。   将领手握右拳往上一挥,高声喝道:“戒备。”   他身后的两百骑兵顿时警惕起来,注视着山谷里的一切。   那人面色阴沉地驶进山谷,直接看见坐在马车旁的叶尘,才神色一怔,提马上前,在距离叶尘二十步时便极潇洒地翻身而下。冲着叶尘率先抱拳行礼,说道:“下官见过王爷!不知这里发生了何事,难道是王爷遇刺?”   叶尘咳了两声,站起来回礼,望着他说道:“潘将军统领江北大营十万大军,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来人乃是大宋军中少壮派中第一人,山东东道节度使,再加代国县公,官升宣徽南院使,如今正统帅江北大营的潘美。   潘美怔了怔,说道:“王爷!下官这是奉旨回京述职。”   叶尘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每年年底大宋天子都会下旨挑选各地一部分军政主官回京述职,只是潘美出现的时机和路线为什么如此的巧。这样想着,叶尘不动声色地说道:“正如潘将军所看到的,我在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而且凶手全部是我大宋军人。”   潘美脸色一变,一脸的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咬牙说道:“这……是什么人动的手?好大的胆子。王爷是否抓到活口,想来陛下一定会亲自审问。”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可惜来的都是死士,到最后竟然都自杀了。”那名断了双臂的活口,不用叶尘吩咐,连继城等人早已将其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叶尘看着潘美,不等后者开口,继续说道:“我还要多谢潘将军前些日子派军威慑牵制南唐十万精锐,否则我能不能活着从南唐逃回来还真是两说……”   就在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叶尘和潘美停下说话,转头看去。   这次来的人是华夏卫府的人,是许方义带着两百华夏卫急急赶来,叶尘身边连继城等人眼见自己人到来,无不长长松了口气,叶尘也是心中一松,许方义这个时候还能够出现,意味着京都并没有出现大变。   许方义远远看见叶尘站在那里,在马上就长松了一口气,一行距离叶尘二十步时翻身下马,向前急跑十多步,在许方义带领下齐齐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属下等人来迟,请大人责罚。”   叶尘想起一事,微微皱眉,转头对潘美说道:“潘将军不如先行一步,我处理一下府中公事再回开封。” 第477章 叶尘回京都了   潘美客气抱拳,说道:“王爷客气了,王爷请便,下官还要让这两百亲兵大部分归营,然后才能回开封家中。下官这就先行一步。”   等叶尘抱拳回礼,潘美翻身上马,带着二百骑兵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渐渐离去。在距离叶尘两百步距离时,潘美身边一名骑兵张嘴想要说什么,潘美脸色一变,突然一甩马鞭,大喝道:“驾!”刚好将此人要说的话给呛了回去。   潘美加速,一众亲兵纷纷一加马腹,跟了上去。直到一口气跑出一里之外一处隐蔽山坡之后,潘美等人停了下来。   此时潘美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名刚才想要说话的骑兵,后者脸色一白,冷汗淋淋,扑腾一声翻身下马,跪在了潘美面前,说道:“卑职险些犯了大错,请大帅责罚。”   潘美颇有些后怕地说道:“刚才你若是将那句话说出,我们这些人此时已经全部变成了一具尸体。”   ……   ……   山谷之中,在潘美一行上马离开时,叶尘挥手制止了许方义准备要说的话,右手已经将背上的八石宝弓轻轻取了下来,连继城那边带着三十多名杀手已经做好了随时激射而出的准备。   叶尘竖着耳朵静静看着潘美一行人的后背,直到最后都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   看着潘美等人身影消失,叶尘转头挥手,连继城等人放松下来,许方义一行人起身,然后问道:“京都没事吧?”   其实看见许方义入谷的那一瞬间,叶尘就放松了下来,许方义这个时候还能够带两百华夏卫来到这里,说明京都应该没有什么乱子。要知道若京都真的出事,赵光义将开封城外十万大军控制住的第一时间便会派大军将华夏卫府围住,虽然不会立刻大开杀戒,但绝对不会让里面的任何人踏出一步。   许方义同样知道晋王赵光义会造反的事情,所以明白叶尘担心的是什么,摇头说道:“大人,京都风平浪静。”   叶尘低头说道:“那……便真是奇怪了。”   许方义明白他的这句话,如果京都风平浪静……谁敢冒着天子大怒的危险,去暗杀如今的叶尘。   ……   ……   叶尘将刚才的事情简略地向许方义述说了一遍,许方义听的无比惊心胆颤,一脸恐慌的再次单膝跪下,说道:“情报司失职,未能提前察觉这些人,请大人重罚属下。”   叶尘这次没有让他起来,而是淡淡地说道:“说吧!这离京都这么近地山谷里。居然埋着如此一支强兵……你怎么解释?”   许方义说道:“大人!三天前圣堂四名黑乌鸦潜入开封大人的家中,杀了府中五名护卫和七名下人,差点伤到夫人和小郡主。府中上下震怒,鬼医前辈已经回到大人家中坐镇,白司使亲自带着一众杀人分四路去追杀,不料出了城百里时便跟丢了人,属下将所有探子都派了出去寻找这四名黑乌鸦,以致于开封城百里之内反而成了空白,让这些人钻了空子。现在看来,这四名乌鸦或许就是为了将我们的人引开,以配合今日对大人的刺杀。”   叶尘皱眉想了一下,挥手让许方义起来,说道:“以后若非是遇上变天的大事,开封城附近各个据点内至少都要留下一名探子,否则这个时候开封城若是发生大变,我们华夏卫府岂不是变成了瞎子。”   叶尘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极为严肃,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和权势,对于许方义这样一司司使已经很少这样说话了,许方义知道叶尘此时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何等样的怒火,这个怒火除了现在两人说的事情之外,最主要的则是旁边华夏卫府众人正在收殓的那些同伴尸体。要知道,即使前些天在南唐面对两三万南唐大军的围剿,以及年初攻打南汉国时,华夏卫府都没有过刚才这样大的损失。   许方义此时额头上已经有了布满了细密汗珠,恭敬说道:“属下谨遵大人教诲,下一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叶尘看了看许方义,神色变缓,说道:“好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毕竟你们也是因我家中的私事而废公。”   ……   ……   不用叶尘吩咐,冯志远和张大为这两名部司使已经指挥众人开始将华夏卫府死去的五十多人尸体整理抬了出来。又从两侧的山林间,仔细搜查过一切痕迹,将所有证据、证物等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然后将那些死亡了的狙杀者地尸体也聚在了一处。   叶尘看着自己下属们冰凉的尸体,微微偏头,又看了一眼那些伏击者的尸体,轻声说道:“自家兄弟地遗体要照看好了,至于这些人……拖这么多尸体做什么?把脑袋都给我砍下来,带回京去。”   连继城在一旁高声领命。   一切收拾完毕,山谷里剩余的血水尸体,马尸破车,自然有朝廷的后续人手来进行处理。   “大人,属下正要向大人禀报,陛下在今天一个时辰之前已经将大人还活着的消息昭告天下,同时让满朝文武和勋贵在南门迎接大人。”许方义忽然想起此事,赶紧说道。   叶尘神色有些意外,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早点回去吧!这么冷的天气,不要让那么多人久等了。”   许方义带领的二百名探子腾出一半的马,很小心地将死去的同伴遗体扶至马上,同时又让那些受了伤的人坐上了马。   ……   ……   开封南城门前不止是满朝文武汇聚,开封城内大部分没有担任实职的勋贵也被天子一道旨意全部赶了过来。两边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本来先前还是一片热闹,但随着从南边述职回来的潘美带来的一则消息,人群之中先是陡然一静,然后便一片惊呼。本来在一个多时辰前,天子突然昭告天下,华夏卫府总司使,新封不久的祥符郡王叶尘还活着,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让开封城内数十万人一片哗然和震惊。但一个多时辰过去,人们从震惊之后,也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颇有些离奇的实事。   然而,此时这个消息,再次让所有人惊骇无比,感到难以置信。   以叶尘如今的身份,以叶尘所做的那些大事,那些仇人死敌的势力,有人刺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是,有人敢在开封城附近四十多里刺杀叶尘,那这件事情就不同寻常了。而若是刺杀的人还动用了军队,且动用了守城强弩这样的强大且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城外刺杀点上的器具,那这件事情就足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此时,城门前满朝文武和勋贵还在,加上依仗兵丁和小吏,及官员勋贵的护卫,足有三四百人,但此时城门前却一片冷清,或者死寂。   城门那边早已清空出来,京都的百姓们被拦在警戒线之外,满脸震惊地看着南来的这一行队伍,看着这些人身上带着的血,看着那些马上伏着的尸体,看着挺直后背,骑在当头第一匹高头大马上那位前些天已经死去且封了王,如今又活着出现的年轻郡王。   之前只是听说,此时亲眼看见尸体和血迹以及人头,所有人一片哗然!   离开京都半年之久,以一已之力将吴越一国拿下,本来据说已经死了的祥符王终于回京了,但谁也没有想到,随着他一起回来的,竟是这么多的尸体与血渍,还有一辆破烂不堪,似乎随时都可能散架的几辆全黑色华夏卫府的马车。   在远处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着,议论着,震惊无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人们都猜到,一定是在祥符王回京的途中,遇到了什么凶险的事情,只是百姓中没有人想到,所谓凶险,其实就发生在安乐繁华的京师附近。   潘美回来将叶尘遇刺的惊天之事说了之后,京都守备便派出了五百军士前去迎接,所以此时在队伍的两侧还有五百军士沉默地牵着马,进行着护卫。   百姓们满脸惶恐的看着,确认了城门前的是迎接凯旋功臣归来的仪式,而不是说书唱戏中所说鸟尽弓藏之内的戏码,从而确定了不是朝廷缉拿祥符王,然后便开始纷纷猜想了起来。   随着华夏卫府监察司这半年以来监察百官,先后查办二十多名官员,让大宋官朝贪腐之风大减,百姓切实的感受到了利益好处,再加上叶尘这一年多以来立下的赫赫战功,特别是单枪匹马将吴越国拿下的绝世大功,让叶尘在民间百姓中的威望已经一时无两。   所以,此时百姓们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开始发挥自己的想像力,有不少人都认为肯定是朝廷内部的一些大贪官,担心祥符王回来之后,会将他们不法之事给查出来,送进大牢,所以才会想对祥符王不利,派人刺杀。京都百姓见多了大官,向来大胆,想到这里,便传出一些对某些贪官污吏的喝骂声。 第478章 阳谋与刺杀   “王爷万安!”   “王爷您可要将自己保护好啊!”   “王爷您回来了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有个贪官叫……”   百姓们看着带伤的叶尘,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与支持,也不知道该如何请安,同样不会放过这个类似告御状的机会,只好隔着老远的距离高声喊着,喊叫声此起彼伏。   对面数百步外,城门下赵光义和赵普、赵德昭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无不流露出一丝艳羡之色,但三人马上回复了平静,只是赵光义和赵普眼睛深处有着一丝难以莫名意味。而赵德芳小脸上却是一脸的骄傲,那是为自己的师傅感到骄傲,后面赶来的曹彬一脸欣慰和感慨的同时,则是脸色微变,站在曹彬旁边另一位枢密院副使沈义伦则是眉头微皱,低声对曹彬说道:“曹公,此事不妥,这些百姓不管是自发的还是有人故意安排,今天这人心所向一幕传到陛下那里,都不是好事。”   曹彬叹了口气,沈义伦能够看出这一点,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自古以来,民心只能被天子一人所有,其他任何人只要有收买人心之嫌,便是天子大忌,必将会被天子所猜忌。眼前这一幕是有人在行使挑拨离间之事,只是这是阳谋,光明正大,无法避免的。曹彬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晋王赵光义和宰相赵普,心想不知道是他们二人中何人所为。   其他官员勋贵则是脸色各异,有羡慕嫉妒的,比如翰林学士院承旨陶谷,也有冷笑不语的,比如御史中丞王悦风,但大多数人不管心中如何想法,面上则保持着亲切关心的笑容。   叶尘望着那边乌压压的人群,微微点头,面色稍柔了一些,心底里也不禁感动,心想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为这个国家,为这个国家的百姓做的一件件事情,终究是有用的,也能让这些百姓们记在心中。   眼前这些官员勋贵虽然大多心思复杂黑暗,但这些百姓的心还是简单一些,更多的是向着光明的。   有些胆小的百姓忽然尖声叫了起来,对着叶尘这一行马队指指点点。   叶尘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什么震慑了百姓们的心神。   身后的马匹下方,拖着一块从马车上折下来的门板。门板上绑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这个血人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先前流出来的鲜血,此时也已经变作了乌黑的颜色,将他的衣服与身体漆在了一处。更为恐怖的是,这人的两只手臂已经齐肩断了,只剩下两个血口。   还有两只被砍下来的手臂,被人用布条胡乱系在门板的边缘。   这正是雪谷狙杀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活口,一路被华夏卫府众人拖到了京都城门处,沿路巅波不停,场面看起来凄惨无比,但很明显此人还活着。   叶尘神色如常,翻身下马,雪白色狐皮裘衣上面血色斑斑,与后面唯一活口的惨状搭配在一起,看起来好不血腥,但叶尘神色中却没有丝毫杀气,甚至脸上的微笑让迎上来的官员和勋贵感到如沐春风。   礼乐起,百官拜!凯旋仪式自有一套程序,叶尘配合着和百官回了礼。但整个过程中,叶尘将听觉和视觉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在来的路上,他已经通过蛊虫从那名唯一的活口嘴中知道了一些东西,但这还不够,他将那名活口极为张扬残忍的让马拉着亮于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想通过城门前众人看见这一幕时的神色变化,心跳呼吸等变化来看出一些东西出来。更何况他已经知道今天在城门口迎接他的人中除了京官之外,还有从各地来京都述职的地方军政大员。   此外,这名活口在这个时候还有另外的作用价值。   ……   ……   这个时候,虽然有不少官员勋贵想上去表达对叶尘的关心和套近乎,最起码也要混个眼熟,但百官后面还有六尊大人物,不用礼部的人组织,百官和勋贵极有默契的将中间过道让开,让叶尘带着连继城和许方义这两名华夏卫府高官向赵普、赵光义、赵德芳和赵德昭以及曹彬、沈义伦走去。   距离五步远时,赵德芳犹豫着想要先行师徒之礼,沈义伦想了一下自己的爵位虽然比不过叶尘,但官位却要比叶尘高一级,也正想着要不要主动先行礼,毕竟这半年来,监察司查办的人中有两人是他的亲戚。   但在两人还未有所举动时,叶尘已经率先冲着六人拜了下去,他身后连继城和许方义同样跟着拜了下去。只是不等叶尘说什么,准确的说当叶尘腰刚弯下,头刚好低下的那一瞬间,现场异变突起。   六名大宋国的大人物各自的贴身护卫此时分站在六人两侧,人数不多,加起来刚好十二名,两边各自站了六名。就在叶尘和许方义、连继城低头一瞬间,靠叶尘最近,正一脸崇拜恭敬的看着叶尘的左右两边各一名护卫突然犹如一枚弩箭一般向叶尘射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黑色的短剑。   同一时间,人群外,那匹拉着唯一活口的马旁边,两名神色畏惧的礼部小吏突然变成了两名神色漠然的杀手,同样是手持黑色短剑一左一右刺向那名活口。两边官员、百姓一愣之后,便是惊叫四散乱跑。而这个时候前面城门下面,同样有惊叫声传来,但还伴随着赵光义、曹彬抓刺客、保护某某人的呵斥声。   两边刺杀同时进行,都是那般毫无预兆和突然,但也都结束的很快。   那名活口是鱼饵,这四名刺客或者说这四名疑似黑乌鸦的刺客本身就是叶尘要钓的鱼。既然是钓鱼自然有鱼钩。   就在两名明显是黑乌鸦的刺客手中短剑刺向那名活口身上的同时,那名活口突然睁开双眼,拼尽全力的一跃而起,主动用身体撞向两名黑乌鸦手中的短剑,他本身也是一流实力,在路上已经被连继城以药激发生命潜能,即使身受重伤,但这一撞之力,不论是速度还是威力都不可小覤。   而与此同时,拉着这名活口身上木板的那匹马突然犹如炮弹一样后退着撞向两名黑乌鸦。   马自然不可能自己突然变成一个大肉弹去高速撞人,而是牵马的那名身穿寻常华夏卫衣服的人直接一声大喝对着马挥出两掌,将马变成了大肉弹猛的撞向两名黑乌鸦。   拥有如此巨力的人自然是肉身力量不下于叶尘,内力真气极为深厚的原圣堂六长老武霸天。   那名活口和马主动撞向两名黑乌鸦的时机恰到好处,正好是两名黑乌鸦全速冲刺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变向,或者做更多的动作。以无心算有心,鱼钩又是如此的犀利,所以作为鱼饵的两名黑乌鸦就悲催了,直接被高速撞来的马和人及马上透过来的巨力撞的飞了出去,嘴中吐着血,人还未落地,便被旁边十数名华夏卫用短弩射成了刺猬。   若唯一的一名活口是鱼饵,让黑乌鸦上钩是叶尘预料之中的事情,那么另外两名刺客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悍不畏死的选择对他进行刺杀,这就让叶尘大感意外了。因为这必然不可能成功,而且他们也必然会死。面对叶尘和连继城,即使是圣堂的黑乌鸦,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也是死路一条,更何况旁边还有六名大宋超级大佬的其他护卫以及看守城门禁军,最主要的是这两人虽然实力也很不错,但根本就不是黑乌鸦。   所以,这两名刺客没有折腾起多大的动静,从他们动手开始到被杀,只用了五息时间。   但当事情结束,叶尘有些疑惑的将鱼肠宝剑归鞘后,才察觉到现场气氛有些诡异。   许方义适时在叶尘耳边低声说道:“大人,这两名刺客分别是沈大人和宰相大人的贴身护卫,属下已经检查过了,没有进行任何易容,他们也不是圣堂的黑乌鸦。”   听到这里,叶尘抬头看去,才发现赵普和沈义伦脸色极为难看,叶尘不禁心想这是赵光义的手段还是圣堂的计谋,果然是好手段,这同样是阳谋。   对于赵普和沈义伦有想要杀叶尘的动机,这个有人相信,并且相信的人还不少,不为别的只为华夏卫府监察司这半年以来做的那些事。因为监察司查办的那些人中有不少与赵普有着各种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有两个是沈义伦的亲戚。   但是,正常情况下,只要是聪明人都相信这两人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刺杀叶尘,更不会愚蠢的让自己的贴身护卫在自己眼前刺杀叶尘。   叶尘不相信,现场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但是这件事情肯定会多多少少在彼此心中留下阴影和猜忌。从此叶尘和赵普、沈义伦绝对不可能结成联盟,更不可能互相信任。比如就算叶尘相信沈义伦,但沈义伦绝对不相信叶尘会相信他。 第479章 回家与嫌疑   此外,不管开封城乃至大宋天下的百姓和普通官员勋贵怎么想,刚才发生在南城门下这场刺杀事件传到天子赵匡胤耳中,以天子这个职业多疑的特性,赵匡胤必然是多多少少要相信一些赵普和沈义伦是有这个动机和居心的。   因为,赵匡胤最近对于赵普和沈义伦牵扯贪腐一事,心中已经是极为不满了,特别是宰相赵普,让赵匡胤极为恼怒,若不是赵普拥有开国从龙之功,且开国这十多年来,对大宋各方面的建设和朝廷稳定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再加上赵普对赵匡胤从未有二心,一直忠心耿耿,而赵匡胤也知道这一点,否则换作是旁人,轻则早已被罢相,重则直接一抹到底,甚至下大狱。   不说别的,就说三个多月前那位被凌迟处死,家中搜出十万两银子的河运提司,此人却是和赵普有关系的,他是赵普一名小妾的亲哥哥。最主要的是从种种迹象表明这位河运提司这些年可没少给赵普送钱送物。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赵普和沈义伦的贴身护卫刺杀叶尘,天子会怎么想?不管天子信不信,这事只要让天子知道,就必然会让其本能的对赵普和沈义伦多了一份猜忌和反感厌恶。   这本身就是对人心和人性的精妙算计。当然,除了天子这种世界上最为特殊的“非人类”职业之外,这样的算计是建立在叶尘本身与赵普、沈义伦交情并不深的基础之上。比如将这算计用在曹彬和叶尘身上,就绝对不会有什么效果。   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晋王赵光义,相信这件事之后,赵普距离罢相和离开京都日子已经不远了,沈义伦副枢密使的位置或许也过不了多久就要让出来。   不管原本历史,还是叶尘经历眼前实事,赵普若最终真的黯然离去,一直都是赵光义多年努力的结果,但沈义伦让位最大的受益者,或者说直接受益着会是谁?叶尘想起了潘美。不管是潘美的功劳,还是能力资历,或者说在天子心中的地位,都是不二人选。   一直以来,赵匡胤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位弟弟不太安份,但一直能够对其容忍,这里面除了亲情成分因素之外,却还有两个原因,首先赵光义的确很有能力,开封城及辖内政务,在其打理之下,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治安良好。另外一个的原因,也是主要原因——便是赵匡胤自认自己将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的经历告诉他不掌握有兵权,手低下不有军队,是成不了事的,所以他对一些事情一直都不怎么担心。同样的道理,叶尘明知道历史上赵光义必将要做一些变天的谋逆之事,但对军队这方面没有多少警惕,并且因为他知道原本历史烛光斧影这个典故,防范的重心从来都不在军队这一块。也正是这个原因,但若潘美暗中与赵光义有什么……   叶尘心念电转,心中多了一道阴影,已经决定潘美下一步将会是华夏卫府监视调查的重点。   “一箭三雕啊!”叶尘心中感叹,在赵普和沈义伦脸色铁青难看,正在措辞如何向叶尘解释时,叶尘主动向两人再次一拜,说道:“让贼人潜伏在两位大人身旁,今日才将其发现杀死,是我华夏卫府的失职。”   赵普和沈义伦闻言一愣,神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但正如叶尘刚才所想到的那样,这两人绝对不会完全相信叶尘相信他们不是主谋(这句话有点绕口,诸位看官多看两遍)。   ……   ……   随叶尘归京的受伤的下属们早在半路便被接走疗伤,他的身后此时人不多,就是连继城和武霸天带着十数名黑衣杀手,许方义也已经被他安排做事去了。   就这样安静肃然地往京都深处走着,不一时便来到了通往内城的大道上。叶尘本来还想利用那些刺杀他的军士人头做一些事情,刚才因为一些原因,改变了想法,已经让人将装有人头的马车拉出城外找地方埋了。   此时市井间早已传开,祥符王叶尘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刚刚归京,不料于京外遇强人伏袭,华夏卫府死伤惨重,祥符王叶尘险些身死。   自十二年前当今天子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从后周孤儿寡母手中夺来江山,坐上帝位时流了一些血,死了一匹人之后,京都开封便一直沉浸在安宁之中,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发生过如此令人震骇的事情。   叶尘笔直坐在马上往前行走着,眉头微蹙,不知再想些什么。   不管有没有今天山谷和城门口的刺杀,他都要在第一时间入宫拜见天子,但此时一身血迹,却是不行的,只能先回家中换了衣服再说。   之前曹彬私下里问了些当时山谷中刺杀地具体情形,沉默少许后便离府而去,叶尘知道他是要急着回宫,迎接皇帝暴风骤雨般地质询。因为毕竟刺杀叶尘的人军队,而枢密院管着大宋的所有军队。最主要的是刺客用的是大宋军队制式弓箭和守城强弩。   宫中从太医院里调了三位太医送到了叶府,叶尘自然用不到他们,而这本身也只是宫中天子的一种慰问和表示而已。   实事上,他后背虽然是外伤,但黑乌鸦的剑上怎么会没有毒,若是寻常高手就算当时没有被杀死,此时也是被毒死了,然而叶尘体制特殊,虽然还没有真正的达到百毒不侵,但抗毒性却是非常强的,所以还活着并且还能神色如学的坚持。   叶尘在门口接受了激动兴奋的府中护卫和下人的跪拜之后,与在众人面前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的韩可儿进了后院房间说了一会话,神色激动莫名的抱着自己已经有三个多月大的女儿看了一会。然后离开了后院,通红着双眼但强行控制不流出泪水且装作沉稳之色的虎子等在门口,叶尘抹了一下少年脑袋,鼓励了几句,问了一些事情,便去半死迷宫见了鬼医。   水儿在三天前跟着白沧海他们追逐四名黑乌鸦,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鬼医看过叶尘的伤,特别是背上伤口上的毒之后,感叹一番毒药不错和叶尘体质变太之后,便给他背上亲自上药疗伤,余毒应该几日后便能袪尽,至于后背处那道凄惨地伤口,用不了几天,便可痊愈。   与鬼医谈了半炷香之后,叶尘便出了半死迷宫,正想着换了衣服,进宫去见天子,宫中已经派人送来旨意,让叶尘今晚上先疗伤休息,明天再进宫。   ……   ……   直到此时,躺在自家地温暖地床上,叶尘地身体与心神才终于完全放松下来,顿时感觉到了一丝难以抵挡地疲惫,纵使身后还火辣辣地痛着,但依然是抱着枕头沉沉睡了下去。即使以他变态的体质和意志,独自一人杀溃了一支数百人的百战精兵,所耗费的体力和精神都其实已经达到了极致。只是后面从潘美出现开始,当时的形势扑朔迷离,他有许多事情还没有看清楚,这个过程中不容他有丝毫放松,甚至他现在虽然在休息,但整个华夏卫府早已经全部动了起来。   醒来时,天色已黑,一名丫环出门去端了碗用热水温着地米粥进来。一直守在叶尘床边地韩可儿接过米粥,扶着叶尘坐了起来,用调羹勺了,细细吹着,缓缓喂着。   叶尘吃了一口,抿了抿有些发干地嘴唇,望着身边正小心翼翼地勺着粥地韩可儿,发现半年不见,可儿瘦了好多……   “可儿,让你担心了。”   韩可儿低声哭泣,但那满含泪水的眼睛中却是浓浓的幸福和满足,以及对自家爱郎的心疼。   ……   ……   一大早,天蒙蒙亮,叶府前院客厅之中,华夏卫府刺杀司使和副司使白沧海、连继城,监察司使李君浩,情报司使和副司使许方义、胡三光,以及武霸天和叶尘都已聚集在这里议事。   此时几人互相见过礼,寒暄几句之后,便开始议起正事起来。   连继城率先说道:“大人,属下失职,活口交待的负责五百刺客调度,以及提供弓箭和守城弩的枢密院军器监判监事在我们找到他时已经死了,经过验尸发现在昨天早上便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在大人山谷受刺的同时他便死了。”   叶尘对此没有多少意外,不但没有多少沮丧,此时反而笑了笑,说道:“以圣堂的行使手段,你们若是能够抓到活的反而奇怪。好吧!现在线索断了,我们好好分析一下吧!情报司将所有已知情报先说一下。”   许方义点头恭敬称是,然后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大人,情报司对昨天收集的所有证据进行了分析,然后在枢密院的配合之下,对昨天那五百刺客身份进行了暗查,发现这五百人虽然是军人,但却没有军籍,并且连我大宋户籍都没有。也就是说他们是我大宋某位大将私下训练出来的私兵。” 第480章 养儿方知父母恩   叶尘眉头蹙了起来,他发现圣堂在自己手中先后吃了几次大亏,被重创之后,如今再针对自己行事,真是越来越谨慎了。这五百人来刺杀自己,五百人自己都不知道是谁让他们来的,而提供武器,且负责将他们分批送到山谷的人在刺杀还没开始前便已经死了。最主要是这五百人竟然直接就是黑户,仿佛凭空出现在开封城外山谷中似的。   许方义看着总司使大人,在后者示意之下,继续说道:“这五百人虽然没有军籍,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由我大宋军中某个大将训练出来,并且此人能够训练出私兵,身份地位至少是一路大军主帅,有着充足的财力物力支撑。”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对情报司分析结果的肯定,许方义轻咳一声,接着说道:“除京都十万禁军防御外,我宋国大军还有两路边兵,十九路地方厢军和乡军。其中以京都十万禁军实力最为强横,其次是安国公李继勋统帅北大营十万边军,然后是河南郡公慕容延钊统帅的西北大营五万边军。厢军和乡军相比京都禁军和边军实力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潘美如今统帅的江北大营其实是由三万京都禁军和河南各路厢军中挑选的精锐部分组成。”   “按照大人所掌握的信息,目前在各军统帅之中有两个嫌疑人,分别是慕容延钊和潘美。潘美的嫌疑来自于昨天他的出现太过巧合。按照情报司分析,若是当时大人身边人手损失极为惨重,潘美带领二百精锐骑兵在这个时候突然下杀手,情况不堪设想。所以潘美有这个嫌疑,但目前没有发现他有做此事的任何动机。此外就是慕容延钊,理由是大人从南唐刘瑾瑜那里得到的消息,慕容延钊与圣堂有染,所以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慕容延钊。”   “但即使是慕容延钊和潘美,都没有能力在京都之外百里之内做出此事,所以除了圣堂派出四名黑乌鸦将我们华夏卫府大半人手引开之外,京都肯定另有强援,这个人目前有三个嫌疑人,分别是晋王、政事堂中书省下兵部判部事张有德和三司铁盐司副使王栋月。后两人有动机,但在半个月前,大人传回消息之后,情报司便派人将二人严密监视,七天前两人曾经试图偷偷离开开封,但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又改变决定,一切恢复如常。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没有参与到此次刺杀中。所以最有嫌疑的是晋王。”   对于赵光义参与其中,叶尘并不意外,他此时更关注的是与赵光义联手布下此举的另外一名军中大佬是谁。是潘美?还是慕容延钊?弄清这一点很重要。   大宋开国以来,赵匡胤英明神武,为了防止五代乱世时掌有兵权之大将屡屡叛乱拥兵称帝称王之举,大宋军制与历朝历代都有所不同,兵符出于枢密,而不得统其众;兵众隶于三衙,而不得专其制。枢密院有调兵之权,却不掌管军队;三衙掌管军队,却无调兵之权;遇有战事,由天子任命率臣领兵出征,这样一来,发兵之权和与握兵之重其实是分离的。但因为北方大营和西北大营常年与契丹和党项诸部征战,这其中便有许多回旋的余地,所以叶尘更相信是慕容延钊参与此事。   “大人,西北除了慕容延钊统帅的五万边军之外,还有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这两家藩镇,各自麾下也有三万人马。只是大人从刘瑾瑜处得来的消息名单中并没有这两家,应该可以将他们排除在外。”许方义最后补充道。   叶尘想了一下,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叶尘目光扫过众人,沉默了许久,然后轻声说道:“内奸找到没有?”   于京都郊外,调动军方杀人,甚至连守城弩都动用了,结果自己身为华夏卫府总司使,掌管天下情报,竟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虽然有圣堂安排四名黑乌鸦到自己家中行刺,将华夏卫府大半人手引开的原因。但单凭对方能够精准的掌握自己的行踪这一项,便可以确定,自己这一边很可能有内奸,而且就在跟着叶尘回来的那一百多人中。   许方义神色一肃,说道:“大人,属下怀疑是张大为,但没有证据,不敢确定,请大人定夺,要不要先将人抓起来?”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张大为?是他吗?我记得他出自韩虎带来的五千禁军,家是开封本地人,是晋王的人或者说被晋王收买的确最有可能。但要抓人必须要确定他真的是内奸之后,所以先不要抓他,将他盯死就好,另外将他家中一切都查清楚。”   许方义恭敬称是。   ……   ……   和几名得力属下一起吃了早餐,并将几人送走之后,叶尘回到了后院,侍婢们高高兴兴地给男女主人端上了香茗,叶尘毫不避忌地把小鸟依人的可儿抱在怀里,她的身子还是轻柔的象只小猫儿似的,体形恢复地很好,只是翘臀坐在腿上。感觉有了点丰腴感。   韩可儿俏脸红红的,自生下孩子的当日,知道叶尘已死的消息之后,整整三个多月,如堕永久黑暗冰冷的地狱,现在重新抓住了她的幸福,她一刻也不愿再放开,所以尽管羞涩,却仍不顾几双羡慕的眼光和下人们地存在,环着亲亲爱郎的脖子,依偎在他怀里,好好地看着自已的爱郎,感受那种柔柔的、温馨的感觉。   过了好久,还是韩可儿先开了口,嗓音柔柔地对叶尘道:“阿郎,咱们的孩子已经睡了,我把他抱来给你再看看。”   “不要!”叶尘地手紧了紧,生怕她离开看已的怀抱:“让那小家伙先睡着吧,不着急,反正她现在都还不认识我。”   叶尘最终在进宫之前,还是跟着韩可儿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   老妈子退了出去,小两口儿蹲在婴儿床边,手牵着手儿,从栏杆之间甜蜜地看着里边甜睡的小宝贝儿。   这个时代还没有做婴儿床的习惯,这是叶尘早在韩可儿怀孕时便对家中众人提到过的东西,还是喻清妍亲自动手做的,又精致又结实,还有挂在床头边上的铃铛等小玩具,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准备好了,放在卧房里。   如近生下来都三个多月了,脸蛋儿的肉紧绷绷的,特结实,肥藕段儿的小短腿儿不老实地蹬开了被子,包着的尿布也踢开了。   可儿怕她着凉,忙要给他盖上被子,叶尘轻轻制止了,一边用他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孩子光滑结实的腿,一边柔声道:“没事儿的时候,多多抚摸她的身体,宝宝会感到很舒服,还会增加母婴感情。”   韩可儿崇拜地看着他道:“阿郎懂的真多,这些都知道。”   叶尘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在后世看的网络小说多,小说里面经常有各种各样的知识,一般情况下作者都很负责,涉及到较为专业的知识都会查资料,不会有错。实事上,喜欢看小说的人,特别是喜欢看历史类小说的人,虽然不说都是知识渊博之辈,但知识面都很广的。   小孩子抱着脑袋睡的正香,自从发现她睡觉很乖,而且也不挠脸后。可儿就放开了她地手脚,不再睡觉时把她绑的直挺挺的了,做娘的也不忍心呐,看来村子里的婶子大娘们说的法子也不是适用每一个小孩子。   孩子醒了,睁着一双澄澈地眸子,却没有哭。她的眉眼五官长的很漂亮。五官象可儿多些,皮肤也象娘亲,有着江南女子的细腻白嫩,也不失健康,都说儿子随妈妈,女儿随爸爸,怎么自己的女儿随着她娘呢!看来书中所说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由于可儿自幼在江南渔村中劳作,身子结实,怀孕期间又在叶府和皇宫用最好的食物补品,先后又有喻清妍、鬼医、钱乙这三个神医精心照料身体,所以叶尘的女儿比三个多月的同龄小孩子身子骨儿要结实的多。   宝宝亮晶晶的眼睛也不知在看什么,没有确定的目标,小眉心微蹙着。嘴唇嚅出了一些唾沫泡泡,却仍在努力地撮紧着,似乎正在沉思的模样,叶尘不禁赞道:“好样的,我地女儿一看就跟我,智慧非凡。是个大才女。”   叶尘刚刚夸完。小家伙就动了,脚丫子乱踹两下,一下蹬在了木栏杆儿上,脚丫蹬的很有力,身子便侧了过来。   韩可儿一声惊呼,赶紧上前收拾,小家伙尿床了。   小家伙洒完了尿,很高兴地蹬了蹬藕节儿似的小胖腿儿,咿呀两声,懒洋洋地打了个奶嗝儿。   ……   ……   叶尘坐着马车,在连继城带着十名金牌杀手和武霸天的护卫之下,离开叶府向皇城赶去。   三个月前,差点死在吴越一线峰,刚才又享受初得女儿的天伦之乐,让他这些天一直在思考一些问题更增感慨。 第481章 如今的华夏卫府   现在的华夏卫府。到底拥有多么庞大的力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一个凌驾于法律之上的特务机构,不只是拥有天下间最厉害的密探,更拥有几乎天下间最强大的一批战士和骑兵,这从一个月前以一千余人纵横南唐大破两三万南唐大军,然后扬长离去一事就可看出。   此外,华夏卫府让包括天子赵匡胤、晋王赵光义、宰相赵普在内的满朝文武最为忌惮的是刺杀司那两百名杀手,天下间没有那个组织能够拥有如此多的杀手,且其中包含二十名拥有一流实力的金牌杀手。与此同时,它拥有根本无需通过三司和内库地庞大资金来源,它在经商运输过程中,不但情报组织遍布天下,而且通过利益共享将士农工商各个阶层的一大批精英引为了同路人。   还有,别人不知道,但华夏卫府真正的高层都知道,华夏卫府武器司在这短短近一年的时间内所取得的成果,那些成果用在战场上所代表的意义,甚至比华夏卫府本身给军方所打探的情报还要重要。   比如用于对付骑兵的无上利器石地雷,用于指挥员远距离侦察的望远镜,用于攻城的巨型投石机、攻城塔、冲撞车以及火药,还比如用于厮杀的连环弩,改良之后守城巨弩,这些东西才是华夏卫府最大的秘密,离开开封之前因为还没有明显的成果,叶尘一直没有告诉天子,但刚从李君浩那里得知,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已经成型,且经过了试验,效果已经基本上达到了最初叶尘和喻清妍的设计这些东西时的期望值。   武器司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取得如此巨大成果,这得益于叶尘远超这个时代的一些物理、化学等门类的科学知识和喻清妍绝世无双的机关之术。此外,这也与叶尘在武器司创造了天下间最好的研发环境有着直接的关系。   比如这个时代地位低下的工匠叶尘在华夏卫府内部给予了极高的地位,甚至一些作出巨大贡献和极为优秀的工匠,叶尘毫不吝啬的赐予官职,同时定下了详细的奖赏鼓励制度。这种氛围之下,华夏卫府搜刮的这些本来就属于当今天下顶尖的工匠、铁匠等有一技之长的技术人员犹如时时刻刻都打了鸡血一般,将自己所有知识和最大的潜力都发挥了出来。从而才能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取得如此巨大的成果。   至于监察司监察百官的权力,因为在明处,且最后官员的判处由大理寺和天子决定,虽然让中下级官员闻之色变,但对于高层来说,虽然重视,但反而没有真正的忌惮,甚至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对于监察司这样的机构和其所发挥出来的作用是极为喜欢的。   而华夏卫府这股庞大恐怖的力量现在完全是由他来控制,甚至因为机构特殊性和人员来源组成的特殊性,绝大多数人都只认叶尘,而不认朝廷,甚至不认天子。所以三个多月前突然传来叶尘的死讯之后,即使是赵匡胤对于华夏卫府下一步的控制和处理感到极为棘手。   现在看来,华夏卫府要走向什么方向完全在于它地最高领导者的个人意愿和品德,如果自已不在了,谁将控制它?它将走向何方?   这样庞大的力量,没有制约和监督,原本就是一件极危险的事,叶尘现在需要绝对的权威,不得不默认这种现状,也唯有如此,才能避免内耗,尽快地建立起庞大的势力范围,帮助大宋一统天下,尽最大程度的让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在自己有生之年让这个华夏名族的国家走向盛世巅峰。   叶尘在朝廷和百官及各派系斗智斗力,那只是各种派系势力在权力中心的集中体现,即便打败了他们,也不代表最终的胜利,他的一些想法,监察司的职责能否继续良好的推行下去,在目前这种低效地官僚体系、迟滞的消息流通速度下,完全依靠人为因素,建立在自己的威望和强势以及天子的信赖和重视程度。   但实事上,华夏卫府……现在早已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打探军情和执行督察百官行为的特务机关了。如果自已不在了,这把利刃落在对手手里,不但破坏了自已呕心沥血才推动起来的变革,而且将使对方的权力大到不可控制,而这必将对自己在乎的人带来灭顶之灾,甚至紧接着给这个国家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之前叶尘还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但这一次自己死讯传到开封之后,从天子到宰相赵普、晋王赵光义等文武百官对华夏卫府的态度和反应上,他看出了很多问题和隐患。但这些问题和隐患即使他看清楚了,一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这个时代大的形势以及封建社会大的体制和理念压在那里,即使以他如今的权势也没有丝毫可能性改变这一点。他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在自己有一天离开或者死之前,给华夏卫府选择一个合适的接班人。当然这些或者都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叶尘也只是想一想,心中有个数或者提前做一些准备就行。   这种准备是为了自己和自己家人及在乎的人安全问题,他必须要在华夏卫府之外,或者说大宋天子和朝廷眼睛之外,建立一只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   华夏卫府将当初的南帮近千人按照特种部队的训练方式培训出来的精英,一批批地派出京师,这些人全都去了哪?保卫司副司使杜千秋年初奉叶尘命令,将南汉皇宫累积数十年的庞大财富从太一道手中抢到手之后,偷偷转移到海外荒岛之上,并建立了秘密基地。同时杜千秋负责华夏卫府在外面的所有店铺、产业和财物的保卫工作,主要与华夏卫府内务司有“财神爷”之称的三位副司使合作比较多,对其麾下生意进行保护的同时,叶尘也是让杜千秋对周鑫、吴志远和冯刚进行监督,这个监督的意义除了本身的职责之外,其实还有叶尘更深一层意思。   华夏卫府南府司使大江帮帮主刘金元独力发展长江以南的华夏卫府势力同时,还挂着却是发展海运的招牌,越来越游离于华夏卫府之外。   吴越王钱志尹在叶尘建议之下,在后世上海所在之地建立自己的封地,最终会建立成一座背靠大海,专属海外贸易的商业极为发达的海港城市。这件事同样有着叶尘为一些将来之事布局目的。   总的来说,叶尘虽然没有削弱华夏卫府、更没有掏空华夏卫府。但却让各种势力各有归属,存在一定独立性,当他存在的时候,这些都会统一在华夏卫府下边办事,但是一旦自已不在了,或者自己这边出事了,这些势力的最高领导者和主要主事者就可以迅速切断和华夏卫府的联系,甚至可以在暗中将华夏卫府掏空,变成一个空壳。叶尘之所以暗中作如此多准备,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因素自然是担心历史未能改变,晋王赵光义变天成功,成为大宋主宰,到时候必将会杀自己和自己一系所有人。   真若是那样,赵光义派来欢天喜地接手华夏卫府的人将发现他接手的华夏卫府已经是一个空壳,什么都没剩下,甚至可能还要替华夏卫府支付先后让华夏卫府帮着打理生意或者直接入股华夏卫府生意的王侯公卿、皇亲国戚的大笔生意资金。   叶尘不想做枭雄,他的行为一旦被侦知,几乎可以被视作大逆不道。但是他必须保证自已地心血不要因人而废,更要保证自己和自己的亲人乃至在乎的人能够很好的活下去。毕竟如今的自己不但已经有了几个真心爱着自己的女人,更有了自己的骨肉,还有一大群可以为了自己去死的下属和朋友。   因为见到自己的女儿,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生死经历,从而正在为一些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苦恼的那个男子所坐的黑色马车来到了皇宫的城门之下。   叶尘深吸一口气,跳下车来,没有去看几名满脸欢愉,向自己围拢过来的官员,只是在心中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学会做一名孤臣,否则以手中的权势和武力再沾上结党,那就真的招惹天怒帝妒了。   御史中丞王悦风以昨天城门前百姓对叶尘所表现出极度热情一事为引子,弹劾叶尘收买民心、图谋不轨的折子,今天一大早就已经送到了天子面前。   翰林学士院承旨陶谷关于叶尘王爵之位不合大宋规制,以翰林院的名义要求重新议定的折子同样已经在今天一大早就送到了天子面前。   这两个折子对叶尘如今身份权势以及在赵匡胤心中地位信任来说,乍一看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实事上赵匡胤看了之后便将这两个折子留中不发。但叶尘绝对可以肯定,这个折子里面一些诛心之语多多少少已经在赵匡胤不可测度的帝王之心留下了一些阴影。 第482章 凶手到底是谁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叶尘从战术上对敌人这样的手段会加以藐视,但在战略上绝对不会无视。   同时,这两个折子也让叶尘对一些潜在的、必然的危机更加有了清晰的认识。   但是,如今开封城,乃至整个大宋,最大的一件事情是叶尘昨天在京都城外受到了一支携带有守城弩的军队刺杀,而且还差点死去。   ……   ……   叶尘没有急着进宫,而是去了皇宫东面紧挨着宫墙的那座建筑。   叶尘眯眼看着石阶上的那个衙门,看着石阶两旁威武莫名的石狮,在心里叹了口气,一直以来,因为皇帝对军队强硬控制和叶尘的自省谨慎,叶尘刻意与这里拉开了距离,以致于到现在为止,这竟是自己第一次来这里。   这里就是宋国军方的中枢——枢密院。   枢密院奉陛下之命,控制着宋国所有的军力调动,负责一应对外征战之事。建国这十多年以来,宋国对外发动了不知多少场战争,期间不知道涌现出了多少名将大帅,不知为宋国获取了多少土地与财富。   宋国的军队如今是除北方契丹之外天下最强军,宋国的枢密院便是这最强军的头脑。   ……   ……   枢密院门口卫兵早在叶尘远远走来的时候,就认出了叶尘这位大人物,并向里面通报了消息,等叶尘来到门口时,曹彬和沈义伦亲自在门口迎接。   叶尘来枢密院,自然是要和曹彬询问一些事情,沈义伦客气了几句,便借口离去,在枢密院客厅之中只剩下叶尘和曹彬二人。   曹彬平静问道:“这件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先等着看陛下地处理结果。”叶尘沉默少许后,继续应道:“只怕枢密院这边也调查不出来什么结果。对方投了这么大地本钱为了杀我,自然也想好了善后的法子。”   他说到这时,突然想起一事,神色肃然,说道:“只是军方都开始有人骚动了,陛下还是如以往那般毫不担心吗?”   “查……总是能查到一些东西。”曹彬望着叶尘,没有回答叶尘最后的问题,不过他知道眼前优秀年轻人并没有被鲜血仇恨冲昏头脑,欣慰笑道:“守城弩都是有编号地。”   “怕只怕连这城守弩也是从别处调过来,查错人可不好了。”   “你说地不错。”曹彬唇角浮起一丝古怪地笑容,“陛下震怒之下,案子查地极快,枢密院这边在我亲自调度之下,没有人敢拖沓,昨天晚上就得了消息,山谷中一共有五架守城弩,三天前才从军器监出坊,本应是沿路送往晋阳方向的……只是不知为何,却比交货地时间晚了些,恰好出现在了你回京地路上。”   “晋阳?”叶尘皱起了眉头,“有人是想让北大营安国公当替罪羊?这可能吗?”   “陛下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地蹊跷。”曹彬说道。   “所以这个调查出来的证据其实也没有用。”叶尘叹气说道。   曹彬静静地看着叶尘,半晌之后缓缓说道:“你被军队伏击,这在京都,就算是我大宋建国以来,也是最大的事情了。”   “而且你活着回来,不知道让多少人再也无法安坐府中,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睡不着觉,吃不进去饭。”   叶尘沉默。   “你真的要动手?”   “这肯定是要陛下最后决定,此外……还有一件隐情,此次我亲自潜入南唐,却是为了一份名单,一份我大宋朝廷内与圣堂有关联的人名单。”叶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   曹彬神色一凝,皱眉想了一会,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只是……若是这些人中有军方某些将军,你出手的时候,注意方法和借势,否则军队的人不管你理由是什么,都很容易因为这种事抱团,对你产生反感和敌意,所以你不要把整个军方都得罪了。”   “我有分寸。”   曹彬站起身来,最后说道:“好了,赶紧进宫去吧!陛下在等着你。”   ……   ……   正如曹彬所说,从昨晚上到现在,有无数人,坐于幽房,神思不宁,沉默不语。   叶尘遇刺地消息早已传遍整个京都,今日早上例行地朝会就因为这件突发事件戛然而止。   大臣们私下议论,陛下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表现的还算镇静,只是有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回到崇政殿之后,摔碎了一件玉斧,长久沉默不语。   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帝陛下陷入震怒之中,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害怕,那些主持了山谷之事,或者暗中帮助了山谷之事地人物,各怀鬼胎,各怀不安的在各自府邸里筹划着。   既然这些人敢于在京都郊外杀人,自然就做好了迎接陛下怒火和华夏卫府报复的准备。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在动用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进行了如此周密的准备之后……叶尘竟然没有死!   ……   ……   “他居然没有死!他怎么能不死。”   晋王府赵光义刚刚招来心腹商议过一些事情之后,又想起叶尘还活着对自己大事存在的变数,等下面人退下去之后,不由咬牙切齿地说着,一手抓着身旁脚榻上地绣布,将这软软地绣布抓成了无数朵难看地花朵。   “只是……圣堂竟然在军中都有人,能够偷偷的训练出五百私军,且明显在战场上经过生死历练,此人是谁?军中谁有这个能力做到此事,潘美还年轻,没有这个底蕴,能够随时让自己两百亲兵为了他去死,已经很不容易,算是拥有一代名将的一些特质。所以,此人只能是北大营的李继勋或者西北大营的慕容延钊?”   “不管是他们中的何人,但圣堂竟然在我大宋军中都有如此人物隐藏,果然好手段。将来即使成事,也不得不防啊!”   赵光义喃喃自语,神色变幻不定。   同一时间,有很多人在都在猜测着,究竟是哪个势力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京都近郊敢谋杀天子宠臣,朝廷中的第一权臣华夏卫府司使叶尘。   有自认为聪明的人将目光投向了晋王赵光义和宰相赵普,最多再加上一个枢密院副使沈义伦。因为在他们看来,似乎只有三位大佬才有这样的动机,才有这样地胆量,才有这样的实力。   ……   ……   “很遗憾这次没有成功。”宰相府,百官之首宰相赵普正和几名心腹议事。   说到这里,赵普神色有些复杂,又说道:“不过这事儿与老夫无关,老夫还不至于愚蠢到这种地步。”   “要对付叶尘,绝对不可采用武力,否则就是用自己的命去赌命。所以继续和华夏卫府那边张大为搞好关系。”赵普叹了口气最后说道。   一名心腹终于忍不住心头地强烈疑惑,问道:“究竟是谁动地手?竟然能够调动一支精锐军队,总不可能是曹公忽然患了失心疯吧!”   “你们也不要瞎猜,曹彬自然是不可能的。五架守城弩地编号已经查清楚了。”赵普看了众人,“东西是军器监应该送已经送到北方大营定国公那里的守城弩。”   有心腹坚定地摇摇头:“定国公的势力远在北方,就算五百强军化整为零,但再次聚集起来,也不可能完全不惊动京都外面的驻军和华夏卫府的探子,至于这五架守城弩。更是……荒唐。”   “朝堂之上,从来不管荒不荒唐。”赵匡胤说道:“陛下和华夏卫府要发泄怒气,在找不到出口地情况下,即使是定国公,也有个交待才行。除非他们能够找到真正的对手。”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调动军队去狙杀一人,只有事关主事者的生死或者……与那把椅子无关。”   “当然不管是有人为了自保想杀叶尘,还是晋王那边为了那把椅子要杀叶尘,这都和叶尘本身如今所拥有左右朝堂和决定一些人的生死的能力有关。”   “如果是某个军中大佬想要自保而杀叶尘,那就和张大为传来关于叶尘此次在南唐所做的事情有关,想来无非是叶尘调查出了一些东西,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而若是晋王赵光义在背后谋划了这件事,肯定是因为晋王知道不管他想做什么,叶尘都会成为最大的阻力。甚至这个阻力比老夫给他的还要大。”   不需要抽丝剥茧,赵普只是缓缓一句一句说着,就像是在说家常一般,便无比接近地靠拢了事情地原初真相。   说到这里赵普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看来,我大宋朝廷上下,想叶尘死的人还真不少,可惜……叶尘此人天纵奇才,胸中自有沟壑,是真正做实事做大事的人,他对朝廷中大部分人来说自然是灾星,但对陛下和大宋来说却是名副其实的吉星下凡啊!”   毫无疑问,对于政局上地判断,对于名利场中地罗网,百官之首宰相赵普拥有世人难以企及地智慧,但对于山谷狙杀一事,他也只是猜中了表面地部分,至于最深层地原因,只怕除了圣堂大长老玉枫之外,便只有叶尘自己最清楚了。   甚至就连主持这次山谷狙杀地军方大人物和计划中执行第二次刺杀的潘美这两个主事人也不清楚。 第483章 入宫   宋国皇宫里没有太后,皇子只有两个,当今宋皇后性子温柔大方、贤惠善良,即使去年花蕊夫人进了宫,陛下对也的宠信大不如前,但宫里的关系相对历朝历代都要简单得多,整体气氛也一直很肃淡。特别是花蕊夫人虽然得宠,又身怀魅惑之术,得到赵匡胤的恩宠,对赵匡胤有一定的影响力,但赵匡胤作为开国大帝,意志坚定,却也不是寻常的皇帝,还不至于为了花蕊夫人费了当今宋皇后,花蕊夫人试探过几次,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便在这方面的想法也淡了,一心只想着将赵匡胤伺候舒服,让天子越加宠信自己,最好被自己迷得迷魂颠倒,然后在有朝一日能够为教主出大力。   如今的皇宫,除了天子之外,说话最有力量的女人自然是宋皇后,然后便是花蕊夫人。   此外,虽然陛下还没有立下太子或者皇储,外面又有传言太后留下遗诏让赵匡胤将皇位传给弟弟晋王赵光义,但毕竟只是传言,更何况即使是真的,所谓太后遗诏对于天子这种最为独特的“生物”来说又能有多少约束力。明眼人都知道,将来最有可能接掌宋国江山的皇子,自然是小皇子赵德芳。   虽然这位小皇子年纪尚幼,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但是唯一能够威胁到他地位的那位兄长魏王赵德昭,虽然对于皇位有着窥探觊觎之心,可是半年前那场弥勒教对天子刺杀时地不堪表现,已经将其在天子心中彻底踢出了局,即使是原本的支持者宰相赵普,最近都对赵德昭慢慢有些疏远。   总之,至少在眼下,小皇子赵德芳的道路是光明的。身后的助力又是叶尘这堪称大宋第一权臣,可以说是最为实在的,而整个宋国日后统一天下的轨迹是清晰地和充满信心的,所以皇宫里的气氛最近至少在表面上是良好地,半年前因为天子被刺引发的太监宫女大清洗的压抑也渐渐变得轻松,每个人地精气神都好似透着股奋发向上的味道。   ……   ……   叶尘一路不紧不慢。进入皇城的时候已是接近午时,待进入深宫之后,已经是午饭时间。   此时,他坐在崇政殿内,摸了摸在轻轻响鼓的肚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想先前应该在皇城门口吃过饭再进宫的。   这只是一个很美妙的想法,他身负天子重任,既然已经回京,昨天下午没有立刻进宫,已经是天子的恩宠,今天这个时候进宫也是有些迟了,哪里敢在宫外逗留。正暗自恼火之时,忽然瞧着两个小太监端着个食盒走进了崇政殿。   陛下这时候不知在何处宫中用午膳。即使内廷将叶尘已经进了宫的事情禀报于他,这一时也赶不过来。叶尘怔怔地看着食盒里地食物,笑了笑,说道:“看来陛下知道我没吃午饭?”   今日留在崇政殿外当值地太监头子,也是叶尘一直在怀疑可能是圣堂或者赵光义在宫中潜藏最深的一枚暗子,宫中太监大总管王继恩。   王继恩早在晋阳时便和叶尘打过交道。不管二人心中最深处是怎么看待对方的,但至少明面上算是熟人了。此时王继恩眉开眼笑看着叶尘。说道:“总司使大人心急国事,想必是误了饭点,先拣些点心垫垫。陛下这时候在后宫用膳,便是想赏您一碗宫饭,也怕来不及不是。”   叶尘也不客气,对着食盒里的东西开始发动攻势。身为一名臣子,当皇帝陛下不在的时候,就已经坐进了崇政殿中,这本来就是杀头的罪过。而在崇政殿里不请旨就用餐,更是大不敬的事情。只不过他早就得了特旨,所以坐地安稳,吃的放心。   王继恩在一旁笑着,脸上的热情恰到好处,只是心想,叶尘终究不是一般臣子啊!想要离间叶尘与天子之间的关系,让天子对其生出些许猜忌之心容易,但想要天子开始不相信叶尘,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叶尘放下了筷子,和王继恩温和地说了几句话,这才将目光缓缓地转向了他的后方,看着那个愈发沉稳的年轻太监,平静说道:“听说我夫人在宫中的时候是你负责饮食起居的,可是竟然有人将我当时假死的消息传到了我夫人的耳中,让她动了胎气,乃至于差点酿成大祸,此事你不向我交待一下?”   辛石满脸恭谨,只是神色有些恐慌,眸子深处有着旁边王继恩刚好能够察觉到的恰到好处的一丝恼怒,向叶尘行了一礼,回话道:“回总司使大人地话,奴才得蒙圣恩,一应职责都是陛下和宫中的贵人安排,功过对错自有宫中贵人说了算,若真要向总司使大人解释的话,当时那两个送药的宫女来的时候,奴才刚好被陛下叫过来询问事情。所以,奴才还请总司使大人见谅。”   “日后记得服侍陛下用心些。”叶尘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话,便住了嘴。   王继恩瞧出叶尘的情绪有些不高,随意奉承了两句,便领着辛石离开了崇政殿,走在路上心里想着,这位颇得陛下看重的小辛公公竟然无意中得罪了叶尘,与叶尘不对眼,看来平日间该与这小辛公公多多亲近,对其多多提携,想办法将其发展成自己的人就更好不过了。   王继恩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离开崇政殿的时候,叶尘和辛石对视一眼,然后轻轻地,不易为人察觉地点了点头。   崇政殿内一片安静,叶尘沉默地梳理着脑中的思绪,辛石毕竟资历太底,虽然如今在内廷中提升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只是眼前有些事情随时可能会发生,所以宫中极需一位能够在关键时刻,出得了皇宫皇城,将消息送出去的人。王继恩为内廷第一人,刚才利用其与辛石刚好在一起的机会,演了一出戏,若王继恩真的是圣堂或者赵光义的人,那么多半会亲近辛石,甚至全力对其提携。在这件事情里。叶尘也是绕了许多弯,给辛石出了些气力。   正这般想着,崇政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尘对于赵匡胤的脚步声早已记在心中,轻易便分辨出是赵匡胤来了。   叶尘赶紧收回伸懒腰地双臂,站了起来迎接陛下。   崇政殿的门被推开。一身明黄衣服的宋国皇帝陛下赵匡胤大步走入,微显清瘦的面颊上一片平静。只有两鬓里的白发透露着他地真实年龄与这些年耗损太多的心神。   一众服侍的太监没有入门。王继恩极为聪慧的在后方将崇政殿的门紧紧的关上,整个崇政殿内就只剩下皇帝与叶尘二人。   君臣二人互相见过礼,叶尘被重新赐了坐位,谢了恩坐下,然后极为诚恳的以臣子的口气对天子对于韩可儿及家中的照顾一事表示了感谢。   皇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提这件在他看来微不足道且极为恼怒的小事。叶尘死讯传来之后,当时他派人将韩可儿接近皇宫,本来就是担心叶尘唯一的血脉出问题,结果在自己眼皮低下,最后还是差点出了问题,这件事情让他极为恼火,天子一怒,血流成河,为此宫中又死了三十多名太监宫女,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让他感觉在叶尘面前很没面子,有失天子尊严,所以此时却不好多说什么。   此事说完之后,赵匡胤自在地坐到了软榻上,双手揉着膝盖。眼睛看着叶尘。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叶尘被这串笑声弄的一头雾水,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赵匡胤极为畅快的又轻笑了一声,说道:“叶尘,你果然是上天派下来辅佐朕统一天下,建立不世之功的福星。朕当初在晋阳时就没有看错你。”   叶尘随口谦虚的了几句,将身旁早就准备好地密奏匣子取了出来。放到了软榻之中的矮几上。   赵匡胤打开匣子,认真地看了起来。这匣子里面放着两个密卷,上面一个是前吴越国的疆域图以及人丁财政分配地细致情况。下面的密卷是叶尘在南唐最大的收获——一份名单。   赵匡胤看了第一个密卷之后,缓缓地放下手中地宗卷,没有急着看第二个,而是站起身来,走到了崇政殿的一面墙上,拉开墙上挂着的帘子。   帘下是一大张全天下地地图,上面将各路、州描的清清楚楚,甚至是东面南面地海岸线,也画的极为细致。这块地图原型还是叶尘去年夏天的时候手绘的,图中不仅包括了宋国地疆域,也包括了宋国周边南唐、契丹、大理和之前的吴越国的国土。   叶尘之前在崇政殿议事时,便曾经见过这张地图。知道宋国君臣,特别是眼前这位天子对于拓边的无上热情。   赵匡胤稳定地手掌在地图上移动着,崇政殿内的光线虽然明亮。但毕竟不是手术室里的无影灯。他那只手掌移到地图上地何处,何处便是一片阴暗,就像是黑色的箭头,蕴含着无数的威权,代表着数十万的军队,杀意十足。 第484章 名单上的九个人   那只手掌落到了原本吴越国的上方,轻轻地拍了拍。皇帝未曾转过头来,平静说道:“不费一兵一卒,朕便拥有此地,叶尘,你就算之前没有出现假死那件事,朕直接赏你王爵之位也是应该的。”   “臣之所以成功,关键还是我大宋国力和军力远在吴越国及南唐之上,实乃大势所趋,吴越王室三代,钱月禅和钱志尹父子都是聪明人,他们自忖死后,吴越国最终只有降或破两条道路,也就是说若不是我大宋国力强盛,他们也断不会向我大宋低头服软。所以才被臣通过一些手段趁势说服。总之此事臣不敢居全功。”   这话倒也确实,任何外交谈判,其实都是根植于实力的基础之上。所谓“弱国无外交”便是这个道理。如今天下大势初显,除了北方契丹之外,宋国大军在其它各国之中已经所向无敌,而吴越国本身在一定程度上是以商立国,军队实力孱弱,国防之根本极不牢固,如浮萍在水,如淡云在天,最终被灭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对于吴越国来说,在大宋与南唐之间做出选择,这个选择并不难做出,在宋国强大地国力军力压迫下,南唐如今都已经称臣,更何况当时的吴越国。叶尘此次的成功,虽然也有自身机缘巧合和自己及华夏卫府实力的体现,但从根本上应该是宋国强大军力和皇帝陛下地成功,因为在皇帝陛下的统治下,如今的宋国已经是除契丹之外,华夏大地上第一强国。   叶尘笑着应道,他能看出来,虽然皇帝此时一脸平静,但内心深处的喜悦却是掩之不住,这位一心想一统天下,建立百代不朽功业的帝王,花了十数年的时间也只不过灭了后蜀、北汉和南汉三国,先不说灭后两国的过程中叶尘也发挥了极为关键甚至扭转战局的大功,本以为最后才能拿下的吴越国竟然就这样被叶尘以一己之力拿下,这件事情本身不只是拿下了吴越国一国之地这般简单,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南唐国境四面八方都是宋国疆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唐已经被宋国所包围,一旦宋国对南唐开战,完全可以从四面八方展开进攻,这种战略意义完全可以让打下南唐变得轻松数倍。   此外,以吴越之地的富庶,完全可以让宋国大军提前一大截时间准备好对南唐开战最为欠缺的后勤方面的准备,也就是说过了这个年,开春之后,大宋便可以对南唐开战了。而南唐一灭,除了偏居一隅之地的大理小国之外,基本上大宋对华夏之地完成了南方一统,只剩下北方契丹。   如今,统一天下的伟大事业,又再次迈出了一大步,或者说极为关键的一步,那种愉悦即使是一国开国大帝,那也是怎样也伪装或者掩饰不了的。   叶尘抬起头来,趁机肃然说道:“陛下,吴越实属当今天下最为富裕之地,臣在吴越详细进行了一些了解和查探,发现原因在于吴越之地商业极为发达,特别是与海外之国的通商极为盛行,这得益于之前的吴越朝廷对商业的优待和吴越各州县官府对商人的各种优待,如今我大宋志在天下,每次打仗所耗粮草、军械、军饷都难以想像,若是能够让吴越之地始终保持如此繁荣商业,当可以一吴越之地便能够承担我大宋一半军队大战所需。所以,臣建议陛下治下地吴越之地,在对待商业和商人方面还是以前的吴越之地。”   “朕允了。”赵匡胤很斩钉截铁地挥了挥手。不待叶尘再说什么。直接说道:“朕要的吴越之地,便是如今的吴越之地。若是让其变成南唐或者江淮那样,朕要他做甚?”   叶尘心中无比震惊。自己最担心地问题,钱月禅和钱志尹父子最担心地问题,原来在陛下的心中根本不是问题。眼前这位不愧是大宋开国大帝,胸襟眼光果然不可测度。   一念及此。叶尘不禁对赵匡胤生出了无穷地佩服之意。只有眼光极其深远的帝王。才会如此果断慷慨,只怕陛下的心志眼光,比自己想像地更要宽广一些……所谓心怀天下,正是如此啊!   只是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宰相赵普的弱点是太贪,晋王赵光义的弱点是心胸狭窄,叶尘的缺点是太重感情,而大宋当今天子赵匡胤的弱点则是太重人伦亲情大义。   紧接着,皇帝又与叶尘讨论一下纳吴越入版图过程中的一些细节,以及叶尘在南唐的一些经历,说起叶尘在南唐名叫陈青的书生身份,甚至已经有了金陵第一才子的名头,不由爽朗的笑了起来,一直以来南唐在文学诗词歌赋方面看不起大宋,赵匡胤虽然对此不以为然,但毕竟文人儒家乃是正统,对此事也曾经耿耿于怀,所以如今说起这事,也是大感有面子,不管怎么说叶尘在大宋朝廷内可不是文官,随便到南唐待个两个月便有了金陵第一才子的名头,甚至因此事而得官。这件事传出以后对南唐来说固然是奇耻大辱,但对大宋上到天子,下到官员百姓都是津津乐道的一件很有面子的佳事。   之后,赵匡胤又特别让叶尘将对南唐国主李煜和朝廷,以及南唐大军的形势以及感观或详细,或简单的说了一遍。   许久之后。赵匡胤揉了揉有些疲惫地双眼。最后问道:“叶尘,以我大宋十万大军实力为准,你认为南唐与南汉相比如何?”   叶尘极为认真的想了一下,说道:“南唐比南汉要强上不少,但两者之间也只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差别,若我大宋强军攻打南汉只需五十步,那攻打南唐只需要一百步便可。”   赵匡胤对于叶尘的回答很满意,也更进一步让他决定就在明年便对南唐开战。   他回过头去,再一次注视那方地图。天下地版图已经变了,但这面地图还没有变。皇帝轻声说道:“明年又要做新图了。”   “恭喜陛下。”叶尘微笑说道。   皇帝此时终于笑了起来,手掌忽然重重地拍在了地图地上方,那一大片涂成青色的异国疆土。明黄色地衣衫上似乎都携带了一股无法阻挡地坚毅味道。   “南唐其实不算什么,我大宋真正的敌人是圣堂,然后便是北方契丹。”   叶尘的心脏猛地一缩,神色一振,说道:“陛下所言极是。”   ……   ……   赵匡胤最终还是拿起了第二份密卷,看了之后,有着预料之中的愤怒,也有着联想起这些年一些往事之后的恍然大悟。比如去年年初攻打北汉时无声无息潜入后方的那五千契丹铁骑,还比如今年夏天川蜀暴乱最后被圣堂暗中神不知鬼不觉转移走的那两千流寇。   京都的冬天,一片寒冷,虽然还没有到年关最冷的那几天,可是琼雪拥民宅,玉栏截朱墙,漫天大雪时不时地落几阵,整个京都都笼罩在寒气之中,而阔大地皇宫朱墙都被雪水打湿了,显得有些发黑。   正如大红宫墙颜色的变换一样,满朝文武都知道。大宋皇帝陛下此时的心情也有些阴沉,有些郁黑。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陛下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渐渐恢复平静,说道:“圣堂……好手段啊!甚至朕不得不承认,在早些年,一些事情上,圣堂的人还曾经帮过朕不少大忙。他们难道是将朕的江山当成了他们后花园不成或者等着有朝一日窃取朕的江山……”   这些话太重,即使以叶尘如今的身份都不好接,所以沉默不言。   赵匡胤略微停顿之后,说道:“如此说来,这次城外对你的刺杀,出手之人最有可能的是慕容延钊那老匹夫,妄朕这些年对他如此信任,将整个西北大军交给他,不想他的夫人竟然是圣堂七宗五姓中陇西李氏家的小姐。怪不得西北之地他能够如鱼得水,朕一直以为是他能力使然,现在看来也与暗中圣堂的帮助有很大关系。”   慕容延钊的夫人是圣堂七宗五姓中陇西李氏家主——圣堂三长老李明轩的亲妹妹。这种机密事情刘瑾瑜是不知道的,但圣堂原本六长老武霸天却是知道的。   说完这些,赵匡胤微微闭眼,陷入沉思。   半晌之后,赵匡胤猛的睁开双眼,眸中深处已经有了决断,说道:“这些人必须死,但不能以圣堂的名义对他们动手。”   叶尘点头称是,赵匡胤拥有这样的想法,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毕竟圣堂之事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太过夸张,公布于众之后反而容易引起一些恐慌不说,还会让一些人对事情真实性产生怀疑,特别是在圣堂对百姓进行煽动或者散布一些谣言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将会在一些地方酿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因为,这份名单中为数不多的九个人中,有两个人身在朝廷中枢极为关键位置,反而是最好解决的,直接将其拿下都不算什么。可是另外七个人身份地位特别是在一定领域内的威望或者民心都非同小可。 第485章 天子的决定   这七个人中,除了河南郡公——西北大营统帅慕容延钊之外,其余六个人都是地方大员,身份最低的都是一个大州的从四品知府,而另外五人是一路的经略安抚使或者一路判官甚至转运副使,这些都相当于后世一省的常委,甚至其中官位最高的是河北西路转运使于江月,这已经相当于后世一省省委书记,而大宋为了杜绝五代乱世时武将拥兵自重的隐患,给地方文官极大的权力以压制地方上带兵的武将,所以于江月手中权力之大远不是后世一省的一把手所能够相比的。赵匡胤刚才对于去年攻打北汉时契丹五千骑兵竟然能够潜入大宋境内后方截断粮草一事感到恍然大悟,便是因为这份名单中有于江月。   “这些人华夏卫府已经派人将他们盯住了吧?”赵匡胤问道。   叶尘点头称是,然后说道:“陛下,臣已经让监察司和情报司开始收集他们所做一切不法之事证据,然后以此为突破口,将他们一一拿下。”   赵匡胤微微颔首,表示对华夏卫府未雨绸缪的满意,然后说道:“除慕容延钊之外,其他八个人这些年都是朕极为看重的能臣,官声民望都是上上之选。不过他们虽然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但以如今华夏卫府的手段,即使是于江月,朕也并不是很担心他们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只是慕容延钊这老匹夫执掌西北大营多年,就拿昨天你在城外遇刺一事可以看出,他在西北大营党羽必定不少。朕在这个时候若是直接找个借口下旨让他回京一趟,西北一地定会出现一些情况,他也定会以此为借口不来。而朕若是直接下令让你们华夏卫府将他捉拿,这老匹夫很有可能直接带着一些人反了,甚至与刚刚表示臣服的党项诸部联手让西北发生动乱。所以,对慕容延钊的处理才是重中之重,你们华夏卫府就此事好好筹划一下,确保万无一失,你也要做好亲自前往西北处理此事的准备。”   对于赵匡胤最后所做出的决定,叶尘并不是很意外,甚至全部在他的预料之中,此时自然恭敬称是。   ……   ……   叶尘遇刺的消息早已震动京都,所有人都逐渐知道了事情地细节。也猜到了一定有军方的得力人物参与到此事之中,每每想到皇帝陛下控制最严的军队都出现了问题,文武百官们都默然的同时,心中生出莫名的警惕,不敢多言多语一句。而他们要是能够看见叶尘手中那份名单,然后再看见皇帝陛下看见这份名单时的神色反应,或许能够明白皇帝陛下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阴沉,还要愤怒得多。   接着几日的小朝会上,除了一应政事之外。谈论最多的便是叶尘遇刺之事,调查由华夏卫府领头,协同大理寺与枢密院早已展开了。只是那五百个人头几经画图索对,却是找不出来一丝线索。   除了那五座守城弩与衣饰之类的线索外,叶尘遇刺一案的调查竟是没有半点进展。   皇帝陛下的脸色虽然依然平静,但有幸参与朝会的大臣们,都能感受到陛下双眼隐着地怒火越来越盛,只是不知道这火什么时候会喷将出来。将一些人烧成灰烬。而知道一些事情真相人更知道,陛下的怒火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是因为叶尘遇刺,比如叶尘、曹彬、赵普和赵光义。   ……   ……   半年前,叶尘以送亲永庆公主的名义前往吴越国,送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将自己属下误杀当时吴越国大使一事的屁股擦干净。   但谁也没有想到,叶尘一下江南,到了吴越国,竟是做了那么多事情,不到一个月时间,翻手云雨间,竟然直接将吴越国收服,并入宋国。当时这件事情传到开封之后,可谓是震惊整个朝野乃至天下。   后来,传来叶尘被南唐和弥勒教为报复吴越一事而刺杀,无数人为之惋惜,朝廷和陛下也以叶尘的功绩封了其为郡王,给了谥号,算是对叶尘吴越之事的最大的奖励。   然而,前日皇帝陛下突然昭告天下说叶尘还活着,只是为了一些重要之事假死潜入南唐,如今事成就要回来,并且回来时候,顺手从南唐卷来两百万两银子,将困扰宋国半年的国库空虚,无钱救灾问题轻易解决了。   此事让朝廷上下,乃至整个开封城所有人当时都为之瞠目结舌,感觉此事太过悬疑。但有了叶尘带回来的两百万两银子,朝廷终于有底气开始继续大修水库,赈灾减税,再加上收服吴越一国这泼天大功,这一笔笔都是叶尘对宋国朝廷的功绩。皇帝陛下让朝廷上下包括晋王、魏王和宰相在内所有官员和勋贵去南门迎接,如此殊荣自大宋建国以来都未曾有过,但以叶尘的功绩的确拥有这个资格。   但谁都想不到,就在当天,叶尘在回京路上,距离开封城四十多里山谷中竟会遭到狙杀!而且刺杀叶尘的人不是大宋的敌人南唐或者弥勒教和圣堂,而是大宋的一支军队,最主要的是还携带有守城巨弩。   这不仅仅是对一名大功臣或者天子最为信任宠信权臣的狙杀,而是这件事情已经触碰到了朝廷和天子的底线,如果这次事情不能查清楚,那只能说明皇帝陛下对于宋国的控制力,特别是对宋国军队的控制力,已经远远不如当年。   而在大宋继承大统之争逐渐浮上水面的今天,这种信号,无疑就像是海水里庞大鲸鱼伤口里透出的一抹血红,足以引得无数条鲨鱼前来贪婪地夺食!   可是案子却始终如同一团迷雾般,久久看不真切内里的模样,如果再拖些时日,只怕皇帝陛下震怒之下,会不计后果,施下天雷严惩。   而朝中那些持重之臣,即使包括想趁机做一些事情的赵普在内,最害怕的也是这种局面,他们担心皇帝陛下因为爱惜颜面,而在没有证据地情况下,无线性攻击,无底限惩处,而将此事扩展到了一个宋国所承受不住的地步。   “请陛下三思!”   一位站在文官队列靠前的老臣,出列跪于龙椅之下,沉痛说道。   “三思什么?”   宋国皇帝抬起有些沉重的眼帘,最近这几天,江淮雪灾之迹渐现,江淮两路及各州的奏章竟是比这满天的雪花飘来的更多,不是伸手向朝廷要银子,就是要征夫,要不就是叫苦连连,说来年要减赋免征。   减便减吧,他最近与叶尘几次谈话之后,暗中也让三司的户部司进行了一些调查对比,发现靠从土地里刨银子,就算刮地三尺也刮不出多少银屑儿,叶尘说得对,银子这种事情,还是得靠商业。   只是……几乎江淮各州都发来告急,难道今年江淮的雪真的有这么大?   皇帝皱了皱眉头,前年秋天在叶尘已经提前说出黄河会决堤的情况下,朝廷做了那么多准备,最后虽然开封府近没有决堤,但黄河终究还是在其它地方决堤了,不知淹死了多少自己的子民,冲毁了多少民舍良田。今年春天川蜀旱灾初现,征伐南汉大军已经出发之后,便在弥勒教妖人的密谋下发生暴乱,差点动摇了国本,好不容易叶尘带领两千人马夜袭八万流寇,一举扭转乾坤,算是平稳了半年。可是到了秋天河东之地又遇上旱灾加上蝗灾致使颗粒无收,好不容易用叶尘抢来的两百万两银子朝廷缓过劲儿来,积蓄了一些气力,哪里料到到了年底又突然来了一场大雪。   这老天爷,还真是不给自己这个天子面子。   还好,华夏卫府这大半年来对江淮富庶之地贪官污吏梳理了一遍,继续在位的和重新上任的要不都是能官干吏,要不都是较为清廉能做实事之辈,大雪初期,便做了不少准备,赈起灾来也是要比往年官府碰见类似的事情动作要迅速些。每每想到此事,赵匡胤便感觉华夏卫府监察司的建立实在是今年最为明智的一件事情之一。   想到这里,他猛然惊醒,这才思及自己走神,可哪怕是走神里所想的事儿,也和……叶尘有关系,于是微怔之后,又笑了起来,重复问了一遍。   “三思什么?”   殿中跪着的是政事堂两位副相之一,叶尘在朝廷中死仇参知政事吕馀庆。   吕馀庆先是在去年秋天因为修建黄河堤坝与叶尘当朝打赌输了,损失了颜面之后,且因为当时输了一万贯钱让他有把柄落于赵光义之手,不得不在朝堂上暗中倾向于晋王赵光义,这让他一直视为奇耻大辱,所以便与叶尘结了仇。   半年前南汉降帝刘鋹进京时,他听了叶尘另外两个仇人王悦风和陶谷的建议唆使,利用自己负责安排刘鋹的机会威胁诱骗刘鋹就南汉皇宫中的财富消失一事栽赃叶尘,结果被叶尘当场戳破,以致于吕馀庆颜面尽丧,当时便直接晕了过去。 第486章 吕馀庆的表演   此事传出之后,吕馀庆已经沦为天下笑柄,至此也恨死了叶尘,这对他这样示名誉胜过生命的文人来说,实在比杀父杀母之仇还要重。   但因为赵匡胤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最终还是将其继续留任参知政事。吕馀庆也知道自己名声已经被叶尘彻底毁了,这大年半来便一直是以一位诤臣的面目行走于朝廷之中,所以先前议论调查钦差遇刺一事时,只有他敢站出来,反驳皇帝陛下的意见。   只是大臣们都以为陛下此时心中一定震怒,所以都有些畏怯,即便是敢于直言的吕馀庆,也没有如往常那般只是一揖为礼,而是直接跪了下去。   可是他没有想到,端坐于龙椅之上的陛下,竟是没有听清楚自己说什么,竟似是走神了!   而皇帝先前走神里唇角带着的一丝笑容,也落在了众臣子的眼中,大臣们心中犯着嘀咕,心想陛下是想到什么事竟如此高兴?难道他心里并不如文武百官们所猜想的那般震怒?   不可能,大臣们在心里摇着头,这些自以为精明已成天性的大臣心中,感觉皇帝陛下这抹笑容就多了一丝神秘莫测的意味,不由群心颤栗。   “请陛下三思,那城弩编号虽属晋阳,只是……这个线索未免也太过……”吕馀庆思考了会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太过明显,总觉着应该是真正的奸人刻意栽赃,还请陛下三思,收回先前那道旨意。”   皇帝笑了笑,这才明白吕馀庆惊惧的是什么,挥挥手说道:“起来回话,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要动不动就学人跪着进谏。”   这话显得很温和,而皇帝的温和却透露着一股自信与稳定,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众大臣先前还在担心陛下对于朝廷的控制,此时看着这一幕,却忍不住咋舌自责,心想自己怎么可以这么糊涂,龙椅上这位是谁?可是大宋国已经快要统一天下的开国大帝。   “朕在军中设立监军一职,可不只是针对北大营,而是要在我大宋军队中所有军指挥使以上军队中都要设立监军,并且监军人选是从宫中内廷中挑选,不会对朝廷运转有任何影响。”皇帝微笑着轻轻捋了捋颌下的短须,说道:“另外,李继勋那里,你们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想法,既然叶尘遇刺一事牵连到他,他当然要解释一下,朕相信他,让他驻守边疆,北防契丹,功在天下,朕当然不会心疑,只是此事总要有个决断,总要说清楚。”   吕馀庆抹抹额上的汗,感觉自己今天的表现不说恰到好处,也差不多了便有些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归入列中,他这大半年虽然看似是一名诤臣,实际上却是在揣摩皇帝的心思,在大多时候配合皇帝将一些事情做得更漂亮完美而已。   ……   ……   赵匡胤因为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事儿,他也没有如臣子们想像中的那般愤火,身为帝王,保持必要的神秘感以及亘古不为的平静,以显示自己的不动如山、天下尽在朕手中……更何况叶尘并没有死。   叶尘如果在山谷里被杀死了,对于宋国皇帝来说,这就是一个刑事案件。   叶尘既然没有被杀死,刑事案件就变成了政治事件。   但凡伟大或者昏庸的政治家,在处理政治事件时,都有一个共通的特点,那就是不着急。前者不急是因为胸有成竹,后者不着急,是棘手不知如何下手。   赵匡胤自然是前者,但因为这件事情有着寻常大臣并不知道的内因,其中牵扯到的根本不是北大营李继勋而是西北大营的慕容延钊,且处理起来极为麻烦,根本是不能有任何着急的,所以赵匡胤索性沉下心来,稳稳的处理此事。   在全军军指挥使以上军中设立监军一职,是叶尘的建议,是想以此为借口先正大光明的派几人到西北大营中看看形势情况。但赵匡胤是答应了,可是除了到西北大营的几名监军将由华夏卫府探子假扮内廷太监担任监军之外,其它大军的监军直接被赵匡胤从内廷太监中挑选了。   叶尘后来从辛石那里得知,从内廷中挑选监军是王继恩对赵匡胤的建议,这一度让叶尘对其居心很是怀疑,特别是担心派出的那些监军会不会被王继恩在里面掺杂了圣堂或者赵光义的沙子,但结果这些监军人选是从与王继恩一直没有什么关系的武德司里面挑选的,这才让叶尘稍微放心了一些。   ……   ……   于湿后朱黑混杂的宫墙下行走,于圆间经冬耐寒的金线柳下经过,大宋宫中湖泊已然结冰,秋日哀草却没有承接瑞雪的荣幸,早已被杂役太监们清除干净。   沿路一片整洁下掩盖着的荒芜。   皇帝当先一人负手行走于阔大的宫中,四周没有一个人敢过于靠近,后方辛石领着一干太监,捧着大衣暖壶小手炉跟在后面,小碎步走着。   没有行走多久,便习惯性的来到了花蕊夫人所在花蕊宫附近。   皇帝正要推门而入,突然想到叶尘前天与自己长谈之后,最后有些极为隐晦的提醒,不由眉头微皱,他知道臣子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对自己后宫之事敢说什么的,更何况叶尘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虽然说的隐晦,但定是因为以其身份一些话不好直接说明,这其中或许牵扯到天子尊严和后宫颜面。但叶尘此举必然是有深意。这样想着,他又转身离开,去了宋皇后的寝宫。   ……   ……   叶府,叶尘上了那辆外表看起来极为寻常的马车,充当车夫的武霸天有些生疏的一摇手腕,马鞭在空中转了几个弯儿,带下几片雪花,马车便缓缓开动起来。   暗处刺杀司的杀手们随之而行,还有一些伪装成路人的华夏卫府密探们也汇入到了并不多的京都行人之中。   马车行至京都一处热闹所在,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行人。   叶尘掀开窗帘一角,往外面望去,只见街道两侧的商铺开门依旧,那些做零嘴儿的摊贩们撑着大伞,用锅中的热气抵抗着寒冬地严温,与一年前所见,并没有一丝异样。   他不由笑了起来,自己先是假死活着加来,然后又遇刺,对于朝廷来说,确实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对于这些民间百姓们来说,想必也是这几天最津津乐道的饭余消遣内容,只是事情影响不了太多,该做小买卖的还是要做小买卖,该头痛家中余粮的还得头痛,自己遇刺,更多的是让朝堂不宁,对于万年如一日的青常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变。   马车绕过繁华的大街,转向一个相对安静,也是相对豪奢的街区。此时天时尚早,一应冬日里的娱乐生活尚未开始,所以这街上的楼子都有些安静,只有街正中最好的那个位置,建筑特色和布置有别于其它楼子的一座高墙大院已经红灯已然高悬,棉帘重重遮风,以内里的春色,吸引着外间凄风苦雪里的雄性生物。   此地正是京都吃、喝、嫖、赌、演、玩如今最为出名的永乐会馆。   叶尘的马车从旁边一条道路直接驶进永乐会馆的内院,在楼后方的湖畔门外停了下来。   他是永乐会馆真正意义上的大老板,在后门处候着的嬷嬷和护院看见他从马车上下来,吓了一大跳,心想大老板不是传说受了重伤吗?怎么还有闲心来这里……视察?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一方面赶紧派人去通知大掌柜胡麻子,一面小心翼翼地将叶尘迎往湖畔最漂亮的那幢独立小院。   永乐会馆是叶尘建立华夏卫府之前为了赚钱而开设的,平时打理全部交由他从扬州带来赌场高手——永乐小镇的老熟人胡麻子,但其中盈利则是叶尘和李君浩、王超三人分别占了五成、二成、二成的比例。另外一成,却是被叶尘大方的直接交给了朝廷,入了天子内库。   叶尘当时在朝廷中地位远不能和现在相比,深知吃独食,特别是当官的吃独食,垄断生意的危险生,在后世那般法制健全时代都很容易树大招风,引来灾祸,更不用说在这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所以,当时直接将五分之一收益上了税,说白了就是直接给了天子。放在现在自然是没有必要了,当然以他现在的身份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做这种生意了。   叶尘自然不会等胡麻子跑来之后再进楼,直接穿过湖畔的积雪,缓缓向永乐会馆专属东家的那幢小楼走去。   没过多久,一脸激动的胡麻子便跑了过来,在外面经过通报,经过叶尘允许之后才进了叶尘所在的包厢之中,想要向叶尘跪下行大礼,被叶尘阻止,然后恭敬的向叶尘简单汇报了一年以来永乐会馆的生意收益情况,叶尘勉励了几句,然后交给其一个秘密任务,便让其退下去准备。叶尘今天要在永乐会馆和王超、罗耀顺、曹玮、展熊武、扬延平聚宴。 第487章 崔熙在永乐会馆中的奇妙   胡麻子所谓的准备除了安排了会馆中最好的厨子,最好的食材,最好的姑娘来叶尘这边之外,主要是准备去替叶尘见一个人。去见这个人华夏卫府的人不合适,胡麻子的身份最好不过了,更何况那人说过到了开封之后,要来永乐会馆中找姑娘,叶尘自然是要安排一下的。   ……   ……   多年以后,圣堂第四个白乌鸦崔熙跟着叶尘想办法去刺杀契丹无敌大将耶律休哥时,有时还会想起胡麻子带着他去挑选姑娘的那个明月高挂的夜晚,一样的刺激、些微的紧张和完事之后的……舒爽。   如今永乐会馆已经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销金窟,几座院落像王公府上的别宅般分布在楼后瘦湖的两岸,湖上有薄冰,冰上有碎雪,雪中有无数片被风从湖畔腊梅枝上吹落的殷红花瓣。   崔熙出生七宗五姓之中博陵崔家,可谓是出生富贵,即使崔家后来没落,以他崔家唯一嫡系血脉的身份,也从来不缺钱。但因为玉老魔和圣堂九长老的安排,他这些年几乎与世隔绝,进行着非人般的魔功修炼和杀人训练,又因为他修炼功法的特殊性,导致他至今都是一个处男。   不过,他自出世以来,却也经常出入各地顶尖青楼,各种荒唐事情也做了不少,只是一直没有将自己处男之身失去。但他最近发现,自己修炼魔功到了一个关卡,需要做一些很特殊的事情对自己进行一些刺激或者说磨练,他最近在一些大州城最好的青楼已经试过多次,都没有取得丝毫预期的效果,所以就对名扬天下的永乐会馆充满了期待。   永乐会馆占地十亩,被一堵高近一丈的围墙圈了起来。就建在汴河边上,五座宏大的建筑,呈东西南北中将布局建立。五座建筑风格迥异,气势宏伟、美仑美焕的高楼平地而起,比起开封赫赫有名的春风楼,还要胜之一筹。这五座建筑分别对应着赌场、餐饮、住宿、风月场所、舞台表演。   叶尘给胡麻子的指示是招待好崔熙,以如今叶尘的身份,既然开了这个口,胡麻子便已经将这件事当成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叶尘说的比较含糊,所以胡麻子见到崔熙是便说道:“这位公子,我是永乐会馆大掌柜,我们大老板特意交待,要招呼好公子,公子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在下定会以最好的服务招呼好公子。”   崔熙想了一下,说道:“我有两天时间,不如将你们各项服务都体验一下吧!”   崔熙这样说了,胡麻子便开始亲自带着崔熙一个楼一个楼的开始。   他们先去的是门口是色子形状的北楼,这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大赌场。传统的色子、牌九,叶尘新创的麻将、雀牌等各种赌搏方式,配合叶尘从后世澳门赌场效仿而来的超现代的服务模式,从一楼大厅、二楼雅间、三楼包厢,档次和接待对象各有不同。   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城市,从来都不缺赌徒。而赌搏,是不分国界、不分时空的一种娱乐模式,只要是赌徒,对新颖有趣的赌搏方法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适应并迷恋起来。后世经过千锤百炼的赌博模式和服务水准,与当代人们所熟悉的当时赌博形式相结合,这种新奇的感觉并没有让崔熙失望。最主要的是他用了半天时间,便赢了三千两银子,感到很有成就感。   事后,他刚好赶上一场舞台剧的开始,所以被胡麻子带着去了中间造型最为奇特的一幢名为“永乐大剧院”的奇特建筑。   这里的经营除了当世最为流行的文人士子们坐而饮酒,谈笑欣赏歌舞表演的模式之外。叶尘当时还仿效后世歌剧院,在一楼建了一个很大的舞台,这却是这个时代前所未有的全新设计了,而这才是这幢楼中特色,真正区别于当时其它舞乐表演,吸引人们来消费的重中之重。崔熙和满场的观众看了一场名为《神雕侠侣》的舞台剧表演,给了他不少震撼。   出了永乐大剧院,胡麻子带着一脸意犹未尽的崔熙去了南楼,南楼经营的是风月生意,但却是有别于这个时代的青楼妓院。取名为“永乐洗浴楼”。叶尘当时模仿的完全是后世豪华洗浴场所。其中有很专业的按摩、足疗、推拿、针灸、桑拿,自然也少不了带有各种全套的颜色服务,且在这个时代合法的各色各样的皮肉生意。   这个时代虽然民间也有公众浴池了,浴池里也有一些按摩、足浴这些项目,但都是大众路线,甚至都没有单独的浴间。   而永乐浴楼却不同,它走的是高档路线,室内建筑和装修是一派豪华的唐式风格,一间间浴池休息间的地面和墙砖均采用陶瓷,横拉的障子门儿,浴衣都是松软舒适的袍衣,脚下都是防滑的高齿木屐,浴器都是木桶或陶瓷的浴盆,除了按摩和足浴。不论是足疗、按摩的,端茶倒水,还是风月服务,都会是清一水儿年轻貌美,且经过专一培训后才上岗。   所以,在进楼的那一刻,崔熙便感觉到了一种其它青楼所没有的奇特感觉。最主要的是当崔熙站在一个温暖如春的大厅中,胡麻子一声令下,足足两百多身穿叶家工坊最新研制出的三点内衣的美女以一种优美的步伐一一走上来站在他的面前,让他从中进行挑选,并且数量没有限制的那一刻,这名王牌极杀手,天下间几乎最为年轻的超一流高手,圣堂最年轻的白乌鸦彻底傻眼了。   这个时代人们虽然对逛青楼是合法的,但人们什么时候经历两百多美女身穿三点内衣的场景,即使是一国皇帝都没有这种奇妙刺激到极点的经历。   但崔熙接下来的反应却是堪称诡异和好笑。他先是目瞪口呆的愣了好半晌,然后便流鼻血了,然后他脸色一变,喷出一口血,脸色变得苍白,不管不顾的直接盘坐在地,微微闭眼开始修炼魔功。胡麻子以前也是江湖人物,身怀武功,看出了一些端倪,挥手让一脸莫名其妙和大感好玩的清凉美女们退下,然后亲自旁边等着。   崔熙这一修炼便足足一天一夜,期间胡麻子等不住,便找来人看着,自己去忙了。等得到崔熙结束修炼的消息之后,他才亲自过来,又带着崔熙去了东面“永乐美味楼”吃饭。   崔熙是在西北关中找大的,吃习惯了面条,胡麻子给弄了一桌最好的菜品和美食,结果他就只吃了面条。   白嫩的面条腰身在美丽的面汤里浮沉,刺激着食客的眼心口鼻。   崔熙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鼻子,有些难过地摇摇头,将筷子在桌上立了两下,穿面汤,挑起一筷面条,细致而文雅地吃了起来,他吃的极斯文,但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功夫,碗中便只剩下白色的面汤。   他犹不罢口,端起碗来,一口饮尽。这是他第七碗面了。   胡麻子满脸笑容的看着崔熙,虽然不清楚自己大老板为什么有这样一个安排,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物。这一天一夜的实事也证明了这一点。   实事上,单从外表看去,崔熙也确实不一般,生的很好看,唇很薄,眉如剑,双眼温润有神,自有一股安宁味道,便是此时喝着面汤,看上去也是如此吸引人。   胡麻子在西北永乐边城待过很多年,自然知道吃汤面这种事情是最能让人显得不文一面,当然,他并不以为那些粗鲁汉子呼啦啦吃面有什么可值得鄙夷。可是看着年轻公子能够将吃面变成吟诗作对一般优雅,心里也感觉有些奇特。   崔熙将第七碗面的面碗搁在桌上,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眉眼呼吸间全是一股子自嘲与无奈,他转向胡麻子,说道:“你们这里的姑娘果然厉害,我看一眼竟然就直接走火入魔,总司使大人果然不是凡人,即使他开的青楼都是如此的不同凡响。”   胡麻子向崔熙行了一礼,最后说道:“只是请公子知晓一件事情。虽说面汤太烫,心急喝不得……可若等着汤冷了,也就不好喝了。”   胡麻子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依着叶尘的吩咐淡淡带这么一句话。而崔熙却是心知肚明此话何意,当初的协议中说的是入京之前,自己就必须把晋王府那位姓陈的门口的人头带到叶尘的身前,可如今叶尘在京都数日,自己却毫无动静……何况还有山谷里的那场狙杀,他当然知道那场狙杀与圣堂脱不了关系。   英俊年轻人又叹了一口气,说不出的难过与黯然,喃喃说道:“可是……我真的不想杀这个人,而且这个人也不好杀的。”   胡麻子心中一跳,他的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以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知晓,所以保持沉默的同时,只是想着要将对方一言一举牢牢记住,回头告诉自家大老板。   崔熙摇头叹息,像个小老头儿一样佝着身子往院外行去,行至院门口时,忽然偏头疑惑问道:“唤我来此,难道不怕事后有人疑心到你们?”   胡麻子说道:“公子聪慧,自然知晓如何避过他人耳目。”   崔熙再次摇头,离开了永乐会馆。   ……   …… 第488章 魔功初现   崔熙此时坐在晋王府对面一座小茶馆里,茶水一杯接一杯的喝,像是自己极为干渴。   一旁的茶馆老板冷眼鄙夷瞧着,心想看这小伙子穷的,一杯茶水竟然反复加了几十次的水。   喝了一肚子茶水,风雪已停的京都暮日终于降沉了下来,崔熙走出茶馆,顺着晋王府前宽阔的街道,来到一棵干枯的柳树下停住了脚步,一屁股坐到了柳树下那块大石头上,抬头看了一眼柳树的雪枝,低头捧起一大捧雪花送到嘴里大口嚼着,然后看着不远处的晋王府出神。   崔熙忽然偏了偏头,一张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一吐可是吐的连绵不绝,将今日喝的那数十罐茶水全部吐了出来。   一团黑色淤血被他吐到了干净的雪地上,看着异常恶心,尤其是其中隐着的一条蚂蚁般大小的黑色蛊虫尸体,更是显得极为诡异。   崔熙没有再呕,只是又吃了一团雪,然后盯着地上那一摊细细察看,半晌之后叹息道:“黑兵蚁蛊……传说中的黑血蛊母果然厉害,若不是我修炼的是魔功,已经成为叶尘的傀儡了。”   他知道叶尘为什么突然对他用了蛊虫,不是因为在永乐会馆时他走火入魔的机会难得,而是因为他故意将杀陈先生的时间往后拖了三天,且圣堂派来顶替陈先生的人选已经在来的路上。   这件事叶尘当然会不满,但却也在叶尘预料之中。崔熙虽然是圣堂放在自己这个篮子里面的一枚很重的鸡蛋,但毕竟还是圣堂的鸡蛋,即使被叶尘逼着杀圣堂一方一名极为重要的人物算作是投名状,但也不可能就什么都不做傻傻的乖乖的去杀人。   夜色渐渐降临,崔熙站起身来。没有再看地上的血迹一眼,便借着黑暗的掩护,往晋王府行去,他要杀的目标一直躲在晋王府里。虽然明面上只是一个门客,但这个门客身份显然在晋王府极为特殊,住的地方却是晋王府中防卫仅次于晋王赵光义。   ……   ……   晋王府一个独立的院落之中。晋王赵光义最为看重且晋王府中数十门客中最为神秘的陈先生正独自推演一盘围棋残局,他目光深沉如水,蹙眉沉思,但却有些心神不宁,他接到李思烟的通知,说是有极为厉害的杀手要在今晚来杀他,可是来的人是谁?想要杀他的人又是谁?李思烟统统都没有告诉他。并且让他感到此事有些不合常理的是,李思烟好似明知道来杀他的人身份,可是竟然不告诉他。   不过,他既然已经知道的人要杀他,自然已经做了极为充分的准备,晋王殿下给他调动了五十名王府高手,埋伏在他的左右暗处,只等着杀手来送死。除非来杀他的人是大长老玉枫和玉道香、叶尘这个级别之上的高手,否则他很有信心将来人留下。   大宋建国到今年已经十三年,他在赵光义身边也已经十三年了,一个多月前江南出事之后,大长老便传来密令——京都变天计划要提前了,准确的说等过完年开春之后大宋将南唐打下之后,便要进入变天计划实质性的启动阶段。其实在他看来,这变天计划早就应该进行了,反正在开封城内,在大宋皇宫内,在大宋朝廷内,该埋的钉子已经埋下,该做的准备几年前便已经准备好。   对他来说,最主要的是,按照大长老的吩咐,以及圣堂与赵光义之间的协议,只要变天计划成功,赵光义成功登上帝位,他在圣堂内部将会由外门长老晋升为长老,而在大宋朝廷之中将会担任副相——参知政事。每每一想起这件事,即使以他深沉如海一般的城府,都感觉有些激动。   他知道最近圣堂在叶尘带领的华夏卫府面前吃了好几次大亏,不过,他知道圣堂真正的底蕴有多深,所以并不是很担心。   陈先生摇了摇头,那位华夏卫府总司使大人虽然先后在吴越一线峰和三天前开封城外山谷的必杀之局中都大难不死,但圣堂既然已经全力出手,叶尘应该活不了多少天了。   他将手中黑子放到了棋盘上,整体又看了一遍棋局,才满意地点点头,心想在过年前应该能够将这盘从武则天时期便传下来的残局解开。   正在这时,他神色一凝,右手将旁边准备好的宝剑拿起,噌的一声,宝剑出鞘,剑尖所指,乃是他所在卧室正门那厚厚的棉帘。   陈先生独满脸平静。说道:“出来。”   棉帘被缓缓掀开,崔熙满脸歉意走了进来,雪白的衣服上有几滴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他站在门口。叹息道:“对不起。”   陈先生独瞳孔微缩,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岁的年轻人,心想此人年纪轻轻好厉害的轻功身法。   他清楚,对方竟能通过晋王府层层防卫,然后在不惊动自己安排的五十名高手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的卧室房,这份身手,异常高绝。   不对……自己已经发出了声音,怎么不见那五十名高手出现,这……是卧室外面浓浓的血腥味。   陈先生脸色大变,一脸的难以置信。但紧接着他便深吸一口气,渐渐恢复平静,冷冷说道:“你是何人?”   崔熙缓缓低头,抱歉说道:“奉命前来杀你,非我愿意,实是不甘。”   听到对方自承果然是来杀自己的,陈先生脸上此时倒也没有多少慌张,反而多出一丝冷厉:“叶尘?”   崔熙行了一礼,无奈说道:“除了他,又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这世上还有谁能逼着我杀人,即使是玉枫都不行。”   外面的雪早已停了,但入夜后,风声又起,呼啸着有如山间野兽的绝望哀鸣,穿过厚厚的棉帘,击入人们地耳膜。陈先生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歉意的人,听了对方刚才所说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你为什么说即使是大长老都不行,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陈先生又追问道。   崔熙叹了口气,舔了舔自己异常干燥但却血红一片的嘴唇,说道:“晋王府中倒是有个家伙实力不弱,已经向这边赶来了,所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489章 晋王府的刺杀事件   陈先生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圣堂一贯的做法——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事情,所以他突然觉得很荒唐,很愤怒。   于是他藏在左手暗弩突然松手。   弩箭如黑线,倏乎而去,前一刻似乎还在陈先生袖子中的暗弩之上,下一刻已经到了崔熙的面前!   然后陈先生看到了一个令他心头大惊的景象,只见崔熙脚下微动,神妙之极的连踏三步,三步之后,整个人又回到了先前站立的地方。   那枝弩箭呢?   那枝快如疾风的弩箭擦着崔熙的脸颊而过,穿过厚厚的棉帘,嗖的一声射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与四处呼啸的风声一合,再也听不见了。   看似简单的三步,但陈先生的眼瞳已然缩紧,看出里面的玄妙,在如此短的距离内,能够避开自己的疾速一箭,需要的不仅仅是恐怖的反应速度,还有与之相配的深不可测的真气控制!   他突然想起了圣堂中白乌鸦,只是圣堂中那三名白乌鸦最年轻的一位都已经年过半百,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么年轻的一名白乌鸦。这样一个高手现在竟然让他替叶尘卖命?这果然是圣堂一贯的作法啊!   心中念头闪动,然而他的右手中的剑却没有停顿,在第一时间内便刺出了三剑,竟然快如电光,这位平日间一直一副书生打扮,行事和谋士一样的陈先生竟然是一名极为厉害的一流剑客。   他这三剑向着崔熙的上中下三路刺去,而在最后一剑刺出的同时,他的人却是已经翻身而起,从后方窗户钻了出来,犹如一只黑夜中的蝙蝠一般遁入了黑暗之中,这一系列动作说来简单,但却已经让他用尽了全力,他知道白乌鸦的厉害,所以没想过要和对方拼命,只要给他四五息时间,晋王府中超一流高手血杀便会赶过来,到时候自己就有救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的同时,已经展开身法拼了命的向血杀所来方向迎了上去。   天未落雪,风呼啸而过,卷起地面残雪,与落雪并无二致。   崔熙从窗户中直接扑了过来,像一只黑夜里飞腾起的大鸟,双翅一展,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他的人却已经诡异之极的掠到了陈先生的身前,只有一尺,几乎紧挨脸面。   陈先生脸色大变,犹如凡人看见了鬼一般,只是不等他发出任何声音,做出任何举动,崔熙叹了口气,反腕,伸手。   他的右手插向陈先生的心窝里,出手如电,避无可避。   陈先生踉跄着倒下,看着胸口地血洞,看着面前那只手上的那枚还在跳动的心脏,却已经恐惧到了极致,不甘到了极致,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就这样箕坐在自己的卧室前,身体无力地抽搐了几下。   陈先生直到死亡将至的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终究只是这个时代里随便可以被牺牲的小人物,只是……他不甘心啊……足足十三年的努力,他本来可以成为左右别人生死的大人物的。他喉中咕嘟一声,脑袋一偏,就此死去。   崔熙站在陈先生的尸体面前,右手中的心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得枯萎,三息之后,那枚心脏变成一搓灰从崔熙手中流出,随风消逝。崔熙说道:“陈兄,安心上路。”   话音未定,他借着夜雪、夜风遁出了晋王府,消失于黑夜中。几乎就在他消失的下一刻,晋王府唯一的一名超一流高手血杀来到了此间,看见陈先生已经死了,自己来迟了一步,不由神色阴沉,但看过陈先生和附近五十名由他一手培养出的高手尸体之后,却是脸色一变。   五十一具尸体,都是一击毙命,且都被人陶了心脏,而且附近找不到被掏出的心脏。   如此诡异的场景,不说寻常人,即使是寻常江湖高手只怕也是感到恐惧。血杀同样感到有些惊惧,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传说——魔手掏心,心血修魔。   ……   ……   第二日,风和日丽,积雪渐融,开封城内大街上湿漉漉的,存有积雪的街畔流水石池,终于流动了起来,带着雪团与枯叶,往着低洼处行去。   晋王府昨夜的刺杀在晋王府有意隐瞒之并没有宣扬开来,这是因为陈先生的身份毕竟见不得光,出了这种事情赵光义虽然极为恼怒,但冷静下来之后,遮掩都还来不及,哪还敢大张旗鼓的去寻找凶手。更何况他从血杀哪里了解到,杀手的来历可能极为不简单。   今日是小朝会,宫门口的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有各的山头,只是因为叶尘回来,晋王和宰相之间党争极为默契的暂时缓和了许多,所以那两派文官站的并不太远。   一声鞭响,宫门缓缓打开,皇城内新任禁军殿前都点检曹玮面色平静地走了出来,对当头的几位两府重臣行了一礼,众人矜持的还礼。自从半年前,经历那场弥勒教刺杀,皇帝陛下差点身死,且当时统领皇城内禁军的禁军殿前都点检魏王赵德昭表现实在是不堪之极,事后赵匡胤便找借口将赵德昭禁军殿前都点检的位置罢免,并且让曹玮跃升两级,担任此职。   让曹玮负责宫闱纲禁之后,整座皇宫的防卫果然是固若金汤,曹玮在后世能够拥有那般大的名声,宋朝十大名将排前三,却也拥有一切成功人士必备的品质——他是一个勤勉之人,每有朝会之期,便会亲自当值,从没有出现过丝毫差池。   因其故,这些上朝的大臣们对曹玮都有一丝欣赏尊重之感。   大臣们鱼贯而入,上朝与宋国皇帝讨论这天下的八卦去了,宫门口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宫前广场上的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露出下方的湿湿青石,被扫走的雪在广场那边垄成一道半人高的雪堆,如矮城一般。   一辆马车从那道长长的雪堆后行了过来,车身马身车夫尽是一水儿的黑色,守宫门的禁军以及门内的侍卫马上知晓了马车中人的身份,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与兴奋。   曹玮手按宝剑亲迎了上去,将马车上叶尘扶了下来,二人一路轻声说着什么,一路进了宫。   宫门内外的兵士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小意用余光看着这一幕,直到曹玮与叶尘的身影消失在了皇宫之中,众人才吐出一口浊气,兴奋地小声议论起来。   “看见没有?都说点检大人与祥符郡王关系好,看来果然不是假的。”   “这有什么稀奇,我听说前天他们还一起在永乐会馆喝花酒呢!”   “那就是传说中的祥符郡王啊?”一位侍卫明显是入宫不久,脸上带着兴奋之色说道:“果然如传说中一样,那眼神刚才往这边扫了一眼,我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好像都被看透了一样。”   “废话!祥符郡王可是仙人弟子。”   “不对,祥符郡王不是仙人弟子,他是吉星下凡……”   “不过说到前几天城外山谷中那场狙杀……”   所有的人顿时沉默了下来,知道这件事情太可怕,最好还是少议论一些。   ……   ……   叶尘与曹玮在宫中行走着,并不知道后面这些人在议论什么,不过曹玮也不免好奇,若非陛下特意下旨通知,陛下一直没有要求叶尘必须参加朝会,为何叶尘大清早的便跑到皇宫来了。   “怎么这么着急进宫?最近宫里有些乱,因为你被狙杀的事情,宫里面的防卫都变得有些紧张。”   叶尘笑着说道:“我过不了几天又要离开开封,今天来是有一些事情和陛下最后确定一下。”   曹玮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问是什么事情,所以就沉默下来,叶尘想起一事,却是认真地说道:“曹兄!京都里面或许真会发生一些事情,曹兄你如今身为禁军殿前都点检,统领皇城禁军,可真要长个心眼。”   曹玮闻言,不由神色一肃,以叶尘华夏卫府总司使的身份,说这句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但叶尘明显有些事情是不方便告诉他,他也不好问,只能暗自将叶尘的提醒放在心上。   ……   ……   崇政殿里比外间要暖和许久,采自成都府的银竹炭在三个火盆里燃烧着,华夏卫府武器司前几天刚刚送进宫的那设计精巧的火盆没有溢灰,只有溢暖,将整个房间都包容在与时令不合的春意里。   只是有一股淡淡的灼味儿,寻常人几乎都闻不到,更不用说这味道并不难闻,但在叶尘实在是太过灵敏的鼻子闻来,总有些不适应,不由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两句俏皮话——毛主席没用过手机,皇帝也没吹过空调。   皇帝自顾自坐到了榻上,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他对于崇政殿里的温暖极为满意,鬓角些微的银发,眼角些微的皱纹都平顺着,在榻上脱了外面的那身龙袍,早有小太监取来棉质的常服穿上,又端来了一碗温热的燕窝。   叶尘安静地站在一旁,眼光却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瞄了一眼,天下至尊的日常生活确实没有什么出奇。 第490章 辛石的发现   赵匡胤挥挥手,示意叶尘坐下,有小太监在一旁早等着这旨,赶紧去帘后搬了个圆绣墩出来。   赵匡胤将喝了一半的燕窝搁在桌上,抬头看着叶尘的脸,说道:“此去西北有几成把握能够完美解决此事?”   叶尘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完美解决此事臣最多只有一成的把握。”   赵匡胤有些微微失望,但一想这种事情的确没有什么十成把握的,所以又退而求次问道:“那你有几成把握将慕容延钊杀了,且不让西北大营哗变?”   叶尘这次没有犹豫,说道:“若是没有大的意外发生,要做到这一点应该不难。”   赵匡胤笑了起来,说道:“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   ……   皇宫崇政殿后方的长廊中,遥遥对着后方的高高宫墙,和宫墙下的一株株冬树。宫中禁卫森严,尤其是接近内宫的所在,更是严禁有人喧哗,更不可能有人在此做出什么太过放肆的举动。   叶尘在长廊下看着奉皇帝之命给自己指路的王继恩,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在后者一脸受宠若惊的神色中,说道:“刚才听陛下说从内廷太监中挑选监军是王总管对陛下的献策,这个计策好啊!平时只知道王总管伺候陛下伺候的好,还真没发现王总管胸有沟壑,考虑问题高瞻远瞩,就这一点都已经不比朝廷中两府重臣差了!”   王继恩虽然是老狐狸,又有着一些见不得人的背景身份,与叶尘又是敌对关系,但叶尘是谁……以叶尘如今的身份地位,特别是声望,对他给了如此高的评价,他依然禁不住心中有些激动,自信心立刻爆棚,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嘴里面谦虚着,心中却是想着:“可惜了,当年伤到了命根子,否则以咱的本事,早应该封侯拜相才是。不过,现在还有机会,只要帮助那位坐上了那把椅子,自己就不用再做这伺候人的事情,到时候和那位讨个大将军的位置,咱也带大军打上几场胜仗,建功立业。封王不想,至少也要封个公侯,才不妄在这个世上活了一次!”   叶尘看了王继恩一眼,正想着再捧几句,忽然瞧见打走廊尽头走来了几个太监,其中当头一位年纪轻轻,模样有几分脸熟,脸仰的极高。一身的骄横味道,后面地几个小太监半佝着身子跟着,看着就像是奴才的奴才。   “是辛石。”王继恩敛神静气,隐晦的看了一眼叶尘神色表情,在叶尘身后提醒道。   叶尘眉头微皱,也不说什么,直接迎了过去。   两边人便在走廊中间对上了,叶尘清清楚楚地看着那骄态十足的年轻太监脸上的毫毛,也不说话。便是站在了原地,冷漠地看着对方。   辛石一愣,他知道叶尘是等着自己向他行礼……只是他如今已然是陛下面前执笔太监,又是崇政殿的太监首领,在宫中风光无限,这宫里除了少数几人外,谁不敬他?即使是皇后和花蕊娘娘见了他的行礼都会对他点点头,平常一些文武大臣,包括宰相赵普和晋王赵光义入宫时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一般都先行点头打招呼,还没有哪位大臣,敢等着自己先行礼。   他认识叶尘,当然知道叶尘不是一般的大臣,可是看着叶尘那副冷漠之中夹杂着不屑的神色,他的脸色便惩的通红,给王继恩行礼打过招呼之后,硬是不肯先低头。   双方便僵持在这里。   跟着辛石地那三四名小太监职属太低,叶尘这半年都在外面,回来也没几天,所以这三四名小太监却是根本没有见过叶尘的面,哪里知道这个年轻官员就是权势薰天的祥符郡王,看着这一幕,心里急着替小辛公公出头,尖声说道:“这位大人,怎么却在宫禁重地里乱走?”   王继恩躲在叶尘身后冷眼旁观,叶尘和辛石越是矛盾尖锐,他自然越是高兴。不过,他一想到叶尘刚才对他那些极高评价,心想自己在旁边应该说些什么才合适,正想说两声什么,却被叶尘挥手止住。   叶尘微笑看着辛石身后那几个小太监,好笑说道:“入宫没多久吧?这宫里不认识我的人倒是不少……我也没有乱走,只是奉旨去见见小皇子而已。”   果然是几个入宫没多久的小太监,居然没有听出这话里地意思,直着脖子说道:“好大的胆子,奉旨去见皇子殿下,你怎么在这长廊里停留?小心辛公公唤侍卫来将你打将出去!”   他是替主子惩声势,却哪里知道是在给主子惹祸,果不其然,辛石看见叶尘脸上有冷笑浮现时,自己地脸色马上就变了,又惊又惧又恼,回头痛骂了那几个小太监两句,这才缓缓对叶尘行了一礼,说道:“奴才见过祥符郡王。”   祥符郡王四字一出,那几名小太监顿时腿都软了,他们知道……自己完了!满脸惊恐地看着叶尘,赶紧跪下求饶。叶尘虽然是外臣,管不到宫里面去,但只要今天这一幕传到小皇子或者陛下那里,陛下或者懒得管,但小皇子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叶尘却是看也懒得看那几名小太监,只是盯着辛石的脸,讥讽说道:“你这奴才,既然知道是本王当面,还不早早行礼,莫非等本王给你行礼不成。”   辛石满脸惊惧与戾狠,恨恨盯着叶尘,一字不吭。   “自己掌嘴。”叶尘皱眉说道。   辛石咬牙切齿说道:“奴才是宫里面的人,祥符郡王乃是外臣,怎么也管不到宫里吧?”   叶尘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被那两道眼光所逼,辛石无可奈何,只得轻轻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耳光。   这一耳光落下,叶尘身后的王继恩是乐开了花,心想今天晚上刚好趁着辛石心中的羞怒,使一些手段,彻底将其拉下水。   叶尘往旁边侧了侧身子,挡住了王继恩的视线,趁着那几名太小监跪在地上地机会,向辛石使了个眼色。   辛石看的清楚,眼神里却在叫苦,表示自己此时实在无法找到方便的地方说话。   叶尘点点头,冷漠说道:“滚。”   于是辛石一拂袖子,又恼又羞地带着几个小太监往长廊那头去了。   看着这一幕,等辛石走远听不到这边的话时,王继恩才对叶尘媚笑说道:“让这狗奴才再嚣张,仗着陛下和皇后都喜欢他,在宫里尽瞎来。”   叶尘笑道:“王公公乃是太监总管,这辛石还要多多管教才是。”   王总管赶紧说道:“王爷说的是……”   一边听着王继恩大义凛然的表一些态,叶尘蹲下去,一边把脚下沾染一片树叶随手拨弄下去,一边将靴下踩的那张纸塞进了靴子里。   ……   ……   “听说老师在殿后长廊上碰着一个人。”   小皇子赵德芳的贴身太监收到了宫内的一个风声,便急忙告诉了自己的主子。赵德芳与寇准和水儿一起待了半年时间,已经有了一些少年老成的稳重气质,此时心头微动,睁着眼睛,很认真地问道。   叶尘笑着揉了揉赵德芳的脑袋,在后者很受用的目光中,说道:“辛石那奴才,现在越来越放肆了,见着我居然不行礼,走路都是在用鼻孔看路,我代陛下教训了他一下。不过你用不着再找他麻烦,否则传出去岂不是显得我太小气了些。并且他毕竟是陛下身边的近侍,你出手教训他,却是不合适的。”   赵德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叶尘又和他说了几句什么,便在赵德芳依依不舍的眼光之中离开了。   ……   ……   离开皇宫,出了皇城,回到叶府,进了后院那间最隐秘地书房,叶尘才叉开双腿,十分舒服地躺在了矮榻之上,将一双脚对着书房地大门,憩意地让热气蒸腾,让酸帐的脚丫子快活。   那双靴子摆在榻下。   那张纸条已经被他拿在了手中。   他与辛石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连李君浩、白沧海都不知晓,便是亲手处理了辛石家中事宜的胡三光,也不知道他是在为辛石报仇。猜也猜不到这方面去,辛石可以说是叶尘埋在皇宫里最深的一枚钉子。   也正因为如此,双方之间根本不敢冒险建立一个常规的情报系统。辛石有什么消息都很难传递出宫。   当然,皇宫内的一般消息,都有华夏卫府情报司另外建立起的几条寻常耳目线传递,也不怕耳目不通。辛石既然冒险传消息给他,那这个消息。就很值得重视,叶尘有些好奇这张纸条的内容。   ……   ……   叶尘看着纸条。不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等看到最后,皱眉沉思。   上一次进宫,他给辛石安排了两件重任,一是盯着点花蕊夫人,将搜集到花蕊夫人的一切异常信息都及时汇报于他。二是趁势接近王继恩,取得后者的信任。   这张纸条中的消息便说的这两件事情。从中他知道自己与辛石的矛盾出现之后,王继恩果然有意拉拢辛石,这自然是好事。另外,辛石冒险传这个纸条,却是因为他在花蕊夫人那边有所发现。 第491章 西北驿站   “竟然是开封城南大弥勒寺……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寺庙曾经被情报司怀疑与弥勒教有关,但后来秘密查探之后,发现并没有关系。如今这个寺庙竟然与花蕊夫人有些关系,难道这是圣堂的一个据点?可是圣堂的据点往往都是大隐隐于市,大弥勒寺这个名字太过敏感和张扬了一些,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弥勒教,这不像是圣堂的做事习惯。”叶尘心中暗忖道,打算明日让情报司的人暗中将这大弥勒寺直接盯死。   ……   ……   又是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到了,毫无疑问,并不延迟,很没有新意的到来。   今年的叶府已经成了郡王府,又多了一位小郡主,特别是三个多月前一度叶尘死讯传来,府中大肆操办了一次丧事,所以这次春节在叶府女主人韩可儿的强烈要求之下,叶府上下狠狠的热闹了一番,也奢侈了一把。   到处披红挂彩,麻刚子正在指挥门房把两个硕大的红灯笼挂在门前,不停地有出门采办的仆役把鸡鸭鱼肉,往家里搬。另外,还请了开封城内最好的戏班子,韩可儿早早将堪称开封城内官员勋贵家中最大的红包发到了每一个仆人手中,大厨房小厨房里的大鱼大肉,更是让主子下人们都觉得,这生活不要太幸福,得亏鬼医前辈那里亲自开得一个有助消化的药十分管用……   三十的晚上,一顿年饭热热闹闹的吃完,叶尘和韩可儿先是和下人们一起看了一会戏,然后两人又和水儿、寇准四人围在了一起打了半晚上的麻将,到最后两个成年人给两个少年加起来输了足足五千贯,让寇准和水儿那个乐得。   第二日大年初一,一大早叶尘带着韩可儿、水儿、寇准,抱着自己的小女儿到半死迷宫里面给鬼医拜了年。   因为过两天就要离开开封远赴西北,所以一年一度大年初一的大朝会叶尘没有参加,曹彬以身体不适为由同样没有参加。   所以,叶尘便早早的带着自家作坊出产的封闭性极好的铁炉子,香水、香皂等礼物去了曹府,给曹彬拜年。   相比叶府的热闹喜庆,曹府的喜庆有余,但却没有叶府那么热闹,不因别的,只因为曹府规矩森严,曹彬治家如治军,府中的下人在开封是出了名的规矩。   曹玮今天在皇城中当值,叶尘给曹彬和老夫人拜过年后,等下人将各种吃食茶水摆上,曹彬将所有下人挥退,只剩下两人。   简单听了叶尘去往西北的计划之后,曹彬皱眉道:“西北不比京都,更不比江淮,那里可是名副其实的山高河深皇帝远,民风更是彪悍得没话说,特别是党项诸部虽然名义上已经臣服我们大宋,但实际上却是桀骜不驯,野性十足,年年都有装扮成山贼响马到我大宋境内偷偷打草谷的事情。”   “另外,那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这两家藩镇虽然名义上是我大宋治下州城,但他们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拥兵自重,因为他们手中军队实为私军,只认折家和扬家,不认朝廷,府州和麟州也犹如国中之国。”   “再看那慕容延钊,统帅西北大营已经五年,前几年与党项诸部打仗,多有胜仗,党项人臣服于我们大宋也主要是他的功劳。这个不多说,但由此可以想到,他在西北大营中的威望定是极高,而他在西北的影响力更是不小。我知道你在一个多月前大闹南唐,但西北那个地方各个势力错综复杂,杀性很强,你即使带着一千黑骑,不管是遇上党项人,还是府州和麟州,或者慕容延钊,军队的战力根本不是南唐所能够相比的,只要有一万人将你围住,你必将全军覆没。所以,你万事都要小心,一旦动手,就非要制对方于死地……否则暂且容他,不急在一时。”   叶尘听出曹彬话语中的担忧,也知道是在提醒自己,郑重称是。   二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叶尘便告辞前往罗府。   罗府中的情况和曹府中类似,罗耀顺今天同样在宫在当值。罗公明同样给叶尘一些公告,主要还是劝叶尘以稳为主,切不可轻举妄动。   ……   ……   从京都往西走。绕过大秦岭。行过数条黄河的支流。再过十数天,便进入了连绵八百里的秦岭大平原,叶尘一行在长安京兆府休整一日,继续再往西北方向而去。   如今大宋西北有两路之地,分别是秦凤路和永兴军路。秦凤路主要下辖凤翔府和秦州、渭州。永兴军路下辖延安府和府州和麟州两家藩镇。   而这两路目前也是宋国最贫穷的地方,却也是景致最奇特地地方。   这一路地土地。大部分是数百年间。中原华夏政权与各个种族的胡人征战反复争夺的地方。在汉、隋、唐时期都一直牢牢被控制在汉人手中。直到大唐末年势弱,五胡乱华之后,五代十国乱世五十多年,这些地方一度重新成为胡人的天下,汉人曾经十室九空,死伤无数,直到宋国以及宋国地前身后周开始暗中崛起,便开始向胡人索要千年地血债与土地。   打了很多年,死了很多人。这两路国土终于被宋国较为牢固的控制在了手中。同时在上面新修了不少城池,移来了许多百姓。然而毕竟是新盛之地。除了屯田之外,商业并不发达,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出产,移来的百姓逃亡之风直到最近几年才稍微好了些。   有地只是平整而少人打理地旱田地。与一望无际地天边线条。还有线条边缘突起地土丘。更远处地荒漠,看上去苍凉一片。   此处地夕阳落山的时间。与开封相比还不明显,但与杭州相比,在同一时间,却是落得要晚一些。血红地暮色笼罩在苍茫大地上,映出了一座雄城。全由土石堆积而成一座雄城,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大地边缘,炫耀着宋国强盛地国力与军力,震慑着雄城更西方草原上的人们。   这便是西陲重镇庆州城。   由西北最大的大城长安京兆府通往庆州地官道被保养地极好,可以容纳八匹马并驾齐驱。这主要是当年大唐盛世时期不知道消耗了多少人力财力,为了保住西部永世平安,牢牢掌控了这一大片土地,所修建出来的。但实事证明,这些都只是外因,内因是人本身,是朝廷本身,是这个国家本身。这个国家若是从内部开始腐烂,就算四肢再强健,也迟早会崩溃,且不等它崩溃,四周的饿狼便会扑上来进行撕咬,抢得一块块肥肉。   ……   ……   一列车队正在这条官道上向着庆州城疾驰。似乎想赶在太阳落下之前,进入庆州城,只是望山跑死马。尤其是这一片平野之上,庆州城似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看来是怎么也赶不上关城门之前进城了。   离庆州城约二十里外,是一处驿站。这处驿站不是军方驿站,不由西北军管辖,所以在西北这地方显得有些破落陈旧,七八个汉子正在夕阳地照耀下打着呵欠,他们已经吃过了晚饭,开始准备呆会儿地赌博。   天色渐渐黑了,这些汉子脸上忽然露出了古怪地笑容,向着后院靠了过去,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掩嘴而笑,心想里面那家伙也太猴急了吧。   后院一间石房内,驿站唯一地正式官员驿丞正抱着一名女子两条雪白地大腿,双手按在她软绵绵的胸上,吭哧吭哧叫个不停,身上全是汗,房内全是淫淫地味道。   庆州偏远,没有什么娱乐,夜晚来地太迟,所以每当太阳一落,他便会抓紧时间,进行这唯一地娱乐,他身下地女子是从庆州城里带来地青楼女子,虽然愿意出城地青楼女子长相都很一般,但他很喜欢这女子地媚劲儿和身上地软肉。   手上捉着滑溜溜乳肉地驿丞无比快活,只觉身下女子仿似是棉花糖做地,尤其是那眼神儿更是比庆州城地井水还要甜还要腻,这一个月三十贯钱,真是值回本来。   正在快活的时候,忽然房门被人推开了,这驿丞倒也大方,依旧挺动着腰肢,往销魂处刺入,也不回头,破口骂道:“要听就听,要看就看,你们他娘地,一帮瓜娃子,偷听也不说小心一些,居然直接撞进门来,当心把老子搞成马上风……”   被他压在下面地青楼女子也是吃吃地笑,根本不害怕被人看到什么。   忽然驿丞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后面半天没有声音,他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是个陌生人,唬了一跳,赶紧从炕上弹了起来,系好了裤子,还没有忘记拉过黑黑地棉被把炕上青楼女子白花花地下身盖住。   驿丞本想破口大骂,但看这个陌生人穿着打扮十分贵气,只怕是什么惹不起地人物,或者是品级不低的官员,嘴里便有些发干,害怕了起来。   他颤着声音说道:“你是什么人?”   ……   …… 第492章 庆州城   叶尘坐在驿站里唯一一把太师椅上,看着跪在面前地一大堆人,皱眉说道:“我让你们起来,你们就快些起来。”   以叶尘如今的身份,时时刻刻,不知道天下有多少大人物派出了多少人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想要学南唐那样在西北玩个潜伏什么的几乎不可能。所以,他此行索性是明着来的。当然要有个理由。他是奉了陛下旨意前来庆州劳军,来西北劳军,自然主要劳的是西北大营,另外还有两个藩镇。   当然,劳军只是一个幌子,不管是他和皇帝陛下,还是慕容延钊及圣堂的大长老玉枫和二长老李明轩等人都很清楚这一点,都很清楚叶尘此行的可能目的。   叶尘今日赶不到庆州,便只好在这座荒破地驿战里休息一夜,哪里知道进门竟是无人来迎,八九个汉子像小孩儿一样在听墙角,叶尘一时好奇,直接推门而入,不料竟是看了一场活春宫。   驿丞和那七八条汉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而随叶尘前来的下属则是知道自家总司使大人愿意耗费时间在这名驿丞身上那定是有着某个原因,早已当没看见,各自准备晚上休息和警戒安防等事宜。   叶尘看着那名驿丞,笑骂道:“你他娘的,太阳还没下山就开始整,有胆子在驿馆里面整这种事,就不要怕。”   驿丞苦丧着脸,只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被杀了,眼前这位爷可是天下间最顶尖的贵人,华夏卫府的总司使大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自己平日间见都没资格见到的贵人。   叶尘疑惑问道:“你怕什么?”   “大人一手成立了华夏卫府,特别是监察司,大人嫉恶如仇,最痛恨官员腐败……”驿丞已经恐惧的要哭了起来,瘫软在地,把天下百姓对叶尘的印象说了出来。   叶尘有些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后脑勺,心想自己已经是孩子她爹了,怎么在天下人的心中,越发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或魔头?不过,眼前这名驿丞既然有把柄刚好被自己撞上,以自己的身份虽然没有兴趣亲自管这种事情,但倒是可以让其给自己办一些事情。   他这样想着,另一边胡三光便已经拿了一张卷宗从外面走进来,递到了叶尘手中。   卷宗上是这名驿丞的一切信息资料,包括其身份来历,一生的履历,人际关系网,以及各种驿丞自认为别人绝对不会知道的一些隐私之事。   看了这名驿丞信息资料,叶尘却是微微有些意外,此人名叫折一山,竟然是府州折家一名旁系族人,因为一些原因,却是没有在府州为官,而是来到距离府州两百里远的庆州当了一名驿丞。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   叶尘来西北自然已经带着华夏卫府做了各种极为详尽的准备和各种计划。其中倒是有两个计划和预案与折家有关,此人到时候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这样想着叶尘笑了笑,对眼前的驿丞说了一些决定其命运的一些话。   ……   ……   自唐玄宗时起,历经两百多年乱世,天下门阀势力因为各种兵灾几乎被扫荡一空,在暗中圣堂最开始的雏形便是当时最顶尖门阀七宗五姓的联盟,而在明面上,门阀势力也并非荡然无存,特别是在西北地区,这样的门阀和半藩镇的势力仍然存在。   像麟州的杨家、府州的折家、金明的李家、丰州的王家,这都是有名的大门阀,武力之强横,对如今的大宋皇帝那也是听调不听宣。这些门阀不但有兵,而且有钱有粮,西北有名的几家大商贾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   此外,大宋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宋国虽然秉持着华夏正统以文治国,但成立最初是真正意义上的以武立国。宋朝以西的这些国家中,大理地处天南,地势崎岖、群山众多,国家却是不折不扣的和平主义者,因为地利缘故,对外虽然弱小,但旁边的宋国、吐蕃,倒也不怎么欺负它。吐蕃目前藩王并起、势力庞杂。其中的人们并非良善之辈,但也没有太多扩张的可能,早些年有时会傍着宋朝的大腿,偶尔帮忙打打党项人抢到一些好处什么的,这两年党项人明面上已经臣服于大宋,不但没有了这种好处,反而经常被党项人派兵欺负,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   而党项人这些年与宋国争斗,与吐蕃争斗,与辽国争斗,大大小小的战斗不息,一直能够牢牢占据夏州以西的衡山草原和贺兰山一带并非侥幸,实是党项人自身的强悍和全民皆兵,他们是有着战局这些地方的实力。   实事上若非党项诸部紧挨着宋国和契丹这两个强国,各个部落首领中又缺乏目光长远之辈,甚至常常内耗,否则以他们实力即使建国也已经够了。   所以在西北,若对实力进行排序,还是要属党项诸部总和为首,然后才是大宋西北大营五万人马,再之后便是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   叶尘要在西北顺利完成天子交待的任务,顺便给自己报仇,便需要全盘考虑整个西北局势,将各个势力之间真正的关系都要研究清楚,然后尽可能的加以利用,即使用不上,至少也不会被人给黑了。   ……   ……   天还蒙蒙亮,从京都来的一群人便起床洗漱,吃着驿馆中所准备的最好早点,为了不刺激到慕容延钊,引来一些变数,叶尘这次明面上身边带的人并不多,除了武霸天和连继城带领的十五名金牌杀手之外,便是胡三光带领十名金牌探子,另外还有张大为带领的五十名华夏金卫。张大为是宰相赵普的人这件事情自然已经被查明,叶尘毫不客气的与其进行了密谈,密谈之后自然变成了叶尘的人,当然赵普一方却是永远不知道这一点。   以叶尘如今的显赫身份,此次又是天子钦差,可带着不足百人,来到西北庆州,已经算是极为低调了。   当然,暗中华夏卫府已经有近半的武力、探子潜入西北各处,按照这些天做的总计划,各司其职,做着自己的事情,进行着一些或能用上,或者根本用不上的一些先期准备。   华夏卫府除了武器司之外,一直是军事化管理,跟在叶尘连的人又是各司的最顶尖的人物,这些人气息沉稳,沉默寡言,只听到吃东西吃水的声音,开门吱吱声,却没有什么交谈。   大雪密集,天地一片苍茫,天亮时,又刮起了大风。起初尚有暖意时下的雪粘粘的,都站在人身上、车轮上,如今暖意一空,风刮着雪花直往人的脖领子里钻,更叫人寒气透骨,远远看去,那一行人马都成了能活动的雪人。   从驿站到庆州城近二十里的路,在八匹马宽的官道上飞驰,即使是下雪天也用不了太多时间,而且今日不用爱惜马力,所以当这行人来到庆州城下东门时,虽然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可是太阳升起并没有多高,反而因为消融厚厚的积雪,再加上刺骨寒风,天气已经极为寒冷,但是就这样的天气,排队入城的四周村镇的百姓,以及由中原腹地过来的商旅队伍,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队。越是苦寒之地的人们,对于气候环境的适应能力就越强。叶尘相信从江南温暖之地来这里的普通人,若非是逼不得已或者要命的事情,在这种天气里绝对会忍受不了。这也是西北民风彪悍的原因之一。   这里本就天冷,再加上又是寒冬,此间边关大城的将士们都着穿垫着厚厚冬衣的盔甲了。   叶尘不引人注目地看了一眼,然后示意胡三光准备好通关的文书。   此次来庆州,叶尘一行虽然没有刻意的隐藏身份,但却也没有大张旗鼓的亮明钦差仪仗。他们一行人伪装成江南商人,手里拿着三司户部开出来的路条茶契。   庆州东门士兵的查验工作做的很细致,但速度一点都不慢,队伍很快排到了叶尘一行人。叶尘注意到。庆州军地士兵虽然查验严苛。但并没有借机收取油水好处。而且也没有刻意留难各方来地商贾菜农。速度倒是极快。叶尘没有排队。站在队伍一旁冷眼看着。暗暗点头。宋国兵多将广,名将不在少数,慕容延钊能够脱颖而出,被赵匡胤委以重任,执掌西北大营经营七年,的确是有着自己的能力和本事的,特别是在如今这个形势极为微妙的当口,从眼前这件小事上可以看出,慕容延钊却依然没有丝毫懈怠,难怪皇帝陛下原本对其如此赏识。   胡三光递过了准备好地通关文书、路条和茶契。那名校官微微一愣。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之处。   叶尘在一旁眯眼看着,心中很满意,他自然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校官的惊讶其实不是这些文书有什么问题。而是这些文书显得过于漂亮,尤其是签发印章及签名……竟是各衙门里地头关。 第493章 慕容延钊的过往   如此一来。便说明这队商人地身份非常不简单才是,否则以朝廷里地那些官老爷的做派,怎么会亲自审核这些文书。   以华夏卫府情报司的手段要做这些假文书以假乱真自然是简单至极。以往他们在执行任务中,不想暴露身份时,便是这样做的,一直以来从来没有出任何问题,更不会引起别人丝毫注意。但这一次叶尘他们却没有作假,甚至特意弄来的真货,而且是级别最高的那种,一句话,这些文书太真了,所以就很显眼了。   情报司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这本身就是计划中的一环。也是对庆州城中大将军府里面慕容延钊的一次试探。   那位检查的校尉果然没有让叶尘和胡三光等人失望,他冷眼盯了胡三光一眼。又下意识看了叶尘一眼,明白这个贵气十足,眼神漆黑幽深的年轻人才是这一行商队的主事人。   叶尘没有回望他,他此时正颇感兴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庆州城墙。暗自琢磨,庆州城四周一片平野或是荒漠,这些大石头是从哪儿搬来地?石头与石头之间粘着的应该是加了糯米的黄土,否则这城墙不会这么结实。   那名校尉皱了皱眉头,下意识里却不想去惹撩拨这名眼高于顶的年轻贵人,点了点头就让属下放行了。只是看着这一行商旅入城之后,他唤来两名下属,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自己快步骑马离去。而他的那两名下属去是远远跟着叶尘一行人而去。   叶尘却是有意通过欣赏城墙,给庆州城门查验的士兵一个眼高于顶的印象,以促进他来到西北之后,第一步的试探之棋能够顺利的落下去。   ……   ……   对于陛下以往的信任,慕容延钊一直很感激,回想自己戎马一生的经历,他内心的痛苦的。   慕容延钊出身将门,他的父亲慕容章,官至襄州马步军都校、兼开州刺史。慕容延钊在少年时代就以勇敢干练闻名。后汉国高祖刘知远起兵时,郭威担任枢密使辅助刘知远,把慕容延钊收用在军中。广顺元年,郭威称帝,建立后周政权,是为后周太祖。郭威称帝后,慕容延钊被补官任西头供奉官,历任尚食副使、铁骑都虞候。   显德元年,郭威去世,郭威妻子柴皇后的侄子后周世宗柴荣继位。柴荣继位后,慕容延钊被改任为殿前都指挥使都校,兼任溪州刺史。   显德元年三月,北汉趁郭威去世、柴荣初立之机,联合辽国向后周大举进攻,柴荣率兵反击,双方在高平(今山西高平)大战。慕容延钊担任左先锋,在这场敌强我弱的战役中,冲锋陷阵,奋力拼杀,为后周取得高平之战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因功被授任为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兼任本州团练使,不久升任为殿前都虞侯、兼任睦州防御史。   显德二年,慕容延钊跟随柴荣征伐南唐,改任龙捷左厢都校、沿江马军都部署。回到京师,仍任殿前都虞候,出京任镇淮军都部署。   显德五年,柴荣在迎銮江口,闻报南唐有数百艘船只停泊在东州,立即下令命慕容延钊与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前往攻击。慕容延钊率领骑兵从陆路出发,宋延渥督领水师沿江前进,两军密切配合,大败南唐水师。由于慕容延钊再次在夺取淮南十四州的战争中战功卓著,淮南平定后被升任为殿前副都指挥使、兼任淮南节度。   显德六年,柴荣去世,其子后周恭帝柴宗训继位,改任慕容延钊为镇宁军节度,充任殿前副都点检,又任北面行营马步军都虞候。这个时候的宋太祖赵匡胤是后周的殿前都点检,二人一正一副,互相极为友善,赵匡胤常以兄礼待慕容延钊,甚至在赵匡胤后来成了宋太祖,每次派遣使者慰问,有时还以兄称呼他,可见二人交情极深。   建隆元年正月,时任殿前都点检的赵匡胤与赵普、赵光义等心腹密谋安排人谎报辽国与北汉勾结大举南侵,要求后周中央禁军急速派兵抵御。宰相范质、王溥立即派赵匡胤率军出征,慕容延钊率领先头部队首先出发。赵匡胤在陈桥发动兵变,篡夺后周政权,建立北宋,是为宋太祖。当时,慕容延钊正手握重兵屯驻真定(今河北正定),赵匡胤遣使谕旨,允许他随机处理事务。慕容延钊与韩令坤率领部队巡治河北边境,以镇静果敢闻名,北汉、辽国未敢趁北宋政权初建而轻举妄动。赵匡胤深为高兴,为了表彰慕容延钊的功绩,委以重任,授任他为殿前都点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实乃北宋中央禁军的最高统帅和权重一时的社稷重臣。   后来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唯独留下了慕容延钊和李继勋,并且将二人分别外放至西北和北边,统领西北大营和北大营,成为盛极一时的封疆大吏。如此信任,不可谓不重。   但却没有谁知道,他们慕容家一直以来只是圣堂七宗五姓中陇西李氏的家仆,他的父亲慕容章名面上虽然也是后周皇帝郭威麾下身份显赫的武将,但暗中的身份却只是李陇西李氏家中的一名较为忠心的家仆之子,只是从小被挑选出来,被李家悉心培养,学习兵法,修炼武功,终被培养成一员大将。   而为了控制慕容章,慕容延钊和母亲其实也是从小生活在陇西李氏家中,但因为慕容章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自然已经不是下人,而是类似于客卿家属一般,受到了李家的尊重和应有的待遇。同时慕容延钊从小也经历了类似于父亲的经历,被李家从小悉心培养,熟读兵书,甚至安排一些实战让他学习派兵布阵的经验,后来他也被送到了当时已经有了中原第一强国声势的后周为将,甚至他与赵匡胤亲密关系和最开始的有意交往,背后都有着陇西李家和圣堂的影子。   但多年下来,他对赵匡胤却是有着真情实义,对大宋对赵匡胤有着一份忠诚和归属的,这种感情是发自内心的,否则赵匡胤也不会如此信任于他。甚至在原本历史上慕容延钊是死在赵匡胤之前的,只是死因不祥,但被赵匡胤追封为河南郡王。   如今慕容延钊已经是河南国公,大宋国的大将军,看似暴戾强大不可一世,但实际上知晓他真实身份和来历的圣堂李家,一直试图用他过往的身份要挟他,控制他,真实的身份就像是无数道蛛丝,把他这个穿着盔甲的大虫子捆在了网中央,怎样挣扎也挣扎不开,只能逐渐沉默,直至他从小喜欢的李家当今家主——圣堂二长老李明轩的亲妹妹嫁给了他,他渐渐认命,但心底深处却有着一股邪火。   特别是大宋皇帝陛下与圣堂彻底撕破脸皮,开始对付圣堂时,这股邪火让他犹如夹在两面石墙之间,让他这些年感觉艰于呼吸,极为痛苦,也越加暴戾冷酷,这些年不管被他带兵所杀,还是亲手所杀,因他而死的各种各样的人已经有七八万人,这让他暴戾冷酷的一面早已传遍了整个西北,甚至一些乡间百姓小儿啼哭时,父母只要说一声慕容大魔王来了,便能让小孩止住哭声。   他曾经想过靠向两边的石墙,忠于大宋和皇帝陛下的同时替圣堂效命,过去这些年里他确实也是这样做的,只不过两个忠于终究无法和谐相处,所以最终他只能忠于自己,以暴戾冷酷来维系自己的强大,抵着石墙不要靠拢。   他本以为这辈子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他费尽了各种手段,甚至包括亲自以西北边军的名义替圣堂训练了五千私军,然后才以此为交换将自己的几个子女全部从李氏手中要过来,放在自己身边,而他也准备在死之前向赵匡胤坦白一切,从而让自己的子孙彻底脱离圣堂的控制,且还能够继续在大宋为官。他了解皇帝陛下的为人,知道皇帝陛下拥有这样的胸襟。   很遗憾的是,人力终究有时穷,苍天往往不从人愿,随着朝廷和皇帝陛下与圣堂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大宋竟然出现了叶尘这样一个最大的变数,圣堂几次被重创,终于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破绽,时至今日,甚至他的身份都被皇帝陛下和那位强大的年轻人所知。   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想过背叛大宋,背叛皇帝陛下,为解决这个难题,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轻身带着家人奔赴开封城的准备。然而,不等他开始行动,圣堂那边已经行动了,那些经过他的手所训练,已经烙上他的印记的圣堂私军竟然去杀那位强大的年轻人,若是叶尘死了也好,他或许还能一如既往的内心矛盾着继续当他的大将军。   然而,那位年轻人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强大,不但未死,而且将五百携带有守城巨弩的强军全部反杀了。 第494章 重甲骑兵   慕容延钊很清楚自己亲手给圣堂训练出的这些私军有多强悍,即使和他麾下西北大营中的精锐相比,也不遑相让。但他们就这样被那位年轻人带人全杀了,听说那位强大的年轻人当时身边只有一百来人,最后那位年轻人只是受了轻伤,且身边的人当时也只是死了一半而已。   这件事情一发生,他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一线生机已经几乎彻底被堵死了。他现在即使按照最开始的想法和布置,强行偷偷回到开封,跪在皇帝陛下面前,或许不会死,也多半不会在大牢中度过余生,但他和他的家人必然被软禁在开封城内。   这样的结果让他怎么能够甘心,准确的说他能够接受自己被软禁,但绝对不能接受他的几个儿子一生被囚禁。更何况即使皇帝陛下会对他网开一面,但那位将刺杀一事算在自己头上的强大年轻人会放过自己一家人?他绝对相信,他若失去了手中的兵权,回到开封,只要那位年轻人愿意,可以轻易让自己一家人无声无息的死去。   所以,他最终只能继续在西北大营待着,继续担任着圣堂的一名外门长老,被圣堂继续利用着,然后暗中拼命的去寻找着能够让自己心胸通畅的一线生机。   ……   ……   庆州城内大将军府中,慕容延钊站在中院一个小小的练武场中,喃喃自语道:“叶尘既然要亲自来西北来庆州,有些事情或许可以当面谈的。”   慕容延钊看着寒风里的大将军府,想着自己这几天做的事情和将要做的事情,以及圣堂下一步可能会对自己做的事情,脸上满是决然之色。   一名校尉从府门方向快速跑来,看了一眼旁边一百多名跪在地上的大将军府的下人,先是一惊,然后便又若无其事的来到慕容延钊面前,恭敬的行了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这名校尉正是庆州东门负责查验的那名校尉。   近一个月前开封城外刺杀事件之后,庆州四个城门查验的人员便换成了慕容延钊绝对的心腹。便是为了防着华夏卫府的人暗中潜入庆州城对自己直接进行抓捕或者斩首行动。他原本以为即使自己最优秀的下属也难以看出华夏卫府那些精锐探子的行藏,实事上这些天不知道有多少华夏卫府的人先期潜入庆州城内,他们的确没有发现过一人。但今天却发现了一条大鱼,不!不是大鱼,而是鱼王。   但紧接着他便发现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他虽然相信自己属下的战力,但对属下能够发现叶尘的行藏没有半点信心。   然而,实事情况是他的属下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华夏卫府的密探或者杀手,但却发现了叶尘。而且是那样的轻易……这怎么可能?或者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对方想要向自己表达什么样的意思?   “十天前从开封城来的那几名监军应该已经给叶尘传回了一些东西,所以他是近一步的在试探我的决心。如此这一百多人和待会要死在大街上的那些人死的都是值得的。”慕容延钊心中暗忖不已。   西北的寒风拂上慕容大将军一片萧杀的脸,风中传来极浓郁的血腥味道,然后响起一片擦擦的除草之声。   就在慕容延钊身后不远处的平台上,一百多人被堵住了嘴,跪在地面,在雪亮的刀光下,头颅与身体分开,鲜血涌入厚雪之中。   这些人都是大将军府中的人,有仆人,有护卫,也有家将,明面上的身份不同,但他们暗中都可能有着圣堂的身份,没有经由审判,只是因为慕容延钊将军的一些怀疑,然后他一句话,便被尽数杀之。   杀人如草,慕容延钊面不改色。   他身后的杀人依然在持续。   被怀疑可能是圣堂暗子的人头颅被斩落后雪,擦擦之声连绵不绝。   血腥味中,慕容延钊漠然对这名校尉说道:“可能会有歹人对钦差大人不利,你传本帅的命令,让周副将带着他的人替我去迎接护送一下钦差大人。”   ……   ……   最近这些天,大宋国西北边陲重镇庆州城,其实在寻常百姓之外的一些层面上,气氛显得格外异常,当朝廷要派华夏卫府总司使,祥符郡王叶尘来慰劳西北边军的消息传开之后,这种气氛变得越来越浓郁,即便是城中几家平日间行事极为狠辣的黑白两道帮会,似乎都有些畏惧这几天的气氛,乖得不能再乖。   之所以如此,自然与近一个月前开封城外山谷中那场刺杀有关,这件事情庆州城中寻常百姓不知道,但有些身份的人却都有着自己的消息消息渠道,已经知道了这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这个世上从不缺乏聪明人,西北这两年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而身为华夏卫府总司使,贵为郡王的叶尘竟然在自己被刺杀之后,第一个所来的地方竟然是西北,而且摆明了是为了慰劳西北边军而来。这很容易让不少有些身份的聪明人联想到开封城外山谷中那场刺杀是不是与庆州城的慕容大将军有关。   然而大将军府却对此表示了沉默,慕容延钊大将军称病休养,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这些天已经很久没有开启了。   所以,今天大将军府府门大开,城中军民都知道这意味着某件大事即将发生,很是诧异究竟是谁值得慕容延钊大将军如此郑重对待?有人联想到了那位名震天下的年轻郡王。   同一时间,西北大营中一位名叫周成举的副将,带着他麾下五百重骑兵奉命去迎接护送钦差大人叶尘。   ……   ……   叶尘以钦差的名义来到庆州府,既然没有想过真正的隐藏身份,来了之后,自然是要先去见庆州父母官——知府大人的。所以,他们一行是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庆州知府衙门行去。   按照华夏卫府的推测,他们到达庆州城之后,在见到慕容延钊之前必将会经历一场刺杀——因为若慕容延钊是铁了心的要跟着圣堂走到黑,他必将会遇到慕容延钊和圣堂联手组织的一场刺杀。若慕容延钊对圣堂并非华夏卫府这些天的分析结果所说那样忠诚,他同样要经历一场刺杀,只不过是圣堂栽赃给慕容延钊的一场刺杀。   然而,直到一位西北大营的将军带着他的五百重骑兵属下,远远向叶尘这边走来时,预料中的刺杀都没有出现。   所谓重甲骑兵便是指重骑兵,是野战上最恐怖的战力,只要让其开始冲锋,没有任何军队能够与其正面抵抗,然而世间没有完美的东西,重甲骑兵也有它的弱点。   装甲骑具过于沉重,无法长途奔袭,而且受到甲胄影响,在狭窄地域的灵活性,要不如轻骑兵,这便是重甲骑兵最明显的弱点。   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重骑的养护费用实在是非常惊人。一个重骑兵需要配备大量的扈从辅兵,消耗极为可怕,且因为对单兵个人素质要求极高,战术骑冲训练又极为难训。所以,当今世上,除了宋国为对付北方契丹和西北党项人强悍的轻骑,拥有数量极少的重骑兵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国家,有能力组织起成建制的重甲骑兵。   准确的说宋国也只有两千五百重骑兵,其中两千重骑兵在北大营,直面契丹。另外还有五百重骑兵在西北大营,是为了对付党项人的轻骑。   重骑兵虽然有弱点,但被称为战场重器,自然有其道理,这种从诞生之日开始,便被赋予冲锋再冲锋使命的骑兵,便是无数敌人的恶梦。   庆州城因为是属于半个兵城,在修建之初便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街道长直宽阔,已经能够让重骑兵勉强摆开阵势冲锋。   所以,慕容延钊派战力最强的重骑兵来迎接保护叶尘一行,倒也说得过去,并且也体现了慕容延钊钦差大人的重视。   五百重骑兵出现时,同样得到消息的庆州知府已经带着一千府兵捕快先行来到了叶尘面前,向叶尘恭敬的行礼问安。   然而就在这时,五百重骑兵距离叶尘一行百丈远时,带队的周成举突然轻声下令道:“出击。”   马蹄渐动,沉重的五百重骑踏着坚硬的地面,就像过去无数年间那样,又一次开始了冲锋,大地开始颤动起来。   整座城市都开始震动起来。   他们是来迎接和护送叶尘的,如今却成了向叶尘一行冲锋。   冲锋代表着碾过去,将眼前一路所过目标全部杀死。   他们是来杀叶尘的,他们是叶尘早就预测到的刺客。   只是这五百重骑兵是慕容延钊派来的?还是圣堂在捣鬼?   刺杀之事虽然在叶尘和华夏卫府的预料之中,但刺杀的地点和时机,以及刺杀的方式却一如既往的和圣堂对叶尘前几次刺杀一样,是毫无预兆和强悍猛烈的。   然而,不管圣堂组织的刺杀有多猛烈和毫无预兆,但叶尘既然已经提前预知,又怎么会没有准备。即使此次刺杀方式的确很强悍,叶尘依然有着各种准备。 第495章 黄雀是谁   叶尘身旁胡三光右手一扬,一道响箭冲上云霄,庆州城东门附近的十多名路人,四名小贩,七名乞丐、一队过往的商人不着痕迹的向东门接近而去。他们加起来只有五十人,但却是华夏卫府刺杀司最擅长杀人的五十名杀手。他们的任务是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在量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东门,接应叶尘出城。他们当前只是到预定的位置,真正动手的是要等第二道响箭响起。当然,有可能第二道响箭一直不会响起。   与此同时,叶尘一行所在大街附近,这些天以各种身份入城的华夏卫府足足两千名精锐向叶尘一行所在大街快速靠近。   ……   ……   叶尘身前庆州知府听到动静,猛得转过头去,看清向这边冲锋来的五百重骑兵,脸色顿时大变,大声喝道:“周成举!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杀钦差大人,想要谋反?”   庆州知府大人心理素质不错,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有如此气势,已经极为不错,不愧是西北重镇庆州的知府。然而,即使他的声音中气很足,很有气势,但却没有影响五百重骑兵丝毫,他们依然在冲锋。   五百重骑如铁流般冲出叶尘所在直道,庆州知府在短时间内表现出了对自己带来一千多府兵捕快极强的掌控力和对形势的判断能力,以及惊人的魄力。   他极为严厉的一声令下,然后迅速的让身边的几名厉害护卫组成了一个督战小组,虽然那一千府兵和捕快满脸畏惧,但依然硬着头皮拔出武器摆下军阵做好了迎战重骑兵的准备。只是随着五百重骑兵的速度逐渐加快,他们渐渐开始骚动,传出阵阵惊呼声。   五百重骑根本不理会这一千多府兵和捕快们的惊呼,保持着最完美的速度,挟着恐怖的气势,继续向长街之上冲锋,所过之处令一切生物窒息。   若是没有意外,可以想见的是那一千多府兵和捕快必然会被摧枯拉朽般冲杀至崩溃,死上一些人,然后四散逃开。即使是叶尘一行,若是没有后手,面对这五百重骑的冲锋也只能等死,包括叶尘在内一个都活不下来。   此时,庆州知府跪下劝阻叶尘赶紧从两边民房撤走,但叶尘却无动于衷,不用去尝试,两边民房叶尘能够逃走的路线上必然藏着圣堂准备好的更大的杀机,比如炸药,比如三个白乌鸦,比如千箭覆盖等等,这五百重骑兵的作用或许就是为了逼着叶尘从两边或者转身逃离。   所以,叶尘没有撤离,而是在皱眉思考这五百重骑兵到底是慕容延钊派来的,还是圣堂的安排。   然而就在一千多府兵和捕快面对五百重骑兵,眼看着就要崩溃的时候,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街口处的牌楼轰然倒塌。   紧接着,相邻数幢商楼接连倒塌。烟尘大作。无数砖屑木块,堆积成小山一般,堵住了重骑兵冲刺的道路以及他们身后的退路。   一千多府兵和捕快见此,无不欣喜若狂,感觉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庆州知府大喜之下转头对叶尘说道:“王爷定是对此早有预料,所以早有准备。”   庆州知府以为那数幢高大的商楼都是叶尘的安排,然后那根本就不是叶尘的安排。   正在冲刺的重骑兵被迫停了下来,紧接着混乱的街面上,忽然出现了更多的绊马索,缠绕住这些重骑的马蹄。   重骑重重摔倒在地,沉重的盔甲与坚硬的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血水从灰甲里流淌出来。   街道两侧的楼里,出现了许多西北边军的士兵,他们开始向这些重骑兵射箭。箭雨骤然狂暴,有重骑兵的盔甲边缘,竟同时射进了数枝羽箭。   不时有建筑倒塌,横亘在街面上,变成重骑兵难以逾越的障碍。有重骑兵连同坐骑,整个被倒塌的建筑掩埋,再也无法站起。   这确实是一场伏击,但却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叶尘是蝉,圣堂在西北边军中隐藏最深的重骑兵指挥使周成举是螳螂,执掌西北边军多年的慕容延钊正是那只黄雀。   大宋重骑,天下无敌。   今日能否依然无敌?   周成举看着不停倒下和一些不知所措的部属,脸色已经异常难看,到此时此刻他自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慕容延钊已经彻底的背叛了圣堂,而他自认为无人所知的身份,却一直在慕容延钊的视线之内。   但周成举能够成为重骑兵的指挥使,个人能力和意志的强悍在西北边军将领中都是最为顶尖的。此时脸色大变之后,很快便恢复平静,他的目光寒冷的就像是天山上的雪,扫过街道两侧及身后越来越多的西北边军和对面叶尘带领的华夏卫府一行人及知府大人带领的一千多府兵,最后目光定格在身边茫然恐惧的属下,正想要说一些什么,他的身后废墟之后西北边军唰唰唰的逐一向两边分开,慕容延钊身穿大将军盔甲,带着两千亲卫纵马上前,大声喝道:“住手!尔等莫非想造反不成。”   周成举旁边一名身高足有八尺的魁梧铁塔大汉猛然取下厚重的头盔,愤怒的指着周成举喝道:“周成举,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华夏卫府的人是来杀大将军的吗?”   不等周成举说什么,这名大汉突然下马,转身对着慕容延钊方向单膝跪地,说道:“属下等人被周成举蒙骗,还请大将军赎罪。”   除了周成举和他身边五十名亲兵之外,还活着的其他近四百重骑兵唰的一声全部下马,向慕容延钊同样跪了下去,异口同声说道:“属下等人被周成举蒙骗,还请大将军赎罪。”   慕容延钊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名大汉,说道:“重骑兵副指挥使姜石!尔等既然已经迷途知返,还不将周成举斩杀将功赎罪,还再等什么?”   ……   ……   重骑兵副指挥使姜石和三百多重骑兵带着被长官蒙骗的愤怒,挥舞着手中的朴刀,突刺着手中的长矛,向周成举和其五十多名亲兵杀去。   慕容延钊和叶尘分站两边,看似冷眼看着眼前的这场没有悬殊的厮杀,但实际上都在细细打量着对方,几欲将对方看个通透。   就在周成举的亲兵全部被杀死,周成举眼看着也要被姜石一刀砍了头颅时,叶尘突然说道:“我要他活着。”   姜石手中的朴刀猛的一颤,最终在距离周成举脖颈一指处停了下来,然后他与周成举对视一眼,后者一声大吼,突然主动用自己的脖颈向姜石手中的刀撞去。姜石好像一时反应不及,已经来不及将刀收回。   然而,就在这时,破空声刚刚响起,一道如电光一般的铁箭便已经打在了姜石手中的朴刀上。   咔嚓声中,姜石脸色大变,右手颤抖中手中的百炼好刀却已经碎成三截,周成举一愣之后,准备再有所动作,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穿过众重骑兵,右手一扬,一枚丧门钉已经打入周成举的后背一处穴位,周成举身体一抖,便一动不动。   这道人影却是不知何时潜到此处的连继城。   ……   ……   叶尘一行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数千骑兵簇拥下,缓缓驶向大将军府。   将军府正门厚重宽大,长街早已洒扫干净,西北大营军指挥使以上军官恭恭敬敬陪侍在侧,叶尘和慕容延钊并骑前行,时不时的低声说几句话。同样骑着马,落后二人半步的庆州知府脸上还有残留的庆幸之意,叶尘若是在庆州出事,这个黑锅必然是要算到慕容延钊身上,到那个时候,慕容延钊若是不想被皇帝陛下或者华夏卫府的人杀死,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彻底倒向圣堂,然后直接反了。若是那样,庆州知府也只能去死了。   一想到刚才差点跌入深渊,庆州知府便会感到极为侥幸,在叶尘和慕容延钊身边,有时也插句话。   总体看起来叶尘和慕容延钊谈的不错,至少叶尘敢让自己被慕容延钊两千亲卫骑兵环绕在其中,而慕容延钊敢待在叶尘身边,就可看出二人已经建立了一定的信任。   眼前的一切都预示着西北之行向着极为良好的形势发展,叶尘此行的差事当能够完美的解决。   然而,这件事真的会如此顺利?   以常理来说,圣堂竟然能够驱使西北大营五百重骑兵在庆州城长街之上杀叶尘,这已经算是最大的伏笔或者杀手锏了。只是……圣堂最后败得那般草率和轻易,这让叶尘心中反而感觉很不安。   对玉枫和圣堂的了解,在这天下间鲜有能和他相比的,叶尘绝对不相信这件事情圣堂就只有这一手准备。   叶尘一行在府门前停留,翻身下马,进府。   在慕容延钊亲自陪同下,叶尘一行直接进入了将军府深处,慕容延钊去脱盔甲换衣服,叶尘一行人也在一片冬园畔停下,被一名叫做李彦群的文士恭恭敬敬将三人迎入园内,早有烧好的沐浴木盆准备妥当,让叶尘和胡三光沐浴洗尘。 第496章 慕容延钊的不甘   连继城、武霸天带着十五名杀手始终跟着叶尘,不用叶尘吩咐自然任何地方都不会去。   但当叶尘进入浴室时,却看见了一个人,这个时候按照常理应该是一名陪浴的美丽年轻女子。   但实事上这人却并非什么美女,年龄更是不能算年轻。甚至就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当然,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圣堂大长老玉枫,也不会是圣堂二长老李明轩或者其他长老。   这里是西北大营统帅慕容延钊的大将军府,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自然只能是大将军府的主人。没错,浴室里面的人是慕容延钊,他已经换了衣服,坐在这里,等叶尘。   叶尘走进浴室,看见慕容延钊却一点都不意外,这并非是他早已猜到慕容延钊在这里等他,而是早在二十步外他便听到了慕容延钊的呼吸声,并判断出了里面是慕容延钊。   所谓接风洗尘,接风自然是在洗尘前面。当然,大将军府丰盛的接风宴早已准备多日。这里的接风宴只是小接风。   叶尘走进来时,慕容延钊起身相迎,神情平静不知心境如何。   距离叶尘在开封城外山谷被刺杀之事已经过去了些时日,二人之前在大街上初次相见,双方很有默契未提起这件事,只是寒喧着一路而来,仿若只是初见。   浴室里摆了一场家常宴,没有传闻中猴头这类的残暴豪奢菜色,乌紫色的木案桌上摆着的只有淡雅小菜和三色米粥,案畔诸人沉默进食,没有人开口说话。   叶尘毫不客气的喝了碗米粥,挟了筷精致咸菜,又喝了碗米粥,又挟了筷威菜放进碗里,用筷尖沉默挑弄片刻,然后他忽然抬起头来,望向桌首的慕容延钊。   无声处一句话便是惊雷,俱沉默时一眼便是闪电。更何况叶尘如今的眼神落在寻常人眼中那就是闪电。   但慕容延钊神情始终淡然自若,叶尘静静看着慕容延钊,后者也静静的看着他。   慕容延钊好像天生不会笑,面色始终冷如寒铁,双眉依然浓若墨蚕,双唇依然艳若稠血,然而一身足以堪比一流高手的雄厚真气以及大将军的威压,却尽数锁在身上那件寻常外衣之内,没有一丝向天地间泄出。   那件看似寻常的暗黄色外衣不是盔甲,不是军服,却是大宋天子赵匡胤当年论战功时亲自披到他身上的御衣。穿着这件御赐素衣的慕容延钊,便不再仅仅是一位一流武道强者,更不会是圣堂的一名外门长老。叶尘明白对方穿这件衣服就是想给他表达一个意思——他始终是大宋的一名将军,一名对皇帝陛下最为忠诚的西北大营无敌统帅。   撤下饮食,端上名贵的西北特有的黑熬茶,慕容延钊望向叶尘说道:“华夏卫府这些天已经已经打探到一些消息,王爷应该也从中推断出开封城外山谷刺杀并非老夫所为。”   叶尘点头道:“没错,但是那五百人是前辈所训练。”   慕容延钊叹了口气,眸中深处一丝痛苦之色一闪而逝,说道:“老夫是圣堂的外门长老,但那都是因为老夫的父亲本是圣堂七宗五姓中排第一位的陇西李氏的家仆,而老夫包括武艺、兵法在内一身本事也是圣堂所给。但是老夫对朝廷和陛下的忠诚却从未变过,老夫的错只是因为老夫的出身,而并不是在老夫自己身上。至于那五百人的确是老夫亲手所训练,这件事情是因为……”   叶尘极有耐心的听完慕容延钊的话,轻轻放下茶盏,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对于圣堂的手段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屋外屋内一片安静,只有寒冷的风吹拂着枝上的霜,发出簌簌的声音,像是箭羽擦过弓弦,像是战场上的泥土崩溅到坚硬的盔甲上。   慕容延钊看着茶盏里黑稠若血的茶汤,沉默了很长时间,手腕一振,送入唇中一饮而尽,长衫随风而动,说不出的豪迈随意,便若饮了一杯双蒸烈酒般。   茶汤入喉如血,大将军的声音愈发冷冽肃杀,金石之意大作。   “老夫也已经有数年时间没有见过李明轩,他现在明面上是什么身份老夫也不知道,包括王爷身边圣堂六长老武霸天在内圣堂其他长老恐怕也未必知道。所以,老夫只能助王爷将陇西李氏七处家业清剿一空,以将功赎罪。另外,老夫亲手给圣堂训练的五千私军中有老夫几名心腹,所以圣堂在秦岭深山私军藏身之处,老夫可以想办法探知,助王爷将其一窝给杀了。”   叶尘沉默片刻,然后看着他说道:“虽说如此,我也相信大将军所说,但是大将军认为陛下和朝廷诸公还会或者说还敢将一支大军交由大将军统帅?”   “事关我大宋安危,包括晚辈在内,虽然远比朝廷诸公甚至陛下多知道许多事情,但也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即使大将军想要立下再大的功以将功赎罪,也绝对不可能继续让大将军统帅任何一路大军。这一点还望大将这能够理解。”   “所以,事后大将军三个儿子,晚辈可保证在朝廷为官,文官或者晚辈的华夏卫府都可以。只是……大将军自己还请归老。”   对于世间真正的大人物而言,每临大事有静气乃是他们必须具有的气质。   让西北大营统帅归老自然不是叶尘所能够决定,这是皇帝陛下才能够决定的事情。但以叶尘如今的权势,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以及对当前形势和陛下心中所想的掌握,他却是可以做这个主。慕容延钊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变得沉默,然后认真思考,他思考的时间很久,盏中如血的黑熬茶还未全冷,他心中充满了浓浓的不甘。大宋还没有统一天下,西北还没有真正的平定,成为大宋所属,契丹更是占据着半壁江山。他早在大宋成立之初便有过一个大愿望,一个毕生的愿望,那就是跟随陛下脚步,统一天下,让大穴恢复汉唐盛世。 第497章 那便归老吧   然而,再次沉思之后,他却明白,叶尘说的是对的,眼前的实事根本不容他有任何选择,他是一名出身圣堂,甚至是圣堂的一名外门长老,给圣堂训练过五千私军的将军。即使他能力再强大,甚至是当世第一名将,但这样的将军,皇帝陛下和朝廷怎么敢用?如何能用?即使有朝一日圣堂覆灭,也没有人敢用他。甚至敢用他的三个儿子,已经体现出了叶尘过人的魄力和极大的诚意。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延钊深深的叹息道:“既然老了,那便归老吧。”   有很多事情在做出决定之前,总显得那般沉重,然而一旦做出决定,那些事情的重量仿佛会在一瞬间之内失去,被西北的寒风吹过便飘摇直上铅云消失不见。   慕容延钊此时的感觉便是如此,当把归老那句话说出口后,他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心思与大脑仿佛都清明了很多,发现原来这本来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在圣堂与大宋朝廷陛下之间挣扎反复,即便是意志强悍如他也感到身心俱疲,他一直苦苦思索怎样才能突破这种僵局,直至此时他才明白,这本来就是一个死局,是他心中跟随皇帝陛下统一天下的痴念太甚。   “大将军既然已经想通这一点,还请大将军稳住西北边军和西北形势,半个月后朝廷便会派人来接手西北大营。”叶尘死死盯着慕容延钊的眼神,一刻都未曾放松,直到其终于说出那句话,他心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   ……   慕容延钊最信任的下属军师李彦群站在书桌旁,沉默不语,笼在袖中的双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不知道挣扎了多少时间后,声音微哑说道:“属下不甘心。”   慕容延钊看着书桌上墨渍未干的信纸,神情漠然说道:“叶尘说得对,在当前形势下,能够归老田园已然是我能看到的最好的命,有叶尘作保,我再寄一份长信于开封交给陛下,相信陛下总要给我一些颜面,军中后事有叶尘和曹彬据理力争,至于你若担忧圣堂觅你回复,你可以与本将一道归老。”   李彦群眼中浮现感动之色,旋即感动化作感伤,自嘲一笑说道:“当年我本是圣堂李氏派在将军身边的监视者,谁知一过便是若干年,将军数次对我救命之恩,且以真心相待,所以变成了真正的主仆,将军既然要归老,我自当愿意和将军一起归老。”   ……   ……   深冬的庆州城寒风如刀,先前看热闹的民众早已各自归家,街道上除了巡逻的骑兵之外,很难看到人影。   大将军府中沐浴之后的叶尘,站在院子里看着灰暗的天穹,感慨说道:“慕容延钊以西北大营统帅的身份卸甲归田后,至少他还是河南国公,想来定有千倾良田几座大宅,闲暇时招猫逗狗调戏丫环,无聊时搬把椅子躲到瓜荫之下弄孙为乐,这种日子对他来说其实很好。但是我绝对不相信圣堂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旁边胡三光适时说道:“大人的意思是……”   叶尘说道:“让我们的人盯死庆州城中之前我们曾经一度怀疑过的一切可疑人员。”   胡三光恭敬称是,转身下去安排。   叶尘又转头对右手边的武霸天说道:“老武啊!你原来是圣堂的六长老,你认为圣堂会怎么做?”   武霸天很认真的思考片刻之后,说道:“圣堂会想尽一切办法在庆州城将大人杀了,若此事他们做不到,定会退而其次将慕容延钊杀了,然后栽赃于大人身上,同时想办法煽动西北边军闹事。再然后便是趁乱将大人杀了。”   叶尘对武霸天的分析深以为然,他突然感觉武霸天大块头之下,其实有着一颗思维极为慎密的脑袋,是了!是自己以往疏忽了,武霸天能够成为圣堂的一名长老,在心计智谋方面怎么会差。   “你认为圣堂会什么时候动手?”   “随时都有可能。”   ……   ……   叶尘和武霸天之间的对话刚刚结束,慕容延钊身边第一谋士,大将军府大管家李彦群便来请叶尘过去参加真正的接风宴会。   庆州城大将军府占地极阔,飞檐走凤,门涂朱漆,墙隐竹间,生生占了半条街的地方,显得很嚣张,不过与其西北大营统帅的身份很相符合,在这个时代人们只会感觉理所当然,若是小了反而与其身份不配。   而今日此时大将军府正在招待从京都来慰劳大军的钦差大臣,大名鼎鼎的华夏卫府总司使,祥符郡王叶尘。   大将军府里面显得很热闹,但与这份欢愉气氛极不协调的,是守在大将军府门口的那些兵士,他们目不斜视,一脸肃然,警惕地注视着大将军府前经过的行人们。   在整个西北,敢在这慕容延钊大将军府门口散步的行人不多,所以他们更多的任务是负责检查来宾,虽说来宾们除了是西北大营里的上司之外,其余的都是庆州城里地官员。但这些兵士依然不敢放松,细细地检查着随身带的东西,确保没有人敢携带凶器入内。   今天是给那位年轻的钦差大人接风洗尘。他们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除了大将军府正门处守备森严之外,府内那些僻静处也埋藏着不少钉子。有慕容延钊的心腹属下,也有叶尘带来的华夏卫府的人。而在大将军府外夜空之中不知道还有多少探子潜在暗中。   不管是开封城外山谷的刺杀真相,还是叶尘来西北的真正目的,以及今天庆州城长街上那场在寻常百姓看来稀里糊涂的军队火拼背后真正的较量。因为一些原因,这些事情都只能让大宋朝廷中少部分人知道,甚至迄今为止只有叶尘和皇帝陛下、曹彬以及当事人慕容延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虽然西北边军众多将官和庆州城官员因为叶尘的到来和今天那场长街重骑兵对叶尘无疾而终的刺杀有着很多想法和猜测,但毕竟只限于猜测。   ……   …… 第498章 黑兵蚁蛊死了   为了不让庆州乱,不让西北边军乃至整个西北乱,以及为了能让慕容延钊顺利的养老,慕容延钊的几个儿子能够正大光明的继续在宋国为官。至少在明面上,叶尘和慕容延钊必须做出一些姿态。   此时,以接风的名义将西北边军高级将领和庆州城官员请来,给钦差大人叶尘办接风宴,便是一个很好的姿态,更是一个稳定西北之地的军心、官心和民心的手段。   西北大营统帅慕容延钊望着满座宾客,他的脸上难见笑容,在座的下属和庆州官员都或已经习惯或者知道这事,并没有多想。叶尘挨着慕容延钊右手坐在主座之上,叶尘的右手是庆州知府王宝兴。   叶尘笑着与一一上来或矜持、或献媚、或恭敬给他敬酒的官员将领说着话,心思却在别处。   随着宴会进行到一半,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这一切太顺利了,太过风平浪静了。   此时,按照宴会的流程,有庆州城中量顶尖的舞女上场助兴,众人一直停留在叶尘和慕容延钊身上的注意力便稍稍被转移了一些。   慕容延钊突然感觉有些不舒服,他轻轻咳了两声,感觉到腹中有些鼓胀,他的肠胃一直不好,刚好酒水喝的多了一些,这个时候不舒服,并不算是异常。他转头对叶尘说了声抱歉,简单解释了一下,便去了院后地茅房。   慕容延钊的一切信息资料叶尘都反复看过,其中就有慕容延钊肠胃不太好的信息,此时这个小状况看似并无不妥。   慕容延钊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圣堂对自己的杀意并不比叶尘低多少,所以即使上个茅厕,跟在他身边的军中高手并不少。只是叶尘依然感到不放心,他略一犹豫,便让站在他身后犹如铁塔一般的武霸天跟了上去。慕容延钊和其身边李彦群带领的护卫知道武霸天的身份和超一流的实力,自然不会阻拦,很乐意让其跟在身旁。   有武霸天跟在身旁,再加上慕容延钊自己身边的护卫高手,叶尘相信即使是玉枫亲自出手,也难以杀死慕容延钊。另外,他让武霸天跟在慕容延钊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担心慕容延钊身边的护卫中还有圣堂的暗子。虽然慕容延钊已经再三向他保证,大将军府中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圣堂的暗子,但这依然不能让叶尘放心。所以让武霸天跟着慕容延钊更大的目的是为了防范内鬼的出现。   慕容延钊进了茅厕,李彦群右手一挥,二十多名西北边军的军中高手便向茅厕另一边和两边散开,将茅厕四周围住,入口之处只剩下李彦群和武霸天。   这个时代毕竟没有后世方便的冲厕手段,即使大将军府中的茅厕清理很及时,但依然免不了会有味道,更何况慕容延钊肠胃不舒服,出恭的便便味道更是难闻,旁边李彦群冲着旁边武霸天笑了笑,极为熟练的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块小布团塞住了鼻子,然后又拿出多出来的布团递到武霸天面前,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然而,就在这时,李彦群手中的那两小团布突然散发出一股极为奇特的味道,武霸天毫无防备之下顿时将一些吸入鼻中,然后只见他脸色大变,想要闭气,但却已经来不及。   下一刻,武霸天身体一震,只感觉体内有异物从胸口之处疯狂的冲向口鼻,猝不及防之下,噗嗤一声,一口黑血被他喷了出来。   黑血之中有一条蚂蚁大小的黑色异虫,落地同时便快速的从黑血中窜出,向李彦群手中的小布团以最快的速度冲去,好似那小布团之上有什么让它不顾一切为之疯狂的事物。   李彦群却眼疾手快,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根银针,弹射而出,精准的将那黑色异虫给钉死了。   另一边,武霸天在喷出黑血之后有过瞬间的恍惚茫然,但一瞬间之后,他目光便变得一片清明,脑海中如超级快进过电影一般,将他在南唐被叶尘活捉一幕之后到刚才喷出黑血为止的记忆上演了一遍。   旁边李彦群在这个过程中死死的盯着武霸天,直到武霸天神色恢复清澈之后,才略微试探的低声说道:“六长老,您回来了?”   武霸天看了一眼李彦群,低声说道:“李彦群,你很不错,老子欠你一条命。”   李彦群闻言,顿时大喜,快速说道:“眼前形势,六长老想必都明白了吧!大长老和二长老的意思是由您偷袭叶尘,然后我们会派出高手配合您将叶尘杀了。”   武霸天摇了摇头,说道:“不!即使我偷袭加上你们配合也杀不了叶尘。如今最好的做法是我杀了慕容延钊,然后栽赃给叶尘,再由我们的人鼓动慕容延钊的心腹让西北大营出现哗变,让大军围杀叶尘。”   李彦群一脸犹豫,还想要说什么,武霸天一声冷哼,然后已经走向了茅厕。李彦群看在眼中,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慕容延钊那边他自然也有安排。   武霸天悄然无声的走进了茅房,以他超一流实力,身为一流高手的慕容延钊竟然没有发现。   大将军府地茅房还是相当豪华的,竟是里外两间,可惜外间没有马桶,武霸天解开裤子,开始小解。   水声滴答,然后在隔间里蹲马桶的慕容延钊终于被惊动了。   慕容延钊此时裤子褪到一半,正坐在椅上。椅子中空,下方搁着个马桶,模样虽然有些狼狈,但他地眼中已经现出了如鹰隼一般地狠厉之色,外面有人!他上茅厕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敢一起上茅厕。   当知晓有人能够穿过大将军府地层层防卫,来到出恭地自己身边,慕容延钊地心里感到了一丝寒意,他地第一个反应就是圣堂派来的刺客,但一想如果来人是个杀手,那就不会刻意弄些动静来惊动自己,而那人既然有本事悄无声息的到了自己身边,要不就是轻功身法极为高明,要不就是已经达到了超一流高手境界。而这个时候府中至少有三人符合这个要求——叶尘和武霸天以及刺杀司副使鬼手连继城。   前两人是超一流高手,连继城则是身怀极为高明的轻功身法。   想到了这一点,他想起武霸天不就在外面吗!多半是这位前圣堂六长老也想小解了,以其身份不管是原来,还是现在,在自己上大解时进茅厕,倒也可以。   所以他没有发话,只是紧张的等待着,想知道外面那个高手地来意。   隔间外果然传来预料中的那个声音,但这个声音所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脸色大变。   “慕容延钊!圣堂还可以再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   慕容延钊的脸色大变之后,想到一种可能——莫非是叶尘对自己依然有怀疑,所以再次进行试探。所以他旋即微笑说道:“武兄开什么玩笑。”   武霸天叹息着说道:“是啊,你乃大宋朝廷从一品大员,一方大军统帅,又有着国公爵位,怎么会看得上见不得光的圣堂,更不愿意受制于圣堂。可是你想过没有,宋帝真的会相信你,不要忘了,自古以为,帝王多疑心,一旦你失去手中兵权,等待你的或许就是满门抄斩。”   慕容延钊怔了怔,忽然感觉到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他想到叶尘,然后忽然感到一股极其荒谬地危险感,同时也在震惊着——因为武霸天好像真的有问题。   “来人!”一声示警从慕容延钊口中传出。   武霸天最后叹息道:“既然你不肯回头,那只好去死了。”   说完这句话,慕容延钊地眼瞳便缩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布帘,犹如看见了鬼一般。   那灰色地布帘就像是一片平平地土壤,骤然间却生出了一个手臂来,拱动着灰色地布帘向着自己地胸膛靠近。   慕容延钊心志极为不凡,这个时候依然没有慌乱,以他一流高手的实力固然不是武霸天的对手,但坚持片刻还是可以的。只要等自己的护卫到来,便可以活命。然而,下一刻他怒了、傻了,因为他已经无法动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灰色的布帘上凸起的拳头重重的打在自己的胸膛上!   在临死前地那一刻,慕容延钊死死睁着那双眼睛,心里闪过无数疑问与不解,为什么自己体内地真气忽然间流转如此不顺,为什么自己地四肢麻软,为什么……武霸天会突然反水。   武霸天为何会反水,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突然真气不能流转,身体软麻,失去动弹的能力,却是因为自己最信任的李彦群在自己之前离开聚宴厅时递给了自己一碗养胃汤。同样的养胃汤他这些年已经喝了很多碗,每一次都是李彦群递给他的,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所以他之前没有感觉有任何不妥。   “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他怎么可能要背叛我?不是已经查明他的父母是被圣堂二长老李明轩所杀的吗?”这是慕容延钊心中最后的疑问。同时他听到了外面李彦群的声音。 第499章 慕容延钊之死   “不好,华夏卫府的人要杀大将军。快点救大将军。”   李彦群的本意是想要给叶尘栽赃,将这话说给外面的护卫听,按照正常情况下,他的这句话也只有茅厕附近的护卫能够听得见,再远一些,比如聚宴厅是听不见的。   然而,他却不知道叶尘的听觉是如何的变态。   聚宴厅中,叶尘先是感应到自己的一只黑兵蚁蛊死了,本就脸色微变,然后没过多久,又听见了慕容延钊的示警声,紧接着便是李彦群的喊话声。这些加起来,固然让他神色数变,但却也让他大体推测到这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快速的做了一个手势,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连继城,以及聚宴厅四周的华夏卫府众杀手探子们便快速闭气。   与此同时,叶尘悄悄的将袖子中一个小瓷瓶口打开了,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快速的从小瓷瓶中飘出,向四周蔓延而去。这个气体和以往鬼医交给叶尘,叶尘两次在关键时刻曾经用其翻盘的那个保命气体有所不同。   做这件事的时候,叶尘忽有所感,向聚宴厅右手角落中看去,一名大将军府下人打扮的人影一闪消失不见,看其离开的方向,正是后院茅厕所在。   “崔熙……好小子!”叶尘目光一凝,喃喃自语道。   三息之后,大将军府后院方向响起几声极凄厉地惨叫,声音直接划破了安静地庆州夜空,传地老远。   聚宴厅内众人猛然一惊,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几名西北边军的将领便往院后跑了过去。虽然没有人敢相信堂堂大将军府内会出什么事,但那一声凄厉地惨叫,却不是假地。   叶尘大喊一声:“有刺客,大家随我去保护好慕容大将军。”   说完这句话地时候,他已经一把抓着哇哇乱叫地庆州知州王宝兴。身形一飘,便与那些惶急地西北大营将领们,一道向来后院冲去,那些庆州的文官们也在面面相觑之后,跑着跟了上去。   ……   ……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后院茅厕旁边,地上躺着二十多个死人,正是慕容延钊身边的高手护卫,这些死人的实力其实极为不错的,甚至其中还有两名一流高手,只是这时候他们躺在地上,死的很透彻,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心口位置都有一个洞,且里面心脏都没消失了。   武霸天和李彦群脸色极为难看、极为忌惮的看着眼前的崔熙,武霸天怒声道:“崔熙你个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崔熙脸上始终一片淡漠,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说道:“你们杀了慕容延钊想要嫁祸给叶尘,然后挑拨西北边军发生哗变,以慕容延钊在西北边军中的威望,引导乱军围杀叶尘。这个计划本来是不错的,可惜这个计划行现在已经行不通了。所以还不如成全我,让我在叶尘这一边多一块砝码。”   李彦群脸色铁青,厉声喝道:“为什么行不通?”   崔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漠然说道:“因为那边西北边军所有高级将领已经被叶尘所控制。城外西北大营那里华夏卫府的人也有所准备。”   说到这里,崔熙神色一顿,继续说道:“六长老,叶尘马上就要来了,大将军府附近全部是华夏卫府的人,你若是不走,恐怕又要沦为叶尘的傀儡了。”   武霸天闻言,不由脸色一变,深深看了一眼崔熙,转身脚下一蹬,弹身而起,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武霸天消失之后,崔熙又对李彦群说道:“看在二长老的面子上,我自然不会将事情做绝,所以你可以继续你的计划,后面我不会再干预。”   ……   ……   叶尘和西北边军将领及庆州文官们来到大将军后院时,眼前所见一片血泊。   二十多名大将军府亲兵高手惨卧血中,所有人都胸口血洞森然。   那些庆州地文官们见此场景,不由吓得双腿发软。   而西北大营的将领们却是死死地盯着血泊之后地一个黑衣人。表情激动无比。似乎恨不得冲上去将对方撕成碎片吃了,但他们只是惶急着、愤怒着,却根本不敢有一分异动。   因为那个蒙面黑衣人地手中,正提着西北大营统帅慕容延钊的身体!   一道鲜血缓缓从慕容延钊地身上流下,滴在地上,而这位大将军的头却是低着地,不知道是生是死。   看着满院的死尸与大将军生死未知的身体,西北大营众将眼眶欲裂,早已红了双眼,这些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强悍将领们哪里想到,居然有刺客敢在大将军府行刺。敢当着自己这么多人地面,杀死了这么多兄弟,最主要的是敢劫持他们最为尊敬的大将军。而大将军看起来竟然是生死未卜。   “放下大将军!”   “你好大的胆子,赶紧把大将军放下来,老子做主,留你全尸。”   众将官吼叫着,将那个黑衣人围在了当中,但所谓投鼠忌器,自然是没有敢轻举妄动丝毫。   叶尘将庆州知府王宝兴随手放下,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尸体,望着场地里的黑衣人,心道:“杀人口味如此重,除了修炼魔攻的崔熙还能有谁。只是这个黑衣人……不管是否易容,但绝对不是崔熙,他是谁?”   这样想着,叶尘向连继城使眼色,两人正准备有所行动。那黑衣人下一个动作,却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只见那黑衣人一只手依然挟持着慕容延钊的身体,突然向着某个方向跪下,大声说道:“大人,属下家人便交给大人了。”   话音刚落,他噗嗤一声吐出一股黑血,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所有人一惊之后,有西北大营的将官冲上去将慕容延钊的身体抱住,检查过之后,却是脸色大变,痛哭道:“大将军他……他已经遇害了。”   场中西北大营众将如遭雷击,人群后方不知什么时候从何处出现的李彦群一边痛哭流泪,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凶手刚才在给谁说话?”   众人一惊,顺着凶手所跪拜方向看去,却是脸色再变。   凶手跪拜方向正是叶尘所在,他眉头紧皱,目光扫过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的西北大营诸将,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彦群。一声冷哼,说道:“如此拙略嫁祸和转移注意力的手段,尔等身为我大宋军中干将,竟然都有人相信。怎么,你们想要谋反?”   众将闻言,脸色又变,有人赶紧将目光移开,但也有人双目喷火,看向叶尘怒色更盛。   庆州知府王宝兴此时也回过神来,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插入叶尘和西北大营诸将之间,大声说道:“没错,尔等莫非都昏了头,竟敢怀疑钦差大人不成。”   听了这话,大部分西北大营众将才讷讷然的收回了目光,少部分强压下心中怒意,将头低下去,显然依然有不少人被凶手临死前那句话所影响,认为慕容延钊是被华夏卫府的人所害死的,叶尘就是幕后主凶。   有将领已经悄无声息的唤来自己亲随,在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让亲随赶紧出城,前往城外西北大营驻地。   此时场间异常诡异,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尘转身对惊魂未定地王宝兴说道:“让你麾下府兵守好城门,杀手定是还有同党,大索凶手,不得让任何一人出城。”   王宝兴闻言一惊,但马上明白了叶尘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深意,不由心中一凛,肃然称是,转身开始对庆州府的官员开始安排,相关接收命令的官员向叶尘和王宝兴躬身行礼之后,匆匆离去。今日西北大营统帅慕容延钊遇刺,这是何等大事,一个应对不好,庆州城不少文武官员就要因此而倒霉。容不得他们不重视。   李彦群看了一眼身边西北大营诸将,与其中几人对了眼色,在这几人眼中他看见了一丝隐不可见的冷色,李彦群已经基本确定这几人基本认为是叶尘杀了大将军慕容延钊。只是他一想起之前崔熙说过西北大营诸将已经被叶尘所控制,便心中暗叫可惜,他虽然还没有看出华夏卫府是如何控制了这些西北大营诸将,但相信以崔熙的身份不会说谎。还好,他早有准备,想必大将军被华夏卫府害死的消息已经快要传到城外大军大营之中,不管眼前诸将是种了毒,还是怎么了,只要他们出了城,回到大军之中,他便有信心让大军大范围发生哗变,并至少能够发动五千大军围杀叶尘。   到现在为止,叶尘都不知道为何武霸天会失去控制,而眼前这些人除了李彦群很有可能是圣堂的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他也不知道。但只要将西北大营的这些重要将领困在大将军府中,西北大营群龙无首,就算对方能够将消息传到城外大营之中,并且煽动哗变,也会将损害降到最低点。   还好慕容延钊被圣堂所杀,然后栽赃到自己身上的这个可能性在之前情报司的分析预测中已经想到,并且计划了预案,所以他才能够在刚才紧接时刻采取最准确的应对措施,否则只要反应稍慢,或者一步错误,都可能引起西北大营严重大范围的哗变。到那个时候后果真就不堪设想了。 第500章 一心求死   叶尘缓缓转过身来,面色淡然的看着身后那些或面色如土或面有愤怒不平之色的西北边军将领,心想从眼前这些人的反应可以看出,慕容延钊在西北大营中的威望,还要远在自己和情报司之前的预测之上,但其中也不排除还有圣堂暗子存在。而今天晚上,他就要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些西北大营将领们……有哪些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产生敌意?又有谁是圣堂的暗子。   至于那个李彦群,此人在西北大营中虽然只是一个偏将,但因为一直是慕容延钊最信任的人,又是西北边军中军师一般的人物,所以如今竟然已经隐隐有西北大营第二人的样子。叶尘温和说道:“李偏将,你看此事如何处理?”   李彦群心里头正在盘算着派出城去的亲信,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城外营地中自己安排的后手,骤听得这温和问话,心尖一颤,悲痛应道:“大将军不幸遇害,全凭钦差大人作主……此事甚大,卑职以为,应该让我等赶紧出城回到军营驻地,以定军心,防止大军生出乱子。”   说的是叶尘做主,却口口声声以定军心的理由要出城,只要西北大营这些将领出城回到军中,以李彦群在军中安排的后手,定能够让大劳大范围发生哗变。叶尘岂能看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不由赞赏地点点头,心想此人在圣堂内的地位应该不低。只是现在这些西北大营的将领本来对华夏卫府和自己生出猜忌和怀疑,这个时候突然对李彦群出手,不管是什么理由或者借口,都会加深西北大营对自己的仇视,引起更大范围的哗变。   只是慕容延钊已经死了,要想确保西北大营不出事,即使自己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但有些事情却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且这案子在明面上总是要查下去,然后想办法将李彦群和圣堂可能潜藏在西北边军中的暗子全部找出来,想到这里,叶尘淡淡说道:“大将军不幸遭奸人所害。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会震惊朝野,也会在西北民间造成极坏的影响,先不论朝廷的体面,只是为了西北国境安宁,防止党项诸部借此事作祟,这消息也必须先压着……待时机成熟之后,再向大军说清楚。”   大部分将领想了一想,如此处置倒确实有理,纷纷点了点头,唯有李彦群心头叫苦,对着几将领连使眼色。如果真按叶尘如此处理,外面根本不知道大将军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内外信息隔绝,再看庆州地方官府地态度,自己这些西北大营将领见不到自己属下的兵,即使自己在军中另有后手安排,可大军诸多将官不在,即使哗变,效果也极为有限,甚至于仅限于小打小闹。   不给李彦群太多思考的时间,叶尘冷冷说道:“诸位将军,今夜出了此等事情……实在……”他眉间并没有矫情地带上悲痛之色,反而是有些自嘲地无奈,“咱们谁也别想脱了干系,委屈诸位将军就在大将军府里先呆着吧!等将事情查清楚再说。”   这个命令一下。便等若是将西北大营的将领们变相暂时软禁了起来。西北边军众将虽然不满,但一时半会面对叶尘这尊大神却也没有理由和勇气去反对。   紧接着,自然是要安排大将军慕容延钊的后事,叶尘不再插手,站在一旁看着那些西北大营将领们悲痛地做着事,但绝对不会允许那位李彦群脱离自己的视线。至于采办丧事所需之物一事,可以暂缓。   这个过程中,叶尘冷眼看着这一幕,看着已经被抬到床上的慕容延钊尸体,甩止不住心神有些唏嘘,从这些将领们发自内心的悲痛就看得出来,慕容延钊在军中的威信极高,可见其治军打仗的确达到了一代名将风采。   但这样的一个名将,就这般被圣堂害死了。   ……   ……   这时,李彦群将牙一咬,突然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叶尘的双眼,说道:“下官斗胆,敢请问钦差大人此次来庆州是不是冲着我们大将军来的。大将军戍守西北,于国有大功,下官实在不知大将军犯了何罪过……只怕是庆州偏远,陛下和钦差大人被某些奸邪小人欺骗……”   叶尘的目光渐趋寒冷。李彦群这些话自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旁边其他西北边军的将领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通过将话挑明,让西北边军众将领更加相信叶尘就是害死慕容延钊的幕后凶手。且效果果然很不错,现场西北边军不少将领看向叶尘的目光中开始怀疑。   以叶尘如今气势和气场,他的眼神寻常人根本就承受不住,李彦群牙都快要咬碎了,才硬撑着说完这句话:“还请钦差大人详加查办,还我西北边军大将军一个公道,否则因此事寒了我西北边军五万为朝廷辛苦守边的将士之心……就不好了。”   叶尘沉默着,只是冷冷注视着李彦群地双眼。他却是没有想到这李彦群竟然是如此一个厉害角色,最主要的是此人不怕死,他甚至在求死,他逼着叶尘将他拿下,甚至将他杀死,然后通过自己的死,激起现场西北边军将领对叶尘的仇恨,看来此人在城外大军中一定另有后手。   “圣堂果然人才济济啊!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可以为了这件事情悍不畏死。”叶尘心中不由暗忖道。   这好一阵沉默,让书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叶尘一声冷哼,说道:“李彦群!本来我还只是怀疑,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蓄养私军且在开封城外调动私军刺杀我的人是你,且当慕容大将军发现了你所做的事情之后,你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责,杀死了慕容大将军,你这是杀人灭口。”   众人哗然。   而此时,李彦群已是沉痛大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将军已经被你们害死,华夏卫府还要构陷于我,恐怕在我之后,还会构陷其他人,你们如此构陷我西北边军一众,我们断不能心服。如今大将军的尸首未寒,钦差大人便做出此种事情,实在是让我等感到心寒无比。”   叶尘冷笑道:“你是要证据?”   李彦群将牙一咬,大义凛然地说道:“正是,便是砍头也不过碗大一个疤,怎么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叶尘看着他,说道:“没错,我来西北的确是来查案地,但却已经确定开封城外那场刺杀与慕容大将军无关,但证据去直指大将军身边某人,这个人就是你,当然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进一步查出证据,然后再将你交由朝廷处理。”   李彦群却忽然间心头一寒,他要的是自己现在便去死,这样才能最大程度激发西北边军对叶尘的仇视。若是交由朝廷,那效果便要大打折扣了。   叶尘说道:“所以,你放心我有一晚上地时间让你和你的同党招供。”   想到传说中华夏卫府情报司拷问部的手段,一些西北大营将领不由感到毛骨悚然,李彦群双眼欲裂,盯着叶尘地眼,狠狠说道:“大人准备屈打成招?难道不怕……”   “引起兵变?”叶尘寒声说道,“有我在此,岂能让你得逞。”   话虽说地自信,但叶尘心里依然有些忧虑,不知道城外的安排,能不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地时间,自己要清洗西北边军,又不能让宋国西北出现大的动乱,这就必须在天亮城门开启之前找到圣堂潜伏在西北边军中的所有暗子,同时还要找到西北大营中值得信任地那些将领,让他们安抚城外的大军。   李彦群脸色数变,似乎在衡量着这件事情里地得失与成败,但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自己绝对不能让叶尘活捉,但也不能自杀,最好是让叶尘将他杀死,最起码也要是华夏卫府的人将他杀死。   李彦群地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声音微微嘶哑,一字一句说道:“大人不是来庆州不是慰军的,也不是来查案……却是来庆州杀人的。”   叶尘似乎是瞧出了他内心深处地想法,缓缓说道:“你敢动手……那就真是造反了。”   李彦群忽然长身而起,愤怒说道:“是他!是他杀死了大将军!”   李彦群凄惨地说着,神经质一般地笑着:“世上哪有这般巧地事情。你华夏卫府总司使一到。大将军就无辜惨死……叶尘!你可真够狠地……你无凭无据,妄杀国之柱石,我这条命是大将军救的,我要杀了你,为大将军报仇。”   话音一落,他一掌便朝叶尘地脸劈了过去!   与李彦群一起出手的,还有旁边两名西北边军的将领,他们在出手之前大喊:“为大将军报仇。”表现出了一股让人心惊的悲壮和对慕容大将军的忠诚。 第501章 西府司使黄楼平   这两位位将领不知从何处各自摸得一把朴刀。大喊着的同时,一左一右便往叶尘脖颈砍了下去,出手破风呼啸,挟着股行伍之间练就地铁血气息,看其身手分明都达到了一流高手境界,着实令人畏惧。但是对于这两人的攻击,叶尘看都没有看,旁边连继城和胡三光一左一右各自出手,轻而易举的将两人打飞了出去。   两名吐着血跌在地上,被打蒙的将领目瞪口呆地看着连继城和胡三光,脑中嗡嗡作响——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砍出去地一刀只是徒有其势,而原本自己地内力修为都去了何处?到了这一刻,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某种气毒。   叶尘始终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冷眼盯着向他扑来的李彦群,他一眼便看出,李彦群实力在寻常人眼中虽然不错,便在他这个水准看去,只是勉强达到一流而已。李彦群就这样向他扑来,无疑是飞蛾扑火。但叶尘却不能当这个火,将这个人烧死。   砰的一声,在最后时刻,一道人影闪过,一名西北边军的将领突然一跃而起,以极快的速度踢出了极为犀利的一脚,将李彦群踢飞了出去,且一脚直接给踢晕了过去。   众人见此无不一惊,这一脚看似简单,但真正在武道方面有一定眼光之辈,便可以看出这一脚却也极不简单,从所表现出来的武功修为却已经是江湖上一流境界中最顶尖那一小波人中的一个,即使与连继城相比,都隐隐还要强上一筹。   而有那江湖经验丰富的人更是从这一脚认出了此人的来历,比如叶尘身后张雄、岳正野等金牌杀手。   华夏卫府除了七大司之外,还有南、北、西三府的司使。南府司使刘金元,明面上身份是江南江湖上第一大帮大江帮的帮主,且一直被弥勒教楼炎明看作是自己人。北府司使萧秀明如今已经是契丹从六品的武将,隐藏之深,即使是叶尘有时候都感觉运气使然。而西府司使黄楼平,外号铁镖师,就是因为他有一又无敌铁腿,他本来就是江湖上四大镖局之一中原镖局总镖头,实为江湖上顶尖高手。年初起了贪心,去闯叶府半死迷宫,身陷其中,中了鬼医的毒,后来果断将自己镖局贡献出来成为华夏卫府外围势力,而自己也在最开始被叶尘任命为保卫部司使,黄楼平表现出了极强的能力,为华夏卫在各地的据点,可以说如今华夏卫府在天下各处,暗中以别人的名义开设的十几家作为据点的大大小小镖局,主要都是他的功劳。后来他被叶尘任命为西府司使之后,短短半年时间,在叶尘不计人力和财力的支持下,大宋西北之地华夏卫府势力网络已经悄无声息的铺开了。   叶尘既然来西北办事,主场自然是西府。甚至,早在一个月前,西北边军飞扬跋扈,经常草菅人命,且西府已经确定是圣堂暗子的某军指挥使牛景便悄悄的死了,牛景的脸皮也被制作成了易容面具。黄楼平因为身材与牛景相像,且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最主要的是他知道这是西府成立之后,所完成的第一项大任务,所以亲自将牛景一切信息资料和人际交往牢记于心,经过一定的演练之后,冒充牛景打入西北边军之中,只为了能够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而刚才就是最为关键的时候,李彦群要送死,可以想见,叶尘或者华夏卫府这边的人只要一碰,他多半就会直接以暗藏的手段自杀了,这不但类似于以死明志,而且也是死无对证,特别是关于叶尘刚才所说“李彦群是以杀人灭口的动机杀死了慕容大将军”,这一点就会不攻自破,试想一下他都不想活了,还用得着杀人灭口,毕竟这个世间虽然有一些原因可以逼着或者让人心甘情愿的去死,但这毕竟太过少见了,正常情况下没有人能够想得到或者相信这种事情。   总之,叶尘和身边的人却是绝对不能碰他的。   而此时冒充牛景的黄楼平出手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黄楼平将李彦群一铁脚踢晕之后,便正义凛然的转身对一脸愕然看着他的“同僚”说道:“兄弟们,以大将军的实力和身边亲兵高强实力,说句难听的话,即使是钦差大人亲自带着身边所有人一时半会都绝对杀不了大将军。且刚才我仔细看了大将军的尸体,他在死之前已经中了毒,这正好证实了杀大将军的定是大将军平时最为信任的身边人。再加上李彦群这斯刚才言行举止,已经摆明了就是李彦群这狗日的给大将军下了毒,然后勾结刚才那人害死了大将军。大家不知道注意到没有,刚才我们在聚宴厅中时,李彦群就不在,我刚才已经问过几个兄弟,大将军上厕所时就是他跟在大将军旁边。如今大将军和身边的护卫都死了,只有他一人活着,这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众人闻言,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有不少人已经相信了黄楼平所说的话。   庆州知府王宝兴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大声说道:“牛将军所言极是,西北大营偏将李彦群知晓罪行败露,在圣上和钦差大人天威之下露出奸邪痕迹。和两名同伙暴然行凶,意图行刺钦差,如今已经被钦差大人拿下。”   黄楼平的存在,叶尘自然提前知道,但黄楼平能够看准时机,干净利索的一个飞脚将问题解决,且能够说出刚才那一番话,却是让叶尘极为满意,另外王宝兴在这个时候说的话,也让他对其微微颔首,表示满意。以叶尘如今的身份地位,即使如王宝兴这样的一州知府想要示好都极难,叶尘这一颔首满意之色,顿时让王宝兴心中欣喜若狂,知道今天自己几次说话,必将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好处。   ……   ……   李彦群和两名动手的将领连同他们带进大将军府的几名亲兵都已经被华夏卫府的人拿下,庆州城中地事情算是基本搞定了,可城外西北边军大营的事情呢?   皇帝陛下派自己来西北,来庆州,除了要查清事情的真相,清除一切圣堂在西北边军中的暗子和影响之外,还要保证西北大营地军心稳定。这才是重中之重。   叶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华夏卫府西府在近一个月内和派到西北边军中由华夏卫府的人冒充的监军在西北大营中有些准备,但要想保证万无一失,绝对不会出现哗变的情况,这还是需要西北大营的这些将领们出面。但前提是这些人中不会再有圣堂的暗子才行。   他望着那些并未参与刺杀自己,噤若寒蝉地将领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些人里面谁可以信任?还有没有圣堂的暗子,虽然华夏卫府在情报方面地工作做的极为细致,但面对圣堂在安插暗子方面的能力时,即使是叶尘都感觉头疼和犯难。   ……   ……   西北折氏历经唐、五代、宋,世居府州,藩镇西北,迄今已历三百年。折家世居府州,一向是谁强就依附于谁,后唐、后晋、后周、后汉、大宋,谁强归附谁,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十年前府州上一任大将军折德扆亲率军伐北汉,占领沙谷砦,斩首五百级作为晋见之礼,向大宋投效。折家家主折德扆入朝面君时,当今大宋皇帝陛下给予优厚赏赐,并在金銮殿上亲口许诺:“尔后子孙遂世为知府州事,得用其部曲,食其租入”。   赵匡胤这句承诺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府州折氏世世代代都可以掌管这个地方,折大将军上马是一府武将之首,下马是一府官之首,文武一把抓,有权就地自行征兵、有权自行收缴赋税,兵归他使,赋归他用,听调不听宣,独掌府州这方土地!   当然,以赵匡胤的雄才大略答应如此要求,自然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折家手中有一支人数超过三万的善战之军。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府州东濒黄河,西北临草原、大漠,南瞰诸河西州,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大宋在未统一中原,腾出手对付西北党项人之前,需要有这么一股强悍的势力抵挡西北党项人东侵。   麟州扬家的经历和折家类似,如今在大宋也是差不多同样的地位和处境。   这就是大宋皇帝陛下正式确认了府州折氏的藩镇地位了。也正因为此,扬家、折家在各自的地盘上其实相当于土皇帝一般的存在,特别是在府州和麟州这两家的大本营,百姓只认折家和杨家,不认大宋朝廷和皇帝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实事上折御勋在西北还有一个称号——折兰王。   ……   ……   西北边军统帅慕容延钊在庆州府大将军府身死的同一个夜晚。   府谷,孤山,百花坞。   黑夜,寒风呼啸,暖厅之内,三杯好酒。   只是四样小菜,一盆羊肉热浓汤。 第502章 府谷密谋   杯碟是吴越之地燕子冲烧制的秘色绝品瓷器,酒是味极甘滑的西北凉州葡萄酒。菜是用西北最为鲜嫩的小羊羔烤出来的香嫩金黄的炙子骨头;还有以黄河大鲤鱼为原料削得薄如蝉翼、白似飞雪的生鱼片;以及鲜香可口的三鲜笋、梅子姜,最后是以肥嫩羊肉佐莲藕、山药、黄芪、黄酒,火煮炖至烂而成的一盆羊肉珍汤。   只是此时暖厅中据案而坐的本是三个人,如今只剩下两个中年男子。另外一人传达了某人的命令及一些让他们心甘情愿做一些事情的说服话语,便转身离去。   外面虽然寒风呼啸,但厅内四周密不透风,又有密封性很好的暖炉放于四周,所以两皆着舒适松软的布衣,发系飘带,悠闲自在。小亭四角高挂灯笼,依稀映着他们的模样。一个身躯魁梧,纵然坐于石凳之上,也如虎踞龙盘。看他面貌,面如生枣,两只斜飞入鬓的丹凤眼,一双卧蚕眉,一部及胸的长髯,看来恰以关云长再世。对面一个身形比他稍矮一些,三缕微髯,肤色白皙,好似一名饱读诗书的士子,但睥睨之间,神光凛凛,亦有慑人威仪。   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手握重权、平素说一不二的人物,举止之间才能久而久之熏陶出这样的威仪。自古民谚:“山东出相,山西出将。”这两个山西(此山西是指河西、关中一带)大汉的确一看就是威风凛凛的武将。那面如重枣的中年人便是当今府州之主折御勋,对面那个白面士子却是如今麟州之主杨崇勋。   桌上美食极为可口,可是二人却几乎不曾动过几筷,先前走的那人甚至都未曾碰过筷子。此时,杨崇勋蹙着眉头,唤着折御勋的表字道:“世隆啊!如今大宋统一天大势已成,如今的天下已经和十数年前五代乱世之时大为不同了。”   折御勋也是感叹一声,说道:“仲闻兄所言极是啊!短短一年多时间,大宋先是灭了北汉、南汉,如今又轻易吞并吴越,只剩下那已经在锅里面等着大宋消化了肚子里面的东西随时可以煮熟一口吞了的南唐。唉……数国并立,乱世争雄的时代的确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说到这里,折御勋微微一笑,说道:“只是……呵呵呵……大宋皇帝陛下是一代雄主,胸襟气魄也是让我等钦佩。别的不说,对你我可是一点都不小气,大方的很呢!封了我一个国公、又是上柱国,怎么样,比你这正二品还高着一级呢!若是一直这般下去,你我两家当个土皇帝也是好的。”   折御勋比杨崇勋小一岁,所以称杨崇勋为兄。杨崇勋听了这话,面露忧色,接口道:“世隆啊!你我也别绕圈子感叹了,难道我杨崇勋你还信不过,竟跟我打起马虎眼。刚才圣堂来人分析你我两家的形势,虽然有些夸大,但其实他没有说错。大宋灭了南唐之后,不管是皇帝陛下,还是朝廷诸公,都绝对不会允许有你我这两家藩镇的存在,到时候朝廷必然会下旨让你我两人入开封为官,可你我一旦离开根基入朝为官,那就是龙困浅水、虎落平阳,一身富贵或无须忧虑,可这祖宗基业就尽落人手,再也休想拿得回来了。这一点,圣堂来人说的没错。”   折御勋同样面露忧色,说道:“若是这样,你我两家大不了交出兵权,效仿那吴越国,做个富贵国公,还能够保证两家世代富贵。只是你我两家这些年与圣堂纠缠太深了。如今大宋皇帝陛下与圣堂势如水火,所谓纸终究保不住火,我们与圣堂的关系可以瞒过世人,但绝对瞒不过如今已经来到庆州的那位年轻郡王,到时候只怕连富贵国公都没得做,说不定就是满门下狱的结局。”   杨崇勋说道:“你说……那叶尘真的那般厉害?华夏卫府也只是朝廷麾下一个府衙而已……寻常大族官员手中无兵,遇上他们自然是如羔羊一般,但难道我们两家还怕他不成。”   折御勋摇了摇头,说道:“叶尘此人,你我都未见过,即使让人调查来的一些信息资料,那也大多是道听途说,但自他前年在晋阳出世之后,所做的一桩桩大事,却是丝毫作不了假的。”   杨崇勋幽幽说道:“是啊!当时大宋灭北汉时,晋阳久攻不下,宋军围城四个多月,到最后都坚持不下去了,皇帝陛下都已经下令第二日班师回朝,不料那叶尘一句话便在一夜之间轻而易举破了城。还有预料黄河决堤之事虽然神奇,但反而于你我关系不大,只是紧接着他灭南汉杀陈景元、平川蜀之乱以定国心,如今又以一己之力将吴越国拿下,听说他在假死这两三个月中,又潜身在南唐,翻手为雨覆手为云,将南唐朝廷和弥勒教玩弄于手掌之间,搅了个天翻地覆,带着华夏卫府一千余人大破南唐两三万大军,让弥勒教损失惨重啊!”   折御勋神色肃然,说道:“说起叶尘在南唐的事情,其实我听说叶尘主要目标可不是南唐和弥勒教,而是圣堂。圣堂六长老和七长老在南唐被叶尘一杀一俘,圣堂在南唐以五湖帮为首的所有武力几乎死伤贻尽。最主要的是江南钱庄和江南商行在华夏卫卫府和弥勒教的双重打压之下,更是损失巨大,那叶尘从南唐回来时据说带回来两百万两银子,都是从江南钱庄和江南商行手中抢来的。”   杨崇勋面上流露出一丝嘲笑,说道:“这些势力可都是大长老玉枫的,怪不得大长老不顾二长老和三长才能反对,不顾慕容延钊暴露,也要在开封城外山谷中刺杀叶尘。若是刺杀成功自然一切都好,可惜如今刺杀失败,慕容老儿什么事情都没做,反遭暴露和牵连,如今也不知道庆州城内是什么情况。”   折御勋冷哼一声,说道:“能有什么情况,那叶尘岂是那般好对付的,刚才大长老派来的人让我们和党项人上演一场戏,由此可看出,圣堂在庆州与叶尘的争斗定是落在了下风。”   杨崇勋无奈地道:“叶尘和华夏卫府的人自然厉害,我们这次演戏也有事后被叶尘怀疑的可能。只是刚才大长老的使者所说那些话,实在是只指你我心中最为在乎的事情,此事其实已经没得选择了。”   折御勋瞟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就如刚才大长老派来使者所言,大宋早晚也要对咱们动手,难道咱们还能去投契丹人,还是自立为主,做一个儿皇帝?嘿,我本鲜卑皇室拓跋氏后裔,同属胡族,投了契丹反受忌惮,契丹最为倾慕中原化,你杨大将军是汉人,虽说你亲大哥如今住在开封城内,你的几个侄子也已经在宋军中为将,但你若投了契丹十有八九能够受到重用的……”   杨崇勋“啪”地把桌子一拍,霍然站起,沉声道:“看来杨某这会是在浪费时间了。罢了,我自回麟州去,有朝一日朝廷大军挟泰山之势而来,我杨崇勋势单力孤,是绝对敌不过的,只不知我麟州一旦有失,你府州还守不守得住。”   杨崇勋说完抬腿就走,折御勋举杯自饮,也不理他,直到杨崇勋马上就要走出花园的月亮门,折御勋才把酒杯一放,高声唤道:“仲闻兄留步。”   杨崇勋霍然转身,双眉一凝道:“怎么,折将军试探了好半天,难道还在猜疑杨某真正的决定?我知道你折大将军是担心我杨家与圣堂瓜葛要轻很多,再加上我大哥如今在开封,听说与叶尘关系不错,朝廷和皇帝那里只要说清楚了,圣堂的事情就不会牵连到我们,所以你一直不能完全相信我,才试探来试探去的。”   折御勋笑容满面地赶过来,一揽他的肩膀,那副威严模样荡然无存,嘻皮笑脸直似一个无赖:“哈哈哈……仲闻兄恁大的火气,莫怪莫怪,正如你刚才所说,我也是有顾虑才如此的,毕竟这事决定我折家数千口人的生死,不可不慎啊!我总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才好与你坦诚以待么。来来来,坐下坐下,这厅里面火炉太旺了一些,难怪你火气大,来人呐,灭掉两个火炉。”   杨崇勋哭笑不得地道:“世隆,你……唉,你这人,从小就是这般狡诈,亏你还是府谷之主,云中之霸,看你这副怠懒模样,真是……算了算了,热什么热,大冷天的,也别灭火炉了,灭了那就真感觉冷了。好了,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酒也不想喝了,你快讲,有没有什么办法既可以遂了那玉枫的意,又不会太过让叶尘小子怀疑。”   折御勋把他拉回席旁坐了,痞赖气一收,正色说道:“仲闻兄即如此坦诚,那世隆便明说了罢。十年前我父投靠大宋,入朝面君时,大宋皇帝陛下亲口承诺,我折家世世代代掌管府谷,自征部曲、自纳税赋。” 第503章 戏如何演   说到这里,折御勋神色渐渐肃然一片,继续说道:“只是这才不过十年的功夫,家父尸骨未寒,皇帝陛下言犹在耳,虽然朝廷还未开始逼迫,但我们的确要未雨绸缪才是,否则等着南唐被灭,皇帝和朝廷将目光彻底投注在你我两家身上时,却是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的意思是玉枫让我们演的这场戏是必须要演的。但正如你所言,要尽可能不要让叶尘小子怀疑才行。”   杨崇勋目光一闪,疑道:“世隆,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直说吧!这场戏到底如何去演?”   折御勋微微一笑,一字字道:“自然是……千古不变的老戏——有反匪出现,然后我们发兵去剿匪!”   杨崇勋瞠目道:“哪来的匪?那要养多大的匪?才能让我们两家同时发兵去剿匪。”   折御勋翻了个白眼,道:“从小你就比我呆,现在还是比我呆。”   杨崇勋没好气地道:“废话,谁似你折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奸似鬼,我们老杨家忠厚,哪有那许多乖巧心思,你快说,匪在哪里?”   折御勋重新恢复淡定,说道:“仲闻兄,咱们来看看西北的形势,咱们北面、东北面,是契丹,南面、东南面是慕容老儿的西北大营,西面、西南面是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李光睿表面上虽也臣服于宋,其实比你我更加舛傲不驯,而他身后的党项七部更是打草谷成为习惯,所以……”   折御勋笑嘻嘻地往西南方向一指,杨崇勋诧异地道:“党项人?不对啊……党项人如今有了夏州,虽然夏州李光睿一部与其它党项七部多有不合,可是夏州李光睿不作反,其它党项七部就绝对不会作反。难道夏州李光睿还能够作反不成?”   折御勋莞尔道:“你我自然没有这个本事,但圣堂却有。夏州李光睿本来也只是党项八部中寻常一部,短短数年时间突然崛起,武器粮食盔甲从来不缺,两年时间逐一打败党项其它七部,并对其初步臣服,如今又在夏州建城。别人不知道,但你我难道还想不通,这背后若是没有圣堂的支持,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夏州李光睿。”   杨崇勋恍然大悟,心想老子还真没有想道,只是他依然有些难以接受,讶然道:“难道我们真的……要与李光睿联手演这场戏?”   夏州李光睿定难军与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这些年来为争夺地盘,一直征战不休,自降了大宋之后,表面上都是一殿之臣,倒不好堂而皇之地打仗了,可是故意怂恿族人、部曲彼此争斗厮杀却也是常有的事,如今却让他们若说他们一狼一豹共同演一场戏,这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事。   由此也可看出圣堂隐藏的势力和这些年的布局果然是深不可测。现在细细想来,西北几方军队,几个主宰势力,虽然都不算是圣堂的军队,但背后却都有着圣堂的影子。这其中甚至包括大宋西北边军统帅慕容延钊甚至都一度是圣堂外门长老。现在回头看这几年西北形势发展,慕容延钊能够如此顺利的让夏州李光睿带领的党项诸部臣服于大宋,这背后显然还是有着圣堂的影子。毕竟圣堂一直将大宋看成是自己将来必定要窃取的果实。若是叶尘提前知道这些事情,此次来大宋定会重新计划,绝对不会地如现在这般轻率进入庆州城内。   折御勋晒笑道:“我若所料不错,明天的功夫,党项七部就要兵戈再起,那时夏州城内多半是有某个变故发生,比如李光睿卧病在床,或者部下叛乱,总之让夏州李光睿无暇平乱,党项七部打草谷之人定会越过夏州,长驱而入,直指庆州,冲着那叶尘而去。到时候我们两家自然是要出兵去剿灭那党项七部。只是这个过程中庆州城和西北边军以及夏州李光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圣堂有什么安排,我们就不知道了。你我也不用管的。”   杨崇勋干笑两声道:“职责所在,你们我两家自然是要出兵的,不过一旦打起仗来,我们两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万般无奈之下,咱们哥俩儿跟党项七部打着打着就距离庆州城越来越附近。嗯……按照刚才玉枫派来的人所说,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   ……   庆州,大将军府。   “今夜之事,要辛苦诸位将军了。”叶尘诚恳地说道:“这件事情,虽然元凶已伏,事情总是要查个说落石出,哪位将军先来和我说说心里话?”这些将领们大多不是笨人,虽然不知道圣堂的存在,不知道这件事情真正的内幕,但却知道叶尘还在怀疑他们之中还有李彦群的同党。所以他们此时嘴闭得极严,看着叶尘地目光极为复杂,有畏惧,也有愤怒,还是茫然。   到了此时,他们自然已经从刚才两名出手的同僚轻而易举被拿下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然后试过之后,也发现自己等人竟然不知不觉的中了毒,一身内力却已经提不起来了。这让西北大营诸将在惊心动魄之余,自然心情好不那去。不过,叶尘在天下间偌大的名声威望,以及在大宋朝廷中身份地位在哪里压着,除了真正有异心之人,他们却不敢有什么真正想法的。   但是,他们都知道,城外还有五万边军,如今大将军突然被刺杀,如果没有他们这些个将领出马弹压,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一定会惹出大乱子。   朝廷肯定不希望庆州出大乱子。   所以,他们认定了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是应该不会对自己等人动手的,更何况这没有理由。   想通了这一点,剩下来地西北大营将领们便没有了过多的担心,等着华夏卫府将自己等人中间可能还存在的内奸找到。   众人神情变化落在叶尘眼中,叶尘马上明白了此中缘由,不由微微一笑说道:“那成,诸位请先回房休息,呆会儿我会……亲自来谈。”   就在这时,忽然听着大将军府外面也闹了起来,声音渐渐传入园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尘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夜已经这般深了,大将军府早已被重重包围了起来,寿宴上地事情也被封锁住了,外面是些什么人?   王宝兴抹了抹额头上地汗。吩咐一名衙役出去看了看。那名衙役回来后。带着一丝为难之色禀报道:“是诸位将军们家里地人。”   原来消息虽然封锁住了,但西北大营毕竟常年在庆州经营,仍然有人想方设法放了些风声出去,尤其是此时早已夜深,那些将军们地如夫人与小妾们发现自家男人始终未归。自然有些担心,又收到那些风传地消息,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却依然还是派人来接人。   叶尘笑了笑,心想果然是瞒不了多久,只是希望城门关了之后,城外西北大营那边知道消息能够迟一些,反应能够慢一些。   王宝兴有些为难地看着叶尘,而那些将军们则是面色有些复杂,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家地那些女人们竟然有这么大地胆子,心里也在纳闷。是谁放出地消息呢?   “既然都来人接了,诸位将军都回吧!只是先前为了权宜之策,给诸位下了毒,这是解药,诸位一人吃上一颗,毒便解了。”叶尘没有犹豫多久,便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瓷瓶。   众人面面相觑,自然不敢随便去吃药,黄楼平装扮的牛景上来,二话不说,先拿了叶尘从黑色瓷瓶中倒出来的一枚药丸吃了,其他人才三三两两上前领药。   叶尘眯着眼看着,等所有人都吃了药,众人发现自己果然已经能够调动真气内力,且身体没有什么不妥后,才松了口气,准备一一与叶尘拜谢告辞。但就在这时,叶尘突然指着其中两人说道:“好了,今晚上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们两个人留下吧!”   这两个人在西北边军中地位可一点都不低,都是麾下各有一万兵马的厢都指挥使。   这两人人脸色一变,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其中一人说道:“大人这是何意?”   叶尘说道:“你二人却不知道我自有办法感应到你们是否吃了解药,而你二心怀鬼胎,没有吃解药,所以你二人有问题。”   另一人色厉内荏说道:“大人如此行事……”   不等此人将话说完,叶尘却已经将其打断:“好了,将他们拿下。”   二人本来中了毒,又从李彦群口中知道叶尘拥有蛊虫的事情,不敢吃叶尘给的解药,一身内力真气调动不起来,结果可想而知,轻易被华夏卫府众人拿下。   叶尘这才又轻声对一脸后怕的众西北边军将官说道:“现在好了,既然李彦群已然自暴其罪,那些隐藏在西北大营中的同党也都全部跳了出来。诸位将军只不过是受了牵连,我自然不会为难诸位将军,诸位将军现在出去安抚你们的家人,半炷香之后和我一起出城去营地安抚大军。” 第504章 叶尘心中的阴影   这些将领们精神一振,这才相信事情果真结束了,纷纷恭敬称是,但脚下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走的太快太着急一些,会不会被叶尘所怀疑。   “回吧。”叶尘微笑着说道:“虽然本官急着与诸位将军商谈正事,不过总不好得罪了诸位嫂夫人。”   庆州城内无正妻,都是这些西北大营官兵们讨地小老婆甚至是姘头,叶尘这般说着话。反而让这些将领们有些尴尬,再次抱拳快步离去。   一时间,大将军府内外,好不热闹。   ……   ……   虽然城门已经关闭,叶尘又让王宝兴的府兵看守城门,不让任何人出城。但是圣堂自有其渠道,李彦群事先放出去足有七个人,其中有五人终于成功的通过了封锁,沿着城外的一条小路,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西北边军大营。   此时其中一人看着远处大营中点点灯火,心里激动不已。他虽然不知道李彦群已经被华夏卫府拿下,但清楚自己只要将消息带到,大营中自然有其他人着手做一些事情。   可惜地是,离西北大营营帐还有数百丈地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地面震动了起来。   没有声音,但身后有人。   他回头,却没有看见人。看见地只是十余骑全身黑甲地马儿,直到这些马儿近了些,才发现这些马儿地身上都骑着浑身黑衣地骑兵。   在夜色之下,寒风呼啸之中,那些黑甲反映着天上幽暗地月光,仿似带着一丝死意。   他瞳孔微缩,身子颤抖了起来,这是黑骑兵,华夏卫府地黑骑兵!   ……   ……   头颅飞上天空。鲜血喷出腔孔,这名西北大营校官或者说圣堂一个暗子,直到死亡前地那一刹那。才开始感觉到自己地愚蠢,叶尘既然来到了西北对付他们圣堂,怎会不带着那些极为强大的黑骑兵?   黑月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地尸体,对身旁地亲卫点了点头。   那名亲卫一扯马缰,反身而去。站在山坡之下做了几个手势,只是此时夜色如此深沉。月光如此黯淡。这些命令谁能看得见?   但当他地手势落下之后,在庆州城池与西北大营驻地之间地那道矮梁之上,忽然便如雨后地林地一样。生出一排密密麻麻地事物,看上去有一种莫名地美感。   都是骑兵,在山梁之上一列整整齐齐地黑色骑兵,就像幽灵一样安静待命,阵势所列,正对着远方西北大营地驻地。   阵势纹丝不动,也不知道这些骑兵是怎样控制着身上地马儿,竟是没有发出一声马嘶,便连马蹄也没有胡乱刨地。   而西北大营里地上万官兵似乎一无所觉。   黑月领着身后地十骑亲卫,冷漠地看着西北大营驻地方向。   他身后地亲卫们单脚扣着马蹬,左弩右刀,这是黑骑地标准配制。   黑月地眉宇间闪过一丝煞意,他之前接到城中传来叶尘号令,在城外负责阻止城中任何与西北大营官兵之间地联系,大半个晚上时间,黑骑已经狙杀了五个人,但黑月也不能保证有没有西北大营地人穿过了这条封锁线,进入了西北大营地驻地。毕竟他们人数只有四百人。   远远注视着西北大营的方向,黑月地眼睛眯了起来,西北大营驻地已经动了。灯火也比先前亮了少许,看模样城中西北边军统帅慕容延钊被刺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军营,想必正有几个擅于煽动的军官,正在说自家大将军是被华夏卫府叶尘所杀。妄图煽动大军哗变。   黑月知道西北大营中也有总司使大人安排的人,那几个监军和西府的人,肯定不会任由大军哗变,对方顶多只能让小范围哗变,但即使小范围哗变,发生冲突死上几千人,这都已经是大事,叶尘都绝对不允许的。而这些事情却暂时与他无关,他的任务自然是当有超过一定数量的敌人想要刺杀总司使大人时,他带着四百黑骑兵将敌人全部杀完。   ……   ……   “大人!您低估了军队对于朝廷的忠心,低估了陛下对西北边军士兵们的影响力。”黄楼平平静说道:“属下这些天身在西北边军大营,已经详细作过调查和摸底,以属下看来,若是慕容延钊活着,他若是有异心,甚至想要谋反,经过一番清洗杀戮之后,西北边军中或许能有一半的人跟着他走,但如今他已经死了,以圣堂潜藏在军中的那几个暗子和准备的手段可以煽动不知事实真相的士兵闹将起来……可现在的状态是,不论士兵还是百姓,如果有胆子对钦差动手,那是一定需要人带头的。”   黄楼平最后说道:“羊儿们敢起来造狼的反,一定是有只狼躲在羊群中间。”   叶尘的眼睛亮了下,看着黄楼平心想,自己当初选黄楼平担任西府司使,除了其能力和武功之外,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黄楼平在人心把握和大势判断方面的造诣极深,现在看来,他看待事情果然有几分独到之处。   旁边胡三光也是点头称是,表示同意,并接口说道:“以大人的威望和身份地位,只要不是圣堂的暗子,根本不用大人多说什么,只要往营里一站,这些将官也好,西北大营士兵也罢,们自然就知道了他们的立场,如果军中仍然有闹事的,杀上几个人,也应该平息。”   “杀人立威?”叶尘皱起了眉头。“我怕的就是惊起哗变,血腥味很刺鼻,很容易让人们的脑子发昏。”   在场的黄楼平、胡三光和连继城互视一眼,心中都不禁想道:自家总司使大人对待敌人向来狠辣果断,但对于自己一方的人其实是相当仁慈的。   黄楼平躬身说道:“大人,血腥味也是很容易让人们变得胆小,尤其是本来胆子就不怎么大的寻常人,士兵虽然特殊了一些,但在等级森严的部队中他们更是寻常人。”   这话说的平淡,却带着对人心的精准掌握,叶尘心想果真就是这么个道理,便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这时,黄楼平神色才变得凝重,继续说道:“大人,其实慕容延钊死了之后,属下便不怎么担心西北边军大营这一块,而是担心党项人。”   叶尘脸色一肃,说道:“党项人?”   黄楼平继续说道:“大人,属下这大半年来,经营西府,探子已经深入党项诸部所在,一直对一件事情有所怀疑。只是因为大人之前一直忙于南边之事,这件事情又未核实确定,所以没有禀报大人,但以如今的形势,却要说出来,有所防范才是。”   “夏州李光睿本来也只是党项八部中寻常一部,短短数年时间突然崛起,武器粮食盔甲从来不缺,两年时间逐一打败党项其它七部,并让七部初步对他臣服,如今又在夏州建城。属下一直怀疑夏州李光睿之所以能够崛起,可能是有圣堂在背后对其武器粮食进行资助,并且有圣堂智者为其谋划,所以才会有如今的夏州李光睿。”   叶尘深吸一口气,略微一想,说道:“你担心夏州李光睿带领党项诸部有所异动。”   黄楼平点头道:“属下正是此意。”   叶尘眉头微蹙,说道:“夏州那边可有安排?”   黄楼平说道:“只要夏州有所异动,属下当能在第一时间内收到消息。”   叶尘说道:“好!既然夏州李光睿可能会有异动,那当务之急自是要赶紧将西北边军彻底稳定下来。”   这时候,有华夏卫进来禀报,西北边军诸将已经全部打发走了家属,准备好了出城。叶尘等人便立刻起身,与西北边军诸将汇合,出城向西北边军大营而去。   ……   ……   远处的天边浮起一丝淡漠的白,叶尘眯着眼睛看着,心思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眉头皱的极紧。黄楼平刚才给他说夏州李光睿的事情让他心头多了一层阴影。若夏州李光睿在党项八部中崛起真的是因为圣堂对其支持的结果,这几天西北说不定便会有大事发生。   此时庆州城内没有喧嚣,只有一片宁静围绕,天蒙蒙亮时,叶尘等人出了城,等到晨光渐盛时,他们才来到西北大营营地。   队伍的正中间是叶尘,骑在马上的他已经换上了钦差官服,华贵异常,威严十足。前有开道官兵扛着牌子气喘吁吁地走着,然后便是一柄曲柄驾云黄金伞,以及其它随行的钦差仪仗。   叶尘看着这些东西,心想这位庆州知州王宝兴果然是个人才,竟然对这些东西早有准备,叶尘此时前往军营,最重要的就是要以势压人,钦差代表天子,有钦差依仗随行,放自己身边一矗,自然事半功倍,也显得名正言顺。   华夏卫府随行的一众属下在最前面簇拥着叶尘,王宝兴带领着部分庆州官员,以及西北大营诸位将领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单从表情上看不出来这些人心中所想,只是折腾了一夜,除了王宝兴被叶尘几次肯定表扬,犹如打了鸡血之外,西北大营诸将精神都不太好。   ……   …… 第505章 圣堂暗子   西北边军大营的训练场之上,叶尘满脸平静地坐在椅上,于高台之上看着下方的那些官兵们。官兵们的脸色有异,或激动或愤恨或畏惧。但也有部分人眼神闪闪烁烁地看着台上的钦差大人与西北边军诸位高级将领。   西北大营官兵大部分已经知道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圣堂安排在军中的挑拨手段起到了一些作用,有一部分下层士兵和军官认为是华夏卫府的人杀了他们的大将军慕容延钊。但同样的华夏卫府在军中提前布置的防范手段同样发挥了作用,也有不少人认为华夏卫府不会做这种事情。   实事上,圣堂煽动了约有三千官兵,在叶尘一行出现时是想要围攻叶尘的,但随着叶尘而来的西北边军诸将上前一番呵斥,问题轻易便被解决。如今这个阵仗却是叶尘要将那些圣堂安排煽动官兵的人找出来。   叶尘神色平静,看着台下的那些攒动的人头,除了在西北边境几个军寨和城堡中的驻军不在此处之外,这里有三万左右大军,一眼望去,黑压压地,排了好远好宽。   看台下士兵们的情绪虽然稍有不稳,但显然已经不会出现大的问题,这当然是黄楼平带领的西府和情报司冒充的监军一晚上暗底下的工作。刚才胡三光和黄楼平向他汇报,昨晚上西府的人甚至组织了几直暗杀,将两名煽动大军的底层军官直接斩杀。   不管这些士兵心中是怎么想的,是否相信是华夏卫府的人杀了慕容延钊,可是慕容延钊虽然威望极高,但毕竟已死,圣堂在西北边军中的高级将领李彦群等人已伏,没有人带头,这些士兵再有血性,也不可能如何,黄楼平说的对,自己过于高估了西北边军中的险恶性,但却错漏了圣堂在西北边军之外的其它布置。   叶尘离开椅子,走到台前,望着台下的上万官兵,温和说道:“本官是叶尘,奉旨而来。”   他不是慕容延钊,在西北边军中有着极高的威信,所以没有用眼神就让全场陷入安静的能力,但他的话语中夹了一丝自己体内精纯的太一真气,迅疾传播开去,袅袅然响彻了整个操场,让那些官兵都愣了一愣。   便在这个空隙之中,叶尘开篇名义:“慕容延钊大将军,昨夜遇刺。”   台下一片哗然,虽然大多数人之前已经听到消息,但此时由钦差大人亲口说出,依然让众人忍不住议论出声,甚至有部分人感到震惊。   叶尘望着台下那些官兵,缓缓说道:“大将军常年驻守大宋西北,降伏党项八部,为国守一方,甘在困苦之地,实为国之栋梁,陛下每每议及,便会赞叹大将军其功在国,忠义可嘉。”   台下的官兵们渐渐安静下来,满是疑惑地看着台上,没有一个人听明白钦差大人说的话。   叶尘面上带着一丝沉重,幽幽说道:“苍天无眼,不料大将军竟然被贼人所刺杀……是哪些穷凶极恶之徒,竟敢做出这等恶行!”   他的声音渐渐高了些来,充满了愤怒,眼神里也满是狠厉之意,似乎是想从台下上万官兵之中找出那个所谓真凶来。   一股寒风刮了过来,让叶尘的脸颊一片冰冷,他冷冷地看着台下这群密密麻麻的兵士,内心深处却是渐趋平静。   处置西北大营一事,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候,其实便是昨天夜里,到了白天,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并没有什么太过担心的。   叶尘的声音,在阔大的操场上传的极远,他只是温和且悲痛地回忆着西北大营统帅慕容延钊为宋国所做出的丰功伟绩,只是表彰着那个死人,表情沉痛,眼神真挚,自然不会提到丝毫与圣堂有关的任何事情。   王宝兴与两位两位被叶尘告知部分真相的厢都指挥使互视一眼,然后缓缓偏过头去。叶尘必须有选择性的告诉西北边军中高级将领知道一些实情,否则互相猜疑之下,必然会多多少少动摇军心。若是没有夏州李光睿可能会有所异动的事情,他倒是不用多说,等朝廷下一任西北大营统帅到了之后,自会一步步施展手段统一军心士气。但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西北大营内部却绝对不能再存在任何互相猜忌的。   一品大员,一位军方重臣,一方大军统帅,却是一个民间势力的外门长老,这个事实一旦传遍天下,大宋天子和朝廷的脸往哪儿搁?更何况圣堂之事牵扯之复杂,难以想像,所以不管怎么说真正的原因却是绝对不能诉诸于众的。   ……   ……   不管是皇帝陛下,还是叶尘要的是西北大营乃至西北的稳定,至于慕容延钊死之后地道德评价,宋国皇帝与叶尘其实都不怎么在乎,能够用最小代价完成这件事情,才是第一位的任务。更何况叶尘现在所说这些褒奖的话,以慕容延钊的功劳、能力以及对陛下和朝廷的忠心程度,叶尘也没有说谎。   当然,这口恶气不管是叶尘还是皇帝陛下都是咽不下去的,只等再过些日子,西北这边情势大定,叶尘自然是要对圣堂在西北的隐藏势力梳理清剿上一遍。   一通赞扬说完之后。叶尘地脸渐渐冷的像海水里的石头一样,脸色已经一片肃然萧杀。   “昨夜本官初至庆州,本欲与大将军商谈慰劳大军之事,孰不知大将军竟然被人刺杀?而在事发之后,竟然又有人在昨天夜里暗中煽动军心,意图谋反,显然是有人居心叵测,是被党项人收买。若是这两日党项人有异动,那便可坐实此事。但在这之前却是要将这些人找出来。”   昨天夜里西北大营营地里确实有异动,而且流言也一直在流传,但直到今日高台之上钦差大人细细讲来。这些西北大营官兵们才知道,这背后竟然是党项人的阴谋,而且西北大营军中竟然有人和党项人勾结到了一起。   自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至少圣堂潜在其中的暗子不会相信,所以场下的兵士中渐渐噪动起来,有人开始喊道:“李彦群军师将军在哪里?李将军在哪里!”   又有人喊道:“党项人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   群情激愤,有部分士兵被煽动,渐渐往高台前方拥挤过来。   叶尘面色平静,微微一笑,他兴师动众,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说了这么多话,除了让让慕容延钊的死有一个说得通的理由以稳定军心之外,便是要激得那些圣堂的暗子主动跳出来,如今一切都按照计划中发展,那些人很快就会跳出来。   黄楼平向台下自己安排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夹杂在兵士中的校官们眼珠子一动,便开始高声喊道:“替大将军报仇!杀死那个狗日的。”   狗日的究竟是谁,上万兵们并不清楚,但这样一喊,却恰好契合了西北大营官兵们悲愤压抑地气氛,于是渐渐喊声合一,声震海边天际,却有意无意间,将那些心怀鬼胎,不甘心受缚而死的军中将领们的挑拔压了下去。   叶尘平举双手,微微一摁,面色阴沉说道:“那些丧心病狂的歹徒主犯,昨夜已然成擒,案结之后,自然明正典刑,以祭奠大将军在天之灵。”   “是谁?”西北大营官兵们面面相觑,都在纷纷猜测着是军中哪位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看着高台之上比往日少了几个将领,有些聪明地人渐渐猜到了少许。   果不其然,叶尘接下来念到的几个人的名字,都是西北大营之中往日地位尊崇地几位将领,李彦群的名字赫然列在其首。   高台之上的声音十分清楚地告诉这三万人,正是西北大营中的这几位将领,是刺杀大将军的主凶。   说话间,从台子右后方被押上来了五位浑身是血的将领,这几位正是昨天夜里在大将军府中先对叶尘发难的李彦群和两名将军,以及后面不敢吃叶尘的解药而将自己暴露的两名厢都指挥使。此时这五人面色惨白,精神颓丧,直接跪在了叶尘的身前,也不知道华夏卫府情报司使了什么手段,这些人虽然面有阴狠不忿之色,却是根本无法张嘴喊冤。   台下的三万将士同时间安静下来,用复杂至极的眼神,看着台上这一幕,看着这五位平日里高高在上地将领们,跪在自己的眼前,头颅低垂,乱发纠血不飞,凄惨无比。   死一般的安静,叶尘看着这一幕,手负在身后,等着有人跳出来。   果不其然,安静的士兵当中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出来:“大将军是台上那些人杀的!是华夏卫府的人做的!李将军冤枉!”   圣堂的暗子自然不会甘愿就看着事情按照叶尘的安排继续下去。随着这一声喊。马上又有几个声音喊了出来,充满了愤怒与仇恨,将矛头对准了台上的叶尘与其余的将军官员。 第506章 发钱了   这些人都是中下层地校官,在军中他们反而最能影响自己手下的官兵。如此一喊,台下顿时乱了起来,本来被流言弄的有些人心惶惶的西北大营官兵们更不知道该信谁的了,而足足有上千名官兵开始往前去挤。   叶尘微微呼了一口气,这件事到此可以结束了。他目光如电,听觉如神,不管这些人如何隐藏,他已经将那几个领头喊话的人在第一时间盯住了。   “狗日的,要造反吗?连钦差大人和我们的话都不信!”不用叶尘说什么,黄楼平和几位将领便上前将各自被煽动的部署呵斥住,高级将领的威望毕竟要比中下级军官要高的多,几人几声呵斥之后,大部分士兵顿时安静下来。   那几个圣堂的暗子依然潜在暗处,但这个时候却担心自己暴露,不敢在挑唆和高声辱骂。   便在此时,黄楼平也随着叶尘的手势,用眼神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台下的官兵当中马上多出了一种不一样地声音。   “杀死李彦群!替大将军报仇!”   只喊了一声,附和的人不是很多,并没有形成滚雷一般的声势,但叶尘已是很爽快笑了笑,从善如流,听从了“大伙的意思”,向身边挥了挥手。   一名华夏卫拔出身畔配着的直刀,一脚将一名犯将蹬倒在地,然后一刀砍下。   咔咔四声响,锋利的刀砍进了那些壮实的颈柱,破开皮,划开肉,放出血,断掉骨,让那头颅离开了身躯,在高台之上骨碌碌滚着,喷出一大滩的鲜血。   无头的西北大营将领身躯在高台之上弹动抽搐片刻,便归于安静,归于死亡。   台上台下彻底陷入安静,下方的西北大营官兵们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心想,就这么死了?案子都还没有审,钦差大人就这么把这位将领给杀了?   叶尘离开开封前,皇帝陛下便给了他可在特殊时刻斩杀从四品以下官员的权力。这五名犯将中却只有这一人是低于从四品的军都虞候,刚好当场斩杀,以震慑军心。其他人自然是要押往开封,听从天子和枢密院发落的,叶尘虽然如今权势不小,又是钦差大人,但军方的事情干预过多,军中高级将领由华夏卫府杀得太多的话,不管是天子,还是枢密院,或者军中将领都会不喜。   叶尘心中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脚下不远处的鲜血,旋即抬起头来微笑说道:“满足大家的愿望,不过李彦群等人乃是首恶,要押至京都由皇帝陛下决定他们生死……只怕要送他一个凌迟,才能让大将军瞑目。”   这话有些无耻,但是台下的西北大营官兵们却不这样认为,只是看着台上那个穿着华贵官服的年轻人,感到了一股由内心深处涌起来的恶寒。   其实西北大营官兵们依然有人对叶尘刚才所说多有怀疑,但是此时一名大将的人头摆在台上,众人清楚,钦差大人是敢杀人,愿意杀人的,大将军已死,李彦群已伏,就算是朝廷在做清洗,可是自己这些当小兵的,又没有跟着这几位将军捞多少好处,能做什么?或者说这些事情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还真的一拥而上将高台上的钦差大人杀死,然后落草为寇,与整个天下为敌?   有血性,不代表就是兽性,就不会用脑子思考问题,所以台下的三万官兵沉默了,包括那些先前还在意图煽起暴动的校官们都沉默了,将自己的身子低了低,想着要怎样才能偷偷地逃出西北大营。   杀人立威,叶尘满意地看着台下,心想黄楼平的话果然是对的。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不将圣堂的人全部揪出来,叶尘又怎么会放心西北大营?   叶尘站在高台上说道:“昨夜,西北大营有人得了李彦群的密令,意图煽动大军哗变,这些人是共犯,自然是不能轻饶的。”   说着这些话,叶尘转身隐晦的指着台下几个方向,向旁边西北边军诸将问了几句话,随后他念出了七个人的名字。   随着这七个名字被念出,台下的西北大营官兵们渐渐畏惧地移动着,恨不得离那被点到名的校官越远越好,倏然间,操场上便多出了七个小圆圈,小空地,空地上站着七位面色惨白的西北大营将校。   这都是昨天夜里煽动大营闹事的元凶,也是圣堂在西北边军中最后几名暗子。   叶尘一挥手,连继城便带着十多名杀手走了下去。   虽然也有校官在绝望之境勇起反抗,怎奈何已是困兽,啪啪几声便被砍翻在地,只是在死亡之前,徒增了一次痛苦罢了。   又是七声血腥而残酷地响声,七个人头回归到了他们兄弟人头的包围之中,血水涂染着高台,一股腥臭吸引来了无数的苍蝇。这七人官职不高,都是营指挥使一流,以叶尘如今的身份地位,杀了也就杀了。   叶尘身处其间,却是面色不变,眯眼看着渐渐移至头顶的太阳,知道西北大营这边的事情算是办完了。   然后才宣旨,陛下感念西北边军劳苦功高,派钦差以钱物慰劳大军。各个级别发的钱不一样,比如寻常士兵两贯钱,营指挥使十贯钱等。并且随着叶尘一声令下,华夏卫府早就准备好的载有铜钱的几个大车便拉到场中,现场以营指挥为单位准备开始过来领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是离开开封前,叶尘从皇帝陛下那里要的,算是诸多准备中的一环,此时胡三光在念,叶尘坐在一边听着,但也没有去细听皇帝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台上台下跪倒在地,如蝼蚁一般的西北大营官兵们,心有所思,最后他听到了一声震天价的喜悦呼声,以及三万大军跪下大呼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声音直冲云霄,士气如虹。   军中上下都是务实的人,虽然刚才死了几个人,但如今有钱拿,对于士兵来说,这就是最好的事情,甚至有人心中念叨着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才好。   然后,叶尘宣布,西北大营暂时由他统帅,直至朝廷派来新的西北边军统帅接手为止。   至次,叶尘一系列手段下来,因为慕容大将军的死所动摇的军心,便是重新稳定下来,士气也未掉落。   ……   …… 第507章 党项七部收到的礼物   横山以南,夏州以北。   党项八部中除去夏州李光睿之外,另外七个部落便在此生活。   今天这七个部落各自收到神秘势力送来的五百副上好盔甲,一千柄上好战刀,一万石粮食。   靠近中部,水土较为肥沃的一大片牧场中央,圆顶大帐内,神色凶悍身体魁梧的野离氏部落头领苏喀刹居中而坐,左右分坐的有四五旬面含睿智之色的年长者,也有身体魁梧一身煞气的年轻勇士。这些人都是野离氏部落中的头人,每个人手下都有一群既牧且兵的族人,只是人数有多有少,强弱也有分别。   苏喀刹双眸中有着一丝难以压制兴奋,但目光扫过众人之后,话语中却已经一片肃然:“很好,大家都到了。想必大家都对今天收到礼物和来的那人身份感到好奇。三年前夏州李光睿得到神秘势力数之不尽的粮食和盔甲兵器的支持和其它方面的大力帮助,短短一年多时间,他们打败了我们其它七部的部落勇士,建立了自己的城池,如今光是夏州就有军队五万,与那宋国西北大营人数相当,而我们其它七部一次性能够出动骑兵人数加起来也才五万。如今只要我们杀了一个人,便可以得到当年李光睿所得到的一切支持,同样可以在两年内崛起建城,让我们部落真正的在西北之地扎下根,让我们的子民生活真正的得到保障,再也不用每年都要饿死好多人。”   众人闻言,顿时一惊,人人面露大喜激动之色,甚至有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一个瘦长脸,脸上深深一道刀疤,伤愈后肌肉纠结,以致收紧了半边脸的皮肤,显得一只眼大、一只眼小,但身高足有七尺多的壮汉大声吼道:“族长,他李光睿是个什么东西,当年还不是我们野离氏的手下败将,他老子李彝景当年对族长那是何等巴结,每逢主上的生辰,他都不远数百里,派人赶赴我们部落给族长送上一份厚礼。如今都骑到我们头上去了。这都是因为我们粮食不够吃,没有盔甲和兵器。现在既然有这等机会,就算是与宋国开战打上一仗,也值得去干。”   “主上,还等什么,我这就回去召集部落中的儿郎……”   “主上,此次我麾下能够出动一千五百勇士……”   ……   ……   一时间,众人纷纷请战,士兵高昂!   头领苏喀刹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猛的站起,沉声说道:“好!虽然杀的这个人是大宋朝廷中从开封来的真正大人物,也肯定是不好杀才是,但毕竟只是一个人,又不可能随时带着大军,而来找我们的人也会给我们提供此人所在的方位,且给我们领路,并且他们的人也会在宋国做一些事情,做一些配合。我们只要假装和以往一样去宋国打草谷,然后将宋国那位大人物围杀就可。这一战我们野离氏若能抢在其它六个部落之前将此人杀死,不出三年我们野离氏便会不弱于夏州李光睿。”   说到这里,他张开骨节粗大的手掌,狠狠向下一挥,大喝道:“我们战!”   他身前众人听了,一个个脸上都溢出兴奋的潮红,眼中露出嗜血的杀气,他们退后几步,单手抚胸,齐刷刷单膝跪地,轰然喝道:“卑下愿为族长一战!”   苏喀刹的脸上渐渐露出森然的杀气,沉声喝道:“我族所有可堪一战的男子中留下一半看守部落,然后三百人为一队,每一人两匹马,歇马不歇人,人到齐之后,星夜兼程,以夏州西南五十里溪谷中通过,那里有人会给我们带路!”   同一时间内,在党项其它六个部落中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一时间,横山下草原党项七部彻底沸腾起来,很快各部便有多则七八千,小则三五千的骑兵向西北大宋境内奔赴而来。   ……   ……   溪谷其实也叫炎帝谷,距夏州西南方向三十多里一处山谷。此处距离大宋一处名叫八里坡的军寨同样只有三十里路程。   八里坡是军镇,除了戍卒守军和部分军士的家属,居此谋生的百姓极少,只有一些客栈、酒馆,更多的都是过往行商,他们自然不可能离开那座军镇到这里,所以三十里外这座炎帝谷平日间极为冷清。   炎帝谷苍凉、冷清,草木稀少,两山夹峙间一条荒凉的山谷,不管是谷中还是山上,大多是深青色的巨石结构。这座山谷,一直就叫炎帝谷,也不知传承了多少年。   炎帝谷的名字,却是生活在这附近的羌人为纪念炎帝而取的。   无数年前,汉族的祖先黄帝和炎帝在中原为争夺部落联盟首领而爆发了阪泉之战,炎帝部落战败,并入黄帝部落,炎黄联盟初具雏形。后来他们在涿鹿之战中打败了东夷集团的九黎族首领蚩尤,把联盟势力扩大至今日的山东境内。后又以炎帝部落和黄帝部落为主体,与山东境内的部分东夷部落组成了更庞大的华夏部落联盟,华夏族源基本固定。再后来河中下游黄帝集团的后裔先后建立了夏朝、商朝、周朝。   所以说,华夏正统,来自蛮夷。汇狄戎蛮夷于一炉,始有华夏。华夏一族,炎黄二帝,黄帝是夷人,炎帝是羌人,夏朝就是羌人大禹所建,到了周朝,又是西夷姬氏主了天下。所以炎帝和大禹,都是羌人敬重的祖先。   炎帝谷中,自一月二十七日早上,也就是叶尘来到庆州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兵马从此处经过。第一支拓跋氏的六千骑兵,最先来到这里,与一名接头人汇合之后,便从此处通过,毫不停留的冲向宋国境内。到今日中午时分第七支骑兵黑党项部落五千骑兵,也是最后一支骑兵也从此处冲了过去。   八里坡是夏州向南方向的第一军镇,本驻有西北边军官兵一个军指挥使两千五百人,专为震慑横山党项诸部,防止他们打草谷而设。 第508章 烽火台那些事   这点人自然不足以对付得了党项人,但从此处开始向大宋腹地和两边各个各个军镇之间,都设有烽火台联系,一遇敌情,白天燃狼烟,夜间点烽火,一处军镇军寨受到袭击,其余诸驿便立即或出兵歼敌,或关门落锁,封闭全城,等后方出动大军急赴来援。但是如今党项骑兵大批已经到来,可是八里坡的烽火竟然没有燃烧起来。   夏春天姓夏,名春天。他是看守八里坡烽火台宋军中的一名班头,手下也有十个人,虽然不算是军官,但也算是兵头了。兵头夏春天管着十名士兵,每两名士兵一组,将他们分成五班,日夜轮换守候在三丈高的烽火台上。   前些年,西北之地前线的军驿军镇每年都要和党项人、吐蕃人、回纥人、契丹人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摩擦,烽火台时而还会起些作用,而靠近内地的一些军驿烽火台往往十多年也不见能够用上一次。这几年宋国日益强大,党项人臣服,吐蕃和回纥人更是不敢造次,契丹人一时也不可能来这里,而党项人的小股打草谷用不着燃烽火,所以八里坡也有一年多没有燃过烽火了。   不过,任何一件事情,即使很重要,但如果一年如一日的平静,没有去真正的发挥过作用,那么执行它的人也不免会产生懈怠之心,看守烽火台的夏春天就已经把这件最重要的事当成了一件最轻松的事情。   夏春天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作为一个无功无过的老兵,他晋升的极慢。再有几年就要解甲归田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班头,唯一的差使就是整日巡守着这座烽火台,虽然没有什么油水,却也很是轻松。   去年春上,他的婆娘病死了,一个女儿也早嫁了人,就只剩下老夏孤孤单单一个人,偶尔生个病,都得托付那些粗手大脚的辅兵帮忙煮口汤饭吃,日子过的实在凄凉。可是打从两天前他却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以致于一整天不管见了谁,他都是满脸的笑容,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堆成了一团,因为……他捡了一个媳妇。   三天前,他看到那个颇有几分姿色,身材高挑,眉眼妩媚,二十出头寡妇时,自己手下几个不当值的辅兵正在挑戏这个寡妇。   夏春天上前问了问缘由,才晓得这寡妇是从河西闹灾一路逃难到此,路上家里人都已经全部饿死,她侥幸被一个商队救下,活到现在,但前几天这个来西北做生意的商队中有人欲将她绑了卖到庆州城中青楼里面,她被逼着跑了出来,一路逃到了八里坡。这些天因为河西遭灾逃到西北人虽然不多,但也有一些,夏春天听了却也一点不以为奇。   瞧瞧这个水灵灵的寡妇,夏春天突然起了莫名的心思,也没啥好防备的,夏春天便喝止了调戏那寡妇的辅兵,把寡妇领到了自己的住处安顿下来。看守烽火台的兵丁们都不免啧啧称奇,一向胆心而贪婪、爱占小便宜的老班头居然大发善心了?   “尽扯,老子我啥时做过善事?做善事是要下地狱的。”夏春天蹲在院子里笑眯眯地说。旁边蹲着两个不当值的辅兵,三个人正蹲在那儿摆着龙门阵。   “家里冷清啊。”夏春天叹了口气,扭头看看自己那幢屋子,又眉开眼笑起来:“可这寡妇一住进来就不同了,马上就有了人气儿,你俩瞧瞧,我那小院儿现在收拾的多干净,嘿!屋里头更亮堂,到了吃饭的当口儿,我也不用到对面馆子里随便淘弄一口了,一进屋就有热饭吃。”   “哦……我就说呢!头儿你啥时变得这么好心了,真是精明啊,收了这寡妇当女儿,你这屋里屋外就都有人照料了,到老了也有人侍候。”   “尽扯,收啥干女儿啊,我那亲闺女嫁出去两百多里地,都难得回来一趟,指望不上的,还收干女儿?”   夏春天笑的更开心了:“你们又不是没瞧见那寡妇俊的,虽说是个寡妇,可那小模样、那身段儿,那对水汪汪的桃花眼,啧啧啧,让人瞧一眼,连骨头都酥了……”   夏春天笑眯了眼,滋滋着嘴说道:“这寡妇家里面人全部死了,无处可去,如今可全倚着我呐,老子我琢磨着,等过几天熟络了,就跟那寡妇说,纳她做我的填房,我那婆娘死了一年多了,没个屋里人也实在冷清。”   “不是吧,老班头!”一个辅兵失笑道:“人家姑娘能答应么,你也不瞅瞅你都多大岁数了,配得上那样水灵灵的姑娘?”   夏春天不以为然地道:“尽扯,老子我虽说年纪大了些,可我知道疼人不是?她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儿,还狠得下心来走?再说了,吃我的,住我的,到时候想走,成啊,连本带利,咱都算算,嘿,她还有钱么?”   夏春天满足地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到那时候,老子我就舒坦啦,大雪寒天的巡视完烽火台,一回了屋,热饭热茶都是齐的,还有个花不溜丢的少妇剥得跟小白羊儿似的给我暖被窝,想想都美啊。嗳,你们说,老子我这名儿是不是起的好啊,冬天虽然还没有过,可老子我的春天这就来了……”   夏春天想的正美,就听远处“呜”地一声号角响起,夏春天先是一怔,随即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仰着脖子冲烽火台上嚷:“出了什么事?有什么情况?”   烽火台上寂然无声,夏春天跳着脚儿骂起来:“混账东西,戍守轮值的时候也能偷懒睡觉的?要是真出了大事,老子剥你们的皮。”   旁边一个士兵劝道:“夏头儿,这光天化日的,真要是有人摸上门来,难道城守门将都是瞎子不成?早就该警号连鸣了,你先别急,我爬上去中瞭望一下,多半是那些党项的狗日的冬天没得吃了,又来打草谷,估计这次来的人多了一些……”他说着就急步奔向扶梯。 第509章 叶尘的行踪   这时就听城门方向又传来一串短促的号角声,一声声号角催得人心慌,夏春天跌足叫道:“他娘的,果然出事了,快,快点爬,马上点起狼烟,马上点起……”   他刚说到这儿,身旁那个士兵突然栽出一步,猛地向后一仰脖子,咽喉处露出一点锋利的箭簇,夏春天两只眼睛突然凸出老大,眼看着他士兵呃呃地叫着,伸手摸向自己的咽喉,摸到那箭尖的时候,整个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是……是谁?”夏春天手脚冰凉,佝偻着腰儿,颤声问着,却连回头的胆量都没有,因为刚才那根箭是从他身上房间中射出来的。   毕竟是当兵的,并且还是大宋西北边军,虽然只是一名负责点燃烽火的老兵,但前几年也杀过几个人,大吼一声,便要向旁边闪开,然后找机会反攻,然而他刚一动,一只手飞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柄锋利的小刀刷地一下割开了他的喉咙,然后一个女人身影自他身旁一掠而过,向烽火台奔去。   因为职责的原因,他住的小院就在烽火台下入口边上,距离烽火台极近。   夏春天躺在地上,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那个少妇,她正攀着那扶梯像一只猿猴似的向上跑去,她真的是用跑的,三丈高的烽火台,她几乎片刻功夫就奔了上去,一纵身闪了进去,然后三两下将上面两名正有些慌乱的准备打火点燃烽火的士兵给杀了,那敏捷的身手令人叹为观止。   夏春天像一只被割开了喉咙的鸡,一下下抽搐着身子,喉头喷出大股大股的鲜血。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老子……平生头一回装正经人,连……连狗日的手指头都还没碰过呀……正经人……真是做不得啊……只是这他妈的女人是谁啊!”   夏春天却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圣堂一只黑乌鸦。   ……   ……   党项七部的目标自然不是八里坡,也不是任何一处村镇。且他们七部之互相之间在圣堂来人的统一调配下,也早有默契。一入宋境便分出少部分人去打草谷,将八里坡及附近几处军镇西北边军引开,进行追逐战。剩下的人马则趁机一穿而过,这么多人自然难以瞒得过八里坡城头上的人,只是阻止八里坡军镇里面的人在一定时间内点燃烽火,以及将八里坡派出去通知四方信使劫杀之事圣堂却是早有安排。   党项七部骑兵中主力却只负责直接进入腹地,直直向东南方向而去,他们自然不是直冲庆州去杀人。西北边军驻扎在庆州城外,他们去了岂不是送死去了。早在炎帝谷口便有七个神秘人一一等着,各自领着一路党项人骑兵,直直向某人今日所在而去。   然而,当他们一过八里破,藏在附近几处村镇视野开阔山头上的几骑便急奔八里破东南方向百里处另一个军镇十里堡而去。   这些人是华夏卫府西府司使黄楼平安排的华夏卫府西府的探子。   ……   ……   叶尘此次来西北是以慰劳西北边军的名义来的,昨天在庆州边军驻地杀了人,稳定了军心,发了钱。但西北边军还另有两万人马散布在西北各地城池、军寨、军镇之中。不管有没有必要,他既然是领了天子旨意慰劳西北边军,那必须要将必要的程序走完,每个驻军在两千人以上的军镇、军寨他都要走上一遭,然后拉着几车铜钱和在庆州采购的肉食以慰劳大军。   按照计划,今日叶尘第四站便是十里堡。   此时,他在西北边军几位将领陪同下,带着一百多名华夏卫属下和两千名西北边军派来的亲兵正向十里堡以不急不慢的速度而去。   十里堡,当阳光完全撒满整个黄泥垒成的城墙高台时,守驿的士兵才自城头上探头向下瞧了瞧,懒洋洋地下了城墙,打开了城门。   城门前没有护城壕,没有吊桥,城门用一层硬门制成,也不甚厚。打开城门,搬开拒马,几个士兵便扛着枪,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一手按刀,一手握着马鞭的虬须大汉,高声喝道:“急甚么,站好,站好,排队,把过城税都准备好,还有路引。”   这时候在城外的百姓忙规规矩站好,有推着小车的,背着鸡笼的,还有挑担卖菜的,其实都是附近几个小村子的百姓。这种地方村镇稀疏,彼此之间相距都不近,这个时辰其他城镇赶来的行商才刚刚离开没有多久,要赶到这儿得等到晌午以后呢。   因为这时进城的人都是时常到十里堡里做生意的熟人,所以也用不着验证身份,往桌上丢几串入城税钱,也就进了城。就在这时,远处有一队快马赶来,那持着马鞭的军官眯起眼睛看了看,满脸横肉一抖,向抻着脖子张望的士卒瞪眼骂道:“看什么看,大惊小怪的,才百十个人,还能是打草谷的党项人不成?哼!”   他上前几步,站在道路中央,两腿岔开,牛皮靴子往地上稳稳当当地一站,背负双手,鼻孔朝天地等着那些人来。片刻功夫,那百十匹马便驰到了他的面前。   “站住!”那军官伸出大手往前一抵,威风面地喝道:“这是什么所在,由得你们横冲直撞?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吁……”马上一个大汉勒住了马缰,用马鞭把宋军西北边军配发只有军官才能佩戴御寒的冬帽往上顶了顶,露出一双重眉和一张脸含威严的方正大脸。   地上守城门的那军官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赶紧单膝跪地大声道:“原来是牛将军,卑职之前没有看清,还请将军赎罪。”   此人正是装扮成西北边军一位名叫牛景的军指挥使的华夏卫府西府司使黄楼平,他上下看了这个十里坡守城门军官几眼,笑骂道:“吆喝,你小子还挺横的,通知刘将军,半个时辰后,钦差大人就到,让他做好迎接准备。” 第510章 城破人亡   那军官恭敬称是,然后赶紧转身跑了进去,并且走之前还不忘请黄楼平进城,但黄楼平却不理他,带人仔仔细细看了十里堡的情况,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之后,便直接离开。因为考虑到夏州李光睿可能会有异动,他要提前将总司使大人今天去的几个军寨走上一遍,看上一遍,确保还在大宋国的手中或者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   ……   八里坡是大宋面向衡山方向外围第一驿,虽说前几年大宋与党项诸部经常打仗,但自党项八部在名义上臣服大宋之后,除了党项人一年偶尔小范围的打草谷之外,这一线已经久无战事,致使西北边军虽然精锐,但这一两年下来,戍卒的警惕也会明显下降。虽说大胆行凶,冒名入城,想要诳开城门挥军直入还不可能。但混入奸细在关键时刻破坏烽火台的传讯还是很轻松的。毕竟烽火台一旦传出讯号,不但向四周军镇、军寨很快传递情况,并且一个接一个,再加上一部分快马传递,甚至不到半天时间,都能够直接传到庆州城,西北边军大营驻地,使得大军出动。   若是这样,党项人此次计划基本已经失败,因为他们要杀的那个人在路上便能够知道这边情况,有所防范,或者转头回庆州,他们也就白忙活了。   另外,党项七部骑兵都是轻骑赶来,既无辎重、也没有攻城器械,唯一的选择只能是速战速决,大宋西北边军也是不会给他们强行攻打各军驿的时间的。   所以,圣堂安排一名黑乌鸦在八里坡直接阻止烽火的燃烧传递,是极为关键的一环。但是黑乌鸦也只能一时阻止烽火的传信,黑乌鸦虽然厉害但也不是大军的对手,所以在八里坡里面另有一队十多名的圣堂高手提前潜入了进来。   实事上,按照圣堂给他们的计划,圣堂负责阻止宋国这边军情传递,这其中包括八里坡烽火的燃烧和对八里坡和另外一处名叫石坪寨的军寨派出加急信使进行拦截。同时,圣堂还会将叶尘的行踪及时掌握,然后带领党项近一万多骑兵卡好时间差,刚好在叶尘在去往某个军寨的路上,将其围住,直接进行野战围杀。   这个计划是否能够顺利进行,关键有两点,一是党项骑兵要快;二是圣堂要将一切情报拦下来,让叶尘不知道党项人已经到来,等他知道时已经来不及进入任何军寨或者往回逃走。   第一个关键点自然没有任何问题,所以第二个关键点虽然都是小范围里面少部分人在搏杀,但却显得极为重要。   所以,对于八里坡,圣堂这边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为求稳妥起见,圣堂先派了一名黑乌鸦提前数天赶到八里坡,寻找机会接近烽火台,同时又有另外十多名高手提前潜入到八里坡之中,目标首先都是烽火台。下了这双保险,就是要确保烽火台上不会燃起一道狼烟。   圣堂派出的十几个先行潜入八里坡军寨中的高手,这些天分别占据了烽火台周围茶馆、酒肆临窗的桌子,另外几个则逡巡在营盘栅栏外面,似乎在寻找着解手的地方。如果不是那名美少妇样子的黑乌鸦已打入兵营,他们就要从各个方向同时进行突袭,将杀烽火台上的戍卒全部杀死,然后迅速靠近,阻止有人再登上去,同时发讯号通知在附近装作要打草谷的两千党项骑兵破城。   如今那名美少妇样子的黑乌鸦既已成功潜入,烽火台上到底有几名戍卒,黑乌鸦能够探到准确消息,由她动手更加保险,其他十多名圣堂高手早在黑乌鸦动手之前就已经装扮各种身份,潜藏在了城门口。   而当八里坡城门上传出急促的警号时,黑乌鸦已经得手,并发出了讯号的时候,那十几名圣堂高手也突然动了,坐在附近茶摊子上、酒肆里,蹲在地上的乞丐,或者刚好从附近走过,特别是其中一半刚好出城或者进城。总之不管这十几个圣堂高手之前在做什么,此时突然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似的跳起来,丢了手中或者身上的一切“道具”,拔出腰刀,无声无息间向看守城门的十几名宋兵疯狂的冲了过去。   惨叫声乍然响起,十几名看守城门的宋兵猝不及防之下,被杀了近半,剩下的也远不是这些圣堂高手的对手,很快便被全部杀死。   不过,宋军守城官兵也反应很快,附近营房中不管做什么的,一惊之后,在第一时间内便冲了过来。但是这十几名圣堂高手中光是一流高手就有三名,其他人最差的也是二流境界,拼死将城门守上半炷香时间还是可以的。而半炷香时间,却已经足以让城外数里外装作打草谷的党项骑兵冲过来。   最先抢进城来的五百多党项骑兵犹如一股洪流一般沿着大道席卷过来,直扑守城戍卒的军营,一路上人喊马嘶,蹄声如雷,咆哮声震耳欲袭。   十里坡驻军本来有两千五百人,之前被一小部分最先出现的装作打草谷的党项人将一千五百人引出了军寨,这个时候都跑到十多里之外,剩下的一千人只有极少部分是骑兵,大部分都是步兵,却不是这又突然出现在附近装作打草谷的另一波两千党项骑兵的对手。   一家面馆的老板看的目瞪口呆,等那一群骑快马党项骑兵从他面馆门前风一般卷过之后,他琢磨琢磨那些大汉喊叫的语言,才突然省过味儿来,转身便向店里伙计疯狂地大叫起来:“他们是党项人,他们是党项人,老天爷啊,党项人在城外村子打草谷也就算了,竟然敢攻打八里坡!快上门板,快上门板,你他娘的还愣着作死呢……”   整个八里坡已陷入一片混乱当中,百姓们满街奔逃,商贩们门窗紧闭,到处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冲进城来党项战士,在小小的八里坡中横冲直撞,杀人、放火,钢刀见人就砍,长枪见人就刺,箭矢到处乱飞,八里坡中此时剩余的一千守军组织反击,但在面对人数占优势且又是清一色骑兵的党项人面前,节节败退,短时间内已经死伤惨重。   甚至因为宋军被军寨中的百姓冲乱了阵型,有近半宋军都失去了指挥,被冲进城来的党项骑兵一口口吞食掉。   而这个时候,甚至这两千多党项骑兵甚至还没有全部冲进来,大片的烟尘遮天蔽日,滚滚烟尘中八里坡城头上的宋军看去也不知多少人马滚滚而来,铺天盖地,无边无沿。那城头吹号角的守卒鼓着腮帮子正吹得五官充血,额头一根根青筋都绷了起来,一见这副情形,不禁失魂落魄,惊得手中的号角都跌到了城下去:完了,八里坡……真的完了!   留守八里坡的是驻扎在此军指挥二把手军都虞候李冬军,带着人拼杀一阵之后,认识到已经难以守住八里破,且继续打下去定会全军覆没,所以带着一部分人开始反突围。   李冬军骑着一匹背上来不及配鞍的战马,带着五百左右宋军向城门突围,党项人也不关城门,最后任由他们杀出去,只是尾随追了一阵子,便退了回去。   李冬军一口气儿奔出十多里地,回头看时,身后只剩下不到两百人追随,这也是刚才八里坡军寨中为数不多的骑兵,只是此时一个个多多少少都带有伤,狼狈不堪。隐隐间,他感觉更远处,十里堡方向,有着如蝗虫般扑来的是那从天而降的党项大军,尘烟滚滚,声势骇人。   他突然想到今早上刚刚接到庆州的通知,从开封来的那位大人物,年轻的钦差大人,名震天下的华夏卫府总司使大人今天要来这边几个军寨慰劳大军。   “党项人突然发疯,竟然敢出动如此多的骑兵,莫非是冲着钦差大人而去。”李冬军突然想到这个可能,不由脸色大变。若是这一位在这几个军寨附近出事,几个军寨中的将领从上到下必将被朝廷重罚,重则下狱,轻则降职处罚。而且必然会将华夏卫府得罪死,日后再难以有任何出头之日。   “快快快……快些走,咱们绕开党项人赶紧去十里堡……”李冬军咬牙说罢,扬手就是一鞭,一鞭子抽下去,他突觉胸口一紧,呼吸骤窒,扭过头来一看,几枝利箭已同时射穿了他的皮甲。李冬军愕然抬头,就见前方坡上的灌木丛中缓缓站起了许多弓手,那些弓手面无表情,弓弦只一响,便是一排羽箭袭来,也不知有多少人便在这箭雨中顷刻间送命。   “啊!”没罗埋步握住自己胸前的一枝箭,使劲向外一拔,然后便松了马缰,两手张开仰面跌下马去。后面的战马来不及止步,一只碗口大的铁蹄便向他脸上狠狠踏了下去,他的双眼仍张的大大的,人跌下马时便已气息全无…… 第511章 隔绝消息   “这里有埋伏!”那些以为侥幸逃出了生天的宋兵就像一群困兽,眼中冒出了疯狂的光芒。   “冲过去,冲过去!”一名营指挥使临时接掌了指挥权,拔出腰刀大吼道。但是右面是山,左面是一条土沟,往后去……是如蚁一般辍来的党项人,无处可逃,唯有上前杀开一条血路。   “杀!杀!杀!”走投无路的宋兵在那名营指挥使的率领下,就像一群疯狂的狼,嗷嗷地叫着,拼命地抽着马股向岭上全力冲刺。这么近的距离,那些弓手只来得及射三箭,豁出大多数人的性命去,总有一个两个能冲过去,刚才名叫李冬军的军都虞候能够想到这些党项人突然发疯出动大军与叶尘有关,这名营指挥使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只要十里堡能得个信儿,他们就没有白死。   箭矢如雨,耳畔尽是羽箭破空的嗖嗖声,不时有人中箭落马,却没人有空去看他们一眼,也没有人提缰绕开,幸存者眼中只有岭上那一排弓手,那是一群死神,只有冲垮了他们才有生路,只要能冲过去,只能冲过去!   近了,更近了,还有一箭之地。已有人狞笑着握紧弯刀,双足紧紧踏住马镫,屁股微微离开马背,做发了劈杀的准备。只要让他们靠近了,那些弓手就成了任其宰割的绵羊,凭着胯下的快马、手中的利刃,他们就能趟开一条血路。   可是就在这时,右面山坡上的白桦林中突然涌出来又一支党项骑兵,只是一息的功夫,刚刚自密林中钻出来的这支骑兵就在向前的行进当中自觉地排成了锲形并加快了速度,最先带头的那名党项头领拔出刀来,狠狠向前一劈,无数的战士立即用地道的党项语厉声喝道:“杀!”   锲形的马阵向一只巨大的箭簇,向那支仅剩下百余人的队伍拦腰截去,两股洪流碰撞到一起,宋兵的冲锋队形立即被截为两段,锲形的攻击阵形立即一分为二,分别向两侧延伸包抄下去,片刻间就变成了两只蝴蝶翅膀的形状,用蝴蝶阵绞杀着被困在中间的那些扑火飞蛾。   这是一面倒的屠杀,当那名党项头领带着大队人马裹挟着一天的灰尘扑到眼前时,这支侥幸逃出来的队伍已被党项人全部绞杀。紧接着这只党项骑兵一刻不停,纵马驰过遍野的尸体直上高坡,勒马驻足,眺望远山,用马鞭向前一指,便又向十里堡方向飞奔而去。   十多里外,依一条小河而建的八里堡已变成一片废墟,横尸遍野,血腥冲天。同一时间,八里堡西边五十里处,也就是炎帝谷西南方向二十里外另一外名叫石坪寨的军寨也经历了类似的遭遇。   在圣堂提前安排的高手内应之下,党项骑兵留下的五千骑兵兵分两路,在短短时间内便连破两处军寨,石坪寨依山而建,烽火台建在高高的山巅上,此时从烽火台上看去,俯瞰着半山腰的堡寨,石坪寨中辎重尽被焚弃,守军被挤压在一处悬崖处,竭力抵抗着,不断有人坠落涯涧,死尸堆积如山……   ……   ……   同一时间,华夏卫府西府司使黄楼平派在附近的探子得知党项大军大肆入境的消息之后,向十里堡方向急奔而去,但他们在路上同样遇到了阻拦。阻拦他们的自然是圣堂提前安排在附近的人。   若是此时有人能够从十里堡高空向地面上俯瞰,便会发现以十里堡为中心,朝向党项七部所在横山方向百里范围内,有着数十支身穿宋军服饰的骑兵小队。在四处巡逻,将一切前往十里堡的信使和人员全部拦截下来,并直接斩杀。   华夏卫府西府从八里坡和石坪寨方向向十里堡而去的六名探子无一人幸免被拦截下来,并且经过一番追逐厮杀之后全部被斩杀。   但天上那个黑影,那只叶尘这几天交给黄楼平由其使用的海东青一直在高空之中,给离开十里堡一路向西北方向石坪寨而去黄楼平带来的一些消息。   黄楼平大惊之下,便率人一路调转马头向回狂奔,一支两百人的队伍风驰电掣一般,须臾不做停留,草原、旷野、荒坡、山岭,每一个地方都只留下他们匆匆而过的身影。   黄楼平的部下,每一个人的马术无疑都非常出色,骏马狂奔,一步一“打浪”,起落的姿势流畅自然,速度已经达到了极致。   然而已经迟了,因为就在他的屁股后面,四五里的地方党项七部骑兵最快的拓跋氏已经紧跟而来,速度却一点都不比黄楼平的慢。可惜黄楼平和海东青交流起来不如叶尘那般容易,否则他大可让海东青去报信。   “竟然不是夏州李光睿有异动,而是党项另外七部派出了大军,并且看方向直奔总司使大人所在而去。还有我派出的探子为何一个人都没有回来报信……前面八里坡和石坪寨烽火没见点燃,两处军寨的信使同样没有过来一人……敌人蓄谋已久啊……”   当黄楼平从海东青那里大体得知情况之后,简直如闻晴天霹雳。他一直以为夏州李光睿会有所异动,所以在夏州城外围不但派出了大批探子,甚至在夏州城中都提前潜入了一百名的西府高手,准备若是夏州李光睿真的派大军对总司使大人不利,这一百名西府高手便会在夏州城内进行一些破坏,让李光睿后方家宅不得安宁,他是做了充分准备的。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是没有想到与夏州李光睿这一两年一直不怎么对付,甚至经常矛盾不断,打斗厮杀不断的党项另外七部会派大军入境。否则他在横山方向的探子绝对不会只有区区六人,并且都不是高手。   只是一直以来,党项七部的人顶多像前几年契丹人去在河西、河东一带打草谷一样,窥个机会劫掠一番外围村寨罢了,此次为何会突然派大军入境?圣堂果然好手段,好大的能量。 第512章 三位厢都指挥使的判断   在大宋西军、府州折家、麟州杨家和夏州李光睿四方强大势力挤压下,党项七部的生存空间在这两年以来已日益缩小,按照现在的情况,再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党项七部要不被这四方势力彻底吞噬,要不一一被另外党项一部夏州李光睿所吞并,最终不复存在。   然而,谁会想到,他们居然孤注一掷,在这个时候突然悍然派出大军,并且直冲着华夏卫府总司使,大宋朝廷派来西北慰劳大军的钦差大人叶尘而去。   是谁给了他们如此大的胆子?   ……   ……   黄楼平骑的是一匹大黑马,这是一匹好马,高大油亮的身子,四条长腿富有弹性地跳动着,尽管两天两夜的狂奔,它的力气已经大大减弱,但是只要你轻拢马缰,它仍会不知疲倦地一往直前。   黄楼平骑术精湛,胯下又是一匹好马,但是长时间的全力奔驰,即使以他的实力,两股还是被颠得一片酸软麻木,双腿的血脉已变得不流畅。但他仍然不惜马力,拼命地挥着鞭子。   因为自他得到消息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最主要的是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大批骑兵紧紧跟着,敌人给他通知总司使大人的时间本来就已经很少了。   黄楼平此时心中的焦急自是难以言喻,他现在只想马上赶回到总司使大人身边,让其赶紧逃走,哪怕把这匹爱马活活累死。   黄楼平咬牙切齿地想着,挥手又是狠狠一鞭。快了,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十里堡了,让他们点起烽火狼烟,就能够通知总司使大人。黄楼平归心似箭,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又“啪啪啪”地狠抽几鞭。   ……   ……   庆州城外,西北边军大营。   西北大营在大将军慕容延钊之下有五名正三品的厢都指挥使,麾下各有一万人马。其中有两名与圣堂有着一些牵连的在前天已经被叶尘揪出,如今已经由华夏卫府的人押送往开封。   叶尘暂时接管西北边军,今天一大早离开庆州,前往前线军寨慰劳大军,如今坐镇军营的便是另外三名厢都指挥使。这三人名字分别叫唐鹏、陆龙、黄东秋。前天刚被拿下了两名平级的同僚,叶尘如今又身在西北,三人不敢怠慢,自叶尘一早离开之后,三人便坐在平时大将军用来处里军机事务大厅之内,一边喝着茶,烤着炉火,一边处理着一些军营中寻常事务,同时小心的交流着如何在大半个月后新的大将军到来之前,将那位年轻的郡王伺候好同时,能够抱上后者的大腿。   就在这时,有探子不经通报直奔大厅。慕容延钊在西北边军早有规定,凡是紧接军情不经通报,不管任何时候可直闯军机大厅报告军情。所以三人一见探子直接进来,不由心中一跳,他们都是身经百战高级将领,若是平时这等情况也不会这般紧张,只是这个时候那位年轻的郡王正在西北,若是这位出点事,不管是对他们,还是整个西北边军,甚至整个大宋朝廷都是一场大的震动。所以却是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不用三人开口询问,探子一进来便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卑职黄家堡信使,黄家堡附近发现几股打草谷的党项人。人数都在四百左右。”   三名厢都指挥使一听,一怔之后,虽然意外,但却松了口气,黄家堡距离庆州有百里左右,是距离庆州城通往横山方向最近的一处军寨,虽然党项七部如此次这般流窜大宋境内如此深打草谷有些少见,但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西北不比腹地人烟稀少,小股党项人为了能够多抢到一些东西,绕过前方军寨,多跑一两百里地到富庶一些地村镇抢东西也实属正常。至于那位年轻的郡王来到西北,党项七部会不会考虑的问题,这更不是什么奇怪的了。   每年到冬天都是党项人最难熬的时候,除了已经建城的夏州李光睿之外,其它党项七部每年冬天冻死的饿死的人不在少数,都要快被饿死了,谁还管什么宋国的钦差郡王什么的,更何况叶尘虽然如今名震天下,但对于党项人来说,他的威慑力比起已经死去的慕容延钊还差得远。毕竟这近两年来,叶尘虽然做了不少震惊整个天下,足以名传千古的大事,也杀了不少人,但却与党项人没有关系。简单的说叶尘没有杀过党项人,而慕容延钊却带兵杀了很多党项人,党项人有些怕慕容延钊,便却绝对不会怕叶尘。   黄东秋喝了口茶,示意黄家堡来的信使继续说下去。   信使也知道自己带来的军情虽然是军机要事,但在三位将军眼中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所以等三位将军简单交流了几句之后,才继续说道:“我黄家堡徐将军本来是准备派人去清剿党项人,但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已经各自派了五千骑兵抢先一步,对那七八股党项人开始进行围剿。徐将军便没有再继续出兵,只是让卑职过来给三位将军禀报。”   陆龙、唐鹏和黄东秋闻言互视一眼,唐鹏最先骂道:“狗日的折家和杨家的人平时也不见得这么积极,早就听说他们在党项人部落里面都有探子,如今看来多半是真的,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抢在我们边军前面派出骑兵。要知道府州和麟州距离黄家堡可都在一两百里之外。”   陆龙也笑着说道:“折御勋和杨崇勋这两人最会看人行事,知道钦差大人来了西北,更是清楚钦差大人在陛下那里的轻重,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下,给钦差大人落个好印象。毕竟比起我们,如他杨家和折家这样的藩镇,恐怕最为害怕华夏卫府找他们的麻烦。”   黄东秋接口道:“没错,这折御勋和杨崇勋两人倒是聪明人,你们想想,万一钦差大人回到开封,在陛下那里随口一句话,便可给他们两家带来无尽的麻烦,甚至将来的覆灭之祸。”   ……   …… 第513章 十面围城   庆州城通往十里堡方向横跨百里范围内出现七八股打草谷的党项人,人数都不多,最多也只是一千来人,最少的甚至只有两百多人。总数加起来不超过三千。   对于这七八股党项人,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反应极快,各自派出五千大军开始在这片地域与这三千党项骑兵玩起了游击战。距离这些党项人最近的军寨黄家堡守将见此,便没有出兵,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既然有人已经替他们出手,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出兵了,最主要的是此时就算想抢军功,也来不及了。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已经抢先出兵,并且足足一万骑兵,他们此时派兵出去也抢不过人家。   庆州这边三名主事的厢都指挥使三言两语,按照正常情况下的推测,已经给这件事定下了调子,认为只是如每年冬天那样党项人很正常的打草谷,而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之所以出兵这么快是为了给钦差大人表现一下。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折家和杨家在与那七八股党项人在游击战的同时,却是已经将庆州、黄家堡通往十里堡的路线全部封锁,在接下来不知道多长时间内,十里堡派方向往庆州的探子全部会被拦下来,并被杀死。   当然,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与党项人的这场戏却不敢演太久,否则事后,他们定是难逃嫌疑。到那时即使叶尘已死,但也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光是华夏卫府后面的报复,便足以让他们头疼,更何况来自大宋皇帝的猜忌,更是后患无穷。   实事上,折御勋和杨崇勋也只答应了玉枫派去的圣堂使者一天半的时间。也就是说最多一天半时间,他们两家便会将那些党项人全部击退后收兵。   然而,这一天半时间圣堂和党项七部大军能够杀得了叶尘?   ……   ……   黄楼平虽然最终还是迟了一些,叶尘未能及时转身带人逃走。不过,黄楼平提前那一点时间的报信,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至少没有让叶尘一行被围在野外,而是在最后时刻进了十里堡。   情况风云突变,之前还正在大肆准备迎接钦差大人,不料下一刻就是意想不到的敌军来袭,情况突变带来的落差,突然出现的两万多名党项骑兵,让十里堡守将刘石军感到难以置信。要知道在十里堡往横山方向还有石坪寨和八里坡两个军寨,加起来也是有五千宋军精锐的。然而在眼前这一万党项骑兵出现之前,竟然没有任何烽火狼烟燃起,也没有任何一名探子来报。   难道两处军寨已经陷落?   高高竖在半里外的敌军将旗上的名号,是由生造出来的党项文字书写,足足有七面大旗,意味着这一万多骑兵来自于党项七个部落,也就是除了已经建城且改姓李氏的夏州李光睿之外,如今党项七部都出动了人马。   叶尘并不认识这种同样是由横竖撇捺组成,却与汉字截然不同的党项文字,他身边一脸肃然凝重的连继城、胡三光、黄楼平等人也无人能辨认。不过十里堡内外两千五百的宋军之中,还有不少人在战场上见过这七面旗帜,也与这七面旗帜下的军队在金鼓声中厮杀多年。   党项诸姓部落中有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离氏、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这八个大部,称为党项八部。本来其中的拓跋氏在党项诸部中最为强盛。但不料细封氏在圣堂的暗中支持下,于两年多前突然崛起,已经将党项七部超过一大截。   叶尘目光如电,看见七面旗子中最中间那面旗子要比其它旗子大上一圈,知道敌人应该是以中间那路人马统帅为主。经过十里堡守将刘石军在旁边小声解释,叶尘才知道中间那面,旗帜的主人,是党项八部中如今除夏州李光睿之外,另外七部中实力最为强大的拓跋氏,拓跋氏族长头领名叫拓跋真厉,是如今党项八部中第一勇士,按照华夏卫认西府收集到的信息资料,此人有超一流的实力。现在看样子,下面那一万多党项大军中居于中间的应该就是拓跋氏族长拓跋真厉亲自领兵而来。   绣在白色旗帜上的拓跋二字,叶尘多看了几眼后,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移了开去。除了稳定在十里堡半里之外的大军,两边被滚滚灰尘所遮挡的地方,还各有数以千计的敌军。模模糊糊的,即使以叶尘的眼睛,都难以计算出他们准确数量。   自古兵书中多有人言:人马上万,无边无岸。眼前的党项人却已经远超万人,看起来浩然如海。黑压压的一片从十里堡西三里,一直延伸到堡下。另有一两千名骑兵在堡外纵横奔驰,隆隆如雷的蹄声中,扬起的不仅仅是灰黄色的烟尘,还有浓浓的战意。   “为什么党项七部的骑兵能来到这里?”黄楼平对于自己将西府主力派出去防范了夏州李光睿,而疏忽了党项七部还有耿耿于怀。   “这些事可以以后再去查证,想来肯定是与圣堂脱不开关系,我想知道眼前……党项大军到底有多少?”   叶尘询问的对象不只是华夏卫府胡三光、黄楼平和连继城,还有十里堡守将刘石军以及他带领的几名指挥使。   计点兵数,是兵学中最基本的科目。能力出色的斥候,或是老于兵事的将领,往往只要一眼,就能看得出眼前的敌军究竟有多少数目,进而推断出敌军的总兵力,并不需要他们排着队来等着数数。   同样的道理,只要有点军事头脑的将领,也都会为了不让自己手下的兵力被人看破,而通过各种手段进行掩饰和伪装。比如就在叶尘等人眼前,敌军就用着奔马掀起的尘土,将自己的兵力数量模糊起来。不过有经验的将领还是能说出个大概。   叶尘这一年多带兵打了好多场大仗,虽然说都赢了,并且他的视力远超众人,但在这方面却没有多少经验,并不能判断出眼前敌军准确数字,所以才会开口询问。 第514章 党项两万骑兵   黄楼平的回答是:“一万八千上下。”   胡三光则报出:“一万八到两万人。”   而刘石军观察到的数目却是:“两万人。”   从三名将领出得到三个不同的答案,叶尘选择了领军大仗经验最为丰富的刘石军所报数字。   “两万党项骑兵……”他从鼻子中冷哼一声,“玉枫为了杀我,将这两万党项骑兵弄到这里,不知道耗费了多大的代价!”   刘石军正在揣测叶尘所说玉枫和之前提到圣堂都是什么东东,旁边黄楼平向刘石军问道:“烽火早已点了吧!”   刘石军点头说道:“在党项人出现的第一时间便已经点了。往黄家堡和庆州方向的信使也已经派了出去。”   叶尘摇头道:“烽火点了也没有用,往黄家堡庆州方向,中间没有军寨,只有两个烽火台,上面只有几十人驻扎,若我没有猜错,他们已经遭遇不测。所以,现在的关键便是刘将军派出的信使和我华夏卫府那十名金牌探子能不能穿过敌人的封锁,到达庆州。”   当这些党项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时,叶尘便知道这是圣堂联手党项七部,甚至还可能有其它势力给他布置的杀局。以玉枫前几次在他手中吃了大亏和数次对他刺杀失败,想来这一次敌人的这个计划是极为谨慎的。眼前他虽然侥幸没有被敌人围在城外,但叶尘也相信,圣堂应该还有后手准备。   不过,叶尘虽然知道事情严重性,但还是有些底气的。十里堡守军两千五百人都是百战精兵,随他来的两千保护他的西北边军更是三名厢都指挥使挑出来的精锐。此外,还有跟在他身边黑月带领的四百黑骑和一百多名由华夏卫府杀手、探子、华夏卫组成的精锐。   当然以这些人若是在城外与两万多名党项骑兵进行野战肯定必败无疑,但若是用来守城还是有得一拼的,即使十里堡只是一处军寨,城墙不高,也远没有庆州那般结实,可是党项骑兵其实也并不擅长攻城。   而对于守城一方的他们来说,城内近万名百姓也可以帮忙,甚至上阵守城杀敌,要知道西北之地百姓可不是江南甚至大宋内地百姓所能够相比的,民风彪悍,血性十足,虽然比不过真正的军队,但若拼起命来,还是有不少人敢拿起刀去上阵的。   无数年来,无论是如今的契丹还是党项,又或是吐蕃,只要是跟汉人朝廷有过战争的异族,都明白一个道理——布下箭阵的汉军阵列不能去冲,而守在城下的汉人更是不能去招惹。当汉人有城池可以依靠的时候,其战斗力往往是打着滚往上翻,尤其是如今大宋西北边军,最擅长的就是倚城而战。要不然,大宋开国以来,这十多年先后在这片不毛之地大兴土木,建立了这么多的军寨,这都是为了对付异族骑兵。   而旁边黄楼平那边忧心难解,紧皱着眉:“党项人不敢打持久战,一两天之内破不了城,他们应该便会收兵北撤。”   叶尘说道:“正常情况下,自然是这样。以党项人的攻城手段,十里堡不是这么好打下来的。只是就怕圣堂玉枫在庆州、府州、麟州针对西北大营、折家和杨家还另有手段,拖着边军和两家藩镇不能出兵支援……”   叶尘正说着话,一只利箭就从城下蹿了上来,直奔叶尘面门。旁边黄楼平眼疾手快,手一张,一把就将长箭抄在手中,掌心兀自火辣辣的。   旁边刘石军吓得一身冷汗,大怒之下便立刻从身边的卫士腰间抢过一张弓,搭上箭就要射回去。但城头下,一名骑兵正举着一张大弓,在党项人的欢呼声中越奔越远,方才的那一箭竟然是驰射!   “好箭术啊……”叶尘挥手让一脸紧张连继城等人退开,毫不在乎的向下望去。嘴角露出一丝冰寒刺骨让刘石军都心惊胆战的笑容:“看起来拓跋真厉有些急了,不管玉枫还有什么手段和后手,但党项人的时间应该不会多,党项人这是想激我出战!”他又回头,笑得更为阴冷:“西北局势复杂,我本来只是想看看就回开封,现在看来我这一次来西北还是要干出一些大事,杀上一些人才能安心回去。”   随着叶尘这句话一出口,连继城、胡三光和黄楼平等华夏卫府众人神色之中早已杀机如潮,刘石军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是何等厉害的角色,他已经能够想到,这件事后,这位年轻郡王定会对党项七部进行猛烈的报复。至于叶尘会不会被城外这些党项人杀死,刘石军不认为敌人能够做得到。这不是他对城内守军有着必胜的信心,而是叶尘以往事迹不管是谁一想起来,都足以让人对其感到震撼,心中生出叶尘绝对不会那般被人轻易杀死的感觉。   叶尘突然想起一事,转身对连继城说道:“你带五十个我们的人去城门,防止敌人有高手潜入城内,从城内破城。”   连继城恭敬称是,带人快速下去。   刘石军有些不以为然,他在城门处有一个指挥足足五百人的兵力,即使真有高手潜入,甚至人数有一两百,难道真的可以从内部破城不成。   但这是叶尘的命令,他面上自然不敢流露出丝毫,而且赶紧安排旁边一名指挥使亲自给连继城带路去城门处安排。   此次南下,党项七部总计出兵两万八千左右,这里面光是拓跋真厉就带了一万人。这些人其中有五千攻占后方八里破和石坪寨两处军寨,负责对付两处军寨中逃出的余兵,另有两千多人分七八小股在圣堂帮助下,绕过十里堡,流窜到了黄家堡附近,此时正在与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一万大军玩游击战的把戏,同时负责封锁合十里堡通往黄家堡和庆州方向的一切路线,劫杀信使。   所以,如今围果十里堡的军力,总计两万一千人左右,且都是骑兵。 第515章 攻防十里堡(一)   这个时候拓跋真厉和其它党项六部头领其实有些郁闷,因为没能将叶尘围在野外,如今要面对着攻城,这代表着事情不一定能够成功,而且即使成功他们也可能要付出很大的伤亡。   此外,虽然有圣堂的人再三保证庆州西北边军和府州折家、麟州杨家的人马至少在两天之后才能前来支援十里堡的宋军。但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态势,已经有几个前几年在西北边军手中吃过苦头部落的头领打起了退堂鼓。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队人,这队人给他们带来了极为精良的攻城器械,这才让这些党项人重新下定了决心,准备开始攻城。   毕竟只要杀了那名从开封来的宋朝廷钦差大人,他们就可以在短短一两年时间内成为夏州李光睿那样,对于过惯了穷苦日子的党项七部头领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如今“桃子”就在军寨里面等着他们去摘,只要他们攻破了城,在他们看来,便可轻易将那位钦差大人杀死。回头看着眼前一对对发亮的眼睛,拓跋真厉知道军心士气可用,他一甩马鞭,下令道:“你们各部先出七百人,我们拓跋氏出八百人,总计五千人下马准备攻打十里堡!”   ……   ……   因为攻的一方党项人在抢时间,守的一方战意坚定,所以这场攻守战,从一开始便极为惨烈。双方死伤人数都在直线增加,虽然攻城的党项人死的人要比宋军这边多不少,但他们人本身也比宋军这边多四五倍,两方人数比例大体依然没有变。   叶尘没有干涉具体守城指挥,而是全权交给了最为熟悉十里堡城墙和党项人的十里堡的守将刘石军。当然,华夏卫府的人也不会干看着,同样会出手杀敌。甚至叶尘看得手痒,也亲自出手数次。   比如,此时叶尘拿着一把军中配制最高的三石硬弓,正在以一种可以称之为艺术或者近乎于道的动作射杀敌人。   张弓搭箭,弦飞箭出,平常人要两三次呼吸才能完成的动作,在叶尘手中,却陡然加快了数倍,仿佛时光的流逝变得迅疾起来。长箭搭在弓上的时间就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只看着弦在颤,听得声在响,一道道白光破空闪过,却无人能辨清箭矢是如何飞出。   箭矢如雨,就算用盾牌也遮挡不住如毒蛇吐信一般精准的箭矢,其落处惨叫声连成一片,几十张嘴一起合奏出哀痛的乐章。单靠叶尘一人之力,就抵得上一队出色的箭手。从他手中射出的箭雨,彻底压制了冲向城门的敌军,使得从城下回射上来的箭矢寥寥无几。   其他宋军弓手同样连番攒射,被阻截在城下的党项士卒终于等到了撤退的信号,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就像落潮后沙滩上的虾蟹贝壳,在城下,他们留下了五百多具尸体,还有同样数目的伤员。   党项七部的号角声中,城头上猛然响起了一片喝彩声,守城的宋国官兵们为钦差大人的神射连连叫好,投向叶尘的视线中全是崇拜。自从下午党项人开始攻城之后,叶尘虽然出手次数不多,但他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且不顾旁边胡三光和黄楼平、刘石军等人跪下劝阻,只要一出手,便就站在最前线,他拉坏的长弓已经有五六张,不过不论党项人从城下射上的箭如何精准,叶尘左右摇摆晃动中,总是能够游刃有余轻易躲开,没有一支箭能够伤得了他。所以到最后不论是华夏卫府众人,还是刘石军在惊叹叶尘身法玄妙,箭法通神的同时,都不再阻拦叶尘类似悟箭般的杀敌。   以叶尘如今的身份,敌人又是冲着他来,他的安危本身就远远超过这一小小的十里堡,若非有十全把握,他自然不会以身犯险。他之所以这样做,除了顺便杀敌,提升已方士气之外,便是想趁机领悟箭法。   无数年来,从来没有人将箭法如叶尘这般练到一种类似于道境界出来。叶尘最近隐隐感觉自己在箭法一道方面达到了某个极为玄妙的境界,只是还差一个契机,让他去看破一些东西。他需要通过一次次射箭,去领悟其中的真谛或者某种从未有人悟出来的箭道。   党项人一退兵休整,不用叶尘操心,刘石军便命人上来收拾城墙上的伤兵。几名军中医工带着被组织起来的城中百姓跑上城头,用简易的担架把数十名运气不好中了箭的伤兵抬了下去,送往军寨中的西北边军医院在十里堡的分院。前年叶尘在开封给大宋确定的军中医疗制度,这近两年下来,已经在大宋军中开始推行。如今不但有军中医院,而且军中每一个都(一个指挥五个都,每个都一百人。)都有一名经过培训后的医工,再加上西北边军医院在此处分院中人手,如今宋军与外敌打仗,伤兵所受到的治疗待遇与以前相比,以及和外敌相比,都已经是天差地别。光是这一点,对部队士气的提升就已经是难以想像的。   靠着这些医工,此时刘石军不必担心战地救护上的问题,更何况那间虽然不是很大,但各个要素和药材、郎中都很齐全的西北边军医院分院就设在城中央。而有了这类似于战地医院,许多轻伤员在处理过伤口之后,便主动归队,不像过去那样需要专门派人把轻伤员一个个逼起来作战。   靠着在敌军重重围困下,仍能维持着四千多士卒高昂的士气,刘石军稳稳守着这座城墙已经有些破烂的十里堡。这座在大宋只能归入堡一级的小城,在一下午四轮党项人的强攻下,本来不高的城墙已经破败不堪。但城墙的地基却打得极为牢固,刀子划上去就只留下一道白痕。   城墙从地面到齐胸的地方,墙体的颜色也不同于上半段。只要对西北寨防稍有了解,就能一目了然的看出来十里堡这座小城堡,是建立在隋唐和五代旧城的基础上的。而周长仅仅三百步的城垣,也说明了这座城不过是以前某个朝代年间,边地最为常见,兼做烽燧之用、护卫通往衡山的交通要道的大型驿站罢了。   叶尘望着远处敌军,而在他手边的墙头上,排了一圈面目狰狞的首级。这并不是城外当党项人攻上城墙被留下来的人的斩首。而是就在下午城外党项人攻城最为猛烈的时候,近百名不知什么时候潜入城中,装作帮助搬运守城器物的百姓,突然在经过城门时,对城门处宋军开始突袭,这些人实力高深,其中甚至有五名一流高手。当时若非连继城带领五十名华夏卫府高手提前守在旁边,城门已经从里面被攻破,党项人骑兵已经冲入城中,真若那样十里堡宋军自然多半要城破人亡。   所以,每想到叶尘先见之明,以及连继城带领五十名华夏卫府高手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刘石军便对叶尘佩服的五体投地。之前只是听过叶尘的威名,如今切身体会之后,自然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这些圣堂的高手被华夏卫府的高手和宋军用了一炷香时间杀了个干净,首级全都吊在城墙上。冬天西北天寒地冻,并不怕这些首级在短时间内腐烂,散发出恶臭。   只是叶尘鼻子太灵敏了,别人闻不到的那轻微恶臭,进入他的鼻子之中,却不好受。不过时间一长,也很容易就忽视掉这个让人作呕的味道。   现在让叶尘头疼和担心的事很多。虽然不知援军什么时候会来,但粮食足够支撑到党项人退兵,而十里堡因为本就是修在溪流边,又有好几口旧朝留下的古井,不用担心水源问题。最让叶尘担心的是十里堡中已经没有多少箭矢了。   宋军以弓弩为上,最常用的对敌手段就是万箭齐发,将来敌射成一群刺猬。一支箭从箭簇、箭杆再到箭翎,基本上要七八文钱,战场上的一个指挥列阵攒射,就能把价值几十贯的箭矢全都射出去。如今天下诸国,也只有富得流油的南唐和相对富庶的大宋能让士兵在交战时,仿佛不要钱的往外拼命射击。就算是北方大国辽国军队上阵,都要设法节约着用,而穷得吃不饱饭的党项人就更不用提了。   就是因为养成了习惯,再加上一开始众人考虑到党项人不会长时间一直攻城,再加上原本十里堡中箭矢就不多。半天下来又都射出去了大半,此时平均一算,每人的箭壶中就只剩十支箭可用了。现在城中守军因为受伤不多,才能保持着士气,但若是没了弓箭,面对面的厮杀起来,情况多半就大不一样了。毕竟人数相差四五倍。   又是一通号角,打断了叶尘的思路。抬眼看着远处又搔动起来的敌军,他随手便拉了一下手中的长弓,接下来,又是它出场的时候了。 第516章 攻防十里堡(二)   寻常弓箭手长时间射箭,却是要在手指上带上扳指的,但以叶尘的肉身强度自然用不着。   只是刚刚扯动弓弦,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长弓的弓臂唰的挺直,带起的断弦差点抽在叶尘的脸上。叶尘脸抽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把断弓丢在脚边。这张弓方才连续使用,现在终于支持不住了。这也是他今天用坏的第五张弓,原本十里堡宋军大营中精心保养的两张上品三石硬弓全都毁了,现在用的军中制式一石硬弓,质量不算出色,很容易就会损毁。实事上,以他这般频率射箭,若寻常人早已伤到胳膊,但以叶尘的肉身自然不会。   叶尘自己八石宝弓每拉一次费的力气不小,更何况杀这些普通士兵却是没有必要,所以用的是军中制式硬弓。   “拿弓来!”接过旁边黄楼平亲自递上来的长弓,叶尘转了转手腕。他能左右开弓,一条胳膊累了,就换另一条胳膊,他现在每射出一箭已经精准的难以想像,所以他如今感悟的是如何控制力道,以最小的力气,甚至不多费一丝力气将敌人射杀。   “等城中箭矢不足五千支时,便给刘石军说,让他们将箭矢全部拿给我,以免他们浪费不少。”叶尘一边试了试硬弓,一边对旁边黄楼平说道。   这样说着话,叶尘一边盯着对面的敌阵,他的手突然停住了,今次出阵的敌军依然有五千左右,但他们最前面却是另有三百多人。   随着来人越走越近,叶尘的脸色则一点点的阴沉下去,脸色比中午时候他被党项两万多骑兵最开始围困在这十里堡中时还要难看。这三百多人不是党项人,而是汉人,其中还有四十来人是被反绑着双手。   被反绑着双手的是四十多名宋军,其他人则是宋国附近村镇里面的百姓。   刘石军在第一时间内便认出,那四十多名宋军是通往黄家堡和庆州方向看守两处烽火台的两个都里面的人。这些人是他的部下。他们如今和附近村镇的一些百姓被赶到了阵前,被逼着向城墙走来。   城墙上,数千只眼睛盯着这三百多人的动作,不知他们是要劝降还是被逼着当肉盾或者纯粹是为了影响守军士气。也有抱着侥幸心里期待宋军能够打开城门出城救人。当然即使下令这样做的拓跋真厉都对宋军会出城救人不报多大希望。   “给黑月和刘石军传令!”叶尘没有犹豫多久,轻声对旁边黄楼平说道,“让刘石军下令打开城门,黑月带四百黑骑兵到城下准备!听到我的号令,出城救人!”   黄楼平犹豫了一下躬身应诺,转身去给两人传令去了。   与此同时,叶尘一招手,旁边胡三光已经命人将叶尘八石宝弓递了过来。   这时城下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叶尘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党项人拿着一条血淋淋的胳膊在手中晃着。而他身前一名被俘的军卒,已经滚倒在地上,右臂没了,鲜血淌了一地。等他滚得没了气力,另一名党项人上前去,踩住背,把剩下胳膊和腿一起都砍了下来。刚才这名被俘的宋军士兵想要反抗,不想给党项人当肉盾,所以才被党项人随手砍了四肢,如此折磨。   叶尘见此,眸中寒光瘆人,听了黄楼平传达的命令刚刚跑来,准备劝阻叶尘的刘石军被这眼神一瞪,心中一寒,不敢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对旁边亲兵下令做好开城门准备。   叶尘对刘石军说道:“不要让你的人射箭,你们看着就行了。好了,现在可以下令开城门了。”   说着话,叶尘已经举起了手中八石宝弓,此时城下三百多俘虏距离还在一百步,除了驱赶他们的三十多名党项人之外,五千名准备攻城的党项人和一支人数同样在五千准备冲城的骑兵则在这三百多俘虏后面百步之处。   从第一支箭如流光一般射出,城头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看清叶尘射出的箭和他的动作。总之三十多声惨叫之后,藏身在三百多名俘虏后面的三十多名党项人全部死了。四五息时间内,射出近四十箭,于百步之外射杀大半身子藏身在俘虏之后的党项人,无一箭落空,这已经超越了寻常人理解的范畴。   不说城头上众人和城下后方的党项人如何震惊,早在叶尘射出第一箭的同时,城门就开了,黑月带着五百黑骑如一股黑色的旋风冲了出去。   不用叶尘和城头上的人提醒,那三百多汉人便全力向十里堡亡命般跑了过来。   虽然事发突然,但党项人反应也不慢,黑骑出城的瞬间,党项五千骑兵也冲了过来,双方距离三百多俘虏距离差不多,但是因为俘虏本身还在向城门方向跑,所以最终五百黑骑兵还是拦在了党项五千骑兵之前。   黑骑虽然厉害,党项骑兵却也比黑骑兵弱不了多少,所以五百黑骑对阵五千党项骑兵自然不是对手。若是寻常宋国骑兵此时都不一定有这个勇气去上场。但黑骑不一样,叶尘一句命令,即使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但是,叶尘自然不是让他们去送死,或者说以他们的命去换那三百多百姓的命。   八石宝弓拉满,体内精纯的真气被叶尘以特殊的秘法变得极为狂躁,然后强行灌注到武器司研制的特制钢箭之中,射了出去。   这一箭射出,叶尘脸色微白,可见这一箭对他消耗也是极大。   犹如雷鸣般的破空声刚刚响起,叶尘的箭已经射在了与五百黑骑迎面冲来的五千党项骑兵中间最前面一人身上。   这人是拓跋氏部落一名头领,是拓跋真厉的亲弟弟拓跋真铁,在党项七部中也是以勇武出名,马上战技更是极为厉害,但在叶尘全力一箭之下,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钢箭从他心口上一穿而过,射在了后面一名骑兵胸口之上,同样一穿过而,如此这般直到射到第七个人身上才停了下来。   这个过程说来话长,但实际上从叶尘射出箭到钢箭插在这七个人身上,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甚至前面六个人的身体在战马的惯性之下,还在向前移动,还没有倒下。   实事上,这七个人的身体永远不会倒下了,因为他们的身体自腰部往上半个身子突然从内部炸开了。准确的说是从叶尘所射钢箭射穿地方为爆炸的中心点犹如人肉炸弹一般炸开了。   想像一下,七个人肉炸弹在奔跑的骑兵群里面炸开了是什么概念,一百多块骨头,无数的血肉和肌肉块等等,都变成了利器射向四面八方,周围的骑兵和他们身下的战马顿时中招,党项骑兵的惨叫声和战马伤痛的嘶鸣声同时响起,然后这些受了很惨重的皮肉伤,感觉很疼痛,但一时半会根本死不了的战马开始发狂,向四周乱撞。   五千骑兵,七个一条线骑兵上半身炸开,其实所伤到的范围也极为有限,受伤的骑兵和战马其实不过超过百数。若是这些受伤的骑兵和战马直接死去,或者失去移动能力,最多也只是让这一小范围骑兵受到影响,整体骑兵队伍依然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继续向五百黑骑杀去。   但是,若是近百匹受伤发狂的战马四处乱撞,近百名身上浑身血淋淋,身上插满细骨头、碎肉的骑兵凄厉之极的惨叫,这对一支正在全力冲刺的骑兵所造成的影响却是无与伦比的。   瞬间,距离最近的四面八方近千名骑兵就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撞,或倒下,或者被迫停下,或者撞斜了路线。而他们后面或者旁边正在全力疾驰的骑兵从而也受到了影响,连锁反应之下,等五千骑兵冲到五百黑骑前面时,从五千党项骑兵最中间向两边已经有近千跌到砸在地上,这些人死了一部分,伤了一部分,另外还有一千多骑兵受到影响,被挡住去路,被迫停下,或者转向,已经无法冲刺。真正冲到五百黑骑兵前面的是两边各一千党项骑兵。   党项人生活在西北苦寒之地,生活条件极为艰苦,这些骑兵从十来岁学会骑马开始便与人战斗厮杀,战斗经验丰富不说,那股战斗意志却是最为可怕的。所以即使他们发现自己一方五千骑兵已经有大半或倒下,或被迫停下,并且让这一切发生的原因是那般诡异骇人。但两边各一千骑兵依然咬着牙,向前毫不畏惧的冲去,且在瞬间这两支骑兵便极为默契的有了分工,其中左边千名骑兵冲向五百黑骑兵,右这千名骑兵绕开黑骑兵冲向已经打开的城门。   然而,他们却是没有想过,射箭的人既然能够射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一箭,那就有可能射出同样的第二箭。   城头上,叶尘射出了第二箭,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胳膊开始轻微的抖动。这样威力的箭,即使是他如今的肉身和真气内力也射不了几箭。 第517章 攻防十里堡(三)   叶尘第二箭射的是绕开黑骑兵冲向城门的一千党项骑兵。   即使这次党项人有了防范,但结果依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根本躲不开叶尘所射出的箭。类似的一幕再次发生,那一千党项骑兵中七名骑兵爆炸,上百名被骑兵和他们胯下的战马被炸伤,四处狂奔,四百多骑兵跌倒在地,跌成重伤,甚至被踩死、砸死,剩下的五百多骑兵以极为精湛的骑术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马停了下来,然后一脸惘然恐惧的看向城头弯弓射箭的那个人,冲刺已经没有办法进行。   与此同时,另一边,五百黑骑已经和一千党项骑兵撞在了一起,发狂的党项骑兵和沉默不似人类的黑骑兵之间的拼杀开始了。   十数息后,五百沉默无声的黑骑留下五十多具尸体,一千党项骑兵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后方党项人收兵的号角响了起来。五百黑骑兵中默默返回了城。   ……   ……   城头上,自守将刘石军往下,所有宋军看着叶尘,全场寂静无声,只有西北寒风呼啸声依然不变。刚才他们看见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惊人了,这已经超过了几乎所有人能够理解的范畴,这两箭被称为神箭都不为过。   “王爷威武……”寂静之后,便是不约而同直冲云霄的欢呼声。瞬间十里堡城内的宋军士气达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   城外,党项大军中,同样是寂静,但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并且是异样的难看,看向十里堡方向,脸上依然残留着难以置信。特别是拓跋真厉和其他六位党项族长,从圣堂来人那里得知刚才射出那不可思议两箭的人就是自己等人要杀的人之后,这种寂静之中又多了一种难言莫名的意味——原来我们要杀的人是这等猛人。   不过,这种略有些颓废的情绪并没有在党项大军中持续多长时间,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毕竟人数实力占优,叶尘个人实力虽然夸张了一些,但是他们还是有一定信心将对方杀死,最多也就多死一些人而已。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党项人战斗意志已经达到了极强的地步。   自隋唐以来,党项诸部就生活在衡山脚下,在汉人朝廷打压甚至欺压下,一直在最为贫瘠的地方,过着最为艰苦的生活。他们与天地间寒冷、疾病、饥饿等等,再加上一些自然灾害做着一次次的抗争,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从未吃饱穿暖过,彼此部落之间有时为了几百只羊,几十袋粮食,一片牧场厮杀你死我活实为家常便饭。当以汉人为主的外族入侵时,他们联合起来与外族厮杀,经常整个部落的人全部被屠杀,甚至隋唐时期汉人一度强盛时候,他们整个名族差点被杀完灭族。说实话,若非唐朝后期汉人朝廷自己内部出了问题,让五胡乱华,进入五代十国乱世,让他们趁机壮大,抢到了一些好的地方,繁衍生息,才有了现在可以与一国叫板的部分实力。   总之,一句话,他们是战斗的名族。即使敌人刚才所表现出的能力已经超出正常人类的范畴,这依然没有太过影响到他们战斗意志。因为,他们如今是为了自己生存资源去战斗,是为了让自己的族人能够活的更好,自己部落能够有个美好的将来而战斗。最主要的是这一次有夏州李光睿真实的例子在那里放着,这让他们一想起自己的部落也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富庶的城市和五万最好的盔甲和兵器装备的铁骑的时候,便感觉热血沸腾,战意十足。   拓跋真厉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那只不过是汉人中很厉害的一种武技而已,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样的箭,那个名叫叶尘的宋国郡王也应该射不了几箭。所以我们不能等他恢复,更何况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杀吧……”   “杀……”城外党项大军所有人有些凌乱的吼叫着,声音中充满了惊人的杀意,他们稍作休整之后,战斗又开始了。   ……   ……   叶尘坐在城头上唯一的一处简陋城楼中打坐调息,胡三光、连继城带着华夏卫府众杀手、华夏卫中的高手将其层层围在其中。刚才那两道惊天之箭是叶尘自在吴越之地和钱月禅、楼炎明以射箭之术大战之后,看过钱月禅能够将剑气离体的剑道神技,后来又被钱月禅半步先天境界的点化,这些天感悟之下,触类旁通,经过反复的试验之后,让武器司特制了空心钢箭,将精纯的太一真气高度压缩变得狂躁,然后瞬间灌注到空心的钢箭之中,以极速射出去,让其在敌人体内真气迸发,引起身体爆炸。   这个过程说来简单,但做起来所消耗真气极大同时也很耗费精神。最主要的是,其中几个环节任何一个出问题,都绝对不会有刚才那般惊人的效果。比如第一个环节,将真气极度压缩,若非真气精纯到极致,且对真气的控制已经收发由心,便做不到。第二个环节,若非叶尘所用世所罕见的八石宝弓以恐怖的巨力将其射出,从而速度达到了一个难以想像的地步,使其在真气被灌注钢箭之后,真气还来不及迸发,箭便已经被射入敌人体内,速度只要稍慢上一丝,钢箭便会提前自己爆炸,根本难以伤敌。   总之,要想射出这样的惊天之箭,精纯真气、恐怖巨力、八石宝弓、通神箭术、特制钢箭这几个因素都是缺一不可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这是天下第一道家真气太一真经修炼秘法,世所罕见的先天之恐怖肉身,喻清妍通神的机关之术与武器司数月时间研究结晶,以及叶尘在后世时王牌狙击手所转嫁给他神箭之术,这几个大机缘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结果。   这几个大机缘任何一个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都足以让任何人不凡,如今全部加于叶尘一身,那叶尘所射这种惊天之箭就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无人能够模仿,如楼炎明、张无梦这样的半步先天强者也不行,甚至传说中真正的先天强者也做不到此事。   “钢箭回去之后让武器司还要继续完善,另外这把八石宝弓如今也有些不够用了。否则刚才黑骑一个都不用死的。”叶尘听着城楼外又开始的厮杀,徐徐睁开双眼,有些遗憾地说道。不过最终成功的把城外那三百多汉人救回来,让敌人阴谋落空,且因两箭而死伤两三千党项骑兵,叶尘总体还是对自己刚才那两箭感到很满意的。   ……   ……   冬日夜长。   黄昏降下时,天边的阳光,已经迅速敛去了颜色,风雪之中,唯独西方的天际,留下些许的白色,无垠的雪地在微光中反射着凄冷的银灰色。   这一次的攻防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比前面几次还要惨烈,党项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一度有数百人攻上了城墙,但在华夏卫府高手在连继城带领下的出手之后,又将党项人杀退,最后党项人留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十里堡宋军也死了三百多人,党项人后方才吹响了收兵号角。   《孙子兵法》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战场之上情况复杂、瞬息万变,虽然说起来有一定的规律和相应的应对之法,也就是无数年来人们总结出来的兵法兵书。但那只是大致的规律,要将规律灵活地用于细处,其实极不容易,所以在历史上,才有很多类似赵括那样纸上谈兵之辈。   若是将带兵指挥的将军分在上、中、下三个品级。其中下品的将军,往往只懂得如何列阵,步兵遇上马队,用密集枪兵,弓手射箭过来,则举起盾牌,这是他们从兵书、从前辈那里学到的最基本的东西。中品的将军,能够知道这些事情为何要这样去做,懂得大部分的变化,亦懂得为何产生这样的变化,由此能知道在怎样的情况下,步兵能与骑兵对冲,怎样以枪兵应战密集的弓箭,怎样去守城……   这一点就和人们平常生活中一样,人们从小到大,总是追求天地间的一些真理或者规律,知道了一些,以为自己懂得了一个道理,懂得了一句有意义的话,自己的人生或者自己的目标就能找到方向。但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可以找到无数句看似有道理的话,甚至每一句话,都存在与它意义相反的同样有意义的言语。   这就是所谓绝对与相对的关系,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意义所在,所谓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所谓唯物辩证法的关系。   简单的说就是任何真理或者无数年所归纳的经验一定要活用,而不能僵硬死板,所谓的经验主义,一昧的教条主义都是不行的。   但是,世人大多是平庸的,一如后世,在信息知识、真理明言可以随处可见、可学的年代,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够对名言警句和心灵鸡汤不同程度的说道几句,甚至头头是道,这样的人活在后世好年代,也一样能活下去甚至活得不错。 第518章 攻防十里堡(四)   但是,在这些人之上,只要付出超过别人十倍的努力,汲取和参考前人的、别人的智慧经验,最终形成自我逻辑体系,成为真正站在别人肩膀上的人,就能够应付一切新奇的状况,而古今中外,真正能够站到社会高层、顶层的人,除了一些天生起点已经达到一定高度的所谓二代之外,其他人一定都拥有完整的自我逻辑体系,无一例外。   具休来说,当人们开始去看,去深入思考别人说这句话时,经历的是怎样的过往,存在于怎样的环境,当人们终于能够感同身受,能理解前人的这句话是因为怎样的缘故而说出来的时候,智慧才真正的得以传承,知识才能真正用在实处,经验真正变成能力,存在于天地中的规律最终被活用。   这个时候,后人终于能够理解前人智慧思维的核心所在,能够因此联系实际,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时候,他才就真正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脱离书本和所谓经验,成为一行道真正的大师。   兵法打仗同样如此。除非战力、人数、士气所综合起来的实力相差很悬殊,否则任何一战,对于指挥打仗的将军来说,需要动用的,就是对于兵法的熟练运用。如今眼前局面,城外党项人和大宋西北边军战力相仿,党项人数占优,但宋军这边有城墙可依托优势,党项人为了自己美好的未来去战,宋军为了使命职责和活命去战,双方士气和战斗意志也相差不多。在这种情况下,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受到考验的,便是双方将官和士兵在具体打仗过程中的智慧了。   党项人虽然大多没有看过兵书,没有学过兵法,但他们有多年征战的经验和世代相传的积累,虽然不是很擅长攻城,但以拓跋真厉为首的几位党项族长头领最基本为将的本领还是有的,但也仅仅如此了,如果一直这样攻城打下去,没有意外发生,他们的两万三千人,依然会被耗死大半,将守城宋军杀死大半,直到宋军因为人手不够,从而破城,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最为凄惨的,并且那个时候他们死伤惨重之后,还能够杀得了叶尘?   没有谁的战争智慧是专为应付常理之外的东西。叶尘之前那两支惊天之箭和五百黑骑兵所表现出强大的战力,依然对党项人的战意产生了一些影响。   ……   ……   随着夜晚的到来,风雪在十里堡之外降下,火光沿着城墙延伸开去,城墙上执勤的士兵还在聚精会神地望着远处。风吹过城外山岭、雪原时,冷飕飕的感觉,城外党项人营地同样是延绵的火光,党项人仍旧在紧锣密鼓地做着进攻准备。   叶尘在刘石军发自内心的敬佩目光下,和后者吃了一些东西,认真听了后者大体守城策略,没有提任何意见,便走上了城墙,身边尽是奔跑的守城宋军。   提着水桶的人们正一批一批的涌上城墙,往外墙上倒下水后再下去,如此反复。士兵已经竖起盾牌,准备好了夜叉擂、滚木礌石等守城物件。无数的守城准备在城墙上延绵开去。   十里堡之上,大风吹来甚是寒冷,然而此时寒冷已不再是值得操心的事。叶尘走向不远处的城楼正中,胡三光借着火光用仿制望远镜正在仔细看着城外党项人的营地。   接近傍晚的时候,突然又出现在一队人,除了给党项人带来了粮草之外,又带来了一批攻城器械,让叶尘等人神色凝重肃然的是十车箭矢和一些攻城投石的器械陈列在那边,因为这些东西,此时在城头上的氛围,已经开始有了变化。   风吹过来,叶尘等人站在那风雪之中,等待着党项大军的到来。在许久的肃穆之后,叶尘渐渐的笑了出来,那笑声豪迈,充满自信。   “圣堂玉枫也好,弥勒教楼炎明也罢,他们为了杀我已经不遗余力,但一次次都未成功,反而将自己更多的底牌暴露出来,然后被我将这些底牌毁去。比如他们竟然可以使得动党项人这事我既然已经知道,那党项人的未来命运,自然也会因我而改变。”   叶尘以充满理所当然的口气将这些话说完,想起在原本历史上,再过三十年左右,党项人终于在西北衡山一带建了西夏国,一百多年中,给原本大宋带来无数的耻辱和西北百姓无数的家破人亡。   ……   ……   党项人仍旧持续地在城防上发起进攻,他们稍微的改变了进攻的策略,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不再执着于破城,而是执着于杀人,到得这天晚上,叶尘、刘石军等人便发现了死伤者开始增加的情况,比以往更为巨大的压力,还在这片城防线上不断的堆垒着,而十里堡的战斗,其实才开始大半天。   拓跋真厉等党项族长已经发现想要在短时间内破城很难,只有利用人数的优势,将宋军杀得大量减少,城墙守军顾不过来时,才能够破城。   所以,党项人持续地对十里堡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使用饱和式的大规模进攻,而以佯攻和充满弹性的散兵冲锋为主。在十里堡周围大片大片的冲锋不断的出现,而后又迅速地退了回去,真正造成杀伤的是大规模抛射的箭矢,包括射进来的火箭。在这样的天气里,火箭不容易点燃周围和内部的木料,城内宋军在刘石军带领下基本也已经做了防火的准备,但这样的天气和环境里,一旦被火箭射中,箭伤加上烫伤,一般人都会迅速地失去战力。   傍晚时胡三光通过望远镜便已经发现,圣堂不知从什么地方给这些党项人带来了十来车的箭矢,所以他们才会这样的使用弓箭。这在以往穷苦的党项人是从来没有过如此奢侈的。   此外,圣堂带来的十几具抛石机反而因为天黑,合适的石头党项人不好寻找,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使用。   当然,这样的弓箭对射中,双方之间的伤亡率都不高,拓跋真厉也已经表现出了他们作为指挥者敏锐的一面,冲锋的士兵虽然前进之后又退回去,但随时都保持着可能的冲锋姿态,这一天里,他们只对十里堡的几个不关键的点发起了真正的进攻,随即又都全身而退,双方都在考验着彼此的神经和韧性。   “狗日的党项人,就让他们跑过来跑过去,我们以逸待劳,看谁耗得过谁!”顶着盾牌,十里堡中的几名指挥使奔行在偶尔射来的箭矢当中,为城墙上宋军士兵打气:“但是,谁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之中可是一直带着云梯的,随时可能会猛攻,所以我们随时要准备好和他们硬干一场!”   到得半夜时,虽然对射中产生的伤亡没有党项人猛攻城时高,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大家都保持着紧张感,十里堡中的宋军士兵当中,积累的精神压力却普遍不小。   到得后半夜,宋军最为困乏的时候,党项人如潮水般的,发起了一次正面进攻。在几轮与之前无异的箭矢对射后,陡然间,喊杀的呼啸声漫山遍野的涌来!灰色的天幕下,一瞬间,近万党项人冲出了他们的营地,他们扛着木梯,举着盾牌,朝着十里堡疯狂涌来。在城墙正面,几辆缀着厚厚盾牌的大车被士兵推着,往城门所在的方向碾压而来。这是圣堂给他们运来的攻城利器之一。   喊杀声震彻原野,箭雨漫天飞舞,兵锋延绵,城头城下,无数人在呼喊之中奔行攀爬和厮杀,然后死去。   真正的考验,在此时终于展开……   声浪呼啸,十里堡四周,鼎沸的人声点燃整片夜色。   来回的火矢犹如夜空中飞窜的流萤,一阵一阵的,照亮雪地中人们的视野。西侧的山麓间,大量举着盾牌的士兵冲过雪地,他们有的扛着梯子,箭矢在他们的盾牌上、身上、身边的积雪上落下。在他们身后的稀稀拉拉杨树林里,火光燃成一片,点燃了箭矢的射手们一拨拨的冲出来,射出箭矢,旋又退回燃着篝火的雪林当中。这个时候,便会见到大量如飞蝗般的光点往十里堡城墙上落下去。   覆盖式的打击一阵一阵的落向城墙的高点,太多的火矢落在这严冬时节的城墙上,上面放置滚木等守城器物和士兵身上的衣服甚至还会燃烧起来。   党项人漫山遍野的冲锋中,士兵与士兵之间,始终隔了相当大的一片距离,他们举着盾牌奔行墙外,只在特定的几个点上猝然发起猛攻。梯子架上去,人群蜂拥而上,十里堡内部,防守宋军士兵们端着滚烫的开水哗的泼出来,从城墙里刺出的枪阵如林,将试图爬进来的党项人精锐刺死在墙头,远处城外有点点光斑奔出,试图朝这边墙头齐射时,城墙内部的冲过来的弓手们也将火矢射向了对方的弓箭手群落。 第519章 攻防十里堡(五)   有时候党项人射得快些,有时候则是十里堡的守军。当墙头上落下点点火光,躲避不及的守军士兵抱着伤处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时,外侧便又是一阵进攻压上来。   伤者还在地上打滚,增援的也仍在远处,城墙后方的士兵们便从掩体后冲出来,与试图强攻进来的党项人精锐展开了厮杀。   负责城墙西面防守的是一名指挥使名叫王进明,脸上有麻子,人称王麻子,但他六尺高的身材,身体结实犹如一座黑色铁塔,手下五百余人,防御的是四十丈宽的城墙。在此时,经受着党项人轮番的攻击,原本充裕的人手正在迅速的减员。触目所及,周围是明明灭灭的火光,奔行的人影,传令兵的大喊,伤者的惨叫,城墙内部的地上,不少箭矢插进泥土里,有的还在燃烧。他此时在城墙上往外看去,城墙外坡地上,冲锋的党项人士兵分散、呐喊,奔行如蚁群,只偶尔在城墙的某一段上发起进攻。   更远处,树林里无数的火光斑点,眼看着都要冲出来,却不知道他们预备射向何方。   “他们要冲、他们要冲……王东子,让你的兄弟准备!火箭,我说点火就点火。我让你们蹲下,你们就蹲下!”   他陡然间在放声大喊,不远处率领弓箭队的王东子是他的族弟,随即也大喊起来,周围百余弓箭手当即拿起包裹了油布的箭矢。多浇了粘稠的火油,奔向篝火堆前待命。王进明拿起他的盾牌与长刀:“射……蹲下,盾牌防守……起身……杀敌!”   他手下的人除了弓箭手,继续准备下一来轮射击之外,其他人在他的声号令指挥下,躲闪火箭之后,拿起盾牌长刀将刚刚冲上城头的党项人砍了下去,但也有反应慢的,刚起身就被敌人给砍死砍伤的。   王进明一面看着自己负责的城墙,一边还在注意着天空中的颜色,就在这时,他脸色一变,睁大眼睛看天空,仍旧是黑色的一片,但寒毛在脑后竖了起来。   “找掩护……当心……”   王进明蹲下身子,举起盾牌,奋力大喊,身后的士兵也连忙举盾,随后,箭雨在黑暗中啪啪啪啪的落下,有人躲避不及被射翻在地,也有少部分党项人被他们箭矢也射死了。   在先前那段时间,党项人一直以火箭压制十里堡守军,一方面烫伤确实会对士兵造成巨大的伤害,另一方面也给攻城的自己的人照明之用。   而一阵阵火矢的飞来,基本也让城墙后的宋军士兵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旦箭矢曳光飞来,立刻做出躲避的动作,但在这一刻,落下的不是火箭。   十里堡这边,顿时便吃了大亏。   “王东子你们赶紧给我杀回去,压制他们……其他人随我杀……”王进明摇了摇头,猛地大喊出声,旁边几名受伤的正在惨叫,有大腿中箭的在墙头上爬行,城墙下,党项人的梯子搭上城墙。   没有受伤的士兵抓起长刀,起身杀敌,一名党项人士兵已冲了进来,一刀劈在他的身上,将他的手臂劈飞出去,周围的守军在墙头上起身厮杀。王进明“啊……”的一声狂吼,自己也加入了战斗。   血光飞溅的厮杀,一名党项人士兵跃入墙内,长刀随着飞跃猛地斩下,王进明扬起盾牌猛地一挥,盾牌砸开钢刀,他铁塔般的身形与那身材魁梧的党项人撞在一起,两人轰然间撞在城墙上,身体纠缠,而后猛地砸出血光来。   “杀敌——”   阴影之中,那党项人汉子倒下去,王进明抽刀狂喝,前方。党项人的士兵越墙而入,后方,王进明麾下的精锐与点燃了火箭的弓箭手也朝着这边蜂拥过来了,众人奔上墙头,在城墙之上掀起厮杀的血浪,而弓箭手们冲上两侧的墙头。开始往党项人集中的这片射下箭雨。   类似的情景,在这片城墙上不同的地方,也在不断发生着。营地正门前方,几辆缀着盾牌的大车直接被叶尘用城中找来的重石精准抛射砸坏,暂时瘫痪。东面,踩着雪地里的头颅、尸身,党项人对十里堡的大规模袭扰一刻都未有停止。   党项七部如今加起来骑兵能够六七万,部落留下了一半,此次随着他们入大宋境内有三万,此时在十里堡山谷外,党项人的兵力有两万三千左右,皆是跟随他们而来部族中的精锐。而在整个十里堡中,实际的兵力只有四千多人,四百黑骑兵足以堪比一千多党项骑兵,但这在守城战斗中所发近作用极为有限。   “西北党项人果然不是南汉、南唐的军队所能相比的。”   党项人的进攻当中,十里堡城墙简易城楼附近,也是一片的嘈杂喧闹。所有宋军士兵已经进入战斗,作为预备队和关键时刻“救火队”的华夏卫府众高手也都绷紧了神经,城楼里面,看着外围的厮杀,天空中来去的箭矢,叶尘也不得不感叹于党项人的厉害。   接受了后世正统军校的培养,叶尘在整体战略的把握上极为准确和敏锐,但在具体这种冷兵器战场的即时掌控能力其实并不强,十里堡中最为善于具体打仗、指挥的还是刘石军和其麾下将官,至于胡三光、连继城、黄楼平,在这样的作战里,各种掌控都不如这些科班出身的人。   在最开始看清这件事后,叶尘便果断将指挥的重任全都放在了刘石军的肩上,自己不再做多余发言。至于华夏卫府刺杀司副使连继城和西府司使黄楼平,在守城大局的指挥上不如刘石军,但对于一些危险局势应对,两人显得果决而敏锐,叶尘则让他们二人各自带着华夏卫府一队高手对周围战事做出应变,弥补缺口。   这个时候,城墙附近还不至于出现大的缺口,但压力已经逐渐显现。尤其是敌人不惜箭矢的消耗,而城内箭矢大量减少不敢如最开始那般大肆使用之后,城内守军便被压制,这让叶尘明白,即使在冷兵器时代,打仗在很多情况下打的依然是看谁有钱。   不过,他对于城外拓跋真厉的应变之快和准确,依旧是感到吃惊,这甚至让他一度怀疑是不是圣堂有什么厉害人物在城外党项军中暗自指挥。   对方如此厉害,意味着接下来十里堡将面临的,是最为艰难的未来……若是庆州西北边军援军未能及时到来,十里堡最终守不住,有五百黑骑和一百多名华夏卫府经受过马上骑兵战阵训练高手在自己身边,再加上自己所能射出的惊天之箭,他还是有一定信心突围杀出去逃走,但是城内宋军和百姓恐怕难以幸免。   ……   ……   雪海蔓延,昼夜来去,清晨来到了。   十里堡城的这个早晨,格外安静,除了雪花的飘落,大半夜的厮杀,不论城外还是城内,人们总是需要休息和吃饭的。   然而,宁静总是短暂时,城内负责搬运守城器械,同样忙活了一晚上,也被城外抛射进来的箭矢死伤了一些的百姓隔着远处的那堵并不高大的城墙,有号角的声音隐约而突兀地传来了。巨大的物体正从天空中经过。砰的闷响,微亮的天色与飘雪中,像是有风忽然经过,不少百姓的身体缩了一缩,他们感到大地都在动,有人在远处“啊”的大喊……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攻城的声音在一瞬间拔至最高,恐怖的声响淹没了城池,摇撼着它所接触的一切……   党项人终于开始使用那十来具抛石机了。   从许多许多年前,石头就呆在那座岭上了。那是座无名的低岭,毫不起眼,没有足以称道的风景名胜,那块石头只是许多石头中的一颗,见证过日升日落,经历过沧海桑田,承受四季变迁。无数牛马、羊驴数度从它的身上淹没而过,人群在周围来来去去时,放羊放马的孩子偶尔也在它的身上歇脚。在许久许久的光阴里,它都没有挪动过位置了。   穿着羊皮衣和简陋皮甲的人将它从那里拖走时,雪刚刚从天空中降下,一如此前许多年降下的雪。它随着许多石头一块被拖到某个平地上,雪将将在它身上覆盖了一层的时候,将它拖来的人们开始用东西在它的身上敲了,它被敲砸得更圆了一些,然后,堆垒在其它无数的石头里。   在它的旁边,是粗糙的临时营地,更前方的远处,一座低矮的城墙朝着两侧延伸开去。   雪漫漫而下,太阳升起来、又落下,石头的周围有时热闹,有时冷清,人来回奔走,有时候搬走它旁边的同伴,有时候在它身边塞上更多的石头。光与暗流转交替,周围忽然间更加热闹起来了,人与马的脚步震动了大地,更多的、带有轮子的器械从四周推来。躁动不安的气息混合着飘落的雪花。   天光暗下去,又明亮起来的时候,嗡嗡嗡的巨大震动已经笼罩了一切,人声奔走,各种粗砺的、古怪的声响,在它的周围,大量的石头迅速的被搬离,那些石头划过天空,消失了。终于,脚步奔走而来,搬起了它。 第520章 攻防十里堡(六)   放在木板上。他们飞快地冲过难行的雪地,道路颠簸不平,时高时低,有人冲过来时,从那石头上方跃了过去,然后周围响起大量的、奔行的马的脚步。木板撞上低洼之地,轰的一声,石头滚了下去,人也倒在它的旁边,但片刻之后,他爬起来,又将它推上木板。   这段小小的旅程在巨大的木制器械旁结束了,木板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抬起石头。将它放在了一个凹陷的容器里。石头沉了沉,绞盘的声音响起来、人的喊声响起来。   一小段之间之后,它飞起在了天空中。漫天的、洋洋洒洒的雪花朝无尽的远方延绵,它与雪花碰撞,冲过寒风,骑马的队伍奔行在它身体的下方,在那下方的,还有倒下的人、鲜血与火焰。歇斯底里的叫喊。前方那低矮的城墙迅速地放大了,带着锐利箭头的箭矢从他的反方向冲过。在刹那间的旅程里,一根箭矢从前方飞速而来,与它碰撞在一起,然后反弹飞得无影无踪。石头撞在了城墙上。石屑四溅,然后便是巨大的落差,它从城墙顶端落下,轰的一声,又是四溅的冰屑、雪花。   在它的左右两侧,同一时间还有十多块石头撞上了城墙,然后落下来,同样落下来的还有雪花,有箭矢,然后还有其它的东西。当它静静地呆在那儿的时候,奇奇怪怪的东西总是如雨点般的落在它的身上,箭头弹开了,从那高墙上方倒下的水在它的身上逐渐结成冰,而后又被另一块落下的石头砸开,雪降下来,然后巨大的木头也降下来,轰然作响。   躁动而暴烈的景象随着天色的转黑有所停顿,雪还在下,十里堡城墙上有着光芒,后方也是延绵的光芒,又有水从城墙上冲刷下来。天还未亮,周围还显得寂静的时候,某一刻,躁动的声音又陡然的响起来,石头飞来,箭矢飞来,火光逼近,梯子也逼近了,有一架梯子就被架在了石头位置的上方,然后人的身体也掉落下来,摔在石头的旁边,奇形怪状的血肉,再接着,是黑色的粘稠的液体。   呼啸的声音挟着光芒扫过去,火光蔓延而下,石头被淹没在那片熊熊的火光里,然后又燃烧着的人也大叫着摔落下来,不久之后,梯子也摔落下来……   太阳的光升起在东边,扫过了那片低矮的城墙,它变幻着位置,又落下去,周围无数的光影都在冲突。在石头的旅程里,周围的一切既是短暂,又是永恒。它在沧海桑田的彼端,与周围的一切就是一体了,无论是经历巨大的爆炸、分割、又或是变形,无论周围的是气,是水,是坚硬的宝石还是会闪闪发光的明珠,无论它的一部分变成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是变成有血有肉的生命,无论它是会飞翔还是融合于土壤,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风吹起沙尘的变化,而这变化,也就是永恒的一部分。   它静静地嵌在融化了又开始凝结的冰雪里,掉落下来的东西在它周围一遍一遍的塑造。骑兵奔行、箭矢飞舞、刀枪相交、血肉四溅、大雪狂舞、火焰燃烧……那尸体带着惨叫的声音掉下来了,在它的身上将坚硬的骨骼摔得粉碎,粘稠的血肉从石头上缓缓滑落,然后,继续开始凝结……   这一切,都是永恒的一部分,但或许在短暂的时光的,它们对于这些短暂变形的,称为人类的物体,有些不同的意义……   ……   ……   “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歇斯底里的声响充斥了一切,鲜血在眼眶里,令人头脑生疼,木架正在乱舞的刀光里被疯狂地推动,党项人被推得左右晃动,然后撞上了旁边城垛,他不想被推下去,伸手在城垛上攀了一下,砍来的刀光用力劈断了那只手,王进明用力一脚,将那人踢下城去!   “其他人呢!其他人呢!”   对着旁边那名半张脸都沾满血的都头,王进明用力的大吼,他冲到墙边,探出头去往外看了一眼,延绵数百丈的城墙,党项人正朝这边涌来。攻城的云梯全都在架上来,冲车被持盾的党项人护着往前走,有人从城楼上倒下火油,在风雪中拉出长长的火龙来,箭矢正在没命的射下去。又是一波强袭。   “只有这么多人了!其他兄弟都死了!刚才党项人冲上来了……”   “夜叉檑木不够,被人砍了,快叫人抬上来!还有火油,他们最多今天一天,便要逃命了,我们庆州兄弟便会来,所以不要舍不得火油……我日党项人祖宗,快随老子走!党项人要强攻那边……”   数百丈的城墙外,党项人攻势如海潮,而在城墙的内部,士兵与守城的志愿群众犹如蚁群疯狂上下。即便已经动员了最大的力量,城墙上的防御,依然不够厚。党项人对整个北面城墙发起了剧烈的进攻。其疯狂程度,足以让每一段城墙的守军都感到心惊胆寒。然而党项人中拓跋真厉和几个族长也正是以这怒涛般的攻势试探着城墙上的薄弱点,更准确的说,是主动制造薄弱点,试图以他们党项战士惊人的战斗意识崩断整个城墙的防御。   在剧烈的进攻中,党项人的马队也在城下飞速奔驰,以高密度的箭矢奔射对城墙上做出压制。一旦某一段城墙上的防御稍显疲惫,攻城的力量会疯狂地朝这边涌来,一旦党项士兵冲上城头。撕开的口子立刻就会带来惊人的伤亡,在早上这短短半天攻城里,这样的战绩,党项人已经做到四次了。   甚至在快接近中午的一次,超过三百多名的党项士兵成功登上墙头,他们将周围两百多守军,连同协助守城的一百多名十里堡百姓杀得大量溃退,直到连继城带领四十多名杀手到来,才将这三百余人强行杀死。夺回城墙的短暂时间里,有超过三百的士兵和百姓牺牲,其中有一部分百姓是被党项士兵直接杀得从城墙内侧摔下去至死的。   其实党项人与宋国守将都还未适应这等高烈度的节奏,然而党项人那边以拓跋真厉为首的几个部族族长头领的战斗意识敏锐性是极为惊人的,当然,在随后的战斗里,宋国这边的守将刘石军和几个营指挥使如王进明等,同样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和组织指挥能力,所才才能够适应这样的战斗,挡得住如此程度的攻城。   飞舞的石头和箭矢偶尔也有越过城墙,砸进城墙内侧帮忙运送守城物资的百姓堆里。圣堂供给党项所用抛石机不论是准性,还是射程自然无法和华夏卫府武器司精心研究的投石机相比,所以能够做到将石头投进城内的不多,就算能做到,往往也是冒险进入了弓矢的射程范围里,但几乎每一次都有可能造成伤亡。相对于作为攻城的一方,能在城外任何地方架梯子的党项人,宋国人作为守城者,上下城墙的石阶则往往是固定的。城墙上方的战斗强度太高的时候,守城器械就随时需要补充,这导致石阶上拥挤大量的人群,他们往往就会变成流矢或是石块的受害者。   但除了当场的下意识躲避又或是找块木板顶着,没有其它的方法,无法撤离,因为他们的工作一旦停下,城墙上的防御,就要岌岌可危,很可能直接导致一段城墙被党项人攻破。   事实上,党项人疯狂的进攻和惊人的战斗力,已经让一部分帮忙的百姓感到恐惧,若非是负责搬运物资的指挥使果断下令将最开始逃跑的几个百姓杀死,那些百姓大多恐怕都已经作鸟兽散了。   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时间,在小小十里堡四面加起来一里左右的城墙防线上,防御的弦始终绷得死死的,人们仓促而目不暇接地应对着一切,城防给人的感觉似乎随时都可能垮。   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垮。   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的被人从城墙上扔下,火油、热水、箭矢参杂其中,延绵开去的城墙上挂满镶有尖刀或倒刺的夜叉擂,挥舞长长叉杆的士兵偶尔被流矢射中,倒在血泊之中,而上来送东西的十里堡百姓偶尔拿起叉杆大叫着挥舞一番。试图阻止从云梯上来的党项人,炽烈而汹涌的呼喊声、战斗声夹杂在漫天的风雪里,蔓延整座城墙。   大量的伤者被抬下来,送进西北边军医院十里堡分院。天气太冷,昨天的伤者由于身体抵抗力的下降,迅速感染了风寒。体弱者随时随地都在死去,不光是医院郎中,十里堡内只要懂一些医术的百姓都已经全部被动员或者强行征调了过来,他们和守城的士兵一样,几乎也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丝毫休息了,每个人都疲惫到了极致,更是狼狈不堪,额头上、脸上有沾着别人的血,拼命且麻木的救治着每个伤兵。   ……   …… 第521章 攻防十里堡(七)   十里堡城外面,薄薄的雪地之上,拓跋真厉骑着马,远远地望着前方那激烈的战场。红白与焦黑的三色几乎充斥了眼前的一切,此时,他们的兵线从东南面蔓延进那片被抛石机砸破的城墙缺口里,十里堡里面所穿衣服明显与其他宋军不同的那支不到百人的预备队奔袭而来,对冲进去的党项士兵开始惨烈的斩杀,党项人好不容易攻城的缺口,又被宋军夺了过去。   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拓跋真厉知道那是那位名叫叶尘的宋国年轻郡王的属下。果然个个都是高手。   黄楼平冲到鲜血染红的城墙缺口处,长刀劈出去,将一名身材高大的党项头领劈飞出去,在他的身侧,张雄、岳正野等华夏卫府高手都以猛虎般的气势杀入敌人当中,对于他们党项人中鲜有一合之将,但如今他们个个都有些气喘,脸色微白,代表着他们消耗不小。   十里堡唯一的城门正上方,战斗开始吃紧之后,叶尘便以他以一抵十的箭术,或者恐怖巨力扔出重物,将所有试图或砸、或撞、或烧城门的党项人杀退。   “他妈的!”用力扔出一块巨石,将党项人刚刚修好的撞门车再次砸坏,叶尘扔出不住骂了一句后世的脏话。始终在他身后保护着他的胡三光等人心想很少见总司使大人这个样子。   “狗日的玉枫给党项七部许诺了什么好处,竟然如此拼命,这一天半下来,我们固然死伤近半,但他们死伤早已过万,竟然还如此拼命。”   一天半的鏖战,党项人与十里堡守军之间的伤亡率,早已过半了,然而到得此时,无论是党项人,还是宋军,都不知道还要厮杀多久,才能够看到胜利的端倪。   不过,在这一刻,十里堡外面党项人的力量,始终还是占据上风的,他们还有一万一千人马,而是十里堡里面宋军能战之兵已经不足两千。厮杀如此惨烈,自然大大出乎拓跋真厉等党项头领的意外,也让部落中骑兵勇士有限的他们感觉发狂和肉疼的要死,但如今却已经骑虎难下。他们若是不能杀死叶尘,圣堂那边答应他们的支持多半就不会给,那么他们不但这些人白白死了,而且还彻底的得罪了宋国西北边军,乃至整个大宋朝廷,想来日后宋国朝廷腾出手来,绝对会对他们进行狠狠的报复。所以,他们党项上下此时就一个信念,一定要攻城十里堡,杀了叶尘。   ……   ……   夜色中的战斗逐渐的停歇下来,血腥与焦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王东子在城墙内坐了下来,城墙上有粘稠的鲜血,但基本已经开始冰冻。他不在乎这点。他的身体只感到剧烈的疲累,撕裂般的痛楚,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背上或者其它部位被砍了一刀,但随后发觉是脱力了。   绷紧到极点的神经开始放松,带来的,仍旧是剧烈的痛楚,他抓起城墙角落一小片未被踩过也未被血污的积雪,下意识的放进嘴里,想吃东西。   今天整整一天,他杀掉了三十多个党项人,很幸运的没有受伤,但在聚精会神,每一击都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乌云、漠雪、城寨。   十里堡。   一两万人聚集的一个小军寨,在这个冬日里,不复往日的喧嚣。一墙之隔,城墙下鲜血、尸体逐渐变成狰狞的冰雕,此时,连同远处的党项人营地,它们也安静下来了。   厚实高耸的城墙里,灰白相间的颜色渲染了一切,偶有火焰的红,也并不显得鲜艳。整个十里堡沉浸在死亡的悲切中还不能复苏,城内军户中自家男人死了,女人小孩的哭泣声一直不断。还有些帮忙的百姓也死了,一家人爬在城墙下凄惨哭泣。   叶尘站在城墙城楼上,听着这些哭泣声,看着一些百姓在尸体中寻找自家的男人,从未有过的寒煞渐渐在他双眸中汇聚,犹如两个幽深之极的寒潭。这些人的死全部是因他一人而起,他若不来十里堡,十里堡里面的人就不会死去,虽然刘石军和几名指挥使没有将这个原因告诉下面士兵和百姓,几乎所有的下面的人都以为是党项人穷疯了,打草谷打到十里堡。但叶尘自己知道,就是因为自己个人的原因,才让三四千人死了,让四五千户人家失去了顶梁柱,女人小孩因此可能过上苦日子,甚至会经历一些很凄惨的事情。   “十里堡战死战士抚恤金给五倍,多余的钱我们华夏卫府出。死去的百姓家里送去同样的数目。”叶尘收回目光,沉声说道。他暂时只能先做这么多了,有些事情后面再说。   胡三光和刘石军在旁边赶紧应下。   ……   ……   原本党项八部中势力偏弱的细封氏,如今改姓为李氏,李光睿统领的这部党项人已经是党项八部中毫无争议的霸主,两三年大肆发展,族人多达七十多万,军队已经接近八万,其中光是铁骑就有五万,这在西北已经是足以和西北边军、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分庭抗礼的第三方势力。   就在昨天中午党项七部两万多大军将十里堡围住开始惨烈攻城的同时,在夏州城主府内,夏州之主李光睿与一名神秘客人会面了。   对于这个时候来这样一个客人,李光睿也大感意外。   到了他这个地位,他当然知道圣堂的存在,虽然具体不是很清楚圣堂的底细,但他也知道圣堂在整个西北,乃至整个天下的势力都有些深不可测,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三年时间让他的部落发展壮大了十数倍,到了如此地步。   随着手中势力的壮大,李光睿的野心也渐渐膨胀,不过不管藏在心底最深处最终的野心是什么,他眼前最想要做成的一件事情,便是将党项八部真正的统一,或者说将其它党项七部直接吞并。   所以,七天前圣堂大长老玉枫派来的使者,要求他和府州折家、麟州杨家一起演一场戏时,他以很温和的口气极为少见的直接拒绝了,并且要求杀那位宋国年轻郡王的事情让他去做,但圣堂要帮他吞并党项其它七部。当时那使者以夏州已经被华夏卫府怀疑并且暗中已经有人盯上为理由拒绝了此事。最后两人不欢而散,那位使者冷着脸,扔下一句夏州绝不可以趁着党项七部后方空虚出兵横山的威胁话直接离开了。李光睿身为一方枭雄,对于这样的违背自己心中想法的威胁自然极为恼火,但他一方面极为忌惮圣堂,另一方面也知道自己若想建国,最终还是离不开圣堂的支持,所以最终还是勉强答应圣堂大长老使者的要求,不会趁机出兵横山。   然而,来的这位代表圣堂二长老的年轻人,却给他说了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这位圣堂二长老的使者极为俊美,并且很年轻,身穿白衣,李光睿面对他竟然隐隐感觉有些莫名的心寒,恍惚间生出对方会将他心脏挖出来的感觉。李光睿自然不知道这名年轻人名叫崔熙,是圣堂第四位白乌鸦,和玉道香、叶尘三人是这个世间最年轻的超一流高手,最主要的是崔熙是传说中最为神秘邪恶道统——魔道自死去的玉老魔之后,魔道在世界唯一衣钵传人,修炼着世界最为正宗玄妙的魔道功法。   当时崔熙在以特殊信物和方法证明了自己代表圣堂二长老而来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你现在趁着七部后方空虚,发兵横山,将七部吞并。圣堂二长老、三长老和九长老将会支持你再建立一城,名为银州,然后助你建国。”   李光睿当时闻言,顿时身体巨震,彻底明白崔熙的意思之后,双方以圣堂这些年与天下间各大势力、大人物进行交易时所用特殊方法签订了契约之后,崔熙飘然而去。李光睿欣喜若狂之后,带领五万铁骑毅然发兵横山,三万步兵镇守夏州。   所以,十里堡叶尘等人没有等到庆州来的援军,但却迎来了某个变数。   ……   ……   日出之后,城头上的空气中,仍弥漫着火炬燃烧后的焦灼味道。空气中的灰尘,将前几天天顶上澄澈如水的蓝色,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浑浊。   刘石军闭着眼,靠在雉堞上假寐着。夜战一场,城上城下都是累坏了。党项人的兵力虽然如今还有城内宋军的两六七倍,但昨晚一起熬夜,没有谁能休息下来。不仅城内守军这边累得够呛,后半夜城下的敌军也没有继续进攻。   只是就算是攻来,刘石军如今也是半点不惧。按照正常的战力交换比,党项人在攻城战中,没有十比一的兵力优势,是很难攻下城的,当然这说的是大城,但如今有钦差大人和钦差大人带来的华夏卫府四百黑骑和一百多高手在城内,打到如今,他反而越加有信心拼到最后了。更何况在他看来,庆州那边援军也该到了。 第522章 攻防十里堡(八)   刘石军一名读过书的亲兵,在他身前秉报着昨夜的损失:“昨夜战死六百七十三人,如今我军不算钦差大人所带华夏卫府的人手,还剩下两千一百四十一人,但其中有四百多重伤兵,都不能在短时间内重新上阵。”   刘石军听了之后,脸色如同头顶的天空一样阴沉,他麾下两千五百人马加上钦差在人所来的两千从庆州来的人马,总共四千五百人,如今能战的人只剩下一千六百多人。这些人都是西北边军精锐中的精锐,不成想损失竟然如此之惨。   刘石军闭着眼睛,亲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犹疑中,声音便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叶尘一下睁开眼问道。   亲兵连忙对叶尘继续说道:“箭矢还有一万两千余支,已经集中起来,分配给擅长箭术的人,其中三分之一交给了钦差大人。最主要的是守城的器具快要不够了。”   城中箭矢极度紧缺,加上没有油料,没有木石,连烧水的柴草都不多,守城的器具更是欠缺。宋军虽然善守,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缺乏足够的守城物资所是无法。所以,从昨天下午开始便开始拆迁城中房屋。   这名亲兵此时和许多城内守军及百姓心中都很是纳闷,十里堡这里又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也不是藏着有多少金银财帛,本就是一座军寨,党项贼人怎么会紧咬着不放?一直以来,在西北边军和汉人百姓的认知之中,党项人打仗都是为了抢钱抢粮抢女人,什么时候也不会去做亏本生意。   但如今十里堡内下层军士和百姓却发现他如今所面对的,都是有组织的精锐,坚韧姓上比起寻常党项人要强出许多,所以从昨晚开始便免不了私下议论。不管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从不缺少聪明人,有些人已经猜到党项人或许是冲着那位钦差大人而来。但是叶尘威名太盛,身份地位相比寻常士兵和百姓来说实在是太过显赫,这一两天叶尘又带着自己的属下身先士卒,所以虽然有人议论,特别是一些百姓心中也有怨气,但暂时却没有人敢说什么,更没有人敢做什么。   刘石军从亲兵口中知道这一点之后,脸色有些难看,他可不想明明因为这次与叶尘共患难所建立患难之交,好不容易抱上叶尘和华夏卫府这根粗腿,但因为自己属下和城内百姓的无知闲言碎语而让叶尘不喜,从而败坏。   他将所有人集中起来,看着神色之中果然多多少少有些怨言的下属,心底的一番狠厉之气勃然而起:“不想死的都给老子听好了!党项人两万多人,如今死了大半,剩下也就万人左右,我们西北边军这些年和党项贼人打了多少次,什么时候党项贼人不到守军十倍,就能破城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谁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不要怪老子不客气。”   他高声吼着,毫不犹豫地说着瞎话:“没有人想被人说裤裆里的两个蛋,被党项人吓缩了去吧?别在钦差大人面前丢了西北边军的脸。守住今天,庆州那边明天定会有援军过来,更况钦差大人在此,尔等只要立下大功,比起平日所得封赏定会多数倍不止。”   ……   ……   围攻十里堡的党项营寨中,拓跋真厉自马背上跳下。两天下来积攒的疲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动作的矫捷,倒是腾起的烟尘,让他咳嗽了几声。   按照拓跋真厉刚从圣堂使者那里再三追问的结果,他们最多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如果半天之后,他们还不能攻下十里堡,剩下的选择就只剩饮恨而退这一条路。   若是这样,对于他们党项七部来说损失就太大了。不光是死了一万多人,且却不会得到圣堂所答应各种支持的问题,接下来面对宋国的报复才是最让他们头疼的事情。   一心想着让部族恢复往日在党项八部中光辉的拓跋真厉绝不会让自己名字,跟失败联系在一起。他阴冷的视线如毒蛇信子般舔着一众属下的脸,盯着他们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紧。   只听得这位拓跋氏族长头领声音,冰冷得能把九月变成腊月:“刚才和其它六位族长已经约定好,各部落各自负责一块城墙,三遍号角之后,若是再攻不上城头,出战而退回者,皆斩!”   ……   ……   天上一轮黯淡的太阳还未有落山的迹象,但持续了近两日的城池攻防战,始终未有停歇的厮杀声,到了现在,到了此时,终于从城下转移到了城头上。   伴随着从城外的一面白色大纛下传来的苍凉悲怆的悠长号角,数以千计党项战士如同一群群蚂蚁,举着架架长梯,疯狂的冲向了城墙。   城墙上的大宋西北边军将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党项人完全有别于之前多次进攻的疯狂。只有一丈高的墙体,仅仅是一条最原始、最简陋,甚至没有多少使用价值的防线。以圣堂供给党项人的长梯,只要设法送到城墙下竖起、架上,便是一条最简便易行的上城通道。   党项人在号角声的催促下,凭借着上百条长梯,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已经三次冲上了城头。没有壕沟,没有马面,没有羊马墙,十里堡本来就不是城,只是一个小寨子,城墙墙体能有多高多结实。   如果有壕沟阻隔,贼军根本冲不到城下,如果有向外凸起于城墙墙体的马面,就可以从左右交叉射击攻到城下的敌军。如果有羊马墙,便是有了上下两重立体防线,蕃贼根本上不了城头。可现在,无论守御在十里堡中的西北边军将士,拼命射出了到底多少箭,都无法阻止党项战士们的冲锋。   在拓跋真厉和六位党项部族族长的亲自押阵下,党项人的这一次进攻,就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流汹涌而来,而城头上射下去的长箭,好似绝望下投入洪水中柴草,根本不能堵上缺口。   城墙防线的脆弱,到此时此刻守城物资的匮乏,使得城头上缺乏任何一种行之有效的反制手段。城中的士兵不得不与攻上城头的党项人,展开了面对面的厮杀。   一名西北边军战士大喝着挺枪直刺,一声闷响之后,枪尖没入了心口,戳死了正要冲上城头的党项人。但下一刻,刀光自下飞起,一招便斩断了尚未来得及收回的长枪。西北边军战士连忙后退,随即翻上了城墙的党项人却蹂身而上,长刀挥舞,顿时划断了颈项。可紧接着,还没来得及炫耀一番、寻找下一个对手的党项人,便被一支呼啸而来的铁简,轻易的抽碎了脑壳。   这样的场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城头上出现。一刀一剑的搏杀,是血淋淋的生命交换。党项人在各自族长下达死命的催逼下,拼了命往城墙上冲,而守城的西北边军和华夏卫府高手这一刻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在拼死抵抗。   城墙之上,红色的将旗仍在猎猎飞扬。大旗之下,叶尘深深吸了口气。吸气声绵长不绝,如巨鲸吸水一般,把腊月山野之中的寒意随着空气一起压进了着了火一般的肺中。   牢牢卡着三根长箭,稳定的搭在了弓弦上。紧握弓臂的左手向前推开,右手同时向后扯动弓弦,上百斤的力道轻易灌注于弓身,一张三尺长弓张开如满月。   吐气开身,右手松开弓弦,嗡嗡的一声弦响,三根长箭闪电般的飞了出去。弓弦仍在剧烈的振颤,三声变调的惨叫,就从数丈外三处地方破空响起。   三名高达六尺近半,身躯壮如铁塔的党项高手,本来正各自挥舞着一柄如轮巨斧,独自一人力对抗着五六名宋军。过人的武艺和超乎想象的神力,不但让他在对战中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能狂吼着箭步冲前,将一名闪避不及的对手劈头砍成两截。但在三道流光闪来之后,这三名名持斧高手便同时捂着右眼栽倒在地上。他一阵阵的抽搐着,白色的箭翎在指缝中颤动,露在外面的一尺箭杆证明了叶尘射出的长箭,有三分之一以上透过眼窝,扎进了他们的头颅中。叶尘是用最小的力道,从人类肉身最为脆肉的眼睛中杀敌。   一次射翻了三名相对寻常战斗来说非常厉害的党项战士,叶尘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行云流水,且快速得让人感觉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又有三根箭射了出去,又有三名相对厉害的党项战士死去。   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快得惊人的射击速度,但实事上即使以叶尘变态肉身。原本一呼一吸之间,就能射出四次箭的急速,现在已经降到了一半都不到。果然既然是传说中的先天之体,也有乏力的时候。   叶尘从左手持弓换到右手持弓,又从右手持弓换回左手持弓。两只手来回张弓,把他左右驰射的惊人箭术表演得淋漓尽致,但他就算这么做,也来不及回复双手手臂中逐渐消耗掉的力量,因为他没有丝毫停息过。 第523章 攻防十里堡(九)   不过叶尘的神箭所起到的作用,依然是极为关键的,他如今已经放弃了以普通的党项士兵为目标,而是瞄准了攻上城头的党项人中最为勇猛的战士,往往三箭同时射去,便给他带走三条的姓命,不断打击着攻上城的党项人战斗意志。   一声声弦响,换来了一声声惨叫,双臂开始出现的酸痛只是拖延了叶尘射击的速度,却并没有影响到箭矢落处的精准。相反,随着这两天战场上持续不断的战场射杀,随着体力的逐渐下降,叶尘在箭道方面终于突破某个桎梏,达到了某种新的境界,他已经可以做到同时射出三箭,且每一箭都直奔敌人双眼和喉间这些最为脆弱之处而去,从而用最小的力道射杀敌人。如果说叶尘之前所射出的箭氏能把数十步外一只全力飞舞苍蝇钉在地上,那现在,他已经能把百步外蚊子送到墙上作壁画。   他的箭术经过千锤百炼之后,不光是能够射出前天那种惊天之箭,最主要的是让叶尘几乎变成了一桩杀神,随便一把弓箭在他手中都可以变民强大恐怖的杀器,党项人几次冲上城头,都靠着他的一支支如有神助的精准长箭,来力挽狂澜。   “竟然已经到了让钦差大人都要真正开始上阵博命的地步了……”叶尘的持续出手维持住了战线和士气,但在这同时,也让许多有点军事头脑的官兵,唉叹起眼下形势的不妙。   呜呜的号角声还在鸣响,就在冲上城头的一群党项人渐渐被逼的难以立足,正要被赶下城去的时候。一根粗大攻城檑木,被几十人合力抬了过来。城头上还在激战之中,无暇去理会他们。而他们到了城门处,便开始用着檑木去敲打着并不结实的大门。   从城门处传来的轰轰响声,让城头上的守军动作为之一滞,给了党项人一丝喘息的机会。叶尘正打算冲过去把抬着檑木的士兵全都射下来,可就在叶尘所处的这段城墙处,七八名党项兵一齐翻上了城头。   这几个党项战士的身材体格都远远胜过普通的士兵,身上的装备也不是普通人能所有。皮甲、头盔、钢刀,都是必须有着不低的身份,才能被分配得上。   刚刚站定,一名高大的党项人便呼喝着当先扑了上来。叶尘漫不在意,弯弓一射,便是三具尸体仰天躺倒,而连继城已经带着几人纷纷冲上前去,与这几个准备斩将夺旗的党项人厮杀起来。   前方虽然受到的阻碍,但后续的党项兵都跟着翻上了城头,转瞬间,在这一段城墙上,暂时形成了敌强我弱的态势。叶尘和刘石军站在后者将旗下坚守不退,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拉弓射箭。他很明白,一旦他和刘石军旗帜被逼下城墙,便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而只要将旗还在城头上飘扬,城中士兵便都有了主心骨,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但党项人这一波冲上城头的攻势,好似是集中了党项大军中最厉害的一波战士,即使是叶尘身边的华夏卫府高手对付起来,都感觉吃力,这些人中甚至还有几名一流高手。很明显,这些党项人的目标都是叶尘,实事上他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叶尘,那么党项人的目标也算是达到了,甚至可以即刻退走,攻不攻破十里堡都一点不重要了。   其中有三名党项高手刀光闪了几闪,刁钻的刀术出奇的犀利,竟然能够和华夏卫府金牌杀手对阵而不落下风,寻常宋军士兵根本一沾即死。   来到这个时代近两年时间,叶尘经历过生死场面已经太多,比眼前凶险的也不是没有,自然不会乱了心神,三箭射出,一人翻倒,两名党项高手竟然躲开了要害。啪的一声响,在最不合适的时候,他再一次拉坏了的长弓。   一直在叶尘身边从不离开丝毫的胡三光,赶紧将叶尘八石宝弓递了上去。叶尘没有用寻常军中箭矢,而是抽了一只钢箭,轻描淡写的射出。正与岳正野厮杀的一名党项一流高手一声大喝拼着被岳正野砍伤后背,抽身一刀劈向叶尘的箭。可惜叶尘如今在如此短的距离下,以八石宝弓射一箭,箭矢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犹如浮光流影一般,即使是寻常一流高手的反应速度也来不及躲闪或者抵挡。所以,这名党项高手劈空了,箭射进了他人胸口,岳正野趁机一刀将他脑袋砍了下来。   接下来,如此这般,叶尘一口气射出了五箭,将五名堪堪达到一流境界的高手配合华夏卫府连继城带领的金牌高手全部射杀当场。这群最为勇武的党项高手终于被彻底挡了下来,并且开始落于下风。   城外号角声也终于在攻城的党项人和守城的宋军同时期盼下响起,并且这次号角声不再古朴雄壮,而是带着点急促的味道。   “是退兵号!”   ……   ……   两万三千人党项七部中最为精锐的战士,重重围困只有四千多兵力的十里堡。如今一天半的时间,拓跋真厉不知道十里堡宋军还有多少人,但他们这边已经的只剩下一万过点人马了。最主要的是圣堂带来看箭矢不多了,抛石机也已经被不怎么会使用这东西的党项人先后全部用坏。而十里堡也只是破一处小缺口。若不是真正的不甘心,真正的骑虎难下,拓跋真厉此时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立刻带兵而回。因为他很清楚剩下的这一万过点兵力根本不够用,他们党项人终究还是不擅长攻城,若非有那十大车箭矢和那些攻城器械,他们虽然勇武,但在这一天半攻城战中对十里堡守军也绝对做不到如此杀伤。然而如之前那般奢侈用箭,他们最多只能继续半天时间了。半天时间能够破城?   拓跋真厉没有任何信心,只是就如之前所说的已经骑虎难下,他和其他七部党项族长都不甘心。   但是,就在刚才猛攻十里堡之时,他安插在夏州一名探子风尘仆仆来到此地,给他带来那个消息之后。拓跋真厉大怒、大惊、大骇之后,果断放弃了破城的幻想,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才能顺利的退兵,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横山。   拓跋真厉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让人叫来了其他六部的族长,将那个让所有人都愤怒之极消息告诉了他们。   “夏州出兵了,五万铁骑,正在前往横山的路上,所以我们要赶紧回去。”   六位族长一下懵了,然后便是脸色大变之后的破口大骂,不用拓跋真厉多说什么,便冲了出去,去准备撤退了。   不过,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以拓跋真厉为首的党项七部族长依然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见一丝慌乱。   十里堡城头上,目送着围堵在城下的敌军以很快速度远去,城头上传来一片欢呼声,城内墙下百姓得知情况之后,紧接着也开始欢呼。叶尘心神同样略略松弛下来,号角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城下已经空空如也。叶尘一边暗暗赞着拓跋真厉说放下就放下的决断,换作是其他人来领军,大概都是得撞得头破血流后才会收手。但同时一边又感觉此事有些蹊跷,党项人退兵实在是太过干脆和突然了一些,之前竟然毫无预兆,叶尘隐隐感觉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多半是庆州援兵到了,党项人探子提前察觉到,所以才退兵。”刘石军说道。   叶尘眉头微蹙,正想着也只有这个理由了,不料就在这时,他若有所觉,抬头向西边看去,一名骑士向十里堡疾驰而来。   黄楼平此时借着城头火光终于看清来人样貌,赶紧低声对叶尘说道:“大人,是属下西府探子,从夏州来的。”   旁边刘石军早已看出来人多半是华夏卫府的探子,直接让人打开城门放了进来。来人被带上城墙,显然已经得知叶尘在此地,略有些激动紧张的冲着叶尘单膝跪下,大声说道:“属下西府金牌探子刘克峰拜见总司使大人,夏州李光睿于昨日中午率领五万铁骑发兵横山。”   ……   ……   之前不知道党项人撤退的原因,自己一方人数又不占优,不敢出城。但如今就不一样了,在得知党项七部撤退的真正原因之后,以叶尘的变态视力和听觉,在提前有所防范的情况下,根本不担心会被敌人围住,最主要的是叶尘已经对党项人动了滔天杀意,且值此党项八部百年难遇的大变时机,对于知道原本历史上党项人最终是要建国的叶尘来说,这个时候他不去亲看看,他是不放心的。   十里堡中一个军指挥使编制麾下有四个步兵营指挥使和一个骑兵营指挥使,各营指挥使五百人,总数两千五百人。这两天在叶尘和刘石军有意调配之下,这五百骑兵和四百黑骑待遇一样,尽量保存,损失不大。还有四百人左右。 第524章 出人意料的追击   此时,这十里堡驻军中仅有的一支骑兵营的指挥使邓崇轩,从钦差大人叶尘那里听到了让其大吃一惊的话。   “什么……追击?”这样的反问,邓崇轩只敢在心中惊呼,自然不敢当着叶尘面说出来,但他心中的想法,还是多多少少表现出了一些,近两天苦战之下,邓崇轩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无意去追求更多的功绩。而且以千骑追万骑敌军,这分明是在找死。   邓崇轩脸色都有些发白,但以他的级别在叶尘面前甚至都说不上话,只能求助的看向自己的上官刘石军。后者也正在绞尽脑汁的想打消掉叶尘的想法,此时终于忍不住说道:“王爷,这可能是党项七部和夏州李光睿联手布置的陷阱啊……而庆州援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如果是因为援军来了才退兵,当然要出城紧追上一阵,只要能扰乱了党项人的撤军行动,后面的援军足以把党项人留下一半来。可现在援军或许在路上,但到底距离十里堡还有多远,谁也说不准。   叶尘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刘石军和邓崇轩说道:“党项八部一直是我大宋大患,这几年党项人虽然名义上臣服我大宋,但实际上他们趁机休养生息,实力和势力日益壮大,特别是夏州李光睿麾下大军八万,光是铁骑便有五万,这样的实力甚至已经超过了西北边军,若是没有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与西北边军一起牵制,西北恐怕早已变了天。所以相比党项七部,夏州李光睿才是我们大宋心腹大患。我如今跟上去,却不只是为了对付党项七部,最主要的是不想让党项七部被夏州李光睿真正一统。要知道以李光睿如今实力,若是再将党项七部吞并,便是有了建国的实力。到那个时候,我大宋西北将永无宁日。”   众人闻言,无不身体一震,神色渐渐肃然,包括华夏卫府黄楼平、胡三光、连继城以及刘石军和邓崇轩在内,他们却都是压根没有想到这么远、这么深,此时一听这件事情竟然如此严重,事关大宋西北以后安危,却是不知道怎么劝阻叶尘了。   叶尘眼见众人不再反对,笑了笑,说道:“你们大可放心,我主要是想亲眼看看,然后伺机做一些事情,不会随意做那以卵击石之事,如果他们不理我们,那就盯紧些。若是他们反过来追杀,那就直接逃远点。不会硬拼,而是相机行事。”   众人听着叶尘说得有理,更何况刘石军和邓崇轩也不敢不服从叶尘的命令,以叶尘钦差身份,阵前违令,在军法中是立斩不赦的罪名,若是惹得叶尘翻脸,就真的要试一试军法了。   心怀畏惧,邓崇轩虽然还有不愿,但也不得不接下命令,在战鼓声的伴奏下,领着手下四百多骑兵和华夏卫府四百黑骑和一百多名华夏卫府经过骑兵战阵训练高手,总计约一千精锐骑兵,出城跟了上去。   叶尘将八石宝弓背在身上,身穿高级将领明光铠盔甲,邓崇轩相信,看到这一身盔甲,知道钦差大人亲自带队之后,说不定能像磁石一般,把已经逐步离开的党项七部再吸引回来。邓崇轩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他学不来叶尘那般轻松的神态,咬着牙身子绷直:“大不了就拼了这条命吧!”心中这样想着。   近一千骑兵急驰在山谷间,在隔壁原野上蹄声激扬如战鼓,让人血脉为之沸腾。   ……   ……   从十里堡通往炎帝谷的十几条大道小道上,拓跋真厉和其它六部族长都远远的布下了足够多的哨探,放出了数十上百的游骑。每一条让他们可能被偷袭的通道,都被牢牢地封锁和监视上。他们不止是防范十里堡里面的守军会出来偷袭,还有十里堡后方八里坡和石坪寨三千左右残军,这三千人是原本八里坡和石坪寨的驻军。本来总数五千,其中三千多人在两天前被党项人以小股打草谷部队吸引了出来,等他们发现上当的时候,自己驻守的军寨已经被党项人里应外合的占领,军寨内的留守部队也被党项人几乎斩杀一空。这两天统领军队的两名军指挥使一方面向庆州方向派出信使请求支援,另一方面带着人在附近游荡,伺机收回军寨。   就在围困十里堡党项一万一千多大军撤退的同时,驻守在后方八里堡和石坪寨四千多党项大军也同时带着了他们在两处军寨中抢到的粮草、兵器、财物等东西撤退,这一幕自然被在附近伺机而动的三千宋军发现。一边赶紧带人接收两处军寨的同时,两位军指挥使也派人缀着党项人。不久,他们也知道从十里堡方向党项主力大军也撤退了,并且很快就和这四千党项大军汇合在了一起。紧接着,他们就接到了从十里堡方向过来信使带来钦差大人的命令:各自跳出一千精锐骑兵前往炎帝谷听命。   靠着提前布置下的探子网,拓跋真厉等党项七部首领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从后方追上来的叶尘所率领的三千骑兵。   当从赶回来的哨探口中听说这桩紧急军情后,拓跋真厉等人在骂宋人好大的胆子敢以三千之数追赶他们一万六千骑兵同时,除了拓跋真厉眸中深处有着极为隐晦的喜色之外,其他六位族长脸色却也越加阴沉。他们自然不相信宋军会这个时候以这点兵力与他们开战,但若是在他们与夏州李光睿五万骑兵大战的时候,突然从后面偷袭,那后果就不堪设想,甚至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事后,拓跋真厉一边随大军撤退,一边和那名差点在之前被党项几位脾气暴躁族长打杀的圣堂使者进行了一场密谈,按照圣堂使者刚刚从十里堡隐秘渠道收到的消息,这三千宋军是叶尘亲自领队。   ……   ……   党项大军中原本在十里堡下高高飘扬的战旗收了起来,低落、急切、担忧的士气从行军中的沉默中就能感受得到。劳而无功的结局,让拼杀了两三日,死伤近半,不但毫无收获,而且自己老巢就要被夏州李光睿大军趁机所灭的党项将士分外难以接受。拓跋真厉等七位族长能清楚的感觉得,他在族中的威信正在一步步的下降。   天蒙蒙亮的时候,叶尘在炎帝谷东南边入口处,见到了驻守八里坡和石坪寨两名军指挥使各自亲自带着的一千骑兵。   “八里坡守将魏庆源拜见钦差大人!”   “石坪寨守将顾蒙拜见钦差大人!”   二名军指挥使带着人在百步外停下,然后单身上前,在十步外下马,快步跑到叶尘马前单膝跪地,时至此时,他们自然知道因为他们前线两军寨的疏忽,让党项七部两万多大军进入腹地,导致钦差大人被围困十里堡之事。这一路上二人心中早已忐忑不安。   叶尘看了二人一眼,面无表情,说道:“夏州李光睿带五万铁骑偷袭党项七部后方,本钦差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带着你们的人跟我一起深入横山伺机而行。”   魏庆源和顾蒙虽然知道这点兵力深入横山党项人的老巢实有是有些冒险,但十里堡和叶尘共经患难的刘石军敢说一些质疑的话委婉劝阻叶尘,他们二人在这个时候却是不敢的,赶紧恭敬称是。然后跑回本阵,带着自己的人和叶尘一行汇入一起。如此,叶尘一行便是三千精骑。   ……   ……   刚刚进炎帝谷,一名探子便从前方返回,对叶尘道:“启禀大人,党项七部中拓跋真厉带他麾下五千多人在炎帝谷另一头谷口处停了下来。看迹象是想要构筑营垒。”   “在炎帝谷口筑垒?!”   叶尘顿时都吃了一惊。拓跋真厉又不是汉人,他是党项人。一直以来游牧名族的营垒都是以脆弱著称,党项人也不例外。都是一冲即破,毫无守御的价值。不比宋军,在军事工程方面的能力独步于世,造出的营垒,即使比起一些小寨都要坚固得多。拓跋真厉临时修造营垒,而且还是位于炎帝谷出口,如果不是突然变成蠢货,那么就是他别有一番心思,要知道他们后方老巢之中正面临着夏州李光睿的威胁。不过不论拓跋真厉到底是为何突然停下断后,且在炎帝谷出口筑垒,他的这番行动,分明是在邀请叶尘去攻打他。   叶尘首先冷静下来,下令道:“盯住炎帝谷另一边谷口,如果他们是真的要筑垒,立刻回报。”   华夏卫府的探子领命快速离去。叶尘等人皱眉沉思。   黄楼平想了一下,眼睛一亮,说道:“大人,拓跋氏位于横山最北面,距离夏州最远,而且拓跋氏实力相比其它六部来说都要强大不少,他们族中有两万骑兵,此次去十里堡一万人,部落中应该还有一万骑兵,最主要的是,从之前他们突然撤退来看,多半是拓跋真厉及时得到了消息,说明他对夏州早有提防。” 第525章 叶尘心中的疑问   胡三光接口道:“属下认为黄大人言之有理,想必拓跋真厉得到消息的同时,也早有人从夏州提前出发,去通知拓跋氏部落,拓跋氏虽然不敌夏州李光睿,但提前得到消息,早早逃到横山深处,广袤隔壁草原之上,等李光睿带五万铁骑一一剿灭党项其它六部之后,想要寻找拓跋氏多半很难。所以,之前党项人撤兵,党项其它六部应该是真的急着要回去,但拓跋氏未尝没有想引大人出来的想法。”   叶尘想了一下,也感觉黄楼平和胡三光二人说得有理,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说之前看党项人从十里堡撤退时,其它六部显得有些慌乱,但唯有拓跋氏的人马忙而不乱,士气还在。原来竟然想着还要引诱我去上钩。”   ……   ……   “真厉,你真的有把握?”拓跋真厉的身前,十几名族酋和长老们追问着,他们是拓跋氏中的实权人物,失去了他们的支持,任谁也坐不稳族长之位。   即便是身为族长的拓跋真厉,也不得不耐下性子向他们解释:“诸位放心,早在两天前离开部落时,我便料到夏州李光睿可能会乘虚而入,所以提前便给夏州派去了探子,族中也早有安排暂时迁移之地,所以部落你们不用担心。反而是此次我们牺牲足足五千勇士,若是一事无成空手面归,对军队士气影响之大是难以想像的。更何况,之前攻十里堡本来就不是我们党项勇士所擅长,且已经探明宋军只有三千人追了上来,我们足足五千之众,如今是野战我拓跋氏勇士还怕过谁。难道各位叔伯还担心五千对三千野战我们会输给汉人?最主要的是,我与那圣堂的使者也已经谈妥,重新签订了契约,只要我们杀了那位宋国钦差大人,他们对我们之前所说的支持力度增加一倍,并且一年内便助我们建城。”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的无能,更何况圣堂的支持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诱人,暗地里交换了几个眼神,众长老便一齐首肯了拓跋真厉的决定。一个老头子对拓跋真厉嘱咐道:“真厉,这一次一定要胜,我们拓跋氏未来可都靠你了!”   拓跋真厉诚恳的点头应下,眼神中却是一片阴寒。   ……   ……   炎帝谷中有着一条河流,是黄河的支流,从谷中一直延伸到后世宁夏银川一带。不过这条河的源头出自于谷中的一侧山峰,所以拓跋真厉所在的炎帝谷西北侧出口,并没有河道的存在。这让准备交战中的两方,有了一个足够大的战场空间。   党项人没有直接掉头冲过来,便是担心叶尘带人直接转身逃走,所以听了那圣堂使者的建议,就在炎帝另一边谷口扎下了营盘,叶尘借着晨光,远远看去,粗制滥造的营地,看起来一冲即破。不过在营盘之前,是已经列阵而出的党项军。   叶尘望着一里外摆下阵势的党项人,明显感受到双方人数上的差距。两边隔着一里多的距离对峙着,相对于围绕在党项人大纛周围,超过五千的军势,叶尘这一边三千骑兵看起来就弱小了不少。   近倍于己的敌军,真的拼起来叶尘却也不怕,但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和五千拓跋骑兵硬拼的想法。   时至此时,他也大体知道拓跋真厉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有一件事情他还是有些疑惑——按照黄楼平所统领西府所打探到的情报得知,夏州李光睿在三年中崛起,实是圣堂在背后大力支持的结果,而此次党项七部宁愿彻底得罪大宋朝廷,也要出兵入境围杀他,此事分明也是圣堂在背后一手操控。可是眼看着十里堡很可能就要破城的时候,夏州李光睿却发兵横山偷袭党项七部老巢。   叶尘相信黄楼平带着西府所打探到的情报和做出的判断,所以只能推断是和年前自己猜测的一样——随着玉枫在圣堂中的势力被叶尘一次次重创,特别是年前叶尘和吴越王钱志尹联手在江南对圣堂玉枫财源江南钱庄和江南商行,以及圣堂在江南武力重创之后,使得玉枫损失惨重,圣堂内部势力对比发生大的变化,终于如他所料逐渐出了一些问题,之前崔熙代表圣堂二长老和三长老出现在他眼前便因为于此。   而此次圣堂内部互相算计,叶尘猜测也多半是圣堂大长老玉枫和二长老、三长老所代表势力的一次角逐。至于是为了示好于他,叶尘也曾经这样想过,但叶尘很快就直接将其推翻。崔熙为了示好自己,圣堂二长老和三长老为了有朝一日若是发生大变,可以借叶尘这个篮子将圣堂鸡蛋保住,从而他们可以允许崔熙将开封城晋王府谋士陈先生杀了,也可以在庆州慕容延钊府上替他将杀一些人灭口,但绝对不会以眼前如此大的规模代价去讨好他,至少目前圣堂还没有到那个份上。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崔熙相信在十里堡叶尘绝对不会死去的原因在里面。   “现在还不是和党项人拼命的时候,要想个办法将拓跋真厉害吓走。”叶尘皱眉沉思,想到一个办法眼睛一亮。   “连继城,你带人亲自散于四周,将一里之内党项探子全部清剿一空,不能有一人可窥探到我军虚实。”叶尘说道。   连继城领命之后,带着四十多名杀手向四面八潜行而去,很快四周一些藏人之处便发出一声声惨叫声。   然后叶尘又叫来位于大军最后方的石坪寨军指挥使魏庆源,让他带着五百人找些树枝,待会在后方用马匹拖着树枝来回奔驰,搅起漫天尘烟,装出大军行进的模样,让拓跋真厉误以为有大军来支援的样子,从而退兵离去。   这个办法在平时未必能够成功,但在此时拓跋真厉也知道庆州西北边军随时来援的当口,却是极容易吓退对方的,毕竟从十里堡被围已经两天时间,西北边军也应该到来了。   过了一会,连继城已经带人赶回,并且手中带着一名二十来岁的活口,看其衣着打扮和神色不像是寻常党项探子,此人被连继城抓在手中,也不知道后者施展什么秘术,看起来像是死狗一般。旁边邓崇轩常年和党项人作战,对党项人还是比较了解的,看了此人样子,适时说道:“大人,此人是党项人中的贵族,在拓跋氏中应该是有些身份的。”   叶尘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连继城。连继城平时惜字如金,但做事向来极为稳重,心思缜密,所做之事必有原因,他既然留下活口且特意带来,显然定是有某个原因的。   果然,连继城将此人随手丢在地上,对叶尘说道:“大人,这人属下已经拷问过了,此人是拓跋氏元老拓跋明义的孙子,属下认为大人此次深入党项人势力腹地,若是有一个内应,不管是对大人欲行之事,还是大人安危都极为有利,所以特意将此人留下活口,带了过来。”   叶尘闻言,眼睛一亮,连继城是知道他能以蛊虫控制人的私密之事的,所以虽然话未说完,但他已经明白连继城的意思。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对连继城此举的赞赏和肯定,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下马走到这名俘虏身前,背对着邓崇轩,随手在后者身上一拍,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一只蚂蚁般大小的黑色异虫却已经从此人鼻孔中钻了进去。   ……   ……   “真厉,格鲁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一个年迈苍苍的党项人一边问着拓跋真厉,一边翘首南望。他视线投去的方向,便是炎帝谷入口方向叶尘所率大军此时所处的位置。老党项人身上穿的衣服闪着丝绸的光泽,而他对拓跋真厉的口气,更表明他的身份不同一般。   “不必为他们担心,格鲁这小子向来机灵勇武,他统领的一队探子只是打探军情,不会接近宋军,即使被宋军派出的探子发现,也能够提前退回来。”拓跋真厉随口敷衍着,但他随意的口吻,昭示了他并不是很担心探子的安危。实事上他说的在寻常情况下的确没错,探子都是军中挑选最为机灵,武力相对最厉害之辈,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大军所围之境,而多年的经验告诉拓跋真厉党项人的探子是要比宋军探子厉害一筹,两方相遇,多办是宋军探子吃亏,所以他的确不用担心。   但是,他却不知道,叶尘为了保险起间,甚至都没有出动华夏卫府的探子,而是刺杀司的杀手,党项探子虽然勇武和机灵,但与这些杀神相比,还是有非常大差距的。   “我听说宋国那位祥符郡王很不简单,万一出事怎么办?”老党项人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子……”   党项部族中并非是族长一人独大,有元老会掣肘族长,所以拓跋真厉通经过多年与元老会打交道,已经可以对这些废话做到充耳不闻。 第526章 密令   作为族长,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拓跋真厉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和这些老家伙们妥协。拓跋真厉本打算按部就班的在三年间将他在部族中的敌人全数解决,甚至直接将元老会解散,那时就没有人再敢跟他过不去了。拓跋真厉的计划正在一步步的实现中,可这一次机会光突然出现到他的头上,拓跋真厉本想着通过这次胜利得到圣堂大力支持的同时,也让自己权势更加巩固,谁能料到如今自己带出来一万人死了近半,这也就给了对手最好的攻击口实。所以这一路上,这些老家伙,在他面前说话也越来越放肆起来。   昨天向他逼宫的那几个长老应该就是受这个老东西指使。拓跋真厉瞥眼看着纵横交错的重重皱纹下,一张一合的缺牙瘪嘴,心中发狠,迟早要把这些老骨头丢进火堆里当柴禾烧了。   在党项人的正值壮年族长眼中,这些老东西都是一样的惹人厌烦,甚至不想多看一眼。对于老东西的孙子究竟会怎么样,拓跋真厉也同样不关心。他现在一心想着,不要将叶尘一行吓走的同时,又怎样将其杀死。   就在这时,一名骑兵自远处狂奔了过来,一到阵前,他便从马背上摊到了地上。旁边那名拓跋氏的老元老一声惊呼,已经带人冲上前,将这名骑兵扶了起来,开始给其治伤。   这人正是这名元老与拓跋真厉刚才所说前者的孙子拓跋格鲁。也是拓跋真厉前面派出去的哨探头目。所以,拓跋真厉看清拓跋格鲁的情况之后,也是大吃一惊。   拓跋格鲁身上的袍服破破烂烂,还有几处伤口正在向外渗着血,看起来受伤不轻,但看其精神还算不错,应该只是皮肉伤,他被人扶起来后,没等老元老带人找寻伤处,进行救治,哨探已经匆匆向他通报了最新的军情。   “宋国庆州援兵到了,已经快到炎帝谷另一头,人数至少两万。”   便在这时,远远的炎帝谷另一头叶尘大军所在后方,烟尘四起,伴随着类似万马奔腾的声音。   拓跋真厉见此,脸色一变,知道想要杀叶尘的机会已经失去,虽然极为不甘,但赶紧下令撤退。   ……   ……   “末将刘石军拜见诸位……”   “刘石军,钦差大人何在?”   “钦差大人在何处?”   “钦差大人是否安好?”   十里堡,不等刘石军拜见行礼,从庆州带着六万大军拼命赶来,神色无不恐慌之极的三位厢都指挥使唐鹏、陆龙、黄东秋,以及府州之主折御勋和麟州之主杨崇勋便打断刘石军的话语,脾气急躁的唐鹏更是上前一把拉住刘石军,再次问道:“刘石军,快告诉我们钦差大人怎么样了。”   刘石军看着六人的神色,一边心想这三位上官带援军此时才来,不管是什么事情耽误了他们,但这一路上定是心中各种滋味不好受。还好十里堡最终未破,如今钦差大人无事,否则自己肯定已经战死沙场,府州和麟州还好,但这三位上官定会被爆怒的皇帝陛下重罚不说,必将彻底得罪华夏卫府。   此外,名扬天下的大宋权臣华夏卫府总司使,大宋最年轻的郡王,钦差大人叶尘被党项人围困十里堡,西北边军倾巢而来,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不管背后与圣堂有着怎么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这个时候却是不敢不来,各自出动一万五千大军,并且由府州之主折御勋和麟州之主杨崇勋亲自带领。   刘石军与诸人见过礼之后,简单将这两天十里堡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让众人一阵后怕,此时他们自然已经知道有人拦截了所有信使。至于府州和麟州却没有被怀疑,因为他们用了一天多时间毫不客气的将三千在黄家堡一带本来只是用来演戏的党项骑兵剿灭一空,同时最后护着一名华夏卫府探子给庆州报信的也是他们。   不过,众人此时却顾不上想这些,因为当刘石军说叶尘带三千骑兵追击党项一万多大军而去的事情之后,折御勋和杨崇勋暂且不提,西北边军三位厢都指挥使却是再次脸色大变。陆龙更是厉声对刘石军呵斥道:“刘石军,你竟然不拦着钦差大人,钦差大人若是出了事情,你我几人几个脑袋都不够陛下砍的。”   刘石军不卑不亢地说道:“陆将军错怪末将了,末将曾经跪下求钦差大人不要去追击,但钦差大人又岂是末将所能阻拦。这是钦差大人给几位将军的手谕,请几位大人过目。”   陆龙从刘石军手中接过叶尘的手谕,打开看过之后,皱着眉头,递给了旁边唐鹏,几人先后看过之后,折御勋和杨崇勋互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惑。他们到此时才知道夏州李光睿竟然带五万铁骑发兵横山,偷袭党项七部老巢去了。   唐鹏犹豫了一下,说道:“诸位!现在怎么办,我们是带大军去追钦差大人,还是奉钦差大人的命令去攻打夏州。”   一直没有说话的黄东秋突然开口道:“刘石军!你这两天和钦差大人在一起,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情况,说了那些话,你最清楚不过了。依你看来,钦差大人此去横山可有危险。”   刘石军想了一下叶尘走时自信的神色,以及自己和邓崇轩苦劝其不要追击党项人时华夏卫府众人的不以为然。最后说道:“末将认为钦差大人应该不会有事。”   黄东秋闻言,眸中精光闪动,说道:“既然这样,我认为我们应该奉钦差大人的命令,去攻打夏州。要知道这的确是攻打夏州,将其彻底纳入我大宋版图的良机。”   唐鹏和陆龙闻言,略一沉思之后,也是纷纷点头。府州和麟州两位家主同样一脸兴奋和杀气,要知道他们和夏州李光睿虽然与圣堂都有些关系,但都不算是圣堂所属,最主要的是这些年麟州和府州没少和夏州李光睿打仗,彼此之间从上到下早已结下死仇,如今有机会将夏州李光睿的老巢拿下,他们绝对会全力支持的。   ……   ……   让胡三光带着百名探子和海东青先行进入横山隔壁草原,叶尘带着三千骑兵在拓跋真厉弄好的营地中开始休息吃东西。从两天前党项七部大军围困十里堡开始,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不管此去横山党项人老巢要做什么,都要必须先休整一下才行。   临时营帐之中,按照叶尘的命令,跟随叶尘从开封来的两名武器司人员与黄楼平捣鼓了两个时辰,建立了一个与这个时代指挥所大为不同的临时指挥所。   整个营帐中除了挂着一副由华夏卫府西府这一年来打探勘测的西北地图之外,中间还有一个经过叶尘指点之后,武器司最新研究成果——沙盘。   刚才那两个时辰便是将地图转化成了立体的沙盘。   士兵还在休息,叶尘和连继城、十里堡骑兵营指挥使邓崇轩,以及八里坡、石坪寨军指挥使魏庆源和顾蒙四人只睡了两个时辰,再加上忙着一直没有休息的黄楼平,总计六个人,被叶尘叫起来集中在此处。   一进营帐,邓崇轩、魏庆源、顾蒙三人便被沙盘所吸引,一个个睁大眼睛,渍渍称奇,叶尘也先不说事,任由三人先自行观察,三人站在沙盘前,仔细观察片刻,魏庆源欣然赞道:“大人!好详细的地形、地势、地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说起西北的城镇关隘地形,我西北边军将领大多都能够如数家珍。但是对于党项这个宿敌,我们只知他们除去夏州李光睿,只有七个部族以及大概地形,一说具体了,不外乎大片的戈壁和草原,这幅沙盘连河流都标示出来,若与党项在草原交锋,仅这幅地图就值得十万大军,大人果然乃神人。”   邓崇轩和顾蒙也不落后于人,此时纷纷对这沙盘表示赞叹。他们固然有拍叶尘马屁的想法在里面,但所说的话却是也是实话。三人都是军中悍将,作战经验极为丰富,深知一副详细的作战地图对行军打仗的重要性,如今将地图立体化,尤其是如此详尽地标明陌生地域山川河流草原沼泽的沙盘,其作用何止于十万大军。   叶尘笑了笑,目光扫过众人,直接开门见山说道:“诸位所言甚是,不过沙盘虽然用起来好用,但毕竟是死物,真正决定一场战争胜利主要还是在于领兵大将指挥和士兵战力及士气。我认为被动地侯着党项人侵上门来,再坚固的关隘、再雄险城墙总有被攻破的一天,比如你们八里坡和石坪寨这次便被党项人攻占。此外,诸位应该都知道,长城自秦时筑起,虽说并非没有作用,然而历朝历代,北方蛮族侵犯我华夏之事仍是层出不穷。所以,我认为摸清他们的底细,以攻代守,彻底消灭卧榻旁这虎狼才是正理。” 第527章 百年难遇之良机   众人闻言,无不精神一振,深感叶尘言之有理,毕竟防贼一日、三日甚至一个月可以,但防贼千日总有疏忽的时候。然而,若是将这些如虎狼一般的贼人彻底击溃,甚至斩杀一空那自然是一劳永逸之法。   叶尘眼见众人思想已经统一,这才接着说道:“所以,这一年来,我让华夏卫府西府探子以皮货、茶马生意为饵,行遍西北隔壁、草原、大漠,绘制一副地图藏于鞍下带回来,今日刚好用到。”   “诸位,眼前便是百年难遇的一次彻底将党项人击溃的大好机会。若是平日,动以大军与党项全面开战,自然要报于开封,经由陛下和枢密院同意之后才能调兵遣将,若是这样眼前时机已失。但我离开封时,陛下给了我全权处理西北军事便利之权,而眼前时机却是不等人,所以从十里堡离开时,我已经留下了密令,命庆州三万边军和府州、麟州大军攻打夏州。”   包括从十里堡一路过来的邓崇轩在内,魏庆源和顾蒙三人都是首次听到这件事,不由神色一肃,这才明白,钦差大人却是谋定而后动,并不是简单草率的带他们去党项人的地盘与人拼命。   想到这里,魏庆源心中不由一动,隐隐猜到了钦差大人想做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此次剿灭党项人的大事都需要您来决定。没有您坐镇后方统领夏州与横山战局,中间若是有什么差错,恐怕庆州几位将军恐不敢擅自决断,所在末将以为,大人万金之躯还是不要以身犯险好。”   叶尘摆手道:“夏州那边不用担心,我密令里面已经交待清楚。关键还是横山里面党项人的老巢。当然,以我们这点人不管是面对夏州李光睿的五万铁骑,还是对付党项七部数万大军,都是力有不逮,但是如今横山之中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是夏州李光睿和党项七部彼此,而不是我们与他们任何一方。所以,我们要做的是,给他们双方营造一个最大程度消耗双方人马的作战环境。因为夏州李光睿已经占了先手,且是有备而来,党项七部定是要落下风。所以,我们要做一些事情,帮助党项七部尽可能杀伤夏州李光睿的铁骑,比如我已经派了探子,他们会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给党项七部提供一些寻常探子都打探不到的情报。从而让党项七部在一些时候能够占得先机。如此一来,即使最终夏州李光睿能够获胜,吞并了党项七部,但他们伤亡定是不小,最主要的是在我们的帮助下,党项七部会将李光睿在横山多拖一些时日。让我们的大宋将夏州攻克。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根据情况,想办法大败李光睿,彻底让党项人成为历史。”   说到这里,叶尘看了几人略显激动的神色,说道:“当然,这是我们整体计划和目标,要想最终达到这个目标,中间还需要我们做很多的事情。”   众人竖起耳朵侧耳仔细倾听,叶尘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党项七部今年遭遇暴雪,再加上这两天在十里堡的损失,七部加起来能战之精兵最多只有四万。且各部为军,面对李光睿五万铁骑被各个击破,只是迟早的事情。党项七部流徒而居,没有城池,本来就算知道他们的营寨空虚也无法在茫茫草原大漠上找到他们的位置,若是在以往不了解敌情敌势,我们三千精骑贸然出兵深入横山,犹如盲人瞎马,而今则不然,现在有了我华夏卫府探子准确情报和眼前详尽地图,三千骑兵人数不多,事先划定一条行军路线,在茫茫草原戈壁滩上却是能够避开党项大军。”   魏庆源倒吸一口冷气,动容道:“大人准备率领我们孤军深入敌后作战?”   叶尘颌首道:“党项人作战向来是以战养战,随身带粮草极少,一般只够三天所用。我们三千骑兵都是轻骑,完全以破坏为目的,因为能够提前探知夏州李光睿的行军所在,我们三千人马却是可以在夏州李光睿之前,将草原上小部落的补给全部先行抢到手或者破坏,让夏州李光睿得不到支援和供给,并且我们也算是以战养战。此外,我们还可以将党项人衣服抢过来,乔装改扮成党项人,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掩人耳目。”   “不过,党项人骁勇善战,但是他们散落在横山脚下草原上大部分小部落却根本没有多少战力,我的命令是尽量少杀那些老弱妇孺,他们活着就是我们的‘盟友’,是党项大军的负担,但是我们一定要全力破坏他们的一切。”   “党项人每年一到九月、十月份,就开始割蓄大量草料如山般堆积起来,冬季就以草料养牛羊。以牛羊养人口,我的意思是吃掉他们的牛羊,烧光他们的草料,象蝗虫一般卷过他们的草原。让党项双方都尽可能饿着肚子去拼杀,到最后即使胜的一方也必然是疲兵、饿兵。到时候我们若是能够与攻克夏州之后大军一起将党项人剿灭固然好,但退一步讲,即使我们不管,让失去夏州的李光睿占领了横山,但那也是烂摊子。要知道,党项各个部落有富有穷,有人能活、有人饿死,游牧民族视劫掠如天经地义,相信当李光睿占领整个横山草原之后,除非他能拿出足够的粮食救济各部落灾民,否则内部将烽烟四起,就算是他,也弹压不住!从而必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党项人内战不休。等他们内部再消耗一些,我们再出动大军,便可将党项人一网打尽。”   叶尘说到这里脸上已经一片杀气,神情似乎有些狰狞,邓崇轩、魏庆源和顾蒙三人心中一凛,心想:“钦差大人来到西北,党项人不但不躲着点,而且竟然敢主动出兵妄图杀钦差大人,这下招惹了这位,凄惨的结局恐怕多半已经注定。”三人都是领兵多年的将领,深知叶尘的计划虽然冒险,但却极为可行,不过前提是华夏卫府打探情报能力真如传说中那样厉害,并及时传到三千轻骑手中,否则一不小心被党项人围住,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当然,他们有这个想法,却是不知道叶尘如今听觉和视绝是何得的变态,最主要的是高空中始终有海东青那一双眼睛看着,再加上华夏卫府探子情报,叶尘有十足信心,不会被任何敌人提前发现,更不会被围住。   ……   ……   西北边军和府州麟州总计六万大军一路所过,连破夏州南线五座军寨,将李家苦心经营三年建立起来的五座军寨全部夷为废墟的消息传到靠近夏州诸军镇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北线各个军镇空前地紧张起来,各部将领们一直以为他们如今名义上已经归顺宋国,夏州这两年多也从不和宋国发生矛盾,更不会去打草谷,甚至还有几次配合宋人教训过打草谷比较频繁的党项七部中的两部。   所以,他们一直认为宋国西北边军和府州、麟州大军不会在夏州反叛之前对他们动手。然而,如今前方猝不及防已失五座军寨之后,后方靠近夏州各军寨只能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一时间警哨密布,探马往来,不管士卒还是将官都是衣不解甲、枕弋而眠。   ……   ……   此时,夏州城一片萧杀。   城禁、宵禁,兵丁四布,巡戈的士兵穿行在大街小巷,夜色中只有他们流动的灯火和沉重的脚步声。   城主府中灯火通明,李继筠尚未就寝,此时正与一众将领讨论军机大事,将领们分坐两侧,墙壁上挂着一副山河地理图,李继筠蹙眉指着地图,正向手下将领们讲解着夏州目前的局势。   夏州城在李氏数年经营下,家底十分殷实,多年蓄积下来,城中粮草无数,又有活水,就算守上一两年也不成问题。但如今形势,宋军显然会想办法在短时间内破城,而他们的任务便是牢年守住夏州,等夏州之主李光睿从横山班师回城。   李继筠一边吃着夜宵,一边思索着心中的难题,正沉吟间,一个小校忽地抢进厅中,大声禀报道:“启禀少主,韩成举到了,正在前厅等候召见。”   李继筠眼睛一亮,说道:“快快让韩成举进来。”   小校恭声称是,然后快步出去了。   这位韩成举原本为前年被宋国所灭北汉国一名大将,以善守名闻西北。前年北汉被宋国所灭之后,他带着数百人逃走,后来投靠了李光睿,但却并未受到多大重用,在夏州勉强拥有一席之地生活度日而已。如今夏州眼看着定会被宋国六万大军所围,韩成举便被想了起来,显然是要被李继筠所重用。   韩成举坐在厅中,双眉微锁,正低头盘算着面见李继筠李继筠之后的说辞。 第528章 夏州备战   韩成举虽然是汉人,但是因为早年宋国未建国之前,他与当今宋国皇帝赵匡胤有死仇,所以即使想投降宋国都难。也正因此,他当时选择隐姓埋名来投靠西北李光睿,这近两年来,他虽然受到了冷落,但是心中雄心不减,也将眼前宋军围夏州城看作是自己得到夏州李光睿赏识重用的机会。   厅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李继筠大步走入。   韩成举急忙站了起来,趋前一步,叉手施礼道:“末将韩成举见过少主。”   不等韩成举行礼,李继筠便连忙上前相扶,满面春风,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韩将军免礼,之前我李氏多有怠慢,还请韩将军见谅。如今韩将军只要帮助我守住夏州,我保证韩将军在我夏州必入中枢。”   韩成举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立刻表现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神色,说道:“节度使大人和少主都是西北草原上的英雄,惯于游骑作战,本不擅攻守之术,而末将在守城方面有些本事经验,眼前宋军围城,末将自会全力以赴,帮少主守城夏州。”   李继筠一听,欣然点头,盯着韩成举,郑重问道:“韩将军可有把握?”   韩成举答非所问道:“同样的兵力、同样的武备,由不同的人来指挥调度,发生的作用就会截然不同。末将善擅守城,若是由末将协助少主部署夏州防御,夏州将化作铜墙铁壁,宋国即使出动十万大军,给他一年时间,亦难攻下夏州城。更何况宋国……出动十万大军,能打上一年吗?”   李继筠双目炯炯,紧紧盯着韩成举,目中渐渐放出光来。他心中清楚,眼前这位韩成举并非是浪得虚名之辈。   当年北汉国有什么?既无地利之险,又无威武之师,北汉国国力远不及最开始被大宋攻下的蜀国,何以能在赵匡胤的御鞭亲挥之下支撑下来?   赵匡胤一代雄主御驾亲征北汉国,数度前来,铩羽而归,这其中除了契丹出兵相助的原因之外,便是因为北汉有两位名将,一位善攻,一位善守。善攻者正是如今已经投靠宋国,有着杨无敌之称的杨继业,而善守者则正是眼前这名韩成举。   韩成举与李继筠一夜长谈之后,终于定下夏州城防全权交给韩成举具体调配指挥。   没有人知道这近两年来原北汉几乎与杨继业能够相比的名将韩成举隐姓埋名到了夏州,这件事一直被李继筠列为最高机密,只有他的心腹将领们知道。其他人只知道前年北汉有名溃逃至此的汉人小将投靠了夏州而已。但如今这位小将全面负责夏州军事防御部署,一项项命令在他的部署下开始准备……   修敌楼、挂坛、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垂檑木、备火油、凡防御之具无不从城内搜集准备。夏州在李氏三年经营下,以圣堂暗中支持下,储藏了大批武备从不曾用过,如今俱都从尘封的武库中移出来,安放到了四城城墙之上,光是守城利器车弩就多达一百一十三具,远及七百步,箭矢如矛,可洞穿人体,如施放普通箭矢,可一弩齐射数十箭,杀伤力十分恐怖。   韩成举万没想到夏州竟有如此殷实的家底,想起近两年前汉国一国仅据数县之地,车弩不足二十具的寒酸,真是感慨万千。他巡视在城头,一大批工匠头儿趋身相随,城墙、城门、瓮城、马面、钟楼、鼓楼、望楼、弩台、敌楼……韩成举指点一处,就有一个工匠头儿毕恭毕敬地上前问清详细情细,立即着手连夜修缮。   城头上正在安置夜叉擂,安装好的夜叉擂抛出城去,然后又用铁索绞车收回,做着最后的测试,城下则在挖掘与城墙同向的地沟,每隔百步安置一口大瓮,倒扣半埋于地上,用来探听地下动静,以防守城大军掘地潜入。   城外正在用夯土和石块抢修简陋的瓮城,拓宽护城壕、修建羊马城的工匠和夏州壮丁往来不息,负责修筑这处瓮城的却是一支抽调回来负责工程的夏州军队。   夏州军本来都是些作威作福的老爷兵,上阵厮杀他们并不后人,可是这种担土扛锤、修建城墙的力气活儿向来都是他们当监工,督促民壮百姓干活的,如今可好,韩成举由于工程量巨大,民壮不敷使用,时间只有几天,极为紧迫,他们也被迫干起了这粗鄙下贱的活儿,士兵们怨声载道,干起活来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韩成举刚刚向一名工匠头儿交待完在城外正面那块开阔地上哪里布设蒺蔾和鹿角木、哪里布设地涩和诌蹄,护城河中如何布设铁菱角,哪里需挖设陷马坑、在坑里插布鹿角枪和竹签,看见这一幕,他的眉头不禁皱了一皱。   他身边一名跟随他从从北汉一起来到夏州的心腹回头看了眼那群工匠头儿,对韩成举低声道:“将军,如今夏州守军对将军的命令不能严格执行,属下担心……就算将军把这夏州城布置成铜墙铁壁,水泼不入、针插不得,恐怕也有大患。”   韩成举苦笑道:“这一点,我对李继筠说过了,可是李氏部下,各有族属,若是李光睿在此,这些人自然不敢不听,但李继筠毕竟只是夏州少主,顾忌颇多,并且还欲拢络人心,对他们就不能不予优容,他虽下过命令,可是下边的人阳奉阴违,我们又能如何?”   他轻轻抚着胡须,抬起头来望向天际,自信地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宋人虽然擅长攻城攻守,这夏州就算不是尽善尽美,可是眼前局势也用不着守多长时间,我只要轻易守上二十天时间,等到李光睿带五万夏州铁骑从横山回来,宋军也得铩羽而归!”   ……   ……   然而,夏州主力——五万铁骑兵如今不在,面对善于攻城,且人数占优的宋军,夏州城外的军寨根本守不了多长时间便被一一攻破。以致于,短短五天时间,宋军六万大军便已经出现在夏州城下。   夏州作为李光睿的老巢,城墙修建的极为坚固高大,可谓是城池险峻,易守难攻,又有三万大军守城,而且还有韩成举这样擅长守城之人暗中统筹,自然不是这么容易攻破的。   “这些卑鄙的汉猪,竟然趁着我父亲带五万铁骑出击横山,来攻打我们。真是卑鄙无耻。”夏州城墙上,一名头顶秃秃,两鬓垂着小辫儿,两耳各带一只硕大的金环,身上一袭饰以皮毛的短袍,皮靴弯刀,身体雄壮直如人熊一般的党项羌人狠声骂道。此人正是李继筠,他却不想一下,他们夏州趁着党项七部后方空虚,去偷袭人家老巢是否不卑鄙无耻。李光睿在三年前臣服大宋之后,便被宋国朝廷封国定难军节度使,其长子李继筠同样有加封,被封为衙内都指挥使、检校工部尚书,虽然是个虚衔,可也是实打实的正三品官职。   李光睿亲自带五万铁骑偷袭党项七部老巢,留下三万步兵由其长子李继筠带着坐镇夏州。李继筠做事谨慎,算是有勇有谋,所以面对外面十多个军寨失守,他果断没有派出一人,并且在后面直接命令最后五个军寨总计一万人驻军撤退,主动放弃五个这寨,将兵力集中在夏州。   所以,夏州有四万大军,另有十多万可拿兵器的族人也在城中,如今有韩成举相助,李继筠其实并不是很担心夏州会被攻破。他早在宋军攻破前线三处军寨时,便已经派一队人前往横州给李光睿报信,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半个月以上,父亲李光睿定会携大胜之势回来,城内城外联手将宋军击败,收回失去的军寨地盘,同时说不定还能趁机抢占几座宋军小城小寨。   ……   ……   长空中传来一声鸟啸,海东青穿云而出,在天空盘旋一周,在三千骑兵中认出了叶尘,忽然敛翼投射下来。马蹄滴滴答答,三千骑兵马仍在鱼贯而行,叶尘取下系在海东青足上的竹筒,拔下塞子,从里边倒出一卷纸条,展开来仔细看了一遍,顺手从黄楼平手中取过一块炭条,在纸条上回复了几个字,重又塞入竹筒,系在海东青足上,振臂一挥,海东青便展翅飞去。   叶尘这才挥手让大军停下,拿出地图看了几眼,扭头对左右两边吩咐道:“黑月,你带四百黑骑去东南方向峡口谷等着,夏州派来一队两百人左右,向李光睿报信的骑兵,一炷香后会从那里经过,你带人将他们杀死大半,然后抓五十名左右的活口,带到我面前来,我有大用。”   黑月领命带着四百黑骑兵快速离去。叶尘抬头看着海东青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然后低头仔细查看地图,开始根据胡三光刚刚让海东青送来的情报,确定下一个目标准确位置。 第529章 这是什么毒   昨天他们在炎帝谷利用沙盘的立体效果大体确定了行军路线,但每一次动手目标却是要根据华夏卫府探子随时送来的情报,经过判断之后,才能最终确定。   叶尘又继续对左右说道:“如今李光睿已经将费听氏、往利氏两部族所灭,五万铁骑兵损失近两千人,但也有差不多同样数目的这两个部族中战士投靠于他,所以他们总数没有变。”   “此外,在这个过程中胡三光带领几名金牌探子在混战的时候乔装打扮混入其中,将这两部族中粮草全部给烧了,李光睿带着五万铁骑中士兵吃的干粮暂时还有,但他们胯下马吃的干草却已经难找。根据探子回报,李光睿下一步可能会去我们北边十多里外一个小部落,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先走上一遭。”   众人轰然称是。   叶尘带三千骑兵深入衡山草原戈壁已经两天时间,期间他们抢烧了李光睿大军路线前方三个小部落和一个中型部落。损失了近三百人,效果虽然已经初步见效,但叶尘同样感觉到这个计划实施起来,比预想中难度要大不少,并且士兵的损失还要在他的预估之上。所以,他需要改变一下计划。而眼下要去的这个党项小部落将是他改变计划一个最为关键之处。   ……   ……   一个时辰之后,叶尘一行将一个党项小部落中成年男子全部杀死,留下近百名老弱病残,然后带人快速离去。他们这次并没有将这个部落里面的粮草烧掉,食物也没有破坏干净,甚至还留下了一百多只羊,只是那一百多只羊之前所喝的水里面被叶尘加了一些东西。这一点,部落里面的那近百名老弱病残都不知道。   半个时辰之后,李光睿带着近五万铁骑来了这里。到目前为止,李光睿还是没有对所过之处部落粮草牛羊所剩无几有过多怀疑,只是以为是党项采用最为常见的坚壁清野之策。对于这一点,他略微有些担心,但也不是非常担心,因为以他多年作战经验,肯定有部落舍不得烧掉自己的粮草,杀掉自己的所有牛羊。   前方出现一片起伏不定的山坡地,十几顶雪白的毡包散落在草原上,还有两群白羊儿,云一般悠游。   看起来,这是一个小部落的聚居地。这样的环境,正适合一个小部落驻扎。李光睿看到有近百人发现到他们到来之后,从毡包里面跑出来,叫喊着向远处逃去。他本来想叫人去追,但一看都是一些老人小孩,便挥手叫住了麾下人马。他对付党项七部目的毕竟不是将人全部杀光,而是要让这七部彻底臣服于他,他最终目标是想要建立党项人自己的国度,党项人自然越多越好。在他看来这近百名跑掉的小部落的人将来迟早都会成为自己的子民。   三天两夜的疾驰厮杀,中间虽然也有小时段的休息,但即使他们以往经常这样游荡厮杀,此时也开始感到疲惫。眼前这个小部落刚好让大军稍稍休整一下,顺便让骑兵和马将那些干草和一百多只羊给享用了。   李光睿一声令下,前驱游骑立即策马向那片毡包营地赶去,在各处毡包间转悠了几圈,又绕回来报告了粮草的牛羊的数目。   李光睿四下看了看,挥手道:“再有两个时辰就到了房当氏部落,会有一场大战,让下面人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   不用他具体操心,四面八方游骑哨探派出,四下散开,站在高处眺望四周。下面人已经开始杀牛宰羊,生火打水,也有找到奶羊挤羊奶,战马也被拉到干草堆上享用自己的食物。也有的人刚一下马就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被头目们用鞭子抽打训斥着爬起来,勉强活动着身体。   这是一个最常见的小型部落,毫无任何可疑之处,尽管如此,李光睿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没有让人享用毡包内剩下的一些现成食物和酥油茶、马奶酒等,毕竟以往党项人互相打仗过程中,并不是没有用过毒,他们大部分只是啃着自己携带的干粮、肉干,其中五千最为精锐的骑兵则等着喝新鲜的羊奶和吃新鲜的羊肉,在羊肉不够的情况下,这是他们的特权。   不管是奶羊,还是其它羊都一个个一看都健康的很,绝对没有人会怀疑羊奶和羊肉有任何问题。反倒是一口水井里面的水,他们赶来几只羊先让羊喝了确保没问题之后,士兵们才一哄而上,轰开那些羊儿,踩着一地湿的干的羊粪蛋走上井台,从井里打水上来饮用,又灌满自己的水囊,接着把马儿牵到水沟旁,打上水来让它们饮用。   原地休息了一个时辰,众人吃了一些东西,夏州大军恢复了不少体力,随着李光睿一声令下,所有人上马,向党项八部之一的房当氏部落所在杀气腾腾的疾驰而去。   很快前方来了一队探子,向李光睿报告房当氏部落已经察觉他们到来,开始转移,李光睿便下令大军加速。   然而,五万大军随着前行,速度却似乎越来越慢,李光睿恼怒地扭过头去,就见紧紧傍在身边的几名亲卫脸色苍白,额上全是冷汗,不禁诧异地道:“怎么了?”   一名佐将紧紧按着腹部,吃力地道:“大人,属下……属下想是吃坏了肚子,想要……想要跑肚……”   “大人,属下……有些恶心,胸口烦闷的要……哇……”一个亲兵话未说完,就在马上大吐起来。   李光睿大惊,猛地一勒战马停住身形,转身向大军看去,只见有近十分之一,五千左右的人在马上东倒西歪,一个个脸色十分难看,只是苦苦支撑,这时他一停下马来,那些士卒中许多人已忍耐不住,急急跳下马,哈着腰冲出去没有几步,便慌慌张张地扯开袍裤,蹲在草地上“噼呖啪啦”起来……   “这……这这……”李光睿眼见如此多士兵纷纷下马,到处蹲的都是人,有的甚至连战袍盔甲都来不及解开,一时间竟是丑态百出,不由脸色大变。   那些人强忍腹泻时,腹中虽然翻江倒海,但是勉强还有一丝力气支撑,这一蹲下可就再也起不来了,一个个拉得天翻地覆,脸色苍白,直冒虚汗。有两三百名体质相对弱的更是夸张,拉着拉着竟然拉出血来,然后紧接着竟然晕倒在自己制造的排泻物上。   “他们中了毒!是井水里面有毒。”李光睿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毒?看症状,似乎是巴豆,也只有容易弄到的巴豆才有可能大把大把地拿来熬汤,撒下去把井水全部变成毒水,毒药并不是那么好弄的,其他的毒药就算能弄到一包两包,投下去也被井水稀释了,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可是……可是如果是巴豆,为什么那那些羊儿安然无恙?   “不对,不是井水里面有毒,几乎所有人都喝了井水,可是如今只有这十分之一的人中了毒。”李光睿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   “大人,现在中毒的人好像都是吃了羊肉中的毒。”一名将领有些不太肯定地说道。   李光睿这才发现中毒的五千人是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五千骑兵,不由脸色越加难看。并且他突然想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敌人绝对不会是在他们赶到的时候才刚刚下的毒,因为他那不可能,草原上处处都可以是路,敌人怎么可能料准自己的去路,又怎么可能把时机掌握的这么好?   李光睿的弟弟李光俨皱着眉头说道:“大哥,房当氏部落正在转移,要是让他们逃走,这一追一逃就麻烦了。”   李光睿眼睛一跳,略一犹豫之后,眸中闪过一丝决断,说道:“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大的部落,李光俨!你带一千人留下看着点他们,等他们恢复之后,再追上来,我带大军先去将房当氏灭了再说。”   李光俨躬身答应,李光睿一声令下,留下一千人,带着大军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高空之中一只海东青盘旋了两圈,好象也受不了此地那冲天的臭气似的,一振双翅追着李光睿所率领三万大军疾驰方向飞去。   只是等李光睿所摔大军刚刚从这五千正在到处“埋地雷”的夏州精锐铁骑士兵眼中消失,这些拉得头晕眼花、满头虚汗的侍卫们突然听到了骑兵奔腾的声音,他们抬起头看去,就见远远一队骑兵,大约三千人左右向他们杀了过来。   李光俨早已在大惊之后,咬着牙领着一千骑兵迎了上去。虽然明知道人数相差多了些,多半不敌,但他绝对不可能丢下这五千夏州最为精锐的铁骑兵自顾逃去,若是那样,即使是他李光睿的亲弟弟,也多半会被李光睿斩杀。要知道李光睿所杀自己亲兄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530章 夏州之死亡之城   犹如雷鸣般的破空声响起,一支钢箭犹如瞬移一般直接从李光俨胸口穿过,一口气直接射穿了八个人才停下。然后这八个人上半身爆炸了。   叶尘深知他们人数只有三千,这两天下来,已经损失了近两百人,此次正面与夏州精锐铁骑对战,虽然人数占优,又有四百名比寻常骑兵厉害不少的黑骑当先锋,战斗结果自然也没有悬念,但要想将对方一千人全部歼灭,自己一方肯定也会死上两三百人。然而,叶尘就这两三百人都不想损失,所以他不惜自身内力真气的损耗,射了这惊天一箭。   这一千名夏州铁骑领兵大将李光俨当场被射杀,两方还未相接,八个人肉炸弹便直接炸死了一百多人,受伤受惊的战马冲撞了两百多骑兵,当场又摔伤砸死了两百多人,最主要的是冲锋阵容被彻底打乱,一千夏州骑兵已经惊慌失措,战意所剩无几。所以,后面战斗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多息便结束,一千夏州骑兵无一人逃走,叶尘这边死了五人。   地上五千“埋地雷”的夏州骑兵想起来,上马作战或者逃走,然而有些还没有拉完,即使有拉完的身体也虚弱不堪,他们所有人都悲愤到了极致,绝望到了极致。   “冤!这样死了,我们冤!我们死不瞑目啊!”   眼睁睁看着三千敌军向他们冲来,夏州最精锐的五千铁骑在平常是何等的英勇善战,可是如今他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蹲在地上满腔悲愤,不过悲愤也没有悲愤多久,满腹的悲愤很快就变成了稀粪,“稀哩哗啦”地泻了一地……   然而,这五千士兵并没有死,准确的说并不会全死。   除了四百名黑骑和连继城留下之外,其他所有人随着叶尘一声令下,便远远避开它处。   挑选五百名体制最差的士兵毫不留情的直接斩杀,然后叶尘彻底打开了他腰间黑葫芦。   ……   ……   半炷香之后,叶尘带着两千五百宋国骑兵和两千五百原本夏州铁骑,总计五千骑兵向东南夏州方向行去,将另外两千夏州铁骑交给了统帅四百黑骑兵的黑月。   叶尘知道有了这次下毒之事后,后面再想对付夏州李光睿几乎不可能,并且以李光睿之能即使一时猜不到是宋国华夏卫府捣的鬼,但也知道暗中有人在捣鬼,如今李光俨一千骑兵又被全部斩杀,李光睿肯定能够想到定是有宋国西北边军进了横山,而且也能够想到自己大军行踪在对方监视之下,在有所防范的情况下,叶尘再想以同样的手段阴对方,这不但不可能,而且继续以宋军进行坚壁清野也难度大增。   更何况,党项七部本来就知道叶尘带人追了过来,若是继续在横山党项人老巢待下去,说不定李光睿和党项七部联手对付宋军都有可能,毕竟叶尘的身份,叶尘这条命的价值实在是太高,太诱人,这足以让党项七部和夏州李光睿做出任何决定,甚至不惜联手。   所以,最终,叶尘带着两千五百宋国骑兵和两千五百夏州铁骑,以及五十名从夏州过来给李光睿报信但被黑月抓来的俘虏离开了横山,向夏州行去。而横山这边行动,他交给了黑月,由后者带领四百黑骑加上两千夏州铁骑,在胡三光带领一百多名华夏卫府精英探子的配合之下,伺机行事,宗旨和目标自然不变,还是尽可能加大李光睿和党项七部损失,拖延李光睿在横山的时间。   ……   ……   夏州城下,利镞穿骨,杀声冲天,尸横遍野……   宽而湿的护城壕中填满了尸体,无贵无贱,同为枯骨……寒风中扑面而来,犹有一阵阵血腥之气,可见白天两军搏杀的惨烈。   统领大军攻城的西北边军三位厢都指挥使和府州折御勋和麟州杨崇勋万万没有想到夏州城池的防御居然如此牢固,如此不可撼动,处处都是杀人的陷阱,四面城墙,西北边军负责两面,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各负责一面,三方人马统领大将不管心底深处有何见不得人的想法,但对于攻打夏州一事上,都是尽了全力,并没保留实力,然而攻城一方损失自然要比守城一方大的多,五天大战下来,西北边军、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都各自损耗了一成人马,大军士气也受到了一定的打击。而城内夏州四万守军损失自然要比他们少得多。   不管是西北边军三位厢都指挥使,还是府州折御勋和麟州杨崇勋,都是征战沙场多年,攻城经验极为丰富。五天下来,他们却已经认识到夏州方面竟然把这座城池打造成一座死亡地狱。相比来说,西北边军和府州、麟州大军武器和攻城器械都是很充分的,特别是西北边军攻城器械相对比较犀利,准备得也是无比完备。可是他们总有一种不能尽展其长的感觉,每一次,当他们想要采取某种攻城战术时,城中似乎总能提前一步做好相应的对策,让他们无从施展。   他们是攻的一方,可是每次出手,似乎总能被对方先找到他的弱点,先行反制回来,这支庞大的战争机器在高明的对手面前驱动起来令他力不从心,一柄上百斤重的大锤,毫无疑问是能砸碎眼前这块巨石,就算不能一下击碎它,也能一块一块地把它削成碎片,可是举起这柄重锤的是一个小孩子,漫说敲碎它,不砸伤自己的脚就不错了。   明明夏州在守,他们在攻,可他们却有一种四面受敌的感觉。这一战如果赢了,所有的损失都可以十倍、百倍的补偿回来,可是当他们损失惨重的时候,如果还攻不下这座夏州城,那时怎么办?   对于西北边军三位厢都指挥使来说怎么给钦差大人交待,怎么给朝廷和皇帝陛下交待。   而对于府州折御勋和麟州杨崇勋来说,他们在西北立足的本钱,在大宋能够被优待的资本就是他们手中三万善战之兵,此次各自出动一万五千人马,若是损失太大,自然会严重影响他们在西北的影响力。   二人甚至开始怀疑那位还未见面的年轻强大的祥符郡王是不是有着一石三鸟的打算,本来就是借次消耗他们两家的实力。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折御勋和杨崇勋却是澈骨生寒,他们知道这次攻城到此时已不是他们想走就走,想退就能退的。只是大宋朝廷根基深厚,消耗得起,三万西北边军即使全部耗在这里,事后也能够在十数日时间之内将厢军补充到边军里面,经过训练和几次战场洗礼之后,战斗力自然能够恢复。可是对只拥有一州数城之地他们却是消耗不起,也就是说即使夏州最后攻下来,但他们消耗巨大,那已是他们两家最大的失败。所以,他们打算在后面的攻城之中要渐渐保守起来。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后面战局的发展远远超过他们想像之外。   ……   ……   当晚叶尘带着近百名华夏卫府的属下来到了大宋军营,黄楼平没有跟随。   中军大营营帐之中,叶尘与三位西北边军厢都指挥使和折御勋、杨崇勋见过礼之后,这个过程中叶尘出自本性所表现出来的平易近人和毫无架子,让折御勋和杨崇勋暗中微微松了口气,因为前几天十里堡被围,救援来迟的三位西北边军厢都指挥使本来也是心怀忐忑,担心叶尘会怪罪下来,但等他们主动单膝跪地认罪之后,叶尘不但没有丝毫怪罪他们,而且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此事揭过了。   听了五人简单讲述了当前攻城夏州城局势之后,叶尘并没有过多担忧,只是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只是……夏州城怎么可能有这样强的防御力?并不是他们的兵力占据优势,据城自守的优势也未必就能克制我们大量的攻城器械,按照刚才你们所说,西北边军将库藏的所有攻城器械都拿了出来,杨将军和折将军两家此来之前也是做过充份准备的,可是……临战之际,我们一方总是失了先机,城中……城中一定有一个守城高手,但是据我华夏卫府所打探消息,李光睿之子李继筠并不精擅守城之法。李光睿属下之中好像也没有这样的人。”   几人一听,不由恍然,纷纷点头称是。   叶尘目光扫过众人,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大家不用担心,破城之法我已经想好,最迟三日后便可破城。”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几人都是战阵经验极为丰富且领军大仗的能手,五六天下来,损失惨重不说,面对夏州城滴水不漏的防御,若是他们麾下兵马有十数万,且时间充足的情况下,经过一两个月他们还有一定信心攻破夏州城,可是如今要想以不到守军两倍的兵力在短短半个月内破城,他们却已经有了失败的觉悟。 第531章 三日破城(上)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别人说此大话,他们绝对会嗤之以鼻。但叶尘如今名声太大,不管是前年一计将宋帝赵匡胤带着十数万大军围困四五个月都未攻破晋阳破开,还是短短两个月攻下南汉,或者以千人夜袭百里破八万流寇,以及以一人之力收服吴越一国,等等以往一件件惊人事迹无不都是在不可能情况之下做出了让整个天下都大吃一惊之事。   所以,叶尘说最迟三日后便可破城,五人虽然吃惊,但却不由得不相信。甚至折御勋和杨崇勋互视一眼,心中生出盛名之下无虚士的感觉,心想这位年轻郡王果然名不虚传,甚至比传说中看起来还要厉害。   五人这样想着,心中对于叶尘破城之法却是好奇的要死,若非叶尘身份地位太高,否则他们肯定已经开口催问起来,此时只能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叶尘,等他说出破城之法。   叶尘将五个神色看在眼中,不由心想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和世人心中威望,根本不用做任何事情,便能够轻易使几乎所有人信服。这就是身份和名望的好处。   叶尘想到这里,神色一肃,众人心中一凛,叶尘这才说道:“从明天开始,东城守军撤军,集中攻打三面。”   “开一面?”   “不错,开一面,绕城三匝,水泄不通,你们是要逼着守军誓死抵抗么?城开一面,不管是守军还是城中百姓,有了一线生机,都不会再如现在这般坚决,就算他们明知是计,必死的信念也会动摇。此外,李继筠派去横山报信的五十多人回来了,我要给这五十多创造能够合理进城的机会,而进入城中这些人将会是此次破城的关键。”   五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些猜测,但更多的是疑问,只是碍于叶尘的身份和可能牵扯到华夏卫府的机密,他们不敢和不便多问。   “大人,后面我们怎么做?”唐鹏犹豫了一下,恭敬无比的问道。   叶尘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折御勋和杨崇勋,说道:“后面计划到时候再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听我命令行事便是。”   五人不敢不遵,毫不犹豫的恭敬称是。   十里堡被围之事已经过去数日,关于庆州大营西北边军为何迟迟来援,以及府州和麟州各自派出五千人马刚好在那一天半时间中清剿党项小股打草谷贼兵,这些事情不用叶尘吩咐,黄楼平早已经派人极为详细的打听过,包括府州和麟州何时发的兵等等都已经掌握。虽然折家和杨家这事做得很漂亮,甚至最后给庆州西北边军大营报信的也是他们,但这其中种种巧合,依然让叶尘免不了对两家藩镇产生怀疑。所以,这次的详细计划,他自然不能全盘说出来,以免走漏风声,坏了大事。   ……   ……   第二日,宋军听从叶尘之计,暂缓攻城,放开东城,收拢大军,重新部署营盘。   然后,叶尘命令他们依托床弩、抛石机等远程攻击武器压制着城头的火力,三面大军开始重筑营盘。   宋军营前开始大兴土木。一个营寨,绝不只是一个歇息睡觉的地方,设计完美的营盘,不止可以防止敌人袭击,甚至可以作为进攻失败时反攻为守的屏障,一个修建良好的工事体系是很难攻破的,就像面前那座并不十分险峻的夏州城,却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强大防御力。只是此举让三位西北边军厢都指挥使和折御勋和杨崇勋五人感到疑惑。因为若是做好长期准备攻城,那自然加固营盘不会有错,可是叶尘明明在昨晚给他们说三天之内破城……这又是为何呢?   不过疑惑归疑惑,五人却不敢不服从叶尘的命令。   宽近五丈的第一道壕沟,三丈宽的第二道和第三道壕沟,壕沟中置尖桩,然后引水灌注,再后面是护堤,加胸墙和雉堞,墙上向外斜列着削尖的木桩。护堤上每隔二十五步修设一座箭楼,前两道壕沟间让人去砍伐了许多荆棘密布期间,护堤和第一道壕沟之间又让善长布置陷阱机关的华夏卫府刺杀司杀手指点着遍布许多杀人机关,漫说夜晚来袭,就算光天化日之下,不费上一天功夫,也休想在对方的箭雨下铲除这些障碍,除非从宽有四丈的通行通道出入,否则小股袭扰的军队将完全失去作用,只需使少数箭手守卫,营中士兵就能安枕歇息了。   叶尘又命西北边军赴护城河上游切断水源,引水他流,城中虽有活水,但宽十五丈、深及两丈以上的护城河水一旦干涸,填平若干河段之后,各种巨型攻城器械就能直接搭到城墙上,同时护城河水没了,也容易挖掘地道,当然,城中守军也可以挖掘地道进行反制,但是挖地道未必一定要潜近城去,如果要破坏城墙,那就先得解决这条护城河了。此举让人感觉又是准备要长期攻城。   改四面包围为三面围城之后,各面城墙方向军中的攻城器械开始集中起来,叶尘又在第三日下令将攻城器械进一步集中,大量的攻城器械集中到了一面城墙处,两百多具云梯如果同时间搭在同一面城墙上,足以覆盖这面城墙,无数的士兵蚁附而上,在很大程度上抵消守军的地利优势。   折叠桥、鹅车洞子、木牛,攻撞车,木幔、扬尘车……等攻城器械也开始徐徐调动,依其功用,重新进行调配、集结,宋军这样浩大的举动马上引起了城中守军的注意,叶尘站在营中竖起的高十余丈的望楼上,变态的视力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城中一队队兵马像兵蚁一般来来去去,似乎应对着他们的反应,正在做出新的部署。而夏州城墙上人们却看不清他的人。   “城内果然有高人主持守城,若非我所用破城之法已经超越寻常人的想像,这夏州城还真不好攻破。”叶尘喃喃自语。   同样是在这一天,五十一名李继筠派往横山的求援部队趁乱冲过宋军的封锁,在拿出信物和说出密语同时,看守东城门夏州守将也认出带头之人是李继筠的心腹,同时也是李继筠的远房堂兄弟李继谦,守将知道李继筠派李继谦去横山报信一事,所以立刻下令打开东城门将他们放进了城。这中间有一人是黄楼平所易容装扮。   李继谦很快就被领到李继筠面前。见过礼之后,前者欣喜说道:“少主!继谦幸不辱命,顺利在横山见到族长,将夏州被宋军包围之事禀报了族长,只是在路上碰见拓跋氏溃兵,两百人损失只剩下五十一人。”   李继筠挥手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能够成功将给我父亲报信便是大功一件。好了,这些都不说了,快说说我父亲是如何交待的。”   李继谦顿时喜形于色,说道:“少主,族长在横山进展极为顺利,属下离开横山时,七部中六部已经被族长打败并臣服,族长麾下人马虽然死伤一部分,但收编六部一部分兵马之后,不减反增,已经接近七万骑兵。如今只剩下拓跋真厉带着拓跋氏一万多残兵到处逃窜,族长正带领大军进行追杀。属下回来时,族长还派了五千精锐由李光俨将军带着,随我回来助战。如今就在城外水泉沟里面藏着。李光俨将军让我告诉少主,他随身携带粮草不多,在这两天便会根据宋军大营情况于晚上袭营,到时候若是顺利,少主可派大军出城两面夹击。若是袭营不顺利,他会选择于东城门进城,让少主做好接应准备。”   李继筠闻言,顿时大喜,他知道李光俨统领的五千精锐铁骑是他们李氏最为强悍的一股精兵,虽然只有五千人,但使用得当,绝对能够堪比一万骑兵战力,最主要的是宋军多半想不到会突然有这么一支精锐铁骑从后方突然袭营。并且,夜晚袭营被袭一方很容易炸营,说不定真有可能以这五千精锐一举大败宋军。即使未能彻底大败宋军,但让宋军损失万儿八千人马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到时候将这五千精锐接应到城内,城内守军增加,城外又损失惨重,此消彼长之下,宋军若想破城更是难如登天。而横山那边父亲进展顺利,不日之后必然能够班师回城,到时候两面夹击肯定将宋军大败,趁机收回失去的军寨不说,还要趁机抢占宋军几个城寨才行。   ……   ……   华夏卫府西府司使黄楼平便对夏州李光睿与圣堂之间的关系有过怀疑,早在叶尘刚刚来到西北的时候,担心在叶尘慰劳军寨时,李光睿会率领大军会对叶尘不利,所以将西府八成探子、杀手全部潜入夏州城内。   这些天宋军攻打夏州,这些西府探子和杀手没有接受到黄楼平的命令,没有擅自出手,但却一直在潜伏的同时,暗中做着刺杀夏州城内一些人或者烧毁夏州大军粮草的准备。至于从里面破城,以他们这些人手和实力却还是有些欠缺,所以他们从未想过。 第532章 三日破城(中)   今天,黄楼平进城,给这些西府探子和杀手下达了一道命令,这道命令的内容也是他们这些天反复准备要做的事情。只不过,黄楼平进城前从连继城那里拿到了几样华夏卫府总部武器司最新研究成果,比如年前叶尘假死潜藏在南唐时,在华夏卫府内坐镇的鬼医闲着无聊亲手研制的几种毒药,还比如一种很难被扑灭的燃烧物。   ……   ……   西北边军与府州、麟州大军在叶尘号令之下,保持攻守一致、配合作战的步调,继续进行正常攻城,除了看似针对城防严密做了一些调整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更不会让夏州守军比这些变化中看出叶尘的到来。   叶尘这近两年来,参加或者统领指挥大大小战争也不在少数,除了野战之外,大多数都是攻城,特别是去年攻打南汉他亲自统领一军,给他积累了极为丰富的经验和心得。   所以,前两天在十里堡被围时关于守城他不是很精通,但如今对于攻城,他却是行家里手。再加上心中有底气,胸有成竹,指挥调度起来井井有条,让三位西北边军厢都指挥使和折御勋、杨崇勋心中甚为佩服同时,也是越来越疑惑。暗中纷纷猜测推断叶尘到底如何破城?   抛石机密集发射的巨石砸得夏州城头破烂不堪,守军纷纷避入藏兵洞。待抛石机停止发射,才又重新占据城头。这时,宋军不惜损耗箭矢,铺天盖地的箭雨便落向夏州城墙。不过,负责守城的韩成举不愧是以守城名闻天下,城头出现了许多可以移动的方形尖顶的虚棚,这是以巨木为骨,牛皮为表的遮蔽物,牛皮既软且韧,箭矢以抛物线的角度射中后已不能对幔帐中所藏的士兵产生威胁,而士兵藏于其中,却能及时观察到城外军队的阵形移动,进而部署到迎击地点。   这样的打法,对攻城一方,消耗箭矢和攻城器械速度极快,但已方士兵的损失却大幅度减少。不过,叶尘既然要让夏州守军不能因为宋军攻击节奏变化太明显,从而有所怀疑,影响后面计划,正常攻城还是要继续,一些损失却也是没法避免的。   “放踏橛箭,准备攻城!”   望楼上号旗飘扬,一排排车弩对准了城墙,槌子敲向牙发,小臂粗的短弩带着刺破耳膜的巨啸呼号着扑向城墙,一排排钉入厚厚的墙壁,士兵扑近城墙时,可以借此攀援登爬。   一队队士兵站在牛皮遮幔后面,推着装了木轮的折叠桥、填壕车在矢箭的掩护下迅速向前扑去,夏州城的护城河已经进行了拓宽和掘深,但是水流已经被叶尘派人去上游截断了,护城壕中的积水只留下一尺左右,水中露出一柄柄顶端削得锋利的巨篙。   “吱嘎吱嘎……”   虽说削轴和辘轳上已经上了油,迅速转动起来还是发出牙酸的声响,大宋军器监能工巧匠按照华夏卫府武器司研究发明精心打制的飞桥冒着城下泼下的箭雨铺到了水面上,然后转动绞索,将折叠的另一半桥面向前延伸出去,搭在了对面的河岸上。十具壕桥,形成了一面宽大十五丈的桥面,已使整个护城河变成了一面平地。   这种飞桥却是华夏卫府武器司去年发明之一,当时按照叶尘的命令,直接将图纸交给了枢密院,曹彬看过之后曾经向皇帝那里向华夏卫府武器司报过功,当时宋帝赵匡胤曾经下旨对武器司进行了赏赐,并且按照叶尘的要求,给发明了这种飞桥的工匠直接赏赐了从八品官职。   当时这件事在武器司引起了一场小轰动,无数年来,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寻常工匠能够以这种方式得官。武器司从各地想办法招进来的各行各业能工巧匠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开始绞尽脑汁,进行各种发明研究创造。以致于后来即使没有喻清妍的主持,他们也在叶尘之前提供一些理论基础和一些构思的启发下,发明了不少好东西。比如叶尘在南唐曾经使用过的石地雷;爆炸威力极为可观,已经可以做到颗粒状的火药;精准性和远程都有十足提升,但还没有装备部队的抛石机;研究进展有些缓慢的热气球;叶尘一直期待但还没有发明研究出的类似后世手榴弹之类的武器,等等。   因为有枢密院副使曹彬亲自主持,华夏卫府武器司拿出的这种飞桥经过军器监生产之后,已经装备部队,此次也被西北边军带了过来,正好用上。   “笃笃笃……”城头的箭矢换成了火箭,不再射人而改射桥面,但是当时华夏卫府武器司研究人员已经对这些常规进攻考虑到,桥面大多以铁皮包裹,箭矢难伤,除非大火烘烤,像箭头上这点火苗,不能射穿桥面,很难发挥作用。   “杀杀杀!”一大队士兵举着盾牌,扛着拒马枪、鹿角跑过壕桥去了。   弓弩手们站得远远的,凭借着他们优势的弩弓,向城头进行着最后的压制,城上除了巨型车弩,寻常的弓箭即便能够射到他们面前,也已很难发生杀伤效果了,所以他们根本无所顾忌,肆意地进行着压制性的攻击。   士兵们迅速在城门附近布设了拒马枪、鹿角阵,因为攻城战时,攻方即便有骑兵也很难靠近城下,可城中和城门外的瓮城中却随时可以派出轻骑剿杀攻城士卒,所以在城门附近要布置障碍物,以防反被攻击。由于有后方弩箭的压制掩护,城上守军不敢随意站起射箭,零星射下的箭矢只伤了为数不多的士兵,这些士兵布置妥了障碍,大批的云梯便被推过了壕桥。   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攻城器械相比西北边军就简陋了不少,他们跨越护城河的壕桥桥面狭窄,全木料的结构易受火焚,攻城工具只有云梯,而且不似西北边军的云梯两边有扶手,顶端有女墙,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攻城士兵。这种云梯同样是华夏卫府武器司研究成果,按照叶尘的意思,武器司研究出大件攻城或者守城器械自己不进行打造,直接将图纸和方法献给枢密院,经过枢密院核实的确实用之后,再由枢密院在朝廷和皇帝那里给武器司请功。这一方面是因为大件器械华夏卫府自己没有必要打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御史台和一些朝廷中叶尘的敌人以此为借口向“谋反、忠心”方面映射,从而使得天子对叶尘和华夏卫府产生猜忌。   若是寻常云梯搭在城墙上时,城中立刻探出无数柄长达数丈的撞杆,云梯立足未稳,便有许多被撞杆推倒,带着蚁附其上的许多士兵轰然砸在地面上。比如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这几天攻城时便经常出现这种情况。   而西北边军主攻的这一面城墙上,虽然西北边军的军马有限,但是武器的先进却使他们的进攻发挥了强大的效力,云梯顶上的挂钩往墙上一撞,便牢牢地咬紧了城墙,撞杆根本撞不开它,攻城士兵根本不必照管云梯,就可以全速攀爬,许多士兵还借助射在城墙的踏橛箭,口中咬着长刀向上攀爬。   只是,守城一方一旦发现对方的云梯不能撞开,城中旗号闪动,忽然推出了许多口黑色的长桶,叶尘站在巢车上面远远看着,只见那一口口黑色的长桶前端突然喷吐出一道道长长的火舌,火舌落在云梯上立即附着一片,猛烈燃烧,不由为之咋舌,没想到夏州竟然……竟然连火焰喷射器都有了?他之前从逃走的圣堂六长老武霸天那里了解到,圣堂内部同样有一个对武器、器械的研究机构。此时不禁心想这种火焰喷射器很有可能便是圣堂给夏州李光睿提供的。   叶尘有着后世科学经验,一眼就能够看出,这种武器,真的像极了比较笨拙一些的火焰喷射器,的确是一种守城利器。并且他还能够想到,那所谓猛火,其实就是后世石油的燃烧,不过这个时代还叫猛火油,那些黑色的桶状物是用硬铁铸就,上有注口,可以连续注入石油,后有风筒,可以压缩空气,中人皆糜烂,水不能灭,杀伤力极大。   确定了此物的功效之后,叶尘对旁边因为胡三光留在横山,这些天跟着他负责情报上传下达的情报司情报分析部使冯志远说道:“将此物记下,破城之后,找到实物,拿回开封交由武器司研究。”   冯志远恭敬称是,并且赶紧拿出一个小册子和叶府工坊发明的炭笔快速的将叶尘吩咐记了下来。情报司每一名探子都会随身带一只炭笔,这是他们的习惯,也是要求。   紧接着,叶尘立即命令十余具望楼趋向敌阵,这望楼比城墙还高出许多,主要作用是主将站在远处居高临下可以瞭望城中动静,但是也可以在上面广设弓弩手,有目的的射杀特定人群。 第533章 三日破城(下)   这十余具望楼靠近了去,居高临下,飞矢如蝗,专门射杀操纵猛火桶的守军战士,猛火油桶的作用立时大减。城中守军马上张开了猛火油桶两侧和上方的翻盖挡板,同时组织了专门的箭手与望楼上的士兵进行对射。   攻城战当然不只是奇门兵器的展示,也不是只凭这些是否先进就一定能够取胜的,最终的胜负,仍在要由人来操纵。至少在地利上,城中守军是占着先机的,守城士兵与攻城的将士围绕着三面城墙浴血厮杀,攻城战中伤亡率最高的时刻,就是这种攻城的时候。   夜叉檑翻滚着扑下了城墙,上边无数尖锐的长钉,扎得攻城士兵头破血流,一具夜叉擂抛下,便有许多士兵惨呼着摔向地面,地上又牢牢地插着许多尖锐的木桩,刺得他们肠穿肚烂。   一具攻向城门的木驴车被铁撞木刺穿了顶部,然后猛火油自上面浇灌下来,紧跟着抛下一支火把,许多士兵浑身着火,惨叫着从木驴车张开的可挡滚木檑石和箭矢的护翼下跑了出来,又被乱箭射死在地上。   大旗挥动,烽烟如云,金鼓声鸣,杀声如潮。   数十块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到城头,碎石屑崩到头面上隐隐生痛,尽管守军士兵退的够快,但还是有所损伤。   紧接着,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墙,人如蚁聚,流矢如雨,城头上下到处是一片刀光剑影,滚木檑石、沸汤滚油,毫不吝啬地浇下去,浇出一片片凄厉的惨叫,一枝枝箭矢,也在飞快地夺去城头士兵的生命。   不时有人冲上城墙,又被守军拼命地压制回来,后面的人踏着战友的尸体又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狼牙拍一拍下去,血肉四溅;巨大的滚木檑石将无数士兵砸得血肉模糊;时而有人浑身着火,挥舞着双手绝望地摔下城头,时而有人被车弩贯入皮甲,手中的长枪还未搠中爬上城墙的士兵,便惨叫着倒飞出去四丈有余。   每个人都在扮演着生杀予夺的死神角色,又在扮演着被人收割的生命。但是他们没有一刻的犹豫,作为一个战士,他们的生命本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辉煌。   大战一刻不停地持续着,将过中午,叶尘仍一动不动地站在中军观敌瞭阵,脸上始终面无表情,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近两年时间,他经历太多事情,意志、性格、心态也已经与最初在永乐边城的时候有所不同,对于慈不掌兵的道理自然是再明白不过,需要他不计牺牲的时候,他只能强迫自己冷血,即使眼前这些牺牲可能没有必要,或者完全可以避免。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一抹暮色染上城头。   “大人,可是要持续夜战?”宋军中军大营统帅,西北边军三个厢都指挥使之一黄东秋亲自跑来请示叶尘。   叶尘默默地注视战场良久,心想白天如此全力攻城,晚上的那场大戏李继筠应该不会有所怀疑。这样想着,他吩咐道:“收兵。”   叶尘一声令下,号角声响起,宋军士兵们潮水一般退了下来,喧嚣尘上的厮杀声停止了,战场突然变得出奇的安静,许多体力透支的士兵这才发现自己连最后一丝力气都已被抽尽了,他们摇摇晃晃地赶回营中,便一头倒在地上,再也懒得动上一下了,但等吃上一顿热饱饭,休息两三个时辰,他们又可以变得生龙活虎。   城墙上下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些残破的尸体还倒挂在城头碟墙上,或者半悬在踏橛箭上,损毁的云梯、撞城车、折叠壕桥还在燃着火、冒着烟,向人们宣告这里刚刚发生过的惨烈一战。   城外宋军中开始重新布设营防,营中一处处炊烟,便也在此时袅袅升起,这就是这个时代军队的生活……   ……   ……   深夜,叶尘帐中。   唐鹏、陆龙、黄东秋这三名西北边军厢都指挥使和折御勋、杨崇勋齐聚一堂,躬身听命。他们心中充满了期待,叶尘两天前说三天内必破城,明天就是第三天了,而此时将他们叫来,显然是谜底揭晓的时刻,或者说到了破城的时候。   叶尘将五人略有些激动的神色收入眼底,直接开门见山说道:“今晚破城。”   五人之前虽然有所猜测,但此时闻言,依然不由身体一震,不过却没有人说话,只是眸中光芒闪动,等待叶尘下一句话。   “在子时一刻,从水泉沟会有五千骑兵来袭营。这五千人马是自己人,他会来袭中军,也就是黄东秋麾下人马所在,到时候你们配合这五千人马演一场戏。五千人马袭营成功,我们大军炸营,这场戏场子有点大,炸营这个事也很危险,所以你们要交待至都头这一级,让他们明白真相,让每名士兵明白怎么做,到时候多喊多叫,可以挑几处营帐点燃,总之将声势做大做真。”   说到这里,叶尘不顾众人脸上的疑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夏州城里面我也有安排,到时候李继筠很有可能会打开城门主动出击。后面怎么做就不用我多说了,与五千人马联手将夏州出城兵马全歼。若是在五千人马袭营后一炷香内李继筠还不带大军出城,这五千人马会从西城门入城,一入城门他们会牢牢将那处城门守住,你们带大军趁势冲进去。”   叶尘虽然将话没有彻底说明白,但是将整个过程已经说得很清楚,需要他们五个人做什么事情也交待清楚,五人心中虽然震惊那五千人的存在,疑惑李继筠为什么可能会主动开城门出兵,或者放那五千人进城。但如之前几次叶尘和他们谈话一样,叶尘不说,他们也有着诸多顾忌不敢多问,要知道五个人并非是寻常之辈,知道在一些事情上叶尘还不能对他们完全信任,这种情况下若是多嘴问上几句,被叶尘有所怀疑那可就不好了。   ……   ……   五人在激动兴奋之余心中有些复杂的离开叶尘营帐,快速回去准备布置上演一场大戏。五人心中明白这场涉及到数万人假打假杀的戏若是在白天绝对不可能瞒得了夏州城头上的人,但若是晚上却是极为容易的。   五人离开之后,叶尘上了楼塔,连继城带着五十多名高手紧紧跟着。   远远眺望着黑暗中的夏州城。远近篝火星罗,夜巡的甲士持戈而行,脚步声若隐若现。   同一时间,夏州城头上,火光之中,李继筠、韩成举、李继谦等夏州守军大将也远远看着城外宋军大营。城内正对着城外宋军黄东秋所在中营西门内,仅有的三千骑兵和一万五千步兵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城袭击宋营。数百年来,党项人一直善于野战,只要是野战从未怕过任何人,这十来天内,虽然守城守得不错,但被人围在城内,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感到窝囊的很,这几天有几名将领数次请示夜间出城袭敌,只是都被李继筠压着。   李继筠做事谨慎,同样做好了水泉沟五千骑兵袭营失败之后的开城门接应准备。   城头人除了韩成举脸含忧虑之外,其他无不一脸战意和期待。   韩成举将众人神色看在眼中,心中忧虑更甚,虽然他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但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他这两天也曾经措辞劝阻让李继筠一心守城。   只是李继筠虽然为人做事还算谨慎,但同样为人极为刚愎自负,认定的事情很难被人劝说,又听到父亲在横山一带大事可期,心中雄心勃发,也想打一场胜仗出来。韩可举的劝阻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少主!快看!李将军他们已经开始袭营。”一名夏州将领眼疾手快,突然指着城外大声说道。   众人精神一振,停止说话,抬头看去,只见夜空星月光芒之下,一只骑兵突然从水泉沟方向杀出,十数息时间便冲进了宋军中营之中,喊杀声、惨叫声顿时不断响起,他们站在城墙上远远看去,宋军对于后方会有敌军出现袭营几乎没有任何防备,显得很是猝不及防,中军大营中很快便一片大乱,一些地方营帐已经开始着火,虽然还没有炸营,但乱象已生。   他们毕竟没有叶尘那般变态的夜视能力,也只能看个大概、整体,最多也只能借着火光看见一些追逐砍杀,然后倒下的身影。其它的他们就看不清了。   “少主!末将请求出城助战。”   “少主!让末将去吧!”   “少主!末将保证与李光俨将军联手将宋军击溃。”   不等李继筠下令了城杀敌,已经不少将领纷纷请战。   李继筠见士气可嘉,心中也是满意,杀意更浓,略一犹豫之后,便果断说道:“好,按照计划,李继珠、李修明各带五百骑兵袭击宋军南北两处侧营,不要和他们正面对抗,以骚扰牵制为主,目的是不让他们去支援宋军中军大营。” 第534章 城破   两名将领顿时躬身领命,快速离去。   紧接着李继筠又对身旁一名虎背熊腰,犹如铁塔一般的黑脸将领肃然说道:“二叔!你带两千骑兵和一万五千步兵从西门出城袭击宋军中军大营,若是能够将敌击溃最好,若是事不可为,你带人接应六叔他们进城。”   这名被李继筠称为二叔的大将名叫李光耀,在夏州也是出了名的猛将,李光睿带人去了横山,留下李继筠看守夏州,但特意将李光耀留下,便是为了让其襄助李继筠。   李光耀闻言,脸上流露出嗜血笑容,冲李继筠点了点头,说道:“继筠放心,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还不能将宋军中军击溃,老夫也没脸在夏州待下去了。”   言毕,便转身大步下了城墙。   很快,夏州南、北两个城门大开,各有五百骑兵冲出,开始对宋军南北两处大营进行骚扰牵制。紧接着西门大开,李光耀带着两千骑兵和一万五千步兵冲杀向宋军中军大营。   宋军中军大营所在是西北边军厢都指挥使黄东秋的人马,李光耀不愧是一员猛将,夏州城士兵也极为英勇,战力不弱,再加上宋军两面受敌,士兵惊慌错乱,夜晚指挥不便,很快李光耀便将拦截他的宋军击溃,向两边退开而去。李光耀也不追赶,带领大军直奔中军大营主帅所在营帐。   将主帅斩杀,然后与另一边李光俨五千骑兵汇合,再大杀四方,到那个时候宋军中军大营自然会彻底崩溃。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并且过程比较顺利,只是没有找到中军主帅大将。   火光之中,周围厮杀声持续不断,宋军节节败退,李光耀认出迎面而来的那支骑兵领头几人,分明都是十数天前跟着李光睿去横山几名将领,其中一人甚至还是李光耀的亲生儿子李继司。再看几名将领身后,都是他们夏州精锐骑兵。最后一点疑虑彻底消散,对面那几名将领也认出了李光耀,一边接近,一边在马上对其行礼。   李光耀点了点头,说道:“李光俨怎么不在?”   李光耀儿子李继司适时说道:“父亲,四叔带人去追宋军中军大营主帅去了。”   李光耀也是随口问问,心想这头功终究还是李光俨的。   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说道:“好了,现在宋军中军已经接近崩溃,我们再杀上一遭,夜间最不适合分兵,你们过来和我们合兵一处,然后这样杀过去,宋军中军自然崩溃。”   李继司带领这支骑兵向他父亲李光耀所带大军合去。   “你们……”李光耀身旁一名将领突然喝道。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迟了。   “杀!”   李继司一声大吼,手中弯刀挥出,旁边他父亲的人头已经飞了出去。   同一时间,两千五百名被叶尘以蛊虫所控制的党项精锐骑兵突然出手,向身边从夏州城内出来的将领士兵杀去。   如此猝不及防,没有丝毫预兆,跟着李光耀而来大军中上千骑兵瞬间便被杀死,其中除了李光耀之外,其他站在前面的将领几乎被斩杀一空,从夏州城内出来的一万多人马顿时失去了有效的指挥,部分底层军官顿时感觉不妙,下令带着自己人马转身妄图逃走,也有喊着为将军报仇的,带人悍不畏死冲了上去,还有下令原地结阵进行防御的,总之几乎立刻便乱成了一锅粥,各自为战,充分彰显了一支部队失去各级将领指挥之后会出现的严重问题。   而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喊杀声,刚才还在节节败退的宋军,突然反身杀了过来,个个生龙活虎,刚才那狼狈样早已荡然无存。   这里面除了黄秋东麾下一万多人马和被叶尘带来五千精锐骑兵之外,还有在大战开始之前听从叶尘命令,趁着黑夜掩护从陆龙和唐鹏、折御勋和杨崇勋麾下各自调过来的五千人马,总数三万多宋军再加上叶尘从横山带来的精锐铁骑,围杀这一万多已经惊慌失措夏州军会是什么结果,想来已经不用多讲。   ……   ……   夏州城墙上,李继筠其实只能看宋军中军大营已经出现溃散炸营的迹象,但具体情况他根本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城内李氏城主府方向隐隐出现一些喊杀声。   李继筠眉头一皱,喝道:“去一队人看看怎么回事?”   李继筠身边有一百名亲卫,一名将校顿时带着二十人跑下城墙快速离去,旁边从横山回来李继谦突然一声惊叫,向李继筠单膝跪地,说道:“少主!末将该死,末将在横山时,族长曾经说夏州城内很可能有宋军奸细,末将前日竟然将此事忘记给少主禀报。还请少主治罪。”   李继筠眉头微皱,说道:“继谦!下次一定要注意,类似这样的情况下,我父亲说的每句话你都不能忘记。”   李继谦连连恭敬称是。   李继筠见此,神色稍缓,说道:“好了!起来吧!即使城内真有宋军奸细,也是跳梁小丑而已。”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叫喊声从城东传来,响彻大半个夏州城。   “不好了,粮草着火了,快来救火。”   李继筠脸色一变,转头看去,发现城东方向已经火光滔天,看位置正是粮草所在。脸色顿时难看无比,能否守住夏州城最关键几点之一便是要有充足的粮草,否则守城士兵战力再强,将领指挥再好也没有用。   韩成举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想了一下,对李继筠说道:“大人,几个大粮仓和几个干草场当时建造的时候便考虑到会有人去放火,所以彼此还有些距离,看这火势样子只是被烧了一两处,但这个时候一定要对其它粮草和干草场严防死守,防止被贼人全部给放火烧了。”   李继筠一想也是,正要下令调动军队过去,韩成举又说道:“少主,不可调动大军,以防城外战况有变。”   李继筠虽然感觉城外战局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但一想城内大军只剩下一万五千左右,城头上有一万,另外四个城门各有一千两百人看守。人数的确已经不多,想了一下,他记得还有五百人驻守城主府。便要下令让这五百人去灭火同时看守其它粮草。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慌乱的跑上来,神色如丧考妣,惊慌说道:“少主!不好了,城主府内出现刺客,食物被下了毒,府中上下六百多人中毒昏迷,五百护卫已经全部都被毒死了。”   “你说什么?”李继筠脸色大变,一脸难以置信,三步并两步过去,一把将这名亲兵脖领捏住,大声喝问。   亲兵哭喊着说道:“少主,贼人是在水井里面下的毒,并且是慢性毒药,喝完水半天时间才发作,这段时间内府中上下都已经喝过水了。所以全部中毒了,不过除了五百护卫,其他人倒只是昏迷。”   李继筠身体晃了晃,带着侥幸地问道:“我的三个儿子和几位夫人呢?”   亲兵赶紧说道:“少主的三个儿子和几位夫人没有找到,好像是被贼人绑架了。”   “来人,传我命令,东城门那边出六百人去看守粮草和灭火。另外从城墙各段抽掉三千人全城搜索,将这些卑鄙的宋军奸细找到,我要将他们活活烧死。”   这道命令,需要向各个城墙段下达,李继筠身边八十名亲卫又走了三十名,只剩下五十人。此外,除李继谦外唯一的一名将领韩成举也转身离去,这个时候李继筠显然是没法听进去劝阻之言的,但城墙上兵力被抽调,他要重新去调整防御。   此时,这片城头上,李继筠旁边除了他五十名亲兵之外,只剩下李继谦和其十名亲兵。   ……   ……   城外,宋军中军大营里面大战已经接近尾声,五千被叶尘控制身穿党项大军衣服的精锐骑兵从宋军中军大营中冲出,李光耀的儿子李继司等几位从横山来的将领在最前面带队,向城门冲去。   李继筠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有些遗憾,在他看来城外袭营看起来杀敌不少,但终是没有让宋军崩溃。借着火光认出李继司等从横山来的将领之后,目光扫过后面,有着很多熟面孔,的确是自己人。便挥了挥手,下令让打开城门,放人进来。堵向城门的条石巨木被迅速搬开,城头放下了吊桥。   五千精锐铁骑冲了进来,人如龙,马如虎,只是他们冲进来的瞬间,对着城内守军挥起了弯刀。杀戮就此开战。   城头上李继筠见此,顿时脸色大变,一脸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他正想要说什么或者下什么命令,突然心中一凛,猛得向左边闪去,距离他最近的李继谦手中短刀刺空,然而李继谦身后五步外那名亲兵的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飞了过来,一脚踹在李继筠脑袋上。然后李继筠脑袋便爆了,身体也被拉扯的直接从城头跌了下去,死得不能再死。 第535章 李光睿的野心   西府司使黄楼平,外号铁镖师,原江湖上四大镖局之一中原镖局总镖头,江湖上顶尖高手,他的绝技大力金刚腿有无敌铁腿之称,在江湖上鲜有人敌。李继筠即使也是一名高手,但一身本事多在马上冲杀战阵上,面对这种没有丝毫预兆的偷袭,以黄楼平的实力,一击将他杀死,并不是什么太过意外的事情。   李继筠五十名亲兵一愣之后,立刻双眼通红,瞬间变得疯狂无比,他们对李继筠极为忠诚,此时不顾一切的杀向黄楼平和李继谦。只是不等他们动手,李继谦身后另外九名亲兵已经抢先动手。李继谦这九名亲兵却是华夏卫府西府最厉害的九名杀手所装扮。当时叶尘建立西府、北府和南府时,除了一大笔经费之外,从总部各自挑选一批探子、杀手、华夏卫作为三处分府核心人员,其中包括三名金牌杀手和六名银牌杀手。此时这九名杀手正是当时分给西府的那九名杀手。   李继筠的五十名亲兵虽然在战场上极为悍勇,此时也已经拼命,但对上黄楼平和九名杀手依然不是对手,四五息之后,五十名护卫全部被杀,但被惊动的城墙上守军已经大批大批向这边冲来,九人虽然厉害,但陷入大军包围,也是难逃一死,不过他们显然有所准备,各自从怀中拿出一把大折伞打开,举过头顶,在最后时刻带着李继谦,直接向城内跳了下去。   这折伞伞面比寻常雨伞要大两倍,同样是武器司最终研究成果,用来从高处跳下减缓冲力,并且不知以什么材料打造的伞面,竟然极为坚固,只见城墙上此时射下一片箭雨,打在伞面之上,一阵雨打芭蕉声之后,伞面虽然有所破损,但却也给九名杀手挡住了所有箭矢,落在地面上,九人身形闪烁,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没过多久,城内各处开始有人喊李继筠已经战死,城门已破的消息。整个夏州城开始陷入混乱。   同一时间,下面城门处,不到十数息时间,一千二百名看守城门的夏州步兵便被五千精锐骑兵杀死大半,剩余的已经远远逃开,韩成举和几名夏州将领拼了命的调集人手向这边围杀过来,想将城门夺过来,但五千精锐骑兵牢牢将城门守住,直到城外叶尘指挥大军依次进城。   夏州城破了。   ……   ……   李光睿两名亲弟弟,夏州城中地位仅次于李光睿父子的李光成和李光顺策骑狂奔,迎风烈,发凛乱,夜色昏沉中也不知有多少兵马跟着他们二人逃了出来,仓惶回顾,他们只能看到远远一道火把组成的洪流滚滚而至,紧紧蹑在他们身后。   他们二人在刚才是看守南、北城门的守将,西城是如何破的,李继筠又是怎么死的,他们都不是很清楚,所以他们感觉败得莫名其妙。就在之前,他们还感觉夏州城固若金汤,本以为凭仗着牢不可摧的夏州城,他们最低程度可以将宋军拖死、耗光,迫使他们无功而返,却万万没有料到西城门如此诡异或者说稀里糊涂的被破开。   当他们在各自城门处得到消息时,已经满城混乱,帅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处处火起,到处都是咆哮厮杀。黑夜之中,攻进城来的宋兵源源不绝,且如有神助,迅速兵分三路,攻向另外三处城门,他们那点兵力根本不够,本来城墙上还有一万多人马,但是等下了城墙之后,已经被满城混乱割成一块一块,然后被分割包围,难以给三处城门任何支援,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便被杀死大半。   包括李光成和李光顺在内,所有夏州将领在得知李继筠已经死了之后,当机立断,立即率领亲兵杀向东城,即便明知宋军围城一阙,故意留出东城来作为生路必有陷阱,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如果再不走,不等到天亮,他们可能就要死在哪个宋军无名小卒的刀下。   李光成和李光顺各自扯起大旗,一路往东城冲,一路呐喊聚兵,不少散处作战的夏州见了两位将领大旗都聚拢过来,追随着他往东城逃。一路上与追上来的或者遇上的宋军进行了几场大战,他们带着四千多人终于抢在东城门被关上前冲出了夏州城。   “啊!”一声惨叫,前方一名士兵忽然连人带马仆到在地,李光成和李光顺大惊,还道前方有人埋伏,这时冲在前面的骑兵接二连三地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只听人喊马嘶,却不见一人一马爬起,李光成和李光顺恍然大悟,大叫道:“前方尽是陷马坑,往西北横山方向逃,去找大哥。”   黑灯瞎火的,李光成和李光顺也不辨道路还是野地,领着人马便向西北拐去,这一耽搁,追兵便近了,火把的洪流兵飞四路,取直线袭向他们所在大军头、中、尾,另一部截向了他们前面一箭之地,显然是志在必得,绝不容他再逃走。   李光成和李光顺猛地勒住战马,看了看西面,那里黑沉沉一片,也不知被人挖了多少陷马坑,往南看,山林莽莽,绕向夏州,往东看,两道火把洪流,像两支利箭,分头截向他的要害,李光成和李光顺悲愤不已,忽然一提马缰,拔刀在手,大喝道:“宁可战死,绝不投降,杀回去!”   “杀、杀、杀!”响应声此起彼伏,李光成和李光顺听在耳中,心中大感宽慰,随他们逃出城来的士兵至少在三千人左右,这些人马或可一战,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生路来。   李光成和李光顺同时大喝一声,一磕马腹,带人便向杀向自己中路的那支追兵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   紧追而来的是折御勋带领的一万人马,另外城外还有杨崇勋带领一万人马在等着。此时两方人马一见夏州残兵困兽一般反身扑来,都暗暗冷笑,夜晚之中亮不得旗号,又因追的仓惶不能以鼓乐号令,两位藩镇之主便立即以火把打出灯号旗语,号令大军呈环形向敌军围拢,散开阵形,洪水一般向夏州残军俯压下去。   “杀!”   双方还有两箭之地,折崇勋这一路军突然又分裂开来,变成了一箭三头,前方探出的冲锋队形像两柄锋利的刀子,掠着夏州残军的锲形阵从两侧飞驰过去,迂回侧翼,且驰且射,漫天的箭雨就像一柄刀子,不断地削减着李光成和李光顺的人马,不时有人跌落马下,把那锲形冲阵越削越薄。   与此同时杨崇勋的人马已经从两面围杀过来。   “杀杀杀!”   双方还未肉搏,已经红了眼睛,所有的骑士都高举起马刀,屁股离鞍,双脚踩直了马镫,做出了决死一战的架势。   双方队伍硬生生地碰撞在一起,就像一枝弓箭锋利的尖端碰上了用床弩射出的踏橛箭,弓箭的尖端立即钝了。骑兵在冲锋中才能显示它的威力,一枝失去了箭头的箭,还有多大的威胁?   双方兵力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府州和麟州的一万人马包抄上来,在黑夜中像一圈圈硕大的光环,缓缓向中间收拢,而困在中间的夏州残军就像一只只流萤。流萤的生命是短暂的,他们一只只地陨落,最后小环套大环,只剩下一千多人在李光成和李光顺带头下跪地投降。   叶尘早有交待,夏州降兵俘虏全部给他送过去,折御勋和杨崇勋虽然明知叶尘将他们安排在这个地方堵截夏州溃兵,很有可能就是有意让他们面对这些溃兵为了逃走而疯狂拼命,从而使他们损失不少。只是即使明白这一点,他们在当前这种情况下也不敢有多余想法,而且还得将这一千多俘虏一个不少的交给叶尘。   ……   ……   横山戈壁荒原之上,一片占地四五百亩的营帐,沿着山坡蔓延开去。   旌旗在寒风中猎猎飞扬,游骑巡逻,暗哨盯梢,戒备森严。   风中,金鼓号角之声隐隐传来!   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呼啸,滴水都能成冰,但帐中却很暖和。   李光睿负手站在一幅悬挂在帐壁上的地图前,端详着上面的山川河流,以及探马回报后,加以标注的拓跋氏主力可能隐藏的一些地方,浓眉紧锁。   因为他趁着党项七氏大半兵力发兵宋境围困十里堡的时候偷袭党项七氏老巢,占了先机,在这个前提下,他按照原本的计划和敌我双方实力对比进行推断预测,想着最多半个月他便能够打败党项七氏,让他们彻底臣服于他,从而自己真正的成为党项人中的王者。然而,如今他带领五万铁骑来到横山已经半个月了,还没有达到目的,且付出的损失远远超过他之前的预测。   刚开始他带大军打败了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很顺利的使这三个部落臣服,但自从他在打房当氏之前,在那个小部落中了毒计,使得五千精锐中毒之后,这十来天在这横山戈壁上,他所经历的一切便变得诡异起来。 第536章 突然出现的部落   先是留下看守五千精锐的一千人全部被杀,而五千精锐竟然直接神秘失踪。还好李光睿带人在攻打房当氏时还算顺利,并且又收服了四千人,兵力粮草都得到了一定的补充。否则整体实力损失就大了。   虽然五千精锐的失踪让李光睿感到有些不安和愤怒,也知道暗中有个厉害的幕后黑手在捣鬼,但这并不能打消他征服和统一党项的决心和大业,他还有将近五万人的骑兵,实力依然占有绝对优势。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后面的战事竟然越来越不顺。   就在他带大军去攻打野离氏的时候,米擒氏和拓跋氏竟然提前得知了他准确的行军路线,各自带领一万骑兵突然从后方偷袭。虽然最终依靠优势兵力打败了三氏联手,但自己一方也是损失惨重,死伤一万多人,这样的代价却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算。而三氏中野离氏被打残,米擒氏损失巨大,两千多人逃走,拓跋氏还有近六千多精兵顺利逃走。最主要的是拓跋氏和米擒氏的部落已经迁徙别处,不知所踪。   横山荒原广袤无边,风雪之中,李光睿带领夏州骑兵行军路线毫无规律,七氏之间的分布也不是一条线或者一个方向,互相之间位置也是四面八方,相隔可一点不近,多则六七百里,少则一两百里,李光睿知道只要自己一方大军没有到达对方百里之内,不管是党项七氏中哪个部落都很难察觉到他统领大军的位置。也就是说,自己率领大军将要对付的部落能够提前一些时间发现他们这很正常,但自己的行踪被其它部落提前得知,且野离氏、米擒氏和拓跋氏竟然合兵一处联手对付他,这在他之前推断中几乎不可能。   实事上,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自己一方行踪一直在对方的掌握之下。   而接下来他追杀米擒氏和拓跋氏过程中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他每每在快要追上敌人残军前一两个时辰,后者总是能够得到准确消息,并且从自己散开多路大军行成的包围圈中成功找到缺口逃走。   李光睿知道,暗中有一只黑手操纵着一切,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在他看来只有两个势力或者两个人。一个是圣堂大长玉枫,另一个便是大宋华夏卫府总司使叶尘。并且,经过他分析判断之后,玉枫和叶尘都有这个动机。被这两个堪称天下最难缠的人物盯上,李光睿心中也是恼怒到了极点,同时也是忌惮到了极致。   但事已至此,他若是不能将米擒氏和拓跋氏彻底打垮,就根本统一不了党项族,更不能彻底震慑整个横山草原,使得除党项七氏之外,数百计甚至千计的那些党项中小部落臣服于他。并且如今他已经征服的党项五氏也会一直存在二心,随时可能反叛。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一心想要建国,当一国之主的他想要看到的。   所以,即使隐隐担心夏州城的局势,李光睿依然还在坚持,还在想着将米擒氏和拓跋氏彻底击溃击败。   一名探子进帐走到李光睿身边,恭敬地道:“族主,探子发现米擒氏残军踪迹,位于东面五十里外贺泉坡下。”   李光睿充耳不闻,依旧负手盯着地图,一旁一名将军冷哼道:“发现有又顶个鸟用,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不等我们过去,他们又会察觉到,然后逃走。现在关键是能够找到米擒氏和拓跋氏部落的藏身之处,部落中有着大量老人、小孩、女人,还有牛羊群和粮草,只要能够找到我们根本没有必要与他们的军队到处绕圈圈,直奔他们部落藏身之处,他们只能出来与我们正面一战,并且有部落的拖累,他们必败无疑。”   探子不敢接话,只是看着李光睿,见李光睿沉着一张老脸不说话,便明白这名将军所说便是族主的意思民,所以直接躬身退了出去。   李光睿心里很急,这次出兵,很可能是他实现建国大业最好一次机会,更深知将米擒氏和拓跋氏彻底击溃的意义何等重大。可是他率领近四万大军在转悠了七八天了,之前抢到的粮草没少耗费,士兵还有不少冻伤的,每次除了探子能够发现米擒氏和拓跋氏残军之外,却是连这两个部落的影子都没看着。   茫茫草原,大雪弥漫,本来若是有心隐藏避而不战,百万人马撒进去也能立刻消失不见,找起来难度极大,如今暗中又明显有人给米擒氏和拓跋氏提供消息,要想找到米擒氏和拓跋氏部落藏身之处就更难了。   李光睿愈想愈是焦燥,忽地回身说道:“雪积盈尺,大军行动不便,米擒氏和拓跋氏逃窜自如,始终难以交战。本帅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再追杀米擒氏和拓跋氏的残军,直接全力寻找他们的部落藏身之处。”   “李光牧、刘永源率大军与辎重随后缓行,张宇、王栋志与本帅各率精骑五千人,相互呼应,搜索前进,遇有小股敌人即战,遇有大股敌人则立召援军呼应,否则势必受敌愚弄,难以寻找到米擒氏和拓跋氏部落藏身之处!”   ……   ……   寒风呼啸,大雪飘飘,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猫着腰、低着头,顶着能把人吹得举步难行的凛冽寒风,在大雪中艰难地跋涉前行。他们的脸上也蒙着厚厚的毡巾以御风雪,只露出一双眼睛,呵气让眉毛和帽沿儿都沾上了一层白霜。   “前面……到……了哪里?”   一个小头领勒马站在高处,四下打量一番,拉下面巾向旁边一个探子询问。因为风太大,一张嘴狂风就往嘴里猛灌,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赶紧侧了身子,勉强才把这句话说完。   “将军,咱们这是……”   那个探子仔细打量一番,雪舞银蛇,原驰蜡象,风雪咆哮,天地一片茫茫,他费了半天劲儿,也没看出这是到了哪里,还没来得及回答,忽又发现远处有一片黑影出现,黑影是从一座矮山坡后蹒跚着绕行出来的,正向西边缓缓移动,不由欣喜叫道:“将军,快看……那里有人!”   自李光睿下令分兵搜寻米擒氏和拓跋氏部落藏身之处之后,夏州军三万多人在雪原上又游逛了七天了,除了一些舍不得自己部落粮草牛羊的小部落,几乎无甚斩获,突然听到有人出现,那头领不由精神大振,他定睛仔细看去,发现那片黑影的确是一群人类,远远目测,人数约在三四千人左右,便立即命令道:“你们几个进一步接近,查明底细,我去禀报族主!”   “遵命!”   几个夏州探子相互打个手势,便分几个方向迅速向远处那片黑影奔去,夏州探子的军服是很讲究的,最近几天下大雪,他们将衣服外翻穿上就变成全身上下一片雪白,而他们的马也特意挑选浅灰色、白色,在这风雪迷茫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保护色,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出现的那群人在雪原中坚难地跋涉着,有老人、有妇女、有孩子,有牛羊和车帐,这明显是一个正在迁徙的部落。横山脚下草原上的党项部落,早在初秋就开始储备过冬的一切,粮食、冬衣、盐茶、干牧草……等等,一切所需。当寒风吹起的时候,有些党项部落还会学习汉人那样利用杂草和雪筑起一道防风墙,以确保整个部落都安全过冬。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才发现驻牧之地有什么缺陷,或者过冬的准备有什么不足,从而被迫迁徙到其它地方的,因为寒冬时期迁徙,整个过程会把部落中许多老人、孩子和他们赖以生存的牛羊送冻死。   然而,眼前这个部落偏偏是在寒冬腊月迁徙,而且今天的天气这么糟糕他们都不肯寻个背风之地稍歇,就更加可疑了。   这些天眼看形势不对,一些寻常的党项中小部落已经纷纷宣布臣服于夏州李光睿,但也有一些原本亲近臣服米擒氏和拓跋氏的部落跟随这两个大部落进行迁徙,这样的部落李光睿向来不会心软,若是不投降臣服于他,只要碰到,战士便全部杀死,其他的老人、女人、小孩及部落里面的一切物资都抢到手。   那名头领亲自将消息送到李光睿那里,李光睿听说是一个三千多人的部落冒雪迁徙,不由心中大动,马上决定予以歼灭,一方面因为他们的给养越来越少了,都快坚持不下去了,另一方面这个时候迁徙的部落即使不是拓跋氏和米擒氏的人,那与这两个部落也很有可能大有关系。   为了避免这个三千多人的部落利用草原地域广阔、风雪又大,视野不清的险恶环境突围逃走,李光睿又派人迅速通知左右巡弋的另外两支人马在外围两边进行包围,而他自己也不等他们赶到,便在押后半个时辰之后,果断带领五千精锐骑兵发动了进攻。 第537章 拓跋氏的下落   一个三千人的部落能够抽调出来的战士是有限的,比起李光睿亲带领五千精骑要差很多,而且他们护拥着整个部落的老弱妇孺和财产,队形非常分散,当夏州军纷纷掀掉白色的罩衣,向他们发动迅猛攻击的时候,这个党项部落措手不及,立即被夏州军切割成了三块,并团团包围起来,已经彻底失去突围的机会,意味着没有一人能够逃得出去。   年过半百的李光睿威风不减当年,手执斩马刀冲在前面,他的身先士卒感染了麾下战士,那些骁勇善战的夏州将士一个个嗷嗷叫着扑了上去。战斗结束的很快,这个部落的兵力本就有限,看起来又根本没有想到夏州军来得这么快,而且在这样的风雪之中也不驻营休息,甫一交战便形成了全面溃败的局面。   雪辗如泥,血水洒落在白雪之中纷外刺眼。死尸处处,牛羊四散,战斗基本进入收尾队段,一部分夏州士兵将最后十几名不愿意投降的部落战士围杀砍死,大部分士兵已经开始兴高采烈地聚拢牛羊和妇孺等战利品时,李光睿命人把一些衣着打扮明显是在部落中拥有较高身份的人提到面前,充满期待的准备开始审问。   这一询问,李光睿大喜,他这几天分兵之后,也撞到过一些亲近米擒氏和拓跋氏的部落,不臣服的便顺手歼灭,只是都不是米擒氏和拓跋氏本部族人部落,根本就不知道米擒氏和拓跋氏最终藏身之处。可这一次却大大不同。经过审询得知,这支部落竟是拓跋氏本部的一部分,他们的族长是拓跋氏大长老,不过在几天前已经死了,现在带领这个部落的是拓跋氏大长老的孙子拓跋格鲁。   拓跋格鲁被带到了李光睿的面前,神色惨淡,见了李光睿一言不发,任他如何询问就是咬紧牙关不肯开口,左右夏州将士看了将他摁倒在地就要用刑。   “且慢!”   李光睿制止了手下的士兵,从腰间解下皮口袋,拔下木塞儿狠狠喝了一口,又把它递给拓跋格鲁。   “好酒!”   拓跋格鲁嗅了嗅味道,赞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仰起头,将那烈酒咕咚咚地喝得涓滴不剩。   李光睿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等他把酒喝完,才捋着胡须道:“拓跋格鲁,你们拓跋氏和我们夏州李氏都是党项人,有着共同的祖先,我夏州其实也并无意征讨其他部落、欺凌弱小。只是我党项各个部落一直各自为战,内斗不休,而且守着横山脚下这荒凉之地不思进取。而宋国这两年北灭北汉,南灭南汉,轻取吴越,南唐也只是迟早的事情,等宋国一统中原和南方之后,势必会对西北用兵,到那个时候便是我党项人的末日。”   说到这里,李光睿发现拓跋格鲁神色略有松动,他心中一喜,继续说道:“而为了避免我党项人不被宋国所灭,唯有团结一心,合并一部,然后建国,再经过励精图治之后,才能与宋国抗衡。这样一来,不但能够使我党项人活下去,而且还能够从汉人手中抢到更好的底盘,至少也要让所有党项人走出横山,拥有夏州那样好地方落足建城。其它七氏族长头领为了一己之私,不想失去权力,最终使我党项人被汉人所灭,他们就是我们党项人的千古罪人。你是拓跋氏嫡系族人,这一点应当心知肚明。我夏州拥有十万精兵,非你拓跋氏可以抗拒,如果你能助我找到拓跋氏藏身之处,拓跋真厉被我所杀之后,拓跋氏臣服于我夏州,拓跋氏近十万百姓可以因此少受兵灾之祸,这是你的功德。并且我立你为拓跋氏新的族长。这几年凡归顺我夏州的部落酋领都获得了怎样的优容你是清楚的,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说的话。”   拓跋格鲁听了默然不语,李光睿只是逼视着他,并不说话。过了半晌,拓跋格鲁长叹一声道:“夏州李族主的威名,我们横山党项各个部落无人不知。罢了,天意如此,李族主所言的确有理,我党项各族若是再不团结一心,再不建国自强,终会被汉人所灭。我便招了吧,只是……还望李族主能遵守承诺,善待我的拓跋氏族人!”   李光睿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慷慨地道:“你尽管说,我言出必鉴!”   “好!好好!”   拓跋格鲁惨然一笑,这才说道:“其实我拓跋格鲁与拓跋真厉已经拥有不共戴天之仇……”   李光睿目光一闪,问道:“此话怎讲?”   拓跋格鲁道:“实不相瞒,我拓跋氏族长拓跋真厉与长老会……并不团结。李族主兵发横州对我们党项七氏予以征讨后,对于是打,还是迁徙,拓跋真厉与长老会也起了极大的冲突……”   自拓跋真厉成为拓跋氏族长之后,李光睿的探马斥候也掌握了一些相关消息,与拓跋格鲁此时所说一一对印,后者这番话李光睿是相信的。拓跋真厉刚刚登上族长宝座的时候,就数次和元老会发生过冲突。   只是因为拓跋氏长老会把持着拓跋氏部落最大的势力,挟控拓跋真厉的情况他也清楚,与这拓跋格鲁比较“含蓄”的解释,倒是不谋而合,从而也加深了他对拓跋格鲁刚才所说之言。   拓跋格鲁道:“李族主率师大军直扑横山七氏部落的消息传来之后,族长和长老会狠狠地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依长老会的意思,是利用地利与李族主先打一仗再说,而族长却想举族迁徙,以避将军锋芒。双方僵持不下,错过了应对李族主的最佳战机,不过后来来了一位汉人使者,与元老会和族长密谈之后,族长和元老会才仓促之下来不及部署,便想迁往贺兰山之中暂时躲避李族主。”   李光睿听着,心想:“亏得我全力行军,否则容他从容部置,集合拓跋氏精锐在贺兰山利用地形负隅死战,倒也是个麻烦。此外那汉人使者多半就是那幕后黑手派去的人。”   拓跋格鲁苦笑道:“可是,拓跋真厉和长老会……唉!后来双方虽然都是迁徙到贺兰山躲避的意思,可是往贺兰山中哪儿躲,两方的意思却又不一样。长老会要北迁直接穿过贺兰山,到极北之地,他们认为环境苦寒,夏州军不耐其苦,早晚不战而退。而拓跋真厉却觉得极北之地的寒冷,我们的族人一样难以忍受,到时候大批牧人和牛羊冻死,必定元气大伤,只要进了贺兰山找一处避风之地,暂时躲避就行。”   李光睿忖道:“这倒合乎拓跋真厉和拓跋氏长老会那些老不死的性格。”   李光睿忍不住问道:“结果如何?”   拓跋格鲁道:“结果……拓跋真厉突然安排心腹杀了一半长老,我爷爷也被其害死,拓跋氏以血腥强压手段带领拓跋氏大半部落潜往贺兰山西口峡谷去了,我因为爷爷被拓跋真厉害死,带着一部分自己部落族人与拓跋真厉分开,本想寻找一处隐秘之地躲避,只盼李族主被这寒冷天气耗得精疲力竭,不战而退!不料反碰上了你们。”   李光睿听了心中不无得意,若非他执意分兵扩大搜索范围,遇不上拓跋格鲁,一时不会还想不到拓跋真厉会带部落前往贺兰山中。若是那样,岂不是要坐视拓跋氏逃走了?   想到这里,拓跋真厉马上进一步追问道:“拓跋真厉带着部落真的前往在贺兰山西口峡谷!”   拓跋格鲁点头道:“千正万确,若是有假,李族长到时候一刀将我砍了就是。”   李光睿见此,心中最后怀疑渐去,心中大喜,又急忙道:“拓跋真厉现在多少兵马?”   拓跋格鲁道:“拓跋真厉本部精骑仅七千人,其中护送家室及辎重的三千人,仅余精骑四千人,另外还有六千奉命在横山草原上吸引你们注意力,带着你们绕圈圈,给部落迁徙打掩护!”   李光睿闻言精神大振,到目前为止,拓跋格鲁所言所语,都是实事,最后说道:“你可愿为我大军引路?你放心,刚才我所说都绝对算数!”   拓跋格鲁闻言,左思右想一阵,把脚一跺,说道:“罢了,愿听李族主吩咐!”   李光睿立即道:“拓跋真厉带着部落前往贺兰山西口峡谷,张宇、王栋志,速速集结所部人马,随我疾趋贺兰山西口峡谷,只消拓跋真厉一举受擒,拓跋氏部落臣服于我,那米擒氏不足为虑,要知道拓跋氏在横山中心部落中威望地位一直是最为特殊的一个,拓跋氏臣服于我,整个衡山便大局已定了!”   张宇一听心中感觉有些不妥,一阵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咬牙说道:“族主,暗中那伙人一直没有弄清楚,为保险起见,依末将看,不如分遣斥候,先往窥探动静,咱们立即叫后续人马加紧赶路,待各路兵马齐集,且又探明拓跋格鲁所言虚实,再进兵不迟!” 第538章 中了埋伏   李光睿训斥道:“糊涂!刚刚拓跋格鲁所招,难道你们没有听清?拓跋真厉本就盼着耗得我军精疲力竭、不战而退。我们进入横山草原已近一个月,时间一长,夏州那边宋国西北边军和府州、麟州很有可能会有所图谋,所以我们留在横州的时间不多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们反而畏首畏尾,坐失良机?听我号令,疾驰贺兰山西口峡谷,生擒拓跋真厉,违我军令者,斩!”   张宇无奈,只得和诸将集结本部人马,与李光睿合兵一处,又使人回报报李光牧、刘永源,叫他们火速赶来接应,而李光睿由拓跋格鲁引路,疾驰贺兰山西口峡谷去了。   李光睿此人用兵,本就喜欢行险,年轻时便是如此,否则几年前也不会果断与圣堂合作,不但与党项七氏做对,而且更是改变以往党项人游牧习惯,在夏州建城。几年过去,他现在依旧如此。   此外,拓跋格鲁的家眷、族人都在他的手里,他料这拓跋格鲁也不敢欺骗他,再就是他深入横山草原,在这风雪交加的大雪原里已经艰苦跋涉近一个月了,大事还未尽全功。但是这些天他一直对夏州感觉有些不安,早就心浮气躁了,这种状态下自然更加相信拓跋格鲁所言。   当然,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只是连李光睿自己也并不觉察罢了。李光睿觉得自己的判断和决定只是依据拓跋氏的情况,与拓跋格鲁的供词相印证所得出的客观结果,孰不知从他得知拓跋真厉带着拓跋氏部落正在贺兰山西口峡谷,他迅速出兵就已成了必然!   这样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你叫李光睿等,李光睿如何等得。若是就因这一耽搁,叫拓跋真厉发现夏州军已到,立即穿过贺兰山前往更北之地逃之夭夭,那才是悔之晚矣。   在李光睿的坚持下,三路夏州军重新集结一处,除去战死和留下看守战俘的少量士兵,三万左右骑兵,冒着风雪匆匆疾驰而去了。按照拓跋格鲁的供词,拓跋真厉的护卫兵马尚有六千人,他本来人数占优,再加上对方是在逃,而他是在追,这军心士气大不相同,此外他是出其不意,突出奇兵,以他多年与党项七氏作战的经验,党项七氏一旦打了胜仗,个个如狼似虎,只要稍露败绩,便立即一团散沙,故此不足为惧。   果不其然,当李光睿的骑兵突然出现在贺兰山西口峡谷时,正扎营在那里的拓跋氏部落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根本没想到夏州军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夏州军冒着这样的大雪还在行军。幸好拓跋氏安排哨骑远离营地十里,提早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拓跋氏不知他们人数多寡,立即弃营而逃。李光睿都看见拓跋真厉的大旗了,可惜一路追杀下去,还是没有追上,李光睿被他的猎物撩拨的心火越来越旺,只是紧追不舍,可是夏州军近四万大军,这么多人马,除了李光睿带领五千精骑一身轻之外,其他骑兵人吃马喂的又必须得携带一定的辎重,速度根本跟不上,结果到最后只有李光睿带领五千精骑在前面跟着,其余大军被越拉越远了。   一连几天下来,李光睿蹑着拓跋真厉带领的拓跋氏,每天都能够追上一些,然后小有斩获,然而始终抓不到那狡诈如狐的拓跋真厉和其带领的拓跋氏主力,这一天追至一片连绵起伏的坡地,王栋志察看周围环境,越来越觉得不妥,便对李光睿进言道:“族主,已经进入贺兰山中,拓跋真厉部落是党项部落中最靠近贺兰山的,他们对此地应该极为熟悉,我们既然奇袭不得,他们要逃遁远去还不容易么?可是看他们这几天总是若即若离,属下觉得有故意示弱诱我深入之意。依属下看,我们不宜再追,若不立即回返,也当就地扎营,一则歇养士兵,二则等候援军。”   张宇一听也道:“族主,王栋志所言甚是,属下也觉得,拓跋真厉似是有诈,咱们还是立即回返,与主力会合吧,如若不然,就地扎营也可,咱们的战士虽然勇猛,个个是好汉,但这几天日日顶风冒雪,夜晚则爬冰卧雪,战力大减,一旦中计,这贺兰山中不比横山草原之上四面可行,再加上疲弱之兵亦难突围啊,还是谨慎为上!”   李光睿来不及细想,突然一队百人左右骑兵从后方向他们追了上来,一脸风尘,极为疲惫,一看就知道是赶了好几天的路,外围游骑没有阻拦,显然是自己人。   走得近了,李光睿眉头一皱,心中一跳,赶紧说道:“二弟!你怎么来了。夏州可是出事了?”   来人是李光睿二弟李光顺,十数天前在夏州被破时,李光顺和李光成二人从东城门逃出城,结果被折余勋和杨崇勋给擒获,最后交给了叶尘。   李光顺说道:“大哥!你没事就好,你带大军走后第三天,宋国西北边军和折家、杨家合兵六万攻打夏州,不过继谦力排众议让那韩成举一手负责守城事宜,将夏州城打造得固若金汤,我离开夏州时,宋军已经围城二十天,但宋军损失不小,而我夏州城却稳若泰山。”   李光睿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韩成举此人我是了解的,对于守城之道的确是极为精通,早些年没有重用他也是因为想着守城之道暂时于我夏州无用,继谦能够值此关键时刻力排众议重用韩成举,然后再以我留下军力和充足的粮草,即使守上半年时间,想那宋军都难以破城。”   李光顺这个时候神色却已经一片凝重,摇头道:“大哥!若是寻常情况下的确如大哥所言,可是就在宋军围城半月之时,那宋国祥符郡王叶尘来到宋军之中亲自统领大军负责攻城。并且带来了一大批极为犀利的攻城器械,其中包括一种能够炸毁城墙的火药,小弟离开夏州前一天,南城墙有一段便被那叶尘派人挖出地洞,给炸塌陷了,还好韩成举早有察觉,做了充足准备,将宋军击退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又以砖石暂时堵住了。但后面我夏州城压力越来越大,伤亡比起前一段时间也多了起来。小弟之所以冒死出城来找大哥,便是因为韩成举说夏州城他只能保证稳守七天,七天之后,还能不能守住,他却是不敢保证。”   李光睿听了之后,早已脸色变得凝重无比,好半晌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既然这样,眼前拓跋真厉带领的拓跋氏便不能再拖了。今天将其大败,且两天时间稳固横山局势,三天之后,一定要赶回夏州了。否则失去夏州,即使得到整个横山草原又有什么用。”   旁边李光睿的谋士张宇还想劝阻,李光睿直接挥手将其话语堵在口中,把马鞭向前一指,喝道:“拓跋真厉就在前面,传我命令,给我追,违命者立斩!”说罢一鞭抽在马股上,当先冲了出去,左右亲兵恐族主有失,立即紧随其后,张宇王栋志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追了上去。李光顺带着从夏州跟随他来的一百骑兵紧随李光睿身旁也追了上去。   不想他们刚刚追过前边一片雪坡,驰入低谷时候,陡地杀声四起,纵目望去,四下起伏不定的雪坡上,也不知哪里埋伏的千军万马,突然就现出身形,向他们猛扑过来,在这白茫茫的雪原上,那些拓跋氏骑兵就好象一股股汹涌的巨浪,无可抵挡!   李光睿见状又惊又悔,勒马回首,按刀寻找拓跋格鲁,厉声喝道:“好贼子,竟敢诳我!”   然而,不知何时,那拓跋格鲁装作马力不济,已经掉队至最后,此时却已经拉开距离向拓跋氏一方骑兵靠而去,李光睿即使想追上去杀人,却都已经晚了。   此时隐隐听到那边有拓跋氏的一群人对拓跋格鲁拜倒,并大声说道:“此次我拓跋氏在族长遇害之后,能够从李光睿手中逃脱,并且如今扭转乾坤,设计将李光睿围杀,且找来帮手,这都是格鲁以一己之力所为,我等遵守之前诺言,尊拓跋格鲁为我拓跋氏新族长。”   李光睿将这些话听在耳中,气得暴跳如雷,差点没当场吐血三升。敢情那拓跋真厉已经死了,之前那拓跋真厉的大旗就是个诱饵,一路将自己引到此处。只是这拓跋格鲁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此时“呜……呜……”的号角声起,在山谷中回荡,凄厉而苍凉。山谷两侧高处,突然从雪地里跃起无数人影,随着他们的动作,一块块被雪覆盖着的巨大石块也轰隆隆地滚下山坡,裹着一蓬飞雪,重重地砸在山谷另一头,将一头出路封死,声势十分骇人!   李光睿却也顾不得拓跋格鲁,脸色异常难看中,立即高声喝道:“结阵,迎敌!” 第539章 李光睿之死   李光顺则高声嚷道:“保护族主。”   话音未落,他已经带着一百人朝着一个方向冲了上去。   拓跋氏护送部落转移的六千骑兵,本来在衡山之中应该带着他们绕圈子的七千拓跋氏骑兵此时也出现在此处,另外还有以四百黑骑为先锋一个个蒙着脸面,由黑月带领的近三千骑兵。总共一万六千骑兵,分成四路从四面八方冲杀向夏州这五千骑兵。   鼓角轰鸣,人马如潮。   伏兵从四面八方一波紧接一波地攻击着,以李光睿之骁勇,所部之精锐,四处突围,却始终冲不出去。只因为这处本来就是两面环山,刚才又以大量山石滚落将山谷一侧出口堵住。只留下一个方向出口,重兵堵截,根本突围不出去。   埋伏遍布了整个贺兰山谷两侧,喊杀声如惊涛骇浪,雪地上已倒下无数尸骨,践踏成泥,李光睿汗透重衣,血染战袍,他组织的锥形突击阵势已被拓跋氏骑兵冲乱,现在已经变成了完全的混战,甚至就连李光睿的亲兵也被追击缠斗的拓跋氏骑兵穿插分割,打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了。   李光睿身边最重要两位汉将谋士张宇已经战死,王栋志浑身是伤,瞎了一人眼睛,被几个亲兵护持着,紧随在李光睿的马后,仿佛寒风中的一片落叶,摇摆不定。   “杀!杀!杀!”   李光睿带来的五千人马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还跟在他身边的已不足五十骑,他的眼都红了,他不停地挥着刀,那刀已被他砍得卷了刃,上边满是肉靡,也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   他悔!悔不该不听张宇、王栋志的忠谏,如果早听他们的劝,等自己三万多骑兵到来之后再发动攻击,以拓跋氏的实力,安敢与他决战。   只是李光顺正好在那个时候到来,他担心夏州安危,不得不以五千人先行出击。他恨!恨自己不该心生急躁,如果他能稍稍冷静一下,不被拓跋真厉这个诱饵所迷,哪会看不出半点蹊跷,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踏进陷阱?如果不是他的兵被他摧促着昼夜不断的追杀,无论人马俱已筋疲力尽,何至于被困于此不能突围?   还有夏州城,我若不能带人在七天之内回去,继筠他们是否能够守得住夏州这份基业。   到此时他都没有对李光顺出现的这般巧合以及其说出的话产生怀疑。他更没有注意到的是,从大战一开始,李光顺一行便被黑月带领三千骑兵故意放水,带着从夏州来的那一百人顺着一个山间小道快速离去,而在拓跋格鲁的命令下,拓跋氏骑兵没有任何一人阻拦。   “杀!”   李光睿又是一刀砍在一个拓跋氏骑兵的头上,那刀刃已卷,几如铁锏,简直就是把那人的头颅砸裂了一般,他正欲提马跳过敌尸,不料胯下宝马久战疲惫,竟尔马失前蹄,一下子仆倒在地上,把李光睿一下子摔了出去。   李光睿在地上一连滚了几滚,勉强站起,只听“呜”地一声幽鸣,一个见机不可失的拓跋氏骑兵猛冲上来,手中弯刀已如匹练一般凌空劈下。   “突围出去!带大军速速撤出横山,返回夏州,让我儿李继筠为夏州之主。”   急欲救援的亲兵都被拓跋氏兵死死缠住无法接近,李光睿一面挥刀力战,一面下达了他作为夏州之主最后一道命令。然而,先不说他的亲兵不可能突围出去,就算突围出去,夏州早已易主,李继筠也已经被黄楼平一脚踢死,所以夏州之主,西北一方枭雄霸主李光睿的最后一道的命令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那拓跋氏勇士借马势,力大无穷,一连三刀,李光睿每接一刀,便踉跄一步,三刀下去,李光睿臂膀无力,那刀脱手飞去,拓跋氏骑兵森寒凌厉的刀芒如影随形,带着殷雷一般的风声狂卷而来,李光睿再退不得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浴血奋战的部下,高呼道:“我好恨!”   声落,人头起,一腔热血扬向长空!   战场外围,胡三光和拓跋格鲁站在一块巨石上,前者低声对说道:“这衡山草原就剩下米擒氏还有些许余力,就交给你和李光顺二人去收服了。嗯……按照总司使大人命令,以后这横山草原,你和李光顺一人一半。至于黑月麾下新收的这两千五百黑骑和过几天夏州城那边另外两千黑骑,总共四千五百黑骑兵也会留在你们拓跋氏,只是他们的训练和生活所需你不用管。另外,你们二人听命于总司使大人这件事情除了你们二人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   ……   李光顺带着百名骑兵从小道离开贺兰山峡口,回到横山草原,先是与跟随他从夏州来到横山的两千骑兵汇合,然后抬头找到天上那道黑影,然后带两千一百骑兵跟着这道黑影疾驰而去。这两千骑兵却都是夏州被破城时宋军所抓俘虏,他们没有被叶尘以蛊虫控制,只是听命于李光顺。   半个时辰之后,李光顺找到由李光牧率领带着一部分辎重粮草,正全力追向李光睿的近三万夏州大军。   李光顺哭丧着脸说道:“五弟!大哥中了埋伏,他带领的五千人马已经全军覆没,而夏州也已经失陷。”   李光牧大吃一惊,大喝道:“二哥,你说什么?”   ……   ……   李光顺和李光牧合兵一处,开始巩固他们之前已经吞并的党项五氏,将这五氏和一些中小部落老人、小孩、女人及牛羊帐篷等物资聚集于一起,并且选择新的部落地点,重新在横山立足。只是半个月后,李光牧突然病死,李光顺带人清洗,杀了数十名夏州军中将官,彻底坐稳了重新在横山草原上建立部落的李氏族长。   同一时间,拓跋氏回到原来自己部落地点,并且大败米擒氏残军,将米擒氏吞并。   下面数以百计的党项中小部落一半左右选择臣服于拓跋氏,另一半选择臣服于李氏。衡山党项诸部形成以拓跋氏和李氏两强相争的局面。而拓跋格鲁和李光顺先后向宋国朝廷派去使臣,宣布臣服于宋国。   在西北边军和西北宋国百姓,以及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看来,党项人除了失去了夏州,实力被重创,彻底被压缩在横山草原之上之外,和以往没有多大区别,横山内部为了一些有限的资源,包括拓跋氏和李氏之间在内,各个部落大小内斗不断同时,偶尔也会有党项部落因为粮食不够吃或者眼馋汉人的村镇的富庶,忍不住冒着被西北边军剿灭的风险跑出横山打打草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前,叶尘还在西北,坐镇刚刚收服的夏州。等着将夏州城防和地方政务移交给新到来西北边军统帅和大宋皇帝陛下新任命的夏州知府。   叶尘来西北一次,又立下大功,将西北心腹大患——党项八氏直接打残。特别是大宋朝廷上到天子,下到西北边军都最为忌惮,陈兵近十万的夏州李光睿直接被打残,李光睿被杀,夏州收回,党项李氏直接被打回五年前的原型,成为一个寻常党项部落,重新在横山荒原挣扎。   在这里要说的是,不管是宋帝赵匡胤,亦或赵光义、赵普这些重臣,还是曹彬、高怀德、赵赞、李继勋等军中大佬,只要是真正懂兵之人,明白战略要地重要性的人,都很清楚夏州地理战略位置的重要性。   夏州位于黄河上游、河套以西,土地肥沃,地饶五谷,尤宜稻麦,水草肥美,农牧两宜,且有汉延、唐徕诸渠水利之便,宜屯宜垦。地接贺兰,带引黄河,地位冲要,是李光睿大本营和根基所在,也是他的粮米之仓。并且夏州附近的盐州供应着整个西北甚至西域百分之十的食盐,财源滚滚,是李光睿最强大的财力后盾。   此外,以夏州为中心,东北到府州、麟州,西南到环州、镇戎,西到大河两岸、贺兰山下,北到河套九曲。也就是说夏州被收回,并不只是代表收回一州之地,这还包括夏州辐射之下的灵州、盐州、定州、怀州、静州、顺州、胜州、会州已经或者迟早统统都会被西北边军依次收回,全部落入大宋手中。   所以,叶尘收回夏州,打残党项,将其压缩在横山荒原之中,所立功勋不亚于收服一国,甚至从难度上讲比他收服吴越国的功劳还要大得多。   消息传回开封之后,天子大喜,朝野震惊同贺的同时,和开封乃至整个大宋天下百姓一样,竟然渐渐有些麻木的感觉。   甚至一些百姓已经认定只要叶尘出马,就没有打不赢的仗,收不回来的疆土。这一方面是因为叶尘在这短短不到两年时间中一件件事迹实在是太过惊人,任何一人一生之中只要做到他所做这些事情中的一件,都足以让其封为公侯,终身荣华富贵,名流千史,被大宋天子、百官和百姓视为大功臣。 第540章 天下人怎么看叶尘   然而叶尘这样的事情却是一件接着一件,这给朝廷上下、整个天下百姓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管天下百姓怎么想,朝廷上下怎么看待他,大宋天子赵匡胤是否真的会生出一些莫名的想法,叶尘这些天并没有为此事有过多的欣喜,反而感到有些担忧,他甚至已经想好在接下来开春之后对南唐征伐大战中,绝对不参与到其中,以免又立下大功。   所以,此次给朝廷和天子报功,叶尘除了给华夏卫府黄楼平、连继城、胡三光等人报了头等功,意图为三位得力手下谋个伯爵、子爵、男爵的爵位之外,他将功劳全部给了西北边军参与整个过程的诸位将领。比如十里堡守将刘石军,跟着他前往横山荒原的邓崇轩、魏庆源、顾蒙,以及攻打夏州的三位厢都指挥使黄东秋、陆龙、唐鹏。   华夏卫府几人心中都清楚叶尘如今的处境已经严重的触到了“功高盖主”这个警戒线,所以对自家总司使大人如此报功多有预料,但是西北边军诸将却是没有想过会有如此泼天的功劳落在他们头上,以致于他们下一步,升官、封爵都已经是板子上的钉子——铁打的实事。要知道这份功劳比他们以往在军中拼博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加起来的功劳还要大。   当然,府州折御勋和麟州杨崇勋也带大军参与其中,朝廷自然也有相应封赏,只是除了加封爵位、勋位和没有实权的官职之外,也就一些财物的赏赐。这对于二位西北土皇帝来说其实没有多少意义。   更何况,接下来他们会因为近一个月前配合圣堂演的那场戏而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   ……   和开封总部提前送来的消息中所说一样,接替西北边军统帅一职的是冀国公高怀德,执掌夏州知府的是原庆州知府王宝兴,后面这项任命则是叶尘向大宋天子推荐的,庆州州府朝廷自然会另派人选。   高怀德和北方大营统帅李继勋是大宋开国大将中至今还活着,且还在军中任职,资格最老的二人。   显德七年,当时任后周殿前都点检的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夺取后周天下,建立北宋政权,是为宋太祖。宋太祖继位后,任命高怀德为殿前副都点检,移镇滑州,充任关南副都部署。   没过多久,李筠在上党反叛,赵匡胤要御驾亲征,先命令高怀德率领所部与石守信联合进攻,结果在泽州南攻破李筠军队。反叛平定后,高怀德以战功升任忠武军节度、检校太尉。建隆二年,又改任归德军节度。前年在攻打北汉国时立下大功,加任高怀德兼任侍中,后加任检校太师,受封冀国公。   此外,高怀德还娶了宋太祖之妹燕国长公主为妻,加封驸马都尉,高怀德也因此成为皇亲国戚,相比其它开国功勋大佬来说在被赵匡胤相信其忠诚度方面着有着亲戚优势。   后来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让石守信等开国大将秉皇帝意图自请解除兵权,高怀德、慕容延钊、李继勋当时也自请兵权,但他们三人被赵匡胤留下委以重任。分别执掌开封防卫、北方大营和西北大营。此次慕容延钊死后,由高怀德来执掌西北边军,这本来就在叶尘意料之中。再加上叶尘与高怀德关系本来也不错,几次密谈之后,交接很顺利,并且高怀德对于叶尘后续在西北可能要做的事情也能够大力支持和相互配合。   ……   ……   夏州原李光睿府邸中,叶尘先是听了胡三光和黑月汇报了横山草原后续安排,然后便是听黄楼平汇报自夏州攻破之后他给其安排的另一件秘密之事。   “……所以,大人,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从刚才所说种种迹象和巧合之事可以推断出,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在党项七氏围攻十里堡之时出现在黄家堡一带很有可能并非是为了讨好大人,抢先去剿灭党项小股打草谷骑兵,而是为了封锁消息,劫杀十里堡派往庆州报信的探子。”黄楼平将这些天打探到的一切信息一一说出,并且最后做出推断。   叶尘叹了口气,对于圣堂能量之强大他虽然已经看得很高,但这一次依然让他感到有些吃惊。要知道,西北边军前统帅慕容延钊原本是圣堂一名外门长老,夏州李光睿与圣堂关系亲密,党项七氏被圣堂驱使试图围杀他。如今再加上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这已经将西北各大势力全部包含。   叶尘没有立刻表态或者下令,而是看向连继城和胡三光、黑月,三人依次将自己看法说出,结果和黄楼平大同小异。结果就一个,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与圣堂十有八九有的关联,不过这个关联有两种可能,黄楼平和胡三光认为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很可能是圣堂外围势力,而连继城和黑月则认为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应该只是与圣堂有所牵连,甚至和党项七氏这一次一样,只是双方一次交易。   两种可能自然是有很大不同,这直接决定着叶尘下一步对这两家藩镇报复到何种程度。   另外,叶尘还有一个顾忌,他实在是不想再立大功了,因为功高盖主而引来杀身之祸自古以来在历朝历代中一直存在。即使赵匡胤很相信叶尘,胸襟也很广阔,但要知道人心是这个世界是最为复杂和多变的,更何况叶尘在朝廷中还有几位很有影响力的死仇或者想让叶尘去死的人,比如晋王赵光义很想叶尘去死,御史中丞王悦风、参知政事吕馀庆、翰林学士院承旨陶谷等都是叶尘死仇。这些人在朝廷之中的分量或者所能够影响的势力几乎占了朝廷中的大半。   如今叶尘风头正盛,这些人或许还不敢肆无忌惮或者在明面上与他做对,但在暗中时时在天子面前谗言几句,一次两次没有什么,次数多了,说不定因为某一件事情为导火线,便让天子真正的对他生出忌惮,从而生出杀心。真到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叶尘一人的事情,叶尘在华夏卫府的心腹,与他关系亲密之人必将也受到牵连,从而被迫进行反抗,真要是发展到那个程度,整个大宋必将陷入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动荡之中,若是玉道香再想办法让契丹大军在这个时候南下,一不小心大宋便将分崩离析都有可能。   但是,对付圣堂,将玉枫杀死,是叶尘必须要做的事情,更何况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既然参与到十里堡对他的围杀之事中,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眉头紧蹙,沉思不知多长时间,叶尘心中才下了决断,说道:“既然这样,情报司定下对付府州折家的计划便开始执行吧!嗯……我们刚来到庆州时在驿站碰见的那位名叫折一山的驿臣是个很好的人选,一些事情交由他牵线去做极为合适。另外,这件事情成功之后,我会将大半功劳让于高怀德,所以暗中一些事情由我们华夏卫府去做,明面上需要动以武力或者大军的时候,我会全部交由高怀德带着西北边军去做。”   ……   ……   府州下辖五城之一草头城,折家在草头城军中主官,名义上宋国在草头城的防御使府中。驿臣折一山今日找了个由头来拜访,他带着一名下人。   书房中,折一山带来的那名下人变成了神秘客人,此时带着一副阴柔的笑意,说道:“龙将军肯弃暗投明,高大帅、祥符郡王殿下必然欣喜,乃至我大宋陛下也会龙颜大悦。如今你我共图大举,只待取了府州,这府州节度,一方封疆大吏,就是你囊中之物了。荣华富贵、锦绣前程,不可限量,这里胡某先恭喜了。”   龙涛浔按捺不住地道:“胡大人,本官现在想的不是个问题,而是……取了府谷之后,如何应付随之而来的种种变化,这件事不解决,本官就算肯投效朝廷,也不敢保证麾下将校人人效死啊。”   那胡大人竟是华夏卫府情报司副使胡三光,听了龙涛浔的话,他淡淡一笑道:“呵呵,龙将军客气了,将军坐镇草头城多年,俨然就是府州麾下一方诸侯,若说控制不住麾下兵将,谁人肯信?龙将军不必担心,祥符王殿下和高大帅已计议周详,将军只需要……”   胡三光从怀中拿出一副极为详细的地图,将其铺开,指着一处,沉声说道:“你这里一动手,我们马上行动。西北边军一个厢都指挥的兵力控制广原程世雄部,挟其不得妄动,高大帅到时候会亲自统率西北边军三万人马,迅速进入府州地境,协助将军控制府州下辖的各路兵马。另外凤翔府防御使孔子轩会秘密率军北上,截住麟州杨崇勋的援军。到时候,府州将被牢牢控制,大局已定,龙将军,你看这样的部署,可还算得上是万夫一失么?” 第541章 事情暴露   龙涛浔看了看地图,估量着这几路宋军的实力,特别是一想到这件事背后是那位恐怖的祥符郡王带领着华夏卫府以及整个西北边军参与,不由脸色渐渐从容起来:“华夏卫府的部署,自然是天衣无缝,不过……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胡三光道:“龙将军,陛下图谋西北久矣,如果说最想把西北纳入掌中的,那非陛下莫属,如此重大的事情,陛下和我家总司使大人岂会容它出现什么岔子?龙将军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只要你这里成功了,府州军群龙无首,大事可成!”   龙涛浔又仔细看了半晌,把牙一咬,点头道:“好,等折武德到了,本官马上开始动手。”   胡三光喜形于色,说道:“好,我华夏卫府和西北边军一定全力配合,助将军完成这件不世之功。”   龙涛浔道:“今日天色已晚,胡大人就请暂在龙某的府上住下吧,折御勋长子折武德这明日便会来草头城,本官会将他扣下,以向祥符王殿下表明心迹,胡大人刚好做个见证之后,本官再亲自送胡大人离开。”   胡三光略一犹豫,便点头答应,龙涛浔告辞出来。刚刚来到中堂,就见副将钟雨辰在那儿,一见他来,连忙迎上前道:“大人,折武德已经进城了,马上就到府邸。”   龙涛浔吃了一惊:“这么快?不是说明日才到吗?”   钟雨辰笑道:“折帅得知咱们这儿大军闹饷,哪里还能放心得下,大公子自然要日夜兼程,赶来安抚军心了。”   这时前庭中有人高唱道:“武德公子到……”   龙涛浔心想也是,定了定心神,和钟雨辰相视一笑,连忙掸掸衣袍迎了出去。   折武德带着一队护卫,风尘仆仆地赶到草头城,进城时已是日薄西山。此时随着渐渐接近草头城防御使府,他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复杂,眸子深处有着难掩的愤怒和杀机。   这时,紧跟着折武德的一名护卫低声说道:“大公子勿要思显于色,否则被那龙涛浔看出端倪,不但坏了大公子此行差事,而且还会让大公子陷入危局。”   折武德闻言,深吸一口气,脸上杀机和愤怒荡然无存,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昨天府州折家府中来了一位神秘客人和他父亲折御勋密谈之后,父亲神色凝重的告诉折武德草头城守将龙涛浔暗中与朝廷华夏卫府勾结,意图颠覆他们折家,这几日便很可能找借口诓骗折家重要人物前往草头城,然后将其扣留,以此大做文章。   结果,就在折御勋说了这事一个时辰之后,草头城果然派人传信说是军中士兵闹饷,有哗变迹象,折御勋便将计就计,让长子折武德前往草头城处理这件事情,同时给他配了一队高手护卫,只是其中有三人并非是折家人,而是那神秘客人带来的。   折武德所谓的将计就计便是一见面便直接趁着龙涛浔毫无防范,直接以身边高手护卫将其拿下。   当然,明面上折武德是听说因为粮饷紧张,草头城军心思变,折御勋不敢大意,便令他带了一笔钱粮赶来安抚。   如今粮饷车子已停在府外,折武德匆匆而来,不管最终是要做什么,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自然是心忧草头城形势,所以不及等人传报,便进了府邸,在管家陪同下快步走向中庭,一路暗骂着龙涛浔该死,又想着将龙涛浔拿下之后,如何安抚其麾下将士。同时他还在暗自揣测昨天来折家那神秘客人的身份。   与圣堂有联系,这是折家最高机密,除了历代折家家主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即使折武德身为折御勋长子,目前也不知道此事原为。   刚一跨过院门儿,就见龙涛浔领着副将钟雨辰快步迎了上来,折武德一见,连忙抢上两步,微笑施礼道:“武德见过龙伯父,钟将军好。”   龙涛浔与他父亲平辈,唤其为伯父也算合适,当然这也是折武德故意亲近,想麻痹龙涛浔思维,让其失去戒心。实事上龙涛浔自己虽然已经做好了对折武德动手的准备,但他对折武德还真一点戒心都没有。   龙涛浔认为是折武德故作客气,却不敢当他一声“伯父”的敬称,连忙上前搀扶道:“哎呀呀,少帅快快请起,龙某可当不起少帅这样的称呼,折帅身体还好吧?”   折武德道:“家父身体康健如昔,只是一直牵挂着草头城的形势……如今草堂城军心如何?”   一旁钟雨辰忙接口道:“少将军,我草头城毗邻着朝廷的渭州,朝廷兵马粮饷无忧,而我草头城却是捉襟见肘,将士们不满之心渐生,前番闹饷,龙大人当机立断,将存粮充作饷银发了下去,可是有朝廷方面的人暗中挑拨着,士卒怨气不减反增,再这样下去,军心堪忧啊!”   折武德装作闻言大惊,暗中冷笑一声,但面上不露丝毫,望向龙涛浔道:“大叔,如今情形竟已这般严重了么?”   龙涛浔面现忧虑,肃手道:“少帅,请厅中宽坐,某再将详细情形说与你听。”说着向钟雨辰目光一横,钟雨辰会意,立即拱手道:“末将暂避!”   话音刚落,钟雨辰便准备离开去叫事先准备好的两人心腹前来拿人,不料他刚刚行完礼,抬起头一转身,眼前寒光闪烁,一柄剑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之处,不由脸色大变。不等他说什么或者有什么举动,身后传来龙涛浔一声惊呼,然后便是龙涛浔嘴被捂住,且被人踢着跪倒在地的声音。   龙涛浔能够成为折家麾下一方大将,本身武力不弱,但在折武德身后那名护卫手中竟然一招被制,脸色早已异常难看,事已至此,他怎能不知他与华夏卫府勾结之事已经被折家察觉。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他与华夏卫府才接头不到一天时间,折家怎么会知道的,并且来得如此之快。   龙涛浔被踢着跪倒在折武德面前,心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了一眼脖颈上那把快刀,心中存着最后一丝侥幸,一脸恼怒的喝道:“大公子这是何意?”   折武德脸上蕴含着讥讽、愤怒、杀机等复杂神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龙涛浔摇了摇头。用刀逼着龙涛浔的那名护卫却突然说道:“华夏卫府的人还在府上吧?”   龙涛浔顿时脸色惨白一片,一脸绝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反倒是钟雨辰突然一声大叫想要示警,然后戛然而止,却是已经被一剑穿喉。   同一时间,龙府客院中,胡三光正在对折一山说着什么,突然隐隐听到正院正厅方向传来一声惊叫,不由脸色微变,略一沉思之后,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折一山,说道:“你去正厅找龙涛浔,就说我有急事找他相商,让他过来一趟。”   刚才正厅那声惊叫胡三光身为江湖一流高手能够听得见,但折一山却听不见。折一山心中有些疑惑,答应一声,便转身快步去了正厅。胡三光等折一山离开之后,迅速从房间某处拿出一套龙府家丁的衣服换上,然后拿出一张面容极为寻常普通的易容面具戴在脸上,从客房后窗窜出,然后装作若无其事样子向龙府侧门走去。   胡三光担心被有心人注意,再加上他本身也是一流高手,所以独自一人跟着折一山来见龙涛浔,没有带任何护卫或者华夏卫府的高手。   ……   ……   龙府,侧门某处。   两道身影隐在暗中,气息悠长隐晦,若是叶尘或者崔熙在此,便能够从其若隐若现的气息分辨出这二人是圣堂两名黑乌鸦。   十数息之后,龙府侧门附近人影闪动,晦暗的光线中,血花飞溅而起,胡三光拼着受重伤逼开两名黑乌鸦,挥手丢出两个球状物体,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球状物体应身而爆,两道黄烟顷刻间弥漫了方圆四步之内,将正要扑上来的两名黑乌鸦逼得退了回去,两名黑乌鸦担心有毒,在第一时间闭气飞退。胡三光趁机闪进旁边巷子中,消失不见。两名黑乌鸦绕开黄烟,追入小巷。   一炷香后,草头城中威武镖局后院,胡三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任由一名郎中包扎疗伤。这是华夏卫府西府在草头城一处据点。   “我刚才只是暂时摆脱圣堂的那两名黑乌鸦,这处据点这附近能够藏身地方不多,最多半天时间,他们便能够一一排查,然后怀疑威武镖局是我们据点,所以天一亮,城门一开,所有人便疏散撤离吧!”胡三光对旁边不远处威武镖局镖头陈志平说道。   陈志平脸色凝重,点头道:“属下明白,只是我等势必要将胡大人送到安全之处才行……”   不等陈志平说完,胡三光便挥手打断其话语,一脸自信地说道:“在龙府被发现是因为那两个黑乌鸦心狠手辣,本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的心思,否则他们怎么会发现我。要知道在我之前,他们竟然已经将龙府晚上接近院墙和侧门的龙府家丁护卫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十多个。” 第542章 误入后宫   “所以,如今既然已经摆脱他们,以我易容之术的神妙,独自行动,即使玉枫亲至,我也有信心出城离开,反倒是与你们在一起,容易暴露。并且只要一出城,城外自有司中高手接应,即使被发现,圣堂的人敢跟上来,我也正好带人杀些人出这口气。至于折家你大可放心,除非他们想要举旗谋反,否则我亮明了身份他们却绝对不敢出动人手对付我的,更不用说出动大军了。只是……这件事情可惜了,也不知道是我们内部泄露了消息,还是圣堂和府州折家提前已经预料到,总之眼下多半是不能对付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了。”   ……   ……   一天后,胡三光带着一队护卫,脸色略带苍白来到庆州,进入了大将军府,见到了等在这里的叶尘。   叶尘听了胡三光说完整个过程之后,皱眉沉思半晌,说道:“此事有些蹊跷,到底是我们内部有人出了问题,还是其它原因,你们情报司要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   胡三光恭敬称是。   叶尘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这两条蛇一时半会却是不能再对付了。此外,陛下准备提前对南唐动兵,我们要尽快回去才行。”   胡三光闻言一惊,说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   ……   开封,皇宫。   自过了年关之后,赵匡胤每天在崇政殿处理公事,批阅奏折闲暇之余,时不时的看见那面大屏风上地图便感到分外刺眼,大屏风上画有大宋万里江山图,让赵匡胤感到刺眼的是被自己江山天下围绕在中间的南唐国。   这样一来,赵匡胤心中对出兵南唐将其变成自己江山一部分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以致于心中有了将原计划三月之后对南唐动兵的时间提前的想法。   本来赵匡胤虽然有这个想法,但还有些担心西北局势。然而等西北叶尘收服夏州,打残重创党项诸部的消息传回开封之后,赵匡胤大喜之余,也促使赵匡胤做出了最后的决断,准备将计划提前一个月,在二月初便对南唐动兵。   这样一来,时间便显得显得有些紧张了。   除了潘美在江北大营屯兵十万,以及在吴越赵赞统领的三万铁骑、荆南之地五万厢军军队之外,赵匡胤准备再调遣三万京师禁军南下,意图在三个月之内将整个南唐拿下。   有了叶尘去年假死,隐藏身份在南唐那一折腾之后,大宋朝廷君臣对南唐兵力有了更准确的了解,深知除了南唐水师较为麻烦之外,南唐近十年没有打过仗的陆军战力比起这些年南征北战的大宋强军来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对于打下南唐,赵匡胤并不怎么担心。他在意的只是用多长时间,损失多少兵力才能打下南唐。此外,他也有利用地唐练兵锻将的目的。毕竟如今西北基本已经无大的兵事,下一步的目标便是从辽国手中收服北方幽云十六州。   而这几年,李继勋和曹彬身体越发不行,高怀德年龄也大了。大宋老一辈将领老得老、退得退、病得病。再加上随着大宋江山越来越广阔,原本南汉、吴越、南唐、西北、京师都有要如赵赞、高怀德、曹彬等这样重量级的老将坐镇,大宋大将虽然不缺,但在面对契丹这样的强国时,能够独当一面或者独领一军而让朝廷上下放心的统帅大将除了叶尘和潘美之外,便没有了。   所以,赵匡胤在打南唐时不止是练兵,更多的则是让一些很有潜力的年轻将领能够通过指挥参与战争积累经验,从而快速成长,脱颖而出。   所以,此次从禁军调动三万禁军,赵匡胤准备挑选六名年轻将领,让其各领五千禁军精兵各自为军,在潘美整体调度下,同时向南唐发动攻击。   这六人赵匡胤与枢密院商议过之后,人选初步定为罗耀顺、曹玮、王超、杨延军和另外两名年龄稍大一些禁军将领。   为了进一步摸摸这六人的底,也为了加深这六人对自己的忠诚,赵匡胤这几天打算在御书房亲自接见六人。此外,也为了彰显自己对六人的看重,赵匡胤每次都只召见一人,主要是指点考较一下这六人统领大军指挥大仗的能力。毕竟整个天下都明白,当今大宋皇帝赵匡胤才是宋国打仗最厉害的那个人。   今天是王超觐见皇帝的日子,他早早到宫门口等着,己时一刻,宫中出来一名太监,将王超领进宫中,让他在一处亭中歇息等待陛下召见,然后那太监便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王超忽见一个内侍拿着一把刀子架在一位姑娘脖子上自花径中走过,看那姑娘的背影,竟和自家娘子七娘几乎一模一样。七娘是前年叶尘、王超、曹玮、罗耀顺四人在美人楼吃花酒时,遇见的美人楼中一位清倌儿,王超对其有意,叶尘拿出三千贯给七娘赎身送于王超做妾,不料王超在后来爱极了七娘,不顾曹彬、罗耀顺、曹玮的反对硬是娶其为妻。   王超骤见此情此景,不由大惊,他早上出门时,七娘还在家中,此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宫中,而且看那样子竟然像是被人挟持。他略一犹豫,想起刚才那内侍说至少要等半个时辰陛下可能才会见自己,一咬牙便追了上去。结果他在那地势较高的亭子中还能看到那宫装丽人去向,一旦进人花丛反倒难以找人了,转悠了半天,王超发觉自己迷路了,他也知道禁宫大内乱闯不得,可是……一想到自家娘子被人劫持,王超把牙根一咬,硬着头皮沿一条花径又奔了下去……   王超沿着花径一路走下去,那花丛茂密,一人多高,道路曲折,中间又有许多岔路,行行复行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忽见面前小路将至尽头,这时听到前方传来女子痛呼声,王超脸色一变,之前他只是看见一个背影,此是听见声音,却百分之百就是自家娘子的声音。王超心急如焚,但也没有忘记此时身在皇宫大内,听到有人过来,立即一矮身遁入花丛。片刻功夫两个宫女从他身旁谈笑而过。王超赶紧闪身而出向之前自家娘子传出声音方向追了上去。   按理说,自家娘子连七品的诰命夫人都不是,是断无可能出现在这皇宫之中的,更不用说被人劫持到皇宫之中。天下间身形相似的人有许多,也不能凭一个背影便认定那女子就是七娘,可是加上刚才那道痛呼声,王超虽然还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就是自家娘子,但已经有了八九成把握,所以即使明知在皇宫大内,但王超也不得不追上去。他转出花丛,就见前方出现一幢楼阁,梁栋窗壁,柱拱阶砌。   王超左右一看,附近没有宫女太监也没有大内侍卫,蹑手蹑脚地走进阁楼去,就见阁楼内极为宽敞,迎面先是一个六尺宽四尺高的琉璃屏风,两侧各有一花枝样的灯架,上置一盏在这个时代来说价值连城的琉璃灯。   王超见了心头微微一惊,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稀里糊涂来到了皇帝陛下的后宫,这里唯一的一个男人就是皇帝陛下,如果七娘真的被歹人掳到这里,难道……难道是皇帝陛下派人掳来的七娘。他这样一想,身形一顿,脸色瞬间苍白一片,两手紧紧握拳,若真是皇帝陛下要对七娘不轨,自己冲进去又能怎样,多半会直接被杀了。   “不对,陛下向来英明神武,绝对不会做这种强掳臣子妻女的龌龊之事。”王超最后这样想着,但他又想起花蕊夫人之事,却是对赵匡胤为人又有些不自信起来,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急急绕过屏风,眼前雕梁画栋,迎面又是一面珠帘,上缀的珍珠个个指肚大小,浑圆如一,光是这珠帘,也是价值不菲的一件宝物了。   王超无暇多想,轻轻拂开珠帘,闪身进去,便是一处花堂方厅,桌椅妆台,尽皆精致,四周放着几个暖炉,竟然让此间温暖如春,而且空间中飘荡着某种淡淡香味,让人闻之不由心神一荡,其后又是几扇屏风,王超快步闪入,就见屏风后面一张锦榻,两旁帷幄挑起,榻上横陈一个玉人,正在甜睡之中。   王超登时呆住,四下看看没有旁人,目光这才重又落在榻上。榻上的睡美人背身向内,正在榻上午睡,丝毫不知有男子闯入自己的香闺。她身上只着一袭睡衣,薄如蝉翼,醉人的身体曲线跌宕起伏,在睡衣下若隐若现。   看其身材苗条修长,肩背有些单薄,但是臀形却相当浑圆饱满,睡梦中的美人儿大概是翻过身子,薄薄的睡衣绷在身上,臀瓣和腰后小小的两洼微陷都看得清楚,隐隐泛出诱人的肉色,而那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散铺在榻上,更衬出一股柔媚。 第543章 阳谋之王超必死无疑   不知为何,王超感到心神一阵恍惚,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双腿却是不由自主,一步步走了过去,到了床头微微倾身探头一瞧,那侧卧甜睡的美人容颜映入眼中,王超双眼开始变得通红,好美好迷人的一个女子,浓睫如扇、鼻如腻脂,雪白的双腮,红唇娇艳欲滴。   王超突然心中一凛,一咬舌尖,猛得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这个可能是陛下某个妃子的面前,不由脸色大变,正欲快步退出去,不想那美人儿恰恰在此时张开了眼,懒洋洋打一个哈欠,头也随之转过来,眼角忽地瞟见有人,那美人一双朦胧的睡眼霍然张大,王超反应也快,那美人刚刚扭转娇躯,王超已弹身疾退,鬼魅一般闪过了屏风。   那美人尚未看清他容貌,本来只以为是宫中内侍,一见他快捷无比地遁去,登时骇得花容失色,她翻身坐起,双手撑床向里面急急挪动,举止动作间,松软薄透的睡衣斜斜滑落,露出一片光滑如玉的香肩,胸口也露出了幽深动人的乳沟和挺拔的一角雪腻玉峰,那美人却未注意春光已泄,只是颤声叫道:“来人!来人!”   “这……这一定是有人特意在今天将七娘掳进宫中,引我来到此处,陷害于我……”   王超暗暗叫苦,健步如飞的冲出大殿,他刚刚掠过殿门,偏殿中就有几个宫女奔向那间寝室,急急唤道:“娘娘,明妃娘娘,什么事?”   “明妃娘娘?她果然是陛下的妃子。”王超突然想起曾经听罗耀顺和曹玮说起过,当今皇帝陛下除了皇后之外,最宠爱的便是原来的花蕊夫人,如今的花蕊贵妇娘娘,另外一个便是明妃娘娘,除此之外几个妃子,皇帝陛下几乎从不让其侍寝。   王超蹲在草窠里余悸未消地想:“我即使立刻见到陛下,将整个过程告诉陛下,恐怕也是难逃一死,只望在死前能够找到七娘,将他救出去。”   王超正想着,两个宫女已急急奔了出来,站在殿下伸手往廊柱下一摸,“当当当”一阵清越响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原来大殿廊下系了半月型的铜板,一拉廊柱边的绳子,铜板便敲响起来,声音清越响亮。   片刻功夫,远远便有呼喝声传来,脚步沉重如雷,也不知道有多少身披甲胄、执枪持戈的大内侍卫向这里涌来。“坏了!”王超本想看清路途再去寻找七娘,一见这情形当下不辨东西南北,立即拔腿就溜。   若是在这儿被人抓个现行,那可是百口莫辩,要落个什么下场他是很清楚的,就算陛下相信自己,可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不管自己是不是陷害,陛下都丢不起那个人,自己必死无疑,只是七娘怎么办?   四面八方都有人向明妃娘娘的寝宫奔来,王超沿一条小径跑出不远,前方就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王超立即一个“斜插柳”,嗖地一下蹿进一片花丛,身子贴着草地蹿出好远,身形尚未停住,十来名护卫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王超有心想反抗,但眼见源源不断向这边跑来的大内侍卫,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束手就擒。   不远处,一座假山之后,王超的妻子七娘捂着嘴,看着王超被抓,无声哭泣,泪流满面。身后一名太监一声冷哼,说道:“怎么动了真感情了。别忘了,你这条命,你的一切都是大长老给的。”   七娘俏媚的小脸上一丝杀机一闪而逝,用衣袖擦干泪水,神色恢复如常,冷冷地说道:“带我去见花蕊娘娘。”   太监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什么身份,娘娘是你说见就见的。”   七娘脸上内过一丝讥讽,说道:“娘娘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娘娘和我在圣堂内的身份没有多大的区别。”   “放肆!娘娘如今身份和以前自然已经不同。”太监闻言一愣,骂道。   七娘俏脸转到一边,眸中光芒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再说话。   那太监见此,心中冷笑一声,说道:“娘娘那里已经有过交待,事后由我安排你出宫。”   这样说着,太监突然随手切在七娘脖颈处,七娘一声闷哼直接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时,却已经在一座寺庙之中。迎接她的将会是永久的沉沦和迷失本性,亦或者第二个花蕊夫人。   ……   ……   因为西北大患——党项人被祥符郡王叶尘重创打残,宋国正处于大喜的日子里,上至陛下,下至贩夫走卒,身体从内而外都散发着一股清新迷人的向上气息,所有人都相信南唐迟早会成为我们大宋的。皇城内那整座庄严的宫殿同样如此,皇宫被笼罩在冬末显得尤为温暖的阳光之中,一片清明,一片安宁。   唯一味道没有变的地方是御书房。此间冬日生暖炉。夏日贮冰盆。四季如春。缺乏变化,令人生厌。御书房的主人。宋国伟大的皇帝陛下正是这样一位数十年如一,丝毫不变的敬业帝王。然而,此时此刻,御书房里面却有人和皇帝陛下大吵了一架,然后被爆怒的皇帝陛下轰了出去。   赵匡胤虽然下令让人将和他吵架的小皇子赵德芳轰出去,但实事上没有那个太监或者侍卫真敢将小皇子轰出去。赵德芳小脸紧紧蹙着,得知王超犯了何事之后,他感到难以置信,同时也知道自己求请多半没有用,并且他也知道此事涉及到后宫父皇的妃子,以他儿子的身份去给王超求情是很不合适的,但他依然跑来求请,甚至极为少见的与父皇发生了口角。   赵德芳离开了御书房,长长的叹了口气,大步回到自己宫殿,想了一下,派人给曹彬送了信。   “德芳长大了。若是德昭处于德芳的位置,估计不敢在朕面前给王超求情。”看着自己小儿子走出宫殿,赵匡胤脸上的怒色荡然无存,反而有一丝欣慰。   但紧接着他想起王超之事,脸色一片冰寒,心中却是滔天杀机。   他已经亲自问过王超,但后者竟然始终不发一言,他当然知道此事有着太多蹊跷,比如王超为何能够一路畅通走到后宫,并且进了明妃所在宫殿。还有王超为何要去后宫,难道真的是想对明妃不轨。若真是这样,一个外臣,又怎么会知道明妃宫殿所在。   这件事情中间的阴谋和嫁祸意味即使没有证据,赵匡胤也不难有所察觉。但那又怎么样,当他知道王超今日进宫所做之事且被侍卫抓住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想到王超和叶尘是生死之交,甚至他还知道王超曾经救过叶尘一命。所以,他轻易便看出是有人想通过王超的死,离间自己和叶尘君臣之间的关系。   但知道又能怎么样,这是阳谋,王超所做之事,即使落在寻常百姓头上,都绝对忍受不了,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不说王超本身私闯后宫已经犯了欺君之死罪,光是赵匡胤自己帝王的尊严便已经让他不得不杀王超。毕竟不管王超是被陷害或者被引诱到明妃宫中,王超闯入后宫,且进入明妃宫中,亵渎了明妃之事已经发生,这一点是没办法改变的。   做这件事情的当然是他赵匡胤和大宋朝廷的敌人——圣堂、弥勒教、南唐、契丹。不用多想,喜欢用这种手段,且拥有这种能力的多半就是圣堂或者弥勒教。而这才是赵匡胤感到最为愤怒的地方。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前两次宫中出现圣堂或者弥勒教的暗子之后,他都毫不犹豫的进行了清洗,两次加起来死的宫女和太监、侍卫早已超过上千人。可是如今宫中依然有人在自己眼皮低下做到了这种事情。最主要的是,王超被抓住之后,事情传到皇帝耳中,赵匡胤一声令下,武德司使张展带人去抓人时,从带王超进宫的那名太监开始,到明妃殿中最先出现几名宫女,以及最先发现王超的几名侍卫,所有牵扯到其中的太监、宫女、侍卫,总计十七人便紧接着死了,看起来有自杀的,也有他杀的。   赵匡胤能够建国,成为开国大帝,能够统一天下,自然心智极高,他很快便想到皇宫中两次清洗之后依然有圣堂或者弥勒教潜伏暗子存在,只有一种可能,有一名他极为信任,且在宫中地位很高的人是圣堂或者弥勒教的人,所有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想起了叶尘曾经给他极为隐晦的说过,花蕊夫人有问题,可是这些天花蕊夫人那边他一直让武德司的人盯着,从没有任何异动。   “不对,或许不是花蕊夫人没有异动,而是她有所异动,但是武德司的人压根就没有禀报于朕……难道是张展……是了,皇宫中两次清洗都有张展参与其中,最主要的是武德司从来都不在清洗之内。”赵匡胤想到这里,心中暗忖,脸色却已经阴沉的能够滴出墨水来。 第544章 张展失踪   “若张展和武德司有问题,朕下令两次清洗,死了上千宫女、太监、大内侍卫,在圣堂或者弥勒教眼中恐怕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赵匡胤想到这里,怒火中烧的同时,越加感觉张展有问题。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滔天的怒火和杀机,说道:“来人,传殿前都点检兼侍卫将军都指挥使曹玮来见朕。”   一炷香之后,当曹玮奉命带千名侍卫将武德司包围,抓捕张展时,张展已经神秘失踪,张展下面两名副司使和所有人都不知道张展去了什么地方,对于曹玮奉皇帝之命将武德司包围,更是一脸恐慌和难以置信。   武德司上下没有任何反抗,总计五百人全部被曹玮所抓,赵匡胤得知张展失踪之后,掀翻了御书房的桌子,砸坏了两把玉斧,最后下令将武德司上下五百人交由华夏卫府查办。   然而,就如前面所说这是一个阳谋一样,即使赵匡胤知道王超十有八九是被人陷害利用,但王超还得死。期间曹彬进宫想为王超求情,但被拒于宫外。   ……   ……   调皮的光斑从武德殿的明瓦下清惊地一溜烟地跑了。在那株有些伤痕的大树下绕了几个圈,最终躲进了最近气氛有些冷清花蕊宫。   与清静地后宫相比。前殿周边地皇城所在。也与宫里的清淡气氛并不相宜。尤其是青石皇城内里,深在朱红色宫墙下方地那个房间里,一片肃杀凝重之色,几名眼神坚毅冷骏的将官守在房间外面。而房间内里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内容。   “叶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负责整座皇城安危的曹玮,站在那个人地身旁,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地缓缓说道。   这个世上能让曹玮如此老实地站立在旁地人不多,而此时桌旁的那位自然是其中之一,不管是枢密院副使的身份,还是他老子的身份,都足以让曹玮如此老实。   曹彬一手抚摩着茶杯,双眼微显凝重,许久没有言语。   “父亲?”或许是这种沉默令曹玮有些难以承禁,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噢。”曹彬似乎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应道:“叶尘过些天就要回京了。”   他看了曹玮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半晌后沉声说道:“你究竟想问什么?叶尘就算回京,那又能怎么样。你究竟想问什么?”   曹玮沉默了,他和曹彬父子二人都是皇帝亲信之中地亲信,王超之事他们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目前来说是张展陷害了王超,但就如曹彬如言,那又能怎么样,王超犯的不是寻常欺君之罪,王超闯后宫,亵渎冒犯了天子的妃子,这牵扯到天子尊严和权威。即使是叶尘出现也难以改变天子的想法。   虽然王超原本是他的亲兵,在他心中犹如子侄亲人一般,但曹彬当年跟着赵匡胤共同建立了这个国家,见证了这个国家越来越强大,对赵匡胤和大宋朝廷有着远超常人的感情和忠诚,他虽然也想保住王超性命,但在陛下意志面前,他却不会做任何抗旨的事情。并且,在得知陛下的意志难以改变之后,他却是已经认命,在有些悲痛王超悲惨结局同时,如今他担忧的事情已经不是王超,而是王超死后,叶尘与陛下之间产生的隔阂和猜忌。   而这才是曹彬和曹玮和满朝文武百官中部分人如今真正焦虑的事情,他们不敢想像,以叶尘如今所拥有的权势,手中所掌握的势力和实力,以及在大宋朝廷、百姓中的威望,一旦皇帝陛下与叶尘之间出现猜忌,甚至发生冲突,这会撕扯出多少恐怖的能量来。而那些能量。只怕不是大军压城便能解决的。   只要是大宋真正的忠臣,便没有人愿意看到叶尘和皇帝陛下之间产生猜忌和隔阂。   在叶尘崛起之前,在叶尘做出那一件件震惊天下的事迹之前,大宋朝廷上下认为统一南方南汉、吴越和南唐和北方北汉问题不大,但至少也有五到十年时间。然而实事上,因为叶尘的出现,不到两年时间便只剩下南唐。另外,所有人都认为要平定党项诸部有些难度,从大辽手中收回燕云十六州,将会是一场苦战,成功机率很小。   但如今因为叶尘和华夏卫府的存在,不少人不这么想了,这其中包括曹彬、赵普、李继勋、罗公明、曹玮、潘美等大宋朝中大佬和不少寻常文武百官,甚至赵匡胤本身也是这样想的。   但这个前提是叶尘和皇帝陛下能够君臣一心,具体的说是叶尘对皇帝陛下能够保持忠诚,而皇帝陛下能够相信叶尘。   然而,如今因为王超犯了皇帝陛下必须要将其杀死之罪,王超一死,以叶尘以往所表现出重情重义的性格,势必会对皇帝陛下生出不满。   ……   ……   实事上,皇帝陛下还在思考,甚至先前他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丝惘然。对于大宋开国大帝,一国天子的赵匡胤来说,这种惘然是很多年不曾出现的情绪了。或许也只有立下无数滔天功劳地叶尘,才会令他陷入这种情绪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赵匡胤缓缓抬起头来,眼眸里的迷惘之意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抹淡淡自嘲的冷笑:“叶尘若是真的忠于朕,便能够体谅朕,更不会因为朕杀了王超而与朕生出隔阂,至于怨恨朕……那更不可能。”   赵匡胤缓缓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眸里寒芒微作。幽幽说道:“将王超交由大理寺查办,告诉他们,朕一日内要结果。”   王继恩面上不敢流露出丝毫多余的想法,更不敢也不会多话。深深一躬,向着御书房外行去。   赵光义、赵普、曹彬等朝廷大员很快都得到消息,就这几天,王超便要死了。   灰蒙蒙的天,昏沉沉的宫,东方的朝阳初初跃出地平线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将温暖的光芒洒遍整个宋国的土地,却已经被那一团不知何时生起、何处而来的乌云吞噬了进去,红光顿显清漫黯淡,天色愈发的暗了。   王超交由大理寺之后,所有人都不禁想到,再过不久,这位年轻郡王,便要挟着平定西北之功,赫然回京。   然而到那时候,叶尘若发现王超已经被陛下处死,他会做出什么样地反应?所有知情的人都在想着这件事情,只是有人担忧烦恼,有人欣喜期待。   ……   ……   华夏卫府,议事厅中。   李君浩、白沧海、许方义齐聚一堂。   “多半就这几日王超就会被陛下下令斩首,昨天我已经派人以八百里加急给大人报信,只是大人多半来不及赶回。”李君浩眉头微皱,叹了口气说道。   许方义看了二人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听说小皇子殿下和曹公都在陛下面前给王超求请,但小皇子最后被陛下从御书房中轰了出来,曹公甚至都没能进得宫,见到陛下的面。所以,我认为即使大人回来,也未必能够救得了王超。反而以大人的性格和与王超生死相交关系,多半会与陛下发生争执,这对大人和我们华夏卫府反而不利。”   白沧海冷哼一声,说道:“许方义,照你这样说法,大人就应该见死不救,做那无情无义之人。”   许方义神色一滞,尴尬一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为隐晦的恼怒,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李君浩也对许方义说法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许方义说的是实话,说道:“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现在考虑的是,在大人回来之前,我们要不要提前做些什么。”   这时,议事厅外,韩虎突然闯了进来,并且大声说道:“三位大人,这个时候我们千万不要做任何事情,否则让陛下误会,反而对总司使大人不利。”   白沧海、李君浩眉头微皱,没有说什么,许方义已经起身和韩虎互相见了礼,说道:“韩大人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商量着要怎么从武德司那帮人嘴中挖出一些有用的东西,看能不能找出幕后黑手出来。”   ……   ……   以王超的官职,如今宋国朝堂上的首要大事,自然不是审理王超私闯后宫,亵渎明妃一事,而是关于一个月后攻打南唐的各项前期准备。   然而,王超之事却是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自华夏卫府成立监察司之后,这大半年以来,大理寺审理的每一个与官员有关的案子,都是先经过华夏卫府监察司的手,由监察司一手提供证据,他们在华夏卫府监察司监视之下负责审案。   如今王超的案子却是大理寺在这大半年以来,第一次在华夏卫府的目光之外,独立审核如此重要的一个案件,而且没有晋王和宰相以及其它一些朝廷大员以各种方式给他们的压力,大理寺上下反而感觉这人案子觉审理起来极为轻松。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皇帝陛下的旨意是那样地清楚急迫,所谓审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第545章 天牢   一天时间不到,大理寺便对王超私闯后宫犯了欺君之罪定了案,将条陈送到了皇宫中。皇宫里很快传来了皇帝陛下认可的声音,很明显,王超再也无法逃脱被处死的结局。   文武百官轻易便猜忖到了陛下之所以让大理寺将这件事情的流程加快的原因,这自然不是因为王超本身的原因,也不是这个案件本身简单,而是因为华夏卫府的总司使大人,权势薰天地祥符郡王,此时正在由西北赶回京都的道路上。   如果是一般的臣子,皇帝陛下想必根本不会在意丝毫,然而叶尘不是一般地臣子,他手头地权势力量太大,个人能力太强,甚至已经大到和强到了皇帝陛下为了宋国的将来,都必须考虑的地步。   不杀王超,简单的说是皇帝陛下在天下人面前面子上过不去,说复杂点皇帝权威和天子的尊严不容他对此事有所心软。然而,皇帝陛下必须在叶尘回到京都前,把这件事情办完,从而让这些事情成为一件无法逆转的事实。   ……   ……   宋国官方衙门都可以用来收押囚犯。而在京都里,这样的地方则是更多了,从京都府衙门算起,宋律之中核定有收押权的衙门竟然多达六处。而真正那些牵涉到朝政之中的犯官,以及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往往都是押在刑部大牢,大理寺地牢,以及华夏卫府的大狱之中。这些地方便是百姓们视之若深渊,说书故事里总会出现的所谓天牢。   不过,自从华夏卫府建成以后,这个直属皇帝陛下的特务、情报、监察机构,在朝政里扮演了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强大恐怖的角色,被缉拿的高级官员往往先被监禁于华夏卫府大牢之中,直到大理寺定案之后,才会交由大理寺。所以华夏卫府大狱层级渐渐凌于刑部、大理寺之上,成了名副其实的天牢。   但是今天关押王超的却是大理寺地牢。位于在大理寺衙门侧面,若由那座方正阴森建筑的正门出去,只需要往旁拐一个墙角,便能看到那两扇沉重至极的铁门,这是寻常人进入出的正门。而大理寺内部还有一道后门,直通此处地牢的密道,只需要从大理寺院后那座大坪院往后走,过了一扇小门,便可以直抵,这道密门却是为了方便一些不便暴露在民众眼前的犯官或者探监者进出。   不过,不论是从哪个门进入大理寺的大狱,所看到的第一个场景便是深深的通道,负责看押重犯的牢舍深在地下,看守极严,寻常情况下根本不担心会有劫囚之类的事情发生。   随着通道往下,空气越来越凝滞,灯光越来越昏暗,虽然下方也有不错的通风设备,但这大理寺衙门是继承前朝后周,两朝加起来数十年的阴污气息交杂。总让人生出一种莫名地恐怖和窒息感觉。   沿着通道下到最深处,穿过几层寻常的槛房,便到了大理寺最下方的几间牢舍,这里的看守最为森严,王超此时便被关在此处。   此时深夜,就连地牢中的囚犯大都沉沉睡去。大理寺主官大理寺卿袁崇俊却突然出现大理寺院后那座大坪院小门前,门口牢头正在打瞌睡,见此不由一惊,赶紧将几名同样打瞌睡的狱卒踢醒,慌忙见礼:“大人怎么深夜……”   不等牢头将话说完,袁崇俊摆了摆手将其打断,嘴中吐出两个字:“开门。”   牢头愣了一下,感觉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好像有些奇怪,但却不敢违背其命令,也不敢再多问,赶紧将厚厚的单扇铁门打开,嘱咐狱卒将门锁好,然后亲自带着袁崇俊走了进去。   地底湿暗,然而所有地石阶墙壁上都没有青苔的痕迹,看来大理寺对此间的打理非常用心,淡黄的特制明油火把,在大狱最深层的牢舍外燃烧着,将如幽冥一般地黄泉之地照耀地清清楚楚。   最下一层,只有四间囚室,乃是生生从地底花岗岩上开凿而成,墙壁背后不知深几许,厚几许,而囚室的正前方是厚重地铁门,较诸大牢正门口的那两扇铁门,也不会轻薄多少。   这是大理寺地牢中最阴森的地方,平日间若非是超级重犯或者三品以上大员是没有资格被关到这里。王超官职自然不够,但因为他所犯之事与皇帝陛下有关,且他是祥符郡王叶尘的生死兄弟,所以他也有资格被关在这里。并且此时这一层刚好只有他一个人。   囚室的铁门很厚,一把大铁锁将其锁上,火光照耀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囚室内的所有布置。一张床,一盆水,些许物事,并不是如人们想像的那样,只有杂草老鼠污泥,相反,这间囚室极为干净,只是过于干净简单了些,甚至连蟑螂都看不到一只。   这点可以理解,大理寺审理的案子都是犯官或者皇亲国戚,有些人也只是暂时落狱,很快就会出狱,而且官复原职甚至升官。大理寺自然不想得罪这样的人。王超自然不在此例,但是因为王超与叶尘的关系,大理寺同样不敢怠慢,否则事后传到那位祥符郡王耳中,谁知道会不会给自己引来弥天大祸。不过,王超所犯欺君之罪,事涉皇帝陛下,大理寺也不敢给王超任何优待,只是正常标配而已。   此时王超躺在床上,缓缓地呼吸着,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若是仔细倾听观察便会发现王超声音带着奇异的微弱杂音,若是精通医理的大夫在旁边一听,便知道他的嗓子有问题,若是鬼医在此一眼便可看出,王超嗓子哑了,不但说不了话,甚至一句声音都发不出来。王超心中万念俱灰,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只想着自家娘子七娘能够逃出生天。   不久后,牢头有些疑惑的守在底层通道口,大理寺卿袁崇俊一个人走到最里面那个牢房前面,与关在里面对着牢门发呆的王超开始说话。   就在牢头站在通道口打着哈欠,开始犯困时,袁崇俊略有些疲惫的走了出来。   ……   ……   牢头将袁崇俊送出牢房,看着袁崇俊离开,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突然发现这位大老爷的身形比起平时好像变得有些消瘦,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是在冬天,衣服穿多穿少,穿厚穿薄,看起来身形区别很大的。不过,他紧接着反应过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怎么一个人过来,大晚上的也没有带几名随从护卫什么的。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牢头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打着哈欠没有深思,摇了摇头,将铁门牢牢锁住,回去又继续睡觉去了。   ……   ……   山中不知岁月,地下亦不知时光,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那些明油火把还在不惜生命地燃烧着。囚室后方的石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这些脚步声,牢头带着一些人走了下来。   大理寺天牢分南牢北牢两个部分,东西各有两道角门。犯人释放或过堂,走东角门,又称青龙门;犯人执行死刑,走西角门,又称白虎门。许多官员都知道这规矩,所以平常有犯官一被押出西角门,立时面如土色腿都软了。王超从十六岁便跟着曹彬征战沙场,见惯了生死,再加上早知自己必死无疑,即使知道此事,除了不甘和对七娘的担忧之外,他却没有多少对死亡的恐惧。   时辰,终于到了。冬日无风,阳光暖暖的照耀在宋国京都所有的建筑之上。行出地牢的这一干人等站在晨光之中,各自下意识里眯起了眼睛,站在牢房门口的大理寺卿袁崇俊神色虽然有些复杂,但精神抖擞,看起来昨晚上休息得很好。此时他轻轻地挥了挥手,一辆囚车停在了天牢的门口,几名狱卒将神色已经有些麻木的王超押了上去,三百多名大理寺衙役簇拥着关押王超的囚车驶向菜市口,王超迈向了死亡的道路。   袁崇俊抬起头,然后看见无数阴云无由而至,迅疾堆至京都上方的天空里,将初起不久的红日严严实实的遮在了后方,任由一片阴暗笼罩着开封城内一切。   又是一场冬雪,快要落下。   ……   ……   漫天飞雪就这样自然地落了下来,京都街巷两旁的树木、屋顶很快便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以证明白雪的寒,冬风的冷。   所谓“瑞雪兆丰年”,乡间农民、地主,以及政事堂和三司的官员看见这样的天气大多会感到开心欣喜,但住在城里面辛苦谋生活的黎民百姓们却是极为厌烦这种大雪天气,因为“一场冬雪数日寒”,这不但代表他们各自经营的生意受到影响,更意味着他们又要多花费一些柴火或者碳钱,更别说没有人喜欢身体所感受到的寒冷。   朱红色的宫墙无知无觉,不知冷暖,只是沉默而漠然地迎接着这些雪花的飘落。雪花同样给雄壮的皇城明艳的朱红色盖住,穿了一层白衣。 第546章 问斩   深深的宫门伴随着吱吱声被缓缓打开,大门上新修不久的黄铜钉在闪耀着光芒,百余名文武官员三三两两,说着闲话从宫门中鱼贯而出,各自仆人打着伞早在第一时间内迎上去,将自家大人迎进马车之中,依次离去。   这些都是宋国朝堂上的大臣,负责这个国度里所有的事务民生,王超今日要在菜市场被处斩,除了与其关系要好的一些军中将官之外,却没有几个人愿意亲自去看,以免让那位年轻的祥符郡王生出一些误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当然,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内知道事情的进展情况,所以,该派的下人,还是要派去的。   朝会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朝会上除了对南唐动兵的各项准备之外,还说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但王超今日要被问斩的事情却没有任何人提。   大雪将这座古老的城市盖了一层银装之后,雪便渐渐变小,等王超被押送到城东菜市口时,雪几乎已经停了。这时,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今天有人要在菜市场砍头的开封城百姓渐渐从四面八方走了过来。   更何况菜市口本来就是闹市,南来北往的人从此处经过。只要刀尖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老百姓们总是对看热闹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尤其是今日斩首的是朝廷禁军中武将。这两天也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了出去,事情大体经过已经在开封百姓中传的轰轰烈烈,这使得开封所有的百姓兴趣更为浓烈。   ……   ……   自唐末至后面五代十国近百年乱世以来,所有国家的军队为了抢军粮,为了发泄兽欲,为了掠夺财富,如土匪强盗一般,烧杀抢掠和奸淫女子之事做得一点都不比真正的强盗土匪少。即使宋国建国之后,大宋军队相对治军较严,但在百姓心中,军队形象还是太过可怕,兵匪一家的说法依然很有市场,军队在民间的名声一向极差。所以,得知今天处斩的是一位军中武将之后,几乎所有百姓不但充满浓浓的兴趣,而且大多都感到莫名的兴奋。   尤其是知道这名武将竟然丧心病狂的在陛下召见他时私闯皇宫后宫,妄图对咱大宋朝英明神武、仁爱万民的皇帝陛下的妃子图谋不轨,所有百姓的心中感到今天处斩的武将简直胆大包天的同时,都生起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愤怒。他们要眼睁睁看着这个恶徒是怎样被斩首的。   不是没有人因为华夏卫府而想到那位祥符郡王,比如坐在马车,在一角默默相送王超的曹彬、曹玮和王超,还比如带着一些华夏卫府高手,在对面茶楼中的李君浩。还比如跑来给王伯伯送行的水儿和寇准。   但这些百姓从来不认为崇高伟大、无所不能的祥符郡王叶尘和这名恶徒武将之间有任何关联。他们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市井百姓。他们不知道统治这片国土地那些大人物之间的纠葛。   ……   ……   无数的百姓涌入了菜市场口,紧张、漠然、兴奋,在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包裹中,将那个小小地法场围了起来,四周开封城内府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强行将这数千人拦在边界之外,保证了法场的安静。   不能怪这些宋国的百姓,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他们习惯了知道自己能够知道地,放弃自己无法知道的,享受自己能够享受的,愤怒于被允许愤怒的。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要杀一位武将,无论这个武将是否真的罪有应得。可是他们已经被教育的君要臣死,那臣自然有死的道理,罪该万死,万死不辞……   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像是一片大海。荡漾在菜市场口,这地方都被空了出来,搭着一个极为简易的木台,这便是所谓法场了。在浩翰人海包围中,这方法场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可怜地孤舟。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沉没在人海之中。   王超被押下囚车,推到木台前方,另外搭设的砍头台上。王超昂起头来眯着眼向远处望去,经过一早的大雪,除了密密麻麻的人头,目光所见一片银白。向北望去,远远的可以看见巍峨庄严的皇城门,王超轻轻叹息一声,此时生死在即,浓浓的不甘之下,他心中更多的依然对七娘的安危的担忧。   终于看到了今天便要被处斩的武将,看到了这几天人们口中罪大恶极的恶徒,最前方地那些京都百姓们满足的叹息了一声,马上变得沉默起来。   监斩官便由大理寺卿——从二品大员袁崇俊亲自主持,瞧瞧眼看正午将至,袁崇俊从锡笔架上提起朱笔,在斩字牌上一勾。向下一掷道:“时辰已到,斩!”   王超毕竟是从五品的武将,在寻常百姓眼中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此时人们闻听一个斩字,人群不由一阵骚动。陡地,一声哭咽地声音叫道:“阿郎!”   王超身子一震,循声向人群中望去,只见七娘穿着一身白,被兵士持枪拦在人群外。正挣扎着想挤进来。王超嘴唇一阵哆嗦,眼见七娘无事,不由欣喜若狂,本来这些天无法发出声音的嗓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恢复正常,王超本能的颤声道:“七娘……”   这一刻,他的眼泪也潸然落下,痴痴望了好半晌,他才把眼一闭,高声喝道:“七娘。回去,不要看我砍头。七娘,我对不起你,不能伴你一生一世了。我对不起你……”   七娘哭道:“阿郎,你没有对不住我,你是七娘心目中的好夫君!”   旁边百姓见七娘被阻在外边,有好事者顿时鼓噪起来:“叫他们夫妻见一面,大人,让人家夫妻见一面呐!”   袁崇俊眼见群情汹汹,急忙喝道:“斩!马上斩!把他们都斩了!”   刽子手穿着红衣,袒着胸腹扛着鬼头大刀走上台来,走到他们面前,单膝跪地,客客气气地道:“小的给将军见礼,请将军归天!”   ……   ……   没到过西北,不知道西北寒风的冷冽,直到过了长安京兆府,寒风才变了味,少了那股如刀子般的寒意。   叶尘坐在一千骑兵簇着的黑色马车之中,随着马车的起伏而蕴酿着睡意,这睡是假睡,他只是闭着眼睛,放开了自己的心神,任由体内与寻常江湖上内力真气修炼完全不同的太一真气,在体内大周天循环中暗自温养流淌。   太一真经法门被运于大周天中,温柔纯正,阴极阳生,阳极阴生,极阳与极阴属性同时存在,行于体内各处经脉,强悍着他的身体,锤打着他的心境,温养着他的丹田。   钱月禅临死前关于半步先天境界的感悟心得内容,被叶尘牢牢地记在了脑内,这一路向西北归京,他在继续锤炼自身修为的同时,也尝试着去感悟触摸钱月缠所说的半步先天境界,或许是旅途劳累,或许是叶尘悟性还不够,境界也不够,所以这一路上,叶尘并没有得到太多的进展,唯一提升的只有他内力真气和箭道的感悟。   无一日、无一刻不苦修,叶尘从不放过任何修炼的机会和时间。他能够拥有今天的实力,除了几次大的机缘之外,也有着这个原因。   一阵风吹进了马车的车帘,让叶尘微微眯起了眼,不知为何,心尖颤抖了一丝,感到了一阵寒意,似乎觉得天底下正有某个自己极为在乎的人要永远的离开。   会是什么事呢?他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昏沉山野。缓缓沉散体内的真气蕴集,将心神从四周收敛了回来,开封城家中内有鬼医、水儿和寇准在,外在李君浩、白沧海、许方义带着整个华夏卫府看着,即使是皇帝陛下想要对府中不利也都有反抗之力,更何况叶尘绝对不相信这个时候赵匡胤会对自己不利。   难道是北方玉儿和清妍在契丹发生了什么事情?若真有事,北府司使萧秀明应该早就传信过来。   可是……为什么会有那种不祥的感觉?   叶尘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离开西北之际,为了防止圣堂在路上埋伏人手对叶尘不利,除了四百黑骑簇拥着他的马车之外,另有本来就暗中潜到西北的六百名华夏卫中的精英也由暗转明,和四百黑骑凑成一千精锐骑兵一路护送着叶尘。   此外,还有近千名探子由胡三光调配,于叶尘所行之处四面八方洒了出去,任何想对叶尘不利的人或者有问题的人只要接近叶尘百里之内便会被发现,更何况高空之上海东青一路居高临下,俯瞰四野。如此阵容,即使圣堂有能力找来十万大军从四面八方合围,不等其完成合围,叶尘便可带人冲出包围圈。   不过,令叶尘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从庆州出发至今,一路所过,近千探子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圣堂此次在西北吃了那般大的亏,玉枫竟然没有丝毫动作。 第547章 崔熙带来的消息   以玉枫的为人和圣堂的实力,再加上叶尘对玉枫的了解,后者必然会对自己进行报复。只是如今不知玉枫的报复在何处,叶尘反而心中有些不安。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寒冷的判断,玉枫可能认为一时半会难以杀死自己,要对自己在乎的人动手。   叶府中有鬼医,有三百华夏卫,叶府四周还有两百探子日日看着,开封城更是在华夏卫府的监视之下,李君浩、白沧海、许方义坐镇华夏卫府总府随时可全力出手,更何况皇帝陛下绝对不会让人伤到韩可儿和自己的女儿,以及水儿、寇准。   曹彬、王超、罗耀顺、曹玮这四人都是军中武将,又身在开封城内,身边自有不少护卫。即使是圣堂要对他们出手,除非出动白乌鸦级别的杀手,否则很难奏效。   至于去契丹的玉道香和喻清妍,前者本身超一流实力,后者一身用毒绝技已经得到鬼医真传,二人联手之下,整个天下除了弥勒教楼炎明和太平教张无梦之外,很难有人伤到他们,更何况玉道香乃是契丹皓月公主,喻清妍更是去救治契丹皇帝,契丹朝廷和皇族又怎么会让人伤到她们。   反倒是小皇子赵德芳,虽然身在皇宫之中,但叶尘反而有些担心其安危。   叶尘将目光从车窗外的景色里收了回来,多想无用,没有具体的情报,即使是华夏卫府的情报分析能力,也得不出任何结果。   就在这时,整个队伍忽然放缓,侧方响起示警地响箭,众人见此脸色微变,因为这道响箭距离叶尘所在马车是如此的近,这意味着外围百里之内的千名探子竟然没有发现此人,直到潜到叶尘所在车队附近才被连继城带领的五十名杀手发现。   准确的说,发现来人的是连继城,连继城随手一道响箭放出,已经和附近十多名杀手扑了上去。但来者身形犹如鬼魅轻烟一般,即使以连继城的身法又带着十多名杀手一起出手,都扑了一个空。要知道除了连继城之外,其中还有五名金牌杀手。   不过,紧接着那道人影在连继城五丈处突然停了下来,连继城定睛一看,神色一凝,挥手让四面八方赶来的杀手又退了下去。   “鬼手连继城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够发现我。”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魔道唯一传人,圣堂最年轻的白乌鸦崔熙。   当官路旁边山林中传出崔熙的声音时,叶尘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位让他一直看不清实力,且隐隐有些忌惮的魔道传人,每次出现都必然意味着有大事情发生。   连继城带着五名金牌杀手带着或者说监视着崔熙来到叶尘马车前。   叶尘深深的看了一眼崔熙,后者一脸平静的向他行礼,叶尘挥手让连继城等人回到自己位置上,对崔熙说道:“小崔……上来吧!”   崔熙心想玉枫都不敢让自己近身三丈之内,叶尘竟然主动和自己同处车室,不愧是叶尘。   崔熙微微一怔之后,没有任何拒绝和矫情,直接上了叶尘宽敞的马车。   “大人生死之交王超犯了欺君之罪,这会应该刚刚下狱,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最迟后天便会被处斩。喔……给你报信的人估计再有半天时间便能够来到你面前。”崔熙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将今天来此要说的话开门见山说了出来。   叶尘闻言,心头一跳,眉头紧紧蹙起,问道:“欺君之罪?”   崔熙说道:“当然是玉枫安排人栽赃陷害。”   叶尘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即刻便带五百黑骑以最快的速度提前回开封。”   崔熙摇了摇头,说道:“你是知道我的,若只是王超的死,我不会来见你。我来见你是因你这件事情我认为不会这么简单。”   叶尘明白崔熙的意思——王超的死不止是玉枫想要通过此事离间他和皇帝陛下之间的关系,让二人生出隔阂和猜忌。而是玉枫恐怕还有其它阴谋或者后手。   叶尘问道:“你认为此事玉枫还有什么安排?”   崔熙摇头道:“这件事情是玉枫一手谋划安排,即使是圣堂二长老和三长老都不知情。”   叶尘沉默地坐在闭目,然后睁开,若是不计马力,他两天时间应该能够赶回开封。就怕到的时候王超已经死了……   赶不上了吗?叶尘眼眸里的那团寒火愈来愈盛,崔熙向他行了一礼,直接穿窗而出自顾离去。   时间急迫,如同山火已经烧到了眉毛,叶尘冷漠着脸,对车窗边的胡三光说道:“我带五百黑骑和五十名杀手先回开封。”   发布完命令,下面的人自然会负责执行,叶尘再多说任何一个字,也没有理会胡三光惊讶,而是挥手让胡三光准备劝阻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黑色的车厢忽然间解体,正前方没有覆盖钢板的那片木壁转瞬间被震成碎木,一个黑色的身影,如一道黑色地闪电一般掠出了马车,脚尖一点马头,整个人斜刺里向着正前方射了出去,空气中传来一阵割裂般地响声,叶尘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他体内的真气被提升到了最顶峰的状态,越来越精湛的太一身法让他的身形化作了一片黑色的影子。   如一道闪电,脚尖踏在一行华夏卫头顶,飘然而逝,转瞬间便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这大概便是叶尘能够发挥出来的终极速度。   人在半空之中,他一脚将与黑月并行的张大为踹落马下,抢过这匹队伍里相对最好的战马,手指一弹取下战马的抹嘴,喂了一颗喻清妍交给他激发生命潜能的药丸,这是刺激马力之术,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被他极快的做完了。   旁边黑月带着四百黑骑兵,以及连继城带着五十名杀手各自上马,也只是比叶尘慢了一息时间,做了同样的动作。这本是喻清妍在去年年底,叶尘潜伏在南唐时,喻清妍交给叶尘和黑月准备在最后极为危险时刻用来逃命的药丸。   立于马上的叶尘闷声一哼,骏马如箭般迅疾驶出,脱离了大部队,声音远远飘了过来:“黑月和连继城带人跟着,其他人听胡三光号令。”   叶尘在前,黑月带着四百黑骑兵和连继城带着五十名杀手慢了数步,跟在后面,转瞬间成为了官道上的一个小黑点,没过多长的时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间。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在震惊于自家总司使大人绝强修为的同时,也极为疑惑,究竟前方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总司使大人急迫到了如此地步!包括胡三光在内,所有人都立刻猜到肯定与崔熙刚才给总司使大人带来的消息有关。   ……   ……   冰冷强劲地寒风,如刀子一般呼啸击打在叶尘的脸上,他眸里的焦急已经褪去,但心中的忧虑反而更甚。   王超不光是对他有救命之恩,同时对他还有传艺之恩,他的箭术,他最初的武艺,都是王超当时在晋阳城外军中毫不保留的手把手传授于他。最主要的是,他与王超是真正的生死之交,是比与罗耀顺、曹彬、曹彬、李君浩、白沧海等人关系还要更亲、更深许多的生死之交。   前年,他在江淮被上官冰云掳走,王超便曾经带人南下江淮,跨过长江,不顾危险,苦苦寻救叶尘。   叶尘相信,自己若是有危险,王超绝对会不顾生死,不顾一切的去救自己。   所以,他即使知道王超犯的是欺君之罪,赵匡胤明知道自己和王超的关系,还要处斩王超,那只能说明赵匡胤有着一定要杀死王超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他去救王超,不管是去求赵匡胤,还是其它办法,都必然会让赵匡胤极为不喜,对他生出不满,甚至二人之间可能会发生冲突,造成极来严重的后果,甚至整个大宋朝廷都为之动荡。   但叶尘依然选择不顾一切返回开封,去救王超。不为别的,只因为王超和他是生死之交。   时间,还是时间,只是时间,急迫的如山火一般焦灼着叶尘的心,如沙漏里的细砂一般冲涮着他的心。身下地战马蹄如踏云,气如奔雷,在药物的刺激下,保持着最快的速度。在山林间的官道上疾驰着,一路穿山破雾,一夜踏溪乱月,直抵河中府。   整整一夜时间,叶尘不曾下马。不曾减速。除了用马上腰畔的清水皮囊为他和马儿补充了些许水分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此去开封路远,要抵京都还须时辰,还需要精神。   天色刚刚破晓,河中府的雄城已在眼前,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从京兆府地境赶到了河中府,叶尘带着四百黑骑和五十名杀手已经拼命了,他们的速度快到令人不可思议,甚至是最后那段道路上官府设下对来往客路人的检查点还没有办法反应过来,只有看着那一路烟尘,一队骑兵狂奔而去。 第548章 千里奔袭与一箭破刀   叶尘要珍惜每一秒时间,所以他自然不会进入河中府城。   河中府城内大部分人还在酣甜地睡眠,但叶尘一行疯狂奔行的动静可不小,守城士兵的反应也不慢,在第一时间内敲响了城头角楼里的示警锣鼓,一瞬间,城上的宋国军士们集结了起来,紧紧地握着兵器,看着远方冲来的那队如同疯了一般的骑兵。   当叶尘一行疾驰接近河中府雄城,以他的变态视觉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城上士兵们手中兵器反射晨光,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心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思绪,只是用力地一扯马缰,在疾行之中强行扭了方向,沿着河中府城外与古旧厚实城墙方向平行的官道一咱向东而去。后面四百黑骑和五十名杀手自然紧紧跟随。   只是瞬间功夫,近五百骑便消失在了河中府城下地平原之上,只留下了一地烟尘。   河中府城上地守军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神奇的这幕场景,久久说不出话来,有见多识广的将官想起了华夏卫府的黑骑,甚至猜出了叶尘身份之后,被震慑的无法言语。   当河中府知府和守将了解到了清晨发生的一切,目露惊疑之色,不同于下面人,他们都知道那位祥符郡王原本在前往河中府的路上,按照计划今天晚上应该就到河中府,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各种极为浩大的迎接准备。   然而,如今这位祥符郡王抛下大部队,只带着已经名闻天下的几百黑骑疯狂的向京师方向而去。   前方或者说开封城到底发生了何事?让这一位如此着急回开封。河中府知府和守将互视一眼,心中猜测不已。但不管怎么猜测,开封定是发生了一件让那位年轻郡王极为在乎的事情。   当二人一边猜测,一边决定派人前往开封打探消息的时候,叶尘已经带领四百黑骑和五十名杀手掠城狂肆疾奔的离开了河中府城的范围,踏上了真正归京地道路。   一路穿州过县,一路遇阻破阻,不和任何州县地方官员罗唆一句话,强悍的四百五十骑在叶尘的带领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京都。   这已经是近两天之后地事情了,而在这两天里一代传奇祥符郡王叶尘带领四百黑骑和五十名杀手狂奔近千里,这一路之上不知惊煞了多少官员和百姓,也不知会在宋国的历史上和民间留下怎样的传说。   ……   ……   冬雪之中,京都外西北方向五十里处,地面忽然颤抖了起来,官路两旁各种树枝上面的雪花簌簌落了下来。一批如黑铁如乌云的骑兵队呼啸而过。留下一地雪水污泥。   京都近在眼前。而以叶尘的肉身强度此时也感觉到了疲惫,连着两日两夜不休不眠,没有进食,只是靠着清水支撑着自己地疲乏,只是心中想着要救下王超的意志,让他一直坚持。   他要赶回去,不管怎么说要将王超保下,最起码也要将斩首延期,先保住一命,后面再徐徐图之。   叶尘的钦差官服外面蒙着一层污泥,脸上也尽是泥水,便是眼睫上也糊了一层,他的嘴唇干枯,他地眼瞳亮地吓人。   一路上不少地方都下了雪,所过之处就是泥水。所以让四百黑骑和五十名杀手显得异常狼狈,即便以黑骑和刺杀司杀手的能力,在这样纵横宋国腹部的大奔袭中,依然有人没有办法跟上叶尘的速度,掉下队来。   如果叶尘不是全面爆发了自身强悍的修为,也根本无法支撑这样恐怖的速度。而在昨天的那一场雨里,终于有战马再也支撑不住,再用药力也无法前行,而叶尘在黑骑中连换十匹马,也再也找不到可换之马,便在一处驿站,强行征调了里面四十多匹马,才能够坚持到现在。   此时叶尘的身边,便只剩下三十多名黑骑和十名金牌杀手,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队伍,却惊动了整个开封城。这并不是说他们引起动静有多大,而是今天是王超被斩首的日子,不知多少人和势力都在城外或者城墙上派了人过来,盯着开封通往西北的官道和西城门。   祥符郡王竟然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并且明显是为了救王超而提前拼了命的赶回,城头上的那些将领官员或者一些大人物派来的心腹们有些担忧起来,当然也有心灾乐祸,心中欣喜之辈。   今天京都内在做什么,他们当然清楚,只是本来几乎所有人在知道叶尘行程所在之后,原本都想着叶尘赶不回来,所以都没有想到,今天叶尘会赶回京都!   宋国朝廷最后一次知道叶尘的时刻,叶尘还远在长安京兆府之外,由西北返回京都的道路上,除非是用飞的,否则是来不及赶回来。然而……令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是。叶尘偏生赶了回来!   华夏卫府保卫司司使韩虎从门洞中钻出,匆匆来到叶尘面前,直接跪了下去,说道:“大人,王超犯了欺君之罪,还望大人能够以我大宋社稷为……”   不等韩虎将话说完,叶尘一声暴喝:“闪开!”   这声暴喝所蕴含的意志让韩虎心中一寒,虽然没有让开,但却不敢再说下去。   接紧着叶尘又说道:“华夏卫府众人听令,给我清路!”   这道声音蕴含了一丝精纯的太一真气,传出了数里之远。   城门口韩虎带来的十数名本来跪在一边的华夏卫,都不敢再看一眼韩虎,赶紧跳起来,开始清路。其实不用他们吆喝赶人,城门口百姓早已让到一边,守门将官士兵也跪倒了一旁,哪敢有人阻拦。叶尘这句话自然是针对城内通往法场道路。   开封城有八十万人,即使下雪天,街道上人流也不少,叶尘眼看就要正午,到了斩首犯人的时间,担心路上耽误时间,所以才下达这声命令。   实事上,李君浩早已经从西城门至菜市场法场撒了不少华夏卫,即使叶尘不下达这道命令,这些华夏卫也会清理出一条让叶尘直奔法场的道路。   为了不让人以为叶尘是劫法场,叶尘没有让黑骑进城,只是带着十名金牌杀手进城的,但一路上,两边华夏卫府的高手、探子早已形成严密防线,再加上叶尘自身超一流实力,除非楼炎明亲至,否则却是不用担心有人能够行刺叶尘。   菜市场法场近了,雪已经停了,越接近法场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因为人们都聚在了法场四周。   叶尘变态的听觉让他隔着里许的距离,都听到了法场传来的声音,也看到了刽子手手中的大刀已经扬起,却是心中大急,以极快的速度将背后八石宝弓拿到了手中,并且弯弓搭箭。   ……   ……   菜市场法场,大理寺卿袁崇俊眼见群情汹汹,急忙喝道:“斩!马上斩!把他们都斩了!”   刽子手穿着红衣,袒着胸腹扛着鬼头大刀走上台来,走到他们面前,单膝跪地,客客气气地道:“小的给将军见礼,请将军归天!”   几名衙役上来强行将七娘拉到一边,那刽子手将鬼头大刀举起,极为熟练的砍了下去。   没有头颅落地的声音,也没有一腔热血出现。   一道犹如惊雷一般的破空声响起,然后便是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惊呼和死一般的寂静。   刽子手手中极为锋利的鬼头大刀前半截已经变成了碎片,一只钢箭扎在了大理寺卿袁崇俊所坐台子后面竖面上。   最先那声惊叫是刽子手发出的,他看起来好似根本就没有看清自己的鬼头大刀是怎么碎的,只听见一声雷鸣。大理寺卿袁崇俊和他身旁大理寺一众官员同样没有看清任何东西,同样只听见一声雷鸣,然后有人发现他们身后竖面上插着一只钢箭,然后他们也慌忙站起,发出声声惊呼。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大理寺卿一众官员所在台子侧面站着三名大理寺衙役中的有一人此时瞳孔收缩,也正是此人此时心中暗忖道:“终于来了!只是隔了足足近三百丈的距离,竟然一箭破刀,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箭法……从没有人能够做到此事。”   大理寺卿袁崇俊一愣之后,脸色铁青,便要喊道:“来人,有人劫法场……”   “大人慎言。”不知什么时候,李君浩突然穿过人群,走入场中,来到袁崇俊面前,直接将其话语打断。   华夏卫府第二号人物监察司使李君浩,即使是晋王赵光义和宰相赵普都要微笑面对,极为客气。对于官员来说,甚至在大多时候对李君浩的畏惧还要超过叶尘。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李君浩是监察百官的监察司的司使。   有人打断自己的话,袁崇俊本要发怒,但一看是李君浩,却是心中一跳,赶紧堆起笑脸,站了起来,主动行礼,说道:“原来是李司使。”   李君浩官品比大理寺卿袁崇俊低了两级,没有托大,客气的回礼,说道:“大人,我家总司使大人回来了。还请大人暂停监斩,等总司使大人和陛下见过面之后,再根据陛下和总司使大人所谈结果行事可好?” 第549章 惊变   而就在这个时候,法场里所有的人们终于听到了寂静里的马蹄声。   嗒嗒嗒嗒……节奏快如骤雨,连成一串,犹如一声。   人们只是在沉默里听到马蹄声,然后看到了那个如闪电一般冲向法场的十一骑,看到了那名身穿破烂肮脏的钦差官服,看到了马上身穿钦差官服的年轻郡王暗自庆幸的脸上还有污泥。   然后,挡住路的所有百姓和法场四周的衙役赶紧慌忙让出一条道路出来。   袁崇俊顾不上对李君浩回话,带着大理寺卿一众官员赶紧迎了上去。   叶尘翻身下马,飞身上了法场,那刽子手好像还没有从自己鬼头刀在一声雷鸣之后突然变成碎片,而自己却没有丝毫损伤的刺激中回过神来,直愣愣的站着。   “拜见王爷!”袁崇俊和几名大理寺卿高品官员躬身行礼,旁边其它低品官员和数百衙役则直接跪了下去。   “拜见大人。”李君浩带着附近人群中数百华夏卫探子和高手紧跟着单膝跪地,向叶尘行礼。   “拜见王爷。”数千百姓此时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祥符郡王叶尘,他们不顾地上的雪泥慌忙跪了下去。从他们神色表情中可以看得出来,这数千百姓这一跪拜几乎全部是心甘情愿的。   站在人群前方的水儿看见叶尘的出现,早已激动的不行,本想即刻便跑过去,但被寇准拉着也顺势跪了下去,不过行的是徒弟拜见老师的大礼。   叶尘本来想先看看王超的情况,见此只能一一回礼,然后让众人起来。将王超的命暂时已经救下来,他这两天心急如焚般的感觉已经解除,眼下需要做的是如何才能真正的保住王超的命。   然后叶尘转身面对王超,王超早已泪流满面,哭着说道:“叶哥儿!你来了。我……我……”   “兄弟!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待会我就进宫去求陛下。”叶尘一边将王超扶起来,一边说道。   两人对话落在大理寺卿袁崇俊和一众官员,以及附近隐在暗中一些朝中官员或者一些大佬派来心腹的耳朵之中,却是不由心中一震。   以叶尘如今的身份地位,在大宋国虽然还不至于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但除了皇帝陛下能够这样或者敢这样称呼叶尘“叶哥儿”之外,即使曹彬、李继勋这些军中大佬,开国元勋如今都不会这样称呼他。但王超却这样称呼叶尘,而叶尘称呼王超为兄弟。   直至此刻,所有人才明白,二人之间关系之亲密和深厚,王超在叶尘心中的地位之高,还远远在世人想像之上。   巷子中曹彬和曹玮欣慰复杂之余,又开始担忧起来,看叶尘此时的态度,叶尘绝对是不容王超去死的。可是王超所犯之欺君之罪,事涉皇帝陛下之权威尊严和男人关于自己女人被冒犯的面子问题。站在天子的角度上说,也是一定要杀死王超的。   若是陛下一定要杀王超,叶尘自然不至于因为此事而谋反,但事必会对陛下生出不满甚至怨恨。   至于隔阂,今天叶尘出现在法场,射出那一箭,其实和劫法场没什么区别。若是寻常人,甚至寻常官员,这就是欺君之罪,严重性不比王超所犯轻多少,也是死罪一条。   当然,面对叶尘,包括主持法场的大理寺卿袁崇俊在内,现场没有人敢说此事或者敢如此定性。并且,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也必然不会治叶尘欺君之罪。   但是,只要是聪明人,都能够猜到——身为天子,心中定会因此事而不满,甚至必然会认为叶尘太过狂妄,再加上事后参知政事吕馀庆,御史中丞王悦风带着御史台,以及陶故等人势必会拿此事大做文章,甚至往“谋反”、“二心”之类诛心之意上牵扯,这样一来,单是叶尘刚才射出这一箭,便意味着他和皇帝陛下之间的隔阂便已经出现。   叶尘此时却没有想那么多,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将皇帝陛下说服,或者说用什么样的代价去换王超。若是皇帝陛下不同意他的请求,依然要杀王超,那自己又要怎么才能救下王超。   叶尘脑海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目光落在袁崇俊身上,但不等他说什么,袁崇俊主动苦着脸说道:“王爷!下官会在这里等着,还请王爷赶紧进宫向陛下给王超求情,否则下官这里实在是不好向陛下交待,下官的难做,还请王爷能够体谅。”   叶尘点头道:“那就麻烦袁大人了,我这就进宫去见陛……”   不等叶尘将话说完,那边早被衙役松开手的七娘突然踉跄着哭着跑过来,跪在叶尘脚下,说道:“王爷,当初还是王爷给妾身赎身,送于阿郎。呜呜呜……王爷您和阿郎如同亲兄弟,您一定要救救阿郎……阿郎他都是冤枉的……呜呜呜……”   “七娘!你不要说了。”王超将七娘话语打断,半个身子依然让叶尘扶着,说道:“叶哥儿,不用我多说,叶哥儿自然知道我是被人陷害,但我的确犯了欺君之罪,所以叶哥儿在陛下面前尽力便可,切不可为了我这条命……”   便在这时,一道极为轻微咳嗽声以极为寻常方式出现了。只是这声咳嗽乍一听和寻常人咳嗽声没有什么区别,但若是仔细辨别便会发现这声咳嗽大异于正常人的咳嗽。   而随着这声咳嗽,却是异变突起。   之前那名一直发愣的刽子手,然后拿着手中只剩下一半尺长的敌刀砍向叶尘的胳膊,速度快如闪电,分明就是一名一流高手。   伴随着袁崇俊等官员的惊呼声,一直跟着叶尘的十多名金牌杀手中,张雄、岳正野等已经有五名扑了上去,刽子手手中短刀被挡住,被五名金牌杀手围住,他虽然实力不弱,但也瞬间落于下风,眼看着最多再有两三息时间便会直接被杀死。   然而,几乎只比刽子手慢了一刹那,跪在叶尘脚下的七娘突然猛的向叶尘和王超扑了过来,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柄寒光四射的短刃,一柄刺向叶尘心口,另一柄竟然刺向自家夫君王超。   叶尘大惊,带着王超脚下一蹬便闪到了一边,同时还不忘对已经将七娘拦下的连继城交待道:“不能伤七娘,要抓活……”   然而不等叶尘将话说完,突然感觉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后心传来,然后本能肩膀一弹,将凶手震了出去。   噗嗤一声,叶尘喷出一口血,抬起头看着被自己震飞出去的王超,一脸的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他打死都想不到王超会对他出手,此外王超刚才被他扶着,那只手本来就搭在叶尘后背之上,突然对叶尘出手,即使是叶尘,就算在瞬间有所差距,也根本难以躲闪。   叶尘此时脸色一片苍白,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紫,任谁都能够看出他受伤极重,而且重了剧毒。   “大人!”   “师父!”   “王爷!”   “保护王爷!”   ……   ……   随着叶尘受伤跌坐在地,所有人脸色大变,李君浩带着数百华夏卫扑了过来,将叶尘牢牢护在其中,连继城带着十名金牌杀手将刽子手斩杀,又将七娘制服之后,也全部围了过来,将叶尘护住,他们脸色同样异常难看,一个个双眸中杀机已然滔天。   混乱的人群中水儿和寇准哭喊着向斩首台跑来。   大理寺卿袁崇俊早已吓得脸色和叶尘一样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色如丧考妣,有气无力地说道:“完了,完了。谁告诉我刽子手为什么是杀手,还有王超手中利器和剧毒是怎么来的。”   巷子中曹玮、曹彬脸色剧变,再也顾不了其它,冲出巷子,去看叶尘伤势。   四周酒楼、茶楼、巷子中一些官员或者一些大佬的心腹无不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和匪夷所思的看着法台上跌坐在地,被人牢牢围起来,不知生死的叶尘。   “不要杀王超。”叶尘盘坐在地,调动丹田中所有精纯的太一真气强行将插入后心,不知是细针还是细钉的利器上所含有的剧毒暂时压制住。要知道叶尘虽然还没有百毒不侵,但寻常剧毒根本难以对他先天之体奏效。可是这剧毒竟然在叶尘体内拥有如此毒效,这是什么毒?   人群外,法场边上那名刚才咳嗽的衙役同样惊骇,足以毒死一条鲸鱼,数十头大象,意料中叶尘应该当场被毒死的异毒看样子竟然被叶尘压制住了。要知道,他们事先做过详尽的研究推断,即使是先天之体都绝对做不到这一点,除非……传说中的先天真气。可是叶尘明明没有达到传说中的先天境界,哪来的先天真气。   “将王超和七娘带到我面前。”叶尘徐徐睁开双眼,轻声说道。   李君浩带着数百华夏卫赶紧让开一条缝隙道路,连继城将王超和七娘提到叶尘面前,不过二人已经被连继城打昏过去,连继城刚带人将二人制住之后,二人神色有些奇怪,连继城担心有意外发生,所以索性将二人才直接敲晕。 第550章 恐怖剧毒   王超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更不可能会对自己出手,事到如今,叶尘自然已经猜到王超和七娘多半是被楼炎明或者上官冰云催眠。   叶尘看了王超和七娘一眼,对众人说道:“他们二人是被弥勒教妖人以邪术控制了心神,你们转过身去,我现在便破除他们所中邪术。”   除了李君浩和连继城之外,所有华夏卫和杀手齐刷刷的转过了身。   叶尘从陈景元处得来的五千黑兵蚁蛊如今全部用了出去,这个时候用的蛊虫却是他前一段时间让冯刚从苗疆花大价钱买来的其它蛊虫,虽然比不上黑兵蚁蛊这种异蛊,但在大多时候却也够用了。   半晌之后,叶尘收回蛊虫,王超和七娘所中催眠术也已经被他解除,只是连继城刚才出手大有讲究,二人竟然还依然昏迷,还没有清醒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叶尘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通过在后世时对催眠术的认识,刚才王超和七娘突然之间动手,显然是有人在那瞬间给二人以某种声音或者话语下达了催眠指令,他微微闭眼,开始细细回忆刚才王超和七娘动手前后的一切细节。   一幕幕的场景,每个人的动作,每一道声音犹如电影一般依次在叶尘脑海中闪过。然后在王超和七娘动手前的一瞬间停顿了下来。   “催眠口令是咳嗽声。”叶尘心中喃喃自语,猛的睁开眼睛,但却没有向发出咳嗽声音的方向看去。而是从背后将八石宝弓拿在手中,轻轻的抽出一根钢箭,弯弓上弦,李君浩和连继城见此,神色一凝,同样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蹲下!”叶尘突然一声暴喝,他四周数百华夏卫令行禁止,立刻便蹲了下去。   而在数百华夏卫蹲下的瞬间,叶尘已经站了起来,猛然向左转身,向着某个人射了过去。   ……   ……   之前那名咳嗽的衙役充当的是看台两边木阶入口处的固定卫兵,即使刚才现场惊变,叶尘被刺时,他和其它充当固定卫兵的衙役也没有挪动过位置。   并且,这名衙役自认为自己行事极为隐秘,今天这般寒冷天气,现场咳嗽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每时每刻现场都有远近不同,或多或少的咳嗽声不断传来。此外,他整个过程中再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行为,自从叶尘出现之后,他的神色表情都和旁边其它衙役没有什么两样。   至于易容术,她曾经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名叫千变观音,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化身万千。实事上她有一次以楼炎明做过实验,后者都没有将她认出。   而对于她所施展寻常人眼中弥勒教邪术——控心术,是她和楼炎明最大的秘密,没有人知道是怎么施展,更没有知道是怎么用来控制人的。   总之,今天弥勒教和圣堂再次联手,设下弥天大局,绕了好大的圈子,让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为了离间叶尘和大宋皇帝之间的关系,但实际上依然是为了杀叶尘。   整个计划,由楼炎明、玉枫和她,再加上玉枫铁杆心腹——圣堂四长老,总计五名心智超绝之辈反复推衍,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环节,都仔细斟酌,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考虑到其中。比如光是为了不让崔熙怀疑且又让崔熙比其他人早些知道此事,然后崔熙给叶尘报信,叶尘是否能够在王超被斩之前赶到开封法场,等等,这一切都全部提前推想在内。最终才形成刚才那种对叶尘必杀之局。   实事上他们成功了,只是玉枫找来传说中可以将先天之体都毒死的奇毒竟然没有让叶尘即刻死去,这可能是唯一的意外。   不过,她知道这种奇毒无药可解,叶尘即使能够暂时压制,或者先天之体发毒慢些,但最终也必死无疑。   没错,这名衙役便是上官冰云。   上官冰云这样想着,但面部表情和神色变化,包括目光走向,都几乎和对面衙役一模一样,这正是她易容术可化身万千的另一个原因——她拥有神妙无比的模仿能力。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叶尘一声暴喝“蹲下”,然后便感觉一股死亡气息扑面而来,她根本来不及有任何一丝想法,身体求生的本能便已经自主的让她的身体做出了反应。   上官冰云内力真气其实只比寻常一流高手强上一筹,她真正恐怖的地方有三点——一是可以化身万千的易容术。二是犹如妖孽一般,算无遗策的心智谋算。最后一点便是几乎和楼炎明、张无梦这些先天半步强者能够相比的神妙身法轻功。   然而,她的身法轻功虽然快如轻烟,全力施展时犹如鬼魅,但叶尘的箭在如此短的距离下射出却是犹如瞬移一般,刚一射出便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所以,当上官冰云身形刚刚以极快的速度,犹如轻烟一般弹起的瞬间,身体却已经猛然一顿,然后便被叶尘所射出的钢箭上带的力道强行带着向后跌飞了出去。   而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听到钢箭破空所带来极为短促的犹如雷鸣的声音。   “是上官冰云,将她给我拿下。”叶尘射出一箭,紧接着说道。旁边连继城城带着十名金牌杀手已经射了出去,李君浩带着数百名华夏卫没有动,一是防止还有别的杀手,二是因为叶尘下了这道命令之后,脸色一变,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黑血,然后直接昏死过去,身体软软跌向地面。   他吐出的黑血打在地面上,然后溅起来,有五滴黑血落在旁边最近的五名华夏卫鞋袜上,然后渗透进去了一些,紧接着五声惨叫传来,这五名华夏卫在两三息间从脚到头,全身上下,直接变成了黑色,然后五人跌到在地,死的不能再死。   旁边三名华夏卫本能的伸出双手去扶,然后这三名华夏卫双手也变黑,惨叫声中,从他们手臂开始,黑线蔓延,四五息之后,他们也全身变得黝黑,当场死透。   这一下,呼喇一声,所有华夏卫直接退了开来,再没有任何人敢碰地上八个黝黑的尸体。   李君浩目睹此景,脸色大变,一边下令让人赶紧退开,而自己本来抓向叶尘的手,却是本能的一顿,不敢再碰叶尘。叶尘虽然除了嘴唇发紫之外,全身没有任何一处发黑,甚至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但刚才那黑血是叶尘吐出来的,李君浩想通了这一点,心中一片寒冷,一时间竟然不敢再碰叶尘丝毫。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身影如一股疾风一般,已经喊着师父冲上了斩首台,将叶尘扶住,妩媚绝美的容颜上早已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紧接着另一个有些笨拙的矮小身影,也跌跌撞撞的冲上了斩首台,哭的稀里糊啦,同样喊着师父,不管不顾的从另一边将叶尘扶住。   没错,这两道身影正是水儿和小名叫虎子的寇准。   李君浩见此,当场愧疚的要死,上去从水儿和虎子手中将叶尘接过抱起,飞身下了斩首台,同时喝道:“去找鬼医前辈。”   此时现场已经乱作一团,围观百姓惊叫声中早已鸟兽散,数百衙役在犹如失了魂,跌坐在地的大理寺卿袁崇俊和几名同样慌了神的大理寺官员的指挥下,犹如无头的苍蝇,一部分乱跑,一部分散布在围着叶尘的华夏卫外围,显然是想保护叶尘。   李君浩跃下斩首台,曹玮赶着之前曹彬坐着的马车赶了过来。但李君浩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曹玮,转身上了另一边许方义亲自驾驶来的马车,水儿和寇准也跟着进了车厢。现场近五百名华夏卫和四面八方赶来的近千名探子赶紧跟了上去,将马车簇拥在中间,有马的骑马,没马的跟着狂奔,向叶府赶去。   曹玮脸色有些难看,但紧接着却是心中苦笑,王超都向叶尘出手了,李君浩这个时候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另一边,在叶尘射出那一箭,吐出那一口黑血的同时,上官冰云中了一箭跌飞了出去。上官冰云绝妙身法在最后时刻终是救了她一命,叶尘射向她心口的一箭,硬是被她躲开,射在了她心口下方腰腹上。此外,因为叶尘中了毒,太一真气压制着体内剧毒,只是以肉身全力射出了一箭,否则这一箭是若是灌注了叶尘的真气,即使没有命中要害,但紧接着钢箭上真气爆发,上官冰云上半身也会炸开。   上官冰云跌在地的瞬间,又弹身而起,但连继城带着十名金牌杀手已经扑了上来,连继城更是挥手间十数枚漆黑的丧门钉激射而出,将上官冰云刚刚弹起所要激射而去的方向全部笼罩。   上官冰云身形违背常理的在半空中硬生生一个转折,躲开十数枚丧门钉,向另一个方向激射而去,此时连继城带着十名金牌杀手距离她还有两丈之多,距离她很近的那些衙役不但不敢上前,而且已经远远跑开。   ……   …… 第551章 生擒上官冰云   虽然只有两丈的距离,但是以上官冰云的身法,即使是同样身法高超的连继城都追不上,最主要的是上官冰云只要摆脱他们的视线,便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变成另外一个人,以其几近通玄的易容术,藏身在拥有八十万人口的开封,即使皇帝陛下下了特旨,将城门关闭一个月,全城大搜捕,要想将上官冰云找出来,也是犹如大海捞针。   连继城等十名金牌杀手江湖厮杀经验何其丰富,这一点却是瞬间便已经想到,心急如焚,狠不得身上插上翅膀,瞬间扑过去。   上官冰云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身形快如轻烟的飘上了旁边一丈高墙上的同时,心中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墙的另一边,面对着上官冰云出现了一名全身白衣,手持一柄素色古剑的剑客。   一个白衣人,拿着一把古意盎然的剑,由下而上,人剑合一,直刺上官冰云面门,剑尖瞬间便到了上官冰云心口前一寸处。   刚刚侥幸逃得生天的上官冰云在这突然出现的一剑面前,却是脸色大变。死死盯着那个一无往前、人剑合一的白衣剑客,瞬间身法已经发挥到极致,犹如一缕幽魂顺着矮墙向左边以极快的速度飘去。   然而不管上官冰云如何躲闪,速度有多快,剑尖始终距离上官冰云心口一寸,白衣剑客和手中的剑好似被无形的线和上官冰云连成了一体,随着上官冰云移动而动。   若是叶尘在此处,定会对这白衣剑客极为羡慕甚至嫉妒,白衣剑客此时施展的正是剑法一道中境界达到极高处才能施展的剑意锁定,而这正是钱月禅曾经给叶尘讲过关于剑法一道中想要达到半步先天剑客的前提。也就是说这名白衣剑客已经摸索到了半步先天剑客的门路,已经算是一名超一流的高手。等他内力真气达到一定地步,甚至在机缘巧合之下有可能直接晋升至半步先天境界。   一息之间,上官冰云和白衣剑客在矮墙上移动近十丈距离,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但二人精神、意志和内力真气在这一息之内的消耗却是极为恐怖,脸色都已经极为苍白,但白衣剑客眼睛越来越亮,甚至已经亮如灿星,而上官冰云双眸中却出现极为少见的恐惧,是面临生死的恐惧。连继城带着十名金牌杀手已经赶来,若是她再不脱身,她后面就再没有机会了,要不当场被斩杀,要不被生擒。   电光火石间,上官冰云一边保持高速飘动,一边一声尖叫,嘴中吐出一枚细针,如一道极细电光一般,打在距离心口一寸的剑尖上。剑尖上剑意有了细微的缝隙和晦涩,上官冰云右手腕上缠绕的透明丝线终于有机会出手,瞬间弹出变成一道直线,犹如激光一般,打在剑尖上,而上官冰云本人则是从墙上飘下,拼了命的急退。   叮的一声!伴随着白衣剑客一声长啸,其脸色瞬间苍白的毫无血色,嘴家更是溢血,但剑尖上却是剑意大盛,摧枯拉朽一般将上官冰云弹出坚如金石,柔如流水的透明丝线斩成数截,白衣剑客与手中宝剑人剑合一之势不变,嗤的一声,刺在正在急退的上官冰云胸口之上,将其直接钉在了墙上。   噗嗤一声,上官冰云吐出一口血,冷冷的看向白衣剑客,神色怨毒地说道:“白沧海,没想到你的剑法已经达到如此境界。”   没错,这名白衣剑客正是白沧海,叶尘年前从江南回到开封之后,便毫无保留的将一代女剑皇钱月禅传授给自己的剑法一道心得感悟全部转述给了白沧海,白沧海在剑道方面天赋和资质比叶尘还要强上不止一筹,这两个月下来悉心体会,感悟苦练,终于有所收获,剑法境界迈出了一大步,由顶尖一流高手层次提升为超一流高手。   至此,华夏卫府除了叶尘之外,终于有了第二名超一流高手。   “拜见司使大人。”从墙那边闪身过来的连继城带着十名金牌杀手躬身向白沧海行礼。   白沧海点了点头,抽出宝剑,上官冰云又吐出一口血,从墙上滑落在地,白沧海说道:“带上官冰云,我们去大人府上。”   叶尘中了毒,从之前八名华夏卫瞬间变成黑尸便可看出,这毒恐怖的超出所有人的想像,即使鬼医是毒道大师,也没有人敢说一定能够解得了此毒。而这个时候将上官冰云活捉便可能是一线生机,因为上官冰云可能知道如何解毒或者身怀解药。   ……   ……   冬末开封的大雪来的突然,去的突兀,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味道,当菜市场法场上的一切结束之后,本来已经零零散散飘落的雪花就这样停了下来,天上的乌云被吹拂开来,露出极高极淡极清远的天空,除了街巷里和青砖里上的雪水和人们行走过的污泥,一切回复了寻常。   今天菜市场法场发生了让整个开封,乃至整个天下都为之震惊的一幕。   先是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在今天赶回的叶尘在王超被斩首那一刻从西北赶回,并一箭破刀,救下了王超,这年事情本身就已经很惊人了。   正常情况下接下来叶尘会进宫向皇帝陛下给王超求情,想办法保王超一命。然而,接下来法场上所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叶尘千里奔袭,不顾皇帝陛下极为不喜,悍然以劫法场的形式救下的王超,然而王超和其夫人七娘却恩将仇报突然行刺叶尘,并且利器上所携带剧毒之恐怖,足以让当时目睹八名华夏卫瞬间变成黑尸的所有大理寺官员、衙役和百姓做数年的噩梦。   消息传入皇宫之后,皇帝陛下大惊、大怒,据说直接将御书房中的桌子掀翻,又有两把玉斧被摔碎,紧接着一道圣旨,将叶尘送回家中的李君浩便又带人将大理寺上下十三名官员,三百多衙役全部下狱,一个衙门上下被一网打尽,特别是大理寺这种极为重新关键的司法衙门全部下狱,这在开国以来,甚至在历朝历代都是极为少见的,可是满朝上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无人敢说什么。   率先行刺叶尘的那名刽子手是大理寺的在编刽子手,王超关入大理寺地牢之后,身上所有利器,甚至所有东西都会被搜走,但王超在行刺叶尘时不但拥有利器,而且利器上还有恐怖到极致的剧毒。   此外,弥勒教二号人物,有着小明王和圣女之称的上官冰云竟然装扮成一名大理寺的衙役,在现场亲自主持了对祥符郡王叶尘的行刺。   这一件件事情,不管背后有怎么样的内情,都足以将大理寺上下打入深渊,让大理寺卿袁崇俊死上一百遍。即使一直将袁崇俊当成自己一系心腹主力的宰相赵普也不敢在此事上多说一句。   而当大理寺地牢的牢头说出深夜大理寺卿袁崇俊独自一人面见过王超的消息传出之后,满朝文武哗然一片。皇帝陛下直接下旨将袁崇俊凌迟处死。   当然,这件事情背后的真正内情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当李君浩入宫将整个事情经过,详细给赵匡胤汇报过之后,赵匡胤也算是彻底明白,这件事是圣堂和弥勒教联手布下的阴谋,最终的目的依然是为了杀叶尘,若是不能杀叶尘,次要目标才是离间他和叶尘之间君臣关系。   只是,在李君浩汇报中,王超是被上官冰云以控心邪术控制去私闯后宫的。而对于王超的死活,暂时却没有人理会。因为华夏卫府总司使,祥符郡王叶尘陷入昏迷已经三天时间,藏身在叶府半死迷宫中那名传说中连宫中神医钱乙都甘拜下风一代奇医,用毒大师鬼医对叶尘所中之毒也是束手无策。而让所有关心叶尘的人都感到绝望的是,不管是上官冰云,还是鬼医都说此毒无药可解,鬼医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金针奇术给叶尘续命半年,而能够做到这一点还是因为叶尘先天之体和太一真气的特殊。   鬼医和上官冰云都说此毒无药可解,算是宣布了叶尘的死期。就在叶府和华夏卫府上下因为叶尘遇刺中毒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时,大宋朝野平静的表面之下开始暗流涌动。   ……   ……   晋王府,后院密室。   赵光义与一名中年儒生一边下着围棋,一边进行着一场极为重要和私密的谈话。   “叶尘那小子终于要死了,现在只需要将赵普罢相,赶出开封,然后等潘美打下南唐之后,本王便可大事可期。”赵光义落下一枚黑子,踌躇满志地说道。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看着棋盘,说道:“王爷别忘了,叶尘虽然要死了,可是华夏卫府还存在,华夏卫府探子、高手无数,不说别的,光是刺杀司那百名刺客若是使对地方,便可以轻易坏我们的大事。更别说华夏卫府在整个天下还有成千上万名探子。” 第552章 此毒无药可解   赵光义看了一眼中年儒生,淡定说道:“华夏卫府本王自有安排,到时候不但不会坏事,而且还会成为本王一大助力,所以四长老不用担心。”   中年儒生眸中精光闪动,嘴中说道:“原来如此,既然王爷另有安排,老夫就放心了。”   赵光义眸中寒光闪动,说道:“所以,眼下需要做的便是逼着赵普罢相,而且一定要赶出开封才行。”   ……   ……   宰相府,议事厅。   赵普召集七名心腹门客,正在议事。   皇甫同欣喜说道:“……所以,恭喜相公,叶尘一死,华夏卫府其他人不会再有如叶尘那般被陛下宠信和在华夏卫府中的威望,相公一系官员再也不用太过惧怕监察司查出问题。这样一来,相公一方在朝中和地方势力便可以保存。”   赵普脸上喜忧参半,说道:“是啊!这大半年以来,华夏卫府监察司查出与老夫有关的官员近二十名,有叶尘存在,李君浩又不给任何人面子,大理寺卿袁崇俊那蠢货又害怕叶尘,不敢偏向于老夫门下官员。对老夫来说,这段时间的确损失不少实力。”   说到这里,赵普略微一顿之后,说道:“只是叶尘要是死了,赵光义行事恐怕会越发猖狂,我等要打起十二分注意,盯着赵光义,早日找到赵光义拥有不臣之心的证据,禀报陛下。”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年龄最大,赵普向来最为依赖的朱姓谋士捋了捋花白胡子,说道:“相公,当今之计,首要之事是华夏卫府不能落在赵光义手上,否则我们必输无疑。”   赵普微微一笑,说道:“朱老所言极是,不过华夏卫府这等机构,皇帝陛下绝对不会让其脱离自己手中的。按照华夏卫府七大司使的威望和资历,以及上次叶尘假死之时陛下所表现出倾向,华夏卫府总司使的位置多半是要让李君浩担任,而老夫观李君浩此人虽然对叶尘忠心耿耿,但若叶尘死后,以其性格只会忠于陛下,绝对不会倾向于老夫或者赵光义。”   “只是李君浩空出来的监察司使位置赵光义必然会想办法让监察司副使任志亮坐上去,而我们的任务便全力阻止此事发生。同时,老夫前几日看叶尘报上来西北平定党项,收服夏州的请功名单中,张大为也名列其中。张大为现在是华夏卫府情报司下面特侦部部司使,我们在华夏卫府中就这么一个人,所以我们要借张大为立下大功的机会,全力帮他升官,最好是能够成为监察司副使。”   七名心腹门客恭敬称是。   ……   ……   叶尘被李君浩送到叶府之后,直接送进了半死迷宫,除了鬼医着手解毒之外,便只有水儿和韩可儿带着二十名美女毒卫侍奉在身旁。叶府上下则由韩刚子协助年仅十五岁的寇准挑起了大梁。至于还不到半岁的小郡主叶钰自有府中奶妈和丫鬟照顾,同时还有十名美女毒卫贴身保护,韩刚子和寇准自然也会将小家伙安危和生活起居当成重中之重。   同时,李君浩毫不犹豫调动了五百华夏卫和数百名探子负责叶府防卫,另外在城外黑月得知消息后,毅然带着四百黑骑直接进了城,驻扎在叶府之中。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皇帝陛下也不会阻拦。   实事上,在第二日,赵匡胤便带着小皇子赵德芳亲自前来探视叶尘,在李君浩和韩虎陪同下,赵匡胤带着赵德芳进入了半死迷宫,待了足足近两个时辰才出来,然后紧蹙着眉头带着红肿着双眼的赵德芳回宫。紧接着宫中传出了旨意,加封叶尘小妾韩可儿为宁国夫人,女儿小郡主叶钰为华夏公主,赐叶府食邑三千亩,免死金牌一枚。   这道旨意一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但除了叶尘的几名死仇——吕馀庆、王悦风、陶谷等人上折子表示反对之外,最终其他大臣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这道旨意固然让所有人对于叶府和叶尘血脉在皇帝陛下心中地位之高或者宠信之高感到吃惊,但同时也确定了一件这几天整个开封城人们最为关心的事情,坐实了那个足以震惊天下的消息——叶尘所中之毒无药可解,叶尘必死无疑。   不过,接下来几天内,晋王赵光义、魏王赵德昭、宰相赵普、刚刚回到开封的吴越王钱志尹、枢密院副使曹彬、沈义沦、三司使罗公明等朝中文武百官都先后去探望叶尘。   只是除了可极少部分人之外,其他人也只是留下一大堆的解毒灵药、上佳补品等珍贵礼物,并没有见到叶尘本人。   因为半死迷宫中那位名叫鬼医,性格古怪的神医传出消息,叶尘所中之毒极为特殊,凡是接近叶尘三丈之内,若是不含有鬼医特制解毒丸,便会变成一具黑尸。而鬼医显然不会给这些宋国朝廷官员炼制什么解毒丸。   ……   ……   夜晚。   浩翰的海面上停泊着一艘大船,具大铁锚将它牢牢地固定在海面上,随着缓慢但有力的波涛,大船像一头海上巨兽在轻轻喘息似的起伏着。   船上,最宽敞最豪华的那间船舱中,两个朦胧的身影也像波涛一样缓慢而有力地起伏着,一阵毫无顾忌的呻吟和喘息声从床榻上溢出来,与波涛声混为一体。   “啊……”随着一声激情释放时的颤栗低吼和女子达到高潮时的尖叫,有节奏地律动着的帷幄渐渐静止下来。   过了半晌,帷幄掀开,一个胸口满是黑毛的粗犷汉子,腰间只系了一条豹纹短袍,披头散发地赤脚下地,走到前面船厅桌边坐下,抓起壶来咕咚咕咚地灌起茶水来。船厅中早有一名身穿辽国文官官服的汉人等待,此时赶紧站起来给粗犷汉子行礼问好。   那裸胸赤脚的披发大汉喝饱了水,走到窗前霍地一声分开窗帘,一窗月光顿时扑进舱来,减淡了桌上灯光的作用。披发大汉把头发左右一分,看其容貌,赫然竟是北国契丹皇族子弟耶律圳真圳,他嗅了口带着腥味的海风,往岸上一指,问道:“齐正修,那处地方是什么所在,咱们距金陵还有多远?”   名为齐正修的汉人,站起身来,顺着耶律圳圳所指方向,往岸上看了看,说道:“殿下,船老大说,岸上那片地方,是原来吴越国一片渔村,只是吴越国并入宋国之后,宋国皇帝将这渔村和方圆三百里赏赐给那吴越王钱志尹,听说钱志尹花了大价钱,这才半年多时间,便将这个小渔村建成了一处繁华的港口小镇,并改名为上海镇,听说南来北往海上商船有不少都在此地卸货交易,每月光是税收便不下于数万两银子。嗯……上海镇旁边这几片岛屿应该就是大金山、小金山和龟岛了。那么由此再往前去,不消多久就可以转入长江口,直达金陵城了。”   耶律圳点点头,说道:“宋国皇帝也是小气,钱家将整个吴越国都送于他们,竟然只给人家一个海边渔村当封地,不过这吴越王钱志尹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够点石成金,变废为宝,将这处荒芜渔村变成摇钱树。”   齐正修说道:“殿下,下官听说那祥符郡王叶尘和钱志尹关系亲密,是叶尘看出这渔村所处之地的特殊,让钱志尹选择此地作为封地的。”   听到齐正修说起宋国那位传奇人物,耶律圳突然想起某事,冷笑一声,说道:“说起这叶尘,我们南下之时,你说我那突然冒出来的堂妹皓月已经是叶尘的女人,而他此次带到上京给陛下看病的女神医也是叶尘的女人。此事让你安排人调查是不是背后叶尘有什么阴谋。你查得怎么样了?”   齐正修说道:“殿下,下官安排两队夜羽潜入宋国开封,只是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耶律圳目光闪烁,在月光下泛着剑刃一般的寒光:“哼!皓月带来的女神医倒是好本事,张无梦那老道都对陛下的病束手不策,并且私下里对皇后说过,陛下活不过今年春天,结果这女神医硬生生给陛下续了三个月的命。唉!可惜了,只有三个月,陛下若是能够好起来,我和二哥自然不会想着谋反,但陛下虽然多活了三个月,终会一死,他一死,皇后把持朝政,我们耶律氏的契丹便成了萧家人的辽国,以皇后心狠手辣,我等皇族必然要全部死在她手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先下手为强,只要将那女人杀了,契丹依然是我耶律氏的天下。”   齐正修说道:“殿下英明。宋国伐唐在即,南唐无力守国,所以才在两个月前从海上派出使节,向我契丹寻求帮助。以殿下的身份,此次代表朝廷出使南唐,只要口头上答应南唐,当宋国伐唐之时,我们契丹骑兵便会南下,以下官对南唐皇帝和官员的了解,殿下到时候向南唐国索求一百万两银子粮草用度,南唐皇帝李煜绝对会答应。” 第553章 奇葩国主李煜   齐正修说到这里,看了耶律圳一眼,接着说道:“有了这一百万两银子,殿下便可助二殿下招兵买马,贿赂拉拢朝中大员,到时候二殿下和殿下必然能够杀了皇后,大事可成。只是在此期间,殿下和二殿下务必谨慎,否则一旦被皇后所知……”   耶律圳微笑着瞟了他一眼,说道:“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要得大功业,总要付出代价的。成则称帝称霸,败则粉身碎骨,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这一次二哥我能成为皇帝,你也会随着我飞黄腾达的,如果我和二哥败了……”   耶律圳冷冷一笑,沉沉说道:“不过早几十年进棺材,有甚么大不了的。”   齐正修忙道:“下官并非害怕。只是皇后的手段的确厉害,所以下官有些担心……”   耶律圳哈哈一笑,说道:“担心甚么?这件事,我们已经准备了许久,时至今日发动,不过是水到渠成,如今差的就是从南唐手中骗百万两银子的军费,所以你我此次成败,事关我等大业和生死存亡。”   齐正修点头称是,耶律圳看他还是有些担心萧皇后,走回桌旁,坐下说道:“自从萧思温弑穆宗而立耶律贤,我们就已着手准备,萧思温横死医巫闾山,这就是第一步,只是我们错就错在,本以为耶律圳贤弱,控制不得大局,萧思温一死便可轻易将他罢黜,谁知皇帝不争气,却冒出一个了不得的皇后。”   他叹了口气,不无赞叹地说道:“不过你说得对,这个萧绰,实是女中巾帼,一见朝纲不稳,趁着宋国攻打北汉是地,亲自带兵南下,虽然最终未能保住北汉,但回到上京之后大肆封赏,以恩结老臣,以功赏新晋,把耶律圳休格和萧姓亲人尽皆安插在御帐亲军之中,御帐亲军直属天子,十二宫一府,总兵力计有十万余人,皆是我国中精锐,有鉴于此,我们才只得暂时隐忍,继续筹备,迟至今日才做发动。”   他笑了笑,又道:“借敌为助,实是妙计。萧绰借宋以自保,伐宋以立威,这个法子她能用,我耶律圳自然也能用。她派我出使南唐,想支开我,防止二哥在我帮助下谋反,但却不知刚好给我等一个筹备军费粮草的机会。而陛下重病,这个时候,上京绝对乱不得,皇后便不会动二哥。你别看那些老家伙如今拥戴耶律贤,图得不过是一个天下太平罢了,到那时耶律家族如果只有二哥和我耶律圳才能出面掌控乾坤,他们就只好站到我这一边来了。”   齐正修露出兴奋的神色,但紧接着想起一事,皱着眉头说道:“只是听说宋国华夏卫府如今在南方势力庞大,年前叶尘亲自带人在南唐境内杀了不少人,扬长而去,南唐上下带领大军竟然将其拦不住。所以,下官有些担心,华夏卫府会派出杀手对殿下不利。”   耶律圳大剌剌地道:“华夏卫府在南方之所以厉害,是南人太弱了而已,我带的这三百名护卫个个都是以一抵十的勇士,只要不陷入宋国大军包围,谁能够拦得住我。”   ……   ……   南唐迎接契丹使节到访的仪式十分隆重。契丹与宋国通过海上一直有生意往来,这一次李煜盛情邀请契丹遣使来访,可谓是煞费苦心,他去年已经向宋称臣,妄图从名份上让宋国找不到借口伐唐,然而国师派人打探来的消息说,最迟开春宋国大军便会伐唐。李煜陷入即将亡国的惊恐,听了宰相韩熙载的建议,暗中派出使者装扮成行商,从海路绕行至契丹,向契丹求援。   然后等契丹使者到来之后,便又故意表现出与武力强大的契丹高调往来,这一招也算是绵里藏针,如今契丹使节已到,他自然要大肆张扬,造一造声势,让宋国皇帝和朝廷得知此事之后,担心契丹大军会南下,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伐南唐。   参加完李煜带着文武百官亲自作陪的接风洗尘宴之后,耶律圳回到馆驿,齐正修立即迎了上来:“殿下,上京来信了。”   “哦?”耶律圳动容道:“二哥来信了?说些什么?”   “下官怎敢开启二殿下的亲笔书信,书信在此,殿下请看。”   耶律圳急忙接过蜡丸。回到内室当中,捏碎蜡丸,取出薄薄一片帛书,仔细看了半晌,将帛书团起,在室中徐徐踱起步来。   齐正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殿下,二殿下怎么说?”   耶律圳冷冷一笑,道:“不出我所料,我这里前脚离京,萧绰后脚就开始剪除我们耶律家在宫卫军中的羽翼了。现在看来,陛下多半是撑不过春天了。”   齐正修大吃一惊:“皇后竟然先动手了?那该如何是好?”   耶律圳道:“无妨,萧绰只敢在直接由皇帝控制的宫卫军中动手脚,我们耶律族帐军,她还不敢把手伸进来。二哥王信上说,皇后只是出手拔掉了出我和二哥在宫卫军中安插的亲信,并未有大的动作。二哥的意思是,将欲取之,则先予之,不妨示弱于她,任由皇后把我们在宫卫军中的亲信调离。使她自以为得计,放松对我们的警惕。待来日时机成熟,我和二哥带大军突然出手,将耶律贤、韩德让、耶律休哥、萧拓智等人一举消灭,再调族帐军兵围上京。逼皇后妥协,颁皇后旨意,尊我二哥为帝,嫁二哥为后。”   齐正修一听,心中松了口气,他的身家性命已经彻底与耶律家两位王爷绑在一起。   ……   ……   翌日,南唐国主李煜邀请耶律圳赴大弥勒寺礼佛。   南唐境界凡是弥勒寺必然弥勒教的势力,所谓大弥勒寺则是七年前楼炎明带着弥勒教残存势力从后蜀转移到南唐时,在金陵城外鸡鸣山建造的第一座弥勒寺。   这里也是弥勒教的圣地,自楼炎明成位南唐国师之后,大弥勒寺便也成为南唐国寺,凡是外国使臣,南唐朝廷都会安排其来大弥勒寺礼佛。实事上这也是楼炎明的意思,在大多时候,特别是关于佛教方面,李煜对楼炎明已经言听计从。只不过平常都会有朝官陪同外国使臣来大弥勒寺礼佛,只是南唐如今有求于契丹,而耶律圳也算地位尊崇,所以国主李煜屈尊亲自陪同。   此时刚刚敬奉了万金香油钱的这位国主李煜正与一帮大弥勒寺灰袍和尚坐在一起,用小刀亲自为和尚为削“厕简”。厕简就是入厕时的“手纸”。那时候用得起纸张入厕的毕竟还是少数,和尚们是用小竹片清洁的,对这东西的需求量很大。   而耶律圳则身披大红袈裟的国师楼炎明陪同,观赏壁上壁画,听楼炎明亲自讲解壁画中的佛家故事,耶律圳一边颇有兴趣的听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看见李煜坐在和尚堆里削简的模样,不由暗暗流露出鄙夷之色,心中暗忖:“这样的白痴,也配做一国之主,也配享受这锦绣江山?真是一个废物。昨日和他初见,言语之间,我还没有说什么,这废物便急不可耐的表示要与我国结盟,互为侍助,还愿为此一次性纳贡百万两银子,且以后每年都会纳贡百万两银子以保南唐安危。这个废物虽然是个大废物,但对我和二哥来说大有可资利用之处,不过他既然这般急切的想要送银子,我且不急着答应他,谅他几天,说不定这废物在百万两银子基础上还会加十万八万两银子的,岂不是更好。嗯,不过暂时可代表契丹答应与他缔盟,等二哥坐上契丹皇帝,然后与这废物一起南北夹攻,灭了宋国,到那时,南唐也是囊中之物,这万里锦绣,便都是我兄弟二人的了。”   这时,李煜又削好了一枚刷简,在颊上刮了刮,试了试,光滑无比,没有毛刺不禁满意地一笑。站起身道:“呵呵,孤虽不尝削此物,可是削出的厕简比起诸位大师来似乎也不逊色呀。”   楼炎明适时赞美道:“国主天资聪颖。世间万物,哪有能难住国主的。”   慕容圳听在耳中,不由微微一哂,心想:“堂堂一国君主。放着正事不干,居然帮和尚们制造手纸,还要以颊纸简,生怕刮伤了这些只受供养的大和尚们的菊花,听说汉人皇帝讲究仁政爱民,但也不是这么个爱民法吧!今天和这白痴一路从金陵过来,街头路边上乞丐可不少,也不见这废物国主多看一眼,唉……如此白痴竟然是一国之主,合该你南南国破家亡。”   李煜笑吟吟的道:“不打扰国师和各位大师了,咱们道寺院中走走,耶律尊使……”   耶律圳听了走到他的身边,李煜笑道:“杜牧《江南春》一诗中提到‘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如今我南唐寺庙何止四百八十座,去年孤让人统计了一下,我南唐大小寺庙已经有一千二百多座,此为我国佛教大兴之势。” 第554章 活煮叶尘   耶律圳听了却是目瞪口呆,心想白痴啊,白痴,养了这么多不事生产,不干活,只吃闲饭的神棍假和尚,这白痴国主竟然当成自己一大功绩,这南唐国主真他娘一大奇葩。(我知道“奇葩”一词在古代还没有,但是我就想用,喷子想喷就喷吧!)   李煜眼见耶律圳的样子,还以为被自己国中佛教大兴所惊,颇为自得的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不过,如今我南唐一千多寺院当属‘大弥勒寺’堪称第一。尊使第一次来江南。来!孤便做一回知客僧,陪尊使同游‘大弥勒寺’。”   耶律圳却已经对李煜的白痴彻底麻木,不过面上却也不露丝毫,并且他对江南风物的确很感兴趣,这大弥勒寺的风景的确很不错,这在北国却是极少见到的。   “大弥勒寺”是李煜常来的地方,寺中僧侣已然见怪不怪,寺庙中一切如常,楼炎明刚接到消息,叶尘成功中计,身中异毒,但是上官冰云却被华夏卫府生擒,楼炎明喜忧参半,懒得理会李煜和慕容圳二人,匆匆离开大弥勒寺,想办法营救上官冰云去了。   前殿中还在正常接待游客和进香礼佛的信徒,李煜带着耶律圳,自顾参观各处佛寺,一路所经之处。李煜信口到来,对佛门规矩,佛卷经典,信口说来俱有独到之处,听得各处负责接待的和尚频频点头。这让耶律圳心中更加鄙视李煜,暗骂白痴不已。   ……   ……   浴谚:二月二,龙抬头。   过了农历二月初二这一天,冬日的寒冷渐去,天下万物复苏,雨水渐渐多起来,已是农家要开始预备春耕的时候,开封城内外,也明显能够感受到春河水暖的气息。树上蜕出的嫩芽,渐开的花朵,进城为春耕而买卖各种东西的农户、商贩,街道上跟随父母进城的农家孩子,都在将这春天到来的气息,变得更加温暖和踏实起来。   不算叶尘受刺垂死和朝廷大军即将南下伐唐这两年国之大事。今年这个时节宋国还有两件大事。一是一年一度的春耕,另外一个二月里开封城中更为热闹的大事,可便要数今年的春闱。   京试是为国取士的盛事,按照说法,是三年一次。但宋朝不同于数百年后的明清两朝,这样的规矩并不一定,有时候皇帝觉得缺人,又或者是文坛兴盛,两年甚至一年一次也不为怪,特别是大宋刚刚建国,又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先后收服北汉、南汉、吴越,紧接着又要攻伐南唐,这些地方都需要大批能做实事的文官去治理。所以,就目前形势,对于皇帝陛下来说,真正能用的人才,是无论如何都不嫌多的,今年临时或者提前组织春闱,为国取士是非常必要的,实事上接下来几年,取士也会变得频繁。   由于春闱日近,一部分进京的考生其实在年前就已经聚集起来。自过年到现在,各种文会频繁,文人士子们参与聚会,寻求崭露头角的机会,又或是到各处官员、豪府上投送行卷,以期获得朝中大员青睐,而这已是惯例。   事实上,虽然后世的各种重要考试,为了避免徇私舞弊,不让阅卷者看见考生姓名已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其实在宋朝以前,这类考试都是不糊名的。唐朝一代,考生的名字对于阅卷的大员来说,全都明明白白,考试更多检验的,是学生在考场之外有没有名气,有没有经营的功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考验对方的人际、背景。但以此选官,也是有一定理由的。   原本历史上,宋朝自初代之后,考试便开始糊名。但这类考生到处递行卷的习俗仍旧没有什么变化,毕竟经营得好了,可能拿到考题,可能得到前辈指点,而就算考上之后,这些人际也有着莫大的作用。而这些事情沸沸扬扬的,也令得开封城中文风气氛愈发兴盛热烈。对于真正喜欢这类事情的人来说,确实是会乐在其中的。   只不过,自年前至年后,乃至今日,围绕宋国,特别是开封城发生了一件件大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导致寻常情况下能够吸引人们眼球和注意力的这些进京考生都被大家忽略。   而实事上,这几件大事,也让这些喜欢谈天说地,谈国论事,眼高于顶的书生士子大开眼界,大感京师之地果然非同小可,特别是近距离领略了那位传奇郡王的风采,更让他们大感不虚此行。以致于这些天这些书生士子讨论最多的甚至都不是大宋军队多长时间可以打下南唐,或者潘美、赵赞两路大军谁先打到金陵,而是与那位传奇郡王叶尘有关的各种事迹。特别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流传出在去年秋天以《秦淮夜泊》、《忆家国》、《青玉案》三首诗词在文人士子之中名噪一时,有着金陵第一才子,甚至江南第一才子之称的陈青乃是叶尘在假死那两个多月中为掩盖身份所用之后,士林之中一片哗然,震惊之余,颇有些扬眉吐气之感。   毕竟自宋国建国以来,大宋国力、军力死死的压在南唐头上,甚至在去年逼迫南唐主动称臣,成为大宋属国。但在诗词歌赋、文学经要方面,南唐却是公认当时第一,十多年以来,在这方面南唐没少讽刺宋国。如今自家传奇郡王竟然是南唐第一才子,这叶尘之名顿时在这些文人士子心中又大为不同,无形中叶尘在士子文人中的地位得到了一定的升化。   而这件事情传到寻常百姓之中,人们认知中叶尘为武曲星下凡转变成武文武曲星同时加身,下凡于一身。叶尘名望、名气再次得到极大提升,在士林、在民间百姓中竟然一时无两。这一点却是叶尘本人都没有想到的。   ……   ……   褪去了冬日的寒冷后,京城之中已经开始回暖,街角道旁,树木已经抽出翠绿的新叶,几只鸟儿鸣叫着,偶尔飞过天空。时间是上午,太阳躲在舒展开来的云层后方,暖洋洋的洒下它的光芒。叶府之中,吃过了早点的寇准开始读书。   三天前深夜,半死迷宫中的叶尘醒了一次,刚好寇准在身边,叶尘想起春闱将至,便让寇准去参加科考。所以寇准这几天开始读书备考。   今天一大早,华夏卫府内务司司使贾宪带着得知叶尘中毒垂死,从外地匆匆赶回来的冯刚、周鑫、吴志远三位内务司副司使来叶府看叶尘。这三位得知叶尘快要死了的消息之后,一边急急回开封,一边耗费万金从各地搜刮各种救命解毒的灵丹妙药,比如冯刚耗费五万两白银从高丽弄来了一株时龄超过三千年的人参王;周鑫耗费二十万贯拉了三大车的鹿茸;吴志远一万两黄金不知从什么地方买来一株时龄达五千年的何首乌。当然,除了这三种大补之药外,三位华夏卫府“财神爷”还找来各种能够解毒药材。   如此多好药,不管有没有用,鬼医都毫不客气的让人运进了半死迷宫之中。也正因为这些药材的原因,鬼医大方的给四人各自一枚解毒丸,有幸成为自皇帝陛下、曹彬、李君浩、白沧海等人之后见到了浑身渐渐开始发黑的叶尘。   不过,池他们见到叶尘那一刻,却是骇了一大跳,不是被叶尘乌黑嘴唇和有些发黑身体以及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所吓着,而是不因为他们见到叶尘时,叶尘被放在一个大铁锅中,下面燃烧着小火,铁锅中是的冒着热气的某种药汁,看起来虽然不至于将人烫熟,但寻常人若是放在里面定会躺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可是叶尘却是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   在得知这近十天来,叶尘从未离开过这口大锅,而锅底的火也从未灭过之后,四人心底不由生出悲哀之意,因为他们突然想起这些天早有传言,叶尘每日泡在煮沸的药汤之中,才能续命,否则即刻便可死去。现在看来传言多有夸大,但显然这药汤中的温度也不低。   四人双眸中早已噙满泪花,给叶尘跪了下去:“大人……”   盘坐在铁锅之中,只露个头的叶尘猛然睁开双眼,瞳孔在那瞬间变成了血色,但紧接着又恢复如常,只是贾宪等四人头刚好在这一瞬间低下,没有瞧见这一幕。   叶尘目光扫过四人,笑了笑说道:“你们四个老家伙年龄都是我两倍左右,在我面前也不要扮演晚辈了。起了吧!别哭了。”   四人红着双眼,慢慢止住哭声,只是神色之中的发自内心的悲伤之意却是越加明显。   叶尘让四人分别简单汇报了内务司近一段时间内各自负责工作之后,给周鑫、冯刚、吴志远三人安排了几项任务,最后让贾宪将寇准参加春闱考试的事情安排办理一下,然后便让四人离去。   ……   …… 第555章 四件大事   四人离开之后,鬼医从堆放药材库房中走出,来到大铁锅面前,随手将几种药材丢进铁锅中,又加了一些水,然后说道:“冯刚、吴志远和周鑫三人倒是拿来了一些好东西,那株长白山人参王比皇帝让人送来的还要好,还有那株何首乌药龄竟然长达五千年,简直是无价之宝,别的不说光是这两株灵药宝物便可让你多活十天时间。”   叶尘刚才面见贾宪四人时的淡然神色已经被满脸抑郁所代替,此时长叹一口气,说道:“鬼老!你之前所说的办法到底有几成把握?”   鬼医神色变得凝重,说道:“几成把握老夫也不好说,不过你也是通药理的人,我们不妨将整个过程分析一下。”   说到这里,鬼医略微一顿,说道:“现在看来你小子到现在还没有死去,是因为藏在你心脏里面的黑血蛊母将所有侵入你心脉的毒素全部吞噬了的缘故。所以,此法第一步,先是以老夫精心调配的药浴和高温彻底唤醒长期陷入半沉睡状态的黑血蛊母,让黑血蛊母知道它的宿体已经濒临死亡,黑血蛊母自然会为保住宿体而将你体内剧毒全部吞噬。但黑血蛊母在吞噬毒素过程中也会不可避免的将你的血吸干,这个过程中以你身体造血功能是来不及补充的,这就需要对你进行输血。并且在黑血蛊母将毒素彻底吸干的瞬间,想办法逼迫黑血蛊母从你体内主动钻出,因为黑血蛊母本身已经变成毒体,若是还留在你体内,迟早还会让你重新再感染此剧毒。”   说到这里,鬼医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过程中,第一步将陷入半沉睡状态的黑血蛊母唤醒老夫没有把握,只能听天由命。最后一步,将变成毒体的黑血蛊母逼出你体内,老夫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所以,若要算此法的成算是多少,老夫只能说不到一成。”   叶尘闻言脸色阴郁,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突然想起一事,不由眼睛大亮,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将变成毒体的黑血蛊母逼出体外。”   鬼医精神一振,问道:“什么办法?”   叶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只是这个办法需要集齐阳日、阴月、天星三个玉佩才行。如今天星、阴月两枚玉佩在我手中,而阳日玉佩在太平教张无梦手中。”   鬼医眉头蹙了起来,说道:“张无梦手中的东西不好抢啊!不过玉道香那丫头和清妍如今在契丹正在救契丹皇帝的命,玉道香拥有超一流的实力,又是契丹公主,此事由这两丫头去做再合适不过。”   叶尘想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我让连继城带着十名金牌杀手前往契丹,再加上北府的人手相助玉儿和清妍。”   ……   ……   农历二月末,春色渐浓,秦淮河畔,纷扬的柳絮夹在两岸的笙歌之中,也在盎然的春意里飞舞起来。   清晨时分坐在闹市街头的酒楼上,常常可以看见不远处佳人街口来去的行人。这佳人街是金陵一处有名的青楼云集之地。这个时间段上,可以看见不少夜宿的男子从那边出来,有的在路上还在整理衣冠,也有神色比较仓皇的,大概有事,披着衣服一路飞奔,当然,这样的倒也不算多。   这年月里,狎妓毕竟是件挺正常的事情,有的书生学子神清气爽地在街头与认识的朋友打招呼,随后勾肩搭背地议论一番昨夜又在哪位姑娘那登堂入室了,也有一脸正派如同正人君子的,儒雅风流的模样,看不出太多的端倪来。   这时,一群衙役从此处最好的三座活最好的青楼中各自押送出一名哭哭啼啼的绝色女子,其中赫然是金陵城去年花魁大赛花魁白诗诗和排第五名和第七名的另外两名行首。   与此同时,在金陵城另外五家顶尖青楼中发生着同样的一幕,金陵城包括花魁在内,八大行首全部被官府强行押送至一艘大船上。其中包括华夏卫府在金陵城据点香月楼的行首碧巧儿。   契丹使臣耶律圳成功从南唐君臣手中骗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之后,还不知足,点名要金陵城八大行首。南唐君臣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至于八名绝色佳人自己是否愿意,没有任何南唐官员会去在乎。所谓金陵城八大行首,在南唐君臣面前和寻常青楼女子其实区别并不是很大,甚至在南唐所有官员看来,八名青楼女子能够在讨好契丹使臣中起到一些作用,是她们的荣幸,甚至有一批文人士子为此写诗作词将其看作是一段佳话。这事传到耶律圳耳中,自然又少不得骂这些南唐文人都是白痴。   农历二月十五日,耶律圳一行以十一艘商船为掩护,带着一百五十两银子和五万匹丝绸,两千套盔甲兵器,以及八名绝色女子,在南唐官府全力掩护之下,从金陵城城外长江出发,向长江出海口行驶而去,他们要从海上绕行回契丹。   ……   ……   大江帮总舵,议事厅。   师爷躬身对坐于帮主宝座之上的刘金元说道:“帮主!契丹人已经从金陵出发,五十艘战船,两千兄弟已经准备妥当,何时动手。”   刘金元摇了摇头,说道:“北府传来消息,耶律圳带着南唐朝廷给的这些银子和兵器、物资回去是要谋反的,我们为何要出手。”   师爷眼睛一亮,说道:“帮主的意思是宋国大军眼看着就要攻伐南唐,这个时候最怕就是契丹数十万铁骑南下,若是契丹发生内乱,自然不暇顾及南边的事情。”   刘金元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总司使大人所中之毒需要太平教张无梦手中阳日玉佩,张无梦和太平教本来就不好对付,但以我们华夏卫府如今的实力,若是全力以赴,不计牺牲,成算还是很大的,只是张无梦与契丹朝廷和皇室纠葛极深,对付张无梦,契丹朝廷肯定不会坐视无睹,契丹朝廷若是插手,要想从张无梦手中抢到东西,那就太难了。所以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便是契丹国发生内乱,而且是很大的内乱。”   师爷说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让兄弟们撤了。只是碧巧儿也在耶律圳的船上。”   刘金元说道:“想办法和碧巧儿取得联系,将我刚才所说话的全部告诉她,这丫头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怎么取得耶律圳的信任和宠信。然后传信给北府司使萧秀明和刺杀司副使连继城,让他们知道碧巧儿的存在,他们互相之间自会见机行事。说不定碧巧儿在关键时刻,在契丹国为抢得阳日玉佩一事上能够发挥大的作用。”   师爷闻言,眼睛越来越亮,恭敬称是,然后转身快速离去安排去了。   ……   ……   时间过了二月中旬,下起雨来。   距离清明还有一小段的时间,春日的冷雨将这世界洗得明净清澈,发芽的草木、含苞的蓓蕾,一点一滴的将这世界点缀得丰繁。   随着大宋对南唐开战准备紧锣密鼓的准备,各地军队、粮草不断调动,大宋举国上下对于战争的热情看起来已经更加高涨,富商豪绅们对外呼吁早日收服南唐,可以让他们将生意更加方便的做到江南富庶之地,大赚特赚。而士子文人更是渴望南唐早日收服,多出一大批官位,更何况南唐那等好地方,不但富庶,而且百姓又向来平顺,文人荟萃之地,在这种地方当官正是文人最喜欢的地方。   所以说,对于文人士子来说,这个冬末初春的开封城,是令得所有人趋之若鹜的一片地方。自过完春节之后,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文人学子便聚满了开封城。这些人中,有的是为了来年春闱提前过来的考生,有的则是因为知道朝廷要对南唐动兵的消息传出之后,因此进京跑官的。   宋国建国十多年,前朝后周也重视文治,再加上以大宋自建国以来便以华夏正统自居,武力强大,吸引天下不少文人汇聚。因此,多年积累下来宋朝的书生其实已经不少,其中有功名者同样不少,即使这两年宋国先后收服北汉、南汉和吴越三国,但官位少的问题一直存在着,且在不断扩大。但如果南唐得以克复,立刻就可能多出一大批的位子,在这样的现状下,官位是绝对有跑一跑的必要的。   文人聚集,除了令得京城的各个客栈一时间人满为患,也令得各种文会盛事不绝,青楼的生意一时间火爆异常。   虽然在一些苛刻的文人看起来,大量歌功颂德的文字未免有千篇一律、难有创新的遗憾,但如此盛世,总还是值得称道的。   而由于年前去年一年收服了南汉和吴越两国,而刚过年关西北又传来大胜,收服夏州,大患党项又被平定,再加上做成这几件千古留名大事的人是那位有江南第一才子之称,作有《秦淮夜泊》、《忆家国》和《青玉案》这等千古绝唱的祥符郡王叶尘,以致于这段时间里开封流行的诗词风格,倒是比平日中豪迈了些许,书生们墨端笔尖,看来都也有了投笔从戎的班超之志了。 第556章 吕馀庆的机遇   只是人们每每提起这位年纪轻轻便已位极人臣,功高盖世,封有王爵之位的江南第一才子时多是一脸崇拜和向往,有那出身不凡,素有才名之人偶尔也会心中嫉妒一番。但总体上叶尘如今的名声在宋国已经一时无两,无人能比。   若是在叶尘中毒之前,此种情况下,王悦风带领的御史台、参知政事吕馀庆等叶尘在朝堂上的仇敌定会在皇帝陛下面前告拥有叶尘不臣之心。但是,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叶尘已经快要死了,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想对叶尘不利,那简直就捅了马蜂窝了,华夏卫府上下定会与其不死不休,更何况皇帝陛下也绝对不允许此事发生。   此外,在华夏卫府情报司有意舆论引导之下,将王超之事引发这场对叶尘刺杀的事情选择性的传出了一些,人们都已经认定凶手是弥勒教和南唐朝廷所为。因为弥勒教和南唐朝廷害怕祥符郡王,害怕祥符郡王带兵收服南唐,所以才不择手段,三番两次的刺杀祥符郡王。   华夏卫府情报司进行这样的舆论引导,却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自然是为了借助叶尘在民间百姓、士子文人以及军中威望,让所有人都对攻伐南唐形成同仇敌忾的形势,从而让不管是各种战前准备,还是战时战场拼杀和后勤调配都能够事半功倍。总之,就是让“天时”、“地利”、“人和”三样中的“人和”达到极致。   ……   ……   浩浩荡荡的长江水,波翻浪卷,奔腾咆哮,昼夜不息地滚滚东流。水面上,舟楫往返,樯橹穿梭,江风鼓满了一面面白色的船帆,就像千军万马中的无数面大纛,浮江而下,来去匆匆。   自宋国要攻伐南唐消息传开之后,便在采石矶附近浩瀚喧嚣的江面上,有一艘船与这些运载货物和乘坐游客的航船大异其趣,这艘船是一叶扁舟,静静地在大江上漂荡着,若是不经意地看去,真像是颠簸在波峰浪谷间的一片树叶。   这是一只钓船,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垂钓者头戴竹笠,手持钓竿,悠然自得地坐在船头垂钓。人们只见他时或将钓钩甩出,又轻轻地提竿挽线,却总不见他钓到一尾小鱼。若有细心的人,还会发现,在他的船尾处,拴着一条细细的很难让人察觉的细绳,从江的南岸驶到北岸,过一阵子,再从北岸驶往南岸。当然,这位年轻的垂钓者多是在江面上航船行驶的高峰过去以后,他才驾船垂钓,而且一直是在采石矶畔来来往往,其他地方很少涉足。他连续在这里南来北往十几天,便突然不见了。   开宝四年二月十五日,采石矶江畔这位神秘的钓翁,突然出现在大宋都城开封。只是如今的他已经卸掉了渔夫的打扮,头戴幞巾,身穿布衫,手持一柄纸扇,俨然一个儒雅倜傥的文人学士。   此人最初的计划本来是想去求见名满天下祥符郡王叶尘,但听说叶尘中毒垂死,便改变目标,准备去求见宰相赵普或者晋王赵光义,只是他在一座酒楼上无意中听见几名士子暗中议论宰相和晋王不合,互相之间党系之争已经快要到了你死我活之地步。他细细思考之后,决定去见副相参知政事吕馀庆。   二月十七日,他径直来到吕馀庆府上,要求面见吕馀庆,并胸有成竹地声称,自己有一个攻打南唐时可抵十万大军的成熟的计划要当面禀报给副相大人。   听他说话口气甚大,而且极有把握,吕府门卫不敢怠慢,忙禀知吕馀庆。   吕馀庆得知此事,大感兴趣,立即在便在家中见了他。   经询问才得知,此人姓范名若水,是江南池州人士,南唐国落第举子。   只是这范若水自幼聪颖好学,酷爱读书,立志要科举及第,振翮青云。有一年他参加了南唐的科举考试,文章和诗词作得花团锦簇一般,自以为必中无疑,谁知发榜之时却名落孙山。   他一时傻了眼,心中沮丧懊恼,一连几天寝食无味,精神恍惚。他不相信,凭自己的满腹才学,竞不能金榜题名,一定是科场舞弊,考官们从中做了手脚。   他不甘心就此沉沦,碌碌无为地终此一生。他决定上书朝廷,向皇上倾吐自己对治国安民、经邦济世的见解和看法。他认为,既然科举场上有舞弊行为,自己没有钱也不屑于去贿赂那些考官,那么走科考之路,就是考到两鬓飞霜,也仍是没有出路。这封上书,该是自己踏上仕途、跻身富贵的阶梯和敲门砖。他又知道,国主李煜乃当代诗词大家,精于文辞。因此,这封上书他颇下了一番工夫,述事说理,务求精当;遣词造句,尽力华美,真个是字斟句酌,罄心竭虑。他要让这封上书既政见深邃,又文采斐然,引起李煜的重视,一鸣惊人。   孰料上书递上之后,却是泥牛人海,音信全无。他等了将近一年,竟然无任何答复,也不知是因为皇帝昏聩庸弱,对治国长策不感兴趣,还是因那些朝臣们嫉贤妒能,将自己的上书半路里截杀了。   范若永彻底失望了,他对李煜这个国主,对南唐朝廷,对南唐的科举制度都失望了。   他带着满腔怨恨离开了国都金陵。秉着“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是金子到哪里都会闪光”的想法。他决心与这个腐朽昏暗的国家诀别,良臣择贤主而事。   正在这个时候,他听说大宋准备攻打南唐,便想送一份厚礼给宋军。   大宋要进攻南唐,长江天堑将是他们很难逾越的障碍。仅靠船帆抢渡,风高浪急,守军射杀,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马?他想到了浮桥,若是能在江面上架设一座浮桥,大军过江如履平地,那将会减少多少损失?   于是他便扮成一个渔翁,在长江岸边踏勘,选择了采石江畔这段最佳的架桥位置。   他于江上无船行驶的时候,驾着小舟装作钓鱼,在江面上南北穿梭数十个来回,用丝绳丈量出了江面的宽度,用钓钩测量出了不同地方江水的深度,同时也测量了每天不同时候江水的流速,数字都十分精确。   现在,他把架设浮桥的计划、选址和这些精确无误的数字一起献给了吕馀庆。   吕馀庆一听之下,认为这一计划可行,心中十分高兴,又带着几名门客详细研究后,准备在两日后崇政殿议对攻伐南唐事务时,将此计划拿出献给陛下,并且对范若水保证,不贪墨其功营,请陛下对其下旨封官。   不料范若水却道:“晚生在南唐乃一落第举子,一介寒士,到宋廷却马上封官,岂不让天下士子笑我大宋无人?晚生只要大人帮忙在国子监要个宋国举人名额,参加此次陛下开科取士的科考,晚生愿以真才实学跃登龙门。若考不殁第,晚生无怨无悔,此生永为布衣。”   吕馀庆心想,如此一来,自己便可独享此大功,不由心中大喜,但面上不露丝毫,叹道:“李煜号称江南大才子,却如此不知珍爱人才,岂不令天下士子寒心,贤人远避?”   说到这里,他起身拍了拍范若水,说道道:“难得若水有如此高行雅量。既然这样,若水参加本朝科考一事便交给老夫去办,若水这些天安心在老夫府上住下学习文章,准备备考。”   ……   ……   开宝四年,二月十九日。开封天气大好,风和日丽。   今天,赵匡胤在崇政殿召集政事堂、枢密院两府重臣,以及所有涉及到攻伐南唐部衙主官对对南唐用兵一事,进行最后推衍和任务分配。除了赵普、吕馀庆、曹彬、沈义伦、罗公明、李君浩之外,晋王赵光义、魏王赵德昭和小皇子赵德芳也列席。   赵匡胤行事极为务各严谨,这种涉及到攻伐一国大战的大事,他习惯于对每个部衙、甚至每个人所负责之事一一进行询问和交待安排。   从枢密院各地调兵之事开始,先是曹彬代表枢军方进行了汇报,到最后赵匡胤基本没有过多补充,有曹彬和潘美、赵赞这样的老于战事的名将统一调度和具体统兵,的确不需要赵匡胤再有过多交待。不过他到最后想起华夏卫府送上来的情报,补充道:“给李继勋传信,告诉他攻伐南唐期间,北方大营一定要万分警惕,随时做好契丹大军南下的准备。”   众人心中一震,但一看皇帝陛下神色轻松,便又松了口气,所有人都知道,大宋真正的敌人和威胁是拥有大军百万,骑兵三十万的契丹。   等曹彬和沈义伦恭敬称是,退到一边之后。接下来,赵普代表政事堂对各地民夫征调,以及涉及到粮草供给的各路、州、县粮草准备情况进行了汇报。   赵普乃是真正的能臣,虽然为人贪腐,但凡做大事向来滴水不漏,更何况这些年大宋常常对外用兵,大多都是由赵普一手负责这些事情,早已轻车熟路,也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最后皇帝陛下还是补充了一点:“政事堂下发文书给各路、州、县,在攻伐南唐期间要加强对民间管控,防止圣堂贼人和弥勒教妖僧蛊惑百姓生事,不要忘了,去年攻打南汉时,川蜀一地暴乱的教训。” 第557章 华夏卫府还可做三件事   赵普心中凛然,暗自惭愧不已,心中有些后悔最近只想着如何对付晋王赵光义,竟然将这件事情没有提前想到,还要被陛下点出来,实在是与自己能相的身份不符。这样一边想着,赵普赶紧一边告罪,恭敬称是。   之后,三司使罗公明就粮草筹备和运输,以及战事军饷翻三倍下发一事进行了汇报。财计这一块,整个大宋没有人比得了罗公明,和赵普一样同样是轻车熟路,只是赵匡胤深知打仗一事粮草的重要性,依然忍不住嘱咐了几句。   等罗公明退到一边之后,赵匡胤看向李君浩,声音温和地说道:“李爱卿将华夏卫府各项准备事宜讲一下。”   李君浩出班向赵匡胤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华夏卫府在大军攻伐南唐时,除了正常军情打探之外,还可做三件事情,让攻伐南唐之战事半功倍。”   众人闻言无不精神一振,赵匡胤更是眼睛一亮,虽然对于打下南唐,现场所有人都很有信心,但若是能够少死一些人,少用一些时间,不管是两府、三司,还是皇帝陛下都极为愿意看到。毕竟每死一个人,大宋军队便损失一份力量,更何况大宋对战死战士抚血金向来极为丰厚,就拿寻常战士来说抚血金为三十贯,死一万人便代表三十万贯的钱。更不用说多打一天,十数万大军人、马要吃掉多少粮草,而战争期间官兵俸禄是发三倍的,每一日的消耗便是天文数字。而这个过程中,全国征调近百万民夫负责后勤粮草运输,这些民夫全是农民,将家中田地丢下,田地荒芜,每日的损失也是极大。总之,不管是当时还是后世,打仗在某种程度上打得就是钱。   华夏卫府自建立以来,在叶尘统领之下,所创造奇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拿出来的好东西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虽然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叶尘,但所言之效果是一样的。   赵匡胤笑着说道:“李爱卿快告诉朕是哪三件事情?”   李君浩恭敬称是,然后说道:“自华夏卫府成立以来,总司使大人便让情报司在南唐各州县,以寻找把柄、威逼利诱等想尽一切办法劝降策反南唐官员,如今我大宋大军一旦向南唐开战,我华夏卫府情报司可以让南唐五个州城和四个县城守将和知府主动打开城门投降。”   众人闻言,无不心中一跳,华夏卫府好大的手笔。   当然也有不少人欣喜不已,南唐向来富庶,军队虽然战力不行,但城墙修建的向来墙高却又极为坚固,南唐大军即使再弱,按照宋军去年攻打南汉的经验损失,每打下一座县城,至少也要损失五百人左右,打下州城,损失一至两千人左右。五个州城和四个县城主动投降,这便代表宋军至少能够少损失近万人。单是此一项便是大功一件。   赵匡胤长笑一声,说了声好,但紧接着想起叶尘如今垂死状态,脸上流露出悲伤之色,说道:“叶卿为了我大宋早日统一天下,所立之功勋无人能比,如今却被弥勒教和圣堂妖僧贼人所害,朕今日在此发誓,有生之年定要将弥勒教和圣堂一网打尽,绞杀一空,为叶卿报仇雪恨。”   李君浩代叶尘谢恩之后,又接着说道:“陛下,臣所说第二件事情,是我华夏卫府武器司已经研究设计出一种浮桥,并且总司使大人这一年多派人详细勘测了长江各处深浅,已经在采石矶附近江域寻找到一条最适合此种浮桥铺设江段,只要将此种浮桥铺设江面,我军人马跨过长江,如履平地。”   曹彬和沈义伦全身轰然一震,看向李君浩目光炽热,赵匡胤直接站了起来。眸露奇光。   吕馀庆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栽倒在地,脸色已经异常难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只是心中早已将叶尘祖宗八代骂了个遍。这在叶尘看来微不足道,在华夏卫府只是很寻常一件任务,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功劳,这个功劳足以让他从现在伯爵爵位加封为侯爵。要知道他如今虽然贵为宋国副相——正二品的参知政事,但实际上也和大多数文人一样,或者说和任何一个朝代建国之初情况相似,爵位远远与官品不匹配,更无法与那些容易立下大功的武官相比。可是如今,他卯足了劲准备今天拿出的大功劳被华夏卫府一名司使以很平淡和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了出来。自己大功泡汤,侯爵爵位眼看着远离自己而去不说,李君浩说起此事的那种神态给了他很大的刺激。原来这种在自己看来天大的功劳,在叶尘看来也只是随口吩咐给下属去办的一件小事。   吕馀庆脸色变幻不定,已经由最初的异常难看变成了一片黯然,他被眼前一幕打击的不行,再加上叶尘如今快要死了,一直以来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对叶尘的仇恨,瞬间烟消云散。   李君浩所说第三件事情,是华夏卫府武器司这近一年来所研制的众多成果中的四件,准确的说都是用来攻城四个器具——超级云梯,远距离精准投石车,用来炸塌城墙的炸药包,冲车。   皇帝陛下在打仗这事是大行家,李君浩将四种攻城器具不同于现在器具或者在现在器具基础上改进、先进之处简单描述之后,早已喜笑颜开,此次攻伐南唐,以南唐军队战力,野战根本不是宋军对手,胜败或者说死伤主要就在于攻守城之战上,而有了这四个攻城器具,意味着宋军要少死不少人,而且攻城速度和效率必然会提升。   首先是云梯,华夏卫府之前已经给枢密院军器监提供了一种改进云梯设计方法,如今所提供的云梯则是在这种云梯基础上又有了很大的改进。云梯是一种攀登城墙的工具,最早的云梯是春秋时的巧匠鲁班发明的,其实早在夏商周时就有了,当时取名叫“钩援”。这个时代或者说华夏卫府没有改进之前的云梯都是由车轮、梯身、钩三部分组成。梯身可以上下仰俯,靠人力扛抬倚架到城墙壁上。之前,华夏卫府第一次改进之后的云梯是在原有基础上在顶端加了两个铁钩,用来钩援城缘,并且梯身下装有车轮,可以移动。   而此次,华夏卫府最新式云梯,是在上次基础上又有了很大改进:云梯底架以木为床,下置六轮,梯身以一定角度固定装置于底盘上,并在主梯之外增设了一具可以活动的“副梯”,顶端装有一对辘轳,登城时,云梯可以沿城墙壁自由地上下移动,不再需人抬肩扛。同时,由于主梯采用了固定式装置,简化了架梯程序,缩短了架梯时间,军队在攻城时,只需将主梯停靠城下,然后再在主梯上架副梯,便可以“枕城而上”,从而减少了敌前架梯的危险和艰难。而且由于云梯在登城前不过早的与城缘接触,还可以避免守军的破坏。   此外,华夏卫府武器司的能工巧匠在叶尘有一次随口一句话指点启发下,还将云梯的主梯分为两段,采用了折叠式结构,中间以转轴连接。这种形制有点像当时通行的折叠式飞桥。同时,还在原本副梯基础上,又设计出了多种形式,使登城接敌行动更加简便迅速。为保障推梯人的安全,并且吸取了之前云梯的实践经验,将云梯底部设计为四面有屏蔽的车型,用生牛皮加固外面,人员在棚内推车接近敌城墙时,可有效地抵御敌矢石的伤害。古代攻城用的梯子种类很多,云梯算是巨大笨重、结构较为复杂的一种。   要知道,攻城在这个时代虽然有多种方法,但多是以迅速登城为决胜前提,架梯必须果敢、迅速、乘虚入城。所以常用的有各种轻便简单的飞梯。比如汉代时,汉军攻打郅支城,该城外设一道木城墙,内设土城墙,防守相当严密。攻城兵士先用弓弩仰射,击退城上守兵,用火烧毁木城,持弩弓,操长戟冲入木城,然后迅速接近土城,四面架梯,缘梯登城,很快捣破了内城。这种攻城方式便是强攻,尽量缩短双方对峙时间,一鼓作气,迅速攻破城防,所以必须使用轻便飞梯,飞梯结构简单,重量轻,多是木制竹制。华夏卫府此次所拿出飞梯长二三丈,首端装有双轮,极为有利于蚁附登城,并且武器司还在传统云梯基础上,根据各种情况下战场需要,还设计了“避檑木飞梯”、“蹑头飞梯”、“竹飞梯”,这些云梯形制略有差异,但使用赶快来都轻便实用。   其次,就说投石车,最早在三国时期,袁曹在官渡相持的时候,袁绍军使用了大型攻城器械高橹,然后刘晔献计用投石车破高橹,后来经过马钧改进,进一步完善。在春秋时期已开始大量使用,隋唐以后成为攻守城的重要兵器。 第558章 开战   自叶尘指点武器司发明新式投石车之前,投石车只是上装机枢,弹发石块,因声如雷震,有时也叫霹雳车。《三国志·魏志·袁绍传》:“太祖(曹操)乃为发石车,击(袁)绍楼,皆破。绍众号曰霹雳车。”亦称“抛车”。指在车上用粗竹将石块抛击出去;作为攻坚的手段。其实投石车就是中国象棋黑方的炮。   中国战争史上投石车首次大规模使用,应当是李信(飞将军李广的远祖)攻楚,楚军秘密准备了大批投石车,当秦军渡河时突然同时发射,无数尖利的石块乌云般砸向秦军,二十万秦军全面溃败,李信自己也兵败自杀。后来战国四名将之一的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才攻下了楚国,可见当时投石车的威力,中国的投石车在宋代到达高峰。   从另一方面来讲,投石车是利用杠杆原理抛射石弹的大型人力远射兵器,它的出现,是技术的进步也是战争的需要。但在叶尘在去年攻打南汉亲自出手改进和后来华夏卫府武器司两次改进之前,投石车结构一直都很简单,一根巨大的杠杆,长端是用皮套或是木筐装载的石块,短端系上几十根绳索,当命令下达时,数十人同时拉动绳索,利用杠杆原理将石块抛出,这就是自三国至今,绵延数百年的古代战争之神了。   而这所谓战争之神其实准性极差,投射距离也极为有限,之所以能够称为战争之神主要是以量取胜,就如后世高射炮打飞机一样,以高射炮覆盖网达到以量破敌地目的。但自叶尘结合后世物理知识改进和指点之后,华夏卫府武器司重新改进之后的投石车距离提升了两倍之多,准性更是提升数十倍。李君浩将这一点说出之后,赵匡胤神色之中的欣喜若狂之意难以掩饰。众重臣更是对华夏卫府和叶尘赞叹不已。   接下来李君浩又说了冲车,这个时代冲车也叫临冲或对楼,是一种被装甲起来的攻城塔,即以冲撞的力量破坏城墙或城门的攻城主要兵器,属于中国古代常用攻城器械的一种。但不论冲撞力量和自身防卫力度都极为有限,往往只有在攻城一方明显占上风或者最后破城时刻能够发挥大的作用。   但华夏卫府武器司经过改进之后的冲车是一种安有八个车轮、达高五层的攻城塔。最下层是推动车前进的士兵,其它四层装载攻城的战斗士兵。车高约十丈米、宽五丈、长六丈。这种真能巨型冲车利用自身的高度,从车中直接向城内射击,也可用来接近城墙,破坏女墙(垛墙),直接攻打城墙上的守敌。车中除了装备有各种长兵器,还可以装载强弩、石炮等重武器。   至于炸药包,就更不用说了,是一种全新的攻城器械,当李君浩将其攻效用途说出之后,赵匡胤和曹彬、沈义沦,甚至赵普和赵光义便很快想到,让人挖地道至城墙下,埋下炸药包,然后将其引爆,将城墙炸塌。这是一种什么场景,这几乎已经代表城破了。   赵匡胤已经笑的合不拢嘴,当场下旨给发明改进这四种器具的主要工匠授予从七品官职,各自赏赐白银三百两。   赵匡胤却不知道这些只是华夏卫府武器司众多发明之一,他若是知道武器司还有望远镜、用于野战对付骑兵的石地雷,以及正在研发用于侦察和甚至空中攻击的热气球和叶尘设想中手榴弹之后,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总之,华夏卫府今日又给皇帝陛下和满朝文武给了一个天大的惊喜,伐唐之战还未开始,华夏卫府却已经立下了滔天功劳,而所有人都明白这些大功劳都来源于那位已经快要死的年轻郡王。   ……   ……   开宝四年,二月二十二日,赵匡胤又派左拾遗、知制诰李穆为使,来到南唐,以上国名义传旨给附属国主李煜去大宋国都觐见。   听说让他到开封去,李煜一下子吓呆了,他推说要先与群臣商议一下,再答复使臣。   南唐众臣听说宋国皇帝要李煜入朝,都认为此去凶多吉少,李煜近臣陈乔更是激烈反对,他对李煜说道:“臣受元宗顾命。陛下今日若去宋廷,必被扣留,势难回国,到那时南唐国将不保。臣就是死了,也无面目见元宗于九泉之下。”   李煜听了他们的话,更不敢前往宋国开封,便以身体有病为由,拒绝北上。同时又低声下气地哀求李穆道:“我如此小心谨慎地侍奉大宋,无非是为自我保全。若像这样苦苦相逼,我今天只有一死而已。”说着就要以头触柱,左右大臣们急忙拉住。他们看着自己的皇帝,实在可怜而又可悲,忍不住相对坠泪。   李穆却冷冷地说道:“是否前去朝见,国主自己说了算。但大宋朝如今兵甲精锐,物力雄厚,已经做好随时攻伐我国准备,恐南唐无法挡其兵锋。尚望国主深思熟虑,免得以后后悔不及。”说罢,竟气咻咻地拂袖而去。   赵匡胤要的正是这个结果,他料定李煜不敢前来。这样,他便可以以李煜抗命不肯入朝觐见为由头,堂而皇之地出师南唐了。   ……   ……   农历二月底,大宋誓师伐南唐,农历三月二号,大宋皇帝赵匡胤以南唐国主不尊上国之命,且荒淫无度、君臣昏庸无能,朝廷朝纲腐朽,致使百姓过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已至人神共愤,天怒人怨为由,正式发动了对南唐征伐总攻。   赵匡胤任命潘美为升州西南面行营马步军战棹都部署,为伐唐主帅,大内总管王继恩任都监,曹玮为先锋都指挥使。同时,赵匡胤封赵赞为升州东南面行营招抚制置使,统率三万铁骑和吴越军五万人马从东面攻取常州,宋朝水军夺取润州,然后合攻金陵。此外以贵州刺史王云飞为池州至岳州路巡检战棹都部署,向武昌进军,牵制江西重骑兵,阻其东下援救金陵。这样,再加上潘美所率十万主力人马,两路步军,一咱水军,便是三路大军齐下,而这三路大军,统归潘美节制。   赵匡胤之所以选择潘美为主帅,除了看中了他的军事指挥才能外,最主要的是他在历次征伐中所表现的谨慎。宋军伐蜀之时,以王全斌为主帅,曹彬为都监、潘美为先锋,攻克城都之日,主帅王全斌与众将昼夜宴饮,部下渔夺不已,曹彬和潘美曾屡加劝诫,王全斌不听。回朝之后,诸将皆大发横财,除曹彬之外,也就潘美“橐中唯图书、衣衾而已”。王全斌、王仁赡等诸将皆获罪,只有曹彬和潘美受到赵匡胤的奖赏,潘美跟着曹彬推辞不敢接受,并说道:“诸将皆受罚,独臣与曹公得封赏,以后臣和曹做对将何以自处?”赵匡胤道:“卿建有大功,又不恃功骄矜。假如你有半点贪婪和滥杀的毛病,王全斌、王仁赡等人岂能一宇不说?朕赏你和曹卿,并非赏你二人,不过要以此劝惩三军和国人而已,不必再推让。”   江南民殷国富,金陵珍宝盈库,而且还有李璨、李煜父子多年精心收藏的价值连城的大批图经典籍。宋军一旦攻人金棱,若是像王全斌人蜀时那样,纵兵烧杀掳掠。   众将领们离京那天,赵匡胤特别召见了潘美,并当面一再告诫说:“平定南唐,朕全权委与卿。切记一定要严守军纪,靠恩信争取江南民众,万勿滥杀无辜,抢掠财物;对李煜也要尽量争取其投降,宁愿时间放得长一点儿,也不能自恃兵多将广,逞匹夫之勇,急于攻城,以免造成过多伤亡。纵使迫不得已需要攻城,城破之日,亦不可伤害百姓,更不准伤害李煜一家。”潘美顿首领命,谨记在心。   接着,赵匡胤在送众将领登程之时,亲将一柄尚方宝剑当众赐给潘美,厉声说道:“自副将以下,若有不听号令者,皆可格杀勿论。”将领们闻听此言,一个个心惊胆战,相顾失色。他们不能不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此次出师,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触了霉头。   ……   ……   首先出战的是赵赞,三月初五,赵赞率领三万铁骑和七万原吴越国经过这大半年特训之后的步兵,踏至大运河西岸,兵临南唐东南大城常州城下。   此时镇守常州城的是南唐的老将郑成松,虽然与叶尘、曹彬、赵赞、潘美这些当世名将无法比,但郑成松在之前几年中与原来南汉和吴越国的几次冲突战斗中却胜过多次,平心而论,郑成松绝非什么庸才,他用兵稳健,性格刚直,才能还是有的。而常州城作为南唐东南第一重臣,城高池厚,防守严密。   可能也是考虑到这城不好攻,赵赞先是派人前去劝降,但郑成松直接将赵赞派去的使者砍了头,扔下了城,劝降自然是失败了。   仗着城池坚固,郑成松其实是没有非常大的紧迫感的,南唐虽然军力比不是宋国,野战打不过宋国,但南唐富庶,城内粮草、守城器械极为充足,又有守军五万,他就算打不过赵赞,也已经做好了仗着坚城死守数月,等待援兵的想法。 第559章 架设浮桥   而赵赞那边也非常干脆,早晨劝降未果,上午就对常州城发起了攻击,由赵赞亲临城下指挥攻城,这一天到得下午,辛时一刻,依靠华夏卫府武器司最新发明的云梯优势,赵赞麾下第一猛将刘彦辰率带人冲上了上京城头。   这又是南唐所有人也没有料到过的战争结果,原本以为至少可以守上数月的坚城,仅仅半日时间就已在赵赞手中陷落。当这一日的夕阳将天际染成黄昏时,赵赞带领三万铁骑踏入城门,大宋的士兵已经长驱直入,整座城池遍地狼烟。   ……   ……   三月一日,潘美命令江北大营一支特殊的水军由荆南出发,沿长江北侧向金陵顺流挺进。这支水军有大舰船和黄龙船、黑龙船以及各种民船数千艘组成。这些船只都是按照华夏卫府提供的计划,预做架设浮桥和渡江之用的,船上装满了粗大的竹竿和绳索之类。浩浩荡荡的船队顺流而下,扬帆驶进。   而江面上靠南边布满了南唐的战船,千帆竞渡,樯橹如林。南唐军中第一人,最能打仗的林仁肇统领着南唐最为精锐的北大营十万人马和五万水师陈兵在此。对于陆地野战林仁肇很清楚自己麾下人马比宋军弱了一筹,但水战他有十足的信心,这一年来,宋国水军在潘美主持之下,很是操练了一番,战力有明显提升,但以林仁肇派去细作报回的信息判断,林仁肇相信他的五万水师绝对能够将宋国同样五万水师挡住而且将后者打败。   南唐上下早就知道宋国就要对他们动武,更何况十数万大军行动,想隐瞒都不可能,林仁肇带大军于大江南岸早已进入战备状态,一个个全副武装,剑拔弩张,水军士兵就吃睡在战船之上,只要一声号响,千艘战舰便可冲出。   不过,因为李煜和朝廷派人再三叮嘱切不可主动挑衅宋军,以防守为主,所以长江南岸的南唐各处守军,只是眼看这些船大小不一,很是散乱,与自己一方水军相比简直就是杂盘军一般的船只从江心驶过,心中生出轻视。林仁肇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他自认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只是下令让下面人加强战备,注意警惕,只要宋军水师越过长江中线,便战舰出击。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些船只根本就不是用来水战的。   长江南边,采石矶东百里处池州城。   大江帮军师,华夏卫府南府三号人物苏增书和池州守将杜培忠站在城头,身后城内各处从清早开始响起的惨叫声渐渐变少减弱。池州知府已经被关了起来,一些一心忠于南唐的忠贞之士也全部被杀。这个期间四座城门一直关闭,城内的发生的事情一点都没有传出城外。   苏增书暗暗算了算时间,转头肃然说道:“杜将军,池州这边三百丈长的浮桥架设由我们大江帮负责,而浮桥一旦开始架设,林仁肇势必会发现,这个时候就靠杜将军了,只要杜将军能够带人将林仁肇派来的人挡住三天时间,杜将军便立了大功。”   杜培忠深吸一口气,说道:“苏先生,本将从不怀疑宋国能够将南唐拿下,只是长江上铺设浮桥一事闻所未闻,此事本将……”   苏增书笑了笑,说道:“杜将军,长江上铺设浮桥是我家总司使大人一手策划。”   苏增书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杜培忠闻言,眼中精光爆闪,更是浑身巨震,心中再也没有丝毫怀疑。若是别人,包括天下间最熟悉长江,最懂水战之人提出这种事情,也只会让所有人嘲笑。没有人相信以人力可以在长江上铺设浮桥。但是若此事是由那位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祥符郡王一手策划,那此事就没有人会怀疑。   ……   ……   华夏卫府南府立下首功,宋军未动一刀一枪,便顺利地占领了池州。   占领池州自然是为了在大江上架设浮桥,运送大军和粮秣过江。   在浩瀚宽阔的长江上架设浮桥,在这之前历史上还没有先例。当初范若水给吕馀庆献计之时,后者一开始也不信,但范若水准备充分,以数据和实事将吕馀庆说服。而李君浩在崇政殿议事时将此计说出时,宋廷中也有许多人认为根本不可能,但当所有人知道这是叶尘吩咐华夏卫府南府准备大半年的事情之后,赵匡胤却坚信不疑,对那些持异议者仅一笑置之。   正如大江帮军师苏增书所言,虽然避开了林仁肇统领大军正面,在距离林仁肇大军东侧两百里处池州城正对着的江面上开始铺设浮桥,但是林仁肇一方也很快就知道了宋军在干什么,并且也察觉到池州城有变。   林仁肇和麾下官兵虽然惊怒池州城守将杜培忠的叛变,但听说宋军在长江上架设浮桥,认为不过是异想天开,如同儿戏一般,根本未放在心上。   林仁肇麾下十五万大军除了他直接统领的五万人马之外,另外十万大军由七员大将统领,分别是统领水师的李时铁和张兴涛和统领五万陆军的关兴、徐耀星、吴雄、齐杰、杨加伦。   此时林仁肇得到探子汇报宋军正在架设浮桥一事之后,便将七位大将招来议事。众将一听宋军竟然在大江上架设浮桥,一阵嗤笑之后,又大骂了一阵池州将杜培忠。   这时,徐耀星眼珠一转,心想这是一次立头功的机会,便率先对林仁肇抱拳说道:“大帅,大江上架设浮桥纯属妄想,末将去过北方见识过黄河,那黄河宽只有长江十分之一,深最多只有五分之一,黄河之上倒是有浮桥,但那是北人耗费数年功夫,趁着枯水期在河中修了多处地基串连而成。如今宋人想在长江之上以数日时间架设浮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但宋军统帅潘美并非浪得虚名,所以末将以为宋军此举必是有诈,末将斗胆猜测铺设浮桥是宋军奸计,是想要以所谓架设浮桥将我水师引开,而宋军另有伏兵。”   众人闻言,略一思索,感觉徐耀星说得有理,纷纷点头附和称是。   林仁肇沉思片刻之后,也认为长江上架设浮桥的确是不可能的,所以想来想去,也认为徐耀量言之有理,最后说道:“既然如此,传我命令,水师做好随时出战准备,暂时先按兵不动。”   水将统领李时铁和张兴涛躬身称是。   林仁肇目光扫过五位陆军大将,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徐耀星身上,说道:“池州杜培忠已经叛变,池州城内有七千人马。徐耀星!你带领麾下一万人马去攻打池州。此外……将在岸边码头上帮宋军铺设浮桥的大江帮那些水贼全部杀了。”   徐耀星心中欣喜,抱拳称是,转身大步出了大帐,心中充满了立下首功的期待和信心。   ……   ……   杜培忠在池州城内只留下一名心腹带领一千人马守城,而他带领麾下六千人马和两千大江帮帮众将池州城北岸边码头牢牢护住。   徐耀星带一万人马赶到池州境内时,眼见铺设浮桥的码头上有八千人马,与自己麾下人数相差并不是很多,又眼见池州城内守军竟然只有一千人,不由大喜,在大军前面大呼“天助我也”。他压根就不相信浮桥能够架设成功,而在他看来他来池州主要目标就是将池州城夺回来,立下此次两国大战的头功。至于码头边上那八千人,只要他将池州城攻下,而浮桥又不会架设成功,这八千人被隔绝在南岸,自己派一使者过去说项,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便让这八千人投降。至于投降之后林大帅和朝廷如何处罚那杜培忠,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徐耀星想到这里,毫不犹豫的选择先攻打只有一千守兵的池州城。   三天之后,也就是三月四日,徐耀星死伤近两千人,将池州城攻克。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长江上的浮桥果然架设成功。   这是长江之上亘古以来的第一座桥梁,是用巨船大舰和长木修竹相连而成的一座浮桥。江北岸的宋军,牵着战马,带着辎重,如履平地,士气如虹,说说笑笑地跨越了长江天险。   徐耀明得知此事之后,大惊之下慌忙亲率大军前来攻打码头,妄图在宋军过来之前,将浮桥破坏。但这个时候他麾下只有八千人马与杜培忠带领六千人马和两千大江帮众人数相当,并且他们刚刚攻打三天池州城,是真正的疲兵,所以即使杜培忠麾下六千人马战力比徐耀明统领大军弱了一筹,而两千大江帮众个人武艺战力很强可不善长战阵,但是一时半会徐耀明也难以攻下码头。   同一时间,林仁肇得知宋军竟然真的已经架设了近半浮桥,不由大惊失色,突然想起了宋国那一位听说已经要死了的善于创造奇迹的祥符郡王,感觉在长江上架设浮桥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560章 楼炎明心中的战栗   林仁肇心中惊惧之下,自然后悔莫及,早在徐耀星之前半天便已经果断派出水师从水路前来破坏浮桥的架设,但早有准备的宋军水师迎了上去,虽然宋军水师处于下风,死伤不少,却也牢牢将南唐水师挡了下来。   三月五日,林仁肇眼见从大江上难以阻拦宋军过江,便已经亲自统领剩余九万陆军前来支援徐耀星,准备在岸边给宋军迎头一击。   当林仁肇带九万大军来到池州城外岸边时,宋军已经有六万人以浮桥通过大江,与杜培忠所部和大江帮帮众汇合一处,在池州城外开始与林仁肇大战。   三月六日,潘美眼见自己亲率八万陆军全部过江,一声令下,直接将浮桥给烧了,至于粮草,自然是可以从南唐人手中抢到。   没错,潘美是要背水一战。   宋军战力本来就要比南唐军队强,如今又是背水一战,发挥出战力比平时还要强上一些。不过,林仁肇身为南唐军中第一人,为当世名将,在统兵打仗方面实际上比只有三十来岁的潘美还要强上一筹。   所以,这一战孰胜孰负,并非是宋军就一定能赢。   林仁肇麾下五万水师和十万人马是目前南唐唯一一支真正能够在与宋军正面野战中相抗的军队,林仁肇早知道宋国迟早会南下伐唐,这些年在南唐朝廷超级腐败软弱的大环境下,想方设法筹集军备,埋头练兵咬牙坚忍。而在对面的,乃是宋国除那位传奇郡王叶尘之外,宋国军中年轻一代第一人潘美,潘美在昨天得知东边赵赞已经打下常州,拿下了此次伐南唐的头功,而自己亲率大军虽说进展也很顺利,可是谁都知道这是华夏卫府铺设浮桥的功劳,并非是他潘美的功劳。所以潘美也急于取得一场大战的胜利,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有宋军强大的战力做底气,潘美根本不用考虑有谁能够挡住他,即使是林仁肇他也只是重视,并不认为林仁肇能够挡得住自己。   双方没有太多的弯弯道道,林仁肇带大军抵达池州外大江岸边,摆开阵势,潘美也就直扑而来。   在一切还未传入南唐迟钝的神经中枢金陵城内南唐朝廷时,池州外大江岸边加上大江上两支还大战的水师,两支军队共超过二十万人的军势,已经以最为猛烈的姿态冲撞在一起,掀起了血浪……   ……   ……   春天已至,夜空中隐隐的春雷传来,南唐国师楼炎明站在金陵的城墙上,望着北面延绵而去的河山,神情肃然而安静,稀疏的灯火在原野上朝着远处蔓延。   这位天下仅存两名半步先天强者中的一个——弥勒教教宗,虽然一生以蛊惑和精神催眠君王和百姓的方式,先是将弥勒教寄生在后蜀,后蜀被宋国所灭,又费尽辛苦成为南唐国师,将弥勒教又以寄生虫一般寄生在南唐。可是如今,中原大地和南方除了宋国之外便只剩下南唐。至于偏居一地大理小国,他就算有心想将弥勒教移过去,也是极难,因为大理国不同于南唐,大理国是真正的全民崇尚正统佛教,这些年弥勒教试图数次想在大理寺发展,都在当地佛教势力的宣传之下,大理几乎所有百姓都将弥勒教视为邪教,往往稍微发展出一些势力,大理从朝廷到百姓很快就将其扑灭。至于他亲自出手潜入大理皇宫中以精神催眠控制大理国皇帝,楼炎明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大理国皇族中有那位已经半只脚踏入半步先天境界的山岳上人坐镇,他很难做到此事。   至于最北边契丹,那是太平教的地盘,有张无梦在,楼炎明同样没有机会,更何况契丹如宋国一般,朝廷和皇族极为强势,不管是他,还是张无梦都不可能控制得了。   所以,如今南唐已经成为弥勒教最后一块寄生之地,准确的说弥勒教已经和南唐形成了一种畸形的共生关系。   正因为此,从去年宋国攻打南汉开始,楼炎明带领弥勒教反而成为对抗宋国最活跃和最有力之人。先是上官冰云趁着宋军攻打南汉之际搅动川蜀暴乱,若非叶尘百里夜袭以一千大破流寇八万,一战扭转乾坤,否则宋国当时就可能陷入危局。   紧接着,楼炎明和上官冰云又借南唐使团刺杀大宋皇帝,当时若非叶尘出手,宋国皇帝陛下已经死了,宋国多半也陷入内乱之中。   后来,楼炎明和上官冰云又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挑拨离间吴越国和宋国的关系,妄图让吴越国和宋国反目成仇,最起码也要让吴越国成为南唐盟友。不料又被叶尘破坏不说,还被叶尘趁势直接将吴越国和平吞并。   接二连三计划每每在成功之计被叶尘破坏,楼炎明和上官冰云终于认识到叶尘的恐怖和其一手建立华夏卫府的强大,也认识到要想对付宋军,必须先将叶尘杀死。所以,弥勒教便开始与圣堂的大长老玉枫联手,想尽各种办法杀叶尘。   吴越一线山中炸山活埋;开封城外山谷五百敢死强军狙击;西北党项大军围困十里堡;陷害王超引叶尘前来法场毒杀。   “如今,叶尘终于要死了,但他留下的华夏卫府并没有因为叶尘的垂死而分崩离析。最主要的是宋国大军是如此的强大,而南唐军队除了林仁肇麾下大军还能够一战之外,根本不是宋军的对手。”楼炎明眉头紧蹙,喃喃自语。   南唐在去年秋天在林仁肇的强力建议之下本来是要效仿宋国华夏卫府成立类似情报机构,但朝堂之上各方势力为争那几个位置,角逐不休,直至今日甚至也只是有个框架,根本成不了事。所以南唐朝廷情报系统还没有弥勒教情报来源的效率快,也是因此,当宋军入侵的消息,递来的战书传至金陵之前,楼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只是他最得力的助手,计谋天下无双的上官冰云如今被关在开封城叶府半死迷宫之内,没有上官冰云的辅助,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犹如失去了一个胳膊,很难开展一些事情。   没错,一直以来,弥勒教或者弥勒教和圣堂联手对付宋国和叶尘的一次次阴谋毒计都大多出自上官冰云之手。楼炎明虽然心智也不凡,但他只是在大体战略方向上有着独到的目光,具体阴谋诡计的操控实施和细节的把握并非他的强项。   不过,楼炎明知道南唐军队和文武百官多半靠不住,所以还是以自己的方式做了一些事情。比如派一些能言会道,善于蛊惑百姓生事的人前往去年宋国受灾最严重的河东路去想办法挑起民乱。还比如派心腹属下前往开封,给皇宫内隐藏最深的花蕊夫人下达了想办法杀死赵匡胤的命令。   此外,他在还安排人将这几年弥勒教囤积的金银财宝暗中开始往西南某个秘密之处转移。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楼炎明频繁的发出各种命令,同时还通过和李煜一次次说话过程坚定着李煜誓死抵抗之决心。这几天每天夜里,他都会来到金陵城墙上往北望,风吹过来时。看在狂热随从的眼中,教主的身形高大伟岸,如神佛一般,只有在楼炎明的心里,能够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血浪已经从北面滚滚而来。   虽然此时此刻,只是东边赵赞攻克常州的消息传来,潘美率领宋国主力还被拦在长江以北,有着长江天险,再以林仁肇的能力带领十五万南唐精锐,应该能够将宋军挡住。但是,当在昨天有关“宋军在长江上铺设浮桥,而具体主持此事的好似是华夏卫府的人。”这个消息传来之后,他便想到了那位应该已经死了或者说最多苟延残喘几天的年轻人,然后便感到不安起来。再加上,他得知江南第一大帮派大江帮的帮主刘金元竟然是华夏卫府传说中的南府司使时,望着夜色下这一片祥和的黑暗,他在心中,只感觉到了战栗。   赵赞从东南方向拿下常州之后,又耗费两天时间拿下了信州。宋军或许已经将浮桥铺设成功,毕竟这事是叶尘一手策划的。而此时潘美率领宋国主力很可能已经跨过长江天险,在长江南岸与林仁肇展开厮杀。   ……   ……   北面,潘美率领宋军主力刚渡过大江的第一波攻势,遇上了硬骨头。   池州外大江岸边,激烈的厮杀已经持续了五个时辰。   天色已经黑下去,然而火焰延烧,血线蔓延,整个池州外大江岸边水被染成了赤红色,天空中带着火焰的箭矢不停划过。大江边的光暗明灭中,尸体延绵开去,有手持兵刃的士兵,摇摇晃晃地从血泊里站起来,向四周看去,宋国的骑兵队犹如与长江并行的另一股洪流,呼啸杀过,而在他的身后,响动声也已经蔓延过来,如林的枪阵从他的后方朝着骑兵队迎上去。 第561章 决定南唐生死存亡的一战   若是有人能够站在高空向下面看去,便会发现,池州外长江岸边无数犬牙交错的厮杀,火光燃烧了树林,在风中呼啸,举着火把、调集士兵的队伍如长龙一般蔓延穿插在低矮的山岭间,给人难以名状的威慑力,巨大的旗帜在黑暗中依然迎风招展。   宋军没有多少人料到,宋国年轻一代名将潘美的军阵面对向来孱弱的南唐军队,会有这样的一场战斗,杀得势均力敌。   嘈杂的声音围绕着周围,山岭之上,林仁肇身披大氅,骑着他的战马,目光死死望着整个战场的情况,他偶尔便发出一道命令,派出预备队,或是作出军阵的调动,应对上战场的变化。   这一场大战,双方的军队人数相当,长江里面各种水战的双方各五万水师就不说了,陆上宋军是八万,再加上投降的池州守军六千人,有六万八千人。至于大江帮自然是驾驭他们偷偷建造的战舰去帮助宋国水师。而林仁肇带领南唐大军则有近十万人。双方在陆上总兵力达十八万六千人。   放在后世现代,两千人可以填满一整个操场,人数扩大五十倍,山岭间、河床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当然,一个真正的名将,是可以在这样的混乱中看清整个战场的形式,辨认出每一支军队的所属,甚至预测出视野所不能及的山野那头,战场有着怎样的演变。   林仁肇是南唐军中第一人,只要是参加十数年前宋国前身后周和南唐那几场大战的人都知道林仁肇的能力,这是一位当世当之无愧的名将。比如宋国皇帝赵匡胤和曹彬、李继勋、高怀德等老将对仁肇的厉害都有过深刻体会。潘美这样的后起之秀虽然对林仁肇的事迹也有所耳闻,但原本却并未放在心上。然而,今天大战一开始,同样身为名将的潘美便体会到了林仁肇的厉害和难缠。   从这一天的中午,战斗打响开始,林仁肇已经将自己的麾下大军所能够发挥出的力量调集发挥到了极致,双方的战线展开,就有长达数里的锋线,而在五六个时辰的战斗中,一路辗转延绵,到得此时,双方鏖战的距离超过了三十里,近两万人将鲜血与生命留在了河床两岸,而至今,胜负之势,已然难以看得清楚。   在别人不能察觉的空隙中,林仁肇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很清楚南唐朝廷和其它军队如今是什么样子,所以从最开始他就知道眼前自己指挥的这场战争最后的胜负意味着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场战争直接决定着南唐的存亡。因为除了他麾下大军,南唐已经无能战之兵,除了他和麾下自己调教出的几名将领,南唐再也没有了可战之将。   他若是输了,基本意味着南唐已经亡国在即。所以此时此刻他整个生命都像是在燃烧。   他想要将宋军打败,保住南唐这个这国家。   ……   ……   在这一日的战斗之初,宋国的骑兵队汹涌而来,完全是要以最为凌厉的一击击溃整个南唐大军,而林仁肇以箭矢、枪阵组织起严密的防御。本身的骑兵同时穿插向宋国的后防,丝毫不相让。有那么一刻,林仁肇根本就想要亲自带领队伍全军出击,直接冲锋潘美本阵,因为他能够看出来,对方在轻敌。   假如他真的采取这种决定,眼前的一战,可能会在彼此都发出最为凌厉的一次攻势后直接分出胜负。然而潘美同样威名赫赫,最主要的是潘美可以堵,宋军输了此战,还可卷土重来,可是他林仁肇赌不起,所以他没有敢这样去赌。   而这时的宋国也不愧是除契丹之外天下最强的军队,而潘美也不愧为一代名将,在凌厉的一击未果之后,宋军迅速地转换出攻守兼备的阵势,本阵则微微的往后退。宋人野战极为擅用骑兵,在林仁肇的眼前,对方的骑兵阵奔驰杀戮犹如千万的狂龙,而他也迅速组织起兵种的配合,借由河道、树林、火焰、箭矢,麾下步兵与骑兵不断贴近对方的战阵,将一切分割撕裂成犬牙交错的混乱局面。   五个时辰,三十多里的鏖战。宋人的攻势由狂烈到谨慎,再到此时双方如下棋一般的稳扎稳打,林仁肇能够明白,这个时候的潘美恐怕才是真正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厉害,同时也获得了对方的尊重。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   ……   金陵。   火光之中,巨大的地图上标出了北地的局势,在宰相韩熙载和国师楼炎明首次达成共识的情况下,李煜与大臣们聚集一堂。楼炎明、韩熙载、王东阳、徐铉……甚至是已经在家中看似不怎么管事,在叶尘暗中授意下一手建立平安钱庄,一心赚钱的李从善,此时都已经坐在了房间里的角落里。   “无论如何,宋国两支军队军势已明,他们分北、东南两路来攻,虽然来势汹汹,东南常州和信州已失,但赵赞兵力有限,而我们的防御也是足够的,在东路,我们有各类军队二十多多万,是赵赞三四倍。而在北边本来有林仁肇统帅大军坐镇,是不会出大的问题,只是那华夏卫府竟然能够在大江上架设浮桥,结果宋军轻松过了长江天险,不过北边从池州那边传来的消息看,林帅带大军此时应该已与潘美接战,以林帅率领我朝最强军的实力,断不至一触即溃,臣推断,他们必能坚守池州一线,只要林仁肇不败,我唐国便能巍然不动……”   此时房间里,指着地图说话的,乃是向来以知兵著称的宰相韩熙载,他说得一阵,脸色稍微好看一些的李煜才开了口:“林仁肇乃孤之忠臣良将,他练兵数年,必不会使孤失望。”   在使用林仁肇的问题上,一直以来,不管是韩熙载,还是楼炎明,亦或者李煜本人,都是最大的推力,说实话这几年没少给林仁肇加官晋爵,有时李煜不想,楼炎明和韩熙载都要全力推动。李煜和南唐各派系大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很清楚林仁肇是唯一能够抵挡宋军之人,是南唐最后一线希望。   此时韩熙载和李煜与其说是笃定,不如说是在强调自己的眼光,或者说将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诉诸于口,众人自然不会反对。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楼炎明心中叹了口气,看着那副地图,说道:“国主,如今林仁肇在池州一战的胜负实在是太过重要,所以老衲建议国主千金买骨。”   他顿了顿,随后道:“如今宋国已经撕破脸皮对我朝开战,国主便已经不是国主,而是我南唐皇帝,而只要林仁肇能够守住池州一线,陛下便要给他最大的封赏,即使封其为王,将池州一带,悉数与他,使其为陛下世世代代,镇守长江天险……”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东阳等好几个人都已经站了出来大叫不可,但韩熙载眼睛一亮,挑了挑眉毛,断然说道:“亡国在即,有何不可。尔等若是能够将宋军打退,陛下也会给尔等封王。”   宫殿之中,李煜眼看国师和宰相都这样说,猛地挥手:“国师和宰相言之有理,孤……朕意已决,便要给林仁肇这样的赏赐!你们给朕好好议一议,明日便要将圣旨发出去!”   ……   ……   同样的夜色里,池州外长江岸畔,十数万大军战场厮杀持续了五个时辰。军阵侧面,出现了变化。   这悄然出现的变化,在被发现的那一刻,令得作战的双方,都有点始料未及、不明所以。然而就在不久之后,犹如巨大的堤防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老鼠洞,然后自然轰然的崩塌了……   变化悄然出现的那一刻,对面的宋军本阵中,潘美正在与诸将说起林仁肇,对于林仁肇竟然拥有如此排兵布阵能力,他们也是极为意外的。   “先前听说祥符郡王殿下以秀才陈青的身份将林仁肇戏耍团团转,所以有些轻视这位老将,却没有想到这次林仁肇能给本帅如此大的意外……呃……”潘美正神色略有些凝重的说着话,陡然皱起了眉头,黑暗中,他将目光望向战阵的一侧,举起马鞭,“那是什么……林仁肇又在打什么主意?”   旁边部将也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后撤?还是重组攻击?”   “传令东北面曹玮和杨廷军,放慢速度,往中军所部集中,不许冒进、严防有诈!快!”   随着潘美的下令,传令兵飞驰而下,火箭升上夜空,整个宋军本阵在紧张的气氛中更为喧嚣的运作起来。   而在对面,林仁肇望着那侧翼的情况,陡然间下意识的策马奔出了几步,然后停下:“怎么回事!为何后退!”   “是徐将军和杨将军所部的一部分……”   “我知道是徐耀星的人,他们之前在攻打池州时有所损失,并且没有好好休整,我也一直让他们在侧面打秋风,只做小打小闹的佯攻,只是为何要撤……传我命令,让他们向前……死都要给我向前,绝对不可后撤。” 第562章 兵败如山倒   这忽如其来的诡异状况令得林仁肇措手不及,他根本想都想不通徐耀星和杨家伦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部将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战场极大,又是夜晚,等到看清楚变化的时候,东北侧翼的近万军队已经退后、撤出好大的一片低谷,宋军似乎也吓了一跳,他们的队伍就在那后撤军队的前方聚集、惊疑不定地沉默着。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无数的命令与意志,冲过混乱的战场上空。   宋国吹起了号角。   然后,潘美一声令下,宋军骑兵照着后撤的军队,直冲而下!   如同潮水般的溃败开始在战场一侧出现。林仁肇麾下的骑兵从侧翼穿插而上,试图挡住宋军的攻击。然而崩溃已经形成。林仁肇的本阵朝着这边疾冲而来。同时发出命令,试图令自己的队伍与徐耀星、杨加伦两支溃兵的队伍拉开距离,重新组织起严密的防守,却仍然为时已晚。溃败的军势与自己直属的部队已经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一片山崖的崩塌,逐渐化为半座大山的崩解。   无数尸体顺着池州外大江而下,夜空中流过火光,剩下的便是不断的整军、不断的厮杀了。对面,已经鏖战一天的宋军再度恢复了怒涛一般的攻势,朝着还未崩溃的一半南唐大军碾压过来,林仁肇只是下意识的挽住混乱的阵势,带领着军队朝着采石矶自己大本营溃败而去。他一直担心楼炎明或者韩熙载这些人会从后方给他带来麻烦,但却没有想到首先“出卖”他的,竟是他麾下一手调教提拔起来的心腹部将……   ……   ……   天蒙蒙亮,无数的溃兵涌入采石矶军寨的大门,刚刚从国主恢复帝位的李煜从金陵派过来进入军寨等着宣旨的钦差王靖站在不比寻常城墙低的寨墙上看着这一幕,整个身体都已经冰冷起来,随着后方林仁肇统领的直属军队进入城门,宋军如潮水而来,冲向这座林仁肇经营十数年的军寨。   采石矶即是林仁肇麾下十万兵马本部驻扎之地,同时也是一个重要渡口,另外此地商运发达,与荆湖地区的商贾往来密切,除了军寨所在,其它地方倒也不禁行人旅客,如今平素虽有驻军,但是论起风景来,采石矶突兀江中,绝壁临空,扼据大江要冲,水流湍急,地势险要,素有“千古一秀”之誉,比燕子矶更秀丽一些。更因李太白在此醉酒捉月,落水淹死的故事,更增几分让人寻幽访胜的神秘气息。   采石矶军寨城门随着唐军进寨,轰然关上,潘美带大军也没有冒然逼近军寨,在军寨外数里处一座峡谷口处停了下来。眼见自己一方兵马厮杀一天,刚才又急追近百里,期间没有休息一刻,也是疲惫不堪,便下令在原地安营扎寨,派出警戒、暗哨、游骑防止采石矶军寨中唐军派兵袭营。   潘美目光扫过四周地形,最后定格在一侧陡峭的山坡上,然后下马带一队亲兵爬上了山坡顶上。放眼看去,即见平地拔起的牛渚山。此山西北方向面临大江,三面为牛渚河环抱,犹如一只硕大的碧螺浮在水面,山间林木葱绿,蔚然深秀,西麓突兀于江中的悬崖峭壁就是著名的采石矶;西北临江低凹之处,人称西大洼,北边山脊梁叫蜗牛尾,山势险峻;南麓林木葱郁,亭阁隐隐。   为凭吊李白而建的谪仙楼就在牛渚山翠螺峰上,登楼而远望,面临浩荡长江,背连翠螺秀色,浓荫簇拥,环境幽雅,令人心旷神怡。   潘美四下观望一番,只觉此处北边江水湍急,水路难攻,南边也就是宋军此时所在峡口,同样易守难攻,军寨内南唐军队仗此天险足可以一敌万,不禁暗暗心惊,皱眉思索破寨之法。   军寨内,城门关上之后,王靖跑下去,在混乱的军阵里找到了林仁肇,只见后者身披大氅,手持钢刀,半身是血,目光之中布满血丝,犹如要择人而噬的猛虎。王靖虽然是钦差却不敢有丝毫问责和埋怨,简单交待清楚自己来的目的,也不宣旨,一边直接将圣旨拿出递给林仁肇,一边将圣旨内容简单说给林仁肇听,最后又补充道:“林帅回来就好,林帅回来就好,只要有林帅在,我们便能挡住宋军……只要宋军退了,林帅便可封王。”   林仁肇已经从马上下来,扭头望着他:“封王……哼!你不问我为何败了?”   “不管为何败了,只要能汲取教训……”   “我却很想知道我为何败了!”林仁肇吼了一声,“你是代表陛下的钦差,你随我来!我们去问!”   他猛地转身,领着亲随众将往内寨走去,下面将官不用林仁肇多吩咐,已经开始自觉的指挥士兵到军寨城墙上守卫,眼见寨外宋军并没有立刻攻打军寨,唐军也是松了口气,刚才唐军逃,宋军追杀,唐军可是死伤不少,加上之前两军对阵时死伤,以及一路被冲散逃散的,刚才进寨人数只有四万人左右,再加上同一时间从水路上撤回的近两万水军,加起来还有六万人。实事上若非是唐军熟悉地形,损失只会更大。   王靖跟着林仁肇朝前走,心中叹息连连,不多时,到得内寨一侧的校场大营,这边是徐耀星等人的驻扎之地,营地中的守卫明显有些戒备,有人迎上来试图阻拦,但面对林仁肇却根本不敢丝毫妄动,林仁肇也根本不予理会他们,身边的人已经冲上去制服对方,不一会儿,队伍如潮水般的压进去。   营地中央的那片校场上,徐耀星、杨加伦两名将领明显是在等着他的到来,林仁肇径直朝着两人走去,徐耀星和杨加伦刚向林仁肇单膝跪下,刚要张嘴说什么,林仁肇已经两脚踹在两人的脸上,打趴在地上,徐耀星抬起头又要说话,林仁肇走到他面前又是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徐耀星和杨加伦的亲兵和心腹剑拔弩张,然而在林仁肇的威压之下,无人敢有丝毫异动。   “你们临阵脱逃,致使此战大败,让麾下儿郎死伤惨重。”林仁肇走回自己身后亲兵这边,从侍从腰间拔出钢刀,“我今日杀你们,你们可有话说?”   王靖这才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地上两人也是恨得要死。   徐耀星却从地上爬起来:“我有话说。”随后指向王靖,“但有他在,我怎么说?”   林仁肇指着王靖怒吼而出:“王靖代表陛下和朝廷而来,就在他面前说!”   徐耀星咬了咬牙:“好,你是大帅,你要我说我便说。李煜那昏君不值得!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们即使胜了,也只是拖得了一时,南唐最终还是要被宋国所灭的!”   “谁说我守不住!”林仁肇吼道,“我今日便要打败潘美了!”   “大哥你只能小挫潘美!他们东面还有赵赞的大军,宋国境内还有更多!大帅你呢?整个南唐只有大帅你麾下大军能够和宋军一战,可是我们能守得了多少,李煜那昏君和韩熙载那奸相不值得信任,楼炎明那妖僧更是祸国殃民之源,他们只知贪权敛财。这些都是大帅你曾经给我们说过的啊!”   林仁肇望着他,摇了摇头:“陛下虽有不当,但毕竟是我南唐之主,至于朝中那几个奸贼我迟早要将他们灭门。可这次……是你们令我大败……”   徐耀星道:“就算大帅你最后胜了潘美,但看今天那局势,必定会打得非常惨,到最后大帅手上还有多少人,这十万大军能活下来一万,还是两万。而宋军很快还会调来十万大军,更何况东面赵赞八万大军凭南边那些只知道吃空饷喝兵血的废物根本挡不住的,最后这个国家还是要被灭,大帅,这个国家已经不值得我们去拼命……”   “是你们二人不想拼命,还是你手下兄弟们都不想拼命?”林仁肇挥了挥手,对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所有士兵。   杨加伦从旁边过来:“大帅,末将也是这个想法……”   林仁肇脸色异常难看,深吸了一口气,喝道:“你们急着往后撤。你们害怕没有了投降的机会。你们急着给自己谋一条出路……我也不喜国中韩熙载、楼炎明这些奸贼。可我岂会与你们一般……”   徐耀星眼见林仁肇眸中出现杀意,心中惊惧,做最后的努力,说道:“大帅,你看看身边的将士,有几个人愿意为这样的皇帝和朝廷去拼命。”   林仁肇闻言,向四周看去,徐耀星和杨加伦营内将士面对他的目光躲躲闪闪,林仁肇顿时明白,这二人麾下人马恐怕都是如徐耀星和杨加伦一般的想法。他心中一寒,转身看向自己身后亲兵,眼见自己的亲兵一脸坚毅,心中稍定。 第563章 坚壁清野   王靖在一旁听得三人对话,再看着林仁肇的神色表情,早已是心惊肉跳,过得好半晌,他才见林仁肇双肩抖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起来。   下一刻,刀光闪过,徐耀星人头跌落一边,一腔热血喷出数尺高。   杨加伦一声惊叫,爬起来便跑,林仁肇右手一挥,手中长刀已经如电光一般飞了出去,单看林仁肇这一出手,便可看出林仁肇武道实力已经达到一流境界。杨加伦能够成为林仁肇麾下大将,实力也不低,但却是没有躲过林仁肇随手扔出的刀,且被一刀从后心穿过,向前继续跑出两步,低头看着胸前刀尖,努力转身,看着林仁肇,惊恐绝望地说道:“大帅,你会后悔的。”   言毕,噗嗤一声,杨加伦吐出一口血,直接跌到在地,当场死去。   这个时候,四周的拼杀和惨叫也展开。徐耀星和杨加伦各自亲兵加起来近千人,在两人几名心腹部将带领下刚刚有所异动,便被林仁肇带来的人全围杀大半,小半跪下投降,林仁肇一挥手最终全部被杀。至于徐耀星和杨加伦各自带回寨中的麾下兵马加起来虽然还有近万人,但两人的威望毕竟远远无法和林仁肇相比,在两人心腹和亲兵被林仁肇果断下令杀死之后,却是没有人敢有所异动。   风声呜咽,夜空之下巨大的军寨,林仁肇在此经营近十年,付出无数银两,如今城墙高耸而坚固,再配合地形,单是防御却是一点都不比一些大城差,远远看去犹如雌伏的巨兽。   城池西南面峡口处,宋军开始扎营,到得明天,他们若是想要攻城,势必要做长期攻坚的心理准备。潘美认清这一点之后,又担心自己被牵制在此处,反被赵赞最先打到金陵城下,拿下头功。   潘美立功心切,并且也是一个极为果断之人,连夜做出决定,由曹玮和杨延军率领两万人,再加上六千池州降军,留在此地和近三万水军一起看住采石矶林仁肇。而他自己带着近六万强军直接转战南下,向金陵方向直逼而去。   ……   ……   金陵,皇宫,大殿。   李煜、韩熙载、楼炎明、王东阳、李从善、徐铉等南唐重臣围绕在巨大的地图边,热烈的讨论着如何展开韩熙载提出的坚壁清野之策。   “封林仁肇为楚王的诏书,估计已经到了采石矶……”王东阳看着手中的文档,一面喝茶,一面随意地说话。   韩熙载看了他一眼,从户部尚书手中接过一塌纸,说道:“户部的地形、户籍资料,金陵城以北所有村庄、乡野转移的初步预案,老夫已经准备好了……当然,只要林仁肇能够挡住潘美,这些都用不到。”   在得知潘美为了能够赢得胜利,自己将浮桥毁去,与林仁肇进行背水一战后,韩熙载便带着幕僚进行大量的预测和推演,特别是分析了潘美性格之后,得出了一种相对最激进的推演。以宋军对南唐军队的实力对比来看,南唐野战根本不是宋军对手,对于宋军的前进无能为力,但一些州城还是能够守住的或者至少可以守上一段时间。这可能致使潘美直接一路南下,直取金陵。所以,最终很可能唯一的会战、决战之地,只会是金陵城。   正因为此,韩熙载提出坚壁清野之策。   这样的推断结果,以往韩熙载是不会拿到金殿上去说的。因为对方才开始南下。我们这边就说:“放弃整个金陵以北吧,他们也许一点意义都没有。”这样论调在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然而若真的要说,金陵以北各州驻军加起来也有十多万军队,可是他们能对宋军造成多大的阻拦。大家心中……似乎又一点信心都没有。   “以潘美的性格,必然会不择手段的抢在赵赞之前先打到金陵,所以不管林仁肇能否挡得住宋军,我们都要开始准备坚壁清野了。”韩熙载看李煜神色还有些犹豫,其他人多半不以为然,暗中骂了一声“一群白痴”最后又再次强调。   就在这时,殿外远远有人喊着池州急报,殿外皇宫视为和太监没有人敢阻拦,这名探子一路跑进了大殿,冲着李煜跪下,手中拿出一份情报上举着,并大声说道:“陛下,林帅兵败,已经撤进采石矶,被宋军所围。”   哐当一声,李煜手中茶杯跌在地上,摔得粉碎,心中慌乱无比,根本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韩熙载、楼炎明等人脸色同样难看,韩熙载深吸一口气,也不顾君臣尊卑,跑过去从抢在一名太监之前将探子手中情报拿了过来,开始细看。   “现在老夫也不用继续废话了,坚壁清野现在真的要用了。”韩熙载叹了口气,将情报递给其他人看,随后所有的人都已经沉默下来,王东阳说了一句:“陛下……”随后眼见李煜脸色苍白,分明已经慌了神,便苦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真正能够挑起大梁,当做主心骨的绝对不是南唐皇帝李煜,反而是南唐贪污腐败的源头宰相韩熙载和祸乱朝纲的源头楼炎明。   原本战事开始时,韩熙载便主动负责后勤,带领麾下谋士和户部官员承担的还有许多琐碎而复杂的工作,但到得此时,紧迫感终于轰然压下,韩熙载的力量彻底准备动起来了。接下来,在南唐地方官员强制性的逼迫下,金陵四周许多地方的居民,都开始在战争的威慑下拖家带口地离开了居住地。拿不走的粮食、粮草也全部被南唐官府一把火烧了,或者直接倒入河水中。   但是紧接着一个个噩耗,让南唐朝廷君臣陷入悲愤和绝望之中。   扬州、舒州、黄州、洪州和另外五个大县宣布脱离南唐,向宋国投降,打开城门主动迎接或赵赞、或潘美的军队进城,并拿出城内粮草供宋军食用。消息传到金陵之后,楼炎明果断下令弥勒教高手对这五州五县的知府和守将进行刺杀,但都被事先有所准备的华夏卫府派出的高手破环。   当然,即使是南唐朝廷已经如此腐败,依然还有真正的爱国之士存在,誓死与国存亡的官员、将官,甚至百姓都大有人在。   ……   ……   采石矶虽然地形特殊易守难攻,但同样的只要宋军卡住军寨出口峡谷,林仁肇的大军也很难出得去。曹玮和杨延军知道林仁肇麾下还有近五万人马,以林仁肇的能力,他们这点人很难将其剿灭,也不攻打军寨,而是用华夏卫府提供的火药,索性将峡谷出口给炸塌了。这样一来采石矶军寨中唐军想要出来,便只有从水路或者翻山越岭这两种方法。   水路上自有宋军水师进行封锁,而翻山越岭就算出来,势必变成疲军或者拉开队伍,被宋军集中兵力一一围杀,出来也是凶多吉少。再加上采石矶军寨内唐军内部出了一些问题,即使林仁肇当日果断将徐耀星和杨加伦及其心腹死党全部杀死,但暗中不想和宋军继续打仗的士兵和军官大有人在。毕竟南唐皇帝李煜和朝廷无能与腐败已经深入人心,拥有这样的朝廷和皇帝,若是刚开始能够赢得战争还好,若是输了,军队的军心势必会动摇,如今采石矶军寨中便是这样的情况,若非林仁肇威望极高,下手果然,手腕狠辣,不等宋军攻打军寨,寨中便有人主动投降了。   与此同时,采石矶到金陵一带,一片巨大的混乱正在蔓延。   池州一战大败,被南唐视之为希望的林仁肇被困采石矶,潘美虽然只带着六万人马,但一路所过,南唐除了少部分热血将领带人有犹如鸡蛋碰石头一般送死之外,南唐军队大部分都是望风而四散奔逃。然后又在沿途之中,一拨拨的士兵、将领又开始组成阵势,或是驻守等待命令,或是往附近的大城集中。而潘美并没有停下脚步,军队的锋芒迅速扩大到周围的县镇、城市。   终于在三月初八,在距离金陵城两百里的芜湖城,潘美遇到了自采石矶之后第一场硬战,守将刘文禄带着一万守军拼死守城两天,最后潘美安排人挖了地道至城墙下,用华夏卫府提供的炸药包将城墙炸塌,于第四天城破。   然后,杀戮在城市之中蔓延过去,犹如淹没覆盖过去的潮水。溃败不及的军队与原本城市中的部分居民组织起了零星的抵抗,随后在这灭顶之灾下被碾碎无踪。   这是过了采石矶之后的一座大城,当然,如果与金陵那样的城市相比,这里大概就只能算得上中小。由于接近金陵城,它的城防还是相对严密的,南来北往的商业繁荣了这里,使得这里有近十万的常住人口,潘美之所以硬是要攻破此城,是因为南唐宰相韩熙载坚壁清野之策有了效果,潘美带领六万大军的粮草不够了。而在华夏卫府暗中主导下主动投降的那几个州县刚好都不在潘美行军路线上。 第564章 兵临金陵   再加上其它一些原因,无论如何,芜湖城在潘美眼中都算得上是一块大肥肉了。   北门,潘美按着剑柄。带领亲兵的队伍进入了芜湖城的街道。周围杀人放火之声络绎不绝,蔓延开去。   一双眼亮仇恨的眼睛,正在路旁一座坍塌的二层楼房里,静静地盯着他……   ……   ……   芜湖城城南面。士兵、百姓拥挤在城市道路中。疯狂地往城外冲出去。后方的街市间。宋军已经推进过来,在街巷间展开摧枯拉朽的厮杀,一个挤满了人的巷道中。三名宋国骑士堵住了后路,手持长枪,朝着前方疯狂地刺过去。   鲜血飞洒而出,男人的叫声、女人的叫声、孩子的哭声汇成一片,有的人试图躲在下方,旋即被马蹄踩碎了胳膊、踩碎了脑袋,也有人正踩着其他人的身体往墙壁的另一面爬,其中也有溃败的士兵,手持钢刀,眼看人群挤过去的速度太慢,举起钢刀开始杀人,然而后方长枪刺过来,还是将他们刺穿了身体。   在潘美的默许之下,宋军一哄入城,开始烧杀抢掠起来。   只见城中处处火起,奸淫者、掳掠者、肆意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者比比皆是,杀红了眼的士兵甚至连寺院也不放过。虽说宋人信佛者也有,但是不信神佛的也大有人在,他们是不敬神明的,有他们带头,那些临危携细软逃进寺庙,把寺庙当做保护神的百姓也都被劫掠一空,若见有姿色出众的女子,便在佛堂之上也有施暴者。   潘美下面有一个名叫冯鑫的部将又惊又怒,眼见兵士如匪,散落各处,欲待制止也是有心无力,只得怒火满腔去寻潘美。   待他见到潘美,立即愤然禀道:“大帅,我宋国王师侥江南,讨伐者乃是唐主,这些百姓,不日都将是我宋国子民,怎么可以纵兵如匪,肆意屠杀、奸淫、掳掠。”   潘美不以为然,微笑道:“本帅所为自有原因,此战之后,便要直面金陵城,本帅已经得到情报,南唐各地勤王大军中已经有不少汇聚向金陵,至少有十万人马,唐军背靠金陵,势必有一场硬战,到时候唯有三军勇猛向前,方能一战大败唐军。而若想让三军变得更加勇猛,眼前最有效简单的办法自然是任三军掳掠此城。”   “大帅,吊伐唐国,百姓无辜,眼看他们受此无妄兵灾,大帅就忍得下心么?”   潘美脸色一沉,喝道:“慈不掌兵,义不理财。冯将军岂可怀妇人之仁?”   冯鑫一窒,知道已经惹恼了潘美,但依然咬着牙拱手道:“大帅,若是纵兵如匪,失却江南民心,江南军民难保不会重蹈蜀人覆辙。破城安民,军纪严明,方能招揽民心呐。”   潘美纵容所部,既为激励三军誓死效命,其实也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目的,是想趁机以此收拢军心,对所属大军加强控制,好为将来有朝一日用到。但这个目的自然是不能说出来。   不过潘美也不想太过己甚或者明显,如今目的已然达到,再加上冯鑫乃开封城中央禁军大将,是皇帝陛下身边近臣,所以他便顺水推舟地笑道:“若非城中未遇抵抗,本帅还要下令屠城呢!冯将军宅心仁厚,罢了,本帅看你面子,收兵便是。”   此时城中处处破败,战火硝烟,自以来,战乱一起,遭殃的总是百姓,所谓秋毫无犯的仁义之师,只存在于官方的史书神话中。即便以岳飞之孙岳珂所叙为蓝本塑造出来的岳家军的撼天战功和钢铁军纪,简直就是仁义之师的最佳注解,事实上也要打个些折扣。   所谓秋毫无犯的王者之师,与其他军队的区别只是造的孽多与少罢了,那时所矜夸的秋毫无犯,还时常是指对自己治下的百姓而言的,他们对敌国领土上的百姓倒底如何可想而知。   北门街道。城市中战斗喧闹的声音四面八方的传来。潘美骑着战马,手臂按在剑柄上,一边和冯鑫说着话,一边向前行去。   刺杀忽如其来。   陡然凝聚的杀气仿佛稀薄了天光,阻隔了声响,无声的锋芒夹着凄厉的杀意从路边一座坍塌大半的小楼里陡然射出,当众人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经暴射直潘美的战马前方,锋芒当空斩下。   潘美的亲卫之中,已经有一人从侧后方陡然射出箭矢,另一人刷的掷出长枪,然而那一瞬间,众人的反应似乎并不能赶上刺杀到来的速度,空中那人随着锋芒的劈下,尖锐的叫喊出声:“哇呀……”凄厉而诡异的声音竟犹如夜鸦啼鸣。   潘美身上的大氅呼啸着展开在空中,下午的街道上,战马人立而起,半空中犹如爆起了一团日光。潘美“哈”的一声,拔剑挥斩,手中宝剑带起刺眼光芒,与那凄厉丧死的气息碰撞在空中。   来袭的那名刺客被挥斩得飞退出去,却是一名身材瘦小的年轻女子,手中一把兵器似刀似镰。锋锐无比。他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刚刚站起来,枪林已至。   “啊……”   她一声尖叫,身形飞退,箭矢射穿她的肩膀,长枪跟随而来,她挥刀猛砍,只在片刻之后,便被逼入路边废墟的死角中,几柄长枪刺穿她的身体。几乎将她整个挑了起来。她握着手中的镰刀,目光望着潘美,口中鲜血出来,大声喊道:“狗贼,你的士兵杀了我全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啊……”的大叫。但随后。那诡异的叫声也消失了。   显然,是宋军入城在强杀劫掠中或许遇到芜湖城内某个江湖世家抵抗,然后就将这个江湖世家给灭族了,刚才那女子显然是漏网之鱼跑来报仇的。不过这女子的身形瘦小,身为女子力量也不够,然而显然她一直练武,并且在刺杀之道上很有天赋,只希望能以一击之力斩杀大将。只是一击不中,也就死了。   潘美骑在马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望着这具尸体,也懒得理会此女刚才死前所说,淡漠说道:“是南唐的江湖人,身手不错,将她扒光了挂在城门上。”   他收起手中重剑,便有卫士领命而去。   这只是小小序曲而已。不久之后,在芜湖城休整一天之后,潘美便要带大军席卷而下,进逼金陵……   ……   ……   潘美在芜湖城休整一天之后,乘胜追击,挥师东进,先克新林寨,又破白鹭州,再破新林港,终于长驱直入,兵逼金陵城西南郊。   潘美在江南的主要战场上连战皆捷,与此同时,东边战场也捷报频传。赵赞又攻破鄂州、袁州,野战大败十万南唐大军,然后攻克樊山寨,围攻武昌、江阴,进围润州。   赵赞从东南边进攻时,兵分三路,横向一线进攻,全面开花,使南唐驻各州的军队自顾不暇,不少州都无力援救金陵,这也是赵匡胤在发兵之初,亲自部署的战略意图,赵赞和潘美都知道这一点,目的就是保证潘美所率主力,不受各地重骑兵的牵制,集中优势兵力,向金陵城下进击。   潘美连克白鹭州、新林港,来到金陵西南郊之后,马不停蹄,人不解甲,一鼓作气猛攻金陵之南的掎角重镇溧水。   溧水唐军主帅乃老将李雄,早在宋军渡江之初,他便请求朝廷为其增加兵力,准备在金陵外围与宋军决战,但是朝廷并未答复他的请求。现在宋军主力来攻,气势汹汹,而溧水城内兵马不过五千,如何抵敌?李雄虽然心灰意冷,却不肯投降,也不愿弃城逃跑,他对部下众将说道:“我是定然要死于国难,尔等可好自为之。”   宋军开始进攻,李雄率领七个儿子奋力守寨。当宋军如潮水一般拥入寨中时,李雄挺枪冲入敌阵,七个儿子各持兵器,紧随其后。父子八人浴血拼杀,枪挑剑刺,左格右击,杀死宋兵无数,最后终因寡不敌众,力难回天,八人皆战死于两军阵中。明知不可而为之,李雄父子为国难慷慨赴死,死得义无反顾,轰轰烈烈。金陵附近之地的百姓在若干年之后,仍有人为李雄父子八人生香焚纸,超度亡灵。   攻克溧水之后,金陵的正北、西北屏障全部扫清,潘美率大军步步紧逼,终于屯兵于金陵城下。赵赞也带大军从东南逼近金陵城。   金陵城北据大江,南接重岭,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自古乃虎踞龙擞之地,山川形胜之冲。金陵城规模宏伟,城池坚固,均为巨石砌成,坚固异常。四周壕堑重叠,确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雄城。   ……   ……   阳春三月,天气渐暖。   开封,晋王府,后院书房。   赵光义看着潘美派人定期给他送来关于自己在南唐战况,眼见浮桥架设成功,潘美也已经大败林仁肇,不由心中欣喜,喃喃自语道:“只要潘美能够在三个月内打下南唐,然后携胜而归,必然能够封为枢密副使,到那时大事才能有五成以上成算。” 第565章 两赵之争   这时赵光义的心腹——晋王府管家走进书房,恭敬向赵光义行礼,然后说道:“王爷,密信已经送到御史中丞王大人那里。”   赵光义喝了一口茶,说道:“没有让人看见你吧?”   管家立即说道:“王爷放心,除了王大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封密信的存在。”   赵光义微微颔首,表示满意,说道:“很好!你下去领上一百贯的赏钱,然后请王先生过来。”   管家心中欣喜,恭敬称是,然后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晋王府名为年初时新来的幕僚王先生,实为圣堂四长老王诸同便来到了赵光义书房。   王诸同是圣堂七宗王姓中太原王氏当代家主,传自汉末,在隋唐时期太原王氏都是贵族中的贵族,出过公侯,更是书香门第。但如今却类似于隐藏世家,在圣堂一直属于实力派,如今却是圣堂大长老玉枫铁杆心腹和盟友。   王诸同进来之后,微微向赵光义一礼,便自顾坐在赵光义对面茶几旁,自有丫鬟上前端上茶水和干果点心。这一幕落在赵光义眼中,心中冷笑,暗道:“小小草民一个,每次见到本王竟然如此托大,等本王坐上那个位置,便将尔等圣堂贼人全部杀光。”   心中这样想着,但赵光义面上却不露丝毫,甚至面带礼贤下士的热情微笑客气回礼。   等丫鬟下去之后,赵光义说道:“以我那哥哥的性格为人和雷厉风行的做事习惯,没有意外的话,明日便会下诏施行广开言路之策。状告赵普各种密信便摆脱王先生一手策划了。”   王诸同说道:“王爷客气了,这等小事以我们圣堂的人力、物力只是小事一桩,并且老夫保证不会让皇帝怀疑到王爷身上。”   ……   ……   第二日,开封皇宫,例行朝会。   枢密院曹彬和三司使罗公明关于南唐战事进度、粮草等事宜汇报之后,御史中丞王悦风突然出班说道:“陛下,为了使陛下能更多地了解下情,了解朝廷内外、全国各地的种种实情,不再为小人所蒙蔽,为奸人所利用。为了更多地听取臣下的建言,更详尽地了解民情,臣经过数月的深思熟虑,认为陛下应下达诏书,鼓励大臣或草泽之民上书言事,广开言路,并且将其定为一种相对稳定制度。比如,每五日内殿起居,百官依次转对,并须指陈时政得失,朝廷急务,或刑狱冤狱,百姓疾苦,成采访以闻,仍需直书其事,不在广有牵引。事关急切者,许非时诣阙上章,不得须候次对。”   实事上,一直以来,上到朝政得失,中至刑狱冤滥,下至百姓疾苦,赵匡胤都要过问,要掌握,要烂熟于胸。就这一点来说,赵匡胤不愧为一代明君、千古英主。所以,王悦风此言大何赵匡胤心意,略一思索之后,便同意王悦风此言,并且果真如赵光义猜测的那样,雷厉风行的直接下了诏书。具体来说就是为广开言路、虚心纳谏而建立了转对制度,朝班大臣要依次奏对,各级官府和草民百姓亦可上书言事,指陈朝政得失和权贵大臣们的各种过错。   此诏书一下,数天之内便人言籍籍,署名的、不署名的奏折、书信纷至沓来,最多的时候一天便可收到上百封。   对这些揭发信函,赵匡胤都认真阅示,对揭露出来的许多地方官吏贪赃受贿、横行不法、苛征暴敛、草菅人命等劣迹,均让华夏卫府监察司去查处,一旦罪证属实,即绳之以法,毫不留情。   但是,有一些奏对所揭露的问题,却让宋赵匡胤感到非常不安,处置起来又十分棘手。这些奏对虽然言词闪烁,说得不那么露骨,但是不难猜测,说的都是同一个人——宰相赵普。   但紧接着没过多久,便又出现了不少揭发赵不义的密信。不过比起状告赵普的密信,揭发赵光义的密信就少了太多了。显然赵普一系虽然反应迅速,进行了反制,但比起早有准备,且蓄意而为的赵光义一系还是明显落在了下风。   而这一下,使赵匡胤从中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信号——在开封城里,有两股巨大的派系势力正在悄然崛起,渐渐地浸淫和威胁着自己至高无上的皇权。这当然是赵匡胤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但这两股势力的代表者,正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处置起来不能不特别小心。   一股势力的代表人物是权相赵普。赵普从乾德二年任宰相,至今已长达近九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权欲物欲越来越膨胀,专权越来越厉害。许多奏章揭发他嗜财贪贿、假公济私、广蓄家奴等情弊。这些赵匡胤太致都清楚,他自己就曾经亲眼看到十罐瓜子金,对这些不法行为他不想处置过急,还能暂时容忍。   但是,奏书所揭示的另一类问题却不能不引起他的高度注意。有人说,现在宰相赵普权倾朝野,势焰熏灼,门生故吏遍天下,朝中大臣每遇大事,便想方设法走他的门子。对这种专权自重、另立中心的行为,赵匡胤不能视而不见,掉以轻心。但是该怎样处置这位开国元勋,既要不落个“兔死狗烹”的恶名,又能不引起朝野震动,宋赵匡胤为此颇费踌躇。想来想去,还是暂时不动为好,他要等待一个最佳时机。   更让他感到痛心的,是他的弟弟——开封府尹赵光义。一些奏书都揭发赵光义利用独掌开封府这个得天独厚的特殊地位,在府中广揽天下豪杰,蓄意结交了一大批文武臣僚,积极经营自己的派系势力。   ……   ……   宰相府。   哐当一声,赵光义将手中杯子砸在地上,脸色铁青,异常难看,他刚从自己在内廷的耳目那里打听到,在陛下那里揭发自己密信果然最多。   “赵光义你既然如此狠毒,便不要怪老夫下狠手。”这样喃喃自语着,他却已经拿起桌子上的毛笔奋笔疾书,写下两封密信装封好,然后叫来两名机灵能干的心腹,将两封密信分别交于心腹,郑重说道:“三郎将手中密信亲手交于开封城城防军统领党进手中。四郎将手中官信亲手交于禁军大将刘永刚手中。”   二人小心将密信装进怀中,然后肃然领命而去。   曹玮被派往南方跟着潘美攻打南唐之后,皇宫防卫问题便暂时交给了一位名叫刘永刚的禁军大将。这名禁军大将性格直爽,曾经是赵匡胤一名亲兵,对其最是忠诚不过。可是,就在赵匡胤今天将其叫来奏对时,刘永刚却公然指斥赵光义在开封府肆意妄为,罗织党羽,不戢吏仆,纵法结交豪俊。他说现在开封府的地位,已经与皇上不相上下,请求赵匡胤能重视起来,采取适当的防范措施,免生不测。   听着这些情况,赵匡胤心中怦怦乱跳。对于赵光义有意发展自己的势力,他原来也有所察觉,这种势力自然是赵氏最高权力内部离心的一种政治力量,不能等闲视之。但是,赵匡胤极为重视兄弟亲情,兄弟之间微妙的矛盾萌芽,他不允许外人窥视,更不想弄得沸沸扬扬,为免臣下说三道四。因此,赵匡胤听完刘永刚的禀报之后,立时变了脸,呵斥道:“朕与弟弟光义起国,和好相保,他日想令他管理天下公事。刘永刚你竟敢离间我手足之情。若敢在外面胡言乱语,小心砍你脑袋。”   斥退刘永刚之后,赵匡胤却陷入了痛苦的思索之中。历代王朝,皇室之中骨肉相煎、兄弟惨杀、父子反目成仇的事例不胜枚举,都是为了争夺皇位,自己的弟兄们无论如何不能重演这种悲剧。   在赵匡胤看来,要想击溃赵光义正在萌动的势力圈子很容易,只要自己一句话,或足采取一点儿果断的措施,这股势力马上就会土崩瓦解,作鸟兽散。但是那样做,自己这位皇弟将何以抬头,何以为人?   还是要温和一些,找个机会给他提个醒,敲山震虎,让他自己领悟,慢慢收敛。   这些年来,这位皇弟也太不像话,光这一阵子的奏对、密书,就揭出了许多不法之事。   ……   ……   自高怀德被派往西北担任西北边军大营统帅之后,党进便接了高怀德的位置,统领开封城内城防军,负责开封防卫。   自从对南唐开战之后,赵匡胤便让党进加强开封城内军务监管,防止有敌奸细刺客混进城中生事,甚至赵匡胤直接诏令党进巡视京师,并为防止有人利用飞禽传递一些军情机要,严禁任何百姓饲养鹰、鹞、鸽等飞禽。   党进性情直率,办事认真勤劳,喜欢亲力亲为,带领护卫禁军昼夜巡城不止。每遇到有人饲养鹰鹞之事,不管是谁,一定要夺过来并放飞,而且每次放飞时都要骂上一句:“有钱买肉不拿回家去孝养你的父母,却用来饲养禽兽,真是岂有此理!” 第566章 女真王族完颜部   今日,党进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按照某个提前打听和安排好的路线,带领部下巡城,老远便看见一个人,冠巾华服,手提一只鹰,潇潇洒洒,招摇过市。党进心中暗道来了,但面上却怒声喝道:“谁家不法之徒,胆敢公然饲鹰?”说着话,几步冲上前去,劈手去夺那鹰。不料那人却不慌不忙,回过头来冲党进讥讽地一笑,说道:“你敢!此乃开封府之鹰也。”原来这人是开封府尹赵光义的亲吏,专门负责为赵光义饲鹰驯鹰。党进神色一下子蔫了,让旁边百姓一看便是党进畏惧于晋王赵光义权势炙手可热,气焰熏天,不敢招惹。   党进当即转怒为笑,连连赔着不是,口里说道:“噢!原来是开封府的鹰,你可要好好伺候,千万别让馋狗馋猫伤着它。”   旁边围观百姓见此,不由哄然大笑,党进脸上涨得通红,赶紧借故离开。等离开那片街巷,党进神色恢复如常,叫来一名亲兵,说道:“去给那个名叫三郎的人说,他家主子的人情我党进已经还完了。”   ……   ……   党进在巡逻之际,当街被晋王赵光义一名家奴讥讽之事在赵普暗中推波助澜之下,短短半天时间,便在开封城传开,并一时传为笑谈。   党进乃战功显赫的老将,是赵匡胤面前说一不二的几个宠臣之一,又是出了名的严刚不屈、正直不陌的性子,居然对开封府的一个饲鹰小吏畏之如虎,战战兢兢,赵光义的威势之大,于此可见一斑。   同一时间,还有人揭发赵光义经常以请客送礼的手段,拉拢朝中大臣。   比如其中一封密信中言之凿凿的提到:前御史中丞刘温叟是一个清介廉正之士,家境十分清贫。赵光义觉得,结好清流廉吏也是一种资本,若拉过来成为自己的亲信,对于提高自己的威望不无好处。因此,他便派府吏乘夜间给刘府送去了五百两黄金。刘温叟畏于赵光义的威势,不敢当面拒绝,只好收下来,暂时存放在御史府西舍的一个柜子里,请府吏贴上封条标签。第二年端午节,赵光义又派人给刘温叟送去了角黍、纨扇等小礼物。这个送礼的人恰恰是去年来送黄金的那个府吏,他来到西舍一看,那柜子上去年贴的标签竟然原封未动。对于赵光义送的礼,刘温叟既不敢拒收,又不敢贪墨,自然更不敢出头告发,这事还是御史府内的一个下人透露出来的。   还比如,有人在密信中说赵光义派人给老将田重进送去了二十坛美酒。田重进却不肯买账,不客气地退了回去。来送礼的人大感意外,问道:“此乃开封府尹送你的,你为何不收?”田重进却笑着答道:“替我好好感谢开封府尹,就说我田重进只知道有天子。”   这些仅仅是奏对中揭露出来的几件事,可能只是露出水面的一座冰山的顶端,而更多更严重的或许还深藏未露。   “这位皇弟在不遗余力地拉拢大臣,培植党羽,极力扩大和加强自己的派系势力,他究竟要干什么?要把开封府经营成一个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独立王国吗?莫非他真有不臣之心?真想在威权日隆、羽翼渐丰的今天同自己分庭抗礼?”赵匡胤感到浑身一凛,不寒而栗。   但他转念一想,这不可能,自己这位弟弟虽然贪恋权势,可是自己向来对其宠信有加,爱护无比,毕竟自己是他亲兄长,他怎么会如此对待自己,也许他是在冲着宰相赵普,对了,肯定是这样。赵普也在发展自己的势力,他作为首辅宰相,职高位尊,权倾朝野,又不知检点,擅权专断,处事跋扈。光义作为朕的亲弟弟,同样是在陈桥驿兵变中建有拥立之功的佐命大臣,却只封了个开封尹,虽说封了晋王,但职位屈居宰相之下,他可能心中不服,更不想让赵普这个外人一手遮天。因此便蓄意扩充势力,网络亲信,要与赵普一争高下。   赵匡胤思来想去,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如果确是这样,倒是一件好事,让这两股巨大的政治势力相互遏制,相互抵消,自己居中调节,掌握平衡,反而对维持朝政稳定大有裨益。   ……   ……   晋王府。   赵光义得知禁军大将刘永刚在陛下面前说自己坏话和自己家奴当街讥讽党进之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烧灼,可谓是怒火中烧。他先是让人将讥讽党进的家奴打了半死,然后派人备了一份厚礼,连同家奴送到党进那里。   对于党进这种实力派军方重将,以赵光义向来的为人,结交还来不及,那会去得罪。却不料一名家奴让自己与其交恶不说,且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情。试想一下,此事传到陛下那里,势必会对他生出更多的猜忌和不满。他一直以来,在自己皇帝哥哥面前扮演隐藏的都很好,说不定就因为此事让皇帝哥哥真正的开始对他产生怀疑。   赵光义皱眉沉思,越想越感觉此事实在是蹊跷,其中至少有两个疑点。   第一,以党进的性格或许对自己权势有所畏惧,但绝对不会在当街广众之下面对自己一个家奴便表现得如此不堪。   第二,党进虽然喜欢亲力亲为,不过大多时候喜欢待在城墙上,城内巡防虽有,但次数并不多,另外开封城如此大,人口八十万,街道马路又不知多少,这意味着在特定时间内在特定地方碰见一个人机率实在是太小。如果说党进碰见自己遛鸟的家奴纯属巧合,只能说这个巧合为免太巧了一些。如此巧合对于惯于动以阴谋,心里阴暗的赵光义来说,那便不是巧合,而是敌人的阴谋奸计。   “赵普老贼竟然能指使动刘永刚和赵进,果然是好手段,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再等下去了。”赵光义喃喃自语,眸中寒光闪烁。   赵光义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扳倒赵普这头老贼。一番沉思之后,他知道自己和赵普暗斗肯定已经被陛下察觉,这个时候自己再出面做一些事情说不定反而会起到反作用,所以他开始在文武大臣中物色人选,他要找那些才具、资历、威望都足以与赵普抗衡,又能为赵匡胤所信任,且敢于说话的人。而挑来选去,最合适的便是卢多逊。   叶尘快要死了,赵光义满以为将赵普搬到虽说不易,但问题也不大,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赵普反击如此犀利,甚至赵普竟然能够指使得了禁军重将,这让赵光义感觉到了紧迫感和危机感,所以他要抓紧时间与卢多逊结交,仔细搜寻证据,共商“倒普”大计。   ……   ……   就在宋国大军攻伐南唐时,华夏卫府内务司三大财神之一冯刚奉叶尘之命,从海路来到了东北完达山脚下,给在这里的女真族最大一个部落,也是女真族中的王族——完颜部送上三万石粮食,轻易成为完颜部的贵客。   这个时期,女真族分布范围较广:南起鸭绿江、长白山一带,北至黑龙江中游,东抵日本海。居于咸州(今辽宁开原)东北至束沫江(今松花江)之间,以辉发河流域为中心的称之为“回跋”(回霸);居于松花江以北、宁江州(今吉林夫余石头城子)东北,直至黑龙江中下游的称之为“生女真”;居乌苏里江以东而近东海(日本海)的称之为“东海女真”。   契丹人对女真族的政策,是实行“分而治之”。他们把强宗大姓骗至辽东半岛,编入契丹国籍,称为“合苏馆”,又作曷苏馆、合苏衮、是女真语“藩篱”的意思。这些人就是“熟女真”。另一部分留居粟末水(松花江北流段)之北、宁江州(今吉林扶余县)之东,这些人就是“生女真”。黑水靺鞨后裔,是生女真的主体。后来建立了金朝的完颜部,就是生女真的一支,亦是黑水靺鞨的直系后裔。   完颜部居住在鸭绿江上游及图们江流域,女真族是由这一带的朱里真人组成的,与采集珍珠的居民有关。完颜部作为黑水靺鞨一支,是从蜿蜒河畔辗转游徙,迁移至阿什河之滨的。完颜氏,是女真族中的王族。女真族从长白山移居黑龙江中游,而完颜部就定居在完达山。完达山,相传是完颜部人女真王到过的地方,主峰在黑龙江中游北岸的俄国境内。   辽朝还特别设了一些王府,目的在于以女真治女真。北女真分布在辽河中游一带,辽设北女真国大王府、北女真兵马司管辖。南女真:分布在辽东半岛上,辽设南女真国大王府、南女真汤河司管辖;鸭绿江女真:分布在鸭绿江一带,辽设鸭绿江女真大王府管辖;长白山女真部:分布在长白山一带,辽设长白山女真大王府管辖;蒲卢毛朵部;分布在海兰江流域,辽设蒲卢毛朵部大王府管辖。 第567章 祭天   冯刚成为完颜部贵客,这才是开始,接下来冯刚与完颜部族长完颜左觉经过三日洽谈,终于以三千副盔甲、三千柄长刀,一千柄硬弓,十万石粮食和长期生意往来为代价,让完颜部答应于七日之内杀死长白山女真大王府中所有人,反叛挑衅契丹的权威。   同一时间,连继城带着十名金牌杀手潜入契丹上京,将叶尘的命令传给了北府司使萧秀明,同时将得知叶尘中毒垂死正准备不顾一切回开封的玉道香和喻清妍拦了下来。然后,在玉道香总体主持之下,萧秀明带领的华夏卫府北府开始彻底的运转起来。   很快,一个针对契丹当前形势,促使契丹内乱提前发生,从而火中取栗,从太平教张无梦手中夺得阳日玉佩的计划便悄悄开始展开。   ……   ……   契丹,上京。   一个月前,喻清妍以金针绝技给契丹皇帝强行续命三个月,玉道香应契丹皇帝和萧皇后之托,又以魔门秘法使得契丹皇帝半个月之内犹如回光返照,拥有一定行动能力,最主要的是可以行房事,最终硬是让萧皇后怀下子嗣,延续了契丹皇帝耶律贤的血脉。   三月五日,也就是萧皇后怀孕被检查出第十七天,为庆祝皇后怀下天子子嗣,契丹普天同庆,组织祭天。   御街之上,各式各样的丝绸和彩旗排布长街两旁,把长街布置得充满喜庆且又庄严肃然。   祭天信仰起源于古人对泛“天”物体,其中包括日、月、大地、山川等在内的一切自然物及其所产生的各种异常现象的崇拜。   任何民族形成的初、前期,当他们处于生产和生活极端落后,命运还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往往都要仰赖天、地的威力,以天、地为大,形成高于一切的无形的有灵主宰。对天、地等自然现象的崇拜,也自然形成了居于一切崇拜之首的至高信仰。   契丹族是南北朝时期形成的一个北方少数民族。契丹族首领耶律阿保机在东北地区西南部建立了辽国。建国之后,尽管不断受到来自中原地区汉族先进的封建思想文化的冲击和影响,以及受佛、道等人为宗教的渗透,但在整个辽代,契丹人对天、地等自然物象的迷信和崇拜,依然在佛、道两教之上。   而契丹族在其历史发展过程中,为凝聚民族之向心力,在原有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图腾崇拜等萨满文化的基础上,创制了以祭山仪等具有草原民族特色的礼仪制度。而由原始萨满文化发展来的祭天祀祖现象在这些礼仪仪式中极其突出,成为契丹重要礼仪制度中的核心部分。祭天仪式的不断丰富完善,成为最高统治者突出皇权天授的政治手段,尤其在加强政权稳定性等方面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所以,皇后怀下皇帝的子嗣,举行祭天祭祖仪式,其实就是表示皇后肚子里面的子嗣乃天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皇后肚子里面孩子身份被天地所认可。   ……   ……   上京城中南城靠近城墙有一条笔直长街,其他街市上已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这条御街上还是冷冷清清,严禁任何百姓进入,但此时一行人影正自远处向城墙之上一步步走来。   “本王刚刚得到的消息,皇上和皇后娘娘会在明日午时准时出现在祭楼上,接受武百官、朝中贵戚们的朝拜后,皇上和娘娘会走下城楼,参加祭天仪式。此时是防卫最森严的时候,无人可以靠近……”   前一段时间出使南唐,骗回一百多万两银子和一些兵器盔甲的耶律圳的亲哥哥,当今契丹皇帝一父异母的同胞哥哥——耶律舛踏着厚厚的积雪沉稳地走在长街上,马靴踏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穿着契丹人的传统服式,皮帽皮裘,两侧垂下两串长长的狐绒络缨,腰间挂着一柄宝刀,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他腰杆儿挺拔,方方正正一张大脸,浓重的眉毛,络腮胡须,眉眼之间隐有煞气,枭雄本色尽显,比起病怏怏的契丹皇帝耶律贤看起来不知勇武了多少。   “随后,皇上和皇后会返回祭楼上,两侧奏歌乐,所有祭品尽皆点燃,然后诸皇族与贵族便可放入祭坛御街,依次参拜皇一和皇后。这个时候是防御最松懈的时候,当然也是最混乱的时候……”   耶律舛用铿锵有力的声调说着,几名心腹侍卫亦步亦趋,紧紧随在他的身旁。   “届时,萧拔勇、萧秀明等人都会在祭楼上,伴随于皇上和皇后左右。本王用尽手段,得以在点燃祭品的人当中,安插了六名神射手,他们不光是要杀死皇上,而且还要负责剪除皇上身边的三员统兵大将,他们掌控着宫卫军,如果他们不死,就算皇上死了,我们也很难控制上京城!哼!都是拜耶律贤那个废物所赐,居然令皇后秉政,号称二圣,她萧氏要做武则天,凌驾于我耶律皇族之上么?”   耶律舛一步一句,同样的步伐,同样沉稳的语气,三月份的上京依然寒冷如冬,他每行一步,都喷出一团白色的雾气,就像一匹气息悠长的凶兽,呼吸绵长而有力:“若是六名神射手失败,本王会亲自带人第二波出手,到时候参拜皇帝和皇后中还有忠于本王的皇族接应,一俟斩下皇上的人头,本王会立即胁持皇后。”   “不管成功失败,都会有人带健马冲御街,到祭楼下接应,我们要尽快策马离开,这个时候城外我弟弟耶律圳已经调族帐军开始围城,到那个时候皇上已死,皇后在我手上,那些忠于皇后的人便失去了主心骨,行事间投鼠忌器,已经难成大事。我们便可轻易控制上京,本王自然就坐上帝位。”   “还好,女真王族完颜部这个时候突然叛变,皇后左膀右臂耶律休哥率兵去了东北对付女真人,只是那女真人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耶律休哥带大军一到,便又臣服。所以,如今耶律休哥正在日夜兼程赶回上京,能否及时赶到尚未可知,这是最大的一个变数,不过本王已经在他回上京的路上安排了伏兵,虽然不能将其歼灭,但拖上几天还是没有问题的,等耶律休哥回到上京,本王已经成为契丹皇帝,料想他也只有臣服于本王一条路可选。”   “所以,耶律休哥虽然是最大的一个变数,但倒不必过虑。只是另一个变数却只能听天由命——那弓弩提前半个月用油纸层层包裹藏于地下的,虽说那些弓弩制作精良,难保不会有潮湿走形的,如果弓弩有失效的,不能一举剪除几名首脑和皇帝,必会遭来反抗,你们须得随机应变,以防万一。”   前方已到城楼,耶律舛站住脚步,望着巍峨的城墙上,冷冷地说道:“本王能带进祭楼的,只有你们个人,但是你们没有资格登上祭楼,只能在楼下守候。如果本王不能当场格杀皇上,侍卫必护持皇上逃回宫中,宫中没有我们的人,若被他逃进皇宫、封锁宫门,那便大势去矣,是以你们几人的使命,就是守住宫门,只要皇上想入逃进宫去,你们必须立即拼死拦截,取皇上性命。”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城上城下的侍卫,本王早已计算清楚,此行成功的希望有七成以上,但谋事在人,诸多变数亦不可不防。事成,你等尽皆封侯,一生荣华富贵;事败,则如这天空上的流星,璀璨只在一次,你们明白?”   ……   ……   萧秀明自被叶尘送回契丹,担任华夏卫府北府司使之后,在华夏卫府暗中配合之下,将宋国北方大营军情机要打探到不少,很是立下几次大功,再加上入了后族,又被皇后看重,所以在这短短一年多时间中,连升三级,且调到了宫卫军中成为了一名麾下有一千人的统领。   今日祭天,他便在宫卫军大统领萧拔勇带领下,和另外两名统领一起负责祭坛四周的安全。   契丹祭天自十多年前开始,便一直由与契丹皇族关系亲密,在契丹国身份有些超然的太平教教宗张无梦主持,所以今天祭坛仪式,除了皇后和皇帝之外,张无梦也是主角。   ……   ……   祭天仪式进行的很顺利,张无梦站在祭坛之上很有气势、很有水准的一番表演之后,萧皇后和皇帝带领群臣拜过天与地,便登上祭楼,然后张无梦一声令下,围绕祭坛四周火池之中各种祭品便全部被点燃,只见张无梦手中法器挥动,一片银光闪过,那些点燃的祭品竟然在一两息间燃烧成灰烬。   虽然每次祭天在张无梦主持之下都会有这一幕,但这一次依然让全场大部分人忍不住一片惊呼。张无梦看在眼中,心中也是有些得意。在祭天的时候正是自己提升自身威望和太平教影响力的时候。 第568章 祭天之变   按照契丹祭天历来传统,祭品在瞬间烧燃成灰烬,代表着上天对祭品非常满意,也就是祭天极为成功。所以,萧皇后和皇帝目睹此景,都是微微颔首,表示对张无梦的赞赏。   在皇后和皇帝身后还坐着两名绝色女子,再加上同样属于绝色级别的萧皇后,三人坐在一起,让这祭楼上下男人无不侧目,他们对皇后不敢直视,所以大多数目光都集中在皇后身后两名女子身上。   萧皇后眼见张无梦施法之后,又坐在祭坛上,微微闭目,嘴里面念念有词,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突然想起一事,微微转身对着身后两名女子中的一人,说道:“说起来,皓月也是张天师的关门弟子,张天师刚刚施展法术,皓月可也学会了?”   没错,萧皇后身后两名绝色女子正是玉道香和喻清妍。玉道香自然也就是契丹国皓月公主。   玉道香闻言,看了一眼张无梦,眸中深处一丝莫名之意一闪而逝,说道:“皇嫂!张无梦刚才施展法术并未教过我。”   萧皇后有些失望,正准备转回头去,喻清妍突然说道:“其实张天师刚才施展的不是法术,他刚才洒向点燃祭品上的银光其中是一种银光粉,此物见火可瞬间让火势增强百倍之多,自然就使祭品几乎在瞬间便燃烧成飞灰。所以只要有了这种银光粉,任何人都可以做到刚才那一幕。”   萧皇后闻言,眉头一皱,再看向张无梦时,目光之中便有些不善起来,她正准备再说什么,突然五枝劲矢就在这一刻如同索命的幽灵攸然自某处疾射而至,皇后肩头便被一箭射中,箭矢极有力道,深入骨肉,皇后惨哼一声,身体禁不住向后倒去。   这时惊呼声四起,玉道香和喻清妍同时扭头看去,只见萧后虽然中了一箭,但硬忍着剧痛,稳住身子,正急急去扶皇上,一枝利箭笔直地插在她的胸口。旁边宫卫军大统领萧拔勇透胸中箭,仰面便倒,另有一名似乎正侧耳与萧秀明说话的统领,也被一枝劲弩射穿了他的颈项,颈项两端各露出约一尺长的箭身,他怒凸二目,似想说些甚么,可是嘴张了两下,便重重地一头栽在地上。   城楼上一片混乱,萧后虽然中箭,但竟然表现得极为强悍和坚韧,和旁边一名太监架着皇帝急急后退,城楼四角的侍卫武士拔刀向皇帝方向疾扑而来,许多方才还并肩指点祭坛,谈笑亲昵的皇族、贵族,此刻却拔出刀来,咆哮着迎向那些宫中侍卫。   喻清妍怆惶后退,在玉道香身后惊愕四顾,萧皇后却觉手臂酸软,中箭处感觉到太痛,反而有些麻木,不由心头一凛:“箭上有毒。”   城下,忽听城门口外震天阶一阵喧哗,只见人们惊慌来回,狼奔豕突,踩踏哭叫声倾刻起来。   萧皇后一咬银牙,抓住箭羽用力一扯,狼牙箭带出一团血肉,反而将毒带出大半,不过她也被刚才那一瞬间的剧痛弄得脸色苍白,额头布满汗珠。但她也不去管,只是扶着皇帝往后退。宫卫军大统领萧拔勇和另外两名统领都已死,祭楼上唯一躲过箭矢,活下来宫卫军统领萧秀明一把掣出弯刀,对四周喝道:“速速保护皇上、皇后回宫!”说着继续抢步向皇帝身旁赶去。   祭楼一角,耶律舛眼见皇帝中箭,心中大喜,挥刀劈倒身旁两名拔出刀来仓惶四顾却不辨敌我的大臣,挺着血淋淋的钢刀便扑向耶律贤。此刻祭楼上一片混乱,一名宫卫军军官也不知他是忠是奸,方才杀的是敌是我,便大喝道:“王爷来得正好,快来保护陛下和皇后。”   耶律舛狞笑一声道:“待本王砍下他项上人头,那才安心。”   这名宫卫军军官大吃一惊,眼见耶律舛挥刀如匹练,席卷摇摇欲倒的皇上,这一刀之威足以将皇上斩成两断,萧秀明一个箭步拦到了他的前面,张开双臂,厉声喝道:“你们快护侍皇上回宫。”   耶律舛一怔,复把钢牙一咬,仍是挥刀削下,但是只稍稍一顿的功夫,萧秀明已快步赶到,手中刀猛地迎了上去,他乃一流高手,但耶律舛同样拥有一流实力,且力大无穷,此时握刀有力,双刀一磕迸出一串火花,刀刃险险贴着萧秀明脖颈处停了下来,萧秀明手臂酸软,那柄钢刀竟然险险脱手飞去,不由脸色一变。   同一时间,祭坛上张无梦发现祭楼上有变,猛得睁开眼睛,略一打量形势,便直接向祭楼上飞身而下。   然而,就在这时,看守祭坛的近百名向祭楼冲去的兵丁中,有十六人突然同时停身、转身、弹身而起,向张无梦陡然出手,十七枚黝黑发紫的丧门钉覆盖全身,一把铁枪直穿咽喉,一柄斩马刀直斩腰身,两柄弯刀切向下身,五把长剑剑意融于一起刺向他下身……这十六人一出手,便表现出了一流水准。   没错,藏身在百名兵丁中的十六名一流高手正是跟着玉道香和喻清妍的五名剑奴,以及连继城和其带领的十名华夏卫府刺杀司金牌杀手。   十六人同时出手,而且选择在张无梦从四丈多高祭坛上飞身而下的瞬间,即使张无梦拥有半步先天恐怖境界,面对十六名一流刺客联手一击,也是脸色大变,甚至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生死危机。   这十六人自然是北府司使萧秀明安插进来的,他此举有着很大的风险将自己暴露,但为了能够救叶尘的命,在萧秀明甚至所有华夏卫府上下,乃至整个大宋大部分人看来,就算整个北府所有人都为此牺牲都是值得的。   一声长啸从半空中张无梦口中传出,竟然在瞬间将整条大街上的喊杀声都压住了。伴随着这声长啸,张无梦在半空之中先是左脚猛踩右脚脚面,整个人硬生生拔高一丈,将最先射来连继城发出的丧门钉躲开,然后身上与道袍明显不同的祭祀长袍顷刻间如充气一般,整个人自脖子以下,变粗了数圈。整个身体下降的速度不但瞬间变慢,而且改变了轨迹,以抛物线的方式直接向祭坛外围人群以极快的速度飘去。   张无梦这一连串应变,手段之高明,甚至违背常理的匪夷所思,不愧为半步先天强者,但华夏卫府此次派出的十五名刺客也是自叶尘和刺杀司使白沧海之下最强的十五人,这十五人任何一个在江湖上都足以开派、立宗、建帮,虽然没有达到超一流境界,但是真正的一流高手中的顶尖高手。最主要的是,他们刺杀经验和应变反应是寻常一流高手远远无法相比的。   几乎在张无梦动的瞬间,十六人便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内改变方向,他们的攻击依然封死了张无梦身周的所有方向,只是这样一来十六人距离张无梦有远有近,难以做到同时攻击。   不过,张无梦虽然凭空拔高,躲开了大部分方向的攻击,但他抛物线所离开方向依然有五名金牌杀手距离很近,他们虽然没有张无梦那样的神通可以在半空中改变方向或者轨迹,但在张无梦拔高将自己身体抛出的瞬间,便落下地面脚下一蹬,精准判断出张无梦轨迹,再次冲天而起,全力一击攻向张无梦。   而几乎与此同时,从后面追上来,身法轻功只比张无梦弱了一筹的连继城右手一挥,第二波百枚细针便已经挥洒而出,再次将张无梦全身上下从后面笼罩。   电光火石间,张无梦没有办法做到第二次于半空中变向,只能硬抗五名金牌杀手全力一击与连继城的百枚细针。   砰砰砰砰!   嗤嗤嗤嗤嗤……   一连串响几乎同时响起,最后则是轰的一声巨响。   伴随着张无梦身上的祭祀长袍陡然炸开,变成数百块硬如铁石的碎布向面八方如暗器一般射去,张雄、岳正野等五名金牌杀手各自喷出一口血,跌飞出去。但张无梦瘦了数圈的身形也踉跄间跌落在地,虽然稳稳落地,但脸色苍白,嘴角有血迹溢出。   然而,这个时候连继城带着另外五名金牌杀手和五名剑奴已经追了上来,且又封死了张无梦离开的所有方向,张无梦面对十一人全力一击,特别是五名剑奴以剑阵融合而成的人剑合一,还能否接得下来。   ……   ……   “耶律舛,你敢弑君!”萧秀明旋风一般卷到萧皇后前面,急喝道:“娘娘,请扶皇上回宫,这里有臣在。”   萧皇后险死还生,无暇与他多说,急忙与一名太监一左一右扶住耶律贤,在几名近侍陪同下慌忙退往楼下,几名谋反的皇族猛扑过来,萧秀明单手持刀横于阶前,霹雳般一声大喝:“鼠辈,不怕诛灭九族吗?”   萧秀明身材高大魁梧,一身武勇功夫已经在这一年多名震契丹,被称为契丹有数的勇士,最主要的是他口中所喊诛九族之语的威慑任何人都不可能忽视,所以这些人无不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停了脚步。 第569章 三层保险   “各位,还不快动手,难道是不想要那夺天之功了吗?”   耶律舛却不会怕什么诛九族之语,双眉一耸,掌中刀在空中缓缓划了一个半圆,垫步拧腰,大喝一声便向萧秀明当头劈了下去。四周谋反的皇族略一犹豫,纷纷扑了上来,残存的宫中侍卫和忠于皇上的武大臣纷纷赶到,与萧秀明并肩站在一起,这一来敌我登时泾渭分明,双方略一对视,便满脸杀气的混战在一起。   祭坛附近六名神射手甫一发动,惊呼声刚刚传来,正提着皮囊喝酒谈笑的十多名耶律舛勇士立即弃了酒囊,拔刀劈杀皇城宫门武士。变故陡生,那些宫门武士哪想得到片刻之前还和他们称兄道弟、共饮一囊酒的耶律舛侍卫会猝下杀手,措手不及之下,登时被砍倒一片,血涂满地。   其他谋反皇族的侍卫武士纷纷抽出一条黑色丝巾来系在手臂上,挥着锋刀,只要见到臂上没有记号的武士迎面便是一刀,未曾造反的侍卫武士占着多数,但是他们不及对方有备而来,一帮乌合之众只能各自为战,哪里是他们对手,登时被他们杀得节节败退。   耶律舛那些武士却不追杀这些武士,反而持着血淋淋的钢刀扑向宫门,意图控制宫门,这时萧皇后和那名太监架着奄奄一息、脸色发紫的耶律贤已经逃到了祭楼阶下,身后跟着四名侍卫和玉道香、喻清妍,他们距离皇城宫门已经不远。   只是萧皇后目睹祭楼下的情景,不禁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因为十多名手臂上缠着黑布的武士挥舞刀枪向她们狂吼着扑了过来。四名侍卫悍不畏死的冲上去,因为人数相差太大,拼杀两三息便被砍翻在地,萧皇后一脸绝望,看着皓月娇叱道:“皓月!你还不出手,莫非看着本宫和你皇兄死在这里不成?”   玉道香说道:“有我在,你们自然死不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从萧皇后身后飘出,一阵眼花缭乱,只见她扭腰疾摆如风中扬柳,身子柔若无骨,仿佛能以任何不可思议的方式发生扭曲,从任何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动袭击,仿佛激流中的一条游鱼一般,又似一道幽魂,那十多名向她们冲来,且明显比寻常契丹武士要勇武很多契丹勇士瞬息间便变成了死人,跌倒在地。   不远处另外十多名耶律舛武士见此,立即抢上来助阵。但是依然如飞蛾扑火一般,轻易被玉道香杀死。   萧皇后虽然从张无梦那里知道玉道香是一名高手,但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厉害,瞳孔一缩,欣喜若狂,但祭楼距离宫门还有四五百步远,这四五百步一路上必然还有叛贼的人,而且耶律舛也很快就会带人追上来。虽然萧皇后相信皓月公主不会眼看着自己和皇上死去,但皓月公主刚才整个过程中神色中的漠然让她感到有些不安,所以萧皇后此时果断说道:“皓月,只要你今日护着本宫和皇上进得宫门,凡是本宫和皇上能够做到的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提一个要求。”   玉道香闻言,心中欣喜,这正是她带着连继城、萧秀明等人促使契丹内乱提前发生,并且一手创造出眼前局面的最终目的。另一边祭坛边十六名一流刺客对付张无梦是第一层保险,这一边得到萧皇后的承诺则是第二层保险。   这时祭楼上和街上的忠于皇上和萧皇后的人因为受人偷袭,纵然不死也大多身上带伤,抵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叛逆人马,双方且战且下,已自祭楼上杀了下来,耶律舛拎着血淋淋的钢刀大喝道:“皇上已死,速战速决!”   四下里立即应声鼓噪起来,耶律贤此时气色甚差,但是尚未晕厥,他知道耶律舛此举意在扰乱军心,有心站出来稳定军心,奈何他本来体弱,此刻又中了箭,虽说他身穿暗甲,箭头被锁子甲锁住,未曾入肉太深,可是箭头上是淬了毒的,他又不曾如萧皇后之前那样以血洗毒,此刻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如何出言反驳。   近处的人看得见他,自然知道皇帝仍然活在,可是远处正在混战的武士们却不知就里,人心顿时慌乱起来。萧秀明浑身浴血,举着大刀从阶上扑下,大喝道:“皇上仍在,休听叛贼蛊惑军心。逆臣谋反,宫卫军顷刻便到,反贼必束手就缚,众勇士速速护驾。”   双方一面大打攻心战,手底下也是毫不松懈,楼下皓月公主出手三两下将自己安排的二十多名较为厉害的武士杀死,使得耶律舛心中大急,他千算万算,就连祭楼城上城下的侍卫人数和站位都计算的十分准确,唯独没有算到皓月公主这个变数,以致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出现了变故。   如果他不能迅速夺取皇上的人头,就无法瓦解宫卫军的死战之心,那样的话唯有执行第二方案,尽快脱离战场,逃出上京,调集耶律圳带领的秘密潜赴上京外围正蓄势以待的族帐军围住上京,静候耶律贤死活再做定夺。   所以耶律舛忧心如焚,身先士卒奋勇搏杀,此时萧皇后和皇帝得了玉道香的相助,一路上又杀死数十名耶律舛的武士,向宫门方向且战且退,喻清妍自然紧紧跟随。   这时,耶律舛终于将萧秀明打下祭楼,然后带人追了上来。   眼看到了宫门,萧皇后听着身后耶律舛追上来的动静,和那名太监挟住耶律贤的腰,把他拖进宫门,大叫道:“封锁宫门!封锁宫门!”   耶律舛目眦欲裂,大吼道:“万万不可让他们逃进去!”说着奋不顾身抢上前来。   宫门内,再加上喻清妍,以及慌慌张张蹲在不远处,听见萧后吩咐这才壮着胆赶来的几名宫内太监合力将两扇沉重的宫门缓缓闭拢,萧皇后和喻清妍在门内大叫:“皓月,快进来。”   玉道香此时却已被疯魔一般的耶律舛带着十多名武士缠住,耶律舛是真正的高手,甚至刚刚将同样一流境界的萧秀明击下祭楼至今生死不明,此时拼命之下,又有十多名帮手,即使玉道香拥有超一流境界实力,一时间也被牢牢缠住。但耶律舛想要带着十多人击退玉道香或者杀死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的。喻清妍显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当萧皇后下令“封门”的时候,她只是略一迟疑,但却并没有阻止。她还有她的任务,她的任务将是计划中第三道保险。   实事上,第三道保险紧接着便到来。   “轰隆”一声,宫门紧紧闭拢,映入萧皇后和喻清妍眼中的最后一幕,是玉道香犹如一条幽魂一般飘荡于耶律舛等十多人之间,与对方厮杀。时不时便会有一名耶律舛的武士被玉道香随手一拍飞出战圈,砸在数丈之外,吐出一口血,腿脚一蹬便咽气了。   两根沉重的门闸一压上去,萧皇后立即吩咐道:“把皇上放下!”   她匆匆撕开皇上的外衣,只见箭簇被锁子甲紧紧锁住,这时心惊手软,竟然拔不下来,萧绰也顾不得这时滴水如冰的严寒天气,立即连皇上的暗甲连着箭一起脱下,只见耶律贤左胸口高高贲起一块,颜色乌青,中间一个箭洞,竟无鲜血流出。   “清妍姑娘,还请赶紧帮助皇上解毒。”萧皇后倒抽一口冷气,也不知毒气是否已经攻心,眼见皇帝气若游丝,知道不能再等了,果断将皇上放在原地,请喻清妍解毒。   喻清妍点了点头,探下身子,略一检查之后,心中一松的同时,也禁不住暗中嘀咕:“这些契丹反贼所用之毒虽然猛烈,但成分也太过简单了,鬼医师父提供的解毒丸甚至都能够将毒解去。”   这样心中一边想着,已经从怀中拿出两个瓷瓶,倒出两枚药丸,其中一枚是解毒丸,另外一枚自然是计划中的第三层保险。   皇上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萧皇后自然不会怀疑喻清妍,早有内侍找来清水,将两枚药丸给契丹皇帝送服了下去。   所谓药到病除,契丹皇帝耶律贤一服下药丸,便发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已渐渐恢复正常,伤口和嘴唇的紫色也渐渐淡化直至消失。   ……   ……   宫门一关,耶律舛便知大势已去,当机立断,急喝道:“退,赶紧跟本王出城!”   众叛兵得令,如潮水一般向上京城外涌去,玉道香却也没有追,而是身形闪烁间,向祭坛那边另一个战场掠去。若是能够不惊动萧皇后和皇帝,便从张无梦手中将阳日玉佩抢到手,那再好不过了。   此时祭楼外一片混乱,本来准备拜见皇上和皇后的皇族、贵族东奔西跑,戍守的枪兵像一群没头苍蝇,又有二十多名骑士赶着百余匹健马,在祭楼门前往返疾驰,但见有士兵阻路,迎面便是一刀。   耶律舛等人匆匆赶到楼前,一声唿哨,纷纷翻身上马,撇下苦战断后的敢死之士看也不看,便沿御街呼啸而去,蹄声如雷,震动天地……   ……   …… 第570章 交易   祭坛下,张无梦从半空中强行拔高转向,紧接着又在仓促之间在半空中正面硬接了五名金牌杀手一击,虽然表现出了恐怖的实力,一击将五名金牌杀手重伤,但自己同样负了轻伤,最主要的是这五名金牌杀手拼命阻拦,让他已经失去逃出祭坛的时机,此时面对连继城带领五名金牌杀手和五名剑奴,总计十一名一流刺客的全力一击,他若是拼了老命,自能够将十一人击杀大半,但自己也很有可能重伤垂死。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终究只是半步先天,没有彻底跨出那一步,超脱凡人之境,否则即使华夏卫府刺杀司所有杀手全部到场,我依然能够从容离去。”这个念头从张无梦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大弟子郭无为如今在宋国晋阳府当官,关于华夏卫府组成,有哪些厉害人物,以及各种消息,郭无为都会定期派人向他汇报。所以,当他认出鬼手连继城时,便知道眼前这些围杀自己的一流杀手,多半便是传说中华夏卫府刺杀司的金牌杀手。   只是,如今宋国正和南唐打得热火朝天,华夏卫府这些金牌杀手不去南唐对付楼炎明和弥勒教,为何突然出现在契丹上京,并且全力刺杀他。   想到这里,张无梦突然想到半个月前,郭无为派人送来的密信,信中提到叶尘被弥勒教和圣堂联手所害,中异毒垂死,不由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从而也想到了一个眼前脱身的对策。   张无梦心中所想,虽然说来话长,可实事上只是瞬息间,张无梦便想到了上面这些事情,并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面对五名剑奴以剑阵融合至人剑合一向他刺来,张无梦右手轻飘飘的迎了上去,只是手中多了一枚玉牌,上面以上古文字铭刻着一个“日”字。   与此同时,张无梦担心眼前这些人没有反应过来,沉声快速说道:“尔等若不停手,老夫便毁了阳日玉佩。”   眼看着五名剑奴五剑合一剑尖便要刺在玉佩之上,其他人的攻击也已经向张无梦各处打去,张无梦却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脸色一变,连继城早已在第一时间大声喝道:“住手。”   华夏卫府付出昂贵的代价让女真族完颜部叛乱。   玉道香和喻清妍绞尽脑汁让萧皇后怀孕,以创造祭天之时张无梦独自一人的机会。   北府司使萧秀明不顾身份暴露,整个华夏卫府北府被契丹人连根拔起的风险,将连继城等十六人安插在祭坛四周。   牺牲自己,施展混身解数,终于成为耶律圳小妾的金陵香月楼花魁碧巧儿在这些天冒着生命危险,送出的关于耶律舛和耶律圳一方各种动向的情报。   等等一件件事情,华夏卫府在这一个多月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种种代价,都是为了从张无梦手中抢到阳日玉佩,以给叶尘解毒。   如今张无梦福至心灵,在最后时刻猜到华夏卫府大动干戈的真正目的,并以此威胁,顿时立竿见影,不但暂时解了自己的危局,甚至使得五名剑奴和五名金牌杀手因为骤然停手,真气强行收回,经脉受到反噬,受了不轻的伤。   连继城深吸一口气,说道:“张真人,只要你将阳日玉佩留下,在下保证我华夏卫府不但不会再对张真人及太平教有任何不利,而且总司使大人和华夏卫府都会欠张真人一个天大的人情。否则,即使我等今日全部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允许张真人活着离去。”   连继城知道面对张无梦这等老狐狸,说再多废话没有用,更何况眼前所处环境也不允许他拖延下去,所以直接开门见山以其中厉害关系开始威逼利诱起来。   张无梦心中暗叫侥幸,目光扫过众人,又看了一眼远处祭楼附近乱向,心中暗自骇然,心想若只是华夏卫府提前查探到耶律舛等人要在今晚叛变,所以利用这个机会对付我,那还好。可若是今晚上耶律舛叛变的背后本来就有华夏卫府的影子,那华夏卫府的实力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这样想着,他嘴上却说道:“看来叶尘中之毒真的需要以‘天星’、‘阴月’和‘阳日’三枚玉佩解毒。”   连继城等人闻言,神色越加寒冷,但却没有说话。   张无梦见此,心道:以华夏卫府刺杀司如今所拥有杀手实力,再加上情报司强大到恐怖的打探情报能力,若是不顾一切,不惜一起代价的要杀某个人。在当今天下,即使是自己和楼炎明这样的半步先天强者,甚至如宋国和契丹这样大国皇帝,除非始终窝在各自老巢或者皇宫之中,亦或一出门便前呼后拥带足够多的护卫,否则最终都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张无梦便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将玉佩交出去,即使自己侥幸逃走,然后叶尘死了,但华夏卫府依然存在,刺杀司和情报司实力依然无损,接下来太平教和自己必将面临华夏卫府疯狂的报复。一想到这里,即使身为半步先天强者,张无梦依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一闪过,张无梦眸中深处闪过一丝决断,说道:“阳日玉佩交给你们华夏卫府可以,但我要和叶尘谈一笔交易。”   连继城等人先是长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眉头微皱,连继城说道:“张真人的意思莫非是要跟着我等南下去开封面见总司使大人?”   张无梦摇头道:“开封自然是要去的,如叶尘这般非凡之人老夫迟早也要见识一下,只是不是现在,老夫现在还不能离开上京。”   连继城略一犹豫,说道:“在下从开封出发前,总司使大人给了处理上京之事的权力,所以张真人若是有什么交易不妨说于在下,一些事情在下也能够替总司使大人做得了主。”   张无梦微微一笑,说道:“昔日江湖第一杀手鬼手连继城,如今华夏卫府刺杀司副使,或许华夏卫府的一些事情你能够做得了主,但叶尘的一些事情你却做不了主。”   连继城眉眼紧紧蹙起,但不等他说什么,张无梦略微一顿之后,突然转身看向右边祭楼方向,说道:“能够替叶尘做主之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已经来到场间,不是玉道香,还能有谁。   玉道香深深看了一眼张无梦捏在手中的阳日玉佩,没有说话,旁边连继城快速的将刚才整个经过简单告诉了玉道香。   玉道香盯着张无梦,说道:“张无梦!你想如何交易,现在可以说了。”   张无梦看了看左右华夏卫府众人,说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老夫建议连司使不妨先带其他人回避一下。”   连继城眉头皱了起来,他担心众人散开包围,张无梦趁机逃走。正准备说什么,玉道香却已经发话:“好,你们都退出祭坛外,顺便将在祭坛附近看见我来到此处的人全部灭口。”   连继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躬身称是,带人退到十丈外,又派出五名金牌杀手去灭口。   之前耶律舛等人叛乱一起,祭坛四周除了他们十六人之外,其他宫卫军士兵已经在第一时间冲向祭楼,所以刚才这边厮杀时,旁边并没有人。但是此时叛乱之事渐渐平定,一些宫卫军追剿叛贼之时,便搜查到了这里。   祭坛四周视线之内,能够看见玉道香的有七人,是五名宫卫军追杀两名叛贼,被连继城派人一股脑全部杀了。只是眼看着接下来肯定会有更多的宫卫军来这边搜查,他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们如今身份暴露,虽然刚才场面混乱,但他们围杀张无梦的一幕肯定多多少少被人看在眼中,等萧皇后腾出手来必然会调派大军对付他们,所以他们要尽快离开这里,然后易容换装,改变身份,再想办法出城。   还好,很快玉道香便和张无梦谈好了交易,不知做了什么约定,张无梦也不怕下道香会反悔,当场便极为爽快将阳日玉佩交给了玉道香。   连继城一声令下,便带人快速离去,翻街过巷,隐于上京二十多万百姓之中,消失不见。   ……   ……   “此战之后,我潘美便将名垂青史,那枢密院副使必有我一个位置。只是那曹彬和叶尘的军功爵位依然在我之上,我若是想在生前如叶尘那样封为异性王,唯有帮助晋王殿下去变天了。”   潘美勒马持缰,志得意满地看着一河之隔的对岸。   李煜按照韩熙载和楼炎明之言,匆忙调集水陆军队十余万人前依秦淮河、背靠江宁城列阵防守,是的,防守,仍然是防守。   潘美一时间感到意气风发,面对着一个把自己划定在一个圈子里面,始终不肯越雷池一步的对手,这仗真却是他此生打得最快意的一次。 第571章 南唐君臣乱象   开宝四年,三月十七日,宋军开始进攻金陵。   而此时的已经恢复南唐皇帝称号的李煜在干什么呢?   李煜起先慌了神,又没主见,各种应对都按照宰相韩熙载和国师楼炎明所言,这些天下来,发现自己在用兵打仗之事方面实在是不懂,索性便将朝中政事全部委托给韩熙载、陈乔、张洎、王东阳等人,把守城指挥权交给皇甫继勋和国师楼炎明,自己却躲在后宫里,每日不是与僧道之流诵经讲易,高谈阔论,就是与妃嫔佳丽们宴饮取乐,吟诗作画。颇有一些听天由命或者自暴自弃的意思。   这一日,李煜想起了大周后,便作了一首悼亡之作,表现了对大周后的怀思之情,悲切缠绵。此作名为《谢新恩》:   秦楼不见吹箫女,空余上苑风光。   粉英金蕊自低昂。   东风恼我,才发一襟香。   琼窗梦留残日,当年得恨何长!   碧阑干外映垂杨。   暂时相见,如梦懒思量。   ……   ……   韩熙载、楼炎明、皇甫继勋、陈乔、张泊、掌管一切政务、军国大事,一切守战事宜均由韩熙载和楼炎明二人决断,其他四人协助。   韩熙载和楼炎明达到共识,他们认为,要对付强宋的进攻,眼下最好的策略就是闭垒固守,以疲宋师。宋朝军队数千里奔波而来,必定人困马乏,他们之前又做了一定的坚壁清野,宋军粮草不济,若能长期坚守,一年甚至数年之后,宋军定会不战自退。   于是,他们命升州刺史据城固守,而派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率领十万名水陆军,背倚金陵城,面向秦淮河,列阵结寨,以待宋军。   二人之所以重用皇甫继勋,一是因为他是李煜的心腹爱将,二是因为他是已经故去的南唐一代名将江州节度使、老将军皇甫晖之子,平日朝上谈兵,侃侃而论,似是虎父无犬子,颇有些韬略。二人中韩熙载虽然略懂兵事,但终归是文官,楼炎明虽然心智不凡,但此前从未接触过兵事,试过皇甫继勋之后,感觉此人应该能够担当此任。   然而二人却不料这皇甫继勋是个绣花枕头,银样锻枪头,中看不中用。他因受李煜宠爱,家有华宅,车服绮丽,广蓄妓乐,极尽游宴之好,完全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派头。现在到了真的要与宋军刀兵相见、以死相拼的时候了,这个“银样铽枪头”却一下子变得稀软了。他根本不想与宋军交战,只想说服李煜向大宋献城投降,好保住他的富贵。他还年轻,好日子还在后头,他可不愿为这个摇摇欲坠、朝不保夕的小朝廷送上自己的性命。   因此,他便暗中让部下们在军队中散布流言,说是南宋国力赢弱,兵不经战,难与大宋抗衡。   宋军兵临城下第三日,突然狂风大作,天降冰雹,皇甫继勋私下里便说这是国将沦亡的征兆。他认真思考一番之后,派自己的侄子皇甫绍杰进城晋见李煜,力劝李煜早做归命之计。   也就是在这一天,他的偏将当中有一个一心忠于南唐,誓死保卫金陵名叫苏晗的将领,以趁着冰雹必定会对城外宋军造成一些麻烦,所以秘密招募起敢死队,欲趁夜间攻杀夜袭宋军。   只是苏晗还没有出手,便被皇甫继勋发现其所谋,派人将他抓起来痛加鞭笞,然后拘押起来。   三天前,北方采石矶传来林仁肇带人翻山越岭欲冲出军寨,南下勤王,不料被故意假装撤退的曹玮和杨延平突然从林间杀出大败,又退回了军寨。今日这个消息传来之后,皇甫继勋居然喜形于色说:“我早就知道宋军难敌,连林仁肇都打不过宋军,我们怎能取胜。”   主将如此,部属谁还肯效死用命?一股悲观厌战、只望归降的失败情绪迅速在军中蔓延开来。韩熙载和楼炎明并非没有察觉到这一现象,只是二人对自己退路暗中各有想法打算,所以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宋军兵逼城下,攻城之战一触即发,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形势,只在深宫礼佛吟诗的李煜不知道是装作不知,还是被蒙在鼓里,看起来竟然似无事人一样。实事上,已经有这几天时间,城外各个战场不断呈送朝廷的战报,全被韩熙载和楼炎明截留了,所以这些令人不愉快的消息才没有过多的打扰到李煜继续享乐。   三月二十一日,不知道是终于在后宫中玩够了,觉得终日待在深宫里有些闷得慌,或者是李煜自欺欺人的心底忧虑终于爆发,他今日带领左右侍臣出宫来到城墙上视察。   李煜不看便罢,一看之下,惊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道:“这……这……这怎么会这样?宋军怎么能够如此之快,不到一个月便已兵大军压境,围困金陵,只是何以无人奏闻?”周围一帮侍从却无人敢吭一声。   李煜怒气冲冲地回到宫城,他知道自己在皇宫中深居简出,早变成了聋子和瞎子,已被韩熙载和楼炎明所蒙蔽;又听说皇甫继勋在军中散布流言,煽惑军心,甚至派他侄子到宋军营中去商议投降事宜,顿时恨得咬牙切齿,立即下令逮捕皇甫继勋,与其侄子皇甫绍杰一起,就地斩首示众。楼炎明和韩熙载对此事依然无动于衷,不知道暗中在做什么。   唐军中还是有许多主张死战到底的将士们,对身为主帅的皇甫继勋如此怯懦畏敌,怠于职守,早已恨入骨髓,在其被处斩以后,居然蜂拥而上,脔割其肉,顷刻而尽。   三月二十六日,宋军将金陵周围州县残存零散唐军一一剿灭一空之后,终于开始发起向秦淮河的进攻。潘美见唐军在秦淮河北岸遍列水陆营寨,兵马甚众,便急令宋军两路水师中的一路大将李汉琼从长江入秦淮河,从上游顺流而下率船队来攻。   潘美久经战阵,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他深知总攻既然开始,兵贵神速,不可贻误成机,便立即腾身跃上马背高声喊道:“我潘美亲率骁勇十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岂能被这一衣带水所阻隔,不怕死的弟兄们,跟我径直冲过去。”说罢,他纵马跃人波涛滚滚的秦淮河中,而他麾下的千军万马,见副帅都如此奋不顾身,个个奋勇,人人争先,纷纷跳入水中,向北岸奋力游去。   骑兵在前,步军随后,冒着唐军乱糟糟射来的箭矢,他们很快便游到北岸,立时便与唐军白刃相拼,生死肉搏,迅速击溃了北岸的一部唐军。正在此时,李汉琼所率的战船也迅速赶到,乘风纵火,焚烧南唐水寨,秦淮河上,一时狼烟滚滚,火蛇狂舞。宋军乘乱奋力冲杀,唐军本无心恋战,见宋军来势如此凶猛,各自慌忙逃命。不消两个时辰,已斩俘唐军将卒两万多人。秦淮河北岸,尸横遍地,河中的尸骸残肢,在水面上漂漂荡荡,一具接着一具,顺流东去,满河床清澈的流水,都变成了淡红色。   侥幸溃逃保命的唐军,急忙退回金陵,龟缩于城中,再也不敢出来。   宋军不给唐军以喘息之机,乘胜攻克了金陵的外关城。潘美下令,在城郊三面扎营,从而完成了对金陵的包围,南唐君臣至此已成了瓮中之鳖,网中之鱼。   但是潘美却不急于对金陵发起攻击,他一方面是谨记着宋帝赵匡胤的叮嘱,想在形成了大兵压境的态势之后,展开强大的攻心战,逼使李煜就范,乖乖地献城投降,尽量避免满城百姓遭受战火的荼毒。另一方面却暗中与开封正和赵普斗的你死我活的赵光义互通消息,等待将金陵拿下了最好时机。   就在潘美对金陵城形成了合围之势时,东面战场上也传来了佳音。   赵赞率领三万铁骑和五万吴越兵,在攻克了常州、江阴等十一个州城之后,迅速进围润州。   润州即后世的润州,乃是金陵城的东方门户,其得失对金陵城的安危至关重要。但是南唐朝廷派往润州的守御将领刘澄,却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他见赵赞来势凶猛,再加上情报司暗中派人威逼利诱之下,一箭未放,便献城投降了。   这样一来,赵赞兵不血刃,便占领了润州,掐断了金陵城的东方运输通道。   赵赞留下一万人守卫润州,大部迅速西进,同潘美所率主力会合,进一步加强了对金陵城的围困。   见宋军将金陵铁桶一般围住,兵势有增无已,李煜终日唉声叹气,如丧考妣。   此时,王东阳、张泊、陈乔向李煜建议,派人冲出重围,速召镇南节度使朱令贽率师勤王。就眼下的情况,南唐国内也只有这一支可用之兵了,这是南唐朝廷的最后希望。李煜马上允准,楼炎明主动派出自己麾下一名实力达一流境界的护法持诏书于夜间潜出城外,去南都诏令朱令贽火速率帅大军来京都勤王。 第572章 白子轩计破十万大军   朱令贽此时正率领十五万人马驻扎于长江上游的湖口一带,数日前听说金陵吃紧,早想率部东下,援救金陵。但是由于受曹玮、杨延平所部宋军的牵制,唯恐被抄了后路,迟迟不敢举兵。   接到朝廷诏书以后,朱令贽只好以书召南都留守柴克贞,使之代镇湖口,自己亲率十万大军,旌旗战舰绵延数十里,大舰可容千余人,小舰亦可容一百多人,浩浩荡荡沿长江顺流东下。除了大小战船之外,朱令贽还以巨木编成许多筏子,长达百余丈,上载许多硫黄火油,计划以木筏纵火,烧毁宋军重新架设于池州上用来运送粮草的浮桥,进而解除金陵之围。   金陵城外,宋军帅帐,宋军诸将就朱令贽十万大军来援之事进行议事。   众将纷纷请战,潘美都未答应,而是想起宋国军中稳稳压在自己头上的曹彬,心中冷笑,面上则是一片肃然,说道:“如今金陵破城在即,若是能够让朱令贽迟来三天时间,我军便可破城。”   不等众将有何反应,潘美故作迟疑,然后说道:“来人,传本帅命令给曹玮和杨廷平,让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都给本帅将朱令贽拖上三天时间。”   赵赞眉头微皱,说道:“曹玮和杨延平麾下不到两万人马,加上江面上一万多水师,也就三万人,还要分兵看着采石矶内的林仁肇,面对朱令贽十多万大军,人数相差太大,秦淮河三万水师如今已无大用,不如让他们去支援曹玮和杨延平。”   潘美笑道:“赵将军!兵贵神速,朱令贽旦夕可至金陵,此时派水师前去,岂不是雨后送伞?”   赵赞神色一沉,猜想到潘美一些阴暗想法,心中冷笑,没有再说话。   ……   ……   驻扎于采石矶峡谷口的曹玮和杨延平部,除了他们麾下人马之外,长江上留下用来堵住林仁肇水路的一万多宋军水师也归曹玮节制。   曹玮和杨延平听说朱令贽率师勤王,如临大敌,因为对方人数是自己五倍左右,他们担心朱令贽会顺路全力对他们出手,将林仁肇救出,所以二人一面作着迎敌准备,一面派人向潘美请求支援。不料潘美不但不给他们支援,而且还严令他们将朱令贽十万大军拖上三天。   营帐之中,曹玮看过潘美密令之后,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旁边木桌之上,骂道:“潘美欺人太甚,我军虽然比唐军勇猛,但水战却比唐军要弱上一筹。如今人数与唐军相差如引悬殊,竟然还让我们拖上三天。”   杨延平拿起曹玮丢在地上的正式密令,脸色同样难看,潘美当初将他们二人留在此处看着林仁肇,失去了南下攻城掠地立下大功的机会,这本就让他们心中窝着火,只是林仁肇麾下人马非同小可,这件事情总要有人做,二人心中虽然极为不满,但为大局着想,也不会说什么。如今潘美竟然给他们下达这样一道不合常理的命令,新仇加旧恨,顿时让二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辱骂主帅起来。   所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类似这样的铁律在这个时代平日中虽然没有后世职业军人那般严格,但在这个时代战场上对于这一点要求甚至比后世还要严格,在战场上若是不服从上官命令,上官当场将其斩杀,杀了也就杀了,合情合理没人能够说什么,死了也是真正的白死,而且死的一文不值。   所以,曹玮和杨延平辱骂归辱骂,但如今对于潘美这道命令却不能违背,否则事后潘美虽然因为曹玮身后曹彬不会将二人斩杀,但却可以以此为借口对二人治罪。轻则此次伐南唐二人身无寸功,重则还要降职甚至杨延平可难会下狱。   就在曹玮和杨延平皱眉苦思如何完成潘美这道军令的时候,二人大军驻地中迎来了一位神秘客人。   ……   ……   扬州剑主上代剑主白辰傲嫡系长子白子轩,今年三十八岁,剑术超群,虽然比不了白沧海和叶尘这两个异类,但江湖上能够在剑术上超过他的几乎少之又少。   不过,白子轩最大的特点或者说厉害之处却不是他的剑术,而是他那足智多谋的脑袋,这一点两年前叶尘在扬州待的那段时间便有深刻体会。   此外,白沧海身为华夏卫府刺杀司司使,剑庄与华夏卫府和叶尘亲密关系自然瞒不过世人,更别说弥勒教楼炎明和上官冰云了。这两年来,弥勒教可没少施展各种手段对付剑庄,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剑庄依然稳稳守住扬州大本营,始终没有按照叶尘和白沧海安排迁移至宋国境内的后路去行事。这一点除了剑庄百名剑客实力不容小觑之外,便是白子轩个人手腕实在是太过厉害的原因。   实事上,若只算智谋,白子轩是叶尘见过,唯一一个能够与上官冰云和玉枫相抗衡的人物。当初叶尘带着永庆公主出使吴越国,后来能够在机缘巧合之下以一己之力收服吴越,这其中便有白沧海一些提醒。所以,对于白子轩智谋不凡之外,叶尘是深有体会的。   没错,来的这位正是白子轩。曹玮和杨延平知道叶尘和剑庄的关系,所以并没有怠慢白子轩。   白子轩来此却是给二人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白子轩是为献计而来,待他将计策说出,曹玮和不禁以掌击案,连声叫绝:“好,好!白兄神机妙算,不啻孙吴重生,孔明再世,好一条妙计!只是,白兄何以能够确定这个季节的大风都是东风或者东北风?”   白子轩笑着说道:“我白家在长江边上已经百年,每年这个时候不是东风,便是东北风。想来这一点朱令贽也是知道,但他却看不出什么时候会刮风,可是在下却能够看出,而这才是我们取胜之道。”   曹玮和杨延平互视一眼,心中最后一点疑问顿消。   ……   ……   曹玮和杨延平马上依白子轩计谋而行,紧急部署,在江中洲浦之间埋下无数长杆大木。从远处望去,就像千万条大船上的桅樯,林林总总、密密层层。   此时虽然已是三月末,但长江还是处于枯水季节,水面浅涸。朱令贽的战船只能沿江心驶进,行动十分迟缓。   战船一艘接一艘,鱼贯而行。朱令贽站在头船的一面大旗下,威风凛凛。当行进到皖口一带,只见远处江面上桅樯如林,数不胜数。朱令贽心中大惊,以为是宋军战船在此设伏,急忙下令停止前进,派哨船前往探听虚实。   正在他犹豫未决、逗留徘徊之时,曹玮带着水师大将刘遇亲率战船,突然杀来。金鼓齐鸣,乱箭如雨,喊杀之声惊天动地。   朱令贽急令兵士们往前面的木筏上倒上油膏,燃起大火,一时间,十几里汪面变成了一片火海烟阵。   朱令贽本以为靠着这冲天大火,足可将宋军烧毁击溃,不料天不作美,正在此时,突然刮起东北风。巨大的火浪掉转势头,向着南唐大军的船队猛烈扑来,南唐大军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玩火自焚,顿时阵脚大乱,千百条战船纷纷掉头逃跑,就像没头苍蝇似的在江水中你拥我挤,横冲直撞,许多船上燃起了熊熊大火,兵士们纷纷跳水逃命。没有起火的船只也因变起仓促,互相碰撞,重则翻沉,轻则漏水。   曹玮乘势下令发起猛烈进攻,万箭齐发。南唐大军早已被烧得焦头烂额,哪里还堪一击?许多战船上的兵士不敢再战,急忙竖起白旗,向宋军乞降。   朱令贽见十万大军和无数战船毁于一旦,知道大势已去,便仰天长叹一声,纵身跳入火海之中,自焚而死。   这一仗,以两万破十万,且宋军大获全胜,收缴战船四百余艘,兵器甲仗无数。自己损失不足一千。如此大胜,在此次宋军伐南唐却是头一次,曹玮和杨延平即使没有参与攻打金陵的战事,在此次伐南唐诸将之中所立功劳排名也是名列前茅。   李煜唯一的勤王之师旦夕之间灰飞烟灭,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得到这个消息的李煜号啕大哭。他的弟弟李从善和徐铉前来安慰他,并叙说大宋国力雄厚,亡国之祸在所难免。   李煜深以为然,便召集群臣计议,准备递交降表。   然而宰相韩熙载和国师楼炎明,以及大臣陈乔、张泊、王东阳都竭力反对,甚至陈乔以死相谏。他们认定金陵虽已被围,但仍固若金汤。宋军久攻不下,必然退兵。   李煜就是一个极没有主见的人,又重新燃起了一线希望。他一面让楼炎明、陈乔、张泊组织守城,一面向宋赵匡胤乞求退兵。   南唐大学士徐铉善言辞,有辩才,人称口若悬河,舌如利刃。李煜欲派他和另一个舌辩之士周维简为使,同赴开封,并带上李煜亲书的乞缓师表,面见宋帝,打算以谈笑弭兵锋。   不料宰相韩熙载竟然主动站出表示愿与徐铉同赴开封,说服宋帝。   李煜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是大喜,徐铉辩才虽强,但比起身为宰相的韩熙载,不论是经验见识,还是决断方面,都还差了一筹,且韩熙载身为宰相份量更重。   ……   …… 第573章 好重一枚暗子   “韩熙载、徐铉?不见!若要本帅休兵,除非李煜自己出城向本帅称降,这两个措大莫非以为单凭口舌便能说服我大军休兵不成。轰他们回去。”帅帐中,得知曹玮和杨延平竟然以两万破十万立下大功,表面欣喜,但实际上心中很是郁闷的潘美冷笑说道。   “且慢!”   赵赞上前道:“大帅,李煜不降,却遣使来见,名为求和,实为拖延。朝廷大军已兵临城下,自然不可能再答应他什么条件,不过金陵城高墙厚,易守难攻,若是多困他几日,消弥城中守军士气,对我们是有利的。此外,我军一路攻来直取金陵,江南诸多城池仍在李煜的掌握之中,若是一一去打,难免劳师动众,今若围困金陵迫使各路唐军勤王,正可逸待劳一一剪除。而且,我军粮草辎重现在有些接济不上,唐国坚壁清野,无法就地补允,要待国中运来,尚需时日。最主要的是,我军兵卒一路奔袭亦已疲惫不堪,原也需休整些时间,大帅何不见见那韩熙载和徐铉呢。”   禁军大将冯鑫也上前说道:“大帅,末将认为赵将军所言有理,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逼得李煜走投无路主动投降,自然要比强攻硬打以致我军死伤和金陵城内生灵涂炭好。金陵繁华,不逊开封,若是逼急了李煜,一把火将倾国财富付之一炬,岂不可惜?何况,如此坚城绝非只凭人力就可以攀附攻打的,要制作各种攻城器械也需要时间,如今他们需要时间调兵遣将,我们同样需要时间筹措准备,为何不将计就计,至于议和……此战打还是不打,要看李煜降还是不降;此战是胜是负,要看双方的实力强弱。就如大帅刚才所言,韩熙载和徐铉二人虽然负有才名和文名,但空有一张利口,岂能扭转时局,怕他何来?”   潘美双眉一轩,展颜笑道:“二位将军所言有理,好,来人呐,击鼓聚将,唤唐使韩熙载和徐铉进见!”   大帐中战将如云,人人顶盔挂甲,肃立如山,看那渊停岳峙、一片萧杀的气势,便让人胆战心惊。韩熙载和徐铉博带高冠,昂然入帐,见此情形却是目不斜视,从容自若,单是这份气度倒也与他们在南唐身份地位和名气相仿。到了潘美面前,韩熙载和徐铉微施一礼,各自报了名号。   潘美夷然一笑,问道:“本帅奉皇命讨伐叛属之国,如今兵困金陵,南唐国主李煜不来出城请罪,却让二位大人赶来,意欲搬弄什么唇舌?”   韩熙载肃然道:“大帅此言差矣,我唐国已复国号,称皇帝,如今我主乃唐国皇帝,与贵国君上一般无二,皆是至尊,何来叛属之国一说?本相奉国书、持节钺,此番出使,欲见贵国皇帝陛下当面陈辞,大帅岂可将此国家大事戏谑为搬弄唇舌?”   潘美失笑道:“原来韩相公此番出城乃是到我宋国出使,贵国领土如今仅止于金陵城内了么?哈哈,失敬,失敬,实在失敬,不知贵国金陵皇帝有什么话说?”   帐前众将轰然大笑,韩熙载不动声色,待笑声稍歇,这才淡淡说道:“本相奉我皇命,欲见宋国皇帝陛下,休兵议和。若是大帅做得了这个主,那本相便将国书奉与大帅,与大帅洽谈,却也无妨。”   说着,韩熙载微微一笑,双手微微拱起,手中捧着一卷黄绫卷轴,以明黄丝线系着,向前走了一步。   潘美看着徐铉手中国书,两道浓眉跳了跳,脸色有些难看,强压怒气,发作不得。帐下鸦雀无声,众将领都屏息看着,赵赞和几名禁军大将眸中深处闪过一丝讥讽和寒光看着潘美。   潘美沉默半晌,忽地哈哈一笑,满面春风地离座道:“韩相公说笑了,我宋国大事,一应取决于圣意,本帅身为陛下臣子,岂敢做主。韩相公此来既以国使身份欲见我家皇帝,本帅岂敢阻拦,如今处处都是乱兵,北向路途颇不安静,今日天色已晚,就请韩相公暂在我大军营中住下,明日一早,本帅亲自派人送你们赴京。”   韩熙载微微一笑,收回国书,拱手称谢:“多谢大帅。”   打发了韩熙载和徐铉出去,众将退出帅帐,潘美一拳擂在帅案上,额头青筋怦怦直跳,愤怒半晌,他忽喝道:“李明,近前来!”   帐前一个亲兵立即应声上前,叉手施礼。此人乃潘美亲信,为人精明、做事得力,潘美一些隐私之事都交于此人去做。   潘美吩咐道:“李明,你速去挑选惯使船的水军一个指挥,择一艘快船,同时预备快马车轿,遇水行船,遇路乘马,一路护送他们,日夜兼程赶赴开封,如果韩熙载和徐铉有意拖延,你就把他们当死狗一般,拖也要拖去开封,不得让他们在路途上耽搁一日。”   李明心领神会,立即领命去了。   潘美冷哼一声,鄙夷地道:“韩熙载和徐铉费尽心机,为李煜谋取时间,又能改变什么?本帅自今日起一边休养兵马,一边建造攻城器械,只待你铩羽而归,便立取金陵城,但凭你一张利口,又有屁用!更何况让这二人去往开封也好,以赵普脾性和晋王殿下的手段,刚好能够利用韩熙载和徐铉成事。”   ……   ……   “赵将军,在下听说赵将军为大宋一代名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赞走出帅帐,就见南唐国的使节团实在庞大,足有数十人是从使身份,从帐中出来的诸将见了这么庞大的使节团,都觉得十分稀罕,站在那儿指指点点,引为谈笑。赵赞也站住脚步,正好奇地观望,徐铉忽地闪身出来向他施礼,并说了这样一句莫名恭维的废话。   赵赞微微一愣,随口敷衍道:“徐学士过谦了,我宋国虎将如云,比在下更甚之人比比皆是。”   徐铉眸中有异光一闪而逝,声音压低说道:“比赵将军更强者自然是有的,比如贵国祥符郡王殿下。”   赵赞心中一跳,深深的看着徐铉,从后者神色中他看出对方意有所指。他猜测徐铉话中深意,徐铉陪笑靠近,左手向他一碰,一个纸团已自大袖下塞到他的手中,赵赞一怔,若无其事地捏紧纸团,心中一动,却是想到一种可能,说道:“呵呵……徐学士言之有理,赵某虽然为武人,但对徐学士南唐第一才子之文名向来仰慕,难得今日在我大军营中见到足下,今日赵某于秦淮河中钓了一尾肥鱼,正好佐酒,徐学士可愿与赵某同去小酌几杯?”   徐铉眉开眼笑地道:“将军如此抬爱,徐铉敢不从命?”   当下随着赵赞欢欢喜喜地去了,使节团中各位官员见徐铉身为使团副使竟然如他们一般与宋国官员攀交情,并且速度如此之快且又是宋军中第二号大人物,不少人望着徐铉不由露出羡慕的神色,当然也有鄙夷之色。   到了赵赞帐中,赵赞摒退左右,只留心腹守住帐口,展开那纸团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东面城墙,城楼向南百丈至两百丈可破。”这一句话。赵赞心中一跳,肃容问道:“徐学士这是何意?”   徐铉一进帐,谄媚的笑容便不见了,他先是镇静地看了眼守在帐口的赵赞亲兵,问道:“此人可靠么?”   赵赞答道:“与本将亲如兄弟手足,徐学士勿需担心。”   徐铉点点头,拱手道:“徐铉早在去年出使宋国时,便被祥符王殿下感召成为祥符王殿下在南唐一枚暗子。”   赵赞深吸一口冷气,心中骇然,叶尘和华夏卫府果然深不可测,如徐铉这样的人物竟然都只是华夏卫府的暗子。但转眼间他便明白徐铉给的纸条上那句话的意思,不由心中狂喜。   果然,徐铉紧接着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在东面城墙城楼向南百丈至两百丈范围内,是徐铉的人,只要赵将军的人去攻打这一段城墙,守着这段城墙的南唐官兵便会放赵将军的人上去,以此为缺口,便可破城。”   徐铉说到这里,心想原本接到叶尘的命令是将这一大功送给杨延平或者曹玮的,不料这二人被潘美留在了采石矶,昨日刚刚接到新的命令,改为赵赞。   赵赞早已欣喜不已,他前面攻城略地不比潘美差多少,只是潘美为主帅,有统兵之功,正常情况下稳稳压他一头,但他若有了首破金陵大功,此次伐南唐,所立大功至少也能够与潘美平风秋色。叶尘送的这份大礼不可谓不重。有了这份大功,他回到开封,便可和潘美争一争枢密院副使的位置。   但紧接着徐铉说的另外一件事情,却是让他脸色巨变,猛的站起,心神摇撼。   徐铉将叶尘昨晚上派人给他密函中提到的事情告诉赵赞之后,便笑吟吟的站起身来,拱手道:“徐铉若多做停留,恐对将军不利,这就告辞了。” 第574章 狗改不了吃屎   赵赞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心神略微平静,起身把他送到帐口,恰见一位唐国使者从禁军大将冯鑫帐中出来,点头哈腰地尤自行礼,冯鑫站在门口满脸笑容正对他说着什么,忽地一眼瞟见赵赞,见赵赞帐中也走出徐铉,冯鑫便向他会意地一笑,遥遥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回帐。   赵赞见了不禁暗暗摇头:“大难临头各自飞,南唐这些官吏们已经开始自寻出路了。这样也好,免得有人怀疑我和徐铉刚才谈话。”   回到帐篷,赵赞却已神色肃然萧杀一片,喃喃自语道:“晋王、潘美……好大的胆子,但以徐铉刚才所说,这只是叶尘和华夏卫府情报司的猜测,是否真是如此,还不能确定……不过,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未雨绸缪才行。”   ……   ……   韩熙载、徐铉披星戴月,不几日到达开封,先向宋帝赵匡胤呈上李煜的乞缓师表。赵匡胤看时,但见此表辞采华美,情意哀婉,颇为动人。上面写道:   臣猥以幽孱,曲承临照,僻在幽远,忠义自持。唯将一心,上结明主。比蒙号召,自取衍尤。王师四临,无往不克,穷途道迫,天实为之。北望天门,心悬魏阙,嗟一城生聚,吾君赤子也。微臣薄躯,吾君外臣也。忍使一朝,便忘覆育,号啕郁咽盍见舍乎?臣性实愚昧,才无异禀。受皇朝奖与……贻责天下,取辱祖先,臣所以不忍也。岂独臣不忍为,亦圣君不忍令臣之为也!况乎名辱身毁,古之人所嫌畏者也。人所嫌畏,臣不敢嫌畏也。惟陛下宽之赦之。臣又闻鸟兽微物也,依人而犹哀之。君臣大义也,倾忠能无怜乎!倘令臣进退之迹,不至丑恶,宗社之失,不自臣身,是臣生死之愿毕矣,实存没之幸也!岂惟存没之幸也,实举国之受赐也!岂惟举国之受赐也,实天下之鼓舞也!皇天后土,实鉴斯言。   赵匡胤看罢表文,随手扔到一边,只淡淡笑道:“好一篇锦绣文章,只是于理不通。”   遂下旨召见南唐使者。赵普、赵光义、吕馀庆、卢多逊等大臣都劝赵匡胤要作好准备,说是韩熙载和徐铉都是当今天下博学多才之辈,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又是天下闻名的舌辩之士,担心待会被问及无言以对。赵匡胤却轻蔑地一笑道:“朕自有办法,尔等无须多虑。”   赵匡胤端坐于崇政殿的御座上,徐铉、韩熙载行罢叩见大礼,赵匡胤挥手让他们平身。   那韩熙载目光一闪,脸上一副持正愤然之色,看似是自恃才高八斗,能言善辩,竟然当面质问赵匡胤道:“自古以来,有道之君兴师励精讨伐,都需出师有名。今我南唐国主无罪,陛下却兴兵征讨,岂非出师无名?”   赵匡胤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暗自好笑:真是一派狂悖而又迂腐的书生之见!   但赵匡胤并没有打断他,而是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完。这韩熙载说古论今,滔滔不绝,直说得唇于舌燥,口沫四溅,大道理说完,又打比方道:“我南唐国主对待陛下,一直谦恭而又谨慎,以小事大,就像儿子孝敬父亲那样,始终没有什么过失,陛下却不肯放过他。兴师伐唐,乃不义之举,也有违常礼。”   听到这里,赵匡胤却突然哈哈大笑,开口问道:“汝既说李煜待朕如子事父,那么,你觉得父子之间,可以分成两家吗?这难道不有违常礼?”   一句话,竞把韩熙载噎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匡胤见他们无话,即命送客,韩熙载满面羞愧不语,但心中却是暗喜,今日他才能已经全部在宋帝面前表现出来,最后又故意露出破绽让宋帝抓住,从而保证了今日之辩不会让其不喜,这为来日成为宋臣,且能够得到宋帝赏识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他自认为刚才自进入崇政殿之后整个过程分寸把握得很好,特别是表现出的气节一直是充满忠贞正气,很完美的达到了即没有恶了宋帝,而且还会让宋帝认为他本性忠君、忠国,且拥有大才地目的。   韩熙载这样想着,不料旁边徐铉突然说道:“陛下看过我南唐国主的乞缓师表,不知陛下有何看法?”   赵匡胤看了一眼徐铉,却佯装糊涂道:“尔主高才,文笔甚佳,不过朕看了数遍,却一无所知,弄不懂他究竟要说什么。”   徐铉讨了个没趣,却涨红着脸,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没了。这一次赵匡胤却不耐烦了,他没有时间听他这些酸溜溜的陈词滥调,突然沉下脸来,怒斥道:“你休要再言,多说亦无用。纵使南唐无罪,但四海一家,乃天下大势。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也?”   见赵匡胤突然发怒,韩熙载和徐铉二人神色大为恐惧,但却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下请罪,士大夫的气节表现得很好,不过事情到了这个程度两人也只好先行告退。   ……   ……   回到鸿胪寺礼宾院中,韩熙载回想今天自己的表现或者说表演,感到大为满意,特别是最后徐铉惹恼宋帝更是凸显了他的优秀,定然能够在宋帝心中留下极好的印象。   “不过,这还是不够,带来的这五万两银吴越钱庄银票若是能够送出去,才能够彻底放心。”   “赵普素来贪财,又是宋国百官之首,在宋帝面前说话分量极重,此事求他帮忙,应该能成。”   皱眉沉思半晌之后,韩熙载喃喃自语,眸中闪过一丝决断之色。   南唐大半疆土已经在宋国手上,亡国在即,派来的使团宋国自然不会看重,所以并没有安排人看守,甚至对其出入自由都没有限制。   韩熙载带着几名使团中的心腹偷偷从礼宾院后门走出,找了一家成衣店,换了衣服,然后雇了一辆马车向宰相府行去。   ……   ……   这些天,赵普和赵光义明争暗斗,指使各自能够影响控制的御史弹劾,以各种方式在赵匡胤面前互泼脏水,散布一些谣言,等等,可谓是用尽了手段,但结果却是两败俱伤。   如此结局,却不是赵普愿意看到的,这几天他召集府中谋士、门客,苦思扳倒赵光义的办法,但一直没有找到有效之策,反而感觉到皇帝陛下对自己越来越不满,不由心中越来越担忧。   “相公,晋王最近行事定是万分谨慎,不再会露出把柄和破绽给我们。所以,如今之计,扳倒晋王之法一时若是想不到,不如相公想办法保住或者提升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宰相府中最被赵普信赖和看重的朱姓老谋士说道。   赵普闻言,眼睛微亮。是啊!自己这些天一心想着找赵光义的问题,到最后都是两败俱伤,并且陛下也已经察觉到给赵光义泼脏水是自己暗中指使,与其这样继续下去,继续两败俱伤,还不如换个思维,想办法将这些天在陛下那里失去的宠信重新找回来。   想到这里,赵普微微颔首,对朱姓老谋士所言表示肯定。其他谋士见此,明白赵普之意,当下也顺着直普思维开始出谋划策。   皇甫同略一沉吟,说道:“当前在陛下心中,最看重的事情莫过于开疆扩土,相公若是在这方面能够再建新功,当能够一举恢复在陛下心中的宠信。”   便在这时,有管家前来禀报,南唐正使韩熙载前来拜访。   赵普略有些意外,但紧接着却是心中一动,想到某个机会或者说可能,说道:“将韩熙载请到书房,本相这就去见见他。”   ……   ……   半个时辰后,韩熙载从宰相府后门走出,上了马车,长长松了口气。找赵普帮忙的事情比他预想中还要顺利得多。只是最后那五万两银子,赵普刚开始顾忌颇多,犹豫好半晌,当他再三保证绝无人会知道,且赵普发现足足是五万两银子巨财时,赵普才咬牙收下。   为此韩熙载当时心中还暗自嘲笑赵普:贪财之人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不管之前怎么下定决心不会再贪污受贿,但当五万两银子的吴越钱庄银票放在其眼前时,本性往往能够压下这等人的理智。韩熙载在南唐当宰相二十多年,又是出身江南最顶尖世家,单是在当官收礼的人心把握方面的经验却是比赵普还要强上一筹的。   就在韩熙载心中愉悦向礼宾院赶回时,徐铉在礼宾院中终于从华夏卫府情报司安插在礼宾院暗子手中拿到一张他等待多时的纸条。   纸条上就一句话:韩熙载有意投诚,刚才密见赵普,密谈半个时辰,并送五万两银子给赵普。   看过纸条之后,徐铉心中松了口气,暗想今天面见宋帝时自己表现还不错,成功恶了宋帝,让其当着众臣的面发了怒,这个时候刚好能够用得到。   想到这里,徐铉随手将纸条用屋中油灯点燃,看其烧成灰烬,然后才出门而去。   ……   …… 第575章 翰林学士卢多逊   入夜之后,喧嚣沸腾了一天的开封城渐渐平静下来。连续十几年的安定祥和岁月,开封城空前繁荣起来,客户云集,商贾络绎,酒肆、茶馆、店铺、歌楼鳞次栉比,一街两侧都是。平日间天一放明,人们都涌到了街头巷尾,大男小女,摩肩接踵,人流如潮,天天都如同集市一般。来自在宋各地的各类商人,行医的、卖艺的、相面的、算卦的、耍把戏的,各色人等,操着不同的口音,高声叫卖,大声喧哗,就像开了锅一样。直吵到红曰西坠,玉兔东升,才一下子安静下来。   现在,皎月当空,冷风习习,满天的繁星在一闪一闪地眨巴着眼睛,窥视着这个喧嚣、亢奋了一整天,显得有些疲惫的古老的都市。   街面上行人绝少,偶尔有几个卖夜宵的小贩,挑着食盒,提着风灯,懒洋洋地有一搭无一搭地喊着:“卖炊饼啦,芝麻夹馅香喷喷热腾腾的炊饼。”喊罢又慢腾腾地往前转悠。   这时候,一乘蓝布小轿,由四个人抬着,急匆匆地向开封府尹赵光义的府邸走来。晋王府坐落在御街东首大街北侧,大门巍峨高敞,丙个大石狮子龇牙咧嘴,威风凛凛地蹲伏在两侧。七步石阶上边,是两扇朱红的大门,一颗颗像瓶盖大小的橙黄的圆铜钉,在摇摇晃晃的大红灯笼的照耀下,粼粼闪光。   小轿在门前落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等轿帘一掀,健步走了出来。他白巾华衫,身材颀长,方颔下三缕美髯,在夜风中轻轻飘拂。   他拾级而上,在朱红大门上轻轻拍了一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老管家似是早等在那里,连忙将他接进去,沿着回廊七绕八拐,直送到客厅。   客厅里烛火辉煌,正北一张八仙桌两边摆着两把圆背大椅,一概是用昂贵的红木精心打制的,被擦拭得油光闪亮。再往东是一个紫檀木花架,上面摆放着一个硕大的古瓷花瓶,一束春日便已开的紫色异花傲然挺立在花瓶里,摇曳生姿。   来人走进客厅,见开封府尹——晋王赵光义正坐在大椅上闭目养神,忙上前行礼请安。   赵光义霍然睁开眼睛,急忙起身,双手扶住来人道:“卢学士何须如此拘礼,快请坐。”   来人便是翰林学士卢多逊,这几天他常来晋王府走动,已是晋王府上的常客。   赵光义为了扫平他变天大事的一大障碍,决心扳倒赵普,这些天与赵普两败俱伤,认识到自己不能再亲自出面,便选择了卢多逊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因此三日两头地和卢多逊在他府上秘密会面,共商“倒普”大计。   赵光义选卢多迹作为他“倒普”帮手的最佳人选,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卢多逊出身世代大儒的书香门第。其父卢亿在后晋时曾任著作郎,到后周时又任主客度支郎中兼弘文馆直学士。   卢多逊本人在周世宗显德年间进士及第,至宋朝初年官至中书舍人。他曾在乾德二年和乾德四年两度出任知贡举,也就是主持大考举子的首席主考官。乾德六年又加官史馆修撰、判馆事,专修时记。   卢多逊乃学富五车、名满天下的当朝鸿儒,《宋史》介绍他:“博涉经史,聪明强力,文辞敏给,好任数,有谋略,发多奇中。”卢多逊在主持史馆事务时,宋帝赵匡胤经常派人来取书读,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召卢多逊前去,垂问于他。卢多逊是个极精明、极善迎合人主的人,每次赵匡胤取的是什么书,他都要悄悄地记下书目,回家后通宵阅读。因此,每次赵匡胤有什么疑问,他都能对答如流,且颇有见地,常令朝中群臣瞠目结舌,为之折服。   卢多逊常被赵匡胤召于宫中问对,皇上的许多诏令也常由他起草,从某种程度上说,赵匡胤是常常把卢多逊当作师友来敬重的。   因而,卢多逊对于读书不多、只精于玩弄权术的赵普一向看不在眼里。见赵普十几年稳坐相位,又不知收敛,嗜权专横,颐指气使,贪污受贿,便十分憎恶。赵光义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又见他在皇上面前说话很有分量,因此才选中了他。   当下卢多逊坐下,赵光义命人摆上菜肴果脯,屏退左右,二人一面慢慢地品酌,一面商量着那件事。   赵光义举起酒杯与卢多逊一碰,二人各抿一口,赵光义说道:“赵普反击如此凶险激烈,本王事前是有些轻敌了。事到如今,本王与他都是两败俱伤,若是继续互泼脏水,就算能够将赵普扳倒,本王在陛下那里恐怕也会失去信任。所以互泼脏水之事本王决定暂停,以本王对赵普的了解,只要我们这边一停,赵普也自会停下。”   卢多逊点头道:“王爷言之有理,下官也正要说此事。我们这边的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赵光义心中叹了口气,心想等潘美将南唐打下,大军便会各归建制,到那个时候要想成事,就只能铤而走险,成算下降不少,能不急吗?这样想着,他面上却不会流露出丝毫,卢多逊只是被他拉拢过来的盟友,还算不上真正的心腹,变天大事自然是不能说的。   不等赵光义说什么,卢多逊又说道:“今天陛下将下官叫入宫中探讨《春秋》经义,下官从陛下那里探得一些口风,其实陛下已经有了罢免赵普宰相之位的心思,只是陛下向来重情,赵普毕竟拥有从龙之功,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亦臣亦友,陛下只是拉不下这个脸面,缺的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赵光义表示深以为然,微微颔首道:“学士言之有理啊!只是这个契机却是一定要精妙且必须是陛下极为看重之事,否则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卢多逊说道:“王爷所言极是。”   就在这时,晋王府管家来报,说是南唐副使徐铉求见。   赵光义和卢多逊互视一眼,有些疑惑,但并没有犹豫多长时间,赵光义便说道:“将他带到此处?”   管家恭敬领命而去,卢多逊说道:“下官到屏风后面先回避一下。”   赵光义说道:“也好,学士便在屏风后面稍坐。”   ……   ……   没过多久,徐铉便被管家领到此处。   互相见过礼之后,赵光义说道:“徐大人来见本王不知有何贵干?”   徐铉说道:“徐铉知道王爷这段时间想要将赵普扳倒,徐铉这里有一个赵普的把柄,或许能够帮到王爷。”   赵光义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深深看了一眼徐铉,说道:“徐铉,你想要本王帮你做什么?”   徐铉说道:“南唐必然会被大宋所灭,徐铉只求南唐被灭之后,王爷能够帮徐铉在宋国谋个好位置。”   赵光义毫不犹豫便说道:“好!本王答应你,只要你所说赵普把柄属实,且能够被本王所用。南唐被我大宋所灭之后,只要你主动投诚,本王便保你正四品官职。”   徐铉浑身一震,神色顿时欣喜若狂,说道:“多谢王爷,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王爷能够对天发誓。”   眼见徐铉如此重视,赵光义对徐铉居心最后一丝怀疑当即便消散大半,并且对徐铉所说赵普把柄更加好奇,略一犹豫,便对天发了誓言。   徐铉这才说道:“我南唐宰相——使团正使韩熙载刚刚偷偷去见了赵普,并送赵普五万两银子。”   ……   ……   徐铉已经离开半炷香,赵光义举起酒杯与卢多逊一碰,二人各抿一口。赵光义说道:“如今赵普圣眷渐衰,这一桩又一桩的贪赃枉法之事,陛下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如今在这节骨眼上敢收南唐使臣的五万两银子,却是陛下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卢多逊兴奋地道:“诚然如此,皇上去年新置两位参知政事,以分其权。这已经给赵普敲响了警钟。可这驴头却利令智昏,我行我素,他注定要倒霉了。本来嘛,日头不能光在他赵普的天井里转。”   赵光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脸严肃地说道:“敲掉赵普,此其时也。现在是万事俱备,又起东风,就差我们这一把火了,如今徐铉却刚好送来这把火,正是天助本王。”   卢多逊说:“王爷放心,下官这就回去连夜安排明天早上放火烧荒的事。这火要一把紧接着一把,越烧越旺,直烧他个昏天黑地,晕头转向,看他赵普还能骄狂几天!”   “好!”赵光义兴奋得两眼放光,又亲自把盏,为卢多逊斟满杯,两只玉盏哐啷一碰,同时举到唇边,赵光义接着说道,“为‘倒普’成功,当浮一大白!”   ……   ……   第二天早朝,赵普便遇到了麻烦。他在崇政殿刚刚下马,一个年轻的低级官员便斜刺里冲过来,拦住他的马头,高声嚷道:“你就是宰相赵普吧?”   赵普愣了一下,正色道:“本相正是,你是何人,胆敢拦住本相,直言本相名讳,好大的胆子。” 第576章 朝堂对质   “你这宰相当得好啊!”那年轻人可能是天生的大嗓门,说话竞似打雷一般,“你不仅自己贪贿受赇,中饱私囊,连你的门客属官都一个个贪得无厌,渔利自肥。人说‘宰相家奴七品官’,你家的这些奴才比七品官还大。倒卖木材的倒卖木材,敲诈勒索的敲诈勒索,真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啦!”   这一通大吆小喝,把上朝的文武大臣们全都引来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赵普当众出丑,平生来这还是第一次,他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何处来的刁蛮之徒?满口胡言,左右给我拿下!”   早有两个殿前侍卫如虎狼般冲了出来,将那年轻人旱鸭子似的捆了个结结实实。那人却不肯低头,仰着脖子杀猪似的尖呼高叫。   赵匡胤上朝一贯很早,殿外的对话早听了个一清二楚。本不想进来,给赵普难堪,但听着闹嚷得太不像话,只好踱出殿外,铁青着脸喝道:“什么事?如此暄哗!”   众人一看惊动了圣驾,都呼啦啦跪了满地,谁也不敢吭声。   那被绑缚的年轻官吏却说道:“皇上,万岁爷,微臣要状告宰相赵普!”   赵匡胤皱皱眉头,对两个侍卫说道:“放了他,且到后殿等着,待朕散朝后再说。”   说完袍袖一甩,气呼呼地转身进了大殿。   众大臣们赶紧爬起身来,尾随而人。   今日早朝的议题不多,只有三司和工部的几个大臣出班奏本,也都是些可急可缓的事项,赵匡胤都一一照准。他本欲问问宰相还有何事,一看赵普心神有些不定,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便不再说话,值班太监正准备宣布散朝。赵普忽然想起一事,出班说道:“陛下!臣还有事启奏。”   赵匡胤说道:“赵爱卿还有何事?”   赵普说道:“臣斗胆请求陛下让臣去说服那南唐使臣韩熙载,让其向我大宋投诚,从而等其回到金陵之后,以其在南唐朝廷中的势力,当能够从金陵城内打开城门,放我大军进城,以此兵不血刃攻破金陵,使我大军少有损失。”   赵匡胤闻言,不由心中一动,心想赵普若是能够做到此事,倒是一件大好事。   不料就在这时,御史中丞王悦风突然大声说道:“陛下,臣早上刚刚得到消息,韩熙载昨晚上偷偷去了宰相府,与宰相大人密谈一个时辰,并且臣有线报,韩熙载昨天见了陛下之后,便已经有意向陛下投诚效忠,他去找宰相大人,便是想表达此意,不料宰相大人有意刁难,不但敲诈了韩熙载五万两银子,而且还在刚才欺瞒陛下,想将已成之事变成自己功劳。臣身为御史中丞,弹劾宰相大人犯了欺君之罪,陛下当以罢免赵普,并将其打入天牢。”   赵普脸色煞白,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大声喝道:“王悦风,你敢血口喷人。”   卢多逊这时紧接着也站出说道:“陛下,王大人和宰相大人各说一词,不如将韩熙载叫入宫中,陛下只要问其两个问题便可让此事真相大白。第一,问其是否想要向陛下投诚,若他本来已经想要和陛下投诚,那宰相大人刚才所说要去说服韩熙载便是谎言。第二,问其是否给赵普送过五万两银子。若是真有此事,则王大人所言为实,宰相大人便真是犯了欺君之罪。”   赵匡胤感觉卢多逊言之有理,点了点头,但没有立刻便传召韩熙载过来对证,而是看向如鹤立鸡群一般,格格不入站在文官之中的李君浩。   自从叶尘中毒垂死之后,皇帝陛下便下旨让李君浩以华夏卫府副司使之职暂管华夏卫府诸事,并且让其参加朝会。但自从一个多月前在出兵南唐前军议上发过一次言之外,李君浩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最多就是皇帝问什么就答什么,这让身上不干净,为此忐忑不安的一些官员暗暗松了口气。李君浩一直主管华夏卫府监察司,相当于后世纪委书记,他在朝堂上的一句话便可断送任何一名三品以下官员大好前程,轻则罢官下狱,重则斩首凌迟处死。所以,如今大宋上下,对于寻常官吏来说,论起最怕的人,不是赵普,也不是赵光义,自然也不是名望最高的叶尘和皇帝,而是李君浩。   此时皇帝看向李君浩,殿中所有人自然也看向李君浩,赵普更是心中一凛,暗自后悔晚晚上财迷心窍,老毛病又犯了,竟然收了那五万两银子。   “李爱卿,华夏卫府对南唐使团可有监视?”赵匡胤问题,语气温和,神色肃然。   李君浩神色始终平静如斯,出班向皇帝一礼,说道:“启禀陛下,南唐使团从出了金陵城开始,便一直在华夏卫府情报司监视之内。”   赵匡胤闻言,脸上露出笑意,心中满意溢于言表。但百官中却有不少人暗骂不已,心中开始琢磨自己的行踪是不是也一直在华夏卫府监视之内。而赵普和赵光义心中一震,心中均是自责得不行,因为叶尘垂死,他们这些天潜意识中却有些忽视华夏卫府了。赵普心想昨晚上应该将张大为叫过来交待一下的。而赵光义转眼间想到自己在华夏卫府中收买的那个重量级的大人物,心中一定,静待李君浩说下去。   赵匡胤说道:“华夏卫府情报司昨晚上有何发现?”   李君浩说道:“昨晚上亥时一刻,南唐正使韩熙载离开礼宾院去了宰相府,在宰相府中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不过韩熙载只身一人进的宰相府,身上也没有带任何重物或者箱子,所以不可能带五万两银子。”   赵普及赵普一系官员闻言,顿时神色一松,但李君浩紧接着说的话,却是让他们神色再变。   李君浩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我华夏卫府南府传来消息,韩熙载离开金陵时带了一张吴越钱庄五万两银子的银票。是否送于他人,情报司目前正在调查之中。”   赵匡胤脸色铁青,看向赵普,赵普神色早已异常难看,但李君浩最后一句话却也让他微微松了口气,华夏卫府情报司并不能确定五万两银票之事,而以韩熙载的老辣,待会被问及的时候,绝对不会承认。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只要这五万两银子之事没有暴露,此事便算不得大事。   心中念头百转,在赵匡胤的目光之下,赵普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说道:“陛下,昨晚上韩熙载的确来拜访臣,是想说服臣帮他们劝陛下退兵,臣自然不会答应,臣反而趁机晓之以理,让韩熙载动了投诚我大宋之心,所以臣今日才向陛下求旨,再劝说一次韩熙载,当能够彻底让其投诚。至于五万两银子或者五万两的银票,臣绝对没有见过。”   赵匡胤感觉赵普这些话倒也能说的通,脸色稍缓,说道:“传南唐正使韩熙载觐见。”   礼宾院中韩熙载接到宫中召见之后,便心中欣喜,暗自猜想是不是拜托赵普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宋帝召见自己,应该是要与自己密谈,到时候自己再将破金陵之法道出,立下大功。   不料,就在韩熙载换好衣服,准备走时,徐铉突然来到他房中。   韩熙载急着进宫,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徐大人有何要事等老夫从宫中回来再说?”   徐铉冷笑一声,说道:“就怕宰相大人进了宋国皇宫之后,再也回不来了。”   韩熙载脸色一变,说道:“徐铉,你这是何意?”   徐铉说道:“宰相大人昨晚上可是去见了赵普。”   韩熙载脸显怒色,喝道:“徐铉,你敢监视我。”   徐铉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下官监视宰相大人,而是你我一切都在华夏卫府情报司的监视之中。”   韩熙载顿时神色变得很难看,但紧接着他又想,就算让华夏卫府知道那又怎么样。但不等他说什么,徐铉又说道:“宰相大人看来对最近宋国朝廷局势并不是很清楚,晋王与赵普之争已到关键时刻,宰相大人昨晚上去密见赵普,并送上五万两银子之事被华夏卫府情报司知道,而情报司中有晋王的人,所以晋王也知道了,下官昨晚上刚好去拜见了晋王,并且已经向晋王殿下投诚,所以才知道今早朝会上御史中丞王悦风会将宰相大人昨晚密见赵普之事禀报宋帝。这件事情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普被罢相已经成定数,此时宋帝在已经知道事情整个过程的情况下,召见宰相大人肯定还会问及宰相大人昨晚上事情,下官若是不来提醒宰相大人,宰相大人必定会有所隐瞒,从而恶了宋帝。后果想必下官就不用多说了。”   韩熙载脸色数变,徐铉竟然连他送五万两银票给赵普这件事情都知道,这已经说明徐铉所言多半为真,他深深看着徐铉,说道:“徐铉,你为何提醒老夫?” 第57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徐铉叹了口气,说道:“南唐亡国在即,下官和宰相大人乃是同路之人,来日都会在宋国朝廷为官,自然要相互扶持。更何况宰相大人或许忘了,但下官却不会忘,下官当年参加科考中了状元,当时正是宰相大人担任主考。宰相大人对下官有提携之恩,虽然这些年因为政见不同,在朝堂上多有矛盾,但那是公事,私下里下官对宰相大人提携之恩可从未忘过。”   ……   ……   没过多久,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的韩熙载便来到崇政殿。   跪拜过赵匡胤之后,韩熙载用眼角余光飞快看了一眼赵普,发现后者脸色果然异常难看,心想果然如此。   此时赵匡胤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韩熙载!朕问你两个问题,你若如实回答,并向我大宋真心投诚,朕便许你高官,否则若有半句虚言,你便不用回金陵了。”   韩熙载闻言,不由心中一寒,正想着要不要表现一番士大夫忠贞气节之后,再表示投诚大宋,不料不等他开口,赵匡胤却已经问道:“韩熙载,你昨晚上可是去宰相府见了赵普?”   韩熙载故作犹豫,脸显恐慌,说道:“外臣昨晚上的确因为有事,所以去拜见了赵相公。”   赵匡胤神色一冷,看了一眼赵普,紧接着又对韩熙载问道:“那你可给赵普送了五万两吴越钱庄的银票。”   韩熙载心中一震,心道徐铉果然没有骗我,心中对徐铉的最后一丝怀疑顿时消散。但他在南唐当宰相二十余载,自有办法为自己开脱,当即说道:“外臣昨天见了陛下,回到礼宾院之后,将外臣和陛下的对话反复深思,深感南唐国的存在于天下百姓生计和我华夏正统传承没有半点好处,外臣身为儒家传人,当以我华夏正统为先,陛下的大宋如今实乃我华夏正统,所以外臣便有了投诚宋国,效忠陛下的想法。正因为此,臣才去见了赵相公。至于……五万两银票,是臣听说大宋财政紧张,想通过赵相公将五万两银子交给大宋朝廷,也算是臣向陛下投诚一份微薄之礼。”   赵普早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但韩熙载如此解释,倒也给他一些辩驳的机会,当即抢在别人面前,大声说道:“陛下,臣并非是有意欺瞒,臣只是想着等韩熙载彻底投诚之后,再将这五万两银子拿出并禀报陛下。”   卢多逊紧接着说道:“赵相公向来贪财,早已名闻天下,此时又何必狡辩。”   赵普一系中书舍人董玉当即站出喝道:“卢大人慎言,赵相公何来贪财之名,卢大人身为我大宋当世大儒,说话怎能如此轻佻?”   王悦风冷笑一声,说道:“何谓慎言?所谓‘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更何况事实俱在,卢学士所言并非轻佻,而是实事。”   尚书省左仆射李进斯说道:“王大人身为御史中丞,怎能如此夸大其词,你所谓事实俱在,只不过捕风捉影而已。赵相公身为我大宋百官之首,平时秉公办事,势必会得罪一些小人,王大人所谓空穴来风只不过是小人出来搬弄是非罢了,焉能当做凭证。”   翰林学士院承旨陶谷朗声说道:“李大人此言差矣,何为小人,何为君子,李大人口口声声说……”   “好了!”不等陶谷将话说完,赵匡胤突然断喝一声将其打断,众人心中一凛,赶紧转身面对皇帝,躬身拜倒,无人再敢多说一句。   赵匡胤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在赵普和赵光义身上各自一顿,说道:“这件事情容后再议,退朝。”   话音一落,不等众人跪拜,赵匡胤便起身离开了崇政殿。   赵普和赵光义同时抬头,向彼此看去,各自眸中有寒光闪烁,此时此刻,如平时那样二人照面时的神色平和甚至微笑面对都已经荡然无存,到这份上,他们都懒得去伪装掩饰。只是赵光义此时神色中有些得意,而赵普脸色正好相反,却是异常难看,眉眼之间抑郁无比。   ……   ……   退至后殿,赵匡胤想起今日上朝之前还有个年轻人闹事,便让人把那年轻人带来。那年轻人见到皇上,倒地便拜,口中连呼万岁。   赵匡胤怒冲冲地问道:“你叫什么?为何状告宰相?”   那人道:“启禀陛下,微臣叫雷有邻,现为左监门卫将,是雷德骧的儿子。”   一提雷德骧,赵匡胤忽然记起一个多月前大军开拔南唐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当时他正在讲武堂阅事,判大理寺雷德骧突然满面怒容地闯了进来,一进门,便抑制不住满腔的愤慨,高声叫嚷,说是大理寺官属及堂吏,附会宰相,擅增刑名。他越说越气,竟然当着好几个大臣的面,直呼其名参奏赵普依仗权势,强买民宅,收受贿赂,敛金聚财,要求赵匡胤秉公处置,以正朝纲。   平心而论,赵匡胤也知道雷德骧说的可能是事实,要不然也不会以如此方法来以自己面前有着这种说法?   但从感情上讲,他当时却不愿相信这是事实,更不愿意让赵普这个情同手足的患难之交栽在自己的手里。他想了一阵,便对雷德骧呵斥道:“一派胡言。鼎钵尚且有耳,你难道连个耳朵都没有,就没听说赵普乃是朕的社稷之臣吗?”   他本想把雷德骧斥退,替赵普留些脸面。谁知这雷德骧耿直而又暴躁,只认死理,居然在赵匡胤面前大吵大嚷起来。赵匡胤大怒,立即命人将他拖出去,交有司处以重罪。但赵匡胤怒气消了之后,又觉得对待他太过严苛,便又重新下令,只以擅闯宫廷之罪将其贬为商州司户参军,又一次回护了赵普。   其实,赵匡胤也知道雷德骧参的多半都是事实,但一则深感赵普有功,大宋统一天下在即,需要一位能相帮他治理天下,这时候他还离不开赵普的辅佐。二则他实在不愿随便贬斥有功之臣,于是便动了点私情,“力亲者讳”,就将雷德骧贬职了。   然而,今天雷德骧的儿子雷有邻又要来告赵普,究竟要干什么?   想到这里,宋赵匡胤不禁黑沉了脸,冷冷地问答:“噢,你是雷德骧的儿子,莫非你对你父亲之事不服。”   “陛下误解了微臣,微臣和父亲做这些事情都只是出于对国家社稷的一片赤诚。”雷有邻磕头如捣蒜。   赵匡胤看雷有邻神色不似作伪,便语气稍缓,问道:“那你为何苦苦缠住宰相不放?”   “那赵普自以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专权,一手遮天。这且不算,这几年贪墨成性,巧取豪夺,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上次微臣父亲参劾他之后,他倘若从此敛迹,稍加改过,微臣决不来告。但赵普非但不知收敛,而且变本加厉,一意孤行,连他的门生故吏和亲朋好友也都纷纷效尤。”接着,雷有邻便将赵普及其朋党如何假公济私、侵吞公帑、上下其手、索贿受贿、勒索下属、鱼肉地方的事实和盘托出,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俱在,言之凿凿,不由赵匡胤不信。   赵匡胤只好命雷有邻暂且退下,立即叫人将李君浩叫来,命其对雷有邻所说之事秘密进行调查。   结果,李君浩当场便拿出一个厚厚奏本,呈给了赵匡胤。原来这奏本里面已经查清了赵普许多重大的贪贿罪证,而且连他的好几个党羽,尚书省左仆射李进斯,中书舍人董玉,堂后官胡赞、李可度,秘书省中丞王洞,等十多人也都牵连了进来。   赵匡胤大为震怒,监察司使李君浩拿出的东西自然和雷有邻的意义完全不同,至今为止,华夏卫府监察司查出来的证据从未有过差错。却是容不得赵匡胤不相信。   “朕自登基以来,一再告诫臣属,戒贪倡廉,戒奢省费,一再给各级官员增加薪俸,意欲以高薪养廉。可是想不到赵普如此不争气,连他的前后左右都是些贪鄙小人、国家蛀虫。”   赵匡胤怒火中烧,他不能容忍平生最憎恨的贪贿行为在自己的朝廷里滋生蔓延,横行无忌。他当即下令让大理寺议处如何惩治赵普以下的贪官污吏。   在李君浩带领华夏卫府监察司的配合之下,大理寺当天便拿出了结果,秘书省中丞王洞情节最为严重,被斩首弃市;尚书省左仆射李进斯、中书舍人董玉,堂后官胡赞、李可度等人洞杖决后削职为民;堂后官胡赞、李可度被籍没家财。   但是,对于宰相赵普如何处置,赵匡胤仍然下不了决心。尽管他也知道,只惩治这些中级官吏,不免有只打苍蝇、不打老虎之嫌,但他还是不忍心对赵普这位患难知己、布衣之交动真格。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赵光义亲自策划的这场“倒普”活动愈加紧锣密鼓。明枪暗箭,刀光剑影,直让赵普无力招架。   惩治了李进斯等人之后不久,卢多逊终于出重手了。 第578章 罢免宰相   卢多逊直接面见宋帝赵匡胤,当面参奏赵普曾将河北、淮南等处的一些公田当作私田卖掉,大发横财;他在开封和京城之外的好几个地方广建宅邸,皆是高厦大屋,楼阁厅台,豪华富丽胜过皇宫;他还在京中和地方经营邸店、夺民之利等数条骇人听闻的大罪。   宋帝赵匡胤默默地听着,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当着卢多逊的面没有发作。卢多逊陛辞走出来之后,却听到赵匡胤所在御书房内传来了刺耳的摔碎茶壶、杯盘的声音。不由心中冷笑,知道赵普在宰相位置上已经时日不多。   这个时候韩熙载、徐铉带着南唐使团已经南下回金陵,而潘美也派人传来消息,金陵城破在即,可是赵匡胤仍没有处置赵普,赵光义终于沉不住气,他精心措辞一晚上,自己出面了。   赵光义于晚上来见赵匡胤,状告赵普违背朝廷关于宰辅大臣之间不准通婚的规定,其儿子赵承宗公然娶枢密使李崇矩的女儿为妻。最后阴沉沉地说道:“赵普公忠其表,谋私其内,斑斑劣迹,已令人发指。如今又茂视朝廷王法,与执掌兵权的李崇矩结为儿女亲家,意欲何为?莫非要结党营私,架空朝廷,架空陛下不成?臣弟真不知长此下去,究竟是朝廷大,还是赵普大?这大宋江山究竟是谁说了算?”   赵匡胤闻言,脸色数变,但很快又神色恢复平静,并问赵光义道:“以皇弟看来,朕应如何处置赵普?”   赵光义干脆地答道:“赵普之罪,依律该杀。纵使陛下对其格外施恩,也该流徙岭南,永不叙用!”   看着弟弟眼中射出的凶光,听着他那阴森可怖的话音,赵匡胤只觉得心中一凛,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他忙笑了笑,说道:“此事需要十分谨慎,赵普毕竟是开国功臣。容朕再仔细想想,你先回府歇着吧。”   赵光义拜辞而去,赵匡胤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朝,赵匡胤满脸倦容,双眼熬得布满了血丝,他面带忧伤地宣布:“自即日起,赵普罢宰相之职,出任河阳三城节度使,三日后离京赴任。宰相一职,让薛居正从吴越两路速回,让其暂时署理。”   ……   ……   三天之后,赵普收拾行装,带上家眷,辞朝出京。赵匡胤亲送至开封城郊,临别时对赵普说道:“爱卿此去,远离京都,可怨恨朕吗?”   赵普翻身跪倒在地,垂泪禀道:“罪臣赵普自知罪孽深重,悔不该当初不听陛下训诫,被名利缠身,贪恋黄白身外之物,恃功自傲,权欲熏心,以致不能慎终如始,晚节不保,思之痛彻心扉。以臣大罪之身,陛下仍命臣执掌节钺。臣深知陛下对臣宽厚仁爱的回护之心,只有感激涕零,岂敢有半点怨恨之心?”   赵匡胤双手将赵普扶起,叹口气道:“现在还谈不上晚节不保。卿正值盛年,且去治理地方,勤政爱民,再建功勋,朕还等着爱卿重新回朝呢。”   赵普感激地频频点头,最后又说道:“罪臣此一去,不能每日服侍陛下左右,望陛下多多保重。臣有一言,如骨鲠在喉,临走不能不说。”   赵匡胤说道:“你与朕虽是君臣,却如兄弟,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赵普接口说道:“就是兄弟,也不能不防。古人云,‘同患难容易,共富贵难’。大宋立国已十几年,有功之臣权欲膨胀,贪图富贵之心永无止境。陛下过去曾说过,皇上这个宝座,或许有人想坐,陛下千万要小心,如今人心难测啊!”   赵匡胤心中咯噔一下,一股浓重的阴影掠过,他凝视着赵普问道:“你是说……”   还没等他说完,赵普忙说道:“臣不过看到些蛛丝马迹,也许是杯弓蛇影、妄加猜测罢了。不过陛下一身安危,系着大宋万里江山,千万大意不得。有人说臣结党营私,臣虽门生故旧颇多,这几年也有些专权傲下,但对皇上却绝无二心。然而据臣所知,开封城里却有一股巨大的势力,左右勾连,盘根错节,正在潜滋暗长,日渐坐大。有臣等在,可为藩篱,为陛下遮风挡雨。臣此一去,祥符王听说已经不省人事,随时可能离开人世,还有谁能是他们的对手?陛下一定多加抑制,免成尾大不掉之势,到后来危及陛下。这是臣此次离京最放心不下的,望陛下务必三思,慎之又慎!”   说到这里,赵普已老泪纵横,开始泣不成声,跪下双膝,以头碰地,磕了三个响头,泣声说道:“皇上留步,罪臣就此告辞。”说罢立起身来,跨上马背,带着家眷匆匆离去,很快便消失在赵匡胤的视线之中。   赵普的话,如同响鼓重锤,在宋帝赵匡胤的心头嗡嗡震响。赵普话语中指的是谁,赵匡胤心里一清二楚。赵匡胤虽然已早有察觉,但只是隐隐约约、若明若暗的一点儿感觉,并非多么清晰明了。赵普是一片好意,是对自己一片赤诚之心,这一点毫无疑问,自己确须多加留意。但是,也不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年轻气盛,心大意高是真,要说会对自己的皇位有觊觎之心,恐怕暂时还不至于吧?   赵匡胤独自站在风中,望着赵普一行远去的背影,一种依依惜别的凄凉陡然袭上心头,几十年朝夕相处的老兄弟,何时才能重新人朝,同掌国柄?他的眼圈渐渐地潮红了。   ……   ……   开封,叶府,半死迷宫。   依然在药汤锅中的被六十多度的药汤煮着的叶尘徐徐睁开双眼,此时相比两个月前,他身上黑色斑点已经几乎消失,但双眸中的血红之色却是越加浓郁。   没错,鬼医第一步顺利完成,叶尘体内黑血蛊母被彻底刺激苏醒过来,并且将叶尘体内异毒全部吸入自己体内,只是寻常蛊虫都拥有控制人心神的异能,更何况黑血蛊母,平日间陷入沉睡之中还好,如今彻底醒来,竟然开始试图控制叶尘这个载体的心神。   所以,这些天叶尘无时无刻都在与黑血蛊母在某个未知的神秘领域进行着意志心神之间的争夺战。这种战斗悄无声息,看不见摸不着,但其凶险程度却是更甚于刀剑血火的拼杀,叶尘稍有疏忽,便成为黑血蛊母的傀儡。   叶尘看了一眼刚刚来到这里的胡三光,后者与叶尘目光对视,不由心中一寒,赶紧低下头,说道:“属下拜见总司使大人。”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赵普是否已经罢相?”   胡三光恭敬说道:“大人,赵普已经被陛下罢去宰相,出任河阳三城节度使。只是属下有些不明白,为何我们华夏卫府要暗中相助赵光义,让赵普被罢免。”   叶尘说道:“因为,就算我不让你们暗中相助赵光义,赵普最终也斗不过赵光义,被罢相是迟早的事情。而我让你们暗中相助赵光义,只是为了让赵普早点被罢相,从而让赵光义早点谋反。”   胡三光眉头微皱,说道:“属下还是不明白,为何要让晋王早些谋反。”   叶尘苦笑着说道:“因为我很有可能真的要死了,我想在我死之前将赵光义的问题解决了,否则赵光义若是变天成功,当上皇帝,以赵光义的阴险狠辣且又心胸狭窄,我叶府上下和你们这些亲信必将被赵光义害死,轻则流离失所,重则满门抄斩。”   胡三光心神一震,脸色巨变,扑腾一声,冲着叶尘跪下,说道:“大人怎么会死?北府已经传来消息,阳日玉佩已经到手,玉夫人和连继城他们已经离开上京三天,等他们到了开封之后,‘阴月’、‘阳日’、‘天星’三枚玉佩聚齐,大人当能够解毒。并且神功更胜以前。”   叶尘笑了笑,没有说话,就在这时,半死迷宫外,有道清冷的男子声音远远传来:“故人来访,祥符王不开门迎客。”   叶尘目光一凝,胡三光眸中寒光四射,但却有一丝凝重:“大人,是崔熙!他竟然躲过了五道防线,潜入府中,甚至来到了半死迷宫外。”   “崔熙!他果然来了。”叶尘说道。   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鬼医嘎嘎一笑,说道:“崔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魔宗自玉老魔之后魔宗传人?”   叶尘说道:“没错,正是此人。”   鬼医颇有些心灾乐祸地说道:“看来这小魔头是看上你那颗先天之心了。”   叶尘笑着说道:“他从最开始接触我,其中有一半的目的便是为了我的这颗心,不过我猜他可不止想要我这颗心,三枚玉佩和玉儿,以及黑血蛊母都是他想要东西。”   同一时间,半死迷宫入口,黑月带着五百黑骑团团将崔熙围住,更远处数百名华夏卫府的高手和叶府护卫听到声音向这边赶来,将崔熙层层包围。 第579章 金陵城破   但崔熙却始终神情自若,面对眼前叶府这阵仗,他若是硬拼,即使以他超一流的实力也是必死无疑,但他若想退走,却也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没过多久,水儿从半死迷宫中走出,狠狠的瞪了一眼崔熙,说道:“我叶哥哥说了,让你三天时间闯阵,若是闯不过去,你便死在里面。敢不敢闯,你自己决定。”   崔熙闻言,神色顿时一片凝重,他今天来叶府本只是试探叶尘是死是活,或者毒伤到何种程度,以及有没有可能活下来。然后再根据试探的结果,做下一步决定。却是没有想过就在今日要去闯眼前这座已经被江湖上列为第一禁地的半死迷宫。   崔熙脸色变幻不定,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水儿和四周华夏卫府高手面露讥讽之色时,崔熙才深吸一口气,眸中闪过一抹决断之色,说道:“既然祥符王盛情邀请在下,在下怎能辜负祥符王一片盛情。”   话音一落,他便毫不犹豫的向半死迷宫中入口走去,堵在前面的黑骑随着黑月挥手,让开了道路,很快,崔熙就这样一步步的走入了半死迷宫,脚步稳定,消失不见。   ……   ……   半死迷宫最中心小院内。   叶尘和鬼医同时一脸惋惜和佩服之色,叶尘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玉儿曾经说过,修炼魔宗功法过程与修炼之人本身平时行事习惯或者说本性有着微妙的联系,越是肆无忌惮,无所畏惧,修炼起魔宗功法便能够事半功倍。相反,若是遇到事情有所退缩,心中生出胆怯,轻则让境界停步不前,重则走入如魔,魔心崩溃,经脉碎裂而死。刚才崔熙若是退缩,不敢说走火入魔,但他此生再难晋入半步先天这点可以肯定。然而,如今他若是真的闯过半死迷宫,心境意志多半会大大提升,从而实力也会提升。”   鬼医冷笑道:“哼!有老夫在,岂能让这魔小子轻易闯过半死迷宫。看老夫将他玩死在这里。让魔宗一脉断了传承。”   ……   ……   韩熙载和徐铉各怀心思,回到金陵,向李煜复命。   李煜见游说赵匡胤毫无效果,更加心灰意冷,寝食不安。这时金陵城已被宋军围困了一个多月,潘美既不急于进兵,更无退兵迹象。城内居民不能出城打柴,粮米渐渐匮乏起来,一斗米的价格竟然达十贯,有的人家已经断炊,时有老人孩子饿死的消息传出。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安,军心亦开始浮动。   潘美即按照赵匡胤的嘱托,又接到赵光义的密令,仍不急于武力攻城,他要千方百计劝说李煜投降,便多次派人进城,对李煜说道:“时势如此,金陵必破无疑。我大军所以未急于攻城,不过是爱惜一城生聚而已。望国主为满城百姓免遭生灵涂炭,早日归命,方为上策。”   但李煜在楼炎明、陈乔、张泊、王东阳等南唐重臣劝说下,却仍然不为所动,铁了心要坚持到底。   四月底,潘美对李煜下达了最后通牒:“本月二十八日,城必破矣,宜早为之计。”   但李煜为左右所惑,仍对宋军的通牒置若罔闻。看来,攻城之战在所难免。   对于能否破城,潘美心中十分笃定。以宋军之人强马壮,兵精将勇,破金陵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看这个过程要死多少人,持续多长时间罢了。   此外,最令潘美担心的,却是金陵城破之日,十数万大军拥入城中,能否做到秋毫无犯?能否不发生任何抢掠、烧杀和骚扰百姓的事情?   这几天,他的耳朵里经常回响着宋帝赵匡胤送他出征时反复叮咛的话:“入城之后,勿伤城中人,若犹困斗,李煜一门切勿加害。”他十分担忧,唯恐有人不听将令,大战发生之后,一个个杀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伤及无辜。   实事上,潘美心底深出对于赵匡胤这道命令颇有些不以为然。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让赵匡胤看出他有丝毫违逆之意,相反任何事情都要尽最大程度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做,这样一来在班师之日,他才能够向皇上满意,同时也好做一些其它事情。   今天是四月二十六日了,离最后攻城的日子只有两天了。大战在即,各营将士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潘美却突然病倒了,躲在主帅大帐中不肯视事。   冯鑫等诸将听说此事后大惊,急忙来到中军大帐探视。冯鑫着急道:“后天就要攻城,三军不可一时无帅。大帅身染恙疾,宜速召医家看病用药才是。”   潘美病恹恹地歪在床上,身上蒙着棉被,叹口气道:“众位有所不知,我这病是任何药饵都难以治愈的。”   众人大感诧异,问道:“主帅何出此言,若药饵不能医治,用什么才能治呢?”   潘美道:“要想治愈其实也容易,只要诸公共为信誓,城破之日不妄杀一人,那么我的病马上就会好了。”   诸将这才恍然大悟,即令人摆设香案,共饮鸡血酒,赵赞带领众将们指天发誓,破城之后,决不滥杀无辜,决不烧杀掳掠,决不惊扰民众。潘美这才放了心,一跃而起,百病全无,着手部署攻城事宜。   四月二十八日,发起总攻的时间到了。随着号角声响起,宋军擂鼓呐喊,千军万马蚁拥蜂攒一般,从东、西、南三面向金陵城冲去。   宋军攻城,华夏卫府新式投石车弹石如雨,箭矢如云,无数架云梯、飞钩、抛车、冲车、轩车和轒辒车……把宽广的金陵城墙当了战场。   飙风迅雷,势不可遏。守城唐军人数不下十万,且城高墙坚,再加上这几天楼炎明派人到处宣传蛊惑城中军民说宋军破城之后,便会屠城,使得本已军心惶乱,人无斗志的金陵军民重新恢复一些士气,大半天下来,宋军死伤近三千人,却是一直没有攻上城头。   宋军后方,高架台上,潘美从战场上收回目光,说道:“金陵本就是古都,再加上南唐建国近六十年,金陵城不断加高加固,城内唐军人数不下十万,另有近百万百姓,一国朝廷皇帝所在的京都,即使南唐军队再孱弱,本帅也没有想过一两天便能够攻破。”   “不过,华夏卫府武器司提供的各种攻城器械极为犀利,按照本帅的估计最多半个月,金陵城必破。实在不行,用五天时间用来填护城河,十天时间秘密挖地道,便可挖到城下,用华夏卫府最为犀利的破城武器炸药包炸塌一截城墙,以我军的强悍相对唐军的孱弱,失去城墙优势,必可破城。”   “来人,传我命令……”   潘美命令还没有说出口,东面突然爆发出一声冲天欢呼声,紧接着他远远看见宋军一面大旗插在南唐东城墙上,大旗上面写着“赵”字。   “大帅!是赵将军的人已经攻破东面城墙。”一名亲兵眼神不错,反应也很快,一脸喜色地说道。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家大帅脸色有多难看。   “唯今之计,只要将楼炎明杀了或者生擒,才能压赵赞一头。”潘美神色抑郁,心中暗忖道。   半个时辰后,东城门被宋军以华夏卫府提供新式撞门车撞开,赵赞麾下宋军潮水般拥入城中。   两个时辰后,四面城墙全部被越赞的人从内部打开,所有宋军全部攻入城中。   唐将呙彦及马诚信、马诚俊兄弟率众抵抗,与宋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但寡不敌众,无异于螳臂当车,三人皆在激战中死于非命。   ……   ……   寻常人眼中宝物是金银玉器,各种宝石,但李煜眼中的宝物却不是金银珠玉,而是传世孤本,宝典。自秦汉以来,中原一带每有战乱,士家大族纷纷南迁,典籍史册也流落到江南一带,李氏祖孙以举国之力,倾资收储,其成果可想而知,数十年间已收尽天下典章中的珍品、孤本。   孔子读的“韦编三绝”的易经,那穿木简的牛皮绳,都是孔子亲自穿的。吕不韦、李斯、司马相如的手稿,汉武帝的御笔,司马迁的《史记》定稿本,冠军侯霍去病的请战奏折,唐太宗亲自临摹的兰亭序,王维、李白、白居易的手迹……   所以,李煜回到后官,第一时间便来到皇家藏书楼看了看,这是他祖孙三代,耗费五十多年,举全国之力精心收藏的一万多册珍贵的图书秘籍,是他们李氏苦心积累的传世瑰宝,看着这每一册、每一页都堪称无价之宝的珍贵之物,李煜心中血气翻涌,他有心要下令一把火焚之,可思量再三,却又不舍得付之一炬,只好作罢。   他又命人在殿前堆积木柴,泼上油膏。点燃起熊熊大火。他带领着小周后等众多后妃和子女,准备赴火自焚,一死了之。可是看看小周后等佳人丽姝梨花般的粉面娇姿,想想自己刚刚过了四十岁的生日,正值盛年,又不甘心就此了结这年轻的生命,犹豫再三,与小周后抱头痛哭一场,又回到深宫填诗作词去了。   事到如今,活一时算一时,听天由命罢了。 第580章 南唐灭   陈乔、张泊是自始至终的主战派,一直反对归降。如今见城破国亡,事不可为,便相约以死报国。两人一同来见国主李煜,陈乔垂泪道:“罪臣无能,有负陛下,今日唯有以死谢罪。臣死之后,由张泊大人陪陛下前往开封,就说坚壁不降的原因,皆出微臣之意,与陛下无关。”   李煜长叹一声,热泪纷纷,连声说道:“气数已尽,此乃天意,卿徒死无益。”陈乔说道:“纵使大宋朝廷不杀微臣,臣尚有何面目见天下士人?”说罢,拜辞李煜,赶回府中自缢而死。   张泊没有马上自杀,他自知做了大宋俘虏,自己这个强硬的主战分子也难逃一死。但他却要陪着自己的皇帝去面见大宋君臣,为陛下承担罪责,然后慷慨赴死,要让宋人知道,南唐臣子并非都是贪生怕死的儒弱无能之辈。   潘美以及赵赞、冯鑫等宋将都深知自家陛下对南唐国师——弥勒教教宗楼炎明恨之入骨,更何况他们还知道华夏卫府与楼炎明有着血海深仇,所以不管是潘美也好,还是最先入城的赵赞,以及其他脑子好使的大将,都在进城第一时间,各自安排得力大将带领数千精兵去找楼炎明,无不想着务必将其杀死,以立下大功,或者示好华夏卫府,让其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然而,楼炎明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宋军翻遍了整个金陵城都未能找到楼炎明以及弥勒教的核心精锐人员,同时消失的还有南唐皇帝的玉玺和李煜的十三岁的长子李仲寓。   另外,南唐宰相韩熙载在宋军城破之后郁闷得不行,他已经暗中安排妥当,就在晚上秘密派人出去联络宋军主帅潘美,然后他安排人打开南门,放宋军于夜间偷偷入城,从而立下大功。不料,让他郁闷的吐血的是金陵城连一天都没守住便被破城了。   ……   ……   宋军攻人金陵之后,潘美率军直奔皇城。此时,城内微弱的武力反抗已经平息,宋军部伍有条不紊地将南唐皇城团团围住。潘美亲自挑选了一千名精兵守护着皇宫大门,不准任何人擅自出入,以避免在宫内发生混乱和哄抢的现象。有胆敢闯人者,格杀勿论。潘美则带上侍卫亲兵,向后宫走去。   李煜退至深宫以后,与小周后相对垂泪。金陵城内喊杀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眼看就要成为大宋的阶下之囚,是生是死尚在未卜之数。   他环视一下这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皇宫,自己在这里整整住了四十年,从今天开始,就要沦入他人之手了。   他让宫女们在宫内的御案上铺纸研墨,在这国破家亡之时,他有多少话要诉诸笔端?他慢慢地提起笔来,眼中合着泪水,双手抖抖地在纸上写下了《临江仙》三字,略作思索,又写道:“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画帘珠箔,惆怅卷金泥。门巷寂寥人去后,望残烟草低迷……”   刚写到这里,宫门“哐啷”一声被推开,潘美带领着几十名士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李煜浑身一震,毛笔跌落在宣纸上,留下了一团硕大的墨污。小周后等数十名妃子宫女们吓得嗷嗷乱叫,像一群被掏了窝的小麻雀似的,在李煜的身后乱钻乱藏。   李煜瞪着一双泪眼,呆呆地看了潘美一阵,只好向前走了几步,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口中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妃、宫女和太监们,也跟在身后跪了一地。   潘美看看李煜,只见他脸上就像蒙了一张白纸,一点儿血色也没有,身上瑟瑟颤抖,像秋风吹拂下的一片枯叶,想着眼前这人曾经是一国皇帝,不由心中畅快无比,放声长笑,讥讽嘲笑意味十足,但这还不够,他长笑一声,说道:“李煜!你若是真心想要降我大宋,便做足了样子。”   李煜闻言,怔了一下,说道:“孤……李煜明白,李煜这就准备。”   没有使李煜逃脱,潘美便放下心来,皇帝那里他也能够交差了,而受降,受一国之君之降,那是何等风光之事,何等隆重之事,这名载史册的一刻,当然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受万民瞻仰。怎能简单的在这深宫之内由李煜一跪便完了。   经过一夜的离乱,金陵城中各自为战的唐军降的降、死的死,几乎已经没有了抵抗,潘美也约束乱兵,尽量恢复了秩序。他在众将拱卫下踏着血迹尚未干涸的御街,站在缓金壁辉煌的唐国宫城正前,路旁甲士林立,一直排到宫门口,士兵之后,是被驱赶来观礼的唐国百姓,这一刻,潘美热血沸腾。   ……   ……   “陛下……”内侍都知站在殿前,颤巍巍地向李煜唤道。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宵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唱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李煜一身白衣,垂泪写罢,看看零零落落闪在殿前尚未及逃走的那些内侍宫人,黯然说道:“走吧!”   宫门吱呀呀地打开了,宋军列阵于午门前,潘美踞于马上,赵赞、冯鑫等武立于半马之后,静静地看着自宫门中缓缓走出的队伍。   几十个唐国的官员,穿白衣,袒左臂,李煜居中,露着他那有些发福的苍白肌肤,牵着一头白羊,蓬头垢面,蹒跚走来,严格地按照古制献礼纳降。在他身后,一名内侍高举降表,按理说这个时候还要有一个内侍捧着国玺,只可惜国玺被楼炎明拿走了。而在队伍中央,还抬着一口棺材,意喻罪该万死。   此时的潘美心情很好,两个多月平定唐国,他做到了。唐国的皇帝如今生不如死地请罪于他的跪在他面前。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潘美肆无忌惮的一声长笑,只到李煜面红耳赤,才笑罢,然后故作和蔼可亲地说道:“国主休要害怕,我大宋皇帝说过,绝不伤害国主一家。你等赶紧准备一下,可多带些金银珠宝,被封存登记之后就没法再动了。你到了朝廷之后,赏赐俸禄都有限,可经不起你平时的挥霍。”   李煜没想到大宋的主帅会如此宽厚,感动得连连磕头,禁不住呜咽成声。   潘美率侍卫又长笑一声退了出来,左右忙劝他道:“应派人看住李煜,若是一旦寻了短见,本帅将何以向皇上交代?”   潘美却笑道:“诸位尽管放心,他既已出降,知道已保住了性命,又为何舍得去死?这种人是最贪生怕死的。”   潘美在宫中一个偏殿内住下。立即下令,重申禁止抢掠,并派人到军中各营严格搜查,发现有藏匿人家妻子者,马上送还,有抢夺财物者,一律充公,对以身试法者,严惩不贷。然后他下令让赵赞带自己麾下人马北上,与曹玮、杨延平的人马汇合,对付采石矶林仁肇带领的南唐近五万精锐。   赵赞心中虽然不愿,但潘美是大军统帅,他没有理由拒绝其命令,只能带大军北上离去。   等赵赞离开之后,潘美又让冯鑫带领三万京师禁军看守金陵,然后带领他经营一年多的江北大营人马离开金陵。   金陵城外,潘美将各军主将召至帅帐中,肃容说道:“今李煜已降,本帅已命人将李煜归降的消息告知天下,唐国州府但有据城自守者限期纳城投降,有抗命不从者,一旦城破,屠城!”   众人心中一凛同时,大部分将领都喜形于色,屠城便意味随意烧杀抢掠,意味着巨大的财富。有少部分人心中有所犹豫,但不等他们说什么,潘美已沉声道:“南唐国主已降,仍据城不降者,俱乃唐国死忠之士,不予剿灭,死灰一旦复燃,不知又要掀起几条战乱,本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更何况兄弟们辛苦一趟,在本帅麾下卖命,若是空手而归,岂不显得本帅亏待了众将士。好了,此乃军令,你们都勿庸多言!”   让麾下心腹人马分兵去攻打其它还未投降的城池,潘美又派水师率重兵护送,将李煜夫妇及李氏皇族宗亲全部送往开封,同时写下一封亲笔战报,上呈皇帝陛下。   奏表中有言:宋军讨伐唐国,奉皇帝谕旨,攻打金陵时严禁滥杀无辜、严禁烧杀掳掠,大军入城,军纪严明,于唐国士绅百姓秋毫无犯,南唐士大夫尽得保全,金陵豪绅巨贾无一户劫掠,朝廷的仓廪府库等俱都封存,不失一。大宋雄师实乃王者之师、仁义之师,所到之处,江南百姓无不敬服,夹道欢迎,此实乃陛下之洪福……   然而,就在潘美奏表被送走的同时,士兵们正从唐国勤政殿大士苏三醒家里往外抬着尸体,苏三醒因为有乱兵上门劫掠时不识时务地痛斥了几句,一家满门六十口,不分男女老幼,便尽被屠戳。   乌衣巷角,露出一弯秀气白皙的小脚丫,走过去就会发现,一具十四五岁稚嫩的赤裸女尸正仰卧巷中,身上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脸上满是惊恐绝望。 第581章 屠城   建于梁朝时期,高足足有十四丈的金陵升元寺巍峨的塔楼已然坍塌,余烟仍在袅袅升起,倒塌的塔楼下,有数百具尸体,他们是为了避战乱逃到佛塔中的附近百姓,本以为寺院之中比较安全,却被杀红眼乱兵一把火把塔楼点着,活活烧死在里面……   不过,潘美的战报也不算说谎,比起七年前覆灭后蜀时王全斌攻陷成都时的屠城之惨烈,眼前的金陵城的确不能算是处处焦土、遍地哀鸿,有了王全斌这个杀神在前衬托着,如今潘美对金陵城简直就是万家生佛,大好人一个。   ……   ……   潘美笑容可掬地看着李煜全家老小登船离去,那种生杀予夺的滋味让他志得意满、飘飘欲仙。李煜已经送进京里了,南唐不肯插上宋旗的州府已寥寥无几,待平定了那些地方,或许才是真正的开始。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面临的生死危机,以及事成之后,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继叶尘之后,大宋第二个因战功而被封的异性王,潘美神色凝重肃然之中,呼吸却也微微急促起来。   一念及此,潘美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今天阴云四合,烟雨潆潆,天色昏沉灰暗,李煜带领着数百名亲眷和近臣,背携着大包小包的金银财宝,登船渡江。   大船冒着斜风寒雨,在烟波浩渺的江面上疾速行驶。行至江心之后,李煜禁不住回首南岸,再看一看这座龙盘虎踞的金陵城,这座由他们祖孙三代经营了几十年的故国京都。看着看着,双眼又潮湿了,心情竟如这长江水一般,波翻浪卷,感慨万千。一代亡国之君,千古风流才子,不禁又一次心潮澎湃,诗兴勃发,随口吟道:“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吟到后来,已是语不成声。   “陛下……”   小周后轻轻走到他的面前,掀开蒙面的纱帷,那张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俏丽容颜,也已缀满珠泪,夫妻二人握着手相对无言。   江水悠悠,船儿悠悠,心也悠悠,这一去,辞庙离国,再也回不得故土了……   ……   ……   契丹,上京城,一行将领正在巡城。   走在中间的是一员女将,身穿靛蓝色盘领窄袖长袍,外罩细鳞锁子甲,胸前一方亮闪闪的护心宝镜,兜鍪及护项上饰着纯白色的银狐毛,头顶银盔上一束长长的雉羽飘扬,衬着她唇红齿白的容颜,英姿飒爽、脚步刚健,正是当今契丹皇后萧绰。   在她身后,是数名英眉朗目的武将带着一队彪悍武士,七天前耶律舛和耶律圳兄弟二人叛乱时立下大功萧秀明赫然在列。当日那场叛乱,华夏卫府十六名一流杀手被萧秀明利用职权安排在看守祭坛的侍卫中,但在事后华夏卫府北府巧妙的安排和张无梦睁只眼闭只眼下,却是将此事栽赃在了已经在当日被耶律舛的神射手射死的宫卫军大统领身上。再加上萧秀明当日为了救皇上和皇后奋不顾身,身受重伤,差点死去,所以不但没有被怀疑,而且算是立下大功,被萧皇后重用,由宫卫军小统领升为中级统领。   萧绰把上京布置得铁桶一般,她每日巡城,照常处理国事,对守城官兵常施赏赐,对散布谣言者格杀勿论,苦苦支撑着上京局面。昨日,东北传来好消息,大惕隐司、宫卫军元帅耶律休哥平定女真叛乱,带大军终于回来了。   萧绰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立刻下诏令让耶律休哥剿灭叛军呢,同时下令让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分兵赴援,解上京之围。不过,萧绰没有令耶律斜轸分兵赴上京,上京在她的防御之下铁桶一般,耶律舛虽昼夜攻城,暂时也没有机会寸进。更何况耶律休哥带大军归来,优势逆转,恐慌担忧的反而是耶律圳和耶律舛兄弟。所以,萧绰令耶律斜轸分兵袭击附叛的部族领地,并且只特定于几个对耶律舛最坚定的支持者,比如白甘部落。   在此之前,萧皇后已派人出城同反叛诸部的酋领们秘密接触,对那些反叛意志并非十分坚定的战争投机者贿以金钱、美色,分化叛军,相信那几个反叛部族被血洗部落之后,她预先做下的诸般功夫就能最终发酵,让叛军四分五裂。   巡城已毕,萧皇后回到宫中,先去探望了皇帝,皇帝还是如这些天那样子,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眼见耶律贤脸颊削瘦苍白,气息奄奄的模样,萧绰还是眩然泪下。   她不只是为皇帝悲伤,也是为自己悲伤。耶律贤本来就体弱多病,中了毒箭之后更是一病不起,整日昏昏沉睡,清醒的时候少,昏迷的时候多,事实上无论是她,还是皇帝寝宫中的人都知道,耶律贤如今就是一个活死人,只是靠药物吊着一条命而已,并且活不过一个月。   还好,前些日子在皓月公主了女神医的帮助下,使得皇帝重振雄风,萧皇后怀孕,算是有了血脉子嗣,否则皇帝驾崩后继无人,那才是难以解决的要命问题。   要知道皇上若是没有子嗣,耶律家族为了社稷江山,为了诸部团结,将会再选出一个皇帝来,甚至与叛军媾和也不无可能,而自己呢?最好的下场就是被奉为太后,迁居冷宫,从此幽闭于一角宫墙之内,与世隔绝,老此一生。   所以,每每一想到皓月公主和喻清妍,萧皇后是打从心底感谢。但这并不影响她在对待两人时,做出最理智的决定,比如在得知皓月公主和喻清妍竟然都与宋国那位传奇祥符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时,她果断下令将两人软禁扣留在上京,但还是被二人神秘消失了。   ……   ……   庐山脚下,江州城。   江州没有重兵把守,守将也不闻名,可是就是这样一座孤立无援的城池,在唐主李煜称臣投降之后,它的城头依然飘扬着“唐”字大旗。除了采石矶林仁肇带领四万南唐精锐之外,就只剩下这一座倔城了。   当然,江州城守将也知道自己是守不住江州的,可是依然守在这儿,不计生死,只因为自己多年来食的是唐国俸禄,要尽一个将军的本份。   江州城守将自然是忠肝义胆,但同样也是不识时务,甚至冥顽不灵。因为守将的忠肝义胆,造成的后果便是满城军民皆死。   他们是军人,本有守土之责,但是此时坚守下去,他们将给所守土地上的百姓带来一场死亡的厄运,可是谁又能责怪他们什么?就算叶尘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不能站在后世局外人的角度,去指摘他们什么抗拒统一、多造杀孽。人活着,总该有所坚持,站在他们的角度,他们是秉持忠义,宁死不屈,他们其实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一群无名英雄。   此时,江州城中火光四起,处处废墟,街巷之上,横尸无数,男女老幼杂陈于军士尸体中间,几无一个活人。   城已破,人已屠,此时活跃在大街小巷上的,是正在到处劫掠的宋军。江州六万军民,死亡殆尽,被掠金帛无可胜数。潘美麾下江北大营从上到下都吃了个饱,此举当然是违反军纪,但有大帅潘美给他们担着,自然所有人无不对潘美感激涕零,而且通过此事,江北大营军中将官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潘美绑在了一起。来日再指使他们做一些事情,自然也更容易一些。   ……   ……   一路凄风苦雨,泥泞坎坷,李煜一行经过十几天的辗转奔波,终于到达了大宋国京都开封。   宋帝赵匡胤在明德殿召见了这位四十岁的亡国之君。虽然潘美跟李煜说过,大宋皇上曾保证不伤害他的全家,但此一时彼一时也,谁能保证这位横扫四海、马踏九州的君王不会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只要他一句话,或一时心血来潮,他李煜及他的全家就会人头落地,命赴黄泉。   李煜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口中连称万岁,一颗心狂跳不止,头却始终不敢抬起来看一眼赵匡胤。   赵匡胤高坐在御座上,看着匍匐在脚下的这个可怜虫,心中泛起了一阵阵憎恶之感。   他愤恨李煜的冥顽不化,大军围困金陵一个多月,潘美多次派人劝降,他却如此不识时务,不顾全城百姓的死活,顽固据守。直到城破之日,才肯归降,如此顽劣之徒,实在该杀,死有余辜。   他又从心底里鄙薄这个平庸无能的猥琐之辈,身居大位却不问国事,荒怠政治,只知吟花咏月,歌舞饮宴,花灭酒地,声色犬马,怎能不落个亡国的下场?   他憎恨他,瞧不起他,但又有些可怜他。现在他已是自己的阶下之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自己曾说过不伤害他和他的家人,如今该兑现自己的诺言,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全家三百口住进开封,继续过着养尊处优的王侯生活,也好让天下人对大宋朝廷的宽厚仁爱心服口服。 第582章 以退为进   想到这里,宋帝赵匡胤微笑着说道:“李爱卿平身。虽说在大军讨伐时,你屡屡抗拒,冥顽不化,直至最后才投降,但朕亦赦你无罪。”   李煜慌忙谢恩,爬起来侍立一边。赵匡胤看看他,又突然问道:“听说爱卿在江南好作诗填词,人称天下第一才子,可否吟一首来,让朕一饱耳福?”   李煜连说:“不敢,微臣才质浅陋,恐亵渎圣听。”说完,沉吟了半晌,见赵匡胤执意让他吟诗,便只好将自己平日的得意之作《咏扇》中的两句吟了出来:“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   还未吟完,宋帝赵匡胤早已哈哈大笑,以讽刺的口吻说道:“好一个翰林学士。”   李煜其实并不笨,否则在诗词歌赋方面也不会取得这般大的成就,被尊称为词帝。赵匡胤对他的鄙薄之态和所言之意的潜台词他顿时便明白了。   赵匡胤言下之意是在说:你李煜充其量做个舞文弄墨的翰林学士还可以,怎么配当一国之君呢?   所以李煜一下子便羞红了脸,但却不敢有半点不满,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侯赵匡胤的发落。   赵匡胤对待李煜还算是很大度,他不仅没杀他,也没治任何罪,还封他为右千牛卫上将军,赐封号为“违命侯”,享受王侯一级的待遇。当然,这个带点侮辱性的封号,也表现出了赵匡胤对他的憎恶和鄙视。   李煜带着家人住进了赵匡胤赐给他的居宅,从此开始了寄人篱下的屈辱生活。   虽然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不缺吃不愁穿,但是,他毕竟曾是一代帝王,一夜之间变成了他人的囚徒,处处遭人白眼,受人冷遇,赵匡胤的高傲冷漠,在一些不能不参加的宴会上,大宋臣僚们对他的奚落和挖苦,就像一把把钢刀插在了他的心上。他感到屈辱,感到痛苦,终日以泪洗面。   每当月色溶溶的深夜,他翻来覆去,难以成眠。遥望江南故国,这个本来便多愁善感的才子,不知多少次想起了旧时的宫阙,想起了旧时的欢乐,与眼前的痛苦和不幸相对照,他的内心里便充溢着深沉的像大海一样的悲伤,体验着如子规啼血一般的凄楚。   对于这永无止境的深深的恨和愁,他只能和着血泪溶进他唯一剩余的权力——写诗填词之中了。   而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每次写词之前,都能够想到叶尘在金陵化名陈青所作的那首《忆家国》,感觉这首词实在是太符合他当前心境。他有一天心血来潮将这首词的名字改成《虞美人》,认为叫这个名字更为合适。这件事情后来被叶尘听说之后,正在喝茶的叶尘一口茶便喷了出来,久久不语。   原本历史上,除了被叶尘提前抄袭现世改名为《忆家国》的《虞美人》之外,李煜来到开封后还作了不少千古名词。比如《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还有《望江南》: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小周后每每在心中默默吟诵着夫君的这些诗作,她的心都碎了。她弄不明白,李煜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样一个天下奇才,怎么会成了亡国之君?她也不知道,像这样的囚虏生活还能过多久?自己与这位薄命的天才夫君能不能相濡以沫地长相厮守?   而在原本历史上,小周后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两年之后,赵匡胤的继位者宋太宗赵光义,终因看不了李煜那副哭丧相,听不了李煜那些牢骚诗,更因为看上了貌若天仙的小周后,一杯毒酒打发李煜上了西天,将小周后抬进了大宋的后宫。   当然,这些都已是后话了。如今因为叶尘的出现,历史已经改变了很多,想必李煜和小周后的结局又有不同。   ……   ……   赵匡胤在安排好了后主李煜之后,又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南唐朝廷中强硬的主战派李煜的大臣张泊。赵匡胤令人把他叫来,怒目而视了多时,然后拿出一封华夏卫府情报司交给他的蜡丸书,阴惨惨一笑,问道:“这是在金陵被围时,你急召长江上游援兵的书信吗?”   “不错,这信正是我亲笔所书。”   “大兵围困金陵,孤城势不可保。你却逆天行事,三番五次劝李煜拒降,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那么,如今城破被俘,你君臣皆为囚虏,汝该治何罪?”   “是杀是剐,自有陛下决断。蜡书是我所写,拒降乃我所为,这仅仅是其中两件。我力主抗宋,必欲血战到底。就是养条看家狗,也只咬外人,而不咬自己的主子,何况作为人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不是我主欲降,我陪主子前来开封,也不会苟且偷生至今日。若治抗宋之罪,实应由我与陈乔担之,我主无罪!今日能得一死,做臣子之本分也。”   张泊侃侃道来,面不改色,大义凛然。宋廷满朝文武,无不刮目相看,肃然起敬。旁边已经成为宋臣的韩熙载脸上羞愧之色一闪而逝,徐铉冷笑一声,一脸坦然。   赵匡胤静静地听他说完,突然“哈哈哈”放声大笑。笑毕,满脸怒容早已烟消云散,对张泊说道:“卿大有胆量,真忠臣也。国破之时,尚勇于代主担罪。人臣各为其主,朕不加罪于你。从今以后,你已是大宋臣子,望你能以事唐之节事朕,无改菅日之忠。赵匡胤当即宣旨,任命张泊为太子中允。”   赵匡胤一会儿雷霆霹雳,一会儿又和风丽日。张泊随李煜来宋,自度必死无疑。无论如何都绝料不到,赵匡胤不仅不杀他,还封以高官。他懵懂了多时,忽然想到,我主李煜尚活在世上,而且已经封侯,我也不必太执拗了,这才慌忙跪地谢恩。从此以后,张泊一片赤胆忠心,都献给了大宋朝廷。在原本历史上,一年后,张泊官判刑部;到太宗赵光义时,已经官至给事中、参知政事,成了与寇准同列的一代名相。   ……   ……   张泊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身穿一袭黑纹烫金的蟒龙袍,两支尺半的如玉帽翅,身材魁伟,步履从容的晋王兼开封府尹赵光义突然出班,向龙椅上赵光义说道:“陛下,臣弟有事启奏。”   赵光义说道:“皇帝有何事?”   赵光义躬身说道:“为陛下治理好京师重地,是臣弟最大的愿望。只是臣弟最近身体有恙,想辞开封府尹一职,修养身体,望陛下恩准。”   赵匡胤神色一凝,眉头微蹙道:“皇弟,如今我大宋刚刚打下南唐,事务繁多,皇弟当这开封府尹,处理政务得心应手,正是需要……”   赵光义举笏长揖道:“陛下,臣弟的确身体不适,辞去开封府府尹心意已定,还望陛下恩准。”   赵光义表现得极为坚决,赵匡胤不禁目光闪动,沉吟不语。他的目光从这些们武大臣身上一一掠过,每看过一个人,目光便深邃了一分,只是他坐在高高的御座上,没有人敢直视皇帝的容颜,没有谁能看得到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赵匡胤最后将目光转首看向文班之首,那里还站着薛居正、卢多逊、吕馀庆三位宰相,赵匡胤微笑着问道:“晋王主动辞去开封府尹位置,不知三位宰相意下如何?”   三人互视一眼,犹犹豫豫走上前道:“臣等……认为,此事由陛下决定便可。”   赵匡胤闻言,眸中出现一抹失望之色,他突然发现如今这三位宰相比起赵普相差太远。   赵匡胤沉默半晌,说道:“既然晋王一心想要请辞开封府尹,那朕也不强留,便由赵光美权知开封府尹事,府衙佐贰辅佐,待晋王身体痊愈之后,再做计较。”   “臣弟遵旨。”赵光义欣然撩袍跪倒,行了一个隆重的大礼。   “陛下英明。”薛居正、卢多逊、吕馀庆三人异口同时躬身说道。   ……   ……   朝会一散,赵光义回到晋王府刚刚坐定,正准备让人将圣堂四长老叫来商谈大事,王鑫、任志亮、胡正一等心腹就匆匆跑来拜见,一见赵光义便惊慌道:“殿下,您竟然请辞去了开封府尹之职?”   赵光义呷了口茶,淡淡一笑:“慌张甚么,本王经营开封府十余载,换了谁来能马上控制这里?”   王鑫急道:“可是……一时不能不代表一世不能,陛下春秋正盛,若是有意更换府尹,新任开封尹便做个十年八载也未尝不能,最主要的是陛下如今已经对殿下心生忌惮和猜忌,以属下看来,这个时候就更不能辞去开封府尹之职……”   赵光义微微一笑,泰然说道:“本王知陛下深矣,正因为陛下因前段时间本王将赵普赶出开封,而生出猜忌,所以本王才要以退为进,辞去这开封府尹之职。更何况本王借由这个身份在开封扎下牢牢的根基,结交满朝大臣。十多年功夫,能结交的已经结交下来了,结交不得的再坐下去也是枉然。” 第583章 天子的回忆   赵光义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这几人虽然是他的心腹,但他所图谋之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且又事关生死,时机还未成熟之时,一些真正的秘密之事他不会对这些人说的。   最主要的是,赵光义对赵匡胤,实比赵匡胤看他要透澈了几分,他这位大哥一代人主,雄才大略,统一天下,举重若轻,但是脱下龙袍,也不过是个待兄弟手足仁厚慈爱甚至有些宠溺的长兄罢了,而这一点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自然不算什么,且只会是大大的优点。   但是,作为帝王,那便是最大的破绽或者缺点。赵光义这些年有意表现出的一直只是年轻气盛,心大意高的一面,最主要的是他从来没有对军权表现过丝毫兴趣。而以他对自己这位大哥的了解,或许会因为赵普罢免离开时说的一些话,对他纵然生出一些警惕和猜忌,但只要自己主动辞去开封府尹的位置,这位大哥这些警惕和猜忌绝对会减弱大半。更不会对作为自家兄弟的自己干出任何太过份的事来。   其实,说具体点,当今大宋皇帝赵匡胤最大的弱点就是脸不够厚、心不够黑,且又极重情义和重名声。当年,赵匡胤明知道自唐末五代以来,手拥重兵的大将篡位谋反如同家常便饭,他那些结义兄弟一旦羽翼丰满、尾大不掉,未必就不反,可是他却没有像汉高祖等历代开国君王那般杀戳功臣,他宁可赐他们大量财帛富贵和高勋厚爵,以及肥田大宅,多费些心神监视着他们,不让他们做乱便是。还比如,他明知道前朝后周皇室未必不会被人当作造反的幌子,以及后蜀、北汉、南汉、吴越、南唐等诸国帝王国主一旦被人救出去,便能名正言顺地再举叛旗召集各国余孽生出乱子,但是他还是不忍屠戳他们,且尽皆赐了官位和爵位,让其富贵老死。   对这些外人、对这些明摆着存有威胁的人,自家这位皇帝哥哥都不忍清除,对自己野心勃勃的这个亲兄弟,他又何忍伤害——手足情深啊!   赵光义记得,有一次自己生了病,要用艾草疗伤,自己难忍痛疼,自己这位大哥看的不忍,抓过艾草来点燃,用自己的手臂尝试用什么手法能减轻些痛楚,炙得自己的手臂伤痕累累,一个帝王,用不着这么做戏,他是真疼自己这个兄弟啊!   然而,人皆有私心,赵匡胤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中原已经一统,在兄弟和儿子之间,毕竟儿子更近一些。赵匡胤或许知道自家弟弟有心垂涎帝王之位,但他依然只想用些委婉的办法来打消他的野心,既要能打消他的妄念,又不伤了兄弟之间感情,这些天赵匡胤没少为此事费脑筋。   与此同时,赵匡胤还为另外一件事情烦恼。   赵普离开了朝廷,虽然有从吴越赶回的薛居正和晋升为参知政事的卢多逊以及吕馀庆三位宰相署理朝政,但赵匡胤总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心里老是空落落的。特别是,每每一想起赵普之事便感到心痛莫名。   这个赵普,多么聪慧精明的人,当年壮志凌云,豪气千丈,自己将他倚为共创千秋大业的心腹之臣,怎么一为高官,就经不起这些黄白之物的诱惑,自甘堕落?这金钱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为什么能让那么多有雄才大略的人为之折腰,为之倾倒,甚至为之覆车翻船,掉脑袋亦在所不惜?   赵普可算得是自己最贴心的人了,怎么也会背着自己去敛财聚宝?自己多次违心地回护他,为他遮掩,为他护短,为他而置律令于不顾,委屈了那么些敢于直面谏诤的忠义之士,可他怎么就不能体谅朕心,却像中了邪似的,不稍收敛,不知愧悔,我行我素?   这金钱真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现在回想起来,这次对赵普的处理,可谓是难为坏了赵匡胤。甚至他为此而寝食难安,一度没了主意。杀自然是不能杀,他赵匡胤要做一代令主、明君,不能落个枉杀功臣和兔死狗烹的历史罪名。实事上,赵匡胤对赵普本来贬都不想贬的,因为赵普的确是一个难能多得的治国奇才,如今刚刚一统中原和江南,国家需要他,江山社稷需要他。但最终赵匡胤被形势所迫,还是不得不将赵普罢相。   好在朝臣们当中并不都是贪官墨吏,清官廉吏也大有人在。特别是赵匡胤这几天老是想起的另一个宰相的音容相貌。   此宰相就是三朝宰相范质,也就是在陈桥兵变之后,曾当面怒斥过赵匡胤的那个人。   范质乃当代鸿儒大贤,自幼颖悟异常,九岁能诗能文,十三岁便做塾师,给生徒讲授《尚书》。十八岁时以十三名举进士,文章作得花团锦簇,酣畅淋漓。后汉时官至中书舍人、户部侍郎,在外领兵的郭威屡见他所起草的诏书,大为惊叹,对左右说道:“范质真宰相器也。”到郭威称帝后,果然拜为宰相。   到周世宗时,范质已经加开府仪同三司,封萧国公。   大宋开国之后,范质仍任首辅宰相。就是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名满天下的三朝宰相,却能一生清心寡欲,崇尚艰朴,从来不肯多置田宅,贪图享乐。五代时期,朝中宰相大都向藩镇索取财物,用以自肥。范质不仅不肯向下边伸手,还常常把自己的薪俸用来救济孤老贫弱。   他一辈子不食异品,不居华屋,不事铺张,甚至连一套像样的接待客人的酒器都没有。   赵匡胤记得乾德二年,范质病重,他亲往探视,看到其家中陈设简陋,略无余财,竟像个普通士子之家,既无酒器,亦无茶具,大感惊讶,便问道:“卿贵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自苦如此?”范质却回答说:“臣先前在中书省时,家中并没有许多来访的私人朋友,能前来看望臣的,都是贫贱时的穷朋友,相与对饮,何须专门器具?从那时起便养成了习惯,一直沿袭至今,并非是臣清贫得连套酒器也买不起。”赵匡胤听后深受感动,为表彰他的清廉,命人送了一套果案和酒器给他。   范质不仅以清廉律己,对儿子们也常进行这方面的教育。他的儿子范曼曾任邕州知州兼水陆转运使,每年为京师转运稻米百余万石,自己却能粒米不沾,分毫不取。邕州风俗好淫祀,轻医药,有病求神问鬼。为了改变这种陋习,范曼在任期间,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俸禄都用于为病人买药请医,救活了一千多名病人,而自己的家人却常常饮食不继。   范质在临终之时,嘱咐他的儿子,在他死后,不求封谥,不刻碑石,薄棺殓葬,丧事从俭,真正做到了功业无瑕,善始善终。对于范质这种轻财重节、不齿贪浊的高风亮节,赵匡胤从心底里敬服和尊重。在他死后数年,赵匡胤还不断地对身边的人说:“范质一生俭约,勤于职守,居第之外,不殖私货,乃真宰相也。”   范质与赵普,两代名相,两种品格,相比之下,高低立判。赵普啊赵普,你本乃济世大器,治世奇才,何以竟为金银珠宝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所惑,以致痴迷不悟?   赵匡胤这几天一想起此事,便为赵普感到深深的悲哀!   ……   ……   距离三月底的礼部试越来越近,寇准在叶尘指示下,一门心思日夜攻读诗书经义,将自从来到叶府之后这近两年来逐步掌握的经义典故,一点点的融会贯通,对于儒家经典的掌握,又更加精深了一层。   与此同时,针对礼部试上可能会出的题目,寇准也是一日一篇的做着贾宪送来的模拟卷子。文章好坏首先是思想精要是否符合阅卷之人心思;其次便是措辞用句要行云流水、丹青妙笔、字字珠玉;除这两点之外,还有一点便是行文的速度,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考试,总有时间限制,只说这一点的话和后试学校考试其实没有多大区别。所以锻炼文章也很重要,而锻炼文章不管是天才也好,庸才也罢,别无他法,靠着手熟而已。自叶尘被中毒至今,近两个月下来,寇准行文的速度,也更加得心应手,更上了一层楼。   这个时候,朝堂上比起年前自然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赵普罢相,薛居正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百官之首宰相,而卢多逊升任副相——参知政事。原枢密使李崇矩因身体不适高老还乡,曹彬升任枢密使。腾出的位置若没有意外便是潘美的。   此外,华夏卫府因为祥符王府一直没有传出叶尘的死讯,迟迟未动,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叶尘一死,华夏卫府便会大动。   最后,就是晋王赵光义担任开封府尹十多年之后,终于换人了,不过不是外人,依然是皇帝的弟弟——相对赵光义来说一直名声不显的赵光美。 第584章 三枚玉佩齐聚叶尘之手   就在朝堂上因为叶尘垂死病危,两府宰相、副相变动,以及晋王赵光义请辞,而暗流涌动的时候,寇准也迎来了他现在其实并不想去考的进士科礼部试。   因为是皇帝陛下临时加的一期科考,再加上征伐南唐等朝中大事耽搁,时间比起往届往后退了三个月左右。且早在去年年初,赵匡胤便听取了叶尘的意见,下旨通告全国,科考内容为经义和策论,不考诗词。   四月廿三,天子以参知政事卢多逊权知贡举,翰林学士院承旨陶谷,直舍人院徐铉并权同知贡举。连同点检试卷、监贡院门、诸科出义、考试、覆考,等一干官员三十余人,一齐同赴临时充作贡院的国子监。   从这一天起,所有的考官都被锁于贡院之中,直到五月十五日礼部试开始。   ……   ……   五月初三,江南,采石矶。   赵赞、曹玮和杨延平采用白子轩计谋,由华夏卫府南府副司使多罗咜(原弥勒教四大金刚之一,派来潜入大江帮的供奉,后被叶尘以蛊虫所收服。)翻山越岭潜入采石矶中林仁肇大营,悄悄见了林仁肇麾下几名大将,实施离间之计。   五月初五,林仁肇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窝囊的死去,他被两名部将请去吃饭,饭里面放了迷药,等他迷迷昏昏间,就见帐篷外钻进来三十多个平端劲弩的战士,林仁肇的心立即凉了。   林仁肇十名亲兵英勇的将林仁肇护在了中间,但是这并不改变任何结局。   林仁肇的两名部将已经与林仁肇和其十名亲兵早已拉开了距离,站在帐篷门口,其中一名眸中闪过一丝羞愧,但口中毫不犹豫的大喝道:“放箭!”   林仁肇伸手拔剑,急叫道:“大胆,本帅……”   “铿铿铿……”机括频响,一枝枝劲矢平射而至,瞬间林仁肇的十名亲兵便倒在了地上,但弩箭不停,毫无迟滞地继续贯进了林仁肇的身体。林仁肇仰面倒在地上,胸口密密匝匝地插着一丛短矢,在这么近的距离发射力道劲足的弩箭,弩箭已深深贯入他的身体,胸口外只余一截尾翼。   林仁肇想站起来,却已无力爬起,只能仰面倒在那儿,眼中只有一片帐篷。他眼中的神韵在渐渐消逝,但是他还看得到、听得见,他看到了一个身穿奇异服饰的和尚,他听见自己两名心腹部将叫这名和尚为副司使大人。他想起了华夏卫府地江南有一个南府,这和尚应该就是这南府的副司使吧!   原来如此……林仁肇瞬间明白了一切。   林仁肇费解地张大眼睛,想看清楚一些,但是天在飞快地变黑,他眼中的事物迅速从模糊、昏暗,变成了一片黑暗。然后,他又听到“噗”的一声响,就此再也没了知觉……   一代名将,南唐军中第一人,统御十五万南唐水路精锐大军林仁肇,就这样窝囊的死了,连一个英雄式的死法都得不到。   可是,谁又规定英雄就得死得轰轰烈烈呢?人中吕布睡在椅上,被两个没没无闻的手下绑了,就此送了性命。为了追一个什么垃圾“健将吕公”,孙坚在山林之中中了埋伏,连致死的那一箭都不知是谁射的。   后世英国皇家海军最著名的蛙人、王牌特工,立下无数功勋,风光无限,却在苏联一艘战舰船底安装炸弹时,被一个巡弋海底的苏军蛙人意外发现,当匕首割断了他的氧气管和喉咙时,他还没有一点儿反应,连象征性的反抗和搏斗都没有。   盖世英雄也不过如此。不管是英雄还是凡人,生命都是一样的脆弱。   林仁肇死了,他再也不必为了南唐、为了尽忠、为了自己的坚持而殚精竭虑,带着忠于自己的部下去和宋军拼命或者说去送死——白白的送死,毫无价值的去送死。   ……   ……   开封,祥符王府。   崔熙在三天内终是未能闯过半死迷宫,不过鬼医亲自操控的半死迷宫,将各种足以轻易杀死任务一名一流高手的机关和剧毒全部打开,但只是让崔熙重伤,未能将其留下或者杀死,最终崔熙全身而退,离开了叶府。   五月九日,玉道香、喻清妍、连继承带着十名金牌杀手和五名剑奴回到了开封,进入了半死迷宫。   五月十日早,叶尘在半死迷宫中心小院召见了李君浩、许方义、白沧海、胡三光,贾宪、韩虎,半个时辰后李君浩和许方义、韩虎神色极为凝重和担忧的从半死迷宫中走出,离开了叶府。   五月十一日晚,白沧海带着一百名刺杀司杀手分散在半死迷宫之中。李君浩又派五了百华夏卫中的精锐,加上原本五百华夏卫,总计一千华夏卫和四百黑骑兵,牢牢守在叶府半死迷宫之外。而在叶府周围还有胡三光亲自带领的五百情报司的探子潜伏在各处。   总而言之,将祥符王府打造成一处龙潭虎穴。   五月十二日,正午天地阳气最盛之时,叶尘在鬼医、玉道香、喻清妍三人的帮助和辅助之下,开始以“阴月”、“阳日”、“天星”三枚玉佩解毒。   具体来说,鬼医给叶尘想出解毒办法分为两个大的环节。   第一个环节,先是以鬼医精心调配的药浴和高温彻底唤醒长期陷入半沉睡状态的黑血蛊母,让黑血蛊母知道它的宿体已经濒临死亡,黑血蛊母自然会为保住宿体而将你体内剧毒全部吞噬。但黑血蛊母在吞噬毒素过程中也会不可避免的吸叶尘的血,甚至吸赶,而这个过程中以叶尘的身体造血功能是来不及补充的,这就需要对叶尘进行输血。这个环节目前已经完成,用的是关在鬼医小院地下室中上官冰云的血,因为上官冰云的血刚好与叶尘血型相同,并且在第二个环节时,还要用到上官冰云以及她的血型。   第二个环节是在黑血蛊母将毒素彻底吸干的瞬间,想办法逼迫黑血蛊母从叶尘体内主动钻出,因为黑血蛊母本身已经变成毒体,若是还留在你体内,迟早还会让叶尘重新再感染此剧毒。这一环节便需要日、月、星这三枚道家至宝玉佩。但以此法将黑血蛊母逼出体外,也只是叶尘基于两年前他在永乐边城被这三枚玉佩改变体质的经历的一个推断,此法的成算是多少,叶尘想来想去,最多只有三成把握。   所以说,叶尘以此法解毒本身就是九死一生,若是成功一切皆好,若不成功,黑血蛊母必将被三枚玉佩交合产生的阴阳冰火异能杀死在叶尘体内,到时候毒素重新从黑血蛊母尸体内瞬间爆发而出,叶尘必将当场死去。   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解毒之法,且黑血蛊母已经快要将叶尘体内最后一丝异毒吸收,情况已经不允许叶尘等下去了。所以,即使这个办法九死一生,但也不得不试。   ……   ……   第二日清晨,晋王府的后门处,如平时每个早晨那样,来了一位送菜的小贩。小贩恭恭敬敬地将菜搬了进去,嗅了嗅府中的空气,根本不敢说什么。赔着小心与府中厨房管事聊了两句,便赶紧退了出去。   从小巷里穿到正街上,送菜的汉子抬头看了一眼雄伟的晋王府,揉了揉鼻子,心想晋王府真大。   送菜的人离开,菜筐还是孤单地放在言府厨房旁地空地上。   管事看着四周没有人,很自然地伸手去提了提菜筐,似乎是想看看今天的份量如何,那送菜的人有没有克扣斤两。   份量很足,管事满意地笑了起来,将手收进了长长的袖子中。只是没有人发现,他已经从那菜筐最上面一圈抽了根竹笋,放进了袖子之中。   来到书房,已经辞去开封府府尹职位的晋王赵光义如往年里每一天那般早起,洗漱已毕,正在盘算潘美何时能够进京。   管事恭恭敬敬地奉上茶,然后有意无意间将那根不长的竹笋条放在了茶碗地旁边。   赵光义见此,不由眼睛一亮,拿起那根竹笋,皱了皱眉头,手指微微用力从中折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布条,然后看着上面的字迹,心中一跳,但紧接着看到最后一句话特意注解中提到成算不足三成,才微微松了口气。但眉头依然紧紧蹙起。   不知过了多久,赵光义喃喃自语说道:“即使叶尘只有三成机率活下来,这个险依然不能去冒。因为叶尘活着,本王的大事便至少失去了一半的成算。解毒过程需要一个月……那本王就要在这一个月内改天换地。到时候即使叶尘侥幸活了下来,难道还能够带领整个华夏卫府与数十万大军抗衡。”   ……   ……   贡院锁院十余日,终于等到了引试的这一天。   来自贡院东南面的谯楼上的钟鼓声,传进了简陋的房间中。陶谷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头脑依然是昏沉沉的。短短两个时辰的睡眠,完全不足以抵消他这些日子以来所消耗的精力。 第585章 大考   这十几天,陶谷为了今科的考题,与卢多逊、徐铉两人争论了许久,直到昨日才将进士科的题目给定下来。大宋统一中原和江南之后皇帝陛下亲自安排的第一次抡才大典,整个天下读书人都在盯着,谁也不敢轻忽视之。题目的设定,更是关系到方方面面。比如,皇帝最近心中关注的方向,大宋当前最急需考虑的问题,等等。   从床上起来,被派来服侍他的小吏送来了梳洗的水盆手巾和青盐。用手指沾着青盐刷着牙,陶谷就分外怀念起在家中平时所用叶氏工坊出产的牙刷、牙粉。   自叶尘在一年多前,闲着没事,为了自己方便,也为了府中当时多一条生财之路,发明了牙刷和牙粉。时至今日,整个大宋,乃至北面的契丹大国,西南大理等小国、小族,只要是官员、勋贵、富商、豪绅等有条件的都已经习惯用牙刷和牙粉。但这贡院还是按照以往的老规矩,竟然忘了准备。陶谷一边痛苦的用青盐刷着牙一边想着等这次礼大考之后,要找个机会敲打敲打贡院这帮蛀虫。   如果是主考官倒也罢了。为卢多逊做着副手,被锁在临时贡院中超过半个月,做什么都不方便的生活,陶谷已经很是腻烦。虽然今天就是进士科引试之日,但要等到解脱,却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进士科礼部试最早,再过三天,则是最后的特奏名考试。卢多逊等人监考的任务要持续到七天后。而阅卷的工作,更是要持续到五月下旬。   “还是早点了事……”   ……   ……   寇准极为低调从叶府后门出来,带着一名极为俊俏的少年伴当抵达考场的时候,才四更天刚过,天色尚是黑沉,空气更是清寒。不过宋代在赵匡胤时期的礼部试都是一天内结束,所以开场也就会很早,不似北宋中后期、南宋时期那般要连着考上三天。   这一方面是考试科目的不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宋建国不久,开封城中尚没有建造正规的贡院。这十几年来的多少次考试,不是借用国子监院舍,就是占了武成王庙的地方。   在狗舍猪圈一般的小房间里考试,的确是个悲剧。还好只考一天一夜,吃喝拉撒虽然皆在其中,但还能接受。寇准在临时贡院的大门前暗自庆幸。   隔着百来名禁军士兵,望着从国子监的院墙中探出来的一串红杏。被绕着院墙一周的灯火映照着,那杏树枝上面缀着半红半黄的十多枚杏子,分外惹人眼。   便在这时,有人在他后面吟诗:“满园美色藏不住,一串黄杏出墙来。”   一名比寇准高了半个头,二十来岁的书生吟着诗,来到寇准身边,眼看吸引了寇准的注意,向寇准行了一礼,便说道:“在下高建文,这位小兄弟如此年轻,便有了能参加贡院大考的资格,不知是何方才子。”   寇准回了一礼,先报姓名:“小弟寇准,见过兄台。”   然后,紧接着不答反道:“国子监中可没有什么满园美色,肃杀之气却是重得很。喔……兄台刚才所念之诗……很有趣。”   高建文脸上浮现一丝得意之色,但仍然故作谦虚地说道:“寇小弟过奖了,这只是在下随便之作,不登大雅之堂的。”   寇准旁边俊俏少年哼了一声,心中骂了一声脸皮厚、虚伪。   寇准笑了笑,在此事上不再说什么,说道:“建文兄你倒是很安心,一点也不见要考试的样子。”   高建文抬头远望长空,一副看开了的表情:“成也罢,败也罢。到了这个时候,再想着也是无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也是强求不来。”   寇准摇头,看起来高建文并没有信心,只是抱着一试的态度来的。而周围的考生,偶尔也有几个是跟他一样的想法,看开了一切。但大多数都是紧张万分,神色绷得很紧。   当然,充满了自信或是自负的考生,也同样是有的。先后有两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时从旁边擦身而过,瞥了寇准一眼就向前走去。举步徐缓,气定神闲的模样给了寇准很深的印象。   这时,那几人不知道说起了什么事情,纷纷哈哈大笑,惹得周围考生皆尽侧目,连寇准、高建文都望了过去。   随着几声锣响,国子监大门终于被打开。两名监门官威严肃重的带着一群禁军兵丁走了出来。拥挤的人群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听着监门官的指挥,敛容正色的排起了队。   几千人在国子监门前慢慢的向前挪动,渐渐汇入考场之中。   太阳终于出来了,蓝紫色的天幕被漫天的红光所取代,依然是个大晴天。   自从赵普被罢相之后,这段时间以来还都是好天气,今天也没有例外。天气好,应考这些书生们心情也便好了起来。只是寇准心中担忧叶尘的安危,心情其实是极为沉重的。   寇准虽然是叶尘的弟子,皇子赵德芳的师兄,但来到开封这两年来深居浅出,从不与开封士子文人有所交际,所以虽然开封城中一些高官勋贵知道叶尘有一位少年弟子的存在,也有一些人知道寇准的名字,但除了罗耀顺、曹玮等与叶尘关系亲密的人之外,其他人并没有见过寇准,更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所以寇准并不用担心会有人认出自己的身份。叶尘也给贾宪有过交待,不可动用任何关系或者给考官打招呼,完全由寇准自己以普通贡生的身份去参加大考。   门后的照壁上,贴着布告,注明不同地域、不同来路的贡生,在什么地方考试,又安排着吏人来引导。考生人数虽众,却一点也不见混乱。同乡的贡生之间要互相作保,考试的地方也在一起。寇准上报的身份是开封本地人,与他其他参加考试的开封贡生一起,被分在一间国子监的大殿之中。   不过进门后,贡生们并不是立刻分流去各自的考试地点,而是被引到文庙大殿之前的广场上。   知贡举卢多逊,同知贡举陶谷、徐铉,领着其下一众考官,立于大殿之前。祭拜大殿中所供奉孔子、墨子等至圣先师,这是开考之前,必须走过的流程。   听着赞礼官的口令,与数千人一起拜倒,屏声静息的向着“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的孔圣人叩拜。   一拜,再拜。   几乎所有的贡生紧张、期待,各种各样的杂乱思绪,在一拜一起之间,为之一扫而空。   寇准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心中对叶尘的担忧也暂时压在心底深处,心中却已经心如止水,再没有一丝杂念。单这份心境就远超同龄人。   参拜过至圣先师,国子监大殿前的广场上排得有些杂乱拥挤的五千多贡生,顿时土崩瓦解一般的四散而去。在胥吏的引导下,前往自己所在的考场。   一张半新不旧的几案,一张掉光了漆的圆凳,这就是寇准的位置。不知平日里,国子监的学生用了多长时间,现在被摆了出来。整间偏殿中,属于开封本地的四百多名锁厅贡生,分配到的座位都是一水儿的破旧。   在几案一角的贴了一张纸,上面有着寇准的姓名,同时还书有籍贯、年甲。就算是同名同姓,只要籍贯不同、岁数不同,就不会坐错了位置。几案边还有个小桶,里面的清水是为了磨墨而准备的。   这等周密的准备,所表现出来的组织水准。是无数年来历朝历代科考中一步步积累下来的经验。   不过寇准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注考试筹备工作。今科礼部试的考题,已经在国子监大门之前张榜而出。而其抄本,更被考官带到了殿中,高高挂起在众考生的眼前。   寇准扫了一眼经义的题目,果然难度不小。不过他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要从五千三百多人中挑选出三百人,如此高的淘汰率,试题的难度必然很高,这样才能拉开名次距离,也让考官易于评判高下。   从小桶中舀起一点清水磨好了墨,寇准张开刚刚发下来的草拟文字所用的纸张,开始向草稿纸上抄写今次的考题。   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是可以由考生自己带进来的,但文集、等书籍就不允许带进考场。   进士科的考试长达一天一夜,但是大部分考生很少会快速交卷,基本上都是从凌晨一直考到点灯,这么长的时间,中途当然可以吃饭。几乎每一个考生都是带着篮子,装了笔墨纸砚和干粮进来。但搜检考生的士兵,也并没有掰着炊饼,看看里面藏没藏着小纸条。   当今科考内容是经义文章和策论各占一半。完全是大宋建国初期由赵普和赵匡胤所定,比起原来的南唐、吴越、南汉以诗赋取士要务实合理得多。这样的考试,只要没有泄题,靠夹带是做不了弊的。   寇准运笔如飞,笔迹工整的将题目全部抄写了下来。二十五条经义出得虽然冷门,但对于寇准来说没有太大的问题。而其中那道策论看过之后,也让他放心了不少。 第586章 何谓华夏   策论其实是两种文体,策是策问,对某件政事给出一个可行的策略。而论,就是议论,对某事某人或某件史事加以评述。今次的考题并不是策,而是论。题目虽然读着拗口,本质内容则很简单——关于华夏正统和天下一统。   华夏也称“夏”、“诸夏”,又称为“华”或“诸华”。是古代居住于中原地区的原住民的自称,以区别四夷(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如《左传》襄公十四年记载姜戎子驹支说:“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语言不达。”华夏起源于华胥,伏羲的母亲即为华胥氏。   在周朝时,凡遵周礼、守礼义之族人,称为华人、华族、夏人、夏族,通称为诸华、诸夏。古籍中将“华”、“夏”作为中原,“夷”与“裔”作为四方。华夏又称中华、中夏、中土、中国。   华与夏曾相互通用,两字同义反复,华即是夏。“中华”又称“中夏”。如《左传》定公十年载孔子语云:“裔不谋夏,夷不乱华。”这里的“华”亦即“夏”。孔子视“夏”与“华”为同义词。在甲骨文中,华这个字的地位非常崇高。大约从春秋时代起,人们开始将“华”与“夏”连用,合称“华夏族”。   黄帝和炎帝在中原为争夺部落联盟首领而爆发了阪泉之战,炎帝部落战败,并入黄帝部落,炎黄联盟初具雏形。后来他们在涿鹿之战中打败了东夷集团的九黎族首领蚩尤,把联盟势力扩大至今日的山东境内。后又以黄帝部和炎帝部为主体,与山东境内的部分东夷部落组成了更庞大的华夏联盟,华夏族源基本固定。   所以,华夏族是以炎帝和黄帝为共祖。在周朝出现时,是以是否遵守周礼和礼义来评判是否为华夏的标准,由于当时遵守周礼与周王室亲近的诸侯国大多集中在中原地区,所以当时夏也指中原地区,《左传》襄公二十六年:有“楚失华夏”。   总之,在自古以来,华夏的鉴定严格基本上是以文化礼义为基础,华夏则逐渐成为中国大地的代称,如《三国志·蜀志·关羽传》“羽威震华夏”。   这些基本的东西,只要饱读经要典籍,在场的考生只要不是糊涂蛋,大多都会拿来做论题。   不过,这个看似简单的题目,却很难写得出彩。   寇准将这份题目放到一边,开始俯首写着经义的答案。对于关键的策论,他已是胸有成竹。   ……   ……   巡视考场内外的兵将来回走动,考官们则各自坐在正殿两侧的厢房,等着考生们完成他们的考试。   卢多逊作为主考官,现在能在殿后休息。而陶谷,徐铉等副手带领一些小官,则是必须在殿门边上的小角房中候着。   总共十几个官员,除了陶谷和徐铉一身朱红之外,都是身穿最低一等的青色官袍。两人的差事是带着众官点检试卷,其实就是考校举人试卷,批定分数,拟定等第。也就是说,他们是批改考卷的第一道关口。   自陶谷和徐铉往下这些监考考官,除了少部分例外,基本上都是上一科或是再前两科,排在前十名的进士。   五月中旬的天气,有些背离正常的年景。清晨时还好,但到了近午时分,就热得仿佛是七月份的暑热时节。陶谷坐在窗户边上,正能晒到太阳,官袍内的内衣根本穿不住身,脱了之后,方才能按坐下来。   十来个前科进士,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起,除了闲谈也没有他事可做。   “不知今科状元会花落谁家?”有名官员很悠闲的问着,这人却是乾德五年丁卯科的状元公刘蒙叟,所以才能用这等前辈的口气说话。   “殿试还早得很,还是猜猜谁是礼部试第一。”接话的是建隆元年庚申科状元杨砺。针锋相对的说话,其实也是在半开着玩笑。   “应该是刘寅……他在国子监中名气不小。”说话的是国子监一名直讲,对于国子监内的情况很是了解。   “江淮安守亮名气也不小,要知道他父亲安德裕开宝二年己巳科的状元。”另一人说着。   刘蒙叟立刻将之否定:“他的文风只合作第二,做不得状元。”   “宋准的文章不差。”   “他的确有些可能。”   “还有王嗣宗。”   “文采识见都有过于常人之处。”   天下聚于京城的五千多贡生中,能在开封城中传扬开姓名的,多半都不是简单人物,大部分都有冲击状元的实力。刘寅、安守亮、宋准、王嗣宗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听说祥符王殿下有位弟子也参加此次大考。”忽然有人冷不丁地说道。   所有人顿时一惊,刘蒙叟问道:“祥符王殿下除了小皇子之外,竟然还有弟子,我怎么不知道?”   杨砺紧跟着问道:“祥符王殿下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弟子,不知是文弟子还是武弟子?”   “废话,来参加科考当然是文弟子了。”   “那岂不是与小皇子是师兄弟。”   “别忘了还有那位当过华夏卫府执法司司使的水儿姑娘,也是祥符王殿下的弟子,不过好像是武弟子。”   “祥符王殿下给我大宋所立功劳之巨我等不就用说了,只是殿下论武力当属天下第一,文才更是曾经有江南第一才子之称。他的文弟子虽然没有什么名声,甚至我们大多都不知道,但拿到状元位自然是大有可能。”   “没错,想那《青玉案》和《忆江南》这等千古名词,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够作得出来。”   一直在一边装作假寐的陶谷听着众人说着自己死仇叶尘的好话,实在是忍不住了,睁开眼睛,一声冷哼,将众人雀跃议论声打断,说道:“叶尘对我大宋有功不假,个人武力虽然厉害,但是文才多半是假。”   众人闻言,顿时眉头微皱,这才想起眼前这位翰林学士院承旨与祥符王殿下的恩怨,想起当年那件陶谷的丑事,众人虽然有所掩饰,但神色之中或多或少还是流露出一些鄙夷和嘲笑。   刘蒙叟突然想起一事,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徐铉,心道简直是天赐良机,不顾陶谷比他官阶高了两级,当即便冷声说道:“陶大人虽然贵为翰林学士,但直言祥符王殿下名讳,且又如此无凭无据玷污祥符王殿下文名,恐怕德行有亏。”   陶谷被下官直指德行有亏,顿时气得面红耳赤,猛的站起来,指着刘蒙叟说道:“刘蒙叟!你好大的胆子,敢如此对本官说话。”   刘蒙叟心中巴不得这件事情闹大,冷笑一声,同样站起来,正准备毫不退让与陶谷大吵一架,从而与华夏卫府特别是监察司结下善缘,那将会有天大的好处。不料杨砺等其它官员虽然反应慢了一些,但却都是聪明人,齐齐看了一眼旁边徐铉,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陶谷骂了起来。   “陶谷,你就是一个卑鄙小人,去年你在新年大朝会做了那件丑事之后,竟然还能够在朝中为官,真是脸皮够厚的。”   “哈哈哈哈……姓陶的,如你这般疯狗一般的人,竟然能够成为翰林学院承旨,简直是我等读书人的耻辱。”   “陶谷小人,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暗中做的那些肮脏之事……”   ……   ……   一时间,众人为了能够抓住这个讨好华夏卫府特别是监察司的机会,各种毫无底线的话语纷纷出口,即使陶谷一直以毒舌闻名朝堂,面对如此阵势除了气得脸色发青发白,身体颤抖之外,根本没有还嘴之力。   就在陶谷气得摇摇欲坠,眼看着说不定就要脑溢血时,突然门外卢多逊呵斥声响了起来:“尔等身为考官如此聒噪,声音都快传到考场,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有些意犹未尽的住嘴,然后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陶谷手指指着众人一圈,头一歪,直接当然昏了过去。众人一怔,面面相觑,但却没有人理会。还是卢多逊将进来一看,不由一惊,叫来几个小吏将陶谷抬了出去找郎中医治。   这时,刚才舌战陶谷的众人才反应过来,不由欣喜若狂,有了陶谷被气的昏过去,想必今日之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开封,当然他几人的名字也会被华夏卫府几位司使知道,这样一来,与华夏卫府一份善缘便算是结下了。而自始至终,徐铉都坐在一边,看着窗外,向这边看都没看,直到陶谷昏倒被人抬出去的时候,才在心中暗骂道:“白痴!”   ……   ……   就在刘蒙叟、杨砺等人闲聊的时候,太阳已经移到了正南方,终于有了一位考生交了卷。听了胥吏来报,刘蒙叟就笑了起来,说道:“比起上一科,还是慢了些。记得当日有人只用了两个时辰便缴了卷。”   杨砺道:“才思敏捷之士毕竟是少数,贡生中还是以老成稳重的居多。”   “说得也是。”另外几个考官一齐点头。 第587章 淡定的寇准   正午过后,杨砺、刘蒙叟等人开始忙碌起来了。所有交上来的试卷,不是送给考官们,而是先送到他们手上处理之后,再送去文庙中。   几个人是封弥官,主管试卷的糊名誊抄。不但要监督下面的胥吏糊起考卷上考生的个人资料,让人去誊抄。装订时还要打乱试卷誊本的装订次序,以防止负责阅卷的点检、考试、覆考三道关口的官员,能从考卷的顺序中,确认考生的身份。   一份份试卷送来,糊名的胥吏开始动手,用事先裁订好的硬厚纸将考生的姓名、籍贯给封贴起来,遮严实了,再在纸上写上特定的序号。然后糊完的考卷被送到另一个房间去誊抄。而誊抄完毕,书上同样的编号后,还有专门的人员来对照正本和抄本,仔细检查誊抄后的文字是否有错漏,以防考生因胥吏的错误而被黜落。当一切审查完毕,才会两百份一摞的装订起来,然后送去给考官们批改。   身边交卷的考生越来越多,座椅移动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连坐在左边的高建文也起身缴了卷子,出门时还若有深意的回头望了寇准一眼。但寇准一点也不心急,经义这一部分,他自觉答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没有丝毫错误。而最重要的一篇策论,也已经在草稿上推敲了好几遍,又将用词用语一遍遍的斟酌修改。   说实话,寇准文才向来平平,但优点在心智很高,机变过人,且有着远超同龄人甚至寻常人的稳重和成熟。特别是对国事、政事等各种实事,都有着极为独到、务实、合理的看法。所以,他并没有一挥而就的本事,写出的文章,还是需要一遍又一遍的反复修订,但文章中所要表达的意思却一定清晰明了,并且有论点就会有论据和一定的实事依据,最主要的是逻辑极为严密。而这才是叶尘作为老师所教给他最重要的一点。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日影西移,越来越多的贡生走出国子监的大门。他们神色,或是放松,或是失落,当然也有悔恨,也有期盼。但是不管怎么说,攸关命运的考试已经结束了,潜意识中几乎所有人都暗中松了口气,这一点和后世学生高考结束后的心情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开封本地考生考场中,除了寇准以外的考生们,已经走了一干二净。监考的胥吏,已经把蜡烛给寇准点上。他们不敢催促寇准,在三更之前交卷,都还是合格的。这是依着唐时的故事——唐朝的时候,考生们对着定体限韵的诗题咬文嚼字,进士考试经常拖到半夜。赵匡胤行事追求务实,对于所谓“之乎者也”在大多时候很是看不起,自然不会继续走这老路子。   寇准一篇史论其实已经写好了,比初稿时,修改得面目全非。寇准淡定从容的将草稿上的文字誊抄进试卷中,一个字一个字端端正正的出现在纸面上。墨磨得很浓,深黑的字迹直透纸背。但寇准却不敢将笔蘸得很饱,而是每写两三个字便把笔放到砚台中蘸上一下,生怕落了几点墨迹,污了卷子。这么一来,速度更是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还有多少人没有交卷?”   卢多逊这时已经吃过了晚饭,喝着消食的茶汤,问着徐铉。   “大约还有百来人。”徐铉方才去外面的考场上绕了一圈,看了看情况,“不过京都考场那边,就只有一人尚未交卷了。”   ……   ……   月亮也升起来了,后半月的上弦月攀上了院墙,挂在树梢上,银色的辉光照进了偏殿中。烛台上尽是烛泪,烧到尽头的蜡烛闪了起来。胥吏连忙走过来,给换上了一根新的。想了想,他将烛台放在寇准前面的一张桌上,以便照得考卷亮一点。   但寇准这时却放下了笔,揉起了酸涩的双眼。   “可是写好了?”两名胥吏连忙上来问道。   “请稍待。”寇准不慌不忙的说着。他的确是写好了,但还没有检查,这如何使得?看他的神态语气好似压根就不知道整个考场就剩下他一个人。   刚好进门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徐铉和卢多逊不由流露出欣赏之色,卢多逊更是微微颔首,说道:“如此年轻,便有如此心性,不管才学如何,单是这份心性便远超寻常人了。”   卢多逊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陶谷和其他人的争吵,不由眸中精光一闪,心想眼前这少年不会就是叶尘的弟子寇准吧!听说年龄十五六岁,和眼前少年倒是相符。他这样想着将徐铉找借口支开,叫来一名心腹胥吏,让其从寇准桌旁走过,看了一眼名字。   “卢相公,此子正是寇准。”那胥吏来到卢多逊身边,低声说道。   卢多逊闻言,不由眸中光芒闪动,略一沉思,对胥吏低声说道:“你去想个办法,将这少年的便是叶尘弟子寇准的消息透露给陶谷。记住,一定不能让陶谷怀疑是有人故意将此消息告诉他的。”   那胥吏能够成为卢多逊的心腹,却也是个精明人,顿时连连称是,然后快速离去。   寇准从头到尾又看了两遍,一个字一个字的斟酌着,不是为了字字珠玑或者语言华丽精美,而是为了表达的意思精准无误,确定其中没有错字、漏字,同时也没有犯着忌讳。   过了好半天,新换上的蜡烛又烧到一半,外面已经敲起了二更的鼓,寇准这才将卷子交给了等在身前的小吏,并报以一个歉然的微笑:“劳两位久等!”   “不敢,不敢。”小吏上来将寇准的试卷给小心的收起来,其中一人忙不迭的将卷子送了出去。他们多等了近一个多时辰,才等到寇准的交卷。   从考场中走出来,已是月上中天。天上的繁星被月光所遮掩,黯淡了许多。   可能是最后几个交卷的考生,寇准出来的时候,周围已是安安静静。一盏盏灯笼挂在屋檐下,照得国子监内外灯火通明。踏着路面上的灯光,寇准慢慢的走在贡院中,让过前面一队巡逻的禁军士卒,对他们投过来的惊奇目光视而不见。他此时的心思,却已经不在此次大考之中,而是重新开始担心起叶尘起来。   寇准一步步走出国子监的大门,门前守着一队禁军士兵,听到门后的动静,纷纷回头看了过来。而同时迎过来的,除了易容成跟班模样的水儿之外,还有寇准考前在国子监门口认识的高建文。   跟着老远,水儿就喊着:“虎子,你笨死了,人家早就考完出来了,就你慢,让我好等!”   寇准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向水儿笑了笑,然后向着同样迎上来的高建文一拱手:“建文兄,为何在此等小弟,真是折煞寇准了。”   一等走过来,高建文就问道:“考得怎么样?”   寇准回头看了一看:“只等发榜了!”   高建文说道:“这会美人楼还没在营业,不如由在下做东,我们去玩玩如何?”   说着话,他极为亲热的拍了拍寇准的肩膀。   不等寇准开口拒绝,水儿却已经狠狠的瞪了一眼高建文,说道:“不准去,走!赶紧跟我回家,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样了。”   这样说着,水儿已经一只手拉着寇准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寇准只能一脸歉意的向高建文挥了挥手。   等水儿和寇准登上马车之后,高建文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抬起刚刚派寇准肩膀的手看了看,眸中深处有莫名之意浮现。   ……   ……   大约四更天时,刘蒙叟已经一觉醒来。   一番梳洗过后,来到书判厅中,正看到一名书吏在三名军士的看护下,将一卷文轴送了过来。   刘蒙叟来的并不算早,这时候,杨砺等都人已经到了厅中。书办将那卷文轴双手呈给众点检官中官位最高杨砺的执礼,并说道:“各位大人,这是最后一份了。”   刘蒙叟低头查验着文轴外皮上的印章,见印文严丝合缝,点了点头,在书办带了的回执上签了名画了押。   弥封官解送试卷誊本的流程,基本上就是将各个考场送来的考卷誊抄好后,便混置装订,而后立刻送到点检试卷官的手中。   这些装订起来的卷子,在传送的过程中,都是卷成一卷,外面裹了封皮。封皮上面还要盖上弥封官的印章。至于原本,则是封存起来,由知贡举、弥封官、监门官三家各自贴上封条。   上百份试卷已经在点检试卷处堆积了起来,昨日就拆看过的卷子放在一边,另一边没有拆封的就等众点检官今日来拆看。刚刚送来的最后一卷,放在了最上面,只有二十多份,卷成的文轴,明显的要比其他试卷文轴小上了一圈。   刘蒙叟看了眼堆在箱子中的卷卷文轴,既然是最后一卷,那么昨夜最后交卷的寇准必然就在其中。   因为是叶尘弟子的原因,寇准是今次五千多贡生中,最受关注的一个。他交卷属于交得最晚的一少部分人中的一个,这件事被那两名胥吏泄露,一晚上时间,每一个考官已经都知道了此事。理所当然的,他的卷子只会出现在最后送来的文轴中。 第588章 不知死活的陶谷   刘蒙叟正想拿来见识一下,但跟他同样心思的也有几人。杨砺却是抢先一步,先将那卷试卷拿到手中。冲了几个意欲出手的同僚笑了一笑,他当即拆了封皮,将卷得紧紧的两百份试卷展了开来。   一般来说,在进士科考试中拖到最后的,基本上都是才疏学浅却又不甘放弃之辈,有本事的不会拖到更鼓敲响,而自知之明的,也会在随便写了一通后,就缴卷出门。   当然,在场绝对没有人会认为祥符王叶尘的弟子寇准会是这样的人。   杨砺只看最前面的墨义帖经的答案,连连摇头,都是不成样子。不禁冷笑道:“这些人连经义诸典都未通熟读,到了考场上只能随口胡诌,写得长了,自然要多花上许多时间。”   杨砺一连看了十来份,差不多都是如此情况。翻看了一阵,卷子被翻得哗哗作响,终于看到能过得去的一份。每一条回答都是严格按照朝廷认定的各种经义典籍记载而来,让杨砺也不由自主的点起了头来。   “这一份不错,二十五条经义竟然有二十三个上格,两个中格。只是这策论文章在用语上太过平庸了一些,不过所要表达的想法倒是很有特点,嗯……这也太偏重务实了一些。”   所谓的上格,就是关键字一个字都不能差,省的、多的,都只能是“之乎者也”之类的语助词。在二十五条问题内,能上二十三条,在杨砺昨日看过的试卷中,也可以算得上是百里挑一了。   其他点检官也不做自己的事,都看着杨砺的动作,见到他连着摇头,看得又快,知道那些试卷想必都是不堪入目。等到杨砺终于点起头来,便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那是不是寇准的卷子。   “陶谷那老匹夫多半会为难寇准,说不定会有意判否,毕竟三位主考只要有一人判否,便不能取中上榜啊!”刘蒙叟突然若有所指地说道。   有人说道:“以陶谷的小人心思自然会这样做,所以我们是不是将寇准的卷子放到其它组的卷子里面有意遮掩一下。”   杨砺冷笑一声,说道:“不用,陶谷既然想死,我们为何要阻拦。更何况此事自有人出面,却还不需要我们这些小角色多事的。”   ……   ……   试卷批改得也快。   刘蒙叟、杨砺等十几位监考点检试卷,用了三天的时间,去批改总计五千多份的考卷。他们以批改经义问题为主,兼及策论。因为是检查有着正确答案的经义,批改起来只耗眼力,却不用费神思量,基本上一个时辰,就能过去六七十份,平均一人四百多,不到五百试卷,两天就批改完毕。多花的一天,是将批改过的试卷互相交换,检查其他人批改得是否有错误。   仅是通过经义这一项,就一下刷去四千多人。除了一些策论文章确实好到让人难以释手的卷子,没有达到二十五条中格这道红线的贡生,便全数被黜落了——虽然之后还有一次复核,但能起死回生的卷子,几乎不会有。   最后送到考试和覆考那里的卷子,就只剩一千余份。考试官七人,覆考官五人,这两道关口,主要是评判史论一部。加上点检试卷,三方的评分如果相同,便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若是不同,则呈交主考。这一项评判,就比较耗费精神,前后一共用了六天才宣告结束。   当所有的关口结束的时候,最后剩下的近五百份卷子送到了卢多逊、陶谷、徐铉这三位主考的手上。此时陶谷身体已经恢复,只是脸色变得很阴沉。   其中有两百余份没有争议,连过三关被确定可以中格或者上格的卷子;另外还有两百多份点检、考试、覆考三道评判之间不相合的试卷,需要三位知贡举来敲定。   三个主考要最后敲定四百名进士,耗费的时间更甚点检、考试和覆考。卢多逊、陶谷、徐铉三人各自默不作声的翻阅着考卷,厅中一时见只能听到沙沙的纸张翻动声。也只有看到纰漏过甚的卷子,拿出来当个笑料;或是有什么出色的词句,念起来交流一番。   时已近晚,确定了取中的试卷已经有了大半。就要到吃饭的时候,卢多逊突然看见手中卷子一角小小折痕,不由眼睛一亮,仔细看过一遍之后,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陶谷,呵呵的笑了起来。   徐铉听见他笑得奇怪,搁下笔,扭头过去问道:“怎么,卢相公又看到什么有趣的卷子了?”   卢多逊拍了拍卷子:“有趣倒说不上,但写的是不错。只是这份卷子用语太过平庸了一些,不过逻辑倒是极为严谨,并且看起来感觉这思维有些与祥符王殿下类似。”   陶谷一听,顿时也从阅卷的工作中抬起头来,说道:“下官看看。”   “陶大人可要认真看,这策论所说的意思可不简单……”卢多逊的笑容意味深长,转手递给了陶谷。   陶谷低头看着手中的卷子,眸中深处有怨毒之光一闪而逝,但神态却一副认真肃然之色,故作沉思说道:“道理说得过去,只可惜文字相差太多,此等书生岂能中了进士,与我等士大夫为伍。”   徐铉冷笑一声,拿过来看了之后,立刻回道:“文字的确是不甚佳,但倒也够格取中了。”   卢多逊也附和着道:“只凭卷中一番道理已然可取,只是难置高等尔。不当以文字取士,否则陛下何须弃诗赋而用经义和策论?”   陶谷断然说道:“不管卢相公和徐大人如何看法,总之这份卷子我是判否的。”   徐铉欲言又止,心中暗骂不知死活,最终没有吭声。卢多逊同样没有和陶谷争辩一句,反而让陶谷自己感觉有些不安。   ……   ……   已是五月下旬。   下了两场雨后,不但京畿一带的旱情稍见缓解,连同比起往年要高出不少的气温,也连带着回复到正常的水平上。   在众考生等待发榜的这段时间里,寇准却已经将此事抛掷到了脑后,因为半死迷宫里面玉道香、喻清妍鬼医已经给叶尘解毒半个多月时间,虽然具体情况一直没有从半死迷宫里面传出来,但想来肯定是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时刻,叶府和华夏卫府上下,以及其他一些知道叶尘正在与死亡挣命的人都在担忧和关注着这件事情。   只是,寇准虽然着急,但却做不了任何事情,唯一能够做的依然是读书,偶尔和水儿拌拌嘴,然后欲结伴进入半死迷宫中探望叶尘,但每次都被白沧海毫不客气的呵斥离开。   礼部试之后,就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不过,殿试上不会黜落考生,仅仅是决定名次高下。只要能登上礼部试的录取名单,那便是一榜进士。   自唐时便有“榜下捉婿”之说,不过真正手段通天之辈有哪个会等到殿试之后才挂出的进士榜来捉?直接看到礼部试的结果就该出手了。   自古以来朝廷中的一些事情,那是四处漏风,一点消息,转眼都能传得满城风雨。贡举合格的名单送进宫中,当天夜里就有人能够给抄出来,而排在前几位的,更是天子刚刚看过,转头外面就得到消息了。   而会守在黄榜下捉女婿的,那都是些没有门路的商人而已。若是手眼通天,礼部试合格名单送到宫中的当天夜里,就能派人去守到心仪人选的落脚地,第二天人一出门,就能给捉将回来。   这几天关于祥符王文弟子,小皇子赵德芳的师兄——寇准参加此次科考的事情已经传开,以寇准这样的身份,自然是大不同于没有背景的贡生,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所以,基本上明天入夜前后就会有消息传出来。而寇准的身份,足以让他在第一时间了解到今次考试的成绩,最多也只会比天子迟上一两个时辰而已。实事上,三天前,徐铉便已经派人将陶谷不顾他和卢多逊的反对,对寇准的卷子强行下了判否的事情送到了叶府,只是除了水儿喊着回头教训陶谷之外,包括寇准在内,其他人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   ……   五月二十四日,赵赞带领麾下大军奉旨从采石矶坐水路撤回了吴越两路,曹玮、杨延平、冯鑫等带领三万京师禁军北上回开封。原南唐之地,如今的江南两路继续由潘美坐镇,直至将小股南唐余孽全部剿灭,朝廷派去大批文官接手路、州、县政务之后,再回撤江北。   五月二十五日,开封又下起了雨。   近一个月来,国子监的大门,还是第一次不是在考试时间开放。此次礼部试三位主考卢多逊、陶谷和徐铉在一队侍卫的护卫下,离开国子监,前往皇宫。   科举是大事,牵动着天下士子的心,还关乎着大宋新得南唐之地下一部官员大量调动换人以稳定江南之事。在这件事面前,赵匡胤虽然还对赵普被罢相和赵光义可能存在的不轨耿耿于怀,但还是将这些事情暂时放到一边。 第589章 陶谷傻逼了   此时,赵匡胤正在等着礼部试最终结果送过来,因为是临时增加的一次科举,所以考生之中较有名气的比起往届相对要少很多,比如说前年那场春试,更别说与群英荟萃的开宝二年和建隆元年相比。   想来想去,能让赵匡胤有些期待的只有叶尘的那位文弟子——自己儿子德芳的师兄寇准一人而已。赵匡胤对寇准如此看重期待,并不是寇准拥有怎样的名声,实事上寇准在士林之中没有丝毫名声,包括赵匡胤在内,所有人看重寇准,或者说目前看重寇准都是因为寇准是叶尘的弟子。而只有叶尘或者叶府上下以及华夏卫府中少部分人知道寇准本身是多么的不凡。   殿外的阁门使小太监辛石进来禀报,说派去贡院的人已经回来了。   “来了?”在崇政殿中,终于等到了消息,赵匡胤精神一振,“快点让他们进来!”他很想知道叶尘的弟子寇准排名。在他看来叶尘的弟子肯定会榜上有名。   卢多逊、陶谷和徐铉三人进来向皇帝见了礼,然后卢多逊便将用火漆封缄好的礼部试录取名单呈递了上去,赵匡胤就立刻让身后随侍的辛石将之拆开。根本不问卢多逊他们关于此次礼部试有什么要禀告的事务。接过拆开的名单卷轴,就立刻展开翻看了起来。   在最前面的十几人中,赵匡胤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名字。赵匡胤微感失望,一路向左边看过去。   可是直到看完,他都没有发现寇准的名字,不由眉头微皱,叹道:“看来叶尘并不怎么会教弟子啊!也是,看德芳小子自从拜叶尘为师后,虽然成熟稳重、懂事机灵了许多,但文才方面并没有多大进步。”   下面徐铉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出来说什么,不料卢多逊抢在他前面,向皇帝一拜,说道:“陛下,臣斗胆猜测陛下可能对祥符王弟子寇准卷子感兴趣,所以特意将寇准的卷子带了过来,陛下是否要看一看?”   徐铉见此,便深深的看了一眼卢多逊,然后又退了回去。而陶谷却是脸色微变,暗中将卢多逊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同时只能期盼着皇帝会因为寇准文采太过平庸而不会太过看重寇准的卷子。   赵匡胤目光如电,却已经将刚才卢多逊、陶谷和徐铉神色变化都看在眼中,冷哼一声,不等他吩咐,旁边辛石便上前从卢多逊手中接过寇准的卷子递给了赵匡胤。   半晌之后,赵匡胤抬起头来,先是微微闭眼沉思半晌,然后长长叹了口气,眸中有精光闪过,说道:“不愧是叶尘的弟子。听说才十六岁,便有如此见解,真是难得,以朕看来朝中一些当了十多年的官员大多都没有这个脑子。好生栽培若干年后便是宰相之才啊!”   陶谷闻言,身体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却是已经脸如死灰,即使是卢多逊和徐铉虽然知道寇准的策问很不错,但却没有想到皇帝陛下会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他们却不知道,赵匡胤做事之务实可能是历朝历代皇帝中之最,至于文才如何,说直接点只要能够让他明白什么意思就可以了,他更看重的是内容本身。   而寇准在叶尘培养和熏陶之下,考虑问题和作事同样是以务实有效为准,对于文字语言的态度和赵匡胤大同小异,只是用来交流、表达、传递、记载客观事实的工具而已。   赵匡胤举起手中卷子,看着下面三名主考,特别是看着陶谷刚才不堪的样子,想起叶尘与陶谷之间的仇怨,便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冷笑道:“卢多逊!你是主考,又是朕的副相,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多逊当即便说道:“陛下,寇准的卷子臣和徐大人都评上等,但陶大人是判否,按照礼部试的规矩,主考中只要有一人判否,便不能成为新科进士。所以……”   砰的一声,不等卢多逊将话说完,赵匡胤便一掌拍在眼前御桌上,喝道:“陶谷!朕刚刚仔细看了寇准的卷子,经义问答全部是中上,策问之答所说也是极为难得的可行之策。你为何要判否啊?”   此时此刻,陶谷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稳了稳心神,一咬牙说道:“陛下,臣身为翰林学士院承旨,对考生文采高低拥有把关之责,寇准策问虽然说的不错,但是他的文字用语太过平庸。臣定下判否也是秉公行事而已。”   赵匡胤冷笑一声,说道:“平庸?朕怎么没有感觉文字用语平庸,朕不但感觉不平庸,而且觉得这样说事情看起来更舒服。你或许不知,叶尘每次给朕上奏折,文字用语便如寇准这样,简单直接,毫无废话。同样一件事情,如你陶谷上来的奏折,朕要看一个钟头,将其中大半废话无视之后,才能够看明白说什么事情。而如寇准和叶尘上来的奏折,朕便可轻易看明白。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叶尘文名恐怕不比你陶谷弱吧!”   陶谷脸色涨得通红,脑子一热,便脱口说道:“那是因为陛下在诗词歌赋一道水平在限的缘故,陛下虽然贵为天子,但也不能如此羞辱我等文人士子。”   “大胆!”赵匡胤一声厉喝,陶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扑腾一声直接跪了下去,脸色苍白一片,额头脖颈冷汗之流,惊慌失措地说道:“陛下恕罪,臣一时口误。”   然而,此时看着陶谷的反应,再加上想起陶谷刚才所说的话,赵匡胤心头的火气却突然烟消云散,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要坐稳天下,可是离不开这些整天“之乎者也”的文人士子,所谓文治武功,文治排在前面,自有其道理。文人士子固然有其虚伪务虚的一面,但对于统治这个天下和稳定朝廷这个庞然大物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想到这里,赵匡胤便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说什么,也不想理会陶谷,而是对卢多逊说道:“将寇准卷子重新评定。”   卢多逊当即躬身称是。跪在地上的陶谷眼见赵匡胤没有追究他,暗中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已经将卢多逊恨之入骨。   ……   ……   这雨,不是春雨,也不是秋雨,更不是什么绵绵细雨;它不像牛毛,不像松叶,更不像什么串珠,它是夏天的雨,夏天的倾盆大雨。能给世间万物带来凉爽的夏雨。   它像子弹般的往下坠,落在地上,发出嘀滴答的响声。   它有力的小身躯落到了地面上,溅起了一个个的小酒窝,有时候还酷似一朵盛开的水花儿。它和同伴们慢慢汇在一起,成了一条条流淌的小溪,在街道两侧随处可见。落在了植物的身上,它便成了植物沐浴最好的洗澡洗澡水了。   它将酷热和灰尘全部都赶走了,带来了一个凉爽的世界。雨停了,空气中还带着些湿气,小鸟儿在低处飞着:雨篷上的音乐也停止了,只有些雨滴不时地从上面落下来,空中传来天神的怒吼,雷声响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很久都没停。但这恐怖的雷鸣并不会影响到人们的情绪,今天反而有比以往更多的人出来散步了。因为今天便是此次科考的发榜之日。   然而,寇准望着窗外沐浴在夏雨中的庭院,却一直发着呆,脸上一片忧伤,他压根已经忘了今天是发榜之日。   寇准虽然年纪轻轻,但他性格和为人,让他不习惯对他人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隐藏在心中的情绪才会泛起。他担忧的自然不是能否金榜题名,而是叶尘能否渡过难关,在三成机率之下活下来。   在雨声中发了一阵呆,寇准涣散的视线又重新凝聚起来。自嘲的笑了一笑,师父中了毒,自己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心慌意乱或者心平气和都没有任何意义。结果都不会因为自己现在的心情而改变,根本没必要想得太多。   ……   ……   不出意外,有了皇帝在崇政殿当着三位主考官说的那些话,寇准省试高中,榜上有名。   所谓“殿试定高下,省试定去留”。极端点来说,省试的最后一名跟第一名的地位是同等的。要分出高下,还是在殿试上决定出来。说是这般说,不过寇准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丝毫兴趣去争什么靠前的名次。   不过,徐铉来到叶府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而是让他亲自去看榜。徐铉是最正统的那种读书人,在他看来对于读书人,作为人生四大喜事之一的金榜题名一定要亲自经历一番才行,这本身就是一种非常重要和难得的经历。   徐铉是叶尘在南唐的一颗暗子,在攻破金陵城时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这件事情在叶尘一系的核心人员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徐铉本身曾经拥有江南第一才子的文名,在叶尘一系的势力中地位也算是相对比较特殊的,这些天在经义策论方面也没少指点寇准,所以对于徐铉的要求,寇准虽然心中不想去看榜,但却不好拒绝。   ……   …… 第590章 榜下捉婿   寇准和徐铉向着北塘门内的国子监行去,越靠近国子监,街上的行人就越多。到了国子监外的礼部试放榜处时,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宋国自建国以来,历年礼部试放榜,有四更天开始,就跑过来坐守的士子。人数还不少,都想第一个看到自己的名字。五千多名士子引颈而望,加上更多的准备来捉女婿的豪绅、商人和富户,国子监门前的二十多步宽的大街,被车马行人堵得水泄不通。   “这……怎么进去?”寇准有些发愣,就算是元宵节灯会,似乎也没有这般拥挤的人群。比起前日应考时,堵在门前的人数还要多上一两倍。   “大人,这里让小人来!”   跟在寇准和徐铉身后,两名膀大腰圆的叶府护卫站了出来。   这是叶府管家麻刚子知道寇准要去看榜后,又因为水儿今天进了半死迷宫,没跟着寇准,所以特意下令让他们跟着寇准一起来看榜。皆是从禁军中退下来的老兵,都有把子气力,从人群中挤过,就像战车碾过草原,风行草偃,挡在前面的,无论是士子还是其他人等,全都被硬生生的挤开。   有人被挤到一边后,转身就要怒斥,但一看到两名壮汉身上穿的红色号衣,便立刻住了嘴。王公大臣和宰执家的仆人,尤其是拿着一份官家俸禄的元随,都是有规定制服的。比如晋王赵光义、宰相赵普和叶尘在上朝事时,被这些身穿红衣的元随护卫着,国之重鼎的气派便出来了。   下了马,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金榜之下。六大张金黄色的榜单贴在墙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籍贯,占据了大部分的纸面空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礼部试头名——也就是省元的名讳——王嗣宗。   寇准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上次在大考那一天听那新结识的高建文说的,另外还比较有名的才子刘寅排在第三。   至于寇准本人,排在了第九十三位,在礼部试取中的三百八十二中,排在靠前面的位置上。在榜单上瞥了一眼自己的名字之后,寇准心神也只是略有些波动。   然而,就在这时,寇准大考那天结识的高建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远远的大声说道:“寇小弟,恭喜啊!你排在了第九十三位。”   这一声喝,顿时惊动了四周十数丈之内的闲杂人等。如同一个肉包子,抛进了恶狗群,几十人一下一拥而上。   徐铉对此好像早有预料,见势不妙,微微一笑,疾退数步,并拦住了叶府护卫,且对他们低声说道:“没事,寇准这小子太老成了一些,这等有趣的事情让他经历一下也挺好的,就当是放松心情了。你们跟在后面等寇准快被人家弄进家门时把人抢过来就是。”   这些护卫都是开封本地人,对于眼前这等事情虽然没有见过,但却也听过不少,此时一听徐铉一说,便一脸笑意的站在一边看热闹起来。任由成了众矢之的寇准被淹没在人海中。只是他们却没有看见另一边人群中高建文眼中那一抹诡异之色。   寇准不过十六出头,但长相也算英俊,且身材却已经颇高,按照后世计量法已经接近一米七,不算矮的。加上这两年待在叶府,跟着叶尘,气度也培养了出来,自是不差。这样的进士在三百多人中也不多见。几十双饥渴的眼神盯着高建文,仿佛久渴之身的守寡多年寡妇看着身子精壮赤裸的汉子。   一个仆役抢先喊了起来:“小人主人家的小姐,年方二八,貌美如花,温柔贤淑,德才兼备,正要招个可人意的郎君!不知官人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口,周围人中便有不少投以鄙视的目光,心想这时候说这些空口无凭的废话有什么用。一个员外豪绅模样的中年男子挥着双手,十根肥胖的手指晾在寇准面前:“我家女儿有嫁妆两万贯!”   同样有不少人的鄙视目光改向那名豪绅投去。捉女婿,进士是先决条件。在这之后,就要看年岁和长相了。两样都不行,陪嫁那就是万贯的最低价。再往上,两万贯则是平均数,提供给普通水准的进士还差不多。至于寇准这样一看如此年轻,前途不可限量的进士,那可不是简单的两万贯就能拿得下的。   “我家女儿有四万贯陪嫁!”一名瘦削的富商大声喊着价码。   另一名手戴玉扳指,腰缠金腰带,身穿极为贵重的菱花龟背竹纹蜀锦的商人,此时紧跟着便大喊道:“七万贯,在祥符县还有一百亩上好良田!”   “十万贯,开封东城一座三进的宅子,以及城外二十顷地!”   喊出最高价的豪绅看起来更加有气派。穿着看似普通,但腰间的黑带其实是猪婆龙皮,身上的青袍更是贡绢。只要稍有见识,就知道这是一户绝非寻常暴发户可比,应该是一些传承多年的世家大族,多半是近年来人才凋零,或者男丁稀少,所以才跑来榜下捉婿。   在喊价的过程中,寇准被拉拉扯扯,整齐的头发也被弄乱了。平时少年老成的稳重已经荡然无存,这个时候才恢复了少年人该有的稚嫩,扯着嗓子连声叫道:“我已经订婚,我已经订婚了啊!”   此话一出口,人群刹那间就静了下来。接着便是可惜声四起中,刚才还争得热火朝天的人们,这时各自摇头四散开去。其中那名喊价四万贯的豪绅来到人群中高建文身边,微微点了点头,高建文心中大喜,深深的看了一眼寇准的背影,转身离去。   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寇准一边整理被拉乱的一衣服,一边向徐铉走去,他感觉刚才那些人太恐怖了,他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或者说在刚才那等情况下被他忽略了一个细节——在好些人拉扯他时,期间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自己脖子后面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但那疼痛一闪面逝,寇准当时注意力全部在如何摆脱那些抢亲的人上面,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   ……   “噫,中了!中了!”   一声尖叫又打断了现场的安静。一个花白胡子、差不多有五十多岁的老贡生拍着手,大叫了两声,然后便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这副场景,自古以来,自有了科考之后,历朝历代在金榜题名之时都会时有发生,虽然不多,但人们却已是见怪不怪。读书人十年寒窗,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乃至四五十年寒窗都是为了当官,对当官执着却是寻常人难以想像的,所以如这般年龄来考进士,甚至一次不中,下次考,如此这般一考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乃至于终于有一天熬出一个进士,当场疯了的,或者一激动直接猝死的,都是有的。   哗的一声,一下涌上来一群人。泼水的泼水,打扇的打扇,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听了身前主人的吩咐,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搓了一搓,就对着老贡生的人中死命一掐。   对阵下药,老贡生随即悠悠醒来。   壮汉的主人走上前,是个四十多岁的豪绅。他在老贡生身边蹲下:“官人,可是中了?”   “三百二十三位的杨永明就是学生。”名次排行,老贡生是至死不忘,就算是刚从昏迷中醒来,照样一口报出。   “是否婚配?”那豪绅又立刻追问了一句。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鼓噪起来。有些人想拥上前。但却被跟着豪绅的几个壮得像头牛的伴当,死死的拦住。   “没有。”刘永明摇头哀叹,老泪纵横,“老夫自前朝后周时期便开始求学,至今已经四十六年,一直无所成就。父母不收,兄弟弃我,哪还有人愿与我结亲。”   “没有就好!”豪绅更不多话,一招手,几个壮汉家丁立刻回头来,横拖竖拽的将杨永明架进了马车中,转眼就冲出了人群。来去如风,这绑架的手段显然是行家里手。   “不愧是榜下捉婿。”见着马车载着杨永明转瞬去远,寇准暗自侥幸自己刚才反应够快,灵机一动说出了订婚,否则……   这就是在中国历朝历代封建王朝的进士!   能引得天下人为之疯狂的资格。   当今天下,大宋文官之中,只有三十分之一不到是进士。一个进士出身,便是日后高官显官的基础。为了家族着想,稍微富裕一点的大户人家,都会想着一个进士女婿来支撑门面。而有了进士女婿,日后家中子侄被带契着,一族里的税赋劳役都能打个折扣。   而且自汉唐以后,华夏中国大地便都一直在宣传“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数百年、近千年的洗脑,在古代中国百姓之中一榜进士所受到的尊敬和所拥有的地位,更是远远超过他们自身所拥有的真实的能力。即使当今天子以务实出名,但这一点也无法改变。 第591章 晋王招婿   所以,无论是现实利益,还是宣传的功劳,都让进士成了官宦富户嘴里争抢不休的肉骨头。甚至在原本历史上,二十年后来自真宗皇帝——也就是赵光义的儿子赵恒更是亲笔诗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一国皇帝都如此想法,可想而知一榜进士在封建王朝地位之高难以想像。   看着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竟然一样被抢婚,徐铉不由长吟:“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金玉堂;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女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寇准听在耳中,微微叹了口气,他小小年纪,却已经看透这其中的世情——说白了都是功利使然。当年唐太宗完善科举制度,曾有言“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这里的彀,就是作陷阱解。不过那时候,进士人数稀少,在官场上还要与门阀世族相争。而到了宋代,赵匡胤虽然以务实治国,但同样想文治武功,对科举制度的重视比起历朝历代更是登峰造极。因为在赵匡胤看来,天子大肆提倡文事,天下才士有了晋身之阶,皆去苦读六经,当然没有心思去想着造反之事。   为此赵匡胤还在赵普的帮助下,制定了许多类似制度,比如省试取中后,殿试便不再黜落考生,使得恩归上而怨不归上;就算中不了进士,还有特奏名、免解,等一系列将士人招入体制内的手法;灾异之后,又籍灾民中之精壮为兵。在维持国内统治的手段上,大宋已经超越了此前所有的朝代。这其中赵普居功至伟。但也由此导致军队、士兵、武人,乃至武将在社会朝廷中地位越来越低,甚至在原本历史上自赵匡胤、赵光义之后,执掌大军的都是文官,武将刚开始只有指挥打仗的权力,乃至于后来发展越来越极端,文官为了抢功升官,便在执掌大军的基础上指挥大军打仗,在原本历史上面对西夏和契丹、女真金朝,酿成了一次次的失败和残局,甚至出现了华夏历史中最为耻辱的靖康之耻。算是真正的埋下了原本历史上宋朝一代自赵匡胤、赵光义后武力积弱的弊病。   如今的寇准虽然心智不凡,但却还想不到这一点,甚至可以说除了叶尘这个从后世而来的人之外,自赵匡胤往下,满朝文武都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一点,甚至以叶尘如今的威望名声说出来,也将会有很多人质疑。   时近正午,榜前的人群依然拥挤不堪。榜单之下,时不时的都能听到一声“我中了”的大叫,然后那名得中的贡生,就像臭肉一般,被一群苍蝇围上。一如方才寇准的遭遇。   推开混乱中的人群,寇准和徐铉上了马车准备回叶府。向西行不到百步,就到了路口,正要过街,就看到一辆马车打横里过来,马车周围前呼后拥足有四十多个护卫骑着马簇拥着,都是穿着徐铉借来的两名元随同样的红色袍服,好不威风。   不等寇准问什么,徐铉已经微微一笑,低声说道:“虎子,待会那马车中的贵人不管向你提什么要求,可不要急着拒绝他。”高建文问着寇准。   寇准心中一惊,便准备细问,但一看徐铉那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便知道这位徐大才子虽然一心为老师做事,但故弄玄虚的老毛病又犯了,便索性不问,看着马车开始推测马车里面人的身份。在大宋,当今天下,元随护卫能够身穿红色袍服的有晋王赵光义、魏王赵德昭、祥符王叶尘、吴越王钱志尹这四位王爷,以及宰相薛居正和两名副相卢多逊和吕馀庆,此外便是枢密院正副使曹彬和沈义伦。   自家老师可以排除,吴越王护卫不会这么张扬,枢密院正副使护卫都是退伍的老兵,举止间有行伍铁杀气息,这些人没有,可以排除。吕馀庆和薛居正马车不会有这般华贵,而卢多逊是个异类,和后来明清时期当官的都将人当畜生使一样喜欢坐轿子。所以眼前马车中人很有可能是晋王赵光义和魏王赵德昭中的一个。   这些推断说来话长,但在寇准心中却也只是瞬间便得出的判断,正待他进一步判断马车中到底是晋王还是魏王时,对方已经开口。   “咦!这不是徐大人吗!”   横过路口时,那辆马车队伍中忽然有人叫了一声,车马齐齐停步,靠到了路边上。马车中伸出一只手,威严的拜了拜,一名护卫便冲着寇准和徐铉这边招着手。   寇准心中一动,想起前几天胡三光给他曾经说过:徐铉是受老师之命,假装投靠晋王,但他的忠心却根本不用怀疑。然后他便明白了马车中大佬的身份——晋王赵光义。同时他也明白徐铉今日一定要带自己看榜的另一个原因——徐铉一定是受了晋王赵光义的指示,特意在今天出现眼前这场偶遇,而自己也明白刚才徐铉给他说“待会那马车中的主人不管向你提什么要求都不要急着拒绝。”的真正意思,那就是配合他在晋王面前演一场戏。   徐铉带着寇准跳下马,走到马车近前,对车厢里面拱手行礼:“下官拜见王爷。”   寇准在后面也跟着行礼,但没有说话。   “徐大人可是去了国子监?”赵光义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正是。”徐铉侧了侧身子,示意身后的寇准上来:“这位是祥符王殿下的弟子寇准,今日下官带他去看榜。寇准已经高中。”   “恭喜寇兄弟了。”   “不敢,侥幸而已。”寇准脸上一片平静淡色,没有丝毫寻常书生第一次面见晋王的紧张,“晚生寇准,拜见王爷。”   “本王刚刚听说寇兄弟在榜下被人差点捉婿,说是已经订婚,可有此事?”赵光义却是直奔今日来见寇准的主题。   寇准此时却已经明白赵光义是想干什么——想通过与自己联姻,准确的说是与祥符王府联姻,从而与叶尘代表的华夏卫府等一系列势力拉近关系。他想起刚才徐铉的交待,便当即点头道:“晚生不敢欺骗王爷,晚生的确尚未订婚。”   “那就好,本王有意招你为婿,你可愿意?”   赵光义招寇准为婿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也看了寇准礼部试的卷子,特别是看了里面的策论,赵光义虽然心胸狭窄,寡情薄意,但能力却是一点都不差,甚至在一些方面比赵匡胤还要强,所以看了寇准卷子之后,他与赵匡胤一样,同样看出了寇准的不凡。因此,才愿意下这般大的本钱在寇准身上。   寇准闻言,状似吃了一惊,眸中深处恰到好处的浮现一抹狂喜,但嘴中却说道:“多谢王爷看重,晚生回去和父母、师娘商量一下,再给王爷答复。”   赵光义目光如电,寇准眸中那一瞬间的喜色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所以对于寇准没有当即答应并未不悦,反而对于寇准的宠辱不惊更加高看。   “婚姻大事自然要和父母长辈商议的。”这样说着,赵光义向二人点了点头,便当即离去,两人赶紧行礼恭送。以他亲王之尊,亲自来见寇准并且主动招婿已经大违世俗常理,若非他想当面看看寇准这个人的同时向叶尘一系势力表达一种态度,否则绝不会屈尊来做眼前这事的。   ……   ……   六月初六,乃是礼部试举人参加殿试的日子。   位于皇城内东南区域的集英殿,这时早已经打扫干净。三百八十二张桌案在大殿的东西两端排得整整齐齐,只留下殿中央空着,以供考生们进来之后叩拜天子之用。   与礼部试大同小异,在每一张桌案的右上角都贴了纸签,上面写有姓名和籍贯,按照往年来的惯例,殿试贡生们的座位排列顺序,都是照着他们在礼部试上的名次来的。离着天子越近,这名次就越高,离得越远,自然名次就越低。这是为了防止考生混作一团,在天子面前失了体面。   专门安排人拿着名单,一个个对照着桌上的姓名籍贯。从东头最近陛前的礼部试头名王嗣宗,一直查验到位于大殿东南、西南两个角落里的排名最后之人。   虽然昨日已经有小黄门对照过两遍,但卢多逊以副相之尊今日特意又都一一看了一遍,因为卢多逊知道朝廷、宫廷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自己负责此事,若是有人想要让自己难堪,故意将排名弄乱,在天子面前失态,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特别是刚刚得罪陶谷这等睚眦必报的小人,更要防着点。所以不再一次亲眼对上一边,卢多逊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来?   用了小半个时辰,提着灯笼,领着两名小黄门将每一个桌案都对照过,卢多逊最后站在大殿门口,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一切就绪,全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天子和考生们来了。   ……   ……   抱歉,今天更的迟了一些,是因为昨晚上一直在火车上。 第592章 科举制度   说起殿试,在这里便要提一下华夏科举制度的发展。   秦朝以前,采用“世卿世禄”制度,后来逐步引入军功爵制。西周时,天子分封天下。管理天下由天子、诸侯、卿、士。依照血缘世袭。到了东周,有“客卿”、“食客”等。   到了汉朝。提拔民间人才。当时采用的是察举制与征辟制,前者是由各级地方推荐德才兼备的人才。由州推举的称为秀才,由郡推举的称为孝廉。   魏文帝时,陈群创立九品中正,由特定官员,按出身、品德等考核民间人才,分为九品录用。晋、六朝时沿用此制。九品中正是察举的改良,主要分别是将察举,由地方官改由任命的官员负责。但是,魏晋时代,世族势力强大,常影响中正官考核人才,后来甚至所凭准则仅限于门第出身。于是造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现象。不但堵塞了从民间取材,还让世族得以把持朝廷取材。   科举萌发于南北朝时期,科举真正成型是在唐朝。随着士族门阀的衰落和庶族地主的兴起,魏晋以来选官注重门第的九品中正制已无法继续下去。隋文帝即位以后,废除九品中正制。据史载,开皇三年正月,隋文帝曾下诏举“贤良”。   开皇七年,又令京官五品以上,总管、刺史,以“志行修谨”“清平干济”二科举人。   隋炀帝大业三年四月,诏令文武官员有职事者,可以“孝悌有闻”“德行敦厚”“结义可称”“操履清洁”“强毅正直”“执宪不饶”“学业优敏”“文才秀美”“才堪将略”“膂力骄壮”等十科举人。进士二科,并以“试策”取士。进士一词初见于《礼记·王制》篇,其本义为可以进受爵禄之义。当时主要考时务策,叫试策。   唐玄宗时礼部尚书沈既济对这个变化有过的评价:“前代选用,皆州郡察举……至于齐隋,不胜其弊……是以置州府之权而归于吏部。自隋罢外选,招天下之人,聚于京师春还秋住,乌聚云合。”   不过对于科举的开创,在后世的史学界一直有异议。一部分历史学家认为唐朝开创了科举。何忠礼《科举制起源辨析——兼论进士科首创于唐》否认隋代有进士和进士科之说,他的理由亦有二:一是遍考《隋书》和隋代文献,虽然记载了开皇和大业中所举的众多科名,却未见进士科之名,也未见进士科考试之实;二是在唐、五代文献中所载隋进士有房玄龄、温彦博、侯君素、孙伏伽、张损之、杨纂等六人,可是经过考证、除杨纂的进士身份,因文献阙如,无从查考外,其余五人不是查无实据,就是以时制比附古制,将隋代以秀才、明经科察举为官,比附成进士科登第,唐代虽有进士科开创于隋的记载,但也有进士科开创于唐的记载,所以他认为隋代实行的仍是察举制,进士科也起源于唐。   俞大纲对隋置进士科一条颇有疑义,他说:“若谓察举对策之法,已为完形之考试制度,则当上溯两汉为权舆,若谓朝廷,开科待人,士子投牒自试,始可谓完形之考试制度,则当以唐为始,不可谓肇基于隋,确定于唐矣。”提出士人“投牒自试”是科举制度起源的主要标志这一极有价值的见解。唐长孺提出了与俞大纲相似的看法,他认为唐代科举制度的重要特点在于是否“准许怀牒自试”,而南北朝后期,已出现士人“怀牒自试”的个例,反映了当时科举制度正在萌芽之中。   另有学者著文指出:要确定科举制度起源于何时,首先要把握住它区别于其他选举制度的特殊本质,也就是解决什么是科举的问题。何忠礼在《科举制起源辨析——兼论进士科首创于唐》一文中提出,考察整个封建社会的科举制度,基本上可以概括出这样三个特点:“第一,士子应举,原则上允许‘投牒自进’,不必非得由公卿大臣或州郡长官特别推荐。这一点应是科举制最主要的特点,也是与察举制最根本的区别,第二,‘一切以程文为去留’,换言之,举人及第或黜落必须通过严格的考校才能决定,第三,以进士科为主要取士科目,士人定期赴试。”并通过多方面的论证,认为上述特点中的“投牒自进”和考试黜落法虽然在南北朝后期已露出了端倪,但正式出现却在唐代,隋代尽管废除了九品中正制,实行的仍然是察举制。至于史书所载隋代已有进士科的说法,也查无实据。因此,科举制度正式形成的时间不是在隋代而是在唐代。   不过有一点却是所有人公认的——唐太宗、武则天、唐玄宗是创立完善科举的关键人物。在唐朝,考试的科目分常科和制科两类。每年分期举行的称常科,由皇帝下诏临时举行的考试称制科。   常设的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其中明法、明算、明字等科,不为人重视,秀才一科,在唐初要求很高,后来渐废。所以,明经、进士两科便成为唐代常科的主要科目(进士考时务策和诗赋、文章,明经考时务策与经义;前者难,后者易)。   唐高宗以后进士科尤为时人所重。唐朝许多宰相大多是进士出身。常科的考生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生徒,一个是乡贡。由京师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受试者叫生徒;不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由乡贡入京应试者通称举人。州县考试称为解试,尚书省的考试通称省试,或礼部试。礼部试都在春季举行,故又称春闱,闱也就是考场的意思。   明经、进士两科,最初都只是试策,考试的内容为经义或时务。后来两种考试的科目虽有变化,但基本精神是进士重诗赋,明经重帖经、墨义。所谓帖经,就是将经书任揭一页,将左右两边蒙上,中间只开一行,再用纸帖盖三字,令试者填充。墨义是对经文的字句作简单的笔试。帖经与墨义,只要熟读经传和注释就可中试,诗赋则需要具有文学才能。进士科得第很难,所以当时流传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   常科考试最初由吏部考功员外郎主持,后改由礼部侍郎主持,称“权知贡举”。进士及第称“登龙门”,第一名曰状元或状头。同榜人要凑钱举行庆贺活动,以同榜少年二人在名园探采名花,称探花使。要集体到杏园参加宴会,叫探花宴。宴会以后,同到慈恩寺的大雁塔下题名以显其荣耀,所以又把中进士称为“雁塔题名”。常科登第后,还要经吏部考试,叫选试。合格者,才能授予官职。唐代大家柳宗元进士及第后,以博学宏词,被即刻授予“集贤殿正字”。如果吏部考试落选,只能到节度使那儿去当幕僚,再得到正式的官职。韩愈在考中进士后,三次选试都未通过,不得不去担任节度使的幕僚,才踏进官场。   唐太宗重视人才的培养和选拔。他即位后,大大扩充了学院的规模,扩建学舍,增加学员。   武则天载初元年二月,女皇亲自“策问贡人于洛成殿”,这是科举中殿试的开始,但在唐代并没有形成永制。   在唐代还产生了武举。武举开始于武则天长安二年。应武举的考生来源于乡贡,由兵部主考。考试科目有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高第者授以官,其次以类升”。而在唐代最著名的武状元便是郭子仪了。   唐玄宗时,诗赋成为进士科主要的考试内容。他在位期间,曾在长安、洛阳宫殿八次亲自面试科举应试者,录取很多很有才学的人。   大宋的科举,大体同唐代一样,有常科、制科和武举。在原本历史上,宋代越到后期,越是“重文轻武”,所以尤为重视科举考试,但后期导致选官过冗过滥。   赵匡胤早在建国初期便下旨科举放宽了录取和作用的范围。宋代进士分为三等:一等称进士及第;二等称进士出身;三等赐同进士出身。由于扩大了录取范围,相比唐代录取进士,每次不过二、三十人,少则几人、十几人,名额增加数倍乃至十数倍。   宋朝确立了三年一次的三级考试。宋初科举,仅有两级考试。一级是由各州举行的取解试,一级是礼部举行的省试。赵匡胤为了选拔真正有才干的人担任官职,早在建国之初便听赵普策略,于上一届科考时首次实行殿试。自此以后,殿试成为科举制度的最高一级的考试,并正式确立了州试、省试和殿试的三级科举考试。殿试以后,不须再经吏部考试,直接授官。赵匡胤还下旨,考试及第后,不准对考官称师门,或自称门生。这样,所有及第的人都成了天子门生。殿试后分三甲放榜。   因为从隋唐开科取士之后,徇私舞弊现象越来越严重。针对这种情况,赵匡胤下旨让人研究出了一些措施,主要是糊名和誊录的建立。所以,科举开始实行糊名和誊录,建立防止徇私的新方法也是赵匡胤时期首次开创。   所谓糊名,就是把考生考卷上的姓名、籍贯等密封起来,又称“弥封”或“封弥”。但是,糊名之后,还可以认识字画,赵匡胤又让人将考生的试卷另行誊录。考官评阅试卷时,不仅不知道考生的姓名,连考生的字迹也无从辨认。这种制度,对于防止主考官徇情取舍的确产生了很大的效力。但是,在原本历史上,到了北宋末年,此种方法也就流于形式了。宋代在考试形式上的改变,不但没有革除科举的痼疾,反而使它进一步恶化。   宋代科举在考试内容上也作了较大的改变。宋代科举原本基本上沿袭唐制,进士科考帖经、墨义和诗赋,弊病很大。进士以声韵为务,多昧古今;明经只强记博诵,而其义理,学而无用。在原本历史上在一百多年后王安石任参知政事后,对科举考试的内容着手进行改变,取消诗赋、帖经、墨义,专以经义、论、策取士。所谓经义,与论相似,是篇短文,只限于用经书中的语句作题目,并用经书中的意思去发挥。   如今,赵匡胤听了叶尘的建议,早在去年便下旨考经义和策问,算是将此事提前了。   ……   ……   这时候,才不过是卯时一刻。   天色还是黑沉沉的,尚能看见天上的成千上万的繁星。但就是这个时间,寇准与所有的上榜士子都已经来到了皇城外的左掖门处。   今天是最后一道关口,只有顺利通过了,才能够得到进士的资格。但左掖门前的气氛,却是比当日国子监前要轻松许多。每个人都知道,今天只要不犯蠢事或者不出现意外,进士已经十拿九稳了。   贡生们小声谈笑着,等着宫门打开。但也有人凝神静气,不与他人多言语。   “这些人多半是争状元的。”有人低声对议论说着。   礼部试中高高在上的刘寅、王嗣宗,都在这些神情严肃的士子之中。   不过寇准听说过的另外一个准备争夺状元的贡生安生亮,却没有学着王嗣宗和刘寅那般凝神静气,而是挤了过来,笑着说道:“平仲兄,原来你也已经到了!”   寇准脸上浮起了应酬式的微笑:“不意沐石兄也到了!”   寇准知道安生亮。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国子监门前,就是放声大笑的那群人中一个,看起来各个自信非凡。当时安生亮身边聚集的那些个士子足足有十五六个,可是今天这些人中却是只有安生亮独自一人到场。   四千字大章送上,等会还有一大更。 第593章 殿前吐黑血   然后两人交换着天气之类的寒暄话语,安生亮神色举止中透着一股热情。   但寇准却是压着心头的不耐,沉下心来应付着宋准,这时候,几声钟响从宫中传出,宫门终于开了。   当值的阁门使走了出来。   不用他多话,考生们按着名次先后,立刻排起队来。前日太常礼院的礼官,已经向这三百八十二位贡生们教导了进宫面圣时改有的礼节,没有哪人敢于错上半点。   安生亮连忙挤回去,他礼部试的名次排第四,比起九十多名的寇准要靠前得多。寇准漠然的看着他的背影一眼,在自己的位置站定,不再去想这只有些烦人的苍蝇。   从左掖门进了宫中,考生们被阁门使领着直趋集英殿。周围有禁军的士兵护卫监视。旁边还有监察御史盯着,没有人敢于做出任何失礼的行为,也不敢抬头张望。各自看着脚下的路,盯着前面人的脚后跟,向前疾步走着。   一路上到殿中,宫廷韶乐从集英殿中回响。天子还未到,但今科的考官已经都在殿中等候。   寇准却还是第一次来到宫殿之中。虽然心中一直担忧着正在度鬼门关的老师叶尘,但却也不影响他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虽然不错,但比起皇家这个身份来说,也算是寻常而已。   殿中陈设的器物,装饰的布幔,梁柱的油漆和彩绘,都已是老旧。根本比不上有着无数善男信女捐献的大相国寺、开宝寺等大寺庙的主殿。   也只有规模,算是勉强让人不会小觑了皇家的体面。尽管集英殿只是诸殿之中,规模排在后面的殿阁,但二十多丈的宽度,十余丈的进深,还是让每一个贡生心中震撼不已。   寇准想起自家老师说过,当今天子生活节俭,极为反感铺装奢华,当然这也有大宋自建国之后对外用兵不断,大灾小灾也是不少,朝廷经费一直很紧张的缘故。   两排有数人合抱粗细的梁柱,在大殿内,隔出了东西两厢。两厢之中,排满了桌案。桌案都是旧的,跟国子监差不多。而且桌案都不高,只有一尺多,不到两尺的样子。给考生们准备的是用来跪坐蒲团。   在考官们的监督引导之下,三百八十二名贡生们在集英殿中央排好了方阵,打头的三人是在礼部试排名最前的三个。   几声净鞭响过,乐声止歇。在礼官的叱令下,所有的考官和考生,无一例外的都跪拜了下去,静静的等着天子的到来。   寂静的大殿中,寇准低着头,研究着大殿地面上作为铺垫的砖石。虽然是烧制出来的砖石,却是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也难怪外界传言说,宫中使用金砖铺地。   如果是汉代,殿上都是铺着地板,进殿要拖鞋。但到了南北朝之后,周时的礼节就已经开始变了。到了现在,已经可以穿着靴子走在大殿上。   连串的脚步声终于从前方传来。   并不吵闹,很整齐,静悄悄的响起,又静悄悄的结束。   然后礼官的又吊着嗓子半吟半唱的发号施令。   三跪九叩。   向着当今的大宋天子,统御亿万兆民的皇帝,叩拜下去。   一拜一起之间,都能看着殿上的人物。但隔着有些远了,光线又很昏暗,看不请坐在御榻上的赵匡胤是个什么模样。   只是站在天子两侧靠下位置还有三人也在列。不出意外,应该是宰相薛居正和两名参知政事的卢多逊和吕馀庆。   一连串事先已经被礼官传授的礼仪之后,考生们终于可以落座。在内侍们的引导下,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各自就位。   然后今次的考题题目便出来了。   “古之明王,求贤而听之,择善而使之。法不足以有行也,改之而已;人不足与有明也,作之而已……以守位则安,以理财则富,以禁过则听,以讨罪则服,以交鬼神则飨,以来蛮夷则格,以上治则日月星辰得其序,以下治则鸟兽草木得其性……朕夙兴夜寐,心庶几焉,而未知所以为此之方。子大夫其各以所闻,为朕言之……以所见言之毋隐。”   果不其然,别看今次皇帝亲自出的考题洋洋洒洒数百字,本质上就是一句话:地方上的行政阙失,可以放胆直言。   关于地方上的行政的阙失,本来便是叶尘在这两年以来布置给寇准最重要的作业,寇准在这两年中可没少思考研究,甚至前往州县,走防民间调查,按照叶尘所教的方法采集一些数据,进行具体的分析。   所以,关于眼前的考题,寇准可以说是胸有成竹。寇准要做的,就是将自己脑子里面早有存在的东西默写下来,稍加修改而已。   寇准胸有成竹的振笔疾书,草稿纸上,转眼就出现了一行行墨迹淋漓的小字。   下笔畅快如此,实是平日作文时难得一见的情况。乃是早就心中有数的原因。书写起来自然不会有半分滞碍。可即便如此顺利,寇准也没有去争夺前几名的想法。   天下聪明人数不胜数,能从百万士子中杀出来的集英殿上这三百多人,眼光长远的也所在多有。在寇准想来,不仅仅是自己曾经思考过地方上的行政阙失问题,三百八十二人中,至少有十分之一都事先对此问题有过思考。   但寇准很安心,只要注意不要将大宋历代天子的名讳带出来,就不会有失败的危险。进士已经到了手中,区区名次而已,何须他孜孜以求。   赵匡胤在殿中慢慢走着,薛居正、吕馀庆和卢多逊跟在身后。   见到天子过来,考试中的贡生要起来行礼的时候,便会被赵匡胤所阻止。他是来看考生应考的,不是来打扰考试的。   赵匡胤的视线在一份份卷子上掠过,只要上面有让他眼前一亮的论断时,赵匡胤就会稍稍停步,记下这一个考生的姓名。   从前到后,又从后走到前,在考桌前后的空隙中,天子、宰相悄无声息的踱着步子。   对于寇准的形象,赵匡胤自然早早就注意到了,看着叶尘的这位弟子,正心无旁骛的笔走龙蛇。   寇准在贡院中一直拖到最后才交卷的事,赵匡胤也听说了。明白寇准并非是七步成诗、落笔如江河的捷才,而是喜欢深思熟虑的稳重性格。现在写起来如此顺畅,当是灵感来了或者平时便对地方上的行政阙失有过思考研究。   赵匡胤不想打扰到寇准的行文,只准备看上两眼,就打算离开。但视线落到试卷上,两脚便迈不开了。一直站了好一阵子,从头到尾的将已经完成的部分看了两遍,才慢慢的又点了点头,回头对薛居正、吕馀庆、卢多逊低声说着:“没有让朕失望。”   薛居正赶紧附和称是,吕馀庆欲言又止,想起陶谷在礼部试时做的蠢事,终是没有说出“文字尚有待琢磨。”之类的话。   殿试的交卷速度,要比礼部试快上一点,不管怎么说,也没人敢让天子等到三更之后。   殿试都是开始的早,结束的也早。   到了午后时分,天子已经转回到后殿休息,而最后一名考生,也终于交上来自己的试卷。   接下来,就是批改的工作了。   以卢多逊、陶谷、徐铉为首的知贡举的那批考官,并没有出现在殿试上,而是由赵匡胤另外任命一批官员,担任考官——详定官、编排官、弥封官。   殿试审核之制,与礼部试差不多一样,仅仅稍有区别。   应考举人交卷之后,先交付编排官,去掉卷首姓名籍贯,改以字号数字来排列。然后给弥封官,指挥三馆书吏誊抄、比较。接下来,交付考官定等,再次弥封后,交送覆考官再定等。前后定等完毕,最后交送详定官启封对照考官和覆考评判的异同。详定官最后确定下名次,将试卷誊本重新缴还给编排官,揭开籍贯姓名,与本卷中的字号对应,将确定下来的名次,呈递给天子。   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就是礼部试的翻版,大同小异。但接下来就不同了,因为评判出来的结果要交给天子审核。这一事,就会改变进士们最后的排名。   到了快入夜的时候,赵匡胤给殿中等候结果的考生们赐了酒食。听着前殿的谢恩之声,今科进士名次的榜单,连同考生们的试卷正本,一起呈到了赵匡胤的面前。   刘寅、安守亮、王嗣宗。   这三人是考官们定下的前三名。   赵匡胤将三人的试卷找了出来,文字绝对都算是出类拔萃,但内容却实在是太过平常,或者说没有新意,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特别是赵匡胤看着后面的名单,一直看到了一百多位,也没有看到他方才关注的两个举人的名字。着意找了下寇准,竟然被放在了第二百五十六名,归属第四等,几乎是最末了。   这样的结果,自然不是赵匡胤想要看到的,所以看着排名,他眉头蹙了起来。心头便多了几分不快和怒意。   然而,不等他发怒,前殿正在享用他赏赐酒食的考生们传来一片惊呼,紧接着便有内侍跑来汇报说是有考生喝了陛下赏赐的御酒吐了一口黑血,昏死了过去。 第594章 鸩酒   赵匡胤大惊,问道:“是谁?”   一直在前殿的卢多逊此时也跑了进来,说道:“陛下!是寇准昏死了过去。”   赵匡胤眉头一皱,喝道:“赶紧传太医,直接让钱乙过来,快!”   有传旨小黄门跑去叫钱乙,赵匡胤便带人快步走到前殿,眼见寇准脸色苍白如纸,再见地上那一摊黑血,不由脸色微变,说道:“寇准中了毒!”   大殿中所有人心中一跳。   ……   ……   钱乙和听闻到消息的小皇子赵德芳没过多久便匆匆到来,钱乙看过寇准之后,却是脸色大变,失声道:“是鸩毒,不对……是鸩酒……这怎么可能,鸩鸟不是已经绝迹了吗?”   包括赵匡胤在内,现场所有人闻言,不由脸色大变。这是因为鸩酒实在是名气太大。   鸩是一种传说中的猛禽,比鹰大,鸣声大而凄厉。鸩酒,也叫酖酒,早在《左传》中就已提到。用鸩鸟的羽毛划过酒,酒即含有剧毒,就是鸩酒,饮之令人立即毙命。鸩毒毫无颜色和异味,毒性却能够尽数溶解于酒。   鸩酒之所以名气很大,则是因为自古以来,鸩酒在华夏朝廷中是一种御酒,只不过与其它皇宫中的御酒不同,他是皇帝用来赐死罪臣专用毒酒。   古籍上有很多关于以鸩酒赐死和饮鸩酒自杀的记载,“惧鸩忍渴”、“饮鸩止渴”就源于此。如《史记》、《汉书》中,都有这方面的记载。《南唐书·申渐高传》中说:南唐皇帝李升顾虑大臣周本威望太高,难以控制,想诛杀之。有一次,李升倒了一杯“鸩酒”赐给周本。周本察觉了皇上的意图,用御杯分出一半酒说:奉给皇上,以表明君臣一心。李升当即色变,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为帝王演戏奏乐的优人申渐高见此情景,一边跳舞一边走了上来,接过周本的酒说:请皇上把它赐给我吧。说毕,一饮而尽,将杯揣在怀中走了。李升立即暗遣人带着解药去给申渐高,未等药到,申渐高已经“脑裂”而死。原文虽未说明脑裂的详情,但听起来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了。   另外,由于鸩毒的残酷性实在太过彰显,仁者一直反对使用这种奇毒。战国时,楚国的使者驸马共前往巴国,途中见到一人挑着一担下了鸩毒的酒正欲谋财害命。驸马共请求买下毒酒,但所带的钱不够,驸马最后把自己的马车也一并给了对方。东西到手,他立即把鸩酒倒入江里。这个故事,被作为宣传仁慈的例子广为流传。   在晋代,朝廷曾下令严禁鸩毒,并不准鸩鸟过江。当时石崇任南中郎将、荆州刺史时,曾经捕获了一只鸩鸟雏,交给后军将军王恺养护,司隶校尉傅诋立即向朝廷告发了此事,朝廷下诏宽宥了石崇,但命令立即把鸩鸟当众烧死。   东晋升平二年,王饶竟然向朝廷进献鸩鸟,晋穆帝司马聃大怒,下令把王饶鞭打二百,并把那只鸩鸟当中烧死在京城的十字路口。   如这样的记载为数不少,所以只要是读书人没有不知道鸩酒的。   “不是鸩酒,鸩酒中之立死,寇准虽然昏死了过去,但明显还没有死去。”站在一边的卢多逊最先反应过来,大声说道。   所有人闻言,顿时也反应过来,包括赵匡胤在内全部看向钱乙,所有古籍中关于鸩酒的描述可都是饮之立死。   “快查看酒水食物,确定是何毒。”赵德芳跑过来,一边将寇准抱在怀中,一边急声说道。   钱乙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施展医术将寇准毒性暂时压制,此时闻言摇了摇头,但还是拿起寇准眼前酒水闻了闻,拿出银针插入酒水和食物之中,看了看没有变色的银针,说道:“酒水和食物都没有毒,寇准所中之毒就是鸩酒,不过鸩和酒是分开的,寇准体内早就被人注入鸩的口液,刚才寇准喝了酒,两者在体内相遇,便形成鸩酒。只不过,这里的鸩与历代朝廷中用来赐死罪臣所用鸩酒不同。而是鸩鸟中最为稀少的黑鸩,其毒性强而难发,用酒为酒引子,一发则动全身,只是不会如寻常鸩酒那般中毒立死。但也是无药可救……至少以老夫的医术,难以医治。还是赶紧将寇准送祥符王府找鬼医,以鬼医的医术或许还能够解此毒。”   不等钱乙将话说完,赵匡胤下令安排,旁边小皇子赵德芳已经派人准备车驾,让侍卫抱着寇准向外跑去。   但是等赵德芳亲自带领一队侍卫护着寇准离开大殿,出了皇宫之后,赵匡胤越想越感觉寇准中毒之事太过蹊跷,要知道寇准的才能虽然已经崭露头角,但毕竟还远未成气候,不管是弥勒教还是圣堂,都不会或者说没有必要对其下手。   “不好,此事恐怕还是冲着叶尘而来的。”赵匡胤突然想起一事,脸色巨变,大声喝道,“辛石,你速去祥符王府,追上寇准,告诉白沧海他们,寇准中毒很有可能是为了破坏叶尘解毒而去,让他们慎重斟酌,万万不可因为救治寇准而影响救治叶尘。”   叶尘这些天在半死迷宫中解毒,胜算不到三成,并且只要未能顺利给叶尘解毒,必然会当场死去。赵匡胤身为大宋天子,这些事情自然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辛石心中一跳,答应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大殿,带着几名侍卫骑马追向赵德芳和寇准。   然而,辛石因为担心叶尘的安危,以最快的速度追去,但是赵德芳带着寇准心急着解毒,同样全速开进,最终辛石还是没有追上。   辛石心急如焚,带着八名侍卫,纵马冲向叶府大门,一百名守在叶府正门处的华夏卫早有察觉,脸显警惕,随着带队的一名副部使一声令下,手中弩箭已经冲着辛石一行九人举了起来,两边高墙上、树冠中、房顶上密密麻麻的手持强弓的华夏卫,同样举起了手中强弓。半死迷宫内传出消息,总司使大人解毒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他们不敢有丝毫放松。虽然他们已经看清来者看起来是宫里面的人,但他们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辛石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脸色微变,赶紧跳下马,并大声说道:“让开,咱家是陛下派来传旨的,十万火急之事,赶紧让开,否则耽误了大事,小心尔等的脑袋。”   所有华夏卫无动于衷,强弩和硬弓并没有放下去,不过看守正门的那名副部司使已经派人去请示负责叶府半死迷宫外防卫的胡三光。并上前客气的对辛石说道:“这位公公可有圣旨、天子金牌之类证明身份之物。若是没有,还请稍等,本官已经派人去请示司使大人。”   辛石闻言差点气的半死,他是奉天子口谕而来,且出来时仓促的很,哪有什么圣旨和天子金牌。但看这形势,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干着急。   同一时间,叶府之中半死迷宫之前,胡三光和白沧海并没有立刻便将寇准带到半死迷宫去见鬼医,二人脸色有些难看的看过寇准情况,互视一眼,从彼此眼睛之中看出了各自猜测。胡三光咬牙说道:“这显然是弥勒教或者圣堂的阴谋,想要影响总司使解毒。”   白沧海眸中杀机已经滔天,寒声说道:“虎子这小子很有可能和当初王超一样,已经中了楼炎明控心术,送进去说不定会不顾一切捣乱。”   胡三光说道:“没错,楼炎明多半已经猜到鬼医前辈必须要待在总司使大人身边,想以此方法让寇准接近总司使大人,然而让其伺机出手。”   赵德芳听了二人对话之后,也反应过来,脸色变化中也开始犹豫起来。   三人没有犹豫多久,白沧海叹了口气,说道:“虎子与总司使大人情同父子,不能见死不救,我亲自送他过去,他若是有所异动,我会在第一时间将他制住。”   胡三光和赵德芳松了口气,白沧海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寇准,转身进了半死迷宫。   这个时候,有华夏卫府过来向胡三光请示宫中来人想要进府之事,胡三光便亲自去看。   ……   ……   半死迷宫,鬼医小院子,正厅之中,盘坐着四人。   叶尘光着上半身,紧紧闭着双眼,盘坐在最中间,丹田位置散发着点点星光的天星玉佩被诡异的吸在皮肤上。   与叶尘面对面盘坐着的是上官冰云,二人都是双手平举,各自抓着阳日和阴月玉佩的两头,这两枚玉佩分别散发着刺目白光和摄人心魄的黑光。   上官冰云左右肩膀上各放着两只手,手的主人是玉道香和鬼医,他们一左一右坐在上官冰云身后。   此外上官冰云与叶尘之间还有一根很细的输血管连着,上官冰云体内的血不断的输向叶尘。   这个过程中,上官冰云、鬼医、玉道香三个人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而叶尘身体更是诡异,他的丹田之处有一阴冷一炽热,两股莫名之物,在体内各占一半身体,以某种极为玄妙的方式流转个不停。 第595章 黑血蛊母的分裂   两种世界最为极端能量侵袭全身,叶尘左边身体冰寒彻骨,完全已经被冰封起来,失去了一切感觉。而右边身体犹如放在了大火之中,炽热疼痛之极,要不是叶尘此时已经难以发出声音,即使以叶尘铁一般的意志,恐怕也早已惨叫出声。可是奇怪的是,这两种极端属性能量好像只发生在他身体上,竟然没有丝毫外溢传播,从外面看去竟然没有丝毫异样。   和两年多前永乐城附近荒庙中发生的那一幕一样,两股极端属性的能量已经把叶尘全身经脉化作角力的战场,两者不断激荡争持,那种痛苦犹如千万把细如牛毛的利刃,切割着叶尘的经脉和五脏六腑,只不过相比当初,叶尘此时的肉身已经不知强了多少倍。但是叶尘此时依然疼痛得全身抖震不已,受尽了这极痛之苦,这种疼痛足以让这个世间绝大部分人直接疼死。   实事上,叶尘同样痛不欲生,情愿快点死掉好脱离苦海,但他求生的欲望和强悍的意志,让他的神智尽可能的忘记这种极致的痛楚,死守着最后那点清明。   而这样的坚持,不知不觉中,使得叶尘经脉、肉身、五脏六腑已经被这两种能量淬炼得脱胎换骨,变得坚硬、强悍了不知多少。   这样的情况,或者说这般锥心刺骨的极度痛苦,叶尘已经经历了七天时间。同样的,他体内黑血蛊母同样在这两种极端属性能量追逐下,坚持了七天时间。   不过,照此时情况,黑血蛊母已经被这两种极端属性能量追逐着无处可去。但叶尘的肉身和精神意志同样已经达到了极致,最多再有半个时辰要不变成白痴,要不身体直接崩溃。   所以,这个时候叶尘是真正的到了生死存亡最关键时刻,说是与死亡赛跑,与死神拔河也不为过。也就是说就看他和黑血蛊母谁最先坚持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白沧海抱着寇准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看清房中形势之后,将寇准放在喻清妍面前。喻清妍看了一眼场中叶尘,发现输血管没有任何问题后,便开始查看寇准的情况。白沧海在旁边死死的看着寇准,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只要后者稍有异动,便可将其制住。   便在这时,叶尘体内心脉位置传出一道奇异的虫鸣声,声音极细,但却传出很远,声音之中蕴含着人类难以理解的恐惧和愤怒。   几乎在虫鸣声传出的同时,一道细小黑影以极为恐怖的速度从叶尘心脉位置顺着血管,逆流冲进了叶尘手腕处的输血管之中,向上官冰云冲去,所过之处,那输血管直接化为粉碎,肉眼几乎难以看清,比针尖还要细小的黑血蛊母半个身体便暴露在了天地空气之中,不过黑血蛊母的天性让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冲向上官冰云。   鬼医、玉道香、喻清妍被这一幕所惊,顿时欣喜若狂。前两人赶紧停止对上官冰云体内真气的灌注,并且出手将上官冰云向后拉动,与叶尘手中阴月和阳日玉佩分开。叶尘身体一震,体内两种极端属性能量失去后继来源,渐渐被叶尘丹田内真气吸收一空。   然而,就在黑血蛊母暴露在天地空气之中的同时,寇准身体内散发的一种人类难以闻得见的气息顿时被黑血蛊虫所感知到。   电光火石间,黑血蛊母再次发出一道奇异虫鸣之声。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黑血蛊母竟然从身体三分之一处裂开,变成一大一小两个部分。而且后面一部分瞬间长出一个狰狞的脑袋,而前面一部分断裂处蠕动之中瞬间愈合变成尾巴。也就是说黑血蛊母变成了一大一小两个独立的个体。不过,黑血蛊母从叶尘体内吸收的剧毒全部在前面那只黑血蛊虫之中。   当然,黑血蛊母太小,寻常人肉眼根本难以看清发生了什么。即使玉道香和鬼医眼力远超寻常人,隐隐能够看清一些,但由于事发突然面对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还是反应慢了一些。   小的那个黑血蛊母继续顺着输血管瞬间钻进了脸色极为苍白,身体很虚弱,几乎已经剩下半条命的上官冰云体内。而与此同时,后面那只黑血蛊虫竟然瞬间转身冲向叶尘手腕,速度快如闪电一般,玉道香一声尖叫,玉手抓了一个空。这只黑血蛊虫在最后时刻还是从精神疲惫到极致,意志涣散,陷入深度昏迷状态的叶尘体内钻了进去。   下一刻,本来陷入昏迷状态的叶尘和上官冰云同时身体一震,同时睁开了双眼,只不过两人的双眼均是一片血光。   玉道香、喻清妍、鬼医、白沧海目睹此景,不由心中咯噔一声,暗呼不妙,因为两人目光神色漠然寒冷无比,没有任何温度可言,更不蕴含丝毫人类感情。最主要的是四人从叶尘目光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极度陌生感。   “不好,叶尘被黑血蛊母夺去了神志,赶紧制住他。”鬼医最先反应过来,失声大叫。   玉道香和白沧海反应最快,已经出手。   “杀了他们。”与此同时,叶尘突然说道。   话音未落,上官冰云和叶尘同时动了起来。   前者玉口一张,两道黑血便喷了出来,分别拦向玉道香和白沧海。而叶尘身体弹射而起,犹如轻烟一般飘向大门。   当白沧海和玉道香各自用剑将黑血劈散时,叶尘已经冲出了院子,白沧海和上官冰云激战到了一起,玉道香追了出去。   ……   ……   半死迷宫出入口,胡三光和小皇子赵德芳,以及闻讯而来的水儿正聊着天,小太监辛石已经回宫复命。   突然,一道身影从半死迷宫中冲出,水儿最先认出,惊喜喊道:“是叶哥哥,他的毒已经解了。”   胡三光带领一群华夏卫和刺杀司的杀手大喜之下跪了下去,口中大呼:“拜见总司使大人。”   赵德芳也惊喜的喊了一声老师。   然而,叶尘根本没有理他们,身体飘动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紧接着玉道香也从半死迷宫之中冲出,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开封城南城一家茶楼之中,不知什么时候从契丹上京来到开封城的张无梦若有所觉,站了起来,离开了茶楼。   城东大弥勒寺主持,那名高大肥胖的和尚离开了寺庙,不知所踪。   半死迷宫中心小院子之内,白沧海一番恶斗之后,已经将本就身体虚弱到了极致的上官冰云制住。另一边,鬼医虽然担心叶尘的情况,但也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开始医治寇准。   到这个时候,包括鬼医在内,依然没有人知道导致刚才功亏一篑,且有如此突变的原因是因为寇准身上一种气息。   ……   ……   皇宫之中,虽然发生了寇准这样的意外,但殿试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赵匡胤在辛石回来复命,得知胡三光、白沧海等人已经想到且有所防范之后,便暂时将此事抛之脑后,对之前拿到手中的殿试排名进行了一些调整。   为一甲中人唱名的工作,依例要由宰相薛居正来完成。   头三名,为第一等。   第四名到第二十名,为第二等。   以上二等同属一甲,为进士及第。   第三等为二甲,进士出身。   至于第四、第五等,则是三甲,同进士出身。   薛居正接过名单,只一瞥,就看到了被朱笔修改的地方,手不由自主的就是一颤。   第三,寇准。天子竟然直接将一百多名的寇准移到了榜眼位置。但他在这个当口,却不敢多说什么。   实事上,这样的修改并不算什么。既然是殿试,最高的评审官就是天子一人。别说第三,就是直接将寇准提成状元,也是赵匡胤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谁是状元,谁就是状元!   薛居正已经开始唱名。   等了不知多久,终于等到了名次公布的时候,被之前寇准中毒一事所惊的考生们精神一振,开始凝神静听,却是个个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只听第一名状元,从薛居正嘴里报出了刘寅的名字。   看着惊喜难耐的刘寅上前叩拜谢恩,其他人几乎眸中全部流露出或嫉妒、或羡慕、或不服的目光。   第二名、安守亮;   第三名、寇准;   薛居正先后念出了成为榜眼的两人的姓名籍贯,不少人都是一怔,本来第三名的王嗣宗更是一脸怒意。   这个时候榜眼这个名次却是与后世有差别的。   后世明清时期科举,榜眼是第二名,但如今的榜眼,却是第二、第三名。   不得不说,第二第三名为榜眼,才是合乎情理的说法。   天榜之中,状元郎高居正中最上,是为魁首。其下二三名,左右并列,就像是位于两只眼睛的位置上,所以叫做榜眼——正常人怎么可能只长一只眼睛?   而后世作为第三名的探花,此时却是跟名次无关。探花郎的渊源来自于唐时。进士高中后,在曲江宴上,一榜进士中最为年轻的一人便会受命去园中摘花,回来后,分给所有进士插上,所以名为探花。理论上,状元都有可能成为探花郎。 第596章 大儒王昭素   叶尘在解毒过程中发生异变,神秘失踪一事。因为白沧海、李君浩和许方义、胡三光等华夏卫府高层下令当日在叶府的华夏卫不可外传,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该知道的人依然知道了,比如赵匡胤和赵光义。只是二人也只知道叶尘毒已经解了,但好像脑子出了一些问题,或者是走火入魔了。具体情况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为此,赵匡胤专门下旨让华夏卫府全力将叶尘寻回。赵光义担心叶尘出现,阻碍他的大事,便下令让暗中的行动开始抓紧。   ……   ……   赵普罢相已经有两个月,赵匡胤渐渐感觉到薛居正、吕馀庆和卢多逊三人的才能远不如赵普,且三人也并非是什么洁身自好之辈,或贪财、或贪色、或贪名,并非他心目中的良相之人。   他想找一个博学多才而又清心寡欲的高洁之士前来辅政,就是能经常陪自己谈古论今、讲史说书也好。   这一日,他招来华夏卫府情报司使许方义进宫,让其查探天下,寻找一些民间不出世的大儒。   三日后,许方义进宫,在御书房中向赵匡胤说道:“陛下,臣打听到一人符合陛下所说。”   赵匡胤眼睛一亮,说道:“此人是谁,许卿说说此人情况。”   许方义说道:“启禀陛下,此人叫王昭素,是开封附近酸枣县人。王昭素可谓是满腹经纶的高洁之士。他从小酷爱读书,志向高远,博通《九经》,对于《老子》《庄子》《诗经》《易经》尤为精通,其学识之宏富在中原一带颇为人称颂,是极为有名的大儒。而且,此人虽然满腹才学,却无意于仕途,从不参加科举考试求功名,只在乡村中靠教授学生糊口,安贫乐道,逍遥度日。”   赵匡胤闻言,兴趣大增,说道:“说说此人都有何事迹。”   许方义说道:“陛下,王昭素身上有不少趣事,在中原开封一带广为流传。”   “据说此人到街上买东西,从不讲究价钱,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因此,县内人们都相约,凡是王先生来买东西,任何人都不得多要钱,这竟然成了一条不成文的乡规民约。”   赵匡胤笑了笑说道:“这王昭素倒是一个妙人。”   许方义说道:“陛下,这王昭素身上还有一件事非常有趣。”   “有一天夜里,一个外地的窃贼来到王昭素家。当时王昭素家中有一些准备盖房子的椽木堆积在门洞里,那窃贼是冲着那些椽木来的。当他正拨门准备进入的时候,被王昭素听见了。他也不作声,自己把椽木从墙头全扔了出去,最后说道:‘壮士若急需,尽管拿回去用吧。’那窃贼登时红了脸,掉头而去。第二天早上一看,那些椽木一块不少地堆在墙外。”   赵匡胤闻言,眸中精光闪动,略一沉思之后,说道:“王昭素举止处事异于常人,必有过人之处,朕一定要见见他。”   赵匡胤做事雷厉风行,当下便派人带着他的亲笔诏书,去请王昭素进宫。   酸枣县就在开封境内,距离开封城不远,两个时辰之后,王昭素便被请至朝廷,赵匡胤在崇政殿召见了他,并让人叫来宰相薛居正、吕馀庆和卢多逊等也都参加召见。   王昭素已经七十三岁了,两鬓如雪,却精神矍铄,行动敏捷,耳不聋眼不花,谈吐清楚流畅,就像五十多岁的人一般,赵匡胤大感讶异。   为王昭素赐座之后,赵匡胤问道:“老先生缘何不求仕进,以致我君臣相见太晚?”   王昭素淡然答道:“草民草野蠢愚,无以裨圣化。闲云野鹤之性,只宜蛰居乡里。”   王昭素从头侃侃而谈,剖切入微,解说恰当,一段一段款款道来,如历数家珍一般,赵匡胤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听到关键时候,竟兴奋得两眼放光。接下来,赵匡胤又向他询问乡间的事情,今年年景如何,百姓们生活得怎么样,赋税徭役是否太重,府官吏有无侵渔掠夺行为,等等。王昭素既不粉饰,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如实相告。   赵匡胤越听越高兴,当即便传旨,封王昭素为国子博士。   但是王昭素却推说自己年事已高,无论如何不肯受命,坚持要返回故里,终老乡村。赵匡胤拗不过他,只好放他回去,并赐钱二十万贯,另送给他一些茶叶、药品之类物品。王昭素收下了茶叶、药品,对二十万贯却坚辞不受。   临行时,赵匡胤又问他治国养身之术,王昭素躬身答道:“皇上虚怀若谷,草民今日算领略了圣上的风采了。既蒙垂问,只有献拙了。以小人之见,‘治民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此外,陛下不应该一直待在宫中,有时出宫视察民间,才不会被奸臣所蒙蔽,更能真实的了解百姓之苦,朝政弊病。”   赵匡胤及众大臣们无不点头赞许。赵匡胤十分看重“治民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这两句话,他以自己君临天下十几年的切身体会,深深地领悟到这两句话的含意。他知道,作为一国之君,想大嘉天下,确乎需要爱民寡欲。爱民才能固本,寡欲方可洁行。送走王昭素之后,他把这两句话亲笔书写在崇政殿的屏风上,作为自找鉴戒的座右铭。   但最主要的是王昭素最后所说视察民间,更让赵匡胤深以为然,暗中决定近日便出宫走走,体察百姓之苦。   王昭素离开之后,赵匡胤又想起了赵普,心中暗暗叹道:“赵普啊赵普,以你的绝顶聪明,经世大才,怎么就看不透‘寡欲以养身’的简单道理呢?”   ……   ……   酸枣县,王昭素进了自家小院,之前略有些驼背的身子渐渐变得挺直。之前面见天子时眸中睿智之色已经荡然无存,精光闪动中,随手在脸上一抹,取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顿时变成了另外一个四十岁左右,面色白皙英俊的中年儒生。   “四长老,王昭素一家人如何处理?”院中正屋中走出一名面色阴狠沉稳,一身劲装,面有疤痕的三十多岁的武者,来到中年儒生面前躬身说道。   中年儒生淡淡地说道:“全杀了。”   疤痕武者躬身称是,转身向屋内打了个手势,自己跟在中年儒生身边,继续问道:“四长老!接下来是否要回晋王府?”   中年儒生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没有意外,皇帝这几日便会出宫视察,且多半会去赵氏故乡洛阳。本座与宋帝还有另外一场戏要演,这几天便开始准备。晋王府你去就行了,一切按照与晋王商议好的计划行事。”   疤痕武者躬身称是。   没错,这中年儒生正是圣堂四长老王诸同。   ……   ……   叶尘犹如一名高高在上的神,抱着从叶府离开时便跨在腰间的鱼肠剑,卓立山头处,漠然无比的俯视着五里外中原地区除开封之外最大的一座城市——洛阳城。如今的叶尘拥有原本叶尘所有的记忆,区别只是叶尘的心神被禁锢在体内某个未知之处,控制他的是黑血蛊母的意志。   这时,叶尘已可清晰地感应到张无梦在离他不到三十里处。为什么能够感应到此人,叶尘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说控制着叶尘的黑血蛊母也不知道。但不管是如今的叶尘,还是叶尘体内黑血蛊母都很清楚一点,张无梦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所以他要杀了张无梦。   至于另外两个跟着他,且同样能够对他产生威胁的人,却是已经被他甩开。只有张无梦不知以何种办法始终能够察觉到他的行踪,让叶尘无法摆脱,所以叶尘决定将其杀死。   有了这样的决断,叶尘心中充满对张无梦的杀意,朝洛阳北方五十多里外孟津县城掠去。如今的他已经和三日前离开开封城叶府时有些不同,比如双眸中的血光已经内敛,不仔细看的话是察觉不了的。   叶尘随着趁市集的附近乡农,于城门开启时进城。   入城后,叶尘闲荡了一会,街道开始热闹起来,人来车往,表面来看,孟津县城确是繁华兴盛,即使比一些略微偏远地方州城还要繁华。   三天三夜没有休息,叶尘突然感觉很饥饿很疲惫,朝对街那所最具规模的客栈走过去,吃过东西,要了一间上房躺在床上,瞬间陷入沉睡之中。   叶尘如今虽然被黑血蛊母所控制,但此时状态与叶尘以前以蛊虫控制别人有些类似,平常行为举止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他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黑血蛊母的意志目去服务。   但是他如今睡眠却是有些特殊,若是有人去检查他的鼻息定会被吓一大跳。因为他在睡眠之中失去了呼吸。   没错,叶尘此时睡眠不知不觉中用起了胎息大法。   他潜意识中截断了门鼻呼吸,纯以胎息方法从早上直睡至华灯初上的入黑时分,进入了最深沉、近乎胎儿在母体内的安眠。 第597章 胎息大法与剑气   一夜之后,叶尘从床上坐起来,此时精神十足,整个人焕然一新。   喧闹声从大街的方向传来,令叶尘有一种重返世间的奇异感受。   他取起放在枕旁的鱼肠剑,随意的用手提着,站起来,推门外出。   来到客栈一楼用饭喝酒的饭堂,二十多张桌子,一半坐有客人,猜拳斗酒,好不热闹,看外表该是路经的商贩、旅客占大多数。   好的位置都给人占了,叶尘随便选择了中间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几个小菜,叫了一壸烧刀子。   酒先来了。   叶尘掐开壶塞,喝了一口,然后冲天喷了出来,酒水如喷泉一般向四周客人洒下,二十多名客人破口大骂,但只持续了两三息时间,随着这些酒水渗入这些客人体内,喝骂声渐渐消失,整个客栈一楼死一般寂静。所有客人坐在自己座位上,犹如无事人一样,继续吃喝起来。   然后,没过多久,一名老道便走了进来,目光随意扫过,直直向叶尘走了过来。   叶尘举杯向老道微笑道:“前辈想必就是太平教张真人,大驾光临,晚辈敬你一杯。”   张无梦此时方缓缓坐下,死死的盯着叶尘看了半天,从后者双眸中发现一抹妖异的血色,不由瞳孔一缩,心中一寒,不禁暗忖道:“果然如此。”   这般想着,张无梦说道:“将三枚玉佩给我,我便不再……”   然而,不等张无梦将话说完,异变突起。   客栈中二十多名客人和小二、掌柜突然极为突兀或者说毫无预兆的动了起来,他们拿起身边凳子、碗筷、碟子等一切能够用作武器的东西全部向张无梦砸了过去。   张无梦不由一惊,但发现这些人只是寻常人之后,便没有理会这些人,因为叶尘已经动了。   “铮!”   叶尘鱼肠剑出鞘,看似寻常的一剑刺出,张无梦却是神色一凝。   伴随着张无梦一声暴喝,二十多名寻常百姓已经倒飞了出去,嘴中无不喷血,当场全部死去。   但这二十多人的死并不是毫无一点价值,至少叶尘感到张无梦的气场停滞了一瞬,那是境界达到半步先天强者之上后者会有的气场。   可是在叶尘一剑眼看就要落在张无梦身上时,张无梦似像倏地消失了,叶尘竟然再感应不到张无梦,要命的是张无梦的灵觉却完全紧攫着他。   他既不知该何时出手,更不晓得张无梦会用何手段。   刹那间整个局势完全改变过来,他已陷于绝对的被动,先机尽失。   来自丹田的灼热和冰寒的真气相互交融着透剑锋击出,叶尘循着冥冥之中的奇妙感应,猛得转身向右侧一处刺去。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灼热和冰寒相间的剑气化为一柱蓝红惊人光焰,把原本不知以何种手段藏匿起来的张无梦身影勾划出来,神奇至令人难以相信眼睛所见。   来自丹田的奇妙的真气不但能够化成剑气,而且还直刺往张无梦双掌平推的掌隙间处,精准得难以想像。   张无梦诧异之下立即变招,两掌合拢,成掬手状,发出另一股真劲,迎上叶尘有如神来之笔的“剑焰”。   叶尘自己从没想过自已的真气拥有如此奇效,竟然能够化成剑气,且离体攻击。但反应却也一点不慢,人随剑势,竟就那般全力催发剑气,往张无梦扑去。   “蓬!”   张无梦的真劲与蓝白的剑焰交击,立时化作往两边激溅的蓝红色光点,有如烟花盛放,诡美至难以用任何言辞形容其万一。   张无梦浑体剧震,闷哼一声,往后飞退,一闪身竟然又消失不见。   叶尘亦被反震之力轰得往后挫退。正准备继续出击,突然身体一震,眸中血光一闪而逝,黑血蛊母意志控制着他离开此地。   以叶尘如今的实力,八石宝弓又没有带,根本杀不了张无梦。所以黑血蛊母果断控制叶尘离开。   ……   ……   赵匡胤这些天一度陷于苦闷之中。晋王赵光义拉派结党,蓄意营造自己派系势力的行为已经十分明显,赵匡胤这些天几次给予暗示和警醒,但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效果,赵光义仍然在我行我素,毫无收敛之心。最主要的是,他已经感觉到这股势力在开封城里盘根错节,已经成为大宋朝廷之外的另一权力核心,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   俗话说,当国容易当家难。如果这股势力是来自异姓朝臣,不管他势力多大,堡垒多么顽固,活动多么猖獗,以赵匡胤的精明神武,政治手段的强硬老辣,要翦除它、粉碎它绝不会有半点犹豫。只要一句话,动一点小手术,甚至都不用动用大军,便该贬官的贬官,该流放的流放,也用不着人头落地,便可以让这股势力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当年的义社十弟兄都是身经百战、桀骜不驯的战将,赵匡胤只消一杯酒,几句话,便让他们身战股栗,乖乖地交出了兵权。   但这是自己的亲弟弟,赵匡胤从小看着他长大,登基后又一直大力培养擢拔,倚为自己的主要腹心和肱股,视他如同自己的儿子一样,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自己的儿子还亲,他无论如何下不了狠手,不忍心毁了他的一生。再说,赵匡胤也不愿落个杀弟害兄、骨肉相残的千古骂名,对历史上这样的昏君他一直深恶痛绝。   因此,赵匡胤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之中。对于这位皇弟,真像是手上捧了个热炊饼,拿着又烫手,扔了又不舍得。又像是面对一块掉在灰堆里的豆腐,吹又吹不净。   打又打不得,他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些天,一个个万籁俱寂的夜晚,赵匡胤都在反复地思索。这样的事不能同任何人商量,只能在自己的心里掂来掂去。   他有时候想不通,这个弟弟为什么要这样?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哥哥不曾亏待过他。他身为晋王,辅佐朝政,位列宰相之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炙手可热,你还要什么,难道非要坐在这把龙椅上吗?   再说了,你就是要当皇上,想君临天下,也不能这么猴急,这么迫不及待。我这个当哥哥的才四十三岁,体魄健旺,离死还早呢?你只有三十四岁,就是要当皇帝,也要等我驾鹤西归之后吧!你赵光义应该知道,自五代以来各个朝代惯例,凡是准备继任皇位的储君都是授予开封府尹这个要职。我自登上里位以后,就任你为开封府尹,并不是没有想过传位于你,你又何必这样急于求成呢?   事实上,赵匡胤在大宋成立之初,确实有过打算在自己百年之后,将大位传给弟弟赵光义,而不是传给自己的儿子赵德昭或赵德芳。因为这里有一段“金匮之盟”的秘密。   ……   ……   早在建隆二年,赵匡胤母亲杜太后突然身患重病。在其临近垂危的弥留之际,托病榻于赵匡胤和赵普二人。   赵匡胤对母后从小便十分敬重和孝顺,母亲的精明聪慧和宽厚仁德,都对赵匡胤的身心有极为鲜明的影响。   赵匡胤来到母亲床前,看看母后那孱弱的病体和枯槁憔悴的病容,就如万箭钻心一般痛楚,匍匐在地上哀哀而泣,涕泗交流。   杜太后看了看儿子,心中发酸,强忍着泪水问道:“你荣登大位已经一年多了,可想过你为什么能当皇帝吗?”   赵匡胤正哭得肝肠寸断,天昏地暗,听了母后的问话,竟呜呜的说不出话来。跪在一边的赵普却觉得太后此话问得突兀而又蹊跷,知道一定有大事嘱托。   只静静地看着皇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太后勉强抬了抬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提高声音说道:“我已年近花甲,此时归天,也是寿终正寝。生死由命,此乃天数,我儿无须过于悲伤。人生一世,像我这样身为太后,荣耀已极。自古以来,能有几人?再说,古人云,‘生子当如孙仲谋’,而我儿本是一介布衣,闯江湖,战沙场,大智大勇,威名满天下,不仅出将入相,而且跃登大宝,创下我赵氏江山社稷,上可光宗耀祖,下可泽被子孙,不如要胜过那孙仲谋多少倍?我老婆子何等福气,就是死也含笑九泉了,我儿也要节哀保重才是。”   说到这里,杜太后已喘成一片,只好停顿了一下。   赵匡胤伏在地上听着,哭声却越来越无法抑制。   杜太后只好又提高了声音,佯作生气地说道:“眼下我的时间不多了,有大事要跟你说,你怎么光知道哭呢?我适才问你,你可知自己为什么能得天下吗?”   赵匡胤强抑悲声,忙哽咽着答道:“这都是父亲大人和母后从小训诫教养的结果,也是赵氏祖上的荫德所致。”   谁知杜太后却连连摇头,苦笑着说道:“我儿错了,这些都不过是些套话。你之所以能顺利地当上皇上,既不是因为你自己多么天赋过人,更不是父母或祖上荫德使然。所谓人主乃天命所司,也纯属谬说。你之所以能拥有四海,成为天下令主,完全是因为周世宗柴荣的命运所致。” 第598章 天子西巡   此话一出,宋帝赵匡胤大为惊愕,连满腹玑珠、治术老辣的赵普也不知所云,如坠云里雾中。   只听杜太后又说道:“柴氏寿享不永,传位于几岁的乳臭小儿,群臣离心,将士不附,这才给你创造了黄袍加身、禅代称帝的机会。设若柴荣不是传给他的儿子,设若他有已经成人的兄弟,而将大位传给他们,你能有今天吗?”   一席话,只说得赵匡胤频频点头,忙说道:“母后说的极是,不知母后有何训诫,请您老示下。”   杜太后遒:“汝与光义、光美皆我所生,待汝百年之时,应传位于汝弟光义,光义后传位光美,光美之后再传于汝子德昭。这样代代新皇都是成年之人,方可保我赵氏江山永盛不衰。四海至广,能立长君,乃社稷之福。”   赵匡胤本是至孝至仁又极为忠厚之人,自然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当下太后说完,便以头碰地,哭着发誓道:“儿子唯母后之命是从,敢不女口母后所教。”   杜太后慈爱地看看儿子,说道:“既如此,就请赵书记记录在案,并签字为证。可将它藏之金柜,待汝百年之后再开启为凭。此事只我们三人知道,不可向任何人泄露一字,以免节外生枝,引起混乱。”   杜太后对赵普一直十分器重,拿他当自家人看待,而见面一直称他原来的官职“赵书记”。   赵普听了杜太后的话,觉得这违背了历朝历代帝位传于嫡长的惯例,久后未必是福,心中深不以为然。但太后与皇上都商定了的事,他一个臣子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将这种传位方法记录下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以为久后凭证,交赵匡胤藏于金柜之中。这便是为后世广为流传的“金匮之盟”,或称为“三传约”。   可是近几年来,从光义的身上他嗅到了一股异味,总觉得他有些背后的小动作,对自己开始离心离德,对在他身边迅速膨胀起来的那股势力,赵匡胤从开始的察觉,到后来的警觉,现在已是在担忧了。   但他重情重义的性格,让他无法决断该怎么办?他怕自己是神经过敏,犯了历史上许多皇帝猜疑刻忌的通病,误伤了亲弟弟。因此,他感到十分棘手。   苦恼和忧心缠绕着他,他感到像老牛掉到了枯井里,浑身是劲却没处使。为了摆脱这种烦躁,他决定离开开封一段时间,到西京洛阳去散散心,况且现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   洛阳是他的故乡,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在这个生他养他的城市里,有他的夹马营故居;有他少年时使枪舞棒、驰马射箭的场所,有一匹有着神话般的传说,曾经深深地吸引了他童稚之心的石马;有他与光着屁股的小伙伴斗蛐蛐、“列兵阵”的地方。总之,那里到处都飘游着他童年时的梦想,这梦想是那么温馨,那么甜蜜,那么光怪陆离而又色彩斑斓。   赵匡胤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他已经跨过中年向老年迈进了。同一个普通人一样,到了这个年龄,一种怀旧之感、思乡之情便会不断地骚扰着他。   本来因为皇帝的身份禁锢着他,让他不敢随意离开开封,但前些日子王昭素一席话却是打破了他心中的禁锢。所以,他要回到故乡去,尽情地游乐一阵子,好好地排解一下心中的郁闷,特别是他打算将皇弟赵光义叫上,以借此机会以兄弟亲情化解二人之间如今已经出现的隔阂。   ……   ……   叶尘在山野飞驰,神舒意畅,朝洛河的方向推进。   他感应到张无梦在后方十多里处追来,感觉很是清晰,没有丝毫模糊,比前几次还要清晰。   太一真经心法在体内运转,如天道阴阳循环流转,体内真气去而复来,阳极阴生,阴极阳现,轻松得如飞鸟翔空、舒闲似鱼儿戏水,疾奔近五十里路,仍没有丝毫劳累的感觉,痛快得难以形容。但他可以确定自己还没有晋升至半步先天境界。并且整体实力并未提升太多,正面对敌他依然不是张无梦、楼炎明这些半步先天强者的对手。当然半步先天强者想要杀他也没有那么容易。   就在此刻,他隐隐感应到玉道香追了上来,心中一阵激动,充满了对玉道香的深深爱意。   “或许与玉儿联手,能够杀得了张无梦。”叶尘心中如此暗忖。他此时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黑血蛊母所控制。这正是黑血蛊母的恐怖之处,之前叶尘以其通过蛊虫控制其它人也正是如此。   思索间,张无梦又追近里许。   叶尘是故意让张无梦追近点的,因为他要令对方生出错觉,以为在轻功上可胜过他不少。   玉道香并非单独一人,随行的还有华夏卫府刺杀司副使连继城带领十名金牌杀手和五名剑奴,白沧海留下坐镇华夏卫府所以没有跟上来。   玉道香其实也不是很肯定叶尘是否被黑血蛊母所控制,但叶尘若是一直不回开封家中,那就真的很有可能是被黑血蛊母所控制。所以,她必须要将叶尘找到,然后将其制住,再想办法驱除黑血蛊母。   在星空之下,洛水出现前方,继续其已不知过了多少年月湍流往东的旅程,默默地漠然不理发生在她两旁人世间的恩怨。哪管城市变为废墟、良田化作荒地、沃野转为焦土。   叶尘神色一片漠然,无辈无喜,加速朝洛水飞掠而去。   ……   ……   一群人骑马乘车,沿着官驿大路,迤逦西行。   天蓝蓝,云淡淡,碧树葱茏,流水淙淙。沿路两侧,一望无垠的麦田已呈金黄色,微风轻拂,麦浪漾波,一派丰收在望的景象。   开宝四年六月初,赵匡胤起驾离开开封,前往西京洛阳巡幸。   这次离京西巡,与往昔数次离开开封不同的是,他没有让晋王赵光义留守开封,署理朝政,而是让这位皇弟跟随自己一块前往洛阳。却让他的三弟,开封府尹赵光美与宰相薛居正、枢密院正使曹彬一块留守开封,主持朝政。   同一天时间,随着朝廷派去大批文官到江南各州、县任职,南唐朝廷余孽也已经彻底被潘美剿灭,潘美率领一百亲兵奉旨北上开封述职。   赵匡胤没有带大队人马,也没有旗罗伞扇,前呼后拥,而是轻装简从。只带着花蕊夫人和晋王赵光义、参知政事卢多逊等几位近臣,另外就是数十名太监宫女和两千大内禁军侍卫,此外华夏卫府情报司使许方义亲自带领华夏卫府的五百华夏卫和近千名潜行在暗中的探子也随行负责保护赵匡胤的安全。   赵匡胤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缓缓行进。他举目四望,但见田间小路上,忙忙碌碌的农人们正在做着麦收前的各种准备,挑担的,推车的,来来往往,穿梭不止。一股久违了的泥土芬芳和小麦成熟时特有的馨香直往他鼻孔里钻。他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田野里新鲜的空气,又轻轻地吐了出来,整日憋在皇宫里的郁闷之气为之一扫。赵匡胤显然已经兴奋起来。他轻嘘一声,勒住马头,敏捷地腾身下马,举步走到麦田边,顾手捋下一柄麦穗,掂了掂分量,对左右欣喜地说道:“看来,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这是苍天佑我大宋啊。”   晋王赵光义马上趋前说道:“连续几年来,蒙陛下之福,农桑兴旺,仓廪充实,百姓小康。许多州郡都上奏说,‘田里无愁叹之声,垄亩有遗滞之穗。海内无事,区宇大安’,此真乃我大宋之福。”   赵匡胤高兴地连连点头,不禁想起了前些日子,大臣们上奏表请他上尊号的事。   大宋建国以来,大军南征北战,如今已连缀成片,成了真正的华夏的一统江山。   宋朝已进入了中国历史上继大唐之后又一个最鼎盛的时期。战乱频仍、动荡不安、积弱贫穷的历史已经成了永久的过去。国力强盛,军威远震,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农桑商贸百业并臻,赵匡胤用十四年的时间,亲手缔造了一个繁荣昌盛的崭新的时代。   面对这一巨大的成功,朝野上下一片欢呼和称颂。朝中大臣和各地官府都纷纷上表,请求赵匡胤上尊号以志奇功。赵匡胤每天都收到数十封奏表,件件都是用最华美的辞章,最动情的语言,最真诚的祝福,极尽歌功颂德之能事,引经据典,说出了许多足以令人信服的理由,请上尊号。   其中一封来自卢多逊的奏表,举例最为详尽。其中说道:自古以来,凡是功业卓著的帝王,都要在帝号之前再加上一个称号,作为特别尊崇的标志,也是宣示于后世百代的无上荣耀。   譬如说,秦始皇在扫灭六国,一统华夏之后,就曾上尊号为泰皇,因为自古以来,便有天皇、地皇,秦皇,而以秦皇最为尊贵。 第599章 “利”字当头   汉高祖五年,在彻底消灭了楚霸王项羽之后,各地诸侯便纷纷上表,请尊汉王刘邦为皇帝;到唐朝,在帝、后称号之上再加尊号更是司空见惯。像武则天尊号为神圣皇帝,唐中宗称神龙皇帝,唐玄宗称开元神武皇帝等等,不一而足。   由此足以证明,上尊号乃古来惯例,帝王盛事,赵匡胤建此煌煌功业,理当遵古贤之例,上尊号以应万民之意。   赵匡胤前些天每天看着这些纷至沓来的奏表,内心深处波涛翻滚,激动不已。虽然不能排除这些奏表中有许多溢美之词和夸张之处,但平心而论,大部分说得还比较属实。这十四年来,自己居庙堂之中,则宵衣旰食;处战场之上,则披坚执锐。殚精竭虑,出生入死,才赢得这么一个四海安定、万民乐业的大好局面。自己没有辜负上苍赋予的皇权,也基本实现了当年既定的目标。在这个时候,接受臣下们的建议,上尊号也不为太过。可是,该上个什么样的尊号呢?   经过宰相薛居正,参知政事吕馀庆和卢多逊,以及礼部诸官员们反复商定,要为赵匡胤加尊号为“一统太平皇帝”。意思十分明确,就是天下统一,四海升平,已经是太平盛世。   当时吕馀庆还特意对赵匡胤说道:“臣等以为,这个尊号既是十几年历史的总结,也是对未来的祈福,它饱含着天下苍生黎庶的殷殷企盼。大宋臣民,谁不希望我朝一统江山固若金汤,千秋万代持久太平。”   赵匡胤当时咀嚼着“一统太平”这四个字,眉头却慢慢地紧蹙了起来。“一统太平”是多么美的四个字,这正是自己平生以来苦苦追求,为之锲而不舍、奋斗不息的理想境界。然而,美则美矣,可它现在还不是现实。南方虽平,但北方未靖。   大宋之外,契丹人抢去的燕云十六州还没有收复。也就是说,自己当初拟定的“先南后北”的计划只完成了一半。在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妄加这个尊号,欺世盗名,自欺欺人呢?   想到这里,他对众大臣淡淡一笑,说道:“一统太平,这与事实并不相符,朕若用了这个尊号,自己于心不安,也会贻笑后世,还是不用为好。”   众朝臣们见赵匡胤态度坚决,执意不肯用此尊号,只好又重新拟了“立极居尊皇帝”这个尊号报与赵匡胤,赵匡胤却不好再推托,便勉强答应下来。   ……   ……   三天以后,赵匡胤一行到达洛阳南郊,这里埋葬着他的父亲赵弘殷。   赵匡胤不等休息,便带着赵光义和近侍大臣们前往父亲的坟陵去拜谒。他来到父亲的坟前,认真地整了整袍服冠巾,长跪于地,深深地磕下头去。在这一刹那,在掩埋着一世英雄的父亲的这一拯黄土和离离荒草面前,一种深深的悲哀漫上了心头。   此时此地,他不仅仅是在思念亡故已久的父亲,而更多的是在想着自己的身世。   自己从小生长在这里,十几岁移居开封,二十岁离家出走,独闯江湖。经过半生的浴血征战和苦心经营,总算把大宋江山收拾得像个样子了。可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几个人能真正理解呢?   众多的朝臣们对自己未必真正理解,他们尊崇和服从的只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自己的亲兄弟也权欲熏心,对自己这个皇帝宝座垂涎欲滴,虎视眈眈;还有那些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元老故旧和结义兄弟,张永德、王审琦、石守信、韩令坤、郑恩、慕容延钊等等,他们有的已经作古,像父亲一样被永远地埋在了黄土之下。还活着的,这些年锦衣玉食的日子,已经使他们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雄心壮志消磨殆尽。当年为了大宋政权的稳定,自己采用了赵普的“强干弱枝”之计,解除了他们的兵权。但自己却保证了他们一世荣华富贵、钟鸣鼎食,自觉良心上对得起他们,他们能理解朕吗?   他们的心里不恨朕不骂朕吗?   赵匡胤突然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孤独和悲凉,一时不能自已,竟趴在父亲的坟头上号啕大哭起来。跪在赵匡胤身后的赵光义暗忖:“皇兄身为天子,于众臣和侍卫、太监眼前如此大哭,实在是有失帝王威仪。”   不过,赵光义虽然心中对赵匡胤所为很是不以为然,但还是硬挤出几滴眼泪,跟着赵匡胤干嚎了几声。由此事便可看出赵光义此人的薄情寡义的一面。   经众臣们劝解多时,赵匡胤才勉强止住了哭声,立起身来,用绢帕拭干了面颊上的泪水,长叹一声说道:“咳,此生恐怕不能再朝于此了。”说罢,命人取过弓箭,张弓搭矢,面向西北方向猛力射去,然后指着箭头落下的地方,对赵光义和众臣们说道:“记住这块地面,此处便是朕将来的葬身之处。”   众大臣和护卫的将士们听了这话,都不禁心中“咯噔”一下。平白无故的,皇上怎么冒出了这么不吉利的话,莫非这是一种不祥之兆?   但是这个话题实在是太过敏感,谁也不敢接话,只有面面相觑或默然垂首。当他们随赵匡胤往回走的时候,心里就像压上了一盘石磨,沉甸甸的。   这天夜里,赵匡胤坚持要住在夹马营故居中。他躺在儿时睡惯了的矮小的房间里,却感到有一种皇宫里无法比拟的安闲和舒逶,在一片遐思和冥想中,很快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第二天用过早膳,见天色阴沉沉的,不多会又下起了毛毛细雨,赵匡胤便没有了外出游乐的兴致。他召来晋王光义和随行的近臣,突然向他们宣布:“朕打算迁都洛阳。”   其实,关于迁都洛阳的打算,赵匡胤绝非一时之思,而是已经思考了数年之久,特别是前年开封险遭黄河洪水灾害之后,更坚定了他的想法。只是一直未能统一天下,所以才未将此想法公布于众,如今天下一统,在他看来时机已经成熟,所以才说了出来。   实事上,赵匡胤不仅想迁都洛阳,以后他还要迁都长安,他想让大宋王朝千秋百代永远定都长安。   作为一名出色的军事家和精明的政治家,赵匡胤当然懂得,自古以来,每一个王朝在国家都城的定位上都十分讲究,事关一国国运。   他还清晰地记得,在他当皇帝的头几年,曾让卢多逊给他讲读《吕氏春秋》,那上面有一句话:“择天下之中而立国”。而《管子·立政篇》说得更为详细:“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州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除了这些优越的自然条件之外,还必须有利于控制国家局面,强化国防军事;要地近富庶,有充足的赋税资源。   而洛阳这个地方,北面有险峻的邙山、滔滔的黄河,南面有洛水、伊水,西据崤函、潼关,东临虎牢、黑石,山川环绕,土地肥沃,地理形势当然比开封更具优势,更符合赵匡胤“据山河之势而去其兵,循周汉故事以安天下”的长远打算。随着一个个割据政权的翦灭,这里已居于天下之中,在这里可以遥控江南,俯视中原,兼顾长城内外,而以后再迁都长安,则更有利于创立一个像汉武帝和唐太宗所缔造的强汉和盛唐的煌煌大业。   更重要的是,赵匡胤还有一个不便明言的理由,那就是在汴都开封正在潜滋暗长着一股无形的势力,这股势力已经扰得他心烦意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通过迁都,摆脱赵光义这股势力的纠缠,使他在开封苦心经营的这个山头在无声的较量中土崩瓦解。   赵匡胤要迁都洛阳的打算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因此他一说出来,群臣尽皆愕然,谁也没有思想准备,一时都无言以对。   晋王赵光义心中吃了一惊,他敏感地觉得,皇上的这一着,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心中立时紧张起来同时,也是暗自侥幸自己这个哥哥虽然已经开始怀疑警惕自己,但始终想通过温和手段化解自己这个威胁,此次特意带自己来洛阳怀念过去多半便是想以兄弟亲情感化自己。   这样想着,赵光义表面上却一片平静,装得若无其事,他要静观待变,反正他若是预料不错的话,此事不用他或者他的人出头,便有大批人站出来反对此事。原因无他,一个“利”字可以道尽一切。再说他变天大事已经展开,反对此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或者说到时候迁不迁都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果然,屋子里没有沉默多长时间,便有大臣开口说话了,而且是枢密院副使沈义伦这样层次的重臣,只听沈义伦进言道:“陛下,臣斗胆认为,东京有汴河漕运之利,每年从江淮一带船运米谷数万斛至京都。京都驻有禁军十万人,全都靠这些粮食供给。陛下若是迁都洛阳,这些粮米如何运送?而且朝廷府库、重兵皆在东京,累代相袭,安国已久。若是突然迁都必会动摇根本,臣以为实在不妥。” 第600章 第二步计划   赵匡胤看了看沈义伦,毫不犹豫地说道:“迁都之事朕思之日久。往昔忙于统一天下,收复诸侯小国,无力及此。今江南光复,大业初定。正是迁都的上好时机。若说迁都不便,也是实情。但万事开头难,真的开了头也就没有什么大难了。迁都之事莫非比平北汉、降南汉、收复后蜀、南唐还难吗?实话跟你们说,朕不光要迁都洛阳,将来还要定都长安。”   到了这个时候,随行参知政事卢多逊不能不说话了,他上前启奏道:“陛下,京都迁移乃是大事,应慎之又慎。臣闻国之安危,在德不在险,请陛下三思。”   赵匡胤道:“卢卿之言固然有理,然开封地处偏僻,长居于此,神州之大,诸多地方鞭长莫及。不出百年,天下民力竭矣。”   卢多逊一想自家数十年经营的根基全部在开封一带,若是迁都洛阳,势力和利益的损失极大,不由急了,双膝跪地,一脸正气的谏道:“陛下上承天命,下驭万民,开封帝王之居,人杰地灵,必不致如此。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其他众臣见陛下向来宠信的副相如此说,再没有顾忌,也都纷纷附和。赵匡胤知道并不是臣僚们都不理解自己的意图,而是此事直接涉及或者说影响着包括眼前这些臣子在内太多人的利益。虽然心中不爽,但这里又不是在朝中议事,不可太过勉强,只好暂时听从了他们的意见,想待回京后再从长计议,行迁都大计。   这样想着,赵匡胤正要再说什么,却有侍者来报,说是留守开封的马军都军头、领毅州刺史冯鑫前来求见。   冯鑫在诸多的禁军将领之中,是深得赵匡胤信任的一个,此时正是赵匡胤眼中的红人。赵匡胤登大位不久,为周知天下之事,曾经让冯鑫博访国中。冯鑫处事十分缜密,所奏诸事件件属实,因此很得赵匡胤欢心,特别是前一段时间跟着潘美攻伐南唐,立下大功,四月初刚回到开封,赵匡胤便擢升其为马军都军头兼毅州刺史,加封开国县伯之位。   可自己刚离开开封不久,他匆匆赶来干吗?赵匡胤传他晋见。   冯鑫向赵匡胤跪拜后,赵匡胤问道:“你有何事?”   冯鑫奏道:“臣有要事禀报。”说着便将一份折子呈给赵匡胤。后者打开一看,却是状告江北大元帅潘美的,上面列举了十数条罪状,说潘美在攻伐南唐时擅自下令大军屠城,烧杀抢掠、贪鄙成性、横行不法等等。   赵匡胤看完之后,盯视了冯鑫良久,问道:“此事可真?”冯鑫道:“陛下,臣以项上人头保证此事件件属实。”   赵匡胤一脸怒容,他在大军攻伐南唐之前,特意给潘美有过交待——切记一定要严守军纪,靠恩信争取江南民众,万勿滥杀无辜,抢掠财物。   可是潘美竟然敢违背自己的命令。最主要的是此事自己竟然今日才得知。他派到潘美军中亲信太监总管王继恩为监军,王继恩竟然没有给他汇报此事,还有以华夏卫府情报能力此事不可能不知道,为何华夏卫府也没有给他汇报。   心中念头闪动,赵匡胤已经怒火冲天,转身对站在一角一直很少说话的许方义说道:“许卿!潘美在攻伐南唐时擅自下令大军屠城,烧杀抢掠、贪鄙成性、横行不法之事,你们华夏卫府情报司是否知道?”   许方义脸显意外之色,当即便说道:“回禀陛下,此事发生之日,华夏卫府情报司便已经得知此事。”   赵匡胤一听许方义话中意思竟然肯定了潘美下令大军屠城,烧杀抢掠、贪鄙成性、横行不法之事,不由脸色铁青,说道:“那为何不向朕禀报?”   许方义当即脸色微变,跪下说道:“陛下!臣以为这种事情陛下派到宫中的监军定会向陛下汇报,所以便没有向陛下汇报,这是臣的失职。”   许方义虽然说的有些牵强,但也能说得过去,赵匡胤有意笼络华夏卫府几位出生草莽的司使,将其收为自己的真正的心腹,便神色一缓,说道:“好了,你起来吧!以后军中大事,即使朕另有耳目,但华夏卫府情报司也要汇报。”   许方义说道:“多谢陛下,臣谨遵陛下旨意。”   言毕,许方义退到了一边。赵匡胤脸上怒色却是比之前更甚,当即说道:“传朕旨意,让潘美和王继恩直接来洛阳来见朕。”   有小黄门恭敬称是,转身离去。   一边赵光义始终面色平静,只是眼看自引导自己这位皇帝哥哥来到洛阳之后,第二步计划已经顺利实现,不由心中欣喜,微微有些激动,赵匡胤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冯鑫汇报此事之后,会当即召潘美和王继恩来洛阳,这本来就是意料中的事情。   只是潘美和王继恩一前一后,还在北上开封的路上,赵匡胤派去传旨的人一去一回,至少也有半个月左右。   ……   ……   阴雨绵绵一直持续了两三天,这一天终于放晴了。雨后新晴,天蓝气爽,赵匡胤蓄心中的阴霾和抑郁也一扫而光。他决定今天去洛阳南郊祭祀天地,以感谢上苍连续几年赐予大宋的五谷丰稔。   赵匡胤的车驾刚来到洛阳市区的大街上,忽见大街两边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当今皇上来洛阳巡幸的消息,早在几天前便传遍了千家万户。这几天一直下雨,皇上没能出来,他们便没有机会一睹圣颜。今日听说皇上要去郊祭,洛阳城一时万人空巷,百姓们扶老携幼,一大早便拥上了街头。他们要亲眼看一看这位一手缔造了太平盛世的真龙天子,看看这位给了他们十几年安定生活的当今皇上。   见宋帝赵匡胤那非常简朴的车驾仪仗缓缓走来,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呼啦啦”跪满大街两侧,一拉溜儿排开,竟有四五里长。“皇上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突然爆发,此伏彼起,震天动地。   赵匡胤不顾侍卫们的坚决反对,坚持让他们把马车帘打开,他要亲自面对自已这些善良质朴的臣民们。他向大街两旁放眼看去,但见大男小女,老老少少,都在瞪大了眼睛向这里张望着,满脸虔诚,有的眼里还闪溢着激动的泪花。他心里滚过了一阵阵热浪,自己这些年呕心沥血,宵衣旰食,尽力为百姓们造点福祉,在这一天终于得到了回报,百姓们脸上流溢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对他的最真诚的回报。他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踏踏实实的欣慰。   这在这时候,从人群里站起来三位老人,都已是七八十岁的老者,胡须花白,满脸皱纹,都一律穿戴簇新。为首一位,手捧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置着一把酒壶、几个酒盏,颤巍巍地走到大街中间,面对皇驾跪了下来。   侍卫们正要上前驱赶,赵匡胤喝止了他们,下令停下车驾。赵匡胤从轿子上从容地走了下来,满大街的民众立时爆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喊“万岁”之声。   护驾的禁军将士和随行的文武大臣们一下子紧张起来,齐呼啦地围了上来。赵匡胤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自个儿缓步向那三位老人走去。   那三个老者磕头之后,其中一人说道:“万岁爷,我辈都已届耄耋之年,自小经历颠沛动乱,战火兵燹,直到暮年才欣逢盛世,得以安居乐业,享受天伦之福。这些都是陛下所赐,洛阳百姓无不感戴莫名,永世不忘。今日公推老夫等敬太平天子一杯薄酒,聊表洛阳万民爱戴之心。”   赵匡胤十分激动,亲手将三位老人扶起,连声说道:“好!好!朕喝,来,朕与三老共饮一杯。”侍从们赶紧跑过来斟酒,赵匡胤与三位老人各执一盏,向衔旁百姓们照一照,正要喝下去。禁军侍卫副统领李仝义却趋前一步,低声劝道:“陛下,做做样子则可,莫要喝下去,以防不测。”显然是在提醒宋帝赵匡胤,怕酒中有毒。   赵匡胤看看李仝义,却突然哈哈大笑:“朕从小生在洛阳,长在洛阳,自信平生没有愧对洛阳百姓。朕不相信洛阳的乡亲会来害朕。”说罢,一仰脖子,将那杯酒咕咚咚喝了下去。   那三位老人早又跪在当地,叩头谢恩道:“多谢万岁赏脸,吾皇万岁万万岁。”一边说着,热泪却禁不住流了下来。赵匡胤再将他们扶起,拱手向三位老人,向大街上千千万万的民众告别。当他向马车上走去的时候,自己的双眼也潮湿了。   在南郊祭祀完毕,赵匡胤不再坐马车,而换乘了一匹枣红骏马。他要在洛阳城转一转,仔细地看看他当年那些十分熟悉的地方。这一下可苦了那些负责警卫的侍卫禁军,一个个鞍前马后,跑来颠去,紧张地警戒着四周的动静,搜索着各种可疑之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第601章 魔道魅惑之术   赵匡胤与赵光义双双骑在马上,揽辔缓行,赵光义略落后一些,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指指点点。   赵匡胤突然勒住了坐骑,盯着一个胡同口端详了多时,然后说道:“你们看那匹石马,朕小的时候,与韩令坤等一群小伙伴们,就常在这里骑着它‘冲锋陷阵’。可惜令坤老了,不能与朕同来旧地重游。对了,在这石马左边,地下还埋着一匹小石马,这是朕小的时候捡到的,多次被小伙伴们偷过。后来,朕就悄悄地将它埋在这里,不知道是否还在这里?”   侍从们按照宋帝赵匡胤指点酌地方,从附近民众家借来锨镢,忙活了一阵,果然挖出了那匹小石马,约有半尺长,三寸高,雕刻精致,栩栩如生。赵匡胤将它拿在手里,亲切地摩挲着,好像在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那永远逝去的快乐的童年。   ……   ……   赵匡胤带着赵光义一行,在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里巡视。转了城南,又转城北。   他对于洛阳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似乎都怀着深深的眷恋之情。这里的每一座建筑,每一处形胜,似乎都在向人们讲述着一个古老的故事,都在把他的思绪牵回到那遥远的过去,都引起了他无尽的回忆。   赵光义却显得很淡漠,他对这片故土没有什么感情,即使这里也是他的故乡。赵匡胤为什么对这些平平常常的建筑如此一往情深,甚至激动不已。在他认知中,却很是不以为然。   其实,赵匡胤带着赵光义遍游洛阳,也不仅仅是在怀旧。他有着自己更深沉的思考,有一种难以向人们用言语挑明的意图。   他想通过这次洛阳之行,通过对洛阳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的浏览,引起弟弟赵光义对往事的回忆,对当年家庭温馨的回忆,对他们兄弟之间从小便亲如手足的骨肉之情的回忆和反思,从而唤醒这位弟弟的良知,熄灭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权欲之火,而达到兄弟二人精诚团结,携手并肩,共保大宋强盛辉煌的目的,以避免发生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的历史悲剧。   当哥哥的这一片良苦用心,作为弟弟的赵光义自然是心中明白,但明白归明白,心中却想道:自己这位哥哥根本不懂帝王之术,作为大宋天子,今日所作所为实乃不妥。比如当街喝百姓之酒;在众臣和护卫、太监面前于坟前大哭;让人挖小时候玩具等等。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过可笑。更不用说打动感化他。   赵匡胤一直在洛阳逗留了十天,直到六月中旬,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才决定摆驾回宫。   离开洛阳那天,洛阳百姓们再一次倾家出动,欢送的人群挤满了十里长街,一直延伸到洛阳城东门外,直到赵匡胤的车驾仪仗走出洛阳很远,高呼万岁的欢呼声还在洛阳城的上空久久地回荡着。在洛阳人的眼里,赵匡胤不仅是高踞于九重之上的真龙天子,是拯救大宋子民于水火的当今皇上,更是洛阳的山、洛阳的水、洛阳的土地养育出来的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是洛阳人的骄傲,永远的骄傲。   赵匡胤的车驾离开洛阳,一路东行。平衍而又空旷的原野上,与来时相比,已是另一番景象。那一望无垠的金色的麦浪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翠生生、绿油油、蓊郁勃发的一坡秋禾。   驿道两旁,粗可合抱的杨柳树冠如伞,一棵接着一棵,在路面的上空罩成了一个“凉棚”。尽管此时已是烈日当空,暑热似火,但人们行走在这林荫大道上,仍感到凉风习习,舒适而又惬意。   ……   ……   白云山已经是洛河的源头,这是块得天独厚的山区,白云山脉把方圆三十多里的区域团团围绕,山势峻伟,人迹罕至,长满奇花异树,宛如荒芜的土地上的仙境胜地。   叶尘进入白云山区后,又感应到张无梦,仍紧追在他后方,距离大概在六七里的样子。   不留痕迹地掠过近两里的密林区,叶尘从白云山的支脉登上山区,当他到达山脉另一边的危崖处,美景展现眼前。   白云山在北面没入缭绕的云雾里,垂云瀑似从虚无处奔泻而下,如珠帘倒挂,水声烟色,远呵近拂依山势而立积雪挂冰的老松树,令人叹为观止。水瀑尽处,形成阶梯瀑布,瀑布逐级下跌,仿如正演奏视觉的天然乐章。   在星空之下,一座古刹孤寂地座落密林之中,似已被外面的世界遗忘。   三重殿堂前方的广场正中处,一尊大佛纵然被野草侵扰,仍悠然自得地作其千秋大梦,左右两旁的佛塔便像他的忠仆。   这是白云山区内唯一的古寺,位于南脉一个环境幽深的半山高地,不过早在唐末时期已被荒弃了,当地人称之为大佛寺。   叶尘跃落广场,绕过大佛,朝破落的主堂入口处走去。   刚进主堂,便碰见了连继城带领的十名金牌杀手和四名剑奴。   连继城等人先是一惊,然后欣喜若狂,单膝跪地,恭敬之极地说道:“属下拜见大人。”   叶尘如平常那样点了点头,说道:“都起来吧!”   连继城等人起来之后,连继城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叶尘,待看清后者眸中那淡淡血色之后,心中咯噔一声,但神色中却不露丝毫,说道:“大人,玉夫人在里面。”   叶尘说道:“待会张无梦要过来,你们埋伏起来,我们联手将他杀了。”   连继城等人恭敬称是,叶尘转身进了内殿。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五名剑奴在与叶尘碰面之后,眸中也悄然多了一丝邪异的血色。   五名剑奴是去年叶尘在吴越之地以蛊虫所控制,但准确的说实际上是黑血蛊母通过蛊虫所控制,只不过当时黑血蛊母意志是被叶尘所控,如今颠倒过来,黑血蛊母控制了叶尘的意志,这情况自然是有所不同的。只不过黑血蛊母虽然智商很高,但毕竟远弱于人类,并且灵智未开,遵循着生物最高本能——一心只想着活下去,并且黑血蛊母与叶尘之间依然是共生关系,只不过如今黑血蛊母是主,叶尘是次。   所以,实事上黑血蛊母给叶尘只下达了一个命令,那就是活下去,具体去做什么,黑血蛊母并没有那个灵智去操控叶尘,而是由叶尘根据活下去这个最终、最高的目标去自行判断行事。   也正因为此,在叶府半死迷宫内,叶尘刚刚被黑血蛊母所控制,且被当时玉道香、白沧海等察觉了此事,黑血蛊母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叶尘遵循着黑血蛊母只想着活下去的目标,仓促的离开了叶府。   而如今有张无梦这个更大的威胁,叶尘便想要和玉道香、连继城等人一起将张无梦杀了。   不提连继城等人在外面准备埋伏,叶尘走进了寺庙主堂,入目的情景,让叶尘不禁一阵目瞪口呆。   破落的主堂早失去往日香火鼎盛时的光辉,不但尘封网结、野草滋蔓,供奉的佛像亦只剩下数堆难以辨认原状的塑泥堆。可是在这宽广的空间里,被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还铺上一张柔软的地席,燃着两盏油灯。   在油灯两点闪跳不定的火焰中,玉道香盘膝安坐,温柔且紧紧的看着叶尘。   她一身黑色衣裙,脸上不施半点脂粉。当叶尘踏入本为大雄宝殿主堂的一刻,仰起俏脸来看叶尘,能摄魄勾魂的一对美眸看得是那么深情和专注,这分明就是久候爱郎幽会的美女,终盼到情人来会。   一丝温柔的笑意从紧抿的樱唇漾出来,轻轻道:“叶郎!你来了!”   叶尘感到一阵恍惚,心中爱意顿时一发不可收拾,喊道:“玉儿!”   这般喊着,不由自主的向玉道香快步走去。   假设玉道香一见叶尘,立时攻击他,黑血蛊母定会控制叶尘率先出手,或者逃离。可是玉道香现在摆出的姿态,以黑血蛊母的智慧糊涂起来,因为它从玉道香身上感受不到威胁。   玉道香本就是绝色之姿,当今天下,也只有花蕊夫人、小周后和契丹萧皇后能够与其相比。如今全力施展魔道中魅惑之术,再加上她与叶尘本就是情深意厚,相知相爱,鸾凤和鸣。这魅惑之术一经施展,更是蕴含了真情,即使在黑血蛊母的控制之下,叶尘本来还有一丝警惕,此时也已经烟消云散。   此刻的玉道香充满前所未有的诱人之色,黑色裙子柔软地覆盖她的肉体,却没法掩蔽反特别强调她能令任何男人血脉贲张的线条。她表面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却偏最能勾起男性的七情六欲。   看似矛盾,却偏又是那般自然而然、不着痕迹。这正是魔道魅惑之术高明之处,以此术用来对付天下间任何男子,只要其心志稍有失守,对施展此术的女子生出男女之想,女子会觑隙而入,将其制住或者置其于死地。 第602章 封门   叶尘走到玉道香身前,后者又撒娇的轻嗔道:“玉儿叫你坐嘛!还呆头鸟般站那里干什么呢?”   她低沉却充满诱人磁力的声音在佛殿内回荡着,令叶尘仿如置身在幻境中,根本没有丝毫拒绝的念头。   叶尘当即便呆头呆脑的“喔”了一声,移到玉道香前方学她般盘膝坐下。   玉道香像个小女孩般赧然瞄他一眼,垂首喜孜孜的道:“你个没良心的,这些天跑什么地方去了,让人家好想你!”   叶尘心中激动,本来就深爱着玉道香,哪能受得了她烟视媚行的情态,当即便陷入情乱意迷之境。   玉道香一双秀目闪着诱人的亮光,神态娇憨动人,声柔语软,轻轻道:“叶郎!抱我!”   话音落处,玉道香又羞人答答地瞥他一眼,两边脸颊泛起红晕,不想入非非的男子肯定是铁石心肠。而这正是魔道魅惑之术的厉害高明之处,施展过程中没有半点放荡或邪淫的意味,而一颦一笑,无不引人入胜。   叶尘深情的看着玉道香,双眸中已经产生男女之欲:“玉儿……”   话音未落,叶尘张开双臂,将玉道香抱在了怀中。玉道香秀眸异采涟涟,在叶尘张开双臂抱住她的瞬间,双手连连挥动,瞬间便将叶尘十七处大穴点住,叶尘当即便失去了移动和说话能力。   几乎与此同时,叶尘身体一震,双眸变得血红一片,神色之中爱意、感情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不似人类该有的漠然和寒冷。   ……   ……   大佛寺主殿外,叶尘被玉道香制住的瞬间,五名剑奴同样身体一震,然后双眼通红的向身边的华夏卫府金牌杀手出手。   事发突然,毫无预兆,五名剑奴又是全力出手,当场便有三名金牌杀手被一剑穿心,另有两名受了重伤,暂时失去战斗力。连继城带领完好的五名金牌杀手大惊之下,反应很快,开始反击,五名剑奴对连继城带领的五名金牌杀手,看似前者实力弱了一筹,但五名剑奴施展剑阵,且犹如疯子一般拼命之后,双方实力大体持平,一时间打了个旗鼓相当。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再也顾不了别人,比如说张无梦。   一道鬼魅般身影绕开战圈,身形闪烁中进入了大佛寺主殿。对着正准备出手试着将叶尘体内黑血蛊母逼出的玉道香淡淡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即使将黑血蛊母从叶尘体内逼出,叶尘也变成了一个白痴。”   玉道香闻言,抬头看去,不由脸色微变,说道:“张无梦,你竟然寻到这里来。”   张无梦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我是凭着对阳日玉佩的感应而来。”   玉道香寒声说道:“当日你在上京将阳日玉佩交给我时,是不是便已经在阳日玉佩上做了手脚。”   张无梦摇头道:“算是吧!”   玉道香一脸警惕,冷冷地说道:“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张无梦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说道:“我是来帮你将黑血蛊母从叶尘体内逼出的。”   玉道香冷哼一声,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张无梦看着玉道香,说道:“我可以发道誓。”   玉道香不由一怔,但紧接着便是惊喜交加。他深知对于张无梦这样修道之人,发道誓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张无梦只要发了道誓,便绝对不会违背,除非他想让自己修道走火入魔,然后道心崩溃而死。   玉道香这般想着,冲着张无梦甜甜一笑,说道:“师父!您可否说清楚一点?”   玉道香在契丹上京,曾经以皓月公主的身份拜张无梦为师,此时突然叫张无梦为师父,神态像个天真的小女孩,而她的玉容和体态,却充满成熟诱人的味道,两方面合成奇异的魅力,即使以张无梦的道心也是一阵恍惚,微微闭目,然后睁开眼才恢复一片清澈。   玉道香眼见自己的魅惑之术如此轻易便被张无梦破去,便索性恢复如常,淡淡地说道:“半步先天强者,果然厉害。说吧!具体要如何帮叶郎逼出黑血蛊母。”   张无梦丝毫不以为忤,还笑意盈盈的道:“我现在会告诉你有关‘日月星’三佩的不传秘密,这些秘闻即使是你父亲玉老魔和太一道的陈景元都不知道,至于楼炎明更就不知道了。而当你明白事情的始末之后,便会知道我所说不虚。”   玉道香心中一震,心想张无梦说出来会是如何惊天动地的秘密呢?为何他有把握自己会和其合作?   张无梦说道:“首先我必须介绍自己的出身,好让你明白为何我可以如此清楚日月星玉佩的秘密。”   玉道香突然说道:“我知道楼炎明就在这附近,随时可能出现。”   玉道香在追叶尘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楼炎明的踪迹,知道后者是冲着叶尘而来。   张无梦从容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他敢进来捣乱,我们联手杀掉他如何?”   玉道香为之语塞。   眼前的张无梦和楼炎明的同一个级数,如她和其联手,恐怕强如楼炎明也有一定可能性将其击杀。   事情的变化,完全出乎玉道香意料之外。忽然间,他才察觉到主动控制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张无梦手上,所以张无梦才如此胸有成竹,一副不愁她不乖乖合作的态度。   细想又似非如此,张无梦说出来的一字一语,都透出来自心底的诚意,像真有信心说服自己的样子。   不等察觉到有些不对的玉道香多想,张无梦又说道:“我之所以这么清楚‘日月星’玉佩,因为这玉佩中除了星佩之外,其它两枚玉佩本属我父亲所有。”   玉道香失声道:“你父亲?”   张无梦徐徐道:“我父亲也是陈景元的师傅。”   这一点,玉道香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玉老魔在生前给他说过,不过他还是一头雾水的道:“这和‘日月星’玉佩又有什么关系?”   张无梦道:“你听我说过之后,便会知道是什么关系了。我父亲空拥道家至宝阴月和阳日玉佩四十多年,一直寻找天星玉佩但却是一直未能找到,细节我就不多说了。我现要告诉你的事,是我父亲在临终前对我所说——天下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日月星’玉佩的秘密。”   玉道香说道:“你和陈景元本是师兄弟,后来反目成仇,一南一北各建立道统的事情,我听我父亲说过,你就不用说了。”   张无梦并不意外玉道香知道这些寻常人根本不知道的秘辛,而是接着说道:“自爹辞世后,我心中充满仇恨,虽然想着向夺走阴月玉佩的陈景元报复,但主要还是想将阴月玉佩夺过来,然后找到天星玉佩。但是不管是我,还是陈景元数十年下来一直没有找到任何天星玉佩的踪迹,直到叶尘突然出现在永乐边城,我和陈景元才利用各自手中玉佩感应到了天星玉佩的下落。”   玉道香有些不耐地说道:“这点我知道,你直接说重点!”   张无梦眉头微蹙,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说道:“我父亲曾说过,天星玉佩会与拥有先天之体的人同时出现在世间,亦只有这个人,可以令‘日月星’三佩合而为一,当三佩合一之时,进入洞天福地的封门将会打开。”   玉道香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洞天福地?封门?”   张无梦双目闪闪生辉,道:“没错,就是我父亲和你父亲玉老魔,以及我和陈景元,以及楼炎明都一直寻找的洞天福地的封门!古老相传只要实力达到半步先天,便拥有了进入通天福地的实力和资格,而只有进入洞天福地,我们这些晋升至半步先天的老家伙才能够更进一步,真正的晋升至先天强者,脱胎换骨,真正达脱离凡境,增加千年寿元。而‘日月星’三佩合一打开那是我们进入洞天福地唯一方法,如今只有叶尘才能打开洞天福地的封门。”   玉道香从她父亲玉老魔那里也听过这方面一些事情,只是没有这般详细深入罢了,此时不禁深吸一口气道:“此事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通过这所谓封门入口,难道真的可以进入洞天福地?不知道能不能找找到道家宝典《太平洞极经》呢?”   张无梦道:“想必你从你父亲那里听说过《太平洞极经》吧!只是此经早失传数百年,是否藏在洞天福地里,无人知道。”   叶尘开始相信张无梦不是编故事来骗自己带着叶尘配合其行事,一来因张无梦语气透出令人无可怀疑的真诚,更因张无梦说出来的事既匪夷所思,又合乎情理。但张无梦一直没有说如何帮助叶尘逼出黑血蛊母。   玉道香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叶尘,说道:“你又如何帮叶郎逼出黑血蛊母?”   张无梦说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据我父亲所说,手持日月星三枚玉佩,将其合一,洞天福地封门被打开的瞬间,会有先天之气灌注于手持玉佩之人体内,以先天之气的强悍,到时候你稍加引导,便可将黑血蛊母从叶尘体内逼出,或者将其直接杀死。” 第603章 “真无”道长   玉道香皱眉沉思半晌之后,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三佩合一时,具体会出现怎样的情况?”   张无梦摇头道:“我已经将我父亲临终前所说全盘告诉了你,至于三佩合一时的具体情况,我想没有人知道。”   玉道香沉默不语,半晌之后又问道:“我想知道‘日月星’玉佩到底是怎么来的?”   张无梦好像有用不完的时间,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表情,解释道:“传说‘日月星’玉佩是黄帝之师广成子白日飞升后遗下来的,还于坐化处以指刻地写下‘日月星’玉佩的秘密,这段留言被记载在《太平洞极经》内,由那时开始,三佩从未试过合而为一,因为天星玉佩在叶尘出现之前,便从未在人间出现。”   玉道香感到此事实在有些玄乎,便说道:“若是到时候叶郎未能令三佩合而为一,或者洞天福地的封门也没有打开,又当如何?”   张无梦一双眼睛神光闪闪地凝望她,若无其事的道:“我便助你们杀掉楼炎明如何?”   叶尘愕然无语。感觉到自己被张无梦说服了,何况纵使张无梦骗他,她仍有应变的能力。当然,寺外连继城等十名金牌杀手与五名剑奴火拼,且互相有死伤之事她在第一时间便已经察觉。只是她时刻不能离开叶尘,即使知道也无力去做什么。更何况,在玉道香心中,将黑血蛊母从叶尘体内逼出才是第一位的,至于华夏卫府其他人的死活,她实际上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   ……   赵匡胤一行行进速度很慢,并且并没有走直线回东京开封,而是前往洛阳嵩县。因为此次大宋皇帝西巡,还有另外一件重要之事没有做完——祭天。   队伍正在行进中,忽见前面一条小河岸上,一棵粗大的柳树下坐着个衣冠邋遢、满面污垢的道人。他敝露着灰腻腻的胸膛,打着赤脚,向着赵匡胤的车驾手舞足蹈,嘿嘿嘿大声傻笑。   赵匡胤斜倚在宽敞的马车内,正在朦朦胧胧地打着瞌睡,听见有异样的动静,便向前坐正,从车窗口向外张望,觉得这个衣衫褴褛的疯癫道士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那道士却突然从树下站起身来,赤着一双脚丫子向大道中间跑来,对着赵匡胤的马车远远笑着喊道:“别来喜安?”   见这疯道士如此放肆无礼,护驾的侍从们顿时火冒三丈,一个个怒气冲冲地迎了上去,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拉扯着他向路边拽。   那道士却不在乎,仍然以手指点着赵匡胤说:“人云‘苟富贵,勿相忘’,一当皇帝,就如此健忘,真个是贵人多忘事。一别三十年,难道就不认识了,还记得关中聚饮吗?”   听着这个道士满口不伦不类、疯疯癫癫的胡话,众人都大吃一惊,唯恐赵匡胤责怪自己护驾失职。赵光义驰马向前,对侍从们沉声喊道:“混账东西,还不把他捆起来,送交地方。”众侍卫答应一声,手持刀枪,正要动手,却听赵匡胤说道:“慢着。让他过来。”   然后赵匡胤便让马车停下,从马车中下来,走近前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忽然又惊又喜,脱口说道:“啊呀,原来是你,久违了,几十年不见,叫朕找得好苦啊!”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也不知道这道士究竟是个什么路数,只能干瞪眼瞅着。只有赵光义在无人察觉到角度中,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赵匡胤却不管他们,上前拉着那道士脏兮兮的双手,径向小诃边的柳树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对侍从和臣下们说道:“你们可各自歇息。拿过些酒菜来,朕要与这位道长席地畅饮。”   原来,这道士正是赵匡胤在年轻时,只身闯荡江湖,在关中一喧结识的一个自称“混沌”,又叫“真无”的道人。此人行为怪诞,放浪不羁,唯一的嗜好就是喝酒,鲸吞牛饮,堪称海量。   当年赵匡胤还是禁军中一名寻常将校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遇上了这个道士。当时两人相谈之下,甚为投缘。从那以后,便常在一块,豪饮畅谈,几至烂醉如泥。   这道士喝了酒以后,便手舞足蹈,又歌又笑,常常没头没脑地唱上几句,歌词不伦不类,让人听了茫然不解。当赵匡胤与这个道士分手的时候,道士设酒送行,二人也是在野外道路旁,抵掌痛饮。这位道士又喝得酩酊大醉,醉后故态复萌,放声而歌。但奇怪的是二人虽然对面咫尺,那歌声却似从半空中传下来,而不是从他的口中唱出来一般。且歌声又轻又细,随着微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唯有赵匡胤独自一人能够听到,其他过路之人浑然不觉。   最主要的是,歌词中有两句道:“金猴虎头四,真龙得其位。”赵匡胤听后,不知何意。待道士醒后,几次诘问,他都以酒后醉言无凭推托,不肯细道其详。   酒后二人各奔东西,自那以后,再也未曾谋面。直到建隆元年赵匡胤禅代登基,当上了皇帝。事后他突然想到,这一年是庚申年,以天干对五行,庆辛为金,十二生肖申猴,正好为金猴,又恰恰是正月初四,正月建寅,寅为虎,岂不就是关中相遇的那个道士预言的“金猴虎头四,真龙得其位吗?”   赵匡胤这才知道,这位号称“混沌”或“真无”的道士原来是世外高人,得道仙长。   几十年来,赵匡胤不知多少次派人找寻他,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不仅踪影全无,就连点声息都没有,真个成了地地道道的“真无”。前年叶尘来到大宋为官,他曾经派人查叶尘过往经历,发现是一片空白,便怀疑过叶尘是否与这“真无”道士有什么关联。   不想,今日无意之中居然半路相逢,快三十年了,才见得一面,赵匡胤如何不喜出望外?   当下侍从们在树荫下摆了一张小几,搬过酒坛,摆上酒碗,又摆上了五六样现成的酒肴。赵匡胤与“真无”仍是席地而坐,自斟自饮,命侍从们远远地离开他们,赵匡胤要再一次感受一下当年穷愁不得志时朋友们之间那种真正的友谊。   两个人也不多说话,各自倒了一大碗酒,一口气倒进肚里。再斟一碗,“真无”正要喝,赵匡胤却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功夫。一别将二十载,道长仙踪何处?”   “真无”随手抓了块干卤鹿脯,放在嘴里咀嚼着,答道:“闲云野鹤,四海为家,哪里有个一定之处。”   赵匡胤又道:“当年仙长日出谶语,说道‘金猴虎头四,真龙得其位’,后来果然应验。道行高深,可见一斑,朕每思之,都敬服有加。”   “真无”又将那碗酒一饮而尽,哈哈笑道:“真命天子一生所遇,无论吉凶兴废,皆为天数。贫道那时也只能点到为止,不敢泄漏天机。”   赵匡胤又问道:“朕自登基以来,每以国事为重,朝夕惕怵,如履薄冰。也不知有何失德之处,朝政处置究竟如何,还请仙长赐教。”   “真无”连连摆手道:“贫道乃是山野之人,不问政事,岂敢妄一言朝政。”   赵匡胤恳切地说道:“正因为仙长乃山野高人,无求于朕,更不惧于朕,说的才是肺腑之言、真知灼见,今日务求不吝赐教。”   “真无”听了这话,脸上的嬉笑之色一时散去,正色说道:“陛下临国十四年,藩镇归化,境内大治,民无冻馁之忧,国有充廪之粮,也算是一代盛世了。朝廷之德政,陛下之仁恩,四海之民颂声不绝,贫道已灌满双耳了。若说有缺失之处,贫道以为,朝廷为政过宽,乃为一失。幽燕仍在化外,不免终为缺憾。”   赵匡胤听罢,频频点头,十分感激地说道:“仙长针砭时事,真乃一言中的之高见,这也正是朕昼夜忧思之事。朕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至今不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实现华夏一统。”   说到这里,赵匡胤想起一事,略一犹豫之后,微微叹口气,小声问道:“请仙长为朕决断一事,不知可否?”   “真无”状似无意看了一眼远处第二辆马车,一声惊疑,失声说道:“那第二辆马车内为何人,身有狐媚邪异之气息,当是祸国殃民之人,陛下切要远离。”   赵匡胤闻言,不由心中一震,心想花蕊夫人有问题,叶尘早就给自己说过,之所以一直没有动花蕊夫人,一方面是因为他当时听信叶尘所言,不想打草惊蛇。另一方面他心底深处也是舍不得花蕊夫人这个绝世尤物。   不想如今被这“真无”道长隔着车厢,未见其面,便看出其“原型”。   “这‘真无’道长果然是得道高人。朕所问之事他定能算出。”赵匡胤心中暗忖道。 第604章 玉皇顶祭天   不等赵匡胤对花蕊夫人之事说什么,“真无”道长又说道:“陛下要问何事,尽管说来。”   赵匡胤看了一眼远处下马看状似看风景赵光义,不再理会花蕊夫之事,略一犹豫,说道:“朕的弟弟光义会不会背叛朕?”   真无道长好似对于这个问题没有丝毫意外,手掌内掐按几下,眉头微皱,说道:“陛下所问之事事关兄弟亲情与帝王之位纠葛,贫道需要知道几件事情,方能算出未来之事。”   赵匡胤一怔,急忙问道:“道长想要知道何事?”   “真无”道长说道:“请问陛下,太后在临终之际是否与陛下签定了金匮之盟?”   赵匡胤没怎么犹豫,便点头道:“是有此事。”   “真无”道长说道:“那请问陛下这金匮之盟如今放于何处,贫道要以其方位定今日之时位,以算陛下所问之事。”   赵匡胤这次有些犹豫,但一想眼前这位道人在自己落魄之时都能够算到自己要当皇帝,实乃世外得道高人,自己以世俗之心猜忌对方,实在是太不该,当即便说道:“金匮之盟被朕放于朕的寝宫暗室金柜之中。”   “原来如此!”这样说着,“真无”道长手掌内掐按几下,闭目半晌,突然睁开眼睛,说道:“今日为开宝四年六月二十三日,陛下刚才所问之时为申时一刻,贫道所用乃是鬼谷子掐指占卜术,是用问事时间起卦,男顺女逆,年上起月,月上起日,日上起时,时上起‘命神’,推掐十二命神分布十二支宫位,找出求测事项,看其落宫,以落宫断其结果。陛下所问之事贫道已经算出。”   赵匡胤闻言大喜,说道:“还请道长告知。”   “真无”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今日傍晚天有不测风云,陛下可静观天气,若是晴天,陛下江山永固,晋王当无反叛之意,若是阴雨天,晋王当有背叛陛下之心。”   说到这里,“真无”不等赵匡胤说什么,便又接着说道:“陛下洪福齐天,贫道观陛下之面相,还有二十九年帝尊之位,陛下不用担心。”   赵匡胤当即大喜,说道:“多谢道长。”   “真无”端起面前的酒碗喝了,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来,又喃喃说道:“酒足矣,贫道还有些事儿,恕不能再奉陪了。”   说罢,庄庄重重地打个稽首,飘然而去。   ……   ……   白云山,大佛寺。   玉道香已经从叶尘身上搜出了“日月星”三枚玉佩,拿在手中,自然不会轻易交给张无梦,且心中充满警惕。   张无梦似吟似咏的轻唱道:“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滥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   玉道香听得一头雾水,张无梦叙述的仿佛是远古时某一场大灾难,而她用吟咏的方式唱出来,却是令人有点毛骨悚然的诡异感觉。   张无梦没有理会玉道香的疑惑,似沉浸在某种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的气氛情绪里,道:“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这就是千古流传‘女娲补天’的神话。”   玉道香说道:“我听过女娲炼石补天的故事,属于无从稽考的传说,怎可能与我手中这三枚精美的‘日月星’玉佩有关呢?”   张无梦道:“我父亲查阅了大量的道家典籍,经过详细的推断之后,他认为炼石补天的神话背后包含着有关生命的秘密。金木水火土是主宰我们这宇宙最本原的五种力量,当它们交战之时,宇宙混沌纷乱,没有生命可以存在,可是当宇宙之母女娲炼成五色石,缝补了宇宙的缺陷,五行回复平衡,宇宙方能稳定下来,成为我们眼前的世界。”   玉道香父亲虽然是一代魔尊,她自己见识过且也修炼过一些在寻常人看来很玄很神秘的秘术,但此时听了张无梦所说,依然不置可否,略有些讥讽地说道:“你父亲的看法很玄。”   张无梦好似没有听出玉道香话中的讽刺,继续说道:“我父亲并不是胡言乱语,他精通五行术数论人禄命之道,他指出既然人的命运受五行支配,所以只要能打破五行,人便可以脱离生死的宿命,超脱生死。当‘日月星’三佩合一,这情况便会出现。”   玉道香听着越来越玄乎,渐渐有些不耐,神色中讥讽意味也越来越浓,嘲笑道:“照你这么说,假如三佩合一,岂非世间大乱?”   张无梦依然一副肃然凝重状,说道:“世间大乱自然不会,五色石补天只是一个比喻,代表我们所处的宇宙并没有被局限在五行之内,与洞天福地间可以自由流通,而五色石却把二者分隔开来。虚空怎会有缺口呢?缺口是代表传说中仙界的存在。‘日月星’玉佩是五色石遗留下来的残余之物,比起五色石补天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只可以打开一个仅能容人通往洞天福地的入口,一闪即逝,不会对这世界有任何影响。”   玉道香看着张无梦说的认真,不再嘲笑,而是皱眉道:“你自己相信吗?”   张无梦说道:“我父亲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说出来的我一直深信不疑。”   玉道香像她般目不转睛地打量三佩,张无梦父亲的猜测,赋予了三佩完全不同的意义,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三佩将代表超越了人间武者的某种神秘不可测的力量。   张无梦不等玉道香说什么,继续说道:“人也可以从自身的感觉和渴望作出判断,因何会有这么多人会选择入道入佛呢?正因在他们内心不能触摸的深处,遗传着对洞天福地的残余记忆,更不甘心被局限在五行之内,希望打破五行,超越生死。所谓成仙成佛,白日飞升,说的不外是这回事。”   玉道香终于失去耐心,美目圆睁的盯着手中三枚被自己随手拼接到一起的玉佩,说道:“好了,不说废话了,这三枚玉佩看形状倒的确能够拼接到一起,照此看来原本的确是一体。只是需要怎么做,我们开始吧!”   张无梦说道:“很简单,只要将三枚玉佩拼接成一体,放在叶尘丹田位置,然后你以自己真元灌入叶尘体内经脉,激发叶尘丹田真元便可。”   玉道香本来还有些犹豫,但一想张无梦都已经发了道誓,而她必须要让叶尘摆脱黑血蛊母的控制,所以便照着张无梦所说,先将叶尘平倒在地上,然后将三枚拼接好的玉枚放在叶尘丹田,接下来她玉手伸出放在叶尘肩膀上,自己真元灌入叶尘体内经脉,将叶尘丹田内真元激发。   下一刻,奇异的一幕果然发生了。   玉道香神色一凝,微微惊呼道:“阴日和阴月两佩竟然转寒转白,而天星说佩竟然变热和变红。”   张无梦双目闪动着又惊又喜的光芒,道:“我父亲的话没有错,叶尘果然是真正的先天之体,所以有此异常之像。”   此时玉道香清楚的感觉到阴月和阳日两玉佩变得冰寒异常,而天星玉佩变得炽热无比。古怪是三佩似转化为另一种若虚若实的物质,阴月和阳日玉佩愈趋晶莹纯白,天星玉佩隐泛红光。   ……   ……   洛阳嵩县。   赵匡胤注定今夜无眠。   只因“真无”说了那一句话:今日傍晚天有不测风云,陛下可静观天气,若是晴天,陛下江山永固,晋王当无背叛之意,若是阴雨天,晋王当有背叛陛下之心。   “真无”既然这样说了,今晚上自然不会是阴雨天。所以赵匡胤虽然晚上没睡好,但天亮时,却是心中欣喜。这证明了自己最疼的亲弟弟并无反叛自己之意。以致于赵匡胤虽然没有睡好,但早上起来竟然精神抖擞,计划中祭天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华夏皇朝,历代皇帝在统一天下或者有大功于天下之时,便会祭天。   如今,大宋统一了天下自然要祭天。不过,在宋朝以前,历代朝廷皇帝祭天多会在泰山。而大宋祭天之地却被赵匡胤定位伏牛山脉白云山玉皇顶。   所以,大宋皇帝陛下此次西巡洛阳,除了重回故里和体察民情之外,实事上计划中还有一件事情——玉皇顶祭天。   洛阳嵩县南部有一片山脉是中原最大的山脉区——名为伏牛山,而中原有人间仙境之称的白云山便在伏牛山腹地,而中原大地名副其实的第一峰——玉皇顶便在白云山。   第二日天蒙蒙亮,一行队伍便离开了嵩县。既然是圣驾,阵势自然非同一般,虽然各式仪仗未出,可是前后拖了近三里地的队伍,密密麻麻的人群,拱卫着正中间那辆贵气十足的大型马车,看上去声势惊人。   嵩县城的百姓们跪在地上,恭敬地向离开的皇帝陛下磕头,或许这是他们这一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皇帝的机会,身为大宋的子民,谁也不愿意错过。而皇帝陛下则在平稳舒服的马车中抓紧时间补觉。 第605章 天子最后说了什么   山脚下旗帜招展,数千人分行而列,将这玉皇顶进山地道路全部封锁了起来。在三天之前,圣旨便已上了玉皇顶,山上宫廷祭祀们此时都在山门之前恭谨等候着圣驾,而一些游客或者山中寺庙道观的香客百姓则早已被当地的厢军们驱逐下山。   玉皇顶这座孤伶伶的高峰,此时数千人敛声静气,一种压抑地森严地气氛笼罩四野,这一切只是为了那一个人,那大宋天下第一人。   小太监辛石踩上了木格,从大车内将略有些疲惫,一身正装,明黄逼人的皇帝陛下从车内扶了出来,赵匡胤站在了车前地平台上。   没有人指挥,山脚下数千人齐唰唰的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赵匡胤面色平静地挥挥手,示意众人平身,被辛石扶下车后,便很自然地脱离了太监的手,双手负于身后,向着被修葺一新,白玉映光的山门处走去。   赵光义、卢多逊、沈义伦等文武大臣跟在赵匡胤的身后。周围自然还有两百大内侍卫和十多名太监簇拥。   许方义拖后了几步,平静地留意着场间的地形局势。   走到山门之下,那几位穿着袍子专门主持祭天仪式地皇家祭祀恭敬地向皇帝再次行礼,然后极其谄媚地佝着身子,请陛下移步登上,聆听天旨。   赵光义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在心底暗自忖道:“在祭天之事上大哥真是小家子气,为了节省用度,竟然选择就近在玉皇顶祭天,而不是去泰山。等本王当了皇帝,祭天之事自然是要在泰山的。”   赵匡胤却没有马上移步,而是看着华美地山门,温和笑着说道:“朕来祭天确切时间是半个月前定地,你们的反应倒是挺快。只是不要太扰民生。一座山门便如此华丽,当心华夏卫府监察司查你们花费了多少银子。”   那几位宫廷祭祀面色一窘,一位年龄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的白眉老主祭颤着声音解释道:“陛下,只是一座山门。峰上其它地方丝毫没有变过。”   赵匡胤微微一笑说道:“如此便好。”   在一旁随驾的洛阳知州大人付洪亮擦了擦额头地汗水,心想自己莫要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幸亏陛下后面的话语算是温柔。   ……   ……   玉皇顶地处中原大地,海拔放在全国自然不算什么,但是从地面算起,却是极高。如果以后世地计量单位来算,足有近两千米。因峰插天宫、顶如皇冠而得名,是中原地区海拔最高处,自古以来便有“中原极顶”之誉,而在后世也有“绿色心脏”之称,是中原地区观赏云海日出的最佳去处。登上群峰之冠——玉皇顶,可谓“一览众山小”,令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其自然景观神秘莫测而又奇幻多变。   而赵匡胤选择此地为祭天之地,除了够高之外,还因为玉皇阁位于山顶,是全国地处海拔最高的道教胜地,香火旺盛,灵气十足。   石阶两侧,青草丛生,高树参天而起,枝叶如绿色地小扇遮住了夏日里初起地阳光,随着山风轻舞,就像无数把小扇子,给行走其间地人们带去丝丝凉意。   或许正是如此清幽美景,才给那些平时上山添香火地百姓们勇气,让他们能够走完这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石阶。   两千禁军布防于玉皇顶之下,韩虎带领五百华夏卫是第二道防线,布防于半山腰处。两百名大内侍卫高手始终警惕地散布在皇帝地四周。只是他们走的不是石阶而是山间的小路,要更困难一些。   万级石阶着实很考验人地毅力与精力,百姓们都把这条长长的石阶称为登天梯,只有登上去了,才显得心诚。   然而今日这行却是不是百姓去求神。行走在石间的大内侍卫们还能支撑,就连那些太监似乎都还犹有余力,可是礼部尚书和卢多逊这些文臣却快挺不住了,顾不得在陛下面前丢脸,一个个扶着腰,喘着气。   赵匡胤虽然四十三岁了,但是自幼练武,这万级石阶当然不在他地话下,便是连重气都没有喘一声,赵光义没有练武,但好在正值壮年,只是微微有些喘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行人终于登上了峰顶。包括几名祭祀和几名文臣都无力地瘫软在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赵匡胤嘲笑地看了这些人一眼,却也懒得责怪什么,自己一人负着双袖走到了玉皇顶峰顶地另一边悬崖边上,看着崖前的浮云和斜上方地那个日头,脸色无比平静,无比喜乐,只因为昨天“真无”道长去了他大半心病。   只是“真无”道长所算是否正确,或许还要看今晚。   ……   ……   休息片刻之后,随行的人员开始安排一应仪式。   山顶最南边建了一座圆丘状祀坛,上面装饰着五色土,号“封祀坛”;在山顶最高处又筑一坛,宽五丈,高九尺。四面出陛,号“登封坛”;在山丁四周筑八角方坛,号“降禅坛”。   按照礼部制定地仪程,皇上首先要在“封祀坛”祀天;然后登顶,封玉策于“登封坛”;最后在到“降禅坛”祭神,皇帝行初献礼毕。封禅结束后要接受群臣朝贺。   玉皇顶!登封坛!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那是一种怎样地迹象?   “以外中礼旋,降禅云始,五玉既辑,万方胥赖。天下之壮观,王者之业,伏惟大宋太祖皇帝陛下。以天覆之大,的容之厚。”   声音朗朗。诵奏天之书,一切礼毕。赵匡胤一人步上登封坛,投书于坛内,文武百官肃立于百尺之外,抬眼望天,横目望云,朔风呼啸,天下第一人,这才是九五至尊,不知怎么,赵匡胤肃立良久,却只有孤孤单单高不胜寒地感觉。   “宣,晋王近前!”痴痴的望着坛底横置地玉册皇表,赵匡胤忽然下令。   坛下地辛石连忙高声宣旨,峰顶风大,吹得鼻尖有些发红地赵光义急步出列,趋至登封坛下。   坛下一条长桌,桌子覆以七尺黄绢,案上放着一方玉碟,旁边还有一枝笔,天子如果有什么私人地愿望想要祷告于上苍,可以在玉碟上写下,然后投入登封坛,一同密封于玉皇顶之巅。   赵匡胤步下登封坛,他的鼻尖也冻地通红,脸色有些发白,不过气色却非常好,他走到长桌前,说道:“二弟,近前执笔!”   文武臣僚和侍卫太监们在远近看着,却不知道玉碟上刻些甚么。   手指轻轻抚上光滑地玉石封面,赵匡胤缓缓翻开金丝拴系地玉碟,微笑道:“二弟,你来看。”   “臣弟遵旨!”赵光义拱手上前,执笔伺候。   不多时,他闪目望去,那玉碟上一行行地,已全是金灿灿的大字:“朕之天下继承于前朝周世宗,千钧于朕肩,诚惶诚恐,励精图治。革弊政、兴工商,镇佞妄,文治之行,洋洋洒洒,岂止万言。朕事天以礼,立身以义,事亲以孝,育民以仁。唯愿四守之内,莫不为郡县;四夷八蛮,咸来贡职,与天无极,人民蕃息,天禄永得。十四年来,朕上承天意、下察民情,有忠贤之臣辅佐,一灭后蜀乱朝、二克北汉强敌、三救南汉百姓、四降吴越之地、五收南唐富庶,以五战之功、开疆之荣,耀于朝堂,告于天地鬼神!”   赵匡胤写罢抛笔,对赵光义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大笑,渐渐地,赵光义也笑了起来,笑声在玉皇顶之巅,随着罡风呼啸!   除了赵光义和赵匡胤,无人知道赵匡胤最后对赵光义说了什么。   ……   ……   胡三光坐在华夏卫府自己的办公房间内发呆,叶尘当日离开叶府,消失之后,他带领大批探子配合玉道香寻找,玉道香能够知道叶尘在白云山,正是胡三光打探来的消息。   得知玉夫人已经找到总司使大人之后,胡三光便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开封华夏卫府。因为皇帝离开京都西巡,情报司司使许方义随驾,情报司必须要有人在开封做镇。或者说在本来的某个绝密计划中,胡三光和李君浩本来就是从镇京都之人。   胡三光急赶回到开封坐镇,且白沧海当日也没有跟着玉道香追叶尘,自然是因为李君浩、白沧海和胡三光等华夏卫府高层都知道赵光义和潘美暗中勾结,存在意图不轨的可能性,而且很有可能最近就会动手。而皇帝离开京都,正是最为敏感的时候。   “皇宫里没有主人,陛下的御驾这个时候已经到白云山玉皇顶了吧?”胡三光这样想着。   不过,自从陛下离京之后,京都内外一些文武大臣反而变得都老实了起来。朝政有宰相薛居正,军部有曹彬坐镇,再加上华夏卫府李君浩和胡三光暗中盯着,冷漠地看着京都每日所发生的一切,赵光义一系的官员更是被盯得死死的,根本不用担心任何人会在京都生事,或者说在京都能够生事。 第606章 判贼初现   十天前,陛下从洛阳传来旨意,让从南唐凯旋而归的江北大营统帅潘美和监军王继恩直接前去见驾,这件事情个中原因,胡三光已经在九天前便从许方义派来的人处得知。   当时胡三光并未感觉有什么问题,但今天不知为何突然感觉隐隐有些不对,那冯鑫告状的时间为何要选在陛下西巡洛阳?   军部有曹彬坐镇,以其在禁军中的威望,再加上华夏卫府暗中盯着。京都没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如果要发生大事,应该是陛下身边……虽然这件事情本来就有引蛇出动的意思,但万一引出来的不是一条蛇,而是一头老虎怎么办?   胡三光皱眉沉思半晌,迳直出了楼子,来到了监察司使李君浩办公房间,互相见过礼,胡三光轻轻握了握袖中的拳头,欲言又止。   李君浩好奇看了胡三光一眼,说道:“胡大人有话便说吧。”   胡三光一脸冰霜的脸上浮着一着隐隐的狐疑:“下官不知道陛下的安全能不能得到确认。”   “有什么危险?”李君浩皱着眉头说道:“我大宋朝上到禁军、边军,下到厢军、乡军都在我们华夏卫府监视之下,根本不可能靠近玉皇顶,再说军部又有曹公坐镇,晋王即使想谋反,也调动不了任何军队。”   “潘美呢?”胡三光眸中精光闪动。   李君浩说道:“潘美此次北上只带了五百亲卫,陛下身边有两千精锐禁军,更有韩大人亲自带领的五百华夏卫。潘美即使想要做什么都不可能。我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则是圣堂不知道有多少的高手。当然,有许方义在陛下身边,带领数百探子和数千外围成员,晋王和潘美即使另有人手,也很难接近陛下而不被发现。再说白沧海和白子轩都在其中,即使真有敌人潜入玉皇顶,也不会有事。”   胡三光想了一下,感觉李君浩说的有理,便不再多说。   ……   ……   按照以往的惯例,祭天结束之后,皇帝都会在山顶祭庙中住上一晚,第二天再下山离去。赵匡胤此次依然如此。   赵匡胤神色看似风轻云淡,背负着双手,但实事上心中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因为他的亲弟弟晋王赵光义消失了,而且山下一支军队隐隐出现了。   便在此时,山脚下一只火箭嗖地一声划破夜空,照亮了些许天空,通报了山脚下出现紧急敌情。这意味着,此时山下,很可能已经是杀声震天,血肉横飞地场景。   大宋开国以来,第一次,也是最胆大妄为地一次弑君行动,就此拉开了帷幕。   “报!”禁军侍卫副统领李仝义快速跑来,跪在赵匡胤面前,快速地禀报了山脚下发生的事情,只是山顶山脚相隔极远,仅仅凭借几只令箭根本无法完全了解具体的情况。   这位副统领面色惨白,在夜里地冷风中大汗淋漓,他只知道山脚下有敌来袭,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他丢脑袋了。他实在想不通,这些来袭的军队是怎么没有惊动地方官府和华夏卫府的探子,便来到了玉皇顶地脚下,而在夜色的掩护中,便对着山下地两千禁军发起了凶猛惨烈的攻势。   “许方义何在?”赵匡胤深吸一口气,神色中没有丝毫慌乱,沉声问道。   李仝义突然反应过来,说道:“陛下,贼人到来,许方义不可能不知道,只怕许方义……”   “可笑之极,朕乃堂堂一国之天子,竟然在国境深处的玉皇顶上,被贼人包围!”到现在许方义都没有出现,显然华夏卫府情报司使许方义是内贼,否则不等贼人接近百里之内,赵匡胤便应该知道才对。   杀声根本传不到高高的山顶,血水的腥味也无法飘上来,玉皇顶的巅峰依然一片清明,此时离山顶极近的那片夜空上,那层厚云忽然间消散,露出一轮明月来。   “陛下放心,臣和韩大人定会拼死将反贼拒之山下,保陛下安全。”李仝义一脸视死如归地说道。   赵匡胤说道:“包括你在内,你下去传令给韩虎,此次朕若是能够活下来,你二人皆是一等开国侯。”   李仝义闻言一喜,脑子里面热劲直直上冲,单膝跪地行了军中礼,起身急奔向山下。   ……   ……   凉如水。   玉皇顶山脚下,背着悬崖的那一面,猛然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虽是星星点点,但亮光足以传至山巅,可以想见那里的战场之上,像鬼魂一样冒出来的强大叛军,正在奋死冲击着两千禁军的防线,烧营时的火势已经大到了无法控制的步。   好在夏时雨水多,加上山间湿气浓重。否则这把火会直接将玉皇顶烧成一根焦柱。将山上的所有人都烧死。   又有几声凄厉的号箭冲天而起,却只冲到了半山腰位置,便惨惨然。颓颓然无力坠下。就有如此时山脚下禁军防御线,已经后力难继,快要支持不住了。   此时强敌已杀至山脚,大宋皇帝赵匡胤背对着悬崖。站在山前的观景石栏之前,静默看着山脚下的动静。看着那些时燃时熄火,听着那些隐约可闻厮杀声。只是毕竟隔得太远,厮杀声传到山巅时,被风儿一吹。林梢一弄,竟变成了有些扭曲的节奏拍响。   此时参知政事卢多逊、枢密院副使沈义伦和礼部尚书、太常寺卿等一应祭天官员早已从各处休息之处走了出来。随侍在沉默的皇帝陛下身后,各自心中无比震惊和愤怒,当然也有人无比的恐惧。   禁军副统领李仝义此时早已往山下冲去,准备拼死在第一线上。只是恐怕他尚未到时,他的两千名禁军儿郎都已化作了黑夜中游魂,山林间的死尸。   华夏卫府保卫司司使韩虎带领五百华夏卫在第二道防线,此时感觉嘴里有些发苦,下意识伸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唇,心里不可自抑生出无与伦比的震惊来——山脚下的这支军队究竟是从哪里来?为什么情报司及许方义带领的百情报司精英探子和数千外围成员没有提前侦知任何风声?或者说情报司早已得知风声,情报司为何没有上报陛下?   一想到许方义可能参与此次谋反弑君之中,韩虎便感到心中一片寒冷。因为许方义参与谋反,那在京都坐镇华夏卫府总部,且向来和许方义关系最铁的李君浩是否也参与到其中。   韩虎突然想起,二十多天前陛下离开开封西巡前给他下达密旨,让白沧海和白子轩各带五十名高手装扮成大内侍卫。难道陛下早已猜到此次西巡会有人要谋反。或者说陛下本身是在引蛇出洞。   心中想着这些事情,韩虎心中稍定,但又禁不住开始震惊此时山脚下情势,看着火头的退后,听着厮杀声的起伏,从那些令箭中进行判断,他知道禁军已经抵挡不住了。   两千精锐禁军侍卫居然这么快就要溃败!   大宋以武力定鼎天下,此时京师禁军不同于北宋中后期京师禁军的无能腐败,虽然禁军常驻京都,但从野战能力上来讲虽然不也说是大宋最强军队,但比起北方大营和西北大营边军,以及潘美的江北大营,却是一点都不差。   可是,如今这么快便溃败了。   韩虎震惊之余,涌起一丝疑惑,来袭的军队究竟是谁家子弟?   ……   ……   “是潘美亲手训练出的神弓营。”赵匡胤站在石栏之边,看着山脚下方向,冷漠说道:“禁军侍卫防御碰上潘美的神弓营自然不是叛贼的对手。”   “潘美的神弓营?”沈义伦、卢多逊等人马上联想到了前几天禁军大将冯鑫在洛阳对状告潘美一事。只是潘美即使利用此事最多带领亲兵五百人而已,可是此时看山脚下情况,判贼恐怕不少于五千。   虽然此时敌人已经到了,此时再想这些纯粹是浪费时间。但所有人心中依然禁不住生出疑问——潘美是用什么办法将这么多兵士从江南送到玉皇顶的脚下?有人想到了化整为零,然后再化零为整。但此事说起来就八个字,可操作起来极为复杂,且所需人力、物力、财力根本不是寻常势力所能承受。   “在我大宋,要想瞒过地方官府和朕将五千大军送到玉皇顶,只有圣堂能够做到此事……不,光是圣堂也不行,还需要华夏卫府……准确的说需要华夏卫府情报司的配合,才能做到此事。”赵匡胤缓缓说道,神色看起来极为淡定从容。   有此脑袋不灵活的大臣这才反应过来,是华夏卫府许方义参与此次谋反。   “朕想知道,此时山下的具体情况。”赵匡胤忽然冷漠开口说道:“朕,不想做一个瞎子。”   赵匡胤上马上皇帝,本是大将出身,这些年更是数次御驾亲征,亲自领军南征北战,立下赫赫不世战功,是比曹彬、高怀德、潘美、赵赞还要厉害的无敌统帅,只是近两年多以来,他未曾亲征,再加上有叶尘这个异类的出现,否则说他是大宋第一名将都不为过。 第607章 引蛇出动   而像今天晚上御驾被围的情况,皇帝如果能够亲自指挥禁军侍卫,想必山下的禁军侍卫也不至于败的如此之惨,只是……此时在夜山之中,纵有明月高悬,上山下山,虽然可以用响箭进行传递简单信息,但具体的命令传递终需要极长时间。更遑论亲自指挥。   赵匡胤身后一名太监,闻言仰天一声长啸,吓得几乎所有大臣和太监侍卫身体一震,随着这声长啸,这名太监身上气势大盛。激得山巅上无由一阵风起,沙石微动!   守护在皇帝身边的大内侍卫们一惊,在这种敏感的时刻,纷纷做出了防备的动作。只是眼见陛下无动于衷,才没有异动。   “陛下稍等,海东青马上将消息传上来。”这名太监长啸之后突然说道,不卑不亢,声音清朗,没有寻常大臣面对皇帝时的毕恭毕敬,更不用说太监该有的卑躬屈膝。   赵匡胤转身看了这名太监一眼,说道:“今日朕之安危便交给白卿了。”   众人闻言一惊,朝中姓白的大臣好像还真没有,但紧接着他们想起一人,不由脸色微变,身体本能的与这名太监拉开了距离。   华夏卫府七大司使,文武百官最怕的自然是监察司使李君浩,但最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却是刺杀司司使白沧海。因为他麾下有一百名杀手。其中甚至有超过半数的一流杀手。如此力量,想要杀的人这天下间能够活下来的屈指可数。   沈义伦等少数几人这才发现玉皇顶两百名大内侍卫中有一百人气质神色明显与另外一百人不同,神色中的漠然和寒冷让人心惊。   果然,四五息之后,月光之下一道黑影从山下如箭一般飞来,冲向众人。   几名文官忍不住发出惊呼,甚至有人大喊护驾。赵匡胤显然知道飞来的黑影为何物,不为所动,而是一脸好奇。   黑影飞到白沧海肩膀之上落下,顾盼自雄,眼睛犀利的让人心惊,众人这才看清,却是一只极为神俊的雄鹰,但细看之下,却发现此鹰与寻常老鹰又极为不同。且此鸟腿上绑着一个细铜管,白沧海正打开铜管从中抽取一个纸条。   卢多逊是现场除皇帝之外最为镇定的一人,因为他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包括此次皇帝陛下引蛇出动的计划,实事上三个月前赵普被罢免本身就是赵匡胤给他下了密旨,让他配合晋王赵光义所为。否则他又怎么会连跳两个品级成为参知政事。   因心中有底,便无所畏惧,此时卢多逊便忍不住说道:“《本草纲目·禽部》中有记载‘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此鸟莫非便是传说中的海东青。”   赵匡胤一边从白沧海手中接过纸条,说道:“没错此鸟的确是海东青,为女真族最高图腾,有天下飞得最高和最快的鸟之称,更有‘万鹰之神’的含义。嗯……这只海东青还是永庆公主当时送给叶尘的,据朕所知,在华夏卫府打探传递消息和跟踪敌人方面可是立下汗马功劳,这也算是永庆这丫头的功劳。”   “果然是潘美的五千长弓手……”这时赵匡胤已经看完手中纸条,忽然冷笑了起来,“便想全歼两千禁军,看来真正的杀着依然是圣堂那些反贼。”   片刻之后,一直紧紧盯着山下战况的枢密院副使沈义伦恭谨禀报道:“陛下,有些奇怪,叛贼似乎退兵了。”   听得此言,赵匡胤眉头也皱了起来。半晌之后幽幽说道:“潘美或者说圣堂究竟带了多少人来。竟敢意图将整座山封住,一个人也不放出去。朕的二弟光义……好大的胃口!也好,圣堂来的人越多,才不枉朕以身涉险为饵引这些贼子出现。”   叛军势盛之时忽而暂退,给禁军些许喘息之机,山顶上官员包括沈义伦这个武官和白沧海在内都有些迷惑。却只有赵匡胤和至今还隐藏在大内侍卫白子轩很明晰判断出叛军的意图……给禁军重新收拢布阵的机会。怕的就是两边交战最后进入乱局,遗漏些许活口出这张大网。山下叛军……竟是准备不让任何一个人逃出玉皇顶,向四野的州县中厢军报信!但他们显然忽略了华夏卫府海东青的存在,或者说不怕海东青报信。   就在这时,小太监辛石从石阶处走了回来,在赵匡胤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赵匡胤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沈义伦和卢多逊距离赵匡胤最近,将辛石话语听在耳中,这才知道。第一枝警箭升起时,辛石便已经安排大内侍卫着手突围传讯,然而此时得到回报,突围二十名大内高手全死,确认此次突围已经失败。   以白沧海听力自然也将辛石的话听在耳中,并且他还知道皇帝陛下让辛石派去的二十名大内高手实力可不低,其中有十名甚至达到了一流高手境界,且擅于夜间潜行,但这些人趁夜突围,均以失败告终,且没有一人能够活着回来。圣堂究竟出动了多少高手?包括白沧海和赵匡胤在内,均是想到了这一点,欣喜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担忧。圣堂出动高手和人数越多,此次计划若是成功,圣堂单是武力方面便会被打残重创,后面再难成大事。可是就如之前所说,引蛇出动,若是引出蛇太多太厉害,将其杀不死,反被蛇咬又怎么办。   还有,圣堂大长老玉枫来了没?   “给曹玮传信,按计划行事,告诉他许方义是叛贼,让他小心。”赵匡胤深吸一口气,说道。   白沧海躬身称是,然后快速拿出铅笔和纸条写了一句话,放在海东青腿上铜管之中,并将其封好,然后在海东青耳边低语一声,海东青冲天而起,飞向玉皇顶峰后某处,很快消失不见。   ……   ……   山顶夜风又起。远处海上那只小舟依然若远若近,山脚下厮杀之声渐息,月光照耀着山林,却拂不去山林间的黑暗,不知道有多少隐藏着的杀意,正等待着山巅上这些人。   此时此刻,跟着皇帝陛下西巡祭天的文武官员才隐隐明白眼前这一幕竟然好像在陛下预料之中,且是陛下有意为之的一次引蛇出动。明白了这一点,这些本来心中惊惧的大臣心中长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赵匡胤一席话却又让他们心提了起来。   “朕此行西巡祭天,本来是引蛇出动。因为朕不想再等,晋王若是有谋反之心且和圣堂暗中勾结,便是我大宋心腹大患。所以此次引蛇出动计划若成,我大宋朝从此再无内忧,便全心剑指北方。但现在看来,已经成为一场赌博,因为朕和叶尘都没有想到许方义是晋王的人,许方义是华夏卫府情报司司使,朕的一些安排未必能够瞒得了叛贼的眼睛,比如朕早在这玉皇顶上藏了一万大军。”   ……   ……   玉皇顶山脚,赵光义、许方义和潘美骑在马上,看着山顶。   “二位放心,只要今日事成,枢密院正使和华夏卫府总司使的位置便是二位的。”赵光义踌躇满志地说道。   潘美和许方义不敢怠慢,赶紧在马上躬身抱拳齐声说道:“多谢王爷,臣誓死效忠王爷。”   赵光义微微颔首,潘美看了一眼许方义,又说道:“只是曹玮带领一万人马藏在玉皇顶的后山,许大人的安排不知能否万无一失。”   许方义说道:“潘将军放心,在下得到曹玮在玉皇顶藏兵的消息之后,便禀报了王爷,王爷亲自安排了死士高手混进了曹玮亲兵之中。且在下料定伏兵具体任务只有曹玮一人知道,所以只要在关键时刻将曹玮杀死,那一万伏兵便群龙无首,根本成不了事。”   ……   ……   玉皇顶后山悬崖之下,有一处极为隐秘的山涧,若不细找,寻常人很难寻到此处。   耗时两个月,一万禁军化整为零,分批来此,装扮成进山的香客、游客和猎人来到了这处山谷之中。山谷之中早就囤积了大量盔甲、兵器、粮草。   带领这一万禁军的正是曹玮。玉皇顶山前喊杀声和响箭声,这山涧之中丝毫都听不到,但曹玮知道今天便是皇帝陛下祭天之日,所以早早便吩咐下去吃饱喝足,整装待发,只等皇帝陛下的命令到来。   海东青顺利到来,曹玮从铜管之中拿出纸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贼兵已至,按照计划从两侧包围杀贼。另,许方义已经叛变,小心身边混入叛贼刺客。   曹玮快速将纸条中内容看完,脸上不露声色,转身目光扫过身边五百亲兵,很快便发现其中有五人绑腿有些凌乱,但再看着五人面容的确是自己的亲兵没错,不过紧接着他想起叶尘曾经给他说过江湖上易容术的神奇,不由心中一凛,心叫好险的同时,已经有所定计。   曹玮和他父亲曹彬一样,治军极严,特别是对身边亲兵更是如此,绑腿的好坏直接影响行军打仗,更是重中之中,若是新兵或者二流部队绑腿做不好还算常见之事,但在曹玮亲兵之中这种现象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第608章 藏兵一万   既然已经得知道刺客的身份,后面事情便就简单了,曹玮让包括这五人在内十多人去给下面将官传令,叫营指挥使以上将官过来议事。   然后等这些人回来时,他已经做好了部署,五名刺客被大军层层包围,即使这五人都是一流高手、一流刺客,且都是圣堂大名鼎鼎的黑乌鸦,也被乱箭射死当场。   然后,曹玮拿出一道圣旨,告诉了众将官此次藏兵的真正目的,并对接下来任务进行了安排部署,最后他一声令下,一万人开始向山涧外快速行去。   ……   ……   山脚下地夜林里,到处充溢着血水的味道。偶有月光透林一拂,隐隐可以见山林里到处是死尸,有地尸体趴在地上,有地尸体无力地斜倚在树干上。大部分地死者都穿着禁军的服饰,而更一致地是,这些被狙杀而死的禁军。身上都穿透着数枝羽箭。   羽箭深入死者体内,将他们狠狠地扎在树上或者地上,场间看着触目惊心,十分凄惨恐怖。   玉皇顶脚下林子茂密,那条石阶被夜色和林子同时遮掩着,已经看不出大致地模样,只能看见无数地尸体与血水。离山脚愈近,残留地场景宣示着先前的厮杀愈激烈。   有火头燃起,然后熄灭,只有靠近山门处地林子里还有一些树木在燃烧,只耀亮了沉默黑夜里地一角,平伏在地面的焦糊味道渐渐上升,将血腥味都压了下去,让两边的军队都开始紧张了起来。   “嗖!”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一枝长长地羽箭有如闪电一般射出,射中林子边缘最靠近外围的一名禁军!   那名禁军握着胸口的长箭,想要拔出来,可是剧痛之下,已经没有气力,缓缓的坐了下去。   便在坐下去地过程中,又有三枝羽箭破空而至,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身上!   那名禁军脑袋一歪,唇中血水一喷,就此死去。   ……   ……   山脚下一片安静,五千叛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玉皇顶山脚,对那两千禁军发动了最卑鄙最突然地夜袭。禁军一时反应不及,加之随御驾祭天。并没有准备野战所需的重甲……   来袭的叛军是潘美在江北大营亲自训练的五千长弓射手。在圣堂全力运作和许方义刻意遮掩下。用了近二十天地时间,化整为零,于今天晚上来到了玉皇顶,而玉皇顶山脚下,早有圣堂藏在此处的大批弓箭、盔甲、兵器,甚至足够大军使用三天的粮草。   玉皇顶沿线地斥候,被叛军中地高手们纷纷狙杀。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消息——两千没有穿重甲的禁军。被五千长弓手突袭,可想而知。会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而令这些禁军士兵们最愤怒和痛苦的是。来袭叛军箭手的第一波攻势,竟然用地是火箭!   便在那一瞬间,玉皇顶地脚下仿佛同时点亮了数千盏天灯,飘飘缈缈地向着禁军地营地射去。火箭落地即燃,营地燃烧了起来。林子燃烧了起来。所有地事物都燃烧了起来,势头极猛。而这个时候,也正是山顶上大宋皇帝一行人所看到地点点火光。   而禁军们却不可能分出心神去救火。因为燃烧的大火,忽然明亮地夜林。将他们所有人地身形都暴露在对方箭手的视野中。虽然禁军们训练有素,马上在第一时间内寻找合适地地形掩护。可依然在紧跟其后地一轮箭雨中付出了三百多条生命!   其后便是血腥而乏味的反攻……突营……失败……围歼。   一地尸首,满山鲜血。   没用几个回合。叛军便击溃了禁军。获得了初步地胜利。将禁军地队伍封锁在玉皇顶山门左近半里方圆的地带。而就在此时,叛军的攻势忽然序然而止,只是偶有冷箭射出。将那些意图突围报讯地禁军冷酷杀死。   偶尔响起的箭声。让这忽然变地死寂地山脚林地。变得更加安静,死一般地安静。   ……   ……   潘美不愧为一代名将,带领五千长弓手穿山越水来到玉皇顶脚下,然后军令数出,分割包围,将禁军打的落花流水……   都是很简单地一些命令。都是很直接地一些布置,却极精妙地契合了玉皇顶脚下的地势与黑夜的环境。   “宋帝引蛇出动,我们将计就计,最大的胜算在于宋帝和华夏卫府都没有想到许大人已经是王爷的人。只是老夫刚刚得到消息,被我们毒死的那只海东青或许不是叶尘的那只,所以五名黑乌鸦能否将曹玮杀死就不一定了。”   不知什么时候,赵光义、潘美、许方义身边多了一名中年儒生,不是别人正是圣堂向来有算无遗策之称的四长老王诸同。之前大儒王昭素和那“真无”道长都是他所假扮。   赵光义闻言脸色微变,转头对王诸同说道:“王长老此话何意,难道是认输了不成。”   王诸同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放心,老夫早已将各种意外算到,自然有两手准备。我圣堂出动这五百名高手光是一流高手便有一百名,且他们并非是寻常江湖单打独斗的草莽之辈,而是经过战阵训练的五百高手组成的军队,实力可抵五千强军。即使潘美带一万伏兵前来,我们也不怕。另外我圣堂大长老早已经带领我圣堂最厉害的两名白乌鸦潜入那玉皇顶之上,自会伺机杀了宋帝。而只要宋帝一死,以王爷威望,振臂一呼,敌军不攻自破。”   赵匡胤和一手策划此次引蛇出动计划的白子轩果然没有料错,圣堂果然派出了他们最精锐的强军队伍来帮助晋王地叛军,不但出动了圣堂超级杀手两名白乌鸦,而且是圣堂大长老玉枫亲自领队!   赵光义闻言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却是凛然无比,对圣堂越加警惕,不由再次下定决心,等自己成为皇帝之后,不管耗费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将圣堂连根拔起。   ……   ……   白云山,大佛寺,正好位于玉皇顶山后悬崖山涧出入口右侧附近。   此时大佛寺主殿之中,触电似的一声激响,旁观的玉道香和张无梦,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何事,叶尘已连人带玉被震得往佛殿正门的方向抛去。   玉道香的厉叱声中向叶尘追来,张无梦惊疑声中随手将打散的阴月和阳日两枚玉佩抓在手中。而天星玉佩依然粘在叶尘丹田之处。   原来适才天星玉佩和阴月和阳日玉佩合为一体时,阴月和阳日玉佩的寒气竟离佩发射,一股脑儿注入天星玉佩之内,而天星玉佩内的火热,却如脱缰之马般投往阴月和阳日玉佩之中。   能量互换下,天星玉佩变得奇寒彻骨,阴月和阳日玉佩却火红炽热起来。   寒热交击,两佩间出现一道令人睁目如盲的闪电,声如雷鸣,亦把叶尘震得全身欲裂,往佛殿正门处抛飞。   便在这时,一道肥胖的黑影突然出现在站口,一把将叶尘抓在手中。   玉道香一声尖叫和同样追上来的张无梦陡然止住身形。   没错,突然出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弥勒教教宗,当今天下除张无梦之外,另一个半步先天强者楼炎明。   面对玉道香通红噬人的双眼和张无梦双眸中同样的滔天杀机,楼炎明寒声说道:“把阴月和阳日玉佩扔过来,否则我杀了叶尘。”   玉道香这才注意到佛殿外连继城带领的十名金牌杀手和五名剑奴已经死伤大半,甚至除了连继城脸色苍白,嘴角溢血的向远处逃去之外,其他人已经不知死活。玉道香注意力全在楼炎明和叶尘身上,却是没有细看,否则她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大半金牌杀手和五名剑奴的心口都有一个窟窿,心脏已经不翼而飞。   玉道香转身对张无梦说道:“将玉佩交给他!楼炎明,你若是敢伤到叶郎,我发誓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楼炎明脸上显现出冷酷的笑容,冷哼一声,说道:“等你拥有半步先天的实力再说吧!”   他这番话是对玉道香说的,其气场却不断加强,将离他只有两丈许张无梦紧紧锁死,显然面对同样半步先天的张无梦,即使是他也是充满警惕和忌惮。   张无梦全身道袍飘拂,微笑道:“楼教主应该知道叶尘的重要性,可千万不要杀了他,否则老夫和你不死不休。”   楼炎明微一错愕。   张无梦暗道就是此时,大喝道:“送你阴月和阳日玉佩又如何,勿要掉了!”   话音未落,两枚玉佩脱手掷出。   连掷玉者张无梦也大吃一惊的情况发生了,两枚玉佩刚离手尺许时,便陡然加速,速度当真是快如闪电,瞬间出现在叶尘丹田位置,和天星玉佩重新合在了一起。   然后当即便通体转红,并激射红光,紧接着三枚玉佩忽然失去了实体,变得一片虚化,竟然真正的化为了一体,接口之间的缝隙都消失。   并且这还没完,紧接着变成一体的玉佩化成一道由红变蓝、由蓝转紫,再由紫化白的光芒,笔直朝楼炎明射去,且拖着一道光焰的尾巴,发出似能掷裂虚空般如龙吟雷响的破风声。 第609章 天地异变   一时间整座大殿被玉佩化成的白芒照得如闪电划过,令人睁目如盲,什么都看不到,白芒过处清楚地现出一道轨迹余象,离奇诡异至极点。   玉道香功聚双目,勉强看到楼炎明目睹异象惊骇欲绝的神色,旁观的张无梦则呆若木鸡,心中晓得自己的“孤注一掷”竟奏效了。只是张无梦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连他也没有想过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那根本不是任何人力所能抗拒的威力,甚至不是这人间任何力量能与之比拟。   整座大殿震颤起来,沙泥瓦碎雨点般脱落。   眼看楼炎明将被白芒炸成飞灰,楼炎明惊骇之下仍是临危不乱,陡然抓起叶尘往玉佩迎去。   玉道香一声凄厉尖叫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一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张无梦心中叫糟,因为化为飞灰的将是叶尘而非楼炎明,而叶尘绝对不能死。   这个过程说来话长,但实事上时间短促得根本不容三人生出任何多余的念头,在三人眼睁睁之下,既清楚又似非常模糊不清里,叶尘与三枚合而为一的玉佩碰到了一起。   ……   ……   时间似若停顿了。   合璧之后的阴月、阳日和天星玉佩和叶尘在虚空相遇,没有发出应有碰撞的声音,凝在离地五尺许处,似黏在一起,互相抵销了激撞的力道。   然后整座大殿便陷进伸手不见五指,连夜眼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绝对黑暗里去。   然后在这黑暗里,合璧之后的“日月星”玉佩再次现身,“日月星”玉佩再非玉佩,而是一红一白的两股运转着的能量,在疾转的红芒里,千万道电光在其核心处打闪。   以它们发射出的光芒,本该照得大殿明如白昼,偏是四周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楼炎明、张无梦和玉道香,彼此听不到任何声音,更看不见对方。时间和空间似被“日月星”玉佩合璧后的神秘力量操控了,再不以平常的方式运作。   一切都静止了。   天地间只剩下眼前无法解释,神奇至亲眼目睹仍没法相信的异景。   外围的红光逐渐扩大,白光反往内收缩。   “轰!”   三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忽然间“日月星”玉佩消失了,大殿回复绝对的黑暗,三人也回复活动的能力。   就在这一刹那,张无梦和楼炎明、玉道香的灵觉清楚无误地告诉他们,就在“日月星”玉佩消失处,出现一个奇异至令人震骇的空间。里面有百丈高的奇异建筑,还有高空之上飞行的奇异法器……   三人心神遽震。   难道这就是通往洞天福地的封门?还是直接就是仙界?玉道香感觉有些眼熟,好像在叶尘的记忆中看见过。   只要投进这空间去,便可以晋升至真正的先天境界,脱凡成圣,增加千年寿元?   天大的机缘就在眼前,大有可能乍现即逝,楼炎明和张无梦该如何选择呢?   二人神色激动之中,正要下决定!   然而,“日月星”玉佩消失处现出一点芒光,接着芒光扩大,下一刻已变成充塞眼前天地向四方激射的烈芒。   “轰!”   无可抗拒的力量往四外冲激,三人像被超级风暴刮起的落叶,往后飞抛。   照道理他该重撞在后方的殿壁处,事实后面却是虚虚荡荡,漫无边际,他给送上高空去。   “蓬!”   三人完全失去了对时间和距离的所有判断力,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给送往多远,只知最后全部掉在乱草丛或者灌木丛林之中。   三人全身经脉欲裂,肌肉皮肤则灼痛不堪,只知道自己仍然活着。   晕眩过后,三人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曙光初现的天空。   ……   ……   当时为了大军不暴露,曹玮带领一万大军深入山涧,再加上此时又是黑夜,所以此时带着大军用了一炷香时间,才看见山涧出口——一个两边向中间倾斜的悬崖形成的三角形山洞。而山涧大军所在山涧两侧则是陡峭悬崖。所以这山洞是唯一的出入口。   然而,就在眼看着再有四五百步便会走出山涧时,突然一声震天巨响从山涧出口右侧传来,然后潘美便看见了一幕让他惊骇欲绝和气急败坏的一幕。一座小山一般黑影突然凭空飞来,轰隆隆声中落在山涧出口处,将出口死死的堵住了。   ……   ……   与此同时,距离山涧出口数百步外右边平台之上原本大佛寺所在之处,同样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叶郎……”玉道香猛地坐起来,一声尖叫,到处寻找叶尘,但是眼前的一幕让她禁不住目瞪口呆。   大佛寺三座破殿、广场和大佛全消失了,原来主殿的位置现出一个方圆近百丈、深陷下去足有二十多丈的坑洞,曾在这范围内傲立的树木植物、山石等荡然无存。   在坑洞外的野草地上遍布破寺残余的碎石瓦片泥粉,一副大劫后的苍凉模样。   “哗!”   玉道香张口喷出鲜血,五脏六腑像翻转过来。她受的伤很重。   这时她忽有所觉,往左方远处瞧去,张无梦步履不稳的背影映入眼帘,然后没入斜坡的密林内去。在向右边看去,楼炎明同样步履踉跄的钻入密林中消失不见。   显然这二人同样伤得不轻。并且玉道香肯定二人比自己伤得重,特别是楼炎明,因为楼炎明是最接近“日月星”玉佩的人,可惜她此时无力去追杀楼炎明,更何况她还要找到叶尘。   呻吟声从另一边传来,玉道香忙站起来,循声寻去,在一片灌木丛之中找到了叶尘。   表面看来,躺在灌木丛之中叶尘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且脸色红润,只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叶尘状态有些奇怪。   此时叶尘看着高空满月,神色却又是极为宁静,见到玉道香出现身旁,淡然说道:“玉儿,我现在动不了,崔熙在附近,你赶紧带我在附近藏起来,记住不要试图逃走,否则定会被崔熙发现。此时你我的状态都不是他的对手。”   言毕,不等玉道香答应,叶尘已经徐徐闭上双眼,直接赶紧利索的昏了过去。   玉道香刚才在叶尘说话时便已经确定叶尘神志已经恢复正常,此时的叶尘心神没有受黑血蛊母丝毫影响。只是黑血蛊母是否还在叶尘体内,玉道香就不得而知了。   玉道香喜极而泣之中,抱起叶尘便飘然而去,在五十多丈外一棵大树的茂密树冠之中藏了起来,遥窥坑穴的情况。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张无梦和楼炎明为何在第一时间遁走,显然两位半步先天强者都感应到了新一代魔尊崔熙藏在附近。   几乎就在玉道香刚刚藏起的瞬间,淡不可闻的破风声自远而近,一道人影穿林过野的迅速来到坑穴边缘,方才止步,崔熙俊美妖异的面容上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本来去追连继城,突然听到这边传来震天巨响声,果断放弃眼看着就要追上的连继城,转身赶来,不想再到来时,大佛寺已经消失,而且在原本大佛寺的位置上出现如此大的一个巨坑。   崔熙仔细查探了一会巨坑,甚至下到了坑底,找到了天星玉佩,整个过程持续了半炷香时间,然后皱眉沉思着才匆匆离去。   看着崔熙离去,玉道香长长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出了树冠,带叶尘离开,突然心中一凛,又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破空声响起,这次巨坑前来了十多个人。   玉道香认得不少人,其中有圣堂六长老武霸天,他正神情骇然无比看着大坑穴和周围受摧残的树木。   他旁边有位长得比他更高,皮肤白皙嫩滑如女子,身穿白袍长相俊秀却浑身邪异之气的中年男子,形相特异,非常惹人注目,此人却是圣堂中修炼有西域异术,很少来到中原的圣堂八长老——婆罗门种。   其他人显然都是圣堂的高手,人人气息强大,显然都不是寻常的一流高手。   武霸天最先失声说道:“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婆罗门种道:“大概一炷香之前,此处忽然传来阵阵雷响,整个白云山脉仿似抖动起来,玉皇顶山脚下正在火拼的两方大军也被惊的停战,然后就见到白光在这山区内冲天而起,好一会方消失,宋国晋王让四长老派人查探,四长老让我等亲自前来查探,如今却是看到眼前这副景象,也不知是何凶兆。”   武霸天深吸一口气道:“如此异事,确是闻所未闻,这坑穴分明是一次威力惊人的大爆炸产生出来的,只看这坑穴宽达近百丈,坑穴周围的树木均枝叶脱落,呈向外弯之状,附近积雪又消失无踪,似被蒸发掉,便知爆炸的威力是如何惊人,幸好这是荒山野岭,如发生在人眼密集区城镇之内,肯定可把大遍房舍摧毁,人畜不留。奇怪的是刚才天朗气清,何来的雷电?”   一名圣堂高手突然说道:“两位长老,如属下记忆无误,此处该是大佛破寺所在之处,现在大佛寺显然已化作飞灰。” 第610章 兵临玉皇顶   武霸天沉思半晌,转身向八长老问道:“八长老,你向来对天象异变有所研究,你对此有何看法?”   婆罗门种沉吟片刻,胸有成竹的从容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此坑穴是被天上降下来的火石与地面猛烈撞击而成。此为天大凶兆,该应在东南方,与开封有关,预示开封宋国朝廷会发生天子异位的大事。这正是应了我圣堂与那晋王眼前所做之事。”   “天命”是最难测的东西,亦最能影响人心所向,而晓得真相的玉道香、楼炎明和张无梦,以及叶尘显然都不会在短时间内出来辟谣,何况有些话说出来太过惊骇世俗,亦不会有人相信。   果然武霸天道:“天生异象,地有灾劫,此为天人交感,看来宋国应该是要换个皇帝了。”   武霸天说道:“幸好八长老学识渊博,释去我们心中的疑虑。回去后我们将此事说于四长老和大长老,想来以四长老和大长老智谋,定会将八长老之言公布于世,将此异象在宋国散播,这样一来,宋帝死去,晋王当了皇帝,也算是天意所为。”   婆罗门种大笑道:“六长老此计妙绝。”   武霸天知道玉皇顶拼杀到了关键时刻,不愿在灾场多留片刻,说道:“此地无事,我们回玉皇顶吧!”   说着话,两人率先离开,其他人忙随其后。   等到坑穴附近恢复冷清,玉道香才带着叶尘匆匆离开,没有离开白云山,而是向白云山深入而去,白云山中有中原之地为数不多的原始森林,面积不小,这个时代深山之中更是人迹罕至,正是躲避强敌疗伤的大好地方。   ……   ……   天色早已大明。浓雾早已散去。叛军中营在玉皇顶脚下几排青树之后地小山坡上。潘美平静地看着山门处的动静。宁静的眼神里充满激动和兴奋,以及淡淡的忐忑不安。   两千禁军表现出了足够的英勇和对皇帝陛下的忠诚,包括禁军副统领李仝义在内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当然,五千叛军死的人也不少。   禁军找到掩护不再尝试突围之时,长弓手的优势便再难发挥,而短兵厮杀禁军虽然人数少,但单兵和战阵之力只会比这五千长弓手厉害。实事正是如此,五千长弓手最终被迫短兵厮杀,在自身兵力是对手两三倍的情况下将剩下的一千多禁军全部杀完,自身却是死了近三千人。   长弓手稍许休整之后,潘美便又下令向半山腰挺进。   近百步外看见两块巨石,但却看不见人,不过潘美知道那五百华夏卫便在巨石之后。因为,两块巨石一侧是瀑布深潭,另一侧陡坡,此处是最佳防御之地。   潘美冷笑一声,一声令下,近三千长弓手便是完成了一次齐射。   然而,近三千利箭齐射却只是浪费箭矢,第二道防线半山腰上的华夏卫早已在一夜之间布置好了防御远程射击的手段——一片覆盖半亩左右面积的细密铁丝网绑在两块巨石之间,悬空在一丈多高半空中,所有箭矢全部落在了上面,无一根落地,更不用说伤人。   潘美早知华夏卫不是那么好对付,所以目睹此景虽然惊疑,但也不意外,直接下令让自己五百亲兵带领近三千长弓手杀向巨石之后。   华夏卫府武器司给华夏卫专门打造的精品钢刀极为锋利,且雪亮无比。一柄刀劈出便是一片雪,而此时以刀阵劈出的漫天的雪光,不知道是多少柄噬魂钢刀同时舞起,才能营造出如此凄寒可怕地景象。   巨石后刀光纵横,耀眼无比,瞬息间透透彻彻地洒了出来,无数声闷哼与惨呼,在一瞬间响了起来,巨石后的血水不要钱地洒插着,残肢与断臂向着天空抛离,碰上铁丝网又向着地面坠落。   圣堂四长老王诸同眼瞳一缩,不再等待,一挥手发出令箭,让圣堂高手过来。   潘美的五百亲兵领着残存地长弓手,很勉强地从巨石里败退而出,那看势头,如果说是溃败,似乎更合适一些。   只是几息间的近战厮杀,攻打一方的叛军便付出了极大地伤亡,死了千人之多,而华夏卫只是死了百人不到,死伤超过十比一的比例。   潘美知道华夏卫府华夏卫极为厉害,特别是据说由叶尘亲自传授的战阵天下无双,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守山的力量竟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华夏卫府的华夏卫。”骑在马上的圣堂四长老王诸同望着潘美和赵光义平静说道:“去年叶尘带领一千华夏卫深入南唐腹地,完败由楼炎明亲自带领的南唐两万大军,虽然南唐战力孱弱,但由次可见华夏卫的战力恐怖。而眼前这五百华夏卫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潘美一声冷哼,不过不等他说什么,赵光义果断下令让潘美收兵,然后对圣堂四长老王诸同说道:“四长老,这华夏卫便交给圣堂了。”   王诸同也没有推辞,圣堂派来的五百武道高手组成的强军除了最初轻松杀了二十多名突围的大内侍卫之外,至今还没有发过力,一声令下由圣堂六长老武霸天和八长老婆罗门种带领的五百强军便杀向剩余的四百多华夏卫。   这五百华夏卫只有数十人是武道高手,大部分也只是比寻常战士厉害一些,主要胜在华夏卫府精妙的战阵配合,但他们面对五百武道高手组成且同样施有战阵的军队时便不是对手了。   一炷香时间之后,韩虎带领五百华夏卫全部战死,五百圣堂高手死了一百七十九人。这还是华夏卫最后施以同归于尽的战术才取得的战果。   圣堂这五百军队表现出如此战力,让潘美和赵光义心头狂跳,趁着王诸同不注意,潘美低声对赵光义说道:“殿下,圣堂乃我大宋心腹大患,不能留。”   赵光义眸中寒光闪烁,低声说道:“潘将军见机行事,事成之后调集大军将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潘美本来还担心赵光义和圣堂之间关系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这一下微松了口气,心中却已经对圣堂杀机如潮。   ……   ……   玉皇顶是中原之地白云山中最美丽最奇异的一座山峰。背面是翡翠一般光滑石崖。正面是肥沃的土所滋养出来的青青山林。不过,玉皇顶的正面依然险崛。除了一道长长直直的石阶,陡直而入云中山巅外,别无它路,若要强攻,便只能依此径而行。尤其是最狭窄处,往往是一夫当关,万夫莫过,真可谓易守难攻之险。   而赵光义、潘美和圣堂之所以选择围玉皇顶,或者说赵匡胤和白子轩之所以选择此地作为引蛇出动之处,也是从逆向思维出发。既然山很难上去。那么如果大军围山。山上人也很难下来去请救兵。这正是叛军所需要的。   直到目前为止。叛军大势控制极好,皇帝一方的力量突围数次,都被他们狠绝不留情打了回去。打退回了山门之后,玉皇顶下的要冲之地,尽数控于叛军之手。而且如今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终于攻上了山顶。   玉皇顶的山顶,晨雾已却,山风劲吹,隔云渐断,玉皇阁道观真容已现。一身明黄色龙袍在身的宋国皇帝,静静站在玉皇阁道观之前,等待着叛军的到来。白沧海站在皇帝身后右侧。   当昨晚前半夜后山传来震天巨响,玉皇顶上所有人便感到有些不妙,因为藏兵一万便在后山山涧深处。结果一夜过去,一万藏兵始终没有出现,山顶之上不安和绝望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   当在昨天傍晚知道许方义是赵光义的人时,赵匡胤便知道本来算无遗策的引蛇出动有了很大的变数,但他自认为有一万藏兵,或许不能将引出来的蛇全部杀死,但自己的安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皇帝陛下终于发现事态已经彻底超出自己的掌控,眉宇间浮起了淡淡的忧愁和铁青。   黑色圆檐的古旧道观群落里,响起了当的一声钟声,沁人心脾,动人心魄,宁人心思,却让这天下不宁起来。   圣堂剩余的三百多高手在圣堂六长老武霸天和八长老婆罗门种带领下走在前面,而在后面是一千多长弓手。走在最后的是三百多潘美的亲兵簇拥着晋王赵光义和潘美、许方义以及圣堂四长老王诸同。   此时这一大批人缓缓向玉皇顶巅最后一级石阶接近,在距离石阶还有十步距离时停了下来,因为两百名大内侍卫一脸决然疯狂的守在了石阶尽头。   ……   ……   赵匡胤此时反而渐渐恢复平静,看着那处,看着叛军后方方那张和自己有三分相像但更年轻许多的面容,看着那双带着狂喜之色的眼神,缓缓说道:   “二弟,你来了。”   赵光义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赵匡胤,毕竟后者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而他如今却是做大逆不道之事。   赵匡胤死死的盯着赵光义似乎笑了笑,他的笑容仿佛很轻松。很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声声如铁,字字如刀。   “后世史书,当有今日弑兄篡位的一笔!” 第611章 弑帝(一)   赵光义闻言却是不知想通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坦然看着赵匡胤,说道:“大哥,我来了……而且很抱歉的是,我现在要杀你。”   这一对兄弟,便隔着那一群人冷冷对视。   过了会儿,赵匡胤仿佛轻轻一叹:“你……还是来了。”   “大哥既然以天子之尊以身涉险,引蛇出动,我这个当弟弟的岂能辜负了大哥一片心意。”赵光义似乎也在轻笑:“所以我自然要来。”   “直到你昨晚上突然从玉皇顶上消失之前,朕都相信你不会走这一步。”赵匡胤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极致的痛苦:“可终究你还是来了。”   “你敢说你没有怀疑我?”赵光义的眼睛里的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是的。”皇帝缓缓点头:“朕一直都有过怀疑,只是却不敢确定。直到此刻,你真的站在朕眼前,朕忍不住想赞你一句:二弟,你一直以来的隐藏,险些就将朕骗过去了。”   赵光义微微欠身隔着近百丈距离,居然如同一个戏子一般谢幕,微笑道:“能得到你的称赞,实在是我的荣幸。可是,大哥……你不也是一直没有对我真正放心么?我府中的仆役,厨役、护卫、侍女中都有你让叶尘潜藏密探吧!”   说着,他那明亮的眼神缓缓转动,理直气壮地说道:“母后去世之前你答应母亲要传位于我,可是你所作所为可是有半点遵守母后之意。”   赵匡胤突然仰天长笑一声,说道:“母亲若是知道你要谋反,你要杀朕,你认为母亲还会让朕传位于你。如你这般无君无父卑鄙小人又怎配当一国之君。”   赵光义却是没有丝毫羞愧之色,甚至一脸讥讽,一脸自信的大声说道:“唐太宗弑兄为帝,成为千古名君,我为何不能。”   赵匡胤似乎沉默了一下,然而不再理会赵光义,而是冷冷的瞧着潘美,冷笑了一声:“潘美,朕的弟弟给了你什么条件?才让你把潘家九族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回答这句话的,并不是潘美,却是赵光义本人!   赵光义冷冷的看了看台阶之上皇帝身后的大臣,特别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白沧海,说道:“我若为皇帝,潘将军便是枢密院使,爵拜国公。而且只要来日助我收回燕云十六州,我便封他异姓王。”   这一句话前面基本上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但后半句说的叫人极为震惊,因为即使叶尘当日立下那般大的功劳,若非死了一次情况特殊也绝对不会在生前封为郡王,而赵光义却是好大的魄力。不过既然前面已经有了叶尘的例子,不管叶尘这个异姓王是怎么来的,若是潘美能够收回燕云十六州,封为异姓王也不算太过出格了。   赵匡胤面无表情,又看向始终面色平静的许方义,说道:“许方义,你出身卑微,你的一切都是叶尘和朕给你,即使你对朕的忠心不够,可竟然会背叛叶尘,这又是为何?”   许方义先是极为坦然的向赵匡胤行了君臣之礼,然后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启禀陛下,总司使大人对臣有知遇之恩,恩同再造。只是你们有所不知,总司使自身出了一些问题,他前些日子虽然解了毒,但是多半会在张无梦、楼炎明和那崔熙觊觎之下死去,即使能够活下来,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总司使大人。绝对不能继续在我大宋为官,更不能同龄我华夏卫府的。而看陛下的意思是想让李君浩当我华夏卫府总司使,可你们不明白要想华夏卫府能够继续保持如今这般作为,继续为我大宋立下汗马功劳,李君浩的性格为人是不合适的。不管是臣,还是白沧海,甚至胡三光都要比李君浩要合适得多。”   赵匡胤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倒有些道理,只是叶尘向来善于创造奇迹,或许正如你所说,他自己出了一些问题,但未必就会死去或者变成疯子傻子什么的。而只要叶尘还活着,今日朕就算死了,你以为你就能够当得了华夏卫府总司使?”   许方义脸色微变,但却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退到了一边,将主场又交给了赵光义。   但不等赵光义说什么,皇帝凝视着自己的弟弟,语气忽然变得很轻很轻:“朕让你当开封府尹,虽然执掌京师重地,但也是一个桎梏,禁锢了你谋反的可能,可朕没有想到就开封府尹这个位置上你都能够做这么多的事情,虽然有圣堂暗中助你,但你依然让朕有些意外。特别是你居然说动了潘美叛逆,和你合污。朕原本那般信任潘美,他是我大宋军中年轻一代第一人,原本是朕寄予厚望将来收服燕云十六州的,却没想到,他竟然被你一个异姓王的画饼给收买了。还有许方义,你竟然敢背叛,会背叛叶尘,不得不说……我的好弟弟,你的确很让朕意外,也很让朕吃惊。你的出色,已经出乎了朕原本的认识。”   说到这里,皇帝轻轻的笑了笑:“不过,朕还是想问一问你……我的好弟弟,你即使今日杀了我,你认为回到开封便能够当得了皇帝。”   赵光义微笑看着自己的哥哥:“大哥,你是说曹彬和李君浩!没错,有曹彬执掌十万禁军,李君浩暗中盯着开封一切,他们若是不想让本王当皇帝,让德昭那废物和德芳那小子当皇帝本王还真没办法。但是,曹彬老匹夫若是死了,大哥你的两个儿子都发生意外变成残废,你认为这赵家江山,除了本王,还有谁能够胜任。更何况,大哥,你真以为军中除了潘将军就在没有本王的人了吗?”   赵匡胤脸色铁青,但略一沉吟却又恢复平静,缓缓说道:“朕不知道你在朕的两个儿子身边做了什么安排,但你以为真的能得逞?”   赵光义叹了口气:“我的好哥哥,我多年来便一直以你为心中最大敌人,我这十多年来,无一日不在研究你!我研究你的性子,研究你的脾气,研究你做事的方式,研究你处事的风格,研究你对人的态度……可以说,我甚至比你自己都要了解你自己!”   说到这里,赵光义淡淡笑道:“赵普带着一群大臣一直都劝你立储,可偏偏……你迟迟不立储,对一切的建议都置若罔闻,对一切的话都听不进去……纵然是那些大臣,那些权贵,背后议论你不顾国本,你也全然无动于衷!因为你重情,你对亲情的看重和这世间凡夫俗子一样,你既想将这江山传给自己的儿子,又做不到全然不顾母亲临终前让你传位于我的遗言。如此优柔寡断,抛不开亲情,这绝对不是一个皇帝所应该有的,而这也是你最大的弱点。也是今日你要死在我面前的根本原因。”   赵匡胤痛苦的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赵光义好像有很多压抑了很多年的话要在今天诉诸于口,此时忽然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的哥哥,虽然我一直都试图打倒你,取代你……但是我都不得不承认,你绝对不是什么昏君!而恰恰相反,你比历史上绝大多数皇帝做的都要更好一些。”   听到这里,就连赵匡胤自己都呆住了!   好皇帝?   没想到这个一心想推翻自己的弟弟,居然内心真实的对自己评价,居然是这样!   他居然也承认自己是一个好皇帝!   赵匡胤最终连连摇头:“你既然知道朕是一个好皇帝,那你这一做,便是我大宋千古罪人!”   “我已然是罪人了,大哥。”赵光义居然神色不变:“我此次以谋反政变起事!屠戮禁军,谋害兄长,数百年之后,史书上难道会说我好话么?”   “你果然卑鄙无耻!”赵匡胤居然忍不住鼓掌喝彩起来:“你有这般恒心,对自己都如此残酷,倒也真的能成事了!”   赵光义感觉自己压在心中多年的话终于全部说了出来,便不想再拖延下去,直言不讳地说道:“大哥,今日事已至此,你若真为我大宋着想,当应该知道,母后临终前所言非虚,我比德昭那废物和德芳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更适合当我大宋皇帝,只有我才能够从契丹人手中夺回燕云十六州,甚至灭掉契丹。”   赵匡胤不理会他,却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喝道:“众侍卫听令!”   站在玉皇顶前沿两百侍卫立刻高声喝道:“陛下!”   赵匡胤垂着眼皮,转身看着白沧海,淡淡道:“白卿!以你的能耐想必能够全身而退。”   白沧海深深看了赵匡胤一眼,单膝跪下,说道:“为陛下效死!”   随着白沧海一说,那横在玉皇顶石阶之前一百真正的大内侍卫和由五十名刺杀司杀手及五十名白家剑庄剑客装扮的大内侍卫,同时爆发出了轰然的呐喊!   “为陛下效死!” 第612章 弑帝(二)   赵匡胤傲然一笑,缓缓道:“好!你们今日的忠心,朕会记住!若不幸战死者,就算朕死了,朕今日传下天旨,由朕的儿子下旨封荫三世!朕绝……不食言!”   说完,赵匡胤用冰冷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赵光义,冷冷道:“朕就在这里。二弟,朕……等着你带人来杀朕。”   赵匡胤这一句傲气十足的话语之后,居然就不再瞧赵光义一眼,连那下面黑压压的叛军。仿佛也都根本不在他的眼里!另外,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叛军中圣堂的人,让准备说几句话体现一下圣堂存在感的圣堂四长老王诸同心中颇为郁闷。   ……   ……   因为考虑到叛军中有长弓手,赵匡胤直接带着一众文武大臣进了玉皇阁,并且让人将沉重的实木大门直接关上。   此时此刻,赵匡胤身边大臣们都面色各异,有的惴惴不安,有的惶恐紧张。还有胆小的已经低声哭泣。   当然,也有一些,如沈义伦和卢多逊这样的帝国重臣,至少面上是视死如归,神色镇定自若,依然紧紧的跟随着皇帝,就站在了赵匡胤身边。   同样的,也有一部分大臣,似乎都踌躇不前,有人唉声叹息,却已经不动声色悄悄的远离的皇帝,而是刻意站在了玉皇阁的角落里,或者眼睛乱瞄,寻找着可以藏身逃避的地方,他们只等时机一到便向赵光义跪下称臣。   辛石不知从何处搬来一把大椅子,放在玉皇阁正殿门前,赵匡胤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面。沈义伦和卢多逊就坐在了门阶下,距离皇帝最近的地方!   皇帝依然坐在那儿,谁也不看,只是微微发怔。   眼下叛军已然就在门外,看似这位大宋至尊,只怕就要陨落今日,可偏偏在这位帝王君主的眼睛里,并没有太多的畏惧或者惶恐!   他……冷静沉稳的如同一尊石雕!   ……   ……   尽管隔着沉重浑厚的木门,但是外面很快就传来了震天的厮杀声。   战士凄厉的怒吼,咆哮,垂死时的嘶喊,痛呼……刀剑碰撞崩裂的声音!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外面便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整个玉皇顶都是晃动几下,犹如地震一般。   然后,便是轰隆隆的山石坍塌滚落声,当然中间夹杂着凄厉惨叫、绝望的怒吼声。十数息之后,变得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又传来武霸天和婆罗门种绝望嘶吼和短暂的拼杀声,再然后便又恢复了寂静,最后则是赵光义破口大骂声:“好一个华夏卫府,给我放箭,射死他们。”   一片箭雨以弧线抛射笼罩了整个玉皇顶,但皇帝等人早就进了玉皇阁道殿之中,并无伤亡。   玉皇阁外面发生了何事,除了赵匡胤和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白子轩心中明白之外,其他人好奇的要死,若非顾忌到自己的小命,恐怕早就跑出去看了。   ……   ……   之前,赵光义眼见赵匡胤进了玉皇阁,便一挥手,那三百多圣堂高手便在一脸狞笑的武霸天和婆罗门种的带领下向上冲去。只是这一次他们碰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一百大内侍卫本来就个个是武道高手,而白沧海带领的五十名刺杀司杀手和五十名剑庄剑客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只是,叛贼一方有长弓手时不时的放冷箭,白沧海带领两百人死了十多人有些不敌,终于未能守住最后那段石阶,向后退去,武霸天和婆罗门种趁机带人冲了上去。然而就当武霸天和婆罗门种刚登上玉皇顶,而身后近三百圣堂高手也冲上最后那十来个石阶,眼看着也要冲上玉皇顶时,异变突起。   登上玉皇顶的最后十四个石阶下面早已埋了近百枚华夏卫府武器司精心研制的最新石雷,在这个时候在藏在某处的白子轩给突然引爆了。   除了已经冲上玉皇顶的武霸天和婆罗门种,三百多圣堂高手全部当场炸成了碎片,然后尸体顺着随石滚下山。而石阶两边本来就是陡坡,一炸之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两百多名站的靠前的长弓手也一不小心被爆炸掀起的气浪或者飞溅砂石打死或者重伤,一部分甚至直接滚下了山,不知死活,只有凄厉惨叫回荡在玉皇顶上下。   赵光义和潘美、许方义、王诸同等人脸色大变中,本能的带人向后急退。从而让玉皇顶上白沧海带人从容的将正在发蒙的超一流高手武霸天和婆罗门种斩杀。而等赵光义和潘美回过神来,下令以长弓射箭时,白沧海等人同样退到了玉皇阁之中。   赵光义和潘美脸色变幻不定,王诸多如丧考妣,许方义却是为自己竟然不知道武器司调动这么多石雷而皱眉沉思,念头闪动。   如今先不说叛军这边两千多长弓手能否将白沧海带领的近两百大内侍卫杀死,唯一通往玉皇顶石阶山路被炸成了豁口,他们想要上去却是极难,因为除了石阶这面之外,玉皇顶两边是极为陡峭的山坡,后面更是悬崖。   “王爷,事到如今,只有放火箭,将上面玉皇阁给烧了,即使将里面的人烧不死,逼他们出来,然后我们便可以将他们全部射死。”潘美不愧是一代名将,很快便看清眼前形势,并找到了最佳解决方案。   王诸同闻言急声道:“不可,玉皇顶之上我圣堂大长老带领两名超级刺客潜伏其中,以他们绝世实力,定可以将皇帝刺杀,并将天子玉玺抢到手。然后从容逃离,将天子玉玺送到王爷手中,到那个时候再放火箭不迟。”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许方义说道:“王爷,天子玉玺不怕火烧,事后可以轻松找到。”   潘美和赵光义互视一眼,后者没有理会王诸同,下令道:“放火箭。”   王诸同脸色一变,身体本能向赵光义移了一步,只是他眼前寒光一闪,一柄血色长刀已经横在他的咽喉之处,他瞳孔一缩,再也不敢稍动丝毫。出手的却是一直跟着赵光义的二十名高手护卫头领,拥有超一流实力的血杀。   不得不说,潘美此时采取的策略是极为正确的,一片火箭之后,玉皇顶之上包括玉皇阁在内的所有道观很快便被引燃,想要救火的道观中道士被射杀或者活活烧死不少。   很快,赵匡胤和一干大臣在两百侍卫簇拥下带着所有人都被逼了出来,出现在玉皇阁前面的平台之上,或怨毒、或惊恐、或绝望的看着叛军,他们身后面是熊熊燃烧的玉皇阁,一些没来得及逃出来道士和太监侍女不断传出凄厉惨叫,但很快便结束了。   赵光义眼见将人逼出,一挥手便下令停止射箭。   赵光义扬起脸来,看着自己的哥哥,说道:“大哥!你此次引蛇出动计划,山后山涧藏的一万大军自然是来对付潘将军五千长弓手的。刚才那雷霆手段自然是用来将圣堂高手全部炸死。但是你并没有改变结局,不是吗?”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如何反应。   可出乎意料的是,赵匡胤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站在玉皇顶上,仿佛俯视众生。就连赵光义的脸色,也不由自主的有了几分不自然。   不过他依然还是用力吸了口气,看着皇帝,缓缓道:“大哥,到了此刻,你依然还要顽抗么?你纵然不为了自己,也该想想你身边这些人。”   “时势如此,你还何必再强撑!”赵光义厉声喝道:“大哥你不如束手。还可让他们少流些血!而你也好保留几分体面!”   “体面?”赵匡胤看着赵光义,轻轻冷笑,手中拿着天子玉玺,满是嘲弄:“如何体面?”   赵光义贪婪的看着赵匡胤手中天子玉玺,平静的看着赵匡胤:“至少不会被宵小之辈杀死!”   话音未落,异变再起。   距离赵匡胤极近一名大内侍卫手中长刀一挥,如电光向赵匡胤脖颈斩去,单这一刀所表现出的境界便已经超过一流高手,达到了超一流境界,正是两名圣堂白乌鸦中的一人。另一边白沧海反应极快,一声长啸,手中宝剑刺出,在千钧一发之际叮的一声,将这一刀挡了下来。   然而,同时动的不止是这名白乌鸦一人,还有另一名白乌鸦和圣堂大长老玉枫。   而两百名大内侍卫却是没有白沧海这般超一流实力,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伟大的大宋皇帝陛下的人头便已经被另一名白乌鸦一刀劈飞,而第三个人,也就是装扮成一名太监的圣堂大长老玉枫已经将天子玉玺抓在手中,然后将拦着他去路的四名反应很快的刺杀司杀手直接震飞,从玉皇顶一侧极为陡峭,寻常武者根本无法攀登的陡坡上跃了下去,只见他如履平地,很快便越过一道两百多丈宽的隔阂,在另一边一处比玉皇顶要矮不少的峰顶处停了下来,向这边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玉皇顶上,另一名将皇帝一刀断头的白乌鸦却没有玉枫这样的运气,再加上实力也比玉枫要弱一筹,未能冲杀出去,坚持了四息时间,便被爆怒的两百名大内侍卫直接乱刀分尸。反倒是被白沧海缠住的另一名白乌鸦,趁着两百名侍卫因为皇帝的死,而失去冷静的瞬间,拼着被白沧海在腋下刺了一剑重伤,从另一边陡坡上飘了下去,消失不见,不知死活。 第613章 弑帝(三)   整个过程说来话长,但从玉枫带着两名白乌鸦突然动手,到皇帝身死,天子玉玺被玉枫所夺,另两名白乌鸦一死一重伤逃走,只不过四五息时间而已。巨大豁口对面赵光义虽然是为谋反弑兄而来,但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头颅飞起,依然身体一震,停顿了好半晌,才下令放箭。   此时两百名大内侍卫和卢多逊、沈义伦等大臣反而已经分开,在赵光义授意之下,弓箭手只射大内侍卫,而不射沈义伦和卢多逊等大臣。   这个时候,白沧海和白子轩带领的五十名杀手和五十名剑客与那近百名真正的大内侍卫区别便体现了出来。白沧海和白子轩一声令下,杀手和剑客们便一边躲闪或者将飞箭击飞,一边不管不顾的从玉皇顶之前那名重伤的白乌鸦逃走的陡坡冲了下去。而那近百名大内侍卫却嘶吼着要为皇帝报仇殉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逃走,很快便被当场全部射死。   十数息之后,白沧海和白子轩带领着侥幸活下来的三十多名杀手二十多名剑客逃下了陡破,脱离了长弓手的射程范围。让赵光义、潘美、许方义三人不由眉头蹙起,让白沧海和白子轩带着这些杀手和剑客逃走,以后他们随时随地都要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此时,玉皇顶之上,不少大臣和太监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几名宫女们更是爬在地上低声哭泣,有机灵的或者早已经盘算好眼前场景的人,赶紧冲着赵光义跪下,大呼效忠之意。   但此时赵光义却是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下令让潘美和许方义带领两千多长弓手和探子提前下山准备回京。等到只剩下他和血杀带领的二十名高手护卫,以及王诸同的时候,他才看向另一座山头上的玉枫,说道:“大长老立此大功,本王不会亏待大长老和圣堂的。之前圣堂与本王之间的约定自然会一一落实。”   玉枫此时脸色一片阴沉,虽然目前为止,谋反已经成功,天子玉玺也落在了他的手上,而不是直接落在赵光义手中。但是他们圣堂此次损失太大了,那五百名高手占了圣堂七成高手,如今死的一干二净,其中包括六长老武霸天和八长老,此外还损失了一名白乌鸦,另外一名白乌鸦也是生死未卜。   玉枫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杀意和郁闷暂时抛掷脑后,既然事已至此,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和圣堂利益最大化,一切早有定计,他用不着深思便说道:“晋王殿下,为了保证王爷之前与我圣堂的约定,殿下不如派长子赵恒到我圣堂总舵做客。”   血杀当即便喝道:“放肆……”   但赵光义却在脸色数变之后,挥手将血杀话语打断,对玉枫说道:“本王长子若是不在身边,本王当了皇帝,朝廷百官恐怕会多有非议。所以,本王可以让第二子去你圣堂总舵做客,本王马上就要成为我大宋天子,金口御言,一言自然九鼎,你现在可以将天子玉玺交给本王了。”   玉枫微微一笑,说道:“就如王爷所说就是。不过,王爷放心,等回到开封,小王爷交给在下之后,玉玺自会奉送,绝不影响王爷登基为帝。”   ……   ……   本该给开封李君浩报信的海东青自那日在白云山玉皇顶后山山涧给曹玮报过信之后便失踪了,所以玉皇顶具体发生了何事,远在四百里外开封的李君浩和胡三光并不知道,引蛇出动计划出了差错,一万藏兵在后山多藏了三天才不分昼夜的将山洞搬开。更不用说皇帝陛下已经陨落的消息。这些他们统统不知。   不过,这并不妨碍胡三光、李君浩和曹彬感觉事态有些不对,然后做了一些措施。   然而,皇帝都已经死了,一些措施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用处,而真正关键之处便在于皇帝陛下的两个儿子是否能够好好的活下来。   魏王府,书房。   赵德昭脸色煞白,一脸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两具尸体,深深的向旁边自皇帝西巡时,便伪装身份,秘密赶回开封,且藏在魏王府中的前任大宋宰相赵普深深一礼,说道:“多谢赵相公救命之恩。”   赵普不等赵德昭将礼施尽,赶紧将赵德昭扶起来,说道:“殿下不用谢老夫,老夫也是奉了陛下的密旨行事而已。”   赵德昭闻言一怔,说道:“赵相公的意思是说,父皇早就料到有人会刺杀本王。”   赵普心中暗叹:魏王天资实在是太差了一些。但脸上却是微微一笑,点头道:“王爷英明,陛下的确早已料知刚才之事。而且陛下还知道这两名刺客是晋王派来的。”   赵德昭脸色铁青,但紧接着想到什么,脸色大变,说道:“晋王他……他为何要杀我,难道……难道他要谋反。不好,晋王恐怕要对父皇动手。”   赵普心想并非是无药可救,并且当皇帝太聪明了对他这样想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臣子来说,并非是好事。听说那小皇子赵德芳便极为聪慧,特别是在叶尘调教之下,小小年纪便已经颇为不简单,若是让其当皇帝,哪还有我这样的臣子活路。   这样想着,赵普说道:“殿下放心,陛下既然已经料到晋王要谋反,自然会有所防范。说不定陛下此次西巡本来就是引蛇出动而已。”   赵德昭神色一滞,然后感觉这样不妥,又夸张的长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赵普略一犹豫,深深的看着赵德昭,说道:“只是这世间之事都有个万一,所以殿下要早做准备才行。”   赵德昭心跳禁不住开始加速,但依然强做镇定地说道:“赵相公意思是……”   赵普肃然说道:“老夫如今虽然已经不是宰相,但朝中门生遍布,枢密院使曹彬与臣更是相交莫逆,不少大臣老夫也能够听得进去老夫的话。所以,老夫认为殿下应该进宫做镇,若是陛下顺利归来,自然一切都好。可若有消息陛下未回,而晋王回到了开封,则立刻以皇长子的身份下令关闭皇城,至于其它事情自然有老夫出面帮殿下去做。”   ……   ……   开宝四年的夏末,比往常的年头要来得更热一些。第一场秋雨迟迟未至,层叠三月的暑气全数郁积在民宅街道之中,风吹不散,让京都城都像在炕头的棉被里。   京都的居民们晨起后,便会觉得身上全是浓度极高的汗液残留,略一梳洗,出门后又是一阵汗水涌出,一日之中,直让人觉得浑身上下无比粘稠,好不难受。   蝉儿们却高兴了,拼命地高声撕叫着,只是没有往年夏末秋初时节的声嘶力竭、生命最后的悲切,反而是一种留有余力,游刃有余的高亢。知了,知了的声音,在京都城内外的丛丛青树间此起彼伏。惊扰着人们地困意,嘲笑着人们的难堪。   一枝青竹竿忽然分开树叶,准确地刺中树干上的某一处。那位正在引吭高歌的蝉兄只觉得眼前一白,感觉满脸被糊了一层东西,再也无法张嘴。情急之下想用触肢去扒拉。不料却连触肢也被糊上,再也无法挣脱。它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想得意确实不能太早。   小皇子赵德芳得意地望着树上。回手将轻轻柔柔的竹竿收了回去,摘下被面筋缚住地蝉,扔进身边地大布袋里,正准备继续出手。余光里却瞥见了院墙旁边坐在竹椅上乘凉的那位小美女,赶紧从旁边小太监手中接过冰镇的凉饮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递给少女。后者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喝了起来,让旁边几名看着小皇子满头大汗的太监心中暗自腹诽不已的同时,赶紧端上第二碗凉茶给小皇子。   “水儿,你看我今天抓了多少知了虫。”赵德芳一口将凉茶喝完,像献功一样地扯开布袋给少女看。   没错,这位已经渐渐显现出风华绝代容貌的少女正是水儿,在皇帝西巡离开开封那日,便进了宫,陪小皇子。   水儿躺竹椅上斜乜着眼看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说了多少遍了?要你粘翅膀,非往那知了的头上粘……笨死了。算了你别玩了,让这些死太监去粘吧!”   赵德芳对于水儿的不客气丝毫不以为意,而旁边太监宫女更是已经见惯不怪,赵德芳转身吩咐了几句,很快便有十几个太监赶紧继续去粘知了虫去了。   这时有太监前来说宫外祥符王府派人来,说有急事要见水儿姑娘。水儿这些天一直担忧消失的叶尘,一听府中有急事,赶紧给赵德芳说了一声便匆匆前往宫门去见来人去了。不过走之前,不忘给四名被她带进宫中的美女毒卫交待:“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接近皇子。”   四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江南美女不敢怠慢,弯身柔柔的答应一声,然后便各负责一个方向,盯着四周,即使有一流高手试图接近,她们都有信心将其毒死。 第614章 毒杀   水儿离开没多久,有宫女前来通报说是永庆公主进宫,已经到了小皇子的宫殿。   赵德芳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与自己关系从小亲密无间的姐姐,给旁边宫女交待一声让其去通知水儿,然后自己便带人匆匆向自己宫殿走去。四名美女毒卫只能紧紧跟在后面。   御花园中有六七名太监正在给御花园中的花朵浇水施肥。赵德芳一行人从这里经过时,突然有四名太监弹身而起,手中有利器的寒光闪烁,向小皇子扑了过来,四名毒卫反应很快,各自迎上一名,毒针、毒烟、毒镖什么的便施展而出,与四名刺客缠斗在了一起。   赵德芳反应也很快,在刺客出手的同时,便大声喊有刺客,附近刚好有两名巡逻的大内侍卫,听见喊声便冲了上来。   然而,赵德芳隐隐感觉哪里不对,眼见两名大内侍卫已经冲了上来,突然毫无预兆的从一侧小道向前发足狂奔,那两名大内侍卫果然放着刺客不管,向他冲了过来,一直跟着赵德芳的四名太监极为忠心,见此便大喊着迎了上去,然后下一刻,这四名太监便身首异处,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这一下吓坏了赵德芳,继续大喊有刺客,不断呼救,然后拼了命的狂奔。   然而,不知为何,不管他如何呼救,好像根本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呼救声,始终没有大内侍卫或者太监出现。赵德芳绝望了,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才水儿被支开,还有姐姐进宫恐怕都是假的,是有人将他引到此处,想要杀他。自己先前就不应该上当跑到这里来。赵德芳此时后悔的要死。   赵德芳用尽了全力发足狂奔,然而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怎么跑得过大人,更不用说实力不弱的武者。一个踉跄,赵德芳气喘吁吁地摔坐在地上,看着步步进逼的那两名大内侍卫,脸色惨白,牙齿用力地咬着。   对这两名大内侍卫来说,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太简单了。   简单到这两名大内侍卫已经把赵德芳当成了一个死人,一脚将他踩在地上,手中的刀便向赵德芳扎去。   然而,当大内侍卫一刀向着赵德芳扎来的时候,赵德芳胡乱叫着,双手看似胡乱挥动,然后右手便不着痕迹的摸着靴子里的那把匕首,这是叶尘送给他的,叶尘当时神色极为复杂的给他说这把匕首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匕首。   赵德芳来不及多想,尖叫一声,拼尽全力刺了过去!然后自己又拼了命的向旁边滚去。   叮的一声,大内侍卫手中的刀擦着小皇子的身体,狠狠地扎在了青石地板上,竟是崩起了几粒碎石,可见力量如何之大。   小皇子扭曲着身子,看似乱声尖叫着,双脚瞎蹬着,却恰好躲过这一刀,而他手中颤抖握着的匕首胡乱挥了两下。   嗤嗤两声响,两名大内侍卫很轻松的便用手中刀挡住,然而只听咔嚓一声,两人手中的刀便断了,且他们的下袍被割破,露出了两条破口。两名大内侍卫脸色一变,倒吸一口凉气,却是没有想到天潢贵胄的皇子,竟然会随时携带着匕首,而且这柄匕首竟然会如此的锋利。还好二人还算谨慎,否则岂不是阴沟里翻了船。   这把叶尘从后世带来的匕首,被赵德芳第一次从靴子里拔出来,似乎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匕首虽利,奈何却是握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手中。   赵德芳在生死存亡的一刻,虽然学到了叶尘教给他的勇气和应变的智慧,却没有学到自己老师杀人的本领。杀人的大内侍卫虽然不是顶尖刺客,但哪里是他所能抵抗。   一名大内侍卫依然将赵德芳死死地踩在地上,另一名大内侍卫踩住了赵德芳的肘部,让他再也无法动弹,看着自己衣裳上的破口,摇了摇头,一手扼住赵德芳的脖颈,一手握着刀,再次刺了下去!   赵德芳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睁睁看着那把刀扎了下来,知道自己必死,不由生出无穷的后悔来。心想刚才自己那一刀挥出去,怎么连对方的边也没有擦到,老师说过只要擦上一点皮,都可以杀死人的。   他绝望之余,忍不住放弃了。闭上了眼睛,哭了出来。   然而等了很久。   赵德芳甚至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胸口上锐物刺入地痛楚。脖颈上那只铁手在断绝自己的呼吸……可是他发现自己还活着,踩在自己身上、手上的两只脚似乎没有再用力地下踩。   他惊恐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看见了一幕让他心惊无比的画面,只见头顶上两名大内侍卫也如自己一样,睁着惊恐地眼睛。而眼角、鼻孔和嘴中竟然都流出了黑血!   赵德芳知道生机重来,大声叫着,从一名大内侍卫的脚下将右手拔了出来,一刀子狠狠扎在了踩在自己胸上地那只小腿上。   匕首入肉,绽起一片血花。   赵德芳挣扎着站起。看着那两名先前还凶神恶煞的大内侍卫,就像两根木头一样倒了下去。不由一阵心悸。他双腿颤抖着,根本不敢上前仔细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知道为什么这两名大内侍卫会七窍流着黑血,因为这匕首上面本来就有鬼医前辈亲自弄上去的剧毒,不是见血封喉,而是只要划破了皮便会当场死去的恐怖剧毒。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扎着的那把刀,这才感觉到了无穷的痛楚,惨声痛唤了起来。   好在那名大内侍卫扎刀下来的最后时刻,已经气绝,无法继续施力。刀尖入肉只有三分,这才让赵德芳险之又险地保住了自己地小命。   赵德芳拖着瘫软的双腿。走到了两名已经毙命地大内侍卫身边,他盯着两名大内侍卫腹部衣衫上的两个破口发呆,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样子有别于这个时代的匕首。   他只记得老师将这匕首交给他时,特意强调用的时候务必要小心,因为匕首很锋利,而且上面有剧毒。但他却没有想到手中的匕首是如此的锋利,剧毒是如此的厉害恐怖。   他先前只是胡乱挥了两下,却不仅是割断了两名刺客的刀,而且割破了他们的衣服,也略微擦过了对方衣服下的肌肤。然而因为匕首太利,或者是鬼医在这把匕首上涂抹的剧毒有些诡异,竟是让这两名刺客没有任何感觉。   死里逃生的赵德芳,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颤抖,手里紧握着匕首,看着脚下脸色渐渐变成一片乌黑的两名大内侍卫,终于再也站不住,跌坐于地。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匕首上有这么厉害地毒药,如果不是这两名刺客因为他是小孩而轻敌,且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么今天不论自己如何挣扎,最后还是逃不过死亡这个结局。   他浑身颤抖地坐在两具尸体旁,脸色煞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什么。初次被杀,初次杀人,即便他是很厉害地早熟皇子,可依然被震骇地心神大乱。   四名美女毒卫一直没有过来,另外四名刺客也没有过来。因为美女毒卫已经死了,和四名刺客同归于尽了。   没过多久,水儿便匆匆找了过来,赵德芳心神一松,直接晕了过去。   ……   ……   开封的城墙除了四个正门外,还有九个偏门。所以,有一个衙门叫十三城门司。   十三城门司下辖九千步兵,其中九个偏门各驻有五百人,看守四个正门的各一千人。   这个司衙自然也隶属于掌管天下兵马的枢密院,但是因为是京师,所以极为特殊,实事上城门司将官的任命向来都是由皇帝陛下亲自过问,没有任何人敢冒着忌讳去插手。包括赵普、赵光义和叶尘这三个大宋巨头都不敢。当然,这里所说的不敢是指明面上不敢,只要有把握插手而不被皇帝知道,自然还是可以插手的。   但相对来说,十三城门司的将官是对皇帝陛下最为忠诚的。   这些天,天子西巡未归。十三城门司地官兵们在暑气中强打精神,细心但却不怎么警惕的查验进京人们地关防文书,毕竟开封无战事已经十四年了。   而看守城墙的京都守备禁军的一万军队,这些天因为曹彬暗中叮嘱下令,却是明松暗紧的提高了警戒,而守护皇宫的三千禁军更是站在高高地宫墙上,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脚下所有的一切,任何敢接近皇城十丈范围的可疑人员会直接被他们毫无犹豫的以强弓射死。   整个京都地防卫力量,便控制在这三部分军队的手中,因为曹彬、赵普、李君浩、胡三光、魏王赵德昭知道一些玉皇顶引蛇出动的事情,以及赵光义和圣堂提前在开封布置的一些手段或者势力蠢蠢欲动,当前开封便是这样一个安静诡异的状态,稍有不慎,或者说只等某个消息或者某个人的到来,便会是一场大乱,甚至一场厮杀或者兵变。 第615章 天子回京   所以,真正控制开封的大人物都不敢有丝毫松懈,当曹彬和赵普、李君浩、胡三光暗中相见密谈之后,一张覆盖朝堂、大军以及民间的权力和打探消息的大网已经形成,也已经做好了随时捕杀任何存有异心或者敢有所异动之人。   京都的百姓,却没有官员和军队这般紧张,这般热的天气,富庶地宋国子民们却是不愿意呆在家中硬抗着酷暑闷热,而是习惯躲进遮阴的茶楼里,喝着并不贵的凉茶,享用着叶氏工坊出产的廉价冰块所带来的各种清凉冰爽,同时又讲一讲最近朝廷里发生的事情,说一说邻居的家长里短。当然,有钱的人都去了永乐会馆,因为永乐会馆用来吃、喝、嫖、赌、玩的每间屋子都铺满了冰块,凉爽之极。   对于京都百姓来说,在一些情况下,皇宫和自己的邻居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蝉儿在茶楼外的树中高声叫着,有几只甚至眼盲地停在了茶楼地青幡之上,把那个大大的茶字涂成了荼字。而这些嘶啦嘶啦的鸣叫,恰好掩住了茶楼里面好事者们的议论。   议论的当然是陛下此行西巡和祭天事宜,关于当今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为何突然要去西巡和祭天的讨论和闲言碎语,从皇帝离开开封那天开始,便已经在京都大街小巷,各个茶楼酒馆中展开,近一个月下来,各种说法漫天飞。   “晋王有谋反之意,陛下察觉之后不忍剑斩亲弟,且不想失去兄弟情谊,所以才特意带上晋王去陛下家乡洛阳走一遭,目的是唤起晋王的亲情良知。”这个说法在一夜之间便开始在开封城内广为流传,没有人知道消息的源头是从何处来的。   这个消息当然是李君浩和胡三光与曹彬和赵普密谋之后,胡三光暗中指使人所为。目的自然是防患于未然,准确的说是为了以防万一——陛下若真引蛇出动未能打死蛇却被蛇咬死,晋王赵光义必然还有后续手段,有了这个谣言,至少在民意上已经占了先手,只要利用的好,便可以给赵光义带来无穷的麻烦。   当然。此时的京都百姓,包括朝中地文武百官,都没有想到,开宝四年夏秋之交的这场风波来得是如此的突然和猛烈,轰隆隆地如天雷卷过。卷进了几乎所有的人,京都内外所有的土地。   ……   ……   白沧海和白子轩带着三十多名杀手和二十多名剑客从玉皇顶上逃走。接下来,他们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回开封,将晋王弑兄谋反之事告诉开封城里面的人,比如李君浩、胡三光、曹彬、赵普,以及赵德昭和赵德芳兄弟二人。   事实上,白沧海和白子轩也是这样做的。但是当他们距离开封还有两百多里时,被许方义派出的心腹探子找到了,然后一封信和十根手指头,十个耳朵同时被许方义派来心腹送到他们面前,白沧海和白子轩看过信之后,眼睛顿时红了,杀机瞬间滔天而起。但他们不得不停下,然后再退后百里。   剑庄之主带着庄中五十名剑客参与到大宋最凶险最大的一件事情之中,以白子轩的谨慎,自然首先要将剑庄上下老弱妇幼,再加上仆从,总计四百多人藏起来,事实上藏得很隐秘,但还是被早就有心盯着他们的许方义找到了地方。所以这四百多人便落在了赵光义的手中,具体办这事的自然是许方义和曹玮的人,前者的人带路,后者的心腹带着三千水军于长江中某个江岛之上抓住了这三千水军。   白沧海当初加入华夏卫府,完全是因为叶尘,事实上从始至终对已经死去的皇帝赵匡胤并没有多少忠心,而白子轩愿意带着剑庄参与此次引蛇出动,是因为想要给剑庄上下搏一个大大的富贵。如今剑庄妇孺老幼都被对方绑架了,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按照赵光义的要求,带着所有杀手和剑客退到开封城两百里之外,不踏进一步,且不可另派或者另找人给开封城的人报信。   ……   ……   呼的一声。大风毫无先兆地从京都宽阔的街道。密集地民宅间升起。穿过。掠过!风势来得太突然,将那些在街上摆着果摊、低头发困地摊贩凉帽吹掉。露出那双浑浑噩噩的眼睛,吹地满街地果皮乱滚。吹地茶楼外青幡上地蝉只再也附着不住。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荼字又变成了茶字。   坐在茶楼栏边的茶客们好奇地往外望去,心里纳闷。这已经酷热难耐了三个月的老天,难道终于要落下一场及时的秋雨了?   然后他们看见本是一片碧蓝地天,忽然间被从东南方向涌来和层层积雨云覆盖,整座京都地上方。宛若加了一个极大的盖子,阴凉笼罩着城郭与其间的子民。   云层不停的绞动翻滚,像无数巨龙正在排列着阵形。时有云丝扯出,看上去十分恐怖。如此浓厚地乌云,自然预兆着紧接而来的暴雨。看这云头,这场大雨只怕会异常凶猛。   而那些茶客们不惊反喜。心想老天爷终于肯让这人间清凉一些了。   咔嚓一声雷响,雨水终于哗啦啦地下了起来,街上的行人们纷纷走避,楼上的茶客们眯着眼,极为快活的欣赏着许久未见的雨水和宅落被打湿后沁出的些许别样美丽。   雨下的并不特别大,但却特别凉。不一时功夫,茶客们便开始感觉到了丝丝寒意,不免有些意外。心想往年初秋的雨只是淅淅下着,总要有个三四场大雨,才能尽袪暑意,今年怎么这初秋首场大雨便如此之凉。   茶客们搓着手,喝着热茶,暗骂这老天爷太怪,众人出门都未带着伞,更不可能带着单衣。只好在这楼中硬抗着丝丝凉意。   “出什么事了?”忽然有一个人望着城门的方向好奇说道。   “陛下西巡祭天回来了。”有人喊道,神色之间有着发自内心的欣喜。   “这么说晋王没有谋反,那就好,那就好啊!不然又要死好多人。”有一个经历过五代乱世的老人感叹地说道。   ……   ……   早在两个时辰前,留守京都的宰相薛居正便收到陛下回京的消息,于半个时辰前便带着文武百官在开封城东门外二十里处远迎。而东门守将和开封府尹赵光美早也将清路、警戒等事宜安排了下去。   一片平地之上,早已搭起了一片挡雨的棚子,曹彬和李君浩、胡三光和一百多名迎接陛下回宫的大臣跪在棚子下面,在宰相薛居正的带领下齐声道:“恭迎陛下回宫。”   “都起来吧!”在天子特制大马车中,赵匡胤隔着薄纱冲着众臣挥了挥手,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声音听起来略有些嘶哑,但和皇帝的声音并无不同。   等众人大声道:“谢陛下!”然后起来之后,赵匡胤的头号心腹宫中太监总管王继恩尖着嗓子大声说道:“陛下在玉皇顶祭天受了风寒,龙体有痒,如今天降大雨,于陛下身体不利,不益下车,陛下有旨,请诸位大臣速速回家,以免着凉!”   所有人再次异口同声地说道:“多谢陛下。”   曹彬、李君浩、胡三光死死的盯着皇帝的马车,确定看不出什么破绽之后,才看向其他人。只是因为天降大雨,除了陛下和花蕊夫人、晋王乘坐马车之外,其它人不论文武官员都骑马,且都身穿蓑衣,头戴斗笠,遮挡了大半张脸,李君浩、曹彬和胡三光三人远远的看见了骑在马上的沈义伦、卢多逊等所有跟着陛下西巡的官员,甚至还看见了正在和许方义并行骑在马上不知说着什么的白沧海,至少看起来就是白沧海。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等到仪仗远离,众臣三三两两在自家仆从伺候下上了马车一一离开之后,胡三光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没有看见潘美。”   曹彬摇了摇头,说道:“这并不代表什么。”说罢便转身离去。   “派往玉皇顶打探消息的探子,至今没有一人回来。此事有些蹊跷。”等曹彬走远,只剩下胡三光和李君浩两人时,胡三光犹豫再三,一咬牙对李君浩说道:“自从陛下离开嵩县到玉皇顶祭天之后,许大人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派人回来通报一下那边情况,一切都正常。晋王始终没有任何异动。”   李君浩皱眉道:“这又如何,现在看来,不正是如此吗?”   胡三光说道:“可是每次来送消息的都是许大人的绝对心腹。而且既然一切正常,为何又要每隔两个时辰便让人送信回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李君浩皱眉沉思,没有说话。胡三光话说的很委婉,但怀疑许方义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只是顾虑到自己和许方义关系亲密,所以才没有直接将话挑明而已。   半晌之后,李君浩说道:“你带所有华夏金卫和在开封的金牌探子去大人府上吧!不管刚才马车里面坐的是不是陛下,也不管接下来开封城要发生什么事,大人的家人绝对不能出任何闪失。”   胡三光想了一下,说道:“李大人,明天早上的朝会不如……你称病不要去了。”   李君浩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   ……   …… 第616章 夜入皇宫   夜色渐浓,初秋第一场大雨渐停。   徐铉睡得正沉。   若是在南唐为臣时,才二更天过一点,正是兴致最高的时候,不过自从到了大宋为官之后,他便很少去参加饮宴取乐,几乎每日都是早睡早起,虽然说没了玩乐,精神反倒旺健了起来。只是叶尘的失踪,让他这些天心神有些乱,可是却又做不了什么。   “老爷!老爷!”   身旁娇美如花的侍妾推着徐铉沉重的身子,将他从梦乡中唤醒。   “还没天亮吧。”徐铉缓缓张开眼皮,眼前只有黑沉沉的床帐。   “老爷,是宫里面来人了!”侍妾着急的说着。对于南唐来的这些降臣来说,即使过去了两三个月,且因为徐铉既是赵光义的人,又是叶尘的人,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身边的人就没有这样淡定了,这些日子可谓是一直谨小慎微。此时宫里来人叫自家老爷进宫,怎能不着急。   外间同时传来了从南唐带来的老管家带有浓浓江南口音的焦急声音:“老爷,宫里面来人了,要老爷速速入宫!”   徐铉这才发现有咚咚的声音急促传来,敲门如拆屋,将宅院中上上下下都给惊动了,可他竟然睡得沉沉的,没有被吵醒。   徐铉坐了起来,让侍妾帮着整理穿戴,皱眉沉思,喃喃自语说道:“陛下刚西巡回到开封,便夜里唤我,这是哪里要我去写文章?”徐铉知道他自己的才能在何处,也知道自己这个中书舍人的职责所在,更知道在赵匡胤眼中,自己的作用便是写得一手好文章,即使自己的高人一等的口才也丝毫没有放在这位陛下的眼中。   “老爷!”   老管家在外面焦急的催促着,等到徐铉不紧不慢出来,又催着他往前面。   来通知徐铉的内侍,是徐铉感觉很陌生的一名小黄门,还带了四名禁军护卫,见了徐铉,就急匆匆的催促着:“徐舍人,陛下有旨,请你速速入宫。”   徐铉不慌不忙:“宫里出了何事?陛下可有何吩咐?”   小黄门闭口不答,只是在说:“请舍人速速入宫。”   徐铉心中咯噔一声,感觉有些不妙,但为官多年,城府却是不浅,不露声色地说道:“小公公稍等,本官换了衣服便随你进宫。”   老管家很有眼色,赶紧给那小黄门递上一块银子,小黄门脸上刚才那焦急催促之色顿时荡然无存,笑着说道:“还请舍人换衣服不要耽误,陛下还在宫中等着。”   徐铉回到内室开始换官服,拿出叶尘早在南唐时便交给他的一根铅笔,撕下一张便条,写道:速进迷宫,王爷未归,不可出来。   然后他叫来一名从南唐带来的忠心护卫,递给一个令牌,神色凝重之极的吩咐道:“你带上这个令牌,从后门……不!找个最隐蔽的角落翻墙出去,到祥符王府,面见寇准,将这便条交给他。”   护卫答应一声,便神色肃然的接过令牌和便条,向徐铉一礼,转身快速离去。这名护卫是徐家家生子,上两代都是徐家的护院,忠心度不用担心。   徐铉不在耽搁,等到下人将马车备好,便在内侍带领下飞快的上了马车出门。   离开了家门,很快就转上了大道。   这个时间街道很冷清,除了值夜的巡城,就看不到其他人。   等上了御街,两百步宽的大街上,更是冷冷清清,当然这个时间断也看不到其他入宫的官员队列。   徐铉这时候心中却是越加疑惑。   ……   ……   曹玮的母亲,一品诰命卫国夫人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枕边人不在床上。   在床上坐起来,才发现曹彬正站在窗前,窗帘被他拉开了,沉默的望着屋外的夜色。   “老爷?怎么了?”曹夫人拥被而起。   “不!没什么?”   曹彬摇摇头,依然静静的望着外面,“没事的……没事。”   屋外气朗天晴。   抬头望着日出前灿烂的群星,曹彬眨着酸涩的双眼,明明困倦得很,却偏偏没有半点睡意。   昨夜夜不能寐,勉强躺了下去,都没能睡好。翻来覆去的,连带着曹夫人也是整夜不得安寝。现在曹彬起来了,曹夫人才重又沉沉的睡过去。   曹彬感到有些不安,但却又找不到不安的源头在何处。按理说如今陛下已经回宫,便不会有任何事情。可是他就是感觉极为不安。   曹彬仰头看天,郁郁难安,心神难定。   “老爷。”   曹夫人推门而出,轻步走到曹彬的身边。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曹彬回头看着老妻,“今天又没事了。”   他刚才起床的时候,老妻还睡得正沉呢,现在却已经起来了。   曹夫人埋怨道:“老爷要上朝,奴家还能睡吗?”   看着嘴上埋怨,但一脸担忧的妻子,曹彬稍稍轻松了起来,心神不再那么不定,一下放松了许多,笑着说道:“贤妻持家辛苦了。”   曹夫人又瞪了丈夫一眼,却又不安的问起来:“真的没有事?”   “没事,没事。”   曹彬很相信华夏卫府情报能力,至今华夏卫府那边都没有传来消息,更何况他也安排了不少的耳目,不也都没有回报说有什么异状。   看看上朝的时间将近,曹彬梳洗更衣,吃了点早饭,便上马出门,前往皇城,他是武将出身,向来骑马,不坐马车。   这是陛下西巡回京的第一次大朝会,这本就是惯例,并非是临时加上去的。   既然是大朝会,没有特殊情况,在京的全体朝官都要参加这一日的朝会。   曹彬出门后,很快便转上御街。   快到上朝的时候了,御街上人头涌涌,一队队的都往北面的皇城赶过去。   看到了李君浩一行,不过中间隔了挺远,中间还有几位低品的朝官,在御街上不方便追上去,曹彬也就随着人流逐步前进。   快近皇城的时候,参知政事吕馀庆和他的亲随们也从另一条路上过来,不过离得也远了。   一路过来,曹彬看到了好几支侍制以上重臣的队伍,还有一些皇亲国戚。   只是除了吕馀庆之外,曹彬没有看见薛居正、卢多逊、沈义伦、徐铉,晋王也没有看见。不过这也没什么,来的有早有迟,或许已经进去,或许还在他后面。   后面上来的三司使罗公明近前来打了个招呼,对行了礼,聊了两句闲话。   待罗公明再去与他人打招呼,周围的文武官,便纷纷上前,向曹彬问安行礼。   杨延军和罗耀顺也在人群内,他们同样要上朝,先后过来给曹彬见了礼。   首相薛居正姗姗来迟,骑着骏马,直抵宣德门前。   他前方的官员,如同海水分开,全都给他让出了道。宰相可以骑马直入皇城,就是在宫门前也不用下马。   不过他在曹彬面前,还是从马上下来,行礼打招呼,寒暄起来。曹彬虽然官位比他这个百官之首要低,但其实也是属于武宰相,更何况爵位比薛居正还要高两级。   一切看起来就跟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   看着门前广场上纷乱却隐然有序的文武官们,曹彬觉得自己的确是担心太多了。陛下都回来了,怎么还能有事?   礼炮声响,伴着晨钟之音,宣德门的侧门缓缓开启。   宰相们领头,一众大臣鱼贯而入。   ……   ……   接了曹玮的位置,担任殿前都点检,掌管殿前禁军的是赵匡胤之前的侍卫统领韩三栋。   韩三栋守在皇城城门内侧,督促着昨天新近的士兵。陛下昨天回到皇城后,便派王继恩给他说,因为李仝一失职让陛下在祭天之时险些出了大事,所在李仝一已经革职查办,之前跟着西巡的两千禁军侍卫也因为其中出现弥勒教暗子,全部发配到了北方大营前线。新来的这两千新兵据说是从上任殿前都点检曹玮麾下禁军中挑选的精锐。   王继恩当时话说的有些含糊,但此事显然有些敏感,韩三栋也不敢细问。包括从昨晚开始,他麾下所有将官被王继恩带着内廷一一叫去问话,他也不敢有任何异议。谁都知道王继恩乃陛下心腹中的心腹,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陛下的意思。   韩三栋看到宰辅,他的态度一如平日,恭恭敬敬的向两府宰辅们低头。   而曹彬、李君浩看见神色如常的韩三栋心中的担忧便散了大半。   等所有官员进了大庆殿,韩三栋便进了旁边茶屋,早有掌管茶水屋的太监如往常一样送上了茶水,韩三栋感觉口渴,一口喝了下去,然后便感觉眼前一黑,全身发软,想要出声大喊,但嗓子已经嘶哑,发出的只有呜呜的声音,传不出茶屋。   韩三栋本来实力极高,虽然没有突破超一流境界,但也只是差了一线而已,只是此人向来忠勇有余,但智谋便有些不足了,再加上十多年待在皇宫之中,没有经历过厮杀拼斗,警惕心大减,结果被人轻易放倒。   在皇宫之中,韩三栋是不能带大批亲兵的,只是带了两名心腹,但在韩三栋喝茶的同时,只见人影闪过,他两名身手不弱的心腹已经双手捂着咽喉,倒了下去。却是赵光义麾下唯一的一名超一流高手血杀亲自出手。   ……   …… 第617章 天子何在?   同一时间,近千文武官云集在大庆殿前。   卢多逊和沈义伦貌似来得很早了,一东一西的在对面站着。   只是……回京述职的潘美依然没有看见,而自己的儿子曹玮也没有赶回来。最主要的是晋王赵光义一直没有出现。此外,据说本来就在宫中的魏王赵德昭也没有来。   曹彬的心情突然间有些焦躁。   容不得曹彬多想,净鞭响过,王继恩上朝声起,便和薛居正率群臣列队徐步走进了大庆殿。   大庆殿中,一如往日一般阴暗。阳光穿不透高大的殿宇,而现在也还是清晨,更没有阳光来照明。   朝臣们按照品级排列,在殿中依序站定,开始等待皇帝陛下的出现。   等待的时间过去很慢。但实际上,也就是半刻钟多一点而已。   王继恩尖着嗓子提醒着一众朝臣的仪态,一名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从后门步入前殿,往御座上走去。   朝臣们照例低头,等待天子入座。只有曹彬瞟着上面,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坐上御榻的虽然身形容貌与赵匡胤有三分想像,但不是当今天子赵匡胤。   晋王真的做了!   晋王真的谋反成功了!   纵然一直在考虑这个可能,但突然间变成了现实,这还是让曹彬觉得匪夷所思,犹如晴天霹雳。   怎么做到的?昨天回京的不是陛下,马车里面的人不是陛下。   不!   现在想这些已经迟了,该考虑的是要怎么去面对。   “晋王你好大的胆子,天子何在?”   曹彬第一时间怒吼了出来。   敢在天子出场的时候,盯着上面辨认的,也只有如曹彬这样资格的重臣才能够偶尔放肆一下。   旁边薛居正闻声大吃一惊,也不遑多让,抬起头看清了坐在御榻上的人,也愤怒的从班列中一步踏出去,颤声怒喝:“晋王,你想要干什么,陛下何在?”   薛居正能力虽有一些,但距离胜任宰相之位还差了不少,赵匡胤之所以让他先是参知政事,赵普罢相之后,直接升任为宰相,此次西巡祭天,特意让薛居正留守开封坐镇中枢,便是因为薛居正对赵匡胤极为忠诚,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本来照常是在薛居正、曹彬的引领下叩拜圣安,便现在朝臣们听到两名宰相怒喝声和质问声,一时间糊里糊涂,一齐抬头往上看去,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是晋王篡了位?所有事先不知道真相的人如雷轰顶,心神摇撼。   “天子何在?可是被你这反贼害了?”   曹彬在殿上旁若无人的继续怒吼着。   “赵光义,你好大的胆子。”薛居正全身颤抖,双目几欲喷火,大声喊道。   “放肆!”赵光义没想到二人反应如此激烈,将他抢先说的话语都给打乱了。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声厉喝将薛居正和曹彬打断,然后便泪流满面,当场哭了起来:“卢多逊、沈义伦、王继恩,你们给百官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曹彬此时已经明白了一切,知道接下来的只不过是欺骗百官的一面之辞而已,正准备继续当面喝问赵光义,不料御史中丞王悦风突然喝道:“曹大人莫非心中有鬼,不敢听卢大人他们细说经过。”   这一句话极为狠毒,不但将曹彬接下来要说的话堵死,而且将曹彬置于极为危险的境地,为接下来赵光义发难打下了基础。   此时卢多逊、沈义伦和王继恩等随赵匡胤西巡祭天的官员同样一脸悲伤,硬是挤出一些泪水,卢多逊率先哭着说道:“当日,本官随陛下前往洛阳嵩县白云山玉皇顶祭天……华夏卫府刺杀司司使白沧海勾结扬州剑庄白家谋反,在玉皇顶祭天时,将陛下刺杀了……陛下他已经驾崩了。”   “没错,卢大人所言千真万确,本官也是随驾陛下身边,亲眼所见。”沈义伦也接着说道。   “本官也跟在陛下身边,本官可以作证,卢大人和晋王殿下所言属实。”   “本官以人头担保,陛下是由反贼白沧海所杀。”   “本官亲眼所见,陛下是由白沧海那反贼突然刺杀。”   ……   ……   一时间,跟着赵匡胤西巡祭天的官员纷纷站出来,证明赵光义和卢多逊的话。   虽然满朝文武已经猜到大半,如李君浩、曹彬更是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到天子果然已经死了的消息之后,无疑于晴天霹雳,所有人心中巨震。   “不可能,白沧海绝对不会谋反。”李君浩刚才看见晋王坐于龙椅之上时,便已经明白胡三光猜得没错,许方义叛变了,他和许方义亲如兄弟,许方义的叛变甚至比天子的死对他震撼和打击还要大,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如今听到卢多逊说白沧海谋反杀了天子,他才回过神来,出声反驳。但话出口之后,他便已经心中清楚,反驳没有任何作用,而且他很清楚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果然,随着李君浩大喊,赵光义突然厉喝道:“白沧海谋反,华夏卫府上下都有嫌疑,来人!将李君浩拿下,听候发落。”   身穿侍卫统领之服的血杀从一侧走出躬身称是,然后带着十多名侍卫便提刀冲了上去,呼啦一声李君浩身边所有人赶紧鸟兽散,瞬间便空出一片空白,让李君浩孤零零的一人站在那里。   李君浩认识血杀,也知道后者的实力,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其对手,更何况就算冲出大庆殿又如何,很容易就能猜得到,外面早已被数千禁军包围,冲出去恐怕瞬间便被百箭穿身而死。   这样想着,李君浩便没有反抗,而是束手就擒,因为他知道只要不反抗,当着千名朝官,赵光义也不会随意杀任何朝臣。而他若是反抗,被杀也是白死。   李君浩任由两名侍卫将自己绑上,目光扫过沈义伦、卢多逊和王继恩,最后死死的盯着坐在龙椅上的赵光义,寒声说道:“你们不要忘了,我华夏卫府总司使大人还活着。”   包括赵光义在内,所有赵光义一系的人闻言,无不脸色微变。这正是他们心中最为担心的一件事情。但叶尘失踪,杳无音讯,他们即使想要调动大军将其围杀,都找不到人。而只要叶尘活着,他们始终倾食难安。   赵光义一声冷哼,说道:“祥符王若是没有参与谋反之事中,自然会主动进宫请罪。还有,此时两万大军已经奉旨将华夏卫府包围,你也不要想着有人会救你。好了,将他押入大理寺大牢,好生看管。”   曹彬闻言,顿时大怒,喝道:“就算陛下被反贼谋害,但是晋王殿下又不是我大宋储君,更不是我大宋皇帝,焉能冒充陛下下旨调动禁军,此外就算调动大军也要经过枢密院,晋王殿下就算如今监国,也没有权力调动大军。”   赵光义知道曹彬和李君浩不一样,后者在大宋资历尚浅,更是在华夏卫府监察司使这个位置上得罪了太多人,自己将其拿下,满朝文武和天下官员只会拍手称快。   但是,自己若是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将曹彬拿下,便很有可能让大宋天下数十万大军生出反弹,甚至出现兵变,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过,眼前曹彬的质问,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此时微微一叹,说道:“曹公有所不知,来人,请太后懿旨和先皇遗诏。”   这两道旨意的内容无非就是将天子之位传位于赵光义,没什么可说的,重点则是两道旨意的真伪。   曹彬和薛居正、吕馀庆等三品以上的官员仔细看过两道旨意,最后结果是那太一懿旨果然是真的,甚至上面还有见证人赵普的印章,对于赵光义来说,即使要作假,也绝对不会选择赵普当见证人的。至于先皇遗诏显然是假的,但没有人会说是假的,即使是薛居正和曹彬此时也不再多说。因为二人都知道事已至此,多说不但无益,而且还要将自家上千人口送于死地。   但曹彬和薛居正毕竟对赵匡胤忠心耿耿,后者咬着牙说道:“还请殿下善待先皇之子。”   赵光义眼见曹彬和薛居正终于妥协,心情大好,说道:“薛相公放心,两位侄子,本王自会善待,本王已经命人好生看护德芳,只是魏王德昭却是已经失踪,本王本来还只是怀疑那白沧海刺杀先皇,便是受魏王的指示,现在魏王畏罪潜逃,已经坐实其便是谋杀先皇的幕后真凶,本王已经让徐铉连夜写了中旨诏书,又让提刑司通传天下,对魏王进行抓捕。嗯,诸卿可有异议?”   大庆殿中顿时一片寂静,紧接着卢多逊、沈义伦、吕馀庆率先跪下大声说道:“谨遵吾皇旨意。”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除了曹彬和薛居正之外,包括杨延军和罗耀顺、罗公明在内所有官员同时跪下,齐声说道:“谨遵吾皇旨意。”   对于曹彬和薛居正没有跪下,赵光义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当场便追究,毕竟严格说起来,他还没有登基,即使掌控了皇宫中的所有武力,也不能随意动眼前这两位宰相。 第618章 兵围华夏卫府   不过,总的来说,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赵光义很满意。   他目光犀利的扫过全殿,除了曹彬和薛居正,没有人敢与他目光对视,早已低下头,不管他们心中是如何想的,至少此时已经对他表示臣服。   “诸卿都起来吧!一切暂且照旧,诸卿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让宵小之辈乱了我大宋。否则不要怪本王不客气。”赵光义淡淡说道。   百官中从来不缺溜须拍马之人,陶谷向来反应快,此时依然如此,刚一起身,便又跪下,说道:“臣陶谷,恳请陛下早日登基,以定朝廷,并晓谕国中。”   其他人暗骂着陶谷奸猾,赶紧又跪下齐声道:“臣等恳请陛下早日登基,以定朝廷,并晓谕国中。”   赵光义心中乐开了花,但面上却是另外一回事,大声呵斥道:“荒唐,先皇刚刚驾崩,岂可现在便登基,等先皇大丧之日后,本王再登基不迟。不过对于先皇驾崩,魏王、白沧海谋反之事要先下诏书,并晓谕国中,通报天下。”   对于这篇诏书,其中要写明先皇驾崩过程,且表明魏王赵德昭谋反之罪。最主要的是还要将赵光义为何会登上皇位——将太后懿旨和先皇遗旨突写出来,以彰显赵光义登基乃是顺天应人。   这样的诏书并非一定要徐铉的手笔,以卢多逊和陶谷的才能也能做得来。但徐铉有声望,最主要的是在百姓的认知中徐铉是祥符王叶尘的人,如今赵光义需要借用叶尘的名声。   如今大宋天下,叶尘的名声太大,所以即使是赵光义谋反篡位,叶尘将会是最大的威胁和变数,而他可以给白沧海、李君浩,甚至魏王赵德昭谋反的罪名,但却不敢也不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给叶尘定下谋反的罪明。   所以徐铉被连夜招入宫中写诏书。明明是外制的中书舍人,做的事却是内制的翰林学士。而事实上,等今日事毕,赵光义便会让其进入玉堂,成为真正的翰林学士。   王继恩已经抑扬顿挫的开始念着诏书。   以徐铉的水平,甚至可以媲美扬雄为王莽写的《剧秦美新》,不会在《为袁绍檄豫州文》与《讨武檄》之下。想来以诏书通告天下之后,很快就会坐实魏王赵德昭和白沧海谋反弑君的实事,同时也让赵光义登基为帝成为顺理成章之事。   诏书才念到一半,曹彬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提声打断:“陛下之死其中尚有蹊跷,当应该查清之后,再论对错和天子之位。”   卢多逊立刻便说道:“我等亲眼所见,可为证人,如今魏王畏罪潜逃,先帝之死已然查清。”   “篡逆之辈,难道可以做天子?”曹彬没有理会卢多逊,而是声色俱厉,上前两步,与赵光义对峙着。   所有人都清楚曹彬这是困兽之斗,而且已经将曹家上下千余口人的身家性命送到了黄泉口上。实事上,以曹彬在大宋军中威望和地位,只要不和赵光义对着来,即使是如此时薛居正那般默认,赵光义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军队稳定也不会将曹彬怎么样,但如今曹彬撕破了脸皮,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光义一声冷哼,好似没有听出曹彬口中篡逆之辈指是的何人,而是故意歪曲意思说道:“没错,如魏王这般篡逆之辈,自是不能做天子。”   曹彬却是垂下头去,然后又抬起来,大声说道:“曹彬虽是武将,但却不敢逆圣人之教,奉篡逆之辈为主!”   他音声冷澈,神色愤然。   双手摘下了头上戴着的长脚幞头,放在了地上。   就在殿上,数百道目光注视之下,曹彬解下了腰带,扯开了官袍,露出了内里的一身劲装。曹彬已经四十多岁,此时一身劲装的他,身形笔挺,依然矫矫犹如劲松。   曹彬这一举动,怨望昭著,话中意思更是只指赵光义才是谋反篡逆之辈。   不过反对最甚的曹彬一旦主动辞官,离开朝廷,便是大事抵定,只凭薛居正一人,绝无回天之力。   赵光义也觉得曹彬现在离开也好,至少城外十万禁军没有了曹彬掣肘,更容易被他所掌控。   当然,曹彬辞官并不会就这样放任其不管,就在殿门口,还有血杀领人等着,曹彬一出去,就会被其押送到曹府之中,然后将整个曹府软禁起来,只等赵光义顺利登基,一切尘埃落定。到那个时候,自有处置,若无意外当是一杯鸠毒酒赐死了事。绝不会给他出城调动兵马的机会。   今天好不容易才将朝臣们全部都弄进殿来控制住,怎么可能让他轻易脱离掌控?   结束了。   薛居正闭上了眼,他终究不能拿着全家老小的性命与曹彬一起死拼到底。   ……   ……   满朝文武,几乎所有人都顾不上悲伤。   所有知道皇帝陛下遇刺驾崩消息的人们都来不及或者说顾不上悲伤,在早上参加过大朝会时刹那震惊之后,便开始平静地以至有些冷漠地开始安排后续的事情,想着在接下来的洗牌变天,或者说新朝天子朝廷之中自己能否更进一步或者说换个好点的位置,当然也有之前与赵光义关系一般,甚至不怎么理会赵光义的官员开始提心吊胆,比如三司使罗公明父子。   不过,就暂时来说,有资格坐那把椅子的人,为了能够在最终真正意义上的坐稳那个位置,还在做着各种准备,扫清一些可能存在的变数。比如已经大势所定的赵光义,以及被赵普不知道藏在何处的赵德昭,至于赵德芳显然已经在赵光义的控制之中,算是失去了资格。   总之,所有的人似乎都忘了,死去的是宋国开国大帝宋太祖,是统治这片国土十余年的至尊,是所有宋国人的精神象征。   满朝文武除了极少数人之外,都全部已经被眼前的红利,鼻端的香味扰地心神不定。只来得及兴奋惶恐,伪装悲伤,心中却来不及真正悲伤,而是想尽办法开始向赵光义表忠心。当然,也有极少部分人因为叶尘这个最大的变数还活着,还在极为小心的谨慎观望,或者向赵光义表忠心的时候尽量低调。   ……   ……   而黎民们的反应永远和权贵不相同,他们看待事情更加直接,有时候也更加准确,他们只知道宋国皇帝陛下是个难得的好皇帝,至少站在宋国百姓角度或者从百姓的生活来看,赵匡胤是难得一见的好皇帝。   所以百姓们在得知皇帝遇刺驾崩之后,很多百姓都感到悲伤难过,甚至大街小巷中不时有哭泣之音和惘然色,不知道这个国度的将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他们的心中也有疑惑和怀疑,特别是结合前几天大街小巷中流传的那个谣言,他们心中不禁悄悄想着:伟大的皇帝陛下到底是如晋王说的那样被他儿子魏王赵德昭所杀,还是被晋王所杀?   许多官员实际上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不相信,华夏卫府刺杀司使白沧海和魏王赵德昭都消失无踪。玉皇顶幸存“活口”的证词直指白沧海,无数的所谓证据虽不能绝对的证实什么,但可以说服一些愿意被说服的人。   ……   ……   胡三光还没来得及带部分华夏金卫和金牌探子去祥符王府,便被两万禁军水泄不通的围在了华夏卫府总衙之中。不过当许方义带着赵光义的旨意到来的时候,胡三光便失踪了。   胡三光,在江湖上人送外号蓝狐,擅长情报分析和推理判断,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狡猾多智,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易容之术也是天下无双,虽然比不了那出天变万化的上官冰云,但瞒过寻常人也是易如反掌。当然,这其中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禁军之中有着华夏卫府的暗子的接应。不过,这也仅限于胡三光一人,再多的人想要从两万大军围困中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以华夏卫府今时今日的地位和重要性,以及为大宋所立汗马功劳,特别是叶尘很可能还活着,赵光义也只能将里面的人困住,然后尽可能的让许方义试着去收服控制,却是舍不得大开杀戒的。   同一时间,祥符王府已经被控制住了。事实上血杀带人来的时候本来是想将叶尘侧妃韩可儿和七八个月大的女儿叶钰强行带进宫中的,但是在这之前寇准已经带着韩可儿、叶钰、寇准和水儿家人等一些叶府主要人员全部送进了半死迷宫之中。再加上叶府中武力可是相当强悍——黑月带领的四百黑骑兵,两百名常驻华夏卫和五十名探子,另外还有三名金牌杀手和二十名银牌杀手。   一番对峙,甚至冲突之后,叶府的人没有听赵光义的旨意缴械束手就擒,奉命调动两千城防军前来的血杀甚至为此丢了几具尸体,因为顾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或者什么时候出现的叶尘,血杀最终未敢放肆,只是让人困住了叶府。 第619章 京都换防   此外,曹彬、薛居正的府上。当然,还有一些与叶尘或者曹彬关系亲密的人也免不了被盯死或者被软禁。比如杨无敌和杨延军父子,罗公明和罗耀顺父子,以及在禁军中任职的展熊武。   当然,这里需要解释的是——赵光义为之所以够调得动城外的十万禁军、城防军,甚至城门司的军队,是因为目前种种形势之下,赵光义是大宋皇帝的最“合法”继任者。   促成这一点的有两个因素。   一、赵光义有着先皇遗诏和太后懿旨指定为天子继任者。这一点被得以公认的主要原因是今天早上大朝会主宰大宋的千名朝官的生死掌握在了赵光义的手中,他们不认也得认。当然这与赵光义这些年在官员中悉心经营的人脉关系也有着直接关系。   二、赵光义的竞争对手——赵德昭和赵德芳与赵光义相比几乎毫无优势。首先赵光义在文武百官和禁军中的威望和能力远在两个侄子之上,对于大部分官员和禁军将士来说,更愿意选择赵光义当皇帝,毕竟五代乱世过去的时间不长,在五代期间,因为担心儿子年幼,能力不足以守住江山,而将皇位传给弟弟的可是不少,所以赵光义接任皇帝对于官员、军队甚至百姓都感觉更加放心和理所当然,毕竟北方契丹还虎视眈眈的盯着大宋,只要大宋露出软弱的一面或者任何破绽,都会数十万铁骑南下,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自己的皇帝是个无能之辈。   此外,也是最主要的——魏王赵德昭被随着赵匡胤西巡祭天的十多名大臣和数十名太监宫女指定其为杀君谋反的幕后凶手,且如今失踪定义为畏罪潜逃。而小皇子赵德芳还年幼也就算了,如今还处于重伤的状态之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与赵光义有仇,比如赵普、叶尘二人代表的势力之外,也就那些对赵匡胤死忠心腹的少部分人,因为怀疑赵光义才是弑君兄手有所抵触之外,其它绝大部分臣子、武将都对选择赵光义当皇帝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甚至拥护。   所以,赵光义虽然是弑君谋反上位,但因为谋划巧妙,且种种有利因素的机缘巧合,反而使其隐隐有众望所归的架势。   在如此情况下,枢密院使曹彬又辞了官,赵光义调动军队就很容易了。即使有武将心中有所想法,也要掂量掂量事后赵光义的报复,而不得不听话。   不过,虽说如此,但是因为城防军统帅是向来对赵匡胤极为忠诚的党进,且党进与赵光义曾经起过矛盾,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所以,即使在早上大朝会上,党进并没有随曹彬和薛居正那样站出来,但还是被赵光义给软禁起来。且赵光义还将城防军统帅换成年初在他百般拉拢之下已经暗中投靠与他的枢密院签书院事曾尚飞。   但就算这样赵光义还是不放心,因为曾尚飞投靠他时间较短,还不算是真正的心腹,若非他在军中拉拢的人有些少的缘故之外,他也不会用曾尚飞。再加上谁都知道城防军和十三城门司对皇帝陛下最为忠诚。   所以,最终赵光义还是对京都进行了换防。   ……   ……   马蹄急!   长街之上,那开封府的府兵已经拉起了长长的封锁线。而就在这封锁线之外,急促的马蹄声从长街远处传来,随后就看见一队队铠甲鲜明的骑兵长驱直入而来,在封锁线后人头攒动的京都百姓眼皮之前疾驰而过!   开封城外十万禁军那独特的铠甲装束格外醒目,只要是京都百姓或者在京都讨生活的人没有不认识的。但是能够分清十万禁军编制所属的就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做得到的人。   十万禁军由四个部分组成,分别是上四军、殿前司三军、步军司三军、司军司两军,共十二个军团。   其中所谓上四军便是捧日、天武、龙卫、神卫这四个大宋最精锐的军团,此四个军团各分为左右厢,每厢各设三军,每军五指挥。   殿前司三军是神勇、宣武、骁骑这三个军团,各分为上军和下军,每军十指挥。   步军司则由宁朔和骁胜、虎翼三个军团组成,其中宁朔和骁胜各有十指挥;而虎翼则分左军和右军,各有五军,每军十指挥。   马军司的云骑军和武骑军,各有十指挥。   各军团的领导机构,均是以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和都虞侯为正副长官。   此时进入城内,代替城防军的是马军司的武骑军和云骑军,各五千人,武骑军都指挥使为刘守忠,云骑军都指挥使为李继隆。两军都是以骑兵为主。其中武骑军是重骑兵,而云骑军为轻骑兵。两军分别是从南北两门进入。   此时从南门进入云骑军,驰骋在队伍最前列的,正是云骑军都指挥使李继隆。   李继隆是大宋开国名将李处耘之子,参与平定后蜀的战争,立下军功,一路升迁至云骑兵副都指挥使的位置上。但就一天前,他的上司云骑军都指挥使容突发急病,回府养病。赵光义一道军令,便直接将李继隆升为云骑军都指挥使。   赵光义之所以如此信任李继隆,是因为李继隆的妹妹是赵光义的妻子,在原本历史上也就是后来的明德皇后。   这位未来的国舅,并非是无能之辈,相反他极善骑射,多智谋,是大宋军中颇为有名的儒将,此时他面容严肃凝重,策马奔驰之时,秋风吹拂他的发梢,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奋力扬起马鞭!   “无论如何,只要本将在,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晋王登基为帝的实事,那位年轻的祥符王出现也不行。”李继隆这样想着,飞快的传达下了命令,有条不紊的开始接防,按照赵光义的命令,云骑兵负责是开封城南城防务,其中包括开封城南边一半城墙,南城门和西城门以及七个侧门。   李继隆虽然刚刚由副都指挥使扶正,但云骑军中并不缺少他的心腹将官,事实上他在半天之内便已经重新对云骑军各级将官进行了调整,十个营指挥使都是他的嫡系心腹,只要是他的命令,便会不折不扣的去执行,这正是一名优秀将领所拥有的能力之一,李继隆已经拥有了这个能力。   另外负责开封城北城防务的武骑军都指挥使刘守忠同样因为特殊的原因,拥有着对赵光义的忠诚和所拥有的能力。再加上皇城早在昨晚便已经在赵光义的掌控之中,所以,到目前为止,开封城算是已经牢牢被赵光义所掌控。   ……   ……   御书房中,赵光义一脸满足的坐在往日赵匡胤所坐的位置,看着许方义经过通报从外面走进来,这种满足感更加强烈。   “臣许方义拜见王爷!”不同于卢多逊、吕馀庆等人如今面对赵光义时已经开始喊陛下,许方义依然称呼赵光义为王爷,对于这一点,赵光义并没有不喜,相反很欣赏许方义的不卑不亢。毕竟自己本来就还没有登基为帝。   赵光义微微颔首,温和地说道:“许卿不用多礼,华夏卫府那边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许方义脸显惭愧之色,说道:“臣无能,除了情报司有三分之二的探子愿意听臣的话之外,其它各司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被臣说服。”   赵光义闻言,神色变得有些阴沉,但转眼一想,叶尘毕竟还活着,而且以叶尘的威望,自己如今即使强行罢免其总司使位置,让许方义上位,恐怕也难以真正控制华夏卫府,除非大开杀戒,进行血洗。但一心想要收服燕云十六州,甚至灭了契丹,以彰显自己能力只比自己哥哥强的赵光义又舍不得给华夏卫府造成如此大的损失。   想到这里,赵光义叹了口气,说道:“在另外三分之二的人被困在华夏卫府总衙之内的情况下,能够有三分之一的被你所用已经够了。”   许方义没有犹豫,说道:“王爷,属下失职让胡三光逃了,不知所踪。”   赵光义顿时蹙着眉头,说道:“胡三光手中还有多少探子会听他调遣。”   许方义说道:“开封城内不到一百名探子。”   赵光义说道:“尽快找到他,然后将他和他属下那一百名探子杀了。”   许方义恭敬称是。   赵光义又说道:“魏王可曾找到?”   许方义一脸羞愧,说道:“王爷恕罪,臣发动四百多探子,再加上开封城四万多外围成员,以及开封府的配合之下,都未能找到魏王,不过臣发现了一件事情。”   赵光义说道:“什么事情?”   许方义说道:“赵普早在先帝西巡离开开封时,便已经秘密入京。而魏王现在便与他在一起。”   赵光义闻言,眸中精光闪动,神色也有些凝重起来,说道:“原来是赵普那老贼在德昭那废物身边出谋划策,难怪在之前刺杀中不但未死,如今甚至直接失踪。有赵普这老贼藏在开封,本王有些不踏实,许卿!从现在开始,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赵普和魏王。本王会让李继隆和刘守忠配合你。”   许方义肃然称是。   ……   …… 第620章 陷井   这几天,大宋发生最大的一件事情不是两万禁军围困华夏卫府,也不是京都换防,而是潘美麾下江北大营五万大军北上。走的是大运河水路,已经过去了三天,最多再有三天便能到开封地境。   开宝四年七月初一傍晚,也就是赵光义回到开封大朝会的当天。   玉皇顶后山山涧出口,经过一日一夜一万大军不分昼夜徒手搬运,出口终于通了。看见透过出口照射进来的天光,山涧内一万大军不由自主的一片欢呼,这种欢呼与打了胜仗不同,而是人们从一个封闭的环境里面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而本能欣喜的欢呼。这也就是一万精锐大军,若是几人,甚至几百人,要想打通这山洞,都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情,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活活的饿死。   曹玮和所有知道自己藏兵此处使命的将官没有欢呼,因为他们很难想像,因为他们的“缺席”,玉皇顶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所有人神色凝重无比,脸色难看之极。   出口打开,待大军冷静之后,曹玮并未即刻让大军出山涧,而是下令所有人戒备,然后派出两百人先一步出去看看情况。   一名都头领命带人而去,在出洞的瞬间,已经形成一个防御阵形,五十人持盾或走、或退或侧走在四周,第二层是一百名拔刀步兵,最中间是五十名张弓搭箭的箭手。   曹玮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因为他知道,出了这个山涧,两侧是两个渐缓的斜坡,且草密林深,是那种最利于埋伏的地形。   ……   ……   距离山涧出口三百丈之外,密林之后,原本大佛寺所在之地——如今的巨坑四周两百丈内树木已经被摧毁,很适合大军扎营,所以潘美带领两万大军驻扎在此地。   潘美一边研究着这个巨坑,一边等着曹玮带着一万大军走出山涧,已经在这里等了大半天。   潘美带的人马全部来自京都禁军,准确的说是虎翼军团。   虎翼军团分左军和右军,各有五军,每军十指挥。也就是五十个指挥,有两万五千人马。   赵光义将虎翼军团调给潘美,却是一点不担心潘美会指使不动。因为潘美本来就是虎翼军团总都指挥使,一年前他奉命南下,担任江北大营统帅,本来就是针对南唐的临时任命。所以说,虎翼军才是潘美的基本盘,再加上潘美本来就很会收服人心,在虎翼军中经营多年,威望一时无两,上下下下将官也很少有不是他心腹的人。   “启禀将军,山涧洞口约有半炷香时间便会打开,兄弟们已经就位,滚木、巨石、弓箭也准备就绪。”虎翼军都虞侯于江涛上前抱拳恭敬说道。   潘美微微点头,说道:“曹玮也是虎父无犬子,若是能够将其说服,让这小子弃暗投明,不用我禁军之间自相残杀,才是最好的结局。嗯……告诉各营指挥使,若是没有本将命令便擅自出手,军法处置。”   于江涛面容一肃,恭敬称是,转身去传达命令,潘美将目光从巨坑中收回,向白云山密林深处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领着一众亲兵向山涧走去。   虽然没有任何情报,但不知为何潘美本能的感觉眼前这个犹如神迹一般的巨坑与那位年轻的祥符郡王有关。   ……   ……   同一时间,白云山深处,一片断涯。   悬崖上的风很大,崔熙的手与光滑石面间以某种奇特魔功产生了很强的吸附力,体内精纯的魔道真气沿循着经脉温柔地张合着,以防出现内力不继的现象。   崔熙咽了一口唾沫,转头看了一眼身下三百多丈的深渊,即使以他的胆大不羁,也禁不住心中一凛同时,再次感叹自己的那位姑奶奶是如何背着叶尘爬上四百丈高悬崖半山腰洞口中的。   这面悬崖上风势太大,从他的四肢处灌了进去。即使是初秋酷暑天气,依然让他感到一片冰凉,所以贴的更紧了些。   “不管怎么说,这可能是吃到叶尘先天心肝的唯一的一次机会,也是夺得我那姑奶奶九阴之体的大好良机。所以不管冒多大的险也是值得的。”崔熙眸中寒光闪烁,将自己魔功转到极致,呼吸、体温等人体特征渐渐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他可以确定此时那位姑奶奶和叶尘都在疗伤,否则也不会选择如此难以到达和隐秘的地方。但即使两人受了重伤,他以一敌二依然存在变数,所以为了万无一失,他必须确保第一击能够偷袭成功。   当云层将渐渐变得明亮的月亮覆盖住时。崔熙又开始向上移动,不知道爬了多久。离那黑黝黝的洞口愈来愈近,他也愈来愈警惕,将自己的功力提到了最巅峰地状态,做好了偷袭的准备。   他的双掌紧密地贴在光滑的悬崖上,但就在这时,忽然间瞳孔微缩,感觉到了身后一道凄厉的杀气!   根本来不及思考,崔熙下意识里将四肢离体的真气强横断绝。双掌与石壁间的真气粘结忽而失效,整个人直直地向下滑了下去数丈,然后真气再出,又稳住了身形。   咄!一枝黑幽幽的铁箭,射中他原本伏着的地方,金属簇头深深地扎进地石壁中,激出数十粒碎石。   如果崔熙反应稍慢一些,绝对会被这天外一箭钉在石壁上。而此时,他依然处于危险之中,不用看,他都知道射出这一箭的是叶尘,因为他所在悬涯壁距离背后崖顶足有三百丈距离,整个天下只有叶尘一人能够将箭射出如此远的距离,并且精准之极,最主要的是每一击的杀伤力还都能够将一名一流高手射死。   他不知道明明在山洞中的叶尘为何会出现在背后山崖顶上,但他瞬间便明白,这是一个陷井,对方早就知道自己会来,最主要的是对方竟然洞悉了自己判定对方位置的秘法,不但不知以何种方法让自己判断出错,而且将计就计设下陷井,等着自己到来。而且他明明记得叶尘那把宝弓是连继城背着的,如今看来,连继城也已经和叶尘见面。   这些念头瞬间在崔熙脑海中一闪而过,崔熙的整个身体平滑地沿着石壁向下快速掠动。   闷哼一声。崔熙刚刚断绝的真气流动复又强行催动到极致,双掌轻柔地拍在石壁上。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嗖!第二枝黑箭,狠狠地射中他脚下地石壁,距离他的脚跟只有半寸地距离。   情况实在是险之又险,叶尘显然有个提前量,算准了崔熙跌落的速度,如果崔熙先前意图自然坠落避过这忽然袭来的箭羽,一定难逃此厄。   崔熙背上冷汗直冒,右掌一震,千钧一发之际竟然将自己的半片身体震地离壁而出,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重新又贴回了石壁上。只是换成了正面对着对面涯顶,根本来不及看清涯顶上有几人,纯粹是下意识里沿着石壁向下滑动了三尺,紧接着右掌再拍,身体很古怪地折弯,向下一扭……   而对面涯顶上,此时站着三人一鸟,三人自然是叶尘、玉道香和连继城,鸟自然是昨天从玉皇顶消失的海东青。   海东青在玉皇顶祭天当晚给曹玮送了信之后突然消失,是因为突然感应到主人叶尘在附近,而且受了重伤,本能的便向叶尘飞了过去,并且在半路上被好不容易摆脱崔熙的连继城看见,后者跟着海东青找到了叶尘。   至于叶尘所受的伤,的确很重,但是先后在叶府半死迷宫和大佛寺两次被三枚玉佩所形成冰寒、炽热能量折磨的死去活来,两次淬炼,他如今的肉身再次有了飞跃的提升,力量、强度、自愈能力都提升数倍不止。   玉道香背着叶尘找地方疗伤,在半路上,叶尘那放在寻常人身上足以致命的伤势便已经好了大半。并且,叶尘凭借奇妙的第六感发现了玉道香身上一枚传自玉老魔的令牌有问题,推测出崔熙便是根据此令牌才能一次次的找到玉道香。所以才将计就计,让海东青叼着那令牌放在白云山深处一处悬崖半腰上洞穴中,引崔熙到来。   ……   ……   数枝黑色的铁箭冷酷无情地向崔熙射来,擦过他的身体,刺穿他的衣裳,狠狠地扎进石壁中。   咄!咄!咄!咄!   崔熙在石壁上顽强而危险地闪避着这些神出鬼没地铁箭,表现出了极为恐怖的实力和魔道神通。让对面悬崖顶上三人瞳孔收缩,心中骇然。叶尘自问自己处在崔熙的位置上,也没有这个本事躲闪开所有的箭矢。   “崔熙不愧是一代魔尊……”   ……   ……   场面对于崔熙很危险,叶尘数枚铁箭连环而发,根本没有给崔熙任何反应的时间,而且对于崔熙下一个落脚点似乎算的清清楚楚,逼得崔熙随时有可能从悬崖上跌落下去。   而很奇妙地是。崔熙却每每在似乎要被这些黑箭射中之前刹那,提前做了预判。体内魔道功法强烈地运行着,补充着他真气的损耗。让保证两只手掌总有一个会停留在石壁上。 第621章 万军之中取上将性命   每每看着崔熙要跌落时,崔熙贴在石壁上的一只手掌却带动着身体,扭曲着身体弹起落下,似乎永远不可能离开石壁的引力。   崔熙就像是一个黑色材质做成地木偶,四肢被石壁里的神秘力量牵引着,在悬崖上做着僵硬而滑稽的舞蹈。   而那些紧紧跟随他身体而至地铁箭,强悍的擦着他的身体射进石岩。在石壁上构成了几道黑色线条。线条地前端追着他,杀气凌厉,随时可能会将这只木偶钉死。乱箭穿心而死。   叶尘知道除了崔熙实力神通厉害原因之外,也与距离太远,虽然自己射出的箭速远远超过寻常箭矢,但崔熙总能够提前感应到,才能一次次的躲闪。   所以,后面叶尘也没有再浪费铁箭。   ……   ……   崔熙下涯的速度很快,三百多丈的高度很快便到达了悬崖低端,消失不见。跃下悬崖的瞬间,叶尘又射出了一箭。   有盘旋在高空的海东青存在,叶尘并不担心,崔熙能够真正的消失。   悬崖低部一个阴影处,崔熙半跪在湿滑的岩石上,难以控制地咳嗽了起来。好在山中呼呼风声很大,将他一连串咳嗽声掩了下去,黑夜之中,也没有暴露出他的身形。   此时的崔熙脸色苍白,刚才爬上爬下这样一座人悬崖峭壁,又在石壁之上一次次避开叶尘神乎其技的夺命神箭,已经耗损了他太多的真气与精神。最后那段在悬崖上的“木偶舞”,看似躲地轻松,却已经是他最高魔功境界的展现,每一息、每一刻的神经都是紧绷的,于不可能处躲避了开来。体内真气舒放的转换速度实在太快,频率实在太高,即使以他魔功的强悍,也有些禁受不住……最终伤了他下的一道经脉,让他咳嗽起来,胸前撕裂般地疼痛。   与此相较,此时他右肩上那道凄惨的伤口,并没有让他太在意,虽然这道伤口被叶尘最后射出的那一支铁箭锋利的箭簇绞的筋肉绽裂,鲜血横流,十分疼痛,但毕竟没有伤到要害。   此时已然到了黑夜,但叶尘眼睛拥有夜视和远视神通,所以这一次狙杀对崔熙来说是极为不公平的,他再如何强悍,终究还是没有躲过最后那一箭。   不过能够在如此险恶的条件下,从叶尘的夺命神箭下保住自己性命的人,整个天下又能有几个呢?他相信即使张无梦和楼炎明这两名半步先天强者在如此情况下也不会比自己好。   崔熙将身子伏的极低,贴着涯壁,与阴影完美的合为一体。   崔熙不担心叶尘的箭上是否会淬毒,一方面是他知道叶尘的铁箭上从来不淬毒,另一方面……他从怀中摸索出一粒药丸干嚼两下,吞了下去,魔道一脉在用毒这方面,不比任何人弱。   海东青那双同样拥有一定夜视能力的犀利眼睛,正盯着悬崖下的所有动静,只要有所发现,它便会在第一时间向叶尘示警。   崔熙已经出了悬崖底,眼前出现一片密林,他眯着眼睛,观察着四周,天上地月亮并不明亮,一方面是保护了他,一方面却也让他难以寻觅到一条安全的路径,此时如果他要从崖石的阴影中钻出,投入到密林中,等于是再给叶尘一次点杀自己的机会。   崔熙很不喜欢被弓箭瞄准备而无力反击的感觉,尤其是被叶尘的弓箭瞄准。但是他没有选择,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他必须要钻进密林,利用茂密的树木,才有可能躲避得了那只该死的海东青的双眼。   右掌在身旁的岩石上一拍,崔熙霸道的真气汹涌地喷出,极为狂烈的力量,将身下的岩石拍碎了一角,而他的身体也随着这强大的反作用力,画了一道斜斜的弧线,犹如鬼魅一般用最快的速度钻进了密林之中!   几乎就在崔熙身形暴露的瞬间,海东青便是一声鸟鸣,一支铁箭自头顶斜坡某处叶尘手中宝弓之上射出,那支铁箭像是拥有一种超乎天地的力量,势逾风雷,瞬间跨越三百丈的距离。   当崔熙翻身离开岩石,即将投入到密林中的那一刹,那枚钢箭与他的身体在电光火石间相遇。   这一箭已经凝结了叶尘已致巅峰的精神与力量。似乎隐隐间已经突破了所谓速度限制。穿越了空间隔膜,神鬼莫敌。前一刻还在弓弦上,后一刻却已经来到了崔熙背后!   所以纵使崔熙是天底下躲避身法最快的那个人,可是经历了一夜厮杀逃逸,再面对叶尘这最快、最霸道一箭,他却已经没有办法躲过去。   箭尖毫不意外狠狠扎进崔熙的后背,黑夜中,叶尘听到崔熙发出一声闷哼,飘至半空的身体踉跄了跌落在地,但不知为何,却马上撑起,飞快钻进了密林之中,消失不见。   他竟然没有死?   有黑夜遮掩,又隔着三百多丈距离,即便眼力强大如叶尘,也没有看清楚那一箭射中对方细节。玉道香和连继城却是越来越凝重。   一代魔尊果然难杀。   海东青依然牢牢在锁定着崔熙大体位置,若是继续追杀下去,还是有很大几率将其杀死。但是叶尘不能在白云山深处继续待下去了,连继城已经告诉了他玉皇顶上发生的事情,皇帝生死未卜,他必须尽快回开封。他知道,开封有很多人再等着他。   “我去追杀,崔熙修炼魔功资质逆天,实力提升太快,如今他已经受了重伤,若不趁此此机会将他杀死,后面再想杀他就更难了。”玉道香知道叶尘和连继城都急着要回开封,便主动说道。   叶尘有些犹豫,玉道香伤势虽然已经好了,本身实力也不比崔熙弱,但他越来越感觉崔熙情况有些特殊,不过他了解玉道香,从后者眼神中看出,这丫头已经做出了决定,即使是自己也不能改变其想法,所以最终还是点头道:“玉儿,我让海东青配合你,崔熙狡猾之极,能杀则杀,万万不可让自己陷入险境。”   玉道香说道:“妾身知道了。倒是阿郎你,你此去开封同样要小心,赵光义恐怕安排了千军万马等着你的出现,不管你要做什么,同样不可将自己置于险境。”   此时连继城早已很有眼色的先下山等着,所以玉道香话音一落,叶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上前将玉道香紧紧抱在怀中,轻轻在后者光洁如玉的额头吻了一下。他知道玉道香体制特殊,修炼功法诡异,心中不能产生情欲,否则会有走火入魔之险,所以不敢撩拨。   玉道香虽然性格大胆、狠辣,但此时一脸娇羞,裸露在外白皙的脖颈早已嫣红片片,绝美容颜配上这小女儿娇羞样,却是已经美到了极致。   ……   ……   玉皇顶后山山涧出口山谷之中。杀声震天。曹玮脸色铁青,巨石、滚木、漫天飞箭之下,他麾下人马瞬间便损失两千,却是未能杀死对方一人。逼不得已曹玮又果断带大军退回了山涧。   曹玮派出两百人先行试探,可是遇到潘美这奸猾之辈,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两百人毫发无损的向前走了五百步停了下来,曹玮看在眼中,略一犹豫,便下令出山涧,结果便有了眼前结局。   刚刚退到山涧之中,远远便传来潘美长笑声,然后便是潘美以浑厚的内力所说的劝降声。只是劝降声说到一半,便是一声惊呼和怒吼,混乱的叫声,之后隐隐有争吵声,然后又是一声惨叫和一阵鸡飞狗跳。   半炷香之后,便是大批军队在密林中快速移动的声音,很快便恢复了静悄悄的死寂声。   曹玮带领着八千士气萎靡的禁军精锐,听得莫名其妙,但却是不敢出山涧,以为是潘美的阴谋奸计。直到叶尘和连继城出现在山涧口时,曹玮才一脸难以置信和狂喜的带人冲出了山涧。   叶尘和曹玮密谈半个时辰之后,便带着连继城离开了。   那神迹般的巨坑本来就是在回开封的顺路上,叶尘自然是要去看看的,结果便发现了山涧口山谷两边对峙的大军。他发现曹玮不妙处境之后,果断潜入到三百丈范围之内,一箭将潘美射成重伤,然后大军形成包围圈之前,利用高妙的太一身法和密林的掩护逃离。   潘美重伤昏迷,但在昏迷之前依然一脸惊恐的说出了“叶尘”这两个字。下面将官大惊失色之下,一番争论之后,竟然就这样退兵了。   这一方面是叶尘威名实在是太盛的缘故。另一方面却是叶尘这一箭射破了这些将军的胆。   显然叶尘以一己之力是远远没有办法和两万多大军抗衡的,但叶尘却拥有于万军之中取上将性命的神通,下面的士兵不怕,可是这些将官怕的要死。潘美拥有一流高手的实力,都差点被一箭射杀,下面的将军岂不是谁敢冒头,谁就可能身死。   叶尘的威名和万军之中取上将性命的神通这两个因素任何一个都不足以吓退虎翼军,但是两个因素综合之下便有了以一已之力退两万大军的战果。   当然,这也是因为在深山密林之中,叶尘能够利用地形地利接近,否则若是平原之上,对方有所防备之后,他想要将带领两万多大军的大将射杀绝对不会这么容易。   ……   …… 第622章 各方反应   真定府,大将军府。   北大营统帅李继勋看着桌子上两份密信,神色沉痛,甚至眼角有泪水残留,眯眼沉思。   李继勋心腹谋士周光来的时候,看见大帅脸上神色,不由脸色微变,自从前年大帅跟着陛下打下北汉,击败契丹援军之后,他便从未见过大帅有过这样的神色,显然发生了某件大事,而且多半与桌子上那两份密信有关。   可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一个一生征战沙场,面对数十万大军厮杀而不变色的大将军沉痛流泪,且神色如此凝重。   真定府距离开封足有两千里远,赵光义让徐铉写的昭告天下昭文在这两天时间内显然还不足以传到这里。但赵光义以储君的身份派人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旨已经到了,同一时间到的还有赵普派心腹送来的一份密信。   赵光义密旨内容表达了两层意思,一是大肆褒奖了李继勋这些年的劳苦功高,时是还有一堆赏赐,最主要的是加封为他为太保,又加封了一千亩的食邑。二是密令北大营做出北上燕云之势,向契丹施压,以绝契丹人趁大宋京都可能出现的内乱而铁骑南下。   当然,徐铉写的那份关于皇帝陛下是如何驾崩的,晋王赵光义又为何是储君的昭书在密旨里面也附了一份。   在最开始得知皇帝已经驾崩的沉痛吃惊之后,李继勋开始恢复冷静,沉思其中厉害关系。   示意周光自己看这两份密信之后,在周光脸色大变,大吃一惊之中,李继勋又足足沉思了一炷香时间,才深深的叹了口气,对周光说道:“此事你怎么看?”   周光心中已经有所定计,等李继勋这句问话已经好半晌,当即便说道:“大帅可是想要给陛下报仇?”   李继勋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看出来了。”   周光说道:“以魏王能力又怎么能够指使得了华夏卫府刺杀司司使白沧海,更别说弑父谋反。所以说陛下受刺多半是晋王所为。”   说到这里,周光略微一顿,说道:“大帅若是听从赵普密信中所说,不管不顾,一心想要给陛下报仇,分兵一半率领大军南下京都,不管成与不成,契丹铁骑兵必然趁火打劫,若是因为分兵一半大败于契丹,让契丹铁骑南下,我大宋大好局面从此不在。而大帅若是以大局为重,听从晋王旨意,只要守好边关,等晋王坐稳了皇帝,以晋王不弱于陛下的雄才大略,当能够让我大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说不定在大帅有生之年还能够收回燕云十六州。”   李继勋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早年又有兄弟之情。陛下被小人所害,本帅焉有不给陛下报仇雪恨之理。只是……正如你所说,若是因为本帅一时冲动,断送我大宋江山大好局面,那本帅便是千古罪人。”   周光眼见李继勋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便在心中长松了一口气,说道:“大帅也是为了我大宋千万百姓安危而不得不为大局着想。”   李继勋说道:“只是叶尘还活着,赵普也活着,这二人联手,晋王能否当上皇帝,还是一些变数的。好了,京都的事情我们不用再理会了,传令让众将前来议事。”   ……   ……   等招来众将,传达了储君晋王的旨意,又下令让大军向契丹压境之后。李继勋挥退了所有人,孤坐于房中,幽幽叹了口气:“自己会不会选错了。”   心底的那个疑问,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在不停吞噬着李继勋的信心,他是当年“义社十兄弟”中唯一一个被赵匡胤留下统领大军之人,年龄比赵匡胤还要大十多岁,当年在后周皇帝郭威时期,他在很长时间内都充当着赵匡胤兄长和上级这样一个角色。   他已经年近花甲,临老之际,骤闻陛下死讯,对于他这样一个老人来说,心中所承担的打击远比他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要严重的多。然而这位大宋开国大将中资格最老的老人,却是强悍地压抑住了悲伤和愤怒,终是为宋国的将来,谋取一个最可靠与安全的途径。   “如果陛下还活着。一定会怪我吧。”   李继勋缓缓闭上眼睛,想着已经离开这个人世的皇帝,心中一片悲伤。自己不但不替陛下报仇,而且还要向杀死陛下的凶手臣服,扶持其登基,陛下的那抹魂魄,一定会非常的愤怒。   可是为了宋国。为了兄弟们打下的万里江山能够存续下去,李继勋认为自己似乎别无选择。   若是能够在不动用大军南下的情况下,能够扭转京都朝中局势,杀了赵光义,他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此事。然而,这么多年,他对晋王做事谨慎有着很深刻的了解,要想做到此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想到了那位年轻的祥符郡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不认为叶尘能够以一己之力与掌握了十万禁军的和朝廷皇城的晋王相抗衡,更别说杀了晋王。   ……   ……   几乎同一时间,西北边军大营统帅高怀德同样收到了赵光义的密旨和赵普的密信。比起李继勋有过犹豫,高怀德甚至毫无犹豫的便选择了作壁上观,守好边关。   北边和西北的消息传到开封,赵光义心中大定,他唯一担心的便是这两位掌有重兵在手的大帅不顾一切的杀回开封为他哥哥报仇。   将皇帝之死栽赃给魏王和白沧海身上,骗骗老百姓和寻常士子官员还行,但真相根本瞒不住一些老狐狸。赵光义对此心中也早已料到,同样的他也相信不论是高怀德,还是李继勋,都不会让情感冲动压过理智决出决定,因为这两人已经年过半百,考虑问题绝对不会如年轻人那样感情用事。但他一想到另一件事情,神色便又变得阴沉起来。   崇政殿之中,赵光义脸色有些难看,潘美被叶尘一剑重伤,至今还在病床上,最主要的是潘美重伤之后,两万五千虎翼军竟然就这样被叶尘以一已之力吓退,让他极为震怒。   “潘美重伤昏迷,你们两个废物为何不带大军趁机围杀叶尘。不但让曹玮八千大军逃走,而且竟然就此撤兵?”赵光义看着跪在地上虎翼军副都指挥使洪秀东和军都虞候于江涛脸色铁青。   洪秀全和于江涛不吭一声,但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当时谁出头,都有可能被叶尘射杀,还能怎么办。   赵光义感觉自己说话重了一些,强压住自己怒火,声音略缓说道:“好了,叶尘不可能一直和曹玮在一起,此时多半已经潜入京都。你们现在回去继续带兵围剿曹玮那叛贼,告诉曹玮和他麾下将士,他们的家人都在开封,本王至今还没有为难过谁的家人,但他们若是还执迷不悟,后果让他们自己去想。此外,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面对叶尘这样的高手,如何预防他的箭,也想想如何将其围杀。”   洪秀全和于江涛松了口气,恭敬称是,然后便退了出去。   “比起德昭那废物和德芳还未成人,本王是我大宋最适合当皇帝的人,若是叶尘也能够和李继勋、高怀德一般以大局为重,不要想着给我那哥哥报仇,且为本王所用。本王保证可在有生之年,加封叶尘为亲王。”紧蹙眉头,沉思半晌之后,赵光义突然对旁边候着的王继恩说道:“王继恩,你亲自去一趟祥符王府,将本王的意思告诉叶府。”   王继恩躬身领命而去。赵光义转头又对另一边王继恩向他推荐的据说与叶尘有些仇怨的太监辛石,说道:“辛石,你去召李继隆和许方义进宫。嗯……让血杀也过来。”   ……   ……   没过多久,许方义和殿前都点检兼侍卫统领血杀,以及云骑军都指挥使便来到崇政殿。   “李继勋和高怀德已经声明效忠于本王,曹玮带领的八千禁军家人都在开封,根本不用担心。所以如今大势已定。唯一变数便是叶尘。本王已经让王继恩向叶尘释放善意,他若是识时务,那就皆大欢喜。否则,不管多大的代价,务必要将叶尘围杀。此外,江南传来消息,白家的人被白沧海和白子轩救走大半。这些贼人中一部分很有可能也已经潜入京都,本王已经传令开封府、提刑司、大理寺全城搜索抓捕,但真正能够替本王找到人,然后将他们杀死的,还是要靠许卿和李卿两位爱卿。”   “所以,许卿,你将叶府附近盯死,只要发现叶尘踪迹,李继隆便调动大军将其围杀。”   赵光义说到最后一脸杀机,许方义和李继隆恭敬称是,然后转身离去。   等二人出了崇政殿,赵光义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对血杀说道:“以叶尘以往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和性格,很有可能会进宫刺杀本王,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务必要提高警惕,皇宫戒严,不能让任何贼人潜入皇宫。”   血杀神色一凛,说道:“王爷放心,卑职已经在皇宫中布下天罗地网,叶尘不来则矣,若是出现,卑职定让他有来无回,以解王爷心腹大患。”   ……   …… 第623章 密见赵普   就在赵光义召见心腹对付叶尘的时候,两个做丝绸生意的商人,戴着笠帽,用非常正规合理的文书和路引身份,从西城门进了开封城,走到了西城一个转角处,住进了客栈。   透过客栈的窗户,隐约可以看见被重兵包围的叶府。两名商人取下笠帽,看着远处的府邸,最后目光落在府邸外层层禁军和隐在暗中的无数高手上面,脸上一片杀机。   数场秋雨后,窗外秋意浓,错落有致的京都贵宅轻沐湿意之中。   叶尘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对身后连继城说道:“你去想办法联系上胡三光,我要想办法进到府中,拿到一件东西,或者说让府中想办法给我送出来。”   连继城恭敬答应一声,退出了房间,二人此时的容貌当然已经与本来容貌大不一样,即使是熟人相见,一时也难以认出。   这家客栈能够开在祥符王府附近,自然非常有档次,这张床铺的褥子不厚,但手感极好。叶尘下意识里用手掌在布料上滑动着,心里一阵叹息——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经历了九死一生去祛毒,最后毒是成功祛除,但神志却是被黑血蛊母所控,浑浑噩噩的离开叶府和开封,又在白云山遭遇三佩合一惊天异变,可谓是数次死里逃生,此刻再看着京都熟悉的街景,竟是不由生出了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叶尘和连继城出了白云山,一路上二人为谨慎起见,很小心的没有与华夏卫府的部属联络,两世为人,叶尘对人性没有多大信心。   叶尘的顾忌是有理由的,寻常百姓虽然看不清如今朝廷形势,但他相信华夏卫府上下都能够轻松的看清当前形势,谁都知道只要他叶尘不臣服马上要当皇帝的赵光义,后者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死他。这个时候会有多少人不顾将自己全家老小死活和自己性命继续忠于他叶尘?   听说被大军围困的华夏卫府上下有三分之二并未选择听许方义的话,叶尘很欣慰,但叶尘不愿意去考验人性,哪怕是华夏卫府那些看起来对他极为忠心属下。他如今只会相信被自己以蛊虫所控制的那一部分属下。   叶府里面有半死迷宫,再加上鬼医的存在,叶尘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家人的安危,他要拿到藏在府中一件东西,是因为在接下来的计划中,他需要动用自己终极杀手锏——那把从后世带来的重狙枪。   他和连继城乔装易容进入城中之后,去了很多地方,城内所有要害所在,包括永乐会馆都已经被云骑军和武骑军控制了起来,尤其是家里地附近,不但有三千虎狼一般的精锐禁军,同时他感觉到了很多高手的存在,他知道军中有不少高手,晋王这些年暗中也拉拢培养了也有一些高手,此外还有圣堂的高手也为赵光义所用。所以,即使以他的轻功身法和实力,他也不敢冒然进府,或者想办法与府中人取得联系。   虽则不敢随意的与人联络,但以叶尘如今敏锐的六识,特别是变态的视觉和听觉,想要搞清楚当前京都的状况,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而此时他心中想的最多的事情,则是……皇帝真的死了?这位大宋开国大帝最终还是未能因为叶尘的到来,而改变原本历史的宿命——被自己弟弟害死。叶尘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中了毒,出了一些问题,赵光义和圣堂趁此空档行事。否则有自己看着,绝不会让赵匡胤被杀。   叶尘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有些震惊,有些压抑,有些自责,有些古怪。如今陛下真的死了,自己接下来应该怎样做?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赵光义当皇帝其实当得还不错,因为在原本历史上宋太宗雄才大略并不比他哥哥宋太祖差多少,虽然依然未能收回燕云十六州,但这与宋辽两国实力本身有关。契丹如今正是最为鼎盛的兵强马壮时期,而大宋虽然统一了中原和江南,但军力与拥有数十万骑兵的契丹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   而魏王与赵光义相比,前者相差太远,倒是小皇子赵德芳在自己培养引导之下,不论是心智、性格,还是具体能力的体现,都表现出了很不错的天赋,但毕竟年龄还小,当了皇帝到底会如何,还是个未知之数。   若是站在大宋整体大局层次考虑,叶尘不替皇帝报仇,而且效忠赵光义,辅助后者收回燕云十六州,甚至在有生之年打下契丹是最好的结果。   在这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当中,叶尘不得不承认,晋王的一切谋划都很做得很好,只要陛下死了,晋王有太后懿旨和陛下所谓遗诏,那么不论是朝臣还是掌握大军的将军统帅,都会站在自身利益或者大宋整体大局稳定考虑,将赵光义作为坐上龙椅宝座的第一选择。   而赵光义一旦登基为帝,尘埃落定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改变什么。   但叶尘岂会这样做,岂会眼睁睁的看着赵光义的阴谋得逞?   静静躺在床上的叶尘脑子里急速转动着,所谓站在大宋整体大局考虑的想法只是在叶尘脑海中出现了很短时间,便被叶尘坚决抛掷一边。这里面除了赵匡胤对叶尘的确有知遇之恩的因素外,最主要的是,叶尘将原本历史上赵光义所为和当世对赵光义的了解结合起来,很容易的便认清楚赵光义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心胸极度狭窄,睚眦必报,且心狠手辣。自己此时若是臣服于赵光义,后者必然会等坐稳了天子之位,然后到时机成熟之时,便会毫不犹豫的灭他叶家满门。   所以,叶尘必须要将赵光义杀了,将小皇子赵德芳救出。   ……   ……   满城俱素,一片缡白,犹如在七月酷暑天气里下了一场寒沁人骨的大雪,雪花纷纷扬扬散落在皇城四周,各处街巷民宅。不是真的雪,只是白色的布,白色的纸,白色的灯,白色的悬挂,白色的灯笼。   白茫茫一片真是干净,干净的人们将自己的悲伤与哭泣也都压制在肺叶之中,生怕惊扰了这宋国十四年来最悲伤的一天。   皇帝陛下驾崩的消息传出之后,京都百姓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人们往往如此,在一个人死后,才会想到他的好处。不论宋国的皇帝陛下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但至少在他统治宋国地十多年间,宋国子民的日子,是自五代乱世以来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故而京都这些天多是悲声。   皇帝在玉皇顶巅被魏王伙同华夏卫府刺杀司使白沧海刺杀,不管百姓是否真的相信,是否有怀疑,这就是赵光义想要告诉宋国百姓的真相,而至于真正的真相是什么,或许要等几年以后,才会逐渐揭开,像洪水一样冲进宋国百姓的心里。那些权贵们会再次利用宋国百姓的心怮,去寻求他们进一步的利益。   还不到举国发丧的那一天,京都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   所有的人在习惯悲伤之后,都开始感觉到荒谬,无比惊才绝艳的皇帝陛下,胸中怀着一统天下伟大志业的陛下,怎么可能就如此悄无声息的逝去?不是不能接受皇帝陛下的离去,只是所有人似乎都无法接受这种离去的方式。   伟大的太祖皇帝逝去,迎接宋国的……将是什么?   是动乱之后的崩溃?是平稳承袭之后的浴火重生?   因惶恐而寻求稳定,人心思定。绝大多数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崇政殿中地那把龙椅,迫切希望赵光义赶紧登基,稳定宋国地朝政。   不论是因为太后懿旨和陛下所谓的遗诏所带来的名份上,还是从大臣们的观感上来说,貌似理所言当然的该由晋王赵光义继承皇位。然而前些天已经有谣言传开,以致于众所周知,皇帝陛下此行西巡祭天。最大的目的本来就是引蛇出动,而这条蛇就是晋王赵光义……   根本不用有人再继续引导,便有不少人想到了什么,想明白了什么,却什么也不敢说。那些入宫哭灵的大臣们,远远看着扶着衣棺痛哭的晋王殿下,心头都生出了无比的寒意与敬畏。   在官员之中流传着那位年轻的祥符王叶尘似乎已经暗中潜入京都,只是没有几个人认为在当前形势下,特别是晋王已经掌控了十万禁军和皇城、朝廷的前提下,祥符王叶尘还能够拥有翻天的本领。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祥符王若是不愿意臣服于新的皇帝,那么今后只能将姓名埋于黑暗之中,而大势……已定。   ……   ……   按照赵氏皇族家乡洛阳之地的旧俗,摆着一只黄铜盆,盆中烧着些市井人家用的纸钱。黄色的纸钱渐渐烧成一片灰烬,就像在预示着人生的无常,再如何风光无限的一生,最后也只不过会化成一蓬烟,一地灰。   晋王赵光义和宋皇后带着小皇子赵德芳、永庆公主,以及花蕊夫人等皇帝的嫔妃跪在地上或悲痛,或迷茫,或无助,或装腔的哭泣着。辛石跪在一边,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想这些人中估计只有宋皇后和陛下一对儿女是情真意切的为陛下的逝去而伤心哭泣。 第624章 先皇大行与新皇登基   整座宫殿都在忙碌着,在压抑紧张中忙碌着,内层宫墙并不高,隐隐可以看见内廷采办的白幡的竿头,在墙上匆忙奔走,朝着前宫的方向去。   皇帝大行,文武百官轮番入宫哭灵、守灵,赵光义虽然忙着寻找叶尘和对付带着两千人逃走的曹玮,同时给禁军中不断安插自己的心腹,颇有些焦头烂额,但也得一日三至,带头哭祭,到了第二天午后,整个宫中已是人困马乏。换进来的哭灵官儿们还算有点精神,王继恩、辛石这些人可是连轴儿转,都有些吃不消了。   一箱箱未曾染色的白绫白缎自后宫里搬出来,工匠们忙忙碌碌,内廷中的棚儿已经都搭完了,一座座棚儿矗在那里,庄严肃穆。   小皇子赵德芳年纪还小,再加上身上有伤,心中又着实悲痛,早已禁受不住,由人带下去暂做歇息,皇后娘娘和永庆公主却仍一直守在灵前,中间只休息过两个时辰,吃了点东西。早先一直陪在赵德芳身边的水儿却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   ……   一处偏僻小巷,距离京都皇权中心有些远,距离京都最豪奢的富贵宅聚地也不近。街面上那些悲伤惶恐地京都百姓氛围,一般都不进入这方小巷,因为这个小巷子中充满了各种难闻的味道和一天到晚的肥猪临死前的惨叫声。   没错,此处便是在开封城底层百姓中颇为有名的杀猪巷,很不起眼的名字,但整个开封百姓所食猪肉中超过九成是在这个巷子中宰杀,然后再运到城中各处。   噪杂混乱的巷子尽头是一方小院,院子是前两年前不知何人买下,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多,期间从未有人来拜访,或者人口增多的现象。所以这些天不管是许方义麾下的探子,还是禁军来搜查,都没有任何异状。   今日皇宫之中,正在给逝去的皇帝大行。叶尘此时却很清闲地坐在这间院子的树下乘凉,一面喝着凉茶。一面低头想着些什么。   叶尘穿了一件青布衣裳。脸上自然已经是另外一个面容,此时他手指头轻轻转着微烫的小盅,忽然叹了口气,对身旁那位大宋曾经的百官之首,如今依然在朝廷中暗藏很大势力的名相说道:“魏王毕竟是陛下的儿子,让他当皇帝自然要比晋王这个弑兄谋反之徒合适。”   与叶尘说话的自然就是赵普,此时赵普闻言,顿时一脸欣喜,说道:“既然如此,老夫自会按照祥符王所说发动朝中藏着的人手将赵光义登基之事推迟三天。”   没错,此处正是赵普和魏王藏身之地,叶尘能够找到这里,是双方共同努力想要见面的结果。   “好了,事情还很多,我先走了。”叶尘很客气的向赵普行了晚辈礼,然后转身向小院外走去。   赵普不敢怠慢一边回礼,一边说道:“祥符王不见见魏王殿下。”   叶尘看了一眼小院地面某处,摇了摇头,说道:“让魏王殿下藏好,不要随意出现。”   说着话,叶尘已经出了小院,同样改变容貌的连继城从某处钻出,默默跟在叶尘身后,向杀猪巷外走去。   小院地下室中,魏王得知叶尘没有下来面见自己的意思之后,神色有些阴沉。   ……   ……   叶尘三人七绕八拐,走了半个开封城,来到一处秘密据点。   二人进了屋子,里面却是有一人早已等候多时。   不是别人,正是胡三光,胡三光见到叶尘,神色激动无皆跪了下去,失声道:“大人……”   叶尘叹了口气,将胡三光扶起来,说道:“好了,不要说一些矫情的废话了,直接说有用的。”   胡三光立刻收敛心神,恭敬说道:“大人,在南府司使刘金元暗中出动大江帮上千人帮助之下,白司使和白剑主带人将剑庄上下已经救出,并且送到了杭州,如今有赵赞将军暂时照看。属下也已经联系上了白司使,他如今带着三十三名杀手和二十四名剑客藏在杞县秘密据点之内,另外刘金元派遣南府副司使多罗咜带领南府五十名高手也随白司使一起北上,藏在了杞县。只是人数太多,目标太大,不好进开封城。即使进了城,陌生面孔也不好藏身。”   叶尘听说刘金元派遣多罗咜带领五十名高手过来,不由大为欣喜。   多罗咜原本是弥勒教四大金刚之首,实为华夏卫府南府中第一高手,比南府司使刘金元都要厉害一筹,若是正面交战,刺杀司副使连继城都不是其对手。此外,南府这两年在叶尘暗中授意之下,刘金元笼络了不少江湖真正的高手,跟着多罗咜前来的这五十名高手中想来一流高手都会有不少,其他人虽然还没有达到一流境界,但也应该是杀人的好手。有这些人参与,他下一步计划成算又增加了两成。   这样想着,叶尘说道:“你潜出城,去找曾尚飞,让他安排白沧海、多罗咜他们进城。进城之后就藏在曾尚飞家中。到时候我们也搬过去。”   胡三光一听,不由大喜。曾尚飞原本是枢密院签书院事,数日前赵光义让其顶了党进的位置,成为已经换防到城外城防军的都指挥使。因为曾尚飞早在半年前便在叶尘的授意下暗中向赵光义投诚,所以也算是赵光义的心腹。有他安排此事,自然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叶尘布下这步暗子,如今却正好用到。   ……   ……   皇帝大行,三天一过,新帝登基。   灵堂那边白茫茫一片,大庆殿却已恢复了金壁辉煌的模样。   皇家比不得寻常百姓家,家事也是国事,新帝登基乃是举国同庆的大日子,既延误不得,也不能带出一丝晦气来。   登基大殿异常隆重,从内朝、外朝、再到午门、御街,所有的灵棚都已撤下白绫,换上彩绸,装饰的花团锦簇,唯有灵堂一处仍然带孝,穿白衣、扎白带子的宫人、内侍们暂时也被约束在灵堂内,大典期间不得随处走动。   赵光义站在皇帝的宝座之前,心中不由开始畅想。   一想到今天他必将万众瞩目,他是唯一的主角。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秉承天意,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待会所有人都要向他参拜致礼,山呼万岁,到时候他望着御阶下跪拜的群臣,他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着脚下的蝼蚁的那种感觉。   在正式登基前几日,卢多逊、吕馀庆和已经向赵光义臣服的薛居正便率中书、门下、枢密两府一院、六部、九卿进请陛下更换年号。   循旧例,先皇驾崩的当年,年号是不更改的,新任皇帝要在次年元月一日,再拟立新的年号,可是如果仍然沿用旧的年号,对赵光义来说,亡兄的阴影便挥之不去,自己的帝位始终不够踏实,所以他也顾不得古制旧礼了,在他的授意下,三相率百官请立年号,早已有备的赵光义假意推让一番,便更改年号为“太平兴国”。   随即,赵光义又改了自己的名字。   他本名叫赵匡义,赵匡胤登基之后,臣子要避皇帝名讳,他就改了名字叫赵光义,如今自然没有再改回旧名的道理,他也不想改回旧名,赵匡义这个名字总是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读音相近的另一个名字,于是他秘密延请京师出名相师,为自己拟了一个新名字,单名炅字,今后,赵光义就叫赵炅了。   宋以火德兴国,这个炅字日下有火,正合大宋国运,在他看来是大吉大利,虽说命相风水之说终究有些虚妄,但是对急于巩固政权的赵光义来说,但凡能讨些吉利彩头的东西,他现在都不厌其烦,从善如流。   起好了年号、名号,还要提前准备好要颁布的新政,当然按照惯例要大赦天下,以示新帝皇恩浩荡,普天之下雨露均沾,除杀头大罪不得开释外,所有罪囚都做了开释、减刑等处置。   这一系列准备到位之后,便到了真正登基之时。   新帝登基,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元老宿臣,各依序列,依次入殿。   赵光义站在龙椅的前面,俯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弟弟赵光美为首的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臣子们,知道当自己坐下之后,自己便会成为宋国开国以来的第二位君主,手中掌控亿万人生死的统治者。   这是他奋斗已久的目标,为了这一个目标,他曾经惶恐过,嫉恨过,然而最终学会了隐忍,平静,等待……狠毒,最后弑兄谋反。   当这样一个目标忽然近在咫尺之时,赵光义的心情竟是如此的平静,平静地让他自己都感到了一丝怪异。   “请皇上登基。”   “请皇上登基。”   如此这般三次,赵光义躬身三次,以示对天地人之敬畏,然后他直起了身子,看着堂下跪伏一地的群臣,似乎看见了整个天底下的亿万子民正在对自己跪拜,一股掌控天下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赵光义这般想着,便要往龙椅上坐去。   ……   …… 第625章 遗诏是假的   在这个庄严悲肃,满朝俱静,万臣跪拜的时刻,薛居正想起前天赵普派人送来信中说的那席话,脑袋瞬间充血,竟然以膝跪地,往外行了两步,来到了龙椅之下,叩首于地,高声呼喊道:“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四字一出,朝堂里所有人都惊悚了起来,顶着伤痛到来的潘美和李继隆、卢多逊、陶谷、王悦风等人脸沉了下去,王继恩用眼色指使几位太监开始向薛居正的方位走去,相反却是正准备坐上龙椅的赵光义松了一口气。   是的,登基不可能这么顺利,总会有些波折才是。赵普那只老狐狸一直没有出手,薛居正这老不死的突然向自己彻底臣服,这些本来都是不正常的。   薛居正在喊出这两个字后,深吸一口气,想起先帝赵匡胤对自己信任——自己能力一般,但却能够位极人臣,坐到百官之首宰相这个位置上,这其中蕴含了陛下对他莫大的信任。   此时此刻,薛居正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心头畅通,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赵普既然说已经和祥符王密谋妥当,让自己出力,那自己便豁出去出力吧!也算是报答了陛下多年来的知遇之恩,也算对得起宰相的这个位置。   薛居正看也不看来扶自己的太监一眼,直着身子,看着龙椅前的赵光义,拼尽全身气力,拼着将一生荣辱,拼着将全族上下上千人的生死不顾,悲郁而底气十足的唤道:“晋王所拿出陛下的遗诏是假的,陛下另有真正的遗诏,我等应该遵陛下遗诏……所以晋王暂不得继位,等找到祥符王手中陛下真正遗诏再定天子之位。”   全场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无人敢说话,甚至不由自主的将呼吸都屏住了。   赵光义此时却是出奇的冷静,那冰寒且深不见底的双眼盯着薛居正,一字一句说道:“薛相公,妄言先帝旨意,乃是欺君诛九族之死罪!”   薛居正面色微变,沉默少许后,恭谨行礼应道:“我大宋陛下驾崩,新皇还未登基,何来欺君?”数日前大朝会上显得有些软弱的宰相大人,竟然在今日晋王登基之日显得极为强硬,寸步不让!   “陛下于玉皇顶宾天,乃华夏卫府刺杀司司使白沧海与魏王赵德昭勾结刺杀,当时本王正好在陛下身边,所以才留有遗诏,此事当时在玉皇顶数十名官员和内侍都可作证。在此之前,先帝身体向来健康,怎么可能会遗诏之说?”赵光义盯着薛居正的眼睛,平静异常地说道:“薛相公,你所说陛下遗诏何在?”   薛居正既然已经开了口,便犹如开弓无回头箭一样,只能咬着牙继续下去,此时叹息一声应道:“遗诏如今便在祥符王的手中。”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叶尘在宋国朝廷上下的威望以及先帝对他的宠信,使得薛居正这句话一说出来,可信度却是极高,且影响力却是极大的。   赵光义脸色微变,手有些冰凉,内心深处更是一片寒冷。他从来没有想到。在玉皇顶地事情爆发之前。自己那位哥哥竟然还会留下遗诏来!遗诏上面写的什么内容,不用脑子想也清楚。   “不对,我那位哥哥绝对不会留有遗照,因为在之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玉皇顶上,否则他就不会去做那引蛇出动之事。薛居正说的都是谎话,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想拖延时间。他已经暗中和叶尘见过面,甚至和叶尘、赵普三人有过密谋。”赵光义一个机灵,想起赵匡胤的为人,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紧接着,他突然发现自己此时和薛居正在这里对质,在这些细节上纠缠,本来就是失策。他应该从最开始便让人直接将薛居正拉下去,让其没有机会说这么多扰乱人心的话。   想到这里,赵光义看着薛居正,皱眉说道:“本王向来深敬薛相公为人。但今日所闻所见,实在令本王失望。想先帝当年对薛相公何等器重。今日薛相公竟是糊涂恶毒如斯,暗中分明与与弑君谋反的魏王勾结,且借祥符王的名头,妄图阻止本王登基。”   赵光义说到这里的眼神渐渐寒冷起来,一股莫名的强横阴冷气息,开始随着他口中地词语而散发而出,使得殿中所有的臣子无不心中凛然。   “宰相薛居正,勾结弑父谋反的魏王,假托先皇旨意,来人啊……将他逐出殿去。念其年高,押入狱中,以待后审!”   此言一出,满殿俱哗。诸位大臣心知肚明,在涉及皇权地争夺上。从来没有什么温柔可言。尤其是薛相公今日异常强横的指出晋王的遗诏是假的。晋王必然会选择最铁血地手段压制下去。   然而,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里都像有一方木鱼儿被一根木轻轻击打了下,发出了咯噔一声。   因为薛居正地悲郁发喊,晋王登基的过程被强行打断,所有的大臣们已经从跪拜姿势站了起来,身上黑色或白色地素服广袖无力飘荡,众人目瞪口呆,张嘴无语,袖上波纹轻扬。   空旷的大庆殿内,所有大臣鸦雀无声,看着那几名太监扶住了薛相公地双臂,同时余光瞥见大庆殿外。影影绰绰地有很多人在行走,应该是宫中地侍卫。那些带着短直刀地侍卫,所有的大臣们知道,今日弄个不好,只怕便是个血溅大庆殿地血腥收场!   薛居正苦笑了一声,没有做丝毫挣扎,任由身旁的太监缚住了自己地胳膊,该自己做的事情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赵普在朝中还遗留有多大的能量,如果此时殿中诸位大臣,慑于晋王之威,贪生怕死,依旧沉默不语,那他也没有办法。   太监们半搀半押的扶着薛居正往殿外去,殿外一身杀气地侍卫们正等着。   赵光义微微松了口气,这些性情倔耿地文臣,终究还是怕死的,不敢太过放肆。如今赶紧把薛居正这个不识时务地老头儿拖下去,自己的登基仪式顺利结束就行了。   薛居正被狼狈地拖走。一面被拖,这位老人一面在心里想着,自己毕竟是宰相,晋王为了自己声名着想,也不见得会立刻杀了自己,但当晋王真正地坐稳龙椅之后。迎接自己的会是一杯鸠酒,或者是一方白绫?   便在此时,有很多人听到了隐隐的一声叹息。   叹息声出自此时文官班列首位参知政事吕馀庆。   吕馀庆曾经与赵普交情极深,但因为两年前叶尘在开封修河堤打赌一事,被赵光义趁机暗施手段挑拨离间,自此与赵普风道扬镳,暗中倾向于赵光义。最主要的是自那件事之后吕馀庆反而越加被赵匡胤所看重,甚至吕馀庆好几次愚蠢的与叶尘结下死仇,但赵匡胤依然对其重用,且手中权力越来越大。现在看来,这位以勤俭死板而名扬大宋官场的大宋副相即不是赵普的人,更不是赵光义的人,而是那位已经逝去的皇帝陛下的人。显然,赵普这个老狐狸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两年前吕馀庆暗中倾向于赵光义时,他没有丝毫反应。   吕馀庆看着薛居正,一脸肃然凝重且决然的出列,跪下,叩首,抬首,张嘴。   “臣请晋王殿下收回旨意。”   群臣大哗。   赵光义更是面色微变,藏于袖中地手微微发抖,显然已经怒到极致,他丝毫都没有料到吕馀庆居然会在此时出来旗帜鲜明的与自己做对,同时他也终于明白吕馀庆本来就是自己那位哥哥特意送到自己身边最大的一个暗子。   吕馀庆低着头,颌下三寸清须无比宁静,朗声说道:“如今既然出现两份陛下遗诏,臣认为应当弄清两份遗诏真伪,才能根据陛下遗诏内容再论天子登基一事。”   强压下怒火,维持堂皇风度赵光义还未来得及发话,吕馀庆低头再道:“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找到陛下真正的遗诏。臣恳请晋王明裁。”   今日殿上情势凶险,谁也没有想到吕馀庆于长久沉默之后,忽发铮铮之音。竟是当着晋王和群臣的面,比起薛居正的寸步不让,更是字字句句直刺隐情!   晋王在朝中自然有自己的亲信,此时这种时刻,自然不是赵光义想看到的,但对于一心想要在新皇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的人来说却是喜闻乐见的,且争先恐后的站了出来。   翰林院承旨陶谷却正是做这种事情的佼佼者,每次都是反应最快的一人,抢先站出望着吕馀庆和薛居正冷然说道:“叶尘中毒昏迷数月之久,至今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先帝怎么可能会给他留遗诏。”   “此外,晋王殿下在玉皇顶陛下驾崩之时刚好在先帝身边,先帝才有时间留有遗诏,此事不但合情合理,且有当时在玉皇顶上数十名官员和内侍作证。二位宰相大人如今巧言令色,胡搅蛮缠,不知这背后可有甚不可告人地秘密。莫非与魏王、白沧海乃是同谋。” 第626章 赵普的能量   薛居正此时在门口,吃惊而欣慰地看着跪在龙椅下地吕馀庆。   吕馀庆看也没有看陶谷一眼,轻蔑说道:“本官乃宋国之臣,陛下之臣,本官更是我大宋一国副相,奉旨处理国事。陛下如今有两份遗诏,自有义务查清真正的遗诏。”   拖着重伤参加登基仪式的潘美心头苦笑,心想事关那把至尊椅子,晋王非得听陶谷、卢多逊这些文官的话,非得要走光明正大的道路,难怪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同样重伤还未彻底痊愈的小皇子赵德芳微微低头,眼角余光看见那个名叫血杀的家伙手已经握在刀柄之上,不由心头有些发寒。心想呆会儿若真地一大群侍卫冲了进来……自己该怎么做?水儿给自己再三交待,这个时候自己只要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老师自然会将自己救出去,且还会扶持自己当皇帝。若自己有朝一日要当皇帝,是不是就不能任由晋王将这些忠于父皇的大臣都杀光了!   高立于龙椅之旁地晋王赵光义,冷冷地看着下方跪着地吕馀庆和薛居正,心中杀机如潮,面上依然在强压怒火,维持着堂皇之相,圣堂的那位四长老王诸同判断果然没错,所谓文治武功,朝廷两只臂膀里,除了军方那一只,文臣这一只从来都有自己地大脑。他知道这大脑是他那一心想要文治天下的哥哥一手造就的。因为自己那位哥哥从来不怕文人造反,只怕武将谋反。   殿上争论还在继续,陶谷之后,卢多逊、王悦风等人争先恐后的站出来,与薛居正和吕馀庆辩论,但赵光义却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发现他还是受了他哥哥的影响,太过重视自己的名声了。   想通了这些事情,赵光义突然仰天长笑,刚才怒力维持的堂皇风度荡然无存,脸上一片铁青,双眸中的杀机毫不掩饰,看着吕馀庆和薛居正寒声道:“身为宰相,却暗中与魏王、白沧海这样的反贼勾结,且伪称遗诏,妄图以假乱真,来人,将两名反贼同谋拉下去,择日处死。”   话语一落,另有太监侍卫上前,扶住了吕馀庆地两边。一瞬间,大庆殿内顿时充斥着一种惶恐地气氛。宰相和副相反对晋王登基!然后这二位都要被索拿入狱,择日处死。   这种事情放在五代乱世时期其实不算什么,但宋国毕竟统一华夏天下,且以华夏正统自居,文治早已走上了正规,且比大唐盛世时文治还要更加深入人心,这得益于赵匡胤吸取五代乱世武将篡位谋反频繁的教训。   而同样十数年下来,也使得宋国文官在朝廷中地位极具优越性,如今代表文官之首的宰相和副相就这样被随意拉下去且择日处死,开了这个先河,文官在宋国优越的地位将不复存在,帝王、皇族甚至武将都会随意处死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这绝对是任何一名文官都不愿意看到的。能够在殿上当官的文人没有一个笨蛋,相反一个比一个聪明,瞬间便已经看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所以,就在吕馀庆被押往大庆殿外的路上,文官们马上就用行动开始争取自己的切身利益。当吕馀庆与薛相公在殿门处对视无言一笑之时,大庆殿内肃立许久地文官们,竟是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黑压压地一大片!   ……   ……   “请晋王殿下三思。”   足足有一半地文官在这一瞬间跪了下来,齐声高喊!这已经不仅仅是在给薛居正和吕馀庆求情,这已经是对龙椅之前的晋王示威,是在告诉晋王,在宋国地朝廷里,文人的命绝对不能再如五代乱世时那般如草芥一般,随意就可以下狱,随意就可以处死。   真正属于晋王一系的文官,还有那一列一直沉默无比地军方将领们,以及皇亲国戚们,看着这一幕,不禁动容异常。他们不明白这些跪在地上地文官们究竟是怎样想地,他们究竟想要什么?难道真要阻止晋王的登基?他们除了那张嘴,那个名之外,还有什么实力?难道真的想要找死不成?   只是这世上真有不怕死地人吗?应该没有,如果文官都是如此光明磊落,不惧生死地铮铮之臣,那宋国还需要华夏卫府监察司和大理寺做什么?   在这一瞬间,赵光义的神思有些恍惚,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反对自己,平时里根本察觉不到,眼下跪着的这些官员基本上都是中立派系……不对,他们如今是中立派系,但在赵普还是宰相时,他们根本就不是中立派系。   看着脚下黑压压的那一大群大臣,赵光义心中咯噔一声,眼前莫名的浮现出一个人的老脸。这个人自然就是被自己逼出京都,两个多月前秘密潜入开封,而开国十数年中权倾朝野、门生无数的宋国堪称开国宰相的赵普!   赵光义脸色也终于再难保持平静,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他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跪下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赵普一系的人,这些人自赵普被罢相离开之后,便一直表现得很安静,很低调。不管是数日前大朝日他拿出太后懿旨和先帝遗诏,还是莫须有的强行将谋反弑君之事放在魏王头上,这些人都没有人站出来反对,表现得异常温顺。赵光义当时对此心中没有丝毫怀疑,毕竟赵普已经远离朝堂,毕竟这些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然而,现在看来,赵普对这些人的影响,远远超过他的想像之上。   怎么办,全杀了?   可是不杀怎么办?   赵光义眉宇间一阵郁积的疼痛开始传遍脑颅,在心里压抑想着,自己这些天一直想办法寻找叶尘,想办法杀叶尘,现在在看来却是低估了赵普在朝廷中的能量。   拿一封莫须有的遗诏为幌子,惹得朝堂大乱,群臣咬牙硬抗,似乎每个人都一下子变成了铮铮铁骨,可是这怎么可能?   赵普在何处,祥符王究竟在哪里?暂时先不去描绘大庆殿里剑拔弩帐,时刻准备血溅三尺的壮烈景象,赵光义明白只要抓住叶尘、赵普和赵德昭,然后将这三人都杀了,那么朝堂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更不可能再次出现眼前群臣对抗自己的一幕。   赵光义能够控制的所有武装势力对叶尘、赵普和赵德昭的追缉暗杀早已经不知道进行了多少天。然而京都太大,八十万人口的大城,又没有后世那般对流动人口很好的管理实名登记措施,赵光义手中的势力可以隐隐控制京都,但却无法在短时间内于八十万人中,寻找到三人的踪迹。   甚至赵光义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叶尘、赵普于他登基前夜,暗中与薛居正、吕馀庆密谋,暗中做了这么多事情。   ……   ……   叶府,半死迷宫中心,鬼医的小院子。   后院主屋中,韩可儿抱着韩钰,正在给女儿喂奶。如今的韩可儿已经不是两年多前那个漂亮可人的小村姑,面对当前叶府困难和危局,她表现出的坚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甚至从未在人前有过一次流泪哭泣。   前院,寇准眉头紧蹙,少年脸上充满坚毅和决然之色,对鬼医说道:“鬼爷爷!我已经想好了,老师生死未卜,晋王登基在即,这半死迷宫之内看似安全,但只要晋王断了我们饮食,便可生生将我们全部饿死。前天晋王让王继恩传达善意,我认为不妨由我先出面与晋王虚与委蛇,断了晋王狗急跳墙之心,先将师母、小师妹和府上下千余人性命保住,然后再找机会逃出开封,前往西北。”   鬼医躺在躺椅上,微微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寇准,说道:“再等等,老夫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老师多半已经回到了开封。如何渡过眼前危局,还是要看你老师怎么去做。”   便在这时,一名美女毒卫突然从一角地下通道入口走出,来到鬼医面前,躬身说道:“鬼老,上官冰云说她感应到王爷就在开封城内,并且她接到王爷的命令,要带一件东西送给王爷手中。”   鬼医闻言,猛得直起身子,二话不说,跟着这名美女毒卫下了地下室。   半炷香之后,鬼医带着上官冰云从地下室中走出,后者身上乌金锁链已经取了,身后背着一长条箱子。   “既然你能够接到叶尘的命令,那便按照叶尘的吩咐去做吧!你体内黑血蛊母融入体内的异毒太过恐怖,寻常人闻到此毒之味便会全身发黑而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你还是不要轻易的使用。这瓷瓶里面药粉是传说中曼陀花粉,可使人眼前产生幻觉,使人心底深处欲望无限膨胀,乃老夫收藏多年的重宝,非十万两黄金所不能买。对付府外那些人再合适不过,你拿上此药去吧!”鬼医一边颇有些舍不得的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瓷瓶,郑重的交给上官冰云,一边说道。 第627章 脸皮被剥了   上官冰云接过瓷瓶,看了两眼,说道:“对付外面那些人还用不到这样的好东西,你只要给我两名毒卫充当我的侍女就行了。”   鬼医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叫来两名美女毒卫并吩咐其听上官冰云的吩咐。   上官冰云没有再理会鬼医,而是冲着目瞪口呆的寇准妩媚一笑,然后便领着两名美女毒卫闪身出了小院。   ……   ……   叶尘聚集了三十三名杀手和二十四名剑客,以及五十名南府的高手,此外还有白沧海、连继城、上官冰云、多罗咜这样的高手,人数不多,但在叶尘看来,只要使用恰当,或者说在关键时刻出手,足以改变整个局面,甚至是变天。   所以,他绝对不会带着这些人去闯叶府,那样即使能够击溃叶府外三千禁军和隐在暗中提刑司、大理寺以及圣堂的高手,不说自己一方也多半会损失惨重,而且必然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后面再想行事,便很难了。   因此,当无意中感应到自己与上官冰云之间竟然能够极为神妙的进行某种心意之间的传递,且上官冰云已经被自己控制了心神之后,便将重狙枪带出叶府交到他手中的任务交给了上官冰云和鬼医。   上官冰云是叶尘见过最为足智多谋或者说狡猾的人,再加上其千变万化几尽通神的易容模仿之术,一直被叶尘视为当今天下最难以对付或者难缠之人。甚至还要在圣堂大长老玉枫,弥勒教主楼炎明和太平教宗张无梦之上。这一点,只要看看上官冰云的一件件事迹便会明白。   前年叶尘因为筹粮到江淮地区,上官冰云第一次出手,屠杀了当时泗州那座古寺数百僧人,轻易将叶尘掳走。   去年春天趁着大宋大军攻伐南汉之时,川蜀之地出现暴乱,一度导致大宋危机四伏,便是出自上官冰云之手。   去年夏天,弥勒教借南唐使团之手刺杀宋国皇帝赵匡胤,若非叶尘依仗体质特殊将皇帝所中之毒当机立断吸到自己体内,当时赵匡胤便已经死了,此事同样是上官冰云一手策划。   紧接着,上官冰云巧计引导华夏卫府张雄等六名杀手误杀出使大宋的吴越正使,致使吴越当时一度和宋国对立,后面若非叶尘机缘巧合出使吴越破坏了上官冰云阴谋计划,吴越国多半已经是弥勒教的天下。   而最为震惊天下的则是今年年初上官冰云以王超为切入点,设下毒计,指使叶尘千里奔波,从西北赶到开封为救王超而劫法场,然后上官冰云以催眠之术控制王超终于让叶尘中了异毒,一度让叶尘差点死去,甚至赵光义谋反成功,将赵匡胤所杀,都是因为叶尘中了毒,不能看着此事导致。也就是说,赵匡胤的死,大宋如今的局面甚至是由上官冰云所导致。   总之,叶尘相信放眼整个天下,若是有一个人能够从如今被层层围困的叶府将自己重狙枪安全顺利的送出来,此人非上官冰云莫属,更何况还有鬼医的帮助。   ……   ……   负责看守叶府的禁军是李继隆手下一名厢都指挥使,名叫孙镇刚,是李继隆的心腹,也是赵光义的心腹,赵光义给他说过,只要他能够配合暗中埋伏在叶府四周的一百多名各方高手杀死或者活捉叶尘,便给他封侯,且官升两级。所以,自带人围住叶府之后,孙镇刚便没有丝毫懈怠,每日都亲自带人守在叶府正门外。   因此,当一名长相甜美温柔的年轻妇人在两名美丽的侍女帮扶下,从叶府走出时,他第一时间便看见了。   孙镇刚没有见过祥符王那位据说出身贫贱的侧妃韩可儿,但他见过韩可儿的画像。所以第一眼便认出走出叶府的竟然是祥符王府的女主人——韩可儿。   孙镇刚神色一惊,然后便是欣喜若狂,叶府中与叶尘关系亲密之人全部进了半死迷宫,他们想抓都抓不到,如今若是能够将眼前这位据说非常被叶尘宠爱的女人抓住,然后以其为诱饵也好,或者用其当人质也罢,总之在晋王面前定是大功一件。   这样想着,孙镇刚便迎了上去,双手一挥,身后两百亲兵便已经将韩可儿三人回叶府的路堵死,然后他才上前向韩可儿一礼,说道:“末将云骑军孙镇刚拜见夫人,请问夫人出府可有事情?”   韩可儿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孙镇刚,怯怯的看了一眼四周,说道:“妾身有要事要和将军相商,还请将军屏退左右,找个安静的地方。”   孙镇刚有些意外,深深的看了一眼韩可儿背上长条状的箱子,最后目光扫过韩可儿身后两名美女毒卫,说道:“末将可以答应夫人的要求,但这两名大名鼎鼎的叶府毒卫还请回府。”   如今祥符王叶尘并没有从明面上彻底与晋王撕破脸皮,所以孙镇刚也不好杀叶府的人。再加上孙镇刚知道叶府美女毒卫全身是毒,与其将这两女关在军中,还不如送回叶府。反正,对他来说真正有用的是韩可儿。   韩可儿略一犹豫,便对两名美女毒卫说道:“你们先回去吧!”   两名美女毒卫很听话的转身走了回去。   孙镇刚见此,心中有些疑惑和怀疑,但还是抱拳对韩可儿说道:“夫人请随末将去往对面茶楼。”   韩可儿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韩可儿便被带到叶府对面被禁军征用的茶楼一个隔音最好的房间中。孙镇刚没有立刻便进去和韩可儿说话,而是站在门口伸手叫来一名刚才跟在他们身边的老嬷嬷,问道:“他是不是祥符王侧妃。不要光看容貌,与你曾经见过的真人说话声音和神色气质进行比较。”   这个女人是皇宫中老嬷嬷,韩可儿在皇宫中住的那段时间,她被派去在韩可儿身边伺候,对韩可儿很熟悉。孙镇刚找他来进一步验证,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这位老嬷嬷此时毫不犹豫的便说道:“没错,就是祥符王刚妃。容貌一模一样,声音气质也一模一样。”   孙镇刚闻言,最后一点疑虑怀疑顿消,不过这位祥符王的侧妃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并且要单独和自己密谈,这是为何。   孙镇刚打发走老嬷嬷,吩咐下面人注意警惕,没有他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屋,然后便走进了韩可儿所在的屋子。   半个时辰之后,孙镇刚背着韩可儿之前背着的长条箱子走了出来,吩咐守在外面的属下不要让任何一个人进屋,然后便匆匆离开。   一个时辰后,血杀亲自带着两百大内侍卫,来到茶楼。孙镇刚的副手何矗立上前迎接,互相见过礼之后,血杀便说道:“本官听说祥符王侧妃已经从半死迷宫中走出,人呢!快带本官过去,本官奉晋王之命,要带她进宫。”   何矗立不敢怠慢,赶紧带血杀去韩可儿所在房间,守在门口的孙镇刚心腹还想阻拦,被血杀一个耳光将其中领头说话的闪到一边吐血去了,再没有人敢阻拦。   血杀没有直接闯进去,示意何矗立敲门,然后自己说道:“夫人,本官奉晋王之命接夫人进宫。”   房中没有反应,血杀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何矗立又加重力气敲门。可是房间中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血杀脸色微变,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群人进了房间,只见一名穿着韩可儿衣服的人头朝下,爬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看似是在睡觉。   血杀感觉眼前的情景有些不对,不过他也没有见过韩可儿,所以也不能确定到底什么地方不对。他出宫时,晋王特意交待不可对叶尘侧妃无礼,所以他出宫时还特意带了两名侍女。见此,便示意两名侍女上前将韩可儿摇醒。   然而,接下来一幕,却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两名侍女一碰桌前的韩可儿,后者便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两名侍女赶紧伸手去扶,但刚扶着韩可儿,便同时张口发出一道惊恐之极的叫声,然后两名侍女头一歪,身体软到在地,她们看见了什么,竟然当场吓昏了过去。   随着两名侍女和韩可儿同时倒在地上,其他人终于看清了仰面摔倒在地的韩可儿,不由发出数声惊叫,更是无不脸色大变。   首先,地上勉强穿着韩可儿衣服的人根本不是韩可儿,而是一名男子。这虽然让人意外,但还不足以将两名侍女吓得昏过去,更不会让全场所有人吓得惊叫一片。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地上的这名男子……没有脸,准确的说是被人将脸皮给生生的剥了下来。   试想一下,一个人脸上若是没有了表皮和真皮组成的皮肤,将血肉全部露出来,那会是什么样一个恐怖画面。   “他……他他是孙将军。”何矗立脸色惊恐的率先从其它身体特征认出了地上无脸尸体的身份。   血杀神色变幻不定,眸中精光闪动,喃喃自语道:“易容术中顶尖秘术将人脸制作成人皮面具,这样的人虽然极少,但还是有的,可是有谁能够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便将人脸制作成人皮面具?”   没有人能够回答血杀的疑问,他也没有指望眼前这些人能够回答他的疑问。   ……   …… 第628章 四面围杀   叶尘得知今日皇宫内大庆殿赵光义登基之时发生的一幕之后,便又去杀猪巷见了赵普,对一些后续之事进一步进行商谈和议定。连继城和胡三光都另有任务,所以他这次是独自一人去的。   秋意初至,微凉而不能入骨,叶尘在羊葱巷地院子里多呆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渐转暗,他才走出了院子,行出了巷口,在那些民宅间地白幡拱送间,向曾尚飞的府邸行去。   没过多久,他耳朵一颤,听到了远处某个街口传来看似很寻常,但在他听来却不寻常的马蹄声,他顿时明白自己的行踪,终于第一次被晋王的人发现了。   叶尘回头,以他的目光和眼力轻易的便发现了身前左手方向,身后右手方向以及正后方不远处三个跟踪自己的盯梢。   叶尘皱了皱眉头,不明白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想来想去问题应该出在杀猪巷赵普和魏王赵德昭藏身之处,或者说赵普和魏王身边的人身上。   这样想着,叶尘往身后的一条小巷里转了进去,试图在合围之前,消失于京都重重叠叠的民宅之间,然而那三名盯梢见此便悍不畏死的跟了上来。   叶尘一转身,左手化掌横切,砍在了最近那人地咽喉上。只听得一阵骨头碎裂响声,那人瘫软在地。紧接着,他一脚踹在第二人的肚子上,这人飞起来,砸在了第三个人身上。叶尘这一踹之力何其大,两人直接吐血而亡。   整个过程轻描淡写,且干净利落,最主要的是看似简单可是快速无比,三个盯梢甚至都没有时间发出任何警讯。   但叶尘清楚,这附近一定还有晋王的人,所以他没有停留,左手一拍身旁地青石壁,便准备翻身上檐,快速离去。   然而,便在此时,一个人从天上飞了过来,如蒲扇般大小,隐隐散发着黑气的一只铁掌,朝着叶尘地脸上盖去!   掌风如刀,腥风扑面,叶尘心中一凛,来人竟然是一名不弱于连继城的高手。   圣堂的高手在玉皇顶上损失惨重,但还拥有玉枫和一名白乌鸦这两名超一流高手以及一些一流高手。而晋王赵光义这些年同样笼络了不少武道高手,更何况大宋军方乃藏龙卧虎之地,军方的高手同样不少。此外还有提刑司和开封府、大理寺同样有自己的高手、捕头。   叶尘不知道此人是那一方的高手,但只凭这一掌,至少已经有了接近超一流境界的水准。   这些念头闪电一般在叶尘脑海中一闪而逝,叶尘眼睛微眯,左手翻掌已经迎了上去。   啪的一声闷响!   这名高手腕骨尽碎,臂骨尽碎,胸骨尽碎,整个人被一股沛然莫御地恐怖巨力击的向天上飞去!   喷着鲜血,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地表情,那名高手惨然震飞,他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以神箭之术和剑法闻名天下的祥符王会拥有如此一身恐怖不似人类的巨力,而且他修炼五毒掌看起来半点都没有伤到对方。   叶尘知道自己不能久战,必须马上脱离晋王方面地追杀,然而一掌击飞那名高手,他的人也被阻了一瞬间。   便是这一瞬间,整座小巷便被人包围了起来。   叶尘放眼看去,分辩出来对付自己地人有军中高手,有提刑司和开封府、大理寺的公差好手,而后方站着几位江湖气息浓郁,气息强大男子,很可能是晋王笼络的江湖高手或者圣堂的人。   看来除了自己的华夏卫府之外,京都所有拥有武装力量的强力衙门或者势力,都派高手来了。而且眼前这个组合显然是临时调集而来。否则若是晋王一方从容布置,那此时来的人便会有血杀、圣堂的玉枫和白乌鸦这些人,以及数千,甚至上万大军。   看着这一幕,叶尘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知道不论大庆殿上是如何悲壮收场,但对于自己赵光义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和平收场的希望。自己本来还想再麻痹几天赵光义,好来一个突然出手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眼前这样的阵容虽然厉害,但叶尘自然不会有一丝畏惧,他只是再想要不要少杀一些人。   “杀!”   小巷的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喊杀之声,无数的人向着巷中站着的叶尘涌了过去。人潮涌了过去,却像是大河遇上了坚不可催的磐石,水花四散,砰砰砰砰数声重物击打在破肉的响声刺入人们的耳膜,然后冲在最前头那四个人就像是四根木头一样倒飞了出来,并且将后面的人砸飞了一堆,恐怖的是那四个人死了也就算了,凡是被四个人波及上的人,竟然大半吐血而亡,没死的也骨断筋碎直接变成残废,这一击便死伤了十多个人。   敢来对付叶尘的人,显然都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更何况赵光义暗中对叶尘人头的封赏早已让每个人为之疯狂,所以他们虽然对叶尘的实力感到震惊,但十多人的死亡并不能震退所有人的冲击,其他人的冲击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便再次淹没了叶尘。   杀戮再次开始,叶尘甚至都懒得拔剑,就这样粗暴的以最原始的打法,将所有冲到他前面的人以极快的速度一拳打飞,然后将后面的一堆来不及躲闪的人撞死撞残。这看似简单,但整个天下只有叶尘能够做到。而叶尘能够做到这一点,自然是他出拳奇快无比,拳中力量奇大无比。   巷子里响起了一片格外凄厉的惨叫,那是被撞得骨头碎裂,但还没有死去的人。   人潮终于被叶尘的强悍打法,骇的顿了一顿。   趁着这个机会,叶尘施展太一身法,像一只游魂一般反向巷后的人群杀了过去,如鬼魅,如轻烟,如秋风,贴着人们的身体行过,偶尔伸出恶魔般地手掌,在那些人的耳垂,手指,腋下,诸薄弱处轻轻拂过。   每拂过,必留下惨叫与倒地不起的伤者。   在这一瞬间,叶尘改变了打法,不再以力破敌,而是依靠绝妙身法,以最能节约体力和不耗真气地作战方式,专打敌人要害。   人潮汹涌,叶尘每一次出手,不再意图让身旁的敌人倒下,而是令他们痛呼起来。跳起来,成为一根根跳跃地林木,掩饰着他这个狡猾地野兽,在暮色之中,向着包围圈的后方遁去。   不远处主持围杀的正是最先带着数百亲兵赶来云骑军都指挥使李继隆,他看着那处地骚动,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与惧色。   他从来没有想像过,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拥有如此的巨力,可以将一群人一拳击飞,同时又能够将自己变成一条游魂,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行于追杀自己地人群里,留下微腥地血水,带走鲜活的生命,而对方却显得如此轻松随意,如穿万片花丛,而片叶不沾身。   叶尘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被他击飞撞飞和挑死挑伤已经达近百人,同时叶尘也成功的使得包围圈大乱,强行突进了十丈地距离!   “拦住他!”李继隆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骚动,眼瞳微缩。   喀喀一阵弩箭上弦的机簧声音响起,在这样嘈杂地环境中,其实显得非常微弱。但又格外令人恐怖。   人群中用手指轻轻与官兵们地肌肉条理做着亲密接触地叶尘,在包围圈外弩机作响地那一瞬间,右手停顿了一下。   他的耳朵准确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所以他的心紧了一下,从而让他的右手停顿了一下,插进了一个畏瑟着扑过来的军中高手胸中,而忘了拔出来。   只是刹那时间,在下一瞬间,他一脚踩了下去。重重地踩在了坚硬地石板地上,轰的一声!   只是一脚,那块方正地坚硬石板从中裂开,翘起了四方的板角,向着那些扑过来地官兵身上戳去!   当他在包围圈里游走突进之时,看似轻松随意。但实际上却是挟着异常快的速度和强大的精确控制力,所以他才需要这样强横霸道的一脚,来停住自己处于高速行运状态下地身体。   石板裂开,他的人也于刹那间,由极快速度而变得异常静止。   这样两种极端状态地转换,甚至让他身边的空气都无由发出了撕裂地声音。   一直跟随着他如水波般起伏的围攻人们在一这瞬间没有跟住,很狼狈地往前倒去,在叶尘地身前留下三尺空地。   噌!   嗤嗤嗤嗤声中,叶尘腰间鱼肠宝剑终于出鞘,并且向四周快速的挥了一圈。   一道无形的剑气从鱼肠剑中激射而出,四周最先冲上来的十人直接拦腰断成两截,这十人之后第二层十多人腰没有断,但肠子却流了出来,同样倒在了地上。   这一击之下,叶尘四周便是一片空白,且在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有了一丝的停顿。   在强大的不知多少的弩箭来临之前,叶尘远远地看了一眼巷头的李继隆,脚尖在地上一点,出乎所有人地意料,他冲天而起,向着反方向的小巷上空飞掠了出去。 第629章 逼敌入瓮   李继隆远远感受到叶尘冷冰冰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咬着牙狠狠说道:“追,不要让他给跑了。”   半空,不有一些碎离的骨肉此时才摔落在地上,啪啪作响。   紧接着,嗖嗖破空声起,十几名武道高手翻上了檐角,向着不远处正在民檐上飞奔的叶尘追去,冲在最前面的是圣堂三名高手,接下来是晋王府的五名高手,再后面才是四名军中高手,跑在最后面的是提刑司和大理寺的几名高手。   此外,没有飞檐走壁能力的人也带领着大批属下,沿着地面的通道,不懈追击。   ……   ……   “易容成叶尘侧妃,且剥了孙镇刚那蠢货脸皮的人是谁不重要,两年前天下豪雄飞蛾扑火一般去闯半死迷宫,不知道给叶尘送去了多少江湖能手,华夏卫府刺杀司的那些杀手便是这样来的,祥符王府藏着一些奇人异士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此人冒这般大的风险从叶府中逃离是为了什么?”   皇宫之中的崇政殿内,晋王赵光义脸色阴沉的说了这段话。   下面站着的几人中,一脸阴狠的血杀赶紧说道:“殿下,据当时在场的孙镇刚亲兵说,那人身上背了一个长条状箱子。”   赵光义闻言,瞳孔微缩,目光看向血杀旁边许方义,郑重说道:“长条状箱子,许卿,可是你曾经说过叶尘最为重视的至宝。”   许方义神色凝重,说道:“殿下,若是臣没有猜错的话,这长条状箱子,十有八九便是叶尘百般隐藏的至宝,臣有一次听叶尘说此至宝是叶尘那位神仙师尊所赐,可杀人于无形,当年攻打南汉之时,天一道教宗陈景元欲杀叶尘,后来反被叶尘所杀,当时叶尘武功实力根本不可能杀得了陈景元,臣猜测叶尘便是用此宝杀了陈景元。”   赵光义闻言,脸色越加阴沉,寒声说道:“孙镇刚这个蠢货实在是死有余辜。”   便在这时,一名武将被王继恩带进来,跪下对赵光义行大礼,并说道:“启禀殿下,卑职武骑军李将军麾下指挥使杜飞,奉李将军之命给殿下禀报要事。”   赵光义说道:“起来说话。”   杜飞说道:“谢殿下。”   言罢,杜飞才起身,接着说道:“启禀殿下,刚才在西城发现叶尘踪迹,李将军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一千精锐战士与殿下派去数十名高手,再加上开封府、提刑司和大理寺高手围杀叶尘,最后被叶尘以一已之力杀死近半人逃走,隐匿在城西一带消失不见。此时李将军正在带人进行搜捕,命卑职前来禀报殿下。”   赵光义沉声问道:“杜飞,本王问你,叶尘可有帮手?他是否受伤?”   杜飞说道:“启禀殿下,整个过程叶尘都是独自一人,没有出现任何帮手,他也没有受伤。”   赵光义眸中精光闪动,神色变幻,最终说道:“如此看来,叶尘已经铁了心要和本王做对,传本王旨意给何矗立,让他开始攻打祥符王府,半死迷宫进不去,便给本王用火烧,用烟熏,告诉他若是三天之内不能抓到叶尘的那名侧妃和小女儿,便提头来见本王。”   旁边王继恩躬身称是,快速离去,去传旨。大殿一角辛石心中猛跳,开始琢磨该动用叶尘给他留下最隐秘的联系渠道,与叶尘取得联系,将消息传出去。   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明显伤势没有彻底痊愈,且一直没有说话的潘美略一犹豫,目光扫过大殿四周,赵光义见此便让杜飞回去复命,然后又挥退了殿中所有太监、宫女和侍卫,只留下潘美、许方义、血杀三人。   等多余的人都退下去,潘美才对赵光义行礼说道:“殿下,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和所做计划,最迟两天内,叶尘便会带人杀进皇宫,意欲行刺殿下,臣以为引敌入瓮之计可以展开了。”   赵光义深吸一口气,眸中杀意滔天,说道:“叶尘、白沧海和华夏卫府刺杀司那些杀手活着,本王就算当了皇帝也难以睡个安稳觉,忠于本王的臣子更是命不保夕,所以相比赵普和魏王,叶尘、白沧海他们必须要死。而此次引敌入瓮之计或许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杀死他们的机会,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你们三人分头实施,务必做好部署。”   潘美、许方义和血杀恭敬称是。   待潘美三人离开后,赵光义喃喃自语:“我那哥哥意欲引蛇出洞,结果引出的不是蛇,而是本王这条真龙,结果他死了。此次本王同样算是引蛇出洞……不!不算是引蛇出洞,而是逼蛇出洞。本王要吸取我那哥哥的教训,绝不能被逼出的蛇给咬了。那长条状箱子里面不管藏着什么样的杀人利器,只要本王远远的藏在大军之中,不给叶尘接近的机会,叶尘又能奈我何。”   ……   ……   大宋官府的办事效率这个时候终于体现出来,叶尘脸上易容面具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被画像高手画出,贴满了大街小巷。   所以,当官府贴出赏赐告示说画像上的人是刺杀先皇的刺客时,叶尘发现自己陷入了人民战争地海洋,就算有一成的京都百姓热心肠,见义勇为或者为了赏赐,便会给他带来极大的麻烦。   要知道,京都人太多,即便只有一成,却也足以汇成一股令人恐惧的力量。   看着那些敲锣打鼓,呼喊着官府衙役和军士前来捉拿自己的百姓,奔跑在大街小巷中的叶尘在苦笑之后,在一个没人的角落中取下自己易容面具,然后又带上了另外一个易容面具,又在一家院子里面顺了一件外袍换下,才摆脱了无数人的追击。   明月清晖之下,面临着京都有史以来发动人数最多,搜索最严地一次追捕钦犯行动,叶尘消失在宅海之中。   ……   ……   微凉的院墙,沁入他的心肺,让他的情绪稍许平静了些,纵是以他恐怖的肉身,在一口气杀了五六百人,展开身法狂奔半天之后,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不远处的街上传来喧哗的兵马声,呼喊声,应该是又有哪位热心或者贪婪的百姓,在向官府指点叶尘最后消失的方向。   如果仅仅是逃亡,叶尘有足够的自信,他甚至可以在京都里带着白沧海他们与晋王方面打半个月的游击,且有把握不会被捉住,然后可以慢慢地将那些重要的敌人一一暗杀,如春梦了无痕。   然则……叶府中他的妻儿亲人还被围困,皇宫中的小皇子还等着他去救。他若没有料错的话,今天自己杀了五百多人,再加上上官冰云应该也在叶府外闹了一场。这样一来,赵光义不会再对自己抱以幻想,那么叶府便不会只被围着,很快便会有大军开始围攻叶府。   即使叶府有黑月带着的四百黑骑兵,两百护卫和五百华夏卫,另外还有十名刺杀司的杀手。又有半死迷宫这个最后的依仗,但面对大宋最为精锐的禁军全力强攻,叶尘推断最多坚持两天,便要退到半死迷宫内,然后禁军很有可能会用水、火等手段逼着半死迷宫里面的人投降。   所以……叶尘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三天之内杀死赵光义。   叶尘此时所在这方院墙后面乃是一处不错的府邸,看摆设模样显然是官宦家庭。   翻过院墙,行过假山流水,进入后院一角较为偏僻的小院,白沧海等人早已全副武装的引了上来,显然是听到外面动静,准备出去接应他。眼见叶尘平安归来,所有人长松了一口气。连继城和胡三光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   叶尘一边在众人簇拥下向屋子里面走去,一边说道:“赵普身边可能出现叛徒,我从杀猪巷离开之后,便暴露了行踪,不过还好,一番厮杀之后,总算摆脱了他们。只是这样一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决定,就在明晚上行动。大家养好精神,准备一下吧!”   一边说着话,叶尘一边一直在用心倾听府外的呼喊之声,防止此处落脚之地出现意外,没有想像中那么保险。   还好,在他意料之中,府外的嘈杂之声并没有维持多久,只是略微交涉了几句,那些追缉自己地官兵便离开了。   没错,叶尘等人藏身之地正是原枢密院签书院事,如今换防到城外城防军的都指挥使曾尚飞的府中。曾尚飞如今是晋王赵光义的心腹,自然没有人会到他的府上搜查。   就在这时,叶尘突然微微一笑,看向小院正门,白沧海紧接着脸色微变,便要拔剑冲向小院门口,有人潜入小院门口如此之近,他才发现,怎能不叫他震惊。不过,不等他宝剑出鞘,叶尘便拉住了他,说道:“是友非敌。”   叶尘话音刚落,一名曾府后厨杂役打扮,背着一个长条状箱子的男子突然从小院正门处走了进来,在白沧海、多罗咜等人注视下,旁若无人的来到叶尘面前一丈处,跪在叶尘面前,从身后拿下长条箱子,双手捧上高举,狂热无比且恭敬之极的看着叶尘,说道:“主人,奴奴幸不辱命,完成了主人交待的任务。” 第630章 叶尘的血腥反击   此人的声音赫然是女子声音,并且悦耳优美且有魅惑之意,让白沧海和多罗咜等人听了之后,不由神色一凝,他们丝毫没有看出眼前之人是名女子所易容,因为此人男人特有的喉结明明存在。   叶尘没有急着接长条箱子,而是微微闭目,再次感受了一下自己和上官冰云之间神秘而独特的精神联系,不知为何他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上官冰云头顶。   叶尘只是随手轻轻一抚,可是上官冰云瞬间激动狂热到了极致,甚至已经激动的泪流满面。   叶尘见此微微一怔,想了一下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知道定是与分裂成两个黑血蛊母有关。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件事情的时候。叶尘接过长条箱子,郑重背在自己背上,然后对长官冰云说道:“我们会在明晚上闯进皇宫刺杀晋王,但是血杀带领的三千皇城禁军会让我们死伤惨重,甚至行动失败。你现在去想办法混入皇城禁军中,并且在明晚上我们闯入皇宫时,至少要拖延三千禁军半个时辰。”   上官冰云一听叶尘赋予任务,当即变得一脸庄重神色,说道:“主人放心,花蕊夫人是弥勒教的人,奴奴有办法让她听奴奴的话帮助奴奴,所以奴奴一定能够混进皇城,且完成主人交待的任务。”   叶尘感到有些吃惊,他一直以为花蕊夫人是圣堂放在皇宫中的暗子,却是没想到花蕊夫人竟然是弥勒教的人。   不管叶尘等人如何吃惊意外,上官冰云话音一落,便向叶尘大礼叩拜,然后便起身离去。   看着上官冰云走出小院,白沧海猛然想起一人,看着叶尘,有些不肯定地说道:“她是上官冰云?”   叶尘点头道:“没错,是上官冰云。”   ……   ……   上官冰云离开之后,没过多久,胡三光和连继城便先后回到了曾府的小院。   屋子里面,叶尘、白沧海、胡三光、连继城和南府副司使多罗咜,共五人正在议事。   叶尘平静说道:“若非当初随手留下曾尚飞这枚棋子,如今我们这么多人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   白沧海也庆幸地说道:“这的确是一步好棋,如今谁也不会怀疑你会躲在晋王心腹大将的府中。”   “曾尚飞是我们的人……”叶尘平静说道:“此次行动便相当于成功了一半。”   众人没有说话,等着叶尘进一步的解释。   叶尘盯着胡三光地眼睛,郑重说道:“这几天,你拿着我的令牌去聚集人手,如今在京都的人手你有把握能够调动多少。”   胡三光说道:“大人,加上所有官员府上暗子和京都几处秘密据点,我们华夏卫府总共还有六百一十三人在开封城内,经过排查,除去已经或者可能倒向许方义的人,我们还能够调动三百七十五人。”   叶尘听了这个数字很是欣慰,在眼前这种情况下,能够有超过一半的人愿意冒着灭族的危险还听自己的命令,不管是谁都感到欣慰和骄傲。   叶尘转头看向连继城,说道:“漕帮周杰和李思烟麾下的钱宁联系上了没有?”   连继城说道:“启禀大人,这二人都联系上了。嗯……说起来,周杰这小子做事很谨慎,他藏在大运河上流动船上,并且每半天换一艘船。所以不管官府的人还是圣堂的人目前为止都没能找到他,属下之所以能够联系上他,还是周杰担心大人的安危,主动派心腹找上了卑职。另外,钱宁身份一直没有暴露,通过那座院子很顺利便将其联系上。”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满意,周杰和钱宁二人或许不被赵光义放在眼中,但叶尘却是很清楚这二人手中所掌握的力量,特别是周杰手中的漕帮,若是用得好了,足以改变或者决定很多事情。比如开封十三座城门中唯一一座水门只要周杰愿意,可以随时掌控。当然只是掌控很短的时间。而钱宁是开封最大的粮商,在叶尘这两年暗中帮助下,开封粮行甚至已经被钱宁垄断一半市场。只要钱宁一声令下,便可在粮食上大做文章,引起开封一定程度上的混乱。   叶尘深吸一口气,对胡三光说道:“将我的命令传给周杰和钱宁,让他们发动他们的人手和一切力量,让整个开封城乱起来,将开封府、提刑司、大理寺、城防军这些武装力量尽可能的吸引牵制,然后让周杰再派五百好手听你命令,趁乱将十万禁军中军都指侯使以上将官的家人全部给我绑架,然后顺着水门带出开封,让周杰藏起来。嗯……告诉他这些人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绝对不能伤害到他们。此外,你亲自进行统筹分工,带着我们那三百七十五人下令,将晋王一系五品以上官员全部杀了。”   胡三光显然早就知道叶尘的计划,一脸杀机的答应一声,便起身离开。剩下的人都要跟着叶尘去杀进皇宫,实施斩首行动。而这才是决定成败最为关键之处。   ……   ……   御史中丞王悦风的管家亲自去府后安排了一辆马车。   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中,一辆豪华的马车从黑暗中驶了出来,停在了王悦风府邸的石阶之前。   如今地京都自然执行着十分严谨地宵禁。除了那些在各处坊中追缉叶尘、赵普、魏王的势力。大街上基本是空无一人。正常情况下,肯定不允许有人深夜出行。但是此时要上马车出行的是已经内定在新皇登基之后就要官升参知政事的王悦风,那些大街上巡逻的禁军和官吏自然会当作没有看见。   马上成为大宋副相,王悦风这些天心情很好,但一想到害死自己独子的叶尘还活着,他便有些不甘心。所以,准备去潘美府上打探一下情况,看晋王殿下是如何对付叶尘的。   他微笑着抬步下阶,准备登上马车。   早有下人给他掀开马车的车帘,他很习惯的便踩着一名下人的背上了马车。然而半个身子刚刚钻进了马车,王悦风的眼瞳便紧张地缩了起来。因为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马车中,竟有一个看着有些熟悉的黑衣人正冷漠的看着自己!   然后二管家感觉到了一股彻骨地寒意,沿循着身体内地一个空洞,往自己地脑中侵入。寒意之后,便是无穷无尽地痛感。   他张大了嘴,却喊不出一个字节。只能嗬嗬地艰难喘着气,低下了头,终于看清了自己咽喉处多了一个洞。   冰冷的细剑无情的刺入了他的咽喉,温热的血,顺着华夏卫府特制细剑的出血槽汩汩地向外流着。   “华夏卫府的杀手……为什么,这两年叶尘都不杀我,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杀我?”   王悦风在临死前的这一瞬间,只剩下这个念头。   只是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双手无力地攥着咽喉上地细剑,往马车下软了下去。啪地一声摔下了马车。鲜血横流,生机全无。   最先发现这次刺杀事件地,当然是近在咫尺地王家家丁护卫,然而他们被这血淋淋地一幕震骇住了心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爷就这样被一把细剑破喉,倒在了血泊之中,不停抽搐。   而那辆马车已经在极快地时间内,开动了起来,碾过了王悦风的身体,向着黑夜里冲了过去。   王家护卫和家丁胡乱惊叫声中,终于认出杀死自家老爷的正是府上喂马的马夫,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马夫是怎么躲在了老爷的马车中,而且竟没有露出一丝痕迹,且变成了一名厉害恐怖的杀手。   马夫自然是华夏卫府在王悦风府上的暗子,他驾驭着马车,在王家府邸中护卫冲上来之前,已经消失在了京都地黑夜中。   皇帝陛下被刺驾崩之后,华夏卫府刺杀司使白沧海成了刺杀天子的反贼,叶尘最开始没有出现,后面也没有正大光明的出现,华夏卫府被两万大军围困。只是一日时间,除了已经倒向许方义的一部分人在为晋王赵光义服务之外,往日里震慑天下的华夏卫府,顿时变成了一盘散沙,完全丧失了往日那种强悍和恐怖。甚至身为总司使的叶尘就在白天被人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追杀。   而针对王悦风这一场阴险而勇敢地刺杀,终于再次告诉京都里的人们和所有势力——祥符王叶尘还活着!华夏卫府还在。   那些试图想杀叶尘的人,都将慢慢迎来华夏卫府无休无止的报复,那些沉浸在黑暗中地谋杀、毒液、暗箭,会让多少人死去?   ……   ……   “今天夜里会死多少人?”潘美亲手将刚才差点杀了自己的美丽女子一根手指头割下来,心忡忡地问道。就在刚才,自己夫人身边极受宠信的一名丫鬟给他茶水里面下了毒,被他识破之后,暴起刺杀他。然后被他制住。   这名丫鬟此时脸色苍白之极,所谓十指连心,生生割了一根指头,没能昏死过去,这得益于她在华夏卫府亲手经历连继城半年的残酷训练。 第631章 动乱京都   只是,潘美太谨慎,实力太高,所以她失败了。   此时这名丫鬟眉宇间那抹疼痛,渐渐化成冷厉,说道:“御史中丞王悦风应该已经死了,杀他的是我们同批训练中最厉害的几人中的一个,这是因为王悦风是我们总司使大人的死仇,那位愚蠢的与我们总司使大人为敌的翰林院承旨陶谷应该也死了,还有其他大臣,所有只要是晋王一系的人都会死,将军不需担心,奴婢失败了,是因为奴婢只是一名银牌杀手,但你不要忘了,我华夏卫府还有很多金牌杀手。所以你也死定了。”   看着这名自己很熟悉,平日间很是可爱腼腆的丫鬟一脸的疯狂和理所当然,即使征战沙场多年,杀了不知多少人的潘美都感觉一阵发冷,一声怒哼直接将这名丫鬟脖子扭断了。   ……   ……   一夜之间,有许多人死去,消息就像是初秋落下的第一场霜,顿时让那些本来意兴勃发,感到前途一片光明的阴谋家及跟班们蔫了精神。   在大庆殿那场文臣死诤之后,接连而来的黑夜死亡,终于让这些人想明白了,事涉社稷之争,从来没有温柔收场的道理,既然已经与掌控着华夏卫府的叶尘彻底撕破脸皮,站在了对立面上,那么只要叶尘一天不被抓住,叶尘还活着一天,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别想过自己的荣华富贵日子。   而宫中的晋王赵光义则很快便明白,这是隐于黑暗中的叶尘向他们表示的态度,对于这种态度,赵光义自然异常愤怒。因为这种态度等若叶尘站在他的面前,赤裸裸地说:我有能力杀死任何想杀死的人,我就是在威胁你们。   这是一种极其流氓的恐怖主义做法,威逼晋王暂时不要乱动,不要动叶府,不要动天牢里的那数十名大臣,不要动小皇子和至今还没有向晋王屈服的宋皇后,不然若真的乱动了,到底谁能杀死谁?   ……   ……   第二日,晋王一方的势力集合了起来,依然在京都地大街小巷里,努力捕杀着叶尘的踪迹,如此强大的行动力,到末了却只是在许方义的带领下破坏了华夏卫府的几个据点,杀死了几名刺杀司隐藏在各个府邸中的杀手和探子,自然是没有捉到藏身在晋王心腹将领曾尚飞府邸中的叶尘、白沧海等人。   不过,赵光义极为强悍的依然下令,让李继隆亲自带着大军开始围攻叶府。但四百黑骑和五百华夏卫所表现出的战力远远在禁军想像之上,三千精兵用了半天的厮杀强攻,死伤惨重,却只是攻进了外围。   开封城外,两万大军死死围着华夏卫府的本部,防止里面的人逃出去被叶尘所用。   中午的时候,开封城各处开始出现乱象,先是许多人卖不到粮食,或者粮食里面被人掺杂泻药、粪便污秽之物,这些倒霉的人大怒之下立刻便去找粮米店评理算账,结果不知怎么的,一下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一大帮子人,给他们壮声势,可是让这些真正的涉事百姓惊恐的是,这些给自己壮声势的人到了粮米店,三两句话不对便开始动手,最后演变成了打、砸、抢。   当然,在叶尘暗中命令之下,这些打、砸、枪只是针对粮米店,并没有随意伤害无辜百姓,更不会放火乱烧。然而,自古以来,这种事情只要一开始,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有些地痞流氓开始加入其中,浑水摸鱼,开封府、城防军、提刑司出动大批人手,抓捕了大批的人,直到所有的牢房都装不下人,最后才用了大半天时间,平定了乱子。   然而,傍晚的时候,二十多个禁军将官的府邸中先后传出噩耗,主家夫人和嫡系公子被人绑架了。   当赵光义得知消息,怒吼着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戒严搜捕的时候,不知为何水门却硬生生的往后推迟了半炷香时间。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看守水门的将领被砍了头,但是不论出动多少人手,都未能找到被绑架的人。   消息传到城外军营之中,军心顿时动摇,赵光义雷厉风行派人欲图接手大军指挥权,以免这些将官被人所要挟,结果派去的人直接被这些将官给扣下了。至此,赵光义才明白,他对十万禁军的控制毕竟还是很有限度的,而这些随着赵匡胤征战天下多年的将官个个都不是好说话的主,如今自己家人已经被人绑架,自己若是再失了兵权,岂不是连救回家人的本钱都会失去。   让赵光义庆幸的是,潘美和负责防务开封城的云骑军、武骑兵的将官们因为这些天在城内住在家中,家里面都有亲兵看着,除了今日出门的少部分家人被绑架之外,他们大部分的家人有惊无限,安然无恙,否则对赵光义来说那真的是后果不堪设想。   ……   ……   传闻中的晋王登基大典,忽然没有了任何后续的消息。宫里虽然把消息看管的很紧,但是逮捕了五十多名大臣入狱,如此惊天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渐渐地,京都百姓们开始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知道皇宫里出了大乱子。百姓们没有力量,也不想去改变什么,即使少部分人有这个想法,但至少在眼前,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和勇气。   所以,京都数十万百姓们只好被迫平静地面对着这一切,关闭了自己的商户,囤积了足够地精食,躲回了自己的寒舍,钻进了被窝,双手合十,祈求上天和皇宫里面的那些贵人们能够快些解决掉这件事情。   不论谁当皇帝都好,但总要有个来当皇帝才是。   京都的大街呈现出前所未有肃然与荒凉,即便如今只是宵禁,可是大白天敢出门的百姓已经不多了。   本来按照晋王赵光义的计划,此时他应该已经成为大宋第二任皇帝,然而如今他已经感觉到了民间的阵阵不安,如今的乱因还只是在京都内部蕴积,如果一旦传出京都,延至路、州、县,那刚刚统一中原和江南的大宋真要乱了。毕竟北汉、南汉、南唐、吴越这些国家收回的时间还很短,这些国家所谓余孽一直都存在着,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所以,赵光义知道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这一切,而要稳定,他必须找到叶尘,然后将其杀死。   想清楚了这一切,赵光义便下令给李继隆,增加兵力和力度强攻叶府,务必在一日之内活捉叶尘的侧妃和女儿。   ……   ……   崇政殿中,赵光义下达完强攻叶府的命令之后,看着身旁堆积如山的奏章,苦笑连连,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回到开封,只不过是七天时间,由宋国各路、各州、各县呈上来的奏章,已经累积了一千九百多份。往日里这些奏章均由门下政事堂的几位宰相和枢密院正副使参夺,重要事务交由皇帝陛下定夺,其余小件则分发至各部、各司处理。   然而……如今薛居正、吕馀庆两位宰相和枢密院使曹彬都在狱中,卢多逊本来当参知政事时间不长,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并且能力也有所不足,最主要的是,关了一半的官员,然后叶尘又下令杀了一批官员,如今各部、司官员严重不足,正常办公顿时陷入混乱之中,京都一片人心惶惶,朝政渐要不通,政务已经大乱。   取下“小山”最上面的几封奏章,赵光义略看了两眼,神色越加难看起来。这几封奏章来的最晚,是西北边军大营统帅高怀德发来军情急报,党项七万铁骑兵倾巢而动,出了横山草原,向夏州、银州大军压境。这是七天前的军报,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开始大战。华夏卫府西府司使黄楼平是叶尘的心腹,如今已经藏了起来,西府庞大的情报能力这个时候恐怕不会给西北边军帮忙。   还好契丹皇帝刚死不久,主持国政的萧皇后怀孕在身,精力有限,注意力全部在下面一些虎视眈眈的部落大族上。否则,契丹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若是那样,他的压力就更大了。   叹了一口气,赵光义有些无奈地想着,宋国的文臣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骨气了?他骤然想到天牢里的那几十名大臣,以薛居正和吕馀庆为首,在牢里熬了一天两夜,竟是没有一个松口的!   宫内不能再等,所以从昨天开始便用了刑,甚至杀了几人,可依然没有打磨掉那些大臣的骨头,甚至听说今天中午开始,薛居正和吕馀庆竟然开始带头绝食了!   赵光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脸的疲惫和抑郁之色,他长长叹了口气,此时心中却是已经狠透了叶尘和赵普,恨不得叶尘这个时候便带人杀进皇宫。然后被自己安排的大军给杀了,从而快速的能够稳定朝中大局。   他现在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西北和北方李继勋和高怀德这两名老将能够为了大局,稳守边关。   ……   …… 第632章 三千禁军的馒头   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上官冰云通过弥勒教的秘密渠道联系上了花蕊夫人,然后在后者的帮助下轻易的进了皇城,以她的千变万化的易容神通,很轻松的便成为了给三千禁军之中做饭的厨营中的一员。   今天皇城禁军晚饭主食吃的是馒头,是由十多个厨子杂役用了一下午时间在特定专门蒸馒头的厨房分十多锅蒸出来的。   上官冰云此时的身份便是专门和面的,没有人知道每一次和面的时候,她都会偷偷拿出一个小瓷瓶,给用来和面的水中倒一些曼陀花粉,然后彻底融化,均匀的混合在面团中,最后变成了一个个馒头,被每一个禁军吃进了肚子里面。   守护皇城的三千禁军士兵的伙食自然会防止不轨之徒下毒。所以,所有的食物做好之后,都会有专人以银针或者活鸡试毒。   然而曼陀花粉根本就不算是毒药,或者说与平常意义上的毒药不同,银针根本不会变色,活鸡吃了也只会显得更加兴奋或者叫声更加嘹亮,是看不出任何问题的。   ……   ……   辰时一刻,皇宫的夜极深极静。   三千皇城禁军控制着皇宫外围的宫殿,以及皇城外数条要害街道。如今局势紧张。换值的禁军。都暂驻在这几条街道地民房中,不敢回营待命。   一列约二百人地禁军队伍,全身盔甲,走到了正宫门前,与前班值的禁军,交换了布防手续及口令。只是两边的人看起来今天心情都不是很好,且这两队禁军领头的都头本就有些间隙仇怨,平时便多有口角,此时不知因为什么事情便再次争执了起来,而且相比平日两人的克制,此时显得极为冲动,并且他们各自的下属也显得极为暴躁。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显得很暴躁的这些禁军双眸都有些通红。争吵刚一开始,一名都头拔出了刀子,红着眼睛将对面都头的胳膊砍了下来。然后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皇宫前城的城墙极为宽大,上面可以并行四匹骏马,全由青砖所筑,自然流露出一股肃杀气息。   由于当前的局势特殊,新任殿前都点检,掌管皇城三千禁军的血杀自从上任后便没有回过自己的府邸,他甚至吃住都在皇城墙之上,城内两队禁军发生火拼,他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然后带着亲兵亲自下了皇城墙,赶过去阻止。   正常情况下,他只要一出现,两边的人肯定极为恐惧的停下,然后向他跪下请罪。然而,今天不知为何,两边的人好像杀红了眼,没有人理会他这个顶头大上司。血杀大怒之下,命令亲兵穿插入两队之间,妄图将两边人分开。   可惜,血杀没有注意到或者没有放在心上的是,即使是他的亲兵,今天状态也有些问题,比如脾气很不好,自控力极差,看见偶尔有宫女从内城走过便肆无忌惮的远远观望,若非距离太远,中间又隔着高高的宫墙,恐怕都已经扑了上去。   血杀不是没有看见自己亲兵今天的异状,只是他以为是因为下面的人这些天连轴转,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毕竟睡不好,自控力差,且容易暴躁。这样的说法在这个时代中医中早有说明,血杀也是知道的。再加上他刚上任没几天,如此短时间内威望不可能建立起来,更是不好说什么。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让血杀大吃一惊,他的亲兵去拉架,杀红眼的两边禁军不但不给他亲兵的面子,而且失手砍了血杀的两名亲兵,这一下不可收拾,被砍伤亲兵和他的同伙瞬间眼眼睛便红了,仿佛平时藏在心底最深处嗜血欲望一下子给释放了出来,三方混战厮杀就此开始。   “住手!”血杀爆怒,一声巨吼之后,人已经跃了出去,三两下将厮杀最凶的七八人全部杀了。血腥刺激终于让这些人恢复了理智,慢慢住手,血杀依然脸色铁青,今天这一幕若是传出去,不管谁听了,都只会是认为是自己统兵无方,带兵无能。   ……   ……   同一时间,与血杀之间隔着重重宫殿的另一边皇城外阴影角落中,一列禁军在此排阵,看着皇城,严阵以防,似乎随时准备迎接来自皇城上的袭击。   然而,此时这列禁军中的一位却是用犀利深远的目光看着皇宫方向。   白沧海轻轻整理了一下禁军的衣饰,看着皇城墙后面漆黑一片,不知道小皇子在何处,晋王又在何处。他知道自己带着一百多人杀入宫中,将要面临的是三千禁军和五百大内侍卫高手,如此冒险,究竟成算几何,无人能知。   因为没有人知道,已经混进皇城禁军之中的上官冰云能否按照计划以一己之力将三千禁军拖住一时半会,这个计划本身就很疯狂,若非执行这一环节的是上官冰云,白沧海甚至对能够拖住三千禁军一息都不抱有任何信心。   当然,真正给他信心的是叶尘。他知道叶尘的信心来自那个长条箱子,他也知道叶尘身上有着太多神秘之处,最主要的是叶尘以往的事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所以他选择和连继城、多罗咜一样,绝对相信叶尘,带着一百多名天下间顶尖刺客来到了这个天下间真正堪称龙潭虎穴之地。   “总司使大人说了,以晋王的心智肯定多半已经猜到我们会闯皇宫,但是晋王不知道我们武力有多强大,更不知道我们有着他们难以想像的手段。所以我们会成功的。”连继城发现跟着多罗咜来的五十名高手和剑庄二十多名剑客看着皇宫神色有些凝重和悲壮,忍不住说道。   这些已经做好决然赴死的人闻言,果然精神一振,悲壮之色也淡了一些,更多的只是满脸的杀机。   ……   ……   皇城比京都权贵们的脸皮还要厚,上可骑马,下可贮物,甚至连禁军议事的房间,也设置在那些大块青石之间,幽暗之中,透着一份肃杀。只有些许跳跃着的烛光,照耀着房间里所有人的脸,所有人的眼,让他们惊醒过来。   这些禁军的将领校尉们确实很疲惫,只要是和士兵们一起吃大锅饭的人双眼更是不为人知的隐隐泛红,甚至时不时的就有想要将平时对自己不好的上官或者同僚杀死的冲动。   晋王从白云山玉皇顶回到开封,入主皇宫之后,整个京都风雨欲来,而他们所负责拱卫的皇宫,更是成了各方势力紧盯的风暴中心。连续数日,没有一位将官可以离开皇城,即便是轮值时,也没有人敢回府休息。   火焰在血杀的眼中变成燃烧的光彩,他幽幽看着室中的十几位将领,寒着声音说道:“我知道诸位这些天都很辛苦,但在晋王殿下登基之前,谁若是再管不好自己的人,再闹出乱子,别管本官不客气。回去告诉兄弟们,本官会向晋王殿下请旨,等殿下登基之日,定会给兄弟们不菲的封赏,诸位可听清楚了?”   室内诸将官今天反应有些迟钝,有人心中更有一些恐怖的冲动,但毕竟是身怀内力真气的将官,还能够压制。所以最终还是齐声说道:“末将明白。”   然而,其中一个平时脾气便不太好,名叫张一山的营指挥使不知今天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所以脸上不满之色却是没有很好的掩饰。且恰好被血杀给看见了。   “张一山,怎么!你以意见?”   血杀冷冷地看着张一山,眼神里渐渐弥漫起一股杀意。   张一山心头一颤,不知为何,热血上冲,怒吼一声,手握住了腰畔佩刀,呛的一声拔刀出鞘,便往血杀冲了过去。   怒吼从中而绝,刀也落在了地上,大惊之下的血杀异常冷血残暴的闪电出手,右手已经捏在了张一山咽喉处。   张一山嘴里喷着鲜血,被血杀就这样悬空举在半空中,疯狂的看着血杀,明明快要死了,还拼了命的伸出手想要抓血杀的脸,血杀见此不由大怒,手中微一用力,便直接将张一山咽喉捏碎了,张一山圆睁着血红双眼,就此垂头死去。   血杀静静看着脚下的尸首,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给他跪下,且身体颤抖的张一山上司黄石圳,黄石圳心中一寒,脑海中灵光一闪,说道:“卑职明白了,张一山应该是祥符王叶尘塞在我们中间的暗子。”   血杀眸中精光闪动,盯着黄石圳,寒声说道:“你说他是叶尘的奸细,有何根据?”   黄石圳说道:“张一山有位表哥是一名退伍老卒,如今在祥符王府上当护卫。”   血杀眯着眼睛,略一沉思,便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黄石圳的说法。然后转身目光扫过十多名将官,郑重无比地说道:“你们回去务必要好好排查自己手下的人,看是否还有如张一山这样的反贼奸细存在。”   众将轰然称是,然后转身离去。   ……   …… 第633章 决定一切的终极奥义   伟大的毛爷爷就说过类似的话:决定一切的终极奥义——是人。   所以当白沧海带着一百多人按照叶尘之前的嘱咐和计划,来到皇城外某处的时候,他们眼前的那段城墙上的火把忽然就被风给吹灭了。然后身穿一身侍女服的水儿那张小脸就出现在了城墙上,向他们挥了挥手,而水儿身边的那数十名禁军士兵犹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说不出的诡异。   白沧海赶紧带人展开身法,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的接近城墙,然后拿出华夏卫府武器司特制的抓钩,扔上城墙,嗖嗖嗖的一百多人两三息间便全部上了城墙,然后又下了城墙。   众人都是高手,在城墙上短暂的停留便一眼看出看守这段城墙的数十名禁军中了毒,能够让这些士兵在中了毒之后还一动不动的站着,自然是奇毒,这种奇毒自然只有鬼医和喻清妍能够配制。   而如水儿这样美丽可爱,且天生拥有魅惑之力的绝色少女想要接近这些血气方刚的禁军士兵,然后给他们下毒实在是太容易了。   ……   ……   整座皇城被分成了三个区域,核心区域是包括了大庆殿、崇政殿、御书房在内的一片庄严建筑群,宋国皇帝和群臣在这片建筑中,商讨决定着宋国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而贵人们居住的地方,则在这片建筑群之后,由无数座宫殿组成,由大内侍卫和内廷的太监们负责打理看守,自古以来一般都称之为后宫。此外,还有一片俗称冷宫的区域,这里没有住着什么贵人,基本上是被人所遗忘的角落。   很多人以为进了皇城便可以顺利地进入后宫,但他们似乎忘了皇帝这种另类雄性生物是多么地在乎自己的领土和自己的女人。   历朝历代的皇帝对这件事情捍得都很重要,因为他们有太多女人,在男发之事方面再天赋异禀,吃再多的大好补药,也不免会冷落大多数的女人。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皇帝往往会成为天下间最容易被戴绿帽子的人。   为了不戴绿帽子,皇帝们发明了太监,在后宫与前宫的中沿修起了高墙,安置了大批自己信得过的侍卫、太监。所以历史上,和后宫嫔妃们有一腿或有一指的色鬼们,基本上逃不出侍卫、太医、太监这三种人。   然而后宫的高墙虽然挡不住宫里的红杏往墙外伸,却成功地挡住了许多想谋反的人。   历史早已证明了这点,数百多年前的北魏,便曾经有一位文臣趁着皇帝远巡的时刻意图谋反,他当时比此时白沧海今夜带的人多,但也多不了多少,只带了一千人杀进了皇城,依靠禁军中的内应,轻松的通过了禁军的防守,眼看着成功在际……却被留在后宫的皇后,带着一大批侍卫太监宫女。成功地将那些谋反的士兵挡在了宫门之外。   最后,这位胆大包天地文臣,绝望地发现——那些妇幼阉人们,竟然比禁军还要厉害,居然把他带领的一千士兵挡在宫外长达三天之久!   最后这位谋反的文臣,当然以死亡收场。而成功阻止这场谋反的,除了那位皇后的冷静与勇敢,宫中太监宫女侍卫们的万众一心。其实最关键的原因……是皇帝用来圈养女人的高墙,实在是太坚固了!   如今白沧海他们顺利的进了皇城,而且在水儿的带领下,冒充一队禁军,依循着平日里地即定路程,进行着沉默而紧张的巡逻,通过水儿早就打探好的路线,就这样有些诡异,且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皇宫某处宫墙外。   大宋皇宫的宫墙和历代皇朝皇宫一样,同样很坚固、很高,甚至比皇城的城墙还要高一些。   然而有墙的地方。一定就有门,除非是地下地墓。加之因为人类向来不喜欢从上帝开的另一扇窗爬进爬出。所以再如何禁纲森严地建筑,都会开出各式各样的门。   而有门,自然就有开门的人。所以决定一处地方是否好攻,关键不在墙有多高多坚固,或者门有多厚,里面的门栓是不是精钢所制。   还是毛爷爷他老人家那句话:决定一切的终极奥义——是人。而叶尘恰好掌握了那个能够开门的人。   ……   ……   星光渐淡。城头渐黑。   附近建筑里面都有灯光,偶尔可以看见几个提着灯笼巡视地侍卫。还有负责打更地太监,略弯着身子走过。   白沧海带着这批“禁军”来到了皇城下离后宫最近地那处地方,然后……像风一样地散开!   白沧海冷漠地看着这一百多人像无数只鹰隼一样地散开。扑向了眼前能够看得见的皇宫中的所有人与灯光,不过一刹那功夫。那些灯光便消失了。廖廖数位侍卫被悄无声息地刺死。   他点了点头,这一百多人是个混编部队,三十多名职业杀手,二十多名最为擅长杀人的剑客,五十多名杀人经验极为丰富的江湖高手。这样的组合,在有组织、有计划的前提下,在黑暗中杀人,效率果然很高。   跟在他身旁多罗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约莫数十丈距离外的后宫高墙,沉声问道:“强攻?”   白沧海的眼光瞥了一眼宫墙下一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小门,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走门。”   “走门?”多罗砣惊讶地看了白沧海一眼,心想刺杀司司使大人这话实在奇妙,难道他会传说中穿墙神术不成。   白沧海没有理会他,关于此次最隐秘的一些事情,只有他和连继城知道。   白沧海脱下了身上沉重的禁军盔甲,露出内里紧身的黑色夜行衣,借着前宫树木地遮掩,靠近了那方门。   身后的连继城在他后方做了一个手势,正散落在四周黑暗里一百多名刺客,同样脱下了禁军服饰盔甲,里面全部是黑色夜行衣。紧接着,他们像蝙蝠一样地飞掠而回,以白沧海为正中心,排列成了两道直线,紧紧地贴在后宫的宫墙下。   多罗砣也跟了上去,站在白沧海身后两丈地地方,抬头看了一眼宫墙,心想并不是太高,至少这一百多人里有一大半人可以借助抓钩翻过去。   便在此时,天上云头微散,一轮清亮明月从淡云间透了出来。   美丽的月之下,白沧海遵循叶尘的嘱咐,站在门前,开始轻轻的敲门。   指节轻轻落在厚重的木门上,发出轻微地嗡嗡声,不过是一声响,木门地背后没有人回应,但紧接着却是传出门簧轻动的微响。   潜伏在白沧海两侧的一百多名黑衣人,脸上都不由自主流露出震惊,今夜按照祥符王的命令,跟随白沧海杀入皇宫,这一百多人虽是勇敢忠诚无俦,但心中也是悲壮的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却是没料到竟然就这样轻轻地把后宫的门敲开了!   在这一瞬间,这一百多人在心中顿时对那位不知道藏在何处,又准备做何事的总司使大人生出了无穷的敬畏,对于今夜的成败,也是信心倍增。   后宫的这处小木门极其厚重,明显内里开门的内应有些吃力。白沧海闭着双眼,将肉掌贴在木门之上,忽然眉头一皱,体内真气微微灌注而出,顺着掌心传至门上,将木门震开了约一人宽。   很温柔地开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白沧海像阵风一样闪入门中,然后看了一眼门后用紧张惊惧目光看着自己的小太监,认出对方就是不管在先帝面前,还是如今的晋王面前都很得宠的小辛公公,心中再次感慨叶尘竟然还在皇宫里面埋伏了如此深的一枚暗子。他这样想着,微微点头,说道:“辛公公辛苦了。”   辛石吞了一口口水,有些惊惶地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四周,没有敢接话。   晋王、潘美、许方义、血杀虽然定下了逼蛇出洞,引敌入瓮之计,也想到了皇宫里面肯定会有叶尘的内应,甚至为此明知道水儿藏在宫中而放任自流,但只怕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内奸,竟然是一直被王继恩和赵光义信任有加,当成王继恩接班人培养的辛石!   辛石惶恐地看着四周,他其实有些纳闷。为什么自己开门会开的如此顺利。那些盯着四周的侍卫,为什么没有发现自己?   “大人,奴才替您领路……”   开了一人宽的小木门中,不时飘入黑衣人。这些黑衣人的速度极快,不一时便全部突进后宫之中。各自选择地形掩藏好身形。辛石看着这一幕,心惊胆颤。知道这便是祥符王用来乱宫地部属。只是看着……人似乎太少了点儿吧?   “祥符王特意交待,你打开了门便找个地方藏起来,或者直接找地方装死。”   白沧海对辛石轻声说道,这两天,叶尘亲手画了一张皇宫立体图,他们每个人早已牢牢将这图记在脑海之中。所以他们虽然第一次来皇宫,但对皇宫地形之熟悉,甚至还要在一些多年待在皇宫之中的太监之上,毕竟有一些地方,太监也是不能随意去的。 第634章 皇宫突杀   此外,这两天,在叶尘亲自带领下,他们对于皇宫中地突杀和撤退的路线,已经不知演算了多少次。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成功,向来只留给有充分准备的人。   辛石一听,反而暗暗长松了口气,说道:“晋王在花蕊宫,小皇子和皇后在武德殿。”话音一落,辛石便赶紧佝着身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乖乖听祥符王叶尘的话,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装死去了。   而这边一百多刺客也已经各自做好了最后的准备,白沧海看了连继城和多罗砣一眼,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道:“按照计划开始吧!”   计划在这几天早已反复推衍研究妥当,他们在宫中拥有对方猜想不到的眼线,又有叶尘提供的详细立体图,对于宫中的布置十分清楚。   按照任务不同,计划中叶尘将这一百多人分成了三个小组。   其中白沧海带着实力最高的四十人,以突杀之势去花蕊宫中杀晋王,这是重中之重。   连继城带着三十人去软禁小皇子赵德芳和宋皇后的武德殿,将小皇子和宋皇后救出。   而多罗砣带着三十人任务是尽可能的去杀死后宫中的侍卫,然后在暴露之后抢先在宫门处死死的挡住后宫外的皇城禁军和前宫中的侍卫杀进来。按照叶尘的计划多罗砣带着三十名刘金元送来的江湖高手本来就是死士。   ……   ……   一百多个黑衣人像是一群幽魂,在淡淡的月色下,分成无数线条,沿着三个箭头,向后宫里的各处地方扑去。   连继城朝着武德殿的方向极速前行,前方一身侍女服的水儿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先行走着,一路过花、过树、过湖、过亭榭,然后遇见了几名侍卫。   “水儿这丫头不简单啊!”连继城看也没有看这几名呆立在旁的侍卫一眼,只是在心里说了一句,负责轮班巡逻这片区域的外围侍卫显然已经中了水儿的道。   之所以对于这些侍卫看也不看,因为沿途的这些侍卫已经不能动了,和之前皇城上那数十名禁军一样。不知道是中了毒,还是受了什么样的诅咒,这些距离辛石所开宫门最近的侍卫们眼珠子里惊骇乱转,却是发不出声音来,整个人的身体也有些僵硬,难怪辛石替叶尘打开宫门。竟然是如此顺利!   这一幕很诡异,几名负责后宫护卫地侍卫,看着在自己眼前飘过来的黑衣人,竟是没有办法做出反应!   嗤嗤数声响,连继城这一组人马最后的两名刺杀司杀手,拔出细剑干净利落的在这几名侍卫的咽喉上一划,让他们毙命,也让他们终于摆脱了这种恶梦般的情绪困扰。   再过树、过花、过湖、过亭,武德殿近在眼前。   连继城一甩手,一枝细针射了出去,钉死了一名发现了自己,张嘴欲呼地守夜太监!   连继城需要速度,水儿虽然厉害,但他知道水儿只能对普通侍卫下得了毒,也就是只能保证侍卫发现自己的时间更晚一些而已,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依靠水儿便能够顺利的站到小皇子面前,而依然没有一名侍卫能发现自己。   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   此时,武德殿离这批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的黑夜杀手,已经不足三十丈了。   而侧后方遥远的所在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数声刀兵相交金铁之声。连继城没有回头。却也听出不是花蕊宫的方向,应该是准备摸黑去侍卫睡觉之处杀人的多罗砣一行。   连继城的心头一紧,额上渗出一滴冷汗,知道行踪终于被发现了。   “放,散!”   连继城身形未止,右手却握紧了拳头,然后迅疾散开。一看这个指令,华夏卫府训练有素的刺杀司杀手们,顿时自他的身后散开,沿着武德殿侧方的那道细腰湖,化作了无数道曲线,绕着路,借着树木地遮蔽,向着那座冷清地宫殿掠去。   至此,他们这一组隐迹已经告一段落,正式进入突杀。   ……   ……   一把刀飞了过来,斩入一名华夏卫府杀手的右肩,鲜血绽了出来。但他一声闷哼后,左手细剑,与旁边扑过来地三名侍卫厮杀到了一处。这一幕同时发生在数处。   最前面的连继城此时距离武德殿只有十丈,他没有时间理会下属们与大内侍卫之间的拼杀结果,实事上,他刚一路过来,已经独自杀了二十多名大内侍卫。   连继城只是冷冷盯着武德殿,发现里面已有动静,不由心头一凛,这后宫里防卫力量反应速度,果然不慢。   快,再快一些!   四处似乎都有侍卫反应了过来,而连继城此时正对着武德殿,双眼微眯,杀意全放,身法施展到了极致,脚下一点,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就像一只黑色的幽灵鸟,在月色下用一种诡异的姿态,在暗淡的灯光下,在这个夜里,飘进了武德殿。   一名宫女满脸惊恐地看着一身黑衣的连继城,张嘴欲呼,却是没有呼出声来。   嗤的一声,连继城随手一扬,一枚丧门钉正中那名宫女的咽喉。   血花一溅,连继城头颅微低,手腕轻转,右手于腋下诡魅一弹,一枚细针点在一名太监的咽喉之上。   他再急撤三步,左脚脚尖为枢一转,整个人就像一名舞者般极美丽的旋转起来,双手向四周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挥动,幽芒所至之处,惊醒过来的太监宫女尽数倒地,倒于血泊之中。   他右脚再蹬青石板地,青石板微碎,身体如大鸟被缚,以一种怪异的身形,猛然向后退去,狠狠撞在一人怀中,撞的那人筋骨尽碎。   他低着头,右肘忽然像安了弹簧一样地弹了出去,手中暗器脱手而出,直中右侧方冲过来的一人心口。   与此同时左手猛地向左方击出,啪嗒一声,那人根本不及反应,重重摔倒在地,头颅像西瓜一样地被震碎!   瞬息间,连继城连杀八人!不愧是江湖上有着鬼手之称的最顶尖超级杀手。   闯入武德殿里的连继城,一言不发,于沉默中全力出手,像一抹拥有无上法力的游魂,片刻间攫夺了室内所有敌人的性命,根本没有让对方发出一点声音!   如此杀人,谁能阻挡?侧殿里的人们。除了死在地上的那些人之外。便只剩下关要这里的宋皇后和小皇子赵德芳。   这两位贵人在今夜没有人能睡得着,因为水儿早就告诉他们,今晚上叶尘会派人来救他们。更何况此时水儿便站在他们身边,所以当连继城如鬼一般飘入宫殿后,她们在第一时间内反应了过来,隔着那层轻纱,紧张地注视着连继城的一举一动。   纵使她们对叶尘再有信心,也没有想到,叶尘派来的人居然会用如此恐怖方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自己身边武力不弱且监视他们的内廷人员尽数杀死!   掀开纱帘,宋皇后、赵德芳和水儿三人走了下来。连继城已经单膝跪了下去说道:“卑职华夏卫府刺杀司副使连继城奉总司使大人之命,救两位殿下出宫。”   宋皇后的脸上满是喜悦,这几天先帝的妃子在花蕊夫人的带头下,已经先后向晋王投怀送抱,可是晋王多次表现出对她觊觎之心,而她死都不会做出如此乱伦有辱先帝之事的。再加上她一直视赵德芳为已出,所以她这些天便以照看赵德芳的名义和后者住在一起。还好晋王因为心中有鬼,再加上已经将谋反弑君的罪名按在魏王身上,所以对待小皇子来说,表现得极为优待,至少除了不许乱跑之外,不会为难。   宋皇后今夜骤见救星,她心神一松,再看着满屋死尸残肢,不由双腿一软,便想往下倒。小皇子赵德芳和水儿在一旁扶住了宋皇后的身体,赵德芳说道:“连大人辛苦了。”   此时深在武德殿内,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侍卫围了过来,王继恩统领的内廷同样也有不少太监高手,连继城知道自己虽然成功的接触到这两位贵人,但是否能够将她们救出去,仍然是个未知数。   ……   ……   血杀听到皇宫内传来喊杀声之后,便已经明白晋王殿下逼蛇出洞,引敌入瓮计划成功了,今夜留在皇宫里面除了用来引敌入瓮的皇后和小皇子之外,便是一些晋王本来就不放心的人。这些太监、宫女、侍卫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先帝留下的老人或者说旧人。这些人即使已经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向晋王殿下表达了自己的忠心,但是生性多疑的晋王绝对不会让这些人留在皇宫中,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为了先帝突然刺杀他。   所以,听到皇宫里面传来的喊杀声之后,血杀并没有带人杀进皇宫,而是在第一时间内从外面将后宫的宫门封死,然后下令三千禁军严守在皇城墙上,手持弩箭、强弓,背着皇城外,对着后宫方向,瞄准着所有皇宫墙头,他下达的命令是凡是从后宫中越墙而出者,格杀勿论。 第635章 三千禁军疯了   只是今晚上三千皇城禁军纪律表现得很差,一个个脾气暴躁,对长官无礼顶嘴,甚至因为打架斗殴被杀的禁军士兵便出现了数次。   血杀将这些看在眼中,却是将原因归结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这些天士兵们连轴转太辛苦了。另一方面他认为定是隐藏在皇城禁军中华夏卫府忠于叶尘的暗子暗中在捣鬼,所以他下令凡是有意捣乱者,就地斩杀。   他这个命令也是歪打正着,在杀了几个控制不住自己与长官或者与别的士兵发生冲突的士兵之后,总算将三千禁军中不安的因素压了下去。   这个过程中,血杀不止一次的发誓,事后一定要给晋王殿下禀报此事,将皇城禁军来一次大清洗。   ……   ……   白沧海带着四十名高手杀向花蕊宫,毫无手软的一路杀了数百名侍卫、太监和宫女,但当他杀入花蕊宫时,却是扑了一个空。晋王赵光义根本不在花蕊宫。然后在御书房、两仪宫等赵光义可能在的地方来回冲杀,疯狂的寻找赵光义。   多罗砣带着三十人到处杀人,摸到侍卫睡觉的地方,趁乱杀了不少侍卫,但也受到了激烈的反抗,不过最后成功将这片侍卫杀得溃散。当然,这是因为整个过程中,赵光义新任命的侍卫统领等高级将官都没有出现,这些侍卫群龙无首的原因。   就在多罗砣一边感慨着这些皇宫侍卫也不过如此,一边带着还活着的二十一人匆匆来到宫门,抱着必死决心将禁军挡在宫门外时,才发现宫门早已从外面被封死,皇宫外禁军更没有丝毫要杀进来的意思。   感觉隐隐有些不对的多罗砣当即命人爬上宫墙,看看皇宫外面怎么回事,不料那名南府的高手脑袋刚刚伸出去,便被射成了刺猬,跌了下来,当场死去。   多罗砣见此,脸色大变,终于明白情况大为不妙。略一沉思,便带人离开宫门,去寻找白沧海和连继城。   ……   ……   没过多久,多罗砣、白沧海和带着小皇子、宋皇后的连继城在花蕊宫前汇合时,所有人都已经感到情况不妙起来,这不光是至今为止不见皇宫外的禁军杀进来,还因为皇宫里面的防卫力量显得太弱了一些。   连继城和白沧海上到后宫中最高建筑顶端,远远向后宫四周皇城的城墙上看过之后,便进一步的证实了这一点。   两人互视一眼,神色凝重无比,但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骇然之色。眼前的一幕本来就是他们之前推断的数种情况之中情况最不妙的一个。所以,针对这种情况,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应对预案。   这个时候,经过一晚上厮杀、寻找,已经到了酉时,西方天边已经出现鱼肚白,天蒙蒙亮。   皇宫里面侍卫、太监、宫女虽然被他们杀了不少,但大多数还活着,一些人藏了起来,但更多的则是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跑,很快这些人便被白沧海带人全部强行驱赶集中在一起。   然后白沧海等人也全部换成了太监和侍卫的衣服,并且进行了简单的易容装扮,宋皇后也被装扮成了一名侍女,小皇子赵德芳刚装扮成一名小太监。不仔细看,已经足以骗过后宫外的禁军。   后宫正门被封死,白沧海等人进来的小后门还存在,驱赶着这一千多名太监、侍卫、宫女来到小后门前,然后打开后门,不用白沧海等人吩咐,这些太监宫女们便争先恐后的顺着小后门跑了出去。   这处小门极为隐蔽,皇城墙上的禁军并不知道,但一群人突然出现在皇宫高墙与后宫高墙之间,很快就被他们发现。   血杀没有进行任何分辨,甚至就没有任何犹豫,便下令让皇城禁军放箭射杀。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声巨响突然出现,皇城墙上禁军感觉脚下猛得一抖,无不一个踉跄,血杀在瞬间便站稳了身子,但是再看向巨响源头时,却是脸色大变,心中一阵后怕。   距离他五百丈处,皇宫那处小后门百丈左右的一截皇城墙瞬间崩塌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赶紧逃啊!禁军要杀了我们。”   然后这一千宫女、太监、侍卫组成的庞大人群便顺着那崩塌的皇城缺口向外跑去。   白沧海、连继城等人自然混在其中,装扮成宫女和太监的宋皇后、小皇子被他们牢牢护在其中。   “放箭,杀了他们。”血杀最先反应过来,下令道。   但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没有人听从血杀的命令,去放箭射杀这些正在跑向豁口的宫女、太监们,而是好像瞬间疯了一般,顺着被炸得坍塌的那个缺口,双眼放光的冲了下去,双眸中那令人心惊的淫欲之色犹如失去理智的色中恶鬼。瞬间便有十几名禁军被生生挤下城墙,给活活摔死或者摔成残废。   血杀和一部分没吃禁军大锅饭的将官见此,脸色再次大变,一脸的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犹如见鬼了一般。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都疯了吗?”血杀随手将从他旁边冲过去的两名士兵杀死,厉声喝道,然而没有人理他。男女之间的性欲是人类天生就有,是最为本能和旺盛的欲望,正常情况下人们用理智压制着,即使这些禁军吃了混合有曼陀花粉的馒头,心中的欲望已经无限制的被放大,但他们一晚上没有看见一个女人,甚至一个异性,这种欲望便始终没有被释放。如今数百宫女的出现,瞬间将他们心中已经扩大了无数倍的性欲给释放,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真的疯了。   那些原本站在炸塌城墙上侥幸活下来原本在哀嚎的伤兵,看见那些衣衫不整的宫女们,这时候好像都停止了哀嚎,伤口的疼痛似乎不那么疼了,连精神似乎都变得健旺了起来。   一声女人的尖叫打破了此间诡异气氛,血杀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一个宫女正在殴打一个双腿被压在碎石砖瓦之下的禁军士兵。此时这名已经双腿俱断的禁军士兵用双手将从他眼前经过的宫女裙子撕开了,将一双白皙光光的大腿露了出来。   这名禁军士兵毕竟受了重伤,下半身还一直在流血,被这名宫女拼了命的殴打下,直接昏死了过去,这名宫女哭泣着,一脸恐惧的用破碎的裙子遮掩着自己打腿,然后拼了命的就想回到宫女群中。因为她已经看见更多的已经疯了的禁军向她冲了过来。   然而,这名宫女没有跑几步,一个伤兵摇摇晃晃的从废墟中站了起来,在宫女路过的时候,竟然低声吼了一下,然后就死死地将宫女压在地上,一时间裂帛之声传来,伤号的低吼声,宫女的尖叫声充斥了这一块。   旁边一名与这名宫女交好的老嬷嬷大怒,拿起一块碎石块重重的砸在那个伤兵的后脑上。伤兵的脑袋一歪,就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过去。   正当这位老嬷嬷打算把倒地的宫女拉起来的时候,身子猛地一僵,一只满是鲜血的大手扣在她还算丰隆的臀上正在来回摩挲。   “啊!”一辈子都没有被男人碰触过的老嬷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从怀中掏出之前在皇宫中捡的一只短刀,很凶悍的胡乱向后斩落,只听咔嚓一声,那只手就被她短刀斩断,殷红的血激从血管里喷涌而出,喷了那个刚刚坐起来的宫女满脸。   那个被斩断手的伤兵竟然不知道疼痛,嗓子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用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捉住这名老嬷嬷的脚腕子,拼命地向自己怀里拉。   暴怒且也快失去理智的老嬷嬷手里的长刀一阵胡乱挥动,噗噗几声之后。伤兵的脑袋竟然如同西瓜一般的被她给砍的惨不忍睹,当场死去。   然而这名老嬷嬷也昏了过去。   实事上,类似这样的一幕在数处同时发生,有些跑得慢的宫女、老嬷嬷更是已经被伤兵或者最先冲下来的禁军士兵压在身下,扒光了衣服,开始做那等禽兽之事。   这些士兵疯子一般去追逐眼中看得见的所有宫女,可是狼多肉少啊!所以,很快就出现一群士兵为了一个宫女而拔刀子厮杀。   血杀和他身边那些保持理智的将官,无不感觉自己也快要疯了,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太过恐怖,太过让他们愤怒的狠不得将自己属下这些士兵全部杀了。   可是,他们如今麾下的士兵都已经疯了,不听他们的话了,他们不管想要将冲出豁口的那一千多宫女、太监、侍卫杀死,还是想惩罚这些士兵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事实上他们也不敢去阻止。刚才有一名武力颇高的营指挥使这样做了,结果被一群士兵围杀,尸体都剁成了碎片。   不过,此时这十多名将官中有一人的心情却与众不同,不是血杀,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易容假扮成一名营指挥使的上官冰云。 第636章 漫天箭雨   原本的那名营指挥使当然已经死了,并且他的脸皮已经变成了上官冰云脸上的易容面具。   三千禁军士兵所吃馒头里面的曼陀花粉是上官冰云亲手掺杂到里面的,但即使是上官冰云也没有想到鬼医给他的曼陀花粉的效用是如此的恐怖。所以,上官冰云此时后悔的要死,心疼的要死,他感觉自己昨天傍晚用出去的曼陀花粉太多了。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并不是上官冰云对那些正在遭受世上最为恐怖之事的宫女生出怜惜或者不忍之心,而是因为在她看来,曼陀花粉如此绝世妙物用到这些寻常士兵身上,都不足以用暴殄天物来形容,简直是天下间最大的浪费。   混在一千多宫女、太监、侍卫中的白沧海、连继城、多罗砣等一百多叶尘派来的高手对于发生在人群后方诡异恐怖一幕自然也是极为震惊。不过,他们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所以震惊之后,他们并没有多少不忍,更没有心思去救这些这些可怜的宫女,而且大多数人反而是心中欣喜,他们并不是很清楚这是上官冰云所做出来的事情,还以为和炸塌半截皇城墙一样,都是他们那强悍神秘的总司使大人布置的后手。   所以,在白沧海带领下,他们趁机护着小皇子赵德芳和宋皇后很快超过人群,迅速的向四百丈外一个巷子冲去。巷子里面有一个小院,小院中有一个地道入口,直通另一处极为隐蔽之地,这是他们准备好的退路。   ……   ……   皇城前广场正对着一座三层酒楼,正是开封城著名的东京一品楼。此时三楼最大的包厢中赵光义、许方义、王继恩坐在其中,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城前广场上那一幕。不管是谁,神色兴奋之余却又有些惊怖和难看。   “叶尘何在?白沧海何在?”赵光义强忍着现在便让人将血杀叫来问个究竟的冲动,最终还是将心思放在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上。   “殿下请看,那一群太监和侍卫组成的人群已经超越了其他宫女太监,看他们的动作,无一不是高手。华夏卫府有专司易容之术的高手,叶尘、白沧海等反贼应该就在其中。”许方义指着正“脱颖而出”的那一百多人,赶紧说道。   赵不义眸中杀机四射,寒声道:“传令给潘美,下令放箭,把广场上的人全部杀了,包括那些已经变成疯子的禁军士兵和那些宫女太监。”   王继恩恭敬称是,然后便快速跑下楼。   ……   ……   在距离小巷子还有两百丈时,跑在最前面的白沧海猛的停了下来,并且抬手让一百多人都停下,此时他脸色一片凝重,旁边连继城和多罗砣脸色也是很难看。其他一百多名刺客同样发现了异常,看向前方,然后又扫向四周。   在他们注视之下,皇城广场前四面八方的店铺、平房、酒楼等一切建筑中涌出密密麻麻数层黑线。组成黑线的是身穿盔甲,手持强弓的士兵。一眼看去,不下于万人。   与此同时,大批军队跑动登城的声音也响起,皇城上同样不断涌出层层黑线,同样的强弓在手,箭已上弦。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一转眼间的功夫,皇城前广场的局面已经变了。那些看似平常的民宅楼间不知探出了多少弩箭与弓箭。耀着寒光的箭矢,就像是密密麻麻的杀人草一般,对着皇城前广场上那一千多人,和变成疯子从豁口斜坡上跑下来的三千禁军。   而白沧海等人正对着用作退路的小巷子中,如雷一般地马蹄缓缓响起。两千余名身着铁甲地精锐骑兵将那处死死地封住,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利用地通道。潘美骑着一匹极为神秘的高头大马,大宋军中最好的盔甲着身,在一群亲兵的簇拥环绕下从巷子深处走出,停步在两千铁甲骑兵之后,显然因为差点一箭被叶尘射死,他已经吸取教训,对自己的防卫工作做得很扎实。   如今看来,白沧海等人闯入皇宫刺杀晋王和救小皇子本来就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诱敌出笼,一举扫荡他们这些心头大患,这本来是皇帝陛下用来在西巡祭天时对付已经拥有谋反之意的晋王的套路,然而玉皇顶一战,因为三枚玉佩合一,天地出现异变,巨坑中的土石被炸飞刚好堵住了曹玮带领的一万藏兵,从而改变了结局。最后,皇帝陛下引蛇出洞不成,反被蛇咬死。   如今,晋王所用招数大同小异,但现在看来白沧海等人根本就没有晋王的运气,更没有晋王当时在玉皇顶所拥有的兵力。   万箭所向,谁能活下来?足够数量的铁骑冲锋,即使是楼炎明和张无梦这样的半步先天强者都是死路一条,哪里是肉身可以抵挡?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走到了死局,再也没有任何变数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发生。拖延死神地到来。   白沧海微眯着眼,看着巷子口的那些威武骑兵。看着骑兵队前亲自领兵的潘美。看着二层民宅上面森严恐怖的箭尖。他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即使他对叶尘充满了无限的信心,也不认为在当前这样的局面下,自己这一群人还能够逃得出去,如今看起来除了死战至全部死去,便只剩下跪下投降这一条路了。他相信,以他们这些人的价值,只要跪下投降,表示对晋王的臣服,以晋王一心想要尽快收服燕云十六州,做出一番超越自己哥哥的心思,应该会接受他们的臣服和投降。   然而,他们会这样做吗?   ……   ……   广场四周的脚步声缓慢而稳定地响起,马蹄声也没有稍慢。不知多少宋国精锐军士从广场地四面八方逼近了过来。渐渐将广场前所有人纳入了箭程之内。   王继恩匆匆来到潘美身前,传达了晋王的命令,潘美丹田运气,大声说道:“广场上的所有人都杀了。放箭!”   他的声音在瞬间传遍了整个广场,并且被所有的将士一丝不苟的执行,所以下一刻广场四周那些军士手中的箭便射了出去,密密麻麻,呼啸破风而至的万千箭羽。像是蟥虫一样,遮天蔽日而来,直射广场上的所有人。   第一轮箭雨之后,那一千多名没有丝毫躲闪抵挡能力的宫女、太监和三千名不知道躲闪和抵挡的禁军便死了大半,余者几乎也全部受伤,爬在地上凄厉的惨叫。   白沧海这边,没有一个人死去,但却有十多人受伤,宋皇后一脸惨白,但死死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泣,小皇子赵德芳同样如此。   潘美又是一声放箭,呼啸破风之后,又是一轮遮天蔽日万千箭雨,剩下的宫女、太监和皇城禁军全部死得一干二净。   白沧海这边也死了七人,又伤了九人。照这样下去,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射死。   就在潘美准备再次下令放箭时,宋皇后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喊道:“住手!潘美你难道想将本宫和小皇子也要射死吗!”   这样喊着话,宋皇后勇敢的牵着赵德芳的手,不顾白沧海和连继城的劝阻,越众而出,面向潘美站在了最前面。   之前,宋皇后和小皇子没有站出来,又装扮成宫女和太监,潘美可以装作不知道,听从赵光义的命令,稀里糊涂射死。如今已经挑明了身份,自然不能再放箭。   潘美眼见宋皇后和小皇子走出,一副大吃一惊的神色,赶紧远远的从马上下来,向两位贵人行了礼,说道:“臣不知两位殿下竟然被叛贼劫持,罪该万死。”   这样说着,他低声向旁边跟着一起行礼的王继恩快速说道:“王公公快去禀报晋王殿下,叶尘好像不在其中,让晋王殿下快快来到本将身边,处于千这万马之中,否则以不知藏在何处的叶尘神通实力,晋王身在何处恐怖都不再安全。”   王继恩闻言,脸色大变,二话不说,便向赵光义所在东京一品楼跑去。不过,不等王继恩跑到东京一品楼,赵光义已经在层层护卫之下,下了楼。潘美能够看出叶尘好像不在其中,赵光义怎么会看不出。   赵光义原本以为是叶尘亲自带着白沧海等一群叶尘麾下高手刺客今晚闯宫,若是这样的话,如今被大军层层包围,他待在一品楼居高临下,是绝对安全的。但是如今叶尘不在其中,那叶尘在何处?这个时候叶尘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或者易容成某个人,来到一品楼将他杀了。这种可能性太大了。   因为叶尘神箭的厉害,特别是有潘美在白云山差点于万军之中被射死的先例,赵光义的身形一直被层层护卫环绕其中。不过他并没有如潘美所想的那样,和潘美汇合,走向两千铁骑所在。而是走向皇城墙上的城楼。   潘美认为身处两千铁甲骑兵,和大军层层护卫之下,当是最安全的,但是晋王殿下却绝不会这样认为。 第637章 狙杀(上)   在潘美看来,眼前这些军队,都对他忠心耿耿,而他对晋王忠心耿耿,那就没有问题。可是赵光义心虚啊!他毕竟杀了自己的哥哥,而大宋军队向来对他哥哥忠心不二,或许因为如今先帝死了,这些将士心思已经大为不同,但是难保其中不会有哪个将官是那种脑子容易发热的死忠之士,突然带人将他稀里糊涂给杀了,那就死得太不值了。   当然,这也与赵光义生性多疑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这个时候,赵光义认为只有身在高处,能够俯瞰整个大局,身边除了对自己绝对忠心耿耿的血杀和三百护卫,不要让其他人靠近,并且不会身处绝地,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而这样的地方,如今只有皇城阁楼之上。   事实上,赵光义有这样的顾虑也的确是有原因的。要知道,以华夏卫府这些天所表现出来的易容之术,叶尘化身成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甚至在赵光义看来,叶尘必然隐藏在现场这一万大军之中。   所以,赵光义在赶过来的血杀带着自己三百护卫层层保护下,绕开大军,向皇城正门顶上的阁楼走去。   赵光义一路经过的士兵纷纷半屈膝行了军礼。无一人敢直视未来的皇帝陛下,王继恩和许方义紧紧地跟在赵光义的身边。快要接近皇城时,赵光义忽然想起一事,对许方义说道:“大庭广众之下绝对不能对本王的皇嫂和侄子无礼,许卿你去和潘美想办法将他们从叛贼手中救出来,然后再逼迫叶尘自己出现。”   许方义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躬身称是,正准备离开,赵光义又说道:“在白沧海、连继城这些反贼死得差不多之前,不用担心会误伤到本王的皇嫂和侄子。”   许方义微微一怔,便明白了晋王的意思,说道:“臣明白。”   言毕,许方义便快速离去,和潘美汇合,开始商议如何满足晋王的命令。   皇城正门顶上一座城楼,赵光义让人将城楼里面的士兵全部撤出去,然后带着自己最信任的三百护卫和血杀走了进去。然后严令不让任何人接近城楼百丈之内,否则格杀勿论。   赵光义坐在城楼用来发射守城弩的地方,血杀和另外五名一流高手前后左右,将赵光义的身体牢牢保护起来,不留任何死角,并且刚好给赵光义留了一丝缝隙,让他目光能够看到皇城前广场上那一百来人。   ……   ……   潘美和许方义简单的商量过之后,特别是将赵光义的真实意图领会之后,便开始实施起来。   潘美丹田运气,确保声音能够传得很远,广场四周所有人都能够听得见,才大声说道:“晋王殿下有令,绝不能让贼人将皇后和小皇子劫持走。传本将命令,射杀贼人,万不可伤到两位殿下。放箭!”   随着潘美一声令下,白沧海和连继城同时叹了口气,前者一声令下,众人便又再次将宋皇后和小皇子护在最中间。   一阵密集的箭雨,一百来名高手凭借着强悍的修为,用手中兵器,织成了一片剑网、刀网。不知斩断震碎了多少箭枝。然而人力毕竟有时穷,有数千、数万枝箭不断射出,如雨落大地,谁能不湿,谁能不死?   潘美一口气下令四轮箭雨过后,场中环绕在宋皇后和小皇子身边的只剩下五十多人,并且有十多人已经中了数箭,受了不轻的伤。   凡是被射死的人无不已经被射成了一个刺猬,死的不能再死。不管他们实力有多高,一流境界在平时何其风光,今日在强大的军队力量面前,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再强大的个人,在一个兴盛的王朝之前,在足够数量的强军面前,依然如蝼蚁一般无助,除非这个人已经强大到不像人的地步,或许传说中的先天强者便拥有如此实力。   实事上,经过和许方义商量,潘美已经有意放慢了节奏,想逼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叶尘出来。不管是赵光义,还是潘美和许方义,甚至整个开封乃至整个大宋所有人,都知道叶尘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忠诚的下属因为听他的命令来闯宫而被这样一一射死。他们相信,叶尘绝对会出现的。   然而,他们却打死都想不到叶尘是以一种他们难以想像的方式“出现”了。   正如赵光义、潘美、许方义他们所推断的那样,叶尘的确不会看着白沧海、连继城、赵德芳他们死去。事实上,透过重狙枪上的高倍光学望远镜看着广场上这一切的叶尘,早已心急如焚。但他依然用理智,死死的强压着自己的开枪的冲动。因为他知道,他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要一枪未能杀死赵光义,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底牌,再想杀赵光义便会很难,那样的话,不但救不了白沧海他们,而且更不能破得了眼前危局,扭转不了当前京都局面。   所以,他在等这个机会,然而谨慎无比的赵光义一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还好,上官冰云就在皇城上,所以叶尘通过与上官冰云之间心念传递之术,给上官冰云下达了一道命令。   ……   ……   赵光义平静地看着城下的这一幕幕血腥的场景,眉头紧紧蹙起,今日若是不能杀得了叶尘,即使将下面这些人全部杀死,将叶尘能够调动的刺客杀手一网打尽,也最多达到了一半目的。   只要叶尘还活着,便始终是他的心头大患,因为目前已经可以彻底确定,华夏卫府下辖的北府、西府和南府、内务司都对叶尘忠心耿耿,根本只认叶尘,不认朝廷。这些人据许方义所说,拥有的势力和实力、财力之庞大远远超过他之前的想像。更何况叶尘自身于万军之中射杀上将的神通实力始终威胁着他的生命安全。这所有的一切都意味着,他必须要杀死叶尘。   “给潘美传令,一次只集中两三人射杀。”沉默片刻后,赵光义轻声说道,旁边王继恩赶紧安排人去传令。   随着赵光义下达的军令传到潘美耳中。包围了整座广场的宋国军队开始在潘美的命令下,只有两千左右的士兵举起了手中的长弓,稳定的箭矢再次瞄准了广场中那些浑身是血的顶尖刺客们。对于寻常士兵来说,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刺客是些什么了不起地人物,他们只知道只要自己手里的箭放出去,那些刺客再厉害也只有死路一条。   或许有的军方将领和一些聪明地军士,猜到了眼前这些人的身份,想到了那位大宋一代创奇——年轻的祥符王叶尘。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执行军令,甚至叶尘站在他们面前,只要上官下令,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射出手中之箭。这便是军队。   ……   ……   开封城相国寺有一九层宝塔,中有九层浮图一所,架木为之,举高九十丈,有刹复高十丈,合去地一千尺。刹上有金宝瓶,容二十五石,宝瓶下有承露金盘三十重,周匝皆垂金铎,复有铁锁四道,引刹向浮图四角,锁上亦有金铎,铎大小如一石瓮子。浮图有九级,角角皆悬金铎,合上下有一百二十铎。浮图有四面,面有三户六窗,户皆朱漆,扉上有五行金铃,合有五千四百枚……高风水夜,宝铎和鸣,铿锵之声,闻及十余里。   这段话就说了一个意思——开封城最高的建筑是相国寺九层宝塔。   此时,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在离皇城广场有些遥远的相国寺九层宝塔楼顶上。也有一个人正瞄准着皇城之上的赵光义,只是赵不义牢牢的被人护在其中,不好下手。   相国寺九层宝塔是京都第一高地建筑,乃佛宗供奉高僧舍利子之地,实为佛家禁地,寻常日子中,是不让任何人出入的,再加上此处距离皇城距离刚好合适,所以,重回后世老本行狙击手的叶尘藏在这里行事,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叶尘匍匐在相国寺九层宝塔第七层上,一件特制的青白色袍子盖在他的身上,远从塔下看云,与宝塔一个颜色,竟似与相国寺九层宝塔融在了一处,根本发现不了。   在这特制的青白袍子的前方,有一个冰冷的金属制的管状物伸了出来,正是那把曾经狙杀了太一道教宗,半步先天强者陈景元的重狙枪!   叶尘强压下心中怒火急躁以及杀机,重新将眼睛附在了光学瞄准镜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用真气回复着自己有些焦急的心跳,很快他的呼吸微弱的几乎消失,心跳也缓慢到了极致,他将镜中的视野固定在了皇城城楼赵光义的身上。当然在赵光义身前还有血杀和另外一名高手横在中间。   皇城极远,赵光义却近在眼前,这种感觉叶尘很熟悉,今天这种环境他也很能适应,这让他仿佛回到了在后世军队中狙击手射击演习和西南边界丛林中实战任务。 第638章 狙杀(下)   因为,上官冰云以心念刚刚传来讯息说她很快就要按照叶尘的要求,不顾一切的创造出一个叶尘可以狙杀赵光义的机会。   所以,青白袍子下的枪口微微移动了一丝,做完了最后一次调整,那根手指稳定的触上了冰冷的金属。一丝都没有颤抖,略停顿了片刻,做好了随时抠动的准备。   ……   ……   同一时间,负责京都北城房屋的武骑军都指挥使刘守忠的府中,两个人正在进行着一场极为隐蔽的谈话。   若是赵光义看见这一幕,恐怕会大吃一惊、暴跳如雷,然后对自己将刘守忠当成心腹而感到后悔的要死。   没错,谈话的两人,正是武骑军指挥使刘守忠和赵普。   “赵相公放心,只要真如赵相公所说,晋王今日被华夏卫府所杀,本将定会出兵讨伐潘美、李继隆这两个反贼,一心拥护魏王殿下为我大宋皇帝。”刘守忠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犹豫,便被赵普说服。多年来,没有人知道,刘守忠和赵普有着过命的交情,赵普甚至两次救过刘守忠的命。但这些只能保证赵普来找刘守忠,不会被后者绑了交给赵光义,真正能够说服刘守忠的是这件事情本身——试想一下,晋王殿下若真的死了,当皇帝的必然是先帝的两个儿子,且身为长子,已经成人的魏王要比还在弱冠之年的小皇子更有可能。而这个时候,当然要讨伐与晋王一起在玉皇顶谋反弑君的潘美、许方义等人。   类似的谈话在城外禁军各部自昨天傍晚开始,同样在秘密进行着。具体当说客的人是胡三光。因为漕帮周杰绑架了这些禁军将领的家属,所以不管这些禁军将领有多么狠胡三光,或者心中有什么想法,但为了自己的家人也只能投鼠忌器,不会去动胡三光,并且听胡三光将该说的话说完。   同样的道理,若华夏卫府能够杀了晋王,他们同样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何况他们中间大多数都对皇帝陛下赵匡胤颇为忠心的,再加上他们的家人在华夏卫府手中,所以纷纷答应只要晋王一死,他们便会带领大军讨伐潘美、许方义等叛贼。   此外,赵普又派心腹去见了带领三千人马正在攻打叶府的何矗立,所说内容与城外禁军大同小异。不过,何矗立大惊之下,并没有被赵普派来的人说服,因为他不相信晋王会被华夏卫府所杀。但是,他也没有将赵普派来的心腹绑起来或者杀了从而将这条退路堵死。   ……   ……   皇城上,装扮成一名禁军军官的上官冰云,距离赵光义所在的城楼只有百丈距离。但就这百丈距离若没非常手段,根本接近不了。不过,上官冰云一直以来最为擅长的就是制造出一些非常手段。更何况,她如今是除叶尘之外,第二个身怀黑血蛊母之人。   那三千禁军变成疯子冲向宫女时,有一部分被挤下了城墙,摔断了腿脚,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们渐渐从曼陀花粉恐怖的药性中摆脱出来,恢复了理智,有不少人正在喊着救命。其中有两人便是上官冰云此时装扮的营指挥使的亲兵。所以,当上官冰云下了城墙去救治这两名士兵时,一切都显得都很正常。   不过,很快,上官冰云便一脸惊喜的又跑上城墙,向他此时装扮的营指挥使的顶头上司军都虞候薛志悄声说道:“大人,卑职那两名亲兵发现了祥符王叶尘的踪迹。”   薛志闻言,精神大振,一脸惊喜地说道:“你带我去,待本将亲自问后再报告晋王殿下。”   薛志仔细问过两名明显被摔得只有一口气,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的伤兵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和上官冰云亲自各抱着一名伤兵上了城墙,向晋王所在城楼跑去。   预料中的,他们被晋王的护卫在百丈距离时便被拦了下来。不过,待薛志将关于叶尘情报说了之后,那两名护卫不敢怠慢,赶紧跑回去向晋王殿下请示。   城楼中,听了这名护卫禀报之后,赵光义先是大喜,但又有些怀疑,毕竟以叶尘的本事两名重伤垂死的士兵能够发现得了?即使真发现了,这两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内被叶尘灭口。   赵光义略一沉思,对这名护卫说道:“你去看看,若那两名士兵果真只剩下一口气,便将他们带进来,本王亲自问话,至于其他人不许踏进百丈之内一步。”   这名护卫领命而去,很快和另外一名护卫一人各自极为小心的抱着一个伤兵,来到了城楼之内,将伤兵放在赵光义眼前三丈外。   赵光义眼见这两名伤兵果然只剩下一口气,正准备问话,不料异变突起。   两名伤兵的身体开始迅速膨胀,眨眼间竟然胖了三四圈,犹如充了气的气球一般,眼看着就要爆炸。   “不好,保护殿下。”血杀反应最快,一声厉喝,众实力高强的护卫便极为快速的有了反应。   两名身法极快的一流高手冲出,想在两名伤兵爆炸之前,将其扔出去,其他人则在站在伤兵与晋王殿下之间,组成层层肉盾。   砰砰两声!   两名伤兵直接炸开了,漫天血肉四面八方飞溅而去,诡异的是不管是血液,还是骨头,或者肉块,无一不是漆黑色。   两名冲向伤兵的护卫首当其冲,根本来不及躲闪,只是拼了命的将手中兵器舞动的水泼不进,然而如此近的距离,即使超一流的高手都难以尽全功,依然有少部分血液激射在了他们身上。实事上,不光是他们两人,赵光义与两名伤兵之间,充当第一层肉盾的四名护卫同样未能全部将碎肉血液全部击飞,或多或少落在了他们身上。   与四五个多月前叶尘劫法场时类似的一幕发生了。这六名护卫身体在瞬间便变得漆黑一片,然后他们在惨叫声中便跌到在地,吐着黑血一动不动。   如此恐怖的一幕发生在赵光义眼前一丈内,且被他亲眼目睹,所受惊吓非同小可,本能的站了起来。原本站在他身后挡着他身体的两名护卫猝手不及,再加上也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未能及时将赵光义身体护住。   远在两里之外皇城西北方向相国寺九层宝塔之中的叶尘等待的机会终于出现,他的右手指轻轻的扣了下去。   喀地一声轻响,变成了一声闷响,又变成了一声惊雷,最后化作了撕裂空气地怪异呜声,美丽而恐怖的火花喷洒开来。   两里远的距离,皇城广场上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那一丝动静。相国寺九层宝塔第七层上那青白色的长袍微微一震,枪口伴着烟火发出一声巨响,然而声音的传播速度却要远远慢于那枚子弹的速度。   至少这一刹那的皇宫城头,城楼里面的赵光义等人,还在一脸惊恐的看着变成黑尸的六名护卫。而城楼外,广场上,除了一直注意着城楼动静的上官冰云和薛志之外,所有人都依然静静地看着皇城前广场上那些待死的刺客和皇后娘娘,以及小皇子,四周遍野的宋军精锐,没有任何察觉到死神的镰刀已经割裂了空气,用一种这个世界上人们根本无法想像的方式靠近了下一步就要当皇帝的晋王殿下。   从相国寺九层宝塔至皇城之上,那记代表着死亡的波动会延续约将近一妙的时间,足够一个人眨两三次眼睛。但这点时间,或许可以让张无梦和楼炎明能够稍稍躲闪一下,但背对着的赵光义显然不在此例。更是看不到两里外那座九层宝塔偶尔亮起的一抹闪光。   一声闷爆响彻皇宫城头城楼窗口上,一枚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间的重狙击枪弹头沿着一条笔直的无形线条,向着晋王殿下后心射去!   就如同上天降下了天罚之锤,晋王殿下如同被这大锤狠狠击中,一声惨叫猛地向前砸去,砸倒他身前一片护卫,距离四名黑尸最近的两名护卫被身后护卫碰撞的向前踉跄栽去,不小心碰到了黑尸,然后他们在惨叫声中也变成了黑尸。   鲜血从皇帝的后心部位流了出来,那里已经被炸开了一个洞,甚至隐隐能够看得见里面跳动越来越慢的心脏。大量的热血流出,这位本来是要当皇帝的晋王殿下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可怜的血人。   所有的黑尸已经被护卫用兵器丢得远远的。一脸惊恐的血杀带着所有的护卫死死的将晋王殿下护在其中。晋王殿下此时是爬在城楼地板上的,急促地呼吸着,朝下的脸上那乌黑地双瞳忽凝忽散,袖外的两只手努力地紧紧握着,不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无穷的恐惧与愤怒涌入了赵光义的脑海。是那个被人从叶府中送出去的长条箱子,许方义说那是叶尘的师尊交给叶尘的宝物,果然杀人于无形。   王继恩和血杀一左一右,满脸惊恐匍匐到晋王殿下的身边。两人嗓子沙哑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浑身颤抖着,手掌下意识地扒拉着陛下后心处的伤口,拔出了一些碎开的金属片,扒出了一些血肉,却依然找不到凶器在哪里。 第639章 墙倒众人推   晋王殿下的身体随着急促地呼吸而起伏着。艰难的偏着头,有些散神的目光看着身旁的王继恩,极为不甘地说道:“本王……还没有当皇帝,本王还不……不想死!”   这一句话,赵光义是咬牙切齿说出来地,然而受此重创,再如何狠厉的话语,都不能改变必死的结局。赵光义的目光越过王继恩的脸,狠狠地盯着城楼外面,看着苍天,在心内凄厉地嚎叫着,本王是要当皇帝的,是苍天指定的人,谁能杀朕!叶尘都不行。   噗嗤一大口血喷出,吐了王继恩一脸,赵光义脸一歪,便一动不动,只是圆睁着双目,一脸的不甘。旁边血杀如丧考妣,颤抖着用手指试了试赵光义的呼吸,如遭雷击,喃喃说道:“殿下他……他就这样死了,我怎么办?”   ……   ……   晋王殿下骤然遇刺,生死不知,这如天雷一般的变故,惊的皇城上下所有的将士都感到了身体发麻,谁也不知道紧接着应该怎样做。皇城上下上万大军围困着的那些刺客,依然没有脱困,只是又经过几轮箭雨,已经剩下二十多人,不过宋皇后和小皇子依然毫发未损。但是眼看着再有两三拨箭雨,只怕所有人都要死去。   早在第一时间有晋王的护卫去了太医院,钱乙带着太医们正从太医院往这边赶过来,王继恩顾不上满脸的鲜血,惊恐慌乱的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往晋王殿下的伤口泼水般的倒着,试图止血疗伤,但实事上人已经死了。   相国寺九层宝塔之上,叶尘透过高倍光学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弹头精准的打在赵光义的后心,伤到了心脏,以现在这个时代医疗技术必死无疑,他在确定这一点之后,便通过心念将此消息传给了上官冰云,并让他将这个消息在皇城上公布于众。   上官冰云做得很好,她扯了一嗓子:“晋王殿下遇刺,已经死了。”   整个皇城广场前顿时哗然一片,寻常士兵一片惊疑和惘然,但潘美、许方义等赵光义的心腹则是脸色剧变,惨白一片。   晋王死了,意味着皇帝只能从先帝两个儿子中选,不管是谁当上皇帝,他们的结局必然都会凄惨无比,他们自己死去恐怖都是最后的结局,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他们九族之内,府中上下恐怕都会死绝,因为他们参与了谋反弑君,这件事情可以瞒得过寻常百姓,却瞒不过叶尘、赵普、曹彬和两位皇子。   这些念头瞬间在潘美和许方义脑海中闪过,二人互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双眸中的疯狂。   “潘将军,尝谓人曰:‘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先帝可在陈桥黄袍加身,潘将军为何不行。”许方义突然想通了一件事,眸中精光闪动,咬牙说道。   潘美身体一震,深深看了一眼许方义,神色之间已经意动,但还是有些犹豫。   许方义急声说道:“潘将军,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难道潘将军想要被诛九族,自己再亡命天涯吗?”   旁边带领两千铁骑的云骑军都指挥使李继隆将二人对话听在耳中,也心中有了决定,说道:“潘将军,许大人言之有理,这是我们如今唯一出路,潘将军麾下有五万大军,再加上末将如今掌控着京都南城七门和京都半城的防务。又有许大人支持,只要将先帝两个儿子杀了,武骑军刘守忠此人也惯于见风使舵,所以此事大有可为。”   潘美脸上变幻不定,半晌之后,眸中闪现出一丝绝然之色,说道:“好!”   然后他抬头看向场中趁机向边上移动的白沧海等人,随口对李继隆说道:“李将军,你传我号令,下令将场子里面的反贼全部杀了。”   李继隆心想这是潘美让他投名状,这个时候不能退缩,一咬牙便一把从身边亲兵手中拿过令旗,一边准备挥棋发令,一边大声喊道:“全军听令,放……”   然而,不等李继隆挥旗发令,让城上城下的士兵再次挥洒箭雨,他的肩膀只是一动,一声雷鸣般急促响声之后,他整个脑袋却忽然没了!   是的,就像光天化日下的鬼故事一样,云骑军都指挥使李继隆的头颅忽然就这样整个炸开了,就像是熟透的西瓜,又像是灌满了水的皮囊,无缘无由地撑破,化作了城墙上的一片血水白浆骨片,漫天洒开……   更恐怖的是,李继隆的头颅爆掉之后,似乎身体都还不知道头颅已经变成了漫天脑浆的事实,右臂依然举了一举,然后才颓然放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整个人垮了下来!   全场所有看着李继隆的将士禁不住响起一片惊叫惨呼。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就赫然发生在无数官兵面前,怎能让他们不惊惧,不害怕。所有的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拼命地睁着眼睛,想要找到敌人,想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当然什么也找不到,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李将军的头忽然爆了!这些宋国的精锐禁军们,哪里会想到刺客远在两里之外。他们徒劳无功地喊叫着,愤怒地搜寻着。   搜寻不着,甚至没有丝毫痕迹可言,自然渐渐化成了恐惧,这种根本看不见的刺客,这种根本无法抵抗的杀戮,怎是凡人所能抗衡?   未知往往能够带来惊恐,无穷地恐慌开始迅疾弥漫在皇宫的城头上,所有的将士们无助的搜寻着,有些人更是被这沉默的压力压的快要崩溃了,瞄准宫城下方众人的弓箭也下意识里放松了一些。   宋军军纪森严,何况在场一万大军除了两千铁骑是李继隆麾下人马外,其他军队都是潘美的兵,并不可能因为李继隆的惨死便变成一团散沙,在无数次的沙场之上,宋国的军人不知道见过多少种奇形怪状,惨不忍睹地死法,然而像今天这种如神意一般的打击,实在是令世俗凡人不得不往那些诡异恐怖的方向去想。   李继隆麾下具体带领两千铁骑的那位将领乃李继隆的心腹,他奋勇地怒吼了几声,想平伏禁军下属们的情绪,同时妄图下达铁骑冲击杀了场中反贼,为自家将军报仇的命令,然而他的吼声只维系了几声便戛然而止,因为令城上众官兵惊恐无比的杀意又至,这名将领的胸腹处被轰出了一个极大的口子,肚肠变成一团烂血,他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至此,这种恐慌的气氛再也无法抑止,皇城上下目睹这一幕的军队已经乱成了一片。事到如今,包括在第一时间牢牢藏在大军之中的潘美和许方义在内,没有人敢再出头下令。   如果是一般的领兵沙场做战,如果今日的皇宫只是一处简单的沙场,面对的是很明确的敌人,那么谁都不会傻傻的一直去等将军下令再去发箭,士兵会根据特殊情况,自主做出判断,然后放箭。然而,今天毕竟不一样,万箭所向,那众人圈里有宋皇后和皇子两位贵人。而刚才本来要当皇帝的晋王殿下已经死了,那么场子里面的小皇子便很可能是下一步的皇帝,皇后就是太后。这相当简单的道理,即使是普通的大头兵都能够想得明白。   当然,若是在第一时间,将军下令射击,士兵多年的本能会让他们毫不犹豫的去服从命令行事,但这一耽误,再加上死了两位将军,士兵有了自己认同顾虑的想法,那么此事便不一样了。   ……   ……   这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把枪,在挑战一万多精锐大军。   死一般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马儿们都开始有些不安地踢着蹄儿,被围在中间的白沧海等人似乎也不想触动一万大军紧绷的神经,没有选择在此刻强行突围。   然而,这样诡异的场面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哒哒哒哒的一名骑兵疾驰的声音突然从正对着皇城广场的长街上响起,在大军外下马,顺着士兵让开的通道,飞快的来到潘美面前,大声喊道:“大将军,不好了,武骑军杀过来了,城外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和神勇、宣武、骁骑三军也已经从北城各门杀进了城。”   潘美和许方义脸色大变,知道晋王已死,他们便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大势已去,赶紧下令收拢大军,派出心腹带人去接自己家人,准备从南城门出城撤离。   西南边还有潘美四万人马,分别是围困华夏卫府两万和围追曹玮的两万人马。只要逃出京都,与自己四万人马汇合,是打是逃,他至少拥有一些本钱和底气。   就在潘美将皇城前一万两千大军收拢,准备撤离时,城北号角渐响,若是能够站在高空中居高临下望去,便可以发现,此时的京都之内,五千武骑军正在都指挥使刘守忠的带领下杀向皇城方向,而是北城城墙内外,在不同地方向出现了数十丛烟尘,蹄声如雷。正轰隆隆地从城门处,沿着京都里四通八达地大道,向着皇宫的方向杀来!那是已经进城的各路禁军。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耽搁了,更的迟了一些。 第640章 魏王的杀机   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整个京都已经四面尽狼烟,化成了大军角逐的战场。   京都的正北门外,黄土被疾驰而过的马蹄踩碎碾烂,再被不断踢起,变成一片土粉尘烟。渐渐升高,便又化成了一片黄烟,遮住了初始升出地平线的朝阳所投射来的灿烂阳光,让整座北城门内外都变得有些幽暗起来。   相比其它禁军,曾尚飞带领的一万被换防出城的城防军显然早就准备多时。此时,一万大军以稳定且不慢的速度,向洞开的北门里驶去。一切都显得那样地沉默与快速。马蹄带起来的烟尘,被这些骏马一冲,向城门内刮去,看上去就像一条无头无尾的黄龙。正不停的往京都里挣扎着进入,意图去吞噬那些可怜的凡人们。   在漫天黄土之中,曾尚飞之后,以及左右两边其它五处侧门和东门处,捧日、天武、龙卫、神卫、神勇、宣武、骁骑等一方大大的军旗正在迎风招展,纵使在漫天烟尘之中。依然杀气十足。他们已经得到确切消息,晋王死了,此时若是不表现出明确的态度,不抢着剿灭潘美所属和李继隆所部的云骑军,那事后新的皇帝登基之后,新的朝廷成立之初,不但没有他们的位置,而且很有可能会被秋后算账。毕竟,他们虽然不是晋王的心腹,但却是一度默认了晋王要登基为帝。   马蹄声在直通皇宫的大道上如雷鸣般响着,刘守忠带着武骑军骑兵向已经开始向南城门急速逃离的潘美所属追去。没过多久,刘守忠便已经能够看见潘美麾下跑在最后面的步军。   眼看就要追上潘美麾下步军,刘守忠一边拔出手中长刀,一边高喊着:“魏王殿下有旨!晋王和潘美弑君谋反,猪狗不如,凡有宋国儿郎,均可起而攻之……杀!”   军令一出,武骑军五千骑兵速度再次加快,向着潘美麾下跑在最后面的步兵发起了冲锋。先前刘守忠带领大军向皇城杀来,不少士兵一头雾水,此时听将军这样一说,便让他们成功地克服了所有战场上突然向友军发起攻击倒戈里最关键的军心问题,很理直气壮的开始了对潘美麾下步兵的攻击。   正在逃跑的步兵背对着骑兵会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一轮冲锋之后,最后面步兵便死伤过千,这还是京都大街上不够宽阔,步兵随时可变道、钻巷,否则若是在平原上,步兵背对着骑兵,单是这一冲锋,五千骑兵便可大败一万步兵。   潘美很清楚以京都的面积,不等自己麾下一万步兵逃出城去,很快就要被武骑军五千骑兵追上,当然他也明白只顾着逃跑,将后背让给骑兵简直是找死,但是他此时没有办法,因为在这五千武骑军之后还有六七万大军紧跟其后,他根本不敢停下排兵布阵正面打一场仗,那样的话,他们只会全军覆没,最主要的是自己也将失去逃走的机会。   所以,他此时只带着五百拥有战马的亲兵和两千李继隆留给他的铁骑拼他命的向南门冲,甚至有意下达了几项命令,让一万步兵在后面给他拖延时间。   事实上,刘守忠并没有让五千麾下骑兵全部去追杀潘美麾下步兵,而是在一战将一万步兵击溃冲散之后,便让副都指挥使带领五百骑兵继续追击。而他亲自带领四千五百重骑兵停马掉头,向皇城而去——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   ……   数日前,随魏王赵德昭和赵普消失隐匿起来的自然不止两人,他们身边还有两百多名忠心耿耿的护卫。这么多人藏在开封多日没有被赵光义、许方义等人发现,从这一点便可看出,赵普在京都不管是在朝廷,还是民间,都还隐藏潜伏有很大的势力和实力。   赵光义身死的消息传来,赵普想带着赵德昭直扑皇城,占据先手。但后者心中害怕,不敢冒险。直到得到消息——潘美已经带领叛军逃向南门,距离皇城已经很远。赵德昭才在赵普苦劝之后,在众护卫簇拥之下,赶向皇城。   此时赵普最担心的事情是叶尘带着小皇子赵德芳已经入主皇城,并且将被晋王关起来的五十多名大臣救出,还得到了某支禁军的效忠。那样的话,魏王赵德昭即使相比小皇子拥有嫡长子和有年龄已经成年的优势,也必将存在很多变数,更何况有叶尘这样恐怖人物支持,再加上对五十多名大臣有救命之恩,变数则会更大。   还好,赵普和赵德昭赶到皇城时,并没有看见叶尘和小皇子。白沧海、连继城、多罗砣、水儿等二十多名活下来的刺客高手在潘美带领大军离开之后,便赶紧护着宋皇后和小皇子顺着他们提前布置好的退路,从那小巷子深处小院子里面的地下通道一路来到了祥符王府,活下来的二十多人中多有负伤,鬼医和喻清妍便开始给这些人治伤。叶尘先到大理寺轻松的将李君浩救出,叶尘担心家中安危,所以两人早先一步回到了叶府。   这个时候,皇城内外一堆堆的死尸,触目惊心之极,从未上过战场,见过如此场景的赵德昭早已忍不住呕吐数次,若非想当皇帝的强大执念支撑着他,他一刻都坚持不下去。   在这些尸体未清理之前,不论是皇城内,还是皇城前广场之上,都不是能够落脚的地方,所以,赵普便带着赵德昭上了皇城,此时血杀、王继恩早已带着一群晋王护卫将晋王的尸体带上逃走了,只是不知藏在了京都某处,还是趁乱逃出了京都。   在赵普提醒下,赵德昭首先带着两百护卫亲自将关在大牢中的薛居正、吕馀庆等五十多名大臣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将他们救出,并派人将被晋王软禁在府上的曹彬、罗公明、赵光美也接到皇城。最主要的是,赵普以魏王的名义已经派人给带军入城的各支禁军都指挥使传了令——一半军队前来皇城复命,另一半军队继续追杀叛军,但不得离开京都百里。   ……   ……   即使是武骑军只有五百骑兵继续追着叛军,但因为士气高涨,后面有大批援兵,所以去攻击一群没有将领指挥,只顾着逃走的步兵,只要控制好节奏,只要不太过深入,便不用担心,因为此时的叛军只想着逃走,并没有多少战意。   远方烟尘掩映中,隐隐可见潘美那面写有“潘”字的大旗,正在快速接近南门。而他的身后一路之上,已经变成了一座修罗场,一万步兵除了少部分较为机灵之辈,窜入小巷中,找个地方藏起来,甚至直接脱了军装盔甲,翻墙进入民宅的士兵之外,此时已经超过一半人被武骑军和赶上来的其它禁军所杀,或者跪地投降。当然也有自知参与谋反弑君一事之后的将官知道投降无用,所以带着自己麾下士兵拼死反抗,妄图杀出一条活路的。   总之,场面很混乱,剩余的步兵一边逃,一边在低级将官的带领下化作了无数个小小地战团,与追上来的武骑兵和其它禁军骑兵厮杀在了一起。   沿皇城向南门一线,一路之上战斗都在发生,不断的都有人死去,都有人在惨呼,秋日高悬于天上,终于穿透了开封城上空云雾,照耀清楚了一切。漫地的血水在地上淌着,尤其是皇城附近金水河,血水已经渗入了河中,不少死伤地士兵也惨然落河,有些未曾死透的潘美麾下步兵,被冰凉的护城河水一浸。醒转过来,却是无力挣扎上岸,极为凄惨地无力挣扎着,向河下沉去。看上去就像是金水河里有无数的水鬼,正在拉着他们地脚踝。   追杀与被追杀,杀人与被杀。箭羽乱飞,刀枪狠出,战马冲锋。整座京都都开始震颤起来。知道今日必将面临一场大宋建国十四年以来未遇的动乱与血洗。   接到魏王昭令的各个禁军都指挥使一阵犹豫沉思之后,最终还是选择听从魏王的命令行事,让麾下副都指挥使带领一半大军继续追杀叛军,自己收拢另一半大军前往皇城,拜见魏王。   先帝有两个儿子,若是小皇子赵德芳已经成年,又有祥符王叶尘这样恐怖强悍的人物在背后全力支持,即使赵德芳不是皇长子,谁当皇帝,在很多人看来显然是没有多大的悬念。简单的说,只要不想死的都会选择叶尘全力支持的小皇子赵德芳。可惜的是,赵德芳没有成年。   具体来说,小皇子毕竟才十四岁,并没有什么能够拿出手的事迹和威望。反面魏王,已经封王且成年,又有前年江淮筹粮事迹所带来的一些威望。两相比较之下,叶尘若不想将整个朝廷血洗暗杀一遍,很难改变整个朝廷风向。所以,这些禁军武将在此时选择听魏王的话,去皇城复命,其实并没有错。   ……   …… 第641章 以势压人(上)   站在皇城高高的城墙之上,距离那些尸体较远,赵德昭渐渐恢复正常。   不得不说,赵德昭虽然能力平庸,且胆小好色,但这身皮囊极为不错,再加上多年皇家教育培养,这份气度还是挺能唬人的。   此时,正午时分,赵德昭深吸一口气,一边脑海中回忆着这几天赵普反复强调在一些场合如何说话,如何行事的注意之处,一过抬头看去,感到此时的阳光纷外刺眼,且酷热难耐,皮肤都火辣辣的疼,就如刚刚杀死晋王的叶尘一样,让人感到极不舒服,但自己好像又无可奈何。   没有人知道魏王如今对叶尘是多么的忌惮和恐惧,这两种情绪已经让他心底对叶尘充满了无限的杀机。   ……   ……   “隆隆隆……”马蹄声在皇城正门直通南门的大道上响成一片。近五千重骑兵奔弛而来的场面,骤然扑入眼帘,仿佛从天而降了这么多人,不管是谁猛地看到都会十分震撼。   赵德昭俯视下方,只见铁甲洪流,刀枪如林、旌旗如云!   忽然有人大喊“魏王殿下!”,然后便有更多人的嚷嚷起来。片刻后,千军万马中纷纷呐喊,喊声逐渐整齐,汇成一声声响彻内外的吼声:“晋王、潘美谋反弑君,武骑军奉魏王殿下之召讨逆杀贼!”   近五千骑兵喊得十分娴熟,气势恢宏,惊天动地的呐喊在皇城之前回荡,喊声久久不息。   如此整齐的喊话声显然是之前有人特意安排。事实上,这是赵普之前与武骑军都指挥使刘守忠密谋之时,赵普特意叮嘱刘守忠所为。目的是为魏王造势,给人一种魏王已经控制皇城,甚至控制京都的感觉,从而让除武骑军之外,其他已经入城的禁军将领能够在这种有意营造的大势之下,选择对魏王效忠。毕竟赵德昭是长子,且不但封王而且相比只有十四岁的小皇子,拥有着已稳重成人的优势。反过来让十四岁的少年当皇帝,从臣子和百姓的角度来说来,是很不放心的。   当然,具体明白朝廷局势的人都知道,这其中有着极大的一个变数——叶尘。   ……   ……   赵德昭此时将对叶尘的忌惮和杀机暂时抛掷脑后,看着渐渐来到皇城前的四千五百武骑军,脸上渐渐露出了激动的红晕,明澈的目光里也渐渐出现了霸气自信的神色。他昂首挺胸,高高在上,直面风云涌动的大场面,仿佛是站在惊涛骇浪的浪头。纵欲过度且略显单薄的身子平白多了几分高大威仪。   赵德昭已经没有了看见数千尸体时的惧色和恶心,反而一脸兴奋,短短时间内就一扫阴霾和怯弱,完全恢复了皇储该有的气度、气质。连神色也表现出了和赵匡胤类似的高深莫测状。赵普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充满欣慰。而皇城下正在列队的大军也不由自主的觉得压抑、又心生畏惧……当然,那种畏惧,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魏王很有可能即将成为他们的皇帝陛下。   “晋王、潘美谋反弑君,武骑军奉魏王之召讨逆杀贼!”令赵德昭激动人心的喊声尚未完全消停。万众瞩目皇城之上,魏王赵德昭意见风发。   武骑军来到皇城前广场之后,紧接着曾尚飞带领五千城防军也赶了过来,接下来捧日、天武、龙卫、神卫、神勇、宣武、骁骑七军同样各自带领一半麾下大军来到了皇城之前。   一阵一阵的武装将士排列在广场上,马在阵列之见奔腾,看上去纷纷扰扰。但军队并没有乱,建制完善下,成队成列;单是数百人的步兵大方阵一眼看去也不下二十个,再加上骑兵,总数不下三万人。   赵德昭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激动,站在高高的皇城之上,一副淡定从容状居高临下的看着正在列队的大军。   刘守忠列好队之后,先是下令道:“下马!”   “跪!”   刘守忠两道命令出口,五千骑兵便已下马,齐齐向魏王跪下。然后刘守忠冲着皇城上的魏王单膝跪下大喊道:“臣武骑军都指挥使刘守忠,奉魏王旨意,率军入宫剿灭叛贼!臣来迟了,请魏王殿下责罚!”   “请魏王殿下责罚!”五千骑兵紧跟着自家将军齐声大喊,声振四野,直冲云霄。给旁边其它部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甚至让几名正在犹豫如何拜见魏王的禁军主将脸色微变。武骑兵率先做出了彻底臣服于魏王的姿态,他们若是不跟着做出表态,便是彻底得罪了魏王,倘若魏王当上皇帝,便是他们倒霉之时。   曾尚飞心中叹了口气,叶尘早在数日前便给他下过密令,他甚至暗中已经和赵普取得联系,并向魏王表示了臣服之意。他不知道叶尘让他这样做是何意,有什么目的或者计划,但他却不会违背叶尘的任何意思。所以在刘守忠之后,曾尚飞带领麾下五千大军学着刘守忠那样,向魏王表示了臣服。   有两只军队已经做出了表态和样子,其它禁军主将不管怎么想,或者有什么顾忌,此时为形势所迫,也只能跟随刘守忠和曾尚飞向魏王表示了忠心。当然,这只是面上一个表态,虽然在当前形势之下极为重要,但却是依然不能算是对魏王的彻底臣服。赵普和魏王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对于此时京都和朝廷的局势来说,这些军队即使是表面上的表态,也足以让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显然,这又是赵普一手所安排的计划——以势压人,当然魏王接下来免不了还要进行一番威逼利诱才行。   赵德昭微笑看着皇城之下跪着大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紧张,大声道:“诸位将士杀贼有功,何来来迟之罪。诸位将士快快请起。”   “谢魏王殿下。”三万多人齐声大喊,大半个京都的人甚至都能够听得见,不少百姓听在耳中,甚至都想着是不是魏王已经登基为帝。   赵德昭对大军表现非常满意,神色肃然,继续说道:“晋王、潘美、许方义等反贼在玉皇顶谋反弑君,并且颠倒黑白,妄图杀死本王。还好先帝在天有灵,在本王和祥符王及赵相公密谋之下,祥符王带领华夏卫府忠军之士,诛杀反贼晋王,为先帝报仇。诸位将军这些天不明真相,被晋王欺瞒,但在今天最后时刻,及时醒悟,也算是为时不晚,所以本王不会怪罪你们。不过,叛贼潘美依然带领叛军逃窜,京都不稳,诸位将士还要继续辛苦。”   言毕,赵德昭又转头说了一句什么,旁边赵普便大声道:“魏王有旨,武骑军都指挥使刘守忠率武骑军五千人马入宫,接手皇城防卫。城防军都指挥使曾尚飞率领一万城防军接手京都防卫,抗命者斩!”   “臣,刘守忠谨遵魏王殿下旨意!”   “臣,曾尚飞谨遵魏王殿下旨意!”   刘守忠和曾尚飞同时拜道。   赵普继续说道:“魏王有旨,刘守忠和曾尚飞即刻带大军开始部署,其它各军都指挥使上皇城议事。”   ……   ……   就在赵德昭在皇城前用尽手段收服禁军诸将时,潘美已经带着两千五百骑兵逃出了京都,并且和城外围困华夏卫府的两万大军汇合,向西南方向逃去。一路追出城的禁军各路人马,追出百里便没有继续追下去。这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追,而是因为一直以来,他们的任务和职责都是守护京都和天子,如今京都局势还未彻底平定,这个时候岂能将京都重地和新皇帝丢下而带大军离开。更何况之前魏王派人传过军令。   白云山脉,玉皇顶附近,这些天曹玮带着三千人马顽强的与潘美麾下两万虎翼军在这里打着游击战。   此时,本来正准备再次进山围剿曹玮所部的虎翼军突然撤军,带着十多名亲兵站在一处山顶看着这一幕的曹玮大喜之余,便有些惊疑不定,还以为是虎翼军的阴谋,直到眼看着这两万虎翼军没有回京都,而是向西南方向而去,他才确定对方真的撤军了。   曹玮略一沉思之后,便知道定是京都形势有变,他果断带领大军不紧不慢的保持着一定距离跟了上去,只要虎翼军停下,他也停下,虎翼军转身杀过来,他便带大军转身逃,虎翼军停下转身继续急行军,潘美便也转身带人又追上去。最后虎翼军副都指挥使范子石眼见无法摆脱曹玮,便暗骂几声,不再理会,只是一心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只是心中一片沉重,只感前途一片灰暗,若非他对潘美向来信服,还真想带人向朝廷投降算了。   ……   ……   皇城前宽阔的广场,阳光灿烂,千军万马如潮。   整座皇城已经在武骑军刘守忠的控制之下,一些先前在皇宫中藏起来的宫女、太监也被找出,在魏王府几位管家、内侍、宫女的带领下,开始清理皇宫中的尸体等狼藉之地。 第642章 以势压人(下)   同一时间,曾尚飞已经顺利接手京都防卫,包括十三城门。这个过程之中,叶尘和华夏卫府没有任何举动,这让魏王和赵普感觉心中大定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皇城之上,魏王带着五十名朝中重臣,近距离接见了七支禁军军团的都指挥使,谈话只用了半炷香时间,七支禁军主将便下了皇城,带领各自大军匆匆离去,然后出城回到各自驻地。   魏王派人去曹府和罗府请曹彬和罗公明进宫,一来一回,等来的时候,禁军各军团不但已经离开皇城,甚至刘守忠带人已经将皇城内外数千尸体的血肉狼藉收拾一干二净。   曹彬、罗公明二人从皇城正门进入,一路来到崇政殿区域,向崇政殿正面走去。中间十分空旷,两面黑漆漆一大片衣甲,樱枪像树林一般在两边,数千兵马在殿前严整布阵。   “咚、咚、咚……”富有节奏的鼓声响起,大音希声的钟鼓壮音奏起,一切都井井有条。二人眼见的模样根本没有想像之中的乱象,倒像是往日上朝,崇政殿各司一切如常。曹彬和罗公明互视一眼,心中却是明白这肯定是赵普的手段,同时也清楚这是赵普想要以势压人,从而让他们支持魏王登基为帝。   他们与赵普同朝为官多年,赵普擅长以势压人来达到目的,他们怎能不知。   曹彬身为枢密院使,一眼便认出两边的军队是武骑军的人马,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观察这大殿上的状况一言不发。很显然,赵普想要以此告诉手握调兵之权曹彬和手控财权的罗公明,魏王对军、政的布局控制力表现得非常好,拥有帝王之才。   这时,只见刘守忠骑马从远处奔了过来,到得中间小广场,便翻身下马,向一行刚走到台阶下的曹彬和罗公明走来。两人情不自禁地驻足,看着刘守忠的目光却已经与以往完全不同。   不过刘守忠却一脸谦逊,甚至比以往看见曹彬时表现得还要谦虚,只见他到了两人七步外,便下马抱拳拜道:“末将刘守忠拜见枢密使大人、罗大人,魏王殿下已经等候两位大人多时。”   “刘将军……”曹彬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罗色明却笑着寒暄起来,气氛一下子没刚才那么凝重了。   聊了几句,从刘守忠口中得知之前皇城前一幕之后,罗公明抚掌道:“刘将军真乃魏王肱骨、得力干将。”   “今先帝仙逝,魏王是皇长子,乃我大宋储君,值此国朝动荡之时,魏王监国。名正言顺,在这关头下旨,末将敢不遵从?”刘守忠一本正经道,“全仰仗魏王运筹得当,末将只是实行。魏王监国,乃至登基为帝之后,还得仰仗两位大人辅佐国事的。请!”   “刘将军请。”罗公明道。   刘守忠一番客气推辞,两人见他满心有礼,便按照品级高低继续上台阶。   走在大殿门外,照常有一众宦官守在那里,和往常上朝一样,依次上下简单搜身,确认没有武器就放行。曹彬和罗公明早就习惯这种规矩了,十分配合地抬起双臂,让宦官从上到下拍打一遍。刘守忠也直接把佩剑解下来交给宦官,同样被搜了一下。   三人走进大殿时,只见一个俊朗的年轻人坐在原本属于皇帝坐的宝座上,曹彬脸色微变,但紧接着略一琢磨,又感觉没有什么不对的。若非有叶尘这样恐怖的人物存在,且又是十四岁小皇子赵德芳的老师。魏王登基为帝,不管对满朝文武,还是地方官员,或者全军诸将士,以及天下百姓,都根本没有任何争议。   曹彬和罗公明对视一眼,便行礼喊道:“臣等叩见魏王殿下。”   “两位大人快快起身。”赵德昭表现得极为温和客气,甚至有些礼贤下士,单是从面上看显得无可挑剔。   接下来,赵德昭不再说话,赵普突然站出来,对魏王跪下说道:“国不能一日无主,臣恳请殿下早日登基为帝,以定军心、民心。”   赵普话音刚落,薛居正、吕馀庆、刘守忠等带领五十多名文武大臣齐齐跪下,异口同声说道:“臣等恳请殿下早日登基为帝,以定军心、民心。”   此时,殿上就剩下曹彬和罗公明站着,显得异常显目。罗公明眼睛一眯,眼角余光看一眼旁边已经手握在刀柄之上的刘守忠,略一犹豫,便也跪下道:“臣,三司使罗公明恳请殿下早日登基为帝,以定军心、民心。”   曹彬见此,心中叹了口气,也跪下道:“臣,枢密院使曹彬恳请殿下早日登基为帝,以定军心、民心。”   赵德昭见此,长松了一口气,曹彬和罗公明分别执掌大宋调兵之权和财权,两人的支持极为关键,甚至堪比殿中另外五十多名大臣加起来的作用。   然而,赵德昭的紧张情绪还没法平静,不是因为京都外七万禁军还未彻底臣服于他,而是因为叶尘,准确的说叶尘一人的支持甚至堪比满朝文武和城外所有大军的支持。   要知道,叶尘若是不支持他当皇帝,甚至全力反对,即使殿中满朝文武,以及京都外七万禁军都支持他当皇帝,他也至少有一半的机率当不了皇帝,甚至还会有送命之忧。   虽然内心并不是那么淡定,但赵德昭此时表现得相当从容。说话的声音舒缓、沉稳、富有节奏,一点都不慌张。单是这一点,赵德昭确实是个能够压得住场面的人。   “反贼潘美还未剿灭,先帝大仇未报,此时本王登基,恐怕不妥。”赵德昭故作为难地说道。   言罢,不等众臣再说什么,立刻又道:“不过,本王以储君身份拟了一份旨意,诸位大臣看看是否妥当。若是妥当,枢密院可依此向殿前司、侍卫司及诸军将士下达一些军令,政事堂可将此通报各、路、州县。”   早有宦官上前展开一张黄色打底的精致绸缎,念道:“今诸臣忠心可嘉。本王与大臣议定,拟嘉奖擢升、并开国库赏赐禁军将士。赵普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全称),擢升罗公明为参知政事,擢升刘守忠为殿前都检点加兼侍中,曾尚飞为侍卫马步司都指挥使……另,沈义伦、卢多逊等一干叛臣去除一切官职,打入死牢,择日候审。”   曹彬当然继续是他的枢密院使,而罗公明却升了一级,接了卢多逊的位置,成为副相,如此一来,曹彬不说,至少罗公明已经算是基本上和魏王绑在了一起。此外,嘉奖的范围是非常全面,恩惠至禁军所有指挥使以上将官,甚至士兵都会有钱财赏赐。   这一份手段、心智,叫曹彬震惊之余,却是不相信魏王拥有如此能力,显然这又是赵普的手段。从这份旨意中可以听出一个关键的地方:恩及了所有禁军将士。且高级武将部分升军职;大部分高中低级武将加勋。虽然大部分职位不变,但也算是变相的提升地位和加俸禄。封赏也算是实实在在的、很诱惑人的内容。可以想见,此旨一出,传到城外禁军之中,魏王军心便可收拢大半。   曹彬觉得这一手非常高明!他甚至认为魏王、赵普此时的做法,简直是唯一的、最直接简单的稳定禁军的办法。可以预见效果很明显。   这不难猜想或者推断,所有禁军武将、士卒,基本上只要按兵不动就能升官,得到钱财,又安全又获利多多;而如果有其它心思,则极可能被治谋逆大罪诛灭全家,冒险巨大还不知道能得到什么好处。再加上赵德昭比起赵德芳拥有着无法改变的先天优势,怎么选择?何去何从?不是一目了然吗?特别是底层将士根本不习惯多想,眼前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最直接。   从叶尘杀死晋王之后,赵普一系列安排手段,无不惊艳绝妙无比!   刘守忠忍不住都想大拇指了,估计曹彬、罗公明也是被魏王惊艳的手段惊得心里不断翻滚。   不料就在这时,赵普忽然拜道:“臣有进言。”   “赵相公请直言。”赵德昭缓缓说道。   赵普拜道:“臣以为,祥符王和华夏卫府几位司使也该一并加入封赏之列,才可稳固人心。”   曹彬忍不住白了赵普一眼,心道:赵普和魏王这场戏演得好啊!   赵德昭一听,便微微一笑,说道:“祥符王带领华夏卫府上下刺杀反贼之首晋王,立下大功,自然要封赏才行。来人,请祥符王进宫。嗯!诸位大臣,我等正好趁此时间,商议一下如何封赏祥符王。”   ……   ……   同一时间,叶府之中,叶尘独自和小皇子赵德芳正在进行着一场决定大宋历史的谈话。   叶尘目光如电,深深的看着赵德芳,说道:“殿下,你若是想当皇帝,老师便全力帮你,即使魏王有满朝文武的支持,但殿下若是想当皇帝,老师依然能够帮你做到。” 第643章 所有人的敌意和畏惧   赵德芳低着头,小脸上紧紧蹙着眉头,想了好长时间,才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老师!若是不用杀很多人,能不能让我当上皇帝?”   叶尘摇头道:“不能。”   赵德芳说道:“是不是只有将我大哥和拥护他的大臣全部杀死,我才能够当上皇帝。”   叶尘叹了口气,发现十四岁的小皇子其实已经极为聪慧,但看得出来,受其父皇影响,小皇子极重亲情,心底也颇为善良。这和原本历史上成为八贤王,素有贤善之名的赵德芳很像。   “魏王想要当皇帝愿望极为强烈,赵普更是将自己的一切都压在了魏王的身上,老师也不骗你,若是你要当皇帝,为我大宋朝廷稳定大局着想,魏王和赵普以及他们的党羽都要死了才行。”叶尘最终如实说道。   赵德芳又想了一会,突然泪流满面,哭着说道:“父皇已经被二叔害死,我不想让大哥因为我而被杀死,既然大哥想当皇帝,便让他当吧!水儿说他要嫁的男人只能娶她一个人,而我要是当了皇帝,便不可能满足水儿这个要求,所以我选择当一个逍遥王爷,然后盼着水儿能够嫁给我,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叶尘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但心中也有些惋惜,他可是很清楚,已经死去的皇帝陛下是想将皇位传给赵德芳的。不过,他毕竟从后世穿越而来,骨子里面一些想法和这个时代人们、大臣是不一样的,在他看来,以赵德芳的性格当皇帝就未必要比王爷好。   这样想着,叶尘说道:“既然这样,你先和水儿、虎子他们住在半死迷宫,等京都一切平定之后再说。”   赵德芳答应一声,便在门口水儿和寇准的陪伴下去了半死迷宫。叶尘微微闭目,以心念传递之术给伪装潜伏在皇宫中的上官冰云暗自下令: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便将门外李君浩、连继城、白沧海、多罗砣叫了进来。   李君浩刚一进门,便咬牙说道:“大人,卑职想要亲手杀了许方义那叛徒。”   叶尘目光扫过三人,摇头说道:“杀人你不如白沧海,白沧海会带着刺杀司的人去追杀许方义等叛贼。而你则迅速出城去华夏卫府和胡三光一起主持大局,告诉胡三光,他现在就是情报司的司使,除了帮助白沧海找许方义、血杀他们之外,还要近快找到圣堂的那位名叫王诸同的四长老,我很想知道他们这些时间在做什么。此外,让他派出探子,将逃窜西南的潘美给我盯死,并且每隔三个时辰便向我汇报一次叛军动向。”   李君浩没有再坚持,和白沧海躬身称是,然后转身离去。   这时,有人来传魏王赵德昭的旨意,让叶尘去皇城议事。叶尘没有犹豫,便带着连继城和多罗砣骑马向皇城赶去。   ……   ……   叶尘三人到达皇城时,皇宫里面除了太监宫女比往日少了太多,皇城禁军换成武骑兵的人马,大内侍卫则换成魏王这些年召集的侍卫之外,和往日已经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被炸坍塌的那段皇城墙也已经有工匠开始修缮。   “大人,赵普和魏王对大人的敌意和忌惮不比晋王弱多少,大人此时只带我们二人进宫恐怕不妥,不如让魏王出宫来到皇城上议事。”连继城犹豫在三,最后还是在叶尘准备进入皇城之前,劝阻道。   叶尘笑了笑,说道:“若是晋王入主皇宫,我自然不敢进宫,但是魏王和赵普,他们虽然有大批文官的支持,皇城内又有五千武骑军,但却却没有能够杀我的能力。更何况这个时候我若是不进宫,朝廷众臣便始终难以心安,整个大宋便难以安定。”   ……   ……   昨晚上一百多刺客杀入皇宫,将皇宫搅得天翻地覆,晋王设下圈套,想要将叶尘手中高手一网打尽,结果在万军之中被叶尘以神仙般的恐怖手段杀死。   如今,事情过去了只不过一两个时辰,但这件事情早已在朝廷官员中传开,再结合叶尘以往事迹和个人武力,以及如今在大宋国上下的威望。包括魏王赵德昭和赵普在内,朝廷这些官员再面对叶尘时,心中无不忌惮和畏惧到了极致。而这种畏惧最后无不化成了一道对叶尘的杀机。这其中包括薛居正等一些与叶尘平日间并无仇怨的大臣。即使曹彬、罗公明如今再面对叶尘时心中同样拥有忌惮。   叶尘所表现出的神通实力,以及他手中所掌握的武力,已经能够决定天子和他们这些大臣的祸福生死,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说,如叶尘这般的存在,本就不该出现或者存在。   因为,叶尘如今何止功高盖主,分明已经成为大宋最大一个不安稳的因素。就算叶尘向所有人保证自己绝对不会随意动以武力,更不想谋反、杀君、杀大臣,若是放在之前,以叶尘的信誉还会有一部分人相信,但在叶尘前天下令华夏卫府刺客刺杀二十多名晋王一系官员之后,已经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点。即使是与叶尘关系极为亲密的曹彬和罗公明,也会对此有所怀疑。   叶尘实际上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不过对这一点的认知还有些模糊,直到他此时走进崇政殿,魏王和五十多名大臣的目光死死停留在他的身上时,他心头那些模糊顿时化成一片清晰的认识——除了徐铉看向自己越加狂热恭敬,曹彬和罗公明神色有些复杂之外,其他人无不对他充满了敌意,浓浓的敌意和畏惧甚至恐惧。   这种敌意和一头狼吃了一群羊里面的一部分,活下来的另一部分的羊对这头狼的敌意、畏惧、乃至恐惧是极为相近的。即使活下来的这群羊和被吃狼吃了的那一部分羊有仇,有生死之仇,但这并不影响自己同类被类似天敌般存在吃了之后,对这天敌般存在生出敌意、畏惧和恐惧。   此时崇政殿中,徐铉、曹彬和罗公明不算,除赵普一脸高深莫测,城府深如大海,难以测度之外,事实上,从魏王到下面所有的大臣看向叶尘时无不一脸温和微笑,甚至神色中带有恰到好上的谄媚,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畏惧和恐惧。但是叶尘如今六感远超寻常人,这不光是听觉、视觉等这些肉身上的感知,他对一个人精神层面的感知同样灵敏无比。除了如赵匡胤、赵光义、赵普这样超绝人物之外,也就是楼炎明和张无梦、玉枫、崔熙、上官冰云这样的人物,才能够在叶尘眼前藏住自己心底深处真正的想法和情绪。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叶尘突然之间感到无比的落寞,与这眼前这些往日同朝为臣的官员和这座皇宫感觉格格不入。   叶尘没有想过在这些人面前控制自己心中的情绪,所以当本来神色平静的叶尘因为心中的落寞,神色表现出不快且蹙起眉头时,殿中不少人不由自主的心头一跳,他别是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更是心中一寒。比如魏王赵德昭,还比如赵普和站在殿门口的武骑军都指挥使刘守忠。   “华夏卫府总司使叶尘拜见魏王殿下。”叶尘微微躬身向坐在上方的赵德昭行礼。   赵德昭赶紧起身温和无比地说道:“祥符王不比多礼,此次拨乱反正,诛杀反贼晋王,为我父皇报仇,都是祥符王之功,只是如今叛贼潘美带领四万多反贼向西南逃窜,叛贼还未斩草除根,本王还未登基,所以还未到论功行赏之时,否则本王定会提议众臣,加封祥符郡王为祥符亲王。”   叶尘闻言,不由叹了口气,魏王这一席话显然是经过赵普等人反复推敲之后,特意让魏王说与自己听的。其中包含了试探,比如“本王还未登基”,若叶尘有心扶持小皇子赵德芳当皇帝,便绝对不会装作听不见,否则定会默认。还包含了劝说叶尘,比如特意点出如今潘美带着四万多叛军还在流窜,是为了让叶尘以大局为重,不要胡来。此外,还包含了利诱,比如许诺加封亲王。   总而言之,魏王说了半天,无非就一点——希望叶尘能够支持他登基为帝,至少也得默认他登基当皇帝。当然,叶尘绝对不会怀疑,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魏王也好,赵普也罢,亦或者其它一些大臣,都绝对不会有一丝犹豫的会将他杀了。   还没有进入皇城之前,藏身在皇宫之中的上官冰云便已经以心念传递之术告诉了叶尘——崇政殿里里外外藏了足足两千手持强弓快刀的武骑军将士,而魏王和赵普更是定下了根据情况,若是有可能的话,以摔玉斧为号,随时大军涌入捕杀他叶尘的计划。   但是,叶尘依然还是进入了崇政殿,这并不是说他拥有独自一人对抗两千全副武装大宋精兵的实力,而是因为他已经安排了反制的手段,他若是愿意,甚至一个念头便可杀了魏王赵德昭。 第644章 叶尘对魏王的警告   叶尘没有理会魏王话语中的试探、劝说、利诱等复杂的心思想法,不知为何他此时对这个宫殿,对魏王、赵普这些人心中充满了厌恶,所以他没有说任何客套或者谦虚之类的废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魏王殿下登基为帝臣并无异议,只是剿灭叛贼潘美带领的四万多叛军,刻不容缓,还请魏王近快定下决议。”   不等赵德昭说话,赵普突然说道:“祥符王,在发兵剿灭叛贼之前,还请祥符王让人将禁军诸位将官的家人放了。”   叶尘淡然的看了一眼赵普,说道:“赵相公放心,在我进宫的同时,我已经将此事安排了下去,这个时候禁军诸位将官的家属已经送回了各自的家中。”   叶尘此言一出,便听见殿中五十多名大臣齐齐松了一口气,即使是赵普也是如此。魏王更是喜形于色。在之前皇城之上,魏王接见了禁军副都指挥使以上的大将。这些人在当时形势所迫,一一向魏王表示了不同程度的忠心,在这个过程中魏王早已再三保证从华夏卫府手中将他们的家人救出来。所以,叶尘要是不让漕帮放人,魏王不但会失信于这些禁军将领,而且在军中本来就不多的威望必然会大跌,这对一心想要登基为帝的魏王来说,是极为关键和重要的。   此外,叶尘此举也让魏王、赵普等人终于确定,叶尘果然没有扶持小皇子赵德芳当皇帝的意思。   有了这个判断,魏王此时心中轻松了太多,叶尘话音一落,他便愉快地说道:“奸贼潘美虽为不忠心不义之徒,但不可否认他乃一代名将,纵观朝中上下,唯有曹公和祥符王带大军能够快速将其剿灭。只是曹公自去年在川蜀中了弥勒教的刺客之毒后,虽然已然解毒痊愈,但身体一落千丈,恐怕经不起战场奔波,所以本王想请祥符王带大军剿灭叛贼潘美,不知祥符王是否愿为朝廷分忧。”   对于魏王有这样的决定,叶尘并不意外,事实上魏王说的也是实话,对付潘美除去镇守北方和西北、西南的李继勋、高怀德和赵赞之外,也只有曹彬和他了。而曹彬的身体欠佳也是实情。如今看来的确只有自己是最合适人选。至于给了自己兵权,自己会不会趁机插手禁军,掌握兵权。魏王和赵普等人更是不用担心,因为叶尘前天让人绑架了这些禁军的家属,这个仇怨已经结下,叶尘想要收服这些人的心在他们看来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叶尘来之前,便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并且他也不想大宋大好局面被潘美闹得分崩离析,而派其他人去,他的确也是不放心。   所以,叶尘当即便说道:“臣幸不辱命,还请殿下下旨让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骁胜五军,总计五万人随臣平灭叛贼。”   禁军十万人,如今虎翼军两万人跟着被潘美带走了,还剩下八万人左右。叶尘带走五万,还有三万,但事实上京都之地军队人数远远不止十万人,这十万禁军之下,中原两路境内还有多达三十万的厢军,厢军整体战力自然没有办法和禁军相比,但刚刚经历五代乱世没多久的这个时代,厢军中强兵悍将还是有一些的,叶尘带领五万大军走后,赵普和魏王趁机从三十万厢军中挑选三四万人晋升为禁军,坚甲利器配备上,禁军标准的军饷发上,不但战力不会比禁军差多少,而且重新任命的将官都会是魏王的心腹。这样一来,魏王才算是真正的有了自己的嫡系大军。   总之,叶尘带走五万人去平灭叛贼,对魏王和赵普一方来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绝对不会拒绝或者阻拦。   魏王当场给叶尘安排了出兵手续,吩咐枢密院、三司等司衙开始准备出兵、粮草等事宜。然后叶尘告辞,走出了崇政殿,带着守在殿外的连继城和多罗砣向皇宫外走去。   ……   ……   崇政殿中,看着叶尘走出殿外,魏王和赵普互视一眼,后者紧蹙眉头,微微摇了摇头。魏王整个人瞬间长长松了一大口气,他的背后早已湿透。   自始至终埋伏在崇政殿外的两千精兵都没有敢有丝毫轻举妄动。这并不是魏王和赵普突然改变了心意,而是他们始终不敢,他们没有信心能够杀得了叶尘,便不敢承担事后叶尘的报复。不过,叶尘感觉有必要对赵普和魏王一些警告,以免自己带大军去打潘美之后,魏王和赵普做出一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他便给上官冰云传了一道心念。   崇政殿中,此时众臣已经散去,各司其职,开始去做各司、各部这些天积累下的公文公事。殿中只剩下赵普和魏王,再加上一些太监、侍卫。   赵普叹了口气,说道:“也知道我们刚才没有对叶尘动手是不是错过了一次千载难逢除去叶尘的机会。”   赵德昭摇了摇头,说道:“君子不立危强之下,没有十足把握杀死叶尘,便对叶尘动手,实在是危险之极,本王不认为在叶尘的报复之下,殿下和我能够活……”   “啊……”   砰的一声,魏王的话没有说完,崇政殿一角突然传出一声惨叫,然后便传出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三名已经由魏王府护卫晋升为大内侍卫中的一个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瞬间充气一般的膨胀,紧接着就爆炸了。和数个时辰之前在皇城城楼上那一幕如出一辙,爆炸之后飞溅的血肉、骨头渣子都变成漆黑一片,距离最近的那两名实力不弱的护卫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发出凄厉之极的惨叫声,然后变成一具黑尸跌到在地。   崇政殿中早已乱作一团,有人喊着有刺客,护驾之类的话,一群禁军冲了进来,团团将脸色惨白一片的魏王和赵普护了起来,但紧接着赵普脸色一变,便呵斥这些禁军和所有的太监、侍卫都退到两人十丈之外,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哪个太监、侍卫、禁军士兵会不会突然爆炸。   晋王死前皇城城楼中发生的事情,赵普和魏王已经从抓到的几名晋王侍卫口中得知,所以他们很快便联想到眼前这恐怖的一幕是叶尘所为,准确的说是叶尘对他们的警告。二人此时除了对叶尘更加畏惧和忌惮之外,同样的想要叶尘去死的心思也强烈到了极致。   ……   ……   京西南路,均州地境,官路之旁,扔着四五百具尸体。尸体旁边便是四万多士气低靡的叛军,正在默默的休整,吃着刚刚从两个镇子、三个村庄中抢来的干粮。   大军临时营地正中间,潘美脸色异常难看,正在骂人。他麾下如今有四万两千左右的叛军,其中两万人是他在江北大营的嫡系,另外两万人马则是他的老部下——京师禁军所属的虎翼军,另外两千铁骑则是云骑军李继隆的属下。   这四万多大军的将士中大约有一半家在京都城内或者城外,另一半则是江淮子弟。如今稀里糊涂变成叛军,抛妻弃子,远走它乡,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再加上大军仓促逃离,随身未带干粮,又没有粮草供应,人马都饿着肚子,能有士气才怪。对于将官来说,他们回到京都必然死路一条。但对寻常士兵来说,所谓法不责众,回去最多由禁军变成厢军。毕竟寻常士兵虽是叛军,但却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不过,自潘美之下,所有的将官都很清楚这一点,对士兵的心思变化早有预料。所以,在大军逃至均州地境时,军中果然出现哗变,但却被早有准备的潘美等将官带着亲信亲兵轻易扼杀。并当场斩杀四百多人,震慑军心。   “将军,士兵抛妻弃子,毫无士气,以杀震慑军心恐怕难以长久啊!”   “将军,村镇中的粮草实在有限,我军一路所过已经洗劫四个村庄,三个小镇,但依然粮草不够。如此下去,非长久之计。末将以为我军尽快寻找一落脚之地为首要之事。”   潘美叹了口气,说道:“北边有李继勋的北方大营,西北有高怀德的西北边军,南边赵赞的大军,如今我们只有川蜀一地可选。再加上川蜀去年流民暴乱,百姓对朝廷素有不满和怨气。所以,本将已经想好了,我们此去川蜀,全力攻下成都府落脚,再招兵买马,依靠蜀道天险拒敌,若是能够打上几场胜仗,站稳脚跟,便根据情况建国。至于如今士兵士气问题,你去传我军令,大军一路所过,凡是攻下乡镇、县城,除了粮食统一上交之外,抢下的财物都归士兵自己所有。许大人以为如何?”   许方义苦笑一声,说道:“我们已经别无他法,不过将军若是决定在川蜀落脚,在下以为在川蜀地境内,对士兵还是要有节制才行,否则失去民心,我们在川蜀也难长久。” 第645章 祸根   部将出去传令,士兵听到可以放开抢掠财物,又有良家妇女可随意糟蹋,这才恢复了一些士气。不得不说,潘美的方法虽然对百姓太过狠毒残忍,但对于此时的叛军也不为是一种方法。   就在这时,忽然有骑兵从来路急匆匆疾驰而来,说道:“将军,曹玮又追上来的,距离我们只有二十里的路程。”   有部将义愤填膺地说道:“将军,不如让末将带一万人马设下埋伏,灭了曹玮所部。”   “万万不可!先不说曹玮深得曹彬真传,用兵行军经验更是丰富,很难成功对其伏击。最主要的是我们士兵不稳,若是分兵,没了大将军的威望压制,士兵很有可能便又哗变或者逃离大军。”许方义摇头说道。   潘美略一沉思,说道:“许大人言之有理。此外,一路州县并不明白曹玮部的情况,以本帅对朝廷文官的了解,在没有朝廷诏令之前,他们绝对不会对其打开城门,更不会随意提供粮草,而我们一路将城外粮草劫掠一空。曹玮没有粮草,京都魏王和小皇子之间必然还会有一番争斗,等朝廷局势稳住,京都给地下州县下了诏令,不知到什么时候了。到那时,曹玮必然坚持不住,已经退回京都,而我们多半也已经到了达州,抢到足够多的粮草,进了蜀道。”   叛军众将闻言,深觉自家大帅言之有理,无不喜形于色。即使是许方义也感觉曹玮说的没有错。然而,他们却是想不到,叶尘和赵德芳因为大宋大局或者兄弟亲情,放弃了争夺皇位。   ……   ……   开封枢密院。   议事大厅,阳光从雕花门窗透进来,随着被风吹得摇动的竹帘时明时暗,如有光晕。在此办公的官员书吏此时全部退避了,剩下的是如今大宋朝廷最有权力的一圈子人。宰相赵普、枢密院使曹彬、参知政事罗公明、吕馀庆,另外还有新任侍卫马步司都指挥使刘守忠,以及七大禁军军团的都指挥使和华夏卫府新任情报司使胡三光。   显然在叶尘的默认之下,若是没有意外,魏王赵德昭定然能够顺利当上皇帝,差的只是选一个良辰吉日登基而已。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中枢多了一些新面孔,也留下了好些个旧面孔。   比如三司使罗公明,人称官场“不倒翁”,的确是很有道理的,此次便跻身为副相。还比如刘守忠,由四品武将一下子提升数级,成为正二品大员,这自然不是因为刘守忠以前打过多少胜仗、有过多少功劳、苦劳,这自然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带麾下大军向魏王效忠的主将,有勇有谋的一次大胆押注,为魏王入主皇城奠定了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上位,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但禁军之中如刘守忠这样麾下有五千人马的主将,少说也有十多个,就只有刘守忠有这个机会、也抓住了机会。   赵普就不说了,重新回到中枢,成为百官之首。魏王能够当上皇帝,完全就是他一手谋划的结果。   ……   ……   今天诸臣聚集枢密院,自然是商议如何平灭潘美带领四万多叛军之事。   调动五万京师禁军行至千里之外打仗,自然不能像潘美那样的叛军一般说走就立刻能走的,这其中牵扯的事情太多。比如京师周边防卫重新调整布局的问题,供五万大军至少一个月粮草筹集准备,以及十万劳役民夫的征调等等。这些事情并非是一两天便能够完成的。   所以说,虽然已经在崇政殿上魏王和叶尘当场定下由叶尘带五万大军出征平叛。且所有人都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但是世间之事总要受各种因素掣肘影响,具体实施起来,并非那么一回事。   “诸位大人,且看川蜀地形图。”曹彬开口道。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一副木架子上挂上了一副华夏卫府武器司出产,远较枢密院军用地图更加精确细致的地图。曹彬这两年来,不到五十岁的人却看起来像是快要六十,已显老态,不过气质却越加内敛,身材魁梧,让他气势不减,他此时穿着圆领官袍,口气镇定、举止儒雅。依然是大宋第一名将,一代儒将的风范。   曹彬从容的伸出手臂,指着地图上位置:“根据探子回报,潘美带着叛军目标是川蜀,而据华夏卫府情报司在叛军中的密谈传回的情报可知,潘美定下最终落脚点是成都府。潘美很有眼光,也选了个好地方……成都府,川蜀腹地,境内地势平坦、河网纵横、物产丰富、农业发达,素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叛军若是逃进川蜀盆地,再据有成都府,依仗蜀道之天险,让其站稳脚跟,潘美便可建国,成为我大宋心腹大患。反之,我大军若是能够在潘美部进入川蜀盆地之前追上叛军,并将其剿灭,潘美没有落脚点,又没有天险可依仗,便无可凭借,即使逃走一部,也难成气候。所以,此战若是要速战速胜,便要抢在潘美进入川蜀盆地之前便击溃叛军。”   “为了让大军尽早出发,经魏王殿下批准,老夫已经与宰相大人、祥符王商议妥当,将本来供给西北边军秋季粮草挪用给祥符王。此外,征调劳役民夫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决定调动十万厢军押运军粮。且将禁军各军之中战马全部拿出交给祥符王,以供出战将士使用。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带兵出征的是祥符王,曹彬说的又是经过魏王和宰相批准的策略,谁敢有意见,或者说即使有意见,谁又敢说。   包括刘守忠在内,所有的武将当即便抱拳说道:“末将等无异议。”   ……   ……   待禁军各主将、罗公明、赵普、胡三光等人离开去各自准备出征事宜之后,议事厅中只剩下叶尘和曹彬二人。叶尘这些年虽然打了不少胜仗,甚至在朝廷和百姓看来,已经是与曹彬比肩的无敌名将。但是叶尘却清楚,在打仗这一块,自己或许有从后世带来的优势,但总体来说,距离曹彬这样的宿老名将还有不小差距。所以他很谦虚的向曹彬请教,曹彬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只要是叶尘问起,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彬微微蹙眉,略一沉思道:“你想丢下步兵,带领两万轻骑先行追上去打潘美四万两千多人,虽然有些行险,但既然你们华夏卫府的密谈已经得知叛军军心不稳,倒也可行。”   叶尘叹了口气,肃然说道:“圣堂有一股势力在开封隐匿,华夏卫府至今还未找到,晋王被我杀了之后,圣堂多年的谋划便会被付诸东流,以圣堂大长老玉枫的为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总觉得他们会有大动作。所以我不能离开开封时间太长。”   ……   ……   秋季,开封的傍晚晚坐在外面,已经有了冷意,不过好处是蚊虫变少了许多。四下里十分静谧,连夏天那等虫子叽叽的聒噪都没有……唯一的声音是相国寺远远传来的钟声。   叶府后院,阁楼之中。叶尘手掌里握着韩可儿光滑的玉手,左手逗弄摇篮里面的叶钰。难得的享受温馨时光。   “唉……”叶尘轻叹了一声,“刚刚才能够待在家中陪你,我又要出去了。”   “夫君只管安心做正事,不用管我,只是夫君走的时候将清妍妹妹带上,有她在你身边照顾你,妾身更放心一些。”韩可儿故作轻松地说道,但话语中的意思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担忧。自叶尘上次中了毒,差点死了之后,韩可儿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喻清妍医术已经尽得鬼医真传,特别是对解毒方面,已经不弱于鬼医。所以韩可儿才特意叮嘱。   事实上不用韩可儿叮嘱,晚饭之前喻清妍便已经告诉叶尘,从此以后,不管叶尘去何处,只要离开家中,她都想要跟着。   叶尘点头答应了韩可儿的要求,韩可儿柔软的胸脯靠在叶尘的膀子上,不在说话,静静的享受这种难得的醉人时光。可惜没过多长时间,摇篮里面小叶钰便哇的一声哭了,奶娘、下人全部被叶尘打发了出去,所以韩可儿和叶尘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韩可儿给小叶钰喂了奶,小小婴儿吃着奶便进入了梦乡。叫来专门负责伺候小叶钰的两名老嬷嬷将叶钰抱下去睡觉,韩可儿又紧紧抱着叶尘的臂膀,靠在了叶尘的怀中。   “夫君一定能赢?”韩可儿柔声问。   叶尘道:“胜算很大。”他说了一句实话,沙场瞬息万变,不到结果揭晓的那一刻谁也没完全的把握,所以才会有人铤而走险。   韩可儿抬起头,眼睛里水光晶莹耀动,期待的看着他:“夫君一定能赢。”   看着她温柔又伤感的脸,叶尘顿时愣了愣,在朝廷百官和大宋百姓看来,叶尘定然会旗开得胜,所有人充满信心,但只有韩可儿却对他充满担忧,不过叶尘很快便明白过来韩可儿只是要一个安慰,忙笑道:“对,一定赢。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夫君我打过败仗。”   ……   …… 第646章 达州守将   清晨的窗外还笼罩着淡淡的薄雾,晨曦让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越来越明亮。韩可儿那削葱一样的手指,柔柔地给叶尘穿着每一件衣服,此刻叶尘心中一片柔软和温暖。   她的动作又柔又慢,好像在故意拖延与他相处的时间,又扑到了叶尘的怀里,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亲昵道:“夫君,你早点回来。”说罢在叶尘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叶尘伸手轻轻在她肩背上抚摸了几下,昂首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此时,叶尘脸上已经没有了温柔,有的只是萧杀之气!他把最柔软的地方压在心底,他很明白,当前大宋的形势,或者说这个天下,只有铁血才能捍卫他关心在意的东西!   魏王和赵普已经对他动了杀机,他也曾想过直接出手全部将这些人杀了,扶持小皇子当皇帝,一了百了。但这样的话,势必会让朝廷百官元气大伤,要知道朝官已经死了不少了。另外,也势必会顾不上潘美,给其时间让其坐大,甚至在川蜀建国。   而最主要的是,他已经看清自己这位皇子学生的性格,并不是说不适合当皇帝,而是他若是强行扶持赵德芳当皇帝,必然要杀了赵德昭,而在赵德昭出手伤害赵德芳之前,后者对自己哥哥依然充满浓浓亲情,这种情况之下,势必会让他与赵德芳之间产生隔阂。自己已经杀了一个要当皇帝的皇族晋王,若是再杀一个要当皇帝的魏王,不管赵德芳和他师生感情有多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隔阂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总有一天,会让他叶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要知道叶尘再强大,总是要死的,而人心也总是会变的。叶尘不能给自己一系的所有人和自己的后人家族埋下必死的祸根。   为今之计,只有近快剿灭潘美的叛军,他才能再做一些事情……解决一些隐忧。   想着这些事情,叶尘翻身上马,到了大门口,只见一百黑骑兵已经披甲上身整装待发,寇准、水儿、黑月和麻刚子,以及带着数百华夏卫驻守叶府的张大为在门口送行。两日前,晋王让人攻打叶府,半天时间,四百黑骑兵死了近百人,五百华夏卫死了近半。   叶尘目光扫过几人,说道:“看好家里。”   寇准一脸坚毅躬身称是,水儿一脸不舍。黑月、麻刚子和张大为早已单膝跪下称是。叶尘上马离去,一百黑骑兵不用招呼,便默默跟在叶尘身后。城门口保卫司司使和韩虎和胡三光还带着一千华夏卫等着他。此次出征,这一千华夏卫和一百黑骑兵便是叶尘的亲兵。   ……   ……   城外,禁军校场。已是人山人海,旌旗飘扬,一片萧杀之色。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朝阳初升,在秋天如血嫣红,五万人一起跪伏于地,呐喊震天响:“拜见大帅。”   叶尘身份地位太高,且威名、凶名在外,即使因为前几天华夏卫府绑架了这些禁军将领的家属,叶尘与他们有些隔阂,但就因为这样,更没有人敢在身为此次出征统帅的叶尘面前有丝毫违背或者怠慢。试想一下,万一被祥符王或者华夏卫府误认为自己对祥符王不满,这得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叶尘检阅了大军,下令让大军开始做行军准备。然后召集数十武将在军营大堂内议事。人太多,有的坐满了椅子,有的只能站着。叶尘道:“诸部已集结完成?”   各将陆续禀报。叶尘听罢点头,这时胡三光已经摆上了一张竖挂着的地图,叶尘说道:“出兵前最后一次议事,半个时辰之后,大军便开拔!此次作战,旨在神速奔袭,叛贼军中有我们密探,叛军行踪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且他们每日准备劫掠的目标都会有密探提前报知。按照叛军行军速度,十天后,叛军会路过达州,过了达州便是蜀道,想要再劫掠粮草很难。所以叛军会攻下达州,劫掠足够多的粮草,才会进入蜀道。我们便要在十天之内,赶到达州,且还要在叛军攻下达州之前。”   “昨日计划已经下发诸位,出动禁军总兵力五万,战马四万余匹,本帅已经决定带领两万骑兵,一人两马,提前轻装简行,除了必要的装备,别的东西一律不带。三万步兵随后赶来。”   “行军路线:先到均州,走金州一路折向西南,然后直逼达州。全军只携带五天口粮,轻装至金州,休整一日。三司已经先行准备大军后勤;我们到达金州后会得到另外十天口粮补充,之后五天内奔袭至达州,平均日行军近八十里,本帅带两万骑兵都是精锐,一人又有战马两匹,应该能做到。到达后,会有巴州、达州等地厢军运粮驰援,所以粮草问题,大家不用担心。愿诸位共勉。”   ……   ……   达州,久战之地,五代时后周和之后的大宋与后蜀在这里血战过不少次,现在这座州城的守将名叫李广武,麾下有两千地方禁军,八千厢军。   李广武和曾尚飞一样,是六年前从后蜀投降大宋的一名降将。自投降过来之后,只在去年川蜀暴乱时,带兵剿过流寇、马贼。但这并不代表李广武带兵打仗的能力不行,而是因为李广武是降将,且当时投降太晚了一些,所以只能在大宋腹地守城,不能去前线征战沙场立功。   这几年,李广武每次听说某个武将因为打北汉、南汉、南唐等战中立下大功,升了官,封了爵,便眼热不已,且心中后悔自己当年降宋若是早一些该有多好。   此时李广武昂首挺胸,左手按剑,翘首站在达州城头,在风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风中似乎传来了战争的气息,但眼下还什么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就在昨天,华夏卫府的密探已经以八百里加急快马绕路超越叛军,提前来到了达州,将一切告诉了达州知府王成雄和守将李广武。比起一脸担忧之极的知府王成雄,李广武激动的一晚上没有睡着觉。他感觉自己改变命运,立下大功,升官受爵的机会到了。   “祥符王派人来说潘美肯定会带人攻打我达州,李将军认为是否可信。”王成雄一脸担忧地说道。   气氛已经很紧张了,潘美的前锋人马距达州已不足三百里;李广武手里只有两千禁军能够拿得出手,至于八千厢军与禁军相比还有很大差距。   良久后,李广武转头道:“祥符王的判断没有错,潘美没有选择,他麾下四万多叛军若不想一半人饿死在蜀道上,便必须要在入川蜀地之前筹集足够的粮草,而如今达州、巴州一带这两日已经坚壁清野,将所有乡镇粮草运进了城内。潘美要想得到足够多的粮草,只有攻达我达州。”   王成雄又叹了口气,继续担忧道:“这一战难呐!李将军手里只有两千禁军,我达州八千厢军平时几乎就没怎么训练过……潘美后日即兵临城下,叛军足有四万多人,而且都是精锐。”   李广武道:“潘美麾下叛军虽然有四万多人,但是据华夏卫府密探所说,士兵因为突然成为叛军,抛妻弃子,又没有粮草供应,即使潘美以沿路劫掠财物激烈士兵,但士气也必然不稳。只要我们咬牙拼死将第一天坚持下来,叛军士气必然会大减,我们再以全城之力,坚持七八天,祥符王便会带大军前来。到那个时候,便是你我建功立业之时。”   “怎么算也是咱们的四五倍的兵力。”王成雄依然叹道。   李广武用很肯定的语气道:“去年川蜀暴乱,本将有幸在祥符王麾下打过最后一仗,深知祥符王厉害,所以祥符王定会来救我们。”   “倒是有可能,不过晋王刚诛,魏王刚入主皇城,京都局势不稳,就怕祥符王和大军被一些事情耽搁。”王成雄道。   “从去年祥符王带两千人疾驰百里,夜袭八万流寇一事上,便可看出祥符王一定会抓住时机,绝对不会让叛军进入川蜀之后才来。更何况王大人不要忘了,祥符王最擅长的便是创造奇迹。”李广武摇摇头,若有所思道。   王成雄仍旧执拗道:“祥符王万一没有及时带大军赶来,我们就彻底完了。”   ……   ……   数日后,潘美兵临城下。李广武和王成雄闭门自守,坚守不出。潘美在城东十里地外扎营部署,既不靠近也不围城,围城兵力稍有不足。   除了斥候在野地里时不时发生小规模冲突,两军尚未有交战的迹象。   叛军营帐之中,许方义说道:“叶尘对华夏卫府武器司看守得极严,即使是在下当时也不能随意进入,这个方子,是我私自截留下火药,找人偷偷试验了近一年,才得出的方子。将军这些天找人准备火药,可办好了?”   潘美道:“已经置办妥当,装满了八口大棺材。木炭很容易,硫磺多了就稍难,最不好搞到的是硝石。幸好我们一路所过村镇都是富庶之地,且遇见不少商队,否则还真不好找。” 第647章 虚惊一场   “年初叶尘在西北攻打夏州之战,半月破城,全靠武器司精研的火药。数日前晋王身死之日,皇城墙被炸毁,你我都亲眼所见。”许方义道:“达州城坚,我们兵力又不足,围攻是下下策。王成雄生性胆小怕死,我们可以一边设法派细作进去联络王成雄试试离间,一边准备拿火药炸城。”   潘美道:“万一攻不破,最多只能等十天,十天之后,若是不能进入达州,只能看情况进入蜀道。”   次日,潘美便有条不紊地开始部署攻城工事。士兵无不是精锐战士,但士气不稳,吃得不好,做起事来便有些有气无力。   此外,潘美一路上还强行拉来了四千壮丁组成的乡勇,乡勇兵器自然远远不足,各种乡间斗殴的武器五花八门,完全没有甲胄。不过他们主要都是用来干活的。   潘美没有打算让大军四面围攻达州。他们先把四万两千人分作三营,在城西两侧各驻一营;城东南距离城池五里地外驻骑兵四千。   然后就驱赶壮丁在西门正面开始修藩篱沟壕,逐次推进至城下,三层工事;重兵设在东面。还有一些工匠正在营地上忙着干活打造投石车、云梯等各种工具。   此时的达州城方圆数十里之内,所有能够用来人和马吃的东西都已被洗劫一空,还好时至秋天,正好是秋收之季,而前几日达州官府欲要坚壁清野,百姓以死相逼,不许烧了田地里面的粮食,结果便宜了叛军。否则潘美根本找不到支撑他们攻打九天的粮草。   一时间达州城外的空旷地上,好像是修建大殿的建筑工地。“哗哗……”的锯木头声音,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人们抬着木舂夯土的号子声……响成一片,一派忙活的场面。   两侧却是旌旗如云,一片人马列阵,按兵不动。遥望城楼上,几个武将在墙上走来走去,墙上也站了很多士卒,但守军不发一矢,因为无论什么武器都够不着城外的“建筑工地”。   藩篱后面,八条地道已在悄悄地开挖,拿房屋、布幔和沟壕作为掩饰,不让达州城中的人看到地道在哪里。   许方义骑马来到一个地道口子前看了一番,转身看见了过来视察的潘美,便策马上前道:“潘将军!等挖到最前面的藩篱时,就向上开孔,一是透气,二是为了确定位置;之后掘进至城下只有一百余步,中间再找有掩藏的地方开小孔,便不用担心方向太偏了。晚上悄悄找人拿绳子丈量城墙的路程,正好把地道挖到墙下。”   潘美道:“打南唐之时,火药也曾用过,不过都是华夏卫府的人在做,其他人不让靠近。本帅也不是很清楚,若非许大人和本帅一道,不但造不出这火药,而且也不知道使用火药的战法。”   “在下也只是看过华夏卫府的人用过,没有深入研学,记得看着是这样挖的,但应该都差不多。”许方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说道:“挖地道藏火药,和以前‘穴攻’之道一样,穴攻还要挖进城里,挖得更远……军中懂穴攻的将领不在少数,还有别的讲究,比如木料支撑防坍塌,知道怎么挖就出不了错。”   潘美道:“炸城之事,便由许大人来全权处理罢。”   “那在下就领命了。”许方义拜道。   ……   ……   晴天的下午,秋高气爽、高空十分明净,城下的地面上却是尘土弥漫。李广武站在城楼上仔细地观察下面的工事,叛军士气低靡,他狠不得带人主动出击袭营,又立下不世大功。但知道自己兵力不足,只能看着,等别人来攻。   “叛军士气虽然不高,但是部署得十分严谨,潘美不愧是一代名将。”李广武头也不回地说。   王成雄脸颊平削、五官端正,平时胡须一直很浅,打理得很精神,但这些天却已经没有心思顾这些,再加上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觉,双眼布满血丝,一身的邋遢。此时听到潘美的名字,神情微微一变,说道:“听说潘美这奸贼在打南唐时,曾经几次下令屠城。”   李广武不动声色,余光里已经把王成雄的神情尽收眼底。   “王大人看那边……”李广武遥指前方。   王成雄道:“尘土太大了,什么都看不到。”   “藩篱后面的新土,仔细看。”李广武道,“潘美让人挖地穴。”   “穴攻?”王成雄皱眉道。   李广武道:“穴攻太难,华夏卫府提前派来的几名金牌探子早有汇报,潘美让人一路收集配制火药所需材料,本将觉得潘美想要拿火药炸城。年初名闻天下的夏州之战,以及潘美带大军在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便打下南唐,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便是用火药炸开了城墙。据华夏卫府探子说华夏卫府原情报司司使许方义这个叛贼也在潘军中,显然他们已经得到华夏卫府的火药秘方……”   “咦,李将军知道的事真不少!本官对华夏卫府火药的恐怖倒也有所耳闻,却第一回听到这些的内情。”王成雄目光闪动,意有所指地说道。   李广武道:“华夏卫府的金牌探子再三向本将保证,叛军不会成功,但事有万一,我手下的两千精锐会下了城墙,部署在城西大道上。王大人现在便让城内民夫百姓提前准备好各种修补城墙之物,万一被炸开了缺口,本将会率先快速堵缺口。然后王大人见机以最快的速度堵上缺口。”   王成雄神色凝重无比,点头答应,表示深以为然。   李广武又道:“如此一来,能否守住城池,就全靠本将麾下两千精锐。城池一破,生灵涂炭,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望王大人能够与本将共进退。”   王成雄神色一凝,说道:“李将军放心,本官定会与将军共进退。”   李广武听罢,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又说道:“王大人,你现在就要派人去把城西横大街、东西主道封了,并发告示,这两条路不再通行,挡了调兵路线者,就地正法!同时你开始准备就近拆迁一些房屋,砖石作为堵住城墙缺口之用。”   王成雄神争肃然,说道:“事关重大,本官这就过去亲自部署。”   ……   ……   八月中旬,达州。   达州是由中原入蜀道必经之地,也是最后一站,历来都是战争多发地。   现在达州再次笼罩在战争的烽火之中。   正是枯水季节,达州城西河水缓缓流淌,河流东边巍峨的城楼和对岸重山叠嶂的山脉遥遥相望。城池的东面,尘雾蔽天,黄尘之中的战马、士卒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弩炮、石弹在空中乱飞,木头摩擦的“叽咕声”、“砰砰”的撞击声,和人们的叫喊夹杂在一起,城墙上下一片嘈杂喧嚣。   王成雄看着城下无数的攻城器械和蔽天的尘土,瞪圆双目说道:“今早叛军怎么不冲上来攻城了?难道要炸城了吗!”   话音刚落,突然“哐”地一声大响,一枚大石头落到了城楼外的墙上,顿时碎石砖土飞溅,周围的几个士卒抱头躲避。“啊……”一个士卒抱着大腿嘶声惨叫,“我的腿,我的腿……”   李广武看过去,转头对王成雄钊道:“我们准备充分,万一炸开了,只要两千精兵堵住缺口半天,便能够召集壮丁连夜修缮堵上。”   王成雄皱眉道:“关键是朝廷援兵何时能来?四万多叛军围攻,咱们这点人能够守得住几天?”   李广武沉吟不语。   王成雄又道:“京都到达州近千里之遥,我们多半是等不到祥符王带着援军到来了,看来你我真要死在这里!”   李广武脸上露出一丝强笑:“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一直就是我期待的结局,作为将军,还有比这更好的死法吗?”   “李将军……”王成雄脸上露出动容之色。   李广武拍着李成雄的肩膀道:“祥符王要是不到,我便率麾下两千精兵出城决战,达州城何去何从……便交给王大人全权掌握,本将绝不勉强。”   就在这时,忽然“轰”地一声巨响,李广武和王成雄的脸色都是大变,身体一个踉跄,感到城墙似乎颤抖了。与此同时,东边靠城墙不远的位置土石飞溅,一大股白烟急速地冲了上来、直飞云霄。   紧接着,只见城下藩篱前面又一股白烟平地冲起。硝烟急速腾飞,很快把半堵城墙都笼罩在硝烟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远远的惨叫声很快就穿了过来,李广武眺望远处,约两百步外的叛军工事内硝烟乱窜,雾茫茫之中许多人抱头鼠窜,战马惊慌失措,大量的马匹乱哄哄地飞奔。   “城墙没塌?华夏卫府的金牌探子没有说错,叛军果然不会成功。”李广武片刻后喊道。   周围很快被烟雾笼罩,“咳咳咳……”的声音到处都是,王成雄的声音道:“吓死本官了,什么破玩意,城墙动都没动,只是声音太大了……咳咳!烟也太大了。”   ……   …… 第648章 大战前夕   “朝廷援兵来了!”一名身背旗子的探子进了潘美的中军大帐,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   炸城失败不说,反而将自己一方阵营冲击得一片狼藉,特别是战马吓得受惊,于军中乱冲乱撞,死伤倒是不多,强行征调来民夫趁机跑了不少,其中甚至还有少量几机逃走的士兵,最让潘美愤怒和担忧的是士兵本就不高的士气,经这一折腾,已经不多了。   所以,此时的潘美脸色能够阴沉得滴下水来,许方义更是脸色异常难看,心中羞恼无比,潘美虽然没有向他问罪,但他一时间根本不好意思再说话。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潘美麾下大将中有不少人看着他的眼神极为不满。大帐中气氛沉闷,朝廷援军到来的消息更是雪上加霜,顿时让叛军众将一片哗然。   “不可能!”潘美怒道,“达州距离京都千里之遥,朝廷援军难道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吗!”   进来的探子道:“卑职不知,卑职看见的旗帜是祥符王叶尘,观之人马全是禁军精锐,并且全部是装备战马的骑兵……”   潘美急忙问道:“叶尘……的人马到了何处?”   探子道:“卑职是在小邑县看见的敌军,如今很可能已经过了小邑县。”   “小邑县过来只有百里之遥。”一名部将提醒道。   潘美问:“多少人马?”   探子答道:“大约……有两万。”   潘美在前面来回疾步踱来踱去,半晌道:“叶尘应该是从禁军各军团调集了所有战马,一人至少有两匹战马,再加上一路上早有州县设好了休息点,准备好了粮草清水,才能够跑得如此的快。”   不得不说,潘美对军队的认知和了解达到了极高的程度,简单一分析,便已经猜到了叶尘这么快带两万大这前来的真相。   叛贼众将都看着潘美拿主意,这时潘美转身道:“只有两万人,尚可一战!趁其远道急追而来兵力疲惫,咱们上前决战!只要打败叶尘,抢得他们的战马,达州城守军必然士气大将,到时可轻易破城。此外,只要打败了叶尘,后面朝廷大军便生出畏惧之心,而我军士气大涨。短时间内朝廷便很难调集大军再对付我军。这样一来,只要我们进了川蜀,站稳脚跟,便大事可期。”   许方义听罢忍不住了,急忙劝道:“叶尘一身神通本事实在是太过诡异恐怖,他敢带两万人马前来,必然是有着一定胜算。我们人数虽然有两倍优势,可骑兵只有五千。再加上我们向东迎战,后面还有达州守军,李广武若是带人出城,极可能让我军腹背受敌。”   潘美道:“那许大人以为该如何?”   许方义道:“为今之计,向西撤退,在叶尘到来之前,抢入川蜀,只要进了蜀道,叶尘骑兵便失去优势,到时候我们便从长计议。”   潘美摇头道:“许大人所言,本帅怎能不知,只是如今机会难得。更何况从探子回报,叶尘从开封赶来,前后不过九天。也就是说,叶尘部最多九天就从开封奔袭至小邑县。这等速度,相距只有百里,而我们距离蜀道还有百里,如此距离,我们大半都是步兵,咱们能够跑得赢叶尘?就算将所有东西都丢光,运气好抢着进入蜀道,可我四万多大军吃什么?况且咱们一向西逃奔,稍有混乱,李广武必然会出城袭扰!最主要的是,这样一来,下面士兵的士气必然所剩无几,根本不等敌人再来,士兵便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我等不战处败。”   许方义听了之后,感觉潘美言之有理,只是他心中对叶尘畏惧太甚,更是深知叶尘最擅长创造奇迹。即使潘美也是一代名将,甚至单是打仗这一块,要比叶尘经验更丰富,但许方义心中依然极不乐观。   许方义不再说话,潘美沉吟半晌之后,正色道:“立刻在西边黎霞河水上搭建浮桥,大军就地全部撤到达州城西边,既要做好渡河的准备,也要做好背水一战,利用士兵置死地而后生拼死之心一举将叶尘击败。只有这样,我等才有成大事的可能。”   许方义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说道:“不如连夜赶工,桥越多越好;万一敌兵强大,或者来得太快,也好有退路。”   ……   ……   小邑县城门大开,县令军民沿途跪伏在地,县令仰望那大旗上“叶”的字,忍不住心头一颤,赶紧带人见礼。   叶尘没有身披重甲,只是一身轻装风衣,策马上前,指着地上的圆袍官儿等人,示意他们起身,然后说道:“大军粮草是否准备妥当!”   “启禀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县令赶紧说道,他没有叫大帅,而是称呼爵位,显然是有意而为。   叶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继续向前走去,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和此时的心态,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一个既畏惧他,又想试探着想讨好自己的小官。   就在这时,数骑卷起一窜黄土,从驿道上飞奔而来。一名探子翻身下马,单膝跪倒抱拳道:“禀大帅,叛军连夜在达州城西边黎霞河上架设浮桥。”   叶尘招了招手,胡三光急忙弯腰上前展开一副地图。叶尘拿马鞭一指:“过了黎霞河虽然还未入蜀道,但多是山区,若是在那里开战,对我军不利。”他回头对半路上跟着他前来的曹玮说道,“曹玮,你即刻率五千骑兵进逼叛军,连夜行军。”回头又对骁骑军都指挥使王同说道:“王将军,你即刻率骁骑军三千弓骑手随后跟上。”   “得令!”“末将得令!”   叶尘又叮嘱道:“尔等今晚连夜行军兵马疲劳,切不可轻战;到达州后便见机扎营休整,等候主力。你们的作战目的是威胁叛军,逼迫叛军列阵迎战,不敢慌忙渡河。”   曹玮淡定地说道:“末将明白。”   ……   ……   叶尘带领剩下的一万两千主力,在小邑县中停留了一个时辰,略作休整,便继续赶路,当天又走了三十多里;距离达州仅有六十多里。此时被叶尘丢下的三万步兵还在三百里之外的金州。   叶尘带领两万骑兵,一人两马,禁军的马都是上好的战马,再加上正如潘美所猜测的那样,一路州县城粮草供应及时,又按照叶尘提前派来的华夏卫府密谈设下休息点,所以他们才能够短短的八九天时间,在保证人马在晚上时能够进行一定休息的情况下,追上叛军。   傍晚时间,距离达州城仅十里。得到曹玮派人禀报,双方侦骑已经开始游斗,互有死伤,曹玮也试图让人劝降,但潘美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派出的侦骑都是叛军将官的心腹亲兵,或者已经没有亲人在世的单身汉,所以效果并不好。叶尘派传令兵命曹玮和王同就地休整,等候明日与主力一起决战。   “不做休整,明日直接开始进攻叛军。告诉所有士兵,明日斩首一人赏赐是往日作战两倍,将官劝降一人等同一个斩首。”叶尘没有任何犹豫,便对前来议事的众将说道。   跑了近千里路,一般情况下,主将会想办法先休整养精蓄锐,但叶尘却不打算这样做。一方面他一路上每天至少给士兵和战马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另一方面,他担心潘美把军队拉到了黎霞河对面不好打。当然,他这样做也与他带领的两万大军都是大宋战力最强的军队有关。更何况他已经将士兵奖赏提升两倍,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叶尘所言虽然谈不上重赏,但提升士气已经足够。   此外,只有他和胡三光知道,华夏卫府已经为这场战争的胜利,在暗中大战之前或者之外,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工作。而这才是叶尘对此战信心的主要来源。   ……   ……   达州城西,两军部署完成后,太阳才刚刚从冬天升起。弥天的尘雾让红彤彤的太阳不太清晰,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光雾。   叛军以逸待劳,叶尘一方刚到战场,且叛军人数是叶尘一方两倍。但是叶尘带领的都是精锐骑兵,叛军虽然也是精锐,但战力整体比叶尘一方弱了一筹,最主要的是尽管潘美已经用尽了手段,但士气依然不容乐观。   叶尘策马上前,先眺望远处,只见黎霞河岸边一个大大的半方圆阵,直径估摸着有三里地。方圆阵是防御阵型,各兵种的步兵在外以方阵组大圆阵;马兵在内,显然做好了随时冲击的准备。因为潘美部背水结阵,方圆阵只有半个以更大地集中兵力。这等阵型步兵的机动力极差,但防御力强。   叶尘没有系统研究过古代冷兵器时代的兵法和战阵之法,但这些常规的以步兵对战骑兵的布阵他在实战中也出见过不少,印象最深的便是两年多前,晋阳城外,赵匡胤以十万步兵,对阵契丹萧皇后亲自带领的五万契丹骑兵。 第649章 乱战(上)   两年前晋阳城外那一战,对叶尘震撼极大,也让他亲眼见证了步兵是如何将自己武装成一个巨大的刺猬来面对骑兵的冲锋。如今潘美战法与当时那一战大同小异,并且意图也很明显,就是想先以三万五千步兵抵御住两万骑兵的冲锋,等叶尘一方骑兵渐渐失去冲锋的优势之后,他便亲自带领从“刺猬口中”吐出的五千养精蓄锐的骑兵,直冲叶尘主阵,一举将叶尘斩杀或者擒获。   在这种情况下,潘美选择的打法很正确,不愧是一代名将。然而,他却不知道,叶尘自来到大宋这两年多以来,取得的每一次大胜,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是排兵布阵,正面对决打出的胜仗。他这两年每一次战场上的胜利都来自于战场之外的或者暗中提前的布局。   “去吧!相信本帅,当潘美没有在第一时间内逃进蜀道之时,便已经意味着这场战争我们必胜。不要问我原因,待会你们便会明白。”叶尘目光扫过曹玮和诸将,淡淡地说道。   叶尘很清楚排兵布阵这一块,他的能力不如已经具有名将风范的曹玮,甚至还不如禁军各军都指挥使,所以他很明智果断的将排兵布阵权力交给了曹玮,他只是在中军掌握大局。   等排兵布阵好之后,众将策马来到中军,一面回头看远处的敌兵,一面议论纷纷。   “诸位……”叶尘开口道。   众将这才纷纷转头过来。叶尘目光扫过众人,说道:“诸位都看见了吧!叛军以方圆刺猬阵防守,当诸位逼着叛军方圆刺猬阵里面的骑兵向我们中军发起冲锋时,便是我们胜利之时。诸位,我大宋如今统一中原和江南,四海清平,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事,这对诸位武官来说,便等于短时间内没有了封爵升官的机会,而眼前这等机会或许是诸位最后一次机会,诸位可不要浪费了。”   “哈哈……”众人一阵哄笑,但眸中无不精光爆闪,个个战意十足,叶尘说得没错,眼前这些叛军很可能会成为很长时间内他们唯一一次征战沙场的机会。毕竟大宋与北方强大的契丹不会轻易开启战端,即使有小的摩擦,那也是北方大营或者西北边军的事情,与他们这些京师禁军没有关系。   叶尘最后挥手道:“没什么好说的了,两军对阵,谁勇谁胜。各回各营,准备作战。”   中军高高的旗杆上,旗帜在风中被吹得“噼啪”作响。叶尘深吸了口气,手指放到腰间的腰饰上,摸索到鱼肠剑的剑柄,刷地拔出来,喊道:“全军冲击!”   顿时中军的号角“呜呜……”地吹响,各部陆续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周围黑压压一片,各方阵向潮水一般缓慢地向前蔓延,更加热闹起来了。   弧形阵营中间距离一箭之地,忽然听见远远地一片弦响。叶尘抬头看时,一窝蜂箭雨在半空飞了过来。众将吆喝着停了下来。   “咚咚咚……”一阵鼓声响起,前军王同部前后四个长方形的弓骑兵战阵将无数的弓箭举了起来,“哐”地一声锣响,王同大声喊道:“放箭!”   “啪啪啪……”顿时如同蝗虫一般的黑点,斜飞向了空中,如同下了一阵暴雨。   两军对射,惨叫声和呐喊声嘈杂一片。   曹玮提起了通身铁打的铁枪,一提马腹,率先向前移动,重骑在左右跟了起来,更多的马蹄隆隆响起。马蹄逐渐加速,曹玮率部向前慢跑。   一百五十步,曹玮大喝道:“杀!”立刻策马向前冲刺。大股重骑如同洪流一般斜斜地猛冲对面中路。   只见前面的弓箭手已经撤了,密集长枪阵凸了出来,后排长枪自人间伸出来,方阵前方密密麻麻像是刺猬一般,但两个方阵之间有间隙。曹玮二话不说,猛插中间的空荡,前披马具的铁马斜贯进去直冲方阵前侧翼。   “呼”地一声,曹玮手里的铁枪脱手,前面一个拿长枪的士卒惨叫一声。借了战马速度的沉重铁枪猛然穿进那士卒的胸膛,人被冲力撞得向后一翻,一连撞翻了两人。电光火石之间,曹玮已冲入阵中,将背上真正的兵器斩马刀拿在手中,曹玮娴熟地用左手托住刀身,横到一侧,只听得“喀”地一声,一个脑袋歪倒,鲜血向泉水一般喷溅出来。   重骑兵在左右已冲至,刹那之间疯狂刺砍践踏。这个长枪阵立刻动摇,少倾崩溃,无数的步卒向后涌去。   “曹玮突破中路,杀进阵中了!”旁边拿着望远镜观敌的胡三光禀报道。   叶尘目光如电,甚至比望远镜看得还要清晰,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那边乱哄哄一片,一大片叛军步营已经散架。叶尘一时间也有点目瞪口呆,开战才不到一盏茶工夫,这不是曹玮带着的重骑兵战力太猛,胡三光虽然给他说过叛军中有华夏卫府中的密谈悄悄的在叛军底层士兵中动摇军心,影响士气。但现在看来叛军士兵的士气比他的预料还要弱不少。   本来这一次冲刺是以试探为主,没想到直接冲破了叛军的防线,曹玮显然也是果断之人,索性带领三千重骑在阵中横冲直撞,两侧其他禁军轻骑兵将领显然也是经验丰富,善于抓住时机之人,最主要的是他们不想让曹玮一人立下全攻,此时不抢功,何时抢功。所以,他们不再按照计划从两侧削攻,而是同样向豁口处发起了冲刺。毕竟一只狼要咬一只刺猬,肯定会优先选择在已经出现的伤口处下手。   “大人,这或许是潘美的奸计。”许方义犹豫了一下,说道。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你说得没错,这就是潘美的奸计,他是特意将士气最低的那些步兵放在我们重骑冲刺的方向,示弱于我们,然后引我们这边重将去抢攻。我若是没有料错的话,他很快便会亲自带着五千精骑,向我冲来。潘美看得很准,只要杀了我,或者将我俘虏,曹玮、王同他们自然大败。既然这样,那我们便再给潘美加把劲吧!”   “命令所有预备骑兵全部出击,从曹玮打下豁口冲击敌阵!”叶尘下令道。   “得令!”一个传令兵拿起令旗,飞奔而去。   两翼六千骑兵看着曹玮、王同等部已经立下头功,早已摩拳擦掌,急得不行,叶尘命令传来,轰得一声便冲了上去。很快,叶尘这边只剩下叶尘带领的一百黑骑和一千华夏卫组成的骑兵。   战场上,曹玮率三千重骑兵直接洞穿两层步兵方阵,再加上王同等人带轻骑兵来攻,豁口越来越大,眼看着叛军方阵便要崩溃,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所有冲进来的骑兵都被叛军的步兵给分割成了几块,且已经不好回头,只能一口气向前冲。   此时,曹玮听见后方鼓声,突然感觉不对,抽空向后方看了一眼,发现叶尘身边只剩下一千一百亲兵,吓得魂飞魄散,这才发现中了潘美的奸计,王同等禁军诸将紧接着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们和曹玮一样,已经被数量是他们两三倍的步兵挡住了去路,虽然步兵一路所过便很快崩溃,但并非是向后溃逃,而是如水一般向两边溃逃,然后将他们后面也挡了起来,虽然他们只要调转马头,往回发起冲刺,叛军步兵根本挡不住,但这个过程耽误的时间,已经足以潘美带着重骑兵先一步冲向叶尘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曹玮、王同等禁军众将正不顾损失的强行调转马头时,眼看着要崩溃的方阵另一侧步兵突然齐齐向两边让开,潘美一脸狂喜,带着五千骑兵冲向了叶尘。   “啊……杀!”曹玮目睹此景,目眦欲裂,急得要死,终于强行调转马头,旁边重骑也随之掉头,旁边叛军步兵趁着重骑兵速度下降,砍断了一百多马腿,一百多重骑兵马毁人亡。   曹玮几近疯狂,一股重骑跟着他猛贯上去,铁骑过处,人仰马翻无人能挡。但叛军方圆阵中间更多的机动兵力分左右两翼包抄上来了。   曹玮部见前方人马密集,刚勒马稍歇,减缓冲刺速度,准备转向再冲。不料,他心急杀回去救援叶尘,却又被扑上来的一大群步兵挡住,只得迎战。虽然刚才已经杀了不少,但叛军人数毕竟是他们两三倍。同一时间王同等诸将也已经掉头,但同样被步兵挡住去路,虽然畅快的杀敌不少,甚至已经有一小股叛军步兵跪下投降,但他们一时半会根本冲不回去,救援叶尘。   战阵之上,尘埃笼罩在半空,在风中如乌云一般席卷盘旋。一股股的铁骑在茫茫人海中涌动、好像洪水四面横流。而东北面潘美亲率五千叛军骑兵,已经距离叶尘不足三百步,只是叛军前面十三骑全部以铁面护脸,没有人能够看清谁是潘美。显然,潘美曾经差点被叶尘一箭射死,担心重蹈覆辙,所以早有防备。 第650章 乱战(下)   叶尘自然不会有丝毫畏惧,从背上拿下八石宝弓,抽出一只特制铁箭上弦,大喊一声:“杀!”然后一声如雷一般破空声响起,铁箭便已经射在叛军从最前面一名骑兵身上穿过,一连穿过九人,铁箭才在最后一名骑兵身上停下。然后这名骑兵便变成一个人肉炸弹,上半身爆炸了。   叶尘年初时在西北横山草原上,曾经以这一招对付党项骑兵,一箭可以让一百多名骑兵死伤,且还可以让大批战马受惊,从而打乱骑兵的冲刺。然而这一次却并没有在西北时的战果,死伤人数差不多,但是爆炸声的巨响,却没有让战马受惊,骑兵冲刺只是小范围受到影响。   叶尘意外之余,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叛军的战马有些不对劲,双眼略有些通红,显然潘美不知以何种秘术,使得这些战马几尽失去理智,但却又能够被骑兵所驾驭而不受恐惧、巨响等外界因素的影响。   显然,为了对付叶尘,潘美在这些日子里私下没有少下功夫。   叶尘一箭射出的同时,便亲自带着身后一百骑兵和一千华夏卫纵马向叛军冲了上去。   远处好不容易冲出叛军方阵的曹玮目睹此景,脸色大变,一千骑兵与五千叛军骑兵对冲,并且叛军中还有两千重骑兵,虽然他知道叶尘实力恐怖,叶尘身后的黑骑兵和华夏卫也要比寻常骑兵强上一筹,但他依然不认为能够是潘美带领的五千骑兵的对手。   不光是曹玮,王同等诸将同样是如此想法,和旁边诸将官穿着打扮一样,且将自己脸面容隐藏起来的潘美虽然感觉这一切太过顺利了一些,但同样也是这样的想法。只有叛军后方河边浮桥前带着五百步兵督战的许方义隐隐感觉不对。甚至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所以他毫不犹豫,二话不说,便带着他四十多名心腹探子上了浮桥,向河对面走去。   两边距离三十步时,叶尘身后一千一百亲兵齐齐举起手中单手强弩,随着叶尘一声“射”,一千一百根弩箭便飞了出去,三百多名躲闪不及的叛军骑兵便栽倒在地。只是并没有过多影响叛军骑兵冲刺。潘美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叶尘,兴奋激动的甚至难以自禁,他早有安排,只要计划顺利,进行到眼前这一幕,便要不计损失,不顾一切的围杀或者活捉叶尘,只要叶尘死了或者擒获,不但可以立刻扭转战局,而且后续的好处是无与伦比的。   然而,就在双方距离三十步时,异变突起。   五千叛军骑兵后面两千重骑中突然传出一声喊杀声,然后这两千重骑兵突然加速,抬起手中铁枪向前面三千友军开始冲杀。   十数日前,京都皇城广场上,晋王和云骑军都指挥使李继隆被叶尘先后以重狙枪打死,云骑军两千重骑便跟着潘美一路逃窜至此。这一路上潘美花费了不少精力,许诺了不少好处,才将这两千重骑兵的将官初步收服。不过,潘美依然不能对他们完全放心,所以紧跟在他身边、身后的依然是他嫡系骑兵,云骑军这两千重骑兵便被他放在了最后。不料,就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竟然反叛,而且给潘美最重要、最致命的一击。他却不知道,早在数日前,连继城便已经易容混入了他们军中,而且带着叶尘的亲笔许诺书,与这两千云骑军的将官有过密谋接触。   三千骑兵前面被叶尘带领一千一百战力本来就高一筹的骑兵挡住,背后又被两千重骑兵毫无预兆的进行冲杀,什么样的结果,即使不通战事的人都能够轻易想到结果。更何况,曹玮、王同等人已经带领骑兵开始回援。   叛军一方惨败的结局已经不可更改。已经跑到浮桥中间的许方义,隐有所感,转头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带着五十多名心腹加速跑出了浮桥,并且毫不犹豫的便下令让心腹属下直接将浮桥给砍断,他想断了叛军逃走的退路的同时,也绝了叶尘追杀他的路,不过他也只来得及砍断三个浮桥中的一个,因为河这边看护浮桥一百潘美心腹亲兵已经喊叫着冲了过来,许方义不想和这些人厮杀,便带人赶紧向不远处山林中冲了过去。   ……   ……   叛军步兵这边本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眼见两千重骑兵倒戈,顿时士气和战意荡然无存,立刻便变成兵败如山倒的局势,叛军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向河岸逃跑。王同等禁军诸将带着各自的人马见叛军两千重骑兵倒戈,便转身开始追击步兵。只是刚才一番大战,特别是强行调头,让他们也失了队形,军队在战场上一旦失去阵营想重新集结整顿,一时半会儿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除了被叶尘一千一百亲兵、两千倒戈的重骑和三千名曹玮带领的骑兵围起来屠杀的潘美两千多骑兵之外,战场在此时已经失去控制,不过禁军骑兵是在乘胜疯狂追杀,而叛军步兵则是到处乱跑,形势已经无法逆转。   弓弦噼里啪啦乱响,王同的弓骑兵追得最快,一边追一边对那些移动的逃兵当靶子射。   旷野上弥漫的黄尘好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无数奔跑的步卒仿佛在火里飞奔。战场谁也不知道哪些人是哪股人马,都在乱奔,大将身边只剩亲兵,没人可以指挥现在的军队。   地上全是叛军死伤的人,骑兵毫不留情的从尸首伤兵上践踏而过。战场的接触面有限,很多将士到现在还没杀上一回,只剩下跟着跑了。于是禁军骑兵们争先恐后,只想着追上去多杀几个人,多割几个头颅,以得到更多的奖赏和功绩。   靠近河边,场面就更加残暴,无数的叛军步兵被挤压到了水边,变得愈发密集。很多人掉进了河里,在水里挣扎,有人仰着头大口呼吸,有人被冲到了河心直接淹没。身披甲胄的士卒浮都浮不上来,淹死者不计其数。   河上本来有三道浮桥,其中一道被许方义砍断,一些人抓着搭建浮桥的船、木板等求生。更多人看着浮桥,挤不过去,周围都是人。   禁军骑兵席卷而至,人群更是惊慌失措,更多的人被挤落下水。一些人跪地求饶,但很快被密密麻麻的自己人推翻践踏,惨叫声讨饶声在河边震天响,已经跑到密林中的许方义转头看一眼,脸色惨白一片,心中对叶尘的畏惧更甚的同时,也大感侥幸自己机警。   就在这时,忽然河水中一片火光闪动,乱兵纷纷抬头看去,两道浮桥竟然一起燃起了大火,谁也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所有人脸上写满了绝望,有人已经跪地奥啕大哭。   乱兵中一个声音大喊道:“别挤了!大伙儿快丢下兵器求饶!”   “已经败了,投降捡条命罢。”   “我们本来早该投降的!”   可是禁军骑兵中有人已经杀红了眼,一心只想着多砍下头颅换成奖赏,竟然不管不顾的继续砍杀。   远处叶尘已经发现这一点,一百黑骑兵此时奔来,叶尘的帅旗在风中飘扬。胡三光大喊道:“大帅有令,停止屠戮,抗命者斩!”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百黑骑兵是大帅亲兵,所以一百黑骑兵呼啸而过,所到之处的禁军将士都停了下来,仰头看那旗帜。叛军乱兵顿时大片跪地高呼,喊声乱七八糟,隐隐有什么“多谢祥符王救民之恩……”之类的马屁话。   十数息之后,一片烟尘中,叛军步兵哗啦跪倒一大片,周围很多人也跟着陆续跪倒了。就好像有神仙在中间丢了一颗石子,波浪一样的涟漪向周围迅速扩散。很快还活着的所有近三万步兵全部丢下兵器,跪了下来。   “投降了……”“饶命……”震天的呐喊乱糟糟地在大面积叛军士兵中响起,旷野上跪了无数的人,潘美带着一千多名正在困兽犹斗的骑兵已经被团团包围。   此时,叶尘早已带着自己一千亲兵退到了一边。负责围杀潘美的是刚刚倒戈的两千云骑军和曹玮、王同等人率领的骑兵。   眼看着外面步兵已经全部投降,潘美身边一脸绝望的骑兵中便紧接着也跳下来跪伏了。十数息后,便只剩下潘美带领的一百多亲兵誓死不降,负偶顽抗。在绝望之中一声声惨叫怒吼,前仆后继,始终不投降,也不崩溃。潘美身边的一名亲兵营指挥使大喝道:“宁战死!报将军之恩!”   绝望的喊声响彻全场,叶尘等人心想潘美不愧是大宋一代名将,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有人为他而死。   要知道,生命谁不珍惜,谁不怕死?当一个人甚至是一群人,真的能达到孟子所言“舍生取义”地步的时候,那他一定是真诚的!   十多息之后,潘美身边的人已经死绝,潘美一声惨笑,说道:“叶尘!不管大宋谁当皇帝,终有一天,都会灭你满门。”   叶尘闻言,脸色微变,而与此同时,潘美话音一落,手中战刀便向自己脖子抹去。 第651章 花蕊宫中的御医   “抓活的。”   电光火石间,弓弦声传出,一道普通羽箭,犹如闪电一般,从叶尘手中射出。   “锵!”几乎就在同时,有金石撞击声传来,潘美手中战刀便跌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从围攻潘美的士兵中窜出,鬼魅一般出现在潘美身边,一枚铁针便插进了潘美腰间一处穴位之上。潘美身体一震,便跌到在地,一动不动了。几名华夏卫上前,用牛皮筋将其绑住,押往后方。   叶尘带人来到河岸,俯视地上跪了一大片的败兵,大声道:“尔等皆为我大宋士兵,被叛贼潘美等人威逼裹挟,全部无罪;有罪者,都头以上将官。来人,将所有叛军将官全部绑了,士兵缴获身上所有财物和兵器,然后打乱编制,两日后带回京都,听从朝廷重新调配。”   “谢大帅大恩大德!”众人胡乱喊道。   叶尘用剑指着河里还在扑腾的落水者:“救人。”   就在这时,忽闻东面一阵马蹄轰鸣,达州城的守军才出来。   这一战双方人数很多,但持续还不到一个时辰,太阳都还远没到中天便结束。   达州城两千精锐距离这边五百步时,便停了下来,只有守将李广武和知府王成雄二人骑马前来,在距离叶尘十多步时便勒马停下,然后,快跑至叶尘身前,跪下道:“末将达州防御使李广武拜见大帅。”“下官达州知府王成雄拜见王爷。”   叶尘点了点头,让两人起来,说道:“二位以弱势兵力防守达州城,直至本帅带人前来,居功甚大,待我回朝后定向朝廷给你们请功!”   李广武和王成雄顿时欣喜若狂,一脸的激动。深感这些天吃得苦、受得罪和受到的惊吓没有白受。   二人再次感谢过叶尘之后,向黎霞河那边看,李广武愣道:“大仗就这样……打完了?”   叶尘道:“叛军不堪一击,一打就溃了。”   王成雄谄媚地说道:“王爷用兵神速,下官佩服到五体投地!”   李广武恭敬地说道:“末将一直相信大帅会带大军前来,但是末将没想到大帅到的如此之快。”   叶尘没有理会二人继续拍马屁,说道:“你们准备一些囚车,用来押送这些叛军将官回京。还有,大军在达州城休整两日,你们准备一下粮草和营地。”   王成雄和李广武赶紧恭敬称是。   ……   ……   叛军覆灭,潘美等一众叛将被俘的捷报快马送往东京,早已深信祥符王战无不胜的百姓感觉理所当然,但是朝廷上下却是吃了一惊。要知道潘美可是大宋军中能够与曹彬和叶尘堪比的一代名将,如今在叶尘面前竟然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实在是出乎魏王、赵普,甚至曹彬等文武官员意料之外。   “殿下必须要在叶尘回京之前登基为帝。”   崇政殿之中,赵普眉头紧蹙,对坐在上首同样喜忧参半的魏王说道。   赵普旁边吕馀庆紧接着说道:“臣以为赵相公所言甚是,殿下不能再等到半个月后的吉日再登基了,臣以为殿下最好能够在七天之内便登基为帝。”   赵德昭略一犹豫,说道:“也好,只是本王最近一直在想,本王即使登基为帝,有叶尘存在,又岂能做得安稳。”   赵普和吕馀庆对视一眼,皆是默不作声。   半晌之后,吕馀庆离开,赵德昭让殿内太监、侍卫都下去,大殿内只剩下赵普和赵德昭,赵德昭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赵相公可有办法以解本王心忧。”   赵普眉头紧紧蹙起,沉思半晌之后,说道:“臣近日一直在思考对付叶尘的办法,思来想去,没有万全的办法,还是不要对叶尘动手,否则一旦未能将叶尘杀死,后果不堪设想。”   赵德昭说道:“赵相公所言正是本王最顾忌之处,本王刚回想了一下叶尘来到我大宋之后经历,那弥勒教、圣堂不知用了多少厉害手段和人物一次次的杀叶尘,其中也有过动用大军围杀叶尘,可是最终叶尘都能够大难不死,然后进行疯狂的报复。赵相公,你说叶尘难道真是上天……”   赵普眉头一跳,说道:“魏王切不可对叶尘心生惧意,叶尘也绝对不是什么上天下凡吉星,这本来就是先帝为天下民心所向让人散播的谣言而已。”   赵德昭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   ……   花蕊宫里透着一种让男人感觉极为舒服的气息,大白天的,宫门自然没有关,站在门外都可以看见里面种着些沉睡之寒梅,厌暑之幽兰,经年之青竹,未开之雏菊,宫殿里可以看见许多白色的纱幔在轻轻飞舞着,乍一看极为纯净甚至稚嫩,但进去之后不知为何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男女之事,颇为神异。   一个约四十多岁的御医出现在门口,花蕊宫中走出一名眉毛极长的美丽宫女,询问过御医的身份之后,便很有礼数的将御医迎进宫去。   花蕊宫的主人——花蕊夫人今日身体有痒,魏王有旨,让御医过来看看。   御医穿过重重纱幔,一张矮矮搁着的床榻上看见一个穿着浅粉色长裙的女子正躺在那里,单臂支颌,腰段间自然流露出一股风流,眉眼如画,神色却是怯生生地引人怜爱。按理说,御医给宫中嫔妃看病,即使花蕊夫人乃是先帝留下的遗妃,但也不能照面,必须要隔着纱幔才行。但是花蕊宫中显然不理会这一套。   今日来的御医是首次来花蕊宫医诊,没想到看见了花蕊夫人,先是一阵瞠目结舌,不知眼前所见女子是真是假,是画上的人儿还是水中的仙子。那眉眼,那自然散落在榻手上的顺直黑发,足以让世上的所有男子都心神向往。   但紧接着御医便想起什么,脸色大变,赶紧跪下连连连叩头,说道:“娘娘恕罪,微臣以为娘娘是在纱幔之后。”   “嘻嘻嘻嘻……”银铃般且又蕴含着奇异莫名之力的笑声响起,让御医心跳开始加快,心神都一阵恍惚。花蕊夫人对于男人面对自己时表现出这样的丑态早已见惯不怪,今日她借口身体有痒,招来御医,却是想要在宫中“俘获”一些人手,供自己差遣,顺便也增加自己的安全感。所以,如今日这个御医已经不是第一个,在此之前,已经有五名大内侍卫被她创造的各种机会轻易“俘获”。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让花蕊夫人脸色大变,猛的从床榻上站起来,若非她不是寻常女子,恐怕都已经尖叫出声。   此时正宫之中,只有花蕊夫人和之前带领御医进来的那名宫女。只是此时那名同样正在娇笑的宫女笑着笑着,七窍突然开始流血,而且越流越快,很快变成一张血脸。但是诡异的是这名宫女依然笑个不停,而且笑的声音依然很是动听。三息之后,这名宫女身子一软,跌到在地,气息全无。   花蕊夫人脸色惨白,紧咬牙关,死死的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背着双手饶有兴趣观摩宫殿的御医,说道:“是你在进来的时候,对她下的毒,你到底是谁?”   御医闻言,缓缓转过身来,向花蕊夫人走来,花蕊夫人见此脸色再变,从眼前情况来看,这名御医自始至终都没有受他魅惑之术影响,刚才所谓的丑态显然是逗她玩。这样的人物,花蕊夫人此生只见过三人,这三人一个是半步先天强者,另外两人都是超一流高手。   花蕊夫人正准备喊人,御医突然说道:“你若是敢叫出声来,便会立刻死去。”   花蕊夫人赶紧闭嘴,她对这名心狠手辣的御医所说的话不敢有丝毫怀疑,但是他却从床榻前走开,跑到了一边,始终保持与御医七步以上的距离,但她也不敢跑出宫殿。   御医没有继续追向花蕊夫人,而是如花蕊夫人刚才那样,很舒服的斜躺在矮榻之上,看着花蕊夫人,淡淡地说道:“若不想生不如死,便跪下吧!”   花蕊夫人脸色变幻不定,但半晌之后,不知想到了或者想通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脸上惊惧之色更是荡然无存,竟然在瞬间恢复了之前的风情万种的迷人姿态。   嘻嘻笑声中,花蕊夫人已经冲着御医跪了下去,并柔柔地说道:“奴奴不知道是四长老大驾光临,还请四长老不要惩罚奴奴。”   没错,这名御医正是华夏卫府这些日子百般寻找的圣堂四长老王诸同。   王诸同一声冷哼,嘿嘿一笑,说道:“花蕊!你以为你和弥勒教楼炎明那老秃驴的关系,老夫和大长老会不知道?”   花蕊夫人刚刚恢复如常的神色,再次瞬间变成一脸惊惧,而且这一次是真正的惊恐,且急声说道:“四长老饶命,是楼炎明以邪术控制了……”   王诸同不耐烦的一挥手,将花蕊夫人话语打断,寒声说道:“老夫来见你,不是想听你的狡辩,事实如何,你心中清楚,老夫也清楚。有一件事情,你做了之后,从此与圣堂便再无关系。圣堂上下也不会再有人找你做事。” 第652章 登基大典   花蕊夫人赶紧说道:“四长老请吩咐,奴奴一定会全力以赴做好您吩咐的任何一件事情。”   王诸同微微一笑,神色一缓,说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其实轻而易举。”   说到这里,王诸同略微一顿,说道:“魏王那废物想来已经被你勾上了床,你在他耳边吹吹风,让他对小皇子赵德芳生出杀心,若是他没有这个能力,你可以替他出谋划策,甚至帮他杀人。”   花蕊夫人略显意外,说道:“四长老是想让魏王那蠢货激怒祥符王叶尘,然后让叶尘杀了魏王,然后我们圣堂再扶持晋王的儿子赵恒登基为帝。想来赵恒已经在四长老和大长老的掌握之中。”   王诸同并不意外花蕊夫人会立刻便想通其中的关节,也不介意花蕊夫人知道这一切,本来懒散的躺在矮床榻之上的他突然弹射而起,瞬间出现在花蕊夫人身边,在后者大惊失色神色刚刚流露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便捏住花蕊夫人白皙滑腻的下巴,将手中一枚小药丸喂到了花蕊夫人的诱人之极的小嘴之中。   “圣堂魔丸!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天下间无人能破解,包括楼炎明那秃驴。”   “好了,天要黑了,魏王估计快要来找你这妖精了,老夫也要走了,不要忘了老夫交待你的事情。喔!这具尸体和血迹赶紧处理了,不然被魏王看见了就不好了。”   说完这两句话,王诸同便走过去拿起自己的医药箱,看了一眼一脸惊恐之极,浑身轻微发抖的花蕊夫人,如宫中御医略微弓着腰,走出了花蕊宫。   等王诸同从花蕊宫前面宫墙转过弯之后,一名太监从一侧走出,远远的跟了上去。王诸同突然转头向花蕊宫看了一眼,这名太监如轻烟一般从原地消失不见,等王诸同转身之后,这名太监又出现在了原地,然后又跟了上去。很快二人出了后宫,然后又出了皇城。   ……   ……   等王诸同和这名太监一前一后,离开没多久,魏王赵德昭便在一大群护卫高手的保护之下,来到了花蕊宫。   自从玉皇顶送回京都皇宫之后,花蕊夫人便依然住在自己花蕊宫之中,并且和赵匡胤活着时最后那些日子相比,她最近在后宫过得越加滋润和自在。   众所周知,大宋后宫之中永远只有一个真正的男人,之前的赵匡胤虽然一度被花蕊夫人魅惑之术所迷惑,但是自从叶尘告诉他花蕊夫人的身份之后,便以强大的自控能力让自己不再去找花蕊夫人,甚至一度将后者禁锢在花蕊宫之中,让人看着。   但是,自赵匡胤之后,能够来到后宫之中的唯一男人赵光义和赵德昭便没有了赵匡胤那样的意志和自制力,轻易便拜倒在蕊夫人魅惑之术之下,赵光义入主皇宫那十来天,几乎夜夜都去花蕊宫。甚至在后来白沧海带人杀入皇宫那晚,还特意派人将花蕊夫人送到安全之处。   赵光义死后,花蕊夫人又很神秘的进入了后宫,在花蕊宫中住下,并且与在皇宫中溜达的赵德昭相遇,然后轻易将赵德昭弄到了自己的床上,一度春风之后,赵德昭比他叔叔赵光义更加不如,没有任何挣扎或者犹豫的便彻底沉沦。这十多天,不和花蕊夫人一度风雨春宵,便难以睡眠。   ……   ……   八月一日,叶尘率领大军,押送着潘美等十四名叛将,从达州班师回朝。八月六日,叶尘到达金州。   同一天,京都开封,新帝登基。   广德殿金壁辉煌,皇城内外一片锦簇。   新帝登基乃是举国同庆的大日子,登基大典异常隆重,从内朝、外朝、再到午门、御街,都挂上了彩绸,装饰的花团锦簇。   新帝登基,武百官、皇亲国戚、元老宿臣,各依序列,依次入殿,参拜致礼,山呼万岁声中,赵德昭喜悦激动将他的屁股放在皇帝的宝座上,心里终于踏实了些。   今天,万众瞩目,他是唯一的主角。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秉承天意,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望着御阶下跪拜的群臣,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着脚下的蝼蚁,那种感觉,实是飘飘欲仙。   参拜新君已罢,赵普和曹彬、薛居正、吕馀庆、罗公明便率中书政事堂、枢密两府一院、六部、九卿象征性的请新帝更换年号。   循旧例,先帝驾崩的当年,新帝为表示对先帝缅怀和孝顺,年号是可以不更改的,等到新任皇帝在次年元月一日,再拟立新的年号。赵德昭其实很想立刻便更换年号,但是赵普昨天便对他有过劝说,所以他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绝了更换年号,赢得了百官的好评。   年号、名号之事后,便是大赦天下,颁布新政,新帝皇恩浩荡,普天之下雨露均沾,除杀头大罪不得开释外,所有罪囚都做了开释、减刑等处置。   接下来,赵德昭听取赵普的意见,趁着朝廷官员在这些日子数次浩劫之中,死得死,关得关,少了大半,大肆提拔启用新人。给朝官队伍补充了大量新鲜血液,这些人大多都是魏王和赵普的心腹,少量是吕馀庆和薛居正推荐的人。当然,其中是否有圣堂或者弥勒教的暗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随即,赵德昭便又大肆封赏群臣。远征叛军还未回来的叶尘,驻守边关重地,手握大军的李继勋、高怀德、赵赞等人固然皆有封赏,朝中文武百官也不例外,赵普、薛居正、吕馀庆、曹彬和罗公明等人都加官晋爵,自己已升无可升的,就加官、加爵,擢升他们的儿孙子侄为官。   赵德昭下一道诏令,武百官便山呼百岁一次,声音如排山倒海,坐在高高御座上的赵德昭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巨大声浪,不禁热血沸腾,这就是权力,无上的权力,阶下每一个人,都是威震一方的文武重臣,而他们莫不跪倒在自己的脚下,这就是帝王。   王爷,哪怕是再尊贵的王爷,和皇帝之间都有着天渊之别,不坐上这个位置,永远不会感受到那种天下江山尽皆掌握手中的滋味,虽然竭力保持着庄重、肃穆,和缅怀先帝的哀伤,他还是禁不住露出一丝微笑,于是学着父皇以前的习惯动作,伸出一只手,缓慢而有力地一挥,沉声说道:“众卿平身。”   “谢万岁!”众臣爬起,依序归位。其中一人一脸僵硬漠然,显得异常乍眼。   赵德昭一看到他,心里便充满了杀机。   李君浩,这个他曾经数次想招揽的人,始终不搭理他,这令折节下交,心胸狭窄且心底深处对自己能力并不是很自信的赵德昭心中始终有一丝不快和羞辱感,这种不快和羞辱感在他登上皇帝宝坐之后,早已变成滔天的杀机。   平时若是眼不见为净,如今出现在他登基大典之上,又摆个与其他臣子卑微欢喜之色完全不同的臭脸,这就像是他眼中钻进了一根刺,让赵德昭必欲拔之而后快。   只是……因为祥符王叶尘的存在,他即使是皇帝,依然不能对李君浩动手。或者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坐上这个宝座只是开始,坐得稳这个宝座才是结束。只有先将威胁自己宝坐的人杀了,然后再将叶尘杀了,才能够将这些往日看不起自己的叶尘一党狂徒全部杀了,将华夏卫府真正掌控在自己手中。   赵德昭从高高的御座上俯视着李君浩,眸中闪过一丝寒光,随即想起赵普的交待,和自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计划,抬起头来,平视前方,突然热泪盈眶,颤声说道:“父皇龙驭宾天,朕心中不胜悲恸。父皇在时,厚爱家人,未尝以至尊自居,朕登基大宝,以敬天法祖为首务,岂敢不效先帝?今朕登基,大赦天下,文武官员俱受封赏,天下万民俱承皇恩,岂能忘却了家人,娘娘、皇弟、皇妹、皇叔上前听封。”   已换穿了宫装礼服的宋皇后、小皇子赵德芳、已嫁人的永庆公主、还有皇叔赵光美走上前来,向皇帝见礼,赵德昭早已离开龙座,一溜小跑地下去,堪堪将他们扶起,热泪盈眶的道:“娘娘、皇叔、皇弟、皇妹你们都起来,都起来。朕这道加恩的旨意,你们不必跪接,静听便是。”   旁边赵德昭从魏王的心腹太监首领待赵德昭退开一步,才清咳一声,高声宣旨:“皇弟德芳,封燕王,加山南西道节度使、平章事;皇叔赵光美,加淮南西路节度使兼侍中、中书令;先帝宋皇后加封皇太后,皇妹永庆公主进封为虢国公主。”   赵德昭这般作为,登时打消了一些朝臣最后的猜忌和疑虑,特别是之前与赵德昭关系并不是很好的宋皇后更是长长松了口气且欣喜万分,而赵德芳同样欣喜,对自己的选择越加不后悔。只有赵光美心中极为不渝,他除了俸禄涨了一些之外,已经没有了丝毫实权。但他也没有办法,谁叫赵光义入主皇宫,一度准备登基为帝时,他早早便表示支持。 第653章 赵德昭的一石二鸟之计   赵德昭将众臣特别是将赵德芳和宋皇后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生起一丝得意和淡淡的内疚之意。   这时,皇弟赵德芳已上前谢恩,他无暇多想,忙上前扶住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好言安抚一番,说起父皇的时候,两兄弟俩执手相望,热泪纵横,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感人场面,文武百官见了,有人思念起先帝来,也不禁随之暗暗饮泣。   ……   ……   在赵德昭面前,宋皇后此时自然不会露出一丝不悦之色,而且只会满心欢喜。她进入皇宫之后,一直没有子女,先皇后所生的皇子赵德芳便被她当成了亲生子,最受她的疼爱。但她对同样先皇后所生的赵德昭却并没有多少感情,并且心底深处对赵德昭的好色和胆小颇为厌恶。事实上赵德昭同样也经常对她表现出厌恶之色。所以,赵德昭会封她为皇太后,她心中着实意外,这种情况下,自然更是分外感激。   所以,在面对赵德昭时,原来的宋皇后,如今的皇太后不敢有丝毫正常情况下太后面对皇帝时的威仪,而是主动率先拜下行礼。   赵德芳、赵光美、永庆公主和宋皇后退下之后,赵德昭环顾文武百官,上前两步,大袖舒展,亢声说道:“众位卿家,承天恩赐,以火德王,始有我大宋一朝。父皇雄才大略,南征北战,灭荆、湖、后蜀、南汉、北汉、吴越和南唐诸国,振长鞭而御宇内,奠盛世之基,开万古之兆,以至国运昌盛,四海宾服。朕受先帝遗托,得承千古之业……”   这番话早在赵普指点下,反复修改,酝酿数日之久,赵德昭早已将其背得滚瓜烂熟,且之前有过练习。此时说起来便铿锵有力,在金殿上久久地回荡着,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文武百官都知道这是新任皇帝登基的最后致辞,将定下天子今后执政的基调和大的方向,所以无不侧目,认真倾听。   “从来帝王之治,无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父皇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英明神武,千古明君。朕之天资难及父皇万一,唯有夙夜孜孜,寤寐不遑,躬行勤政,焚膏继晷,以勤补拙,谨遵先帝的遗政遗志,不负父皇所托。还望众卿竭力扶助,与朕共创大宋之万世太平!”   敬天法祖,那就代表着赵德昭不会对眼前的朝政大动干戈,太祖先皇帝的一切遗政遗命,他都将奉行不渝。这样一来,不但把赵德昭打扮成了先帝遗志的最佳继承人,也让部分忐忑不安的文武百官们心中最终踏实下来。   赵德昭话音一落,文武百官便齐齐跪倒,轰然齐声应道:“扶保大宋,臣等责无旁贷。定当戳力同心,效忠朝廷!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德昭目光扫过全场,很想得意的仰天大笑三身,可是先帝丧期未过,这样做未免不合时宜,也显得他不够稳重,于是他只抿了抿嘴,向百官颔首示意。   ……   ……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百官一一离开皇宫,各司其职。赵普则留下,跟着赵德昭去了御书房议事。   “陛下,遵循历代历朝故事,先帝没有子嗣的妃子都应该送到白华庵,花蕊夫人没有子嗣,所以待在宫中恐怕会遭受非议。”赵普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在此事上面提醒一下赵德昭。   赵德昭心中有些不悦,又有些心虚,但面上却也不露丝毫,说道:“赵相公所言极是,朕这几天便安排人将花蕊夫人送到那白华庵去。”   赵普松了口气,说道:“陛下!燕王一直住在祥符王府,恐怕会致使陛下被人非议,以臣之意,不如将陛下之前的魏王府赐予燕王。这样一来,既能缓和陛下与华夏卫府叶尘之间的关系。又能够让百官和民间彻底释疑,提升陛下威望。”   赵德昭略一犹豫,便微微颔首,说道:“赵相公言之有理,朕这就下旨将魏王府赐予燕王。”   赵普赶紧说道:“陛下英明。天色不早了,陛下早些就寝,臣告退。”   赵普离开之后,赵德昭喃喃自语:“花蕊说得对啊!包括赵相公在内,这些大臣们是绝对不允许花蕊留在宫中的。看来只能依照花蕊所言行事,也刚好一箭双雕,解了朕心头大患,也留下了花蕊。只是花蕊受委屈了。”   想着这其中各个环节,赵德昭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想要当面再去问问花蕊夫人,再加上脑海中老是浮现花蕊夫人那张绝美面容和妖娆妙体,让人传旨给燕王赐府邸之后,便不由自主的向花蕊宫走去。   赵德昭将他的魏王府赐给了新加封为燕王的赵德芳,赵德芳没有多想便从叶府搬了过去,水儿带着叶府五十名护卫和五十名华夏卫,另加十名毒卫,随赵德芳也一起搬了过去,永庆公主则亲自给弟弟送来了两百多名仆从下人。至于成为皇太后的宋皇后自然是要住到皇宫里面的。   ……   ……   八月九日,也就是赵德昭登基的第三天。赵德芳接到宫中旨意,让其进宫陪陛下用晚膳,赵德芳没有多想,便带着一众护卫来到皇城,按照皇宫中的规矩,将护卫留在皇宫之外,自己独自一人进了宫。   皇宫中,赵德昭今日照常去了花蕊宫,不过今晚他没有在花蕊宫留宿,因为今晚上便是他行那一石二鸟之计的时候。   赵德昭和弟弟赵德芳在一张桌子旁对面而坐,桌子上摆着几盘简单的菜肴果盘,一把酒壶和两个翡翠酒杯。   有侍女为他们兄弟二人斟满杯,赵德昭然后端起杯来,与赵德芳同饮了一口说道:“还记得,当年朕与你和永庆三人在除夕守岁之夜,偷了父皇的御酒,饮酒赏雪,后来被父皇发现,罚我们三人抄了半个月的书。”   赵德芳一脸回忆,说道:“怎能不记得,那可是臣弟第一次喝酒,而且还喝醉了。”   赵德昭感慨一声,说道:“德芳!等你成年之后,朕是要给你一块封地,然后你离开京都的,所以你我兄弟二人喝酒的机会不多了。今夜虽然无雪,永庆也不在,咱兄弟二人便喝个痛快。”   赵德芳眼见赵德昭动了真情,少年心性顿起,便有些感动地说道:“好,今日臣弟便陪皇兄喝个痛快。小弟先敬皇兄一杯!”   旁边宫女刚要过来斟酒,赵德昭却站了起来,一把拿过赵德芳的酒杯,笑着说道:“为兄从来没给小弟斟过酒,今日这杯酒为兄便亲自给小弟斟满。”   说话间,在赵德芳不曾注意的瞬间,夹在拇指和食指间的一撮白色药粉早已悄然落于赵德芳的杯底。他一手握杯,一手接过宫女手中的酒壶,将酒倒满,双手捧到赵德芳面前。   赵德芳感动的无以复加,越加不后悔自己不当皇帝的选择,郑重接过酒杯,一口口加喝了下去。   兄弟二人慢慢地呷着酒,吃着菜。赵德昭以一种对往昔十分怀恋的心情,开日问道:“小弟还记得幼年时的事吗?”   赵德芳忙说:“怎么会不记得?孩提时的事情,至今想起来,还历历如在眼前。皇兄对小弟至亲至爱,真正骨肉手足。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从御花园加上上摔下来。皇兄赶到,看着我的头上流血,心痛得都掉了泪,长大成人之后,皇兄待我既是仁兄,更如慈父。小弟有病,皇兄为我灼艾分痛。皇兄一登基为帝,便给小弟封王,且将自己之前的府邸赐予了小弟。皇兄对小弟一片至情厚恩,决东海之水为墨,罄南山之竹为笔,亦难书之万一,小弟将永世不忘。”   赵德芳看看弟弟,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不过转眼间又想到:只是让小弟残疾,又不是要取他的性命。这对小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着,赵德芳心中的愧疚又荡然无存,抿了口酒,说道:“花蕊夫人舞艺天下无双,明日为兄便派人要将她送到白华庵,以后这花蕊妙舞便要从这世间消失,不如这会将花蕊夫人叫过来,为你我兄弟助酒。”   让父皇的妃子为他们献舞助酒,赵德芳感觉有些不妥,但他此时不知为何精神有些恍惚,心神好像难以集中,似是喝醉了,再加上又不想在这种氛围下,搅了皇兄的兴致,便点头道:“也好!”   ……   ……   没过多久,花蕊夫人冉冉而人,她来到赵德昭面前,裣衽施礼,柔声说道:“陛下、燕王,臣妾花蕊侍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赵德昭挥手道:“花蕊娘娘不要多礼,我兄弟二人喝酒喝得高兴,又闻花蕊娘娘舞艺天下无双,便想请花蕊娘娘献舞一曲,为我兄弟助兴。”   花蕊夫人忙说:“臣妾接旨,请陛下点曲。”   说着话,看了一眼赵德芳,十四岁的少年与花蕊夫人目光一碰,不知为何,心头狂跳,呼吸加快,甚至有些面红耳赤。 第654章 赵德芳死了   赵德昭好似没有察觉到赵德芳的异状,想了想,忽然说道:“南唐李煜乃当今词坛巨擘。归阙以来,听说又有许多新作流传京城,何不歌来朕听,也算是朕又见了李煜一回。”   花蕊却犹豫道:“李煜的新词臣妾也听过几曲,美则美矣,只是太伤感,哀婉凄绝,令人不忍卒闻,还是换个旁的曲子吧。”   赵德昭却不以为然,说道:“李煜乃一亡国之君,真情流泄,岂能不悲?这世上,谁无愁苦,谁无悲忧?可又有几人能将自己的大愁大悲抒发于词曲之间?朕过去对李煜知之甚少,今日正要探看一下这位昔日君主、今日囚俘,究竟心里埋藏着多少悲苦之情?”   一会儿,一群女乐拥了进来,各自坐好,云板一响,琴筝笙簧和鸣,袅袅仙乐开始在大殿里萦绕回荡。   花蕊夫人和着乐拍,开始边歌边舞。第一曲唱的是李煜最近填制的《子夜歌》: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花蕊夫人一边唱着,一边浑若天成的偶尔给赵德芳抛个媚眼,让赵德芳面红耳赤,渐渐感觉难以自制。   而这个过程中,赵德昭则始终微闭着双眼,以手指在坐榻上轻轻叩击,似是在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咀嚼着。   花蕊夫人眼见一曲终了,赵德芳竟然还能够控制住自己情绪,没有失常,心中有些意外这位小皇子不愧是祥符王叶尘的徒弟,意志竟然如此坚强。这样想着,花蕊夫人又歌一曲,却是《乌夜啼》: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深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花蕊夫人如泣如诉的歌声还未结束,赵德昭坐在那里依然一动未动,且仍然微闭着双眼,似是沉迷到了音乐的海洋之中。   然而,这时赵德芳突然站起,端着酒杯,摇晃着下离桌下场,走向花蕊夫人。而后者适时流露出一丝惊慌,停止歌舞,皱眉说道:“陛下,燕王年少,不胜酒力。不如让人扶下去休息吧!”   赵德昭这时才缓缓睁开双眼,一脸意外的看着赵德芳,微微一笑,站起来,一边走向赵德芳,一边说道:“德芳果然醉了,来人扶燕王下去休息。”   然而,就在此时,赵德芳看着花蕊夫人如三月桃花一般娇艳欲滴的粉腮,那垂落下来的几绺漆黑油亮的乌发,禁不住心猿患马,难以自控。竟色胆包天,突然向花蕊夫人扑了上去,花蕊夫人一声尖叫,一个踉跄,跌到在地,然后将手中琵琶挥了过来,砸向赵德芳的双腿。   赵德昭见此,心中一丝愧疚一闪而逝。   按照花蕊夫人给他出的一箭双雕之计,赵德芳酒后失态,调戏花蕊夫人,后者失手用特制的琵琶砸断赵德芳双腿,让其致残,一个残疾的皇子是绝对没有可能当皇帝的,这样就彻底失去了对他的威胁,过程或许会让叶尘怀疑,但在赵德昭看来,叶尘应该还不会为此而杀他。而花蕊夫人则会在当晚羞愤自杀。当然是假死,然后以另外一个身份,被赵德昭继续藏在宫中以供他淫乐。   这对赵德昭来说,的确是一石二鸟的绝妙好计。然而,后面事情的发展,却是大出赵德昭的意料之外,也让其后悔的要死。   花蕊夫人手中特制琵琶的确砸在了赵德芳的腿上,手者也的确被砸断了腿,并且向后跌到,被赶上来的赵德昭扶在了怀中。赵德昭赶紧将早就想好的台词说了出来:“花蕊娘娘,你下手怎能如此之重,哼!明白朕便将你送到白华庵,让你孤老终身。”   花蕊夫人惊慌爬起,羞愤得满脸通红,捂着脸呜呜哭着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赵德昭这才大声说道:“来人,传御医,看看燕王腿上的伤。快……”   然而,不等他将话说完,旁边几名宫女太监便是一声尖叫,其中一名过来准备从赵德昭手中将赵德芳接过手的太监一脸惊恐,指着赵德芳,颤声说道:“陛……陛下,燕王他……他好像不……不行了。”   赵德昭闻言一愣,心中咯噔一声,赶紧低头看向赵德芳的脸,不由脸色大变,失声喊道:“小弟,小头!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能死啊!来人,快传御医,你们这些蠢货。”   赵德芳此时口中却是一直在吐黑血,脸色惨白一片,嘴唇发紫,分明中了剧毒。此时看着赵德昭,急促喘息,艰难地说道:“皇兄,你告诉小弟,这不是你要杀我,是别人!”   赵德昭流着泪水,说道:“小弟,为兄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为兄可对天发誓。”   赵德芳一边还继续吐着黑血,惨笑一声,说道:“小弟真的不想死啊!小弟还想要娶水儿为妻的。”   不等几名太监慌张的跑出殿外去请御医,赵德芳话音一落,头一歪便一动不动,却是已经气息全无。   “啊……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赵德昭见此,已经泪流满面,一脸悲伤和后悔。紧接着他又想起赵德芳死在他怀中,而叶尘四天之后便会班师回朝。赵德昭顿时一脸恐惧。   “是那药有问题,是花蕊……药是花蕊给的朕,是花蕊那贱人。来人!去给朕将花蕊那贱人抓起来,只有她能够给朕做证……不是朕害死了小弟。”   这时,刘守忠带一群侍卫跑进了殿中,眼见地上已经死去的赵德芳,不由脸色一变。   已经慌神的赵德昭看见刘守忠进来,终于恢复了一些冷静,说道:“刘爱卿,赶紧派人去抓花蕊夫人,是他害死了燕王。”   刘守忠赶紧派出一对人去了花蕊宫,然后低声说道:“还请陛下将过程仔细告于臣,好让臣帮助陛下解决后患。”   赵德昭一个激灵,目光扫过殿中惊慌失措的二十多个宫女、太监,说道:“他们都看见了燕王喝了朕倒的酒,将他们全部杀了。”   刘守忠并没有即刻便下令杀人,而是让人先将殿中所有宫女太监抓起来,然后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赵德昭,心中满是失望,说道:“陛下,此时此刻不是慌神的时候,首要之事是此事如何善后。臣以为必须赶紧让赵相公入宫商议此事。”   赵德昭此时的确是吓坏了,根本就是不知所措。刘守忠这样一说,他也反应过来,赶紧对其说道:“那就请刘卿速速派人前往宰相府,召赵相公连夜人宫。”   ……   ……   赵普很快便来了,赵德昭命令所有太监宫女和闲杂人等都离开大殿,这里只留下他和刘守忠、赵普三人,进行密谋。而这个时候去抓花蕊夫人的侍卫也已经回来,自然扑了个空,花蕊夫人已经神秘失踪。   赵普听了赵德昭将整件事情经过说了之后,心中暗骂赵德昭愚蠢,如此大的事情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但转眼一想,此事牵扯到陛下想要偷偷将花蕊夫人藏在宫中一事,自然是不会告诉自己。沉思半晌之后,赵普叹了口气,说道:“以此看来,那花蕊夫人多半是圣堂的暗子。圣堂和晋王勾结,所图甚大,晋王死后,圣堂多年谋划毁于一旦,岂能甘心。所以才让花蕊夫人设计杀死燕王,并栽赃给陛下,从而让祥符王爆怒,对陛下出手。晋王死的那一天,晋王长子赵恒便失踪,如今看来,多半是在圣堂的手中。倘若叶尘真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陛下若是有个不测,想必圣堂反贼便会想办法让赵恒为帝。”   赵德昭闻言,脸色却是越加苍白,竟然失声说道:“还请赵相公和刘爱卿救朕。”   赵普一时无言,刘守忠一咬牙,说道:“等叶尘回到京都,不如将其骗进宫中,臣带领五千武骑军对其围杀,臣就不行,叶尘真有三头六臂不成,即使他真的能够变成三头六臂,臣也有信心将其斩杀。以绝后患。”   赵德昭有些心动,赵普摇了摇头,坚决说道:“陛下,可别忘了上次那三名突然爆炸变成一片毒液的太监,就怕刘将军将叶尘杀了,但陛下也遭遇了不测。到那个时候叶尘死了又有何用。更何况臣认为叶尘绝非那么好杀。”   说到这里,赵普叹了口气,说道:“此外,华夏卫府探子潜伏易容之术实在恐怖,臣就怕今晚之事,就算将那些在场宫女太监全部杀了灭口,叶尘恐怕还会知情,更何况圣堂绝对会想办法将陛下杀了燕王的谣言传出去。所以,以臣的猜测,叶尘还未回到皇宫,甚至此时此刻,京都内外华夏卫府的人已经开始各种准备,甚至对陛下开始警惕和防范,就算此时如当初晋王那样调动大军围困华夏卫府,多半已经无用。这种情况下,要想杀叶尘,更是难如登天。”   赵德昭如丧考妣,说道:“那如何是好?” 第655章 刀杀   赵普看着赵德昭,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将曹彬和罗公明召进宫中,据实相告,并说服二人,让他们二人去给叶尘解释。以这二人与叶尘的关系,有他们二人的缓冲,叶尘又绝非鲁莽之人,想必能够认清此事背后圣堂的阴谋。应该不会冲动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赵德昭此时根本就没有了主意,更别说主见,听赵普言之有理,便当即让心腹内侍出宫,连夜去召罗公明和曹彬入宫。   ……   ……   正如赵普猜测的那样,在曹彬和罗公明被连夜召进宫中的时候,李君浩已经从宫中暗子那里知道了燕王之死的整个过程。他做第一件事情便是让寇准前往皇城之外,将还带着护卫守在皇城外等燕王出来的水儿叫回叶府。然后,他一声令下,华夏卫府内除了看护武器司和内务司的必要护卫之外,一千留守的华夏卫和六十多名刺客,无数情报司的探子便从华夏卫府总部或者家中消失,隐于暗中。当然,已有探子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向西南而去,告诉叶尘京都发生的事情。   不过,所有人都可以隐匿藏起来,但李君浩不能,因为他不但是监察司的司使,而且还是华夏卫府自叶尘之下的第一人。只要一日华夏卫府没有谋反,他便不能隐而不见。   安排完了所有事情,李君浩来到华夏卫府在京都内的办公府衙,站在门前台阶下,看着在夜里过往的人们,他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十几名华夏卫簇拥在他身边,保护着他的安全。   李君浩想着燕王的死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忍不住心中叹息:“不管总司使大人如何做,华夏卫府必将彻底失去天子和朝廷的信任,监察司自然也难以保存以前的威势和权势。”   就在这时,李君浩忽然感到了一丝凉意。   他抬头望去,明月正在青夜穹顶,仍是春时,大晴之日的秋夜果然要显得更加清冷一些。   收回目光,然后他从街道上正在经过的一群人中发现了一些问题,准确的说是其中三人有问题。   这三人身上穿的衣服很寻常,乍一看和他们身边寻常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但李君浩是什么人,江湖经验何其丰富,他一眼便看出这三人看似卑微普通的眼神中有着一丝对生命的漠然。这种眼神在华夏卫府刺杀司的那些杀人双眼中经常出现。   在来到京都,跟着叶尘成为华夏卫府司使之前,李君浩长年在江湖之中厮混,在永乐边城那等凶地成立帮会,打下一片天地,这个期间他在生死之际挣扎不知多少次,早已让他形成了对于危险的直觉,且这种直觉并没有因为他身居高位而懈怠或者消失。   李君浩此时根本没来不及做任何过多的反应,那股骨子里突然出现的寒意,让他双眼中寒芒一射,怪叫一声,脚尖在地上连点三下,整个人往后方飘了过去!   当他的脚尖点在地上的时候,街上人群中三个人中间的个子最后的那人,将手放到了自己手上伞柄上,握住了什么东西。   然后便是一片泼雪似的刀光洒了下来,追觅着李君浩像一只水鸟般踏水无痕的身体,砍了下去!   “杀!”   刀光起时,李君浩身边十多名华夏卫也反应了过来,想拔刀挡在李君浩与那追魂似的刀光中间。只是他们的反应永远及不上那名刺客的刀光。只有离李君浩最近的那名李君浩心腹属下,狂喝一声,拔出腰间的细刀,力贯双臂,用力一挡!看起动作起势,这名华夏卫只差一步便跨入一流高手的境界,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名高手了。   然而,咔嚓的一声脆响,这名华夏卫手中武器司特制的百炼钢刀像脆嫩的莲藕一般,被那记刀光斩成了两半。   哗的一声,这名华夏卫的身体被那记狂暴至极的一刀生生从中劈开。变成了两片恐怖地血肉,鲜血迸射中,内脏流了一地,而那两只已经分离的手,还握着刀柄与刀尖,无力而凄惨的防御着!   将一人劈成两半,竟然刀势依然未止,已于静夜之中,杀到了脚尖刚刚落在地面上的李君浩身前。   刀气就像是一道直线一般,遇人劈人,遇地斩地,嗤啦啦破开街面上的青石,露出里面的新鲜石茬儿!   轰的一声巨响,李君浩身前乱石飞溅,灰尘渐起,只听着李君浩暴喝一声,双拳齐封,与那记一往无前地刀势对上。   刀光忽敛,灰尘渐落。   李君浩鼻孔里被震出两抹鲜血,双掌颤抖着防在身前,满脸惊恐地看着被自己勉力击退,站在七步外的那个身穿寻常袍服,但面容却隐隐有些熟悉的刺客。   李君浩自己是一流高手,而这一记狂刀隔着一条长街斩了过来,途中破开一个人的身体,还让自己受了内伤,虽然还不是超一流境界,但是至少已经是连继城、多罗砣这样一流高手中的顶级高手。达到这样境界的高手并不多见,据华夏卫府情报司的统计,整个大宋也只有十四人。而且任何一个人的详细资料都在华夏卫府情报司资料库之中。   一刀狂暴无理而斩,划破夜空,此时稍寂,众人才瞧清楚了那名持刀刺客。   此人身材高大,浑身透着股阴狠之意,他手中拿着一柄长刀,刃口雪亮,刀柄极长,竟是一向只在戏台上或是战场上才能看见地长刀,这把刀足有八尺长,也不知道对方先前是怎么收在那柄雨伞之中的。李君浩也看过情报司的那些资料,所以他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此人名叫邓超,外号就叫刀客,单是刀法这一块,在江湖上鲜有人及。李君浩还知道此人在关中临潼一带连做三起灭门惨案,其中包括临潼县县令一家,然后销声匿迹。不想今日却出现在此地,且要杀他。   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君浩拼命挡住这一刀后,才眨了眨眼。   一眨眼,便发现事情有些可怕了,因为这名持刀刺客身边的那两个同伴已经消失无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对方既然是来杀自己的,那两人肯定不会不出手。   其实就在这名刀客拔出伞中长刀,隔着半条大街霸勇无比砍过来之时,他身边的另两位刺客已经飘然而起,避开了街中间十几名华夏卫,身姿像飞燕一般滑出两道极优美的弧形,像两个黑暗的箭头一般,刺向了李君浩所在之处。   以长刀为雷开山,隐以双燕齐飞之势合杀,如果不出意外,惊惶未定的李君浩,在先前那一刻就应该已经死了。   而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当李君浩勉强挡住那一刀的同时,长街之上已经出现了新的变化。   在华夏卫往李君浩身前挡去的时候。这群华夏卫里面有四个人很诡异地往两边移了移,然后当那两名如燕子一般疾速掠过的高手想自两旁闪过时,这四人手掌一翻,取出了长衫之下的细剑,横着刺了过去!   很干净,很简单利落的一刺,却恰好落在了那两名刺客的胸腹下阴处。由不得对方不避不回。   这四人,才是保护李君浩的真正高手——刺杀司的四名银牌杀手。   刺杀司银牌杀手的水准或许不如今夜前来杀人的三名刺客,但是他们对于时局的判断,对于对方杀人可能选择的路线,却有一种天生的敏锐程度。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   所以他们挡住了对方意图合击杀之的两名刺客。   叮叮叮叮,就在一瞬间内,无数声轻微的脆响,就在华夏卫府京都办事衙门之前的大街上响了起来,密密麻麻,似乎永远没有中断的那一刻。就像是西北衡山草原上忽然下起了一场碎碎的雹子。   两名身法展开如燕子一般的高手,手里拿的是两把短剑,上面喂着毒,在夜色之中泛着幽光。   四名刺杀司的杀手,手里拿的是华夏卫府武器司特制细剑,上面同样喂了毒,与夜色融为一体。   刹那之后,数声闷哼似乎同时响起。   两名前来杀李君浩的刺客颓然掠回街对面,身上衣衫被细剑划出了十几道口子。有几道深的地方,似乎已经划破了皮肤。   而四名银牌杀手这边,也为此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一人的左手已经被齐齐削去。露出里面的骨枝,而又有一人肩上被刺了一刀,鲜血之中开始泛出怪异的颜色,而有一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双方甫一照面,彼此便受到了不可弥补的损失,那些叮叮细细的声音中,不知道曾经有过怎样的凶险。   可就是受了如此重的伤,四名银牌杀手顶多只是发出了两声闷哼。心志坚毅,根本不是一般江湖人士所能比拟,估计只有圣堂的黑乌鸦才能相比,事实上刚才那两人若是黑乌鸦,四名银牌杀手只会更惨,甚至李君浩已经身死。 第656章 赵德昭的恐惧   此时还能行动的三名银牌杀手,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武器司配制的解毒丸子吞咽口中,一面意图退回去,缩小防守的圈子,他们今日的职责任务是保护李君浩,而不是去杀人。   退回街对面的那两只刺客,似乎也没有想到李君浩的身边。竟然会有同行的存在,且让他们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二人对望一眼,知道对方肯定是华夏卫府大名鼎鼎刺杀司的杀手,而对于华夏卫府的毒药,无论是哪方势力的人都知道那种恐怖程度,由鬼医和喻清妍师徒二人一手打理的毒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所以,这二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然后便果断且干净利落的转身而起,脚尖在墙上一点,掠入夜空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们都是真正的高手、杀手,也是昔日魏王招揽的护卫,当然如今却是皇帝陛下赵德昭的大内侍卫。然而,他们今日受命前来杀李君浩,却不是受皇帝陛下的命令。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皇帝陛下的人。所以,他们能杀死最好,杀不死,只要全力出手,让对方有所死伤,然后将他们的脸被对方看见就行了。   ……   ……   三位刺客逃走了二人,但李君浩却觉得自己此时的情况并没有丝毫好转,自己所受的压力甚至更大了一些,局势变得更为凶险了。因为那把刀,那把很少有人使用的长刀,在两侧那阵密密叮叮的战斗发生时,再次又杀了过来。   刀前无一合之敌,刀下无全尸之鬼。   泼雪似的刀光,将那些悍勇可敬的华夏卫们肢解、分离,斩首,斩出一条血路,在满天残肢乱飞之中,离李君浩越来越近了。   看着自己亲近的属下惨死在长街之上,听着那声声惊心魂魄的刀声与惨叫声,嗅着浓烈的血腥味道,看着一路踏血而来的刀客,那人走的如此的坚定与执着,就像是一个魔鬼一般。   李君浩的心凉了,血却热了,双眼欲裂,满心想冲上前去,挡在兄弟们的身前,与这个使刀的刺客轰轰烈烈战上一场,哪怕死在刀下,又如何?   可是,他不能进,反而要退,很悲哀但是很坚决的往身后华夏卫府京都办事衙门中逃了过去。   因为他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要杀自己,而自己现在还不能死。自己至少要等到总司使大人回来才能死去。   使刀的刺客,距离李君浩只有六步远。   刺杀司受伤的三名银牌杀手终于回救到位,但重伤之身,却敌不住那名刺客惊天的刀势,细剑断成数截,三人都被震飞了出去。   华夏卫府京都办事衙门近在眼前。   李君浩逃上了台阶,眼前办事衙门里面华夏卫府的文职官员惊慌尖叫,让里面长期驻守在此处的二十名华夏卫赶紧跑出来救人。   使长刀的高手,脚尖尚离石阶五步之远,已是一刀斩下,刀势所向,正是狼狈之极的李君浩后背!若是没有意外出现,李君浩必死无疑。   一名似乎被吓呆了的妇人,此时本来是正爬在街上发抖哭泣,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突然如轻烟一般飘起,右手一抖,一道晶光陡然缠住了这名刺客的大腿!   这名使刀的高手身材高大,威势十足,刀法更是极为精湛,分明已经达到了刀法宗师境界,但是显然他没有想到这名妇人会有问题,而且一出手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且又如此诡异阴狠。   不过,这名使刀的高手,竟像是没有看到下身的晶莹之光,仍然刀势不止,往下斩去。因为,他在瞬间已经将真气灌注于双腿之上,再加上他苦练过铁布衫之类的外门硬功,他相信对方的偷袭最多让他轻伤,而以轻伤换得李君浩的命,自然是值得的。   然而,下一刻,这名刺客便后悔的要死。只见嗤嗤声响中,那道晶莹之光瞬间勒紧了刺客的小腿根,而且随着妇人一声银铃般的笑声,这名实力高绝的刺客小腿便犹如豆腐一般直接断了。   这名刺客脸色惊恐大变中,一声惨叫,手中本来劈向李君浩的刀光瞬间变向,斩向身下的妇人,势若疯虎,千军难当!   然而,千军难当,却难伤一缕轻烟。这名妇人显然不想与已经发疯的刀法宗师正面硬拼,在刀光临身之前,已经鬼魅飘起,划过一道弧线,来到李君浩身前。   刺客见此,瞳孔一缩,右手猛点断腿处穴位,止住流血,此时他脸色已经极为苍白,不管是谁,被人砍断了小腿,流出很多血,都是重创。一身实力不足三成,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脑海中念头瞬间闪过,他单腿脚下一蹬,却已经背着身子,弹射而出,跃过街对面高墙,消失不见。   妇人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李君浩却已经猜到这名妇人的身份——总司使大人的蛊奴上官冰云。所以他没有说一些感谢之类的废话。   ……   ……   皇宫,崇政殿。   赵德昭脸色异常难看,他从魏王府带到宫中的两名心腹侍卫失踪了,最主要的是赵普刚刚来告诉他,李君浩当街受刺,华夏卫府损失惨重,死伤十多人。而据赵普让人打探到的消息称:三名刺客中的两人好像正是他失踪的那两名心腹侍卫。   显然,自己又被栽赃陷害了,对方的目的依然是想要激怒叶尘,让叶尘杀了自己。赵德昭对这些隐在暗中的圣堂贼人恨之入骨,但最让他恨的人却是让他心中畏惧惊恐的叶尘。所以,他真正的想杀的人其实还是叶尘。然而,他没有那个胆子,赵普显然也没有。刘守忠倒是有这个胆量,也有这个忠心……   “若是曹彬和罗公明没有能劝说得了叶尘,又当如何?朕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两手准备,让刘守忠也要准备好围杀叶尘的一切。”赵德昭谨慎的看了一眼大殿中太监、宫女和侍卫。不敢将心中想法流露丝毫。   经过几件事情之后,他如今看着宫中这些太监、宫女和侍卫,感觉没有一个能够信得过的。他已经想好,等过了叶尘这次危局之后,便要清洗皇宫。   赵德昭不露声色的让人叫来刘守忠,然后借口烦闷,让刘守忠陪他去御花园散步,而且让其他人远远跟着。   半炷香之后,刘守忠不知听到了什么,身体一震,但心中却激动万分,只要他帮助陛下杀了叶尘,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便能够比肩甚至超越赵普,将来枢密院使的位置非他莫属,公爵之位也是跑不了的,然后若是能够带大军收服燕云十六州,便能够如叶尘一般,在生前便享有王爵之位。   刘守忠是典型的军中大将的思维方法,即使他知道杀不了叶尘,便意味着自己必死无疑。而即使杀了叶尘,也代表着后半生会承受华夏卫府余孽的一次次刺杀。但是,他认为这些付出比起得到的回报都不算什么。   所以,刘守忠毫不犹豫的服从了赵德昭的命令,开始瞒着赵普暗中进行部署准备。   ……   ……   颍昌府是叶尘班师回朝,回到京都之前夜宿的最后一站。   八月十四日,佳节中秋节的前一天,叶尘便带大军来到了颍昌府。大军在城外地方官员准备的军营休整,颍昌府上下官员准备宴请祥符王叶尘,但被叶尘以身体又痒而推脱。为此,颍昌府上下却是大松了口气,同时颍昌府也有不少忠君爱国官员为此万分担忧。   “新封的燕王赵德芳被当今皇帝召入宫中喝酒,中毒而死,身死在当今天子赵德昭的怀中。”这道消息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内外,官员无人不知,民间百姓之中同样广外流传,颍昌府距离开封一百多里,颍昌府上下官员岂能不知。   最主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等祥符王班师回朝之日,便是京师再次动荡之时。   总体来说,赵德昭自登基为帝之后,除了燕王之死这件事情之外,所作所为颇为可圈可点,最主要的是朝廷上下,不管是地方官员和边关重将,还是中枢朝官都算是皆大欢喜。甚至在不少人看来,叶尘应该是最为欢喜的一个人。   因为,宫中和政事堂都传出消息,陛下和朝廷一致决定加封叶尘为祥符亲王,且赐免死金牌一块。由异姓郡王加封为异姓亲王,在大宋可是实实在在的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又有免死金牌,如此殊荣,就算是历朝历代,古往今来都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天子如此做足以消去祥符王的怒火和一些极为隐晦的顾忌。   ……   ……   叶尘不参加颍昌府宴请,自然不是因为身体又痒,而是去了颍昌城西城。   马车在一处民宅外停了下来,这里地势僻静,极难被人注意。连继城从驾位上下来,正要细致的观察一番,等确定四周安全,再通知总司使大人下车,可是叶尘却已经下了车。 第657章 愤怒的叶尘   连继城苦笑一声,便不再观察四周。连继城实在难以想像这个世上还有人能够逃得过总司使大人的耳目,即使是张无梦和楼炎明这两个半步先天强者也做不到。   但即使是这样,叶尘身边也不止是连继城一人,四周暗处隐匿了不知多少刺杀司的杀手和情报司的金牌探子。   如今京都局势微妙,明白人都清楚,当今大宋天子赵德昭肯定是很想杀了祥符王叶尘,然后对华夏卫府进行清洗的。所以,华夏卫府上下,做起事来显得愈发的小心。   沿着安静的门洞往里走着,四周一片黑暗,鼻子里却能闻到一丝火烟的味道。   入屋,转到另一个房间,却是一间卧房,房中一应用具皆在,大床妆台。典型的大宋已经迈入小康生活的百姓家庭。最主要的是,卧房的床上还躺着一家三口,正在睡觉!   叶尘见此,不由微微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领路的此处据点负责人。   那名负责人面色不变,径直走到床边,一拉床架上的挂钩,只听得咯喇一声。床的上头那面布帷缓缓拉开,露出一条斜斜向下的道路。然后低声恭敬说道:“大人,人都在下面。”然后,还比划了一个请的动作。   在他做这一切的过程之中,床上那一家三口只是抱着娃往一边挪了挪,并没有任何任何反应,除了一岁的婴儿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之外,那两口子看也没有看床边的人一眼,就像是瞎了聋了般,又像是叶尘这一行人都像是幽灵一样。   叶尘看着这一幕,先是苦笑一声,然后微微颔首,说道:“不错,这样的据点若还能够引起别人的怀疑,那只有一种可能。”   叶尘没有说那种可能是什么,但随行的人都清楚那就是出现内奸。   按照华夏卫府情报司暗点布局条例规定,大宋境内每个县都必须有一个暗点,州城内则必须要有两个暗点,而府城同样两个暗点,但是其中一个必须是据点,且要有地牢。叶尘此时要去的地方,便是颍昌府据点的地牢。   在古代,但凡守卫森严的牢房大多都在地下,大理寺和华夏卫府的大牢便是如此,所以就算是大白天,里面都需要人为取光。   几人在那些幽暗灯光的衬映下,继续往前行进,下行不多久,便到了一间密室。瞬间,此起彼伏凄厉无比的惨嚎之声进入他们耳中。显然此处地牢隔音效果极好,不管下面声音有多大,上面竟然听不到丝毫。当然,叶尘的耳朵不在此例。   室内灯光宁静动凝火,昏暗映照着有些逼仄的房间,房间里生着一炉炭火,两把烙铁,几盒药物,几把长凳,十几枝或长或短、形状各异地金属尖锐物。   正是逼供的标准配制,尤其是配上刑架上面那三个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人,更是被火把照耀得清楚无比。   三个被拷问的人,两男一女。两男是五天前刺杀李君浩的那三名刺客中提前离开的两人。而女的却是失踪多日的花蕊夫人。   当日,这两名刺客中了刺杀司杀手的毒。见机极快,提前逃离,但很快便被得到消息赶来的白沧海轻易带人找到并抓获。事后直接送到了华夏卫府在颍昌府据点的大牢。至于花蕊夫人,当日在逃离皇宫时,便被上官冰云给抓住,扔给了白沧海,同样送到了这里。   而拷问这三个人的是五个人,是情报司行刑逼供部使孟一仁带着四名属下。   孟一仁的残忍以前在江湖上极为有名,他甚至以折磨人的肉体为乐,如今他的残忍变态同样在华夏卫府出了名,去年的时候叶尘曾经亲眼见识过他的手段,所以才将行刑逼供部使的位置交给了他,可谓是人尽其用,最适合不过了。而孟一仁自当了这行刑逼供部使,便自认为找到了自己的梦寐以求的理想事业平台,可以说时时刻刻都在研究如何行刑逼供,如何折磨人,他现在甚至研究出了一套完整的将人皮剥下来的秘法。   因为地下大牢太热的缘故,孟一仁带着几个人都已经脱了衣服,赤裸着上身做事,见着总司使大人来到这里,唬了一跳,赶紧激动的跪下行大礼,叶尘让他们起来之后,赶紧又匆忙地四处找衣服穿。   时至今日,叶尘的权威之重,犹如深渊,再加上那越加深邃漆黑的双眼,异于常人的迥然气质,使得寻常人看见叶尘甚至都不敢逼视。   叶尘挥手止住他们的举动,看了一眼已经折磨的没有人形的花蕊夫人,对孟一仁说道:“如此绝世美女,且还向怀弥勒教顶尖的魅惑之术,你竟然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你这行刑逼供部司使的当得不错。”   得到总司使大人肯定,孟一仁激动得无以复加,说道:“都是大人去年亲授属下拷问秘法,又给属下这个机会展示属下一生所学。才让属下在拷问逼供一道上大有所成。”   孟一仁如此崇拜敬仰叶尘,这不光是因为叶尘的身份地位,而是因为在孟一仁看来,总司使大人才是行刑逼问界的宗师级人物。   去年抓到弥勒教在开封左护卫,这位左护卫是一个狂信徒,孟一仁用尽了所有手段,都未能让此人松口,结果叶尘一来,轻易便让其说出了一切。以孟一仁的身份地位还不知道叶尘身怀黑血蛊母的事情,所以还以为叶尘拥有极为恐怖的拷问秘术。事实上,事后当时孟一仁向叶尘请教,叶尘随口向孟一仁传授了两种拷问秘法——一个是将人固定住,脸上贴上一张布,然后给布上倒水。另外一个,是将人绑住,并蒙住双眼,然后割开一道伤口,找个水囊什么的,一直在他旁边滴水让他听。这两个秘法事后被孟一仁试验了多次,效果极好,从此孟一仁便将叶尘视为天人。   “问的怎么样了?”叶尘直接问道。   孟一仁赶紧走到屋角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拿了几张纸过来,正是逼供所得。   叶尘拿着看了起来,很快他脸上便开始变幻不定,有时惊怒,有时一脸杀机,最后则是深深的叹了口气,渐渐恢复平静。自己的徒弟赵德芳死于皇宫之中,当天晚上,李君浩又在长街被刺,华夏卫府死伤十三人,李君浩也身受重伤。这两件事情在三天前他便已经知道了,当时叶尘便已经有过爆怒,有过杀机冲天。此时只不过是详细的了解这两件事情的整个始末。   叶尘皱眉沉思半晌之后,说道:“你们拷问的结果没有错。圣堂的人该死,总有一天我要灭了圣堂,明天回到京都,便先将圣堂在京都的势力一网打尽,给德芳和死去的兄弟报仇。此外,赵德昭那个蠢货也是该死,他虽然还不想杀了德芳,但却想打断德芳的腿,所以才会被圣堂的人有机可乘。”   旁边连继城和孟一仁等人听到总司使大人直呼当今皇帝陛下的名讳,甚至称皇帝陛下该死,心中都不禁一抖,但却没有任何畏惧的心思存在。孟一仁甚至想着总司使大人若是将皇帝弄死,自己当皇帝那才好呢!   “弄醒他们。”叶尘淡淡地说道。   孟一仁的一名属下,赶紧拿了一个小瓶子凑到刑架上的三人鼻端,让他们嗅了嗅,只见两名刺客和花蕊夫人一阵无力地挣扎。身体一阵扭曲,身上伤口中的鲜血再次渗了出来,人也醒了过来。   两名刺客和花蕊夫人强行睁开眼眸,迷离地眼神中透着恐惧,早已不复最开始被擒获时的硬气和妩媚,看来这几天被孟一仁折磨的极为凄惨。   三人虽然没有见过叶尘,但显然见过叶尘的画像,所以待看清叶尘之后,不由一个激灵,两名刺客一脸绝望,想要自杀,但此时的他们早已失去了自杀的任何能力。而花蕊夫人好像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努力的施展魅惑之术,以极具诱惑的声音说道:“王爷,从此以后,奴家便是王爷的女奴。王爷想要怒家做什么,奴家便做什么。”   但是,花蕊夫人显然忘记了自己此时的样子和所处的环境,魅惑之术却已经大打折扣。更何况,即使在正常情况下,花蕊夫人的魅惑之术对叶尘这个怪态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叶尘坐在了那张并不怎么干净的长凳上,没有理会花蕊夫人,想到自己的学生死得窝囊,便有种要杀人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眼,才将心中杀意暂时压下去,恢复了平静。   叶尘仔细看了三人一眼,说道:“不要弄死他们,也不要弄残了。我们华夏卫府最近高手损失惨重,特别是刺杀司正缺人手,这两名刺客显然已经达到金牌杀手的实力。至于花蕊夫人显然更有用处,回头将他们交给上官冰云。”   孟一仁和连继城恭敬称是,叶尘已经转身向外走去,回忆刚才所看到花蕊夫人所供真相,叶尘此时心中其实是极为愤怒和矛盾的。   ……   …… 第658章 班师回朝   叶尘三天前得知赵德芳身死和李君浩受刺的消息时,便已经猜到这是圣堂的阴谋,他本以为是圣堂四长老王诸同一手策划且安排人做的,然后栽赃给赵德昭那蠢货。但刚才看了花蕊夫人的供词才知道,赵德昭本身便想要将自己亲弟弟赵德芳弄残,甚至曾经一度对赵德芳生出过杀心。所以才会被花蕊夫人所利用,否则若非赵德昭相召赵德芳去了皇宫,使得赵德芳身边的防卫力量不在身边,赵德芳又怎么会死。   叶尘原本以为,赵德昭只是能力有些弱,且胆小好色,最多还有些自私薄情,虽然很失望,但并不愤怒。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赵德昭的冷血无情未定在他想像之上。   赵德昭想要将赵德芳双腿打断,变成残废,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杀了赵德芳还要残酷。事实上,若非是担心惹怒叶尘,赵德昭肯定会直接将赵德芳这个唯一对自己皇位有威胁的人给杀了。   ……   ……   叶尘此时心中着实矛盾,因为先帝赵匡胤只剩下赵德昭这一个儿子了。而如今的大宋与当年的后周却大为不同。赵匡胤可以在当时柴氏孤儿寡母时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轻易夺得柴氏的天下,但如今的大宋却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即使是他叶尘,若不想让好不容易统一天下的大宋变得四分五裂,重新变成十数年前五代十国时候的乱世,让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便不能谋反篡位。   因为,镇守北方,手握十五万大军,北方大营统帅李继勋,以及镇实西北,手握五万西北边军的高怀德,再加上镇守江南的赵赞,甚至坐镇京都曹彬等军方大佬无不对大宋皇族赵氏忠心耿耿。并且,这些大佬绝对不会坐视他们奋斗拼搏一生,才打下的江山重新变得四分五裂。甚至曹玮、罗耀顺这两位与叶尘亲如兄弟的至友,都多半不会跟着叶尘去造反。   更何况,叶尘虽然拥有弑帝的能力,但在大宋境内,除了华夏卫府三千华夏卫,两千密探,百名杀手,以及数万外围探子之外,叶尘手中并没有直接能够掌控的大军。曾尚飞手中倒是有一万大军,而且还是负责京都防卫的城防军。可是曾尚飞执掌这一万大军时间并不长,才一个月左右。而城防军上下军官将领却是大宋军队中对皇族最为忠心的那一群人。曾尚飞没有个两三年时间经营,想要带着麾下将官造反,没有丝毫的可能。   好!就算叶尘在曾尚飞、上官冰云的配合下,杀了赵德昭、赵普等一系列的人,掌控了皇城和京都。那又怎么样呢!天下各路、州、县会听他叶尘的。城外十万禁军会听叶尘的。好,就算叶尘故技重施,绑架了禁军将领的家人,甚至直接以蛊虫将这些将领直接控制。但李继勋、高怀德、赵赞,以及天下成千上万地方官和数百上千个州城的城防军将官会听叶尘的话?   十多年下来,大宋皇族正统已经深入人心,与十多年前五代乱世的情况已经截然不同。   晋王谋反当皇帝,被朝廷上下,中枢地方,以及军中大部分文武官员认同,那是因为晋王本身便是皇族,再加上这些年弟弟继承兄长皇位的例子不在少数,更何况还有赵匡胤和赵光义之母留下的遗诏、遗愿。   赵德昭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先帝嫡长子,在赵匡胤没有留下遗诏由赵德芳继承皇位的情况下,由赵德昭继承皇位却是理所当然。   所以,除了晋王、赵德昭和赵德芳兄弟,以及赵光美,换成其他任何人,不管在大宋威望有多高,想要谋权篡位,都是一件极为复杂和麻烦的事情。   即使是叶尘这样,如今在大宋地位很高,威望也是如日中天之辈,在没有掌握军权或者手中没有大军的情况下,想要谋反篡位,若是心狠手辣,不顾天下百姓死活,不顾大宋江山稳固安危,或许还有很小的可能。但可惜叶尘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这就注定叶尘不可能造反。   总之,叶尘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拥有谋权篡位的实力和条件,并且他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让好不容易统一天下的大宋重新四分五裂,渐渐安居乐业而百姓又流离失所,尸横遍野。   然而,叶尘又很清楚,如今的大宋天子赵德昭,以及大半个朝廷都已经容不下他叶尘,想杀他的不光是皇帝赵德昭,而且还有以赵普为首的大批朝官。叶尘估计为了大宋天下稳定,执掌北方大营的李继勋和西北大营的高怀德多半也想将自己杀了,以绝后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与皇帝赵德昭之间的矛盾根本不可调和,而自己又拥有弑君的实力和可能。   这样情况下,叶尘会怎么做?如何做?才能破了眼前困局,既给死去的赵德昭和华夏卫报仇,又能够带着他身后成千上万的人在大宋找到一条出路?   ……   ……   次日,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叶尘率大军班师回朝,距离京都四十里处,朝廷礼部和枢密院举办了一系列凯旋欢迎仪式。叶尘没有参加,提前离开大军,直接带着近千华夏卫和一百黑骑兵,绕小路向京都行去。   然而,在距离京都二十里左右的一座桥上时,叶尘一行人被拦住。拦住他们的是一队禁军,为首的则是一名太监。   那名太监姓高名德志,原本是魏王府的内侍总管,如今是大宋皇宫大内总管,正五品的官职,也就是原来王继恩的那个位置,可谓是位高权重,平日间即使是宰相、枢密使都不会随意将其得罪。最主要的是他是当今皇帝陛下赵德昭真正的心腹近侍。叶尘以前在魏王府做客时,也曾经见过此太监,知道这位高公公虽然对赵德昭极为忠心,办一些杂事也很得力,但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对于皇族之外的人都极为傲慢。   高公公站在石桥中间,看着叶尘,躬身行礼,然后傲然说道:“陛下有旨,请祥符王即刻进宫。”   叶尘骑在马上,看着高公公那副讨厌的嘴脸,神色有些疑惑,没有说话。   高公公眼见叶尘不搭理他,神情微僵,声音却显得愈发强硬,说道:“怎么,祥符王想要抗旨。”   “原来如此。”   叶尘说道:“我就说你的主子还不至于愚蠢如此。”   听得这话,高公公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厉声喝道:“大胆!竟对敢陛下如此不敬!”   叶尘叹了口气,自顾说道:“你的主子果然心狠手辣,且自私无情,竟然舍得将从小将他带大,亲如家人的老人送到我面前,让我出气,以泻我的心火。”   高公公闻言一怔,再次厉声喝道:“祥符王,杂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想当年你也与陛下交情莫逆,不要因为居功而跋扈,从而失了圣宠。咱家劝你还是……”   没有等他说完,叶尘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说道:“已经耽搁了些时间,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破事上。既然我们的皇帝陛下将高公公送到我面前让我出气,那便不要客气,将他的双腿打断。”   高公公听着这番对话,不由愤怒到了极点,喝道:“大胆,杂家乃是天使,祥符王你若动了杂家,便是谋反,欺君之……”   一道人影闪过,连继城从马上飘然而下,高公公脸上狠狠被抽了一记耳光,耳光声异常清脆响亮,犹如后世的鞭炮爆竹声。   高公公被打傻了,他后面五十名禁军正想有所动作,一百黑骑兵便已经面无表情的拔出鞘中的刀,向他们发起了冲锋。   蹄声阵阵,一百黑骑兵挟着烟尘,一往无前向桥那头冲过去。与此同时,咔嚓一声,高公公的双腿已经被连继城直接打断,一声惨叫,直接晕死在地上。   片刻功夫后,五十名禁军带着昏死过去的高公公狼狈逃走。   只是叶尘的心并没有如赵普和赵德昭想像的那样,通过打残陛下的心腹近侍,而消去怒火和杀机。甚至相反,叶尘心中的怒火被此事越烧越旺。因为赵德昭再次在他面前表现出了无情自私的一面,这让自认为对这个国家付出了很多,对大宋已经很有感情的叶尘极为不爽。   ……   ……   当叶尘一行抵达开封城北十里地的驿站时,便再次被人拦住。这一次拦住他们的不是太监,也没有军队,是曹彬和罗公明。所以,准确的说不是拦住,而是迎接。当然,谁都知道,曹彬和罗公明迎接的目的是为了在叶尘和陛下见面之前,和叶尘好好的谈一谈。   在罗公明和曹彬陪伴下,叶尘登上一辆宽敞的马车,三人同乘一车,从南门进入了即将落日的开封城。   早在三天前便已经赶回开封的胡三光匆匆到来,向叶尘、曹彬和罗公明行过礼,看着叶尘欲言又止。 第659章 出人意料的藏身之处   叶尘笑了笑,说道:“曹伯父和罗伯父不是外人,直接说吧!”   胡三光当即说道:“大人,一切都准备妥当,李司使和白司使带着两千华夏卫和一百多名高手已经到位,只等大人一声令下,便可动手。”   曹彬和罗公明闻言,脸色一变。叶尘眼角余光将曹彬和罗公明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心中却是一阵悲哀和失望,就连这二位都担心甚至怀疑自己会做出弑君谋反的大逆不道之事,看来整个朝廷上下对自己忌惮之深,还在自己预料之外。   这样的朝廷,自己真的还能够待下去?亦或是将该死的人全部杀死?   这样想着,叶尘说道:“这么说上官冰云打探到血杀、王诸同等贼人藏身之地并没有错。”   叶尘却是有意解释,所以曹彬和罗公明暗自松了口气,也暗自惭愧不已。   胡三光说道:“大人,三日前属下按照大人给的地点,和白司使又暗自盯梢查探了三日,已经可以确定,血杀带着晋王三百护卫,以及王诸同等圣堂反贼都在那里,而且晋王长子赵恒也在其中。”   叶尘不管曹彬和罗公明脸色再次变化,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亲自走一趟,务必将这些贼人一网打尽。”   言毕,叶尘不等曹彬和罗公明说什么,转头对二人说道:“还请二位伯父告诉陛下,今日我便不进宫了,明白大朝会,我会进宫面圣。嗯……两位伯父不用替陛下解释什么,我对于燕王的死和李君浩被刺杀一事真相已经很清楚。知道不是陛下所为,而是圣堂贼心不死。”   ……   ……   开封,城南广武门外侧的一片民宅内,有一处极不起眼的小院子。四处密集狭窄的街巷在这片民居里穿插着,就算是老京都人也会有迷路的危险,而那处院子数十丈外,种着些北方常见的乔木,树木挺拔如剑,微白的树皮在黑夜里也显得十分明显,好在此时已经入暑,今年雨水又充沛,枝叶格外繁茂。   小院子东边三百步外正街上,是京都著名的开封一品灌汤包子,高三层。叶尘此时便坐在此楼的三楼,面向那处不起眼小院子,靠窗的雅座中,胡三光和连继城陪坐在左右,桌子上放着三笼不同馅的灌汤包子。另一边,华夏卫府大功臣海东青则正在吃一盘新鲜的肉干。   叶尘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包子,偶尔看向那座小院子,胡三光拿着望远镜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连继城默不作声,只顾吃包子。楼下一千华夏卫和一百黑骑兵早已将整幢楼团团围住,方圆两里之内,布满了华夏卫的探子,一片萧杀。   这些人不是为了对付今晚的目标,他们的职责任务是叶尘的安危。   对于此时的叶尘来说,最危险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京都。叶尘虽然实力强悍,但毕竟不是神仙,若是陷入数千大军包围,也是必死无疑。   叶尘若杀死当今天子赵德昭,血杀、王诸同等数百名以晋王赵光义之子赵恒起事的高手便在那个小院子里。此处院子来历极为特殊——是皇家产业,准确的说是当年赵匡胤刚来到开封,在军中任职时所住的院子。平日间根本就没有人居住,只有两名禁军老兵平日看着此处,每日坚持打扫卫生。贼人藏身在此处,的确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上官冰云跟着装扮成御医的王诸同来到附近,后来华夏卫府情报司又花了很大气力进行打探分析,最终才确定此处为血杀、王诸同等人藏身之处。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即使是华夏卫府也很难发现此地端倪。   ……   ……   与此同时,三里之外一座大宅中,极阔的院落中火把高举。十几位浑身从头蒙到脚的黑衣人沉默地等待着。在院落的另一方,太师椅上刘守忠正在闭目沉思,他的右手扶在光滑乌黑的椅手上轻轻摩娑。曹彬和罗公明与叶尘分开之后,便去了皇宫,向皇帝赵德昭复命,同时也禀报了叶尘带领华夏卫府在今晚上的大行动。   曹彬和罗公明离开之后,赵德昭便叫来了刘守忠,二人商量之后,刘守忠便偷偷出了宫,来到了此处,与一些人秘密会面。   半晌之后。刘守忠缓缓睁开双目,两道慑人的寒光望向面前跪着的那人,静静说道:“若是能杀了叶尘,本将固然平步青云,终会成为我大宋军中第一人。而尔等一身富贵却也是在战场上厮杀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最主要的是,从此以后,你们不光是我刘守忠的心腹爱将,更是陛下心腹爱将。只是,你们此去小心,叶尘不是那么好杀的。若真事不可为,有人被抓,也绝不能供出本将和陛下,而是要想办法栽赃给圣堂贼人。”   跪在地上十多将官没有任何犹豫或者畏惧,相反心中一片火热,当即便大声称是,然后起身离去。   ……   ……   夜渐渐深了,高树下方的宅院里依然一片安静,远方不知谁家的婴孩在哭泣,附近一家车行里的老马在有气无力地嚼食着干草,天上的星星都躲入了云中,身旁的树叶在夜风里自怜地搓揉着身体,这个夜晚似乎与京城每个夜晚一样,没有一丝异样的地方。   毫无预兆的,附近五百步内数十家民宅、店铺的门同时打开,两千华夏卫全副武装从中涌出,以最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冲向宅院,将其团团包围。带领他们的是李君浩。   与此同时,白沧海和多罗陀已经带领五十多名杀手,十多名剑庄剑客,以及二十多名南府高手消失在小院的周围,提前潜入小院。   “谁!”负责看守小院的两名老兵警惕性极高,从门后面露出半个身子,看清外面情景之后,脸色大变,一边将身子缩回去,一边想要给小院里面的人报信。然而,不等两人张嘴喊出话来,忽然两道黑光闪过,一左一右分别有两枝夺命的弩箭,狠狠地穿过了两名老兵的咽喉,鲜血横飞!他们脖子上就像多出了两枝弩箭,看上去血腥无比!   显然,这两名老兵已经不是原来的老兵,所以李君浩才毫不犹豫的下令将其射杀。   “攻!”李君浩轻声下达了命令,回应他的却是一连串雷鸣般的巨响,震的所有人双耳欲聋。十数枚石雷直接将小院围墙炸成废墟。   烟尘落定之后,小院已经没有了围墙,两千华夏卫眼前一片开阔,任何敌人只要从小院中出来,便会很清除的处于两千华夏卫视野之中,自然也处于两千枚弩箭攻击之下。   这个时候,两重小院房屋之中已经有喊杀声响起,显然白沧海带着近百名杀手、高手已经与里面的人杀在了一处。   “内圈一千人攻入屋内支援,外围一千人挺进,缩小包围圈。”李君浩一声令下,一千华夏卫一手持弩,一手持刀,杀入屋内。   十数息之后,十多人从院子里面跑出,这些人能够在白沧海带领的一百多高手和一千华夏卫的围杀中杀出,无一不是一流高手,但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弩箭,他们能够挡住十数枚,躲开十数枚,但却挡不住百枚甚至千枚弩箭,只听着嗤嗤无数声响,噗哧声起,紧接着十数声惨叫,那些弩箭全数扎进了十多名一流高手身体内,当场死去!   也有数人生命力极为顽强,实力直逼连继城这样的高手,身上带着数不清的弩箭,往院子外扑了过去,每一记沉重的脚步踏下,他们身上都会震出一大蓬鲜血出来。   但他们只是往前冲出数步,便一一颓然倒在了地上,砸起一阵灰尘,满地腥血。   ……   ……   这就是军队的强大之处,不管个人武力有多强大,面对一支足够数量的精锐大军包围,也难逃败死的命运。   叶尘远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暗想自己若是被一千兵卒以强弓弩箭,于开阔之地围住,恐怕也难逃一死。   此时,屋内已经没有了喊杀神和惨叫声。貌似人全被杀了,但是李君浩隐隐感觉事情还没完,因为一直不见白沧海出来。   同一时间,小院后院,一间暗室之中,白沧海和多罗砣带着一百多名高手,神色有些难看的看着墙角一处已经被封死的地下通道入口,白沧海说道:“拿十枚石雷过来,炸开!”   四五息后,轰的一声巨响,白沧海等人略有些狼狈的退出屋内,脸色一片铁青,那处暗道是假的,炸开之后是几间地下室,没有通道,显然是对方故布疑阵,迷惑他们,而地道入口却是在另外一个更加隐蔽之处。   ……   ……   一品灌汤包子楼内,叶尘眉头微蹙,耳朵一动,猛的转头看向西北方向,说道:“对方主力从暗道逃走,而且这暗道恐怕很长,李君浩、白沧海他们已经来不及,连继城!你带领下面一千华夏卫,一路跟着海东青,就会找到出口。将他们全部杀了。”   连继城犹豫道:“大人,您的安危……”   叶尘说道:“放心吧!没有人能够逃过我的耳目接近我,更何况还有一百黑骑在这里。”   连继城恭敬称是,然后起身直接从窗户跃下了楼。 第660章 九响召集令   叶尘摸着肩膀上海东青,低声对其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扬手放飞了海东青,后者冲天而起,在百丈高处,盘旋一圈,然后向西北方向飞去。连继城带着一千华夏卫跟了上去。   叶尘又转头对胡三光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者身体一震,跪在叶尘面前,低声说道:“大人何其身份,怎能以自己为饵。”   叶尘叹了口气,说道:“一些事情如何做,我还没有下定决心。所以,傍晚的时候我故意将今晚我们的行动告诉了曹伯父和罗伯父,想来他们肯定会将此事告诉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是否会抓住这次机会,我也不确定。但我想给皇帝陛下最后一次机会,看看他会如何做。也好让我对一些事情做出最终的决定。所以,你将附近探子都撤了,让白沧海带一百多高手支援连继城,让李君浩带着两千华夏卫再次藏起来。放心吧!没有人能够伤得了我。”   胡三光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服从叶尘的命令,快步跑下去安排去了。   ……   ……   今晚上是中秋之夜,开封城内自然不可能这般平静。而这片区域之所以如此安静,不见杂人,却是因为华夏卫府早已通过强大的行动能力将这片街巷的百姓于今晚上暂时移迁了出去。   所以,相比这片区域的安静和萧杀,开封城其它地方却是热闹之极。   此时城内的街道上都是人头涌涌,吃完晚饭不久的时间点上,人们从各家各户走出来,大街小巷的往以相国寺一带为中心的最为繁华的街道过来,道路上花灯如织,如同浩浩荡荡的不灭的流火,小贩们高声叫嚷,舞龙舞狮的队伍走过,敲锣打鼓,也有杂耍卖艺的表演者聚集街头,一家家青楼妓寨中传出招揽客人的渺渺歌声,有时也能看见里面的舞蹈,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热闹非常。   稍有名气的青楼女子今夜都已有了去处,大厅之中偶尔还能找到座位,街道上不时会传来某某诗会某某公子有某某新作出炉的消息,这是今晚的重头戏之一,随后便能听见某间青楼之中某位名妓将这诗词唱诵一番,然后便又能听到另一首佳作在某某诗会出炉的消息,才子们互相较劲,佳人们将这些才华饰上一层美丽的绯色气息,大多数人赏着花灯、看着热闹,这样的氛围当中,便可感受魏晋遗韵,唐时风雅,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诗词之道自唐时便已兴盛,此时又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虽然大宋高层已经顾虑到了诗词无用的事实,赵匡胤听了叶尘的建议,极有魄力的对科考取士进行了改革,将诗词排除在取士标准之外。但是,即便朝廷会有这样的考虑,但实际上此时诗词的地位至少在整个大格局上已经达到了辉煌的位置,你若真能写出一首好的诗词来,那绝对是走到哪里都不会缺乏尊敬和礼遇的。   风雅的气息,这是一个时代的烙印。自唐以来,繁繁浩浩的诗词文化已经在这里沉淀成整个社会的底蕴,文明发展史上最为闪亮的一部分,无数名作名篇如星斗恒沙,烘托成华夏文明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夜色在这气氛中不断转浓,月上中天,城市的气氛还在不断变得热烈。乞丐的数目好似都多了许多。   突然,九个花色、声音独特的响箭接二连三从城西白马巷某处发射上空。方圆十里之内乞丐,不管正在做什么,突然停下手中动作,以最快的速度向白马巷跑去。   乞儿帮如今已经算是中原一带最大的帮派,主干是由中原所有乞丐组成,人数多达数万。也是华夏卫府诸多外围势力中最大的一个。乞儿帮的帮主甚至是华夏卫府情报司的一名在编的部司使。   刚才那九响箭正是乞儿帮最高召集令,此令一出,方圆十里之内所有乞丐便赶往响箭发射之处。   半炷香之后,白马巷中便聚集了一千多个乞丐。乞儿帮帮主人称十爷,李君浩和叶尘叫他十娃。   十娃是原本李君浩的南帮一名堂主。两年多前叶尘去江淮筹粮之时,李君浩便带着十娃等人跟着叶尘。如今是华夏卫府情报司京都外围部部司使。   事实上,如今十娃手中掌控的可不止乞儿帮,开封黑白两道近半帮派都明里暗里由他掌控或者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开封一带不管混江湖的,还是混黑道的,没有不知道十爷的。血杀、王诸同潜藏的那处皇家小院附近里许范围内百姓在这三天之内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迁移别处,且让两千华夏卫分批藏在这些民宅之内。这件事情即使开封府衙门去做,虽然能够做到,但绝对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十娃发动他手中的势力便做到了。   连继城带着一千华夏卫组成铁骑顺着海东青引路,最终目标点便是发射九响箭的白马巷。而今夜是中秋之夜,人流如炽,游人何其多,白马巷虽然稍微偏僻了一些,但人数同样不少。连继城带领一千华夏卫要在此处杀人,若是这些百姓在场,岂不是会伤及无辜。   十娃紧急发动九响召集令,便是要乞儿帮抢在开战之前进行清场。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必须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里的百姓全部撤出去,而且还要将附近一些房屋移为平地。   如何做到此事,乞儿帮有自己的办法。一千多个乞丐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桶桶、一盆盆粪水,然后见人就泼一些。白马巷的混乱就此开始,尖叫、咒骂、怒吼声就此开始,自然会有人勃然大怒,然后试图教训这些胆大包天的乞丐,然而拳头还未挥出去,一群乞丐便围了上来……数十息之后,白马巷的混乱便结束了,因为白马巷附近百姓全部已经跑离这一块,包括待在家中的人也被乞儿帮强行带走。然后这一千多乞丐便将附近封锁,不让人进入白马巷,同时开始拆迁一些房屋。   ……   ……   王诸同、血杀等人从白马巷一幢简陋宅子里面一处极为隐蔽暗道出来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很快,血杀带领的赵光义部分护卫,王诸多带领的圣堂部分高手,人数加起来两百多人,护送着晋王之子赵恒,一一从地道口中钻了出来。刚才他们摸着黑从地下通道跑了足足五六里路,那种压抑和窒息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没有人愿意在下面多待一刻。   这么多的人,地道出口所在房间自然已经待不下去,全部来到了小院里也有些拥挤。   王诸同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对身边一名极为精干的瘦高男子吩咐道:“小四,带几个人先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今晚中秋夜,这白马巷怎么会如此安静?”   名叫小四的圣堂高手带了两个人便出了小院,然而下一刻,三个人又跑了回来,一脸惊慌。与此同时密集的马蹄声从西北方向传来。   “不好了,朝廷的骑兵!”小四一边跑一边吼叫。   人群顿时一阵慌乱,有人喊:“快进地道!”   当即便有人骂道:“蠢货,进地道被人堵在里面用烟熏死,还是用水淹死,老子宁愿和他们拼了,也不愿意如此窝囊的死去。”   王诸同脸色难看,如此长距离的地下通道,入口又被封死,竟然会被人发现,实在是另他难以置信,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当即便喝道:“慌什么,我们这两百多人哪个不是高手,顺着马蹄声相反的方向分散逃走,明日城外三里坡汇合。”   跟着血杀和王诸同的人的确不是普通人,武力最弱的也有二流实力,甚至还有血杀这样的超一流高手。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是意志强大的亡命之徒,每个人杀的人不在少数。   所有人当即冲出了这座院子,正准备四散而逃,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因为不知什么时候,除这座院子之外,其附近两百步之内的建筑已经全部夷为平地。   西北方向第一匹战马的身影飞跃而出,奔驰而来的马队犹如遮天蔽日的阴影,轰鸣声踏破了地面。这铁蹄的巨浪往左右延伸开去,铺天盖地而来。   “走!”   王诸同嘶吼如雷霆。   所有人脸色大变,有不少人骂道:“我操!”   然后这两百多人转身就跑。   铁骑横扫,直接逼近了众人的后阵。跑在最后面一名使重剑的圣堂高手怒吼一声,转过身来,挥剑疾扫,四柄铁枪突破了他的方向,从他的胸口刺出后背,将他高高的挑了起来,在他被撕碎之前,他还被奔马推得在空中飞舞了一段距离,重剑乱挥。   血杀带领这一百多名晋王护卫都是他一手操练的心腹属下,眼看着两名落后面的属下就要被追上,他猛然转身,将两名属下推向前方,然后一刀轰出,将一匹冲来的战马脑袋连同马上的骑兵劈了下来,这真是雷霆般的声势,籍着余光往后瞟的众人来不及叫好,后来奔行而来的华夏卫长刀挥砍而下,转眼间,一柄两柄三柄四柄……血杀高大的身体如同巨熊一般的飞出,在地上滚动跨步,然后继续轰然奔逃。 第661章 京都中秋流血夜   后方跑得慢的、来不及上马的人已经被铁蹄的海洋淹没了进去,这片地域鬼哭狼嚎,肉泥和血毯铺展开去。   远处很多白马巷的百姓并没有走远,隐隐约约看见这一幕,早已目瞪口呆,惊呼一片。他们怕屋子被强拆,但却并没有哭泣和怨恨,有的只是震惊和意料之外的喜悦。震惊自然是被眼前那一场骑兵追杀两百多武林高手而震惊,惊喜却是因为有人这个时候拉来了数辆大车铜钱,开始以比市场高一成的价格给他们核算和赔偿他们的损失。白马巷一带属于贫民窟,否则房屋也不会那般快被拆成平地。很多人的房子只是简陋的木板搭建而成,屋子中的家当更是值不了几个钱。本以为今晚上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不料却发了一笔小财。对他们来说可真是个难忘的中秋之夜啊!   ……   ……   一品灌汤包子楼下。   就在连继城城带着一千华夏卫走后不久,一千数目的精锐军队以极快的速度从灌汤包子楼前大街两侧杀了出来。   只是他们将叶尘所在一品楼围起来,刚刚与楼下一百黑骑展开厮杀,两千枚弩箭从四面八方的民宅、铺子中射了出来,就这一下,这一千禁军便死伤了两百多人。弩箭之后,两千华夏卫便钻了出来,然后将他们反包围起来。准确的说还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缺口。   带领这一千禁军的将领大吃一惊,哪还不明白中了埋伏,当即便下令留下两百人断后掩护,其他人向缺口冲去。然而很快他们一脸绝望之色的又退了回来。   如漆般的夜色,满月高悬,星星受惊般地探出了头,撒下些许清晖,让这些禁军看清了四面八方埋伏从何而来。   四面八方的巷中沉默地涌来无数的华夏卫,弩箭所指,细刀所向,无一处缝隙可逃。   “束手就擒吧。”华夏卫的队伍分开,叶尘说道,脸色并不好看,相反已经怒到了极致。   他本来只是临时起意,故意将一千华夏卫调走,试一下会不会有人抓住机会来杀自己。没想到,还真有人来了,而且出动了一千精锐军队。   带领一千不知名军队的将领一脸绝望,而且无比愤怒和郁怨,因为从眼前情况来看,他今晚上带一千人来杀祥符王就是一个笑话。他想起来时刘守忠的交待,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咬牙说道:“祥符王,你带人今晚来杀我圣堂的人,难道就以为我圣堂的人不会来杀你。”   叶尘笑了,摇了摇头,说道:“你演技不行。是刘守忠派你来的吧!”   那名将领脸色微变,硬着嘴还想说什么,叶尘却已经转身离开。远远的只听见叶尘说道:“投降不杀。”   走到包围圈外边,叶尘转身对胡三光说道:“等投降之后,再将他们全部杀了吧!不然有些人还以为我们好欺负,一次次带兵前来杀我,那样死的人只会更多。更何况既然你来杀我,不管他们是谁的军队,都死不足惜。”   那名将领极为不甘的看着叶尘离开,说道:“兄弟们!我死了之后,你们投降吧!”   话音一落,他一翻手腕,刀光如雪由下而上削去。生生将自己的脸颊削掉!刀光再转,自颈上抹过,头颅落地!   将领已死,且死之前让他们投降,更何况都是大宋自己人,既然投降不杀,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很快剩下近八百军队全部扔下兵器投降了。   然而,屠杀才真真开始。什么叫“坑杀”。“坑杀”并不是指活埋,而是指杀俘。这近八百投降的禁军便是被坑杀。   很快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   ……   月上中天,乞儿帮一千多人早已从白马巷离开,重新四散而开,成为一个个街边行乞的乞丐。   开封县和开封府的大批衙役集结,火把的光芒中,地上满是一具具的尸体。   不远处的道路边,围满了白马巷和附近的居民以及行人,其他人是看热闹,白马巷的百姓则是等着这些衙役将尸体清理干净之后,好用刚刚到手的一笔对他们来说的巨款重建家园。   到得此时,依然没有多少人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包括收尸的衙役也只是知道华夏卫府的人刚刚大举出动,杀了一批贼人。他们今晚上的人手严重不够,因为五里之外,一品灌汤包子楼附近,据说有贼人刺杀祥符王,足足有一千多人,被华夏卫全部杀了,尸体真的是堆了一座山,血真的流成了一条小河。   ……   ……   江湖武者行走江湖,有自己的路子,卖与帝王家是一途。不惹官场事也是一途。一个人再厉害,遇上军队,是挡不住的,这是普通人都能有的共识,但虽然有这样的认知,可是跟有一天真正面对军队时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血杀是超一流高手,天下能够胜得了他的不超过一手之数,若不是碰上骑兵,以步兵手持刀剑对他进行围杀,他一人恐怕杀个三四百人不是话下。然而,千骑突出,兵锋如巨浪涌来。即便是超一流高手,也只得在人群里奔逃。   其余的人,便先后被那杀戮的浪潮卷入进去,那片刻间。空气中弥漫过来的夜风都像是粘稠的!后方不断有人被卷入,惨叫声响彻黄昏,也有眼见逃不掉要转身一战的,狠话都来不及说完,就被奔马撞飞。而视野那头,王诸同放出了圣堂最为紧接时刻的烟火令箭,不得不说圣堂底蕴之深难以想像,这个时候还匆匆赶来了一群人,但是这些人目瞪口呆的看了片刻,便也加入这奔逃的人群里了。   刘峰是一名圣堂一流高手,他被追上之后,奋力杀了两人,便被一匹奔马撞飞,然后两柄斩马长刀砍在他的身上,重伤之后又被马蹄踏得晕了过去的。   他在最后时刻躲开了要害,但是奔行的骑兵又在他身上踩了两下,伤势均在右边大腿上。如今腿骨已碎,触手血肉模糊,他明白自己已是废人了。他此时很想哭。   他艰难地让自己的腿正起来。不远处,隐约有哭声传出,然后又戛然而止。   跟着血杀和王诸同的皆是高手,不管是圣堂的人,还是赵光义的护卫,之前都算是江湖好汉,所谓好汉有泪不轻弹,若非只是痛苦、悲屈、无力到了极致,想必也不会去哭。   对于江湖上的厮杀,甚至擂台上的放对,各种意外他们都早已经历过,这些年他们手中也杀了不少人。然而,唯独今日,他们这些人显得如此弱小和无力。   这时,刘峰看见光点闪动,开封府和开封县的衙役依然一边咒骂,一边收敛尸体。然后距离他不远处,有两具尸体突然动了,然后一个人影从两具尸体中钻出,向远处跑去,却听得噗噗数声,那人的胸口上,便扎进了三支飞来的弩箭。那人一声惨叫,又倒下了,吓的另一边正在收敛尸体的衙役一大跳。   尸体外,十数名华夏卫骑着马,重新给强弩弦上放上弩箭。他们是连继城留下,射杀幸存者或是过来收尸的圣堂余孽。   血杀和王诸同最终还是逃走了,晋王赵光义之子赵恒同样逃走了。华夏卫府发动一切人员和外围势力,全城进行搜捕。之前被王诸同紧接召集来的那一群人显然之前在开封以各种身份潜藏的很好,但今晚既然已经现了形,便注定他们的结局很悲惨。   两个地方,两场厮杀或者说屠杀,震惊了整个开封城所有的大人物,各种各样的消息开始暗中传播,大宋朝廷上层的气氛,已经紧绷起来,山雨欲来,一触即发。   ……   ……   皇宫,御书房。   刘守忠跪于赵德昭面前,咬牙说道:“陛下,臣无能,围杀叶尘中了埋伏,事败。”   赵德昭身体一震,一个踉跄,感觉有些眩晕,脸色变得微白,扶住桌子,强压下心底深处的恐惧,声音略有些颤抖地说道:“那一千人死了多少,有多少人对叶尘投降。带头几人是投降,还是自杀。”   刘守忠精神略微振作,说道:“臣派去打探人说此时开封府的衙役正在收敛尸体,那一千人全部死了,无一人投降。”   赵德昭赶紧说道:“全死了……是投降之后被杀,还是全部战死。”   刘守忠说道:“陛下放心!叶尘绝对不会杀俘虏的,所以那一千勇士全部是战死的,而且那一千人都是这些天从厢军里面挑选出来的退伍老卒。去挑选他们的人臣刚已经亲自去灭口,没有人会知道那些人是臣派去的,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些人与陛下有关。”   赵德昭长长松了一口气,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正在这时,有内侍进来说道:“启禀陛下,祥符王有奏折连夜送进了宫。”   赵德昭一怔,说道:“赶紧拿来。”   内侍赶紧上前,将奏折双手递给赵德昭。后者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起来。 第662章 以杀悟剑   半晌之后,赵德昭彻底的放下了心。因为奏折中写得很清楚:华夏卫府今晚抓捕反贼赵光义和圣堂的余孽,斩杀四百多人,另外在最后时刻,圣堂贼人狗急跳墙,竟然调动一千贼军欲行刺祥符王,被华夏卫府伏兵全部斩杀。奏折中还特意强调,圣堂在京都主要头目——圣堂四长老王诸同和晋王麾下第一高手血杀,带着晋王世子赵恒已经逃走。此外,军中或许还有晋王和圣堂余孽残存,让陛下提高警惕,注意安全。   ……   ……   “大人,除了王诸同和晋王世子赵恒按照计划被我们放走之外,晋王余孽和圣堂大长老玉枫在开封势力已经一网打尽。而圣堂二长老和三长老在开封的代表李思烟一系的势力,听从大人的吩咐,此次我们没有动他们。另外,血杀被白司使很巧妙的放走了,不过白司使也已经跟了上去。”   叶府,胡三光对叶尘说道。   叶尘微微颔首,叹了口气,说道:“先帝在时,我们华夏卫府自然要不遗余力的对付圣堂,但如今有些事情已经大为不同了。”   今晚上华夏卫府倾巢而动,大动干戈,基本上所有地目的都已经达到。至于王诸同和赵恒,自然是有意放他们走,好让赵德昭和赵普等人心中有所不安。   事实上,若非是圣堂杀了赵德芳,又刺伤李君浩,杀了十多名华夏卫,逼着叶尘对他们进行报复。否则,叶尘根本就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付圣堂。有圣堂和晋王世子的存在,不管是当今皇帝赵德昭,还是朝廷中赵普等人都会有危机感,而能够对付圣堂的只有叶尘带领的华夏卫府。这是目前皇帝和朝廷唯一还能够顾忌之处。也就是说,这是他们想要杀叶尘时,唯一让他们有所犹豫的原因。   “大人,要不属下去给白司使压阵,以免血杀真的逃走。”连继城犹豫了一下,说道。   叶尘摇头道:“白沧海剑道与别人不同,他是通过与人生死搏斗来感悟剑法。而天下间超一流高手太少,白沧海自从晋级超一流境界之后,还没有遇见过势均力敌对手。所以剑法一道已经有数月时间没有长进。他想要创造一个和血杀单打独斗且不受干扰的环境进行一场龙虎斗,若是有人在旁边压阵,必然会影响二人拼杀。放心吧!血杀伤不了白沧海,就算逃走,小小一个血杀逃了也就逃了。”   ……   ……   此时天色正处于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分,华夏卫早已沉默地按着各自职司散去,寻找逃走的少部分人是情报司探子的事情,情报司所有的外围势力早已动了起来,最忙的人就是胡三光和十娃。   两处地方的那些尸首也已经被开封府衙役大体收拾干净,白马巷百姓连夜开始收拾或者重建自己的住所。部分受伤的华夏卫已经被送到华夏卫府自己的医疗点,得到最后的救治。   叶尘已经回了祥符王府,韩可儿和喻清妍、水儿、寇准、鬼医等人还在等他回去。而他今晚上还要休息好,因为明天或许还有更危险或者更让他爆怒的局面需要他去应对。   ……   ……   晨起的鸟儿啾啾叫着,寻找了一晚上的情报司探子看着没有泛白的天色,心想鸟儿倒是起的早,难道它们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白沧海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远远缀着忙了大半个晚上的开封府衙役队伍往西城方向遁去。   长街之上没有行人,也没有前世扫大街的唰唰声,以白沧海的身法,在那些两层高的邻街建筑上跃行,相信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没有过多久,这一队衙役便在一处十字路口分开,各自咒骂着、抱怨着回家补觉去了,只是有一人走得很慢。   数息之后,等其他衙役都从这名衙役的视线中消失之后,这名衙役小心翼翼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确认了腰牌,然后突然迈步向西街走去。这名衙役自然便是血杀。   看着血杀愈走愈远,白沧海露在深帽之外的双眼中战意冲天,但并没有即刻便动手。在此处大战,血杀定是顾忌重重,一身实力难以全部施展,所以京都城内并非是两名超一流高手肆无忌惮大战最好场所。   白沧海跟了上去,二人沿着安静的长街往西边走着。虽然各路口还有华夏卫府探子或者外围帮派的人把守,但是血杀显然戴有易容面具,且穿着开封府的衣服,让他有惊无险地闯了好几道关卡。   而白沧海却是像消失在黑夜里的幽灵一般,远远缀着。轻松至极地闯了几道关卡。   在途中,一个平常的人家里,血杀略微休息了一下。   在后方,另一个平常人家的房顶上,白沧海也短暂的休息了一会。   然后二人一前一后的再次起身,趁着天色没有大明之前,钻出了华夏卫府织就的那张大网,来到了西城门。   城门开后,守在门外已经有小半个时辰的菜农们各自递上里正们办好的通行文书,一涌而入。而血杀也就借着这阵混乱,混出了西城门。   一会儿之后,这位劫后余生的超一流高手已经艰难的行进到京城西边的山脉脚下那片乱林之旁。   白沧海远远在后缀着,那双锐利如剑一般的眼睛,盯着血杀的前进方向。过了一会儿,血杀从山林的那头出来,身上已经穿上了一件破烂的衣衫,衣角还有村里人户老汉经常会染上地黑色灶灰,背上不知道从哪里拾了那么多的干柴,像一座小山似的背在了背上。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面升了起来,照耀在安静的山林之间,须臾间驱散了薄雾,空中澄净无比。   所有看见那个老头儿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很勤劳的晨起拾柴的老农,而不会将他与晋王麾下头号高手——超一流高手血杀联系在一起。   白沧海安静的站在树上,冷眼看着血杀佝着身子缓慢地前行,心里却涌起一丝冷意,血杀虽然实务高深,但在伪装一道上与胡三光相比都差了不少,更不用说与上官冰云相比了。晨起露重,谁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拾柴?真正的老农拾柴,都是暮时才进山的。   太阳一寸一寸的往西面移动,血杀缓慢却又稳定的往西面走去。   显然,正如白沧海猜测的那样,血杀真的与人说好在城外某处汇合。山路往上再往上,走到了尽头便是三里坡,血杀与王诸同商定的接应地点便是在这里。   血杀此时眼瞳里警惕淡了许多,他微微侧肩,让自己身上小山似的微湿柴枝倾倒于地,拍了拍屁股,坐了下来,昨晚一战,他虽然最终逃走,但是也受了不轻的伤,一晚上折腾,这会已经感到疲惫了。   至于其他逃走的人为何还没有到三里坡来汇合,血杀已经懒得去想,他已经想好了,在这里最多待半炷香时间,半炷香时间之后,若是还没有人来,他便先行离开。说实话,若非世子在圣堂的手中,且圣堂依然存在翻牌的可能,他早已远走高飞。   “出来吧。”   血杀微干的嘴唇开合着,吐出几个字来。   话音落处,浅草微颤,一个穿着件黑色衣衫的青年缓缓从山路的尽头走了过来。   这名青年身形挺得太笔直了,血杀从未见过有人的背脊能够挺的如此笔直。笔直得就像一柄剑一样。   光是看这名青年的身形,血杀便莫名的感觉他的人就像是铁打的,冰雪、严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走到近前,血杀才瞧见青年的脸。   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眉很浓,是剑眉。眼睛很大,亮如灿星。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缝,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棱角分明。右手极其稳定地扶在腰畔的剑柄上,指间骨节突出,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寒剑。   “华夏卫府刺杀司司使白沧海?”血杀双眼微眯,两道寒光射出,脸色有些难看。白沧海虽然是华夏卫府正四品的刺杀司司使,但是一直以来,比起李君浩、许方义、韩虎、许方义等华夏卫府高层来说,极为神秘,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正见过他面目的没有几个人,即使是先帝赵匡胤也只见过一次而已。   所以,这是血杀第一次近距离看见白沧海。但这不是让血杀脸色难看的主要原因——白沧海出现在这里,让血杀突然很怀疑自己一路顺利逃出开封城,是不是对方有意将他放出来的。   因为,白沧海虽然神秘,但是喜欢与人生死决斗,其以杀悟剑的嗜好在江湖上并非是什么秘密。三年前,叶尘在扬州城外第一次遇见白沧海时,后者便刚刚挑战完江湖上大批高手而回到扬州。   白沧海忙活了一晚上,便是为了此时一战,不想再任何废话,他极为郑重的握住剑柄,倒提而起,双拳拱礼,但却极为霸道地说道:“前辈打赢我便活着离开,否则便死在这里吧!” 第663章 血杀之死   血杀已经四十多岁,在白沧海面前自然是前辈,但他这个前辈此时却一点都不想与白沧海这个后辈动手,他略有些侥幸地说道:“是点到为止,还是生死决斗?”   白沧海眉头一皱,如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血杀,说道:“自然是生死决斗,否则我一直跟着你到这里做什么。”   “想不到华夏卫府除了叶尘这个妖孽,还有你这样年轻的超一流高手。”血杀苦笑一声,仍然是坐在地上。   白沧海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有些不耐。   血杀又苦笑一声,再次说道:“想不到老夫横行一世,竟然被你这晚辈当成磨剑石。”   说到这里,血杀略微一顿,神色刹那间变得一片阴冷锋利,犹如一把刀一样,寒声说道:“就怕你这把剑被老夫给磨断。”   锃的一声,白沧海已经彻底失去废话的耐心,拔剑出鞘,整个人如飞鸟一般疾掠而来,手腕肘弯肩头成一笔直线条,直刺血杀的心窝!   剑尖狠狠地扎入了血杀的左肩,又在极短的刹那里拔了出来,带出一道血花,白沧海脸色微变,一声闷响,横剑于胸,飘然而退!   血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且手中多了一把刀。最主要的是他刚才竟然在白沧海剑刺之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竟是舍了自己左肩的空门,而于不可能的角度,将手中的刀狠狠砍中白沧海的小腿。这一以伤换伤的举动,让白沧海大吃一惊。   白沧海只觉左腿一阵剧痛,脸色微白,但右手依然稳定地握着剑柄,双眸中的战意已经滔天。这是他剑法大涨,自晋升为超一流高手之后,第一次受伤。   “不错,前辈不愧跨入超一流境界已经多年,没有让晚辈失望。”白沧海流露出见猎心喜的神色,双眸中有嗜血之光闪烁。   话刚说完,白沧海挥剑再上,剑如游龙之势,周游于血杀四周。   虽然已经出了京都城,但是血杀显然还是担心白沧海有帮手出现,所以才拼着两败俱伤也要速战速决。白沧海自然不想以这种打法进行这场拼杀,一边纯以面对一位宗师级高手的心态小心应付着,一边尽情的施展自己的剑法。   白沧海的剑术虽然学自剑庄一脉,但已经有别于剑庄一脉,甚至与世间常见的流派完全不一样,这与他从小一人在孤岛上与野兽为伍长大成人有关,他所有的剑招都是为了杀人。   而血杀的刀法与数日前刺杀李君浩,被上官冰云断了一只小腿,名叫邓超,外号叫刀客的神秘刀客有很大的渊源,刀法有相似之处,但是又有所不同。邓超刀法大开大合,一往无前,霸道无比。但血杀发刀法却是多了一股阴冷和刁钻。   就如此时,血杀手上那柄刀像是毒蛇的信子一般,在自己身体四周伸吐着,偶尔砍出横斩,于诡魅处见锋芒。便让白沧海只有退避一途,但是白沧海剑芒附身,每剑刺出便犹如羚羊之角,玄妙异常且又犀利无比。   嗤嗤数十声绵响,剑刀相交,两人旗鼓相当。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路尽头已经暑气渐起,太阳开始毒辣的散播光芒。血杀身上破烂的单衣全是东一道西一道的狭窄口子,里面的血往外渗着,胸腹间有几处深些的伤口,甚至能看清他被剑芒撕裂地血肉。   血杀正前方五步远,白沧海持剑而立,脸上浮现出一丝血晕,握着剑柄的右手终于有了一丝颤抖的迹像,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身上那件黑色素衫早已被血杀手中长刀斩成了一团乱布,身上伤口处处。   两人的身体四周,密密麻麻落着一层蚊蝇的翅膀与肢节。这些不知死活地昆虫嗅着血味来,却是片刻间被卷入剑气真力之中,绞成碎末。   “哈哈哈哈……过瘾!”白沧海双眸中光芒炽热耀眼得吓人。   而血杀却是大感无奈,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白沧海这个疯子拼命,但他又不得不为了速战速决而要抢攻。   所以,不等白沧海说出“再来”或者再次出剑,血杀脚下连闪,手中长刀化作一团雪白色的光芒,向着白沧海的头顶笼罩过去!   白沧海骤然间狂喝一声!手中宝剑看似平常的一刺,于不可能处攻入血杀的刀风之中,剑气凌厉,直指血杀手腕,若让他这一剑刺到极致,只怕血杀的手腕会马上尽碎。   血杀沉默着,却是一转腕,手中长刀极古怪地旋了回来,风雷声中,刀背敲向白沧海的手背!   电光火石间,白沧海手中剑由平刺变成垂直上刺,诡异之极。   锵的一声金石撞击声响后,刀剑狠狠地击在了一起,这次没有半丝花梢可言,纯是实力的比拼。   白沧海年轻力壮,剑法大成没多长时间,正是精神气势正在巅峰的时候,而血杀虽然内力深厚,但是昨晚受了不轻的伤,相较之下,终是白沧海胜了一分。   唰的一声,白沧海击退血杀,手腕一抖,剑气纵横,刺向血杀的咽喉。   这一剑快如闪电,映着高高在上的红太阳,显得犀利无比。   生死一线的血杀不知从何处忽然得来的力量,双眼一翻,刀光闪过,本来已经后仰的长刀的刀柄竟然在最后时刻出现在咽喉之前,极为精准的挡住了白沧海的这必杀一剑。   白沧海一声长啸,空着的左手也于刹那间握住剑柄,变成双手握剑,改刺为斩,竖直斩下,毫无多余花招的一剑斩下!   嘶嘶响声作,空气都被这一剑斩开了般,更何况是血杀。   然而,只见血杀在空中极古怪的一扭,在毫无借力的情况下,像影子一晃,竟是生生避了过去!   一剑斩空,白沧海胸中也是一闷,剑势已完,而血杀又飘退向后,不得不停了下来。   而血杀在空中强行逆转身形,虽然避过了白沧海那必杀一剑,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心血倒冲,真气如撕裂一般,在他的经络里冲撞着,噗嗤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白沧海一顿之后,又怪叫一声,依然双手握剑,以人剑合一之术,犹如一把巨剑一般,向血杀心口刺去。剑未至,犀利无比的剑气已经临身。   血杀此时吐出的血甚至还没落在地上,脸色微变,一声大吼,根本来不及做多余的动作,同样双手握刀,以撩天之势,由处几上斩去。   轰的一声巨响!   锋利的刀气和犀利的剑气冲撞在了一起,就连二人身周的草都碎石都被切割成了碎末。   咔嚓一声,血杀手中长刀抵挡白沧海宝剑之处出现裂缝,然后断成两截,白沧海脸色苍白,嘴角溢血,但却再次一声长啸,剑势略微一顿之后,继续一往无前,噗哧一声刺入了血杀的心口!剑尖都从其后辈露了出来。   “好犀利的剑气。”血杀一脸不甘和绝望,口中吐着血,嘀咕一声,头一歪,一动不动,白沧海将宝剑一抽,血杀便跌到在地,他的心脏已经被白沧一剑绞得粉碎,死的不能再死。   ……   ……   漫长的黑夜过去,清晨来临,开封城的混乱已经渐渐平静。皇城之间晨雾里隐约传来香烛的味道,还能看到很多大臣的身影。   今天不是大朝会的日期,却要召开大朝会,所有人都知道因为什么,那是因为昨日祥符王叶尘已经回来。   有些大臣,更是知道昨天晚饭前曹彬和罗公明已经与叶尘商谈过,至于谈的什么内容,只要有些头脑的人,都能够想得到。   此时大宋面临着极为严峻的局势,不是边疆外敌来犯,而是朝廷局势不稳——只因为燕王赵德芳死在了黄帝陛下的怀中,且华夏卫府监察司使李君浩受刺,而刺客是皇帝陛下的两名侍卫。   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件事情必然会激怒祥符王叶尘,而祥符王一怒之下,后果虽然难料,但定然是不堪设想。且这种不堪设想足以让刚刚登基为帝皇帝陛下的天子之位不稳,朝廷局势动荡。   曹彬和罗公明与叶尘于南城门下谈话已经传开,担忧了十数日的官员们焦虑担忧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些。但是昨晚上华夏卫府倾巢而出,于中秋之夜杀了一千多人,又让不少人心揪了起来同时,也近一步认识到祥符王统领的华夏卫府所拥有恐怖杀伤力。   所以,所有官员今日的脸色比以往更加严峻庄肃,却也理智地保持着沉默,不敢多说一句话。   ……   ……   大庆殿,大朝会正式开始。   “咚咚咚!”厚重的鼓声开场,鼓声减缓,和钟声交替组成了十分缓慢而富有节奏的主因;大殿侧面的百人乐工敲响了悬挂在巨大架子上的各种形状乐器。宏大的宫廷之乐顿时让宽阔的大殿笼罩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之中。   叶尘解下兵器后,跨步进入大殿,大宋文武百官纷纷转头看来。此时天子还没到场,众人纷纷作揖见礼:“恭喜祥符王大获全胜!”   “贺喜贺喜……”   “祥符王实乃我大宋之福。”   “祥符王真乃朝廷肱骨之臣。”   ……   …… 第664章 杀还是不杀(上)   叶尘与众官员很随意的打着招呼,一脸微笑,十分谦和,没有丝毫异样,让所有人心中暗自长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有内侍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叶尘到东侧入列,他和曹彬站了这边最前面的位置。跟着大殿上的一百多文武大臣跪伏在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德昭入座,看见叶尘,先是心中一跳,无来由的一颤,但又看见叶尘和其他人一样跪在了下面,不由心中一安,忍不住暗忖道:“是了,朕乃大宋天子,叶尘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是臣子。而且赵普说过,叶尘虽然拥有弑君的能力,但却并没有谋反的实力。”   这样想着,赵德昭心中对叶尘的畏惧便不由淡了一些,口中说道:“众卿平身。”文武百官又喊:“谢陛下恩。”然后所有人起身站好。   这时叶尘便走上前,把虎符大印双手呈上,道:“臣叶尘奉召讨逆,十日内在达州城大破潘美叛军四万多人,俘潘美等叛贼归朝,不负陛下之重托。今朝回师交还兵权。”   有内侍下来接印,赵德昭温和说道:“祥符王所向披靡,朕心甚宽慰。来人,赏祥符王叶尘锦袍、玉带、金鞍以示嘉奖。另外,朕打算加封祥符王为祥符亲王,政事堂拿出一个议程和吉日出来,朕要亲自主持加封大典。”   叶尘没有吭声,既没有谢恩,也没有推辞拒绝。   赵普见此,担心冷场,当即出班,说道:“臣遵旨。”   赵德昭看叶尘脸上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不知为何心中一凛,刚刚消散的恐惧又在心底渐渐滋生。且一种让他难以忍受的羞辱不断从心中浮现,眸中不自觉得有一抹冷光一闪而逝。   因为他早与赵普、曹彬等人有过商量,先将自己的心腹太监总管高公公派去让叶尘泄愤,然后让曹彬和罗公明劝说叶尘,最后再当朝加封叶尘为亲王。这三步之后,依然不能让叶尘满意或者释怀的话,他赵德昭便要下罪己诏。   当即,赵德昭一脸悲痛,先是自责自己没有看好亲弟弟燕王赵德芳,然后开始宣读罪己诏。   叶尘依然沉默不语。赵德昭强忍着,面上装模作样,但实际上心中已经恼怒到了极致,也是屈辱到了极致。从而对叶尘的杀机已然达到了极致。   第四步罪己诏依然未能让叶尘开口。赵德昭和赵普还准备了第五步。这第五步除了赵普和刘守忠之外,无人知道。所以,接下来赵德昭所为,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德昭走下御椅,来到叶尘面前,作势行礼认错。   “陛下不可!”   “不可啊!陛下!”   “陛下身为天子,怎能向臣子行礼。”   ……   ……   满朝文武百官震惊无语,纷纷开口阻止,几乎所有官员看向叶尘时充满仇恨和极大的不满。   叶尘心中感慨,这一招定是赵普老贼想出来的,果然够狠、够绝!   天子是什么,顾名思义,昊天上帝之嫡长子。其命源天对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的称呼,其权力出于神授,是秉承天意治理天下,故称天子。被认为是宇宙最高的主宰,世间万物都是天地孕育的后代,天为父,所以号“皇天”,地为母,所以叫“后土”。   受上千年儒家思想影响,除去五代这样乱世不算,天子之位一旦正朔继承,那便是天下之主。今日叶尘若是坦然接受了赵德昭一拜,且给他认错。便从某种程度上坐实了叶尘拥有谋反之意。   叶尘年纪轻轻,便要加封为亲王,如此殊荣,历朝历代几乎从未有过,在场大臣们私下里不知对叶尘有多么嫉妒。此时叶尘若是再受天子一拜,且当面认错,这不但从某种意义上得罪了满朝文武,引起满朝文武对叶尘同仇敌忾。而且,有朝一日皇帝要杀叶尘,所有人都不会说赵德昭嫉妒贤能,且感觉理所当然。而最主要的是,仅此一事,便可彻底将叶尘推到满朝文武对立面,彻底绝了叶尘谋反的可能。   叶尘如今已经不是三年前刚来到大宋为官时的官场白丁,这其中的凶险岂能看不明白。所以,不等赵德昭真的拜下去,他便已经率先拜倒行礼,且大声说道:“陛下乃我大宋天子,岂能向臣子行礼。”   不等赵德昭有所反应,叶尘又说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赵德昭一怔,说道:“祥符王有何事要禀报朕?”   叶尘说道:“臣昨晚上带人去围剿反贼晋王和圣堂的余孽,从抓到的圣堂活口口中得知,陛下身边还有一名隐藏极深的圣堂暗子。并且还得知,燕王之死,以及刺杀李君浩的刺客中之所以有皇宫侍卫,都是此人一手所为,目的便是为了栽赃给陛下。好挑拨臣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满朝哗然,赵德昭想起昨晚上叶尘连夜送来的奏折中也提到此事,且还特意叮嘱自己注意安全,再加上之前花蕊夫人是圣堂暗子的事实给了他很大的刺激,而花蕊夫人事后又神秘失踪,也不得不让他怀疑皇宫之中还真有可能另有圣堂或者晋王的人潜藏。   就在赵德昭胡思乱想的时候,站在武官这边第四排的刘守忠却感觉有什么地方隐隐有些不对。   赵德昭却没有丝毫刘守忠的感觉,略有些急切地说道:“祥符王言之有理,之前燕王被花蕊那贱妇害死,朕也曾怀疑宫中还有贼人潜藏,让刘守忠暗中一直查探,只可惜一直没有找到这贼人。不想祥符王已经查到此人,快告诉朕,朕这就叫人将他抓住,碎尸万段。”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让刘守忠去查探贼人,却是让贼去抓贼,焉能找到贼人。”   刘守忠闻言,不由脸色大变。赵德昭却愣了一下,疑惑道:“祥符王此言何意?”   叶尘说道:“启禀陛下,刘守忠便是圣堂在宫中的暗子。”   哗的一下,刘守忠身边的臣子急忙与其拉开距离。   赵德昭说道:“这不可能?”   刘守忠却早已出班,指着叶尘,寒声说道:“叶尘,你不要血口喷人。”   然后又对赵德昭跪下,咬牙说道:“陛下!叶尘在玩弄陛下,他是想要削剪陛下心腹大臣。”   赵德昭脑海中飞速运转,想了一下刘守忠所作所为,感觉刘守忠绝对不可能是圣堂的人,否则这些天有无数次的机会直接将自己杀了,怎么还用得着圣堂通过挑拨离间让叶尘杀自己。再加上刘守忠提醒,他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叶尘在玩弄自己,且还想要除去自己好不容易收服的心腹大将。   有了这个想法,赵德昭气的脸色涨红,心中已然愤怒到了极致。   “叶尘明明知道燕王的死和李君浩受刺与自己无关,这些都是圣堂的阴谋。就这样,朕堂堂天子委曲求全,先派从小将自己带大的心腹太监派过去让叶尘打断了腿泄愤,然后让曹彬和罗公明劝说叶尘,最后再当朝加封叶尘为亲王。这三步之后,叶尘这狗贼依然不满意,不释怀。逼着朕当着满朝文武为他一人下罪己诏,甚至要向他行礼,乞求叶尘这狗贼的原谅。”赵德昭心中念头闪动,先前一系列委曲求全已经让他感到奇耻大辱,叶尘狗贼得寸进尺,如今竟然玩弄自己,还想趁机除去自己心腹爱将。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目睽睽之下,赵德昭脸色变幻不定,看向刘守忠,后者微微的向他点了点头,这是二人商量好的事情,若后者有绝对把握今日杀了叶尘,那么今日便动手。毕竟今日大朝会叶尘一人进宫,很可能会是最后的机会。   心中有了决断,赵德昭转身走回龙椅上座下,指着叶尘咬牙说道:“叶尘,你放肆,竟然敢当朝欺君。”   刘守忠突然站起,大声喝道:“来人,将当朝欺君的叶尘抓起来。”   赵普、曹彬、罗公明等满朝文武脸色大变,但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大庆殿正门,四个角门突然涌进来无数持刀、持弓的侍卫和皇宫禁军。   龙椅两侧角门中涌出近五百侍卫牢牢将赵德昭先护了起来,然后中间两个角门和正门口涌出的禁军,持刀拿盾,团团将大殿围了起来。   刘守忠早已从属下手中接过自己兵器——一把铁枪,同时说道:“请诸位大臣暂且退出大庆殿。”   随着刘守忠的命令,顿时有禁军让出一条通道,已经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大臣们亡命般的向殿外跑去,罗公明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变得犹如寒冰一般的叶尘,也转身离去。   赵普虽然对赵德昭和刘守忠瞒着自己于今日准备杀叶尘感到极为不满,但此时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木已成舟,他也只能盼着今日能够杀死叶尘,除去大患。   所以,赵普在第一时间拉开与叶尘的距离,然后也退出了大殿。 第665章 杀还是不杀(中)   只有曹彬站着没有动,心中略一挣扎之后,便向赵德昭跪下,大声说道:“陛下不可!祥符王自来到我大宋之后,为我大宋立下无数绝世大功。破晋阳城收北汉,灭杀天一教,打下南汉国。平定川蜀暴乱。只身一人收服吴越国。平定西北党项。更何况没有祥符王杀了晋王反贼,平灭潘美叛军,陛下焉能顺利登基为帝。所以还请陛下三思,万不可擅杀我大宋第一功臣啊!”   赵德昭一声冷笑,说道:“曹卿此言差矣,叶尘对我大宋有功,朕绝不否认,但是叶尘有谋反弑君之意也证据确凿。等今日事后,朕自会给曹卿和满朝文武,以及天下百姓一个满意的交待。”   曹彬还想说什么,赵德昭挥手道:“来人,请曹枢密去殿外安全之处等着。”   话音一落,几名侍卫上前,强行将曹彬拉了出去。   刘守忠眼见大臣已经出去了大半,而自己属下精兵也已经有条不紊的进了大庆殿,人数已经有近千人,且已经有一半人手持强弓瞄准了叶尘。不由心头大定,转身对赵德昭说道:“请陛下暂时回避。”   赵德昭深深的看了一眼依然站着不动,且脸色变得越来越复杂的叶尘,说道:“叶尘,朕今日杀你,乃是你有取死之道,朕问心无愧。”   叶尘冷冷的看着赵德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已经彻底对赵德昭死心,也对大宋死心。   赵德昭说完那一句话,心中感觉畅快到了极致,这些天因为叶尘而受到的恐惧、担心、屈辱、羞恼等负面情绪瞬间得到了释放。他本盼着叶尘会卑微的跪下求他饶命,但看叶尘却没有丝毫这样的意思,便有些意犹未尽的在五百侍卫簇拥下,从大庆殿正门向殿外走去。   赵德昭担心有侍卫会变成毒体爆炸,所有侍卫都与他拉开了四丈的距离,将他护在中间。   ……   ……   大庆殿外,还有两千武骑军团团围着大庆殿,且做好了随时支援的准备。不得不说,以三千精锐大军对付叶尘一人,不管叶尘有多厉害,在谁看来都是绰绰有余。   先前出来的文武大臣全部聚集在大庆殿前面的广场上,此时大半人眸中有喜色,只有少部分人脸色有些复杂和可惜。此时,他们已经透过大庆殿门洞,看见皇帝陛下向大庆殿正门走来,不少人都已经想好了赞颂陛下此举英明的说词,只待皇帝陛下走出来,便好好发挥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大庆殿内突然传出叶尘淡淡的话语:“刘守忠可以死了。”   “啊!张强、杜辉……你们干什么?你们疯了吗?”紧接着刘守忠惊恐之极喊声从大庆殿传出。那声音犹如人类突然看见鬼一般,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然后,大庆殿中惨叫声、喊杀声、咒骂声、怒吼声很突兀的就出现了,此起彼伏。   进入殿内一千武骑军中有五百人突然犹如鬼附身一般,面无表情的开始对旁边昔日的伙伴下了杀手,猝不及防之下,另外五百人在第一时间便死了三百多人。刘守忠被他身边两名部将砍成了重伤,甚至断了一只胳膊。   ……   ……   上官冰云耗时二十多天,偷偷摸摸的催眠了对刘守忠最为忠心的一千名属下中的五百人。这便是叶尘敢独自一人进宫的依仗。   赵德昭听到身后的动静,特别是刘守忠惊恐的喊叫,心中咯噔一声,猛然转身向大庆殿内看去。这一看却是让他魂飞魄散,叶尘一个耳光扇在刘守忠脸上,后者脑袋转了数圈,然后便直接飞了起来。   赵德昭一声惊叫,天子的威仪荡然无存,一边转身向殿外跑去,一边大声对身旁五百侍卫大声喊道:“挡住他,挡住他。”   装扮成一名禁军的上官冰云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将叶尘鱼肠宝剑和八石宝弓及一壶配套的钢箭递给了叶尘。叶尘随手拿出一支空心钢箭便向赵德昭身后组成人墙的侍卫射了出去。   叶尘的神箭之术早已传遍天下,所有的侍卫看着叶尘举起传说中的那把八石宝弓,压抑着恐惧,大吼着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兵器。   急促的破空声犹如雷鸣一般刚刚响起,便又结束,不到百步的距离,叶尘射出的箭快的犹如瞬移一般,饶是这五百侍卫中有着数名一流高手也难以捕捉到踪迹。   十个被射穿的侍卫直接炸开,变成十个人肉炸弹,血肉、骨头溅射向四面八方,化成无数的杀人利器,旁边一百多名侍卫顿时变成了筛子,身上出现无数血洞,甚至有不少人的眼睛中打入血肉或者骨头,当场变成瞎子,开始发狂,乱砍乱劈。   整个现场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射出这一箭之后,叶尘将八石宝弓背在身上,展开太一身法,身形闪烁中,手中鱼肠剑出鞘,杀入陷入慌乱的剩余侍卫群中。   自白云山“日、月、星”三枚玉佩合一,引起天地异变,炸出一个超级巨坑之后,叶尘的体内阴阳真气提升了多少?肉身强悍到了什么程度?或许除了玉道香之外,没有几个人知道。   但是,当叶尘用了四五息时间,以手中鱼肠剑摧枯拉朽一般杀死眼前阻挡他的所有侍卫,冲出一条血路,然后在大庆殿外赵德昭即将冲入外面两千武骑军中之前,追上赵德昭后。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终于见识到了叶尘的实力,或者说叶尘的恐怖。   赵德昭只听见后面侍卫发出心惊的惨叫声,根本不知道叶尘已经如风一般来到了他的身后,依然还在疯子一般喊道:“来人,救驾,救驾啊……”   然而,当他看见正往前冲,接应他的两千武骑军陡然停下,脸色难看的一动不动,甚至往后退的时候。他终于脸色煞白的不再喊叫,而是身体僵硬的缓缓转身,看见了叶尘那张寒冰一般的脸,脚下一软竟然直接就这样晕了过去。   叶尘笑了笑,在赵德昭跌到在地之前,伸手捏住了胸口的衣领,犹如提着一只待宰的小鸡一般,将其提在了手中。   刹那间,殿内殿外,变得安静无比,几乎所有的文臣身体一软,直接软倒在地,一脸惊恐,极度仇视、畏惧、复杂,甚至泪流满面的看着叶尘或者叶尘手中的皇帝陛下。   叶尘将赵德昭提起,放在自己眼前,一个耳光闪在其脸上,让全场所有人一阵惊呼。那毕竟是天子,是当今皇帝陛下,就这样被叶尘一个耳光给扇醒了。所有人目睹此景顿时傻眼了,叶尘所表现出来对皇帝,对天子的藐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感到实在难以接受。   他们哪能知道叶尘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和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一样,和他们相比,叶尘就是一个异类,从后世来的叶尘对于皇权的认识,对皇帝这个职业的态度根本是他们无法想像的。   赵德昭晃了一下脑袋,缓缓睁眼看见叶尘后,先是一声尖叫,然后便鼻涕眼泪全部流了个满面,哭着喊道:“祥符王,我求求你,你不要杀我,你不要杀我,我愿意将皇位让给你,只求你不要杀我。”   叶尘眉头直跳,心中一阵厌恶。   所谓主辱臣死,在这个时代的官员身上有着直接体现,此时不少文武官员眼见皇帝陛下如此不堪,恨不得直接自杀。当然赵普和曹彬等人心中却是失望到了极致,同时也开始想着如何从叶尘手中保住皇帝陛下的命。   赵德昭眼见叶尘没有回应,一想到很快就要被叶尘杀死,已然恐惧到了极致,顿时哭得更大声,眼泪鼻涕更多,甚至都流在了叶尘抓着赵德昭胸口衣服的手上。   叶尘已经懒得鄙视赵德昭,说道:“如你这般废物,死在我的手中,也算是你的福分。”   “啊!祥符王……不!叶哥儿,你放了我吧!我将皇位让给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了,叶哥儿,我们关系不错的,我一直将你当成好兄弟,都是刘守忠那杀千刀的一直蛊惑我,才让我一时迷了心窍,叶哥儿你饶了我吧!我将皇位让给你还不行吗!”   “赵相公,曹公,罗爱卿,你们赶紧帮我向叶哥儿求情啊!你们快啊!你们混蛋,难道要看着我死在叶哥儿手中吗?”   “闭嘴!”叶尘一声呵斥,赵德昭吓得一个哆嗦,赶紧闭嘴。但哭得却更加伤心了。   叶尘冷笑一声,说道:“你若是再哭,我现在便杀了你。”   赵德昭顿时拼了命的止住哭声,叶尘随手将其丢在地上,赵德昭爬起来,犹如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站在叶尘身边,根本不敢逃走。   叶尘不管他,转身对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上官冰云说道:“发出信号,让曾尚飞关闭城门,让李君浩、胡三光配合曾尚飞控制整个京都。”   上官冰云躬身称是,然后一扬手一道声音很是特殊的响箭冲天而起,声音传出很远。皇城外无数的人听见这个响声,便开始动了起来。 第666章 杀还是不杀(下)   赵普、赵德昭等人听到曾尚飞的名字,顿时感觉一阵绝望。   曹彬神色复杂之极,却也肃然无比的上前说道:“叶哥儿……”   叶尘挥手打断曹彬,说道:“曹伯父,赵相公,以及诸位大人,你们若是不想陛下死在我的手中,便先将眼前这些武骑军将士控制住,让他们全部集中在殿外广场上不要妄动,然后请正四品以上诸位大人进殿,我们商量一下大宋的未来和我的未来。”   说完这些话,叶尘便转身看了一眼赵德昭,后者一个哆嗦,叶尘向大庆殿内走去,赵德昭乖乖的跟在身后,根本不敢有丝毫违逆。   赵普、曹彬、吕馀庆、薛居正、罗公明等人围在一起,脸色颓败的商量了一会,由曹彬和赵普出面,叫来武骑军几名的将官,郑重的吩咐了几句。这些武骑军的将官刚才目睹了从未有过的惊天之变,早已不知所措,此时乖乖的听从曹彬和赵普的吩咐。将殿内殿外的只要还活着的武骑军聚集一起,乖乖待在大庆殿广场之上。至于那些被上官冰云已经催眠的数百武骑军将士,此时却听从上官冰云的吩咐,已经开始在大庆殿四周布防。   ……   ……   走进来的二十多名正四品以上的文武大臣早已被大殿地面上一地的残肢、碎尸骇得脸色煞白。甚至有人已经忍不住,跑到一边去呕吐。   叶尘很有耐心的等着这些大臣适应大庆殿中地狱一般的场景,在这种环境下,很有利于他接下来要和大宋君臣商谈的事情。   没过多长时间,群臣以强大的意志力渐渐适应了殿里面的碎尸、残肢,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然后看着坐在御椅上的叶尘,再看着如内侍太监一般躬身站在叶尘身旁的皇帝陛下,脸上的神情异常复杂,愤怒、悲伤、惘然、警惕、恐惧,不一而足。   叶尘目光扫过众臣,说道:“说吧!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他自然是指皇帝陛下,到了这个时候,叶尘自然已经懒得叫其陛下。   赵普叹了口气,说道:“祥符王!陛下是先帝唯一的骨血。”   叶尘笑了笑,说道:“这个理由的确很充足,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按理说我的确不应该杀死先帝最后的儿子。”   众臣闻言,不由心中大松一口气,赵德昭更是一脸狂喜。但是接下来叶尘一句话,又让大宋君臣脸色一滞。   “但是,我有一个原则,凡是想要杀我的人,我都会将他杀了。这个原则自我来到大宋之后,从未变过。比如晋王便是例子。”   群臣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曹彬郑重之极地说道:“叶哥儿!我问你,你想不想当大宋皇帝?”   叶尘怔了一下,摇头道:“我能够杀死大宋的皇帝,但是大宋的皇帝我如今是当不了的。”   曹彬心中一松,又问道:“可是,你若是将陛下杀了,谁当我大宋的皇帝?”   叶尘皱眉不语。   曹彬又说道:“李继勋、高怀德、赵赞,乃至天下各路、州、县的官员,及所有城池的守将,只会忠心于皇室,你若杀了陛下,大宋必然天下大乱。四分五裂之势不可避免。而契丹绝对不会放过这一机会,数十万铁骑必然会南下。到那个时候,我大宋便有亡国之危。”   叶尘继续沉默,没有说话,曹彬所言,他焉能不知,这也是他还没有杀赵德昭的主要原因。   赵德昭固然是废物一个,但是却是皇室正统的象征,只有赵德昭活着,且当大宋的皇帝,整个大宋文武百官,边关守将、一方大员,乃至所有官员和百姓才会感觉理所当然的继续做好自己的事,尽好自己的责任,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这便是皇室正统的重要性。   齐桓公、晋文公、曹操、董卓等很多能力朝众,实力、兵力雄厚的枭雄,明明直接可以篡位当皇帝,但却只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者“奉天子以令不臣”。这其中的的原因和此时大宋情况一样,和叶尘的情况大同小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尘说道:“将西北银州、夏州、兰州、庆州四地给我当封地,且军政、税收由我说了算。答应此事,我便放了陛下,离开大宋。”   赵普和曹彬互视一眼,正准备和群臣商量一下,不料赵德昭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好,我……朕答应你。”   曹彬和赵普等人苦笑一声,赵普说道:“陛下既然没有意见,我政事堂便无异议,只是细节还要再商议商议。”   曹彬也说道:“我枢密院也没有异议。”   群臣紧接着说道:“我等无异议。”   叶尘又说道:“华夏卫府我会整个带过去,还有一些人我也会带走。”   赵德昭正想答应,赵普抢先说道:“陛下,此事不如便由臣和祥符王商谈。”   赵德昭此时渐渐放下了心,恢复了一些气度,装腔作势地说道:“也好,此事就由赵相公和曹枢密先行和祥符王商谈。”   赵普当即对叶尘说道:“四州之地太多,只能是银、夏两州。更何况庆州乃西北边军大本营,即使朝廷答应将其送于你祥符王作为封地,西北边军五万虎狼之军也不会同意。”   叶尘略一犹豫,考虑到一些事情,说道:“既然如此,庆州之地我便不要了,兰州和银、夏两州缺一不可。”   赵普还想要说什么,叶尘冷哼一声,冷笑道:“赵相公莫非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陛下,不要忘了陛下已经有了一个两岁大的儿子,听说后宫之中还有一位妃子也怀了子嗣。陛下死了,大宋皇室正统依然有人维持,大宋不见得就会乱。”   叶尘这样一说,赵德昭急了,赶紧抢在赵普面前说道:“好,朕答应你,将兰州、银州和夏州三地赐予祥符王当做封地。”   赵普苦笑一声,不再说封地之事,而是转由其它:“华夏卫府三千华夏卫和探子、刺杀司的杀手,祥符王都可以全部带走,但是武器司必须留下。”   叶尘笑了笑,说道:“赵相公莫非是想要逼着我杀了陛下。”   赵德昭又是一个哆嗦,看向赵普的目光顿时有了变化,赵普脸色一变,赶紧说道:“陛下,臣绝无此意……好吧!华夏卫府全部由祥符王带走。”   说完这句话,赵普又有些不甘心,说道:“祥符王刚才说还要带走一些人,不知是何人。”   叶尘说道:“我祥符王上下所有人的家眷自然是要带过去。此外,徐铉、韩熙载等还活着三十一名南唐降臣,不管他们此时在大理石大牢,还是在殿外,亦或其它地方,我都要带走。此外,禁军中有个营指挥使展熊武和杨继业一家人也要跟我去西北。”   赵普听了之后,略一沉思,脸色微变,冷冷的盯着叶尘说道:“祥符王想要在西北建国。”   叶尘没有理会赵普的问题,淡然说道:“怎么,赵相公不同意我将这些人带走?”   赵普心中悲愤无比,但却又无可奈何,担心又被皇帝陛下误会,赶紧抢在赵德昭发话之前,快速说道:“只要他们愿意跟祥符王走,自然可以。否则,祥符王不能强行将他们带走。”   叶尘摇头道:“赵相公,你认为你能够阻拦得了我行事。”   赵普心中一凛,转头看了一眼曹彬,看后者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便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接下来,当着群臣的面,叶尘让上官冰云给赵德昭的口中强行滴了一滴黑色的血液。群臣看向叶尘一脸仇恨,但又能如何。   叶尘站起身来,向大庆殿外走去,临出门时说道:“放心吧!只要我要带走的所有人顺利到达西北,陛下的圣旨和政事堂的文书到达西北,且通传天下,自会有人给陛下送来解药。”   ……   …… 第九卷 立国称帝展翅飞 第667章 西去   一个庞大的队伍走在蔓延的洛阳与长安之间的官道之上,最前面是散发着幽暗阴冷气息的黑骑兵,约有三百之数。后面和左右两边也各有一队骑兵,人数分别是两千和五百。这三千骑兵是华夏卫,此时无不一脸坚毅,神色憧憬,充满期待。总司使大人前往西北是要建国的,这在华夏卫府上下,并不是什么秘密。以总司使大人能耐,建立的国度总有一天不会比大宋弱,这一点华夏卫府上下几乎没有人会怀疑,而他们将会是开国功勋,甚至开国元老,是总司使大人建国的班底,每个人都有极大的机会博得一身偌大的富贵。   被骑兵护在中间的是一辆辆各式各样的马车或者货车。   华夏卫府上下所有人的家眷,再加上叶尘要带走的一些人及家眷,人数可不少,已经上万。再加上每一家子的家当,所需要的马车、马匹可不在少数。不过这对于几乎垄断整个大宋车马行的华夏卫府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比起三千华夏卫的坚毅和憧憬,他们的家眷队伍之中有着茫然的气息。特别是一些华夏卫的父母,神色之中有着难以掩饰的伤感。   “故土难离”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特别是对于上了年龄的老人家。若不是祥符王在民间的名誉、威望极高,再加上他们的儿子或者孙子都私下透露——若是留下很可能会有杀生之祸。否则,这些老人是绝对不愿意在一大把年纪的时候,还要去数千里之外的西北生活。   事实上,即使叶尘给了大伙三天时间准备,以及做家人的思想工作,但依然有一少一部分家人不愿意跟随自己亲人晚辈去西北。为了保证这些还在开封的华夏卫家人安全,叶尘这三天没少费功夫,为此在开封留下不少后手和布置。   ……   ……   自古以来,有识之士都知道,建国靠武力,立国靠文治。   有西北党项八氏这个战斗名族为基础,倾尽全力叶尘可以掌控的强军也有近十万,而且以华夏卫府的财力,完全个个都装备成铁骑。而叶尘如今手下虽然不说猛将如云,但能够独挡一方的大将并不少。   名震北方,民传千古的杨无敌和他的七个儿子都被叶尘“打包”从开封给带上了,杨无敌可是真正的将帅、枢密之才,他的七个儿子以杨延军为首个个可都是或者迟早都是虎将。   此外,在大宋禁军中一直被打压的展熊武可是名副其实的猛将,他本身便是江湖上唯一的一名修炼外功达到超一流境界的高手,又出身武将世家,个人武勇和治军打仗能力都不缺,且还跟着叶尘打过南汉,有过战场实战的历练。   曹彬一手带出来,拥有儒将风采的王超,在年初被上官冰云催眠,差点毒死叶尘。以叶尘与其生死之交的关系,自不会将其杀了。早在数月前,便已经秘密送到了西北横山草原,帮叶尘练兵。   来临最为神秘的黑骑统领黑月,在两年前大宋攻打南汉京都之时,带领五千黑骑硬生生与当时潘美、赵赞带领的近两万宋骑一度拼了个旗鼓相当。这其中固然有黑骑本身的特殊,但与黑月排兵布阵,带兵打仗的能力是分不开的。并且,这些黑骑都是黑月一手训练出来的。   曾尚飞已经暴露,自然也要跟着叶尘去西北,相比其王超、展熊武、杨延军、黑月等人,曾尚飞除了前些年丰富的带兵打仗经验之外,还有七年多的枢密院承旨的经历。枢密院承旨相当于后世军委办公厅主任,是大宋枢密院的“大管家”,枢密院的一切工作流程、机构编制、任务分工、军机要报、文书处理等所有的事情没有他不清楚的,有他的存在,叶尘建国建立军部或者直接照搬大宋枢密院,都将会事倍功半,很快就会将架子搭起来。   党项七部中的拓跋格鲁和李光顺等人从小就跟着父辈在马上讨生活,行军打仗,练兵的经验丰富无比,虽然没有如汉族武将世家那样学过兵书和战阵之法,但他们祖祖辈辈口口相传,通过无数次的生死总结出的战法、打法,甚至练兵之法,可是一点都不比汉人武将世家所学的弱。若是有人怀疑这一点,看看一百多年后成吉思汗带领蒙古骑兵横扫天下便知道了。   ……   ……   所以说,叶尘若想建国,缺少的是文官。   凡是有识之士,都知道治理地方,黎庶百姓,离不开文官。   正因为此,叶尘威逼利诱,将韩熙载等三十一名南唐降臣给带上了。并且强行让人将国子监的十数万册的藏书搬运一空,用五十多辆大车一路运往西北。   所以,整个队伍中最兴奋的就要属那三十一名南唐降臣。除了除铉有叶尘照顾,在大宋朝廷中混得还不错之外,韩熙载等南唐降臣自来到大宋之后,在大宋朝廷之中被百般排挤,过得战战兢兢,可是一点都不好。即使原南唐宰相韩熙载百般逢迎,用尽手段都未有起色。   而他们最惨的是,赵光义谋反,入主皇宫时,以韩熙载为首的南唐降臣选择臣服赵光义,结果赵光义被叶尘所杀,赵德昭入主登基之后,他们自然倒霉了,全部被打入天牢。若非赵德昭忙着对付叶尘,他们恐怕已经死了大半。   总之,叶尘将他们救出来,且得知叶尘要带他们去西北建国之后,他们便明白自己等人去西北的用处。若是其他人去西北这种相比中原和江南的荒芜偏僻之地建国,他们未必有多大激情,但是叶尘就不一样了,自叶尘来到大宋这三年以来,一件件震惊天下的事迹早已证明了叶尘绝非凡人,跟着这样潜力无限的主子自然是前途无量的。   整个队伍蔓延了四五里,三千华夏卫的护卫显得单薄了一些,但前后左右,方圆十里之内已经洒出去了无数的探子。而最重要的是,叶尘在队伍里面。   即使大宋朝廷不顾他们的皇帝赵德昭的死活,发动大军来围剿,可是没有人有把握可以杀得了叶尘,而只要叶尘活着,事后的报复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   ……   ……   京都,稍有名气的大夫,或者能够解毒的一些所谓奇人异士,全部被请进了皇宫。排着队,一个个的给当今大宋皇帝陛下解毒。   半天之后,这些大夫和奇人异士中胆子较大之辈开始放手治疗,将皇帝陛下诊治的死去活来,然后有七个人便被砍了头,最后其他人便被混出了皇宫。   宫中御医中医术最为高超,有神医之称钱乙斟酌在三,研究出了解毒之法——换血秘术。钱乙曾经向叶尘讨教过所谓的换血秘术,所以知道怎么去做。   十天时间,每两日一换血,五个挑选出与皇帝陛下血型一样的死囚全身发黑的被毒死了。所有人都欣喜若狂的认为皇帝陛下体内的毒已经排出了不少,赵德昭也这样认为,所以这些天暴躁的皇帝陛下心情好了一些。   如此这般,又是五个死囚变成黑尸之后,看着钱乙重新变得紧蹙的眉头,赵德昭、赵普等人一颗心又沉入了深渊。   “钱老,可有办法彻底给陛下解此恶毒。”赵普抢先在脸色越来越难看,又要下令杖毙内侍和宫女的赵德昭之前发问。   钱乙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跪在地上,说道:“启禀陛下,微臣罪该万死,还没有想出彻底解毒良策。”   “啊!叶尘狗贼!总有一日,朕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千刀万剐。”赵德昭一声大吼,将身前所有东西挥倒在地上,然后指着一名本能后退了一小步的太监,说道:“他是华夏卫府的奸细,来人,将他拉下去杖毙。”   那太监一脸绝望,扑通跪倒在地,用脑袋死命的叩头求饶,额头很快一片紫青,但赵德昭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地方,赵普有心想要劝阻,但一想到陛下此时命悬于贼人之手的痛苦,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所以,又一名无辜的太监被杖毙了。这已经是被赵德昭以各种所谓蛛丝马迹或者莫须有的原因当成华夏卫府或者圣堂奸细所杀的第九个太监了。   ……   ……   三天后。   宏伟的皇宫矗立在夕阳下,显得高大而庄严,如果不是后花园外面的某处有一道黑烟冒起,这座皇城就会显得更加的肃穆。   赵普忧心忡忡的瞅着那道黑烟已经足足有半个时辰了。   皇宫是一个设施齐全的宫城,如果需要,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根本就不必出这座宫城。   后花园附近有一座焚化场,但凡是无用的东西或者一些涉及隐秘的东西一般都会被太监们抬到这里来焚化。这件事对普通人甚至寻常官员是大秘密,但对赵普并不是什么秘密。   没用的东西自然也包括一些尸体一类的东西,因此,焚化场还有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叫做焚尸场! 第668章 三岔谷   焚烧尸体的味道自然和焚烧其它东西的味道有着很明显的区别,特别是在这个晴朗无风的好日子里,即便大庆殿距离后花园焚烧场足足有三四里之远,尸体烧焦的难闻味道依然隐约可闻。   事实上,焚烧尸体这种事情,这些天几乎每天都在皇宫里面发生。   皇宫看似是天下间守卫最为森严之处。但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消息总会以各种各样或平常或稀奇古怪的渠道,或有人有意为之的流传到宫外去。所以关于当今皇帝陛下极为爆戾,嗜好杖毙太监和宫女的事情已经开始在开封城内悄悄流传。   赵普对此事极为重视,所以今天入宫苦劝陛下不要再杖毙内侍。赵德昭当面答应,不料赵普前脚刚从御书房离开,走到大庆殿附近,焚化场的黑烟又燃烧起来,而且黑烟显得越来越粗壮。赵普心中恼怒之余,却又感到很无奈,他发现随着十数日前大庆殿那场惊天巨变,皇帝陛下便受了很大的刺激,性格也越发极端,从而越加不受他控制或者劝阻。   “为了我大宋不要葬送在暴君之手,或许老夫应该把持朝政……”赵普心中暗忖,向皇宫外走去。   ……   ……   西北庆州,大将军府。   “好个叶尘,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侮辱陛下,强逼朝廷和陛下裂土封王。”   西北边军统帅高怀德一脸怒意,眸中杀机隐现。   “大帅,不可冲动啊!宰相大人密信里面写得很清楚,陛下中了叶尘的异毒。只有叶尘能够解毒。大帅若是擅自用兵对付叶尘,恐遭陛下误会。”幕僚刘宪华说道。   高怀德一声冷哼,眉头紧紧蹙起,幕僚刘宪华所说他怎能不知,只是就这样看着叶尘从他眼皮子低下裂土建国,实在让以开国元勋自居的高怀德难以忍受这口恶气。   “大帅若是非要对付叶尘,也不是没有办法。”另一个名叫陈宏石的幕僚说道。   高怀德精神一振,说道:“什么办法?”   陈宏石微微一笑,说道:“大帅,年初时,叶尘来到西北可是害苦了党项人,甚至差点让党项七部灭族。党项人应该对叶尘恨之入骨,此外,我还听说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与叶尘有很大的过节。所以,我们何不借党项人或者府州、麟州的手来对付叶尘。”   高怀德闻言一喜,说道:“你是说将叶尘的行踪透露给党项人和府州、麟州?”   陈宏石说道:“不止是透露叶尘的行踪,我们还要收缩边防驻军,让开路给党项人方便。而叶尘带领华夏卫一路护送着一万多妇孺,已经失去了机动能力,根本逃不了。”   最开始说话的幕僚刘宪华说道:“万一叶尘被他们所杀,陛下的毒岂不是无人能解。”   高怀德挥手道:“这点大可以放心,叶尘可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等党项人将华夏卫府杀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便带大军以救兵的身份出现,将党项人赶走,顺便将叶尘抓捕。送到开封给陛下解毒。”   “恭喜大帅,只要此事成功,大帅便对陛下有救命之恩,枢密使之位唾手可得。”刘宪华说道。   “何止是枢密使的位置,不要忘了陛下如今对叶尘恨之入骨,只要大帅能够抓住叶尘,即使生前封王也大有可能。”陈宏石说道。   高怀德听着两个幕僚之语已经颇为心动,眸中闪过一抹决断之意,说道:“好,就这么定了。陈宏石!你去安排透露消息给党项人和府州折家、麟州杨家之事。刘宪华你去传本帅命令,让营指挥使以上将官来大将军府议事。”   刘宪华躬身称是,然后离去。陈宏石说道:“大帅,卑职想来想去只有在三岔谷将消息透露出去,最为稳妥。”   高怀德略一沉思,说道:“不错,这样的消息只有从三岔谷中传出去,才会让党项人相信。”   ……   ……   陈宏石带着高怀德派给他的四名护卫离开了大将军府,他要去一个能够将消息透露给党项七部的地方。   自从边陲小城永乐城在三年前被契丹占领之后,很快又出现一个类似的地方。   夏州城东北方向三十里外的三岔谷规模自然远远和当初的永乐边城没有办法相比,只因为恰好处在大宋,契丹,党项势力的交界处,因为各方大小势力利益的需要才渐渐形成这样一个三不管的地带。   凡是这种地方,一般都是藏污纳垢的所在,杀人犯、暴徒、强盗、马贼、流寇的容身之地,或者一些在大宋、契丹等地犯事之后混不下去的人,也会来到这里避难。   当然,一些坐地分赃的大盗也会来到这里销赃,契丹人不愿意卖给大宋的战马、药材、海东青,大宋不允许卖给契丹和党项八部的铁器、粮食等物在这里能够卖得到。   总之,在三岔谷已经形成一个繁荣的黑市交易。这样的地方自然有党项人,所以当陈宏石告诉高怀德,在三岔谷将消息透露给党项人时,高怀德大为赞同。   自从叶尘在年初带领西北边军,打下夏州,且进入横山草原差点将党项灭族之后,西北边军在西北影响力便上升了一大截。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敢主动招惹西北边军的军卒。此事陈宏石自然是知道的,但有些问题他还是要问。   陈宏石一脸疑惑的打量着四周,向四名护卫问道:“听说在三岔谷地界,强盗、土匪、江洋大盗横行,为何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碰到强盗?”   一名军卒笑着说道:“陈大人有所不知,大帅派我们兄弟四人跟着陈大人到三岔谷办事,自是因为我们四人经常来这里帮大帅办一些私事,这里各个山头、势力都知道我们兄弟四人的身份,只要不倒霉的碰到饿狼一般的党项人,都不敢冒犯我们的。”   大将军府的幕僚在西北边军军中都有官职,只不过都是文职,所以军卒称陈宏石为大人。   陈宏石闻言,顿时一脸的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后面这一路上,在下的安危就麻烦四位兄弟了。希望不要碰到党项人才好。”   四位军卒连忙抱拳,客气地说道:“好说,好说,陈大人客气了。三岔谷的党项人并不多,陈大人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道路两旁的矮山后面就响起一声大喊,两彪人马从山后呐喊着冲杀出来,吓得陈宏石一声惊呼,差点没有从马上掉下来。   山贼们拦住去路,就见一位穿着老羊皮袄,样貌、打扮明显是党项人的大汉越群而出,用手里巨大的斩马刀指着骑在马上的陈宏石五人吼道:“汉狗,受死吧!”   “不好,是党项人。”   “狗日的,八里坡和石坪寨、十里堡那些混蛋,竟然被这么多党项蛮子混到了三岔谷。”   四名军卒暗叫倒霉,一边咬牙切齿的骂人。一边抽出兵器,调转马头,护着陈宏石往三岔谷方向撤退。这里距离三岔谷已经不足五里,而往回走,至少十多里地才能出山。三岔谷中有的是汉族势力,只要亮明身份,有一大批的人抢着帮他们杀退这些该死的党项蛮子。   然而,他们刚要调转马头,身后两边山坡上又冲下一队党项人,将他们退路和前路都全部挡住了。   四名军卒本以为今天自己死定了,但不想就在这时,一队他们认识的汉人马贼突然从这里路过,四名军卒当即大声求援,那队人数不比这群党项人少的马贼毫不犹豫的便冲杀了过来。   ……   ……   一陈混战之后,四名军卒死了两人,另外两人拼了命的护着陈宏石,在马贼的帮助下,逃到了三岔谷中,党项人才退走。   三岔谷整体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破旧的地方,盖满了干打垒的土房,房顶全是北方特有的半边房,一头高一头低,有些地方明显的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按照那马贼头子的说法,这该是来捡便宜的契丹大军留下的痕迹。   不过,契丹人来到三岔谷,也不是每一次都把这里的人杀绝,而是把主要力量放在抢劫上。   所以,有些在三岔谷居住的人,甚至会在西夏人到来的时候打开自家大门,跪在门外等候契丹人。   只要契丹人在三岔谷得到满意的收获之后,就会如同来的时候一样,一阵风般的离开。只是有时候来的契丹人杀戮成性,非要杀一些人,才会引起谷中一些人的拼死反抗。   一般情况下,契丹边将也不是傻瓜,如果对三岔谷伤害的过于严重,这里的盗匪和黑市就会星散,三岔谷也就会彻底的变成一块死地,就会绝了自己收割三岔谷财富的路。   没有特殊情况,三岔谷非常热闹。陈宏石甚至还在这里看到了四五家粮店,六七家酒馆和十数家饭铺,数量最多的自然是皮匠铺子,从街头一直延伸到街尾。   当一座面积相对很大的房子窗户打开之后,陈宏石认出那里面竟然是一家规模不小的赌场。   房子最气派的是一座两层小楼,名叫三岔楼,十余个彪形大汉抱着胳膊站在三岔楼门口,门前四五名姿色平平,但穿着暴露的女子向路过的每一个人抛着媚眼,挥着手中绣布。   陈宏石饶有兴趣的一路上打量个不停,目光常常在一些墙角、木柱或者大石上徘徊,貌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马贼头子名叫郑岩,据四名军卒所知,郑岩在京兆府杀了一家官宦。犯了大案,走投无路,所以才到三岔谷讨生活。   死了两位兄弟,剩下的两位军卒脸色很难看,郑岩知道这两位军卒是西北边宫大将军府的亲兵,对他来说就是很粗的大腿,刚刚救了两人,自然不会放过继续结交的机会。   “三位兄弟,今个兄弟请客,带两位兄弟去吃花酒,找个女人暖被窝。”郑岩殷勤地说道。   陈宏石也说道:“等回去,在下便和大帅请一个营的兄弟过来,将这里的党项人杀光,给死去的两位兄弟报仇。”   两位军卒一听,脸色好看了一些,感谢过陈宏石之后,便跟着郑岩去三岔口喝花酒去了。   几杯酒下肚,吃饱了肚子,郑岩花大价钱将三岔口最年轻、最漂亮的三个姑娘叫来,陪着两位军卒和陈宏石各自钻进了一间房间。进屋子之前,陈宏石对两名军卒说道:“两位兄弟尽管去爽,待会在下爽完之后,便出去办正事。”   两名军卒心中惦记着大帅交待的任务,且显然还有监视陈宏石的任务,所以也没有喝多,当即表示等会走的时候,将他们两人叫上,以保护陈大人。   陈宏石谢过之后,便抱着怀中诱人女子进了分给自己的屋子。   陈宏石怀中女子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少妇,一身晚云飞的窄袖对襟褙子服,大红的抹胸露在外面,两座肉山颤巍巍的半隐半露,坠马髻倒在一边,描过眉毛细细的上挑,一张大嘴即使在陈宏石的怀中,依然不停的和陈宏石打情骂俏,但等进了屋子说出来的话,却让陈宏石一个激灵。   “陈宏石,司使大人在内间屋子等你,你自己过去吧!这里便交给老娘替你打掩护。”   少妇说着话,已经从身体一僵的陈宏石怀中跳下来,屋子里面的床上已经有一个强壮的男人等着她。两人当着陈宏石的面,便开始脱光了彼此的衣服,开始肉搏大战。   陈宏石目睹此景,不由苦笑,但紧接着他想起刚才少妇所言内间竟然是司使大人亲自前来,不由心中一惊,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略有些紧张的推开内间的门走了进去。   胡三光在这里已经等了陈宏石两天时间。他如今是华夏卫府情报司一把手,叶尘最重要的助手,能让他亲自来到三岔谷这样偏颇小地方,自然是奉了叶尘的命令,且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第669章 八万铁骑整军待发   陈宏石当然知道胡三光如今是情报司的司使。所以当他知道胡三光竟然亲自到这三岔谷中与自己见面时,心中是极为意外的,同时也对等会与胡三光谈话的内容充满了期待。   陈宏石是华夏卫府第一批培训达到合格标准的一百名暗子中的一个,而且还是当时综合排名第十名的优秀情报人员,还和其他前九名暗子有幸被叶尘接见,当时胡三光和许方义便陪在叶尘身边。   前一段时间,叶尘一声令下,动用了这一百名暗子中的一部分,杀了二十多名赵光义一系的官员,但暗子也损失了五人。而活下来的十多名暗子都得到了重用和各自一万贯的巨额奖励,且获得了金牌探子的殊荣,俸禄等同一名华夏卫府的部使。   这些事情陈宏石听说过之后,没有丝毫畏惧,并且在这段时间,心中那颗想要做件大事,证明自己能力,获得荣誉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   六天前,他接到了上级单线以秘密渠道送过来总司使大人亲自签署的命令,让他想尽办法劝诱高怀德借党项人之手对付总司使大人。   叶尘与党项人的关系,即使是华夏卫府内部也只有年初跟在叶尘身边前往横山草原的胡三光、连继城和西府司使黄楼平清楚。以陈宏石的级别自然是不知道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一丝不苟的去执行叶尘的命令。   诱劝高怀德的这件事其实对陈宏石没有多大难度,有难度的是他要在完成这件任务后,到三岔谷与某位大人见面。所以才拥有眼前他与胡三光见面的这一幕。   ……   ……   陈宏石进了内间,并没有见到胡三光,而是在一名面无表情的探子带领下,通过一道机关,进了一间密室。   此时,陈宏石自然已经明白三岔谷最大的这家青楼是华夏卫府的一个秘密据点。这间密室的隔音效果极好,陈宏石走进来之后,身后有人关上了门,外间一对正在“肉搏”的男女之声便再也听不见丝毫。   密室中只有胡三光一人,陈宏石认出胡三光之后,便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向胡三光行礼,说道:“情报司第十号暗子陈宏石拜见大人。”   胡三光仔细打量了一眼陈宏石,微微一笑,说道:“起来说话。”   陈宏石说道:“谢大人。”   然后起身,说道:“大人,高怀德已经按照我们的计划准备借党项人的手对付总司使大人。”   胡三光点了点头道:“你能做到此事,我和总司使大人一点都不意外。我亲自来见你,便是因为后面的事情极为重要。做好了,你便为总司使大人建国立下首功。做不好,便会拖慢总司使大人建国大业的进度。”   陈宏石闻言,身体一震,眸中精光爆闪,说道:“请大人吩咐,属下誓死也要为总司使大人立下这道首功。”   胡三光对陈宏石表现出精神状态和做事态度很满意,一边将眼前桌子上的一张地图打开,一边说道:“现在我便说说整个计划……”   ……   ……   陈宏石从密室中走出时,那少妇和那名男子的肉搏已经结束。少妇和马贼头子黄岩在外间等着他,且一见面便便交给他一张写有几句话的竹纸。   等陈宏石看了纸上的内容,黄岩说道:“待会我们会配合你按照纸上的内容给高怀德的两名亲兵演一场戏,一是完成高怀德交给你将消息泄露给党项人的事情。二是近一步提升一下你在庆州大将军府的地位,特别是高怀德对你的信任。当然最终的目的想必司使大人已经告诉你了。”   陈宏石感叹道:“原来黄岩兄弟也是我们的人。”   黄岩笑了笑,说道:“这三岔谷本来就是总司使大人两年前安排人所建立。所以这地方华夏卫府的探子无处不在。”   陈宏石心中一惊,说道:“这么说之前三岔谷外那队党项人也是我们的人。”   那少妇不耐说道:“好了,好了,那两个军卒已经完事,在外面等着,你赶紧出去准备办正事,黄岩从后门出去,我等会就出去。”   ……   ……   陈宏石带着两名军卒离开时,三人都是一脸压抑不住的喜色。   大帅交待的任务几乎完美的完成,最主要的是他们刚才离开三岔谷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三岔谷的大秘密,只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大帅,便是极大的功劳,足够两名军卒荣升数级,甚至由普通士兵变成一名军官。而陈宏石在大将军府中的地位同样会有很大的提升。   半天后,大将军府。   高怀德猛的站起来,死死的盯着陈宏石和两名军卒,说道:“什么,三岔谷附近有个很大的金矿。”   不等陈宏石说话,两名军卒便争先恐后的将发现这个大秘密的整个过程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高怀德又详细问了一下他们在三岔谷的整个经过,沉思半晌之后,说道:“按照你们所说,这大型金矿一事多半属实。你们三人可曾将此事告于别人?”   陈宏石道:“大帅,我们三人从三岔谷回来后,便直接来见大帅,还未与任何人接触,金矿一事从未告诉过除大帅之外的任何人。”   说到这里,隐宏石略一感慨,紧接着又说道:“大帅放心,卑职一介落魄书生,科考不中,因为还有一些谋略被才被大帅接纳。卑职知道因为时日太短,还未帮大帅完成什么大事,所以还未成为大帅的心腹,而金矿事关重大,卑职可对天发誓,绝不会泄露给任何人,大帅若是不信,可让人暂且将卑职软禁于家中。”   高怀德笑着说道:“陈先行过虑了。嗯!金矿一事你们二人也不可告诉任何人,待本帅派人验证过金矿真伪之后,自会对你们二人论功行赏。嗯!你们俩暂且下去,陈先生留下,本帅另有要事与先生商议。”   待两名军卒离开之后,高怀德看着陈宏石,略一犹豫之后,说道:“金矿一事,本帅自会派别人去处理。陈先生素有谋略,做事稳重,且此次借党项人之手对付叶尘出自陈先生之手,所以本帅想派陈先生去一躺炎帝谷的六处军寨。”   陈宏石一脸激动,眼睛炽热问道:“大帅可是担心下面人控制不好形势,让党项人看出端倪,从而使得借刀杀人之计失败。”   高怀德对于陈宏石能够猜出自己的顾虑,感到非常满意,深感自己没有选错人,本来还有些犹豫,现在却更为放心了。   这样想着,高怀德说道:“陈先生所言极是,下面的人因为常年与党项人厮杀,仇怨极深,本帅担心他们会坏事,所以本帅会派下军令,提升陈先生为西北边军都监,在这件事期间,八里坡、十里堡等六个军寨军队调动暂且由陈先生负责节制。”   陈宏石单膝跪地,向高怀德一拜,说道:“多谢大帅,卑职定不会辜负大帅的信任,成功引党项大军于夏州城外围杀叶尘。”   ……   ……   三岔谷三岔楼后院,胡三光将一卷写有字的牛皮塞进海东青脚上的铜管之中,然后扬手间,海东青直冲云霄,向东南方向飞去。   横山草原,党项七部如今最大的部落便是拓跋部,党项族超过一半的中小部落是拓跋部的附属,尊其为主。   年初拓跋格鲁在叶尘暗助下,杀了拓跋真厉,并带领族人击败了大宋军队和夏州李氏,不但保住了拓跋部,而且还使得拓跋部一举成为党项七部中实力最强大的一部,所以拓跋格鲁这个族长当得很稳。再加上接下来这大半年中,在华夏卫府的暗中物资、盔甲、兵器等军资的相助下,拓跋部族人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和数年前在圣堂支持下建立夏州的李光睿一样,拓跋族也建立了自己城池——拓跋城。   所以,如今的拓跋格鲁在拓跋一族威望达到了以往族长从未有过的高度,已经牢牢控制住了整个拓跋部。   而没有人知道,拓跋格鲁是叶尘的蛊奴。叶尘完全控制了拓跋格鲁,便意味着他完全控制了拓跋部,乃至一半的党项部族。   党项八氏中第二大部族,便是年初夏州城破后逃出来李氏一族残部和李光睿提前带到横山草原上的残兵组成,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党项中小部族中有三分之一的部族依附在李氏一族之下。   如今的李氏族长李光顺同样是叶尘的蛊奴,而且相比拓跋氏,叶尘对李氏的控制更加直接。因为李氏中最为强悍的四千五百铁骑是叶尘的蛊奴,也就是四千五百的黑骑。   就在胡三光于三岔谷中放飞海东青时,拓跋氏和李氏已经开始整军备战。拓跋氏和李氏整合下面附属部族,倾尽全力分别能够拿出五万铁骑和三万铁骑,其中后者包括四千五百名黑骑。   此次,李光顺和拓跋格鲁接到叶尘的命令——这八万骑兵将会倾巢而出。   ……   …… 第670章 建国之基   京兆府通往庆州的官路上。叶尘带着一万多人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一路上的粮草和吃穿用度,由华夏卫府内务司三大副使之一,负责西北这边生意往来,有着财神之称的冯刚负责。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队伍的最中间有一辆武器司特制的四轮大马车,由四匹高大的大宛马拉着。里面最多可以坐下十人。   但此时这辆马车中只座着三个人。   叶尘坐于主座,左边坐着在战场上有杨无敌之称的杨继业,右边坐着在南唐当了二十多年宰相的韩熙载。   ……   ……   杨继业此人就不用多说了,三年前在晋阳一战被叶尘一箭射落自尽之刀救下他之前,便是北汉国军中第一人。练兵、统兵、打仗等等各方面的能力都经过了十数年与契丹、大宋等国血战的验证,是一名不弱于曹彬的将帅之才。   再加上叶尘从后世所知杨继业和杨家在原本历史中的经历。都足以让叶尘对其重用,将其看成自己立国之后军中第一人。之前投降大宋,杨继业一直深居浅出,赵匡胤数次相邀,都不愿意出山。此次叶尘相请,却不得不答应。这一方面是因为叶尘对其有救命之恩;另一方面杨继业很清楚他若是不跟着叶尘离开大宋,杨家上下必然会被当今大宋皇帝陛下灭门。   而韩熙载此人能够在南唐当二十多年宰相,而屹立不倒,且在李煜不理朝政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稳住南唐朝局,且与弥勒教明争暗斗不落下风。这个过程本身便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当然,南唐腐败不堪,与他肯定也有一定的关系,但根子上却在国主李煜身上。当然,韩熙载自身也有着贪权、贪财的毛病。不过,对于这一点来自后世的叶尘却有着与众不同的认识和对待态度。   在叶尘看来,只要是正常人,都有贪权、贪财的毛病,只不过是轻重与否,或者自控能力的强弱罢了。这也是历朝历代,或者古今中外贪污腐败屡禁不止的根源所在。   而一点都不贪权、不贪财的人要不是傻子,要不就是圣人。而这两种人都是世间稀罕物种。不能以常理论之。   所以,关键就在于如何去遏制官员心中的贪念。自古以来的君王,乃至后世各国政府都为此想了很多的办法。比如早在秦朝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便设立了御史,专门作为监察性质的官职,负责监察朝廷、诸侯官吏,一直延续到清朝。还有宋太祖赵匡胤高薪养廉。明太祖的严酷刑罚且设立锦衣卫和厂卫,这些最开始都是为了遏制官员的贪污腐败。一直到后世政府提倡以法治国,纪委、检察院等各种法制机构的存在,也是同样的目的。   说实话,这些办法或者策略从根子上都是好办法、好策略,甚至都是一个王朝或者政府存在所不能缺少的,你比如说一心提倡所谓奉献之类的大话,没有高薪养廉,发的工资明显低于社会平均收入,贪污能不严重?要知道每个人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生活……而不是每个吃公家饭的人道德素质或者自控能力都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但即使将该想到,或者所有需要的策略办法都用到,依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所有的办法都是人在执行,执行这些办法的人若是出了问题,这些办法在执行过程中自然已经变了形、走了样。   所以,后世各国政府一直追求法律的健全,监督、检举等机构的完善,这些自然不会有错,并且肯定会有效果。但依然不能彻底根除官员的贪污腐败。   叶尘拥有这样的认识,并不是说他就有办法解决这个万古难题。而是他在此认识的基础上,又总结出了另外一个认识——历来王朝或者后世政府贪污腐败严重程度直接与这个国家君王或者领袖是否英明有着直接的关系。唐宗宋祖为什么被人传颂千年,便是因为他们英明,是公认的千古明君,他们为了百姓过上好日子,防止官员贪污腐败做了大量的工作,所以在唐宗宋祖的时候,贪污腐败便相对要少得很多很多,百姓的日子自然就过得好。   总之,叶尘不怕以韩熙载为首的南唐这些官员的贪污腐败,因为他有信心只要自己建国,便会建立极为完善的监督、执法等反腐机构,且自己也会尽最大的可能当一个明君。有信心将这些人所拥有的治国或者治理地方的能力、经验全部压榨而出,且这些人都会是自愿,甚至很开心,很热衷。   说白了,每个人都有畏惧心和功利心,叶尘便要以奖惩去牵引这些人的动力。   “王爷和朝廷要了夏州、银州、兰州三地,这三地对大宋西北来说连成一线,对王爷封地来说互成犄角。可谓是用心极深啊!”杨继业喝了一口茶,想着眼前这位和自己儿子年龄一般大的青年所拥有的能力、实力、智慧,以及身份地位,不由感慨这样的犹如天授一般的人物,即使放在整个历史长河中都是少之又少。   韩熙载怎能让杨继业专言于叶尘之前,紧接着便说道:“这三州之地的选择,足以看出王爷的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说到这里,韩熙载略微一顿,说道:“银州位于黄河上游、河套以西,土地肥沃,地饶五谷,尤宜稻麦,水草肥美,农牧两宜,且有汉延、唐徕诸渠水利之便,宜屯宜垦。地接贺兰,带引黄河,地位冲要,可作为王爷建国之大本营和根基所在,也是我方的粮米之仓。此外,夏州附近的盐州供应着整个西北甚至西域百分之十的食盐,财源滚滚,当是我方一个强大的财力后盾。而兰州乃西域通往中原乃至契丹必经之路,实为得天独厚的丝绸之商道,只要经营得当,同样是我方一大财源。”   叶尘闻言,不由笑着对韩熙载微微颔首,表示满意,说道:“韩相公为江南人氏,据我所知当是从未去过西北。但却能够对这三州地理、商业、农业这般清楚,一方面可以看出韩相公私下里已经开始为我方下部建国开始筹划。同时也体现出韩相公胸中所学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叶尘给了如此高的肯定,顿时韩熙载心中窃喜不已,他虽然已经猜想叶尘多半会重用自己,且私下已经反复推敲叶尘麾下文官,认为自己当是担任开国宰相最佳人选。想虽然这样想,但毕竟不太确定,比如徐铉有着叶尘心腹的优势。所以,这些天他绞尽脑汁在叶尘面前发挥自己毕生所学,甚至这一万人一路吃喝拉撒睡等杂事,都是他主动从叶尘这里请缨,带着三十名南唐降臣一手经办。这一路上倒也井井有条,让叶尘对他及这些南唐降臣有了更高的认识。   叶尘对韩熙载所言给予了高度肯定,又转头对杨继业问道:“刚才韩相公从民生经济方面分析了选择这三州这地的好处所在。杨太尉不如从军事角度分析一下我选这三州之地的真正目的。”   杨继业显然早已成竹在胸,没有思考,便笑着说道:“首先说一下兰州,兰州城虽狭小,但由于南面雄伟的皋兰山成拱状护卫着兰州城,北面又临滔滔的黄河水,东面是马衡山,西南通有名的榆谷,形势十分险要,可谓是西北地区的要冲。”   “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兰州之地属榆中,曾在此‘因河为塞’修筑长城。汉朝控制了河西走廊,通西域之后,为加强对这一带的控制,设置了金城县、金城郡。到隋朝时因附近有皋兰山而始名兰州,沿用至今。此外,兰州地据南北之中,为东西咽喉扼塞之处,自古便是东西军事的咽喉重地。要知道兰州西面是著名的河西走廊,东面是广袤的关中平原。因此,它的得失,对王爷建国大业至关重要。老夫猜想这也是王爷要了兰州城的原因。”   “再说说银夏两州,以这两州为中心,东北到府州、麟州,西南到环州、镇戎,西到大河两岸、贺兰山下,北到河套九曲。也就是说掌控了银夏两州,并不只是代表掌控了两州之地,这还包括两州辐射之下的灵州、盐州、定州、静州、龙州、顺州、胜州、会州这八州之地,当然这些地方并不是王爷的封地,依然还在大宋之手。王爷如今手中尚无大军,等在三州封地中经营三年,以华夏卫府所掌控的财力,当能够建立一支至少三万到五万人的强军。到那个时候,便是考虑将这八州之地收于已手的时候。有了这八州之地,再加上兰州、银州和夏州,以这十一州为基,便是王爷建国之时。”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杨太尉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将这其中军事要略看得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叶尘神色一肃,郑重说道:“既然如此,本王便不再隐瞒二位,本王已有八万大军不日便会由横山荒原之上杀出,攻下这八州之地。”   杨继业和韩熙载闻言,不由大吃一惊,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叶尘。   叶尘笑了笑,说道:“党项一族早在年初时,便已经尽落本王之手。”   杨继业和韩熙载顿时恍然大悟,紧接着便是欣喜万分,特别是韩熙载已经欣喜若狂。二人本以为叶尘要建国至少还要数年时间的经营,不料建国大业便在眼前。   二人毕竟不是常人,很快便恢复平静,杨继业肃然说道:“大宋西北边军高怀德麾下五万大军都是强军,有这五万大军存在,王爷如何攻下八州?”   叶尘说道:“本王早有安排,若是一切顺利,三日后,高怀德会派五千人去三岔谷,这五千人去了之后,便会被困在三岔谷,短时间内难以出来。而横山草原炎帝谷一带,大宋六个军寨中有西北边军一万两千人。本王已经设下圈套让他们初时不会出兵阻挡党项八万骑兵,而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却已经迟了。剩余三万两千在庆州本部西北边军,本王会以自己为诱饵暂时让他们远离八州,等高怀德知道八州之地出了事之后,再带领大军赶过去时同样已经失去了先机,并且三万两千人已经不足以抵挡八万党项铁骑。”   杨继业和韩熙载心中早已犹如雷鸣阵阵,心神摇撼不已,他们这些天一直跟着叶尘从开封一路来到西北,也没见叶尘有什么动作,却不想叶尘带领华夏卫府上下已经做下了如此大事。   半晌之后,杨继业心神恢复平静,又问道:“府州折家和麟州我那兄弟的杨家肯定不会坐视王爷拿下八州。”   叶尘说道:“白沧海、黄楼平已经在八日前带领大批杀手和探子去了府州,上官冰云、多罗砣已经在六日前混进了你那兄弟府中。在本王攻打八州之地时,府州和麟州会有大乱,虽不会动摇这两个家的根基,但足以让他们投鼠忌器,自顾不暇,不敢轻举妄动。”   杨继业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叶尘又欲言又止。   叶尘见此,微微一笑,说道:“太尉放心,本王已经给上官冰云有过交待,若非必要,绝不对麟州杨家嫡系族人大开杀戒。”   杨继业对叶尘抱拳道:“多谢王爷。”   叶尘说道:“这不算什么,只是麟州迟早要和本王为敌,杨太尉有时间还是想想如何让麟州杨家免了兵刀之祸。”   说到这里,叶尘略微一顿,说道:“好了,此事来日方长,回头再说。眼下两位却要开始做事了。”   韩熙载和杨继业闻言,神色一肃,当即分别向叶尘拱手和抱拳,异口同声说道:“请王爷吩咐。” 第671章 横山深处回来的探子   叶尘说道:“党项八万铁骑擅长野战,但统兵大将却疏于攻城,且攻城之后要如何处理后面各项事宜,出动大军党项拓跋氏和李氏的族长都缺乏经验。本王虽然已经为此做了一些准备,但恐怕依然有所不足。所以,本王已经做出安排,即刻便送杨太尉、展熊武、曾尚飞,以及令郎杨延军前往前线,与八万大军汇合,指导他们攻城的同时,主要是指导他们做好后面的事,否则攻城之后伤及城中那些注定会成为我们的无辜百姓就不好了。而且本王已经密令拓跋氏和李氏族长,八万大军将由杨太尉节制。”   杨继业已经三年没有上过战场,此刻听了叶尘所言,不由得感到热血沸腾,当即便答应,然后离开了马车,外面连继城早已带着展熊武、曾尚飞和杨延军等候多时。   马车内,叶尘又对翘首以盼的韩熙载说道:“夏州、银州、兰州,以及八州之地攻下之后,这十一州之地如何治理,战乱之后如何安抚百姓,等等一切事务如何做,韩相公可以带领三十位大人提前筹划了。”   韩熙载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恭敬无比地说道:“王爷放心,这些事情交给下官,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   ……   ……   开宝四年,八月二十五日。   西北边军统帅高怀德派了五千人去扫荡三岔谷。与此同时,高怀德以给祥符王护驾的名义,正大光明的带领三万大军向叶尘所在方向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行来。   八月二十六日,叶尘带领一万多人的队伍,来到了环州西南方向百里外的荒原。同一天,党项族两大主宰拓跋氏和李氏有了大动静。   夜!横山草原上秋风萧萧,凉意侵人。   拓跋格鲁一挥手,五万铁骑借着星月之光,向炎帝谷方向以夜行所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疾驰而去。同一时间,李光顺带着三万铁骑向横山草原通往宋境的另一个关口柔狼山而去。   大宋边境与党项人所在横山草原之间有六个军寨,是成“之”字形成两条线分布的,每个军寨中驻有四个指挥的边军,两千人数的兵力。八里破和杀狼堡这两处军寨刚好位于“之”字的两头——炎帝谷和柔狼山附近。   自大宋建国以来,只要是党项大股骑兵通往大宋境内,便都要从炎帝谷或者柔狼山通过。   每当这个时候,八里破和杀狼堡中的宋军一般都是出兵阻拦杀敌,若是不敌便会以烽火向附近其它军寨求援。白天燃狼烟,夜间点烽火,其余军寨收到信号之后,便会出兵支援,同时将烽火向后面继续传递。   但是,如今党项骑兵已经大批到来,可是八里坡和杀狼堡既没有出兵拒敌,也没有将烽火点燃。不过,军寨中的宋军保持了足够的警惕,甚至都两千军队都已经做好了守寨或者出击的准备,以防党项人突然攻打军寨。   ……   ……   这世上从来不缺少聪明人,能够成为负责六处军寨防务的军指挥使,自然不会是笨蛋。所以高怀德欲借党项人之手对付叶尘,这六处军寨中的六个军指挥使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年初叶尘在十里堡被党项三万铁骑包围,双方攻守数日,党项人未能攻破十里堡,后来党项人老巢被夏州李光睿趁火打劫,党项人被迫退兵。当时,叶尘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带领五百黑骑和十里堡五百骑兵,以及八里坡两千宋军,追杀党项人,最后大获全胜。事后叶尘将所有的功劳全部让于这几个军寨的将官,且以华夏卫府的名义给十里堡中战死的士兵和受损的百姓给了高额抚恤和补偿。   这些事情加起来,使得叶尘和十里堡的官兵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特别是原本十里堡骑兵营指挥使邓崇轩,因跟着叶尘追杀党项人立了大功,官职升了两级,成为如今负责十里堡军指挥使。此人更是对叶尘极为崇拜和尊敬,且又充满了谢意。   ……   ……   十里堡城墙之上,邓崇轩听着远远隐隐约约传来的大批战马行走的声音,脸色变幻不定,最后一脸无奈的一拳砸在城墙垛上,骂了一声脏话,只是被夜风吹散,后面的人听得不是很清楚。   骂完脏话,邓崇轩转身看着大将军派来的监军陈宏石,一脸的不爽,寒声说道:“陈大人总是跟着本将,莫非怀疑本将会不尊大帅命令。”   陈宏石沉着一张脸,淡淡地说道:“看邓将军的意思,莫非对大帅此次的命令有所不满。”   邓崇轩一声冷哼,转身带着亲兵下了城墙。   陈宏石心中苦笑一声,但面上不露丝毫,不紧不慢的领着高怀德派给他的一队亲兵,跟着邓崇轩身后也下了城墙。   陈宏石在得知邓崇轩对自家总司使大人非同一般的感情之后,也极为头疼。为了不坏了高怀德的“计划”,更是为了不要影响总司使大人的全盘谋划,他只能继续演好这个小人角色。   ……   ……   炎帝谷一处密集的草丛之中,躺着一具无脸尸体。外衣都被扒了个精光,看着尸体的腐烂程度,此人死了至少两日以上。   ……   ……   深夜,环州城中高怀德临时大帅府依然灯火通明。   年近花甲的高怀德坐于大厅之中,闭目养神,他略有些担心的在等待最后消息的确认,他此次要谋划的事情太大,要对付的人实在是非同小可,所以难以入睡。   便在这时,大厅外亲兵带着一名探子打扮的军官走了进来。高怀德猛的睁开眼睛,来的这名探子是他麾下最为优秀的一名探子,也是侦骑营的指挥使,名叫张仲仪。本身实力虽然只有二流境界,但一身轻功却比江湖上大多数一流高手还要强上一些。   高怀德机缘巧合之下对张仲仪一家人有救命之恩,所以本为江湖浪子的张仲仪才甘心给高怀德效力。   四日前高怀德派张仲仪去横山深处,侦察党项人出动的具体兵力,若是超过三万,张仲仪便会将随身携带的命令交给六个军寨守将,命六个军寨守军倾巢而出将大部分党项骑兵拦截或者缠住。然后,张仲仪将会继续南下到环州亲自禀报高怀德。   ……   ……   张仲仪一身风尘,此时已经单膝跪下,说道:“启禀大帅,十里堡急报。”他声音有些嘶哑,这对在西北这种干燥且风沙地方快马赶路的人来说,是很正常的现象。   高怀德喝道:“快讲!”   张仲仪嘶哑着嗓子说道:“党项拓跋氏和李氏各出动一万大军,因两部之间互有敌意,没有一起出动。拓跋部族长拓跋格鲁亲自带一万骑兵从炎帝谷入境,李氏族长李光顺带一万骑兵从柔狼山入关。看两股党项大军行军方向正是叶尘所在。”   高怀德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心中最后的顾虑和担忧已经荡然无存。他对张仲仪侦察的结果非常满意,很详细也很关键。此时看着张仲仪说道:“仲仪,你此次立下大功,本帅会给你记下这次的功劳。此外,本帅还要赏赐你五百贯钱。”   张仲仪一脸感激,且有些疲惫地说道:“卑职多谢大帅赏赐。只是卑职为查清党项人出动真实人数,潜入拓跋氏部落被人发现,一番拼杀之后才逃了出来,但却受了内伤。卑职恳请大帅准许卑职回庆州疗伤一个月。”   高怀德说道:“也好,你这次的确辛苦了,本帅就准你两个月的假,好好回去疗伤。万不可留下伤根。”   张仲仪恭敬说道:“多谢大帅。”   言毕,便起身拿着一名亲兵递过来的五百贯,转身离去。   这名拿赏钱给张仲仪的亲兵看着张仲仪的背影却是有些疑惑,感觉今天张仲仪好像有些怪异。但他来不及多想,便被自家大帅一道命令给打断了,将此事抛掷脑后。   “以党项人的速度,明日早上便会追上叶尘一行……”   “去将指挥使以上将官叫来,本帅要连夜议事。”   ……   ……   八月二十八日,灵州晴空万里。   陆德志是负责灵州城北门防务的一名班头。按照大宋军制,有厢、军、营(指挥)、都四级。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百人。都头和副都头是最低级别军官,下面还有班头,管着二十名士兵,介于后世的班长和排长级别之间。陆德志将这二十名士兵分两班,上午和下午轮换看守城门。   灵州城是从狼柔山方向进入大宋境内,经过边关几个军寨之后的第一个州城。距离狼柔山足有一百多路,再加上外围还有军寨,而这些年宋军强盛,所以这近十年来几乎已经没有发生过什么战事,灵州城更是从未发生有人来攻的情况。   任何一件重要的事情,如果十年如一日的平静,执行它的人也不免要产生懈怠之心,看守城门的陆德志就已经把这件灵州城防务最重要的事当成了一件最轻松平常,如生活一般的事情。 第672章 三岔谷的金矿   陆德志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作为一个无功无过的西北边军老卒,他晋升的极慢。按照大宋边军规定,五十岁就要解甲归田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班头,没有意外发生的话,他这辈子都很难成为一名有品级的军官。如今唯一的差使就是整日带人查验每一个进城的人,虽然有些辛苦,但也油水不少。   去年冬天,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比他年龄大了十来岁,感情很深的童养媳妇病死了,有两个女儿也早在四五年前便先后嫁了人,如今就只剩下陆德志孤孤单单一个人,偶尔生个病,都得托付那些粗手大脚的士兵帮忙煮口汤饭吃,日子过的实在凄凉。   可是,就在这七八天以来,他却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以致一整天不管见了谁,都是满脸的笑容,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堆成了一团,每日进城买菜的农夫都感觉少了一些刁难。这些都是因为陆德志前几天捡了一个媳妇。   昨天,陆德志带人检查进城一个车队时,在一个货车的暗格中发现了一个被绳子绑着,嘴也被塞起来的妙龄女子,当时这货车的主人便偷偷的塞给了他一个钱袋子。以往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陆德志知道这是人贩子,他甚至已经有些见惯不怪,每次都拿了钱,装作没有看见,然后放行。   但是,今日陆德志一反常态,因为那个暗格里面的女子和他死去的媳妇长得有三分相似,且比起他死去的媳妇,长得很俊俏,身材更加高挑,眉眼更加妩媚,最主要的是这名女子很年轻,看起来最多二十岁。   所以,陆德志脑子一热,做了一次好人,将这名女子给救下了,并且领到了自己的住处安顿下来。看守北城门的士兵们都不免啧啧称奇,一向胆心而贪婪、爱占小便宜的班头居然大发善心了?   “善心,哼!老子经历了五代乱世,什么事情没有见过,都吃过人肉,会发善心。”陆德志听着几名士兵悄声议论,将他们几脚踢得远远的,喃喃自语。   “老子家里刚好缺个伺候老子,又暖被窝的女人。”陆德志扭头看看自己那幢屋子,欣喜的搓着手,心想这大半年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这丫头一住进来就不同了,马上就有了人气不说,瞧瞧老子小院儿现在收拾的多干净,多亮堂,到了吃饭的当口儿,以前到对面馆子里随便凑合一口了,如今一进屋就有热饭吃。   “唉!这准是老子这大半辈子保家卫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先帝有灵,赏赐给老子我的。”陆德志心中暗忖道。   这样想着,他感觉自己将这丫头弄到自己床上乃是理所当然。   “毕竟,那小模样、那身段儿,那对水汪汪的桃花眼,啧啧啧,让人瞧一眼,连骨头都酥了。改天找城门边上算命的刘半仙看个吉日,简单办个事,顺便让那二十个小子给老子我孝敬孝敬,然后便可以享受小丫头那白嫩嫩的身子了。”   陆德志想的正美,就听城墙上“呜”地一声号角响起,陆德志先是一怔,随即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仰着脖子冲城墙上大声嚷道:“出了什么事?什么情况?”   有人将头伸出来,冲着他喊道:“老陆头,你个蠢货,赶紧关城门,党项大军向灵州城冲过来了。”   陆德志听了大吃一惊,一个激灵,跳起来冲着自己手下的兵喊道:“混账东西,赶紧关城门。快点,你们这些瓜娃子……”   他刚说到这儿,便戛然而止,然后突然栽出一步,紧接着又猛地向后一仰脖子,咽喉处露出一点锋利的箭簇,两只眼睛突然凸出老大,一脸的惊恐,呃呃地叫着,伸手摸向自己的咽喉,摸到那箭尖的时候,他整个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不过还没有死透,不断抽搐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党项人已经进城了吗?”   然后他渐渐涣散的余光看见一个女人提着一个短弩,自他身旁一掠而过,向城门口奔去。   陆德志躺在地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和自己死去的媳妇有三分相似的女子身形如飞一般的冲到城门前,冲着正关城门的十名士兵连连挥手,然后这十名士兵便倒在了地上。   陆德志年龄不小了,但这生命力还挺强大,咽喉插着一根弩箭,像是一只被隔了喉咙的鸡,继续一下下抽搐着身子。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老子……平生头一回救人,又帮了这娘们这么大的忙,还没睡上她,就这样死了,老子亏大了……”   ……   ……   朱玉株在一个时辰之内经历了大喜、大怒、大忧三个极致的情绪。   朱玉株是西北边军中的一名军都指挥使,也是高怀德的真正心腹爱将。他奉命到三岔谷找金矿,计划中先将三岔谷中宵小之辈杀一批、抓一批,然后在大帅两名亲兵的带领下去找金矿。只是,三岔谷的这些贼人狡猾得不行,提前得到风声,等他带大军到三岔谷时,竟然跑了个一干二净,连个人影都没有找到。   没有杀到人、抓到人,将三岔谷中的财物瞬间洗劫一空,朱玉株有些遗憾,毕竟找到金矿,里面的金子是大帅的或者朝廷的,没有自己的份。不过,这不影响他办正事。   很快他们便在三岔谷西边七里左右找到疑似金矿所在,因为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很深的矿洞。朱玉株亲自带人进入矿洞,本来计划中是要抓一些三岔谷的人挖金子,现在没抓到人,只能下令让一千名士兵开挖,很快有人挖出了一些碎金子,但这还不够,朱玉株要弄清楚这个金矿中金子成色如何。所以,下令继续挖。一个时辰后,又让另外一千士兵进去换里面一千名士兵,轮着休息。   然而,就在这一千士兵刚进入时,异变发生了。   轰的一声巨响,从矿洞口传出,然后这矿洞口便塌了,这一下,两千士兵被埋在了矿洞里面。   朱玉株大吃一惊,喝道:“快,全部上去搬运碎石,救人。”   他一声令下,外面的三千士兵便动了起来。   朱玉株脸色难看的看着有青烟从碎石堆放中飘起,想起传说中华夏卫府秘制的威力强大的火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不由喃喃自语:“难道此处金矿本来就是华夏卫府的,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想到这里,朱玉株当即便喊来一名都头,说道:“李麻子,你带你麾下一百人速速去环州找大帅,将此地情况禀报给大帅。”   名叫李麻子的都头抱拳称诺,然后便招呼自己一百名士兵上马离去。   半炷香之后,李麻子一行在快要走出这片山区时遇到了伏击,全军覆没。   ……   ……   环州西南方一百多里外,叶尘一行一万多人正在休息。   韩熙载端起酒先敬了叶尘,待叶尘浅尝辄止,他才方才微笑道:“下官心中一直有两个疑问。想请王爷解惑。”   叶尘这些天与韩熙载进一步接触,发现韩熙载此人的博学实乃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所见到的第一人,就算是已经被赵德昭打下死牢,以博学名闻大宋,有大儒尊称的卢多逊比起他都弱了一筹。最主要的是韩熙载对治国治世有着很深刻的认识和独到的见解。当然,这些天相处下来,韩熙载也渐渐发现,叶尘此人虽然威严越来越重,但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比起一些故作平易近人的上位者,叶尘却是发自真心的没有架子,相处之中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且另人心折。   所以,韩熙载如今面对叶尘,说话比起最开始少了一些拘束,否则如现在这样的问话,若是放在数日前,韩熙载还真不敢多问。   叶尘却没有想那么多,有些好奇地说道:“不知韩相公有何疑问?”   韩熙载笑容满面地说道:“第一个疑问是关于八万铁骑攻下八州的,下官细细算了一下,王爷诸多安排最多拖住高怀德一天时间,而八州中的每个州城内军队不少于五千人,大人如何让八万不擅长攻城的党项大军在一天之内攻下八州。即使有杨太尉他们,恐怕也难以改变大局。”   叶尘笑了笑,说道:“八州之外有六个军寨,这些年大宋军力强盛,这八个州已经有近十年没有战事,城内的守军早已懈怠。此外,每个州城里面都已经有我们的内应。而八万党项铁骑将会兵分八路,同时向八州进攻。当然,打仗的时候任何情况或者意外都可能发生,本王也不能保证八这八个州城都能够攻下来。”   韩熙载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些事情算算时间,我们从开封出发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准备。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   对于韩熙载的喜欢拍自己马屁,叶尘已经习惯,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有的性格,只要这个人有自己长处,叶尘都不会对其勉强什么。更何况如韩熙载这样的宰相之才。   “韩相公才问了第一个疑问,不知第二个疑问是什么?”叶尘问道。   韩熙载说道:“下官一直好奇,王爷是怎么知道三岔附近有金矿的?” 第673章 八州破五城   叶尘自然不能告诉韩熙载——一千多年后,三岔口那里有个储藏量极为丰富的金矿,自己有个同学便是那里黄金武警,所以自己刚好知道。   叶尘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天上,说道:“此事天机不可泄露。”   叶尘说的轻佻,但韩熙载听了却是心中一凛,突然发现自己这些天因为祥符王平易近人,说话越来越没有了最开始的谨小慎微,祥符王注定是要当皇帝的人,所谓伴君如伴虎,作为臣子,要深知“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不该问的不问!”,否则说不定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   ……   八万党项铁骑浩浩荡荡,一人两马,离开了横山草原之后,便兵分八路,以极快的速度向八州之地移动。   战马群在戈壁上狂奔,每过半个时辰,骑士就在马背上上下翻飞,从一匹战马的背上跳跃到自己的另一匹战马背上,战马脚步不停,从前天傍晚到第二天凌晨,大军就已经到了距离横山草原近两百里外的八州附近。   对八州的守军来说,本来就是猝不及防,他们从没有想过已经大半年没有打过草谷的党项人会突然倾巢出动攻打位于六个军寨后方的八州。   正如叶尘所说,这八州久无战事,城内的戍卒已丧失了基本的警惕,以华夏卫府探子和杀手的能力,大胆行凶,冒名入城,要诳开城门挥军直入并不难。   八万党项骑兵是轻骑赶来,既无辎重、也没有攻城器械,唯一的选择只能是速战速决,叶尘动用了华夏卫府几乎所有的力量,甚至以自己为诱饵将西北边军五万大军主力引开,暴露金矿所在分流西北边军。同时,出动麾下最强大的刺客和探子力量将府州城和麟州城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叶尘凶名赫赫,两家根本不敢有任何妄动。此外,还动用高怀德身边隐藏近两年的高级暗子,让六个军寨反应迟钝,弄不清楚情况。   这种种谋划,可谓是用尽了手段和手中力量,但最多也只争取到一天时间。只要高怀德反应过来,大宋在西北所有军事力量反应过来,便绝对不会给他们强行攻打八州时间的。所以,叶尘只能创造一个不可能的奇迹,在一天之内,攻克八州。否则便只好让党项铁骑退去。   事实证明,和华夏卫府之前调查分析结果一样,灵州等八州中大部分是如此的懈怠。   因为,八州之中有五个州城破了。   ……   ……   五百名身穿大宋边军装束的党项骑兵来到灵州城五百步外时,才被灵州城墙上的守军发现端倪,然后吹响了急促的号角声时,当看守城门的二十名士兵在班头带领下准备关城门时,提前潜入进来的杀手和探子便开始动手,杀了二十名士兵。   等灵州城内其它地方宋军赶来时,那五百名装扮成宋军的党项骑兵已经犹如一股洪流一般冲了进来,死死的守住了城门。与此同时,藏在两里之外的九千五百名同样身穿大宋军服盔甲的党项铁骑全力向灵州城冲来。   两里地便是一千米而已,对于全速冲刺的骑兵来说,一分钟不到便已经冲了过来,而这时,灵州城内守军才刚开始对五百死守城门的党项勇士展开围杀。   结果可想而知,五百骑兵突然让开道路,九千五百铁骑就这样从城门口席卷过来,一路上人喊马嘶,蹄声如雷,咆哮声震耳欲袭。   ……   ……   突然到来的战乱让整个灵州已陷入一片混乱当中,百姓们满街奔逃,商贩们门窗紧闭,到处都是骑着高头大马,但却身穿宋军盔甲军服的党项族战士,在灵州城中横冲直撞。   强大的兵力优势,再加上一方有备而来,另一方猝不及防,战争持续了三个时辰便已经大体结束。灵州城内五千守军死了近两千人,剩余的三千多人投降且被缴械。而党项人战损才五百多人。   就在灵州城百姓以为这此党项人会如以往打草谷时那样杀人、放火,钢刀见人就砍,长枪见人就刺,见到女人就上,见到东西就抢的时候,事实结果却大相径庭。   接下来,关闭城门,禁止出入,七千兵力上了城墙,开始布防,两个城门各有五百人看守,一千人看守俘虏,剩余的五百多人充当执法队,开始全城巡逻维持秩序,且斩杀了四十多名不服从军令,擅杀百姓、强奸女子,抢劫百姓财物的党项战士。   再加上华夏卫府探子暗中宣传帮助,傍晚的时候,灵州城已经大体恢复秩序,只是百姓依然对党项人充满戒心,闭门不敢出来,街巷之中极为冷清。   同一时间,同样的手段,同样的打法,类似的一幕,分别在盐州、定州、静州、龙州、顺州、胜州、会州这七州中发生。只不过,相比攻打灵州,顺利程度和所用时间,战损人数有所不同而已。且顺州、静州、会州攻城失败。   这三州攻城失败,主要原因是三州相比另外五州要更加深入大宋腹地,远了近百里的距离。从而被提前发现,所以才失败。   事实上这三州被拿下的成功率本来就比其它五州少了太多,所以这种情况叶尘带领华夏卫府上下提前便已经推衍过,也早有预料且做了相应的预案——攻打会州和静州的两万人马转向,向叶尘所在环州附近疾驰而去。而另外一万人则去了六个军寨通往八州所在关口布防,防止六个军寨中一万两千人马来攻。   ……   ……   围绕着环洲城,方圆百里之内,以各种身份潜伏散布着近数百名华夏卫府探子和更多的外围成员,灵州等八个州城的守将派给高怀德的所有信使全部落在了他们的手中。所以,带领三万大军已经等待了一个夜晚和一个白天的高怀德依然被蒙在鼓里,还在等待两万党项大军来杀叶尘,他好渔翁得利,活捉叶尘。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八月份的西北,正是一年十二信月中最热的时候,阳光照在脸上,感觉火辣辣的疼痛,汗水流个不停。   高怀德以大帅之尊,平时可以养尊处优,但上了战场,也只能骑在马上,和寻常士兵一样,在大太阳下面吃灰尘,享受暴晒。唯有此时休息的时候,亲兵可以给大帅搭建一个简易凉棚,端上凉茶,享受一下特殊待遇。   年龄大了,晚上又没有休息好,在大太阳下骑了小半天的马,高怀德便感觉浑身疲惫,此时在凉棚下面正闭目养神。旁边有一名亲兵拿着一把扇子猛扇风。   “启禀大帅!祥符王一行在二十多里外小树林中休息,四百黑骑和三千华夏卫在附近巡逻。”一名探子飞奔而来,于凉棚外十多步下马,跑至凉棚下单膝跪地,大声禀报。   高怀德眼睛都没有睁开,淡淡地说道:“好,再探。告诉张虎,每半炷香便派一名探子过来给本帅报告情况。”   这名探子离开没过多久,又一名探子前来,单膝跪地说道:“启禀大帅,发现两万党项骑兵已经向祥符王一行冲去。卑职离开时,党项大军已经距离祥符王一行四十里。”   高怀德猛的睁开双眼,一脸欣喜,说道:“好,传本帅命令,做好行军出击的准备。”   半炷香之后,正在带领大军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行的高怀德听了新近来的又一名探子禀报之后,不由神色一凝,皱眉沉思起来。   半晌之后,高怀德喃喃自语道:“这两万党项大军竟然身穿我大宋军服和盔甲……党项人是从何处得到我大宋衣甲的?”   “是圣堂,也只有圣堂这一个可能。”   “是了,党项人本来便与圣堂有所勾结关联。”   “再加上圣堂贼人对叶尘恨之入骨,所以此次才不惜血本,想办法给党项人弄去两万套我大宋军中衣甲,便是为了让他们一路顺利来到此地杀叶尘。”   “应该就是这样,毕竟圣堂和党项人不应该知道这是本帅的借刀杀人之计。”   这样想着,高怀德刚才产生的疑惑便又烟消云散。   “大帅,以华夏卫府三千华夏卫和那四百黑骑的战力,两万党项人若想击溃他们,至少损失一半兵力,到那个时候,我们三万生力军再突然杀入,便可轻易将双方剩余疲兵全部消灭,活捉叶尘。”高怀德身边幕僚刘宪华说道。   高怀德微微颔首,表示对刘宪华所言的肯定。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探子前来禀报道:“大帅,张将军让卑职禀报大帅,情况有些不妙。”   高怀德心中一跳,喝道:“发生了何事?”   探子说道:“叶尘一行已经和两万党项大军合兵一处,全速向夏州而去。”   高怀德闻言,身体一震,怔了片刻,说道:“合兵一处?这是何意?”   探子立刻说道:“启禀大帅,两万党项大军根本就没有攻打祥符王一行,相反是护送他们往夏州方向赶去。” 第674章 各方反应   高怀德一脸目瞪口呆,抬头看了看高空中火辣辣的太阳,突然感觉血气直冲脑袋,随之而来的便是眩晕,旁边几名亲兵眼见自家大帅在马上摇晃,大吃一惊,赶紧飞跳下马,跑过来将大帅从马上扶下来,喂着喝了两口水,高怀德的身体才恢复了一些,但却一脸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党项人为何要听叶尘的话?”   “哈哈哈哈……叶尘……妖孽!果然神通广大。”   “这么说来这两万党项人身上的盔甲是叶尘给他们送去的,叶尘狗贼狼子野心,蓄谋已久!”   ……   ……   唐鹏、陆龙、黄东秋这三位厢都指挥使互视一眼,纷纷叹了口气。叶尘神通之广大,自来到大宋以后,不知创造了多少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奇迹,他们三人在年初时也是已经领教过的。说实话,这次对付叶尘,他们三人是不同意的,但高怀德一意孤行,他们却只能服从命令。   黄东秋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帅,我们追不追。”   高怀德摇了摇头,说道:“追上又怎么样,两万党项骑兵,再加上三千华夏卫、四百黑骑,还有传说中叶尘一箭可破千军的神箭之术,实力已经不比我们这三万大军弱。莫说活捉叶尘,想要击败都难。”   说到这里,高怀德压底声音,说道:“最主要的是,你们不要忘了,陛下还身中剧毒,唯有叶尘狗贼能解。”   三名厢都指挥使闻言,面上如常,但心中却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他们打心底上就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祥符王为敌。   幕僚刘宪华说道:“大帅,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着叶尘离去?”   高怀德一脸颓败之色,幽幽地说道:“还能怎么办?陛下身中剧毒,我们若是没有活捉叶尘的把握,便不敢妄动。否则,惹恼了陛下,后果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唉……是本帅此次失误了,传本帅命令,让张虎继续一路盯着叶尘和党项两万大军,我们……也在后面跟着吧!”   “大帅!这秋老虎天气实在是太过酷热,不如由我们三人带大军一路监视着祥符王。大帅回怀州休息。”黄东秋说道。   高怀德摇头道:“不行,这两万党项人是本帅放进来的,不看着他们离开,本帅不放心。还有叶尘……本帅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等高怀德将话说完,远处一名小将带领一队五百左右的骑兵疾驰而来。众人抬头看去。   “大帅!是侦骑营指挥使张虎!咦……好像还有一名伤卒。”唐鹏眼神最好,最先透过扬起的灰尘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很快,张虎一行到来,身形魁梧的张虎远远的便飞身下马,亲自抱着一名伤卒,来到高怀德面前,神色凝重之极的大声说道:“大帅!这是龙州派来的信使。”   然后又对怀中伤卒说道:“这位兄弟,这是大帅,赶紧将你之前所说的话告诉大帅。”   这样说着,他已经将伤卒小心的放在地上,并对其喝了一口水。   这名伤卒显然受了很重的伤,喝了一口水,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帅!八万党项铁骑身穿我军衣甲,兵分八路同时攻打灵州、盐州、定州、静州、龙州、顺州、胜州、会州。已有五个州城陷落……”   说到这里,这名伤卒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高怀德闻言,感觉晴天霹雳,如遭雷击,大声道:“这怎么可能,八万铁骑这怎么可能……叶尘,好厉害的手段。”   话音一落,高怀德身体一个踉跄,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还好旁边亲兵反应快,一把将其抱住,否则高怀德很可能成为大宋历史上第一个从马上摔死的大帅。不过,此时的高怀德已经晕了过去。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高怀德的亲兵将军中医官找来,诊断过之后,说道:“大帅年龄大了,今日天气本来就酷热无比,大帅已有中暑迹象,刚才又急怒攻心,所以晕了过去。现在要近快将大帅转移到屋内凉爽之地,否则大帅很有可能一病不起。”   高怀德的亲兵营指挥使对高怀德极为忠心,一听医官这样说,二话不说,便弄来一个担架和一个简陋遮荫绸布。五百亲兵护着高怀德就近向怀州跑去。   唐鹏、陆龙、黄东秋面面相觑,神色变幻不定,按理说此时以他们三人职位最高,不管是执行高怀德昏迷之前的命令,还是站在忠军为国的角度,此时都应该继续带大军跟上祥符王一行。   可是,他们三人领教过叶尘的厉害,特别是自先帝死后,叶尘先下令刺杀二十多名晋王一系大臣,然后于皇城前以神秘手段杀了晋王,以一已之力震慑千军万马不敢妄动。紧接着带大军用了十天奔袭千里之外,一战便大败大宋常胜名将潘美带领的四万多叛军,并将潘美活捉带回京都。现后来叶尘又与当今皇帝陛下闹翻,后者于皇宫内安排大军伏杀叶尘,反而被其劫持,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扇其耳光,尽情羞辱,最后又强行逼着皇帝陛下裂土封王,且对皇帝陛下下了剧毒。   这些事情,前面的几件事情早已传遍天下。后面发生在皇宫中最后一件事情当事人太多,赵德昭和赵普等人有心隐藏,但却根本隐藏不了。这些天,早已经开始在朝廷官员之间,甚至民间暗中流传。使得皇帝陛下威望骤降的同时,也将叶尘和其手中掌握的实力和势力几乎快要神化或者魔化。   总之,叶尘几乎已经成为天下间最不能得罪的人物,最恐怖的人物。也就是如高怀德、李继勋、赵普等这样心志坚韧的开国大佬还敢对叶尘动手,普通的官员、大将若非必要,根本不敢正面得罪叶尘,否则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刺杀于梦中。   三名厢都指挥使这样想的,下面的将官中相发一部分人同样是如此想法,最后一群将官大眼对小眼好半晌,不知道是谁最后低着头说道:“以祥符王的手段很有可能会派人刺杀大帅。我等应该率兵保护大帅。”   这句话一出,顿时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唐鹏、陆龙和黄东秋也是暗松了一口气,当即便带兵去追高怀德。   ……   ……   叶尘带人来到夏州,夏州知府王宝兴远迎十里将叶尘一行迎入城中。   夏州、银州、兰州早已接到中书政事堂相关文书和皇帝陛下的圣旨,再加上叶尘的威名,且此事其中牵扯之到皇帝陛下的生死。所以,银、夏两州之地知府、守将没有人敢有丝毫怠慢,很快就完成了军政交接。   至于叶尘为何带来两万身着宋军盔甲的党项骑兵,这些人都极为聪明的当作了无视。   叶尘的封地是最彻底的那种,军政之权全部归叶尘所有,所以这银、夏两州及两州下属的九个县所有的官员都同样进行了交接。至于兰州,距离夏州还有八百多里路。叶尘已经派了徐铉和王超带领五千黑骑兵去交接,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其中牵扯到很庞大的事务,还好韩熙载带领三十多名在南唐为官多年,经验丰富的官员已经早有准备,大体上过渡进行得很平稳。   不过,有一个问题却是不可避免——叶尘麾下地方文官系统的官吏严重不够。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叶尘一道命令,强行将除银、夏两州文官集中于夏州,亲自威逼利诱,进行了一场坐谈会。然后所有家在本地的官吏继续留任,由内地调任过来的文官除极个别的愿意留下之外,其他的全部离开,等大宋朝廷新的任命。   此外,叶尘带来的这一万家眷的安家,下面的人重新任命定位等等,都是一个极为复杂繁琐的事情。还好,韩熙载有着三十多年为官经历,二十多年担任宰相的经验,处理这些事情经验丰富不说,协调分配,统筹工作的能力可谓是登峰造极,看似杂乱的事情,再请示过叶尘之后,到了他手上便随着一道道命令,开始有条不紊的展开。这让叶尘省了不少心。   当然,这个期间最让叶尘警惕和担心的则是他强占了五州之地之后,来自大宋西北两路的应对和朝廷的反应。   ……   ……   八万党项铁骑,身着大宋军队盔甲军服,插入六个军寨后方,同时攻打八个州城,最终攻克了五个州城。消息传到庆州、怀州等地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宋西北两路——秦风路和永兴军路及下面的州县所有军政官员空前地紧张起来,部队全部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一时间警哨密布,探马往来,不管士卒还是将官都是衣不解甲、枕弋而眠。   但是,诡异的是,除了一道道奏折、密信以八百里加急快马不断发往京都皇宫、宰相府、枢密院之外,没有人提出发兵收回这五个州城。   与此同时,叶尘在京都准备的伏笔也开始动了起来。   ……   …… 第675章 今日的宰相府   叶尘带人离开京都之后,华夏卫府留在大宋之内势力主要分为四大块。   刘金元统领的南府,盘踞在江南一带,除了大江帮数千帮众之外,还有大江帮暗中控制的江南一带一些江湖帮派。   黄楼平统领的西府,势力主要在西北两路和成都府路,除了有编制的探子、刺客之外,还有这两年多黄楼平发展的庞大的外围势力,其中最多的便是镖局,可以说黄楼平带领的西府已经暗中垄断了大宋西部镖局这个行业。   萧秀明控制的北府主要势力反而在契丹境内,这两年以来,随着萧秀明在契丹国内职位变迁,身份地位不断提升,北府暗中势力的发展也很迅速,而且隐藏得极好。   除了这三个分府的势力之外,还有内务司下面,由周鑫、冯刚、吴志远三人具体经营操控的庞大商业帝国,遍布整个大宋各个行道、各个角落。   除了上面所说的之外,还有以京都为中心中的一些举足轻重的势力。比如周杰统领的漕帮,控制着长江以北整条运河民间水运,帮众多达数万。十娃控制着以乞儿帮为主的开封城内外地下势力的半壁江山。   可以想见,以上这些势力之中,除了位于契丹境内的北府之外,其他势力在接下来随着大宋皇帝解了毒之后,必然会成为皇帝陛下和朝廷疯狂报复的对像。   所以,叶尘离开时,便已经对这刘金元、周杰、十娃、周鑫、冯刚和吴志远等人下了密令,让他们开始收缩手中势力人手,让麾下已经暴露的人手开始进入潜伏状态或者直接调回西北。   十娃将叶尘的命令执行的非常彻底,中秋之夜那晚上暴露的一千多名乞儿帮的乞丐离开了开封,去往其它地方,期间出面帮助叶尘清理住户或者给那些住户赔偿的帮派直接解散,化整为零,或者离开,或者融入到其它十娃暗中控制的地下势力之中。   ……   ……   赵普的宰相府如今仍是他先前的旧邸,本来在先帝时期,除皇宫之外,京都内最雄伟豪华的府邸是晋王府。但是,自赵德昭登基为帝以来,赵普先后没有了赵光义和叶尘这两个大佬的掣肘,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权相。特别是比起对赵匡胤的畏惧和尊敬,赵普对赵德昭或许有些忠心,但却没有多少畏惧和尊敬,有的只是轻视。   这一下,赵普没有了别人的制衡,辅君王、安黎庶、佐政事、定国策的能力虽强,但贪财物、好奢华的本性也肆无忌惮的暴露了出来。短短两个月时间,宰相府又大修土木,据说光是价值千金的金丝楠木便一次性从成都府路运来了十二根。所以,如今宰相府已经远超过之前的晋王府,成为除皇宫之外京都内最雄伟奢华的一幢府邸。   当然,每日来宰相府官员们比起原来也多了许多,以致于本来开阔的宰相府门前街道,如今变得拥挤不堪。甚至已经超过了夜里面的小甜水巷和万姓烧香时的大相国寺。   可以想见,每日都有超过百名朝官和地方的官员,再加上他们的伴当,还有一样多的车辆马匹,不把宰相府门前的街道堵成犹如暴雨后的下水道才怪呢。甚至自赵德昭登基以来,日日如此,无一例外。   不过,不同于夜间小甜水巷和万姓烧香时大相国寺的混乱和噪杂喧哗,宰相府门前不管有多少人,都很安静,每个人说话都要屏气静声,脚步轻如狸猫一般。   ……   ……   九月六日这一天,随着赵普从宫中和陛下商议过西北五州丢失之事回府,一个个要拜谒他的官员陆续赶来,将车马停在了街口,让仆人上去递了门帖,就在门口等着。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又是一名身材魁梧,护卫多过仆役的壮汉面无表情的穿过人群,向宰相府的偏门挤过去。   不少人嘲笑的回头望着巷口处刚刚赶来的那名仆役的主人——一名富商打扮的青年,这人来得太迟不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能进入宰相府那真见了鬼了。   但是,宰相府门前所有人真的是见了鬼了,这名壮汉仆役根本没有其他官员家的仆役那般讨好宰相家的门子,更没有递给一锭银子或者钱袋,而是显得很无礼的在偏门处向门子递上了主人的名帖,也不打招呼。然而那门子走进去通报片刻之后,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就跟在那名门子身后从门中快步走了出来。   认识中年文士的官员不少,当即起了一阵骚动,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像被人捅了一下的蜂窝,顿时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竟然是李佑。”   “李佑,难道是宰相府七文君之一的李佑?”   “没错,正是宰相大人门下最受器重的七个幕僚之一李佑。”   “那青年是谁,竟然是李佑出来相迎?”   李佑在家丁的引领下,快步从人群中穿过,迎面的官员纷纷避让,脸上浮起谦卑的笑容,数百双眼睛追着李佑的身影,一直到他停步的地方,就是方才遣了那名仆役去送拜帖的青年。   所有人都看着这名青年,却没有人认得出,反而是一名官员的护卫低声对自家主子说道:“此人外号毒牙,名字很土,叫十娃,是京都地下势力霸主。传说是祥符王的爪牙。”   “是祥符王的爪牙,原来如此。”   “此人既然代表着祥符王,李佑先生亲自出来相迎,那不算什么了。”   “听说祥符王刚到西北,便调动八万党项铁骑攻下五州,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本官今天刚刚从京兆府回京,可以作证此事千真万确。咂咂……祥符王好恐怖的手段,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控制了党项八氏。”   “可惜了,若是先帝不死,以叶尘和先帝之间的信任,那党项一族横山一带迟早成为我大宋疆土。”   “哼!那叶尘狼子野心,显然蓄谋已久,只不过先帝在时不敢显露而已。”   “好了,不管祥符王是被逼反,还是早就蓄谋已久,此时说这些又有何用。”   “不知陛下如何处理?”   “哼!陛下的性命控制在祥符王手中,还能怎么处理。”   “祥符王摆明了是要告诉朝廷和陛下,银州、夏州和兰州三地还不够,还要想那五州,陛下的毒还没有解去,投鼠忌器,西北之地大军怎么打。”   “听说高怀德被叶尘气得一病不起,不知是真是假。”   “哼!诸位有所不知,高怀德根本不是被祥符王气得,而是被华夏卫府的杀手所伤。”   ……   ……   这边这些官员低声聊得火热,另一边和李佑随口试探聊天的十娃隐隐听见这些人在谈论自家总司使大人,阴冷的这边看了一眼,使得这些官员中有近半脸色微变,然后低下头去,或者转向一边,但士大夫这个群体从来不缺有骨气的人,更是最为骄傲的一群人,当即便有不少人向十娃瞪了回去。   十娃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没有多看,便收回目光。   几百双眼睛或愤怒、或忧愁的看着李佑带着十娃从偏门进去,神色无不复杂之极。   李佑带着十娃所来到偏厅分宾主坐下,让人进去通报了赵普。李佑便热情的和十娃继续寒暄起来。   李佑笑着说道:“听说京都地下势力中至少有一半帮派都是阁下说了算,不知此事真假?”   十娃神色不变,淡淡地说道:“都是市井谣言,先生莫要信以为真。”   李佑深深的看了一眼十娃,见十娃否认,便不再说此事,转说其它事情。   没过多久,一名仆人走了进来,说道:“相公已经在书房中等候,请客人过去。”   十娃被领着进了书房中,李佑没有跟着进来。   书房里面,有两个人,除了赵普之外,角落阴影里面还站着一个人,十娃刚一进门,便本能的去转头看向此人,因为他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危险,这种危险犹如一个正常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毒蛇。这种感觉十娃曾经在连继城身上感受过。   十娃知道,只要皇帝陛下的毒一日未解,自己在开封便会很安全,包括宰相府和皇宫之中。至于这位不知名的高手……自从数月前,总司使大人下令杀了二十多名赵光义一系的大臣之后,江湖武者、高手便吃香起来,身价暴涨,如今只要五品以上的朝廷官员,谁身边没个高手。以赵普的身份,身边有一名不弱于连继城的高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十娃收回目光,看向书桌之后的赵普。这是十娃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与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见面。   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长想很普通,只是眼神很深邃,不过神色中显得有些疲累。   行礼落座,赵普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祥符王想要让自己封地多五个州?”   十娃点头道:“相公英明,总司使大人的确是想要这五个州。” 第676章 叶尘和赵普的交易   赵普叹了口气,说道:“看来祥符王已经下定决心要建国。”   十娃没有接话。赵普也不想绕圈子,对十娃道:“本相若是不同意,朝廷和陛下若是不同意呢?”   十娃不卑不亢地说道:“陛下肯定会同意的,至于朝廷……如今相公的意志不就是代表着朝廷的意志。”   赵普看着十娃,眸中闪烁着慑人精光,说道:“陛下的性命掌握在叶尘手中,但本相的性命只掌握在自己手中,并且本相绝不会给叶尘谋划本相的任何机会。”   十娃针锋相对,说道:“听说宰相大人本着宁可错杀,不放过任何一个暗子的做法,已经处死了宰相府中四十一人。可惜这四十一人中没有一人是我华夏卫府的暗子。”   赵普冷哼一声说道:“天下武道高手何其多,华夏卫府恐怕连十分之一都占不上。叶尘若是以为能够以刺杀威胁所有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不等十娃说话,赵普接口道:“更何况,叶尘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若是建国,便会有自己的臣子,他若是以刺杀威胁大宋朝臣,以我大宋泱泱大国之财力,只要愿意,可以找出十倍于华夏卫府的刺客。然后让这些刺客去西北叶尘的封地走一躺,以叶尘的神通,自然没有人能够杀得了他,但是叶尘的家人、叶尘的臣子便就不一定了。比如今日本相便让人将你杀了,叶尘又能如何?”   随着赵普话音一落,十娃便是脸色微变,角落中的人影向前踏出一步,一股浓郁的杀机便死死的将十娃锁定。   十娃脸色变幻不定,半晌之后,说道:“宰相大人果然厉害,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关键所在。总司使大人离开开封时曾经说过,以后不能再破坏游戏规则,否则只会乱了秩序,后患无穷。所以,宰相大人放心,若非必要,总司使大人不会再派出杀手对付大宋朝廷官员。”   赵普闻言,面上神色不变,但心中却着实长松了一口气。自从华夏卫府刺杀了赵光义一系二十多名大臣,又以神秘手段杀了赵光义之后,包括他赵普在内,没有人不担心华夏卫府的刺客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赵普刚才话语中提到要组织一群刺客以刺杀应对刺杀,这并非是妄言,而是大宋君臣在叶尘离开开封的当日,在崇政殿上商讨出来的对策。甚至已经开始在大宋朝廷新设立的宋卫府中开始实施。   说起这个宋卫府,就是华夏卫府的翻版,几乎全部照搬华夏卫府的机构而设立。甚至府衙所在都是华夏卫府之前的旧址。   赵德昭自然想要直接将宋卫府掌握在自己手中。但赵普却另有心思,这些天各种谋划,说是与皇帝陛下暗中较量都不为过。就是为了将这宋卫府掌控在自己手中。   “所以,总司使大人还让在下给宰相大人带来了一件礼物。”十娃继续说道。   赵普一脸好奇,问道:“祥符王给本相的礼物,什么礼物?”   十娃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用牛皮包裹的小册子,双手递给了赵普。   赵普看着小册子,但却并没有立刻接手,而是示意让站在阴影中的男子上前接过小册子,仔细检查起来。   显然华夏卫府的用毒之名实在是毒名远扬,而赵普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在对待叶尘的事情上面更是慎之又慎。   十娃这才有机会看清这名赵普笼络的高手脸面,不由一惊,心中一寒。此人的额头上竟然被人刻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杀”字。   十娃突然想起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群人。   十杀手是一个杀手组织,但他们始终只有十个杀手,这十个人每个人都达到了华夏卫府金牌杀手的水准,并且更加专业,因为据说他们传自一个很古老的杀手组织。   十年前,就在这个杀手组织名震大江南北的时候,这个组织得罪了圣堂,被圣堂疯狂报复,从此销声匿迹。   十娃之所以知道这个组织,是因为连继城额头上有一个疤痕。他有一次听李君浩说过那个疤痕的来历,且还听说了一些连继城的来历——十杀手销声匿迹之后,唯有连继城还敢在江湖上闯荡。当时江湖传说十杀手只有鬼手连继城一个人还活着,其它九人全部死了。现在看来,显然并非如此,且其中定有隐情。   关于眼前杀字男的来历,说来话长,但也只占了十娃脑海思索的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始终还在赵普身上。   检查过小册子之后,杀字男嘶哑着声音说道:“没有毒。”   赵普这才接过小册子看了起来,下一刻,赵普眼睛一亮,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翻阅,眼睛越来越亮。   半晌之后,越普合起小册子,说道:“果然是一份大礼。”   十娃微微一笑,说道:“总司使大人说这总计三百四十一朝官和地方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正是宰相大人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东西。”   赵普幽幽地说道:“祥符王能够猜到本相的心思这不算什么,本相既然已经决定要把持朝政,便没有想过再遮掩什么。只是这小册子里面只是简单的记述了事情,并没有提供具体的证据。”   十娃说道:“宰相大人是明白人。知道我们总司使大人想要和宰相大人交换什么。事成之后,自然会有另一份更加详细的小册子送于宰相大人。”   赵普微微闭眼,略一沉思,说道:“好!本相会一力促成已经被祥符王占领的灵州、胜州、龙州、盐州、定州也成为祥符王的封地。”   十娃说道:“到时候,只要陛下的圣旨和中书政事堂的通令到达西北,宰相大人需要的东西,在下定然会送于府上。”   赵普端起了送客茶水,十娃起身向赵普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告退。”   赵普没有起身,说道:“阁下慢走。”   十娃便转身向外走去,门口李佑亲自将他送了出去。   待十娃走远,书房中,赵普对那名杀字男说道:“跟上他,找到他的老巢,但是不要轻举妄动。”   “十字男”点了点头,消失在阴影之中。   ……   ……   精致的铜镜,磨的光可鉴人,镜中的一张依然还年轻的如花俏脸虽然没有如花蕊夫人那般倾城之姿,便却也是顶尖美女,特别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柔弱之意与少妇的妩媚结合,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   只是这样一个美人此时略显憔悴修长的双眉却紧紧蹙起,眼波流光之中有着刻骨铭心的痛苦,笼罩着愁云镜面明晃晃的,照出了镜子的主人此时的心情非常不好。   原来的宋皇后,如今的宋太后只穿着一身素白的亵衣,坐于镜前对着镜中的自己,无意识的慢慢梳理着如墨染过的秀发,一次次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自尽,从而追随先帝而去,才能够避免这件肮脏的乱伦之事发生。   玉色的纤手捏着牛角梳,从丝缎般的长发中滑过,当今皇帝陛下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正站在她的身后。   宋太后神色间透着麻木,她既然没有勇气下定决心去死,便逃脱不了被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所侮辱,即使这个男人是自己已经死去的夫君儿子。   赵德昭今天神色有些扭曲,双眸通红,有着让人心惊的爆戾之意,叶尘控制了党项族,且又强占了五个州城。这件事情让他极为爆怒,以至于这几天皇宫后花园后面的焚尸场又有三名倒霉的太监和两名苦命的宫女被焚烧成灰。   赵德昭生硬的对宋太后说道:“将衣服脱了。”   宋太后气的身体颤抖,早已泪流满面,说道:“还请陛下自重,本宫是我大宋太后,先帝的皇后。陛下若是还有些人性,便不要再做这等乱伦之事。”   “贱人!”   啪的一声!   赵德昭一个耳光打在宋太后的脸上,后者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要不脱光了衣服陪朕快活,要不便被朕烧死。你死了,天下间只不过多了一个病死的太后而已。”   “至于朕的名声,自从叶尘狗贼当日一个耳光将朕打醒之后,朕便已经没有了名声。”   赵德昭神色怨毒的说着话,然后如一只疯狗一般向一脸绝望、屈辱的宋皇后扑了上去。   ……   ……   十娃离开宰相府,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外两边各有六名护卫,且远远近近不知道有多少乞儿帮的人暗中守护着这辆马车。但这些人却没有能力发现暗中跟随着十娃的杀字男。   快速且高效的改变自己的音容相貌,是一名优秀杀手所要拥有的必要技能。显然杀字男在这方面的技艺很精湛。   所以,直到十娃下了马车,来到一处巷子,正准备进入一处院子的时候,明里暗里很多人都没有发现杀字男一直跟着,只到小院里面养着几只土蕃鬼獒犬突然疯狂的叫唤起来,十娃才感觉有些不对,然后便转身带着十二名护卫从另一边小巷子中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第677章 地宫   杀字男出现在小巷子中,很快便找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入口,略一查探,便也钻了进去。   一炷香之后,杀字男从距离小巷十多里之外一个臭水洞里面钻了出来,脸色异常难看,且身上有着轻伤,双眸中有着一抹震撼和疑惑。   同一时间,开封城地下某处,十娃脸上有着遗憾和杀机。   “帮主!我们死了十七个兄弟,只是让那人受了轻伤,没能将其留下。不过地宫的秘密绝对没有暴露。”一名老乞丐,躬身对十娃说道。   十娃叹了口气,说道:“传我的命令,加快挖掘地宫。”   ……   ……   除了因为皇帝陛下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去的原因之外,十娃身在京都,皇帝陛下的眼皮低下,在必然会到来的朝廷和皇帝的疯狂报复中,依然有很大的自信,保住自己麾下大半势力。   十娃之所以有这个自信,是因为十娃手中有一个很大的底牌。   事实上,这个底牌也是来自于叶尘无意中告诉他的一句话:“开封城可不光是你看到的这些胡同和街巷,在地下,还有一个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地洞。这些地洞与那些满京城无所不在的阴沟、地洞相连,但却又有不同。因为开封城下,埋着另一座被黄河洪水淹没在下面的开封城。”   开封城下有很多的阴沟、地洞,这是京都上下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甚至开封百姓将生活在阴沟地洞里面的人称之为地洞人。   事实上,这些所谓的地洞人也不过就是一群乞丐,无处藏身就只好下到地洞阴沟里面躲避寒冬。不过,这些乞丐中一些穷凶极恶之徒,竟然把地洞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从此,就以地洞为据点,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五年前的时候,时任开封府尹的赵光义曾经发动上千名民夫,下令掘开了一个地道,结果,在那条地道里竟然发现了四百余具尸骸,还从地道里搜出三十多名妇人,都是在京都失踪的良家妇女,年纪最大是大宋开国之初一位御史中丞的女儿,这位千金小姐甚至已经在地洞里不见天日的活了整整九年,替那些肮脏的地洞人生过三个孩子,不光刚生下来就夭折了。   但这种情况自两年前,叶尘成立华夏卫府,且让十娃开始整顿京城地下势力为已用的时候便改变了。十娃带人将这些已经坏到极点,毫无人性的地道人全部给杀了。然后便鸠占鹊巢,霸占了这些地洞,并且根据叶尘所说的那一句话,开始暗中安排人寻找挖掘可能存在的地下城,结果工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两个月前,还真让他给找到了一处庞大的地宫。   而这地宫和地下四通八达的地道的存在,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   ……   赵普对大宋朝廷的控制力以及对赵德昭的影响力很强,七天后,也就是九月十三号这一天,关于将灵州、龙州等五州赐于祥符王为封地的圣旨和中书政事堂的相关文书便已经送到了西北。   同一天,大宋宰相和皇帝各自收到了一份礼物。   赵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三百多名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开始暗中与这些官员一一进行联系密谈,再加上他原本对大宋朝廷的控制,从而悄无声息的织造了一张笼罩了整个大宋朝廷大网。   皇宫之中的赵德昭没有收到他梦寐以求的解药,而是收到了一封叶尘的秘信。但是这封密信出现的过程,又让赵德昭极为爆怒,且因此而下令将看守御书房的十多个太监、宫女和侍卫给砍了头。因为,信是突然出现在他的御书房中,而且是叶尘于二十多日前便写好的信,算算时间正是叶尘离开开封之前。   信的第一句话便是:陛下所中之毒,其实不算是毒,或者说陛下根本就没中毒。不会影响陛下之健康,只是让陛下的体质发生了异变。变化一,陛下从此百毒不侵,寻常之毒对陛下已经无效。变化二,陛下之血成为剧毒,任何活物沾之必死。   赵德昭看了这些话,愣了好长时间,他第一反应便是叶尘在骗他,耍了他,得了八个州的封地不给他解药。但一想起这些天除了自己的血,毒死了不少死囚之外,自己好像身体并无丝毫不适。   “难道叶尘狗贼说的是真的。朕没有中毒……叶尘狗贼,不管怎么样,朕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赵德昭喃喃自语,但说到最后却是咬着牙吼出来的,脸上的怨毒之色并没有因为自己压根就没有中毒而有丝毫减弱。   不知过了多久,赵德昭渐渐恢复平静,说道:“来人,传钱乙过来。”   有内侍去请宫中神医钱乙,赵德昭继续看信中的内容。   后面的内容内容与解毒之事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简单的将自皇帝陛下中毒之后,赵普所做的一些事情简单描述了一下,没有夸张,更没有歪解,也没有任何评论,只是说事,包括叶尘与赵普之间的那场交易。   “叶尘狗贼,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挑拨朕与宰相之间的关系。”赵德昭喃喃自语,很想将这信纸撕了,但是最终还是让心腹太监放了起来。且有一股将赵普撕碎的冲动。   钱乙到来之后,听了赵德昭说了叶尘信中所说关于解毒的内容,怔了片刻,检查过赵德昭身体之后,沉思半晌,说道:“从陛下的身体来看,的确是没有任何中毒迹象。但是陛下以后会不会毒发,臣不敢保证。”   赵德昭闻言,神色又变得阴沉起来,若非钱乙的神医之术他今后还有很多依仗,他真想下令将钱乙处死。   ……   ……   叶尘自离开封那日起,便时不时的畅想一下自己将要建立的国度会是什么样子,他梦想中或者想要建立的国度自然是很好,甚至完美的。简单的说,可以用二十四个字来形容——君王仁慈英明,百官贤良忠诚,军队强大勇猛,百姓富足安乐。   但等他到达西北,渐渐开始掌控自己的地盘,关心自己治下百姓的时候,才渐渐发现自己想要建立的国度距离现实还很遥远,甚至感觉几乎不可能。   比如,君王仁慈,他现在很清楚自己或许有“仁”的一面,但自己这些天做的事情与“慈”没有半点关系。由他下令,或者因为他的原因这些天死的人太多了。   这些天随着他逐渐对自己治下百姓和各个少数民族部落、山寨有了一定的认知之后,他发现自己想要当唐宗宋祖那样的民君都很难,因为他治下的百姓远没有大宋百姓那样良善,那么听话。   所以,他需要下乱世用重典,设定严酷的暂行律法,从而让一些在他看起来其实是只是小罪小错的事情,但因此却杀了不少人。   这个过程中,当然是要恩威并施,简单的说要给百姓一些好处。这样才让新得来的五个州城中的百姓、降卒稍微归心了一些或者说消停了一些。   此外,他和古今中外所有的君王一样,都需要麾下势力大臣的各种平衡,一样需要心底很阴暗的时候,一样需要经常很虚伪的乔装伪饰,一样需要在大多数时候口是心非。最重要的,所有开国之君,在建国之初必须要心狠手辣。   照这样下去,叶尘感觉自己最后建立的国度只能是和大宋一样的模板,甚至还不如大宋。   若是这样,叶尘自然是非常不满意的。   失去信心或者懈怠这种情绪自然不会出现在叶尘的身上,想了一会千头万绪需要解决的问题之后,叶尘心中有了一些想法和决断,然后倾听着门窗外西北最具特色的呼啸大风和旁边韩可儿细细的呼吸声,很久才慢慢睡去。   ……   ……   夏州原李光睿的府邸已经成为叶尘临时住所,而原夏州知府王宝兴州府衙门成了叶尘的“小朝廷”所在。   此时在这座规模面积甚至比京都开封府还要大的府衙议事厅中,韩熙载郑重其事地说道:“天下丧乱,始于人心丧乱,人心丧乱,始于道统沦丧,而道统沦丧,始于主昏臣乱,民不聊生;民不聊生,则生乱世沃土。唐末以降,五代乱世便是如此。”   “而皇帝的堕落,必然导致朝廷昏暗,政治无序,天下大乱,奸臣小人窃居高位,掌握权柄后,肆意破坏国家机器和秩序,良臣功将必将享受不公正的待遇,从而愿意为国家尽心尽力的真正人才必将心灰意冷,整个朝廷混乱不堪,所有的官员已经忘记了去治理国家,只知道在昏暗中如何去谋算自己的利益,勋贵们怒气渐重,对国家失去希望,开始有非分之想,没有人为这个国家最弱势的群体——百姓去争取利益,从而百姓被层层剥削无法活下去,军队享受不到应有的待遇,并且被腐蚀,然后堕落。于是,这个国家便也到了灭亡的时候。南唐的灭亡便是一个典型例子。而下官其实便是这奸臣小人中的一个。” 第678章 西北名士马文韬   韩熙载说完这些话,便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坐于主座上叶尘的反应,眼见后者正在沉思,心中又忐忑起来,不知自己今日大胆的试探和交心是对还是错。   叶尘沉思半晌之后,说道:“韩相公所言字字珠玑,一针见血。本王若是建国之后,当以此为戒。”   听叶尘这样一说,韩熙载心中大喜,心想自己一番心机没有白费,在祥符王心中地位应该有所提升,开国宰相之位应该更加稳妥了。   这样想着,韩熙载又问道:“不知王爷准备何时建国?是要收府州和麟州之后再建国?还是等建国之后再对这两家藩镇动手。”   叶尘摇摇头,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杨继业说道:“以杨太尉之见,是现在便建国,还是等府州和麟州收回之后再建国。”   杨继业说道:“以老夫之见,当是建国之后,再收府州和麟州。因为,有麟州、府州两州为缓冲,我们便可以避免与朝廷直接冲突,有麟州和府州存在,朝廷若是出兵对付我们,便始终要防着麟州、府州会背叛,再加上王爷如今的威名,从而让大宋轻易不会动兵。”   叶尘微微颔首,说道:“本王也是如此想法。”   便在这时,胡三光进来说道:“大人,灵州、盐州、定州、龙州、胜州总计五十七名文武官员,有三人自愿向大人效忠,三十三人因为我们掌握了他们的把柄,且保证将他们家人从大宋境内安全送到西北,也先后表示向大人效忠。另外二十一人因为我们手中无其贪污受贿的把柄,目前一心想回大宋,按照大人的吩咐,卑职已经将他们带了过来。大人特意交待的西北名士龙州知府马文韬便在其中。而且,这二十一人中有十七人是龙州文武官员,都是唯马文韬马首是瞻。也就是说马文韬若是向大人臣服,这十七人应该也会向大人效忠。”   叶尘说道:“这马文韬不愧是西北大儒,一代名士,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听说他曾经是一方大员,担任过秦风路转运使,后来因得罪了赵普,且写了狂诗,惹先帝不喜,从而被贬官三次,成为龙州知府。且此人在西北士林和官场之中威望极高。而本王之所以看重他,是因为他不同于一般的读书人,他为人清廉,且擅于谋略和用人,喜于民事。龙州在他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远近闻名。现在看来就连龙州城守将、武官都听他的话,这样的人才正是我们此时最缺的。其他效忠的文武官员恐怕连他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胡三光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韩熙载和杨继业,欲言又止,叶尘知道胡三光的意思,是想让他直接以蛊虫将其控制得了。叶尘却是自已的事自己明白——自从洛阳白云山中三枚玉佩合一发生异变,炸出一个超级巨坑,他稀里糊涂摆脱了黑血蛊母心神控制,且与上官冰云之间出现了莫名其妙的主从关系之后,自己以蛊虫控制他人的能力便也消失了,好在以前控制的人没有任何变化。不过,这种事情他自不会给别人说起。   韩熙载突然说道:“王爷,马文韬便是依仗自己的名望,以为王爷不会杀他,且又没有把柄在王爷手中,所以才会如此狂妄。但所谓‘欲治其罪,何患无罪’,我们治其罪自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泡制一些罪证,逼着大宋朝廷对其治罪,甚至将其斩杀,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马文韬死了对我们也没有半点好处,但是我们可以以此要挟他向王爷效忠,就算一时与王爷面合心不合,但以王爷雄才大略,迟早会将其折服,让其对王爷死心塌地。”   叶尘眼睛一亮,说道:“韩相公的意思是待会当着马文韬的面,给他演一场戏。”   韩熙载笑着说道:“王爷明鉴,下官正是此意。”   ……   ……   半个时辰之后,在韩熙载的导演之下,叶尘下令做好了一系列的准备。   叶尘在议事厅候着,马文韬便被五花大绑的带了进来,议事厅外黑月带着一队黑骑兵持枪林立,议事厅内两排华夏卫持刀跨立。   可谓是一派萧杀,摆足了气派。那马文韬见了这般阵仗,却是昂首而入,面无惧色。到了议事厅中,马文韬更是大模大样地一站,睨目四顾,神态狂傲,胡三光见他昂然不跪,便大喝一声道:“祥符王殿下当面,你马文韬竟敢不跪!”   马文韬晒然一笑,抬抬看见正好奇打量着他的叶尘,瞳孔一缩,叶尘的威望和事迹实在是太过惊人,即使是他,首次面对叶尘也很难保持面不改色。不过他毕竟不是寻常人,一腔儒家正气充身,冷冷的道:“本官龙州知府马文韬,便是见了当今圣上,如非大朝典,亦无需下跪,请问祥符王殿下难道比皇帝陛下还要大?”   胡三光吃他冲撞,不由大怒,他把手一挥,两名华夏卫便提着刀冲上来,马文韬说的强硬,但是只消以刀鞘往他膝弯里一戳,就算他是铁打的身子也禁受不住,也不怕他不跪,至于这马文韬出言不逊,还敢在这儿摆什么名士的架子,顺手让他吃些暗亏,那也是应有之义。   叶尘适时登场,大声阻止道:“且慢,尔等还不退下。呵呵,马大人,本王自然是比不得皇帝尊崇,所以本王受不得你一拜,但是受你一礼,却合乎常理和律法吧?”   马文韬冷冷地瞥了叶尘一眼,挺胸抬头,一脸倨傲,晒笑道:“本官双手被绑,恕不能向祥符王见礼。”   叶尘一笑,右手突然放在自己腰间鱼肠剑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剑光闪过,马文韬背上交叉绑缚的绳索便无声无息地迎刃而断,所有人大吃一惊,因为叶尘一直距离马文韬足有两丈,而叶尘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半步。   胡三光心中暗呼总司使大人剑道已经达到如此境界,竟然可以剑气外放!他为一流高手,能够看出一些端倪,在场其他人便没有这个眼光了,特别是韩熙载和马文韬这样的读书人,更是一脸难以置信,感觉神乎其技,再一联想到叶尘那一件件神迹一般的奇迹,无形中便感觉叶尘是那样的神秘和深不可辞,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马文韬倒吸了一口凉气,从震撼中渐渐恢复平静,他一直被倒缚双手押解回来,气血有些不畅,得以自由,缓缓活动着手腕,这才凝目深深的看向叶尘,只想将眼前这位年轻的传奇郡王看个通透,但与叶尘目光对视,只觉得叶尘目光深邃如星空,且又黝黑清澈如世间最为纯净的黑宝石,心中不由浮现“此子果然不似凡人的感觉。”   叶尘笑道:“马大人如今可以向本王见礼了么?”   马文韬强压下叶尘对他的无形压力,说道:“本官先要请教,祥符王如今还是不是我大宋的王爷?”   叶尘心想有本事的人果然都有个性,眉尖一挑,说道:“本王自然还是大宋的王爷。”   马文韬立即质问道:“既然祥符王还承认是我大宋的郡王,你我一朝称臣,却不知为何派遣党项大军攻打我龙州,且将本官等人关押数日?请问这可是祥符王奉了朝廷的军令,还是我龙州、灵州等五州上下官兵何罪之有?而我马文韬若有罪,自然伏法,若无罪,岂能向乱臣贼子俯首?”   叶尘哈哈大笑,说道:“久闻马文韬乃天下名士,气节如金石一般,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在开封之时,当今大宋皇帝和宰相都不敢当面质问本王。你却能够毫不畏怯,真是一副好胆色。果然没有让本王失望。”   马文韬昂然说道:“朝廷恩寄之重,马文韬既为朝廷命官,理当报效朝廷,纵然为国捐躯亦不屈臣节,就算祥符王斩下本官的头颅,本官也不会屈服。”   叶尘笑道:“好一张利口,这个时候你倒咬定了朝廷命官的身份,同本王讲起气节和朝廷律法来了。你既然要同本王讲律法?那好,本王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呐,带人证、物证。”   叶尘一声令下,堂下便走上了李君浩,李君浩穿一身正四品华夏卫府检察司司使的官服,一脸肃然的走进议事厅,向叶尘一礼,慢条斯理地道:“下官华夏卫府监察司司使李君浩,见过王爷和各位大人。”   紧接着后边唏哩哗啦一阵响,几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囚犯拖着手铐脚镣被押了上来,这几个死囚到了议事厅后,便往那儿乱七糟的一跪,有的高呼见过大老爷,有的称一声见过王爷,有的喊着拜见大人。   另有一名华夏卫拿捧了一札信柬,双手呈上信柬,李君浩大声禀报道:“龙州知府马文韬涉嫌与弑君谋反的反贼晋王赵光义、潘美有所勾结,且参与了白云山玉皇顶刺杀先帝一事,被我监察司查获,另于马文韬家中搜获马文韬与反贼赵光义和潘美往来的秘信七封,信中详述了他们扯旗造反的打算,请王爷明鉴。” 第679章 尴尬的六个军寨   叶尘瞟了一脸惊愕的马文韬一眼,故意问道:“李司使,我看马大人一脸正气、慷慨激昂,不像是参与弑君谋反的反贼鼠辈,你们不会是抓错了吧!否则将这些证据交于朝廷,马大人一家可是要诛九族的。这要牵扯马家数千口的人命,万万不可弄错。”   李君浩一本正经地道:“大人,卑职为官,一向是公正廉明,这一点先帝都是曾经说过的。我监察司自成立以来,明镜高悬,从没有冤枉一名官员,也不会放过一个犯官。对于马文韬参与谋反一事,卑职仔细审问了相关的人犯,已掌握了充份的证据,大人请看,这些信柬就是物证,这些被擒的信使就是人证。”   叶尘认真地说道:“信件可以慕仿,囚犯可以诬告,恐怕这些凭据……尚不足以入人之罪吧?”   李君浩马上肃然回道:“大人,这些信柬上分别有反贼赵光义、潘美和马文韬的官印为凭,那可是做不了假的。”   叶尘讶然道:“竟有此事?快快取来让本王看看。”   马文韬看着叶尘和李君浩装腔作势的演戏,只是冷笑,但心中已经开始忐忑不安,当今陛下弑杀多疑,自登基之后,已经因为怀疑便杀了数百名宫中太监、侍卫、宫女,以及数名朝廷官员的事迹早已传到西北,最主要的是如今把持朝政的宰相赵普与他本身就有过节,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弄死他和他们九族之内数千口人那才叫奇怪呢!   所以说眼前叶尘说他与晋王和潘美反贼勾结谋反之事,即使没有证据,但传到当今皇帝陛下和宰相赵普耳中,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马文韬心中一片寒冷,但面上倒也始终保持横眉冷对,看着李君浩接过信柬,走到叶尘眼前,打开一封看了看,李君浩展颜笑道:“唔,大人,这封信是反贼赵光义写的……”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枚印信,挪过叶尘眼前桌子上朱砂印台蘸了蘸,然后在那信柬上盖了一个大印,马文韬一双眼睛越瞪越大,气的浑身发抖,他已料到叶尘必然伪造诬陷他的证据,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作假,这……这……这也太嚣张,太卑鄙无耻了吧?   盖完印章,李君浩又展开一封信,看了看落款,笑道:“这一封,是马文韬写给反贼赵光义的。”   随即又取出一枚印信,马文韬看的清楚,这枚印信正是自己在龙州担任知府时使用的那枚官印,那铜钮儿磨得铠亮。   李君浩抓起龙州知府大印,在信柬上又盖了个印。   如此这般,一会赵光义、一会潘美,一会马文韬,把所有的信柬都盖了个遍,然后收起印信。最后对叶尘微笑拱手道:“大人请看,这些信柬都真实无误,上边的官印与我们在开封剿获的赵光义与潘美互信两相对照,绝非伪造,证据确凿,并无半点虚假,下官说过,下官执掌监察司,明镜高悬,一向是公正廉明,从不循私枉法的。”   马文韬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幕,早已快要气疯了,八月份的大热天,他感觉浑身上下都冰寒刺骨。他不怕死,但是若是因为他而让全族上下数千口人被朝廷处死,那绝对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此时,只见叶尘拿着信柬,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点头道:“果然并无半点虚假。”   叶尘吹了吹信上还未干的印油,又向堂下跪着的囚犯们喝道:“是谁主使你们送这些信的,速速给本王指认凶手,若是尔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王可免你们一死。”   那几个囚犯大喜,赶紧抬头指着的马文韬,斩钉截铁地道:“就是他,就是马文韬,王爷,我们都是受马文韬指使,替他给反贼赵光义和潘美送信,不得不从,还请王爷开恩,饶小人不死。”   马文韬早已气得七窍生烟,但却又无能为力。   叶尘笑嘻嘻地道:“马大人如今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文韬冷眼看着这一幕当场诬陷他的表演,此时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叶尘当着他的面泡制证据,并不是非要将这些证据交给朝廷和当今皇帝陛下,治他们马家数千人口人于死地,而是在赤裸裸的在威胁他。不说如此卑鄙的威胁,以华夏卫府的手段,只要愿意,恐怕不用华夏卫府和叶尘出面,以其它手段想要诬陷他是反贼,多半也是轻而易举。   马文韬是智者,是真正的聪明人,这其中的各种前因后果瞬间便想了个通透,神色也变幻不定。   叶尘看着马文韬精彩的脸色,笑道:“怎么,马大人无话可说么?”   马文韬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祥符王,算你狠!本官认栽。”   叶尘说道:“古人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马大人乃当世大儒,名扬天下的大儒,当进大宋朝廷中枢,任宰相之职,成一世英名,只是据本王所知,马大人被赵普排挤,又不肯依附晋王,早年又因为一首狂诗被先帝所不喜,所以才在西北偏僻之地屈居一州知府,也算是无明主相侍罢了。如今本王主宰西北,而西域乱局,群雄逐鹿,本王求贤若渴,正是用人之际。马大人的风骨和一身本领,都是本王十分敬仰的。今本王一番坦诚,马大人可肯为本王所用吗?”   马文韬盯着叶尘,说道:“王爷若是想要本官真心效忠,便要答应本官的两个条件。”   叶尘哈哈大笑,把手一摆,两旁华夏卫潮一般退下,并拖起那些死囚,也走得一干二净,片刻功夫,议事厅中就只剩下了叶尘和马文韬两人。   待得人群走光,叶尘神色一肃,说道:“什么条件?”   马文韬说道:“第一,王爷若是不建国,不称帝,本官就算效忠王爷,也不会出全力。”   叶尘闻言一怔,长笑一声,深深的看着马文韬,郑重说道:“马大人果然是个妙人,是个真君子。”   “嗯!这一点,马大人大可放心,本王既然已经被赵德昭逼到这个份上,自然是要建国,且还要称帝。而且本王还要统一西域,灭了契丹和大宋,从而一统天下,恢复我华夏在汉唐盛世之时的雄风。”   马文韬眸中精光闪动,说道:“好!王爷有如此雄心,已经获得了本官一半的忠诚。”   说到这里,马文韬顿了一下,紧盯着叶尘说道:“本官第二个条件是本官要当百官之首。”   叶尘笑了笑,说道:“以马大人的名望当宰相也不算什么,只是本王麾下向来赏罚分明,以务实为首要,注重求真务实,马大人想要当宰相,可是却没有过宰相之经历,本王如何能知你能够胜任宰相之职。”   马文韬对于叶尘话语中所说求真务实之语,甚感新颖,略一咀嚼,便感觉其中之意甚合自己性格,不由眼睛越来越亮,他也是胸有成竹,说道:“灵州、盐州、定州、龙州、胜州是大人以党项异族大军攻破,虽然不知大人以何种手段让那些党项人如此听话,甚少扰民,但是一百多年以来,党项人入我汉境烧杀抢掠不知多少次,早已与这五州之百姓结下难以以抹灭的仇恨,王爷若是想让这五州百姓真正归心,便不能以党项之兵驻守强压。本官有信心在三个月之内,在党项人撤走之后,而五州百姓初步归心。”   叶尘沉思半晌之后,心中有了决断,说道:“也好,本王便将灵州、盐州、定州、龙州、胜州的民事之权交于马大人,正如马大人所言,以三月为期。”   ……   ……   叶尘如今治下疆土包括银州、夏州、兰州、灵州、盐州、定州、龙州、胜州这八州的州城及八州下辖的县、镇、村,此外还有党项八氏所在的横山大草原,以及附近山川中的一些异族部落和山寨。至于处于灵州、盐州等五州与横山草原之间的六个军寨如今则是处于一个很尴尬、很微妙的状态。   叶尘也没有任何要发兵攻打这六处军寨的意思,但却也没有要放这六个军寨之中大军和百姓离开的意思。   六个军寨暂且不说,叶尘治下除了八州境内的汉人和横山草原上的党项人之外,治下附近山川中还有其它一些部落或者山寨。比如七个不大不小的土蕃部落和五个回纥部落,以及三个土族山寨,这些异族势力既算是他治下百姓,也是动乱之源头。   转眼间,叶尘接掌八州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忙着扩军定民,制户籍定赋税,划定行政区划,勒肃军纪、遣任官吏。虽然有韩熙载总体负责,马文韬具体负责灵州等五州,南唐来的官员负责银、夏和兰州,而叶尘表面上只是走走看看,偶尔下一道指令,但其实各种安排处置、协调决定、任命会见的事宜还是十分繁忙。所以一直还没顾上与党项八氏除拓跋氏和李氏之外的横山诸羌,周围吐蕃、回纥部落和土族山寨的头人首领们见个面。 第680章 辽皇诞生   而这个面是必须要见的,光从礼仪上来说,各部落、山寨的族酋首脑头顶上换了主宰,也不能连自己头顶上的主宰面都不见,叶尘也需要亲自接见一下这些势力的首领,了解一下他们的需求,熟悉一下彼此,联络一下彼此的感情,有许多需要他们支持、配合、服从的东西,都需要和这些首领们做一个面对面的接触,往更深层次上说,这也是叶尘宣示统治主权的政治需要。   所以,待叶尘亲自盯着杨继业带着曾尚飞、杨延平、展熊武、黑月将灵州、盐州、定州、龙州、胜州五州中近一万五千降兵打乱、重新编军,移换驻防之地,再耗时一个多月整顿训练,初步掌控在手。以及需要叶尘尽快要着手办理的许多大事刚有了眉目之后。和治下各个势力首领、族长等见面之事,便立即提上了叶尘的日程。   在叶尘看来,这些事比叶尘原来只打理一个华夏卫府或者领军打仗还要劳神费力得多。   虽然具体的事宜,比如拟定邀请名单,排列先后位次,敲定大会章程,特别私下召见的人员,等等!都由韩熙载具体负责。但是这件事情诸般细节不一而足,一不小心就会出现疏漏。而一旦出现疏漏,就可能在本来就对他的到来充满警惕甚至敌视的诸部族与祥符王之间,或者诸部族之间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许多事情还是需要叶尘亲自关注和拍板。   还好,这种细致的事情韩熙载比较擅长,且自从叶尘表现出要重用马文韬之后,韩熙载心中有了压力,做起事情更加用心、勤奋,将这些细碎的事情全部接手了过去,每一件事情在叶尘拍板之前,都尽量拿出一个详细的方案,从而给叶尘节省下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这一天,叶尘与韩熙载最后用了两个时辰,敲定了一些细节,将最后一些事情在原夏州知府衙门,如今叶尘“小朝廷”的议事之地拍板之后,这才起身回到夏州城中的祥符王府。   这座原李光睿府邸可是比叶尘在开封城中的祥符王府更像是一座王府,占地有三百多亩地,足有六重院落。   叶尘一路走到后宅,忽然听到一阵悠扬动听的古琴之声,如同天籁一般,叶尘不由心神一畅,这些天思索诸多琐事引起的头痛也轻快了许多。他抬头看了一眼,见那古琴声来自喻清妍所住的院落,便会心地一笑。   喻清妍三年前在开封便有才女之称,不管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可都精通,自来到西北之后,除了继续跟着鬼医研习医术之外,不再研习毒术,没事便又开始钻进了诗词歌赋和琴棋书画的世界,用她的话来说,叶尘既然要建国登帝,后宫之中便不能再混乱下去了,不能整天玩毒药,或者打打杀杀的和养个小鸭小鱼什么的。   玩毒药自然指的是她自己,打打杀杀显然映射着前天刚回到这里,便又闭关修炼的玉道香。弄个小鱼塘养些小鸭小鱼的自然是韩可儿。   叶尘本想去逗弄一下自己那个日见可爱,快要满一岁的娇娇小女儿,听到这古琴之声,便半途转了道,沿着曲苑回廊向喻清妍的住处走去。   喻清妍院中有一方曲池,池上有小桥木亭,池中有怪石嶙峋,池边还有几株精壮的柳树。此刻正是秋中季节,湖池最美的时候。   喻清妍穿一袭白裘,坐在曲池旁边凉亭之中,望着曲池对面假山怪石上藤萝枝条,扶着十日前周鑫送来的古琴,一缕清清柔柔的声音便自那青色古琴中传出来,悠悠回荡,与这池水,与这树花、与这佳人,完美地构成一副如诗如画的风景,空灵飘缈。   喻清妍虽然出生在开封,但看起来和韩可儿一样,形似江南美女,娇柔玲珑,体态纤细,除了个头比韩可儿略高了一些,背影与韩可儿酷肖,也正是叶尘最喜欢的那种。   叶尘待喻清妍一曲终了,施展太一身法,脚步无声,来到喻清妍身后,张开双臂,眉开眼笑从后面将喻清妍抱在了怀中。   喻清妍身体一震,闻着熟悉的味道,偏着头俏生生地白了叶尘一眼,脸上有着羞红,嗔道:“夫君,你回来了,我们回房吧!”虽然旁边没有别人,但喻清妍依然有些不习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叶尘如亲密。   叶尘故意笑道:“此处凉爽,风景秀丽,为何要回房啊!”   喻清妍的性格中有着性情泼辣的一面,但自从在江南金陵与叶尘圆房之后,泼辣的一面渐渐没了,且还越加喜欢害羞起来,听叶尘取笑她,不禁大嗔,跺脚道:“好呀夫君你又取笑我,人家不理夫君了,夫君去找可儿姐姐吧!”   叶尘伸手一揽喻清妍作势要起身离开的纤腰,喻清妍便坐到了他怀里,叶尘轻抚着她手感诱人的翘臀,柔声道:“娘子,这些时日我太忙了。冷落了你和可儿。也让你们担心了。”   喻清妍白了他一眼道:“哼,现在才来甜言蜜语吗?人家才不担心呢!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甘心。”   叶尘奇道:“什么事不甘心?”   喻清妍道:“人家嫁了你已经快一年了,可是可儿姐姐都有了孩子,人家到现在肚子还没一点儿动静,你说是不是你偏心?”   叶尘顿时叫起了撞天屈道:“这可怨不得我,夫君我只要一有时间,便鞠躬尽瘁、辛勤耕耘,用在你身上的功夫可一点不比可儿少,是你自己不生,可不能怪我?”   喻清妍大恨,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瞪起俏眼道:“喂,你是夫,人家是妇,你是阳,人家是阴。人家生不生还不是夫君说了算?自己没本事,还要怪人家,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祥符王。”   叶尘心中苦笑,心想关于精子和卵子如何受精,机率的算法和影响受孕的因素,即使喻清妍是绝世神医,说了一时半会恐怕也是犹如听天书一般。且这其中牵扯细胞、基因、染色体等等太多高尖端的生物专业知识,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所能够接受和想像的。   这样想着,叶尘一把将喻清妍抄起,在喻清妍娇声惊呼声中,将其打横抱住,哼道:“敢说你家夫君没本事?嘿,这可是犯了男人的大忌呢,小娘子,今天我就与你盘肠大战三百回合,且看是你不行,还是你家夫君不行。”   “喂喂喂……夫君啊!天还没有黑,还不能做这事……”   “没黑就没黑呗,天亮着刚好饱眼福,再说又不是头一回了……”   ……   ……   就在西北局势大变,一个新的王国雏形正在出现的当口。北方大国契丹国内也正在发生一件举国关注的大事。   十月二十二日,契丹上京,皇城后宫。   一群群太监、宫女进进出出,神色凝重如临大敌,行色匆忙如打仗。   从上京城到皇城,数万大军于城内城外巡逻,将皇城、皇宫、后宫守护的森严无比,上京城附近二十万铁骑已经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北院宰相、后族萧氏族长,皇后的亲生父亲萧成天带着几位萧皇后的长辈至亲,以及几位倾向于萧皇后的耶律皇族在一处宫殿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踱来踱去,只是不知心中想着什么。   宫殿深处,有一位二十一岁的女子,马上就要诞下一条新生命。   这种事情落在寻常人家,只不过是一家一姓的紧要之事。但是放在皇家,特别是放在如今契丹帝国主宰萧皇后身上,那便是举国关注的大事,关乎着千千万万人性命的大事。   这不光是因为萧皇后是契丹的主宰,更因为契丹先帝已经死了,契丹已经九个月没有皇帝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照理说,压根就不该等着皇后娘娘诞生皇子,这件事变数太大,为了皇权的稳定,早该另立新君了,但是萧皇后硬是凭着她的高超且铁血手腕,以及朝中忠心于他的心腹文武重臣的支持,特别是萧家的支持,硬是抗住了耶律皇族和各个大族一次次的压力和暗中血腥争斗,直至坚持到了今天,孩子眼看着就要诞生。   只是,萧皇后生的是男是女,谁又知道。若是生的是女儿,那么马上就得议立新君,就得重新进行权力分配。更意味着一场腥风血雨,不知要死多少人。   但是,今天这个即将呱呱落地的婴儿如果是个男婴,那么契丹将马上诞生一位新皇帝,皇后娘娘将晋升为太后,在皇帝成年之前代为掌管朝政,朝廷政局将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事关一国之君,不知影响着多少人的生家性命和利益所在,可谓是兹事体大,谁不关心?   契丹上下满朝文武都到了皇宫前宫等候消息,宫卫军已将皇城团团围住,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而诸皇族、大族的族帐军、五京乡军等都在秘密进行调动,以防不测的发生,整个契丹潜流涌动,只有那些对此严重事态一无所知的寻常百姓还在自顾过着自己平凡的生活。 第681章 圣堂的阴谋   “哇……哇……哇……”   一阵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自后殿中传出,萧皇后的亲生父亲萧成天和耶律家的几个皇族都挤到了后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有那沉不住气的,已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你们快去问一下,皇后生的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   ……   ……   宫殿深处一片忙碌,但却不慌乱,紧张有序,萧皇后满头大汗地躺在特制的床榻之上,足足九个稳婆和十多名女医急急忙忙的在做着各种善后,三名契丹族古老的萨满还在屏风前面抽疯似的蹦着、跳着,在紧密的羯鼓声折腾的一身大汗,累得快要喘不过气,但却不敢停下。一盆盆热水、一块块干净的棉布、纱布、数把纯银打造的剪刀,以及补充元气的清炖参鸡汤、何首乌鸡汤……此外还有一大群宫女们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跑来跑去,不知道再做些什么,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   萧皇后已耗尽了最后一分力气,绝美的容颜一片苍白和疲惫,神志都有些恍惚,这一点即使是皇后都不能免俗。   孩子的嘹亮有力的啼哭声在萧皇后听起来也是忽远忽近,两名贴身宫女小心的将萧皇后半扶起来,一碗参汤递到了嘴边,萧皇后一口喝下,便迫不及待的颤抖着声音问道:“我……我儿……是男孩……还是女孩?”   一位萧皇后的心腹女官,赶紧眉开眼笑地说道:“娘娘大喜,娘娘生的是一位龙子,是一位龙子啊!”   这位女官,说到最后却已经喜极而泣。   萧皇后左手的贴身宫女接口道:“娘娘,龙子很健康,白白胖胖的……”   萧皇后欢喜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说道:“快,快抱……抱来让本宫看看。”   萧皇后的命令无人敢违背,即使刚生过孩子,虚弱无比的萧皇后同样没有人敢违背。所以,孩子身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洗干净,就被净布裹了呈到萧皇后的面前,萧皇后亲眼看了看小小婴儿的小鸡鸡,确信自己看到的确是一个儿子,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这近十个月一直压在她身上的恐怖压力瞬间荡然无存、消散贻尽。   ……   ……   又过了一阵儿,已经被收拾赶紧的小小的人儿再次被送到了萧皇后的榻边,萧皇后扭过头,看着那已陷入甜美梦乡的小家伙,粉嘟嘟的脸蛋儿,胖胖的双下巴,闭着眼睛睡的正香,两只小手时不时的还要微微向上抖动一下,似乎想要抱住什么东西,然后慢慢的又落回脑袋旁边,双手微微抱头,睡相憨得可爱。   萧皇后唇边绽开一丝温柔甜蜜,带有母性光辉的微笑,看着那小小的拳头,时张时合,小小的手指看着细细的,好象透明的一般,初为人母的萧皇后和所有的初生母亲一样,看着竟不敢去碰触一下,担心一碰就碰坏了它,过了好半天,萧皇后才在旁边一名老嬷嬷恭敬引导解释之下,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小娃娃的掌心,小娃儿立刻本能的紧紧攥住她的手指,再也不撒开。萧皇后一动不敢动,省害怕伤到自己的宝贝儿子。   “小冤家,今天你可折腾死娘了……”   萧皇后喃喃地说着,凑过去轻轻贴了贴儿子那比新剥鸡蛋还要光滑、新鲜的豆腐还要娇嫩柔软的脸颊,甜蜜、温馨、满足的感觉瞬间充臆了她的全身上下。   ……   ……   京兆府,某幢大宅。   圣堂大长老玉枫脸有遗憾,对着身前圣堂四长老王诸同说道:“可惜了,没想到马文韬这样的人物竟然都会如此轻易向叶尘效忠,并且全力助他收服五州百姓的民心。否则此次五州百姓与党项军队的冲突声势还能够更大,到时候我们再烧一把火,只要让五州城内彻底乱起来,高怀德绝对不会放过机会,定会对五州出兵。”   王诸同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是有些可惜,不过这才是开始,有了第一次,我们便可以有第二次,我会找一些党项人乃至土蕃人在叶尘治下八个州城烧杀抢掠,加深这两族与汉族之间的仇恨,然后再暗中散布一些谣言。”   玉枫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微末伎俩,虽然能够给叶尘添一些麻烦,但重创不了叶尘,更何况我们再有第二次,华夏卫府的探子必然会有所警惕,想要引起混乱,已经很难。”   说到这里,玉枫略微一顿,说道:“本座已经派人查清楚,叶尘控制党项八氏的依仗便是如今党项族两大主宰拓跋氏和李氏。显然是叶尘以蛊虫控制了拓跋氏和李氏的族长拓跋格鲁和李光顺,本座已经安排黑乌鸦去刺杀这两个人,只要他们一死,叶尘最大的依仗党项人便不会再听叶尘的话。”   王诸同点头道:“大长老英明。”   玉枫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说道:“四长老,你明天亲自前往西域,西域诸国、诸多部落这些年没少拿我们的好处,若想要灭掉叶尘的一切,眼下只能借他们的力量了。”   ……   ……   夏州,议事厅。   叶尘麾下文武将官齐聚一堂,只为商议一件事——龙州、灵州、盐州、定州、胜州、银州、夏州的百姓在同一天突然与驻守在城内的党项铁骑发生冲突,甚至造成流血事件。这件事情对叶尘当前治下局势影响极深,甚至直接暴露了叶尘目前面临的最大一个问题——缺少大军,准确的说缺少汉人军队。   虽然有八万党项铁骑,甚至只要叶尘愿意,他可以命令拓跋格鲁和李光顺强行将党项八氏所有能战之兵征集,凑够十万铁骑没有什么问题。但这毕竟是党项人。正如马文涛所说,一百多年来,党项人只要吃不饱饭,穿不暖和,便习惯于变成强盗,到汉人地境抢掠汉人百姓,且烧杀抢掠,无恶不做,从而与西北汉人百姓仇怨极深。叶尘以党项骑兵攻下灵州等五个州城,且让李光顺和拓跋格鲁强行约束大军,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了不去祸害百姓,但是党项人狗改不了吃屎,即使拓跋格鲁和李光顺毫不留情的杀了足有近两百名不听话的部属,但是偶尔还是会出现党项人抢掠、强奸良家妇女的事情发生。   “王爷,下官无能,没有料到五州百姓对党项人如此仇视,下官与王爷的赌注算是下官输了,只是党项铁骑必须要尽快离开,否则如昨日这种冲突恐怕会越演越烈。”马文韬脸色有些难看地说道。   韩熙载也紧跟着说道:“王爷,下官失职,让银州、夏州也生了乱子。”   叶尘神色之中一片宠辱不惊,对马文韬和韩熙载温和说道:“韩相公和马大人稍安勿躁!”   言毕,叶尘又转头对胡三光说道:“闹事之人的来历查得怎么样了。”   胡三光站起说道:“王爷,各位大人,据情报司探子暗查,此次七州百姓与党项铁骑发生冲突,是圣堂暗中安排人故意生事,冒充党项人对五州百姓烧杀抢掠,又派人散布谣言,夸大事实,使得谣言四起,从而使得五州百姓对党项驻军越来越仇视,又安排人蛊惑了一部分百姓所致。目前已经抓捕十一人,杀了十五人。回头下官将证据、犯人交给韩相公和马大人处理,可向百姓澄清事实,以定民心。”   马文韬一听原来是有人故意生事,不由怒极,咬牙道:“原来是有宵小之辈暗中捣鬼。”   韩熙载显然已经知道此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叶尘又转头对杨继业说道:“杨太尉,五州城内一万八千降军如今整顿的怎么样了?”   杨继业说道:“启禀王爷,按照王爷一个多月前的吩咐,老夫带领曾尚飞、展熊武、杨延平、韩虎、张大为将一万八千降军打散、重编、整顿,又将两千华夏卫作为班头、副都头、都头、副指挥使、指挥使融入充斥到这降军之中,且强化训练一个多月,再加上王爷又将军饷俸禄比原来提升了一成之多,这两万汉军已经成型,且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而且士气极为不错,此时让他们驻守八州,已经可以胜任。”   叶尘微微颔首,说道:“很好。虽然我们汉军人数还是少了一些,但也勉强够用了。”   说到这里,叶尘略微一顿,说道:“传本王命令,党项大军与两万汉军于明日内开始换防。曾尚飞带领三千汉军驻守银州,展熊武、韩虎、张大为及杨家二郎杨延广、三郎杨延庆五人各带两千汉军,分别驻守灵州、龙州、盐州、定州、胜州。此外,杨延平带领剩余五千汉军前往兰州将王超带领的四千五百黑骑换回,由黑月带领五千黑骑驻守夏州。拓跋格鲁和李光顺各派心腹带领一万铁骑回归横山草原,镇守横山后方。拓跋格鲁亲自带领三万铁骑堵住六个军寨回路,另派一万铁骑去三岔谷夺占驻守金矿。另外,李光顺带领两万铁骑驻守夏州城外军营,坐镇中枢。所有调动换防,由杨太尉具体主持,除兰州换防可推迟三天,其余所有军队必须在两日内完成。” 第682章 契约制度   杨继业带领诸将单膝跪地,齐声说道:“诺!”   然后,杨继业便带领包括拓跋格鲁和李光顺在内的所有武将起身离开,叶尘只是下个总体命令,具体实施协调还要由杨继业开个统筹协调会议进行安排。   叶尘又转头对韩熙载带领的南唐一系和马文韬带领的七州本地一系文官说道:“圣堂贼人必然还会派人捣乱,尔等要在韩相公和马大人带领下干好本职,提高警惕,加强对入城的外来人员排查力度和对百姓的引导、控制。此外,还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具体应对方案,马大人和韩相公各自带人做一个方案出来,回头拿给本王禀报。”   韩熙载和马文韬带领众人躬身说道:“谨遵王令!”   叶尘点头道:“好了,你们下去准备吧!”   韩熙载和马文韬便各自带人离开,找地方开小会去了。   此时厅内便只剩下叶尘在华夏卫府嫡系人员。叶尘刚才轻松淡然的神色顿时荡然无存,目光扫过李君浩、胡三光、连继城、白沧海以及上官冰云,一脸凝重说道:“与圣堂的争斗,军方和文官系统出不了多少力。只能靠我们华夏卫府的人。”   叶尘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给八州知府各挑选四名华夏卫充当护卫,此事由李君浩安排。”   李君浩起身称是。   叶尘又对胡三光说道:“派出得力探子盯死庆州高怀德及麾下大军一举一动。稍有异动,及时禀报。此外,派出所有探子洒于八州之内,只要发现可疑人员,便进行抓捕,连继城带领一部分刺杀司杀手与胡三光配合,随时做好支援,对其进行围杀。”   连继城和胡三光起身称诺。   叶尘又皱眉沉思半晌,对白沧海说道:“以玉枫和王诸同的心智,不难猜出是本王控制了拓跋格鲁和李光顺,所以定会派刺客刺杀他们二人。白沧海安排得力金牌杀手去保护两人。”   白沧海点了点头。   叶尘又对上官冰云说道:“为了稳妥起见,尽快给拓跋格鲁和李光顺各自弄一个替身。”   上官冰云说道:“奴奴遵命。”   ……   ……   拓跋格鲁和李光顺领着另外党项六氏的首领,横山附近祁连山诸羌的首领,以及自银州至兰州一线势力辐射下的吐蕃、回纥、土族、羌族部落的首领、头人、族长,还有一些以家族世家模式存在汉人城堡、寨主,陆陆续续赶到了夏州。   这些前往夏州开会的首领路过叶尘治下各州,发现灵州等五个州城好像没有受到丝毫战争的影响,传说中前些天出现的乱子更没有出现,相反好似比以往更加繁荣,整个城池打理的井然有序。特别是城内的驻军比以前他们见到的大宋守军感觉军纪更加严明,武器盔甲明显上升了一个层次,精神士气比以往也有了很大的提升。这无形中对这些人多多少少也是一种震慑。   叶尘这次将这些人召集来,自然不是结盟,而是号令群雄,确定这些人所代表的势力对自己的归属,最终的目的自然是让自己真正成为治下八州及境内所有人的主宰。   真正了解华夏卫府的人都知道,华夏卫府的富裕超过几乎所有人的想像,但在这还遵循弱肉强食的西北之地,不立军威而只显其富,那就成了一些饿狼眼中一只待宰的肥羊牯了。叶尘虽然名震天下,但这个时代毕竟不如后世信息那般发达,一些部落、山寨等势力最多也只是听说过大宋有这么一位很厉害的年轻异性王,与大宋朝廷君臣对叶尘的惊惧和忌惮相比,这些西北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就未必怕了叶尘。   之前,这些部落、山寨等势力都只是名义上归附大宋,大多数人身上甚至都还有大宋朝廷封的官衔,可是他们并没有交税,且还有各自的武装军队,相当于国中之国的土皇帝。而如今大宋朝廷将西北八州赐给叶尘当封地,在他们看来没有多大的区别,甚至绝大多数势力都认为相比大宋这个庞然大物,叶尘对他们的威慑小了许多。再加上圣堂暗中派人蛊惑,散布谣言,一些自以为是的部落、山寨势力已经蠢蠢欲动,开始有所图谋。   而叶尘此次将这些势力各自首领请来,一方面以自己麾下军威和财力震慑他们,同时也算是本着先礼后兵的打算。   最终地目的自然是要让他们向叶尘彻底臣服。但是,叶尘来到西北时日尚短,这个收服的过程也有个循次渐进的过程,要他们奉叶尘号令、按时进贡、缴税应该不难,但要他们死心塌地的臣服于叶尘,为叶尘效命,短时间内显然是不用指望的。   所以,叶尘这段时间异常的忙碌,与各部头人首领公开会见,引领他们视察阅军之余,叶尘还要见缝插针,亲自私下会见拓跋格鲁和李光顺带来的另外党项六氏的族长,在拓跋格鲁和李光顺的基础上,进一步的进行一番威逼利诱,以巩固对党项八氏的控制。   与此同时,叶尘也让杨继业等人加强练兵,且在八州之内征召一万汉族新兵。此外,统属关系、人员委任、钱粮收支、各路武装、粮秣拱应,也都在韩熙载和马文韬等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官行政体系渐渐成熟稳定,进入正规。   投靠叶尘的各路势力成份复杂,有的可以直接纳入叶尘的直接管辖之下,有的暂时要以羁縻为主,有的还要进一步进行笼络,不管哪一路势力,只要是因为慑服于叶尘的强大,希图得到他的庇护,相应的他们当然要付出代价,然后付出多少代价、得到多少利益,这就大可商榷了。相反,一些势力不管是不是受圣堂暗中蛊惑,或者自身的原因,企图在叶尘境内生存,但却不愿意向叶尘表示臣服,自然要受到一定的惩罚。   韩熙载这些天可谓是大展拳脚,在叶尘进行礼节性的接见之余,全赖韩熙载与各路首领头人唇枪舌箭、软硬兼施,把一项项既定政策与被实施者彻底敲定下来。   由于事涉各方利益,谈判桌上全然没有了体面尊卑,西北各部的首领粗犷豪放,桀骜不驯,本来也不大懂得规矩的,习惯说大嗓门说话,所以在帐外听着都像吵架似的,何况本来就是在争吵。   韩熙载可是真正的老狐狸,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原来在南唐因为国弱君弱,从来没有施展的余地,此时可不一样,叶尘已全权授权于他,而且他是站在强势的一方,那真是扬眉吐气的很。   为了每一项谈判项目,韩熙载全力以赴,锱铢必较,把这些马上的汉子谈进了绝地,双方吹胡子瞪眼睛、掀桌子摔茶壶,那是时常见到的场面,等到摸清了对方最终可以接受的底牌,熟悉西北形势,又与这些头领大多认识,且扮红脸的马文韬便出场了。马文韬为官多年,虽然为人有些狂妄,但并不缺少长袖善舞的玲珑一面,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那些各部首领自觉得又有了面子又有了里子。当然,与给叶尘这边尽可能的争取到了最大限度的好处。   虽说这些事累得韩熙载和马文韬筋疲力尽,可是那种成就感却是两人以前从未体验的,尤其是以一个强势者与弱势者谈判,那股子扬眉吐气的感觉,让两人真的很享受。此事过后,两个人纵然心中还没有下定从此死心塌地效忠叶尘的决心,但是却已在潜移默化之下,不知不觉的彻底和叶尘绑在了一起。   叶尘到达西北之后,便大力提倡并让韩熙载和马文韬推广契约制度。   一纸契约到底作用多大?一纸契约,保证它能得到履行的条件有很多,即便没有更多的强力措施,一个势力的首脑轻易也是不会撕毁契约的,只因为“信用”两字。   信用是无形的,也是有形的,如果一方势力派系的首脑人物烙上一个出尔反尔、言而不信的标记,传扬出去这个人基本上就很难再得到其他势力的认可和支持。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哪怕大奸大恶之辈,也是绝不情愿轻易撕毁承诺的。   叶尘从后世而来,可谓是两世为人,对这一点更是有着深刻的认识,研究认识了西北各个少数民族桀骜不驯,习惯散漫的人情风貌之后,他便定下了推广契约制度的决定。   当然,契约制度只是一个推力或者说形式,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真正让这种形式变成实际,让这些头领对承诺契约遵守和重视的自然是绝对的武力威慑甚至杀戮。   ……   ……   圣堂在西北各势力的影响力,甚至于控制力显然还有叶尘的意料之上。各个势力头领回归没几天,叶尘治下便发生了两件事情。   叶尘合上胡三光和马文韬各自送来的卷宗,叹了口气,久久不语。 第683章 直接灭族   果然,一个王者要真正的掌控自己治下的百姓,让所有人都听话,都臣服,和一只老虎、狮子确立自己领地的过程从本质上好像没有什么区别——都要动武、流血。   “即使没有圣堂在暗中捣鬼,这些事情恐怕迟早也会发生。”叶尘喃喃自语。   “传令盐州守将张大为攻打盐州境境内土蕃格多部,直接……灭族。”   “传令灵州守将展熊武攻打灵州境内羌族山神寨,凡反抗者全杀,投降者强行迁移下山。”   叶尘命令一出,这些天一直坐在旁边帮助叶尘整理批阅文书的寇准立刻便下笔如龙,写了两份手令,盖上叶尘大印,叫来门口传令兵,送往暂时行使枢密院使之职的杨继业处。   叶尘略一沉思,说道:“不管是党项人,还是土蕃人,亦或是羌族和土族,只要是本王治下百姓,必须要王化。嗯……虎子,这些天我给你说过的关于将异族部落设镇立村的事情,眼下这灵州羌族山神寨的人刚好用来试点,具体实施办法方案,这些天我们已经有过深入的讨论分析,此事由你负责,明天便拿出一个方案出来,你可有信心?”   寇准眼睛大亮,少年虽然全力控制自己不要喜形于色,但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和兴奋,站起来学着叶尘麾下文官的样子,向叶尘深深一礼,大声说道:“老师放心,寇准定会不让老师失望。”   叶尘见此,微微一笑,说道:“很好,我会让张大为给你派两百战士,让马文韬配给你相应的办事人员和物资,嗯!遇到什么疑惑或者困难,多向韩熙载和马文韬两位老大人请教学习。”   寇准躬身受教,然后自己给自己写了一份手令,让叶尘看过之后,盖上叶尘的大印,便迫不及待的离去。   水儿鬼影子一般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拉着叶尘的胳膊,撒娇道:“老师!水儿不想待在后宅了,闷死了,水儿要跟着上官冰云去做事,水儿最近发现她好厉害,水儿要将她本事全部学会。”   叶尘苦笑一声,摇头道:“你个小妮子眼光倒是不错,不过最近上官冰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没有时间。你最近跟着虎子一起做事,保护好虎子吧!”   水儿想了一下,乖巧的答应了,然后追着寇准离去。   ……   ……   夜,没有月色。   傍晚的时候天色就阴沉的厉害,雨点在人们吃过晚饭的时候终于飘落下来,开始的时候雨水很小、很温柔,但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叶尘在晚饭前下达了两道命令,晚饭后韩熙载和马文韬,杨继业带着泥土腥味的水汽来拜见叶尘。   “王爷此次真要大开杀戒?”马文韬走进门,刚一行礼,雨披都来不及脱下就急忙道。   “先礼后兵,兵之所向,不开杀戒,何以立威?”叶尘淡淡说道。   “盐州境内土蕃格多部和灵州境内羌族山神寨仅仅为我方羁縻部落,如果诛杀,恐让其余羁縻部族心寒,特别是土蕃人在王爷治下人数可不少,若是将土蕃格多部灭族,恐怕会激起其他土蕃部落的同仇敌忾之心。”马文韬有些担忧地说道。   韩熙载哼了一声道:“自王爷一个月前召集治下各个部落、山寨首领来夏州议事见面之后,王爷对土蕃格多部、羌族山神寨两部先有通商,且答应凡是天灾便会救济,可谓是恩宠不绝。如今,他们两部不知感恩,反而贪得无厌敢抢夺盐井,装扮成强盗抢劫商队,这本就是取死之道。”   杨继业也说道:“不错,韩相公言之有理,老夫虽是一介武夫,但也读过不少圣贤书籍,古人说得好——逆而不讨,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怀?非威非杯,何以示德?王爷对土蕃格多部和羌族山神寨两部堪称仁至义尽,已经礼宠在先,他们却以为王爷柔弱可欺,正好拿来立威。否则,我们刚刚建立的威信就会荡然无存。”   马文韬连忙道:“人无威而不立这固然重要。可是立威有数种方法,不一定非要行这王霸杀人之术,有信则乐从,以德树威,以能显威,以利凝威,都是可以选择的。”   叶尘摇头道:“本王已经让胡三光派探子调查过,土蕃格多部和羌族山神寨自以为本王所给都是他们应得的,贪得无厌,并且认为本王软弱可欺。本王也不管他们身后是不是有圣堂的人蛊惑。本王只知道任何人自己做了错事,自己就要承担后果。当然,本言的目的依然是杀人立威。”   马文韬叹了口气,叶尘这两道军令虽然简单,可是一旦出了夏州城,到达灵州和盐州,就真的成了成千上万人的催命阎王令。   叶尘既然已经下达了命令,展熊武和张大为便不敢打折扣,一旦军令交到他们两人手中,土蕃格多部和羌族山神寨便一定会血流成河,特别是对于土蕃格多部,叶尘下达的是灭族的命令,那必然是真正的灭族。   叶尘吩咐道:“准备一点酒菜,我和三位大人喝点酒。”   外面的大雨哗哗的下着,到了半夜却露出了一弯残月,西北的雨水就是这样,来的时候迅疾无比,去的时候也快如奔马。   月上中天的时候,韩熙载与马文韬、杨继业就已经告辞离去,叶尘心中叹息:“自己要立国,要当一国之君,必然要踩着很多人的尸体才能够成功。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却不知一个帝王的成长出现,何止万骨枯。十万,数十万,乃至百万骨枯,都不算什么。”   ……   ……   山神寨是灵州境内一个羌族的山寨,占地方圆近十里,全族加上妇孺有一万多人,战士一千过点。在横山一带诸羌部落中并不算最大的,但是实力亦已不容小觑。在诸部之间的争战之中,山神寨还很少吃亏,更从来没有人带领大军直取山神寨。毕竟,山神寨原本名义上归属大宋,之前有西北边军震慑,他们很少做一些冒犯大宋汉族的事情,而消灭一个拥有一千名以上青壮勇士的山寨部落,除了大宋西北边军,也只有党项八氏能够承受得起这样的消耗。党项人却是不愿意劫掠这个没有多少财富的部落的。   山神寨族长名叫日珂泽,两个月前,他听说党项人出动八万铁骑兵攻打了灵州等五个州,后来又有灵州等八个州被大宋皇帝赐给了祥符王。具体情况他本来不是很了解。不过,因为祥符王竟然能够调动党项大军,这让他很畏惧,所以一个月前,祥符王召见各头领去夏州,他也去了,而且还从那看似很好说话,且很富裕的祥符王手中弄到了不少好处,从而让族人生活好了些。   但没过几天,他从一个一直收购他们山神寨药材和牛羊等兽皮的大商人口中听到一些事情,心中便动了其它心思。   他听说这位祥符王是因为得罪了大宋皇帝,所以才被发配到西北的。能够调动党项人是花费极大的代价雇佣的,后来这些党项人不是撤去了吗?还听说祥符王手中连守城的军队都不够,其实很害怕得罪他们这些本地部落,所以才给他们好处,想要收买他们。   这让日珂泽想起自己还年轻的时候,经常去汉人那里抢劫,往往抢一次,让他们过好几个月的好日子,汉人百姓的富裕和软弱至今他还记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装扮成强盗带人一口气抢了三个商队,并且为了将杀这三个商队的人全部杀了灭口。   日珂泽算了一下,他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抢了三个商队的财富,几乎已经抵得上山寨半年的出产,照这样下去,不出几年,他们山神寨将因此济身于一流的大堡寨,他的地位也必将水涨船高,所以他这些天心情很好。   坷拉西是山神寨一名很优秀的猎人,按照寨子里面的规定,他还是一支十多人的小队伍的头人。   昨天最后一次抢劫一个商队时,他也是其中的一员。他抢了十一匹丝绸,还强暴过那个商队中的一个女人。   丝绸这样的好东西坷拉西以前只在去汉人的城镇出售猎物皮毛时隔着店铺的柜台很稀罕的看过,丝绸非常绚丽,一看就是华贵之物,那时他是用羡慕崇拜地目光看着那如彩云般美丽的衣料,当时他做梦都想拥有一匹,但他知道这种好东西很贵,他打一辈子猎都买不起。   但是现在他也拥有了丝绸,当他头一次用他满是老茧的手摸上去时,他压根没想到穿在身上的衣料竟会这般柔滑,在他想来,这大概只有神仙才会穿的衣服,所以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而他一下子拥了十一匹丝绸。   但给他印象最深的不是丝绸,而是那个肌肤如丝绸般光滑的汉人女子。他在自己女人身上从未体验过那种美妙的滋味,他从未想到过女人的肌肤可以这般光滑柔嫩。 第684章 取死之道   坷拉西本来是想将这女人抢回家当小老婆的,可惜最后那个女人竟然愚蠢的拿着一把剪刀从自己咽喉处插了进去。当他想第二次发泄兽欲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凉了,如果她是活的,如果她肯对自己笑笑,用她那双白生生的手臂搂住自己的脖子……那真是太美妙了。   想到这里,坷拉西心头一阵燥热,悄悄地舔了舔嘴唇。他决定了,明天天一蒙蒙亮,便率着自己手下十几个人再出寨去抢汉人东西去,反正族长已经暗示过只要做得干净一点,不要留下活口,便可以自行组织去抢劫汉人的。最近商人很少,他决定去抢附近一个汉人小村子,且已经想好,这次一定要掳个活着的汉家女子回去做他的小老婆,若是能做到此事,他相信整个山寨中所有人都会羡慕他的。像他们这种以狩猎为生的小部落,生活异常的艰苦,族中的女人也同男人一样,需要狩猎、需要养家,哪有那样白晰滑腴如羊脂玉的美妙身子。   坷拉西是一个高明的猎人,他带的这些人都是惯于在丛林山地间狩猎的好手,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哪怕是肩上扛着一个女人,他也能来去如飞,这次一定不能空手而归,一定要抢个女人回去,而且还是那种乖巧灵慧的汉家少女。   岭上是一棵棵高大的松木,膝边是横蔓丛生的野草,脚下是多年累积的松针落叶,软绵绵的,清晨山中静谧,空气清新,随着他们的行进,偶有夜栖的鸟儿扑愣愣的飞走。   快了,还有三四里地,便会到达那个几乎没有任何防御的汉人村寨,坷拉西心中一阵兴奋,他握紧了手中的猎叉,吩咐自己的人加快速度,可他刚刚一扭头,就觉得有一股劲风在他脸颊旁掠过。   “嗳!”紧随其后的那个猎人身子一挺,直撅撅地便向一旁倒下,坷拉西的目光非常敏锐,他发现一支冷箭深深贯入那猎人的右肋,露在体外的箭羽部分只剩下不到半尺,不由惊叫一声:“散开,有埋伏。”   随他前来的都是身手极高明的猎户,立即矮身散开,避向一棵棵大树,一个猎手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纵身而起,如飞般遁向一棵粗可合抱的大松树,可他身形刚刚挺起,便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他的速度很快,仍然向前扑出,直扑到一丈开外的那大树旁,这才砰然倒地同,又是一枝冷箭,自他的后腰笔直的射了进去。   顷刻间,冷箭飒飒,十二个人中的一半已经中箭倒下,其中只有一个还有气儿,正躺在地上仰天痛嚎。坷拉西趴在身边那具死尸旁,用尸体做掩护,取下自己的猎弓,弯弓搭箭拼命地寻找着对手的踪迹,却哪里看得到对方的身影。   “这种箭矢是汉人军队的箭矢,而且是精兵。”坷拉西的冷汗涔涔而下,然后他听见有人谈话声,以及马蹄声。   “本以为我们这一小队侦骑加先锋直到山神寨,都不会遇到山神寨的人,没想到还真遇到了,算是我们兄弟运气好,刚好一人一个人头的军功!你们几个绕到后面去,不要让他们跑了。”   听到这个对话,坷拉西便暗叫不好,知道对方是故意说给他们听,引诱他们主动跳起来逃走。   果然,不等他提醒,趴在地上的五个族人便狂嗥一声,各自漫无目的射出一箭,纵身便要往回跑,然后五支冷箭准确的射来,贯肋而入,长箭入体一尺,这五个族人狂叫着一蹦而倒,呻吟了几声,三个没有了声息,两个在那里咬着牙给自己止血。   “都不要动!”与此同时坷拉西大喝一声才说出口,可惜已经迟了。随即,他奋力向旁边一滚,避入一棵树后,果不其然,他甫一出声,一枝羽箭便一闪而至,“噗”地一声贯入了那具尸体。   坷拉西吓得一身冷汗,借着大树的掩护纵身便往后逃,身旁又传来两声惨叫,他知道那两个没被射死的族人肯定被敌人取走了性命,且砍了头。   他虽然跑得快,但是又怎么能够跑得过战马,很快便被这队二十人的汉人侦骑追上,电光火石间,他大吼一声,便拼命的向旁边树林中跃去。   然而,刚刚跃起,坷拉西身子一震,便又摔倒在地上。他的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胸口,他摸到了一个枪尖,一把铁枪将他刺穿了。   这时,一名汉人侦骑喊了一声“我的人头!”,然后便只见那侦骑跳下马,从腰间拔出战刀,来到他面前,右手一挥,便扬起了一天清辉。   坷拉西的头飞向空中,一腔子血冲起一尺多高。   汉人侦骑说道:“这是第一个人头。”   这队汉人侦骑班头是华夏卫府中一名很普通的华夏卫战士,麾下二十名战士都是原本灵州城守军,在西北这种地方,且刚刚经历五代乱世没过几年,虽然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但实际上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只不过这几年在灵州荒废了而已。这两三个月在这名华夏卫战士,也就是新任的班头严格训练之下,早已恢复往日的状态,差的只是再见见血,杀杀人。眼下正好是一个好机会。   班头对自己麾下二十名战士刚才的表现很满意,对自己刚才说话将人引诱出来的计策更加满意,此时微微一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跟着王爷打天下,升官发财有的是机会。好了,将尸体都拖到密林中去,不要放在路上。”   ……   ……   格多部是盐州境内一个土蕃部落的聚居地。他们从汉人那儿学会了农耕,在附近开辟有一些农田,同时又在附近放牧以为补弃。因为有了农田的收入,所以他们的族人不用像草原上的那些部落一样逐水草而居,四出迁移,过着相对稳定但依然还是很清贫的生活。   和羌族山神寨经历类似,格多部族长听一位多年的老朋友说到一些关于所谓“真实”的祥符王消息,从而经历了和山神寨寨主同样的认识转变过程,且做了一样的蠢事。   五年前,距离他们部族很近,且一度属于他们的一个青盐井被大宋灵州知府强行归为大宋官产,当时畏于西北边军的强大,他们忍气吐声。眼下,格多部的族长认为是收回这个盐井的大好机会。所以,他派人去将盐井抢了回来。并且杀了看守盐井的三十名盐司衙役和一百多名开采青盐的百姓。   格多部算了一下,将青盐井一个月开采出的青盐全部卖出去,换来的财物已经抵得上如今他们部落半年的收入。所以,格多部上下都很高兴。至于那位连守城军队都不够的祥符王,派人前来报复的可能性太小了。格多部族长和长老都是这样认为的。   ……   ……   羌族山神寨族长日珂泽今天一早刚刚起床,就接到一个消息——山神寨被包围了。大吃一惊的日珂泽登上堡寨箭楼,才发现包围山神寨的竟然是一支一千人左右的汉人军队,来自灵州的汉人军队。   日珂泽勃然大怒,立即命人吹响号角,召集所有族内战士,出城与来敌决战,他决不容许别人侵上门来挑战他的权威,区区一千汉人骑兵,就敢欺上门来,向数量相差不多,且自幼生活在马背上他们羌人勇士们挑战?看来那位祥符王果然手中没有多少兵,堂堂祥符王才派一千人来讨伐他们山神寨。   然而,一战之后的结果,却是让日珂泽等山神寨的人感到难以接受。   来自灵州的这一千名骑兵,手中强弩竟然可以一口气射出五连发,这是日珂泽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这一千骑兵身上的盔甲之坚固、战刀和铁枪之锋利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拼杀战阵之犀利也是他们从未碰见过的。   山神寨生活在蕃汉混杂地区,半牧半耕,骑射本领并未摞下,比起寻常宋军都不怕一战,即使遇见这样的一千骑兵,他们也不畏一战,更有信心杀敌。   因为,山神寨占据着地利,且战士与来敌相若,又有近万名族人支援,一些妇孺、半大小子拿起武器也能够抵得上半个战士。所以,日珂泽依然并没有担心,他倾巢而出,欲一战之下便将这股来敌全部击溃。不料,他带领一千精骑掩杀出来,将一千来犯之汉人军队迫退,正欲乘胜追击之时,竟然又有两支各有五百左右的骑兵从天而降一般从左右两翼掩杀过来,然后正面那一千汉骑反杀过来。   若非日珂泽的族人见机得快,立即护着族长后撤,连他这个族长都要葬命在这突如其来的两支精骑箭雨之下。一千对两千,单兵战力、武器装备比他们强不止一筹,而且是以有备算无备,结果已经可想而知,一千精骑活着退回山神寨的骑士竟不足六百人。   这样残酷的绞杀,只一战就把山神寨迎战的勇气彻底打没了,失去了儿子、丈夫、父亲的族人放声大哭,整个堡寨中到处都是呜咽的哭声。 第685章 屠杀与演戏   狂妄的日珂泽看着眼前这一幕,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虽然八百战士加上近万名可以全民皆兵的族人与近两千敌军对阵,再加上对方是攻,自己是守,有山寨地利优势,还有守住寨子的可能。但是日珂泽从心底里还是产生了一种恐惧,因为城外的敌军神色实在是太过有持无恐,太过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日珂泽派了近百名亲信的族人,由自己的长子阿玖亲自率领,趁夜突围出去,向附近两个同族部落乞援,代价是让出两块本属山神寨所有的草场。这两块丰美的草场是山神寨赖以生存的根本,他是真的不舍得啊,可是这些强大的汉人军队,已不是他们能抵抗的了,即使最终能够抵挡住,他们山寨也必将会被打残,打残的羌族部落,必将很快被其它部落吞并。多年以后,再也无人记得这里曾有一座山神寨,曾有一群山神寨的人。   ……   ……   第二天,一大早,日珂泽站在寨墙之上,看见了近百具暂新的尸体,其中有他的儿子阿玖。近百名勇士,无一人幸免,全部死了。乞援的人死了,自然就没有了援兵。   “那就杀吧!就算将山寨打残,也要将这两千汉人全部杀死。”日珂泽发狠说道。   然而,一声如天雷一般的巨响,将半个城寨墙炸的坍塌,最主要的是寨墙上六百名战士被炸死或者活埋了近半。紧接着,两千汉军铁骑,在如魔神一般的展熊武带领下已经如洪流一般向豁口处冲了过来。日珂泽眼见敌人主将冲在最前,后面敌军将士竟然与其拉开了十多丈的距离,他感觉有了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顾不上对刚才那如神迹一般的巨响惊骇,便想着只要将敌军主将杀了,便有可能杀退这股强大的敌人。   不得不说,山神寨的战士还是很勇敢的,特别是面对寨子生死存亡之际,一个个都已经成为了死士,所以日珂泽一声招呼,便有百名死士骑马向展熊武冲了上去。   两三息后,展熊武表现出来实力的恐怖让双方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一百名山神寨死士死了三十多人,而展熊武毫发无损,剩下的被冲上来的展熊武部属瞬间淹没……   ……   ……   所谓羁縻就是名义上的臣服,部落头人还是部落头人,他们最多在叶尘生日的那一天贡献一些礼物,其余时间都是叶尘在帮助他们。   羁縻的名义自然是不稳固的,有好处的时候那些部族自然俯首帖耳,没有好处的时候,或者说他们自认为做一些事情的好处比名义上臣服叶尘更大的时候,他们就会第一时间站起来造反,对叶尘的伤害要超过真正的敌人。   叶尘很清楚这一点,自然也不愿意这样的部落一直羁縻下去,但是短时间内却也无可奈何。只是,这样的部落只要敢冒头,就绝对不能手软,否则所有的羁縻部落有样学样,那才叫大麻烦。   “人头是我的,不要跟我抢!”   “啊!不要跟我抢,有了这族长的人头,我就够娶媳妇了。”   “我的!”   ……   日珂泽看着一群汉族战士如狼似虎的提着战刀向他冲来,每个人拼着命迈动自己两条腿,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块黄金,满是贪婪。他来不及恐惧,因为侧面有一名班头指扣一松,一枝箭矢应弦而出,箭发似流星,三十丈距离,弦响即至,“噗”地一声贯入了日珂泽的左胸,日珂泽仰面摔倒。这名班头正是那名昨天早上带着二十人充当侦骑先峰的华夏卫。   日珂泽一阵天昏地暗。耳边响起好似是那箭手的猖狂的笑声:“一群白痴,抢人头都不会抢。”然后便是一片泄气声。   “班头,我帮你把他头割下来!”这是日珂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他的头发被人抓住,脖子被人砍了下来。   “凡是还提着刀反抗的全部杀了。但只要放下武器投降的,就不能杀。谁若敢违抗军令,老子先砍了他的头。”展熊武今天所表现出来的个人勇武不但让山神寨的人感到绝望,而且还让自己在下属中的威望涨了一大截。他此时下的命令,根本没有人敢违背。   此时山神寨中地面上几乎已再无一个囫囵站着的人,灵州来的两千守军已经全部默默地把弓背回肩上,令人听着牙酸的呛啷声中,自腰间慢慢拔出刀来,一步步向前走,见到还有喘气的,便像杀鸡似的补上一刀,或割喉、或穿胸,俐落非常,那种冷血、冷静、冷酷的神情,看得蹲在一棵大松树上的壁宿也不免为之变色。   展熊武声震屋瓦的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将所有还活着的人全部集中到这里来。”   ……   ……   山神寨部落被消灭了,寇准在十名叶尘派给他的华夏卫和水儿陪同下赶来的时候,寨中高过车轮的男子已被展熊武斩首大半,血腥涂地,尸横遍野,看来真是怵目惊心。   但寇准看见眼前还活着的人比他想像中还要多不少的时候,他便什么都没有说,展熊武所做的,才是适合西北横山一带生存原则——弱肉强食。   任何人或者势力既然要树立一个敌人,就必然要应对一旦失败所要受到的惩罚,如果叶尘一方是失败者,他们的下场不会比对手好上半分,所以,他只能遵循这原则,适应这原则,而不会愚蠢的跟狼讲仁义,把自己人送进火坑。   展熊武已经接到消息,寇准正在从寨门处进寨。想了一下前天晚上寇准小子再三交待要演的戏,展熊武右手提着一柄大刀,一指场中被大军围起来,跪在地上七千多人,大吼一声:“将他们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这一战展熊武两千部下战损了近两百人,此时这剩余的一千八百人一听主将命令,便齐声大吼:“杀!”   场中近七千多人瞬间脸如死灰,一脸绝望,有瘫软在地,屎尿全流的,有大哭不止的,也有一些为数不多的成年男子站起来准备赤手空拳拼命的。   然而,就在这时,寨门方向有传来公鸭般声嘶力竭的声音:“刀下留人。展将军,不能杀啊!”   “你们杀得人太多了,不能再杀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一名正在处于变声期的少年所发出来的,展熊武一挥手,所有正准备动手的士兵便停了下来,只是手中战刀并没有归鞘。场中七千多俘虏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于绝望之极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救了他们命的人,那种感激可想而知,一个个大口喘着气,看着那听在他们耳中悦耳之极的声音所传来的方向。   寇准跑在前面,水儿一袭长裙,笑颜如花的紧跟在后面飘动,犹如一个仙女一般。再后面是十名华夏金卫。   展熊武等寇准走到近前,淡淡地说道:“原来是寇公子和水儿姑娘,寇公子为何要阻止本将杀敌。”   寇准一脸怜惜的看了一眼正一个个眼巴巴看着他的七千多俘虏,大声说道:“不管是汉人还是羌人,都是王爷治下的子民,山神寨族长日珂泽私心作崇,刁顽不法、明为民暗为匪,所以王爷才会派将军前来惩罚,可是现在山神寨族长和参与抢劫杀的山神寨战士都已经被你们杀了,也算是杀人偿命。这些人所犯之罪并没有累及家人,眼前这些人依然是王爷治下百姓,只要他们循规蹈矩,遵守王法,就不能随意将他们杀了。”   展熊武冷哼一声,说道:“寇公子,你说这么多没用,本将儿郎也死了近两百人,不将他们全部杀了,难泄本将心头之恨。”   寇准突然一甩长袍下摆,向展熊武直接跪了下去,大声说道:“展将军,还请网开一面,放了这些人。”   展熊武也被寇准突然跪拜吓了一跳,赶紧弯身想要拉寇准起来。他很清楚寇准在叶尘麾下势力中的地位,说是叶尘弟子,其实已经和叶尘亲如父子兄弟,只要叶尘一建国登基为帝,寇准便是皇族般的存在。他虽然答应寇准要演这一场戏,但却事先没有说要向他跪拜的。   “听说王爷是要将这小子培养成宰相之才,这小子小小年纪便已经能够做到这一步,虽然比不了王爷那般妖孽,但已经很是不凡,也是个狠人,这样的人可万万不能得罪,否则累及自己或者后人就不好了。”展熊武心中暗自嘀咕。   “展将军若是不答应晚辈,晚辈今日便长跪不起。”寇准咬着牙,一脸倔强地说道。   七千多名俘虏目睹此景,看着少年那单薄的身影,心中的感恩之情顿时犹如滔滔长江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展熊武哪能让寇准一直跪着,略微装作为难一下,然后便说道:“既然寇公子执意要救这些人,本将军便卖寇公子一个面子,但是这些人若是再作奸犯科,本将军还是定斩不饶。” 第686章 灭族   说着话,展熊武赶紧将寇准扶了起来,寇准也不再矫情,便顺势起身。身后七千多人早已向寇准哭喊着谢恩,那种感恩之情无不是发自内心,毕竟从鬼门关上被人救回来,这种深刻的感觉即使是再薄情之人,也难以忽视。   寇准小大人似的给七千多人回过礼,扬声吩咐道:“大家放心,如今山神寨已经毁了,我会向王爷给你们求一块地,帮助你们重新建立自己的家园,安置你们的生活。”   这些俘虏们听了又惊又喜,本以为寇准救下他们已经是上天之幸,没想到这位来历尊贵的小公子还要帮助他们建立自己的家园。一时间他们又有了片刻的骚乱,然后又向寇准跪了下去,顶礼膜拜着,嘴里念念有词,有些说的是汉语,也有说羌语的,寇准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甚么,但也知道是感谢、赞美、祝福的意思。   寇准一边再次一丝不苟的回礼,一边让大家起来准备一下,然后低声向展熊武说道:“展将军,这些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绵延于整个横山山脉的远近部落可是不少,单是以交易羁縻住他们也是治标不治本,老师要的是真正的百姓,可不只是表面的臣服。所以今日你我所做之事是极为重要的,接下来晚辈要做之事也是老师极为看重的一件事情。”   展熊武是个纯粹的武人、武将,对寇准说的事情隐隐有些明白,但具体其中的缘由却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知道一件事情,一件已经用事实证明的事情——凡是祥符王叶尘认准的事情,目前没有一件是错的。   所以,展熊武郑重其事地说道:“本将明白了,寇公子若有所需,请不要客气。”   说到这儿,寇准突然发现七千俘虏里面有两千多人明显精神状态不同于其他五千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就像一群难民似的。   见他向那些人注目,展熊武解释道:“这些人不算是纯粹的山神寨族人,他们是其他部落与山神寨做战时被掳回来的俘虏,沦为了东阳人的奴隶,在寨中做苦工的。”   “哦?”寇准目光微微一动,若有所思。   ……   ……   张大为最开始是大宋京师禁军中的一名营指挥使,后来韩虎带着五千禁军加入华夏卫府,张大为便是其中一名低级军官。再后来因为能力出众,在叶尘对华夏卫府进行的那次大改革的时候,晋升为华夏卫府情报司特侦部部使,曾经跟着叶尘出使吴越,表现出了极强的能力。且一度被赵普收买,充当赵普在华夏卫府中的暗子,但是最终却被叶尘个人魅力所折服,主动向叶尘坦白,从而也获得了叶尘的看重。此次叶尘挑选八州守将,张大为从华夏卫府的十多位部司使中脱颖而出,成为盐州守将。   这两个月以来,张大为带领自己原本麾下特侦部两百部属,带领分给他的一千八百降军,训练极为严格,再加上特侦部的华夏卫超过半数都是华夏金卫,曾经由叶尘亲自带上在南唐参加了一千骑兵大破一万人的辉煌战绩,个人武力、能力经验比寻常华夏卫还要强上一两筹,由他们严格训练出来的两千骑兵,可想而知。   张大为提着一柄斩马刀,在一身青色铠甲的包裹下,站在大太阳底下面对三军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气。   “土蕃格多部竟然杀了一百多名盐司官吏和采盐劳役,抢夺盐井,王爷震怒,本将受命诛之!”   “喏!”三军受命之声扬起,即便是九天上的雄鹰也振翅远去。   两千青甲骑兵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盐州城,一人三马,以极快的速度向格多部疾驰而去。   战马群在草原戈壁上狂奔,每过半个时辰,骑士就在马背上上下翻飞,从一匹战马的背上跳跃到自己的另一匹战马背上战马脚步不停,两个时辰之后,大军就已经离开盐州城八十里开外。   击杀土蕃格多落,张大为不认为是什么难事,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这个部落会逃跑。因为土蕃部落与羌族山神寨立寨定居情况是有所不同的。   若是做不到突然袭击,被对方逃走,茫茫戈壁草原上,想要捉住一些流窜的牧人,这个难度太大了。   按照计划再有半个时辰,大军就会赶到格多部所在,张大为准备在这里分兵,一部突袭格多部落,一部需要在外围警戒,诛杀漏网之鱼。   张大为将一支令箭递给副将周羽(原本华夏卫府保卫司一名部使)道:“本将亲自领一千五百兵马进行突然袭击。周羽!你带领五百兵马拦截在格多部可能逃走的方向上。负责外围绞杀,务必不让一个敌人逃脱。”   周羽单膝跪地接过令箭,大声喊“诺”。   “此战之要,在于快,在于突然,唯有如此才能在减少伤亡的情形下,完成王爷军令。”   “现在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分头行动!”   ……   ……   带着烟火气的大太阳终于缓缓西斜,张大为一声令下,正在休息的骑兵立刻起身,整顿身上的装备,重新跨上战马分两路由张大为和周羽带上继续向北狂奔。   休息了半个时辰,不论是人马都精神了很多,大地在马蹄下飞快的向后狂奔。   戈壁荒凉,原驰蜡象。   山麓下一片缓慢的山坡,这是山麓的南面,阳光充足,而且左右是半探出的山坳,在冬天能够阻挡寒风的侵袭,再加上厚重的骆驼毡、牛毛毡,足以让牧民们抵御这一冬的严寒。   一条涧泉从山坡上倾泻而下,泉水右侧是一片稀疏的山林,可以让牧人们伐木取火,汲取用水。毡帐大约有两百二十余帐,在叶尘治下八州境内,算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土蕃部落。   前边一顶毡帐,扎西多吉穿着一件前几天抢夺盐井时从汉人身上顺便扒下来的袍子,正在帐前宰着一头绵羊,他的手法显然高明熟练的很,一柄小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羊皮已被整个儿剥下来。今天是他儿子满月之期,晚上是要请亲朋好友过来饮酒庆贺的,他要提前准备。   旁边架着一口大锅,他的婆娘蹲在灶旁,正往底下填着柴禾,锅里的水已经沸了。   就在这时,突然远处忽然传来“呜……呜呜……”的一阵阵凄厉的号角声。   这是格多部报警的号声,扎西多吉怵然一惊,急忙踏前两步,将那整头羊丢进了沸腾的开水之中,急急奔向不远处拴着的骏马。马儿还未披上马鞍,可是号角声越来越急促,显然敌情非常紧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扎西多吉从放在地上的马鞍旁取下长弓挂在肩上,又取一壶箭斜着一挎,一纵身便跃上了马背。   他刚刚出月子的婆娘急急叫了一声:“扎西多吉,要活着回来。”   扎西多吉回头喝道:“不要管我,你赶紧抱着孩子先找地方藏起来,号角声很急,肯定是有强敌来袭击了。”   而在扎西多吉上马的同时,其他毡帐中的男人也纷纷提着武器钻了出来,不管是青年、壮年还是老年,甚至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都穿着一身肥大笨重的皮袍子或者从汉人那里抢来或者换来的衣袍,却十分俐落地纷纷挎弓上马,向前方快速聚拢过来。   两侧山头上的报警号角还在吹响,而且越为越急促,紧跟着就见莽莽戈壁草原上飞驰而来五匹骏马,远远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声地呐喊着甚么。   “是次仁旺堆他们。”扎西多吉手搭凉蓬望着他们,忽然叫了起来。   次仁旺堆是格多部族今日的警戒游骑,眼见他带着另外四名游骑没命的往回跑,所有格多部战士心中一紧,前面的纷纷摘弓搭箭,后边的侧拔出了长刀,近千骑兵仓促凑成的队伍已迅速形成锲形阵,向前迎了上去。   “快走,快走。盐州汉人大军来了!”扎西多吉冲在最前面,已经听清了次仁旺堆的呐喊,他刚刚一怔,就听马蹄如雷,一大群骑兵突然涌现在山口,滚滚而来,金戈铁马,杀气冲天。   紧接着,天空中的阳光突然一暗,无数的箭羽冲宵而起,铺天盖地的向他们飞来。   “次仁旺堆,镫里马肚子下藏身!”   对方还远在一箭之外,这时发箭,根本射不到他们的,扎西多吉连弓都懒得摘,双手拢在嘴边,只向正在射程之中的次仁旺堆大声示警。可是随即他就惊骇地发现,那些铁骑的利箭竟然突破了他所认知的射程,铺天盖地的利箭黑压压地向他们射来,箭矢骤急如雨,甚至听得清那破空而过的风声。他们哪里知道华夏卫府武器司研制的新型强弓所配制的特殊箭矢,同样的力气,射程却比寻常强弓要多不少。   格多部所有的骑士都如扎西多吉一般惊恐的望向天空,无数的箭蔟映在他们的瞳孔中,越来越近,越近越近,直到整个瞳孔完全被骤密如雨的利箭所覆盖…… 第687章 花钱如流水   “杀!”   张大为带领一千五百铁骑没有摆出锲形冲阵,格多部仓促聚拢起来的近千战士还没有接战,便已经已经有近四分之一跌落下马或死或伤,在张大为下令射了两拨远程弓箭的一面倒火力压制之下,格多部已经丧失了大部分射箭反击能力,在剩下的三拨对射之中,格多部稀稀落落的箭矢已经很难对张大为一方身穿坚甲的铁骑发生什么效用。   张大为一千五百铁骑队形整齐划一,用的不是破阵,因为对付眼前这样一支部队,张大为认为已经完全用不着破阵了,只要进行屠杀就行了。所以,整个队形成一个月弧形掩杀过来。   扎西多吉还没有死,他左肩中了一箭,右胸中了一箭,一边用双腿牢牢控制着同样中了箭,正在焦躁跳跃的胯下战马,一边吃力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想着自己刚刚满月的儿子,仰天嘶吼道:“和他们拼了……”   扎西多吉的一生,就在这一声嘶吼中结束了,张大为带领骑兵已经到了五十步之内,他们也在向前冲,马上就要进入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了。然而,格多部战士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张大为一声令下,一千五万骑兵突然将强弓换成强弩,一片弩箭如闪电一般,向格多部战士呼啸而去。   这么近的距离,弩箭的速度比强弓之箭的速度还要快上不少,更难躲闪。   更何况,格多部战士大多根本连盾牌都没有,扎西多吉一声呐喊还未完成,两枚弩箭已经分别洞穿了他的胸口和腹部,他惨叫一声跌到马股下,那战马同样身上中了弩箭,正痛极跳跃,一失了控制,双足向后飞起,又将那已然气绝的扎西多吉尸身飞踹出一丈多远。   “杀!”   张大为拔出了长刀,身边的骑兵们纷纷应声拔刀挟矛,做好了冲锋准备。他们都左挎弓、右挎箭,鞍挂铁盾,但是铁盾如今完全都用不上了,只需手中的兵器做最后的清扫就成了。   ……   ……   格多部聚拢起来的千名左右的骑兵,还未与张大为所属短兵相接,便已经死了大半,已不足三百,望着呼啸而来的盐州铁骑,早已经面无人色,惊恐绝望。   而在这个时候,格多部族长惊恐之下,又下达了一个极为愚蠢的命令——让格多部战士拨转马头逃跑,可是比起疾冲过来的盐州骑兵,这种情况下转身逃走,已经没有速度优势,很快就被追上,而且他们是以一个骑兵最愚蠢的死法弃尸戈壁草原——他们是被人从背后砍死的。   张大为一声令下,一千五百铁骑兵如流水一般迅速兵分两翼,将那两百二十多帐完全包围起来。张大为策骑当中,率领一百骑直趋中军,格多部落所有的族人正在四下骑士们的压制下向那里集中。   妇孺们牵着孩子的手,默默地听从着命令,自小生长在弱肉强食的西北荒原上,她们已经见惯了屠戳和掠夺,他们之中不乏从其他部落掠夺而来,又成为这个部落一员的人。   头发已经花白的格多部族长老泪纵横地站在族人最前面,张开双臂,一步步向前走来,隔着十步远,便在张大为面前卟嗵一声跪倒在雪地上,泣不成声地道:“我是格多部的族长,是我带人抢了盐井,杀了盐司官吏,冒犯了伟大的祥符王,我一家人甘愿受死,请将军开恩,饶我族人性命!”   张大为收起了长刀,大声喝道:“你既然已经做了自取灭亡之事,休怪我家王爷心狠手辣。”   老族长以头触地,连连叩头,额头砰的头破血流。这一刻,他真的是后悔的要死,恨死了他的那位汉族老友,那位老友说大宋皇帝绝不会坐看祥符王占据西北八州,他被那位老友说服了,在他想来,叶尘虽然厉害,但毕竟没有属于自己真正大军,党项八万铁骑只是借来的而已,大宋的强大早已深入他的心中,他认为只要大宋大军一到,叶尘就得灰飞烟灭,所以在那位老友的劝说下,根本不想向叶尘臣服。   在他想来,那位祥符王既然与大宋皇帝结下死仇,便势难持久,他已经想好,等到大宋大军一到,他的部落旗帜鲜明地站在大宋一边,甚至适时出兵相助大宋,到时必将得到不少好处,甚至将这已经抢夺到手的盐井真正的占为己有也极有可能的。然而,他想不到一念之差,招来灭族之祸,可是这时后悔已经晚了。   张大为已经懒得和他啰嗦,一摆手,淡然说道:“砍了他的猪头。”   立即有一名骑兵飞身下马,提着血淋淋的战刀走上前来,四周盐州骑兵持刀抢虎视耽耽,格多部落一众男女没有人敢妄动。眼睁睁看着那骑士走上前来,手起刀落,一刀斩下自家族长的人头,揪住他的头发,把人头提了起来,扔到他们面前。   张大为又道:“超过车轮高的男丁全部杀了,然后所有武器器、毡幄帐篷、牛羊马匹、财帛子民,统统带回盐州!”   半个时辰之后,大半格多部族人被杀,少部分在最开始张大为所属形成包围之前便已经逃走。   至此,格多部落从山坳中算是已经消失,所有的东西都被扫荡一空,原本草原只剩下一片片鲜血和死状凄惨的尸体……   ……   ……   张大为的副将周羽的脚下,是大片的血迹染红了沙土,已经到了秋末冬初,但却不知道从哪来的苍蝇顽强的铺在血迹上面,如同一张黑色的毯子。   一名都头疲惫走过来,对周羽抱拳道:“将军,我们已经截杀了一百六十七名格多部人!”   周羽点点头,说道:“已经两个多时辰没有发现格多部人的踪迹了,小孩子和妇人也没有现。”   周羽踢了一脚地上的沙土,惊起一大群苍蝇,等乌云一般的苍蝇群再次落地之后道:“向东搜索一百里,抵达格多部落之后再一路向北,再等一天,如果还没有漏网之鱼,我们就直接回盐州复命。”   都头躬身称是,然后去传达周羽的命令去了。   ……   周羽带着五百骑兵向兀鹫盘旋的地方拉开散兵线横扫了过去。   兀鹫盘旋的地方就必然会有死尸,这个道理荒原上的所有食肉动物都知道,但很多不了解兀鹫的人类却不知道。不过,周羽却是知道的,所以他散兵线驱赶出来最多的不是人,而是成群的野狼和各种野兽。   周羽这一点极为高明——以这些被驱赶的野兽为前锋,组成了一个很另类的前锋探子。   要知道,有了这些野兽的存在,那些躲在草丛中,或者山包后面的莫格部土蕃人就无所遁形……荒原上的野兽鼻子没有不灵的,周羽他们靠眼睛才能发现的格多族人,这些野兽却能够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发现。   最主要的是,这些野兽的目标和周羽的目标完全一致,即便是有些聪明的野兽向两边逃亡,也会被骑兵们用弓箭威慑的继续按照既定路线前行。   ……   ……   华夏卫府内务司这三年来生意做到了整个天下,特别是将一些行业直接垄断,每天每月都在源源不断的赚着银钱。赵匡胤活着的时候,叶尘还要将一半盈利收入交给赵匡胤以充实内库。如今这笔巨银自然就不用再交给赵德昭了,可谓是积累了庞大的财富。打下五州后又获得了五州府库的大量积蓄,同时又有三岔谷的金矿源源不断的被开采而出,按理说是不应该缺钱的。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首先,三千华夏卫、杀手和两千多有编制的探子,以及一些文武官员拖家带口跟着叶尘来到西北这种相对中原和江南来说的荒芜之地,自然要给这些忠诚的属下建立一个家,按照级别不同,房子、宅子大小不同,或建、或买,光是这项开支便是两百多万贯。   其次,八万党项铁骑离开横山草原,奔袭四百里,战死三四千,辛辛苦苦打下五州,结果不但不让他们抢粮食、抢银子、抢各种财物,也不让他们玩女人,而且还要在汉人百姓仇恨的目光中,一边强行控制自己的怒火和杀机,一边帮助叶尘驻守七州近两个月,紧接着叶尘又让他们去给他看守金矿,震慑六个依然还在西北边军守中的军寨。虽然,这个过程之中,有党项两位霸主拓跋格鲁和李光顺强行压制,但叶尘若是不拿出足够多的粮食、银子、物资作为报酬,即使拓跋格鲁和李光顺也难以压制八万悍卒,时间一长也必然会出现哗变,后果不堪设想,更别说圣堂暗中虎视眈眈,绝对不会放过蛊惑、挑事、散布谣言等手段施展的机会。总之,叶尘给八万党项铁骑给了可观的报酬。具体来说,叶尘是借鉴后世雇佣兵制度,给八万党项铁骑每月六十万贯的佣金,并且准许他们随意在八州之地买卖粮食、衣服等生活物资送回部落。如今已经三个多月时间过去,便意味着近两百万贯的支出。 第688章 秦渠和汉渠   此外,短短时间之内,叶尘从只有三千多华夏卫、杀手和数万探子的华夏卫府总司使,突然变成八州之地的主宰,治下百姓有三百多万、军队十万之数,这个过程中地盘的迅速扩张,建立基本的行政体系,要给数千官吏发俸禄,要给已经整编的两万降军和新近招募的一万新兵发军饷且比之前大宋所发还提高了一成,还要练兵、武器司要打造购买兵器甲仗,要修缮改造城池,要大量筹集粮秣物资。   总之,华夏卫府的内务司虽然很能挣钱,八州也有一定税收,还有金矿的收入,但是这三个多月以来,叶尘同样花钱如流水。   还有,叶尘与韩熙载、马文涛、杨继业、胡三光等人商量过之后,计划在一个多月后的元旦之日宣布建国,正式登基,这个登基仪式的花费没有个百万贯是拿不下的,到时候还要大赏天下。   叶尘的皇宫已经开始在现在原李光睿的府邸基础上开始扩建,叶尘虽然不想奢侈,但是这个时代皇宫代表天子的威严地位,不能马虎,这又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此外,叶尘计划在建国之后,紧接着便要在治下建造印书馆、书院、军校,还要扩大武器司改为格物研制司,且计划中要投入大量财物,这些前期投入也相当巨大,就是一座金山是抗不住的。   至于计划中要在治下八州重视工商、兰州丝绸之路商税,以及开垦土地等各种收入,回报最快的也要一年,最慢的要十年、二十年才能显现,一时半会是指望不了的。   而眼看着,大宋皇帝赵德昭和宰相赵普肯定会对华夏卫府内务司的生意进行打压,收入必然会有很大的缩水。可要支撑一个国家运转,养一支至少十万人的军队,要实现叶尘各种各样的计划,眼下最快的资源渠道就是掠夺。这种掠夺还能起到慑服群夷的作用,何乐而不为?所以,对于有羌族或者土蕃部落、山寨想要挑事,叶尘其实一点都不怕,反而很乐意对方给自己发飙掠夺的机会。   ……   ……   张泊走进大堂的时候,韩熙载正埋首在一堆案卷之中,痛苦并快乐着。   张泊见他神情专注,便毫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在椅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韩熙载。   可是,过了半晌,见韩熙载还未发现自己,这才咳嗽一声,韩熙载一抬头,不禁笑道:“张大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张泊笑道:“有一阵了,看韩相公专注的样子,韩相公这公堂被人搬空了韩相公恐怕都发觉不了。”   韩熙载笑着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离开公案,在张泊旁边坐了下来:“你那边的事都办妥了?”   张泊道:“祥符王从开封国子监带来的十万册书籍,在下都已经分门别类梳理完毕,并建立了目录登记在册。”   当初南唐灭亡之际,重臣陈乔、张泊是自始至终的主战派,一直反对归降。后来城破国亡,事不可为,陈乔以死报国,并在死前苦劝也准备以死报国的张泊陪李煜前往开封,张泊便答应陈乔在宋帝面前为自家国主据理相争。结果,赵匡胤心胸宽广,不但没有怪罪张泊无理,反而将其重用。   后来赵光义弑兄谋反,张泊并没有随韩熙载向赵光义效忠,便被打入大牢。之后,赵光义死了,赵德昭登基之后,便将张泊官复原职。叶尘离开开封时,张泊感念赵匡胤知遇之恩,是不愿意离开大宋的,最后是被叶尘强行给绑到了西北。最开始张泊并不想向叶尘效忠,叶尘也不动怒,当时听了韩熙载的意见,将整理十万册书籍之事交给了张泊,并言明,只要张泊完成此事,便放其离开。如今张泊完成了此事的同时,也见证了叶尘来到西北之后,种种施政,却已经不想离开。这种结果自然是叶尘和韩熙载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韩熙载看着张泊,察觉到张泊与刚来西北时的变化,心中一喜,故作感慨的道:“在开封那般形势之下,王爷都不忘记将国子监的书籍一网打尽,当时老夫便看出王爷杀伐强悍的同时,竟然拥有一颗文治之心,当时老夫便已经有了效死之心。”   张泊点头道:“祥符王带兵打仗和个人武力之强悍就不用说了,我本以为祥符王只晓得争夺土地、人口,建立军队,却想不到对文治天下如此上心,博史馆、印书社都迅速建立起来了,建国之后还要建立天下第一等的书院,单是这一点便可看出祥符王的深谋远虑,听说华夏卫府武器司发明的那个什么活字印刷也是经过祥符王指点之后,才被研制而出。唉……我这些天就在想,是祥符王那位传说中的老师真的是神仙中人,还是祥符王自己真的是千年才得一出的天才。如此君王,实在是认人折服,当年南唐国主若是有祥符王十分之一,以江南之富裕又怎么会被灭国?”   韩熙载颇有所感地点点头,说道:“是啊!兴工商,立农牧,恩威并施,宽猛相济,可求一时之治。求一时之治。同之以利,化之以,融之一族,方能长治久安。天历算、地理方志、诗词歌赋、兵书战册,乃至儒道释法墨诸子百家的典籍,这是一个国家不可或缺的东西,说起来也简单,但有几位君王能够做得到。”   说到这里,韩熙载顿了一顿,郑重说道:“祥符王胸怀天下,志向远大,张大人如今看来已经想通了,如今祥符王建国之初正是缺少文官的时候,以祥符王对张大人的看重,张大人在王爷立国之时必然会被其重用,更能够将一身所学和抱负实现。”   张泊闻言,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便消散了大半,正想说些什么,叶尘走了进来,韩熙载赶紧起身拜了下去,张泊略一犹豫同样拜了下去。   叶尘目光扫过二人,先是对韩熙载说道:“韩相公辛苦了,要注意身体才行!”   韩熙载顿时一副感激涕零神色,略显激动地说道:“多谢王爷体恤。下官身体还行。”   叶尘点了点头,又对张泊笑着说道:“本王刚从书馆那边过来,听说张大人已经整理完书册,本王刚好还另有重任交予张大人。”   张泊顿了一下,说道:“请王爷吩咐,下官一定不负王爷之命。”   两人之间的对话很是自然和默契,好似都已经将三个月前的协议给忘了。   叶尘说道:“本王想要重修秦渠和汉渠。”   张泊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想起这些天在整理书籍时,看到的一些关于横山、河套一带历史。不由眼睛越来越视,很快便亮如灿星,说道:“王爷英明,此举实乃王爷立国之基。”   当年秦灭六国,收复河套,当时的横山为北地郡,秦始皇将大批六国臣民移至此地,开荒种地,修渠灌溉。为横山平原的农业发展奠定了基础。秦朝时期开挖的秦渠。以及汉武帝时,先后又有大批移民涌入河套地区。随之也带来了中原地区先进的耕作技术。为扩大耕地,又新开了汉渠。不管是秦渠,还是汉渠,在隋唐之时仍在使用。   但是大唐末年,党项人占领横山一带之后,汉人被杀了不少,剩余的也逃进了汉人治地,党项人不会种地也不喜种地,一百多年下来,当年的数十万良田又变成了草原、戈壁。用来灌溉水田的汉渠和秦渠同样被荒废淤埋。叶尘如今要做的事情,自然是要重开两渠,重新开垦横山荒原和河套一带的数十万良田。   不过,叶尘虽然知道汉渠和秦渠的存在,其实并不知道这些历史。但是,叶尘却知道在后世时,宁夏自治区便是沟渠纵横、稻香鱼肥、瓜果飘香、风光秀美的“塞上江南”。黄河穿越宁夏中北部地区向北流淌,在宁夏境内总流程达八百公里,黄河宁夏段水面宽阔,却是极为适合灌溉垦殖的。   而张泊之所以说此举实乃立国之基,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对一个国家来说,粮食能够自给自足,不受制于他国,能让百姓吃饱,能够让大军吃饱,才是这个国家兴旺的基础。   而张泊在南唐的时候的职司之一便是负责农事,对开垦良田、种植粮食、挖水渠之事有着丰富的经验,这正是叶尘所看重的。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张大人可愿给本王分忧。”   在叶尘和韩熙载注视之下,张泊迟疑了一下,说道:“王爷,重修汉渠和秦渠之事下官自认为可以胜任,开垦良田也没有问题。但是在明年开春种植粮食之事,恐怕还要另召贤能。因为,下官生在江南,长在江南。西北气候季节、农耕地色下官目前并不清楚,也无实践经验。”   叶尘微微颔首,他对张泊的坦诚非常满意,说道:“本王有意让张大人负责本王治下农事,至于另召精通西北农耕的贤能良才,自然由张大人负责,此事本王会下令让各州府衙贴出告示,张大人也可暗中寻访。至于开挖水渠、开垦良田等事所需劳役本王会下令让韩相公和马文韬全权配合,所需钱银张大人去找贾宪支取便可。”   张泊一边心中感动叶尘对自己竟然如此信任和放权,一边躬身拱手说道:“王爷放心,下官定然不负王爷所托。”   ……   …… 第689章 兵变   夏州祥符王府,后宅。   仕女扑蝶的六扇屏风后面,流苏垂幔的锦榻之上娇喘吁吁,叶尘叩关而入,大肆伐挞,喻清妍已然酥软如泥,似再禁受不起那风雨狂暴,偏又用一双丰若有余、柔若无骨的修长大腿夹紧了他的腰肢,抵死缠绵。   终于,在喻清妍的告饶声中,云收雨歇,鸳鸯交颈,榻上传来叶尘促狭的低笑声:“这段时间夫君我可是将大半‘公粮’全部交给你了,你若是再不怀宝宝可就不能怪你家夫君没有本事了。”   流苏锦幄的榻沿上有气无力地垂下一条粉光致致的美妙身体,喻清妍以一声荡气回肠的呻吟作为了回答。这时,那锦幄悄然拉开,明明正在闭关修炼的玉道香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此时两颊染霞,一脸委屈和幽怨地说道:“大白天的,你们两个便行那荒唐之事,好不知羞。”   喻清妍早已羞得蒙头钻进了被子之中,不敢向外面看一下。   叶尘却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是在玉道香神色之中闻到了浓浓的醋味,嘿嘿一笑,说道:“玉儿!你出关了。那姹女心经是不是已经修炼大成。夫君我可是早就想将你抱到床上宠幸了。”   自从四个月前,在白云山三枚玉佩合之一时,叶尘肉身被洗涤、真元被极寒、极热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精炼,使得肉身变得强悍许多,丹田内太一真经真气更加凝练精纯的同时,也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男女之事越来越是兴致勃勃,经常明明元阳已泄,但是腹中依然炽热如火。   玉道香白了一眼叶尘,叹了口气,说道:“还差一点。不过此次先是与崔熙数场大战,之后一个月的闭关修炼,如今距离功法大成也只是差一个契机而已。所以,夫君你还要忍一忍。”   玉道香这样说着,伸手一拉,便把喻清妍蒙在身上的被子拉了下来,幽幽地说道:“你们继续吧!夫君身边总要有女人才行……”   喻清妍啊的一声,脸红红地瞟了眼神色复杂的玉道香,害羞又将被子拉过来,将自己绯色的抹胸,特别是露出的那堆玉赛雪的一双乳儿挡住……   ……   ……   海东青从高空中直冲而下,犹如弩箭一般飞入祥符王府,叶尘有所感应,推门来到屋外,海东青落在叶尘肩膀上,亲昵的用喙去轻轻的碰触叶尘的脸颊。叶尘摸了摸海东青的刚硬的羽毛,从其腿上竹筒中抽出一张细卷纸,上面用铅笔写下密密麻麻的小字。   叶尘看过秘信之后,又微微闭眼从心念上与上官冰云取得联系,半晌之后,叶尘沉声道:“这六个军寨守将中果然有不少对大宋忠心可佳,不是那么好收服啊!还有高怀德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叶尘站住脚步,略一沉吟道:“叫韩相公、杨太尉、胡三光、李君浩、连继城、白沧海、贾宪、王超、黑月过来,共议大事。”   ……   ……   叶尘身在夏州的麾下文武官员济济一堂,叶尘将海东青送来情报和上官冰云情报分析与众人说了一遍,目光一扫,问道:“诸位,有何良策?”   杨继业说道:“王爷,高怀德得知我们不但要谋算他六个军寨,而且还要收服军寨中一万两千精兵,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即使大宋皇帝和朝廷不同意,高怀德也必定会发兵。依卑职之见,我们七州守军不能动,夏州城外两万党项铁骑做好随时出击准备。王爷最好也能够坐镇夏州,不要离开,否则高怀德麾下四万精兵若是倾巢出动,没有王爷坐镇,七州军心、民心恐有动荡。”   叶尘摇头道:“高怀德的目的不是攻打七州,而是要接应六寨中一万两千宋军回到庆州。而本王的目的便是要留下这一万两千精兵为我所用。”   韩熙载说道:“王爷英明,如今王爷麾下汉军加上一万新兵,只有三万人,而党项铁骑却有八万,短时间内没有什么,但时间一长恐怕会生出变故。所以收服六个军寨中一万两千精兵对我们至关重要。”   “韩相公所言有理。但是党项人与六个军寨守军多年来互相征伐,早已势成水火,结下死仇,若是出动党项铁骑去留下这一万两千精兵,恐怕只会适得其反。”胡三光接口说道。   李君浩蹙着眉头说道:“虽说如此,但是两万汉军驻守七州已经人数吃紧,而一万新兵还拿不出手。除了党项铁骑我们已经没有人手。”   叶尘说道:“诸位所言已经将我们眼前顾虑说了出来。收服六个军寨中一万两千精兵自然不能动党项大军,当然七州守军也是不能动的。”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赞成先全力将高怀德打败,然后再想办法收服六寨守军。有的主张叶尘抓紧时间快马亲自奔赴六寨,以叶尘的威望和年初时与六寨将士结下的良好关系,再借助党项大军威慑,一举将六寨收服。   这时,忽有一声轻哼传出,众人不自禁心中一跳,然后只见一人越众而出,昂然道:“王爷!不如让我带领刺杀司全力出动,将那六寨中不想臣服大人的守将刺杀。”   众人闻言,尽皆向此人望去,却见此人正是每次议事皆一副冷酷神色,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白沧海。   白沧海因为身为刺杀司司使,已经有了“刺杀之王”的称号传开,他和麾下人手在叶尘麾下势力中都是另类的存在。再加上,白沧海超一流高手的气势,即使韩熙载和杨继业这样的人物面对白沧海时,从心底深处都感到有些不自然,一般情况下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韩熙载欲言又止,若是其他人这样说,他肯定要站出来反对,但面对白沧海,韩熙载不了解这个杀星的性格,便没有敢站出来反对。可是杨继业毅然站出,大声说道:“万万不可。大人若是派人刺杀六寨军将,反而适得其反,让六寨将士更加离心,再收服起来,只会更难。”   韩熙载紧紧盯着白沧海,发现后者并没有对杨继业反对其意见有任何不悦之色,心想下次这种情况下自己也可以站出来反对的。   叶尘却是微微一笑,说道:“白沧海所言与本王想法不谋而合。”   说到这里,叶尘挥手示意杨继业和韩熙载等人稍安勿躁,接着说道:“只不过本王之策并非是单纯的刺杀,而是……兵变。”   众人闻言,不由一惊,然后恍然,心想王爷显然暗中早已蓄谋已久,王爷身边有着美女毒蛇之称的上官冰云已经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   果然,叶尘接下来又说道:“白沧海你派六名金牌杀手,潜身前往十里堡,上官冰云和陈宏石已经为这场兵变准备了两个多月,让他们去了之后听命上官冰云。此外,白沧海和连继城二人各带一队杀手,前往府州和麟州,这两家与圣堂之间有所关联,高怀德动兵,圣堂必定会想办法让两家藩镇趁机出兵。你们到了之后,两家最终若真出兵,你们不妨出手杀些人略加震慑,以这两家向来明哲保身策略,想来不敢再招惹本王。”   白沧海和连继城当即便领命而去。   叶尘神色一肃,又接口说道:“传本王命令,七州除黑骑兵之外,两万守军固守七州不出,夏州城外两万党项铁骑,再加上三岔谷一万党项骑兵全部交由杨太尉全权调兵遣将,对付高怀德四万大军,务必拒敌于本王治地之外。”   杨继业单膝跪地,双手接了令箭。   叶尘又道:“胡三光派出探子,盯死高怀德所属西北边军和府州、麟州动向,要保证随时将情报送于杨太尉之手。”   胡三光单膝跪地,恭敬称是。   ……   ……   农历十二月份的西北,已经进入冬天一个多月。   六名金牌杀手十二月九日来到十里堡。   十二月十一日,六个军寨同时发生兵变,包括三名守将在内,二十七名军官连同其亲兵心腹,总数一千余人被杀。同一时间,高怀德带领四万西北边军倾巢而出,直逼夏州。   庆州西北边军动向早早被胡三光带领情报司所掌控,并及时报于杨继业,后者调动并亲自统帅夏州城外两万党项铁骑和三岔谷一万党项骑兵于半路将高怀德挡住,双方大战一场,互有死伤,形成对峙局面。同一天,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大军也有所异动,但在前者死了几名嫡系族人和后者死了两名大将之后,便又偃旗息鼓。   茫茫雪原,惟余莽莽,宋国四万西北边军和叶尘麾下三万党项铁骑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西北边军使用的抛石机是华夏卫府武器司去年发明的新式抛石机械,需要操纵的人手远比原本老式抛石机少得太多,早已在宋军中装备了下去。   所以,西北边军不用担心人手不够,随着三名步兵使劲的操控齿轮把手,然后伴随着十名抛石手的奔跑,两条大纤索拉动,一块巨大的石头便在空中翻滚着,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压力砸向党项铁骑,然而效果却并不是很好。 第690章 难缠的黑骑   每一颗巨石落下,都砸得泥土飞扬,但因为骑兵机动性很强,这些抛石机的射程早被杨继业所掌握,除非一次性数百架抛石机同时抛射,否则很难砸中来去如风的党项骑兵。   党项骑兵冲刺、迂回、削战,西北边军步兵结成战阵,将自己变成刺猬,一万骑兵同样从两侧冲刺、迂回、偷袭。期间夹杂着双方一片片箭雨,每当这个时候,双方便都有许多惨叫声传出,或坠落下马,或倒下变成尸体。   已经过去了三天,宋军未能前进一步,高怀德心中发急,下令攻击更为猛烈,他们骑兵有限,而对方全部是清一色的骑兵,想要前进一步,对夏州造成更多的震慑太难。   连营数十里,旌旗飘扬,刀枪闪亮,中军大营,信使斥侯来去匆匆,一派杀气腾腾的模样。高怀德披盔戴甲,不畏严寒亲自稳坐瞭望台之上督战,命令各部轮番作战,不给党项人马片刻歇息,能够更多的牵制叶尘的精力和麾下势力,好让六寨中自己麾下那一万两千精兵趁机杀回庆州。   期间,他偎着火炉,翻阅着一份份军情战报,综合了各方面的消息之后,他却渐渐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包括夏州在内,此时大战之处与六个军寨之间的七州之地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七州没有任何出兵的迹象,这意味着六寨中一万两千精兵很可能没有杀出。   此外,他此次出兵是擅自出兵,因为京都内皇帝与朝臣的扯皮,到现在准许他出兵的旨意都还未到来。从而坐镇京兆府的永兴军路转运使便没有给他提供粮草,只有庆州知府王宝兴被他威逼利诱着全力供他粮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管是野战还是攻坚城,对辎重补给的依赖都是很重的,而辎重粮秣的统筹调运更是战争的重中之重。而这方面,尽管高怀德事先已经有所预料,如今看来,一州之地负责四万大军粮草供给还是勉强了一些。   一直以来,宋军攻打后蜀、北汉、南汉、南唐诸国时,粮草辎重问题完全不需要主帅担心,宋军步兵所向无敌,朝廷一声令下,地方一路甚至数路之地负责粮草补给运输,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实在不济时,他们还可以就地取粮,以战养战。因为他们攻打以上诸国时,到处都是大城大阜,想要就近解决粮食问题非常容易。   可是这次不同,杨继业特意选择的这片决战之地就是一片不毛之地,再加上又是冬季作战,天寒地冻。在这种特殊地形、特殊气候下的作战本来就很艰苦,光是庆州一地的粮草补给数量和劳役人手又大为不足,这种情况下冰天雪地造成的补给困难就变得尤为明显。如果叶尘一方派足够多的骑兵绕后,很容易将这条脆弱的粮草生命线掐断,到那个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还好,他派了麾下三名厢都指挥使中能力最强的黄东秋带领五千精兵去护送粮草。否则他还真不放心。   此外,因为得不到坐镇京兆府的永兴军路转运使的支持,西北边军的各种准备便显得不足,这些天越来越冷,特别是夜晚太寒冷了,以棉花填塞御寒的衣服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在中原流行,现在属于奢侈品,宋国士兵的铺盖、衣袍都是布料,不像西北马上民族大多采用可御严寒的兽皮缝制,所以御寒效果太差,许多士兵都生了一身冻疮,生寒热病的人群也日渐增多,非战斗减员的现象十分严重。   高怀德戎马一生,虽然没有曹彬那般有名,但也是一代名将,怎会不知这一点,只是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六寨内一万两千精兵被叶尘给吞了,他现在只能尽快想办法补救了。   “如今只能希望叶尘新得八州,八州百姓心向我大宋,人心不稳。六寨中的儿郎能够早早突破重围,杀回庆州。本帅最多也只能再坚持七天了。”高怀德忧心忡忡心中暗忖道。   ……   ……   十二月十二日,以十里堡守将邓崇轩为首,重新执掌军寨内大军和军寨的六名守将同时表示向祥符王宣布效忠,并在叶尘全权特使上官冰云指示下,进一步进行了清洗,又杀了近千名心向大宋的将官。   同一天,王超便带领夏州城内最后的一千华夏卫和叶尘的王旨,以及装了百辆大车的五十万贯钱,离开夏州,来到了六个军寨。六个军寨剩余万余精兵按照叶尘的意思被整合成一个军团,邓崇轩为都指挥使,王超为副都指挥使。   十二月十四日、十五日。在邓崇轩和王超安排部署下,先是将五十万贯钱赏赐下发,然后和当初处理五州内那两万降军一样,将这一万精兵打散,重新整编,一千华夏卫被安插入其中,担负副班头、班头、都头、副都头、正副指挥使等军官骨干之职。叶尘初步将这一万精兵掌控在了手中。   ……   ……   夏州城头,叶尘迎风而立,抬头看了一眼冰天雪地中茫茫荒原。说道:“这场战争打得时间越长,本王给党项人银钱便越多,也该结束了,否则会影响本王建国登基!”   说到这里,他想起又要死很多人,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去吧!”   身边如标枪一般站着的黑月躬身称是,然后转身离开。很快,黑月带着两千黑骑冲出夏州城,消失白茫茫的荒原之中。   荒原上的积雪因为运送粮草被车轮不断地辗压,与泥土混淆成了混浆,上面一层结冻后,勉强可以行人,但是高低不平且湿滑的路面走起来跌跌撞撞,极易摔倒。而装满粮食和军械的车子,是这些泥浆地面无法承受的,车子一走,地面就重新变成了泥浆,十分难行。   不过西北边军也没有办法,这个时代的官路就是这样子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沿着这条路前进。   他们行进的路线有迹可寻,对于胡三光统领的情报司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隐秘而言,所以黑月带领两千黑骑兵已经和眼前这支庞大的辎重运输队伍一路上数度交手了。   黑月带领黑骑虽然都是精骑,但是毕竟人数不多,若想正面将黄东秋带领的五千护送辎重粮草的精兵击败,自身也必然会损失惨重,所以黑月充分发挥了游骑兵的机动优势,护送辎重粮草的黄东秋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就得时刻保持高度戒备,而黑骑兵攻击一旦受阻立即就会远遁,西北边军的战斗力再强也赶不上他们逃跑的速度,所以对他们只能击退,无法予以有效杀伤。   就这样,两千黑骑攸忽往来,一触即退,尽管始终是浅尝辄止的战斗方式,却使得运粮的宋军队伍疲惫不堪。   ……   ……   此刻,距离高怀德大营所在只有十几里路程了,按照惯例,黑骑兵不会在太靠近西北边军主力的地方进行袭击,整个辎重队伍不禁松了口气。   军旗猎猎,在凛冽的寒风中飘扬,护送辎重厢都指挥使黄东秋掌中枪、胯下马,头戴护耳铁盔,身穿鱼鳞甲,胸口卦护心镜,肩头睚眦吞肩兽,这一路上虽然不止一次与黑骑军作战,道路又泥泞不堪,但他仍是一尘不染,威风飒然。端坐马上十分精神。   押运粮草的五千大军身背蹶张弩,手上红樱枪,俱是西北边军中的精锐,只不过他们哪怕是穿了七层布衣,也挡不住寒风呼啸地往脖子里灌,一个个冻得嘴唇发青,脚上一双靴子沾了厚厚一层泥巴,变得好象有十来斤重,就算轻装徒步而行,这么远的路程也早累的筋疲力尽了,何况又是这样的路况,若不是马上就能赶到目的地,喝一口热水,躺在帐蓬里暖暧身子,他们真是坚持不住了。   五千人拄着枪杆儿,打起精神竭力赶路,争取傍晚前赶到大营,而此时,盘旋在天空中的海东青可以看到,在他们前面左右方向,除了两千黑骑之外,另有五个一千人的党项骑兵队伍正像一对铁钳般夹向这条运粮的长龙。   正面两千黑骑兵,两侧各两个千人党项骑队,后面还有一个千人党项骑队,从四面八方包抄而去,距离五里之时,黄东秋派出的斥候急射响箭向辎重队伍示警,警讯刚刚传到军中,四面八方六支骑兵呼啸而来,距其目标已仅止两三里路程,一时蹄声雷动,随着寒风而来,宋军的运粮队伍顿时骚动起来。   党项骑队都穿一身灰色的狼皮袍子,头戴羊皮帽子,护耳口罩一应俱全,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手也裹在一层毛皮中,只露出十根手指,把钢刀紧紧握在掌中。   “中军大营的探子都是吃屎的吗?正面之敌少了五六千人竟然都不知道?”   黄东秋又惊又怒,赶紧大喊着下令:“快,依托粮车,布三环套月阵。” 第691章 爆怒的玉枫   来不及了,黑月带着两千黑骑马速甚快,黄东秋这边依托粮车,三环阵刚具雏形,黑月已经带人冲到近前,跨下战马撒开四蹄飞奔如箭,手中的钢刀高高举起,在凛冽的寒风中闪耀着嗜血的寒光。其它方向,党项骑兵铁蹄踏踏,犹如一阵旋风般卷过雪原,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绷绷绷绷……”一阵弓弦声响,刚刚扎下阵脚的黄东秋所属第一泼箭雨呼啸而去,黑月手中长刀,上护人下护马,拨打乱箭,速度一刻不停,在他后面,黑骑士兵们或以兵器拨打,或以取出了马盾,一蓬箭雨下去,竟然只有三四人中箭落马,整个骑队前进的步伐和速度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黄东秋五方这一蓬仓促凌乱的箭雨下去,竟然就像一块石头抛进了汹涌澎湃的河水,只溅起一抹无关轻重的浪花。   左右两侧和后侧,党项骑兵不像黑骑兵都是制式武器,统一的训练,反应就是五花门,各显其能了,有人蹬里藏身,有人举盾迎箭,有人挥舞兵器拨打,有人狂呼乱叫悍不畏死地狂冲,还有人反应极快,早已取了弓来骑射反击,在溅起的雪雾之中,好象天兵天将一般冲杀过来。   叶尘一方五路骑兵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能力,迅速集结,迂回包抄,突击穿插,切割作战,漫说是黄东秋在指挥一支疲军,就算是高怀德亲自在此,所部又体力充沛,在这样的劣势下也唯有失败,顶多会让叶尘一方多一些损失罢了。   这一路上,黑月带领黑骑兵劫粮劫了九次,把宋军拖得人困马乏筋疲力尽,如今又在宋军最为懈怠的时候突然出现,可谓是“九浅一深”,直捣黄龙,黄东秋带领的辎重队伍……终于高潮了,丢盔卸甲,任人宰割……   六支骑兵大队,总计七千人,每百人一小队,仿佛七十枚锋利的箭簇,在运粮的长龙队伍中凿穿而过,左右两翼同时夹击,就像是咬合的锯齿,边军的防御阵线全部告破,整个粮队被切割成了一截截的零碎。第一波的冲锋就如波分浪涌,杀得边军人仰马翻,紧接着,第二波打击接踵而来,七次咬合之后,黄东秋一方成了被剁碎的肉馅。   最后一拨冲锋的骑兵交错而过的时候,第一拨冲杀过去的骑兵已拨马回来,开始了下一轮的冲锋,长枪大戟,铁叉钢刀,利刃碰撞,火花四溅,横七竖的车队中已抛下了无数的尸体,面对着这种根本无法抵抗的打击,黄东秋一方将士为保性命放弃了粮车,开始向雪原上逃散,如此一来,更轻易成为对方的猎杀目标。   黄东秋惊怒交加,舞动一杆长枪,带领五百亲兵恍若猛虎出柙一般左挡右杀,可是战阵之上哪有万人敌?一人之力实在微乎其微,叶尘一方百人一队的密集冲锋就像一波一波永无止歇的潮水般涌来,黄东秋杀得汗流浃背,却觉得敌人似乎越杀越多了。   他原本一尘不染的风采全然不见了,当他的汗水模糊了双眼,双臂酸软的已抬不起枪时,忽然发现,厮杀已经停止了,在他的周围是一圈端坐马上的黑骑,其中那名他曾经在年初时在祥符王身边见过的黑骑兵统领黑月正冷冷的看着他,并说道:“王爷说你是一名良将,让我留你一命。”   话音一落,七余条套马索就齐齐飞上半空,向他头顶罩来。   ……   ……   “真他娘的,好多粮食……哇哈哈哈……好多箭矢……”   另一边,五千党项骑兵正在兴冲冲地检查着一辆辆大车,顺手一刀刺开一袋粮食,白花花的米面流淌出来,顺手接了一把,在阳光下,那一粒粒米就像珍珠一般晶莹剔透。再掀开一辆车子上的油毡布,只见里面是一匣匣的利箭,箭羽雪白,箭簇锋寒。垫在下边的却又是一件件的冬衣……   “有钱啊,宋人真他娘的有钱啊。不过,如今我们替祥符王卖命,好像也很有钱。”一名党项头领口水直流,立即吩咐道:“快,快快,每个人都尽量往马上装,能拿多少拿多少,剩下的全都烧了,快一点!”   这样的雪原,本就是骑兵的天下,以己所短,迎敌所长,疲困之师,又有粮草辎重这个最大的破绽,这场仗的结局其实早已没有悬念。   ……   ……   西北边军中军大营中,将领分坐两旁,上首坐着面色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的高怀德。   厢都指挥使唐鹏和陆龙互视一眼,前者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平原雪地做战,我们步卒本就屈居劣势,又兼有粮草辎重需要照料,只能被动挨打,叶尘一方多时骑兵,游弋在草原上,不断对我运粮队伍进行疲劳战术,等到时机成熟,就迅速集结大批兵力,他们的集结速度非常快,在骚扰进攻中不但使得我军筋疲力尽,而且试探出了我军虚实,集结时总能保持优势兵力,行致命一击,所以几乎是不打则已,一击必成。我们没有好办法应付他们这种战术。”   高怀德目光扫过沉默不语的众将,强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敌军,而是天威和粮食。天气越来越寒冷了,没有足够的冬衣送上来,冻伤生病的士卒会越来越多,我们四万大军,没有粮食送上来,我们不要说打仗,就算只是守在这军营里,也绝不会撑过三天。最主要的是,六寨中的儿郎始终不见出现,甚至一个信使都看不见。”   说到这里,高怀德一脸颓败,目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此战我们败了,如今只能退兵!”   众将闻言,无不长长松了口气。   高怀德目光变得凝重肃然无比,又喃喃低语:“只是本帅担心,叶尘狗贼……会不会允许我们走呢?”   ……   ……   天寒地冻京兆府,虽然是大宋西北政治、经济、文化忠心,也是西北最为繁庶繁华的大城,但是在这寒冬天气,街头巷尾也是一片萧条。   尽管室外滴水成冰,城东景员外的花厅中却是温暖如春,流香四溢。四个青铜火盆,燃着质地最好的无烟木炭,房中热流涌动。景员外名叫景志钱。   在这个时代,有一处店铺、一所宅院,都可以被人恭维一声员外,但景员外却是真正的员外,京兆府的豪商巨贾,长安三条最繁华的街道上,一多半店铺都是他的。   在长安城漫说寻常百姓、商贾富绅见了他要毕恭毕敬,就算是转运使那儿,他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本该是跺一脚长安城都乱颤的大人物,此刻就在自己的家中,他却正恭恭敬敬地站在花厅一角,就算是在转运使大人面前都没这么温驯有礼,垂头耷脑的好象正在受着他老爹的教训。   可是那老爹看起来比他的岁数还小了许多。   圣堂大长老玉枫穿着一身士子常服,竟然充满斯文儒雅之气,若非他眸间闪动的光芒精明如电,很容易就会被人把他当成一名中年文人士子。   玉枫正在大发雷霆,他坐在景志钱员外的家中后宅,大发雷霆的对象也不是景员外,可景员外却象扫到了风尾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在景志钱面前,正躬身立着一个女人,头前一个玉立修长,穿着一件玄狐皮裘,柔顺光鲜的裘衣闪耀着紫中透黑的毫光,裘衣外又罩一件灰鼠皮的披风,延颈秀项间围着一截雪白的狐尾,足下一双鹿皮小蛮靴,若有行家去看,便知道这一身名贵打扮,俱都出自名家。   裘衣女子眉如远山,眸若秋水,秀媚靓丽,不可方物,再穿着这一身贵气逼人的衣服,真如天上仙子,只是这仙子穿着裘衣,站在这温暖如春甚至如同初夏的花厅中,眉际间已隐隐沁出汗来,所以显得有些狼狈。她一进花厅,还未宽去外衣,就被盛怒的玉枫给吓住了,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时间一久,自然难耐房中温度。   在她后面,靠近门框处,还有两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都是明眸皓齿的美人胚子,各穿一件兔绒袄儿,衬得她们粉光脂艳,美丽动人。   “这两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了本座的好事。若非他们从中作梗,四长老已经说动土蕃丝麻大部和黄头回纥各派五万大军在高怀德发兵之时,出兵兰州和横山草原。三面夹击,定会一举重创甚至击垮叶尘手中的势力。如今高怀德独木难支,又怎能斗得过叶尘。大宋西北边军必然大败,从而给叶尘创造出了建国登基最后时机。”   那美人儿忙俯首道:“启禀大长老,四长老也是这样说的,四长老说若非二长老和三长老暗中派人给土蕃丝麻大部和黄头回纥送了秘信,他必然能够说动两家出动大军。奴婢负责盯着二长老和三长老……所以是奴婢的失误,请大长老处罚。” 第692章 追战(上)   那美人儿说着,一提裘裾,便跪了下去,身后两个俏丽的小婢见状,连忙慌慌张张的也跪了下去。   这美人儿是玉枫的头号心腹助手——圣堂四长老王诸同的亲外甥女,名叫高语嫣,玉枫看在王诸同的面子上自然不会将其怎么样。   玉枫沉着脸一挥手,说道:“本座再交给你五名黑乌鸦和二十名精英探子,你给本座严密的监视那两个老不死的一举一动,所有的事情都要事无巨细,统统都要及时禀报于本座。”   高语嫣连忙应了声是,玉枫沉思片刻,目光闪动,渐渐露出一丝杀气,冷笑道:“看来想要做成大事,还得先安内,以往是本座为了顾全大局太纵容他们了。”   高语嫣闻言,不由心中凛然,但还是提醒道:“大长老,那崔熙实力恐怖。”   玉枫睨了她一眼,说道:“崔熙与我那小师妹大战数场,受了轻伤,正在秘穴闭关。这正是本座动手的大好时机。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本座还要和你舅舅好好筹划一下。你刚刚赶来,天寒地冻的行路不便,暂且留下吧,去换了衣裳,沐浴歇息一下。”   高语嫣闻言便知大长老已冷静下来,连忙答应一声,似喜还嗔地瞟了玉枫一眼,妩媚自生,姗姗起身,便带着两个小侍女退了下去。   高语嫣一走,景员外便凑了上来,玉枫摆摆手,吩咐道:“你下去准备一下,给本座安排一个身份,本座想要见见那大宋永兴军路转运使周宏成。”   “卑职这就去安排。”景员外如释重负,在这位不常见到的大长老面前,他的心里总有种无形的沉重压力,因为对方是动动小指就能够让他灰飞烟灭的大人物,他只想有多远,便躲多远。   眼见景员外如履薄冰地退了出去,玉枫吁了口气,有些头疼地坐了下来。自从叶尘崛起以来,便事事与他做对,而且他大多都处于下风,一次次对叶尘万无一失的刺杀,竟然都被其躲过或者大难不死。如今叶尘一统河西,眼看着便要建国登基为帝,甚至与宋、辽两大国鼎足而立也不是不可能,到那个时候要想对付叶尘就更加难了。   特别是如今西北、西域之地比当年五代十国时期王侯将相纷纷登场的局面不遑稍让,以叶尘的本事和实力,在这种环境下正是如鱼得水,若是放任其发展,很可能会在短短数年时间,便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麾下大军铁骑只会越来越多,而他圣堂势力这几年却在叶尘手上缩水的厉害。此消彼长之下,他只会越来越不是叶尘的对手。而他与叶尘已经结下死仇,不将叶尘杀死,以后者的实力和势力,即使是他也寝食难安。   ……   ……   杨继业的帅帐之中,身在夏州的叶尘、胡三光和马文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来,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杨继业、拓跋格鲁和李光顺,以及刚刚向叶尘宣布效忠的原西北边军厢都指挥使黄东秋也小心翼翼的陪坐一边。   众人围坐着一个大火盆儿,正在谈论当前战事。   杨继业紧挨着坐在叶尘旁边,这五日他可不轻松,此战是他来到西北加入叶尘阵营之后,统领大军打的第一场仗,对手又是大宋有名的老宿将高怀德,他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所以事无巨细的操碎了心,人都清瘦了些,但是神情气质却是极为饱满凝练,更是胸有成竹。   在场众人神色也十分的振奋,断敌粮道已经成功,这场对叶尘建国有着重要意义的战争已在掌控之中,众人已经看见了光明的前途,心中自然放松欣喜许多。   六个军寨大事已定,有韩熙载和李君浩坐镇夏州,另有一万新兵守城,叶尘一点都不担心后方,所以便带着剩余的两千五百黑骑亲自来到了前线。不是他怀疑杨继业的能力,而是担心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进行如此惨烈战争,会让三万党项铁骑进行反弹。所以,才来亲自坐镇前线。   拓跋格鲁恭敬道:“王爷放心,比这还要寒冷艰苦的条件,我们的族人都经常打仗,而且吃不饱、穿不暖。如今给他们发放如此优厚的佣金,又能够跟着黑月统领每次出兵袭击宋军粮队皆有斩获,以往草原部落间的争战,就算打了胜仗,顶多捞到一些牛羊,哪有这么多军需供给可以掳获,呵呵,下面那些狼崽子们倒是尝到了甜头,都抢着要去绕后劫掠粮草。所以将士们士气很高。”   李光顺也连连称是。   叶尘这才微微颔首,心中的担忧彻底放下,他已经有了一整套的计划让整个党项八氏彻底归心,到时候就算是拓跋格鲁和李光顺死了,都不用担心失去对党项八氏的控制。只是这个过程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够完成,至少也要等张泊将汉渠和秦渠修复好,然后再将那数十万亩良田开垦出才能够展开。   杨继业一直很好奇拓跋格鲁和李光顺为什么会对叶尘惟命是从,而且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服从。他有一次私下偷偷向胡三光询问起这事,结果后者当场脸色微变,并言明这是祥符王最大的禁忌,不可妄言。从那之后杨继业便不敢再打听此事,只是心中越加感觉叶尘的高深莫测。这些琐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杨继业说道:“高怀德所属大多都是步兵,大雪寒冬,步卒行进更加困难,如今高怀德没有足够的兵力运送粮草,又无法把这段广袤的雪原完全掌握在手中,我们的骑兵来去自如,纯以摧毁为目的地话,高怀德如果不能大量增兵,就无法解决这个粮草运输的难题。”   叶尘微微一笑:“高怀德此次是还未等到大宋皇帝的旨意和枢密院命令便私自出兵,辎重补给只是庆州一地支持,本来粮草供给就极为紧张,如今本就不多的粮草又被我们或抢或烧,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   叶尘话音刚落,有一名党项战士跑进帐篷,本来是冲着拓跋格鲁跪下的,但看清帐篷中众人后,略一迟疑说道:“启禀……祥符王殿下、族长,宋军开始退兵了。”   叶尘微微一怔,然后又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欣赏与赞许地语气道:“这么快就退兵,单是这份果断就可看出高怀德无愧是一代名宿老将。”   杨继业说道:“王爷!末将本想待他粮草耗尽,不得不退时,才尽起大军全力反击,杀他个溃不成军。如今高怀德军中尚有余粮,军心未慌,若从容后退,再使其后方兵马接应的话,恐怕便不易得手了。毕竟,借其冒进之机断其粮草容易,若他全军后撤,想要追击也好,阻拦那罢,那就是实打实的对战,凭我们这三万大军的兵力,再加上高怀德用兵的本领和大宋西北边军都是精锐,咱们未必便占得了便宜。”   叶尘点了点头,略一沉思,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精芒闪动,说道:“如果再加上灵州、盐州、龙州、银州、定州、胜州的两万汉军呢!”   众人吃了一惊,马文韬反对道:“王爷,六州守军若动,万一高怀德另有伏兵或者府州、麟州大军来攻,六州之地岂不是拱手相让。”   叶尘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胡三光,后者立刻便说道:“马大人放心,我情报司两千探子已经洒了出去,覆盖六州附近各地,任何兵力超过十人的调动都超不过我们的眼睛,而府州、麟州有白司使和连副司使亲自带人盯着,不敢有所异动的……”   这边胡三光还在给马文韬解释,叶尘已经起身来到沙盘面前,众人会意,立即起身赶过来,马文韬和胡三光便也停口,走了过来。叶尘待众人赶到身旁,伸手一指沙盘上的此时所在地,再缓缓东移,最终在距离庆州城二十多里地的一片山区顿住,说道:“杨太尉、拓跋格鲁和李光顺带领麾下三万铁骑全力出击,务必拖慢高怀德的行军速度,同时胡三光以快马加急传我命令给六州守将,让他们各留五百人驻守,然后带着一千五百人与杨太尉汇合,然后于高怀德进入此处无名山地之前合力一击,以优势兵力,务求重创敌军!”   杨继业点头道:“王爷英明,这个险值得一冒!”   叶尘轻轻地笑了,说道:“以我华夏卫府情报司的侦察能力,哪有什么险可冒啊,本王这是摆明了在欺负人,高怀德说不定又要病倒了。”   ……   ……   “呜……呜呜……”号角长鸣,伴随着雄浑悠长的号角声,皑皑雪原尽头,无数的小黑点从四面方密集而来,逐渐汇集成一线,然后犹如一股怒潮,恶狠狠地翻涌着,铺天盖地而来。天空中,海东青尖唳一声,敛翼扑向宋军,堪堪飞过大旗顶端,长翼一振,又复冲宵而起。   高怀德勒马住缰,戟指喝道:“左右布刺阵,本阵布偃月阵,迎敌!” 第693章 追战(中)   随着高怀德一声令下,旗鼓号令立即传下,三军立即行动起来,大宋西北边军是训练有素、作战经验丰富的精兵,又没有粮车辎重这些累赘需要照料,布阵速度着实很快,党项铁骑尚未冲至近前,长枪大盾已布下数重,后面弓弩手业已就位,箭矢斜指长空,只候将校命令。   高怀德提着手中刀,亲自带着亲兵在队伍的最后方押阵,此时冷冷凝视着远方扑来的骑兵人马如潮,蹄声如雷,怒火在眉宇间腾腾燃起。   他后悔痛恨的同时,却也丝毫不惧,反而怒火满腔,杀意滔天。在他亲自押阵之下,三军寂然无声,只是迅速而密集地按照将领吩咐排列阵势。前方,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呼啸而来,明明眼见前方偃月状的大阵中无数弓弩斜指,枪戟森然,却夷然不怕,事实上在这样的冲锋阵势下,他们也站不住脚步,谁要停下,先就要被自己人撞个人仰马翻踏成烂泥,向前,唯有向前,死中求生!   近了,更近了,千余人的先锋队伍渐渐形成一个锲形箭头阵,笔直地向偃月阵中心高怀德所在之处杀来。   高怀德冷笑,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眼看敌骑马上就要进入弓弩的有效杀伤范围,高怀德一声令下:“放箭!”   “嗡”地一声,足矣让一些第一次经历战阵的人感觉发怵发麻了,本来是呼啸破风的尖利声音,可是因为数千枝箭一齐腾空,便形成了令空气震颤的嗡鸣声,仿佛一团乌云般,利箭迎空射去,箭速加上马速,双方恰可在箭矢最有效的射杀距离内重创敌骑。   然而,几乎与高怀德下令的同时,随着远处杨继业帅旗下鼓声传来,狂奔如雷的党项骑兵竟然齐刷刷地提缰转向,高怀德的后阵布的是偃月阵,形如半月,他们堪堪擦着一侧月尖,划着弧形绕向左翼扑去。   杨继业岂能不懂偃月阵的特点,在他统领之下,自己这边又是骑兵,岂有不发挥所长,偏与敌人硬碰硬的道理。   但是,高怀德显然也早已防到了他们可能利用马速声东击西的战术,西北边军左右两翼布的是刺阵,密集的阵形可攻可守,铁骑洪流冲向左翼,迎来的同样是密集的箭矢和枪戟,叶尘一方骑兵一路疾驰,人人侧举圆盾护住要害,第一拨箭雨虽也射倒了许多人马,但是因为他们是从敌军后阵擦其尾翼而来,并不是正面冲来,所以与西北边军挨的极近,正常情况下西北边军在短兵相接前至少可以射出三拨箭雨,这时已被减少成一拨,使得叶尘一方骑兵的伤亡减至最低。   前方数千骑根本就是引发敌箭的幌子,他们冲过去之后,紧跟其后的骑兵稍稍拨马,便与西北边军短兵交接了,仍然是片刻不停地向前冲,手中的刀枪只凭快马疾驰的一个拖字诀,就划断了许多西北边军将士的咽喉、胸膛。西北边军将士不甘示弱,长枪短戟交替刺出,上刺人下刺马,一旦有党项骑兵中枪落马,阻得后面的兄弟冲势一顿,便都做了他们刀下之鬼。   打仗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但是这种擦翼而过的打法避免了正面冲撞,却将伤亡降至了最低,万余人的马队驰过之后,借着强大的冲劲,高怀德所属密集的阵形已被冲乱,后边洪流般不断的大军开始直接突入敌营,舞动钢刀居高临下进行斩杀。   高怀德数道命令出口,西北边军大旗又变,大军立即由数阵变为疏阵,密集的队伍顿时撤向中间空地,整个密集的大阵疏散成十人左右的一个个小阵,盾牌手、短刀手、长枪手相互配合,歼杀叶尘一方骑兵。在这样的阵形下,已突入敌军的骑兵已失去速度优势,反会变成任由步卒宰杀的对象。   只要运用得宜,没有完胜不败的兵种,任何兵种都是可以发挥自身优势,重创强敌的。   不论党项骑兵,还是黑骑显然都非庸手,三长三短的号角声起,刚刚陷入西北边军阵营尚未深入的骑兵突然拨马后退,融入了密集的洪流,绵绵不断杀至的叶尘一方骑兵继续快马贴着宋军阵势,开始用大斧长刀像削皮剔骨一般,一层层地削去西北边军的外层皮肉。   高怀德反应很快,一声令下,旁边亲兵令旗挥动,鼓声如雷,西北边军马上阵势再变,重又集结成密集队形,长兵器刺人身,短兵器斩马腿,双方残肢断臂,血浪滔天。   ……   ……   这已经不是杨继业和高怀德的第一次正式交锋,无所谓谁强谁弱,端看你临战的技巧、心态、意识、装备,和手下兵将的素质,没有人全靠硬打硬拼,除非你数倍于敌,且全不在乎己方的伤亡。杨继业虽然以守闻名于世,但显然攻的能力也不弱,而高怀德以善攻出名,此刻却正好掉了个,善守的在攻,善攻的在守。而且他们攻或守的本领都不弱于他们本来的专长。   所谓名将,本就如是,攻守兼备,能守能攻,杨继业以善守而闻名于世,只是因为他以前所保的北汉国力太弱,无法给他攻的机会。而高怀德以攻名扬天下,不是他不善守,而是他在这十多年中,在赵匡胤麾下,到处攻伐,压根就没有守的机会。   这一场大战,厮杀三个时辰,直至风起雪飘方止,双方死伤数千,杨继业一声令下,鸣金收兵,叶尘一方大军迅速后撤,高怀德长松了一口气,来不及休息,迅速整军,急急东行。   不提战马在战斗中的作用,就算它仅仅只能起到代步作用,在这莽莽雪原上,一方只能用双腿赶路,一方可以积蓄体力,直到迎战时爆发,这是多大的差距。更别说高怀德一方宋军粮草将尽,军衣不暖,若不尽快上路回到庆州,仅是这西北凛冽的风雪就能把他们的战力消磨殆尽,四万西北边军,毁于一旦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高怀德明知杨继业或者叶尘不让其麾下大军与他们生死对决,是存着消耗他们体力、士气和战斗意志的打算,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赶路。   这便是阳谋,即便你明知道对方是怎么做的,有什么目的,你也无从化解、无破绽可寻,无懈可击。明知是计,还是不得不往里钻。   正如眼前这场大战交兵正酣的时候,叶尘治下除夏州还有一万新兵之外,银州、灵州等六州的守军几乎已倾巢而出,说这六州现在已成了一座空城也不为过。这个时候只消派出三五千兵就能轻易夺取任何一个州城,但是高怀德就算知道了也无计可施,他这里兵马一动,胡三光情报司的探子就能及时精准掌握,叶尘治下大军自然会相应调动,且又有骑兵优势,高怀德派人回去就是送羊入虎口。   ……   ……   如此这般,大军漫漫,一路上杨继业阴魂不散,两军且战且走,大小战事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直到第二日,攻击才突然停止。再往前便要离开荒原,进入叶尘所言的那片无名山区。一旦进入山区,大多都是骑兵的叶尘一方就难以发挥他们的优势,而且西北边军还能够就近筹集到一定的粮草,相对来说西北边军也就安全了许多。   马车中,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抗不住的高怀德沉沉思索着。他并不认为到了这里就安全了,出不认为叶尘会这么轻易放弃重创他们的机会——如果这四万西北边军受到重创,短时间内朝廷便无法再对河西叶尘用兵了,叶尘势必顺利建国且得到了一段稳定朝局和大力发展工商,招兵练军的大好时机。   所以,高怀德认为叶尘必然会不惜一切,在他们逃进山地之前尽可能的打击他们,削弱他们,直至铲除他们。   事态已经发展到眼前这般糟糕,高怀德反而渐渐释怀,他一生戎马,年过花甲,不要说被他消灭的军队,就算是亡在他手中的大小王国,生擒的皇帝君王也都有过。这一生已经辉煌过了,复有何憾?如今他虽败了,非战之罪,而是因为前期皇帝陛下中了叶尘之毒,朝廷上下投鼠忌器,错过了最好时机,导致如今叶尘做大、坐稳西北。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西北王。   既然事已至此,如今高怀德再愤怒、再悔恨已经毫无益处,他最明智最正确的做法便是苦思对付叶尘的良策,并将其呈于天子和朝廷。   “叶尘狼子野心,已成我大宋心腹大患,甚至远超北方契丹。望陛下和朝廷诸公能够慎之对待。叶尘麾下八万党项铁骑悍勇,民风使然,然其武勇,非不可敌也。唯河西形势,地广人荒,党项人善马战,我军若出兵攻伐,短时间内不能败敌,敌坚壁清野,后断我粮道,疲我军伍,未知何谋可以捍御。然,以叶尘之能力,其势力每日一增,每月一变,万万不可拖延,否则终成大祸。” 第694章 追战(下)   “故臣以为,诛杀叶尘宜急不宜缓,但却要准备充分,若有八备,当可谋之。其一,彻底控制麟府杨家,因为麟府杨家与叛臣杨继业为至亲,有叛变之可能,且在麟府养备马匹,教习骑射,可为奇兵。其二,羁縻横山属羌,恩威并抚,以为藩篱,牵制叶尘兵力、财力、人力。其三、结交西域凉甘吐蕃、回纥大部,又联陇右吐蕃北出萧关,合力破贼。其四,诏诸路互相应援,统一调度,如臂指使。其五,并边小砦,毋积刍粮,贼攻急,则弃小砦入保大砦,以完兵力……”   高怀德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唯恐等不到诛杀叶尘之时,如今字斟句酌,沉吟良久才写下一条平夏谏议,同时还有一封请罪奏表,良久才写完。最后高怀德又凝神看了一遍,唤进亲兵心腹,吩咐道:“分抄二十份,十份以驿兵分路送往京都。嗯……华夏卫府探子势大,恐会被截。所以另外十份装扮成百姓,潜送京都,急奏陛下。”   亲兵离开半炷香时间不到,便有探子赶到高怀德车前禀报道:“启禀大帅,敌军有一万多人陈兵前路堵住我军去路,且都是汉军,据判断很可能是银州、灵州等六州守军。”探子的声音中微微带起了怵惧之意。   “知道了!”高怀德淡淡地说了一声,两个亲兵立即上前,先替他穿好战袍,又为他披上战甲,一名年过花甲的老头又变成了一个铁甲衣寒、威武铿锵的大将军,仿佛出鞘的宝剑一般,锋寒夺目。   走出车子,翻身上马,此时冬日残阳如血般殷红,那森寒的铁甲上竟也染上了一层血色。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高怀德一磕马镫,战马轻驰起来,赶向队伍前列,后边数百名亲兵紧紧相随,三军肃立,注视着他们的大帅。他能带领我们安然退回庆州吗?只剩下堪堪三万人左右的西北边军,默默地伫立在那儿,目光随着他们的大帅来到最前面。   一眼看清前方的敌军,高怀德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他早预料到叶尘必然不会放任他们进入山区,或者说在进入山地之前必有一场大战,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叶尘摆出来的阵势竟是如此雄壮。叶尘一方背依山岗扎营,从山脚到山顶一座矮山已被密密匝匝的大军覆盖了,正是一路追着他们的三万党项铁骑和四千五百黑骑,远远的依稀可见山头上叶字王旗在冷冷的朔风中飘扬,这意味着叶尘已经亲自前来。   东西两面,两万骑兵刚刚陈列好阵形,看得出来他们是刚刚赶到,看其装备虽然统一,但却分明是党项人。两万党项骑兵看着六个军寨,高怀德岂能不知,如今这两万党项骑兵毫发无损的出现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高怀德虽然早有预料,但此时一经证实,一想到一万两千本属于他西北边军的精兵就这般彻底失去,一时间也是心如刀绞。而远处在他们回路山口处,一万步骑混合的汉军,分明就是叶尘治下银州、灵州等六州守军,果然叶尘麾下兵力几乎已经倾巢而出。   今日,当有一番苦战!   晚霞渐暗,本来就没有多少热度的太阳正一寸寸沉落天边,双方大军遥遥对峙着,没有任何一方撤退,也没有任何一方冲杀。风吹着花白胡须,高怀德扬起头来,看着映在山头帅旗上的最后一缕阳光:“那就战吧!”   “祥符王殿下有令:高怀德若肯弃械投降,便放尔等离去!”   山坡一面,叶尘王旗之下,近百个大嗓门的士兵突然齐声大吼,声音在整个原野上飘散开来。传进西北边军耳中,将士们不禁士气一落,且不由自主的看向他们的主帅高怀德。   高怀德脸色阴沉,叶尘这一手太过阴险,会让一些士兵认为叶尘的目标是高怀德,而非他们。这会极大的削弱士兵的战意和士气,以及高怀德的威望。   叶尘一方的呐喊声还在继续,暴怒中的高怀德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刀一指叶尘王旗所在,大声说道:“堂堂祥符王只会用这等阴险毒计,妄图离间我等将士之心。简直是对我西北边军的侮辱。”   杨继业站在山头,眼见高怀德反应很快,且处理的方法也很对,不禁也是心中暗赞,顿起惺惺相惜之意。这一路追击,几番交战,他对高怀德用兵也是十分的钦佩,此时在双方加起来近十万大军面前,高怀德神志仍然清醒,反应及时,处理果断,这样的对手,由不得他不敬。   叶尘也数度公开表现出对高怀德的赞赏,胡三光见他有爱才之意,曾问他如果能包围敌军,可否尽力生擒高怀德,以纳为己用,却被叶尘一口否决了。   高怀德是大宋开国功臣,且还是赵匡胤的亲妹夫,乃皇亲国戚,对大宋又有着独特的感情,而且年过花甲,正是性格最倔强的时候,就算被生擒了,也决不可能向他臣服,最终必然会自杀。若是叶尘下达这样一道命令,最终不但只会得到一具尸体,而且使得自己的部将束手缚脚,反而影响战局。   所以,叶尘此次倾巢出动,给所有部属下达的命令是尽其所能,重创高怀德所部。   高怀德说完之后,他的数百亲兵同样大声复述一遍,刚刚落下的士气,又有所回升。   然后高怀德策马驰回中军,立刻下达了第一个命令:“布方圆阵全力防守。”   很快高怀德身边的亲兵便以旗语、鼓声将这道命令传了下去,西北边军众将接到命令,心中满是疑惑。方圆阵是几乎彻底放弃了进攻,防御最强的阵法,大将位于阵中心,兵力层层布防,长枪、弓箭在外,机动兵力在内,队形密集,防御力强,不过同时也是一种挨打阵法,大帅不下令赶紧强行突破敌阵,反而要采取绝对的守势?这是要我们全部被耗死在这里吗?   但紧接着高怀德便派亲兵亲自给麾下诸将送来了第二道命令:“至天黑之后全力突围!”众将顿时暗呼大帅英明,然后立刻执行了高怀德的命令。   叶尘、杨继业等人不知道高怀德还有第二道暗令,站在山头将宋军动作看得分明,不由也是惊疑不定。   但紧接着杨继业目光一凝,看着堪堪沉落山头的太阳,不由恍然大悟:“老夫本以为高怀德所部筋疲力尽,方才缓行至此时方到才到这里,难道……竟是高怀德有意为之?他明知在进入山地前必有一战,故意不早不晚赶在这个时间到达,就是要等待天黑!”   叶尘此时也反应过来,神色复杂地说道:“没错,高怀德要想突围,黑夜之中的确是最为有利的。高怀德能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果然不凡。”   杨继业也是深吸一口气,开始下令,调遣指挥部队开战。   叶尘略一沉思,对身边胡三光说道:“高怀德所属定会有不少人趁着黑夜突围而走,这点已经无法挽回。但是这未尝不是我们一次机会。去给黑月、展熊武、张大为、韩虎、曾尚飞、杨家二郎、三郎传令,高怀德所部突围之后,不要让他们去追敌,展熊武和杨延广合兵去顺州,张大为和韩虎合兵去静州,曾尚飞和杨延庆合兵前往会州,黑月带领四千黑骑伺机支援。”   胡三光恭敬称是,然后快速安排七名金牌探子去给七人传令。   ……   ……   一夜鏖战,死尸盈野。   高怀德拿捏着时间,堪堪在日暮时分赶到这片山区之前,早一分便提前陷入重围,多付出无数牺牲,晚一分则无法充分利用旗鼓号令于山前集结,已是将时机算得再准确不过。   不过,杨继业调兵遣将的本领可是丝毫不弱于高怀德,自有其对策。   在日落西山时刻,如果倚仗优势兵力和有利的地形全力进攻,一俟天色漆黑,敌我难辨,叶尘一方的兵力优势、地形优势将全部失去效用,必被高怀德所趁。所以此刻虽然占据了绝对上风,杨继业却下令四面合围,只以弓弩等远程武器进行攻击,阵势团团扎住,不肯上当混战。他此刻占据着绝对优势,就算捱到明日天光大亮也无所谓,何必急于一时。   若说远程武器的犀利,虽说弓弩在宋军中的配备比例极高,但是叶尘自来到西北之后,给包括党项铁骑在内的麾下兵马配备的强弓却是武器司最新研制成果,而且配备比例不比宋军低。所以在双方阵营密集的对射中,西北边军的伤亡率还是要高于叶尘一方很多。一直等至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高怀德终于按捱不住,下令突围。   正如叶尘和杨继业预料的那样,夜色还是发挥了作用,双方一旦短兵交接,弓弩便失去了作用,士兵怕误伤战友,岂能胡乱发射,而双方一旦进入混乱,除非正在生死双搏的双方,其他士兵冲到近前,也要先顿上一顿,看清敌我这才挥刀劈砍,这样一来西北边军自然可以钻个空子。 第695章 计破三州   面对如此局面,杨继业也无计可施了,高怀德失了地利,却充分利用了天时,好在西北边军不管怎么混水摸鱼,其主攻方向必是通往庆州方向的这片山区无疑,杨继业早在这片无名山区内上布下重重防线,防线内的士兵绝不许妄动,堵在山下的士兵只管背对山岭向前冲锋,所以但凡冲上山来的士卒必是西北边军无疑,只管摸黑放箭,刀枪齐上。一俟被其靠近,陷入肉搏,且命令短兵交接的叶尘一方只向前不向后,能够突出来的西北边军迎来的又是一道严阵以待的防线。   在如此打法之下,西北边军将士每进一步,都要付出重大牺牲,这片不是很高,更谈不上险的无名山区,几乎一步一具尸体,鲜血染红了整片山区。   直至后半夜,西北边军终于用数万人命突破重围,借着黑夜的掩护逃入通往庆州方向的茫茫山区,叶尘一方则留一部分人马打扫战场,清剿残余,救助伤残战友,又分兵追赶,此时西北边军得以逃出生天的已仅仅一万人上下,人马只管前奔,混乱之中帅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号旗鼓钹全部丢失,完全是各自为战了。   突击,摆脱,拦截,再突击,再摆脱,再追击……五步杀一人,一步一流血,所有人都疯狂了一般,只是本能地向前冲去,最前面的西北边军甚至已经已冲出了这片山区,远远的借助星月之光看到了庆州城的轮廓。   在这十数里远的无名山区中,已被死尸和鲜血铺出了一条道路。   西北边军慨然向前,同仇敌忾,每个人都血贯瞳仁,伤痕累累中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战力,给试图拦截包抄的叶尘所属也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如此这般,西北边军且战且走,除了紧紧守在高怀德左右的数百亲兵侍卫之外,谁也不知道主帅在此,眼见大军拖成一条稀稀松松的队伍乱哄哄地冲入山区,高怀德有心整顿一下队伍,以免为敌所趁,奈何一夜冲杀之中帅旗鼓号全都丢了,他就是扯破了喉咙,也没几个人听得到他的号令。   混乱之中,当然也有些西北边军将士在生死关头丢下武器投降,成为俘虏。但他们很快便被分成三批交给了展熊武和杨延广、张大为和韩虎、曾尚飞和杨延庆,经过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分别被带着去了顺州、静州和会州。   此时,展熊武、张大为、曾尚飞等六守将麾下大军穿着打扮已经和西北边军一样,而且乱哄哄的,身上血迹甚至伤痕都有,且又脚步踉跄,一副疲惫不堪气喘如牛的模样。   ……   ……   静州城如临大敌,严阵以待,一俟有人靠近,城墙上的宋军已即吱呀呀拉开了弓弦。   “狗日的,快打开城门,快点,党项大军追上来了!”   “日你亲娘,你拿箭对着谁?老子是西北边军大帅的亲兵,厮杀一夜,人都快瘫了,开门,开门!”   “我是西北边军军都虞侯王志明,许东方你个狗日的,难道不认识老子了吗,赶紧开门,党项骑兵就在后面。”   一千多乱兵在静州城北门下乱哄哄的叫骂。   静州城头守将正是许东方,王志明他还真认识,也知道其身份的确是西北边军的一名军都虞侯。   此时,类似的这样情景也在会州和顺州城门前上演,城内将士在认出这些溃兵中的确是有西北边军的人之后,便吃不住劲儿了,西北边军大帅高怀德发兵祥符王这样的大事这三州守城将士岂能不知,现在看来高怀德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城下面可不是一个两个三百五百的袍泽,那是漫山遍野数以千计的伤兵,若不开城门,等一个个验明身份把他们用筐吊上来,那就到猴年马月了?特别是远远的有声势浩大且整齐的马蹄声出现后,守将再不敢犹豫了,若等到敌骑兵追至,把他们眼睁睁剁在城下,就算回头高怀德不把他们砍了,朝廷也不会饶了他们。   三个州城守将无暇多想,在叫骂声中,先后都仓惶开了城门,乱兵一哄而入,扮成西北边军的叶尘麾下汉军一入城,混在其中的展熊武、韩虎、曾尚飞、张大为、杨延广、杨延庆等人呼号一声便立即动手,城内守军猝不及防之下,城门口守军稀里糊涂便被砍倒在地,城门数息间便已失守,城外四千五百黑骑兵分成三队,各一千五百黑骑前往三座州城,此时都各自排成两横列,轰隆隆向城门冲来。   黑暗之中,静州城内将士只看到远处黑压压一大片向静州城冲来,乍一看人数不少于一万骑兵,再一看混入城内的敌军已经多达数千,特别是其中混有原本西北边军将士,这意味着西北边军不但大败,而且不少人已经降了,守城将士有了这个认知无不脸色大变。守将许东方再一想祥符王算无遗策和恐怖,脸色苍白无比,一看城墙上下几乎所有士兵一脸的惊慌失措,心却已经沉入到了谷底,士兵毫无战意,只想着逃命,这一场仗不战便已经败了。   半个时辰之后,张大为和韩虎带人占领了静州城,守将许东方和知府带领一部分从南门逃走。   同一时间,在顺州和会州叶尘一方以同样的手段,破了城门,同样各有一千五百黑骑兵趁着黑夜的掩护营造出了一万骑兵的动静和气势,顺州将士和静州将士一样,已经失去了战意,守将和知府同样带人逃走,不到一个时辰展熊武和杨延广也控制了顺州。但是会州却不一样,知府李文书和守将郑三虎带着大部分守城将士死战不退,直至天明,守将郑三虎战死,知府被擒,曾尚飞和杨延庆才拿下会州,但却战损一千多人。   天还没亮,马文韬便接到叶尘的命令对抓捕的会州、静州、顺州城内文武官吏进行劝说和甄别。韩熙载则接到命令,开始安排人手去接手顺州、会州、静州。   ……   ……   庆州通往京兆府的一处驿站,远远三骑飞驰而来,到得驿馆前飞身下马,寒冬天气,那马却遍体大汗,四条雄健有力的马腿突突乱颤。马上的骑士纵身下马,先是一个踉跄,被驿站的人急急扶住。   驿馆的人训练有素,当下便有人捧了温盐水来,又有人帮助他们解下肩上的褡裢,返回房中急急装上肉干馒头一类易携带的食物,又有人牵走战马,另牵了三匹鞍鞯齐全的新马来,三个背插小旗斜背信筒的军使接过瓢来咕咚咕咚痛饮一番,这时驿馆的人已七手脚把褡裢系在他们肩上,三人把瓢往驿使怀中一扔,转身接过马缰,纵身上马,奋力一鞭,又复狂驰而去。   “怎么这么急,莫非党项大军又来攻城打草谷不成?”一个驿兵望着三个信使绝尘而去的背影疑惑地说道。   老驿丞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说道:“祥符王殿下到了西北,党项人便再也不会有打草谷劫掠我汉人百姓的事情出现,但是……西北以后恐怕要经常打仗了。”   ……   ……   “啪!”   崇政殿御桌之上一个上品刑窑茶盏被赵德昭摔得粉碎,震怒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上咆哮:“五万西北边军精锐,三州之地,就这么葬送在高怀德的手里!回到庆州的残兵败将不过一万余,先帝在位时何曾吃过这样的败仗,我大宋的将领从未遭遇过这样的败绩!惨败!这是惨败!”   “谁允许高怀德擅自出兵的?擅作主张,损兵折将,致使丢失三州之地,罪该万死……叶尘狗贼,朕终有一日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包括赵普在内文武百官俯首躬腰,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赵德昭怒气冲冲一拍御案,伸手指向曹彬,喝道:“曹大人,你是枢密院使,你说,高怀德擅自出兵,致使我大宋损兵折将,丢失三州之地,该当何罪?”   皇帝问到头上,曹彬便不能不言了,他捧笏出班,沉声说道:“陛下,高怀德的奏陈军报已到,臣仔细看过,叶尘已经着手吞并被困在六个军寨内一万两千精兵,而朝廷出兵旨令迟迟未到,高怀德总不能看着一万两千精兵被叶尘吞并而不管。所以,高怀德当机立断,果断出兵,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曹彬说了一半的时候,赵德昭脸上便是一红,朝廷出兵旨令迟迟未到?为何迟迟未到?还不是他心中顾忌自己体内之毒,心中犹豫的缘故,曹彬这么说,难道高怀德损兵折将、丢失三州反成了他的责任?   赵德昭恼羞成怒地说道:“狡辩,纯属狡辩,朕只问你,高怀德未奉诏谕,擅自出兵,以致打了败仗,损兵折将,并因他而丢了三州之地,这该当何罪!”   曹彬心中叹了口气,说道:“治军当严,赏罚分明,高怀德擅自出兵,且打了败仗,理应予以严惩。” 第696章 大宋君臣   赵德昭神色刚刚一缓,曹彬话风一转,便又说道:“但臣以为,赏罚分明,亦须有度。赏无尺度,便会滋生骄逸,放任乖戾;罚若无理,也必流于粗暴,失于偏颇,有失赏罚之初衷,诚不可取,总要赏罚明辨,赏罚合理,才能令人心服口服,亦可警尤他人。高怀德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乃开国老臣,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赵德昭脸色陡然一冷,森然道:“曹彬,你这是在教训朕么?”   “臣不敢!”曹彬腰杆儿又弯了弯,声音语气更加恭敬,但仍执拗地道:“臣仔细看过军报,扪心自问,换了臣是高怀德,当时情形,也不得不先出兵。”   赵德昭冷笑:“这叫出兵?这就把四万大军送进虎口,而且还送给叶尘狗贼三州之地。”   曹彬身子又欠了欠,沉声说道:“陛下之意,难道六个军寨一万两千精兵便任由叶尘吞并?”   薛居正、吕馀庆、罗公明等人都替曹彬捏了一把冷汗,只有赵普老神在在。   赵德昭怒火万丈,自登基以来,他感觉自己权威不断被赵普挑战,这些天已经压抑到了极致,如今自己旨意未下高怀德便擅作主张,而这才是他最痛恨之处。还有如果高怀德真能够把一万两千精兵救回也就罢了,结果人没有救回,而且又却损了三万多人,还被叶尘趁机且计拿走了三州之地。   赵德昭还想说什么,突然想起这些天赵普结党营私,自己的旨意竟然常常在中书政事堂通不过去,此时再一看曹彬脸色,他不由心中一凛:“赵普老贼已经开始与朕对着干,甚至想将朕架空,若统领枢密院的曹彬再不听朕的话,那朕这皇位还能够坐得稳吗?”   想到这里,赵德昭忽然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曹彬如此卖力地为高怀德说话,纯是出于一片公心么?哼哼,他们之间,好象并没有这么和睦吧?这些前朝老臣,不管私交如何,现在是抱成团儿和朕做对,真是该死……”   一念至此,赵德昭顿时忐忑起来,相对于丢了三州之地,死了三四万大军,他更看重的是自己皇位的安稳,事实上因为这两三个月以来赵普开始专权,他更看重的是朝中势力的动向。还有,赵普专权但不会篡位,可这些掌握兵权的老将们若是生了异心,一旦出事就是一场内乱。五代乱世时他虽然还小,但是他却知道五代以来当皇帝的大多不是死于外人之手,十之八九都是被自己手下的大将干掉,取而代之。赵德昭怎么能不忌惮。   赵普一见赵德昭听了曹彬这番话并没有发怒,反而沉思起来,脸上阴晴不定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略一思索便明白赵德昭此时再想什么,心中讥笑一声,便出班奏道:“陛下,曹大人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高怀德是我朝开国老将,昔日跟着先帝亦是战功赫赫。此番擅自出兵攻打叶尘,也是事出有因。而兵败于叶尘之手,高怀德固然有错,但正如高怀德奏折中所言,叶尘狼子野心,下一步定然是要建国称帝,而且很有可能会图谋我大宋江山。所以当务之急依然是对付叶尘,当然高怀德打了败仗,丢了三州之地,这罚还是要罚的,所以臣以为可将高怀德贬官降爵,但依然统领西北边军,令其戴罪立功……”   先有曹彬,如今又有赵普站出给高怀德求情,朕若重罚高怀德,恐失军心,且让这些老臣离心。   “哈哈哈哈……”想到这里,赵德昭长笑一声,摇头道:“朕听曹爱卿和赵相公所言,方才恍然大悟,高怀德虽然犯了大错,但的确事出有因,当务之急是如何对付叶尘那狗贼,高怀德熟悉西北军务,又拥有和叶尘狗贼交手经验,对我大宋忠心耿耿,就如赵相公所言,将高怀德贬官降爵,但依然统领西北边军,令其戴罪立功……”   ……   ……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上官冰云组织兵变收服六个军寨一万精锐大军;杨继业又大败高怀德西北边军,斩杀两万多,俘虏七千。这些先后消息传开,叶尘麾下势力士气顿时为之大振。紧跟着叶尘趁机以巧计夺得静州、顺州、会州三地,不光使得叶尘治下已经有了十一州之地,而且这十一州之地连在一起,从防御地势上来说,使得叶尘治下与大宋交界之处的防御阵线更加圆润牢固,甚至坚若磐石。   此外,新增六寨一万精锐大军,七千西北边军俘虏,三州三千多降军,叶尘将其打散、重编、揉沙子、整顿消化之后,便意味着叶尘麾下又多了两万汉军。这样一来,不算党项骑兵,叶尘麾下也有了五万汉军。   而高怀德在亲兵拼死护送下回到了庆州,并且收拢万余溃兵,朝廷和赵德昭戴罪立功的旨意到了之后,便开始在与叶尘治下边境筑垒堡塞,建设烽燧,开始稳扎稳打,做起了持久战的准备。叶尘一方杨继业同样依托险要,修建军寨等防御工事,双双进入休整备战期,但不管是叶尘还是高怀德,甚至在开封的赵德昭、赵普都明白,叶尘已经与大宋当权者之间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甚至死仇,不管高怀德积蓄力量,或者朝廷派遣大军过来,还是叶尘麾下大军不断强大,总有一天,双方必然还会进行大战。   ……   ……   叶尘赶回夏州,立即召见七千西北边军俘虏和三千三州降军中指挥使以上军官,然后又接见了马文韬带领的静州、顺州和会州降伏的官吏,以他的身份给了一些承诺,彻底让这些人安下心思,开始在叶尘麾下效命做事。   然后,叶尘召集杨继业、韩熙载、马文韬、胡三光、张泊、白沧海、连继城、李君浩等心腹大将,秘密计议整整一日,随即叶尘就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重新打乱整编之后的六个军寨中一万精锐大军,以两千人为一支,分别驻守灵州、龙州、胜州、盐州、怀州。而这五州内的一万驻军则则分成三支,分别驻守新得的静州、顺州和会州。   当然,伤兵残卒不管是党项人还是汉军,都统一运回夏州叶尘刚到西北时便成立的军民两用医院治疗养伤。而直面大宋庆州方向修建的军寨堡垒,以及三岔谷中的金矿依然是李光顺和拓跋格鲁带领的党项大军驻守。不过,叶尘麾下管理财政的贾宪安排将粮草给养、酒肉源源不断的给党项人送了过去,同时安排工匠高筑堡垒,深挖壕堑,兵营堡垒本已垒就的在其外面尽皆再筑一层,中间夹以草木泥土,使得厚重无比,看那样子,不但使堡垒坚固无比,而且还兼具了冬季御寒的功能。   与此同时,叶尘治下各地与夏州之间军书公函也是往来不绝,一日之内,红旗信差穿梭不停,如此密集的传报、如此频繁的消息,明眼人和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祥符王叶尘要建国称帝了。   叶尘初具规模的统治机构已经开足了马力,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宣传等各个方面紧锣密鼓地开始运作,为叶尘建国称帝、为叶尘治下十一州安然度过今冬的天敌和人敌做起了种种战略准备。   ……   ……   山脚下,野草已一片枯黄,高大的树木那遮天的绿荫也不见了,一阵风来,败叶随风飘落,树枝似在瑟瑟颤抖,一望无垠的平原上,虽然阳光灿烂,却没有多少暖意,天地间一片肃杀寒冷。   得得得得……   山谷间响起一片清脆的马蹄声,几只正在枯草丛中觅寻着草籽野谷的鸟雀惊飞起来,展开翅膀飞上枝头,用鸟喙剔剔羽,顾盼着树下,耐心地等候着山间行人经过,不过那两人两马,却偏偏在树下站住了。   一箭地外,黑月率领着一队黑骑勒马驻足,警戒、游骑早已派出,扫视着左右四方,高空中海东青来回盘旋。而大树下,叶尘已勒住坐骑,与玉道香并肩站在那儿。   “玉儿,契丹萧太后毕竟是你亲生母亲,不管当年她与你父亲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血浓于水,她如今病重垂危,你去了之后就多陪陪她,不用急着回夏州!”   玉道香轻轻点点头:“她是妾身的娘亲,即使妾身对她感觉很陌生,但是妾身在契丹上京的那些日子,能够感受到娘亲对妾身发自内心的关怀。所以,妾身会多陪陪娘亲的。”   她又看了叶尘一眼,眸中一片柔情:“夫君!你既然要建国称帝,帝王子嗣血脉之事乃国之大事,妾身不好逾越,但不管你有多少女人,皇后这位置一定是妾身的,否则谁当皇后,妾身便杀谁。”   叶尘苦笑一声,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马缰,笑着说道:“放心吧!皇后的位置肯定是你的,没有人敢抢。” 第697章 国号   玉道香嘻嘻一笑,伸手抓住叶尘的手,看着叶尘眉眼间的疲惫,柔声说道:“夫君!妾身知道你的为人秉性,性格脾气,走到今天这一步,实非你所愿。若非必要,你是绝不肯与宋国大举交兵,让整个华夏再度陷入战乱之中的。北国契丹这两年因为我那哥哥病逝,萧皇后与耶律皇族内斗,无心南顾,但数十万铁骑却是夫君最为忌惮的。”   “还有,这些天你与我们纵论天下大事时,只说要将吐蕃人占据的陇右、回纥人和回鹘人的地盘尽占手中,可曾有过再谋关中、中原的打算?自古以来得陇而望蜀,得到了陇右,开启关中的钥匙便掌握在手中了,一旦陇右在握,关中和蜀地轻易便可拿下,据此而东望,图谋中原和江南。但是夫君不想华夏大地陷入战乱,所以便一直不曾想过图谋大宋。”   叶尘看着她,冽冽寒风中,那双眸子却满是暖意:“知我者,玉儿也。你夫君我这三年来亲手杀了不少人,因我而死的人更是成千上万,我并非什么善良之辈,但是若是因为我让刚刚因为大宋统一天下过上几年平安日子的千万华夏百姓再次陷入水生火热之中,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除非……”   “除非什么?”   叶尘意兴萧然地一笑,仰首望天,悠悠吐出一口浊气,决定抛开这个话题不谈了,转而说道:“时间不走了,萧太后既然病重垂危,你还是早些去吧!”   说着话,叶尘松开玉道香的马缰。   玉道香深情的望着叶尘,说道:“夫君,等妾身回来当你的皇后!”   话音一落,玉道香忽地打马飞奔而去。   叶尘笔直地坐在马上,直到玉道香的身影闪过山路,便将手中的马鞭举了举,后边胡三光不知道从何处钻了出来,骑马飞奔而至。   叶尘叹了口气,回身说道:“我记得半年前,北府萧秀明便传来消息称萧皇后已经知道了玉儿与我之间的关系。虽说玉儿实力强悍且聪明机警,但身在契丹上京那等龙潭虎穴之中,特别是萧皇后杀伐果断,玉儿恐怕会因我而遇上凶险。你传令给萧秀明,让他尽其北府势力,也要保护好玉儿。”   胡三光恭敬称是,然后便快马离去着手安排。   ……   ……   叶尘麾下重要人物这些日子十分繁忙,全力运作,整个统治机器都隆隆开动起来,准备建国大事。叶尘也忙得昏天黑地,事实上自打来到西北,他就像上了发条似的,三个娇妻爱妾固然无暇常顾,就连那刚刚周岁的宝贝女儿虽是近在咫尺,也没陪过几次。   已经改建好,且命名为政务殿的大殿之中,马文韬认真说道:“王爷,历朝建国者第一要事即确立国号。《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自黄帝至舜禹,皆同姓而异其国号,以章明德’,华夏第一个国号是‘夏’,由夏启所定。王爷……”   “其实,以本王看来,华夏第一个国号是‘夏’,我们国号取‘夏’也不错。”不等马文韬将话说完,叶尘便突然打断其话语,神色略有些奇异地说道。   叶尘如此随意,在场叶尘麾下几名重臣都是一愣,他们却不知道原本历史上这地方要建立一个国号西夏的国度。叶尘听了马文韬之语,想起了此事,所以才忽然有了此想法。   但叶尘说的随意,可是马文韬、韩熙载、贾宪、张泊等文官却不会如此随意,一个个抢步而出便要反对,马文韬最先反应过来,抢先说道:“王爷,国号承载我朝之国运,有着诸多定国号之来源,万万不可如此轻率。”   叶尘还真不懂国号这里面的说法,闻言不由好奇问道:“哦!马大人说说这国号都有何来源?”   马文韬说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之国号多出自源地,比如秦的祖先为嬴姓,因养马有功被周封于秦地,遂以秦为国号;后升为诸侯,仍以秦为国号;秦王嬴政灭六国称始皇帝,继续沿用秦为国号。还有大宋先帝称帝前曾为后周归德军宋州节度使,因该地原属古宋国,便以宋为国号。”   韩熙载摇头说道:“出自源地,不如源于封爵,汉高祖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封地在汉中,平定天下后便以‘汉’为国号,这便是源于封爵。三国时魏国创建者曹操曾受封为魏王,儿子曹丕承袭爵位后建国,仍以魏为国号。”   张泊不置可否地说道:“选国号当据发迹地,比如契丹人所建的辽国,‘辽’字在契丹语中是镔铁之意,辽太祖发迹地盛产镔铁,故该国第六代皇帝辽圣宗改国号为辽,象征国家如铁坚强。”   贾宪也不甘寂寞,站出说道:“王爷,定国号还是要循谶语义,南朝齐的国号就是来自谶语,《南齐书·崔祖思传》载:‘初议朝太祖(尚道成)为梁公,祖思启太祖曰:金刀利刃齐刈之,今宜称齐,实应之,从之。’此为循谶语义。”   今天刚刚从盐州回来的寇准略一犹豫,也开口说道:“老师,定国号当以尊崇沿袭为佳。比如历史上曾出现几个周朝,建立者大都尊崇周礼,欲仿周制或因周朝延续长久而沿用之,如宇文觉的北周,武则天改唐为周,后周太祖郭威自认是周朝王族姬姓后裔均属此类,后汉刘知远也认定自己是汉高祖刘邦后代而沿用汉为国号。如此能够显示皇族历史悠久和血统高贵。”   叶尘听得头大,他搞不懂大家怎么就这么在乎区区一个国号,难道一个国家是否强大,就取决于一个名字?放下一大堆正事不去做,在这里议论来议论去,没完没了的,他感觉很无语。   “好了,不用商议了,本王认为寇准说得有理,定国号当以尊崇沿袭,自盘古开天辟地,三皇五帝到如今,第一个大帝国就是夏朝。而据发迹地,本王一手建立华夏卫府,以及我们京都所在又是夏州。所以,这国号就定了吧,就用‘夏’字好了。”叶尘断然说道。   不料,他话音刚落,韩熙载扑腾一声跪了下去,肃然说道:“王爷的祥符王爵之位名震天下,我华夏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敬,若是不以封爵定国号,改它国为号,实在是让人遗憾。所以下官认为当以祥符国为号,好让天下百姓知道,此国是王爷所建,以王爷在天下百姓之中威望,定能让我华夏百姓竞相来投。”   叶尘闻言,不禁感觉甚为有理,其他人同样若有所思。   叶尘略一沉思,喝道:“好!便以本王封爵为国号,定‘祥符’二字为国号。建祥符国。”   韩熙载大喜,率先道:“王爷英明!”   其他人略一犹豫,异口同声说道:“王爷英明。”   自此,西北祥符国已成,只等开国登基大典,然后昭告天下。   ……   ……   众臣离去,叶尘将贾宪和张泊留了下来,三人磋商半天,叶尘总结道:“就这样定了,贾老开始收购稻米、小麦等上好粮种,张泊明年一开春,冻土融化,便开始组织人手开挖秦渠和汉渠,开垦良田。种下粮食。”   贾宪和张泊躬身称是,然后张泊说道:“下官向王爷保举一个人,名叫田九米,精通西北农耕之事,明年开春开垦良田、种植之事可堪大用!”   “哦!此人现在何处,带来见我。”叶尘说道。   “就在殿外,下官这就带他进来。”张泊答应一声,然后掉头离开,出了政务殿。   关于祥符国未来前景,叶尘脑海中倒是有个长远的规划——在河套宁夏平原开垦出大片良田,然后划一块地让以武器司的研究成果为基础,盖满军工厂和民用工厂,振兴工业、辅之以科教科研或者说格物发明研究。然后形成商业资本对大宋、西域、契丹各大经济区中一些行业的进行垄断收割。最后便是结合后世职业军人的优点,将军队结构科学、精细、合理和职业化。从而实现粮食自足化,生产力达到一定工业化,商业真正的出口化,而军队则是强悍天下。   而这四个大的目标,首先便是“以农为本,以粮为纲”,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就是同样的道理,这一点是实现后面三个目标的基础。所以,叶尘对于治下十一州境内,沿黄河流域开垦良田之事极为重视。   张泊出去后,贾宪略一犹豫说道:“王爷!下官以为,以王爷之尊,如今又是日理万机,张泊保举的人并不需要王爷耗费时间亲自接见的。”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以张泊的为人,既然敢向本王保举此人,那这位田九米定是个人才。更何况明年开垦良田之事事关本王建国之后一年之国运。不可不重视。”   贾宪心中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只是面对威严越甚的叶尘,即使如他这样和叶尘交情很深的老朋友如今也不敢将不满表露丝毫。 第698章 田九米   贾宪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岂能逃得过叶尘的眼睛,对于贾宪有这样的想法叶尘并不奇怪。但是,贾宪明明有不同看法,却不敢继续说下去,这一点让叶尘心中有些感慨。随着他权威、地位、权力的不断增长提升,时至今日,好多时候只要他愿意独断专行,便没有人敢违背。这样的现象自然不是好事,要知道任何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当一个政府一个国家对君王或者领袖过于个人崇拜的时候,是很容易出现一些极端错误的。   一转眼间叶尘已经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自己不是圣人,不是伟人,即使是圣人或者伟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所以若是想要自己建立的国度长治久安,比历代封建王朝传承的更稳、更久一些,从上到下,从君王到每名小吏,都要有尽可能健全的监督司法机构,华夏卫府的监察司自然是要独立出来,但这还远远不够。比如必须要将行政和司法分开,负责行政的地方官员与负责司法的各级官员没有任何直接关系,更不牵扯任何利益纠葛,是完全独立的两套体系。   ……   ……   “小人拜见大人。”田九米来了,一进殿便很激动、很恭敬,也很畏惧的向叶尘跪了下去,甚至都不敢看叶尘的脸。   叶尘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接见这样寻常百姓,看着田九米的激动、恭敬和畏惧,想起刚才贾宪这样的老人都开始对自己拘谨,心中越发感慨。   “起来说话。”   “谢王爷!”田九米站了起来,但依然低着头,不敢看叶尘。   叶尘说道:“抬起头来。”   田九米赶紧依言抬起头来。叶尘这才从其容貌神色、肤色中看出这个人就是典型的一名富户或者小地主。   叶尘说道:“张大人向本王保举了你,他说你擅长农耕之事。”   田九米此时渐渐从见到叶尘的激动中平静下来,很有眼色的对叶尘的赏识之恩和张泊的举荐之恩分别表示了感谢,叶尘得到了人才,张泊得到了人情——这个时代再公平也不过的交易模式。人不为己,谁肯早起?不按这规矩走,叶尘就不用指望谁还会举荐人才了。而叶尘建国之初,最需要的便是各行各业的人才。   “小人是会州人,耕读传家……”   田家几代人辛勤耕作下来也积攒了一点钱,到了田九米父亲这一代更是趁着天灾买了上百亩好地,在乡里也算是好人家,当然也从农民阶级上升成了地主。   “小人少年开蒙……”   老人家三十岁才得了田九米这个独子,一直是心肝宝贝得不行,而且一心想让田九米好好读书,博个功名,也算是为鲍家光宗耀祖了,所以便将其送到县里面的私塾读书。   “小人无意看见了师娘沐浴,被逐出学堂……”   这家伙长得不错,且还人高马大,所以被师娘勾引,不料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事情,便被同窗好友告发。   “小人自此回家务农……”   田父心痛之余,也不舍得责骂田九米,只好把他带回乡务农,准备给他找户好人家的女儿,生些孙子再说了。   “小人渐渐喜好上了农耕,研究各个时节,根据每年气候变化,准确入种时间,收集同类粮食种子进行试种。三年以后,小人家良田收成便高于别家田地三成。五年以后,整个村镇的人都学着小人的时节和方法种地,买小人家的种粮,从此全镇田地收成高于别的地方三成。会州一家恶霸,想要逼问小人种粮的秘密,最终发生冲突,小人失手伤人致残,最后散尽家财,才免去牢狱之灾……”   “小人在荒地中开垦良田,独自一人,辛苦三年开垦出三十多亩地,不料被官府以无凭据收为官田,从此小人便成为会州官田佃农。”   这田九米读过书,喜欢钻研,是个人才,而且这人生经历与寻常人相比也较为曲折,想来是能够吃得了苦,且意志坚强之辈。叶尘听了其经历之后很满意,这正是他要找到人才。不过他自然不能听信田九米自己的一面之词,转头看向张泊。   张泊会意,立刻说道:“王爷放心,田九米的过往下官已经请胡大人调动情报司的探子调查清楚,与其所言基本相符。”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满意,田九米顿时欣喜若狂,但极力掩饰。叶尘笑着道:“听说张大人已经带着你耗费一个多月去看了本王治下黄河流域,依你看能够开垦出多少良田?其中又有多少适合种植小麦,有多少适合种植稻米?”   田九米赶紧说道:“启禀王爷,经小人勘算,王爷治下黄河流域尚未开发之地,可开垦出大红五百万亩的良田,只要修好水渠,其中有三分之一可种稻米,其它都可种小麦。另外一些山地可开垦出梯田。经小人估算,大约到四十万亩到六十万亩。”   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叶尘的意料之外,甚至比他想像中还要少许多,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用来开垦良田和修建水渠的工具,叶尘也就释然。后世宁夏可是西北最大的粮米基地。甚至宁夏大米米味香浓,口感软硬适中,远销全国各地,极为有名。   田九米个是办事很认真的人,说话也很有调理,且还有些胆量,并非是单纯的研究技术型人才,还是个能够办事的两用之才。叶尘笑着说道:“你做的很好。”   田九米赶紧恭敬说道:“王爷谬赞了,小人只是尽自己所能,勤勉做事。”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好了,田九米你跟着张大人下去吧!好好做事,等过些天,本王会给你一个合适的官职。”   田九米欣喜的浑身颤抖,跪下说道:“多谢王爷,小人誓死效忠王爷。”   叶尘心中感慨,身份地位到了他如今的地步,有时候随便一句话便可以让人誓死效忠。   打发走了张泊和田九米,叶尘又让人叫来胡三光,吩咐道:“给兰州徐铉传信,告诉他兰州孤悬在外,要以维持稳定为第一要务。告诉徐铉,本王把兰州交给他了,一定要给我看好,来日西进,向西域发兵,兰州位置至关重要。如今兰州虽然被我们占领,但是还真并不代表那儿就一定属于咱们了,务必要争取百姓归心,争取世家大族们的拥戴,做事莫要拘泥不化,要懂得权变之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胡三光。   ……   ……   胡三光刚离开,杨继业又带着五个人走了进来,禀报道:“启禀王爷,你要的人老夫带来了。”   叶尘眼睛一亮,说道:“哦,是否都合乎要求?”   这是一件大事,是上官冰云给叶尘出的意见,具体计划也是上官冰云所为。   杨继业低笑道:“王爷放心,这五个人祖籍都在西域,都有异族血统,俱已在王爷治下各州成家立业,有妻有子,不怕会生异心。而且他们做战勇敢,机警伶俐,都在陇右、西域待过,熟悉那里的民情地理,正合王爷的要求。”   叶尘点点头:“那好,让他们进来吧!”   门外应声走进五人,俱有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身材都很魁悟,举止沉稳,正如杨继业所言,样貌上西北游牧民族的特点虽然不浓,但却很明显。   五人一进门,便向叶尘单膝跪地说道:“展熊武将军麾下营指挥使杜如石,韩虎将军麾下副营指挥使吴枚,邓崇轩麾下都头格巴萨、都头张东祥,张大为将军麾下都头齐国涛参见王爷。”   “快快请起,杨将军已将本王的意思告诉你们了吧?”   “卑职等已然知晓。”   “好,你们可愿往陇右、西域一行?”   “愿从王爷吩咐。”   “甚好,本王三年内便要对回纥、土蕃、回鹘用兵,你们四人弓马娴熟,又是带过兵的,投效到他们麾下,很容易就能脱颖而出,可为本王来日用兵之时的内应。”   说到这里,叶尘盯着五人神色变化,一片肃然,郑重地道:“此去,固然凶险重重,但所谓富贵险中求,等到将来本王征服陇右、西域、土蕃之时,你们在他们麾下不管做到了哪一级将领,本本都会在你们相应的官位上,连升两级!你们可愿意?”   五人毫不犹豫便齐声说道:“卑职等愿意!”   叶尘笑着说道:“很好,你们记住,这一去,个人勇武是一方面,若想谋得高位,你们要多动脑子,尽量谋取他们的信任,掌握他们的力量。嗯!本王会着情让情报司暗中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助你们近快让位。”   五人人激动地道:“多谢王爷。”   叶尘道:“好,你们跟着她去吧,她会把你们的具体任务和联络方式告诉你们。从此以后,你们与她单线联系。至于你们家里,你们不用担心,你们的父母妻子,本王为你们赡养,可保他们荣华富贵。”   叶尘说着话,上官冰云如幽灵一般从大殿阴影中飘出,让包括杨继业在内六人瞳孔一缩,六人都是武者,而且实力都已经到了一定的水准,但之前却压根就没有发现大殿内除了祥符王还有别人。   五人再次单膝跪地向叶尘行过礼,便兴冲冲地跟着上官冰云出去了。   ……   …… 第699章 辛石和任志亮   京兆府通往夏州的官道上,一支商队之中,辛石坐在马车中,一脸的憧憬,眸中也有着淡淡的不安,而他心底深处则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喜悦。这种卸下了包袱,得以从牢笼中脱离的放松和喜悦,是自从他十多天前从开封那座死气沉沉的皇宫中离开时便已经有了的。憧憬自然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和向往,不安却是因为自己这个大宋皇宫中隐藏最深的暗子提前暴露,他担心祥符王会不悦。   三个多月前,叶尘将那封信悄无声息的放在大宋皇宫御书房中之后,潜伏在大宋皇宫中的暗子太监辛石最终还是暴露了,说起这件事并不是赵德昭身边大内侍卫,更不是大宋效仿华夏卫府所成立的宋卫府的功劳,而是赵德昭自己歪打正着的结果。   赵德昭因为叶尘给他的信出现在御书房中一事,再次在皇宫中掀起新的杀戮,而且他在原来先斩首再焚尸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改进——将所有被他认为是叶尘的暗子或者赵光义余孽的人全部活活烧死。   有一天,赵德昭看见已经处于太监这个群体高层中的辛石,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辛石与反贼王继恩当年一度走得很近。然后便怀疑辛石是赵光义的余孽,并下令让人将辛石抓住,且还要将辛石活活烧死。这样的事情在大宋皇宫这几个月中每过几天便发生,辛石也被皇宫内外许多人看做枉死的太监之一。   不过,叶尘早已料到辛石迟早会暴露,也早就给辛石安排了退路。所以,辛石这边刚被送到皇宫后面的焚尸场,十娃便已经得到消息,并开始着手搭救,最后在付出一定代价之后,以偷梁换柱之法将辛石救出。叶尘得到十娃送来消息之后,便下令将辛石送往西北夏州。   而在辛石之后两百里之外,另外一个车队中,任志亮同样一脸复杂的坐在马车中,看着西北相对中原和江南荒凉许多的路边风景,不禁想着到了西北之后,要如何面对祥符王。   “听说祥符王要建国,立国之初肯定缺少很多人才,自己在祥符王心中应该还有些份量吧!”任志亮喃喃自语。   任志亮自大宋建国之初便是开封府推官,是公认的大宋刑司方面第一人。后来成为华夏卫府检察司副司使之后,虽然依然是赵光义的心腹,也替赵光义做事,但是所体现出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赵光义死后,任志亮失踪逃走,上个月被南府司使刘金元在江南无意中发现,并将其捉拿,报于叶尘之后,叶尘下令将任志亮绑送于西北。   正如任志亮所推断的那样,叶尘建国在即,正是急缺各行人才的时候,将任志亮这样无处可去的人才收之麾下,的确是叶尘心中所想。   ……   ……   乡间小道上,顶着寒风,一头黄牛慢悠悠吃着荒原上的枯草,背上的鞭子啪啪响着,却只晃晃尾巴,不动分毫。   挥着鞭子的豆蔻少女喝道:“你再不走,我可要拿刀零割了你,把你下锅吃了!”   正骂着牛,悦耳之极的吃吃笑声响起,却是几人行近。发笑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孺裙翩翩,裹住她高挑身材,裙角却只及膝下,一双杏眼亮如星月,小小年纪便有着一股独特媚惑之意,一笑之间美艳不可方物,旁边六名青少年男子盯着少女如花笑颜早已如痴如醉,看呆了眼。   赶牛的少女却看不出这么多,目光先是落在对方身上,对方华贵艳丽跟她一身深灰布衣,胡乱裹着头帕比起来,真有凤凰与乌鸦并立的感觉。   再看少女面容,眉目秀丽绝美,红唇白齿,笑得迷人无比,赶牛少女更是自惭形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但她紧接着又认出了女子,赶紧向女子行了一礼,乖巧地说道:“见过水儿小姐。”   “咦!我记得你是负责照顾寇准那呆子生活起居的羌人丫头,怎么来这里放牛来了。”   水儿嗓音脆甜可人,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和味道,同行的青少年们都微微眯眼,一脸颇为陶醉享受之色。   可赶牛少女听了之后,羞到极处,委屈到了极处,清亮的双眼顿时布满水雾,显然想到了什么让她极为委屈羞恼之事。   “公子他欺负人。”赶牛少女抽泣着说道。   水儿闻言,脸色一冷,咬牙暗骂道:“我离开才几天,这呆子竟然便敢偷食。”   嘴上却说道:“那呆子怎么欺负你了?”   赶牛少女委屈说道:“全镇的人将我挑选出来伺候公子,可是公子不让我伺候他,只让我做饭,可是我第一次做饭,公子吃了之后便张口吐了出来,并且自此之后不但不让我做饭,还自己做饭让我吃。结果这件事传到寨子里面,所有人都说我笨,都怪我,我娘亲在镇子里面都抬不起头来,我阿爸都动手打了我,所有人都不理我,都怪我,只有我一个人出来放牛。呜呜呜……”   说到最后,赶牛少女越加委屈,明亮大眼睛中泪水如离线的珍珠一般,不断从好看的小脸上流淌而下。   赶牛少女说着说着,无意识的啪啦一鞭子再抽上牛背,正准备说什么,不料牛叫了一声,然后跑了,赶牛少女顿时着急,喊道:“啊!我的牛,别跑!”   这一鞭子抽得重了,老牛哞哞叫着撒蹄子跑了,气得赶牛少女直跺脚。   “你们这几个呆子,还不帮忙去追牛。”水儿微微皱眉说道。   这些正从侧面欣赏水儿的青少年们愣了一下,然后争先恐后的向老黄牛追了上去。这些青少年却是叶尘治下灵州城官宦子弟,大多都是一些读书人,哪追过什么牛,一时间荒原上人跳牛跑,好不热闹。   ……   ……   水儿在寇准身边待着无聊,寇准便让她去灵州找灵州知府要几名文吏过来,灵州官员们自然知道寇准和水儿的身份,自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便纷纷派自己的儿子过来,本来一些官二代还不愿意过来,但自见到水儿之后,便被迷得神魂颠倒,屁颠屁颠的跟着过来了。   牛最终还是赶牛的少女自己追上的,这些灵州官二代一个个也跑得气喘吁吁,重新又簇拥在了水儿周围。当今灵州知府名叫戴中超,是原本灵州知府投靠叶尘之后,继续留任的。这群官二代中的领头人叫戴立文,是戴中超的嫡长子,年龄已经二十二岁,有举人的功名在身,身份地位相对高一些,此时便是问道:“前面就是山神镇吧……”   山神镇建在灵州南边一条小河旁边,是在原本几座荒村的基础上建立的。   沿着河岸两侧。是刚烧荒出来没多久,等着来年开春深耕的大片新田。向南望,依稀能见大片屋舍,那正是新设的山神镇,直属北面的灵州管辖。   倚着一棵白杨树,目送他们向山神镇行,羌人人少女有些失魂落魄,死死的拉着自己的牛,低声嘀咕道:“族人都想让我嫁给公子,可是水儿小姐那么漂亮,公子都不动心,跟个木头人似的,怎么会喜欢我,而且我做的饭公子也不喜欢吃……”   山神镇的中心是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一栋长长的二层木楼,木楼下站着两名华夏卫,戴立文等人从服饰上认出两名华夏卫身份之后,脸色微变,神色中有着难以掩饰的畏惧和不自然。当今天下,华夏卫府已经连同祥符王叶尘的名字,威震天下,特别是华夏卫府的探子和杀手,更是让很多人闻之色变。寻常人不知道华夏卫府里面区分,都是以华夏卫统称,如今这些青少年毫无心理准备的看见传说中的华夏卫,给他们瞬间的冲击还是很大的。特别是这两名华夏卫两双眼睛冷冷的向他们看过来时,其中胆子小的更是双腿发软。   叶尘派了十名华夏卫当寇准的护卫,这十人可不是普通的华夏卫,而都是华夏金卫,每个人不光实力达到二流水准,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那一身多年累积下来冷冽杀气和漠然目光,的确不是这些鸡血都没有沾过手的公子哥们所能承受。好在,两名华夏卫看见人群中的水儿之后,便双手提着刀柄向水儿行礼,然后目光收回。这才让这些青少年们齐齐松了口气,然后一声不吭的跟着水儿走了进去。   就在二楼上,寇准见到水儿这么快就回来,讶然道:“师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几位是?”   “拜见寇公子。在下戴立文!”   “拜见寇公子,在下刘道新!”   ……   ……   三名青年和三名少年看见寇准,不管心中怎么想的,赶紧将目光从水儿身上移开,抢先拱手行礼。   寇准略微一怔,便一丝不苟的回了一礼,说道:“诸位莫非是戴知府派给在下的文吏。”   戴立文等人略微有些尴尬,最终戴立文还是代表众人说道:“寇公子明鉴,我等正是家父派来帮助寇公子的文吏。” 第700章 寇准的山神镇   寇准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戴立文,然后目光依次扫过几人,说道:“原来是戴知府的公子,几位莫非都是灵州官员的公子。”   六人笑了笑,互视一眼,再次齐声一拜:“我等今后便跟着寇公子办事。”   水儿在旁边看着有些不耐烦,说道:“好了,好了。师兄你赶紧将山神寨的事情安排一下,十天后,我们还要赶回夏州,参加老师的开国登基大典呢!”   戴立文等人闻言,神色顿时一片肃然起敬和凝重羡慕。   寇准苦笑一声,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师妹自己出去玩去,我这就和几位兄台开始办正事。”   水儿想起一事,笑着说道:“师兄你将那小羌女赶去放牛,我很开心的,只是你将人家赶出去,也不给镇子上的人解释一下,让人家小羌女受了不少委屈。”   寇准愣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   ……   ……   此时自山神寨被展熊武带人攻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当时展熊武配合寇准演了一场戏,寇准以七千多羌人救民恩人的身份将这些人带到了这里,并在灵州知府和展熊武的帮助下设立了山神镇,将这七千多羌人安排在了此处。   灵州在山神镇驻扎有一个都的兵力,统一归寇准节制。   戴立文率先问道:“寇公子想要我等做什么,还请吩咐!”   按照叶尘的意思,以这七千多羌人为试点,设置叶尘所说的第一个异族特区,这其中牵扯到的事情纷杂繁琐,寇准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原本计划是在灵州近处屯田安置,周边田地也多是汉人的,混在一处很有麻烦。于是寇准便选择了灵州东南三十里,这十多里的狭长河谷屯田扎镇。   这里本有几个小村落,还因大战而荒废。寇准直接毫不避讳且很自信的沿用了山神寨的名字,只不过由寨改成了镇。   有灵州军政主官的支持,安顿这数千羌族人很顺利。灵州调拨了一批随军转运司中囤积的木料,以及司下所属的民夫人力,十来天就建好了山神镇。又散下布匹、粮食、生活器具,已勉强过日子。反正这些东西也是从山神寨羌人那缴来的。   “有灵州知府戴大人的支持,山神镇的基础很不错,不过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一大堆难题……”   寇准简单的将山神镇最终要定型结果说了一下,期间偶有提及叶尘对这个试点任务的重视,让戴立文等人听得双眼发亮。   寇准继续道:“山神镇三千九百二十二户,七千三百三十二口,柴米油盐可不是小数目,现在屯田才刚开始,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了田里的收成,虽然有着灵州的支援,但是老师曾经有过交待,这七千多羌人生活所需只有在前两个月依靠灵州的帮助,后面必须要靠自己。”   “七千多人,就有三千九百多户?”   戴立文对民政很敏感,从寇准所报的数据里看出了问题。   寇准叹道:“是啊,很多都是一户一人,丁壮差不多都死光了。”   大家蹙眉,都是老弱妇孺,这可怎么种田过活?   寇准说道:“这件事我早有对策。”   戴立文说道:“什么对策?”   寇准说道:“募民之策,只招单身汉家郎,不仅送十亩田,若是与羌女结为夫妇,还送布帛等彩礼。”   这是寇准和叶尘想出的化夷之策中的一个,这七千多羌族人里,有两千多适龄女子,要么未嫁,要么是寡妇。引入两千多汉人结为夫妇,山神镇的人心根基就稳了。   两千多汉人一来,山神镇就不复羁縻之地,得如内地州县一般管治,戴立文并不笨,略一想便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   寇准又补充说道:“这也是长期之策,不可能一下就涌来两千多汉人。而且在招募汉人的同时,也会以山神镇为中心,劝诱周边一些羌人山寨归服王化。”   “事实上,按照老师的意思,这里只是起步或者说试点而已,老师志在将整个西北,乃至西域的所有异族都终归王化,怎可拘于此地?所以,山神镇立镇之始,我就以州县制管治。”   寇准这话让六人呼吸急迫,相互对视,眼中都闪动着炽热的光芒,这一句“志在将整个西北,乃至西域的所有异族都终归王化。”可非读书人泛泛之言,而是实义,祥符王果然一代帝王人杰,寇准果然是祥符王得意弟子,如此重要的事情祥符王都交给他做,跟着寇准,岂非前途无量。   如寇准所说,山神镇就是以内地州县制而立,州县制的核心是什么?编户齐民。这个时代编户大致分两套体系,一套是沿袭古时籍贯和赋税征发所立的乡里制,一套是按人户和治安所编的都保制,也即保甲制。   山神镇就是一张白纸,寇准自然可以从容勾画。他也没有搞什么新鲜玩意,毕竟编户这事。在后世都是头等难题。难就难要通过编户收税、征发以及动员,就得解决人和地(产业)的联系问题。而人和地(产业)又从来都是在变化的。   要知道,即使在通讯技术已非常发达的后世,也无法实现人与地的完全统一。找人可以,由人找地(产业)就难。找地(产业)找可以,由地找人就难。除非完全把人绑在地上。   从民国到共和国前期,其实都是沿袭这两套制度。一套是行政区域的乡里制(乡村制),一套是赋税差役体系的保甲制(生产队制)。   当然,这一点寇准是不知道的,但是从后世来的叶尘知道,并且和寇准进行了讨论。因此寇准以镇领都,里只作为一个地域区划。目前山神镇就设一镇十三都,都保下设大保和小保。七户一小保,二十一户一大保,都保则在一百到三百户之间。而另设的四里,则是按照山神镇民居的四个片区划分,如城廓户的坊一样。各个里的管理由他所指定的里正负责,里正也基本都由住在该里内的都保户充任。   “寇公子,山神镇还是羁縻之地,朝廷又不征税,编来作什么?”戴立文虚心请教。   寇准笑道:“眼下山神镇人户虽多,却是寡妇、孤女、老弱为主,这些畸零管带户算不得正户。只有等汉人户多了,才可能被朝廷纳入州县正制,这一点毋需担心。编户还是为了谋公财啊。山神镇现在是一穷二白,只能把大家组织起来干活。”   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寇准现在编户。更多是为了征发差役,只不过这差役是给山神镇自己搞建设。开荒、耕种、修沟渠,要干的事还真不少。   戴立文说道:“寇公子,那我们能作些什么?帮寇公子你谋划?还是让我们去督工?”   寇准没好气地道:“督工?你们能开渠还是能种田啊?”   戴立文等人顿时一脸尴尬羞愧,他们的确不知道如何开渠种田,不过关于如何盖房子,戴立文却是知道一些。   “可惜,山神镇的房子已经盖完了,说到盖房子,寇公子很有章法啊,刚一路过来,在下等人对于山神镇好多地方都看不懂啊。”   戴立文六人显然对山神镇的布局建设很感兴趣,忍到现在才问出口,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寇准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他们心中一惊。   “山神镇的布局建设并非出自我手,而是由我老师亲自设计而成。”   众人心中惊讶,不禁面面相觑,寇准的老师是谁,乃是西北的主宰,一代传奇祥符王叶尘,他竟然亲自设计这个小镇的布局,六人难以想象,若非这句话出自寇准口中,他们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这一点暂且不急,过些时日好你们会渐渐明白,现在我正需要你们帮我解决一个大问题……”   叶尘为何将小镇布局成这样,听过叶尘解释的寇准其实也是似懂非懂,不过他已经正确的理解了叶尘的意思,懂得该如何建就行了。   “我也说了,山神镇现在一穷二白,不仅我这个主事人手上没钱粮,镇子上的人也都嗷嗷待哺。虽然展将军调防之前调拨了不少军资,灵州官府那边也该能发下扶助,熬到明年开春倒没太大问题。但是按照老师的意思,最终目的是让山神镇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寇准目光深沉,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戴立文他们的到来,刚好能帮他做一些事情。   ……   ……   元旦,旭日初升,万里无云。   夏州修建好的皇城政务殿内外全是人,起码有数万人,今天便是叶尘建国称帝的登基大典。   整个大典具体的布置,叶尘自然不会过问,全权交给了韩熙载这个“伺候”过两任皇帝的老家伙处理,事实上叶尘只是在韩熙载的再三恳求下简单的学习了一下与他有关的礼仪和仪态。   不过相比唐朝之前礼仪的严谨甚至苛刻,此时的礼仪已经不是特别严谨——唐朝自由开放把以前的礼仪改了很多,唐末以来天下纷乱,如今没有过去多长时间,所以,并不是很注重严格的礼仪制度。 第701章 立国称帝   甚至叶尘身上穿的龙袍,图案做工也无法和大宋皇帝相比,因为西北绣工水平和大宋宫廷秀工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实力和威严,道具只不过是一种象征罢了。叶尘就算不穿龙袍,依然是祥符国真正的主宰,而赵德昭即使穿着龙袍,但对大宋朝廷的控制逐渐减弱。   叶尘在御辇上先听到了一阵宏大而缓慢的音乐,编钟的声音和鼓声特别明显,还有别的乐器,叶尘不是很懂音乐,所以大多都听不出来。不过他还是能够欣赏的,这种被称之为“韶乐”的交响乐非常有气势,很宏大、很庄严,很适合在这样的典礼上使用。   叶尘从御辇上走了下来,为了不让身上的宽大龙袍和头上的冕疏摆动幅度太大,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从而便显得很有气势,所谓龙行虎步便是这样来的。   叶尘没有转头东张西望,不过以他的超绝视力,眼角的余光便能够看清广场上的情景——数千官员和将士中间居然还有人在跳舞,一群拿着盾牌和羽毛,打扮得跟野人似的男人和女人在那里跳,疯狂的跳着如跳大神一样的古怪舞蹈……叶尘实在不太懂甚至听都没有听过这样的礼仪程序,幸好他麾下有着韩熙载、马文韬这样的大儒好像很精通此道。   叶尘缓缓地从中间的大门走进正殿,整个天地间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走动,他好似成为整个世界的核心。   叶尘此时突然感觉有点孤单,因为没人靠近他,也没人说话。只有编钟声、鼓声有节奏的在天地间缓慢回响。   大殿上居然还有一群穿着古怪长裙,打扮同样古怪的美丽妇人们正在跳着古怪的舞蹈,袖子特别长,比整个身子还要长,甩来甩去的。不过,她们在叶尘跨进门槛的瞬间,便像是有人暗下了暂停键似的,陡然停了下来,然后深深的向叶尘一礼,紧接着又排成两列向两边退下了,留下中间的地毯直通上面的龙椅皇位宝座。   “叮、当、咚、咚……”叶尘听清了恢宏曲子中的节奏,昂首挺胸稳稳的向前走。大殿上叶尘麾下近百名文武官员躬身侍立。   叶尘现在的动作是事先进行过简单练习的,必须要十分庄重,他的双手轻轻的按在腰带上,四平八稳,昂首挺胸的走着直线,而且走得真的很慢。最主要的是,这个过程中脖子必须直着,头不能有丝毫乱动,否则脑袋上的冕疏容易歪。叶尘忽然想起后世那些电影电视剧中演皇帝的演员还真不容易。   叶尘胡思乱想着,但现场所有人都一脸庄重肃然,看着叶尘神色表情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和炽热、敬畏。   以致于叶尘从分心的状态渐渐沉浸到了这种宏大而庄严的气氛之中……就当是演了一场戏,一场建国称帝的戏。   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叶尘其实之前已经坐过一次,只不过是在离开开封前大宋的龙椅,当时大宋皇帝赵德昭跪在他面前像只狗一样。但是当时叶尘满腔愤怒,又忙着与大宋君臣讨价还价,没有多大感受。可是如今自己以一国皇帝的身份坐上去之后,这种感觉就大为不同了。   叶尘先转过身面对大殿,轻轻抚平了袍袖,直直挺着上身坐了上去,同时双手从腰带上松开,放到了两侧的龙椅扶手上。这个过程之中脑门上的珠帘还在乱晃。   这个时候,下面的文武大臣们已经全部跪伏在地,三叩九拜,高呼:“陛下圣寿无疆!”   敞开的殿门外,随之传进来更多的声音,“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在宏伟的宫殿之间,宽阔的皇城之上,初见繁荣的夏州城之上飘荡,仿佛久久不散。而音乐也渐渐停息了。   叶尘轻吸一口气,将脑海中出现的乱七不糟思索抛开,尽量放缓语速,说道:“众位爱卿,平身。”   叶尘没有刻意的大声说话,丹田略微运气,他的声音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殿,甚至传到了殿外广场之上,根本不用殿门口至广场之间韩熙载提前安排的五名传声内侍传话、喊话。   叶尘无意中稍稍露了一手,顿时又将满朝文武和殿外将士,以及请来观礼的数万百姓震了一下,不少人想起叶尘种种神奇事迹,心中不自然的生出祥符帝乃真龙天子的感觉。   “谢陛下圣恩。”成千上万人像是彩排过的一样,可谓是异口同声,喊得非常整齐。   这时韩熙载走出来,站在上首,亲自开始念一卷文章。这篇文掌自然是华丽精彩无比,但同时也是晦涩难懂,即使是叶尘,也有好多话没听懂。   以叶尘如今的文言水平,有些话语写在纸上他还能看懂,但就这么念出来,他一时半会还是很难明白其中含义。   不过这些事情叶尘却不用太过理会,他此时高高在上,看着下面,有一些很熟悉的人,李君浩、白沧海、杨继业、胡三光、连继城、张泊、马文韬、贾宪等等,但此时这些人看向他的神色中充满了陌生和敬畏,都不敢对他直面注视。甚至白沧海看向他时神色复杂之中出首次有了敬畏之色。   在这一刻,叶尘与自己以往的忠心属下、朋友、兄弟已经被君臣这道隔阂彻底分开,他进入了孤独的帝王世界。   在这一刻,叶尘只希望玉道香、喻清妍和韩可儿,以及自己的宝贝女儿和水儿、寇准他们还能够一如既往的与他相处。   接着叶尘的内侍总管辛石向叶尘躬身一拜,叶尘没有吭声,更没有任何动作。辛石自顾走上前去,展开一卷祥云图案的圣旨,尖声道:“诏曰……”   接下来的内容叶尘倒是明白,因为这份圣旨是这些天反复敲定商量过的内容,他也不知道看过了多少遍,甚至能够将其中内容一字不差的念出来。直至昨天晚上,这份圣旨内容最最后敲定,然后叶尘亲自拿着自己的新玉玺盖是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意义不同凡响的汉字。   圣旨诏书内容相比寻常圣旨要长得多。   当然,不可避免要先是阐述叶尘建国称帝乃是天命所归、大势所趋,反正是各种理由和天象一大堆。总之让人听了叶尘不建国、不称帝便是违背上天的旨意。   接下来,便是历朝历代皇帝登基时都要做得事情——大赦天下,他治下十一个州除了十恶不赦的死囚之外,其他罪犯都被免了大半的罪,很多人都直接出狱,恢复了自由。   然后就是一年内减税、降低徭役,这是体现新君登基,恩惠于天下,皇恩浩荡之举。   最后是封官进爵,并颁布了叶尘和韩熙载、马文韬、杨继业等重臣研究了三个多月才定下有别于大宋、契丹,乃至历朝历代任何一个封建王朝朝廷体制、官员机构。而这才是这封诏书的重头戏,也是今天开国大典的重头戏,当然也是满朝文武,乃至叶尘治下十一州所有百姓的最为关心的事情。   当然,诏书里面也只是大体提了一下,具体的章程早已下发十一州,一些内容也在街巷中贴出了告示,让百姓知道什么事情该到何处找什么样的衙门或者官员去办。   总体来说,祥符国的官制分为文、武、司法三个大的体系。   文设中书省,有两名长官,分为左、右二相,下统六部:吏部、礼部、兵部、户部、农部和工部;每部设有正二品尚书一名,正三品左右侍郎两名,且每部各辖四司,共为二十四司。韩熙载为左相,马文韬是右相,都是正一品的大员,共同负责政事,但各有侧重和分管范围。   这里要说的是,祥符国的六部和中国自西汉以来形成的三省六部中的六部相比还是有很多的不同,面上来看少了一个刑部,多了一个农部。细里来看各部的职责权力范畴也有很大的不同。   吏部尚书为原南唐吏部侍郎周荣丰。吏部是管理文职官员的机关,总体来说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下设掌考文职之品级及开列、考授、拣选、升调、办理月选的文选清吏司;掌封爵、世职、恩荫、难荫、请封、捐封等事务的验封司;掌文职官员守制、终养、办理官员之出继、入籍、复名复姓等事的稽勋司和掌文职官之处分及议叙,办理京察、大计的考功司。   户部尚书为原华夏卫府内务司司使贾宪,左右侍郎为原华夏卫府内务司副使周鑫和冯刚。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隶下设掌铸钱的钱行司,掌库藏的库藏司;掌仓储及漕务的仓场司;掌工商事务的工商司。   礼部尚书为原南唐礼部尚书余建纲。礼部掌典礼事务与学校、科举之事。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和外国之往来事,下设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科举考试事的仪制清吏司;掌吉礼、凶礼事务的祠祭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的主客清吏司,掌筵飨廪饩牲牢事务的精膳清吏司。 第702章 祥符国四大军团   另外在四司之外,还设有铸印局,掌铸造皇帝宝印及内外官员印信。会同四译馆,掌接待外国贡使及翻译等事。类似后世的教育部、文化部、外交部等部门。   兵部尚书由韩熙载推荐,叶尘考察把关,由原南唐金陵府尹王东阳担任。兵部掌掌全国士兵的征召和兵籍的管理,武职官员的除授、封荫之典,叙功、核过、抚恤,乘载、邮传之制,甄核、简练之方,士籍、军实之数。管理掌全国马政及驿传等事。   工部尚书由徐铉担任。工部为管理全国工程事务的机关,和以前六部中的工部有着很大的不同。职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机器制造工程(包括军器、军火、军用器物等),矿冶、纺织等官办工业无不综理,并主管一部分金融货币和统一度量衡。设四司﹕营缮清吏司,掌宫室官衙营造修缮;虞衡清吏司,掌制造、收发各种官用器物,主管度量衡及铸钱;都水清吏司,掌估销工程费用,主管制造诏册、官书等事;屯田清吏司,掌陵寝修缮及核销费用,支领物料及部分税收。   农部尚书是张泊,左侍郎为田九米。右侍郎暂缺。掌管全国种植业、畜牧业、水产业、农垦等事,在中国封建王朝时代从未单独设这一部,祥符国设农部是叶尘特意坚持所设。   武设军枢府,下设总参谋部、总后勤部、总装备部、总训练部和军法部这五部。其中杨继业为军枢府大将军,正一品大员,曾尚飞为总参谋部的总参谋长,正二品。总装备部部长为原华夏卫府武器司副司使喻文,从二品。总后勤部部长为原华夏卫府内务司三位副使之一的吴志远,也是从二品。总训练部部长和军法部部长暂时都由黑骑统领黑月兼任。   另外,军枢府之下还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军团,囊括了祥符国四万汉人军队,各统属一万人。其中青龙军团长为张大为,副军团长为杨延庆,骑兵两千,步兵八千,负责顺州、静州、兰州防务。白虎军团长为韩虎,副军团长杨延广,骑兵两千,步兵八千,负责灵州、盐州、龙州防务。朱雀军团长为邓崇轩,副军团长王超,骑兵、步兵各五千,负责定州、胜州、会州防务,玄武军团长展熊武,副军团长黄东秋,有八千步兵,另外两千骑兵计划中将改组成两千重甲骑兵。负责银州和夏州防务。   除此之外,还有黑月统领的四千五百黑骑作为叶尘的天子亲兵。而党项拓跋格鲁被封为白狼军团长,统领麾下五万铁骑。李光顺为黑狼军团长,统领麾下三万铁骑。他们除了驻守横山草原之外,还有三岔谷,以及祥符国与宋国和契丹边境防卫。   司法设监察院,下设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共称为三法司制。李君浩担任监察院院长,正一品大员,刑部尚书则由刚到夏州没多久的任志亮担任,为正二品。御史台和大理寺主官暂缺。下面各司中下级官员主要以原华夏卫府监察司的人员为主。   其中,刑部为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的机构,审定各种法律,复核各地送部的刑名案件,会同九卿审理“监候”的死刑、案件以及直接审理京畿地区的待罪以上案件。类似后世的司法部和公检法部门。   大理寺相当后世的最高法院,掌刑狱案件审理,还设有律例馆,掌修订法律。   御史台是行政监察机关,也是司法机关之一,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相当于后世的纪委。   在这三大机构之外,还设有国家安全部、特殊职能部、天子暗卫司三个特殊机构。国家安全部部长为胡三光,正二品,下设情报司、保密司,行动司。特殊职能部部长为白沧海,正二品。而原刺杀司副使连继城则成为祥符国天子暗卫司司使,也是正二品大员。这三个机构主要人员来源于原华夏卫府情报司、刺杀司和保卫司人马。   而在这之外,祥符国还设立翰林院和国子监,但因为官吏稀缺,目前只是一个架子。   此外,叶尘还特意在祥符国设立太医院,院长由被封为贵妃的喻清妍亲自担任,负责管理宫廷及贵族诊断、制药同时,统管全国各州、县医院,设正五品院使一人,正六品院判二人,正八品御医四人,从九品吏目若干人。   地方行政划分和大宋一样,分路、州、县、乡镇、村五个级别。   不过,叶尘治下目前只有十一州,祥符国暂且不分路,只有州、县、乡镇、村四级。   州设知府和同知、通判等官。知府掌“一府之政,宣风化,平狱讼,均赋役”。也设通判分掌粮运及农田水利之官。   县有知县、县丞、主簿各一人,其属有典史等。县分上(粮十万石以下者)、中(六万以下者)、下(三万以下者)三等,均隶属于府或州。   诏书宣读之后,大臣们陆续开始上书恭贺,叶尘也临场说一些话回应。今天的典礼还在持续,叶尘已经得知,等这边的朝拜结束了,还得去太庙祭祀,告诉上天自己继位了。   ……   ……   开封,皇宫。   寒风中,正有阵阵琴声传来,琴声忧伤、无奈、痛苦。是大宋年轻的宋太后所在宫殿传出来的。如今皇宫已很少有人能看到宋太后离开那座宫殿。   赵德昭做了乱伦之事,可以装作不知,但宋太后哪还有脸见人,她又没有自杀的勇气,只能整日以泪洗面,而且渐渐接受了现实,唯一让她能够有所转移心中痛苦的便只有弹琴谱曲。   宋太后手法熟稔地抚着琴,心神也随着那琴声飘到了九宵云外。痛苦、无尽的痛苦,整日想着对不起先帝而被受折磨,无数次想过一死了之,可每每在最后关头,下不了那个决心。   琴韵悠悠,如烟之痕,袅袅萦绕,缥缈空灵,宋太后的躯壳,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她的神思,她的灵魂好似,就像花落池水,来存于世……   “太后的琴技更加的高妙了。”   忽地一阵掌声传来,随之而起的是高声喝彩。   不由抬头,宋太后就晓得是那个畜生来了,整个后宫中本来就只有这个畜生一个男人。更何况除了这个畜生,还有谁敢在自己身边做高声语呢?   宋太后没有理会,只是手中停下了弹奏。   赵德昭想着昔日父皇身边那皎洁如月的美人儿,如今灵秀依旧,却更加成熟,妇人的丰腴圆润,虽然对他冷冷淡淡,但是他正是喜欢这种强迫性的过程,喜欢看着高高在上的太后被自己羞辱,这能够让他稍微将叶尘当初当着文武百官侮辱他的一幕忘掉一些。更何况在他眼中,这样的宋太后有着独特的风情,更加迷人,就像一朵盛开却冰冷的死亡之花,且又素肌莹玉,风华正茂。   赵德昭已经习惯了宋太后的冷漠,他站在宋太后身后两步外,看着后者那如柳圆臀,雪肌玉肤透轻绡,赵德昭一如既往的感受到了一股异样刺激的冲动,然后他伸手揽住了她腴润动人的腰肢,狰狞笑道:“太后不开心吗?朕让你开心。”   宋太后一动不动,已经不再如最开始几次那样激烈的反抗,她只是微微闭目,泪流满面。   赵德昭看着宋太后脸上有泪水,想起自己当初在叶尘面前如狗一般哭泣求饶,双眼变得通红,伸手一探,粗暴的将宋太后那轻盈的身子便抱到了膝上,香骨珊珊,柔嫩温润,圆而挺翘的香臀隔着一层轻软绫罗却也不掩那柔软弹性,翘臀入怀,一股香馥馥的热力透体传来,赵德昭变态的欲望直冲大脑,不禁发出一声怒吼,立即探手使劲的握紧了宋太后胸前一双酥腻娇软,宋太后一声惨呼。   紧接着赵德昭的大手扯起了宋太后的腰带,宋太后全身颤抖,死死的闭上了眼睛,泪水不断,长睫覆下,心中暗想:“早些遂了他的意,他便能早些离开我这儿,就当被畜生压了吧……”   但在赵德昭眼中,宋太后见痛苦的闭上双眸,一副任君揉捏的模样,不禁让他生出异样的畅快,他那变态的欲火更炽,随手将宋太后扔倒在锦毡之上,便去撕扯罗裳。   合欢撕断,薄裳扯裂,冰肌玉骨稍露芬芳,赵德昭正待俯身撕咬白皙娇嫩的肩膀,门外太监总管高德志却轻唤道:“陛下,陛下。”   赵德昭大怒,抬头斥道:“混账,未得允许,谁准你过来的?”   太监总管期期地道:“陛下,非是奴婢大胆,实是……实在是有大事发生,朝中几位大人在崇政殿等着,宰相大人让奴婢来请陛下立刻去崇政殿议事。”   “混账东西,你是听朕的话,还是听赵普的话。”   高德志吓得赶紧跪下,说道:“陛下熄怒,奴婢永远只听陛下的话。只是这次是真有大事啊!”   ……   ……   关于祥符国的官制,我查阅了不少历朝历代资料,又研究了当代各国一些司法、军队的体制机构,下了很大的功夫,在半个月前便开始准备,反复思考,经过各方面取舍,最后才定下这样的文官和军队、司法体制机构,若是有看官不喜的话,可以直接越过,对于后面阅读影响不会很大。 第703章 诏书   赵德昭闻言,心中一个机灵,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沉声问道:“大事,什么大事,难道又是叶尘狗贼带兵攻打我们的州城。”   太监总管忙道:“具体什么事情奴婢也不知道,宰相大人、两位参知政事相公和枢密使曹大人联名促请陛下即刻去崇政殿。”   赵得昭心中绮念立时消散一空,他马上束紧袍服,拔腿便走。   宋太后慢慢坐起,掩起了衣衫,惨笑一声,两行清泪控制不住地滚下脸颊……   ……   ……   赵德昭一路急走,赶回了崇政殿,就见赵普、吕馀庆、薛居正、罗公明、曹彬五个人正一脸肃然的大殿上低声讨论某事,赵德昭立即喝问道:“甚么大事,急着见朕?”   五人一抬头,看见赵德昭,赵普立刻举起手中一个卷轴,神色复杂地说道:“请陛下先看看这份诏书。”   赵德昭一愣,奇道:“赵相公这是何意?朕在这里,谁下得诏书?”   吕馀庆连忙抢过来道:“陛下,这是祥符国皇帝叶尘的立国诏书!”   赵德昭端坐书案后,展开那封所谓的祥符国使臣送来的立国诏书,仔细地看了起来。赵普、吕馀庆、薛居正、罗公明、曹彬五人已经看过了这封诏书,对其内容了如指掌,此刻只是等着赵德昭看了之后,众人好商议出一个应对之策。   虽然大宋朝廷上下早就知道叶尘去了西北迟早都会建国称帝,但等这一日到来的时候,大宋君臣还是极为愤怒。毕竟昔日的臣子在自己封地立国,这等同于谋反。任何一个皇帝和忠于这个国家的臣子都是难以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即使立国称帝的是叶尘,大宋也不能装作无视。   而对叶尘恨之入骨的赵德昭应该更是难以容忍。   古语有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赵德昭这个皇帝虽然当得孬了一些,但是毕竟是大宋天子,他若是雷霆大发,不说伏尸百万,死上成千上万的人上还是轻而易举的。   “朕本世外高人弟子,起于山野。大宋太祖皇帝亲征北汉时,曹公救朕于汾河,朕受命于两军阵前,先有制盐之小功,后有破晋阳之大功。太祖皇帝授朕祥符伯。此后太祖皇帝重信于朕,朕受命伐南汉、平川蜀之乱、建华夏卫府,收吴越、定西北党项。此为朕所以报太祖皇帝之职分也。   不料,反贼赵光义、潘美弑帝谋反,朕拼尽全力杀赵光义、灭潘美。不意大宋当今天子受残阉之谗,涂污泼垢,骤然发难,欲刺杀朕于大殿。朕被迫奋力反击,带麾下至西北。朕以天下为重,莫敢负大宋太祖皇帝隆恩,遂秉太祖皇帝遗志,以天下百姓安危为己任。奈何河西党项八氏新复,根基未定,党项、吐蕃、回纥、吐谷浑,皆乃西域诸蛮舛傲不驯之众也,朕若亡,狼烟四起,其众必散,河西又复陷落矣。   河西诸州诸部,只识朕畏臣,敬朕从朕,朕称臣则不喜,朕称帝则是从,令朕忠义两难,取舍无措,追思太祖皇帝,夙夜难眠。太祖皇帝雄才大略,素以光复河西、乃至西域为己望,太祖皇帝仁慈,素以拯河西、乃至西域数百万汉人为己任,朕既受命于太祖皇帝之愿,岂敢不尽大忠大义,而为一己贤名伏诛于‘莫须有’之罪,将此大好局面毁于一旦,使河西百姓荼毒兵灾,使西域数百万百姓永世沉沦,使太祖皇帝在天之灵不得安宁?   今朕手握乾符,悬掌河西,大业集于一身,山川盛于一时。义旗所至,西北十一州,党项氏旋踵而归;有思于此,方有所定。朕愿以一垓之地,革故鼎新,膺于景命,变家为国,德被荒遐,威震绝域;使西域杂胡,继我汉人衣冠,习我汉人教,建为万乘之邦家。遂以元旦之日,郊坛备礼,为祥符国文武大圣兴法始皇帝,年号天定。   望大宋国皇帝,亲贤臣,远小人,睿哲成人,宽慈及物,许以西郊之地,册为南面之君。敢竭愚庸,常敦欢好。鱼来雁往,任传邻国之音;地久天长,永镇边防之患。至诚沥肯,仰俟帝谕。”   这立国诏书写得非常客气,语气不卑不亢,且用语很是真诚。而叶尘被迫称帝,却是因为一直念着赵匡胤的遗愿。最主要的是表明了叶尘一个态度——无意觊觎大宋江山,而是有意平定西域。   自唐朝安史之乱以后,中原已丧失了对西域的主权,唐朝不能继续对西域实施统治,梁晋汉周也没有做到,现在叶尘打算去做此事。若是宋国在祥符国西进时,在背后出兵,那便是失了大义。所以这份诏书不是简单的一份诏书,还有着特殊的意义和使命——通告天下之后,叶尘以大宋臣子建国称帝带来的负面影响必然会打消不少,而且还使得祥符国多多少少占了大义。   一篇洋洋洒洒千余字的诏书看罢,赵德昭把诏书往御案上一丢,缓缓抬起头来,赵普、曹彬等五人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端起了肩膀,等着赵德昭咆哮风雷,发泄一顿之后,再商议应对之策,不想赵德昭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五人诧然,悄悄抬起头来向上望去,就见赵德昭双手扶案,下一刻,忽地一声大叫,将整个御案掀翻,神色扭曲。   赵普见此微微眯眼,心中冷笑,嘴角扯出一丝讥讽。其他四人虽然极力掩饰,但是眸中的失望很是鲜明。   ……   ……   契丹上京,皇宫深殿,夜色已晚,灯光如昼。   两个多月前萧皇后生了一个儿子,自此契丹便有了皇帝,只不过是个两个月大的婴儿。而萧皇后萧绰也就成了萧太后,而玉道香的母亲萧太后便成了太皇太后。   皇帝年幼,自然是太后秉理国政。   此刻,契丹文武济济一堂,正是萧太后召集契丹重臣商讨刚刚发生在河西的一桩大事。   契丹虽早已立国,而且得了幽云十六州后汉化的速度也渐趋加快,朝廷官制架构大多仿效华夏王朝,不过大臣们除了正式上朝的日子,平时聚集议事,重臣在皇帝面前相对大宋来说还是比较随意的,至少重臣们在萧太后面前都是有座位,谈论事情之时,比起宋国朝堂的庄严,放松了许多。   宫卫军都指挥使耶律辄抚着胡须,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位祥符国皇帝便之前大宋大名鼎鼎的祥符王,年初时我记得太后还视此人终会成为我大辽心腹大患,不料一年过去,却成了他大宋的心腹大患。河西十一州,再加上党项八氏,两三百万子民,大军怎么得也有十万。这一下,宋国就没有余力惦记我大辽燕云十六州了。”   萧绰端坐上首,眼波盈盈一瞟,说道:“爱卿所言极是,以南朝君臣的一贯想法,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灭那祥符国。这样一来,短时间内的确是不会惦记燕云十六州。但是这几年从南边传来的消息来看来,这位祥符王可非寻常人,从其所做的事情可以看出,此人乃当世枭雄,若非南朝晋王谋反,杀了赵匡胤,以赵匡胤雄才大略与叶尘联手,有朝一日必将给我大辽带来无穷的麻烦。而如今虽然叶尘反叛宋国,在西北自立称帝,与大宋成为仇敌,这对我大辽自然是好事。但是,那叶尘毕竟是个厉害人物,我们需防纵虎为患,将来被虎所伤。所以,叶尘以祥符国皇帝的身份遣使来朝,欲与我国建立邦交,我大辽应以和种态度对待祥符国,诸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耶律休哥起身道:“太后,叶尘与大宋彻底反目建立祥符国,宋国必然会对祥符国大举用兵。臣认为这是我大辽南近大好时机,所以,臣以为我们应当与祥符国结盟。”   萧绰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耶律休哥是她的心腹爱将,甚受她的倚重,说的话虽然有些问题,但所表现出的进取心和战意让她很满意。   耶律辄接口说道:“祥符国区区十一州,两三百万人,哪有资格与我大辽结盟。太后,臣以为,祥符国应该效仿当年的北汉,与我大辽结父子之国,成为我大辽附庸,听我大辽皇帝和太后的号令……”   “没错,大宋全力对付祥符国,叶尘应该很需要我大辽的帮助甚至庇护,想来父子之国的要求,那叶尘定然会答应。”   “不错!叶尘既然建国称帝,最大的忌惮,必是宋国的大军。而当今天下能够与大宋抗衡的唯有我大辽,所以叶尘唯一的倚仗便是我辽国数十万铁骑。而这世上哪有那样的便宜事,叫咱们白白帮他?用一个儿皇帝的称号,换取一国帝位,谅他也不会拒绝。”   “没错,父子之国。”   一时间不少人人都表示应该建立父子之国。   不少人有这样的反应,并没有出乎萧绰的意料之外,她淡淡的道:“父子之国吗……或许吧!” 第704章 联姻   因为那位刚回到上京没多久的小姑子缘故,萧绰详细的让人收集了叶尘的资料事迹,她很清楚如叶尘这样的人物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父子之国”。但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判断说出来,以免大打击这些臣子的积极性。   “等叶尘拒绝建立父子之国后,本宫再拿皓月那丫头来说事,才能体现本宫的手段。本宫可是听说叶尘与皓月之间的关系非同小可,叶尘甚至将皇后之位都给了皓月。”萧绰心中一边暗忖,一边想着如何利用皓月与祥符国整出一些事来。   南院枢密使耶律沙沉吟片刻,又说道:“以我大辽如今情形,实不宜与宋国大动干戈,叶尘本宋臣而自立,绝非大宋君臣所能容忍,臣还听说宋国当今皇帝与叶尘结下死仇,万一宋国皇帝不顾一切要对祥符国用兵……为防我大辽牵涉过深,臣以为,当慎重其事,可先答允与祥符国邦交,看看宋国动作,以及祥符国倒底有无力量在大大军之下抗衡,到时候视结果再定。”   萧绰点了点头,转向枢密使室昉,问道:“室爱卿怎么看?”   室昉沉稳地道:“臣以为,结父子之国不过是一个虚名,不过以臣看来叶尘是绝不会答应的。但是如今他们遣使而来,是有求于我大辽,这就是承认我辽国是上国大国的地位,如果我们提出一个他根本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既而再做出让步,岂非成了我们迁就于他了?何况宋国国力越加强盛,武力不弱于我大辽,实乃是我大辽最强大的对手。这几年来,因为先帝长期重病卧床,我大辽又有宵小之辈作乱,伤了一些元气。眼看河西渐渐掌握于南朝手中,却腾不出手来出兵。如今叶尘据河西而与南朝决裂,这对我大辽来说,可是意料之外在大好消息。以臣看来,我们不妨一展我大辽大国雍容大度,不要与之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争执,双方缔结友邦,这就是大利于我辽国,重挫南朝的好事情,再借此得些实质的利益岂非锦上添花?”   萧绰微微颔首,说道:“室爱卿言之有理,此事便交由室爱卿处理,此外本宫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定下决心,室爱卿明早进宫,本宫另有交待。”   室昉躬身称是。   ……   ……   玉道香来到上京已经有九日,在确定她娘亲契丹太皇太后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之后,她便整天陪着母亲。   萧绰议事之后,来到太皇太后宫殿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说道:“皓月!你是不是与祥符国皇帝叶尘已经私订终身?”   玉道香看了一眼萧绰,淡淡地说道:“没错。”   萧绰看了一眼想说什么的太皇太后,抢先说道:“母后,皓月乃我大辽长公主,终身大事岂能如此随意。既然皓月喜欢那叶尘,臣妾便做主以国嫁之礼将皓月嫁给叶尘。”   太皇太后在玉道香怀中,脸色苍白无血,嘴唇发紫,一边咳嗽,一边喘着粗气说道:“没错,我的女儿岂能稀里糊涂便许了人,还好皓月眼光不错,咳咳咳……咳咳咳,那叶尘的事情本宫也听说过一些,实乃当世大英雄。我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我也死得瞑目了。”   玉道香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面对自己病重垂死的母亲那殷切目光,她实在不忍心拒绝。便点头答应。   萧绰心中欣喜,不禁心想:“那叶尘听说未立国之前便富甲天下,那华夏卫府武器司建造的器械听说绝妙无比,此次本宫定要将皓月卖个好价钱。”   ……   ……   这是西北入冬以来的第六场雪,也是最大的一场雪,大雪下过之后,河西大地上真个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北国风光,分外妖娆,不过当地人对这景象却是早已见惯不惯了。但对于韩熙载、张泊、王东阳、徐铉等生在江南、长在江南的人来说,却是初见千里沃雪,也算是开了一番眼界,这些日子没少在关于雪景方面吟诗作词。   不过,他们也大多隔着窗户观赏一番,否则只要一出屋外,便会被那呼啸而来的雪沫子刮得漫天遍野的大风将满腔诗词吹回肚子里,然后惊呼一声退回暧融融的炕屋里去。   这样的天气,即使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除了少数猎人跋涉在没及小腿的厚厚积雪中搜寻觅食的小兽,已很少有人会出现了,这样的大雪,不但车子难以通行,驴、马、骆驼也是行路艰难。   然而此刻却有一支队伍以极快的速度行进在莽莽荒原中。十余架雪撬被狗儿拉得飞快,前后更有几百名身穿灰白色皮袍的人踏着滑雪板呼啸相随。   一只小兽忽然在风中听到了些声息,马上迅速逃开,钻进一个雪洞子里,悄悄探出头,鬼头鬼脑地窥视着,那路奇怪的队伍就在前方雪原上飞驰而过,不管是坐在雪撬上的,还是踏着滑雪板的,身上都穿着厚厚的皮袍,口鼻遮在厚厚的毡毛巾中,眼睛居然也用黑纱蒙着,看起来怪里怪气,那小兽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禁吓了一跳,立即飞快地逃开。   这支队伍是出使契丹回到祥符国的使团,正急着赶回夏州,向祥符国皇帝叶尘汇报重要之事。   这样奇怪的运输工具用于军队行军赶路,在西北也还是头一次,是出于军枢府装备部下属器械司新建立的军工厂出产的第一件产品。   事实上,雪撬和滑雪板在中国西北和东北已不知发明多少年了,现存最早的有关滑雪板的记载是阿勒泰山上一万多年前古人刻绘下的以滑雪板滑雪的岩画。   叶尘没有滑过雪,也不知道这个时代在东北、西北地区不止有了雪撬,连滑雪板也有了。他一个多月前立国称帝第三天听到胡三光说起下雪天探子赶路速度快不起来,想起后世的雪橇,便煞有介事地传来军枢府装备部部长喻文,比比着将雪橇的结构说了一下,喻文虽然没有他堂姐喻清妍那般厉害,但也只听了一阵儿,便一拍脑袋,说道:“陛下所言,和西北人冬季远行所用的‘察纳’很是相似。”   当时倒把叶尘弄得一愣,细细一问,才明白当地人所说的“察纳”就是滑雪板,这种滑雪板与后世滑雪爱好者使用的滑雪板略有相同,从尾部到脚踏处是直的,从脚踏处到前端尖部渐渐向内变细,微微上翘。   制作起来也简单,一般是用云杉木刨出雏形来,将其半投入火中利用木板自身的水分使其变弯或在热水中煮,使其一端变弯,然后定型。雪板中间用生牛皮做一个固定器,大小可容一只鞋子,然后用皮带缠绕因定,板底用兽皮覆盖,皮毛向后,这样滑雪板不只可以平地行走,也可以用来爬山或向山下滑行。只要材料齐备,很快就能制作一具。   喻文让刚刚建立的军工厂结合叶尘所说后世雪橇和当世的“察纳”,很快便将改良版的雪橇造了出来。这种察纳所用的滑雪杠不是双杆,而是一根两米左右长短的单滑雪杆,两端裹以铁尖,不止可以用来滑雪、平衡、掌握方向,还能作为武器。   经过军枢府装备部武器效能司的试验之后,发现研制的这种雪橇速度上虽然还达不到陛下所说雪橇速度,但是却更加的实用,不仅结实耐用,可以在雪地上滑行,还能在岩石、倒地的原木上滑行。   经过叶尘批准之后,先是给胡三光的情报部装备,然后军枢府大将军杨继业签署命令,将雪橇装备四大军团各一千架,用作军中探子、信使赶路所用,并严令必须熟练使用。   ……   ……   祥符国立国诏书昭告天下各个国家和势力之后,大宋自然不会承认,而因为畏于大宋,又有圣堂暗中生事,大理、土蕃、回纥、回鹘都没有承认。只有前往辽国和远在西域的于阗国有所反应,但并未直接承认或者与祥符国建交,而是提出了各自的条件。   辽国提出的条件很奇怪,且看起来很简单——将大辽皓月公主下嫁祥符国皇帝叶尘,便与祥符国建交。   叶尘规定七天一早朝,遇有重大事项相关官员聚集议事。今天出使契丹和于阗国的使臣先后回来,刚好赶上早朝。   此时,政务殿中听了出使契丹使臣禀报之后,右相韩熙载便一脸怒容的出班,说道:“陛下,辽国欺人太甚,竟然想用一个女人,换取我祥符国如此多好处,陛下万万不可答应。”   右相马文韬也当即出班说道:“陛下,臣以为韩大人所言极是,契丹人欺我祥符国小,又想着宋国定会对我祥符国出兵,所以想要趁机要挟我朝。”   叶尘神色怪异,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胡三光看了一眼韩熙载和马文韬,心想这二位显然不知道契丹皓月公主便是陛下钦定的皇后。而陛下显然不便当着满朝文武说出真相。 第705章 辽国的阳谋   这样想着,胡三光便出班说道:“陛下,左相大人、右相大人,此事另有隐情,臣建议稍后小朝会再议。”   所谓小朝会是叶尘所定,只有祥符国两品以上大员和经叶尘特许的人才能参加。目的是提高工作效率,不耽误一些本就与所议之事无关的官员时间。   韩熙载和马文韬听了胡三光所言,不由神色讶异,两人都是人精,胡三光是情报部主官,掌握着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信息,而且是陛下真正的心腹,他这样说,显然这件事其中定有隐情。这样想着,两人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叶尘,发现自家皇帝陛下果然皱着眉头,神色怪异,便没有关于契丹下嫁公主联姻一事上说下去。   接下来,出使于阗国的使臣又禀报了于阗国欲要建交的要求。祥符国君臣便又热烈的讨论起来。期间本就知识渊博,且特意在这些天了解西域历史的韩熙载仔细的给叶尘介绍了于阗国的历史。   于阗国可谓是西域最特殊的一个国家,有着极为曲折的历史,也正是其特殊性才让祥符国君臣不得不考虑于阗国所提要求。   西汉时代,尉迟氏建立于阗国,为西域南道中,国势最强的国家之一。于阗地处塔里木盆地南沿,东通且末、鄯善,西通莎车、疏勒,因位居丝路贸易的重要据点而繁荣一时,且为西方贸易商旅的集散地,东西文化之要冲。西汉时期西域都护建立后,归属汉朝,疆域包括后世的和田、洛浦、墨玉三县。   东汉初,为莎车所吞并。汉明帝永平四年,贵族广德立为王,灭莎车,服从于阗。十六年,汉军司马班超至于阗,广德杀匈奴使者降汉,班超以此为根据地,北攻姑墨,西破莎车、疏勒,于阗都出兵相助。时南道诸国,唯于阗、鄯善强大。   后来,于阗王放前杀扜弥王兴,自立其子为扜弥王。敦煌太守徐由遣疏勒王臣磐发两万人击破于阗,立扜弥王兴的宗人成国为王。于阗王安国复攻扜弥,杀其王,扜弥国死者甚众。戊己校尉、西域长史各发兵辅立扜弥侍子定兴为王,时扜弥国只余千人。从此扜弥国一蹶不振,终被于阗所并。   于阗兼并了皮山、渠勒、戎卢、扜弥等城郭。遂成为“从精绝西北至疏勒十三国皆服从”的强国,疆域大致包括后世的和田地区。   魏晋南北朝时期,仍向中原王朝进贡。又兼并戎卢、扜弥、渠勒、皮山等国。西晋时,与鄯善、焉耆、龟兹、疏勒并为西域大国。北魏年间,曾先后被吐谷浑、柔然攻袭,国势渐衰。   贞观十四年,大唐灭高昌国,置安西都护府于西州交河城(今新疆吐鲁番西交河故城址),管理西域地区军政事务。   贞观二十年六月,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请和亲,唐使其属下割龟兹、于阗、疏勒、朱俱婆、葱岭五国作为聘礼。   贞观二十二年,唐军进驻龟兹国以后,便将安西都护府移至龟兹国都城(今新疆库车),同时在龟兹、焉耆(今新疆焉耆西南)、于阗(今新疆和田西南)、疏勒(今新疆喀什)四城修筑城堡,建置军镇,由安西都护兼统,故简称“安西四镇”。   咸亨元年,吐蕃进占于阗。咸亨四年,于阗王伏阇雄击走吐蕃,亲自入唐,唐在于阗设毗沙都督府,下辖六城十羁縻州,任命伏阇雄兼都督。仪凤三年,吐蕃进占安西四镇。仪凤四年,崔知辩击吐蕃,唐朝占安西四镇。垂拱二年,武则天在平定徐敬业之乱以后有意笼络人心,显示其“务在仁不在广,务在养不在杀,将以息边鄙,休甲兵,行乎三皇五帝之事者也”,故下令放弃安西四镇。吐蕃趁机进占安西四镇;武后长寿元年,唐武威军总管王孝杰等率军击破吐蕃,收复四镇,并派军长期驻扎。   唐玄宗天宝年间,尉迟胜入唐,唐玄宗嫁以宗室之女,并授予右威卫将军、毗沙府都督。安禄山起兵叛乱,尉迟胜自率兵赴中原之难,乱平后,终老长安。唐肃宗乾元三年,唐授尉迟曜兼四镇节度副使,并管理本国事。他率领当地民众与唐镇守军一起戍守于阗。贞元六年,吐蕃占据北庭,并占领安西四镇之一的于阗。之后几年,吐蕃占据安西其他三镇。后来张义潮在沙州发动起义,吐蕃在河西、陇右、西域各地的统治遂告瓦解。于阗也趁机摆脱了吐蕃的桎梏,开始和敦煌的沙州归义军政权交往。   后晋朝廷册封李圣天为“大宝于阗国王”之后,“大宝于阗国”遂成为于阗国正式的国号。于阗国的疆域,东北延伸到今若羌附近,隔车尔臣河与仲云部相望;南部抵昆仑山,与吐蕃接壤;西北近喀什。   公元960年,也就是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的同一年,喀喇汗王朝的木萨汗宣布伊斯兰教为国教,信奉佛教的于闻国和信奉伊斯兰教的喀喇汗王朝之间便因宗教信仰问题爆发宗教战争。战争初期,于阗国占据优势,他们打退了喀喇汗王朝的进攻以后,挥师西进,曾一度攻占喀什噶尔。虽然在穆斯林援军的支援下,喀喇汗王朝夺回了喀什噶尔,但也没有扭转战局,阿里可汗本人也死在与于阗的战争中。   于阗国财力、物力、人力皆不及喀喇汗王朝,旷日持久的战争,使其实力大损,直至今日,逐渐处于劣势,而且喀喇汗王朝征伐不休,几欲灭于阗国。于阗国这些年每年都给大宋派遣使臣朝贡,同时请求大宋派兵相助。但赵匡胤认为西域鞭长莫及,便没有理会。   此次,叶尘成立祥符国,给周边所有国家和势力都派去了使臣昭告各方,于阗国在深入了解祥符国的情况之后,便认为祥符国有着成为他们盟友且派去相助的可能性。因为,于阗国是西域中唯一一个全民几乎都是汉族或者汉化的国度,是华夏文明在西域的一颗珍珠。而祥符国境内虽然也有异族,但显然同样是华夏王朝,而且相比大宋来说,祥符国距离于阗国要近得多,所以于阗国便想与祥符国结盟,且请求祥符国出兵相助。否则便不承认祥符国的存在。   当然,以叶尘为首的祥符国在成立之初便已经将做事风格定型——以务实为主,昭告天下只不过是一个必须要走的程序,别国或者别的势力承不承认,并没有多大实际意义。如今众人商量的也只是是否要出兵相助,或者说此时出兵的时机是否成熟的问题。   众臣虽然知道叶尘有意一统西域,甚至已经前期开始布置暗子、探子,收集西域各国、各部落势力的资料。但是包括韩熙载、杨继业、马文韬等人在内,最后一致认为,此时出兵西域还未到时候。   因为,谁都知道祥符国的成立,大宋君臣不管是为了面子也好,还是为了尊严或者因为仇恨等理由,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最起码也要势必给天下人一个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否则,大宋麾下各路、各军纷纷效仿叶尘,那还得了。   叶尘不这样认为,因为在他看来,于阗国将会是他在西域的唯一一个天然盟友,西域其它国家是否与祥符国建交,并没有什么。可是与于阗国的关系一定要搞好。不过,叶尘也知道众臣说的有理,最后决定派遣五千人去支援于阗国,具体怎么实施,叶尘让军枢部作出详细行军和支援作战方案。   ……   “辽国皓月公主便是朕早已钦定的皇后,与朕早已于三年前便私订终身,此间说来话长,朕便不细说了。只是一个多月前,契丹太皇太后,也就是我祥符国的皇后母亲重病,皇后去了契丹上京探病。至今未回。朕收到消息,皇后虽然不是被契丹萧绰萧太后给扣下了,但恐怕也被迫答应正大光明的重新出嫁于朕……”朝会之后的小朝会上,叶尘主动说道。   除了李君浩、白沧海、连继城、胡三光等叶尘老部下之外,其他叶尘麾下二品以上大员闻言,顿时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韩熙载率先反应过来,略一斟酌用词,便说道:“陛下,臣斗胆想问一下,陛下和皇后可曾办过婚礼?”   叶尘想起三年前,玉道香装扮成开封花魁琵琶女王李思烟嫁给自己做小妾,如今看来以玉道香大辽长公主的身份显然这样简陋的婚礼是作不了数的。   叶尘没有丝毫隐瞒,将这些如实都告诉了众臣。   韩熙载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以陛下和玉皇后的身份,辽国重新出嫁玉皇后给陛下,倒也合情合理。”   马文韬脸上微显怒容,接口沉声说道:“陛下,臣以为这是辽国萧太后的阴谋……不,是阳谋,因为我们无从拒绝。除非陛下不想立皓月公主的为皇后。” 第706章 宋国要动手了   叶尘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玉儿为我祥符国皇后一事绝不更改。”   韩熙载察言观色,顿时明白叶尘与那皓月公主之间感情非同小可,赶紧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商议的重点便是如何在尽可能小的代价下,迎回玉皇后。”   叶尘闻言,微微一笑,说道:“韩卿所言极是,朕也是这个意思。”   张泊想了一下,说道:“陛下,臣以为我祥符国与大辽结为姻亲,并非坏事。即使契丹索要彩礼重了一些,或者说条件太过苛刻也并非不可。因为,这样一来,我祥符国便与契丹联姻,虽然并不代表结盟,但足以让宋国忌惮,于我国大有好处。此外,在玉皇后那里,也能够体现出陛下对玉皇后的一片深情。”   叶尘想了想,感觉张泊所言有理,但是他一想到萧绰所提的那些所谓“彩礼”,便感觉很是不爽。   萧绰要求祥符国的彩礼有五条:“第一,两国建交,互不侵犯,沿边城池,不得创筑城隍,不得派驻重兵。第二,双方宗教传播,互不阻碍,凡有越界盗贼逃犯,彼此不得藏匿庇护,可互为引渡。第三,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互市贸易。第四,祥符国要向辽国每年提供盐六十万石、茶一万石、丝绸百万匹,铁器十万件,以及陶器瓷器若干,均按中原常价交易,不抽重税。第五,祥符国与辽国建立父子之国的关系。”   这五个条件中,前三个都是互惠互利完全平等的邦交条件。第四条却是大有文章。至于第五条,包括叶尘在内,祥符国上下君臣直接将其忽视,甚至都没有人敢将其提出商议,因为这是对祥符国皇帝叶尘的侮辱。且明眼人都知道契丹提出第五条地目的是坐地起高价,好讨价还价。而且第五条本身很荒唐,试想一下,当今契丹婴儿皇帝要叫玉道香为姑姑,可是契丹人提出父子之国条件是要求叶尘叫契丹皇帝为父亲……   至于第四条,这首先要说一下宋国与辽国之间的一些事情。   宋国对辽国是实施经济限制或者说互相制裁,并且长久以来,宋国始终占据主动或者说主场地位。   这十几年下来,两国之间虽然先后设了几个榷场,但是能够交易的物品及其有限,辽国不向宋国输运马匹,宋国不向辽国输运铁器,就算是布匹、茶叶、食盐、陶瓷等一些生活必需品,宋国也都对商人特意抽以十分高的税赋,以限制其出口规模。   而铁器,比如铁锅、锄头、镰刀、犁铧等生活必需品,辽国更是十分的贫乏,以致于许多百姓姑娘出嫁把铁锅都当了十分昂贵的嫁妆,送上一口上好的铁锅或者铁器那对娘家来说是十分有面子的事,其有价无市的程度可想而知。再比如锄头、镰刀、犁铧,现在仍有大量使用木制和石制品的地方,其生产力或者说生产效率因此受到了极大限制。   这些事情以及其中的道理,叶尘和他的臣子岂能不知。   而叶尘带着祥符国上下虽然与宋国风道扬镳,但对于契丹这样异族大国依然保持极大的警惕和敌意。叶尘若是答应萧绰第四个条件,首先宋国对辽国的经济制裁和封锁便相当于开了一个大口子,失去了效用。先不说宋国会有何反应,站在叶尘和祥符国君臣的角度来说,也是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毕竟相比大宋,拥有数十万骑兵的大辽更让祥符国感到警惕或者忌惮。   可是若是不答应,玉道香怎么嫁给叶尘,成为祥符国的皇后?   张泊略一沉思之后,又说道:“陛下,诸位大人,虽然上次我们打败高怀德,宋国西北边军损失惨重。但是,陛下如今立国称帝,宋国必然还会对我朝有所动作,而我祥符国新立,国小势微小,不论是国力,还是军力,最终还是不能和宋国相比。臣以为,若是能够通过联姻与辽国建交,便可让宋国朝廷有所忌惮,若是能够进一步结盟,获得而辽国一些实质性的武力援助,就算辽国不出兵,适当的时候在燕云方向小小一个动作,便可牵制大宋军力。所以,臣以为与辽国联姻对我祥符国百利而无一害。”   马文韬断然说道:“陛下,臣以为,外力之助,终非持久之计。而我祥符国之立,有利于辽国,所以能予以我们帮助的地方,我们不提出要求,辽国也会去做,不能予以我们援手的地方,我们即使与其联姻,辽国也绝不会出手援助,除非我们付出实质性的代价。若是那样,那么我们从此很有可能就要被辽国在一定程度上所影响控制,可谓得不偿失,所以,臣以为,联姻之事中辽国若是始终坚持第四个条件,我们绝不能答应。”   韩熙载微微蹙眉道:“若无辽国出兵干预,或者由他们在辽宋边境制造些事端牵制宋国兵力,宋国若是全力攻打我国,恐怕我们要承受的压力太大,短时间内,我们不怕什么,但是时间一长,兵员消耗方面,我们是耗不过宋国的。毕竟宋国之国力目前还远超我国,且有数千万人口,四十多万大军之外,还有上百万的厢兵可随时进行兵员补充。”   一直没有说话的杨继业沉声道:“陛下,韩大人所言是有些道理,因为若不争取辽国的援助,我们与宋国发动全面战争的话必定会十分艰难。但是,臣以为,辽国狼子野心,一旦对他们依赖过重,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最后,我们必然沦为辽国的附庸,而辽国对其附庸是如何的予取予求,从当年臣所在北汉国的情况陛下和诸位大人应该看得出来。到那时,我祥符国不过是辽国手中对付宋国的一件工具,我祥符国君臣也将沦为辽国的马前卒。所以,臣以为依靠联姻结盟于辽国不可取,而此事处理不能掺杂与辽国结盟的相法。”   叶尘闻言,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众人,虽然感觉有些无奈,但却很满意,因为众人都是站在祥符国的角度考虑问题,或者说从话语中可以看出,不管是韩熙载、张泊等南唐来的官员,还是杨继业和马文韬这样从宋国跟着来的臣子,都已经彻底的将祥符国当成了自己的国。   ……   ……   此事牵扯到叶尘后宫私事,韩熙载、马文韬等大臣心有顾忌,不敢多言,商量大半天,直至晚饭时间,依然没有个万全之策,期间韩熙载和张泊提议和辽国进一步讨价还价,马文韬和杨继业坚决不同意这种资敌的行为,而白沧海和连继城、胡三光则一致认为,三人亲自出马,国家安全部和特殊职能部倾巢而出,再加上北府萧秀明的配合和玉道香本身高超实力,直接将玉道香偷偷从契丹上京救出或者说抢回来。结果遭到叶尘和几乎所有人文官的反对——开玩笑,堂堂一国天子迎娶皇后,还要抢亲。   最后没有个结果,叶尘便宣告解散,准备回头再议。   不料,小朝会刚刚解散没多久,叶尘正准备回后宫用膳。胡三光便又求见。   叶尘让人将胡三光带到他的御书房,后者便肃然说道:“陛下,十娃和刘金元分别传来消息,宋国果然要准备对我们祥符国动手了。”   叶尘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好奇地问道:“赵德昭和赵普准备怎么对付我们?”   胡三光说道:“十娃传来消息,宋国朝廷准备让赵赞率领大军对刘金元的南府和剑庄开始清剿,且官府会全力打压我们在宋国的生意。”   叶尘神色凝重,说道:“当初收服南唐时,刘金元带着南府出力,导致南府势力暴露。剑庄与我们的关系也早已大白于天下。而冯刚、吴志远、周鑫他们掌控的生意更是根本没法藏。还好,这一天当初早有预料,当初也安排了一些后路。”   说到这里,叶尘顿了一下,说道:“给十娃和周杰传令,让他们想办法拖延宋国朝廷给赵赞的军令,然后给刘金元和白子轩传令,让他带领所有暴露的势力立刻顺着长江出海,转移至东海赤峰岛。休整一个月,熟悉海战、海航,然后全副武装北上倭国,攻打占领倭国。”   胡三光略一犹豫,说道:“陛下,听说那倭国乃穷苦蛮夷之地,又远在海外,与我们祥符我相距太远,占领他们恐怕对我们祥符国没有什么好处。”   叶尘笑了笑,想起在后世时了解的一些已经被证实的信息资料,说道:“告诉刘金元,倭国虽小,但却是一个在银矿上的国家,地下埋着的银子比整个大宋现在市面上流动的银子加起来还要多,朕要他们占领倭国,还要让倭国的人给我们当矿工,然后将倭国的银子全部挖出来,送到我祥符国。嗯……倭国的铜矿也不少,把铜也运过来。朕已经下令工部开始着手铸造我们祥符国自己的铜钱、银币,正是缺少银子和铜的时候。还有,给皇后的彩礼或许可以改成一百万两银子,想来契丹萧太后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第707章 开封那场大火   胡三光闻言,不由大吃一惊,他很难想像小小的一个海外小国会有如此多的白银和铜矿,但胡三光知道自家这位皇帝的性格,也知道后者身上有着太多的神秘和深不可测。既然陛下这样说了,那绝无问题。   叶尘可是知道,日本这个小岛国的产银量在南宋至明末这个时间段一度达到世界白银产量的四成,是当时中国货的重要倾销地。   胡三光一惊之后,便恢复平静,然后又说道:“陛下,还有一事。十娃和黄楼平同时传来消息,宋国朝廷已经准备调动五万大军奔赴西北,而且秘令高怀德对麟州杨家动手,然后在得到了麟州之后,望河套以定河西,占据地理优势,再创造时机进犯我祥符国。”   叶尘皱眉沉思,半晌之后,说道:“你先去安排刘金元的事情。麟州杨家之事……或许可以先交给杨继业带领他的军枢部去处理。”   胡三光告退去安排传信给刘金元,叶尘让人又叫来了杨继业。   ……   ……   开封城皇城西北侧,枢密院所在地域正烈焰焚天。   火巡捕、城防军、枢密院衙役、开封府和开封县小吏等各路人马来去如飞,那水龙车也罢了,有的衙役还端着脸盆,抱着大腕,也不知这杯水车薪济得甚么事。   枢密院附近民房起火了,北方的冬天本来就天干地燥,开封城房屋大多都是木质结构,且间隔细密,燃起之后,未及时扑灭,结果可想而知。最主要的是等枢密院里面官吏反应过来时,大火已经封锁了整座枢密院宅子的大门。   等得去皇宫议事的曹彬急急忙忙赶来时,枢密院院子里面已经哭喊、求救、惨叫声一片。   就在这时,一大蓬水柱从外面冲了进来,压制住了火势,百十个包着湿棉被的火巡铺兵丁呐喊着冲进了枢密院里面,不管面前的官员,还是小吏,用湿被子一裹就向外拖。   眼看着火势渐渐地熄灭了,远远站在看热闹人群中的十娃心想:该烧的应该已经烧了,发往江南给赵赞的命令应该能够迟上几天。   枢密院现在很乱,可以说乱成了一团糟,救火的火巡铺的军兵亡命的把水泼到火场里,无数衙役披着湿湿的棉在开封县县令的督促下一遍遍的冲进火场,然后再冒着火花救出一个又一个的枢密院官吏。   十娃冷眼观瞧,发现大宋官府的效率还是挺高的,灭火的,救人的,封锁现场的,维持秩序的、每一处看起来都很乱,其实很有秩序。   被衙役们从火场救出来的枢密院官吏,一个个脸色难看的同时,也有着从鬼门关逃出来的感觉,一些意志软弱之辈甚至还忍不住哭了起来,十娃相信,从今往后,他们应该不再会缺少噩梦的素材。   火遇到冷水之后激发出大量的水蒸汽,让整个现场变得迷雾缭绕的,眼看着大火慢慢地被逼退,火势也渐渐的小了下来。   一个火巡铺的军兵却惊叫一声道:“不好,水柜里面没水了。”   开封县的县令愣了一下,大喝道:“快去取水。”   火巡铺的军兵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他,好一阵子才道:“河水被冰封了,取水不易。”   开封县县令跺着脚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快些把水取来。”眼看着大火又有死灰复燃之势,开封县县令看了一眼站在一边脸色阴沉、神色复杂的曹彬,心中凛然,根本就顾不上个人风仪,气急败坏的发号施令。   “轰”的一声,枢密院的主楼倒塌了。   接了曾尚飞最初的位置,成为枢密院承旨的罗耀顺来到曹彬身边,说道:“大人,发往江南赵将军的那份命令,还在里面。”   曹彬吸了一口气,说道:“派人去礼部铸印司重新铸造我枢密院所有印章,然后重新拟制一份命令,本官亲自去找陛下重盖玉玺。快点,速度越快越好。”   罗耀顺称诺,然后同样神色复杂的快步离开去安排了。   街道对面,十娃闪进一个巷子,从后门进入一家小院,对旁边一名一脸冷漠的中年男子说道:“礼部铸印司的那几名铸印章子的师傅都安排好了吧!”   中年男子说道:“魁首放心,铸印章子的几名师傅都已经以各种理由离开了开封,三天内朝廷的人休想找到一个。”   十娃说道:“很好,你亲自去告诉漕帮周帮主,枢密院的军令我们已经成功拖延,但是大宋皇帝送往江南的中旨,就交给他们了。嗯……为了保险起见,将派送中旨天使一行行踪快马通知剑庄白子轩,以白子轩的才智自然知道怎么做。”   中年男子躬身称是,然后转身离去。   ……   ……   刘金元自担任华夏卫府南府司使以来,在叶尘的大力支持下,特别是当年叶尘假死潜伏江南,一举将圣堂大半势力从江南赶出去,紧接着随着南唐覆灭,弥勒教势力也远走边陲,刘金元一家独大,三年时间下来,江南大半江湖帮派势力不是被刘金元吞并,就是变成南府的外围势力。   总之,如今刘金元麾下势力早已是最开始大江帮的十倍不止。   去年大宋征伐南唐时,大军过江的时候,刘金元出动了两千人和一百艘战船协助,那也只是一小半的势力。大江帮只要愿意,可以在一天时间之内,出动万人以上的武装力量。   当然,这样的武装力量,单人武力虽然比寻常士兵要强,但除了刘金元直属的两千嫡系经过战阵、部队训练之外,其他人整体作战能力就和一万正规大军是没法比的。   如此大的摊子,刘金元要带嫡系势力顺江出海,征伐倭国,这其中牵扯到的事情是极为繁琐和庞大的。   ……   ……   大江帮老巢,也就是原本华夏卫府南府议事厅。   刘金元坐于上首主坐之上,下面两边各坐着六人,左边为首是大江帮的军师苏增书,右边是南府副司使多罗陀。再后面两边各五人都是刘金元的嫡系属下,也是他亲自任命的南府十个部司使。两年前叶尘在江南时,也曾经与这十个人见过面,并且进行了一番考较,虽然都未必是一流高手,但都是能够独当一面或者拥有一技之长,且杀伐果断的人物。   刘金元目光扫过众人,说道:“大宋朝廷军令已下,不日便会传到赵赞手中。我们要抢在三天之内,做好一切出海准备。除了之前所议定三千零一百四十五人随行之外,其他人包括外围势力一律潜伏,不可以与大宋朝廷正面冲突。”   众人站起抱拳称诺,唯有名叫孙立强的堂主略一犹豫,说道:“帮主,属下有一些逆耳之言想说于帮主听,还请帮主海涵。”   刘金元笑了笑,说道:“自古忠言逆耳,你说吧!”   孙立强说道:“帮主,朝廷之所以动用大军围剿我们,是否因为那一位与大宋朝廷和皇帝反目成仇,且于西北建立祥符国的缘故?”   刘金元心中冷笑,但却不露声色,说道:“没错,正是这个原因。”   孙立强小心的看了一眼刘金元,说道:“属下认为,若是我们与西北那一位划清界线,朝廷不但不会对付我们,而且多半还会重用我们。”   刘金元神色一喜,故作沉思说道:“就怕我们即使划清界线,大宋朝廷和皇帝也不会放过我们。”   孙立强察言观色,发现刘金元已经动心,心中一喜,继续说道:“帮主,前日属下府中来了一位客人,是从京都来的一名太监,他代表皇帝陛下,给了我们一个许诺。”   刘金元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大喜,说道:“许诺?皇帝陛下给了我们什么许诺?”   孙立强没有接着说话,而是给他旁边另一个名叫张东的堂主使了个眼色,张东立刻便站起向刘金元抱拳,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帮主,当时属下刚好也在孙堂主府上,那名太监带着大宋皇帝陛下的秘旨,说只要我们与叶尘划清界线,向陛下效忠,陛下便会设立我们为宋卫府南府,只比京都宋卫府低半级,而且不受京都宋卫府统属,直接由大宋皇帝陛下统领,俸禄也从大宋皇帝陛下的内库中下发,比京都宋卫府还要高半倍。”   孙立强紧接着便附和道:“没错,帮主,皇帝派来的太监的确是这样说的,秘旨我们也看了,是真的。”   刘金元叹了口气,盯着孙立强淡淡地说道:“既然这样,你可以去死了。”   孙立强先是一愣,然后脸色大变,冲着张东低吼道:“我们一起闯出去。”   话音未落,他腰间长剑已经出鞘在右手,直指他右手的多罗陀,左手握拳,防着左边的众人,同时脚下一蹬,便要腾空而起,从旁边窗户掠出。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噗嗤一声,一道匹练刀光闪过,孙立强的头颅便飞了出去,热血直冲一尺之高。 第708章 帝后之间的两句话   站在孙立强侧后面的张东随手在孙立强身上将刀上血迹擦干,然后宝刀归鞘,向刘金元抱拳,说道:“帮主,孙立强的一众心腹,属下早准备了人手,属下这就带人去将他们全杀了。”   刘金元摆了摆手,说道:“不,你不用将他们杀了,我们现在配合你演一场你从此处逃出的大戏,然后你带着你的属下与张东的心腹属下逃出总舵去见宫中来的那位太监,取得他的一些信任。而我们会在今晚趁着天黑出发,顺江出海,然后那些外围势力,你杀一部分,当成我没有来得及带走的心腹属下,交给那名太监,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另外一部分在大宋皇帝的帮助下,将他们收服。若不出意外,你便是大宋皇帝钦定的宋卫府南府从二品总司使。”   张东闻言,不由眼睛一亮,说道:“帮主英明。”   刘金元说道:“这是剑庄庄主白子轩的计谋。”   ……   ……   开封,宰相府。   曹彬和赵普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盘围棋,前者神色阴郁,后者一脸淡然笑意。   曹彬落下一枚黑子,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枢密院被烧,那个名叫十娃的贼人虽然安排的巧妙,事后不论是开封府,还是刑部调查,这次大火都是巧合。但是,贼人这点伎俩岂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事后我进宫,向陛下请命调动城防军清剿开封地下势力,不料陛下当场脸色就变了。唉!我没想到陛下对我的成见已经如此之深,竟然怀疑我的忠心,担心我会图谋不轨,所以不让我调动城防军。”   赵普心中大笑,但强忍着心头的喜悦,说道:“曹公不要放在心上,陛下自从被叶尘当众羞辱之后,性格大变,疑心越来越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个月来,宫中焚尸场前前后后已经烧了三百多具尸体。”   说到这里,赵普落下一枚白子,笑着收了赵普好大一片地盘,接着说道:“曹公放心,老夫已经让宋卫府着手对付那十娃、周杰一帮贼人,等打探清楚十娃和周杰两名贼首的老巢,我们再调动人手,一举将他们围杀,然后将这些贼人一网打尽。”   赵普的开解和安慰,并没有让曹彬心情好多少,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如今只希望陛下的中旨能够及时送到赵赞手中,将那刘金元所属剿灭。”   赵普摇了摇头,说道:“皇宫里面‘四处漏风’,陛下让人拟定中旨的时候,以叶尘留在宫中暗子手段,这件事情多半已经泄露,等陛下的旨意到赵赞手中,那刘金元多半已经逃了,而且绝大部分应该会逃往西北祥符国。所以,以老夫来看,曹公不如让枢密院给西北高怀德下发一道军令,让高怀德在内地通往西北进入祥符国的路线上派出探子,准备截杀刘金元。而老夫也会给西北两路官员下发中书令,让地方上设下关卡,尽可能的拦住那刘金元所属。”   曹彬点了点头,说道:“赵相公言之有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此事。”   话音一落,曹彬便起身向赵普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赵普赶紧起身将其送到门外。   刚进中厅,赵普贴身护卫兼杀手“杀”字男便不知从何处飘出,说道:“大人,府邸对面茶楼有人盯着府中正门,卑职派人去看过,是宫中的太监。”   赵普微微一怔,略有些感慨的笑了笑,说道:“我们的这位皇帝陛下虽然愚蠢,但是最终还是学会了一些东西。”   “杀”字男说道:“那如何处理,是不是要将那太监杀了。”   赵普摇了摇头,说道:“小孩子既然喜欢玩,就让他自个玩去吧!我们不用理会他。更何况陛下越是猜忌曹彬,总有一天会将曹彬彻底推到老夫这一边。”   ……   ……   大宋皇宫,御书房。   太监总管高德志给赵德昭说道:“陛下,奴婢安排的人看见曹枢密进了赵相公府中,两个时辰之后才出来。”   赵德昭闻言,脸上顿时一片阴沉,寒声说道:“两个老匹夫,果然想联手架空朕。其心可诛。”   高德志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现在我们怎么做?”   赵德昭说道:“赵普老贼用朕的三州之地从叶尘狗贼手中换了一个记载三百多官员贪赃枉法证据的册子,然后再用这个册子控制了朝堂中大部分的官员。如今曹彬那老匹夫也与赵普联手,朕若不想被他们架空,便只能另避捷径。朕让你派人去江南与那刘金元属下接触,试图将他们收归朕之麾下,可以进展?”   说起这事,高德志顿时一脸欣喜说道:“陛下,今天刚刚江南传来消息,何褚丁他们已经说服了刘金元下面两名堂主。想来应该会不辱陛下使命。”   赵德昭脸色好看了一些,说道:“那就好,只要这件事情办好,朕绝不吝啬赏赐。”   高德志赶紧跪下说道:“多谢陛下。”   ……   ……   契丹,上京,皇宫。   萧绰低头看了一眼直直站在殿上的祥符国使臣,说道:“如此说来,我大辽国提的五个条件,贵国皇帝只同意前三条。”   祥符国派来的使臣是跟着叶尘来到西北的原南唐的一名官员,名叫黄清平,在南唐的时候是一名六品监察御史,来之前韩熙载曾经私下偷偷对他说过只要能够顺利完成此事,回到祥符国,监察院下面还空着的正三品的御史台中丞的位置陛下很有可能便会直接给他。而他的任务也很简单,便是将契丹提出的第四个条件(祥符国要向辽国每年提供盐六十万石、茶一万石、丝绸百万匹,铁器十万件,以及陶器瓷器若干,均按中原常价交易,不抽重税。)换成百万两银子的彩礼。   黄清平先是拱手躬身向萧绰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外臣黄清平启禀萧太后,我祥符国皇帝陛下让外臣告诉太后两句话。”   萧绰好奇问道:“哪两句话?”   黄清平说道:“我祥符国皇帝陛下让外臣告诉太后第一句话是‘女大不中留’!”   萧绰先是一怔,然后神色一凝,一双丹凤眼之中射出犀利光芒,说道:“第二句话又是什么?”   黄清平说道:“我祥符国皇帝陛下还说‘一百万两银子的彩礼过期不候’。”   萧绰深深的看了一眼黄清平,说道:“你也回去告诉你家皇帝两句话。”   “第一句话:‘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第二句话:我契丹太皇太后本就病重,皓月公主整日相陪,太皇太后经不起丝毫刺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黄清平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   ……   同一时间,大辽后宫,太皇太后宫中。   玉道香微微闭眼,双手抵在自己娘亲背后,真气缓缓进入后者身体内,滋润着已经病入膏肓的身体。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玉道香才缓缓收手,然后睁开双眼,而此时契丹太皇太后早已经睡着。   旁边一名宫女赶紧端来一个装着热水的铜盆,让玉道香洗手,另一名宫女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糕点、茶水。   玉道香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但在端起茶水的相间,他发现茶杯下面有一小纸条,玉道香稍稍一怔,右手轻摆,那张纸条便已经消失不见,然后她看了一眼端茶水进来的宫女,玉道香记得这名宫女名叫春香,是太皇太后宫中一个很普通的宫女,此时名叫春香宫女在玉道香的注视下轻咬嘴唇,身体轻轻抖动,低着头,根本不敢她。旁边还有其他宫女、太监,玉道香担心春香被人看出什么,便赶紧收回了目光,喝了茶水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紧挨着太皇太后宫殿的一座偏殿。   打开纸条看了之后,玉道香先是一声冷哼,然后又渐渐露出微笑,喃喃自语道:“一百万两银子的彩礼……夫君好大的手笔。只是夫君刚刚立国称帝,虽然能够出得起这银子,但却正是用银子的时候。”   “拖夫君的后腿,这岂是我玉道香所为。”   “只是,娘亲病重,不能因为我的事情让她受到丝毫刺激,否则后果难料。”   “我那嫂子好一场算计。不过,既然萧绰敢和我夫君要如此重的彩礼,那便不要怪我带一份豪华嫁妆回祥符国。”   玉道香眸中一片清冷萧杀。   ……   ……   宫卫军有五万人,有六个大统领,和十二个副统领。原华夏卫府北府司使,如今的祥符国情报部契丹分部司使萧秀明便是这十二个副统领中的一个。   就在祥符国的使臣黄清平被萧绰接见的时候,在萧秀明的府中也在进行着一场秘密谈话。   “大人,春香存有暴露的风险,属下恳求大人安排春香近快转移。”一名男子对萧秀明说道。   萧秀明淡淡说道:“放心!我知道春香是你亲妹妹,有皓月公主在太皇太后宫中,春香绝不会有事。而且纸条上本官也已经写明,恳求皓月公主下嫁祥符国的时候,挑选春香随嫁。到时候到了祥符国自然就安全了。” 第709章 麟州杨家   这名男子是萧秀明得力助手,是宫卫军中的一名小统领,名叫穆铁。   穆铁听萧秀明这样说,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当即跪下,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大人,卑职能有今天全拜大人所赐,大人若想让卑职去死,卑职决不犹豫,只是卑职如今只剩下春香这么一个亲人,所以刚才追问大人,还请大人责罚。”   萧秀明将穆铁扶起,说道:“放心吧!跟着我混,不但不会吃亏,终有一日,我会帮助你们穆家重归贵族行列。”   穆铁听了,顿时激动的不行,又跪了下去。   说起契丹穆姓,便要简单解释一下契丹的姓氏来源。   《契丹国志》记载:“契丹族本无姓氏,惟各以所居地名呼之”。即使在北魏、隋唐时期,契丹族已经逐步发展壮大,但仍然和很多马上民族一样,没有出现姓氏。那时,人们区分不同的地区是依靠部落的名字,如:悉万丹部、何大何部、具伏佛部、郁羽陵部、日连部等等。即使是契丹的统治者,也没有自己的姓氏,比如耶律阿保机的祖父匀德实、叔父述澜,德祖国撒刺的都只有名字。   契丹归附于唐朝后,唐太宗在那里设置松漠都督府,封窟哥为都督,赐契丹姓“李”、“孙”两姓。李姓的契丹首领有李尽忠、李失活、李过折,孙姓的契丹部落首领有孙散曹、孙万荣等。这时,契丹族虽然有了姓氏,但只有李、孙两姓,且只有少数上层贵族有姓,一般平民是没有姓氏的。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建国后,契丹皇族、后族均以耶律、萧为姓。“耶律”在汉族中就是“刘”,以“耶律”和“萧”作为姓氏是因为契丹人尤其是契丹贵族崇拜中原的汉高祖刘邦和贤相萧何。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中层人士以及平民百姓也开始使用“耶律”和“萧”作为姓氏。契丹族的两姓制的落后状况一直持续到辽国灭亡。此外,契丹历朝历代皇帝还会以赐姓的形式让一些家族成为真正的贵族,比如穆、罕、罗、易、盖等姓。   所以,穆铁所在穆姓在契丹也曾经是贵族,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早已破败,穆铁甚至在被萧秀明收成心腹之前,只是宫卫军中的一名较为勇敢、头脑灵活的战士而已。如今能够成为统领五百人的小统领,也是拜萧秀明所赐。   ……   ……   府州折家实际上与党项八氏中李氏同出一源,都是鲜卑党项族皇室后裔,而麟州杨家才是真正的汉人,当然麟州杨家能够在西北这种虎狼之地崛起,自然是有其历史原因的。   麟州原本是折家管辖的地盘,几十年前,正值五代十国,天下大乱之时,折家也为强敌攻击,为了护住折家发迹的大本营府州,折家被迫收缩兵力,将大军从麟州撤了出来,麟州一时形成权力真空。   当地大豪杨信早就组建了私家军,最初只是为了在乱世中自保。当时麟州群龙无首,他便占据府城,自封刺吏,统治了麟州全境。待到折家解决了强敌腾出手来,杨家已经在麟州站稳了脚根。   出于种种考虑,折家没有用武力夺回麟州,而是选择了与杨家结盟,但是彼此之间的关系毕竟不能如同一家,而且他们在结盟的同时,在彼此边境原本也都屯结重兵以做防范的,对往来两州的行商客旅更是限制极严,这种状况直到两家数十年下来,彼此不断通过联姻拉近关系,才慢慢缓和下来。   麟州城,自杨家占据此城,成为一方诸侯之后,此城又被称为杨家城。沿窟野河谷溯流而上逾四十里,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之上,就是麟州杨家的大本营杨家城了。   寒风萧萧,大雪飘飘,四野一片苍茫,天地寂寂,鲜见人烟的荒野之中便连鸟雀也难得一见,这时却偏有一行挎弓荷箭、肋下佩刀的皮袍大汉顶风冒雪,沿着干涸的窟野河谷一路疾驰而来,马蹄得得,迅速被风雪卷走,远远的只能看见一行黑影逾行逾近。   这样严寒的天气,百姓们大多都猫在家里,坐在热炕头上过活,路上行踪罕见,鸟雀飞绝,但是却也并非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这一行骑士进入杨家城纵横五十里内时,就已进入了杨家耳目的视线,消息迅速向杨家城送去,但是却没有人出来阻拦他们,区区百十来人,就算是强弓大马,人人善战,也不可能对麟州城产生什么威胁,所以他们得以顺利抵达麟州城下。   麟州是一座汉揽胡、胡揽汉,诸族杂居之地,不过这里以农耕为主,城池建筑也是农耕民族的风格,到了麟州城左近时,河套向两侧山峦围绕的平原中延伸开来,阡陌纵横,尽皆覆盖在沃雪之下,站在山下往上看,只见山头一座雄城,秦汉隋唐时代陆续修筑的长城与城头四望的烽火台连成一体,绵延而去,探向四面方,看来甚是壮观。   早有人候在城门口儿,那一行五十多人下了战马,牵马而行,到得近前与那接迎之下言谈一番,城头便放下吊桥来,一行人鱼贯而入,慢慢进入了那黄土垒就的城堡,吊桥又轰隆隆升起,山野间重又归于沉寂,唯有风雪肆虐,呼号而过。   杨家客堂,地下砌的火龙,整个房间内暖烘烘的,热流涌动,温暖如春。当代杨家家主杨崇训满面复杂、激动、愤怒的看着满面风霜的这位特殊贵客,久久不语。   半晌之后,这位特殊贵客才幽幽地说道:“二弟,别来无恙。”   杨崇训嘶哑着声音说道:“大哥……”   ……   ……   “二弟,大宋朝廷军令已下,我祥符国已经得到绝对可靠消息,高怀德不日便会派大军拿下麟州,为兄此次前来,一方面是来看二弟。另一方面也是为拯救二弟的麟州而来。”   杨崇训闻言,不由大吃一惊,急忙道:“大哥一路辛苦,来,咱们到书房中坐,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谈。”   二人进了书房,挥退下人,对面坐下,杨继业捧一杯热茶,目注杨崇训,沉声道:“二弟,大哥想问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大哥。”   杨崇训说道:“大哥请问。”   杨继业肃然问道:“二弟与圣堂是什么关系。”   杨崇训略一犹豫,便说道:“合作关系,父亲当年在麟州崛起,最终成为麟州的主人,最初的时候在钱粮方面得到了圣堂的大力支持。即使是这些年在武器盔甲方面,麟州也多有圣堂的支持。”   杨继业大吃一惊,说道:“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杨崇训说道:“此事唯有家主才能知道,大哥当时不顾父亲苦苦相劝,非要去北汉国。自然不会知道。”   杨继业感慨道:“原来如此。”   ……   ……   杨家对这些贵客的来访,保持了高度的机密,杨家城里没有几个人晓得城主来了什么贵客,百十来个骑士入城,在寻常百姓眼中,大抵不过是平常派出城去巡弋的战士回来了,所以并没有甚么人放在心上。   杨崇训书房的门一直紧紧地关着,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悄然打开。杨继业辞别而行,杨崇训亲自送出城去,一行人马不停蹄,又急急向夏州方向驰去。   “父亲,二叔可答允了陛下的请求?”   雪还在下,迎着呼啸的风雪,才十五六岁的杨家四子杨延朗解开遮护口鼻的护耳兜囊,追上来向杨继业大声问道。   杨继业叹了口气,说道:“你二叔终究缺乏果断和魄力,又不了解陛下的能力和我祥符国的实力,我将陛下的计划告诉了他,请他在高怀德带大军强攻麟州时,假装向大宋彻底投诚,然后在来日我祥符国与大宋大战时能够发挥关键作用,陛下已经答应事成之后加封二叔世袭开国侯,可惜你二叔始终有所犹豫。嘿!我记得你二叔本来也算是一方豪杰,如今只是托庇于折氏羽翼下久矣,那一腔豪气都消磨尽了。”   杨延朗吃惊道:“那父亲岂不是没有完成陛下交待的任务。而且二叔他们恐怕难有善终。”   杨继业却是摇摇头,大声道:“我没事,陛下早已料到我能够说服你二叔可能性很小,自不会怪罪于我。至于你二叔他们的安危,放心吧!大王还准备了后手,此时情报部胡三光胡大人应该已经到了麟州,或许带着足够让你二叔答应陛下的东西已经与你二叔秘谈。”   杨延朗好奇道:“胡大人拿着什么东西和二叔秘探?”   杨继业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只不过和陛下当初刚来西北收服右相马文韬的那个办法差不多而已。”   战马疾驰,出了窟野河谷,沿着河套肆虐的风雪为之一缓。   杨继业勒马回头,遥望绵延长城尽头的巍峨城堡,夷然一笑,淡淡地道:“难怪你二叔一直屈居折家之下,心胸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你二叔开创固然不足,守成……也嫌不足。我记得小的时候,你爷爷曾经说过,这杨家城自古就叫麟州城,麟者,麒麟儿,可惜了……”   杨继业下意识地往宋国的方向瞟了一眼,放眼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天地融为一色,天色更加阴沉了。杨继业一拨马头,扬手一鞭,大喝道:“继续赶路,回夏州!”   ……   …… 第710章 如今的山神镇   阳春三月。   原本无名,现在叫寇准河的小河两侧,一块块田地荡着绿意。这绿意却经不得细看,沟渠所及处的水田里,麦苗歪歪斜斜。沟渠不及处,倚着丘陵起伏的旱田里,则种着旱麻和荞麦,但都凌乱不堪。也就田地间载种的一些果树苗长势还不错,与野草混作一处,将大地妆点得春意盎然。   房当勇是山神寨羌族中幸存的一名头目,也是现在山神镇羌族中武技最强大、最勇敢的一个。依着汉人的指点,他正在干着农活,原本拉惯了弓的手干这事格外不利索。可是他原本的部族山神寨已经在四个月前化为灰烬,山神镇周边几十里也没了捕猎之地,刀弓再挣不来一家的吃食和衣物。尽管心中憋着十足的郁气,也不得不重复着这样繁琐的动作,以后的日子,就得从这田里出了。   田埂上传来女人的吆喝声,那是他的妻子党草花。   直起身,捶着腰,房当勇心中的郁气消失了大半。这段时间里,山神镇来了不少汉家男子,官府鼓励羌汉结亲,可党草花却没理会汉家郎的青睐,还有官府不菲的彩礼,依旧选择了自己。   现在有了田地,有了房子,还有了妻子,不会种田这种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妻子的身影,房当勇就对未来充满了期盼,而不堪回首的过去也几乎已经烟消云散。   但依然还有一件事让他难以忘怀——他父亲的血仇。   父亲从小将他养大,教他弓箭,教他打猎,教他用刀,教他当一个对得起祖宗的男子汉。父亲死了,他哥哥也死了,家里面的成年男丁都被那个汉人将军带兵杀死了,当时他在自己母亲苦苦哀求之下,把这仇怨压下了。而现在,压下这仇怨的,又多了自己这个家的将来。   但是,这些都不等于他就忘了这笔血仇。   “公子发了告示。说从下月起,赈济要少一半,粮不够吃的,得去钱庄领借贷票借粮。”   上了田埂,党草花这么说道,在山神镇,“公子”说的就是寇准,而再说到什么“借贷票”,年轻妇人脸上满是迷惑。   房当勇也不懂,不过前一句话好懂:“赈济少一半?他们汉人把咱们山神寨的粮仓全都搜刮光了,给我们粮食还当是施舍?”   妇人赶紧道:“终归给咱们修了屋子,分了田,别去算那些了。你也不看看盐州土蕃格多部的人下场,男成年男丁全部被杀光了,女人小孩都发配到横山修水渠去了,听说每天都有被活活累死的。唉!这多亏我们碰见了公子这样的好人。我听说公子是皇帝陛下的弟子,所以当时攻打我们寨子的汉人将军才会给公子的面子,放了我们。”   房当勇没说话了,他当时能够活下来,是因为母亲拿刀以死相逼,才让他丢下刀投降,囤里活下来百来号丁壮大多都是这样活下来的,否则他们的头颅早就被那些汉人战士拿到灵州城换赏钱去了。   “去听长老说说是怎么回事。”扛起锄头,房当勇带着妻子往镇子里行去。以前寨子里的长老,现在多任镇子上的里正都保。不过他习惯用老称呼,母亲和妻子就这事给他说了好多遍,他就是改不过来,或者说暂时还不想改。   房当勇家的十来亩田地离山神镇有两里路,其实有些不方便。房当勇本打算在田地间隙立起屋舍,就近照料。可住惯了山神镇的房子,他和妻子都舍不得搬了。   下了田埂,走在至少有两丈宽的大道上,脚下的感觉异常舒适。这条碎石、河砂加黄土夯实而成的路贯穿山神镇。向北通到灵州城,足有四五十里。一半是年初官兵修的,一半是山神镇自己修的。   当初他砸石头夯土时,还在抱怨干嘛非要在一条路上花这么大力气,两个月下来,却已深深感受到了这条路的好处。首先是平整、宽阔,两辆大车对行时,道旁还可以走人。其次是经得雨淋雪压,换作寻常的土路,一场冬雪或者春雨下来,就得变成泥泞,而这路两旁都有水沟,能排走雨水。唯一麻烦的是得经常夯平露面,清理水沟。他每月出的三天工里,就有一天要修路。长老说,公子有意等大家日子安顿好了,再把镇子里的路全换成石板路,沟渠和水井也全作成石砌的,这一点他很赞同,到时便是要多加工,也没什么怨言。   大道尽头就是山神镇层层叠叠的屋舍,却被一根涂得红白相间的木杆当道拦住,倒不是拦他这样的行人,而是拦车马。正有一辆大车和四名骑士被拦住,车上和马上下来六个汉人,都穿着绸袄,一个少年公子,一个中年仆人,四个护卫模样的人,满脸好奇地打量着山神镇。   “这些人估计又是商人。”房当勇这样想着。   山神镇七八千号人,都赶得上一些偏远县城,吃穿用度,柴米油盐可不是小数。镇子里虽然已有不少商人开了铺子,却还是满足不了需求,来这里的商人络绎不绝。   木杆旁守着的铺兵房当勇认识,算起来还是他远房表弟,山神寨仅存的丁壮多被募为铺兵,负责巡防镇子,房当勇本来也可应募,但他觉得这是在给汉人当兵,虽然一月能有一贯钱,四斗米,他还是没去。   此时,铺兵正用汉话结结巴巴地问对方带了什么商货,再通告对方,若是没有商铺,在山神镇卖货,得在指定的地方卖,就在不远处,倚着大道的客栈旁边,那里有片集市模样的空地。而那少年根本不理会铺兵,中年仆人则是趾高气昂的说着自己一行不是商人,只是自家公子路过此处,好奇游玩之类的话。   跟铺兵招呼的时候,房当勇看了看这六个汉人,少年该是个读书人,就像两个多月前从灵州来寨子的那些汉家青年郎,只是这个少年眼圈很黑,脸色苍白,一看就酒色过度的样子,仔细看起来果然不像是商人,像是官宦子弟。   依汉人的说法,汉人官员是太岁星君下凡,而依羌人的说法,汉人官员是上天派来惩罚羌人的不祥魔狼。房当勇虽然记着父亲的血仇,很恨汉官,却更怕汉官。不敢跟汉官有什么接触,心中惴惴,拉着妻子赶紧走了。   过了客栈和集市,再走过一座接近三丈高的箭楼,就进了山神镇。山神镇的布局和建筑都很奇特,即便是习惯了倚山而立的羌人也从未见过。事实上这样的布局和建筑即使是绝大部分的汉人都会感到新奇。因为这本身就是叶尘和寇准一起设计,结合了叶尘后世理念和想法。   寨子中心,是块方圆百步的空场,就一座二层长楼立着,那是山神镇的乡司加学校所在之处。由空场向四面分出去八条街道,将方圆两里左右的地域划作轮辐一般。房当勇当然不知道。这是按先天太极图的八个方位所划。   八条大街之间,就是片片屋舍。两道环线又将八条街道内外连接起来。形成两层轮幅,又有小道将各片屋舍分割开。使得街巷特别多,临街的屋舍也特别多。水井、箭楼、小空场零星分布于这些片区,小商铺也均匀地分布在各区的临街屋舍中。   起初房当勇和其他人都不明白公子为什么把山神镇建成这个样子,甚至不惮以恶意揣测,这是公子出于某种防备和监管他们地目的。可迁来的汉人却纷纷大赞,说即便是灵州城,都没这么整齐,这么方便。这才让他们醒悟——公子是真为山神镇着想,为了他们的生活方便考虑。   沿着街道进了北面的屋舍区,房当勇夫妇的家就在这里。屋舍都是羌汉通行的高梁斜顶,方便排水,现在还铺的是干草,未来等瓦窑开工,就可以买瓦换成瓦顶。屋舍的木梁木板都是军物,料足结实,立上几十年都没问题。   所有屋舍都是两层,每层三间的结构。再有木篱笆围成的小院,与隔壁相邻一丈。小院大多长十丈宽三丈,山神镇就是由这样规整的小院拼起来的,总数大约是五百多座。像房当勇这样的夫妻。以及迁来的汉人独得一座,而其他孤儿寡母等妇孺老弱,则是按亲族集体居住。所以即便只有五百多座。却也容下了数千人。   山神镇虽建在河谷里,为防水患。却没有倚河而立,而是选在了河岸西面的丘陵之间。因此小院有高有低,倚地势起伏。规整之间又错落相杂,宛如画卷。现在院子里、街道旁中的树都还幼小,待过几年,枝叶繁茂时,山神镇还不知是怎样一番面目。   这种风情房当勇自然是不懂的,他跟妻子回家简单将农具整理后,就一个人来了北里所。北里所管着他们北区这几百户,上千号的人,是都保在此办理里中事务的小衙门。   ……   …… 第711章 冲突   他来得晚了,北里所外的空场里已挤得人满为患,这一任的里正,也是原本山神寨里会汉话的一个长老正在解说。   “借贷票是记名记户的,有三联,借粮时得一联,会记上你们的姓名籍贯。拿着给你们的一联票去找常平仓或者粮铺取粮,常平仓是官府的,不必担心。粮铺是商人的,他们若是不给,或者少给,给坏粮,你们不要拿,来里所告我们。”   “拿借贷票取的粮食,是借官府的,等春熟秋熟后,你们没去借粮的地方,还了粮食和两分粮息,销了票,官府就要找你们。”   “这个借贷票不是钱,买不到其他东西,有人要私下换,你们千万不要换。如果你们取了票,票却没有从常平仓和粮铺那回到官府,下一年就再借不到粮了。”   长老的解说让大家纷纷攘攘议论不停,房当勇问了旁人,才知从下月起,赈济要少一半,到秋时就再没赈济,必须全靠自己了。所以大家对这借贷票才格外关心,有了借贷票就能借粮食。   没等房当勇抱怨,就有人愤怒地问为什么没有赈济了,长老的冷言冷语浇灭了他的怒火:“难不成官府还要一直白白养着你?这赈济还是公子从灵州戴知府那讨来的,灵州戴知府是想一直赈济到年末,可成年人每月两斗,小孩每月一斗,你们是想喝稀粥喝到死?公子一面替大家讨来粮种和种地的工具,一面把赈济提高到每月三斗,小孩一斗半,你还不满意?”   女人们也都纷纷苍白着脸给抱怨的人说再别说了,有赈济已经是陛下和朝廷施恩,是公子努力的结果,他们这几千人,不是公子保了出来,早就不知是何等下场。   房当勇的怒气也被同一时间冒犯祥符国皇帝的格多土蕃部人的凄惨遭遇给驱散了,丁壮全杀,妇孺孩子都发配到横山内外,在鞭子下去修水渠去了,对比起来,山神镇这些人真是浸在了蜜罐里。   接着的问题就聚焦在借贷票上,有人问这借贷票借粮要两分利,不借行不行,长老说当然可以,这不是强制的。   还有人问,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借粮,或者直接借钱,非要搞什么借贷票。长老答说,借贷票不止在山神镇搞,还要在灵州城,甚至夏州搞。大家不可能都来山神镇取粮还粮,在各处拿了借贷票,就可以在灵州城、盐州等地粮铺处取粮还粮。   想想妻子扳着指头算了好几天,后几月还缺不少粮,房当勇也开始认真寻思起来,到底要不要借粮,真要借,又需要多少,夏秋熟后能不能还得起。   “如果是贷钱,先不说粮价之差,就说民户贷来钱作什么。民户得钱在手,总有不用在正途上的,此话也有一定道理。借贷票就是保证民户所得能专于做农事,不涉它途。”   寨中街道上,寇准正对一个少女解释着,这些话早前就跟戴立文他们说过了,不过对眼前这名少女,他还是得细致地解说,因为这少女是当初山神寨族长的女儿,在山神镇这数千羌人里很有影响。这名少女名叫费听燕,也是当初水儿带着戴立文等人从灵州赶来时在镇外遇到的那名放牛的少女。   费听燕两眼发晕,依旧是有听没有懂,低着脑袋,新买的绣花鞋划拉着地面,嚅嚅地道:“我们羌人又不是你们汉人,有了钱就想干坏事……”   寇准道:“放心吧!这个借贷的办法还是我的老师,我们祥符国的皇帝陛下想出的办法,目的是在赈济安抚,而不是敛财,总之你要相信我,这是好事,对你们绝对没有害处就行了。”   叶尘替寇准所规划的借贷法,其实就是后世救济券的翻版,只不过这是针对有产户,不是单纯的救济,而是有息贷款。这是叶尘和寇准的一个尝试,叶尘想看看,在这事上,官和商各分职守后,是不是能进行有效管制,会暴露出哪些弊病,这可以为他下一步处理祥符国境内大大小小数百上千个异族部落、山寨积累宝贵的经验和提供可行的参考。   费听燕曲折地表达着自己的无力感:“反正公子已经把我说晕了,就是好事了吧。”   寇准很忙,特意抽出时间陪费听燕散心,化解她对借贷法的恶感,自然没听出少女话语里真正的挣扎。此时他除了对费听燕这种绝大多数女人都具备的政治无知属性无力之外,也气恼水儿最近这两个月,整天给他捣蛋。费听燕哪里懂什么借贷法,肯定是水儿那丫头平时捡着他的话尾巴,故意说给了费听燕。   “还是想办法把这两个丫头撵开的好……”   寇准正这么想着,差点与对面急行之人撞上。   双方各退一步,寇准皱眉,对面那十七八岁的少年却一脸怒意,张口骂道:“谁家畜生不长眼睛啊!敢冲撞本公子。”   寇准眼睛微眯,但不等他说话,旁边费听燕小脸上已经怒极,厉叱道:“大胆,你敢骂公子。”   费听燕的开口顿时将那少年吸引了过去,后者看清费听燕的娇俏面容和曼妙身姿,当即双眼发亮,摇着手中折扇,淫笑着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等偏远之地,还有这样俊俏的女子,本公子今天没白来此地游玩。哈哈哈哈……乖乖小丫头,来哥哥这里,哥哥带你去享福。”   费听燕什么时候面对过如此阵仗,手指着少年,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寇准一声冷哼,喝道:“何处来的白痴,竟然敢来我山神镇撒野。”   那少年冷冷的向寇准看过来,说道:“你敢骂我白痴,去将他的牙给我敲了。”   少年话音一落,那中年仆人便横肉生戾气,挥手招呼身后的两个护卫:“按照公子的意思,将他牙敲碎,不要闹出人命就行!”   那少年又尖声道:“打落他一嘴牙,叫他再说不出话!”   两个护卫冲了上来,此时寇准已经怒极,心想这些人还真是白痴啊!   少年两个护卫已冲到寇准身前丈许,没等寇准反应。娇小身影就闪了出去,未出鞘的直刀捅中一人胸口。绣花鞋狠狠踹中另一人的小腿,两人惨叫着退后,一个少女已护在寇准身前,正是费听燕。   费听燕脸泛红晕,撅着小嘴,气呼呼的。   正怒火高炽,那两个护卫又一脸狰狞地扑上来,后面两名护卫更嘿嘿冷笑,也围了上来,费听燕握住刀柄,就要拔刀。   一只手压住了她的手,耳边热热痒痒的,话音虽低,却沉到她心底里挠着:“水儿那丫头整天打死打杀的也就算了,你也随便动刀,这可不是淑女所为啊。”   费听燕一时心绪迷乱,愣在当场,寇准已经挥手道:“拿下!”   周围已有不少羌人停步,虽不懂汉话,可这动作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老的少的一拥而上,就要将六人拿下。   然而,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两名华夏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抢在众人面前,三两下将包括少年在内的六人全部打倒在地,一个个抱着腿脚凄厉惨叫。   负责保护寇准的十名华夏卫如今已经编制在祥符国国家安全部,在胡三光麾下,并将华夏卫改名为特卫,不过衣服没有什么变化。平时寇准为了拉近与镇子上羌族人之间的亲近关系,便让他们远远跟着,结果刚才差点让人伤到寇准,这让十名安全部的特卫心中的怒火和杀机瞬间点燃,若非寇准说拿下,他们直接将这六人杀了的心都有。所以,两名华夏卫出手极狠,六人轻则骨裂,重则骨折。这些伤放在这个年代,很有可能致残。   少年公子已经被吓傻,一边惨叫,一边仓皇喊道:“你们不要乱来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祥符国的左相大人是我舅舅,你敢伤我,我舅舅一定会杀了你们!”   少年一边喊着,一边心想你们死定了,我一定要让我舅舅将你们全部杀了,给我报仇。   寇准眉头微微一皱,说道:“马相公是你舅舅,你是前往夏州参加我祥符国第一届春季大考的吧?可惜了,老师求才若渴,苦于缺少人才,官员编制都不够,只要读过书,能够做事,勤做事的人这一次都是天大的机遇,很容易得官。只是如今你犯了我祥符国的国法,不但没有没有资格参加大考,而且还要下狱。”   少年闻言一个激灵,隐隐猜到寇准的身份,但不等他往下想,寇准摇了摇头,对十名特卫的班头说道:“张班头,既然这样,把他们送到镇外何都头那里,让他们派人将他们送去灵州,交给灵州官府……不!交给灵州监察司衙处理吧!”   张班头答应一声,寇准便转身离去,再也不看那少年六人一眼。   寇准现在忙得很,戴立文六人帮了他两个月,便回去准备参加祥符国春季大考去了,他也没有继续向灵州要文吏帮忙,所以哪舍得在这些人身上耗时间。   ……   …… 第712章 玄武军团   麟州城西北方向,有一幢不起眼的三层酒楼,在酒楼四周,却隐藏着近百名身背战刀的祥符国玄武军团战士,还有数十名祥符国与麟州两方的传信兵。   酒楼三层靠近窗户边上,展熊武看了一眼身前这名麟州将领,心中有些不满杨家家主杨崇训竟然不亲自和自己接洽,派了一名所谓的得力大将过来,不过一想到杨崇训与大将军之间亲兄弟的关系,便没有多事。   胡三光与麟州杨崇训见过面之后,拿出了一些极为隐秘的信息资料和相应证据,然后一番威逼利诱,终于完成了杨继业没有做成的任务——杨崇训同意与祥符国结盟,一同对抗大宋大军。并经过磋商之后,麟州在大宋大军压境之下,恐慌之余不敢违背大宋朝廷旨意,假装遵循大宋朝廷命令,让高怀德派来大军入城接手麟州城防。然后祥符国派遣展熊武带领玄武军团和麟州大军一起在麟州城内设伏,帮其重闯高怀德派来的宋军,守住麟州。   展熊武眼睛微眯,仔细回想了一下大将军所拟定的战略中他的玄武军团所要担负的任务,确信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对一名麟州将领说道:“希望合作顺利。”   那名麟州将领恭谨说道:“我麟州上下非常感谢祥符国皇帝陛下伸出援手,只是高怀德统领宋军声势浩大,还请展将军一定要保重自已的安危。”   “高怀德四个月前虽然大败于我祥符国大军之手,但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私自出兵,没有大宋朝廷和永兴军路官府粮草辎重的支持,其自身的确是一代名将,而且行事果断,此次有宋国朝廷全力支持,更是气焰嚣张,但他却不懂一个道理,我祥符国皇帝陛下,自出世至今,何曾败过一次。”   那名麟州将领欣然说道:“若太子殿下能感受到将军此时的信心,想必更加欣喜。”   展熊武是祥符国四大军团之一玄武军团主将,负责驻防银州和夏州,此时本应在银州坐镇,统领着两千重骑兵和八千步兵,谁能想到,他此时居然会出现在麟州!   他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他的军队自然也在麟州城内。   两千重骑兵是从包括党项八万铁骑在内祥符国全军范围内挑选的身体最强壮、力气最大、马上冲锋战技相对最强的两千人所组建,然后送到祥符国立国之初便设立的训练部下属的教导大队,经过黑月亲手三个月魔鬼特训,最终才成军。他们的军饷是寻常骑兵两倍。   眼前这次出动,也是玄武军团自成立之后第一次执行任务。全军上下士气自然昂扬无比。而且为了掩人耳目,玄武军团是夜间行军,悄无声息潜入麟州。   展熊武走到酒楼栏杆旁,望向麟州南方,看着越来越亮的天空,仿佛听到了高怀德派来的两万大宋骑兵的马蹄声。   高怀德统领两万西北边军和五万宋国朝廷派来的京师禁军,在与祥符国在边境上对峙的同时,对麟州城志在必得。而祥符国不论大将军杨继业与杨崇训的亲兄弟关系,只说为了祥符国自身的利益,也不可能任由高怀德如此轻而易举地拿下麟州,因为麟州战略位置太重要了。   展熊武想着胡三光派人不断传来的情报,脸色渐趋凝重——府州折家动向不明,契丹国内动向可疑。   祥符国初立,西北各个势力暗流涌动,大宋就不用说了,府州折家、土蕃大部、回讫大部,还有契丹因为叶尘拒绝同意“彩礼”的第四个条件,态度同样莫名,总之祥符国的国境四方隐藏杀机,为了祥符国的安危,这场仗都必须打。   这便是祥符国成立之后的定鼎之战。   一定要打赢,而且必须要一次性将高怀德、将宋国重创,打疼。   麟州城西北某处有座不起眼的府邸,是麟州之主杨家祖宅。   本来应该在麟州城主府坐镇的杨崇训带着杨家嫡系家人此时便在这处祖宅之内。   杨崇训看着书架上蒙着灰尘的书籍,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已跟着哥哥杨继业在父亲膝下学习兵法和武艺的画面,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笑容,但紧接着又变成一脸复杂痛苦的神色,最后却变成一脸绝然和果断。   然后他渐渐平静下来,走出书房。   杨崇训说道:“酒楼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有下属回报道:“祥符国玄武军团未动,正在等着响箭传讯。”   “为了我杨家世袭公侯,彻底解决十多年的隐患和后顾之忧,看来最开始的牺牲总是难免。”   杨崇训说道:“那便放出响箭,通知城中所有人。”   他的声音落下不久,一道凄厉的响箭,对街道对面的官衙里直冲夜穹,这道响箭持续的声音很长,相信城里所有人都能听的到。   杨崇训看着渐渐消散的声音,沉默很长时间后,忽然说道:“听说祥符国新组建的两千重骑兵每一名都是百里挑一的强大战士,我大哥亲自校验之后,下评语说是两千重骑兵可与两万轻骑兵对冲而不败。”   重甲骑兵是野战上最恐怖的战力,就算是实力强横的超一流武道高手,面对五十名重甲骑兵便无法抵抗,然而世间没有完美的东西,重甲骑兵也有它的弱点。   重甲骑具过于沉重,无法长途奔袭,而且受到甲胄影响,在狭窄地域的灵活性,要不如轻骑兵,这便是重甲骑兵最明显的弱点。   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重骑的养护费用实在是非常惊人。重骑兵战士自身要求很高,无一不是百里挑一一强壮、力大之辈,而重骑兵的马必须是高大强壮的大宛马或者北方蒙古马中的良驹。这些马匹无一不是价值百金。此外,一个重骑兵需要配备大量的扈从辅兵,消耗极为可怕,当今世上,除了宋国之外,也就是善于赚钱、敛财的祥符国拥有能力组织起成建制的重甲骑兵。即使契丹都不愿意耗费巨资组建重甲骑兵。   但重骑兵被称为战场重器,自然有其道理,这种从诞生之日开始,便被赋予冲锋再冲锋使命的骑兵,便是无数敌人的恶梦。   麟州都城街道长直繁密,按道理来说,并不适合重骑兵摆开阵势冲锋,但如今既然有麟州本土军队的配合,高怀德统帅的都是更需要机动灵活性的轻骑,这种环境,反而可以让玄武重骑充分发挥冲击力。   无论从战略上来说,还是从具体的战术安排来看,杨继业、曾尚飞、展熊武都已经带领军枢部总参谋部进行了反复的推演,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发生,大宋朝廷派给高怀德三万骑兵,在今夜之后便会成为史书上的一小段记载以及街头的一个笑话。   响箭响彻夜空。   酒楼附近的展熊武的亲兵,背着长长的战刀,抬头看天,神情宁静自信。   展熊武看着那道响箭,轻声下令道:“出击。”   ……   ……   高怀德也听到了这道响箭。   他的唇角翘的更高了些,神色欣喜而复杂。他想起一个多月前坐镇京兆府的永兴军路转运使周宏成派人送来的秘信,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虽然知道如此巧妙宏大的计谋应该不是周宏成所能够想得出,甚至已经猜到多半是圣堂大长老玉枫与周宏成有联系,但那又怎么样呢?相比圣堂,如今大宋最大的敌人是祥符国,是叶尘。   “叶尘这些年一次次胜利都太过依仗他麾下恐怖情报人员的能力,而杨继业虽然厉害,却是重情或者相信亲情之人。然而他们却忘了一场战争中,情报虽然重要,但是有些情报有时候很可能是敌人故意让他们知道的。至于杨继业……亲情有时候在足够的利益面前,经不起任何的考验。”   高怀德望向将领们,说道:“四万步兵足以看住拓跋格鲁和李光顺的四万党项骑兵,本帅亲自带领三万轻骑,足以决定一切。”   “大幕已经开启,这是叛逆叶尘立国之后我大宋讨伐逆贼的第一战,两万骑兵已经进城,本帅年龄大了,为了将展熊武一万大军必须全部杀死,本帅便亲自带一万骑兵断了玄武军团的后路……或者拦阻祥符国援兵。”   ……   ……   契丹,上京。   虽然玉道香每天都不惜损耗自己真气,给辽国太皇太后疏通经络,滋润身体,但是太皇太后的病情依然不可回转的越来越重,以玉道香的估计,最多活不过三天。   就在展熊武带领玄武军团悄悄潜入麟州城内的同一天,心中阴郁的玉道香遇见了张无梦。   “祥符国危在旦夕。皓月公主难道就不想帮助叶尘渡过这一难关?”张无梦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玉道香闻言,顿时神色一凝,双目如电一般死死的看着张无梦,说道:“张真人何出此言?”   张无梦说道:“留给你们祥符国时间已经不多了,贫道便不绕弯子了。” 第713章 谁对谁的伏击   “五日前,玉枫派了使者来见贫道,经贫道引见,见了萧太后。”   “玉枫暗中联络牵线,宋国朝廷给麟州杨崇训加封世袭郡公,且世代镇守麟州。作为交换,杨崇训会装作与祥符国联手抗宋,关键时刻与高怀德伏杀祥符国派往麟州的援军。”   “与此同时,折家会派大军进逼祥符国,牵制祥符国另外三大军团,而宋军还有四万大军牵制宋国与祥符国边境的五万党项铁骑。这个时候,辽国会派八万大军直逼横山草原党项八氏的地盘。最后宋国、府州、麟州和契丹四方从四个方向发兵祥符国本土,叶尘虽然神通广大,但面对四方势力加起来足有二十万大军,也难以抵挡,以叶尘的实力未必会死,但祥符国必亡。最后,宋国收回属于他们的十一州,契丹吞并党项八氏。府州和麟州以及玉枫也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   玉道香呼吸略微急促,心中对玉枫等人杀机早已滔天,轻咬银牙说道:“你如何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还有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你想要什么?”   张无梦说道:“贫道刚才所言,贫道可发道誓,保证句句属实。至于为何告诉你这些,贫道的确是想与叶尘做一个交易。”   张无梦说要发道誓,玉道香便已经可以肯定张无梦所言是真的,深吸一口气,说道:“什么交易?”   张无梦眸中有莫名之光流转,肃然说道:“贫道想在有生之年再亲眼见识一下,叶尘将日、月、星三枚玉佩合一时的天地异变。贫道知道公主殿下在此事上应该可以替叶尘做主,所以才决定将此瞒天大阴谋告诉公主殿下,做此交易。”   玉道香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我替夫君答应你,在你有生之年再让你亲眼见识一下日、月、星三枚玉佩合一时的天地异变。”   张无梦微微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玉道香,说道:“若不想萧绰变成疯子,契丹数十万铁骑踏平祥符国,公主今晚还是少杀一些人。更万万不可真伤到那小小婴儿。毕竟那小婴儿也要叫你一声姑姑的。”   玉道香一声冷哼,眸中寒光即使是张无梦心中也是一惊,后者心中叹了口气,便飘然离去。   ……   ……   因为萧绰是一名寡妇,所以大辽后宫之中只有宫女和少量太监,没有一个男人,自然便没有宫卫军。为了防卫,萧绰训练出了两千名实力不弱的女侍卫,驻守后宫。   玉道香乃大辽长公主,这四个月以来,在后宫陪太皇太后,这些女侍卫都是知道的。所以直到玉道香接近萧绰所在宫殿外时,才被女侍卫恭敬的拦下,并告知她太后不在。这座宫殿周围驻守足足一千名女侍卫,即使是玉道香都做不到在外殿宫卫军支援之前,强行闯入萧绰宫殿之内。   玉道香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没敢轻举妄动,而是转身离开,然后在附近假山处潜伏,等了半个时辰负责喂养婴儿皇帝的一个奶妈子从萧绰宫中走了出来,路过玉道香所在假山之时,被玉道香神不知鬼不觉的敲晕带走。   一个时辰之后,玉道香带着这名奶妈子的人皮面具轻而易举的进入了萧绰宫中。   ……   ……   萧绰在前殿和契丹文武重臣议事之后,心中牵挂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匆匆回到自己的宫殿,来到宫殿深处小皇帝所在。在旁边宫女推开门进入的那一瞬间,萧绰看清眼前的一幕,脸色剧变,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直接晕过去,脸上早已毫无血色。   负责照料契丹婴儿皇帝的宫女、老妈子足有二十七人,然而此时这二十七人已经变成了二十七具尸体,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她的眼前。   萧绰一声尖叫,不顾旁边贴身宫女和贴身女侍卫的阻拦,便冲入了纱幔后面,然后又猛然停在了原地,死死的看着怀中抱着她宝贝儿子的玉道香,直到确定自己的儿子小手动着,看起来还活着之后,才稍稍恢复理智,右手放在后面轻轻摆动,一名贴身女侍卫已经跑了出去,很快宫外一千名女侍卫已经层层将这间屋子围了起来,在外围,还有万名宫卫军。   “皓月,你疯了吗!你想做什么,赶紧将陛下放下。”萧绰死死的看着玉道香抱着婴儿的双手,大声喝道。   玉道香冷冷的看过来,寒声说道:“以海东青传令,收回征伐党项八氏的八万铁骑。”   萧绰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渐渐恢复冷静,说道:“果然是你已经知道此事。好!本宫现在便答应你,以海东青传令收回征伐党项八氏的八万铁骑。你赶紧将我儿放下。”   玉道香摇了摇头,说道:“以海东青下旨让南院大王统领十万大军攻打宋国西北诸州。”   萧绰眼睛一眯,还想说什么,玉道香右手将怀中婴儿举起,冷冷地说道:“快点下旨,否则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萧绰双目喷火,略一犹豫,便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来人,快拟旨,安排海东青。”   ……   麟州城城主府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美丽,飞檐之下是满山的春树,被月光照着泛着寒冷凄美的色泽,如同仙境一般。   看着远处这幕美丽的景致,大宋轻骑兵们抽出战刀挥舞,一夹马腹便向前冲了过去。   数百名大宋骑兵依次冲过长街,然后纷纷倒下,十余道绊马索,就像毒蛇般,撕裂了不知多少条马腿。在长街两侧埋伏了很长时间的麟州军队,开始射箭,箭如雨下,不过片刻功夫,那些骑兵便痛嚎着毙命。   战斗开始便再没有终止的时刻,几乎同时,整座麟州城都响起了厮杀声和惨呼声,鲜血不停地涂抹着夜色,断肢在月光里飞舞。   “应该没有问题。”   麟州城主府侧方的大直道里,没有一根火把,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漏树而过的月光,落在玄武重骑的身上,让人与马的盔甲表面都泛起了寒光。   这里是展熊武亲自率领的祥符国玄武军团两千重骑。   展熊武拉下面甲,缓缓抽出祥符国军枢部装备部兵器研究司特意研发的直刀,斜指前方的夜色,指向杀声震天的长街,沉声喝道:“碾过去!”   马蹄渐动,沉重的玄武重骑踏着坚硬的地面,就像过去的三个多月一次次训练演练的那样,又一次开始了冲锋,大地开始颤动起来。   整座城市都开始震动起来。   ……这场针对大宋骑兵安排的致命伏杀,一切细节都有经心的安排和设计,玄武军团和麟州军队的配合做了很多次演练,非常娴熟。   当玄武重骑如铁流般冲出主街侧方的直道,在直道方后牌楼下苦苦支撑的麟州军队,以最快的速度让开道路。   大宋骑兵正挥舞着战刀,四处寻觅着还活着的麟州军队,忽然感受到大地的震动,愕然发现身下的坐骑莫名变得不安起来,下意识里向北方望去,然后他们便看到了那些人马皆黑的玄武重骑兵。   “重骑兵!”   “祥符国的重骑兵!”   “快撤!”   玄武重骑根本不理会大宋骑兵的惊呼,保持着最完美的速度,挟着恐怖的气势,继续向长街之上冲锋,所过之处无物能挡。   然而就在这时,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街口处的一幢三层酒楼轰然倒塌。   紧接着,相邻数幢客栈酒楼接连倒塌。烟尘大作。无数砖屑木块,堆积成小山一般,堵住了长街的退路。   大宋骑兵将领脸上的焦虑惊恐神情,变得狰狞一片,他们握着战刀,看着依然保持着冲锋阵势的玄武军团,不再后退。   黑压压的大宋骑兵也不再后退。   混乱的街面上,忽然出现了更多的绊马索,缠绕住玄武重骑的马蹄。   一些玄武重骑重重摔倒在地,沉重的盔甲与坚硬的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血水从灰甲里流淌出来。   街道两侧的楼里,出现了更多的麟州军队,他们开始向玄武军团射箭。箭雨骤然狂暴,有玄武重骑的盔甲边缘,竟同时射进了数枝羽箭。   不时有建筑倒塌,横亘在街面上,变成重骑兵难以逾越的障碍。有骑兵连同坐骑,整个被倒塌的建筑掩埋,再也无法站起。   这确实是一场伏击。   但不是玄武军团和麟州军队联手对大宋骑兵的伏击。   而是麟州军队和大宋骑兵联手对玄武军团的伏击。   杨继业说祥符国玄武重骑,两千能抵两万轻骑。   今日能否依然无敌?   玄武军团将领看着不停倒下的部属,声音寒冷的就像是昆仑山上的冰雪,看着街道两侧的麟州军队和对面的大宋骑兵,说道:“把他们全部杀光,我们就能活着出去。”   ……伏袭在城市各处发生。   玄武军团遭受了极为沉重的打击,然而他们依然无畏地冲锋着,带着被背叛的愤怒,带着袍泽牺牲的悲痛,挥舞着手中的直刀,突刺着手中的长矛,继续冲锋。 第714章 死战   相比玄武军团副军团长黄东秋统领的八千步兵,展熊武带领的两千玄武重骑在长街上面对着最艰难的局面和数量最多的敌人,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麟州军队,那些身经百战的大宋骑兵,似乎怎样杀都杀不光。   但世上哪有真正杀不光的敌人?   两千玄武重骑是祥符国挑选出最强大的战士,他们的意志也犹如他们身上的铁甲和手中直刀一般坚强,他们并没有因为盟友的背叛和陷入伏击而过多慌张,反而都有一个信念——就像将军说的那样,只要把面前这些敌人全部杀光,那么我们自然就能够活着出去。   ……   ……   麟州城西北四十多里外,一座极为隐蔽的矮山山顶之上,胡三光拿着望远镜看清两里外高怀德带领一万骑兵亲自挡在从麟州往祥符国的去路之后,先是惊疑不定,然后想起这些天零零散散的收到的一些关于府州折家、关于契丹、关于高怀德的一些情报,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脸色大变。   一声尖啸,头顶徘徊的海东青便直冲而下,胡三光以最快的速度用铅笔写下两句话之后,便放入海东青脚上的铜管,然后一扬手让其腾空而起,飞往夏州。然后他又派出十一名信使,以最快的速度分别向杨继业亲自坐镇的宋祥两国边境,麟州展熊武,以及除夏州、兰州之外,祥符国另外九州报信。   海东青在高空中全力飞行的速度极快,三个时辰便赶回夏州,落在了叶尘肩膀之上。   叶尘从铜管中拿出情报,看过情报的内容之后,身体一震,脸色微变。   “白虎、青龙、朱雀三大军团要驻守各州,不能调动。拓跋格鲁和李光顺的人马要驻守边关,对付四万宋军。也不能轻动。如今能动之兵,便只有四千五百黑骑。只是黑骑一动,夏州便无兵可守。”   叶尘眉头紧紧蹙起,喃喃自语,喝道:“来人,传左相、右相、黑月、李君浩、白沧海、连继城速速进宫,到政务殿议事。同时向全国下达一级战备命令。”   ……   ……   半晌之后,政务殿。   韩熙载、马文韬跪在叶尘脚下,一左一右,抱着叶尘的大腿。韩熙载声泪俱下,说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天子之体,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马文韬紧接着说道:“陛下大可让黑月将军带领两千五百黑骑前往麟州,臣即使死在这里,也绝不能让陛下亲自带领两千五百黑骑兵上战场。”   韩熙载眼看叶尘丝毫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赶紧转头对旁边站着白沧海、李君浩、黑月、连继城说道:“白大人、李大人、黑月将军,连大人,你们赶紧劝劝陛下,陛下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身系我祥符一国安危,万万不可再如以前那样亲涉战场。更何况只带领两千五百军队。”   白沧海五人面面相觑,感觉左相和右相大人言之有理,如今的陛下和以前的确不一样了,这样想着他们正准备开口加入劝阻的行列。不料,就在这时,叶尘右手轻轻在韩熙载和马文韬二人身上轻拍一下,二人便一动不动。   叶尘一边喊来两名侍卫,将两位老大人抬下去休息,一边说道:“两位老大人半个时辰之后便会醒来。朕意已决,亲带两千五百黑骑兵前往麟州,白沧海带领特殊职能部五百人随行。李君浩、黑月、连继城三人带着两千黑骑兵、朕的暗卫营留守夏州。”   白沧海四人早已习惯服从叶尘,略一犹豫,便轰然称诺。   ……   ……   凄厉的厮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长街上不停响起,像潮水般的大宋骑兵和麟州军队,竟是硬生生被玄武重骑杀的怕了,在两街相交的宽阔地带,出现了一处豁口。但是另外八千玄武军团步兵损失也惨重。   展熊武将八千步兵交给黄东秋统领,自己亲自带着重骑兵突围,他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手中重两百斤的特制大直刀,甚至都已经砍出缺口。此时沉声说道:“继续冲锋!”   只要冲出长街,麟州便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拦截,那么他便可以经由西城门带领儿郎们回去。   他没有回头,也知道自已麾下耗费巨资组建的两千重骑兵,如今只剩下半数左右。   祥符国上下,没有人会想到,刚刚组建的两千玄武重骑兵第一次出战,便会遭受的如此惨重的打击。但展熊武此时并不难过,因为他知道自已麾下的每一个重骑兵,在死之前,至少都杀死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展熊武因修炼外功已经登峰造极,他的体重同样惊人,所以他的坐骑是祥符国装备部耗费千金从西域买来的一匹汗血宝马。此时,展熊武提起马缰,纵马而前,一刀砍下,将一名大宋骑兵从刀箭到身体砍成两半,犹如一头钢铁怪兽一般碾压了过去,穿过血雨,暴然向前。   一名超一流的外门高手,身穿玄武重甲,骑着同样身披铁甲的汗血宝马,全力拼杀拥有怎么样的杀伤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像。事实上,若非展熊武在最前面当冲刺开路,两千玄武重骑根本冲不起来,从而重骑兵的恐怖之处也发挥不出来。   再次杀退仿佛无穷无尽的敌人,展熊武抽空下达了两条军令。   “传令给黄东秋,让步兵散开,潜入民宅,可随意杀人,务必撑到陛下派人来救我们。”   “重骑兵随本将杀向西城门。”   展熊武身边的传讯兵,立刻开始放出一连串特殊响箭。   “我们已经败了,唯一的机会就是陛下派兵来救我们。”   展熊武说到这里,略微一顿,看着身后只剩下近千名的重骑兵说道:“若是等不到陛下来救我们,那就让我们多杀一些敌人吧!”   杨继业相信自己的弟弟杨崇训,叶尘相信杨继业和胡三光打探到的情报,所以才会有今夜麟州城里的背叛与杀戮。但是打仗以稳重见长的杨继业,让展熊武按照要求配合麟州行动之余,没有忘记做出自已的安排。   为了保险起见,他为潜入麟州城的玄武军团安排了一条后路,那条后路,便是在相对最不起眼的西城门处。   下了最后一道命令之后,展熊武便带领玄武重骑兵奋勇杀敌,拼命地向着西城门处杀去。但是无数的麟州大军和大宋骑兵从侧面、从正面不断冲来,然后死去,当然这个过程也让玄武重骑越来赵少。   如果任由玄武重骑冲出城门进入原野,那么死地便会变成生地,再想把玄武重骑歼灭,便会变得非常困难或者说必然要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杨崇训和高怀德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便在战势初起时,四处城门便已关闭,而且手段非常狠,非常绝,城门不是像往日那般关闭,而是用万斤石和沉重的铁闸门直接封死,如此一来,战后重开城门,都要动用很多的民夫劳役,这样即便玄武军团杀到城门处,也根本无法出城。   唯一的变数便在西城门,这里是展熊武为玄武军团留下的活路,自然在这里作了安排,玄武军团中数名军中高手带着五百多名展熊武的亲兵,早已控制住了此间。   这五百多人是展熊武在这近三年时间中,亲手调教而出,一个个都是修炼外门硬功的高手。   沉重的铁闸门悬在半空中,万斤石距离离开坑道滚落只有数尺的距离,城门处的地面上到处是鲜血,麟州守城军的尸体躺在血泊里。   可以相象先前的战斗是何等样的惊险与血腥。   剩余的近两百名展熊武亲兵站在城墙腰间,远望着夜色里的城市,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呐喊声,听着建筑倒塌的声音,脸上写满了焦虑的神情。   此时城中的麟州军队,都被展熊武带领的玄武重骑吸引,就算有人注意到西城门的动静,也没有办法调来足够强大的军队。   但他们毕竟人数有限,终究不可能一直撑下去。   他们只希望能够尽快看到将军带领兄弟们冲来的身影。   蹄声渐起。   这两百来名玄武战士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情。   然而片刻后,他们脸上的惊喜变成了愤怒与失望。   来的是一队宋国骑兵。   带领两万大宋骑兵进入麟州城的是高怀德麾下厢都指挥使陆龙,沙场经验也是极为丰富,他很快便从展熊武带领玄武重骑突围的方向判断出西城门这边有问题,然后派了一千骑兵绕行来到了这里。   这一千宋骑到来之后,便在一名指挥使的带领下,开始了冲锋。   数十息后,两百来名玄武军团战士全部战死,一千宋骑也剩下六百多人。   然后,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   万斤石落下。   铁闸重重地砸到地面。   “西城门失守。”   听见西面似来的那道响箭示警,展熊武脸色铁青,他身后还活着的七百玄武重骑铁甲面具下面的面容之上也终于首次有了绝望之色。 第715章 高怀德的真正目标   叶尘亲率两千五百黑骑兵和白沧海的五百特殊职能部的战士一人两马,一路飞奔疾驰,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已经从夏州跑到了距离麟州四十多里处。   高怀德亲自带领的一万精骑拦在麟州通往祥符国的必经之路上,终是发挥了作用,而叶尘一行三千骑兵引起的动静也不小,想要隐藏行踪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在祥符国州前往麟州必过的一个关口前,高怀德带领一万骑兵等候在这里。   这一万骑兵中一小半是西北边军上次战败之后幸存者,大半是从京师禁军中骑兵补充过来。虽然整体战力比黑骑兵弱了一筹,但是也是身经百战、名副其实的强军。   叶尘并没有隐藏自己亲自带兵的事实,所以高怀德接到探子回报,带领大军的是祥符国皇帝叶尘时,高怀德并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快速的展开了行动,派出大量探子在叶尘所来方向上,得以提前判断出叶尘路线,从而将麾下一万骑兵堵在了叶尘前方。   当叶尘带领三千骑兵来到高怀德堵着的关口时,日升月落,天边已经快要看见鱼肚白。   丘陵的那头,一片黑影带着点点的火光蔓延上来了。   那是叶尘带领的两千五百黑骑和五百特殊职能部的精锐所组成的骑兵,于夜色之中往这里冲过来,带着点点的火光,但不多时,那光点就延绵开去了,是骑兵在奔驰之中点燃了包上火油布的箭矢。   高怀德毕竟年龄大了,已经很少亲自带兵冲锋,特别是面对叶尘这样拥有超级杀伤力的人物,更是不敢冒险,所以他在军阵后方,带领一万骑兵冲刺是西北边军厢都指挥使唐鹏。一声令下,号角声中,一万宋骑向叶尘带领的三千骑兵迎了上去。   叶尘早在一里外就已经下令换了马,所以不用停留时间恢复体力,直接变阵,以黑骑最常用的七排冲刺队形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冲而去。   双方距离三百步时,叶尘弯弓搭箭,宋骑这边排头的唐鹏心中狂跳,叶尘箭还未射出,唐鹏便顺着本能猛得滑到马腹下面,几乎就在他下滑的瞬间,犹如雷鸣般的破空声响起,一支钢箭犹如瞬移一般直接从正在身体下滑的唐鹏头顶一瞬而过,然后从他后面一名骑兵胸口穿过,且一口气直接射穿了九个人才停下。然后这九个人上半身爆炸了。   而这时相距已经两百步,叶尘第二支箭再次射出,这次是刚才那九个人左手五步外一行十个人被射穿,然后均是上半身爆炸。   相距一百步时,叶尘第三支箭射出,最开始那九个人的右手一行十一个人被射穿,然后爆炸。   此时,叶尘脸色已经一片苍白,这样的箭射出三支,已经是他此时肉身和丹田真气的极限。这要是在去年三枚玉佩合一之前,他最多只能射出两箭。   叶尘深知他们人数只有三千,正面与一万大宋精锐铁骑对战,即使他带的是黑骑,也难以正常取胜。所以今日胜败在很大程度上在于他的出手,而且是毫不保留的全力出手。   叶尘一方骑兵阵的正面左、中、右三行,总共三十个人肉炸弹爆炸,直接炸死炸伤近五百人,而受伤受惊的战马多达两千,然后又被冲撞乱了阵形的多达两千宋骑之多,当场又摔伤砸死了六百多人,最主要的是宋骑这边冲锋阵容被彻底打乱,一万名本来气势如虹的宋骑已经变得惊慌失措,战意所剩无几。   而在叶尘射出三支惊天神箭的过程中,相距百步多时,弩箭从叶尘的背后、两边攒射了出来,本就乱了阵型的宋军顿时又中箭无数,惨叫着从战马上跌落下来。   叶尘射完三箭,便快速的将八石宝弓收起,一杆铁枪出现在他手中。   叶尘惯用的兵器是剑和弓箭,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用铁枪。事实上武功到叶尘这种层次,任何一种兵器在他手中都已经不弱于寻常一流高手。更何况叶尘的肉身力量是那么的强大,甚至恐怖,即使一力降十会,杀伤力也是很大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叶尘肉身恢复力强的变态,刚才射出三箭时耗费的体力,就这数息时间,已经恢复一些,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肉身体力还在快速恢复。   所以,一杆长枪在叶尘的手里,立刻就变成了一条毒龙,一人一马如同一柄烧红的刀子笔直而轻松地进入了敌群。   长枪如同绣花针一般轻巧,每一击都妙到毫巅,没有贯穿敌人身体的凶狠,只有收割生命的巧妙。   刺,挑,劈,钻,抽不断地组合,叶尘过后,无数的大宋骑兵就摇摇晃晃的如同醉汉一般从战马上跌落,再无声息只留下茫然不知所措的战马守着自己的主人站在战场上。   然而,宋军后方,高怀德在对叶尘所表现出的恐怖实力,特别是那三支神箭的威力感到震撼之后,并没有变得恐慌,反而是势在必行的狠厉之色。   看着祥符国骑兵在叶尘的带领下,几乎如入无人之境的杀入已经彻底乱了阵形的宋军之中,高怀德紧绷了很久的老脸,反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红晕,抬起手指着在战场上纵横的叶尘,对身边一名一脸冰冷,脸色灰白如带了铁面具的中年大汉大声说道;“杀掉叶尘,便意味着祥符国的灭亡,一切也都会结束!”   那中年大汉二话不说,就带着足足一百多名气质明显有别于寻常骑兵,甚至有别于正常人类的骑兵离开了高怀德,横向截杀叶尘。   叶尘的感知能力是何等的敏锐,这些人强大且怪异的气息顿时被他所感知,他甚至一眼便看出这一百人中足足有十名一流高手,其他九十多人都是二流高手或者准一流高手。而最主要的是这一百多人眼神之中好似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死士,真正的死士。准确的说不单纯是死士,而是死亡傀儡。   没错,这一百多人正是以魔道秘法用活人炼制出来,失去神志,只知道服从命令的死亡傀儡。与叶尘以蛊虫控制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事实上这一百多死亡傀儡才是玉枫能够称霸或者说控制圣堂的最大依仗。没想到为了杀叶尘,玉枫此次毫不犹豫的将这一百多死亡傀儡拿了出来,交给了高怀德。   还有,高怀德堂堂大宋统帅,却带着大宋此次出动七万大军中三万最精锐骑兵亲自来到小小麟州与三万麟州军队一起对付一万玄武军团,这本身便是小题大做的行为,更何况他竟然亲自带着一万大军守在了祥符国前往麟州的必经之路上。   这件事情本身根本是说不通的,更是不符合正常逻辑的。   直至此刻,叶尘才明白高怀德或者说玉枫的真正目标是他,是将他引到此处,进行斩首行动。   祥符国有多少军队,守城需要多少人,驻守边关军寨需要多少军队,以及叶尘的行事习惯和性格等等,都被玉枫等人反复的推衍计算。各种瞒天过海布置地首要目的,便是将叶尘引出夏州,引出祥符国。然后用一万骑兵引诱叶尘全力射出三箭,以大量消耗其真气和体力,然后一百多死亡傀儡出动,于此地将叶尘击杀。   感受到这一百多人厉害和气息怪异的不光是叶尘,还有同样身为超一流高手的白沧海。白沧海在叶尘的阵营中,虽然大多时候不喜欢出谋划策,但并不代表他缺乏智慧和判断能力,叶尘瞬间想通的一切,他同样想明白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抛下身边宋骑,带领他五百特殊职能部的属下疯狂的向叶尘冲来。妄图将这一百多人拦下。但是,因为叶尘冲得太快,白沧海他们赶过去还得四五息时间。   此外,就在这一百多死亡傀儡沉默的冲向叶尘时,高怀德身边传令兵吹起了特殊的号角,然后本来已经渐渐崩溃的宋骑听了这号声,鼓起最后的勇气向叶尘身后的黑骑冲去,他们事先都已经演练过眼前的一幕,目的就是将叶尘身后的黑骑缠住哪怕数息时间,好让那一百多死亡傀儡杀死叶尘。事实上,在高怀德看来,即使这一万宋骑,甚至三万……五万……十万大军全部死光,只要能够杀了叶尘,便是完胜。这一点,不管是大宋皇帝陛下,还是宰相大人,亦或是满朝文武都绝不否认。   刚才虽然被叶尘带领三千骑兵差点冲杀得崩盘,但这一万宋骑毕竟是身禁百战的精锐,号角声起,还是顺利的完成了他们的战略目标,将叶尘身边几乎所有的祥符国骑兵成功缠住,即使是白沧海带领的五百比寻常骑兵,甚至比黑骑兵实力都要高深的特种战士也被死死的缠住。唯有白沧海手中宝剑如电如风,硬的杀出一条血路,独自一人冲向叶尘。但是他距离叶尘还有百步多时,叶尘已经被一百多死亡傀儡所淹没。 第716章 斩首行动的失败   叶尘虽然很厉害,但是毕竟没有晋升到半步先天境界,事实上即使已经晋升到半步先天境界的张无梦、楼炎明他们面对这一百多招招式式都想着与你同归于尽,且实力很强的死亡傀儡,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利用高超身法离开,而陷入包围之中,也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间,叶尘眸中闪过一脸绝然果断之色,心中意念闪动,给距离他最近的五十名黑骑下达了命令,嘴中轻声念叨:“爆!”   轰轰轰轰轰……   距离叶尘最近,也是距离一百多名死亡傀儡最近的五十名黑骑战士同时爆炸了,准确的说是他们身上背着的小皮箱子里面的火药包同时爆炸了。   巨响火光之中,附近足足有近千名宋骑直接被炸得支离破碎,最外围三十多名死亡傀儡也被炸成碎片。即使是已经冲到叶尘身边的数十名死亡傀儡也被强大的气浪吹得身形一阵摇晃,叶尘趁机抽用最后一些真气拔天而起,冲出了死亡傀儡的包围圈。   但是,剩余的七十多名死亡傀儡反应也是极快,紧接着身法展开再次向叶尘冲去。若叶尘全盛之时,展开身法这些人根本追不上,然而他刚才射出那三箭已经几乎耗尽了真气,刚才最后一些真气也已经耗尽,眼看着就要再次被这些死亡傀儡所包围淹没。   千钧一发之际,叶尘身后冲出一名黑骑,迎向死亡傀儡,然后他背着的火药包爆炸。   七十多名死亡傀儡死了十多人,包括一些已经被炸成重伤或者残疾的死亡傀儡在内,剩下的六十多名死亡傀儡略微一顿,稳住身形,面不改色的继续向叶尘冲来。   叶尘身后两边各又冲出一名黑骑兵,迎了上去,然后背着的火药包爆炸。   巨响之后,还有近二十多名死亡傀儡还能保持站立,但他们依然向叶尘冲来。叶尘心念一动,又有一名黑骑兵冲上来充当人肉炸弹,然后死亡傀儡只剩下九人。   叶尘正想着以自己的肉身,即使没有真气,对付这九名受伤的死亡傀儡已经足够。   然而,这个时候只见一道人影如风一般冲入他们中间,剑光闪动,剑气纵横,三息之后,最后九名中的八名死亡傀儡被终于赶到的白沧海所杀,而最后一名死亡傀儡却表现出了不弱于白沧海的实力,与其厮杀在了一起,两人自然早已脱离了战马,如轻烟一般在战场中纵横,那最后一名傀儡竟然好似拥有神志,知道今日行动已经失败,所以连打边退,很快竟然脱离了战场,白沧海见猎心喜,岂能放他走,毫不犹豫的直接追了上去。   “这不是死亡傀儡,是隐藏在死亡傀儡中的白乌鸦。刚才我若是亲自迎上去,很有可能已经死在这名白乌鸦手中。还好白沧海及时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玉枫的手段果然一环套一环。”叶尘禁不住喃喃自语。   十数息后,大宋一方终于开始崩溃,然后便是败退,最后变成叶尘带人从宋骑后面冲杀。   宋骑后方,高怀德亲眼目睹了一切,脸色早已变得异常难看,同时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最开始叶尘以传说中的三支神箭破了已方军阵,乱了已方士气和阵形,这早在高怀德一方推衍或者计算之内。但是看着那五十多名黑骑兵爆炸,以如此壮烈、轻松或者恐怖不似人间的手段破除了他们准备斩杀叶尘的杀手锏。然后一万精锐骑兵就这样轻易被打败。若不是亲眼所见,高怀德还以为这是在做梦。若不是亲身经历,他绝对不会相信,在超过千数的骑兵对冲中一个人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利。   “叶尘果然是创造奇迹的代名词。”心中生出这样莫名的想法,高怀德带领三千骑兵向麟州城逃去,一溃百里,叶尘带领还剩下两千三百左右的骑兵一路追杀而去。   ……   ……   祥符国东南方向与宋国接壤之处,祥符国一方修建了四处军寨。   就在叶尘亲自带领三千骑兵急奔麟州救援玄武军团之时,驻守此处四个军寨的三万党项骑兵奉杨继业之命离开此处,前往府州折家若是出兵祥符国,必然会去的第一战——龙州。   接到胡三光快马送来的紧急军情之后,杨继业和胡三光的判断一样,敏锐的感觉到一场针对祥符国的大阴谋已经展开,而他带领四万党项大军所驻守的两国边境便成为重中之重。因为谁都知道,不管针对祥符国的阴谋有多少势力参加,主力必然是宋国一方。简单的说只要他能够死死的将大宋主力大军阻拦在国门之外,即使府州、麟州和契丹大军从其他三个方向发兵入境,祥符国便少了一半的威胁。   但是,在一番衡量之后,杨继业还是果断让拓跋格鲁带领三万白狼军团党项骑兵去支援龙州,对付府州折家。给自己只留下李光顺带领的一万黑狼军团和五百工兵。   工兵是建国之后叶尘亲自下达命令所成立的新兵种。目前在祥符国只编制六个营,共三千人。祥符国六大军团,每个军团除了最开始的骑兵、步兵之外,还编制一个工兵营和辎重营,这两个营相当于一个指挥,各五百人。早在十数日前,大宋增兵西北时,军枢部便将这刚刚经过三个多月专业强化训练的六个工兵营和六个辎重营全部派到各个军团。   ……   ……   此时,杨继业正用叶尘送给他的望远镜观察远处山丘,上面写有“党”字的红色大旗十分显眼。   杨继业早在数日前便已经从国家安全部军情司的探子那里得到情报,宋国驻守这里的是从京都带领五万大军来支援高怀德的党进。   党进打仗稳重,也不乏勇猛,是大宋一员虎将,杨继业并不敢轻视。   李光顺就在杨继业旁边,同样举着一个望远镜,上面有军枢部装备部第一兵工厂的标记,他用的是祥符国建国以来兵工厂出品的第一批望远镜。望远镜的原理很简单,有了叶尘的从后世带的望远镜用来研究,早在两年前华夏卫府的武器司便已经用水晶代替玻璃做出了山寨版。不过,因为至今武器司或者如今祥符国武器研究司还没有研究出玻璃的配方,所以望远镜只能用纯度极高的水晶打磨而出,成本极高,且耗时很长,所以在祥符国也只有军团长以上大员才能够配有望远镜。   李光顺对杨继业说道:“大将军,宋国大军真的会在最迟两日之内全力进攻?”   杨继业叹了口气,肯定地说道:“若真如胡三光所言,麟州我那弟弟真的与宋国暗中勾结,伏杀玄武军团的话,对面党进必然会在两日之内就全力进攻。”   李光顺哈哈一笑,说道:“大将军果然以善守名震天下,我们如此布置,看他们要死多少人才能攻下我们四个军寨。踏入我们祥符国的国门。”   说到这里,李光顺想什么,神色凝重地说道:“照大将军所言,若玄武军团被麟州和高怀德联手伏灭,府州折家又会发兵攻打龙州,而契丹大军若是趁火打劫,多半会趁机发兵侵入我们党项八氏大本营横山草原。那眼前这危局如何破解?”   杨继业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光顺,半晌之后说道:“李将军既然已经想到契丹会发兵你们党项八氏的老巢,难道就没想过赶回横山草原?”   李光顺闻言,不由一愣,莫名其妙地说道:“陛下让我黑狼军团驻守此处,我们为何要回去?”   杨继业心中一松,然后禁不住再次对叶尘控制李光顺和拓跋格鲁的神秘手段感慨不已:“那李将军万不可将事情始末告诉下面将士。”   李光顺说道:“那是当然。”   杨继业这才叹了口气,针对之前李光顺提出的问题回答道:“如今之计,我祥符国能调动之兵只有陛下身边的四千五百黑骑兵,且还要留下一部分驻守夏州。所以想要渡过眼前危局……实在太难,不过……陛下向来善于创造奇迹,或许陛下能够再次创造奇迹,也有可能。”   “好了,多想无益,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嗯……说起来陛下一力主张成立的工兵营在大战还未开始之前,便已经杀敌上千。最主要的是极大的打击了宋军的士气,可谓是立下首功啊!”   ……   ……   祥符国一方有望远镜这样的利器,而宋国党进却是没有的。而为了不让宋军侦察到祥符国四个军寨最近这些天所做的事情,杨继业早在党进带领大军来到边境时便派出大量游骑、哨探。   党进同样派出了大量前哨,双方的前哨战并不激烈,死伤都不多,但杨继业利用几处有利地形和预设阵地,又让李光顺带领一万骑兵主动出击游战,成功阻挡宋国四万人马两日三夜,消磨了他们的锐气,也成功阻止他们对四处军寨的侦查,顺便让拓跋格鲁带领三万骑兵悄悄离开,而宋军一方却暂时还不得而知。 第717章 龙州之危   当然,宋国党进直到此时仍然不了解他要攻打的祥符国四个军寨的具体防御情况。   期间,党进欲以四万大军将一万黑狼军团骑兵包围,杨继业在此之前派遣工兵营在谷口内外四处布下了一百多枚石雷,李光顺带领大军成功将宋军引到此处,先后炸死了宋军一千多人。最主要的是这种看不见的威胁已经给宋国兵造成精神阴影,只要地形平坦,他们宁愿离开官道行军,连哨骑追击的时候往往也不敢放马疾奔,骑手精神高度紧张,随时在观察前方的道路,看那些路面上有没有颜色不同的部分。这种情况下,李光顺带领一万骑兵轻松撤退。   党进在大宋将领之中是出了名的有个性,牛脾气爆发,再加上他深知此次覆灭祥符国计划,他带领四万步兵所充当角色的重要性,所以强行命人马赶路,跟在李光顺带领的黑狼军团后面,终于用了一天一夜,也就是三月十三日抵达祥符国四处军寨东面。   没想到,这个时候,拓跋格鲁带领骑兵回头一个反击,党进前锋营孤军急进,又损失百十人,退了三里遇到后面援军,这才稳住阵脚。党项骑兵交替掩护,消失在军寨之中。党进一方担心又有石雷,不敢继续追击,下令就地驻扎休整,然后他未等扎营便登上附近一座高山,急于看看四座军寨防守情况。   曾经来过这里的党进立于高山,眼前的景象几乎让他认不出来,祥符国一方四处军寨前面的平野上,无数沟渠纵横,最外围是弯弯拐拐的数道拦马沟,只有半人高,周围没有垒土,然后是一道大约宽一丈的深壕,挖出的土在背后堆成为土墙,土墙高一丈,是锯齿一样的形状,每隔百步左右还有一个堠台,高度超过土墙不少。   那道土墙上插着许多旗帜,土垒顶部还有一道夯土的胸墙,隐约能看到有旗帜飘动,隔一段就有一个与地面齐平的缺口,缺口两侧用一人半高的竹筐装满土,中间摆着大大小小强弩,看起来与守城弩相似,但又有所不同。第一道大型土墙和深壕之间,还有一层胸墙,不知是何用处。   深壕外面是宽达数十步的拦马沟,拦马沟外百步则是密集的小坑洞,这个显然是用来阻止盾车快速靠近。   这样的大型土墙有两道,两道之间看得到模糊的帐篷,具体的部署却看不清楚,几条通道从土墙正面延伸出来,走着之字行穿过哪些深深浅浅的壕沟坑洞,唯一能快速通过的,是两翼的两条路,这两条路顺着阵线斜指向两翼外侧,虽然是直的,但是会受到整面土墙的射击,同样无法用于进攻。   第二道土墙之后是祥符四军寨中最靠前的一号军寨,规模远比寻常军寨大得多,甚至在南面还有一圈外城墙,所有墙面都增加了方形的马面。   这样的壕沟阵地布满了两道山脉之间,山上也是同样景象,西南边的山的东坡防线从山腰开始,北坡的防线接近山顶,南坡方向则接近山脚,与二号军寨土墙有通道相连,如果宋军要攻击二号军寨,就要穿着重甲爬很长一段坡,而且还无法推着盾车上山,上面的弓箭、强弩手会轻易将他们射杀,即便他们攻上了西南边的山,也无法直接突入军寨的土墙防线,依然要进攻土墙。   而东北方向山脉控扼三号和四号军寨,防守比西南边的山脉更严密,一层层的壁垒依山而上,一些道路弯弯绕绕缠绕在山体上,连接着那些防御线,整座山都如同是一座兵营,可想而知他们是层层设防,每一层又自成体系。   挖得面目全非的四个军寨内外,各色旌旗飞扬,远处军寨内还有两千工兵往来忙碌,城外的原野上有一些零散的游骑,四个军寨散发着一种严整肃杀的气势。   党进看的连吸冷气,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直在摇头,最后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打你娘的打,老子早知道和高怀德老头换一下,去麟州算了。”   说完,又忍不住骂道:“狗日的杨继业果然以善守名扬天下。”   ……   ……   龙州城墙上下,杀声震天。   府州只留下五千人留守,几乎倾巢而出,折家之主折崇勋亲自带领五万大军在麟州玄武军团中伏的同时,发兵距离府州一百多里的龙州。   白虎军团骑兵两千,步兵八千,负责灵州、盐州、龙州防务。因为龙州直面府州,所以白虎军团的军部便在龙州,且军团长韩虎带领其中四千人马亲自驻守坐镇龙州。   府州折家此次虽然隐藏的极好,但在出兵之时,还是瞒不过胡三光麾下的探子,探子抢先一步将军情报给龙州。韩虎和龙州知府钟成宝大吃一惊,一边迅速下达一级防守战备命令,开始紧张有序准备各种守城事宜。一边向青龙和朱雀军团求援。   ……   ……   龙州城墙后面是一片由长枪组成的枪林,无论来自府州士兵如何用手中武器格挡,清扫面前的枪林,依旧有漏网之鱼刺穿了他的身体,而后再把他从云梯上甩下。   云梯如今就变成了一条死亡之梯。   弩箭,滚木,轻油,祥符国装备部火药司最新研究发明的火药包,大部分落在云梯上,让往上爬的府州战士经受各种各样的恐怖打击。   被滚木撞飞的,被直接扔下的已点燃的火药包连云梯直接炸碎的,被轻油点着的,被弩箭攒射成刺猬的全部都掉下去的,然后被同伴凌乱的脚步踩踏,尸体散乱的堆在龙州城下面。   攻城,就要一鼓作气,如果不能在第一次攻击中取得胜利,想要进行第二次,第三次残酷的进攻,效果就会差很多。正常的人在正常的情况下,毕竟是有畏惧之心的。   勇气或者士气是一种信念,是一种希望存在条件下才能迸发出来的一种偏执的行为。   这种行为有一两次就足以称之为英雄了,多了,就没有第一二次那样单纯,中间就会夹杂很多其它因素,这对胜利这个目标的达成非常的不利。   战争从来都是双向的伤害,在龙州守军大肆的屠杀府州士兵的时候,府州军队的投石机同样给予了龙州守军大量的屠杀。   巨大的石块对城墙的伤害有限,但对于大半身心都用来对付攻城敌军的龙州守军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巨大的石块会轻易的将军卒的身体砸碎、砸扁,也会轻易地砸开高大的塔盾,将塔盾和抵抗塔盾的军卒一起砸的跌落城墙。   同时,府州这次带来了大量箭矢,箭雨像是不要钱似的不断射向龙州城头,而且非常的凌厉,即便祥符国军队的铠甲质量比宋军都要好一些,但粗大的羽箭也能穿透铠甲,让白虎军团的军卒叫苦不迭。要知道,不是每一个祥符国军人都能身穿装备部给副军团长以上级别军中大佬所配发的可以抵挡普通羽箭的锻造铠甲。   攻城战没有太多的花招可以用,如果凭借智谋就能轻易夺城的话,自古以来华夏王朝根本就不用铸造那么多的城池,来抵御游牧名族或者其他敌人的入侵。   从城池出现的那一刻,无数个事实证明,借助高大的城墙来防御敌人,是一种非常省力,容易的办法。   历史上有过很多聪明的攻城法子,这些法子也被证明有效,只是被智慧攻破的城池实在是太少了,少的到了能被记录在史册上。   更多的攻城战中,受损的大部分是进攻的一方。但是当攻城一方军队数量是守城一方十倍不止的时候,守城的一方依然是损耗不起的。   好在得益于国安部军情司的探子给龙州争取了宝贵的半天时间,让龙州进行了较为充分的准备。再加上龙州城墙上配备了大量的军枢部装备部配备的新式守城强弩和新式城防抛石机,以及不少昂贵的炸药包。当然,主要原因是四千白虎军团浴血奋战,最终才使得龙州在府州大军第一天的强攻之下坚持了下来。   但是,四千守城白虎军团死伤近千,以龙州城墙周长,守军少于两千便人数不够。所以,按照这个伤亡,龙州若是没有支援的话最多守两三天的时间。而此时拓跋格鲁率领的三万白狼军团骑兵距离龙州还有两天的路程。   ……   ……   整整一夜时间,麟州城都在颤抖。   展熊武带领玄武军团杀到西门前的时候,两千玄武重骑已经剩下七百多人,而八千步兵更是剩下不到一半。当然,麟州军队和宋军死得更多。   然而,看着西门那落下的铁闸,厮杀一晚上的玄武军团上下绝望了,即使以展熊武的实力对铁闸全力击出手十次,除了巨大的撞击声外,铁闸依然纹丝不动。而展熊武却被反震之力伤了右臂。这个时候,玄武军团上下是真的彻底绝望了。 第718章 炸门与重甲步兵   就在玄武军团上下感到绝望的时候,一名手持国家安全部令牌的中年汉子突然从旁边地上一堆尸体中翻身站起,背着一个很大的牛皮包,手中举着一枚令牌,大声说道:“将军,卑职是国家安全部驻麟州的一号据点负责人闫俊林,卑职这里有一百斤的火药包,可以试着炸铁闸。”   展熊武见此大喜,玄武军团上下更是欣喜若狂,带着人拼了命的将西门前围攻他们的宋军和麟州军队往外杀退了十数丈,为此又损失了一百多名玄武重骑。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难以冲锋,所以早就下了战马,变成步战。因为他们已经被敌军团团包围在西城门之前。   闫俊林在十多名玄武重骑用身体的掩护下,抱着火药包跑向西门铁闸。   不管是之前的华夏卫府,还是如今的祥符国,拥有威力巨大,可炸毁一切的火药,在如今天下各大势力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当闫俊林抱着火药包拿出火石的时候,四周密密麻麻包围这里的宋军和麟州军队虽然被玄武重骑用战马和身体遮挡住没有看见,但是头顶城墙上的麟州军队却看见了这一幕,所以城头上的八牛弩和密集的箭雨疯狂的向闫俊林和他怀中的火药包射来。   普通弓箭很难伤到身穿重甲,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剩下眼睛的玄武重骑的战士,但八牛弩却能够贯穿了任何一种重甲,甚至将他们连人带马钉死在城脚下。   在闫俊林跑到铁闸之前,并搬过三个宋军尸体将火药包立放在铁闸半腰上这个过程中,拼死保护闫俊林的十多名玄武重骑中有一半被八牛弩粗大的弩枪贯穿了重甲,强横的弩枪上串着他们的身体,没入地面一尺有余。   闫俊林点燃了火药包。然后拼了命的向外跑去,然后刚跑出两步便被头顶上箭手射死。死之前他大声喊了一声卧倒。   然后所有的玄武重骑拼命的击退眼前敌人之后,毫不犹豫的舍弃了敌人扑倒在地。而且用四肢把身体撑起来,如果把胸口贴在地上,会被活活震死的。这一点祥符国军队都进行过学习。   火药包上的引线很短,刚刚落地就轰然炸开。   暗红色火球猛地向外扩展一下,而后迅收回。   轰隆一声巨响,城门口的一堆尸体被强大的冲击波给撕成了碎块,尸体堆积的城门口,顿时就被清理出一块空地。铁闸虽厚,但是这个时代的铁韧性远远不够,一个点的强力爆炸,便直接碎了。玄武军团用了一晚上没有打开的西门,就这样开了。   一百斤火药爆炸威力如何,即使是展熊武都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知道一定要卧倒。   而且他一边卧倒,一边大喊着让自己的属下卧倒。   上一刻还悍勇无比的对手突然卧倒在地,让宋军和麟州军队先是一愣,一名宋军本能的用手中的战刀砍向眼前已经卧倒的敌人。   然而,不等他刀砍下去,震耳欲聋的巨响传进了他的耳中,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   飞起来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他甚至还看到了很多的脑袋和胳膊腿也在他身边向前飞溅。   距离城门最近,在最前面与玄武重骑厮杀的那一圈宋军和麟州军队全部飞了起来,有的死了,但更多的是重伤吐血或者已经残废,失去了战斗力。   展熊武带领的玄武重骑因为早知道结果,并且有过这方面的训练,随着巨响之后,便迅速站起,展熊武一声令下,所有人便向顺着城门城外跑去。后面宋军和麟州军队半晌之后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展熊武带领六百多名身穿玄武重甲的战士已经距离城门百丈之远。这还是展熊武他们身穿重甲,又没有战马代步的原因,否则早就跑得快没有了踪影。   然而,很突兀的在他们前方三千骑兵却迎面向他们冲了过来,展熊武目光如电,一眼便认出那三千骑兵带头的竟然是高怀德。因为事发突然,他没有注意到高怀德眼中的慌张,还以为是高怀德早在此地埋伏多时。   而对面高怀德眼看着就要跑到麟州城下,只要有城头上麟州守军的助阵,他们便能够从身后叶尘死追之下逃生,但突然眼前出现一支身穿重甲的军队。   “重甲步兵!”   “是展熊武!”   高怀德脸色大变,此时再调转方向绕过这支重甲步兵,势必会减慢速度,然后被身后的叶尘追上。   “冲过去。”高怀德果断做出了决定。   眼见高怀德带领三千左右骑兵裹挟着冲宵的杀气疾冲而至,展熊武嗜血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敌人,大声说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变重甲步兵队形。”   玄武重骑在成立之初便已经考虑过重骑兵和重甲步兵两种兵种互换问题,他们手中的直刀是经过军枢部装备部反复试验调整修改之后才定装的,既能用于骑兵冲锋,又可用于步兵杀敌。   展熊武一声令下,六百多名重甲步兵手中的直刀齐刷刷地举了起来。   他们全身铁甲,魁梧的身材、沉重的脚步,尽管三千骑兵迎面冲来让大地在震颤着,他们的步伐却稳定而凝重,很快,他们就肩并肩地排成了一行,紧接着是第二行、第三行……   “重甲步兵?几百名重甲步兵就想挡住我们?”   高怀德一行没有丝毫畏惧,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叶尘的三支神箭和带着的两千五百黑骑随时可变身成人肉炸弹的恐怖,已经吓坏了他们,让他们没有了丝毫转身和叶尘一行拼命的勇气。   高怀德毕竟老了,又忙活了一夜,全速疾驰了四十多里路,身体已经很疲惫。这个时候冲刺自然不能在最前面,不用他吩咐,身后亲兵便加速上前,将他团团护在了中间。   三千宋骑兵握紧了手中战刀,撞了过来,展熊武带领的六百多名重甲步兵齐刷刷沉声一喝,扬起了手中的直刀。   双方都是疲兵。   “这是什么刀?像是传说中的陌刀?但又不同。”远远的三千宋骑看见那直刀样子和大小,不由心中一跳。   “刷!”   一排直刀竖立如墙,恰在此时,红日跃出了东边天际的山头,灿烂阳光从刀片上映射过来,刺人双目。冲在最前面的宋兵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与眼前那一排恐怖的直刀比起来,他们手中的战刀简直成了可笑的玩具。来不及有多余的想法,战马仍在向前狂冲,一片耀眼的刀光便迎面劈了下来。   迅猛的冲撞还是产生了效果,第一排重甲步兵虽然劈中了对手,但除了最中间的展熊武之外也被强大的冲力撞得向后跌去,有的肺腑巨震,喷出了鲜血,眼看着活不下来。但是因为展熊武硬生生的在最中间挡住了敌人的冲锋,整个队形没有乱,他们被第二排士兵紧紧地抵住,而冲过来的敌骑也被刀兵硬生生劈得人仰马翻,阻住了他们后续铁骑的冲锋步伐。   展熊武带领重甲步兵们开始随着战鼓的节奏一步步向前迈进,挥刀、劈落、踏步、再挥刀……   高怀德带领的这三千轻骑兵本来是要突出敌阵,似一柄尖刀穿阵而过,从后面紧缀着不放的叶尘手中逃走,可是失去了冲击优势的轻骑兵在这无可抵御的刀阵面前已经完全失去了锐气,重甲步兵们如墙而进,所向披靡,敌骑遇者,人马俱碎。   高怀德实在没想到这区区六百多人竟然挡住了他们三千骑兵的冲锋,而且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他一声令下,就要下令从两边绕行而走。然而,在他们后面,三百多步外,叶尘带领两千多骑兵追了上来,而且有了展熊武带着六百多名重甲步兵拦截,拉开的距离迅速缩短。   距离一百多步时,叶尘一挥手,两千多只弩箭便向宋骑兵射了出去。   ……   ……   祥符国边境、龙州、麟州三处烽烟战火的同时,祥符国内也并不平安,刺客不说多如牛毛,但也处处制造事端。   他们刺杀的目标极为明确,一个月之内祥符死了两位州府的文官,夏州城纵火三宗,灵州的戴知府都被刺杀,因为护卫得力才没让刺客得手。   只是这些刺客出手一次,便被胡三光带领着国家安全部强大的行动能力给挖了出来,然后进行了围杀。除了少部分逃走之外,大部分都被抓捕或者击杀。   ……   ……   龙州城下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府州折家大军抬着梯子向城头猛攻。   “先登城者赏赐一百两银子!”   折崇勋早已传下了命令,希望能够通过重赏提高士气和士兵的勇气。事实上这个办法不错,的确让不少士兵变得更加勇敢或者不怕死。   然而,就在又一次猛攻开始没多久,一阵阵冰凉的散着难闻味道的液体从天而降,如同雨水一般均匀的洒在每个人身上。这是祥符国装备部武器研究司研究出用来守城的最新研究成果之一——燃油。   抱歉,昨晚上电脑坏了,还好写得一章稿子及时拷贝了出来,经过和媳妇吵了一架,晚上用手机从京东上买了一个平板电脑,今天早上竟然就送过来。所以更的迟了。 第719章 四个军寨的防御   燃油之后,韩虎一声令下,龙州城上一排火把丢了下来,火把还没有落地,轰的一声,空气中的油气就已经被火把点燃。燃油的油气如同火龙一般眨眼间向两边蔓延而去。   下一刻,城下正在攻城的府州士兵无一幸免,全被点燃了,就像是一个个人形火把,凄厉的大叫着,跌跌撞撞的乱跑、乱撞。   城下立刻就成了一个火焰的世界,初春还显潮冷的土地表面因为也落了燃油,也在瞬间燃烧,龙州城下热气蒸腾。   白虎军团长韩虎坐在箭楼上冷漠的看着城下的地狱世界,一道道攻击命令箭楼上传出来。   他役边传令兵通过旗语和鼓声每一个命令准确的传递出去,城墙上白虎军团士兵趁机疯狂射杀。   燃油的好处就在于燃烧猛烈,一旦燃烧殆尽,就迅速熄灭。   城墙上的白虎军团战士早就计算好了一次喷洒燃油的量,真正做到了用最少的燃油杀死最多的敌人这一完美目标。   事实上,死于燃烧的府州士兵并不多,但被烧伤的却数不胜数,全身被烧得焦黑,轻轻一碰,一大块皮肤就会自然脱落,路出里面冒着热气的肌肉。   即便是多年征战,见惯了生死的府州士兵,面对一大群摇摇晃晃向他们逃回来的伤患,也不由得亡魂大冒。   一些人的皮肤如同破衣衫一般挂在身体上,嘴里还不断地喊叫着:“救我,救我……”   城头观战的龙州知府齐志禄闭着眼睛转过头,他没有韩虎坚如铁石的心肠,藏在宽袍大袖下的手也跟着微微颤抖。   让他继续留在这里是一种煎熬,韩虎摆摆手道:“齐大人连日辛苦,如今战事已经平缓下来,尽可下去休憩。”   齐志禄在两位副手的搀扶下,朝韩虎拱拱手,就匆匆下了箭楼。   刚一下箭楼,齐志禄就推开两位副手,扶着城墙一阵干呕,今天本来就没有吃饭,只是在箭楼上喝了不少茶水,一时间全部吐了出来。   两位同为文官的副手也没有好到那里去,原本能忍住,被府尊一阵干呕弄得嗓子痒的厉害,即便是不想呕吐,如今见知府大人出丑,身为下属,如何能不一起出丑?   吐了一场的齐志禄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大吼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名副手诧异的道:“府尊缘何为敌人流泪?”   齐志禄擦擦嘴角道:“不忍之心倒有,流泪乃是呕吐之过也。”   这名副手原本也是为了凑开心才说的一句话,他自己也是泪流满面,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今天终究是再次坚持了下来。”   齐志禄摇摇头道:“白虎军团的战士也损失不小,原本四千人如今已经不足三千。照此下去……”   话音未落,就听天空又传来石块破空的声音,两名下属赶紧抓着齐志禄钻进了城墙后面的藏兵洞。   只见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砸在地上轰然作响,而后碎裂成数块。   眼看着七八个白虎军团军卒从城头跌下来,水袋一般的砸在地上,鲜血四溅,眼看救不活了。   三人靠在空荡荡的藏兵洞里,感受着石块砸在城墙上的震动,齐志禄叹口气道:“何苦来哉。”   他们三人都清楚,投石机喧嚣过后,就该敌人的步卒冲上来了夺城了。   祥符国自建国这四个月来,建国之时由华夏卫府武器司改编的装备部研究司出了不少守城的法宝。   燃油、火药、火药包、弩箭、毒瓶、滚木礌石、守城巨型强弩,哪一样拿出来都会让依靠梯子就要夺城的府州大军吃了大亏。若非守军只有四千,敌军多达十倍不止。守军只要达到一万,府州便很难在短时间内攻得进来。   好不容易等到府州的投石机停止发威了,齐志禄这才在举着盾牌的护卫保护下走了出来。   出瓮城的时候,齐志禄又看见好多军白虎军团卒举着铁管子向城下喷射燃油。   下一场攻城又开始了。若再不来援兵,最多再有一天,龙州必破无疑。   ……   ……   宋祥两国交界四座军寨。   浩浩荡荡的宋军布满四个军寨北面的山野,旗帜营帐漫山遍野,无数宋军挥汗如雨,挖掘立营的壕沟。   党进的帅旗出现在北山下,他望着眼前森严的壁垒久久无语。   那两道壕沟阵地不是城墙,但是作用与城墙无异,土墙高一丈五尺左右,但下面的深壕还有七八尺,这就两丈的城墙,过了这两道之后,才是四个军寨城池,那里依然是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就算四个军寨总共是四条防线,而且这些防御线全然与他之前所认识有所不同。   党进沉声对身边一名厢都指挥使问道:“南山是何情形?”   “大帅,南山前方亦有数层土墙,与北山一南一北,守住了四处军寨两边。我们若想避开四处军寨的前方,需从此处营地出发绕过南山或者北山走四十多里路,这个过程中很可能会被敌军寨内的骑兵袭击。”   党进倒是一眼看出正面想要攻破四个军寨,付出代价肯定不小,所以想要从侧面,甚至后面攻打,但是听了属下的话,知道不可行,不过他还是想自己再亲眼去看看南山的情况。   “党将军,这四个军寨……若是实在难攻,本官倒是认为可在两边布下重兵,卡住地利,不让四个军寨里面骑兵出来闹事便可。”   众人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全军上下,不以大帅称呼党进的只有这一位——政事堂中书省舍人李中正。大军之中有两名监军,一个太监一个文官。太监自然是皇帝陛下派来的,而文官名义上也是皇帝陛下派来的。   但是,党进很清楚李中正代表的是权倾朝野的宰相赵普,所以他虽然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依然显示了自己的气度,并不呵斥李中正,而是解释道:“两位监军大人有所不知,若不能拔除四个军寨,我大军根本不敢攻入祥符国境内,否则后路很容易被断,粮草辎重也必会出问题。祥符国立国之前高大帅统领西北边军四万大军败于敌手的主要原因便是粮草辎重被劫。所以,不攻下这四个军寨,我们的粮草辎重和后路的安全便很难保证。而没有粮草辎重,我大军如何再远征祥符国?”   李中正低头沉思,最后点头退到一边不说话。   党进目光扫过山下,半晌之后,带着点冷笑,说道:“按着叶尘麾下以往华夏卫府武器司的能耐和杨继业的德行,那些沟里面还不定有什么名堂,老子能数出来的就有鬼箭、铁蒺藜、陷马坑、尖木桩、石地雷、地弩、火瓶、毒瓶。他们的强弩不架高,打开缺口平放,仅数道拦马沟便宽数十步,皆在其强弩射界内,盾车近不得,填壕就得死过千人。”   党进眼神变幻着,面前的四个军寨防线犹如一只沉默的怪兽,正在磨灭他坚强的心志。他终于忍不住骂道:“杨继业这混蛋到底是从何处钻出来的,怎地如此阴险。”   另外一个厢都指挥使说道:“听闻杨继业和麟州杨崇训是亲兄弟,此次麟州彻底倒向我们大宋,可惜杨继业不为我大宋所用,否则……”   李中正突然说道:“杨继业竟然和杨崇训是亲兄弟,那麟州那边会不会……”   党进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杨崇训的三个儿子和四个孙子如今都在京兆府,除非他想绝后,否则绝对不会反水。”   李中正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但另一边一直不说话的一名太监讥笑出声,李中正闻声顿时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装作没有听见。   党进等军中将帅却是不想也不敢插手帝相之争中,所以装作没有看见两名监军之间的猫腻。   党进眼神渐渐凝聚,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管打下这四个军寨需要多大的代价,这一仗必须是要打的。先不说此次和府州、麟州甚至契丹三方合谋祥符国,这个计划已经展开,犹如射出的箭无法回头。就算此时只有宋军一方出战,到了这种程度也无论如何不能不战而走。他带领京师禁军,背负着皇帝陛下和朝廷的使命远涉数千里而来,此时调头回去,那么天下人都会认为是他们怕了祥符国军队,军心士气一旦您跌落下去,以后再遇到攻打祥符国军寨城池,没有人会出力死战。党进宁可死些人,也要维持宋军的精神气势。   所以,党进很快将那些颓丧的念头赶出脑海,指着眼前的四个军寨道:“自先帝立国以来,我大宋大军无论是面对何方军队,未有不战而走者,更是胜多败少,所以才能一统天下。今日四个军寨为我大军必攻之地,传本帅命令,即刻准备盾车,半日后攻四个军寨,先登土墙者升两级,赏银两百,先登四个军寨城墙者升三级,赏银五百两。凡畏缩不前者,无论身为何职一律处斩……” 第720章 高怀德被吓昏了   “诺!”党进麾下众将纷纷抱拳,转身回到自己部队所在,去招呼自己麾下将士传令安排去了。   党进轻轻出口气,望着那道远处的四个军寨城墙,不知过了多久,口中喃喃自语道:“杨继业,他这会在做些什么。”   ……   ……   四个军寨东面正面防御线之前,尘土弥漫,兵甲如云,宋军铺满大地。   “发射!”   “发射!”   “发射!”   随着三道命令依次发出,宋军阵线前方三个方阵依次射箭,三片箭雨在刺耳的破空声中,落入土墙前后,溅起片片黄色的泥土,但土墙后方则一片安静,没有任何还击。   在战前军议,高怀德留在这里的厢都指挥使陆龙建议集中兵力攻击最右边的军寨,虽然死伤可能很重,但一旦攻克就能以这军寨为依托,轻易攻克其它三个军寨。   但党进带众将去右边军寨查看之后,发现难度很大,遭到大部分将领强烈反对,原因是那里地形狭窄,兵力无法展开,两翼都会遭到祥符国军队弓、弩的猛烈攻击,死伤必然会很惨重。   党进最后将攻击点还是放在中间地段,两翼的山体防线攻击难度很大,山体本身的高度比土墙高得多,山上层层布防,同样挖有壕沟,盾车也无法使用,祥符国军队还可以从土城中调动兵力增援,尤其南山一侧,不但会被祥符国军队土墙上密密麻麻的强弩打击,还有可能遭到军寨内和两边山上一些抛石机的攻击,他不希望一开始就攻打最困难的山体防线,所以他首先试试中间的土墙阵线。   宋军射箭的同时,北山和南山上各有一百多架抛石机在还击,这些抛石机是祥符国装备部麾下兵工厂最新研制成果,考虑到四个军寨的重要性,杨继业请示过叶尘之后,直接调拨给了对宋前线的四个军寨。   这些抛石机比当初华夏卫府武器司给大宋研制的改进版抛石机射程还要远,还要精准。再加上仗着居高临下,对山下连续抛石,射程又有增幅,远达五百多步,落地时候形成高抛物线,威力不小,凡被砸中的几乎尸骨无存,给两侧宋军造成不小的混乱。   宋军大鼓敲响,震天动地,中间两百余辆盾车开始前进。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鉴于攻击的难度,这次宋军出动十个指挥,共五千人,其中每个指挥有一百弓手。   “注意保持速度。”负责盾车的两名指挥使之一的孟武业大声嚎叫着,让属下五百人推动着一百辆盾车,他的右侧与他们平齐一线的还有一百辆盾车。两百辆盾车排出了一里多的阵线,在千名士兵的推动下隆隆而去,整个阵线齐头并进,如同一道木质的海潮。孟武业的身后是一排弓手,手执强弓,主要任务是掩护盾车。   这种盾车高八尺,用榆槐木制成,形状如同一个轿厢,下面有四个木质小轮,前护板和顶板厚八寸(25厘米),能防御所有已知的弓箭,高级一些的,还在顶上布三层牛皮,并铺上泥土和沁水棉被,几乎水火不侵。   部分精良的盾车前护板并非固定死的,而是用活销固定,即使抛石发射来的小一些石头打在上面,护板会仰俯卸力,石头往往被折射往另一方向,盾车后的人马丝毫无伤。   粗糙的盾车前护板则固定死,这样制作起来更加容易,木板后面用粗木条为肋,防护力同样出色,孟武业的麾下,就有三辆这样的粗糙盾车。   这些盾车是去年年初宋国攻打南唐时,叶尘让华夏卫府武器司贡献出的研究成果,不想如今用在对付自己身上。若是早知今日,叶尘当时还会不会让人贡献出来?   孟武业在盾车的间隙中看着前面的土墙,距离还有三百余步,但已经在对方巨型强弩射界内,前面黄色的土墙一片寂静,除了那些缺口处的巨大的强弩之外,唯有一支支军旗迎风飘扬,依稀可以看到上面那个张牙舞爪的黑狼,代表着守在他们前面的祥符国军队是祥符国两大党项军团中的黑狼军团。   前面的道路上布满坑洞和壕沟,还有一些大型的石块,上面用不同的油漆涂色,是黑狼军团用来射击的标示提醒点,以前党项人是不知道这种办法的,是杨继业教给他们的。   所以,除了试探之外,宋军还要顺路清除掉那些标记石块。以往打仗的时候,宋军有时候同样用这种方法标记距离,所以他们很清楚石块的作用。   三百步,对面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一架巨型强弩周围扬起一团黄色尘土。   “嗖”一声响,一支长一丈的弩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出,一头扎在了孟武业左翼一辆盾车之上。   嘭一声巨响,弩枪猛地刺击在前护板上,被厚木板抵挡住,盾车猛烈的一震,前半部往上一跳,护板背面便四分五裂,爆射出不少的碎木屑,如同雨点般洒向后方,大大小小飞射木屑变得如同锋利的刀刃,扎满后面士兵身体和面门,后面推车的宋军同时尖叫,捂着脸庞和胸口大声惨叫,让推盾车的士兵有些骚乱,但在军官的呵斥下,并没有停下脚步。   宋军到达三百步的标记物,前方破空声连连响起,土墙缺口纷纷射击,在这一里多的战线上,共有巨型强弩二十七个。在杨继业的主持下,黑狼军团在此演习、练习多次,所有巨型强弩都预先标定角度,精度很高,命中率高达八成。   盾车之后木屑横飞,受伤的宋军士兵在地上翻滚哀嚎,负责指挥的军官毫无怜悯,大声呵斥命令着剩余的士兵把那些射击标记搬走,盾车主阵继续前进,他们还需要填平拦马沟之外的那些坑洞。   随着他们的接近,祥符国一方强弩更加准确,一辆辆盾车被弩枪射坏后停顿下来,阵线变得不再整齐。   一片片惨叫声中,宋国士兵数量伤亡迅速增加,惨厉的叫声连绵不断,已经有士兵开始脸显恐惧,停步或者减速不前。   “不许停下,往前走!”孟武业大声呵斥。   “嘭!”又是一声巨响,五十步外一支弩枪带着刺耳破空声将一辆盾车击得碎,盾车爆起无数木块,飞洒上半空,纷纷扬扬的落入后面的弓手群中,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两辆盾车变成了零件,后面的士兵和弓手倒满一地。   突然一声鸣金声响,孟武业一个激灵,连忙对自己麾下还活着的二百多士兵吼道:“有序撤退,不要慌乱!”   宋军纷纷转身往后退去,步伐比来时快得多,不过队形依然整齐,弓手在后面掩护,推盾车的将盾车又推了回去。从这一点来看,宋军不愧是征战多年的精兵强军。   众士兵爆发出求生的潜能,拉着盾车走得飞快。祥符国军队的巨型强弩又射了一轮,杀了数十人,便停止发射。   ……   ……   麟州城外,因为麟州城内宋军和麟州军队及时赶到,高怀德逃得一命,但在最后时刻,叶尘向他射了一箭,高怀德五名亲兵拼死保护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一箭,高怀德本来就因为折腾了一晚上,体力消耗过度,再加上这一惊吓在最后时刻昏了过去,护着他的一千残军慌了手脚,护着高怀德往城中猛冲,反而冲乱了刚出城还未结成军阵的宋军和麟州军队。结果被叶尘带着两千多骑兵一阵冲杀,死伤两千多人后,便慌乱的跑进了城。叶尘趁机带人在城门关闭前杀进了城,并控制了西城门。   城内带着残存的两千多玄武军团步兵打游击战的黄东秋听到动静,趁机带人从隐藏之处杀出,与叶尘会师一起。   但没过多久,城内杨崇训和黄东秋已经重新整军向西城门杀来。   麟州城杨家有三万军队,黄东秋带着两万骑兵入城,总数五万大军。昨晚上一战玄武军团一万人死伤七千左右,如今步骑相加堪堪三千人。而麟州和宋军五万人也死了一万多人。   如今,叶尘带着两千多骑兵与玄武军团三千人汇合,也只是五千多人,虽然单兵战力要强于宋军一些,但是与敌人三万多人数相差还是太大,更何况在麟州主场。所以,叶尘果断带人冲出城门撤离了麟州。   宋军和麟州军队一晚上厮杀,疲惫不堪,再加上主帅高怀德昏迷不醒,身死不知,又担心祥符国有埋伏。所以,追出五里,便带兵回了麟州城。   至此,麟州城战争暂时算是结束了。   所以,等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麟州城终于变得安静了很多,只有一些地方还偶尔传出未及时逃走的玄武军团士兵被追逐和厮杀的声音,麟州官府开始组织民夫和衙役士兵清理街巷。   西城门内外到处都是死尸,有祥符国的,也有宋军和麟州军队的,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像溪水般到处流淌——触目惊心、惨烈之极。   ……   …… 第721章 府州之变   龙州,府州大军大营。   “大哥,龙州城内守军已经不到两千,我们只要再发一起猛攻,必可破城。”折御轩对折家家主折御勋说道。   折御勋点了点头,但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之色,转头对一旁府州负责军情的官员说道:“辽国那边有动静没有?”   这名官员说道:“主公!按照计划,契丹是要出兵六万,分四万和两万两路大军出兵祥符国,一路征伐横山草原上党项八氏,一路直逼夏州。但至今为止,我们的探子都没有发现契丹大军出现。”   折御勋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忍不住骂道:“狗日的契丹狗,我就知道契丹人不可信。契丹最忌惮的一直是宋国,因为宋国一直想收回燕云十六州。所以,祥符国的出现,契丹人只会乐享其成,怎么会和我们联手灭祥符国。我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才相信玉枫那老贼。”   折御轩赶紧问道:“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折御勋说道:“还能怎么办,我们已经出兵,已经将祥符国得罪了,已经和叶尘结下了死仇,现在只能继续下去了,只希望高怀德顺利灭了玄武军团,党进有本事攻破四个军寨,攻入祥符国。到时候三面用兵,祥符国毕竟兵少,顾不过来,然后将祥符国灭了。”   正这样说着,一名背上插着旗子的探子直接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启禀大帅,祥符国拓跋格鲁带领三万党项骑兵距离龙州不足五十里。”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   折御勋失声道:“狗日的党进莫非已经败在了杨继业的手中。否则四万对四万,杨继业怎么敢分兵。”   刚说完,又有探子冲进来回报道:“启禀大帅,刚刚得到消息,拓跋格鲁率领祥符国白狼军团三万骑兵,兵分两路,一万人绕到我们后方去劫我们的粮草辎重,两万人直奔我们而来。”   “大哥,拓跋格鲁三万人就敢冲我们来,我们足足四万大军,更何况他们远道而来是疲兵,我们列阵等他们必能够大败拓跋格鲁。”折御轩说道。   折御勋却是脸色数变,半晌之后,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绝断之色,说道:“即使打败了拓跋格鲁又怎么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灭了三万党项骑兵,我们这四万多人还能够剩下多少。两万人,甚至一万人。就算跟着朝廷大军侥幸灭了祥符国,到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有实力守住府州这份基业。手中没有四五万大军作为依仗,大宋朝廷是绝对不会准许我们藩镇继续存在下去的。”   “所以,传我的命令,即刻准备撤军。”   ……   ……   国家之间的战争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战场,是全方位的较量。不单单是军力的事情,还有国力、财力、民心、天时、地利、人和等等!   特别是攻城!   首先在攻破城池之前要投入很多的钱粮来养活自己的战士。   就如眼前这场仗来说,任何一方势力,想要在三天之内攻破祥符国一座坚城,至少要有五万大军。   而五万大军以上的出动,人吃马嚼的钱粮就是一笔非常大的开销,一般人或者势力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这也是劫掠成性的契丹人为什么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喜欢南下攻打宋国城池的原因之一。   更何况战争一起,商路自然断绝,且还要征兆大批劳役民夫运送粮草,从而耽误大批农民务农,致使一些庄稼地荒芜,没人打理,这样一来,必然会让一个国家或者地区势力的粮食收成大幅减少。   可以说,每一场战争大军吃的每一粒粮食,都是从百姓嘴里抠出来的。   所以,除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对抗外来侵略者的战争之外,派兵攻打别国的战争,老百姓一般都不会支持的。因为,到最后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反而受到伤害的只会是他们。   这一点,宋国和府州、麟州都是一样的。反倒是契丹劫掠回去的财物还能够层层分下一些,部落的普通牧民也能够得到一些利益。这也是他们喜欢打草谷的直接原因。   因此,早在十数日前,上官冰云奉叶尘之命带人潜入府州,做的所有事情都不用太过担心府州的百姓会成为阻碍或者敌人。   ……   ……   折家留守府州的是折御勋的三弟折御石,守军五千人。   因为前期白沧海和连继城先后带着杀手刺杀过折家嫡系族人和大将,所以折家现如今的保卫极为严密,负责留守的折御石更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大群保镖不离身,即使是和女人做那事和上大厕的时候外面都层层围满了护卫。   当然,这些护卫不可能一直不睡觉,他们分成两班轮流护卫折御石。   这一天,其中一个护卫头目回到住处,发现他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护卫头目有着准一流的实力,虽然被女人的绝色感到惊艳不已,但是反应也是极快,手中兵器已经出鞘的同时,自己已经向后急退而去。   然而,他刚一动弹,便脸色大变,然后身体软倒在地。   床上的女人妩媚一笑,坐起来喃喃自语道:“鬼医的软骨散果然厉害。最主要的是无色无味。”   这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自然是上官冰云。   ……   ……   第二天,这名护卫正常去换班,到折御石身边担当护卫。   三月十六日,折御石收到消息——他大哥带领大军与三万祥府国白狼军团骑兵边战边撤。并且粮道被劫,自家大军粮草所剩无几。   折御石不顾留守将官的劝阻,毅然选择带领四千五百守留守大军出城百里接应自家大军,城中只留下五百军队留守。   同一时间,白狼军团长拓跋格鲁收到叶尘以海东青送来的命令,让他派出一万人绕道攻打府州城,一万人在城外一处山道两边埋伏折御石,最后一万人继续与府州主力游战。   三月十七日,折御石带领五千人在路过一处两边陡山的山谷时,不顾麾下将领的反对,以避风为由强行在山谷中休息,结果被早埋伏在两边山谷中一万白狼军团以山石、滚木、弓箭杀死近半,另一半慌张的逃到山谷两头之外,被早就等在那里的白狼军团骑兵几个冲锋全歼。   与此同时,另外一万白狼军团大军耗时半个时辰,轻易的攻下了只有五百人驻守府州。   ……   ……   三月十八日。   折御勋的中军大帐一片死寂,眼看着今天傍晚之前便可回到府州,不想突然惊闻府州失守,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一路从府州逃来的手下不可能说谎,一个人说话,也不会一百多人说谎,他们几乎虚脱的身体,绝望张惶的表情,都透露着一个不容置疑的消息——府州,真的落入祥符国的手中了。   折御勋二弟折御轩承受不了帐中压抑的气氛,禁不住开口说道:“折御石这个蠢货,蠢货啊!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他守府州的。应该我留下的,我留下的啊!”   “大哥,我们在府州的家,我们的家人、族人,都……都……”   折御勋目光横视,睨了他一眼,折御轩心头一寒,没敢再说下去。   折御勋的头号谋士陈胃文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口说道:“主公,我们和朝廷、麟州、契丹合谋祥符国,这一切会不会从最开始便已经被叶尘所知。或者说这本身就是叶尘给我们设的圈套。他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我们主力出城……”   折御轩倒抽一口冷气,捻紧了胡须道:“叶尘好深沉的心机,好大的胃口,难道他真的这么厉害。”   自从听说府州失陷,折御勋本就疲惫不堪、身体不适显得苍白的脸颊就更无半分血色了,他痴痴地坐在那儿,好象一具泥雕木胎,久久不语,陈胃文和折御轩两人对话,让折御勋矍然一惊,突地回过神儿来,他慢慢抬起头来,这片刻功夫,他好象变得更加衰老了,颊肉松驰,脸色苍白,突然从威风面的折兰王,变成了一个衰弱无力的迟暮老人。   他眼神带着几许茫然,慢吞吞地问道:“不可能……不可能,叶尘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谋划,否则他绝不会让玄武军团去麟州。只是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当务之急是我们接下来何去何从,我们的出路在何处?”   陈胃文迫不及待地道:“主公,待得三军听闻消息,军心就不可用了,那时拓跋格鲁再喧人猛攻,一旦落了下风,恐怕三军立时就要溃糜不可收拾。主公,趁现在还来得及,咱们立刻退兵吧。”   折御勋惨笑一声,说道:“退兵?府州已失,你要我退向哪里?”   陈胃文赶紧道:“主公,咱们可以退到麟州去,麟州距此只有三百多里,昨日信使还送来麟州军情,高怀德亲自坐镇麟州,宋军和杨家大军加起来还有近三万多人,最主要的是粮草充盈,咱们只要撤到麟州立住了脚,有朝廷的支持,卷土重来的机会还是有的。” 第722章 高怀德之死   折御轩鼓起精神,也附和道:“不错,大哥,我们还有三万七千多大军,朝廷既然想要灭了祥符国,便要重用我们……”   说到这儿,他不禁有些心虚,在叶尘崛起西北,立国称帝之前,宋国朝廷一直想着取缔蕃镇,如今他们失去了根基所在,宋国朝廷即使收回府州,也绝对不可能再交给他们,甚至以宋国皇帝和朝廷文官向来的德行和做事习惯,回头将他们折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也大有可能。   更何况宋国真的能够灭了祥符国?   在此战之前,不管是麟州杨家还是府州折家都认为以宋国强大国力和军力,只要下定决心,灭了祥府国只是迟早的事情。但现在不管杨崇训还是折御勋恐怕都不这样想了。   如今叶尘握有十一州,并诡异的得到党项八氏的全力效忠,眼下又得了他们府州,这意味着横山一线可似外控西域、内扼中原的战略要地全部落入祥符国手中。   如此一来,以夏州为中心,东北到府州,西南到环州、镇戎,西到大河两岸、贺兰山下,北到河套九曲。   整个祥符国,以府州为首,灵州为腰、兰州为尾,银夏两州为心,党项八氏的横山草原为背,内有龙州、静州、顺州等八州为骨。祥符国的国势根基已成,再加上叶尘雄才大略,天纵之资,数年时间,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必不在话下。   折御勋和折御轩兄弟二人脑海中念头转动,只感觉前途渺茫。   陈胃文看出折家兄弟心中颓废,硬着头皮说道:“主公,咱们暂且退到麟州,等到军心稳定下来,找机会再抢到一州之地,另立根基,卷土重来,还是大有机会的。”   折御勋听了只是沉默不语。   陈胃文咬牙说道:“主公,叶尘步步杀机,早有设计,咱们须得早作打算,马上就近赶往麟州,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要咱们手中还握有这三万多大军,便算是元气犹存,未必没有东山再起来的机会啊!主公!”   “步步杀机,早有设计嘛……叶尘果然好手段,果然名不虚传啊!”   折御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慢慢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抬起头来,缓缓看了眼围在自己身边的一众大将,最后目光定格在陈胃文脸上,轻轻问道:“你说他步步杀机,早有设计。那么……我军得知府州失陷的消息之后会作何反应,他应该也是预料到了的?”   陈胃文道:“那是自然。”   折御勋又缓缓问道:“那么,如果我们闻讯而退,急急避往麟州,就不会在他的预料之中了么?”   众部将齐齐变色,陈胃文蹙眉道:“主公会不会太多疑了?就算叶尘知道又怎么样?祥符国如今能够调动的力量只有拓跋格鲁带领的这三万大军,现在一万人要驻守府州,只剩下两万人,我三万多大军要走,凭拓跋格鲁的两万人,拦得住我们么?”   折御勋眼中慢慢放出锐利的光来,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何必要走?”   陈胃文似乎明白了折御勋的意思,又似乎无法准确把握他的用意,他只紧紧盯着这个有些发福、衰老疲惫,但却不乏睿智、英勇的半百老人,等着他说出进一步的打算,折御勋却慢慢站起身,在帐中缓缓踱起了步子。   他本来高大挺拔的身躯已经渐显臃肿,步履老态龙钟,可是帐中几员将领却都肃立在那儿,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半百老人,到底是如何得厉害了。西北虎狼之地,五代十国以来,多少国家势力过雨烟云,但他却能够带领折家占据府州屹立不倒,驾驭麾下英雄豪杰,和麟州杨家联手死死地压制党项七氏,他的智计权谋又岂同等闲?   这两年叶尘先后几次在西北出手,他们府州先是牵扯到叶尘与圣堂玉枫之间的争斗,与叶尘结下仇怨,如今又是棋错一招与宋国攻打祥符国,才落到如今这等局面。算起来,他们折家开始败落倒霉都是因叶尘而起。   没有人比折御勋更了解失去府州意味着什么,但是仅仅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从沉重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开始思考如何反击了。没有人比追随着他的这些将领,更明白当这个大象一般迟钝缓慢的老人,一旦决定反扑时,是如何繁捷、凶狠。   他统治府州三十多年,啸傲于虎狼之中三十多年,经历了无数次风风雨雨,帐中这些将领们都在企盼着,企盼着他们的主公能想出一个远比他们更加完美的应对之策,使他们度过眼前这一难关。   终于,折御勋停住了脚步,慢慢转向帐口,向自己的亲兵侍卫统领宁静武肃然问道:“府州来的那些人,如今安置在何处?”   宁静武一呆,答道:“启禀大帅,他们如今就在亲兵营帐内,这一路奔波逃命,他们的身子都快累散了架,刚刚赶来,就累瘫在地动弹不得了。卑职已令人给他们熬了肉粥,让他们歇养身体。”   宁静武慢慢地站了起来,森然道:“你去,亲自带人把他们杀掉,一个不留。”   此话一出,满帐皆惊,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宁静武向来唯折御勋之命是从,可是听了这样的命令也不禁惊呆了,惊怔半晌,他才吃吃地道:“大……大帅,他们……”   宁静武眼中现出冷酷的杀气,一字字地道:“让所有士卒知道府州已失,意味着什么,你们心中清楚。所以,本帅绝不能让我的士卒知道府州已然陷落,你尽管遵命行事。”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微微眯了起来,露出更加危险的神色,看着宁静武问道:“他们……还没有同其他诸营的人有所联系吧?”   宁静武的脸色更加苍白,期期地道:“因……因为拓跋格鲁的军队常常偷袭我军,诸营士兵严阵以待,未得大帅的命令,皆不得胡乱走动,故此……并无人和他们有所联系。”   折御勋掩唇咳嗽几声,轻描淡写地道:“那就好,你亲带兵去,将他们全杀了,然后将与他们有过交流的亲兵也全部杀了。”   宁静武额头沁出了汗水,颤声道:“是……是,属下遵命,可……可是来人中有一个是您的侄子。亲兵营将士都是对您忠心耿耿的兄弟……他们……”   折御勋长长叹了口气,神色之中流露出一丝挣扎,喃喃道:“欲成大事者,便要有牺牲,至亲都……”   不等折御勋将话说完,突然帐外传来阵阵喧哗,紧接着一名亲兵冲入帐中,一脸慌张地说道:“启禀大帅!一股大风吹来了好多写有字的纸张,认识字的兄弟们说上面写着我们府州已经被敌军占领。”   这名亲兵慌张说着话,将手中纸张递了出来,折御勋猛然站起,一把将纸张夺过来,看过之后,只感觉天地一阵眩晕,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栽倒在地。众将赶紧上前将其扶住,同样脸色异常难看的众人正准备将折御勋扶到坐位上坐下,不料又有亲兵冲进来,说道:“启禀大帅,外面有祥符国皇帝派来的特使求见。”   来人是胡三光,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万多名俘虏。   这些俘虏中有折家嫡系族人,府州下到都头,上到折御勋麾下大将,所有将官的父母儿子等至亲之人。   说是俘虏,但他们并没有被当成俘虏,这一路上好吃好喝,并没有受到丝毫侮辱和伤害。   折御勋带领诸跑出帅帐时,发现营中将士已经神色慌乱,人心惶惶,士气几乎荡然无存,心中便已经知道形势大为不妙,然后等他带人跑到大营北侧看见那一万多名俘虏的时候,已经一脸绝望,心道大势已去。这一万多俘虏只是他麾下大军将官部分亲属,而他麾下的所有士兵的家人、亲人还在府州境内。   折御勋在麾下将士期盼的目光之下,众望所归的选择了向祥符国投降。胡三光来的时候直接带来了叶尘的圣旨和军枢部的相关文书,现场宣布了圣旨,办理了相关手续,府折御勋麾下三万七千多人编为祥符国第七个军团,名为折兰军团。折御勋为军团长,折御轩为副军团长。胡三光甚至提前拿来了折御勋和折御轩的大印。   同时,胡三光还带来了叶尘一份秘旨。   ……   ……   看过秘旨之后,折御勋继续带领三万多人继续逃向麟州,拓跋格鲁继续带两万大军在后面追杀。   三月十九日,麟州杨崇训提前得到消息,带领两万大军出城接应,将折御勋带领的府州大军带进了麟州。   傍晚,叶尘带领两千多黑骑和玄武军团三千残军亲临府州,拓跋格鲁带领两万骑兵随驾左右。麟州城内有人如临大敌,有人看叶尘身边大军人数不多,跃跃欲试。   当晚亥时,折御勋带领祥符国新成立的折兰军团发动兵变,打开西、南两座城门,与叶尘里应外合,攻入麟州,高怀德、杨崇训麾下军队大多在睡梦之中被打了措手不及,然后炸营,稀里糊涂大败。   杨崇训被展熊武所杀,高怀德自杀殉国。祥符国占领麟州。   ……   …… 第723章 职业军队的期待   杨继业站在一号军寨城头用望远镜观望。   北山和南山上黑狼军团的军旗飞扬,表示着他们仍然牢牢的在已方的控制之下。四个军寨正面传来一声声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清晰可闻,宋军正在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在军寨的后方有一百多辆大车正在进寨,那是辎重营刚刚运来的大批的辎重粮草。里面包括装备部兵工厂不分昼夜生产出的大批火药包、石地雷,以及守城巨弩等等。   祥符国朝廷上下很清楚丢失这四个军寨的后果,所以不管是军枢部喻文统领的装备部,还是中书省贾宪掌管的户部,都尽全力调集装备物资,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前线军寨。   战场之外的事情祥符国上下做得很好,现在就剩下战争本身,对杨继业来说他很喜欢这样的打仗。因为他当年在北汉带兵打仗,一大半精力都要放在麾下将士吃饭穿衣上面,要与后方朝廷文官,甚至皇帝要粮草和辎重,还要时时提防后面自己人不知什么时候会放出的暗箭。如今这些事情他都不用操心,只要全副身心的打好仗就行了。   “大将军,是陛下的黑骑。”一名亲兵突然指着军寨后方,远远的一道黑色洪流向军寨涌来。   杨继业先是目光一凝,拿起望远镜看过之后,苦笑一声,说道:“是陛下亲临,唉!也就是我们陛下的神通本事,不怕别人刺杀,否则一国天子岂能带领这点人手到处招摇。”   ……   ……   少半炷香工夫之后,叶尘来到一号军寨之前,早已等待这里的杨继业迎上来行礼道:“陛下驾到,臣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不等杨继业带人拜下,叶尘便将其扶起,说道:“杨卿以一万军队牢牢守住国门,为我祥符国此次渡过危难立下大功,朕甚为感激。”   杨继业知道叶尘不会在乎这些面子功夫,便顺势起身,和右边向他行礼的胡三光打过招呼,说道:“陛下客气了,这是臣之本分。”   叶尘点了点头,直接问道:“现在局势如何?”   杨继业神色肃然,说道:“自五日前宋军开始进攻,至今宋军已经全力进攻十一次,臣部属的四道防线,已有三道防线被宋军所破。”   叶尘向军寨中走去,说道:“敌我损失如何?”   杨继业落后一步,跟在叶尘右手,边走边道:“我黑狼军团骑兵损失九百七十四人,工兵损失四十一人。宋军损失大概在七千人左右。嗯!其实前三道防线还能够守住两天,只是臣为了不让我军损失过大,所以提前撤入最后一道防线之内。”   “你做的是对的,我祥符国如今最宝贵的是将士的生命。在能够保证大局不失的情况下,不用介意这几天。”   “嗯!自契丹那边萧秀明传来消息,朕之皇后铤而走险,以一己之力逼迫辽国萧太后萧绰退了契丹大军,且逼迫契丹发兵宋国之后,我们便将守住四个军寨设定为五日,但事实上目的是为了挫敌锐气,黑狼军团的骑兵更要保存力量,等党进撤兵之时,咱们再撕下他一块肉。哼!朕的国度不是说来攻打,便能够来的。”   叶尘说完又转头跟着的胡三光:“三光!最近宋国和契丹那边有什么情报。”   “启禀陛下,据黄楼平传来的情报,宋国另有三万援军从京兆府出发,预计明日下午可到此处。而且沿途车马不断,运送来大批给养。另据萧秀明送来的情报,契丹南院大王萧达格已率兵十万上下,从辽国大同府出发,直逼宋国真定府而去。”   “很好,我祥符国境内是什么情况?”   “昨天在夏州挖出一个宋国宋卫府秘密据点,宋卫府一名部司使刚好在那里,被我们活捉。不过这家伙是个硬茬,以孟一仁的手段竟然未能让其开口。”   叶尘停了一下,他有些意外和好奇,孟一仁的酷刑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他很难想像这个世上有几个人能够在孟一仁的酷刑之下还能挺住。略一沉思,说道:“将这个人交给上官冰云,让她去处理。”   胡三光恭敬称是。   叶尘沉默着继续行走,周围有一群群的辎重兵路过,他们精神振奋,正在往军寨中搬运粮草、装备武器。   叶尘一直想要将祥符国的军人打造成后世那种职业军人,虽然目前距离这个目标还很远,但他早在立国之初便让军枢部研究制定了各种条例——总体来说有三大条例:纪律条例、作战条例和训练条例,唯独没有后世的队列条例。而在这些三大条例之下又包含一些细小条例,比如行军条例,战场纪律条例,战场礼仪条例等等。其中战场礼仪条例里面明确规定,在军中下级面对上级不用行跪拜大礼,在作战演习进行期间,下级见到上级不用行礼。这两条之中包括见到皇帝陛下本人。这也是之前杨继业等人见到叶尘时没有跪拜的原因。   事实上叶尘还想在军中推广后世的举手式军中礼,只不过立国以来,各种事情太多,地方官府的不断完善和与朝廷部门衙门的磨合适应。特别是军枢部装备部下面三大军工厂的建立,贾宪掌管的户部麾下两个民用作坊的建立。张泊掌管的农部黄河流域数百万亩耕田的开垦、水利水渠的修建。黑月掌管的军枢部训练部教导大队的建立。祥符大学的筹办等等。各种在叶尘看来都极为重要的事情太多,所以军中举手礼推广的事情一直没有顾得上。   叶尘在杨继业带领下,顺着二号军寨的城壕往北,一个个突出的马面让他觉得更加顺眼,这种马面能增加侧面强弩和弓手的射击面,使得城下的死角大大减小,这种改进依托于四个军寨的城墙,总体上是凸面的防御。   叶尘记得在后世抗战时期小日本修建的棱堡是凹面外形,几乎没有死角,让我们伟大的人民军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现在看来,杨继业弄的这种凸面防御虽然比棱堡是凹面外形还差一筹,但其实也是同一种原理。   事实上,叶尘不知道的是,在明朝末年,棱堡的修筑方法便传到了中国,崇祯时期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有着明代著名科学家、政治家之称的徐光启曾建议在京师和蓟镇修建三角三层的空心敌台,第一次有了锐角防线的概念,后来袁崇焕便在东北抵抗后金的时候修建过这种棱堡。   叶尘走过二号军寨,不顾此时第一道防线之外的猛烈残酷的攻防战,直接来到第一道土墙防线。土墙和城墙之间有五十步的平地,以及两丈宽的城壕。土墙后坐着黑狼军团一个营的军队,他们一直在这里待命,随时与正在守这块防线的一个营交换,保证每个人都有一定时间休息。   在这里,叶尘见到了一直指挥作战的黑狼军团长李光顺。   如今的李光顺在杨继业的手把手的调教指点之下,已经不是最开始只会带领骑兵作战的将领,如何守城、如何防御,这些天下来,他已经是行家里手。   见过礼之后,叶尘就让李光顺赶紧回到位置上继续指挥打仗。   土墙每隔一段就有一个锐角的凸起,前面有一条宽两丈的壕沟,在这个时代来说,任何攻击最终都要面临这条壕沟,而第二道土墙不同于第一道,壕沟后面没有那道低低的胸墙,而是直接面临一丈二尺高的土墙。   叶尘从壕沟上架设的厚木板上走过,往两旁的壕沟中张望了一下,里面布满尖木桩,据杨继业所说,按照最初的预案,他们还会临时洒下成片的铁蒺藜。   走过这道壕沟,前面就是第一道土墙,硝烟味充斥在空气中,雷鸣般的爆炸就如同在身边偶尔炸响,叶尘知道这是用特制的抛石机发射出去的火药包爆炸的声音。按照杨继业所说,他们能用一万人牢牢守住四个军寨,且让宋军每一次猛攻都死伤惨重,火药包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以抛石机专门用来发射火药包的是工兵营的人,如何发射,如何下口令,如何点火,这中间的时差和距离的掌控,都是经过军枢部训练部教导大队专业训练过的。   两道土墙之间有数十步的平地,黑狼军团的预备队和工兵能在土墙后迅速调动,土墙的内侧是平缓的角度,士兵可以很容易的从任何地方登上墙头作战。此时墙头的大部分是强弩兵和弓箭手,短兵相接的长矛、大刀兵则坐在土墙墙根的空地上待命,叶尘在立国之初便让每个军团加编的医护队的医护兵也同样如此。   一切井井有条,原本只知道骑兵冲锋的党项骑兵如今在短短四个多月的训练和战争洗礼之后,已经有了一些职业军队的风采,叶尘此时感觉到一种激动。   这种激动是因为他来自于后世,来自于后世职业军队。 第724章 夜袭   在后世的时候他就是一名军人,他已经习惯于分工明确、职责清晰的职业军队,所以他在内心深心中十分渴望他麾下军队也是这样的职业军队。   叶尘很清楚职业军人、职业军队与这个时代军队的区别,更清楚前者在有序调动之下所发挥出的战斗力和高效的行动力。就如此次这一万人便能够牢牢的挡住四万宋军,这其中固然有着善守的杨继业功劳,但也有着新成立的工兵营、强弩手、医护兵、辎重兵很大的功劳。   而这才是叶尘以皇帝之尊特意轻骑赶到前线,并仔细视察战场上点点滴滴的主要原因。   “这才是最大程度将每一个人最擅长的能力发挥出来,然后以最科学合理的方式用到最需要的地方或者时间?”叶尘心中喃喃自语,李光顺的黑狼军旗就在前方,一个锐角防线的根部。叶尘和杨继业、胡三光顺着斜坡快速走上墙头。   眼前因为火药包的爆炸,使得硝烟弥漫,但仍能看到远处是汪洋般的宋国军阵,土墙前方布满数百盾车,许多盾车被打得支离破碎,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木头和尸体,盾车间无数士兵在填充坑洞,很多人甚至跑到了盾车前方。   “让南山守军派出两个指挥,往山脚运动,牵制宋国左翼,这一波攻击之后将所有巨型强弩换下,新的强弩换到上面……哦!对了让那些笨蛋将每一架巨型强弩发射的次数记录下来,回头将数据交给装备部。”李光顺正在发布命令,他发现叶尘和杨继业到达,转身正要行礼,叶尘挥手制止道:“做你的事情,不用管我,我先看看敌情。”   李光顺知道他脾气,更不会丝毫违背叶尘的命令,继续给传令兵部署,此时侧前方一声巨响,杨继业举起望远镜,视野中四个盾车,二十多名宋军被炸成碎片,这是抛石机刚抛出一个火药包取得的战果。叶尘变态视力自然不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心中禁不住喃喃自语:“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喻文带着装备部火器研究司的人能不能带人将火炮研制出来。”   蚂蚁般密集的宋军推动着盾车前进,后面更多的士兵将那些小坑洞填满,他们已经填平了前面数十步的坑洞,但收兵的信号还没响起。   双方的抛石机互相轰击,石块带着轰鸣声砸塌祥府国这边的一些防御工事,宋军的一个个盾车也被打得粉碎,特别是无数士兵在火药包的爆炸中血肉横飞,但依然无法阻挡那些宋军士兵的步步靠近,仗打到这种程度,固然是宋军悍勇的休现,但更多的则是党进派他的亲兵督战的缘故。这些天督战的党进亲兵逼迫一些士兵向前,毫不手软的将一些转身逃走或者退缩不前的士兵射杀。   宋军盾车阵支离破碎,那些歪倒破烂的盾车后面是无数还在忙碌的士兵,开始沉默着的黑狼军团弩箭手和弓箭手开始上场,高射速横扫没有掩护的士兵,一根根箭氏轻易的要了他们年轻的生命,使得将宋国的填坑变成一项代价昂贵的工作。   李光顺在土墙上发令,让弓箭手和强弩手加快射速打击那些后面的弓手和士兵,火药包爆炸声每隔一段时间便轰然响起,每一次响起便让宋军付出惨重代价,特别是严重打击着宋军的士气。   密集的弓箭和弩箭让那些宋军士兵再无暇填坑,纷纷往剩余的盾车后面躲藏,宋军弓手在盾车间闪动着,与那些只露着头的黑狼军团士兵对射。   最右边有一队士兵侥幸活了下来,在一名指挥使的带领下,拼了命的向前冲去,他们吸引了负责这段防御的一名黑狼军团将领的注意,一声令下,一个营指挥的弓手一个齐射,密集的宋军士兵中惨嚎连连,距离最近三架巨型强弩也朝那里射击,一丈多长的巨枪将人群射穿,一次性射碎了五个士兵才停下来,这五个士兵没有一个肢体完整。   余下的士兵勇气顿时尽失,转身四散而逃,又被黑狼军团弓手和弩手射死不少。   士兵的生命在对阵双方纷飞的火力中显得如此的廉价,卑微到只价值一根箭矢,甚至一块盾车崩飞出来的木屑。   因为叶尘的到来,已经渐渐认同祥符国的黑狼军团将士有意表现一下,土墙上的士兵加快了各种攻击力度,弓手和弩手加快射速,工兵营的火药包多扔了几个,抛石机更是没有停过。党进终于忍受不住伤亡,下令鸣金两声,压阵的党进亲兵回撤,前线的宋军士兵潮水般退去。   不用李光顺下令,土墙上一通号响,几名黑狼军团军官大声指挥着,麾下士兵跃出土墙和拦马沟,通过那些剩余的坑洞地带,呐喊着冲到盾车线的位置,用弓箭追着那些撤退的宋军一通射击,然后用刀杀死地上的伤兵。   李光顺旗号又动,通道中随后涌出数百名刚才休息的士兵,他们背着铲子锄头,手中提着腰刀,直接走通道冲到盾车位置,用腰刀拼命收割那些人头,不管活的死的,都是一刀斩了。一些哨骑奔出两翼的通道,在中间的战场上四处游动,顺路看下一下零散的脑袋。   叶尘虽然有意改革一下这个时代计算军功的办法,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想出比记斩首更加让下面将士满意的办法,所以祥符国目前记军功主要方法和宋国一样——看斩首、夺旗、攻城等。   “宋军攻,我们守,主要是以远程攻击为主。宋国在这个阵地和这样的仗中,是打不过咱们的。”杨继业淡淡笑道。   叶尘说道:“麟州和府州已经尽入我们手中和高怀德自杀的消息,这个时候党进应该刚刚知道,所料不错的话,他已经开始考虑撤退。只是还在犹豫。但辽国南院大王带领十万大军南下,直逼宋国真定府的消息在最迟明天早上党进应该也会知道。到那个时候,他必然会撤退。”   叶尘所言并不难判断,所以杨继业没有丝毫意外。胡三光在刚才也已经将最新军情告诉了李光顺,后者听了也只是神色一振,并不惊奇。   叶尘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朕来此之前,已经让拓跋格鲁和折御勋各带领两万人马绕路去断党进的后路。所以,党进越晚撤军,我们便越有把握将其一网打尽。而你们这里,也要做好随时追杀的准备!”   杨继业和李光顺恭敬称是。   叶尘转身向对面宋军望去,突然对旁边胡三光说道:“把朕的龙旗竖起来。”   天子龙旗升起,一丈六尺的龙旗在春风中猎猎飘扬,四个军寨的士兵最先发现叶尘的大旗。党项人是一个极为务实的民族,所以随着党项八氏跟着叶尘吃得好、穿得好,日子过得好,又总是打胜仗,死得人还不多。   所以,自叶尘来到西北这半年多下来,党项八氏对叶尘和祥符国的认同已经很强。甚至已经默认叶尘就是他们的王。   所以,黑狼军团将士看见叶尘的龙旗之后,自发大声欢呼,叶尘所在是战线的中段,所有士兵都能看到,整个黑狼军团欢声雷动,气势如虹。   叶尘在天子龙旗下享受这海潮般的欢呼,欣慰着终于用“糖衣炮弹”收服了党项八氏的同时,眼睛却看着远处的宋军大营,他眯眯眼睛,低声笑道:“党进,朕告诉你朕就在这里。想来以朕的人头,总还能够让党进晚一些撤退吧。嗯……或许今晚上宋军会来个夜袭。”   ……   ……   夜。   轰隆一声巨响,山下爆起一团红色,一枚地石雷被人踩上了,闪耀的焰火中两个人影被抛上半空。然后有人从拦马沟往外扔火把,映出身形的宋军被拦马沟中的藏着的黑狼军团突然站起以强弩硬弓射杀。   李涛明是党进亲自挑选的一千名敢死勇士中的一个。但他此时在地上趴着不敢动丝毫,山上传来祥符国军队一阵叫喊,几支火把升起来,在空中翻着跟斗往山腰落下,近千名宋国敢死队战士安静的隐藏在黑暗中,没有人发出丝毫声音。   这里是南山,实际上党进一直就在关注这个地方,但是他故意试探之后放过这里,希望让这山上的祥符国军队放松警惕。南山上的近百架抛石机每日都对山下射击,每架每日发射的石块近百枚,最主要的是其中有两架特制抛石机专门用来抛射火药包,再加上山顶上抛石机能够抛射出超过半里远的距离,给宋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使得宋军不得不将营地往北延伸,如果能攻克南山,党进就能在山顶就近观察祥符国军队的防御和调动,然后居高临下,从侧面攻打军寨。   而白天要夺取这个山头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他得知府州和麟州两线战败,且丢失城池,高怀德也自杀身亡之后,他便已经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或者说今晚上夜袭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第725章 敢死队   事实上,若非今天在最后得知叶尘来到了对面军寨,党进连今晚上的夜袭都不想发动。话说回来,他得知叶尘来到对面,而自己若是不战而退,回到京师之后,那位太监监军必然在皇帝陛下面前没什么好话,而皇帝陛下多半是不会饶不了的,满朝文武也多半尽是弹劾谴责之音。   所以,今晚上夜袭他必须发动。而且他并非没有抱有希望,这一千多名敢死勇士,都是最优秀的战士。党进用每人三百两银子和只要事后活着回来的人晋升一级的重赏才将这一千多名敢死勇士组织起来。   ……   ……   李根思是一名都头,他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坑洞,上面覆盖着一层树枝的伪装,里面有两个黑狼军团潜伏的暗哨,如果不是里面有一人在低声咳嗽,李根思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有潜伏哨,现在这一且潜伏哨一人变成了尸体,另外一人被他生擒,此时已经送往后方。   他给后面一人传话,无论祥符国军队怎么折腾,让所有人不得动作,后面的人一层层往后面传话,山下打得十分热闹,李根思趁着这个机会,弓着身子往上小跑一段,脚下突然一痛,李根思知道是踩到了铁蒺藜,他忍住疼痛,将那个四尖的蒺藜拔出来,然后停下后听着周围的动静,这里离敌方的第一道壕沟只有二十多步,确定没有伏路军之后,他开始摸索着排除地上的其他铁蒺藜。   这时旁边突然一阵狗叫,李根思心叫要糟,没想到祥符国军队连狗都用上了。   山上立即升起几个火星,一个黑狼军团军官大吼着,那些火星腾空而起,李根思还以为和刚才一样是个火把,马上趴在地上,谁知那火星落在地上的瞬间,“轰”一声巨响,那个火星炸开成一团火光,在黑暗中把李根思的眼睛晃得一片白亮,紧接着其他的火星也炸开来。   这是小型火药包,目的是惊动和照明那些隐藏得极好,一动不动的潜伏者。事实上,效果很好,宋军在这些日子早就被火药包的恐怖杀伤力弄成惊弓之鸟,发现这是火药包之后,附近所有敢死勇士本能的弹身而起,死命的向远处扑去。   这一下宋军敢死队暴露了自己藏身之处,南山上矮墙后面一阵怒吼,一片弩箭和强弓射击声中,更多的火星扔下来。李根思知道他们借着火光看到了,是否还要攻击完全不在他的权限内。就在这时,在后面一道响箭冲天而起,这是发起攻击的信号,宋军敢死队齐声大喝,潮水般往山上冲去,他们攻击的那个点,是一个锐角的顶端。   “为何要冲!”李根思在心中叫着,前面的三十步可能布满陷阱,是最危险的路段,他眼睛被晃花了,根本看不清东西,此时往侧面滚开,好让后面的人通过,这一番滚动下,他又被几个没有排除的铁蒺藜刺中。   密集的人群冲过李根思的身边,山上连连丢下火把和小型火药包,将宋军敢死队的身影照亮,山顶响起祥符国军队的号音,他们也开始召集军队发起阻击,山下四号军寨前第四道防线中也有号音在回应。   弓箭和强弩破空声成片响起,宋军敢死队连声惨叫,特别是又有一种爆炸之后可以飞溅出很多铁蒺藜的小型火药包不断被扔了下来,接连爆响,密集的宋军敢死队被炸得血肉横飞,后面的人还在继续涌上,他们队形混乱,爆炸的火光同样让他们产生炫目,很多人辩不清方向。   “不要冲!”李根思终于忍不住,大声叫喊,借着那些火把光,他终于能看到前面一名敢死队的身影,那人的身下突然爆开一团火光,将他抛向空中,后面的敢死队也哗哗倒下一片。   这次不是火药包,是石地雷,山下进攻的号角还在吹着,一群群敢死队踩着战友的尸体前进,短短时间他们损失一百多人,但他们既然是敢死队,那这点死伤还不能阻止他们。事实上,他们在撤退号没有吹响之前如果撤退,回到山角下,也会被督战的大帅亲兵射死。   又踩响两个石地雷之后,敢死队冲到了那道壕沟底部,先下去的很多被里面的铁蒺藜刺穿了脚,他们嚎叫着用力砍伐里面的尖木桩,随后到达的敢死队开始想办法攀爬。   两侧也有弓箭和强弩开始齐射,敢死队的人群中随时都有人倒下,而且他们无法找到死角。一排排登城梯架起来,敢死队冒死往上冲击,上面不断扔下火罐、毒罐,壕沟里面石灰、毒烟弥漫,不断闪动着爆炸的火光。   山下的宋军开始牵制作战,抛石机依仗白天掌握的距离和准性开始全力向四个军寨发射。   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夜战,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夜战开始了。   都头李根思的前方杀声震天,一架架登城梯被掀翻,然后架起来,敏捷的敢死队拼命往上攀爬,后面的同伴开始用弓箭掩护,往黑狼军团防线胡乱抛射。   终于,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第一批敢死队攀上南山上的土墙,黑狼军团中的这些党项战士这些天一直远程攻击,固然让宋军死伤惨重,而自己损失很小,这仗打得虽然轻松舒服,但对于习惯短兵厮杀的他们却总感觉不过瘾,此时终于有了面对面厮杀的机会,一个个怪叫着,狞笑着用手中长矛、大刀在上面伸缩、挥砍,被刺中、砍中的宋军敢死队惨叫着跌落下来。   后续敢死队源源而上,壕沟中的敢死队越来越多,他们拥挤在里面,上面却迟迟没有打开缺口,李根思心中一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那道壕沟里面绝对不会只有尖木桩和铁蒺藜。他希望能找到指挥作战的两名营指挥使,劝说他们下令先撤下来。   黑暗中他刚走了几步,壕沟处突然一连串的爆炸,将那一段壕沟全部淹没在火光中,无数石块和废铁片横扫壕沟,几乎所有的登城梯都被炸塌,翻到在壕沟里面,惨叫声冲天而起,壕沟中的士兵几乎无一幸免。   祥符国装备部最新研发的拉线石地雷,傍晚的时候,叶尘推断晚上党进很可能会夜袭,所以杨继业果断下令让工兵营将辎重营下午刚刚运来的两百枚拉线石地雷中的五十埋埋在了这块壕沟中。工兵们用竹筒埋在土墙中,绳索穿过竹筒,从土墙后面就可以拉发壕沟中的五十枚石地雷,专门等着宋军敢死队填满壕沟。   李根思沮丧的听着鸣金号角响起,此时已经损失了五百多的精锐敢死队,其中半数是死在最后的一轮爆炸当中。面对那些壕沟后面的黑狼军团,李根思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   ……   宋军大帐中灯火通明,里面围满了指挥使以上将领,党进手中拿着一个小型火药包,这是今晚上黑狼军团工兵营从山上扔下来的诸多小型火药包中的一个,这个没有爆炸,里面的火药已经被掏出,桌上摆了一排铁蒺藜,都是从这个火药包里面找出来的。   这种火药包显然是加强版,里面不光是火药,还有铁蒺藜,外满用厚厚的牛皮包裹了足足三层,外面再用麻绳捆绑,扔出去后不易破碎,里面自带铁蒺藜碎片,随着爆炸会向四面八方飞溅,中者非死即伤,是一种威力强大且极为歹毒的武器。   这也是祥符国装备部最近一个新的研究成果,因为刚刚研制出,还未彻底定型,有一些缺陷,十个里面往往会有一到两个爆炸不了,祥符国装备部武器研究司正在公关解决这个问题。   在叶尘亲自关注和指点之下,祥符国研究体制拥有这个时代任何类似机制所没有的优点——那就是可以不断学习和改进。   按照祥符国武器装备使用条例第十九条规定,新式武器达到一定的要求,但未最后定装之前,会送到部队进行使用,部队在使用过程中武器研究司的技术人员会随行至前线将实践结果和数据真实详细的记录下来,然后带回到研究机制,进行完善改进。等最终定型定装之后,会针对这一武器制定训练条例和操作条例,然后在相应作战部中大力推广列装。   “大帅,卑职无能!请大帅责罚。”两名指挥使跪在地上,他们带领的一千多敢死队损失过半,大部分连尸体都没有抢回。   “你说他们壕沟前面还有狗?”党进沉声问道。   “是,路上的敌军潜伏哨兵都被我们安排的军中高手悄悄杀死,卑职麾下李根思已经摸到了壕沟二十步外,突然就传来狗叫,紧接着上面扔下火把和另外一种光照很强烈的火药包。”   其他宋军将领都皱着眉头,平时用狗看家守屋倒也罢了,他们从没有想过狗还能拿来上战场,当侦察兵,现在想来,如果真有狗守在壕沟上,那晚上摸营几乎不可能。 第726章 妖孽叶尘   “大帅!抓回一名对方潜伏哨,从其口中得知,用狗守在壕沟是祥符国皇帝叶尘亲自吩咐下去的办法。”那名指挥使说道。   听到叶尘的名字,帐中顿时一片死寂,这个名字给他们,给整个大宋朝廷和官员的压力太大了。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创造了太多的奇迹,例如用狗守战壕这样的办法,对他来说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还比如祥符国如今拥有的这些威力强大的武器,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叶尘,这些武器也绝对不会出现。   包括党进在内,所有人想起了半年多之前,叶尘叛出大宋的过程,都不禁对自家那位皇帝陛下生出一些不满。若不是他逼反了叶尘,怎么会有大宋的今日,更不用说先后数次惨败于叶尘之手。若叶尘还是他们大宋祥符王,如今的祥符国自然只是大宋的一部分,这包括大宋西北大患党项八氏。   当然,这种不满和这些想法他们是不敢诉诸于口的。   帐内太监监军邓晓天隐隐感觉到这些将官心中的想法,不由脸色一变,怒声道:“我大宋钦天监监正窦天星年初元旦大朝会上就已经下过定语,叶尘乃祸国殃民之妖星转世,会有一些妖术,知道比其他人多一些这也没什么。但自古邪不压正,叶尘妖孽终要被我大宋所灭。”   所有人神色或怪异,或复杂,或讥讽的看了一眼监军邓晓天,但依然沉默不语,没有人接话。   半晌之后,党进咳嗽一声,说道:“如今麟州、府州均已大败,而辽国人迟迟不见发兵祥符国,心思难定。叶尘又亲临此处,本帅隐隐感觉叶尘又有什么阴谋,所以本帅已有退兵之意。”   邓晓天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道:“退兵?叶尘就在对面军寨之中,如今我们连一个军寨都没有攻下来,叶尘一来我们就主动退兵?”   党进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淡淡的道:“监军大人还没看出来吗?叶尘特意来到这里,傍晚的时候又故意将他的龙旗高举,便是故意让我们知道他来了,目的便是以自己为饵,吸引我们猛攻四个军寨,本帅虽然还不知道叶尘后续还有什么手段。但本帅认为现在退兵,我们还能保全实力,以待卷土重来。如果等到那诱人的饵探出它下面雪亮的钩子的时候,我们……这三万多人或许就成了他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邓晓天倒抽一口冷气,紧紧盯了党进良久,才阴恻恻地问道:“未奉诏谕,若是我等退兵的话,陛下怪罪下来,谁人承担?”   党进叹了口气,说道:“那依监军大人的意思,眼下我们如何决断。”   那邓晓天犹豫起来,他毕竟只是赵德昭身边一名心腹太监,哪懂得什么带兵打仗,党进虽然比不上潘美和高怀德,但也是大宋一员名将,他说该退兵了,应该是有道理的。但是他想起来西北时陛下对他所说的话,再加上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已经阻止退兵,此时让他再反悔刚才所言,前后矛盾必然会被李中正和这些赤佬耻笑。   这样想着,倒也被邓晓天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说道:“明日再全线进攻一次,若是再不能攻下军寨,本监军便同意退兵。”   党进想了一下,又转头对另一名监军李中正说道:“李大人是何看法?”   李中正心中冷笑,打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攻下一个军寨,如今叶尘那妖孽亲临,还能够攻下对方军寨,死太监简直是痴心妄想。但不管怎么说这场仗是败定了,来日回到京都定是要有人背负这个责任,本官可不能多说一句话,以免惹火烧身。   李中正脑海中念头闪动,张口说道:“本官全听大帅之令。”   党进本想借李中正之力,驳回邓晓天之意,不想后者竟然这般圆滑,心中暗骂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邓监军之意,明日我们最后再全力进攻一次,若依然不能攻破敌寨,便退兵。”   众人轰然称诺,党进神色已经一片平静,语气平和的继续说道:“大家觉得明日我们该如何打?”   西北边军高怀德麾下有三名厢都指挥使,黄东秋在去年冬天那场大战中被俘后向叶尘投诚,如今是玄武军团副军团长。陆龙两日前在麟州战死。另外还有一个唐鹏,带着一万西北边军步兵跟着党进攻打四个军寨。   此时党进说完之后,半天没有人说话,唐鹏想了想说道:“大帅,咱们这样每日打一个地方不成,末将仔细看了,在南山到北山之间,杨继业分明是直接挖出一条通道让两山之间所有防线相连,我们调兵列阵慢,他们通过这条通道调兵却快,片刻功夫就从他处调来人手,集中兵力打我们。末将认为我军应该拉开架势全线打,让我们能够出动的人手全部出动,全线一起攻打,不要怕死伤,务必让他们腾不出手来。毕竟我们的人手是他们三四倍。”   一众人听了都犹豫起来,他们都知道四个军寨不好打,现在三分之一或者一半兵力的规模进攻在可控范围内,伤亡不会太大,一旦全线进攻,可能会造成重大伤亡。   党进挥手打断正准备说话反驳唐鹏的几名将军,沉声说道:“唐将军所言极是,是本帅这些天太过担心死伤惨重了,始终没有敢全线进攻,反而未能让我们人数优势发挥出来。嗯……明日便全线进攻。”   “还有,敌军第四道防线那土墙高不过一丈余,壕沟宽也只有一丈多,攻法自然与攻城不同,还有那沟底还不知道埋着什么东西。所以咱们不能从沟底攻城,直接搭木板过壕沟,再架短的城梯便可,携带甚为方便。总之,我大宋的人数占优,只要四处攻打,千百城梯竖起,他们的巨型强弩也好,火药包也罢,或者兵力,自然就不够用。”   ……   ……   三月二十二日,凌晨。   一大早便有探子回报,宋军有大举调兵动静,杨继业通过望远镜亲自观察过之后,轻易判断出党进要全线进攻,他接替了李光顺的总指挥位置,亲自调兵遣将,安排部属。确保每段防线之前都有人守着,都有一定的巨型强弩、抛石机、火药包、工兵营的工兵等等。同时他还硬是挤出了两千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和填补损失。同时让工兵营抓紧最后时间布设陷阱和石地雷。   叶尘知道在具体战场上调兵部署他是比不过杨继业的,所以他没有进行任何参与。   天地还一片昏暗的时候,宋军便开始升火做饭,没过多久宋军的攻势便开始了。宋军这样的进攻准备无法瞒过对手,一直在监视对方的探子随即通报各军,四个军寨防线响起阵阵号角,刚刚吃过早饭的黑狼军团战士急奔各自岗位。   防线上所有人都在忙碌,一批批的火药包从后方运来,分给工兵营,带到各段土墙,还有人在调试抛石机和巨型强弩,到处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叶尘来到南山顶的时候天还未亮,四个军寨东面宋军营地灯火漫野,远远的延伸出去,犹如天上的繁星,其中不断传来阵阵的号角声,显示宋军已经在集结军队。   叶尘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灯海,股股炊烟冒起来,飘散在空气中,给那片敌营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若非逼不得已,他绝不想现在便和宋军开战,但宋军只要对他动兵,他便要尽全力一次性将宋国大败、打痛,让赵德昭、赵普他们不敢轻易再对祥符国开启战端。   叶尘抬头看向天边的鱼肚白,朝阳即将升起,第一束晨光即将照射大地。   薄薄的晨曦之中,远处的宋军源源出营,一股股的人流汇入营外人群的海洋,数不清的盾车在士兵的推动下往前线而来,从山顶看下去,就如同无数移动的玩具。   宋军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沿着四个军寨的防线展开,北起北山,南至南山,排出一个长长的阵形,密集的盾车如同一道移动的木墙,各部还排出了后续的梯队,从南山上能看得十分清晰,可见他们会发动持续的进攻。   “陛下,宋军确实是要全线攻击。”胡三光用望远镜看完后静静说道。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正合朕意。”   距离他们不远处抛石机已经开始工作,面对下面成片的目标,早已计算好距离和方位的抛石机精度很不错,每次总能砸到几个人。这个时候发射的是石块,火药包虽然好用,但是毕竟造价不低,更何况这个距离上火药包不等引线燃完,便在半空中爆炸了。   党进的大旗出现在二号军寨正对着宋军大营前三丈高瞭望指挥台上,各部宋军顶着两边山头上的抛石机攻击,进入各自攻击地域,一片片的宋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号子。 第727章 祥符国旗语   叶尘对身边的胡三光道:“赵德昭的撤军金牌令旨随时都可能到来,你注意观察,随时感觉党进有撤军迹象,便报告给杨继业,让他按照昨晚上定下的作战计划,展开追击。”   “臣明白。”   胡三光拿出望远镜,定定看着党进所在指挥台。   叶尘调头下山,他还想趁机再看一下自己麾下军队初步职业分工后的改革成果,好下一步再进行完善,以及再更进一步军队职业化的改革。   ……   ……   宋军列阵完毕,四个军寨外号角连音旌旗如海,对面党进的大旗下的大鼓敲响,宋军爆发出海潮般的齐声呐喊,声震四野,声浪一波波冲击着耳鼓,气势极为惊人。   已经来到杨继业和李光顺身边的叶尘见此,说道:“朕让你们给全军教唱的歌曲,黑狼军团学会了吧!”   李光顺慌忙点头道:“陛下,黑狼军团上下已经将军歌唱熟了,将士们都很喜欢这首歌,平时我们也经常唱起。”   叶尘说道:“那好,现在起唱。你亲自组织。”   李光顺对叶尘的命令一直以来执行的极为彻底,当即便让旗手挥动,先给各部队传达了唱军歌的指示,然后他带领中军开始起唱军歌,各营歌声渐渐响起,从开初的凌乱变成近万人的大合唱。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杀气如雪!心似黄河水茫茫;数百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祥符要让四方!来贺……”   雄壮的军歌响起,集体爆发的力量感染着每个士兵,叶尘和杨继业微微点着头,激动的跟着士兵低声吟唱。近万名汉子整齐的合唱,顿时轻易压过了杂乱宏大的宋军吼叫,宋军大阵中声嘶力竭的嚎叫了一会,却盖不过黑狼军团的整齐声音,军歌在战场上清晰可闻,近万人的雄壮气势将宋军牢牢压制。最后宋军大阵声音渐渐低落,只剩黑狼团一方军歌响彻战场。   这首军歌是叶尘改自后世的《精忠报国》,他在后世军中时,军中也经常在队列中唱这首歌,他感觉很有气势,最主要的是内容对士兵来为极合适。很有积极性,所以略加修改之后,便拿出来当成祥符国军歌在全军推广。   ……   ……   宋军大营指挥台上党进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屹立的四个军寨防线,他以往不是没有和党项八氏打过仗,与眼前这同是党项军队的黑狼军团感觉相差太大。事实上,他见过的任何一方的军队,不管是大宋最精锐的京师禁军,还是契丹大名鼎鼎的皮室军、宫卫军,都从来没有过眼前这样的气势,虽然只是一首歌,但它传递的意志显得那样坚强,要知道祥符国只是短短的成立了三个多月而已。虽然这其中包含着许多背后的努力,但怎么就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这又是叶尘创造的一个奇迹。   此时此刻,党进心里甚至怀疑,无论如何大宋都灭不了祥符国,就如眼前,好像不管他们怎么打,都难以攻下这四座军寨一样。   “大帅……该进攻了。”旁边的唐鹏提醒声传来。   党进闭了一下眼睛,他知道自己一直坚定的意志被一首歌动摇,虽然听来很离奇,但事实就是如此。当他重新睁开眼睛,那种坚定又出现在眼中。   “开始进攻。”   ……   ……   三百多架抛石机轰鸣着,石块飞舞着窜向四个军寨前最后一道防线土墙,砸起一团团的渣滓,四轮过后,潮水般的盾车往四个军寨土墙而来,宋军排出两行盾车,中间位置甚至有三层。   李继业在城楼上用远镜不断观察,发布着一项项命令,宋军进入一里后,黑狼军团这边的抛石机已经开始有规律的发射火药包,土墙上的巨型强弩开始射击,每一个火药包都能够炸死少则十数人,多则四五十人,以及数个盾车。每个一丈长枪弩都能够将一具看似坚固的盾车变为飞散的木块。   双方一交战就十分激烈和惨烈。   黑狼军团的防御战术在前几日的实践后趋于熟练,土墙上的巨型强弩和抛石机全力攻击,一辆辆盾车被打得粉碎,落在了后方。   进入坑洞区后,盾车陆续停止,后面冲出士兵,将一个个土袋扔在坑洞中,比他们前几日的填土快了很多,他们一边填坑,一边清理着那些前几天遗留的盾车残骸,前进速度十分缓慢,后面的推车的士兵嘶声竭力的嚎叫,推着盾车拼命前进。   黑狼军团的弓箭手和快弩手在土墙后面不断射击,清障的宋军士兵死伤惨重,在督战队逼迫之下成群的士兵继续在没有防护的前方清障填坑,坑洞一一被填满,盾车一点点前进,黑狼军团的攻击依然猛烈,抛石机和巨型强弩没有停过,火药包的发射保持着大约每五钟两轮,每轮十个的射速,持续不断的摧毁那些盾车和宋军梯队,将他们的阵形打散,同时也不断的摧毁着宋军的士气。   宋军顶着伤亡,终于前进到离土墙九十步,党进一声令下,他身边传令手赶紧吹响号角,下一刻成千上万的轻箭升上天空,朝着土墙倾泻而下。   土墙上的悬帘上顿时响起密集的噗噗声音,防箭的棉被上如同顷刻长满杂草,土墙上的悬户掩护着黑狼军团的士兵,斜射的弓箭大多被挡住,土墙后的待命士兵躲在悬帘内,上面同样是木框带棉被,有效抵挡弓箭,防守方的优势尽显。   不过,那些必须往来的工兵、救护兵和传令兵,则开始有了伤亡,这个过程中黑狼军团的强弩手和弓箭手在胸墙后还击,打击那些填坑的宋军士兵,双方依然还是远程对射阶段。   总体来说,四个军寨土墙上井然有序,南山和北山的观察哨不断传信,复杂的在山腰用箭射下情报,山下的传令兵拿到后骑马赶往二号军寨城头,那里也架起木质的瞭望台,不断跟杨继业和李光顺汇报军情。简单的用旗语便可传递。   当然,杨继业和李光顺也可以用望远镜观察着敌方阵营,黑狼军团远程攻击极为猛烈,在百步范围内的精度也不低了,所以宋军阵线上接连不断的爆起盾车的碎片,地面上冒出一团团火光,石地雷将那些清障的士兵一片片掀翻,但宋军的盾车不见减少,有被打中的停下后,后面又绕过一辆,补充到阵线中,士兵也是源源不绝,前面的刚倒下,盾车后又被驱赶出一批。   盾车停止在七十到八十步之间,无数的士兵在盾车前面亡命劳作,将前几天残留的盾车遗骸往新的盾车前面堆放,盾车后面成千上万弓手拉弓抛射,五六箭后就换上一轮,保持着体力,一波波的箭雨犹如不会停息一般,即便黑狼军团有各种遮挡防御物,依然遭受了一些伤亡。   杨继业很清楚这场仗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有变故发生,再加上为了减少损失,所以毫不犹豫的将拦马沟放弃,让人依次往土墙撤来,爬上那些弯曲的通道退过壕沟,进入土墙前面的胸墙,依托胸墙继续射击宋军。这样土墙就有了两道火力,可以互不影响的同时射击。   这个过程中,火药包一直每隔几分钟便有发射,所以战场上白烟时而出现,西北春风将阵阵硝烟吹离战场,很快又有新的白烟出现,四个军寨数里长的土墙防线上杀身震天烟雾弥漫。   因为南山和北山上的祥符国军队的威胁,宋军的盾车无法布满正面,两翼成为了他们的软肋,他们似乎想布成一个弧形,但西侧的打击十分猛烈,造成他们的盾车损失严重,此时只够布满正面,对两翼的防护十分空虚。   果然,黑狼军团各分出一千骑兵在两边山上开始集结,作势冲锋。党进反应很快,一声令下,两侧宋军很快在土墙后各集结了两千多步兵。   南山上的一个木台上连续打着旗语,利用优良的视角给山下的黑狼军团传递信号,李光顺用望远镜看着旗语,口中一字一字念道:“二十息后骑兵从两侧冲锋左五号位置和右五号位置。”   杨继业闻言,立刻下令:“传令给工兵营,抛石机在十息之后,统一抛射火药包于敌军两翼五号位置。”   叶尘也在看,但他看不懂旗语。说起来祥符国军中出现正儿不经的旗语,还是叶尘的最初一力倡导的,叶尘依照后世军队旗语,进行了一些修改,考虑到大部分士兵都不识字,他亲自弄了一个拼音表,然后才有了现在这个标准的旗语,虽然还在试验阶段,但用于传递简单的军情和命令已经显现出极大的优势,速度效率不知道提升了多少。 第728章 金牌急脚为何迟迟未到   至于军情中所说的五号位置,是防线上所有面对的地域都有编号,这是总参谋长曾尚飞派来的十多名参谋的任务,他们每日都要在瞭望哨拿着一份标号的地图训练,在没有标定物的情况下准确判断敌人位置,这也是黑狼军团的抛石机不管是石头,还是火药包,精度都要比宋军高不少的原因之一。   所以,黑狼军团的准备远远比党进等宋军将领的想象的还要完备,早已在他们的想像和认知之外。   此时,所有的抛石机都在调整自己的角度,并且统一换上了火药包,战线上短暂的寂静,而宋军以为有了土墙的掩护,并不害怕祥符国军队火药包的打击。   各个工兵队三角旗举起,杨继业身边红底黄边的指挥令旗磨旗一周,向前猛一挥动。所有准备就绪的抛石机将火药包,两宋军两翼五号位置抛了出去。   宋军两翼刚刚聚集起来准备对抗黑狼军团南山和北山上蓄势待付骑兵步兵阵顿时一片大乱,纷纷往土墙旁边躲避。   杨继业对身旁的旗号手道:“传令,两山之上骑兵突击宋军左右两翼五号位置。”   片刻后,各五百的黑狼军团骑兵排着严整的队形,从南山和北山的半山腰上奔腾而下,借着下坡的冲力,闪电一般迅速进入战场,向着宋军两翼人马冲击而去,宋军措手不及,瞬息之间便死伤上千,但很快便又重新聚集起步兵军阵,黑狼军团骑兵很难再占到便宜。   杨继业见此,果断下令,让骑兵撤回。   ……   ……   攻防之战还在持续,而从大宋京都疾驰而来的八百里加急金牌令旨才刚过庆州,距离此处还有一天的路程,比叶尘、胡三光等人以距离和快马速度的换算推断还要慢了一天。   之所以会这样,这还要从四天前,府州和麟州先后被祥符国夺占开始说起。   自这一天之后,大宋朝堂上的气氛一天冷过一天。到了前天,辽国十万铁骑南下,直逼真定府的消息传到开封,宋国皇宫崇政殿中的温度已经几乎降到了冰点以下。   自赵德昭登基为帝之后,皇宫之中赵匡胤时期勤俭节约优良传统便彻底断送了。按照赵德昭的意思,皇城中的任何一座宫室,只要天子驾临,夏天就会放置冰块,冬天则要升起炭火,让天子在御榻上坐得舒心。从鹤型香炉中飘散出来缕缕香烟,缭绕在梁柱间,让天子所在的每一座宫阙,都宛如天上仙宫一般。   但曹彬觉得这春日的宫殿中温度还是够冷的,而且冷清,尽管人数比平常要多了好几倍。   今日的崇政殿,不再仅仅是五六宰辅加上两制班的十余重臣,而是扩大到了侍制一级,加上几个重要的且有关军事的监司主官,会聚一堂,共同讨论如今要面对的问题。   不过相对于迫在眉睫的紧急军情,难以区分的责任,借题发挥的臣僚,以及愤怒的天子,这个才是更棘手的问题。   赵德昭看着满朝文武,雷霆怒意在眼中汇聚,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怀德和永庆军路转运使周宏成联名上奏,说此次计划万无一失,结果呢?   高怀德死了,府州和麟州丢了,折家三万多大军投敌。党进带领四万精锐攻打不下只有一万人驻扎的四个军寨。最主要的是,辽国人不但言而无信没有发兵祥符国,如今反而来打我大宋。   为何明明兵力占优,国力占优,计划也很好,就是节节失利,没有一仗是顺利的。   赵德昭此时感觉焦头烂额,他已经快要失去分寸。   西北的战火是经过自己同意主动挑起的,赵德昭不会为此事而太过秋后算账。但事情拖到契丹人都牵扯进来,赵德昭又怎么可能不上火?   此外,让赵德昭心中感到更加痛恨的是他发现自己对朝堂的控制渐渐在减弱,相反赵普那老贼越来越强势,甚至霸道。   内忧外患,沉重的担子压在赵德昭的肩头,让他一时间甚至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而下面的臣子仍旧在争吵,吵得他头疼欲裂。   “妖孽叶尘,其枭獍之心,不感先帝知遇之恩和朝廷恩德,反而大逆不道,反叛立国。我大宋兵多将广,如今是有小败,但不可示弱,当选良将,再起大军,破其城、灭其国,俘叶尘,执于陛前问罪!”   这是刚刚入京诣阙的一名侍制在兴奋的叫嚣着战争,但将这些话说完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像是看傻逼一样看着他。吼两句倒是容易,想在天子面前挣个好印象,也不是这么做的。   所以吕馀庆很是嫌恶的瞥了一眼,说道:“调兵遣将,膺惩祥符,这是我大宋必做之事,可当务之急,乃是北方契丹,而非西北叶尘。”   “真定符与京城相距千里之遥。京中接到战报,就已经过去了三四天。如今真定府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一概不知。不过,有李继勋带领十万北方大营精兵守护国门,当不会有事。”   薛居正反驳着吕馀庆。又向赵德昭道:“陛下。西北周宏成和高怀德思事不周,计划不慎,方致今日西北之败和契丹铁骑南下。臣请陛下将二人重责,以儆效尤。”   吕馀庆厉声说道:“叶尘欲壑难填,王师不至,叶尘绝不会收手。王师越迟攻入祥府国,叶尘实力越强。所以,高怀德和周宏成一心为国事,虽然战局不利,但不可重罚,否则当会寒了天下官员的心。”   听听,一下子就转回到争论这是谁的责任上去了!   赵德昭听得心中发恨,直咬着牙。   “陛下,事已至此,还是尽早派出金牌急脚,让党进撤兵为好。”曹彬站了出来,在赵德昭愤怒爆发之前,说出了他的意见。这其实是他与赵普刚才进宫之前商定后的意见。   不等赵德昭有所反应,赵普上前一步,紧接着说道:“臣得到消息,叶尘的皇后是辽国皓月公主,如今辽国出尔反尔,反咬我们一口,很有可能在背后与祥符国已经结盟,我们大宋虽然国力强大,大军强悍,但是也不宜与两国同时开战。”   曹彬、赵普两人一搭一唱,一看就知道他们私下里已经有了默契。   赵普的发言很平静,但赵德昭听到之后,心脏便一阵阵的抽紧。   他觉得两人说得有理,这个时候应该让党进撤军,但是他又不甘心在文武百官面前就这样听从赵普的意见。   只是先帝好不容易打下大好江山,到自己手中,不到一年时间,他的天下,竟然变成了如此动荡?即使再不想听从赵普之言,最终党进还是要退兵的。不过,晚退一天也是可以的。   这样想着,赵德昭说道:“诸位爱卿都言之有理,朕结合诸位爱卿之言,认为再多给党进一天时间,说不定西北战局有变。等明日若是还没有好消息传来,便发急脚金牌,让他撤军。”   ……   ……   夏州。   自战争开始以来,特别是皇帝陛下亲临前线之后,留守在夏州祥符国的几位重臣压力便很大,特别是左相马文韬和右相韩熙载要总领全国政事,两人总担心在这个时候国内后方出一些事情,影响前线战事。所以,他们日理万机、事无巨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同时,身上的压力可谓是重如泰山。   除二位宰相之外,最忙碌,压力最大的还有两人——户部尚书贾宪和军枢部装备部喻文。他们二人前者要负责筹集粮草,后者要负责前线武器、器械。   当然,忙碌的不止是他们,可以说祥符国朝廷上下所有部门府衙在这些天都全力运转。比如,农部尚书张泊这些天忙着要组织人手开垦黄河流域的耕地、水田,还要整体水利,筹集粮种,关注全国农事等等。   祥符国中书省府衙因为有左右二相的原因,分为左府和右府。这些天韩熙载和马文韬吃住都在府衙,以方便办公,处理政事。   此时张泊正在右府中给韩熙载汇报农事。   “……目前黄河流域预计七百多万亩良田,因为人手紧缺,才开垦出两百多万亩,并且为了能够让刚开垦出的良田赶上今年耕种,在开垦出良田的同时便先将用于灌溉的引水渠修好,所以……”   不等张泊将话说完,一脸疲惫的韩熙载便摆手将其打断,说道:“张大人不用细说,这些事情你们农部自己处理好就行,等战事结束之后,再递交一个总的结果交于本官和陛下就是。”   同样看起来精神不振的张泊点头称是,看了一眼韩熙载欲言又止,双眸中满是挣扎和痛苦。韩熙载此时已经低下头开始忙别的工作,没有注意到张泊的异常。   张泊离开中书省府衙,一路向家中走去。祥符国四品以上大员的府衙统一在夏州西面,紧挨着皇宫所修建。张泊的府邸自然也在此处。他一路走到家门口,减缓了脚步,似乎回家也并不轻松。 第729章 后方谍战   门子看到张泊回来,连忙来迎接他,张泊摇摇手,自己进了三进,却没有去正屋吃饭,而是去了旁边的厢房,那间厢房的窗户上挂着一挂厚帘子。   他在门口犹豫一下,然后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男子声音。   张泊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光线阴暗,外边明亮的光线把他自己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形成一个影子。   张泊缓缓走入,然后掩上了门。   里面阴暗处走出一个人影,他走到张泊面前抬起头,此人赫然戴着一个小丑面具,显得极为滑稽,但又非常神秘。   “今日那祥符国朝廷有何要事?”   “和前几天一样,没什么要事……”   “张泊,你在本官面前,就不要耍这些花样,否则本官下次便让人将李煜耳朵、手指什么的给你送过来,让你瞧瞧。”   张泊冷冷抬眼打量眼前的小丑,此人是宋国宋卫府情报司的一位高官,于半个月前亲自来祥符国,潜入夏州,利用张泊对故主李煜的深厚感情,秘密与张泊接触,以李煜一家人要挟张泊,已经从他这里套走不少情报,而且胃口越来越大,甚至要求他去军枢府和中书省偷窃文件。   张泊心中闪动着无数念头,李煜当年对他有救民之恩,有知遇之恩,有着君臣之恩,他一生重情重义,却是不忍心看着李煜一家人被杀。但他如今是祥符国的重臣,是叶尘的臣子,他早已下定决心要效忠叶尘,忠于祥符国。   这些天他心中的矛盾和挣扎,一直折磨着他睡不着觉。他无数次想要向掌管着如今夏州武力的曾尚飞和连继城坦白,但每次在最后时刻又犹豫不决。今日他本想向同是南唐旧臣的韩熙载诉诸于口,但一想以韩熙载的性格,根本不会在乎李煜一家人的死活,会毫不犹豫的带人将眼前这个小丑抓捕。所以,在最后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泊看着小丑,眸中光芒闪烁不定,心中犹豫不决,痛苦万分。   小丑感觉很敏锐,他冷冷对视着张泊,说道:“不要有其他念头,就算你不管故主李煜一家人的死活,也要想想你全家老小。本官既然出现在你家,自然不会是一个人来,实话告诉你,你全家老小已经掌控在本官手中,你敢出卖本官,就等着给你全家收尸吧!”   张泊已然怒极,但最终还是强压下心中滔天怒火,拱手对小丑道:“阁下言重了,小人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我祥符国陛下之能大人想必也很了解,大人来祥符国这许久,难道看不出来,只要过得数年,不管是宋国,还是辽国,国力终究会被我祥符国超越,至于我祥符国的大军,假以时日天下间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听说宋国皇帝昏庸暴戾,宰相赵普专权,官员贪污腐败,势必难以长久,阁下就没想过换个台子唱戏?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只要阁下愿意,老夫可亲自向陛下举荐阁下。”   小丑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祥符国皇帝的神通广大,但是跟本官有什么关系呢!本官若是能够被你们所收买,赵相公便不会派本官来这祥符国的虎狼之穴。”   张泊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小丑知道张泊还是怕了他,转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了,对张泊道:“好了,现在回答本官刚才的问题。”   “这几天前线粮草需求增加了很多……”   小丑从张泊家的侧门离开,张泊并未来送他,一个不了解任何底细的仆人来关门,小丑脸上的小丑面具已经取了,不过他头上戴着一顶西北的防尘帽,边缘拉得很低,把耳鬓的头发遮住。   他外面穿着一件很常见的道袍外套,来到大街后弓着身子,把头稍稍埋低,打起一个算命的幌子,活脱脱一个游方道士,这样的人进出人家之时,也不易被外人怀疑。   这一片现在是夏州城最高档生活区,祥符国的文武高官都住在这边。小丑混在人流中,不着痕迹的往两边府邸窥视着。按照小丑来这里半个多月的打探,祥符国遵循高薪养廉的政策,官吏的俸禄待遇比宋国和辽国还要高,但仅限于银钱房屋,从来没有人能用士兵、小吏当奴仆,祥符国允许官员雇佣仆人,却绝对不许蓄养家奴,张泊现在府上除了从南唐带来的两个老仆之外,也只是雇佣着两个仆人和两个丫鬟。   小丑在街口看到了接应的人,一个装作担郎,一个装作茶客,小丑从他们面前经过,确定他们看到自己后,往进城的大道而去。   担郎最先起身,跟在小丑身后,茶客观察了片刻,看到没有可疑人员后,才随在后面。三人前后走着,在三阳桥之前往南转,这里巷道密集,在几次战乱的时候损失比较小,民居颇为完整,而且看起来比较陈旧,有些年头了。   小丑似乎对地形十分熟悉,径自钻入一条小巷,这个巷子平日少有人过,担郎就停在巷口,刚好挡住道路,小丑在拐弯处换好衣服后,咳嗽一声通知那担郎,然后从另外一边的巷口走出。   此时他已经换了一个模样,头上戴着方帽,身上穿着青衿,看着就是个豪绅模样的人,这样的人在夏州城内不少,不是豪商就是本地粮绅,并不惹眼。   他在南城东拐西拐,来到了南门附近的向阳门大街附近,从后面的巷子来到一个两进的院子的后门。   院子前面是一个卖炭的店铺,就在向阳门大街上,后面则是这个两进的院子,小丑在门上有节奏的敲着,门里没有任何耽搁,几乎是立刻就开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凶悍的面孔,是小丑属下,小丑走进院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每次出去都有风险,因为祥符国国家安全部反间谍的手段太厉害了。说实话,要不是现在正在打仗,胡三光带领着安全部主要力量放在前线战场上。他还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出入张泊这样的祥符国大员的府邸。   他没有去门市,直接进了二进的正屋,那属下跟着走进来,给他倒了茶,对小丑低声道:“大人一去就去了两日,属下心里焦急得很。”   小丑顾不得茶水还烫,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然后才抬头道:“张虎,你是怎地回事,都说了不要叫大人,也不要说属下,日后记着了,不要因这些小事丢了性命。”   那名叫张虎的属下应了,这时从店铺过来一个商人模样的人,也对那张虎道:“刘东家提醒得好,这祥符国不比我大宋境内,祥符国的同行比我们宋卫府强得太多,我们宋卫府说白了也是跟人家学样而已。六天前我们在祥符国好不容易建立的十一个据点,被端了六处,听说徐博徐大人也差点被抓住,拼着受了重伤才逃走,藏在一个地方好多天,养好了伤才出现。好像就是那些蠢货还用老法子,在各处茶楼酒肆散播些谣言,或者搞刺杀破坏,归途就被人盯上,六个地方隔天就被人端了,四十多个人加上徐大人只逃出了六人。所以,如今咱们到了他们的老窝,更要时时小心。”   小丑躺在椅子上,眯着眼说道:“老高还是明事理,张虎你刚来此处不久,要多听老高的。”   接着小丑就把自己这边获得的情报说了一番,然后对两人道:“你们都说说,看看咱们有没有能下手的?”   老高躬身道:“小人先说说,小人安排了两人混了一份祥符国衙门和军队中的差事。一人是京师带来的朱老头,一个多月前,夏州衙门招聘一些人定期清扫大街,小人用了一些手段,让朱老头成功得到了这份差事,并且想办法让他定期清扫祥符国军枢部附近街道,小人让他每日收集军枢部扔掉的垃圾纸张,带回来拼凑之后能看出不少东西。另外一个人是小人发展的本地破落户,小人看他身体还挺壮实,便在三个月前祥符国兵部征三千五百工兵的时候,让他去投了军,他现在在黑狼军团工兵营,只要他这次能够活着回来,便让将祥符国工兵训练的所有事宜全部写出来。方才刘东家所说,祥符国又加增加前线粮草,但是他们前线人数并没有增加,这很有可能是大军要走远路的原因,此事还需要尽快以快马通知党大帅,以防他中了埋伏。”   张虎说道:“夏州城西那圈起来的一大片被祥符国的人称之兵工厂的作坊,要不要小人去一趟?”   小丑和老高同时摇头,其中的老高道:“千万不要去那里,那里是祥符国除皇宫之外,戒备最严密之处,前往那里的各个路口反复盘查,你一个生面孔走过去,别说打听情报,进都进不去的。并且没准就有人来审问你,一个应付不好,便得把你自己搭进去。” 第730章 大撤退(上)   小丑挥挥手,接口说道:“老高说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做咱们这事的更是如此,想想那六个据点中兄弟们的下场,你们当知小心无大错,咱们在祥符国一定要低调。首先,搞破坏和搞刺杀不允许再进行了,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把祥符国的情形报给宰相大人参详,然后若是能够确保万全才能做一些破坏,张虎你暂时就留在夏州,负责往来联络便可,尤其是这处地方附近,要布好逃离的线路,还要有掩护此处的第二个据点。”   老高低声道:“东家,此事都安排好了,此处往东南,已购下一处院子,也是两进的,中间隔着街道,小人用脚大致丈量一下,隔着约二十步,小人会从此处的正房打地道往那处,在那边备好更换衣物。一旦此处有事,我等可以从正屋撤走,另外铺子斜对面,往北三十步租了一个小的廊房,用来监视街道有无异常人等,那里摆的是干果摊。”   “安排甚为妥当,但老夫还是有些担忧,这个地方地势狭小,周围巷子就两个口,一堵上就出不去,咱们还得另外寻地方,最好是买下来,省得那些麻烦……”   “东家。”老高轻轻打断他,“附近房价涨得厉害,三层门市的临街院子都在四百两以上了。”   “这么贵?”小丑惊了一下,开封的寻常铺子也没有这么贵。   老高轻轻点头,小丑喃喃道:“下次回去,要想办法向上面多要一些经费才行。那华夏卫府当年之所以那般厉害,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有用不完的经费。”   这时侧门上传来敲门声,小丑呼地站起,直到听清楚了节奏,才松一口气道:“张虎去开门。”   ……   ……   黄湾关,是由党进此时大军所在之地通往庆州官路必经之地,就在刚才此处变成了宋军的一个驻点。   就在半个时辰前,党进正指挥大军猛攻祥符国四个军寨时,来了一名金牌急脚,送来了朝廷让党进撤军的令旨,当然也简单说了一下让他立刻退兵的原因。   党进当时不动声色的继续下令让部队猛攻,然后转身便让唐鹏悄悄将两千名还没有上战场的预备部队带着急行军抢占黄湾关。   若是在得知契丹十万大军已经南下直逼真定府之后,党进还不明白叶尘亲临此处想要做什么,那他就愧对他如今在大宋的位置和打了多么多年的仗了。同时,他也做了此时一名统帅最正确的举措——不动声色,一切都要做得不动声色。否则军心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唐鹏带领两千人守在黄湾关附近,自然是为了确保这里的通道畅通。防止祥符国军队绕路在此处拦截。   唐鹏还记得当时党进召集军指挥使以上的高级将领宣布退兵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攻击这样的军寨已经超出了宋军的能力之外,从始至今,都还没有攻到军寨前,光是前面四道沟壕和一道土墙,就已经损失了近万人,另外受伤的还有三千多人。还有些受伤的是无法挨到回庆州的。   总之,此次大宋密谋联手府州和麟州攻打祥符国一败涂地,不但丢了府州和麟州这两个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而且损兵折将之严重,乃大宋立国以来首次。   “将军,西北十里外,发现祥符国探子。”一名探子飞身下马,单膝跪在唐鹏面前,大声禀报。   唐鹏叹了口气,脸色越加阴沉和凝重——战场上如果兵力减弱到一定程度,很容易被对方试探出来。唐鹏估摸着,党进想悄悄脱离刚刚攻下的土墙行动不会那么顺利。如果直接放弃土墙,那叶尘和杨继业会马上判断出党进的意图,而黑狼军团全是骑兵,步兵撤退骑兵尾随,很容易露出破绽,更何况是败军之退,如果真如党进和唐鹏猜测的那样,祥符国另有大军早已绕路阻拦,那他们很有可能真是有来无回了。   ……   ……   “什么,宋军左翼的阵地被我们突破了?”叶尘惊讶的抬起头来,只见李光顺和杨继业都确定的点点头。   叶尘马上站起来,眼睛盯着墙上的地图问道:“有没有后续部队可以投入?”   “启禀陛下,目前只有五百人的预备队,臣看宋军占领的土墙已经露出疲态,本来只是准备一次小规模进攻,甚至都没有动用火药包,预备队也准备不足,万万没想到宋军左翼阵地被轻易就突破了,这是臣的过错。带队的指挥使也没有料到,他们攻上土墙的时候还十分犹豫,臣在城楼所见,他们的营指挥旗越过土墙通道,留了有半刻钟之久,周围的宋军来援后才撤回。”李光顺说道。   叶尘挥挥手打断他,看了一眼向他看过来的杨继业,说道:“调动两千人的兵力攻击宋军左翼防线,让南山上胡三光注意观察,如果宋军从后方调援兵,那就撤回,如果宋军从土墙其他位置调动援兵,就再调动两千人,攻击宋军中间防线。”   “陛下的意思是他们前线军力在减少?”   “按理说他们撤军的时间已经比参谋部推算的时间晚了一天之多,这个时候赵德昭让其撤军的急脚金牌也该到了。只是兵不厌诈,党进打仗的本事不弱,土墙后有坑道,宋军今天各部又经常有换防,来来往往不定,只有加大攻击力度,反馈的消息才准确。”   “此外,南山往北坡投入部分兵力,牵制宋军左翼人马。”   “让胡三光派出金牌探子冒险绕到宋军大营后方侧面,观察宋军大营兵力调动。”   “南山和北山东坡确保山脚道路通畅,随时准备骑兵在南山和北山集结。中间各防线必须时刻保持接触。土墙防线距离宋军大营有七八里远,他们想悄悄撤退没有那么容易。”叶尘目光如电,远远看着宋军大营,肃然说道。   “臣立即去安排,另外臣认为应该让胡大人加派金牌探子潜往黄湾关、下河谷等地查探。”杨继业说道。   叶尘点头,表示同意杨继业的想法,说道:“咬住他们,党进已显露出撤退的意图,撤退的军队是虚弱的,我们一旦开始追击,就要追到庆州,彻底让宋军在我祥符国手中丧胆,让宋国君臣朝廷生出畏惧之心,方能不会轻易招惹我祥符国。”   ……   ……   三月二十四日,午时过后,黑狼军团在全线展开断断续续的攻势,宋军大营号角齐鸣,仅有的两千骑兵赶到战场。   党进的大旗也来到北山脚下,他的心情十分低落,今天的情况说明,黑狼军团通过连续的试探,已经发现了土墙兵力有变化,南山的祥符国军队很容易观察大营出兵数量,从而判断出土墙人数,所以他只能放弃悄悄撤离的做法,改用以骑兵接应土墙人马撤退,虽然都是撤退,但这种方式的话,土墙防御兵力要脱离祥符国军队的攻击肯定会遭受不小的损失,与他策划分步隐秘撤离的效果根本不可相比。   “大帅,若非两位监军都非要从左翼神卫军各自抽调五百人提前撤退,左翼怎会被黑狼军团攻破土墙,两位监军不顾大帅此前所说之策略,神卫军军都指挥使王大庆全然不顾全师安危,未以大帅允许,便私自给两位监军派兵,大帅回到京都应该对他们进行弹劾。”   神勇军军都指挥使高正西在一旁愤愤不平,敌前撤退很容易被发觉,进而遭到敌方的追击,而军中的士兵士气非常不佳,每次撤退都需要督战队严密看守,这么长的阵线根本不能确保安全,只能在换防的时候逐渐减少。党进要求各军分步撤退,精锐放在最后掩护。   谁料两位监军听了他说有可能叶尘会派出大军从后面包围之后,竟然议事之后便偷偷的各自带着五百人提前跑了。之所以两位监军都抽调神卫军的人,是因为神卫军是此次党进从京师禁军中带来的最精锐的军队。   结果少了这一千人,让黑狼军团一次无力的攻击就攻破了神卫军负责的土墙,虽然后来奋力赶了出去,但黑狼军团此后的行动明显加强了试探,牢牢牵制着土墙上宋国力量。   党进轻轻点头,弹劾是必须要弹劾的,只是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这近三万大军带回庆州。   党进还没有想出安全撤走的办法,黑狼军团就在隆隆火药包的爆炸声中转守为攻,在左、中、右都各选了一处重点打击。党进不敢再耽误,连忙下令派出骑兵接应,土墙留守的兵力开始逐一撤退。   党进最不愿意的敌前撤退最终这是开始了。   最右翼的步兵弓手最先撤离,在土墙后两百步结阵,接应中间兵马撤退。然后是左翼人马,对峙的黑狼军团派出骑兵,不断咬住押后的宋军人马,逼迫撤退中的宋军一些人马再次返回,双方在土墙上往来几次后,宋军后卫崩溃,丢下满地的甲衣辎重溃退。 第731章 大撤退(中)   后卫与前锋最大的区别,便是前锋可以指望主力的接应,坚持是有希望的,而作为后卫时,主力正在远离自己,一旦被拖住就是死路一条。宋军押后的是党进麾下仅有的两千骑兵,面对黑狼团强大的远程攻击能力,骑兵的战力却丝毫发挥不出来,眼看着主力渐渐远去,他们再也不敢待在这里,发足狂奔。   杨继业一声令下,南山和北山各早已集结好的一千骑兵尾随溃兵追击,另外工兵营继续全力以抛石机发射火药包,巨型强弩也在毫不保留的全力射击,声势如同一次总攻。   宋军这些天本就遭受重创,战心原本就十分低落,两翼和后方的崩溃迅速引起骨牌效应,右翼押后的神勇军军都指挥使高正西还没有组织撤退,麾下人马就崩溃了,两千多人落荒而逃。   中路各部宋军无心救援,从大宋京都来的京师禁军神勇军和最为精锐的神卫军的防线如雪崩一样溃散,中间土墙后的宋军放弃所有剩余辎重、兵仗逃窜,他们全是步兵。一部分犹如如无头苍蝇,有些早有准备的在壕沟中四处躲藏,只要黑狼军团一出现在眼前,他们马上出来高喊投降。   从南山和北山上看下去,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山下的旷野中狂奔,满地都是跌落的兵仗甲衣。党进精心策划的撤退成了一次大溃败,留守土墙的人马约有一万步兵,按党进的计划,这些人是原本要在夜间撤离,带走所有有用的辎重,现在尽数丢给了步狼军团,很多甲兵为了逃命跑得快,连甲胄都丢弃了。   此时,除了南山和北上黑狼军团已经上马追出去之,驻守四个军寨的黑狼军团也开始上马集结。   在党进拼命组织之下,负责右翼接应的两千骑兵冒着南山的火药包在山下列阵,由大宋京都来的云骑军副指挥使吴真亲自领兵,他们列阵方向正对缺口方向,党进没有放弃后面的部队,身在后面的神勇军和神武军都松了一口气。   叶尘的龙旗出现在南山,山下一片兵荒马乱,黑狼军团上下一片欢呼,呼喊着追在溃兵后面,一路射杀落后的宋军,一直以来大规模阵战总所向无敌的宋军,在祥符国面前遭遇了一次惨重失败。   由于拦马沟和宋国土墙的阻挡,黑狼军团的骑兵的追击并不得力,杀伤也不严重,当然,叶尘早在两日前安排拓跋格鲁绕路拦在了党进的后面,而折御勋则带两万人马负责挡住宋国从京兆府派来的三万援军。   山下的宋军步兵继续向十多里外的宋军大营溃退,冲在最前面的南山一千骑兵开始冲击,宋军也分散开来,其中一部分被党进费了好大劲组织起来列成刺猬战阵,边撤边防备黑狼军团骑兵的冲刺。   当然,掩护宋军撤退的主力还是云骑军副指挥使吴真带领的两千骑兵,吴真也展现了不错的指挥能力,麾下四名营指挥使也是经验丰富,在右侧不停运动,甚至往中路突然疾驰,逼迫那些追击的黑狼军团骑兵回撤,掩护了宋军整个右翼的逃离,本身的阵型依然保持得很好。   不将这吴真带领的两千骑兵击溃,黑狼军团便很难放开手脚去追击,杨继业让身边的传令兵不断打出旗语,南山和北山两边各自已经冲下山的一千骑兵组成骑阵开始加速,一起向正面的宋军两千骑兵冲击,山下千马奔腾,骑兵对冲透着一股惨烈。   宋军骑兵也知道没有退路,不顾伤亡的与黑狼军团的骑兵对冲,连续两轮冲击,黑狼军团骑兵虽然将正面击穿,却无法摆脱宋军骑兵的侧翼牵制。几名宋军骑兵营指挥使久经沙场,对于骑兵战运用灵活,尽最大程度不和黑狼军团正面对冲,而是轮番攻击黑狼军团骑兵的侧翼。   叶尘在山头摇摇头,看看战线其他地方,宋军溃兵已经远去,拼了和往宋军营地逃去。四个军寨前面壕沟、土墙虽然让为些天宋军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依然没有攻克军寨,但此时也阻挡了正面黑狼军团骑兵追敌,只有两边南山和北山各自及时追出去的一千骑兵,还不足以击溃宋军两千掩护撤退的骑兵。   最主要的是,党进果断将他们四万大军的大营连同一些辎重粮草让人点燃了,南山和北山之外六千骑兵在李光顺亲自带领下好不容易绕过壕沟和土墙追了上来,而宋军骑兵也被南山和北山上先期到达的骑兵缠住,眼看着李光顺带领大队骑兵就要咬住宋军大队时,被数里宽、数里长的宋军大营燃起的熊熊大火给挡住了,营地中甚至还有数百名还没有来得及逃走的伤兵,在大火中凄厉的惨叫着,让人触目惊心,闻声骇然。即使是叶尘也对党进的果断和狠辣佩服不已。   南山上,杨继业眉头微皱,对叶尘说道:“陛下,党进带领的宋军不愧是精锐,虽然已经成溃败这势,但这场大火给宋军争取了不少时间,以党进之能便能够将溃败的步兵重新组织起来,再加上有两千骑兵掩护,我们若是硬要追击,必然会逼迫宋军转身拼命,我们人数毕竟比他们少很多,宋军结成战阵的话,野战我们丝毫不占优势。”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对杨继业所言深以为是。至于已经被大火搁在另一边的黑狼军团两千骑兵,二人却是不用担心——因为即使党进带领步兵掉头与骑兵联手对付他们,以骑兵的机动能力见机不对也有的是时间逃走,更何况李光顺已经带领黑狼军团主力绕行追了上去。最主要的是,二人相信,这个时候党进绝对不会为了两千黑狼军团骑兵而浪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撤退时间。   叶尘和杨继业一边说着话,一边在两千多黑骑的簇拥下,骑马下了南山,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追了上去。   宋军虽然已经溃败,但主力尚在,统帅是不可小觑的名将,兵是大宋真正的精兵,按照杨继业和参谋部的之前分析,不可追之太紧,只要黑狼军团死死咬住他们不丢就行了,不管宋军如何部署撤军,只要大军开始行军,在道路上的队形总会拉长,总会有留在最后的人,而且阵形和心理都是脆弱的。   叶尘和杨继业原定计划是等宋军开始撤军,拉长了队形后全军从后追击。无论是什么军队,从行军状态再转入阵战队形都费时良久,事实上被黑狼军团拖在半路比拖在四个军寨更加危险,因为他们没有坚固的营地,全军又处于不安的状态中,所以杨继业自己认为即使没和前路上拓跋格鲁的拦截,光是黑狼军团就有很大机会咬下宋军的一块肉。   ……   ……   叶尘一行下了南山,大概走了七八里后,来到了还在燃烧的宋军大营。   宋军大营浓烟滚滚,四处还有火光,宋军的营地沿着四个军寨往东南延伸,此时一层层的被点燃,官道被火势屏蔽,烟火阻拦了黑狼军团追击的路线。叶尘和杨继业一行从旁边经过时,也能感受到那种热浪。   杨继业对叶尘安慰道:“陛下,宋军逃窜,辎重、帐篷、粮草一律放弃,对他们损失已可谓惨重,此地距离庆州以步兵的速度还有两天的距离,而他们没有补给,这一路上也没有几个村镇。”   旁边胡三光,说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宋军在前面八十里外的土石寨有准备,那里应该储备有粮草。”   杨继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时前方来了一名信使,是李光顺派来的。   杨继业听完信使汇报后,说道:“陛下,党进有胆子,让士兵和步兵先走,他自己带精锐留下押后,稳定了宋军的军心。现在只有看黄湾关了,那条河流没那么好过,黄湾关这两天有没有异动?”   胡三光低声道:“黄湾关我昨日派去了一队哨探,连夜来报说有两千左右的宋军在黄湾关,防卫严密。”   叶尘脸色平静,若有所思。杨继业眉头微皱。   ……   ……   黄湾关,带领骑兵追击的李光顺停在离黄湾河河岸一里的地方,河岸上是三百多宋军兵的尸体,他身后是六千骑兵。   路边跪满了投降的士兵,总数约有三千上下,都是被留到最后的宋军步兵,面对黑狼军团骑兵,他们没有逃跑的体力,只能选择投降。李光顺带领骑兵沿途追上不少掉队的宋军步兵,这些步兵大多都是从京师来的禁军中的精锐。一部分被斩杀,少量的逃入了山林和原野,近一半人选择了投降。若是和辽国或者之前党项八氏打仗,一般情况下不会投降,但是祥符国打仗,因为叶尘的威名和圣名,他们投降感觉没有多少负担。   李光顺顾不得追杀向两边原野和山林中逃走的散兵游勇,一路急追到了黄湾关这个离四个军寨四十里的要点。 第732章 大撤退(下)   李光顺在河边追上宋军后卫,两轮冲击斩杀两百余宋军,但他很快发现了河中的异常,对面的宋军也列好了阵列,如果他冒失冲过去,很可能会有部分骑兵被水流隔断与南岸的联系,遭到对方骑兵的剿杀。他派人以查探,宋军在上游果然建了一道水坝。   叶尘和杨继业匆匆赶到李光顺旁边,前者放眼望去,后者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对面黄湾关的驿站外约有两千宋军骑兵和五千步兵,党进的大旗赫然在列,不过他们阵形也有些混乱,看出的来是匆忙间整队列阵的,他们似乎在等着黑狼军团过河。   李光顺对叶尘和杨继业道:“陛下,大将军,宋军在上游建了一道水坝,河道中水很浅,流速缓和,他们的骑兵和步兵都轻易涉水而过。”   叶尘问道:“现在上游已经开始放水了?”   李光顺摇摇头,说道:“启禀陛下,目前还不知道,臣已经派人去上游查探去了。”   胡三光接口道:“臣派出的探子对黄湾关的侦查一直不顺利,原来宋军是在这里修这个东西。”   黑狼军团今天是第二次遭遇挫折,先是火阻,现在又成了水阻,看得出来党进对这次撤退计划了很久,火烧大营和水阻显然都是党进的设计,他还提前特意派唐鹏加强了黄湾关的防守,让胡三光提前没有探知水阻的具体情况。   这个地方是比下河谷更重要的要点,因为其地势狭窄,而且还有河流阻隔,参谋部的各种推演中,都是在此地重创宋军,其中也有人提出过宋军可能修筑水坝,但最后杨继业和叶尘都认为只要咬紧宋国尾巴,那个水坝不会有多大作用,放水淹的话,会把宋军一起淹掉。   谁知道党进出手那般狠辣和果断,宁愿活活烧死数百麾下士兵和烧毁价值巨大的粮草、辎重、帐篷,也要以火阻拦住黑狼军团,由此拉开了距离。   叶尘在心里想了一下:这种大战的经验参谋部体制在计划制定上已经显示出优势,但这种紧急情况一出现,参谋们就都没有主意,还是得靠他或者杨继业拍板决断。   “你们打算如何应付?”   李光顺回道:“启禀陛下,臣已经派了两千骑兵下马,往上游进发绕行而过。”   杨继业摇头道:“党进应该不止留了这点人手,东面山谷夹道里面肯定还有接应的人马,应该是昨日提前驻扎黄湾关的唐鹏所部,多半是想等着我军过河对我军进行偷袭和夹击。”   几人说话间,上游果然传来水流咆哮的声音,一道潮头奔腾而下,在河床中撞击起片片水花,水流很快灌满了河床。远处的宋军阵列响起鸣金声,依次调头从黄湾关那个两山夹道离开,最后只剩下五百亲兵簇拥着党进的大旗,他们在最后压阵,待其他甲兵远离后,才从容的打马疾奔而走。   叶尘看看河中水流的势头,还没见减少的迹象,对着那面大旗的方向淡淡道:“还好,朕提前派出了拓跋格鲁,否则这次还真让他们就这样撤走了。”   ……   ……   辽国,上京。   玉道香看着怀中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小婴儿,逗弄小家伙玩耍,小家伙开心的手舞足蹈,发出呀呀咿咿的欢快叫声,玉道香神色之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爱之情,距离她十步之外,萧绰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大定。但对玉道香的杀机并未有丝毫减弱。   这些天,玉道香一直生活在萧太后萧绰的寝宫之中。辽国婴儿皇帝一直在他三步之内被奶妈正常喂养,正常吃喝拉撒睡。而萧绰就在玉道香十多步外,从未离开过半步。殿外早已被皇宫侍卫和宫卫军层层包围了大半个月,萧绰唯恐伤到自己宝贝儿子丝毫,根本不敢有丝毫异动。三天前,有一名萧绰的心腹宫女建议给玉道香的食物中下毒,直接被萧绰当场下令将这名心腹宫女拉到殿外杖责至死。   这时,一名宫女匆匆跑了进来,给萧绰跪下,说道:“启禀太后,御医说太皇太后已经活不过一个时辰,太皇太后说想要临终之前见太后和皓月公主一面。”   玉道香闻言,不由脸色一变,脸显悲痛之色,萧绰则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我抱着我这小侄子去见母亲。”玉道香说着话,已经向殿外走去,殿内殿外成千上万的人根本没有人敢阻拦丝毫,甚至不但不敢靠近一步,而且有意识的与玉道香拉开距离——若是靠得太近,让太后产生误会,那可就步了前几日那宫女的后尘了。   萧绰带人与玉道香保持十步的距离,也向太皇太后殿内走去。   玉道香心中挂念着即将离世的母亲,怀抱婴儿,脚步飞快,跨殿进宫,来到太皇太后床前,殿内御医和宫女太监早已远远退开。床榻之上太皇太后被数层厚厚纱幔挡着,看不清里面情形,玉道香感知到床上的人气息微弱,心跳若有若无,知道自己母亲即将离世,不由双眼通红,悲痛不已。   快步来到床榻之前,玉道香正准备揭开纱幔,突然脸色一变,一声娇叱,右手抱紧婴儿,左手翻手间向头顶打去。   一道人影如风一般从头顶垂落而下,一拳砸在玉道香手掌上,电光火石间,玉道香脸色再变,因为床上的她的“母亲”突然翻身而起,以比头顶来袭之人还要快许多的速度,从她右手边一掠而过,真是快如闪电,即使以她的实力和身法都来不及有所反应。   头顶来人一声闷哼便飞了出去,于七八步外踉跄落地,嘴角溢血,受了内伤。   而玉道香虽然稳稳站在原地,但脸色却异常难看,因为她右手中的辽国婴儿皇帝已经被人抢走。   玉道香转身看去,对他出手的是两名道士。冒充她母亲从她手中抢走婴儿皇帝的除了当今天下两个半步先天强者之一的张无梦还有谁。至于另外一人却是张无梦二弟子,太平教自张无梦和郭无为之后三号人物邢西扬。   萧绰带着人从外面冲了进来,迫不及待的从张无梦中手接地自己的宝贝儿子,仔细看了半天,发现完好无损之后,不由欣喜若狂,喜极而泣。   “殿下,贫道幸不辱命。”张无梦将婴儿小心翼翼的递给萧绰后,从容说道。   萧绰很快便恢复平静,然后将婴儿交给身后的奶妈,并让人带到自己宫中看护好,然后对张无梦说道:“张真人放心,本宫答应你的事情必然会做到,明日本中就下旨取消太平教的所有禁令。”   张无梦说道:“多谢殿下。”   这个时候萧绰已经看向脸上一片寒霜的玉道香,说道:“皓月,本宫要将你千刀万剐,方能消去本宫心头滔天之恨。”   玉道香没有说话,张无梦略一犹豫说道:“殿下,皓月公主不能杀。”   萧绰脸色一冷,寒声说道:“为何不能杀?难道本宫会怕那祥符国不成。”   张无梦说道:“祥符国不可怕,可怕的是叶尘这个人。”   萧绰冷笑一声,说道:“本宫知道叶尘不简单,神通本事不小,但本宫执掌堂堂大辽帝国,麾下铁骑大军百万,岂会怕了他。哼!此次我儿劫难,也是因叶尘而起,此事之后,宋国不找祥符国的麻烦,本宫也要下令让大军踏平祥符国,活捉叶尘,将他凌迟处死。”   张无梦摇了摇头,说道:“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叶尘真实身份非同小可。”   萧绰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什么身份?”   张无梦叹了口气,说道:“据贫道所知,叶尘手中拥有一个可于十数里之外杀人于无形的仙器。那已经谋反成功的宋国晋王赵光义便是被此仙器所杀。凡人根本防不胜防。殿下若是杀了皓月公主,以叶尘对皓月公主的感情和叶尘的心性,必定发疯,不顾一切为皓月公主报仇。而以叶尘的实力,又手握此等仙器,即使殿下手握我辽国百万大军,殿下和陛下安危也难以保证万无一失。”   萧绰脸色微变,然后神色肃然一片,说道:“张真人,你所言之语可敢保证。”   张无梦说道:“贫道所言,绝无虚假。此外,贫道一直怀疑叶尘本就是仙界流落于凡间的仙人血脉。本就不是凡人。”   萧绰瞳孔收缩,瞠目结舌,半晌后才说道:“张真人所言实在太地荒诞,可有凭证。”   张无梦说道:“去年宋国先帝玉皇顶受刺当日,洛阳白云山发生天地异变,一道数丈宽白光冲天而起,那是打天了一道仙门,虽然那仙门只是出现一刹那便消失,但贫道当时在场,亲眼所见,透过仙门所看见的世界定是仙界无疑。而此仙界之门唯有叶尘借用天星、阴月和阳日三枚玉佩才能打开。”   萧绰闻言,目光闪动,久久不语。那场天地异变之后,她也派人去查看过,那里的确出现一个超级巨坑,根本不是世间之力所为。 第733章 将玉道香千刀万剐   不过,张无梦所言实在是太过神奇荒诞,她还是有些怀疑。但是事涉自己母子二人的安危,即使张无梦所言只有半点可能,她都绝对不愿冒此凶险。   面对数万宫卫军和皇宫侍卫,即使是玉道香这样的超一流高手,也没有丝毫能够逃脱的可能,所以玉道香选择了束手就擒,没有进行任何的反抗。当然,这也是因为萧绰最后决定暂时将她关押,不立刻将她处死。否则,以她的性格,即使明知不敌,在临死之前,也要肆无忌惮的杀一番再说。   ……   ……   宋军丢弃了辎重一路狂奔,当日就到达了土石寨,精锐撤离很快,途中跑得断气的士兵都多达百人,总共有又一千多步兵投降。路上丢下的兵仗铠甲无数,变成了黑狼军团的战利品。   靠着精心策划,党进总算是脱离了最危险的地段,这一路撤军连投降和被杀死的步兵只有三千多人。只是,此时宋军军心涣散,土石寨的城墙和粮食储备给了他们喘气的机会,但此地依然不算稳妥,他们还需要继续撤退。   一旦开始逃窜,那宋军在这次战役中就不再是重大威胁,李光顺领着七千黑狼军团骑兵,气势如虹,兵临土石寨,丝毫不畏惧对方的兵力优势。党进全力鼓动宋军士气,亲自领兵出城,用数量优势拉大阵线,逼退了黑狼军团。   宋军的士气稍有恢复,依托着土石寨与黑狼军队对峙,这里距离庆州近了一半的路程,他们的补给充足,双方的角色暂时调换,黑狼军团反而成了攻击方,宋军驻守军寨。   党进希望在土石寨恢复一下士气,但叶尘自然不会与依托坚城的宋国兵决战,只是趁机休整,然后让工兵从后面运来的抛尸机消耗宋军的兵力。   只耽搁了两天,党进便接到拓跋格鲁和折御勋各带两万大军绕行到他后面的消息,然后是叶尘派出去十队以百人一队的骑在庆州与土石寨之间疯狂破袭,当日宋军运往土石寨的粮食损失大半。   党进不敢久待,第二日放弃土石寨撤退,土石寨的城墙只来得及拆了一部分,就南墙拆掉了不足一丈。为了不惊动黑狼军团,他们连存的粮食都没有烧掉,直接丢弃给了敌人。   宋军撤退时兵分两路,一路往庆州,一路往下河弯,作出一个圈套的样子,一旦党项军越过土石寨东进,另外一路就可能回头截断退路。   叶尘没有犹豫,和杨继业商量过之后断定宋军此时不具有进行掉头包抄作战的信心,果断下令让李光顺继续带着黑狼军团七千骑兵追击庆州方向,剩下一千人马将两千多俘虏带回军寨。   撤离开始之后,宋军已有些失控,军队完全没有战心,这是在被追击状态下最容易产生的惶恐,党进也没有办法消除。在指挥体系落后的古代,士兵的心理非常容易受到影响,即便到了后世,敌前撤离也是极度危险的,稍不小心就是一溃千里。   自府州一战之后,便消失不见的白沧海带领着他的五百强悍属下,可谓是胆大包天,对撤往庆州的两万宋军沿途遭进行袭击,撤军心切的宋军无心追杀这一队小股强军,给了白沧海他们极大的活动空间,也给宋军士兵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而李光顺带领七千骑兵尾随在宋军大队之后,不断以营指挥为单位做出冲击架势,拖着宋军后卫的速度,前方撤离的主力如果速度过快,后卫就会被分割出来,这时就会遭遇大规模的骑兵攻击,黑狼军团骑兵就如同一根尾巴,牢牢跟在后面。   党进深知形势的严峻,不敢将押后的任务交给麾下将领,亲自带领后卫,控制全军的行进速度,防止后卫被一块块咬掉,即便如此,宋军还是在追兵持续的攻击下不断损失。   在追兵的牵制下,宋军当日只走了五十里左右,他们晚上立营。白沧海带领近百名高手带领火药包潜入宋营进行夜袭,这次并不猛烈的夜袭造成宋军小范围内的营啸,一千多士兵在混乱中被杀。最主要的是宋军从上到下一晚上都没有休息。   第二日天蒙蒙亮,宋军最为疲惫的时候,李光顺带领七千骑兵和另外一边早已在附近山谷中等候多时的拓跋格鲁带领着的两万骑兵全力冲营。宋军抵抗了不到一个时辰全彻底崩盘,开始向庆州方向大溃逃。   这最后一场仗打了整整一天,宋军最后逃到庆州的只有两千人不到,后面几天断断续续又逃回一千多人。   在整个四个军寨进攻作战中,宋军四万人最终逃回的只有三千多人,几乎全军覆没,辎重、物资帐篷近乎尽数丢弃。   而一万黑狼军团阵亡战兵一千三百多人,工兵一百多人。受伤两千余,其中重伤五百多人。   从这个数字来看,自然是黑狼军团大胜。   历时半个月的四个军寨攻防战役中,黑狼军团一万人正面独力对抗宋军四万精锐,重创宋军主力,这场战争的大胜,比府州和麟州的胜利意义还要重大。不但将宋军赶回庆州,宋国军连土石寨、黄湾关都没有固守,相当于祥符国疆域向这个方向又往前扩大了八十多里。   ……   ……   黑狼军团在庆州城下对峙一天后,便撤回了土石寨,沿途收集那些战利品,兵仗甲衣尽数运走,路上还搜捕了数百逃散的士兵,也全部押解回土石寨,而宋军根本没有敢追击。   叶尘让黑狼军团工兵营主持调集俘获的士兵修复土石寨和下河谷,并开始在周围建设堠台,准备正式控制土石寨地域,让此地成为祥符国疆域。   决定固守土石寨之后,叶尘和杨继业商量过之后,打算将下河谷和土石寨变成一个大兵营和大工地,工兵营负责具体施工,参谋部留下人员督促施工,叶尘也已快马加急传旨给夏州中书省,让韩熙载和马文韬尽快派遣相应的文职官吏过来,实际控制两个寨子附近的村镇,争取要在一个月内实际控制这片地域。   接下来,按照祥符国战后相关条例要求,军枢部要组织部队由下至上进行总结讨论、战后评功和抚恤、并写出结果报告,参谋部要重新谋划边疆布防,兵力调整等等。   ……   ……   土石寨城门前,叶尘手中拿着刚刚萧秀明从契丹上京传来的秘信,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杀气犹如实质。   杨继业、胡三光、白沧海跪在叶尘面前以死相劝。李光顺和两千多黑骑站在叶尘身后一动不动,神色平静。   “朕意已决,亲自带人潜入上京去救皇后。”半晌之后叶尘断然说道。   杨继业惨然一笑,抽出腰间长剑放于自己咽喉,说道:“陛下若是非要亲往上京,老臣便自裁当场。”   叶尘瞳孔一缩,悚然动容。胡三光见此,一咬牙,袖中划出一把匕首,同样放在自己咽喉,说道:“陛下若是非要以身涉险,臣也血溅当场。”   白沧海沉声说道:“陛下!让臣去吧!臣可向陛下保证,拼尽臣和五百属下之性命也要将皇后救回。”   胡三光接着说道:“陛下的目标太大,前往上京更容易暴露,反而不利于营救皇后,由臣带领安全部倾巢而出,配合白大人潜入上京,必能救出皇后,还请陛下三思。”   叶尘看着三人久久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才长吸一口气,微微闭眼,然后睁眼,说道:“好,你们二人带领各自属下潜入上京,全力营救皇后。告诉萧秀明,包括他自己,即使北府的人全部损失,也要配合你们救回皇后。”   ……   ……   千百年来,西北乃至整个西域这片广阔的疆土,不管主政者是谁,对各个异族部落,都是采取间接控制的方法,号称西域之主的人,没有权利对他辖下的领土和百姓实施垂直管理、直接管理,而是必须通过部落的土司、头人、族长、头领进行间接的统治。赋税要通过他们以贡物的方式上缴,百姓要能过他们来间接管理,当需要与外敌做战时,需要通过他们来征兵、用兵。这样也就决定了最高统治者权力的局限性,和政权的不稳定性。   祥符国虽然依然难以超脱封建王朝这个范畴,但是必须要有统一的户籍管理制度、全民兵役制度、正规赋税制度、司法制度,而且还要在这些基本目标基础之上建立一个较之大宋更为先进、民主的封建政权。   可是想推行这些制度,建立这样一个国家,这其中的曲折艰难充满了太多未知和困难。   因为,这个过程中会直接削弱那些各部落头人、土司、族长们的权力和既得利益,而最大的势力便是党项八氏,叶尘虽然依靠拓跋格鲁和李光顺以及金钱雇佣先是控制了党项军队,然后以远比以往好的物质生活渐渐使得党项八氏认可了祥符国,认可了叶尘这个族长之上的“王”。   但是,叶尘若是想强行彻底改变党项人的生活习惯,将其如汉族百姓那样改土归流,纳入统治,即使是拓跋格鲁和李光顺在党项人中拥有绝大的权威,即使所有党项人都认可了他这个“王”的存在,也必将会产生极大的反弹。 第734章 国策与军团换防   叶尘并不打算以武力强行推行这些制度,因为他知道,若是他这样做,他将会如慧星般升起,又如慧星般离去,成为搞大跃进的王莽第二,必然落得个众叛亲离,惨淡失败的下场。   他要首先发展工商、繁荣经济;改土归流,推行汉族与党项、羌族、土蕃、土族等异族的杂居、通婚。建立更多的城市,促进各族与汉族之间的融合;同时在气候和地理合适的地区大力发展农耕,经过几年的时候,先为自己这些政策打下扎实的经济基础,然后再顺理成章,从城市这种阻力最小的地方开始,以点带面,逐步推行。   可是即便如此,恐怕来自各部头人、土司方面的阻力仍然不会小,阴奉阴违的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所以,才先有刚来到西北时对羌族山神寨和土蕃格多部的杀一儆百的震慑,以及寇准如今在山神镇弄得试点。这样,先将这些部族首领以武力震慑,然后再研究出一套一劳永逸的办法,最终彻底解决问题。让治下所有人,不管是什么民族,都真正的成为祥符国的王化子民。   这一点早在立国之初在叶尘和中书省的推动下,便当成祥符国的国策一直来执行着。   这近一个月以来,叶尘忙于打仗,中书首特别是农部对这一国策的推动并没有放慢进度。   而其中很重要的一环便是如今农部在祥符国境内黄河流域正在开垦的七百多万亩田地。   过了夏州,一路西去,先是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牛羊成群,毡帐朵朵。时而又是阡陌纵横,麦苗青青,道道河流蜿蜒其间,又有许多不大不小的村庄城镇。   这里比起横山党项八氏的地方,生存环境还要好些,游牧与农耕参差其间,虽然祥符国刚刚经历了一场保卫大战,但是这个地方的百姓却未受到战争波及,如今正是草绿马肥的季节,百姓们还是要努力放牧、耕种,以保证今年的收成的。   由此再往前去,到处是绵延起伏的荒原戈壁夹杂着片片草原,纵目所及,便是横山荒原。   拓跋格鲁带领着拓跋氏去年刚刚建立的拓跋城,就矗立在这片土地上。   从拓跋城往西、往北,是沿贺兰山和黄河流域的大片广袤、肥沃的土地。早年在秦汉之时,有过一些开垦,但后来因为党项游牧名族占了此地,这些良田逐渐荒芜,连同大名鼎鼎的汉渠和秦渠都变成了干沟。可以说重新变成了荒原。   但是,自今年开春之后,这里就渐渐不一样了。   在叶尘强行推动之下,户部拿出了足足一百万两银子经费,用来开垦这七百多万亩良田。   一个月一两银子,外加一匹布或者一件铁器生活用具,再加上只要参与开垦良田或者修建水渠三个月以上,开垦出的田地便会分十亩良田给参与者。   这件事情在年初过了春节,便已经开始在祥符国各地通过官府广为宣传,这其中包括五十多万党项人。   如此丰厚的工钱和待遇,使得整个祥符国闲散穷苦百姓都被吸引,在官府的组织和保护之下,成群节队的去黄河流域开荒。时至三月底,依据农部的统计,参与开垦田地的百姓已经有二十四万七千三百多人。其中包括距离最近的三万多党项人。   ……   ……   四月二日,政务殿,叶尘回到夏州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文武百官自打进了大殿之后,便无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大气不敢出。因为,他们都听说了不在夏州的白沧海和许方义去了何处,去做何事。满朝文武都知道自家皇帝心情很不好。   叶尘从未刻意的去学习模仿什么帝王威仪,但是长期手握大权,身居高位,执掌无数人的生死,所积累的威严与超一流强者无形中散发出强大气息融合之后产生的强大气场,让大殿内每个人都心生畏惧。韩熙载暗中与曾经面对李煜时的感觉相对比,心中不自禁感叹:“这才是帝王,才是堂堂天子。”   “如今三个多月过去,已经开垦出了两百四十七万六千四百四十五亩土地。之所以才这么少,是因为这二十四万七千多人中一半被农部组织去重修汉渠和秦渠,并且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极大程度的完善,比如用于灌溉的水渠、水车等等。为了不耽误这二百多万亩土地的种植,目前已经暂停开垦田地。因为这二十四万七千多人都去忙着种植自己得到的十亩田地。其中包括三万多的党项人。”比起往日张泊清澈的目光和坦然神色,今日的张泊不敢直视叶尘,低着头恭敬地说道。若是平日张泊这般异常,不管是叶尘,还是满朝文武都会有不少人看出张泊有问题,但是今天几乎所有的臣子都是类似的神态,便显不出张泊的特异了。   叶尘将对玉道香的担忧暂时压在心底,说道:“农部这件事情做得很好,剩下的五百万亩田地不用急着开垦,因为开垦出来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百姓种地。此外,去的汉人多了,会刺激到党项人。所以,等剩下四十多万党项人观念习性改变之后,再指点着他们开垦不迟。”   说到这里,叶尘略微一顿,目光转到贾宪身上,说道:“户部管理着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后面便交给户部去处理,将愿意移居这些地方的二十四万多百姓按照寇准打理的山神镇模式,重新编户造册,按照地域划分成八个县,县下设立村镇,每个县下拨十万两银子的经费修建县城、县衙。”   贾宪本来是有说话的,但一看叶尘那阴沉的脸色,便没有敢将户部哭穷的话说出口,最终说道:“臣遵旨。”   叶尘又说道:“中书省记下了,那三万多愿意种地的党项人单独设立一个县,县令由寇准担任。其它七个县的县令,以及八个县下面的官吏,中书省要尽快择选人员,就从此次春试大考通过的考生里面择选,选择出来以后,由马文韬亲自责办,吏部具体负责,对他们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任职前培训,朕不想一群不知民生疾苦或者不务实事的书呆子去管理朕的子民。”   叶尘说到这里,看着马文韬和吏部部尚书周荣丰一脸茫然和疑惑,顿了一下,说道:“好吧……这种事情你们没有做过,马文韬带领吏部先拿出一个方案议程出来,拿给朕看,经过朕批准之后再进行任职培训。喔……所谓任职培训便是赴任之前……”   叶尘一番解释之后,满朝文武恍然大悟,有不少才智过人之辈更是眼睛大亮,深感这任职前培训实在是太有必要了,韩熙载、马文韬和周荣丰出班齐声说道:“臣等遵旨。”   叶尘说道:“好了,军枢部将目前部队情况汇报一下。”   杨继业赶紧出班说道:“启禀陛下,此次与宋国、府州、麟州大战,杀敌七万五千四百多人,俘虏一万一千人,其中指挥使以上军官十九人。我军战损一万三千一十九人,指挥使以上军官牺牲七人,另有二百七十六人重伤病退,其中损失最严重的是玄武军团和白虎军团。另外,府州三万四千人投诚,遵陛下旨意已编为折兰军团。”   “军枢部由下至上的总结、评功、报功和兵员调整通知和命令已经下达。按照陛下旨意,将一万一千降兵吸纳入编,兵员调整梳理之后,目前我军在职军人总数十四万七千四百二十一人。其中白狼军团和黑狼军团编制人数不变,分别是五万和三万,此次战损人数都由军团长拓跋格鲁和李光顺自行从党项族人中吸纳入伍。白虎、青龙、朱雀、玄武编制人数不变,依然各一万。折兰军团三万人。宫卫黑骑四千人,另外三千四百二十一人分别为军枢部机关人员、训练部教导大队教员、军法队、军工厂卫兵以及特殊职能部的人。”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三件事情,第一,将七大军团编制人数和机构打乱重新进行调整,每个军团都各编两万人。而且保证每个军团中都要有黑狼、白狼、折兰三大军团的人,同时这三个军团中必须要有青龙、朱雀、玄武和白虎四大军团的人。具体比例组成和执行方案,由军枢部总参谋部先进行研究,最终拿出一个可行方案再拿给朕看。嗯……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拓跋格鲁和李光顺会无条件配合,至于折御勋他不敢不配合。”   “第二,有几个军团驻防地点要进行调整。折兰军团调整到我祥符国与辽国之间边防一线,驻防地点初步定在天德、金肃、河清三县附近,具体地点或者是否修建军寨、城堡还是由军枢部总参谋部先进行研究。黑狼和白狼两军团驻守地点不变,其它四大军团因为多了府州和麟州,驻防地点同样重新进行调整。最终作出具体方案后,再向朕禀报。第三,训练部要近快建立军官指挥学院和近一步完善士兵教导大队。”   杨继业和曾尚飞出班齐声说道:“臣谨遵吾皇旨意。”   ……   …… 第735章 道奴与财政危机   大朝会期间,辛石便上去给叶尘悄声禀报:张无梦二弟子邢西杨来到了夏州,给叶尘带来了一份张无梦的秘信。   叶尘知道张无梦派邢西扬给他送信,定是与玉道香有关,所以提前结束了大朝会,急着要先见见邢西扬。   叶尘匆匆回到平时批阅奏折的祥瑞殿。辛石便说道:“回禀陛下,邢西扬已经带来,就在殿外。”   叶尘一边向座位走去,一边说道:“赶紧将他带上来。”   叶尘坐在御座之上,看着辛石带着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目光如电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名中年道士。   此人面容普通,是扔到人群中都不会被人注意的那种类型,唯一特别的是那一双显得沧桑的过分的眼睛,使得他乍一看三十来岁,但若和其对视,总感觉其年龄不小,已经有四五十岁,甚至六七十岁的样子。   这是叶尘第一次见邢西扬,打量过之后,他便感觉邢西扬有些不凡——明明一身寻常道袍装扮,可他身上那股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出尘气息怎么都掩盖不住,叶尘目光落在其身上,便感觉一股澄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五代十国乱世以来,天下有四股势力为祸乱之源——势力覆盖天下,最为神秘强大的圣堂;北方太平教;南方天一道以及弥勒教。其中,天一道最擅以邪术操控玩弄皇室重臣,事实证明是陈景元以蛊虫控制南汉皇族。弥勒教最擅长蛊惑百姓,骗取民脂民膏,且还煽动百姓闹事,叶尘知道那是楼炎明的集体精神催眠术的厉害。而太平教妖道则最擅长蛊惑帝王,太平教张无梦大弟子郭无为曾经一度在北汉朝廷中的地位,以及契丹皇帝一度沉溺于太平教,甚至欲拜张无梦为师就可看出,在这方面的太平教的道行有多深,这一点太平教当然也有自己独特的功法或者秘法。   这些事情叶尘岂能不知。   如今这邢西扬一进大殿,便全力将自己修炼特殊心法运转,妄图提升叶尘对他的好感和影响叶尘对他的判断,这一点叶尘岂能看不出来。   面对大名鼎鼎的叶尘,特别是从师尊张无梦那里得知叶尘可能是仙人血脉之后,邢西扬第一次见到叶尘,心中同样有所忐忑、有所怀疑,此时全力施展心法,未尝没有试探验证之意。   然而,当他与叶尘目光对视之时,发现后者目光依然清澈如泉,平静如冰面,然后这冰面轰然破碎,瞬间变成无尽的大海,紧接着便又化成了浩瀚星空,深不可测。邢西扬身体颤抖,心中早已惊骇欲绝,他想要移开目光,但却发现好像自己的心神陷入了叶尘眼神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拔,他全身上下瞬间汗如雨下。   叶尘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仅仅与这邢西扬目光对视,让对方的功法好像出现了反噬,心想着这家伙自不量力妄图影响自己想法的同时一声冷哼,便将目光移开。   邢西扬正遨游在浩瀚星空,心神一片恐惧,突然一声晴天霹雳,然后他身体一震,终于回到了现实,呼吸犹如风箱似的急促无比,嘴角有血迹溢出,却是已经受了内伤。   他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向叶尘的眼睛。   扑腾一声,邢西扬彻底回过神来之后,一脸畏惧的跪了下去,并大声说道:“太平教张真人座下二弟子,大辽惕隐邢西扬拜见陛下。祝陛下长寿无疆,早日飞升仙界。”   邢西扬在辽国拥有官职,而且还是颇为特殊的惕隐一职。所谓惕隐是辽国官名,掌管大惕隐司。辽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在任联盟长的第二年,即在联盟内设立了一个新官职“惕隐”,一直传到现在。它的职务是管理迭剌部贵族的政教,即调节贵族集团的内部事务,以便确保他们对阿保机的服从。有“惕隐治宗族,林牙修文告”的说法。虽然没有多大的实权,但却是颇为清贵和特殊的一个官职。   关于邢西扬是辽国惕隐,且惕隐的职权叶尘是知道的,让叶尘此时感到疑惑的是邢西扬最后所说四个字。他不禁追问道:“飞升仙界?”   邢西扬一听叶尘语气不对,心中一凛,赶紧说道:“陛下乃上仙下凡,外臣刚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叶尘怔了片刻,他急着要知道邢西扬带来关于玉道香的消息,不想在什么仙界的问题上纠缠,说道:“你就是邢西扬?”   邢西扬恭敬说道:“正是外臣。”   叶尘迫不及待地说道:“张无梦让你带的秘信呈上来。”   邢西扬从怀中拿出一份秘信,旁边准备多时的辛石接过,快步跑上前递给了叶尘。   张无梦的信里面主要说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他在一个月前与玉道香的交易。第二件事情阐述了玉道香被抓捕的经过,张无梦毫不隐瞒的将自己和邢西杨在其中担任的角色叙述了一遍,当然也将自己劝说萧绰保住玉道香之命没有拉下。第三件事情是想要告诉叶尘他可以帮叶尘救出玉道香,并且将计划毫无保留的在信中讲述。   此外,张无梦还表明了他已经知道白沧海、胡三光等人潜入了上京。他的计划也是让白沧海等人去执行:绑架一批契丹大臣,然后用此交换玉道香。但考虑到萧绰的性格,光是这批大臣,不一定能够成功,甚至反而让其恼羞成怒,适得其反。所以便建立叶尘再准备一百万两银子,依然以彩礼的形式,但实际上是赎人。   当然,张无梦所言没有这么简单,为了取信叶尘的信任,派来了他亲传弟子邢西扬作为人质,并且以很多过往实例着重分析了萧绰的性格。并说明他有信心在加上一百万两银子之后,说服萧绰换人。   叶尘看过秘信之后,神色变幻不定,这个过程当中,邢西扬始终跪在地上,叶尘恼恨萧绰在抓捕玉道香时他出了大力,所以有意没有让其平身。   半晌之后,叶尘盯着邢西扬,说道:“邢西扬!朕问你,张无梦信中的内容你可知道?”   邢西扬低着头听叶尘叫他,心中一个激灵,说道:“启禀陛下,师尊让外臣看过,外臣知道其中的内容。”   不等叶尘说什么,邢西扬又紧接着突然说道:“外臣……不!道奴邢西扬愿意从此效忠陛下,还请陛下成全。”   叶尘微微一愣,深深的看了一会邢西扬,说道:“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或者说说你想要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邢西扬顿时激动地说道:“外臣只有一个要求,恳请陛下能够收外臣为道奴。”   叶尘眉头微皱,说道:“道奴?为什么有这样的要求?”   邢西扬一脸狂热地说道:“因为成为陛下的道奴,陛下有朝一日飞升仙界时便有可能会带道奴一起飞升仙界。”   叶尘神色怪异的看着邢西扬,好半晌之后才说道:“很好,朕便收你为道奴,并且保证若是有朝一日能够离开这个世界,便带上你。”   邢西扬顿时欣喜若狂,上身伏下,额头触地,向叶尘行了道奴五体投地的大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邢西扬所表现出来对他类似狂信徒对心中信仰的狂热缘故,叶尘一点都不怀疑邢西扬的所说的话,以及从此死心塌地的效忠自己。或者说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再进一步向邢西扬询问了一些隐密之事后,叶尘决定按照张无梦的计划去救玉道香——因为这个办法看起来最为稳妥。当然,免不了要有牺牲,比如萧秀明辛辛苦苦耗费三年时间组建的北府有可能毁于一旦。因为白沧海和胡三光他们要想绑架大批契丹大臣,没有萧秀明这个地头蛇提供消息和帮助,是很难做到的。而这样一来势必会将北府暴露,以萧绰的性格再加上对此事的关注,事后定然会彻底清查到底。   ……   ……   让邢西扬退出之后,叶尘派人将贾宪传召进宫,吩咐其准备一百万两银子。事关皇后生死,贾宪不敢懈怠。但是最后忍不住在叶尘面前诉苦叫穷起来。   没错,祥符国财政出现了危机。   立国之初,为收民心,祥符国朝廷各种税收定得很低,一些穷困之地甚至直接免了一年的税。再加上祥符国人口本来就不多,算上新得的府州和麟州,也才四百多万人,最主要的是西北与中原和江南相比,本来就是穷苦之地,所以全国每个月的税收不足二十万两银子。这些银子只勉强够祥符国朝廷和各级地方官府上下的正常运转而已。   而自立国以来,祥符国朝廷做了太多的事情,每一件事情都是花钱如流水。比如,修建皇宫、修补各级衙门,招兵买马、更新装备、建立军工厂、开垦田地、建立学校等等,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从无到有,花费无不巨大。还比如在府州一战中几乎损耗贻尽的两千玄武重甲骑兵,百中挑一的两千大宛马,昂贵的一身重甲及装备等等便花费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还有最开始以雇佣兵的形式付给八万党项铁骑的银子。 第736章 视察军工厂   当然,最大的花费,还是自叶尘来到西北,立国前后两次与大宋的大战。每一次都倾尽全军,每一次大军在外,人吃马嚼,辎重武器的消耗等等,这些耗费实在是太大。若非是华夏卫府这三年来积累下厚实的底子和三岔谷中的金矿,换成另外一个和祥符国这般国力差不多的国家早就连大军吃的粮草都拿不出来,当然到那个时候百姓的口食也就所剩无几了。   事实上,宋国若不全力打压属于祥符国在宋国的生意,即使叶尘这般花银子,还是能够收支大体平衡。但是如今祥符国在宋国的生意剩下的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二三,损失不可谓不大。   这样一来,祥符国顿时陷入了财政危机。   叶尘听了之后,沉思半晌,说道:“朕上次给你说过,让你们户部下属的铸币司要尽快铸造出我们祥符国自己的钱币,并且发行。此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贾宪说道:“启禀陛下,若光是铸造如宋国那样的铜钱,铸币司工匠、器械等各种准备都已经妥当,只是陛下所言铸造的钱币将会有别于过去的钱币,而且材质不仅仅局限于铁和铜。金和银一样都要铸成钱币,此事目前还在研究之中。”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走,你陪朕出城走走,看看朕的民用作坊和军工厂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嗯,辛石!你去通知军枢部的装备部部长喻文也随朕一起去。”   ……   ……   夏州城外的阴谷河边,沿着岸旁引出许多的水渠,水渠旁边修了堤坝,一些利用的水力物理学知识所设计的最为简单的水力机械正在运行,水锤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喻文一脸骄傲的跟在叶尘和贾宪身边,一路介绍过来,此时说道:“陛下,军工厂的兵器分厂现今有一千余人,平时每个月能打造战刀三千把,若是加急的话,每个月也能做三千五百把。”   叶尘随口问道:“一人平均才三把战刀,现在最费人力的是什么?”   “现今给刀塑形已不用多少人,都是用流水模型,只需要少部分人看着就行,现在用人最多的,就是熟铁板打制和刀刃打磨,刀刃打磨暂时没有法子改进,熟铁板用了水锤,但即便用了些水锤,仍要用到大量人工。上次陛下提了一个点子,让兵器研究司的人试着研究一种水力轧辊机,陛下说同时压数块熟铁板,臣已经抽调了几个最出色的工匠来研究,他们搞了个样品出来,现在问题还有点多,正在改进。据我们推算,这个机器很有用,若是能够研究出来,还能用于压制陛下所说的铜钱、银币、金币,这样一来贾大人的麾下户部铸币司下一步铸造钱币的工价也会大幅降低。”   叶尘点点头,对喻文问道:“现在兵器厂的战刀产量倒也够了,只是下一步朕准备修改步兵的操典和战场战阵之法,并且让他们大半都装备成铁枪。这样不管对付步兵还是骑兵都效果很好。”   喻文低头道:“陛下,铁枪全靠手工打制,做一把合格的甚为不易,若是那个轧辊机能做出来,枪尖的误差便会小一些,但铁枪眼下还是只得多靠培养熟练工匠。”   叶尘知道一些事情急不得,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朕一个月前所说盔甲打造得如何了?走去盔甲厂看看。”   随后喻文又带着叶尘和贾宪去了盔甲厂看了一遍,一个月前,叶尘给装备部说了一种盔甲的构造,让他们完善之后去试着打造,喻文让一群顶级盔甲工匠研究之后,细化了叶尘的法子,这一个月费了不少料,终于打制了二十副这种铁甲,每种铁甲耗费多达五十两银子。   刘东明是盔甲厂顶级大匠,是负责打造这二十副铁甲的主要人员,也是四年前最开始便跟着叶尘,且在叶府中的那批工匠中的一个,即使是叶尘都记得他的名字。这三四年来,他和其他工匠先在华夏卫府武器司,后来又在祥符国装备部武器研究司,个人手艺和脑中所学比起四年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喻文安排人将他和其他大匠叫过来之后,刘东明深深的弯下腰,双手将一副铁鳞甲递给叶尘,并说道:“陛下,这副铁甲全重三十二斤,其中精铁耗费二十一斤,戴上明盔和铁手臂,将近四十斤。”   叶尘接过来一看,这副鳞甲用的是方形铁片,每块是尺寸约两寸稍多的正方形,相邻两块都有部分重叠,中间一块大大的圆形护心镜,所有甲片都有微微向外鼓起,有一定的幅度,并非是光板一块,应该有很好的卸力作用,基本上将自己当初所说的想法体现了出来,看得出来盔甲厂的人确实用心在做。   叶尘提了一下,暗自以寻常战士的体质估算了一下,确实够沉的,不过士兵平日训练都有负重,如果只是作战时候穿,应该问题不大。   “刘东明!这铁甲你们做得不错,战兵的头盔都是否做齐?”   得到了叶尘的夸奖,喻文和刘东明以及后面一群大匠和兵工厂的官员一个个欣喜无比,特别是参与这副盔甲打造的工匠更是激动的全身发抖。喻文马上又对叶尘回道:“启禀陛下,头盔还有一半正在打造,最多还有五日就能把剩下的全做完。”   叶尘满意的点点头:“你们做得很好,辛苦了。盔甲厂如今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刘东明看了喻文一眼,后者示意前者有什么说什么,刘东明顿时说道:“启禀陛下,就是人手依然感觉少了些。”叶尘立国以来,麾下兵马扩充厉害,兵工厂没日没夜的打造,工匠们累得够呛,虽然俸禄和奖金极为优厚,但还是感觉太辛苦了一些。   叶尘目光扫过众大匠,说道:“人手朕可以给你们加,不过你们不能光让他们打下手,你们得教他们制作。”   刘东明愣了一下,喻文身后所有工匠都愣了一下,若非是叶尘说这话,换成别人他们早就重则骂人,轻则脸显怒色了。他们每个人的手艺都是他们自己吃饭的家伙,要是人人都会了,他们也就不吃香了。只是叶尘发了话,他们呐呐的不知如何拒绝,也不敢拒绝。   叶尘知道中国古代掌握有一技之长的人是什么德行,自然清楚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笑了笑,说道:“诸位不用担心,朕知道你们都是靠手艺吃饭的,不会让你们白白教授。”叶尘扫了一眼每个大匠,见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继续道:“日后你们计算奖金提成收入,都是按件计费,你们一人做得再多,又能有多少银子,朕给你们定个法子,带了徒弟赚得更多。”   喻文连忙接道:“陛下请说,装备部无不遵从。”   “你们眼下定的是初级工匠、中级工匠、高级工匠、大匠,这算你们的工匠等级,每级有不同的待遇,只要没有受到处罚,每级的基本月饷不变,一直都在,若是能带徒弟,朕再给你们另外加上师傅月饷,带的徒弟越多,师傅月饷等级越高,比如刘东明以后单独负责铠甲打制,你们所产的铠甲数量越多,你的奖金也就越多,必定远超你打制的计件银子。”   刘东明等所有工匠听了如此划算,又不愿也不敢忤逆叶尘,赶紧答应了下来。   叶尘笑道:“刘东明你们现在正值壮年,打制还行,若是老了,怎么也比不过那些后生,朕给你们这师傅月饷,只要加上去,以后只管指导一下徒弟,动动嘴也能收入不错,岂不比自己打制划算。”   喻文连忙说道:“还不赶快谢恩。”   刘东明等人赶快跪下道:“多谢陛下圣恩,体谅我等工匠,才定下如此规矩。”   叶尘笑了笑,让众工匠平身。他专门给他们设定师傅工资,就是为了让他们带徒弟,并且把他们的技艺都共享出来,慢慢定成标准,否则每人自己按自己的经验来打制,他计划中兵工厂的流水线模式就永远无法实现。   喻文这时说道:“陛下,如今两个军工厂最重要的问题还有钢铁,原先的钢铁作坊产量太低,优劣不一,咱们现在用钢甚多,战刀、铁枪样样都是损耗品,今天下面各军团刚刚统计上报,此次大战,全军有三成的兵器需要更换,臣打算把兵器研究室扩大,今年和明年重点研究炼铁炼钢,只是苦于研究人员不够。”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近快开设培训班……嗯!直接开办学校吧!”   喻文愣了一下,小心地问道:“陛下,臣愚钝,还请陛下指点迷津。”   叶尘心想:后世各种技校和大学理科的培养模式你们自然是听都没有听过,想也不敢想的。而自己也只要参照后世千锤百炼,经过事实验证的学校模式,想必效果应该不错的。 第737章 火药厂   这样想着,叶尘说道:“招收一些十四岁到二十四岁的青少年,半工半读,边识字边学技术,按照进度可分为识字班和、技术班和科研班。识字班中优秀则可以升入科技班进修理论,技术班中考试合格者可升入科研班,这样就有了三级培训,而识字班资质一般的学生就直接送去各个工坊上班,技术班的人可成为初级工匠,科研班的可直接成为高级工匠。另外也可以从原来的兵器研究司以及这些大匠中抽些人去当老师,这些人实践经验更多,这样一来便可让学工不会太过偏颇理论,更注重动手操作能力。”   叶尘一边走,一边给喻文传授如何办理技校。同时一路看过去,所过之处所有的工匠跪下行礼。叶尘点头挥手间便让他们起身,继续忙自己的。   接下来在距离其他厂子足有五里距离的地方,叶尘等人来到了军工厂下的火药分厂。   喻文汇报道:“陛下,此次与宋国大战我们之前生产库存的火药几乎已经全部消耗一空。不过,目前有硝石中提炼出来的火硝现在有五万七千三百七十斤,用不到七天时间,火药厂就能把他们制造成颗粒火药。”   叶尘闻言,一脸肃然说道:“我们此次面对数量比我们多两三倍的敌人,能够战胜他们,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因为火药的功劳。所以说不管什么时候,火药的储备不能少于二十万斤。”   喻文郑重称是。   叶尘又说道:“不过,火药生产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安全。朕记得在开封时,你们生产火药可是出现了好几次爆炸事故。朕最开始给你们的秘方上有建造火药作坊的注意事项,必须严格执行。”   说到这里,叶尘抚摸着火药厂门前那个被人抚摩的油光发亮的铁柱道:“比如这个铁柱,必须要有,进门之前一定要抚摸一下,至于其中的道理,朕给你们说过,你们能理解最好,不理解的也要严格执行,若有违背,不管是谁,必须严惩。”   贾宪第一次来火药厂,听叶尘说的严重,不禁这铁柱打量了半天,最后终是忍不住问道:“陛下,这其中有何奥妙?”   叶尘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随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摩擦片刻,然后将手放在铁柱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声音。   贾宪轻咦一声,也把手在自己衣服上摩擦片刻,然后手刚刚接触到铁柱就似乎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试探着再摸一下,却没有了刚才的感觉。   叶尘这才说道:“衣物上摩擦容易产生一种和雷电相似的静电,遇到铁柱之后就会爆发,如果是晚上,一定能看见火花。”   贾宪看看自己的衣服,重新摩擦了片刻,抚摸着铁柱,又惊讶的道:“火药作坊不能见烟火,臣还以为只要没有带火种就成了……原来如此。陛下所知果然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猜度。”   贾宪说的是实话,事实上他也是最早亲身体验过尘不凡之处的人之一。   叶尘让侍卫等在外面,和贾宪、喻文都脱掉鞋子,换上一双牛耳麻鞋,走进了这个完全由坚硬的黄土铺设地面的火药厂。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火药成品我们从不放在火药作坊里,而是分开存放在军火库中。并且军火库之间距离都在一百丈以上,中间还有土墙和深隔离沟。此外,火药包最后的组装工艺也单独设置,绝不会因为节省工棚,就让所有的工序都在一个场地内进行。”   现如今,不光是叶尘对火药极为重视,也不只是武将士兵喜欢火药。事实上整个祥符国上下,文武官员都视火药厂的火药为祥符国重宝——用来打仗攻城就不多说了,祥符国立国以来,火药还用于河工淤泥、开荒炸石、整修水利、修建驰道、开山平地等等,可以说让祥符国很多民事节省了大量的劳力,极大的提升了一些事情的进度和效率,从而节省了巨额的成本费用。   不多时,喻文带着叶尘和贾宪来到了一个军火库,这里还有十多个成品火药包。叶尘扫了一眼,说道:“为何这些火药包几乎大小均不同,牛皮包裹厚薄也不一样?”   喻文有些紧张,因为叶尘说这句话时眉头是蹙着的。   “启禀陛下,这是因为这些火药包是由不同的工匠所制作。他们所用工尺不一,所以长度大小略有不同。至于牛皮包裹薄厚则是因为牛皮本身厚度不同。”   说着喻文就从旁边几名火药大匠手中接过了他们的工尺递给叶尘,叶尘接过略略看了一下,这些工具都是锈迹斑斑,这个时代的称和天平都有按期校准的要求,度量也一样,不过都是没有执行,叶尘对军工厂的要求是尽快做东西出来,多做东西出来,但并没有仔细查看过程,此时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一下以来,他把主要精力都在军队和民生上,特别是把军队的各种条例搞得很完善,对军工厂类似的问题却给忽视了。   “这次在四寨和党进大战时,朕亲眼见到因为每个火药包重量大小不一,每次发射的时候都要重新计算瞄准,耗时费力不说,在战场上还容易产生误差。”   喻文额头汗水滚滚而下,因为叶尘此时的神色极为不悦。   “陛下教训的是,臣保证后面的火药包大小一定相同。”喻文虽然是叶尘的近臣,更是被封为贵妃的喻清妍堂弟,严格算起来是皇亲国戚,但叶尘如今威严太甚,且平时很少对臣子说重话,所以即使没有说什么重话,也很容易让臣子们感到恐慌。   叶尘回忆了一下之前看的盔甲,发现也存在度量混乱的问题,甲片尺寸也有差异。两边的问题性质一样,铠甲稍好一些,作战的时候不需要操作,不够统一,有点误差影响不大,火药包就是大问题了。   叶尘让所有工匠都走近,对喻文和他们说道:“诸位能够在火药厂做事,说实话都是朕和朝廷最放心的人,是对朕最为忠心的人,手艺也没得说。但是,战场上的东西一点马虎不得,因为你们所做的东西好坏,直接决定着战士们生死存亡。”   喻文带着众工匠跪下道:“陛下教训的是。”   叶尘让他们起身,然后说道:“有句老话说的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今日你们不要忙着打制兵器,先将所用尺寸衡制划一,此事装备部统一去办,下一步所有的厂子,不管生产兵器,还是盔甲,亦或是火药包,甚至我祥符国上下百姓所用尺寸都要衡制划一,统一标准。”   喻文赶紧牢牢叶尘的话记了下来,然后躬身称是。   ……   ……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水力机械,但相比这个时代,祥符国的军工厂在叶尘有意无意的提点指导下,已经在机械发展领域跨出了革命性的一步。但机械发展史注定了是一部充满挫折和起伏的历史——首先就是原始机械的成本大大高于人力成本,比如水车磨面的工作两头牛足以胜任,有修水库、打造水力机械的功夫木板可以锯成一座小山了。其次就是人口的压力,罗马帝国时期曾发明了一种搬运石头的机械,罗马皇帝怒斥这是“夺取穷人口中的面包”。叶尘记得中国封建王朝中曾经在某个朝代计划用海船运粮,也被称之为“奈何百万大运河漕工衣食所系”。   “大力研究水力机械,大力组织人手修水库。”叶尘结束这次视察的时候最后给喻文定了总体指示。   带着贾宪视察了两个民用工坊之后,叶尘坐着一辆外表看似很普通,内里却另有洞天的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和贾宪回到了夏州城。   “工坊里面生产的牙刷、牙粉、四轮马车、香皂、香水等等这些东西,如今既然在宋国遭受到了压制,那便将生意方向往其它方向做,比如契丹、大理、西域等等。另外即使在宋国也可以由暗转明,或者改头换面,继续赚钱。”叶尘如今对钱颇为头疼,刚才视察军工厂又因为他的指示往里面砸进去十数万两银子,所以这些以他如今的身份都不用过问的事情都忍不住啰嗦了两句。   “陛下放心,这些事情周鑫、冯刚他们已经开始做了。只是短期内难以见效,所以财政方面依然大为紧张。”贾宪作为户部尚书,显然对于这一点有着更直接的感受。虽然也不想让皇帝陛下为难,但还是不得不说。   叶尘微微闭眼,将后世能用来赚钱的行道又想了一遍,半晌之后眼睛睁开,亮如灿星,并且带有笑意。贾宪见此,识趣地说道:“陛下可是又有良策妙计?”   叶尘点头道:“是有个一举多得的良策,只是这良策要等徐铉的祥符学院办起来之后才能推行。否则很可能会过犹不及。” 第738章 天一岛   贾宪说道:“徐大人按照陛下之意办学院需要搜罗太多的各种人才,恐怕一时半会难以够将祥符学院办起来。”   叶尘皱眉想了一下,说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人才吗……或许将学院先办起来,才能够更快的将他们吸引到祥符学院。”   说到这里,叶尘顿了一下,说道:“先不说这事了,刘金元已经派人传信过来,在海上休整了一个月,已经做好了攻打倭国的准备,日本多金银,铜似乎也不少。但他们的工匠手艺不行,也不怎么会采矿和找矿,所以自隋朝以来用的钱便是从我华夏历朝历代一船船的运回去,作为他们的货币使用。所以,只要将日本拿下,我祥符国的财政危机不但会解决,而且能够用倭国的金银迅速的让我祥符国崛起于西北之地。”   “此外,金银如果用模锻压制成币,就算只有实际价值的一半分量,其他都是掺了铜或者其它金属,显得更轻,也一样能用的出去。只要无人能仿造,足够精美就行。有了我祥符国自己的钱币,财政开销便可减少大半。只是短时间内,研究司的人还研究不出来水力机械模锻。”   ……   ……   三年前,叶尘攻打南汉时,从正准备将南汉一国国库中的庞大财富运往天一圣岛的天一道余孽手中将东西抢到了手,当时叶尘没有将这笔巨额财富交给大宋朝廷,而是让当时华夏卫府情报司侦察部任副部使杜千秋带人悄悄的运往海外一处荒岛藏了起来,当时叶尘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将这笔财富用在关键时刻,这其中也包括用在大宋朝廷国事公事上。   没过多久华夏卫府便查探到天一岛所在,派高手上岛杀了天一岛的余孽,并将岛上被天一道奴役了二十多年的一万多百姓救了出来,并且发展成了华夏卫府的外围势力。当然,这天一岛也被华夏卫府鸠占鹊巢,成为叶尘在海外一处秘密大据点。   后来叶尘考虑到大宋将来和契丹开战,若是有一支水师能够从海路北上渤海湾,这对契丹来说具有很大的威胁性,也极具有战略意义。所以叶尘便让杜千秋和刘金元开始用这笔财富在天一岛上修建了造船厂,运送各种盔甲武器,并从这一万多百姓中挑选出了三千五百名青壮年进行训练成水军。同时大江帮在大江之上也挑选三千多核心帮众进行了正规水师的训练。   这个过程中杜千秋曾经在一次回开封给叶尘述职的过程中被赵光义拉拢,妄想出卖叶尘,结果被和他本就有仇的胡三光给发现了,叶尘一怒之下,便直接以蛊虫将他给控制了。也是自那以后,叶尘才越加看重和信任胡三光。   一个多月前,刘金元带领三千多大江帮水师坐着五十多条江海两用大船出海,来了天一岛后,便开始熟悉海航、海战。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刘金元的三千多大军已经与刘金元三千五百水师整顿磨合完毕,做好了征伐倭国的前期所有工作。   ……   ……   海商祸害地方——这个说法在这个时代也许大多数人听起来还会觉得好笑,有点见识的则会觉得这是在说商人囤积居奇的手段。但刘金元明白,海上行船的商人没有哪一个不在船舱下面准备了刀枪弓弩,没有点武装就不要出海。一些不正经的商人,到了海上,随时都有可能转职成海盗。刘金元就知道与高丽、倭国位置刚好成三角之势,且距离倭国三百多里的大东岛上盘踞着一股势力颇为强悍的海盗,麾下有四千多亡命之徒,近百只大小海船。   如今东方海路商贸,同大宋、契丹的交易是最庞大的,但是倭国也是一个重要贸易对象,从南洋来的商船也会在大东靠岸,卖出南洋的香料、宝石等商品,购入生丝、瓷器、丝绸等,然后再经大东岛转往倭国,再度进行交易,销售掉一部分货物后,换取部分白金,或购入倭国刀、扇子等特产,径直返回南洋、大宋。可以说大东岛是东海上一条生财之路。   而凡是从南洋和大宋前往倭国的商人都要给这股海盗交税,否则财货就会被哄抢一空不说,船上的人也会被全部杀光。   “……据我们南府派到倭国和混进大东岛上探子汇报,大东岛上海盗势力外界称为大东帮,帮主海盗头子是一名倭国贵族,名叫黑山二郎,不过他麾下的海盗却是五花八门,只有一半的倭国人,另外一半有高丽人、宋人、契丹人,甚至还有南洋人。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海盗。”天一岛最大的一座府邸中,刘金元对杜千秋说道。   杜千秋笑了笑,说道:“这个大东岛,我也早就盯上了。我们天一岛位于东海,距离倭国还是太远了一些,粮食、淡水等补给供应起来极不方便,所以我们必须先要在距离倭国三百里之内的海域内建立一个基地,而这大东岛却是最适合做我们建立基地的所在。所以,我们在攻打倭国之前,必须要先将大东岛拿下。关于这一点,我早在一年前,便安排了人混进了大东岛,可作为内应。”   刘金元抱拳道:“杜大人果然高瞻远瞩。”   杜千秋说道:“刘大人有所不知,是陛下早在两年前便曾经说过将来迟早要攻打倭国。所以一年多前,我便开始着手准备此事。”   ……   ……   大东岛。   四月四日,天色刚刚黑下来,两艘四桅大船,张足了十二张帆,鼓足风力向海岛飞驰而来,虽然警哨老远就发现这艘船打得是自家大东帮的旗帜,但还是发出了警讯,并且有三人立刻登上旁边山头,向远处眺望。   很快,一个大东帮的海盗就叫道:“是我们的船,应该是齐先生跑货回来了。”   下面的海盗一听,当即放松,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那船行得飞快,而且极为熟悉大东岛的水情,在那漩涡暗礁丛中游鱼一般左拐右拐,很快靠了岸,未等搭好踏板,其中一人便一纵身,稳稳地落足于柔软的沙滩上。   几名海盗笑着打招呼道:“齐先生这次看起来收获不少,又给兄弟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下船的齐先生淡淡地说道:“这次给兄弟们带来了不少宋国的好酒。今晚上就让兄弟们尝尝。”   众海盗一听有好酒喝,顿时一阵欢呼。   齐先生加入大东帮已经有一年多了,主要任务是将大东岛上抢来的一些货物运出去销赃,顺便再从倭国、高丽或者宋国采购一些生活物资回岛。   齐先生如往常那样去见了大东帮帮主黑山二郎,汇报了此行买卖,上交了赚取钱物之后,便随口说道:“黑山帮主,属下这次前往宋国,路上碰见做水酒生意的一家货船,便带兄弟们给抢了。拉回来不少好酒,待会属下便让手下兄弟给帮主和兄弟们送过来尝尝。”   黑山二郎一听有好酒,顿时眼睛发亮,哈哈一笑,说道:“赶紧给我送过来,让我尝尝。”因为属下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汉人,所以黑山二郎汉语说得很利落。   ……   ……   傍晚吃晚饭的时候,整个大东岛饭桌上都放着齐先生带来的好酒。   黑山二郎做事极为谨慎,在自己和属下兄弟们喝酒之前,找来岛上关押着的一名倭奴先进行试酒。确保喝了没事之后,才下令可喝酒,并且明确限定了每人可喝酒的数量,确保都喝不醉,并且还安排了一些负责夜间巡逻的人是不能喝酒的。   将这些事情亲自安排好之后,黑山二郎也迫不及待的喝了起来。   找人试酒,也不是黑山二郎不信任齐先生,而是他的性格习惯使然。就如这四五年以来,虽然只有在最开始麾下人手不足两千时,倭国和高丽有过三次派军上岛试图对付他们大东帮之外,再没有人打到他们老巢。但是他依然时刻保持一颗警惕的心。事实上,这么多年,他的警惕在无形中让一些试图对付他的势力都知难而退。   齐先生的院落前生着几堆篝火,烤鱼炙虾,还有此番从陆上返回时带来的肥鸡肥鹅,驴肉猪腿,都架到火上去烤,顺手洒些盐巴,烤得滋滋冒油,肉香四溢。   齐先生所住的院落山坡在大东岛东面,晚上风是从大陆方向向海洋方向刮的,饶是如此,肉香味儿还是能传到沙滩上巡弋的大东帮盗寇鼻中,馋得他们直咽口涎。酒香、肉香和齐先生一百多名属下肆无忌惮地谈笑,玩得十分开心。   一队巡弋的海盗挟着刀枪从不远处经过,看着他们开心快乐的样子,很是不忿地啐了几口。   齐先生带着几名属下,伏在暗处,观察着沙滩上的海盗情形,齐先生扭过头去,低声道:“每支巡逻队经过的间隔是一炷香,一共三支巡逻队,每队十五人,记住了?让兄弟们乐呵的动静再大点儿,把他们引过来。”   “好嘞!”   齐先生手下答应一声,谈笑声更大了,还唱起了俚曲山歌。 第739章 攻打大东岛   一个瘦高个子拿刀子敲着木制脸盆咣咣地打着拍子唱起来:“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情人睡,脱衣裳,口吐舌尖赛沙糖。叫声哥哥慢慢耍,休要惊醒我的娘。可意郎,俊俏郎,妹子留情你身上,起半夜摸一把,好比糍粑蘸白糖。”   马上就有个同伴捏着嗓子伴女人对唱起来:“爹妈置奴一块田,自从放荒十八年。谁个哥儿来耕种,犁头耙子要置全。”   “田田荷叶贴方池,姐共情郎春兴迷。郎探花蕊,姐弄玉枝。两情迷恋,颠之倒之。情哥郎伸子尺二舌头要餂砂糖甏,小阿姐好像短笛无腔信口吹……”   这还都是好的,其些歌词不但露骨,而且把一些实在不堪入耳的词儿都赤裸裸地说了出来,海盗唱些淫词俚曲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那些巡逻的大东帮海盗餐风饮露,齐先生属下海盗好酒好肉,他们本来看着就不爽,现在又扯起破锣嗓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吼起来,他们的气儿就更不顺了,又巡逻了两圈儿过来,这边一个“醉酒的”汉子站在那儿,摇摇晃晃的吼着:“浑身上下脱了个净,两手搂的没点缝;腿压腿来手搂脖,就有力气也没处挣。搂一搂来叫一声,不觉连我也动兴;麻抖擞的没了魂,几乎错失就答应……”   可怜一首歌,他唱的愣是没有一句在点子上,那调儿都跑到南海去了,巡弋的海盗头目忍不住叫骂起来:“答应你娘,嚎什么丧啊!”   齐先生属下的人本来就存心生事,立即还以颜色,两下里先是对骂,继而那群海盗便气势汹汹地扑过来,想要教训教训他们。本来醉得东倒西否的齐先生属下海盗突然龙精虎猛地跳起来,一场战斗刚一开始,四五息时间便已经结束,因为齐先生属下中竟然有两名一流高手,更何况是有备算无备,又兼人多势众,十五个海盗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呼救声,便全被制住了,并且全部摁倒放了血,好在这里又能是酒味又是肉味,方才宰猪宰鹅也晒了不少血,倒没看出甚么来。   一会儿,第二支巡逻队过来,他们依法泡制,纵然巡逻的海盗不找事,他们也主动惹事,这片沙滩上的三支巡逻队全被放倒了。随即,三支替补的巡逻队立即换防,装模作样的跑到沙滩上去,又有人从山坡上抬了几条小船出来,一直抬到海边。   齐先生嘱咐道:“杜大人和刘大人已经收到消息,见到你们的船时是不会放箭攻击的,你们及时报上暗号,带他们潜进来发动偷袭。”   七艘小船借着夜色悄悄驶出了礁丛群,齐先生看着他们去远,暗自松了口气,这件事情到此已经成功了大半。   刘金元和杜千秋早已和齐先生算好了时间,带领这支祥符国编外水师堵住大东帮南北两个出口,便抛锚等候,又遣小船游弋于外,一则防范海盗偷袭,二来迎候大东帮的内应向导,这大东岛一带水情复杂,暗礁处处,如果没有向导引着,他们一个月怕也摸不透水下地形,让大船平安驶入岛去。   到了三更时分,齐先生派来七艘小船绕了个大远驶了过来,与杜千秋布置在外的哨船取得了联系,这些向导立即被分发到各艘战舰上,身穿统一战甲、手持祥符国制式战刀和强弩硬弓,且号令统一的人马登上多橹艇,也就是蜈蚣船,竖起了大橹盾,借着夜色,在向导的引领下悄然划向黑沉沉的大东岛。   岛上齐先生也没闲着,为了给刘金元和杜千秋偷袭创造有利条件,在海边留下一部分人准备接应水师,他亲自再率一部分人马,利用岛上的熟悉地形,潜到几个地区,制造些火情,制造更大的混乱。   此时,祥符国水师蜈蚣快艇,已经悄悄靠向了大东主岛,而刘金元带领另外五百精锐,则乘了那七艘齐先生派来的小船,由内应引着,从礁从密布,根本无法容得大船经过的那处礁石群赶向齐先生院前那片沙滩,里应外合,准备一举拿下大东岛。   齐先生带着七八个身手高明的海盗,借着熟悉地形的掩护,避过大东帮海盗的警哨,渐渐靠向了他们的腹地。大东帮的人注意力都放在岛外,根本没有想到内部出了岔子,一行人悄悄潜到一处较大的洞窟,这里原来是大东帮储放粮食油盐的所在,洞中干燥阴凉,此刻则变成了大东帮的给养储放地。   守在洞口的只有两个昏昏欲睡的海盗,很快被他们结果掉,他们钻进洞窟,扛了几桶油出来,刚到洞口,就听东边方向传出一阵警锣警号声,偷偷潜进港湾的祥符国水师快艇被发现了。   齐先生一见,当机立断道:“等不到药性发作了,马上制造混乱,接应他们进来!”   说着抽出刀来,在桶上狠狠刺了几刀,引燃汩汩流出的食油,抬脚一踢,一桶油便顺着山坡向下滚去,沿途燃起一片火焰,将海盗们晾晒的衣服、渔网等物都引燃了,最后轰地一声砸在停泊在山下的一艘小船上,爆燃成一片火海。   最初是从南边偷袭的祥符国水师被海盗发现,紧接着警讯传开,北边也发现了水师船只,但是守卫北边的海盗发现的晚些,当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一半的蜈蚣船驶过了最险要的地段,檑石起不了作用,而海盗们因为居住在潮湿的海岛上,武器的配备中弓箭本来就少,蜈蚣艇上又竖起了墙一般的橹盾,杀伤力十分有限。   过了险要地段的祥符国水师迅速登岸,抢在赴援海盗之前对守在高处的海盗发起了进攻,海盗们首尾难以兼顾,后续的蜈蚣船在付出了很小的代价之后,便全部抢滩登陆,这时候岛上的海盗援兵也到了,立即与他们交战起来。   大东岛上的战斗从四更天起打响,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便结束了。因为开始战斗没多久,大东帮的这些海盗便突然感到肚子疼,然后便开始拉肚子,并且拉得极为厉害,战斗力瞬间减弱九成以上,有不少人甚至直接拉在了裤裆里面。   从南边来的水师官兵伤亡较大,但也是近百人而已,因为被发现的早,海盗们守在高处,巨大的檑石随时可以从天而降,在付出三艘蜈蚣艇和满船官兵的代价之后,官兵只能打消强攻的念头。但是这时齐先生带人在大东岛腹心处制造的骚乱发生了作用。   黑山二郎赤条条地从山洞里出来,手里提两把刀,正打算杀奔滩头指挥战斗,忽见储放给养的所在发生大火,不由大惊失色,立即带着人直奔储放给养的山洞,希望能抢出些粮食。结果还没跑到地方,黑山二郎和一帮属下便纷纷脸色大变,在旁边林子里面脱了裤子,蹲下便开始大拉特拉。直到齐先生带领一众高手过来,轻易将他擒获。   大东帮群寇群龙无首,缺乏统一有效的指挥,再加上又一个个拉肚子拉得全身发软,根本就没多大的战力,可想而知祥符国的水师所承受的阻力有多小。   此时,第三支祥符国水师从那片大船难以逾越的礁石滩中涉水登岸了,由于岸上警卫已经被齐先生的人除掉,他们整顿好了队伍,从容向纵深发起了进攻。   这一战,大东帮的帮主黑山二郎和麾下几员大将都被活捉,然后被刘金元拿出几枚毒丸轻易控制,从而轻而易举的将整个大东帮便控制了。   四月十二日,在大东岛上整顿休息了七天之后,刘金元和杜千秋以熟悉倭国的黑山二郎带领的三千倭寇为先锋,总共带领一万人马悄无声息的行向倭国。   ……   ……   同一天,西北祥符国。   在叶尘强力推动下,徐铉终于将祥符学院建立起来。   关于祥符学院早在立国之初叶尘便当成一件大事数次提起,并且让心腹大臣徐铉亲自负责此事。因为是叶尘一力倡导,祥符国上到朝廷百官,下到普通黎民百姓,早已对祥符学院之事议论纷纷,充满各种好奇。特别是关于祥符学院的种种特殊渐渐传开之后,更是让所有人充满了期待和各种褒贬不一的评论。   任鹏波是一名宋国科考不中的举人,京兆府人氏,刚刚游学至祥符国。因为叶尘一直以来在大宋良好的声誉,再加上祥符国各级官员紧缺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大宋,如他这样这些天从大宋游学至祥符国的宋国士子不在少数。任鹏波便是和名叫燕经国、周润钟的两名士子结伴一起来的。   此时三人在夏州城一座酒楼饮酒用餐,极为热烈的讨论着祥符国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比如祥符国正在进行的轰轰烈烈的军队大改革;还有夏州城外那占地数百亩,传出各种奇怪声音,且守卫森严,神秘万分的军工厂;祥符国皇帝陛下的弟子寇准在山神镇进行的改土归流试点。横山荒原上正在无中生有的七个县治,特别是其中一个完全由党项人组成的县。等等各种新奇且又让他们惊叹不已的事。 第740章 军队大改革和祥符学院   事实上,自从这三名士子来到祥符国之后,发现这里有着太多让他们感到好奇,且又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别的不说就祥符国最近正在进行的轰轰烈烈军队大改革和那正传的沸沸扬扬的祥符学院便是闻所未闻。   叶尘此次趁着祥符国七大军团重编换防,又下令军枢院对军队进行了一些改革。   总体来说有三个方面。   第一,在军队内部推行举手军礼制度,取消一切跪拜大礼。叶尘在后世的时候本就是军人,所以直接将后世伟大的人民解放军的举手礼照搬而来。   第二,军队编制进行了大变样,叶尘结合后世现代军队体制,将祥符国军队由上至下,编为军团、旅、营、连、排、班六级,并且进一步细化了兵种划分。目前七大军团各编两万人,下辖四个作战旅、一个工兵营、辎重营、一个卫生连,一个警侦连。其中每个旅编制四千两百五十人,下辖四个营和一个警侦排,各营一千人,警侦排两百五十人,营编四个连,连编四个排,排编四个班,整体上各军团都采取“四四制”。工兵营和辎重营各一千人,卫生连和警侦连,以及军团和旅两级参谋队伍加起来有一千人。至于七大军团四个作战旅的组成,除了玄武军团四个旅分别是一个重骑旅、一个轻骑旅、两个步兵旅之外。其它白虎、朱雀、青龙、折兰、白狼和黑狼六大军团编制配属是一样的,都是两个轻骑旅和两个步兵旅。   第三,便是七大军团士兵要轮流送到训练部教导大队进行一次强化训练,而军官也要在新成立的军官学院轮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学习。这两个训练其中一个主要内容便是让全军上下都要熟记叶尘亲自定下的各种条例条令。   军队进行如此彻底的改革很快便在祥符国全军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除了跪拜礼改成举手军礼得到了所有士兵的热烈欢迎之外。其它两个方面自然也有不少人反对,比如白狼和黑狼军团中的党项骑兵自然不愿意分到其他军团,也不愿意和汉族步兵一起成军。还比如折兰军团折御勋既不想将自己麾下军队分流,又不想移防。但在李光顺和拓跋格鲁的强行压制下,再加上叶尘慢慢在党项人心中建立起来的威望,最终在李光顺和拓跋格鲁各杀了两个刺头杀一儆百之后,便很平稳顺利的完成了所有的改革。   而折御勋一见党项人都这么听话,再加上折兰军团自他往下所有军官的家人都还在朝廷的掌握之中,最终虽然不甘但还是乖乖的服从了命令。   ……   ……   任鹏波等三人感慨完祥符国军队改革的新奇之后,又开始讨论起祥符学院起来。   此时任鹏波说道:“历朝历代,凡各地办书院,或有地方官支持,或有士绅合力资助,才能够维持一所书院日常的开销。如你我这般士子们大抵并不富裕,多是平时耕种,闲时念书,半耕半读,方能勉强生活。而这祥符学院却是完全不同。”   燕经国也是感慨地说道:“是啊!办书院这中间最大的困难是书院士子们的生活如何保障,要长期养活这许多人,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如大宋几个书院都是靠地方土绅、豪商的资助,朝廷却是一分钱的都不会出的。”   周润钟说道:“这祥符书院……喔!不对是祥符学院一切开销由祥符国朝廷财政负责,这一点算起来和国子监有些类似。”   任鹏波摇着头说道:“祥符学院和国子监可是有着很大的不同,国子监以往朝廷还要给上学的士子发月俸,而祥符学院凡是来学习的士子,每年还要交学费半两,食宿自理,书本笔墨皆自理,须连学三年,方得卒业……更何况我听说祥符国皇帝下旨让祥符国建立不久的国子监直接并入了祥符学院。”   燕经国再次感慨道:“古时孔子给三千弟子讲学,难不成还要养活这三千弟子?现在想起来,各地书院半耕半读,那是因为其弟子都是附近乡党子弟,那都是有几分义学之意。国子监那是为国家养才,所以要给士子们发月俸。而祥符学院可没说毕业的学生就一定要为国家所用。但是……这样的书院也会有人来?”   ……   ……   夏州城南十里处,有个风景优美,犹如世外桃园一般的小村庄,名叫绿水村,村子里面有一个小湖,名叫绿水湖,颇为清幽,而且离官道也不远。徐铉根据叶尘的要求,跑遍了夏州城外二十里,最后看中了这地方。村子里面的村民都很淳朴,一听办书院,本就很高兴,再加上是朝廷要办,根本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徐铉还是给村民付了一些征地款。   地址一定下来,便开始建学舍。因为叶尘想着要早一点建好,徐铉便也不计成本,青砖、石灰石、木材,全部是用买。在这个时代石灰粉便已经用来刷房子,并且用来做粘剂,甚至还用来整齐地面,用石灰石和黄土整齐的地面,光滑无尘,甚至有匠人技艺功夫高超的,几十年都如镜子一样平整。只不过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起的。   此外,祥符国两家国有民用工坊中这几天新发明的产品——水泥和红砖刚好用在了这里。说起这烧水泥和红砖的方法,还是叶尘前些天带着徐铉来看祥符学院建设的进度,看见工匠们所用的石灰石和青砖,再加上这些天叶尘又老想着朝廷的钱不够用,所以当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后世水泥和红砖的烧制方法,告诉了民用工坊,让试着烧制。   水泥其实烧制很简单,由石灰石混合百分之二十五的粘土烧出来,便成为水泥。叶尘记得在后世的时候,水泥有一段时间紧俏时,有不少人家自己烧。   红砖相对要复杂一些,是以粘土,页岩,煤矸石等为原料,经粉碎,混合捏练后以人工或机械压制成型,经干燥后在九百多摄氏左右的温度下以氧化焰烧制而成的烧结型建筑砖块。这是后世的红砖烧制方法,工坊里面大匠得到叶尘给的秘方之后,最大的困难便是九百多度的温度,后来想了不少办法才克服这个困难,将红砖烧制出来。   修建祥符学院用水泥做粘合剂、用来粉刷地面,用红砖砌墙,不知道比原来的方法要快多少倍,并且更加结实、隔热、隔音,以及美观整齐。最主要的是,这两样东西必然将成为祥符国国有工坊里面又一快速赚钱的门路,根据户部的推算,水泥和红砖推广之后,光是水泥和红砖一年便能够赚取至少百万两银子,并且随着推广范围逐渐扩大,盈利还会越来越大。   因为这两样东西不同于牙刷牙粉,别人很快就可以仿造。水泥和红砖不知道配方的情况下,以这个时代人们化学知识水平,是很难研制出来的。所以,水泥和红砖注定了将会是祥符国国有工坊的垄断生意。   随口发明一个水泥和红砖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会被不少人惊为天人,但是叶尘创造的奇迹太多,放在他身上,几乎所有的人反而感觉理所当然——用祥符国百姓的话来说:那不废话吗?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有什么不知道?而祥符国文武官员则不由得生出同一样感慨——能者无所不能。   叶尘本来想要让徐铉物色一些各行各业顶尖人才作为祥符学院的教授讲师。但是人手依然缺了很多,最后叶尘一道旨意,让韩熙载、马文韬、贾宪、喻文、张泊等朝中大员都去祥符学院当“客座教授”。这些大员中虽然有不少人对此不以为然,但既然叶尘发了话,自然没有人敢违背,并且还会极为用心去做此事。   于是在祥符国天定一年四月中旬,祥符帝国中兴崛起之地夏州有一个机构的创办成为祥符国后世津津乐道的话题,特别是这一机构的创办被教育行业的发展史定位成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件事情。   没错,这件事情便是四月十四日,在夏州城南十里处,祥符学院正式建成开学。让工人注目的是,祥符王传奇皇帝叶尘亲自带领群臣参加了开学大典,并且亲手题词。   拿后世的话来说:祥符学院是一所三年学制的现代大学。第一年级名为初科,学生修《论语》、《春秋》、《诗经》、《算术》、《物理》、《化学》、《地理》、《生物》、《政经》九门。测试及格,升入第二年级名为中科,学生自选专业,分“哲学”、“算术”、“格物”、“政学”、“地理”、“生命”六系,其中哲学系包括儒学、经义、逻辑、诸子百家等等;算学系包括几何、算数;格物系包括物理与化学;政学系包括政治、历史、法律;地理包括地貌、矿产、气候、水文等;生命系则学习生物、医术或者说对一切生命奥妙的探索等,第二年级学有小成,可升入第三年级名为高科,这一年专做毕业设计与论文答辩。 第741章 上京劫持之夜   这是叶尘与徐铉、韩熙载、马文韬、张泊、贾宪、喻文等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体例,因为他们面临的,是老师缺少的现状,祥符学院的院长由叶尘钦定的徐铉兼任,其中第一年的课程,主讲论语的是马文韬,主讲春秋为韩熙载,主讲诗经的是徐铉,主讲算术的是贾宪,主讲物理的是喻文,主讲化学的暂时是火药厂和两个民用工坊中挑选的三个最优秀的大匠担任,但在此之前叶尘却要亲自进一步给三人指点一番。主讲地理的暂时空着,主讲生物的是鬼医。主讲政经由韩熙载兼任。   朝中大臣兼任主讲,也只是平均每七天来上一两次,是不影响正常工作的。事实上若不是韩熙载、马文韬等人强力反对,苦劝不止,叶尘自己都想兼任地理的讲师。   ……   ……   辽国,上京。   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白沧海带着五百名高手和胡三光带领大批金牌探子,在萧秀明的帮助下分批潜入了上京。然后上官冰云也被叶尘派到了上京,并且带来了叶尘与张无梦之间的协议。   萧秀明的府邸,密室。   白沧海、上官冰云,胡三光、萧秀明围坐在一张方桌旁,桌子上放着三十七个人的资料,和三十七份劫持计划。   资料是由萧秀明和胡三光提供,计划是上官冰云和白沧海所作。   “这三十七个人是萧太后的嫡系心腹或者是萧太后最为在乎之人,其中上京二十一人,十六人在外地。将他们劫持到手,再加上一百万两银子,应该能够将皇后换回来。”上官冰云拿着萧秀明给的名单,肃然说道。   萧秀明说道:“只要能够将枢密院使室昉和萧太后的父亲北院大王萧成天劫持到手,我们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白沧海冷酷地说道:“枢密院使室昉由我亲自动手,萧太后的父亲萧成天不如就由上官小姐亲自出手吧!”   上官冰云摇了摇头,说道:“不!这两个人都交给我,萧秀明带着心腹虽然可以控制上京南门,但若有意外发生,我们就会被困在城中,后面与萧太后的交换便会很被动。所以,一旦开始动手你便要和萧秀明一起待在南门。”   白沧海看了一眼上官冰云,他知道论计谋包括他在内,祥符国无人能够与上官冰云相比,所以他没有犹豫,当即便说道:“可以。”   上官冰云说道:“好了,三十七个人的踩点、计划都已经推演完毕,五天后晚上动手。胡三光和萧秀明负责通知上京外其他十四组人。”   ……   ……   夏至未至,春末的天气倒也有了几分夏日里那般善变的气息,上午晴了一阵,没到下午便渐渐转成了阴天。上京街头行人神色匆忙起来,主妇们收起了院落里晒着的衣服,在院子里等待着有可能降下的雨滴。   天依旧阴着,像是要下雨。长长的巷道高高的屋檐,总给人几分阴森的感觉,不过偶尔有孩子或下人从前方走过。或高声嬉闹或低声交谈,才稍稍冲淡了这样的观感。这座大宅在上京城里论大小和富贵程度可排进前五,只因这是辽国北枢密使室昉的府邸。   辽国官制,分北、南院,北面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南面治燕云十六州汉人州县、租赋、军马之事。因俗而治,得其宜矣。   北面官主要是管理契丹和其他游牧民族的事务,南面官主要是管理汉人、渤海人的事务。   北面官的最高机构是北枢密院,掌兵机,武铨,群牧之政,凡契丹军马皆属焉。以其牙帐居大内帐殿之北,故名北院。而如今北枢密院最高长官便是枢密院使室昉。   由此便可知道室昉在辽国的地位,而室昉也是白沧海要劫持三十七人中地位仅次于萧太后父亲萧天成的人。   上官冰云一路走过长长的道路时,碰到的下人无不立刻对着他跪了下去。   ……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终于下来了,并且下得越来越大。   借着大雨,上京城二十三座府邸注定是要迎来不速之客。   雨落在檐下,晦暗的光芒从窗口照进来,室昉听说女儿冒雨从婆家回家之后,眉头微蹙,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他女儿与婆家关系越来越僵,他岂能不知。只是女婿是萧太后的亲弟弟,即使是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室昉的女儿回家,管家亲自带着来到室昉所在书房前,知道这母女是要说一些私密之话,便恭敬退下,书房内只剩下室昉和他“女儿”。   上官冰云推开门,雨在骤然间已经变得非常的大,上京的天色浸在一片黑蒙蒙里。   上官冰云走进了书房,半炷香之后,室昉带着上官冰云匆匆坐上马车离开家,去了北院大王萧天成府上。室府上下当即传开——小姐在婆家受了委屈,老爷终于忍不住带着小姐亲自去找北院大王,想让后者给小姐做主。   室昉带着自己的“女儿”如愿在萧天成府邸客厅中见到了北院大王萧天成,在室昉神色凝重的要求下,萧天成一脸疑惑的让下人都退了出去。   又是半炷香之后,萧天成一脸怒色带着室昉和其“女儿”冒雨坐着马车离开了北院大王府邸。   与此同时,一声惨叫声撕裂了上京城外面的风声雨幕,远远传来。那惨叫声撕心裂肺,叫得凄惨。然后便是厮杀打斗声。传到正和萧天成、室昉坐同一马车向南门行去的上官冰云耳中,不由眉头微蹙。   “城内出现贼人,下令让城卫军去守护皇城。”上官冰云对室昉轻声说道。   室昉当即便叫来一名心腹护卫,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交给他,然后将上官冰云的命令重复了一遍,让其给城卫军统领去传令。   白沧海带领的五百高手于江湖火拼厮杀、打家劫舍向来是极为娴熟精通的。他们要劫持的辽国重臣虽然也有家丁护院,但提前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且有心算无心,仓促间对于这类事情,真是半点准备都没有。所以,虽然有四组人马出现了意外,未能将目标劫持到之外,但另外十七组总体都很顺利,将目标劫持到手,向南门赶去。只是他们身后有不少追兵。他们处于边杀边逃的状态。   大雨飘泼,虽然是春末的雨,但已然有了夏日的感觉。天空偶尔划过闪电,黑压压的上京城中,惨叫骚乱快速的从各处向南门方向蔓延开来,但由于风雨皆大,一时之间,还没有引起城内守军的太大反应。   但没过多久,城防军示警的呼声,和大军调动的声音,还是在雨里沸腾起来了……还好,因为室昉的一道命令,大部分的城防军都去了皇城。   闪电划破天空,将周围照的煞白一瞬,随后是轰鸣的雷声。   大雨下在世界的每一处。   “轰!”声音划过雨幕,白沧海一剑劈飞了十数名辽兵,然后手中的剑舞的水泼不进,将十数支同时射向他的箭矢打飞。萧秀明两百名心腹属下已经全部被辽兵所杀,如今南门城下只剩下萧秀明和白沧海二人,而前者受了重伤,躺在城门角边上。   即使上官冰云利用室昉调走了大部分城防军,但紧跟在各组劫持人员屁股后面而来的辽兵也足足有一千多人员,并且另有一千人提前绕到前方妄图关城门。萧秀明带两百名心腹属下迎了上去,很快拼得一干二净,白沧海趁着他们争取的时间,硬是以一己之力杀出一条通路,将各组劫持人员接应而出。这个时候,他一人已经杀死了三百多名辽兵。还好下雨天,弓箭受潮,射一两次便容易坏。否则光是一片片箭雨,即使白沧海都难以抵挡。   随着时间的推移,辽兵越来越多,而这时候除了上官冰云劫持出的两人之外,另外计划中二十一个辽官只劫持出了十五人,白沧海知道自己另外六组属下多半已经凶多吉少。眼看着有又一支辽军向这边杀来,白沧海奋力将眼前敌人杀退,脚下一点,掠之萧秀明身边,将其提起,便以之字形向城外急掠而去。   紧随着他身形的是一片箭雨,来自于头顶城墙和身后辽兵。这一次覆盖的范围很大,即使是白沧海也难以彻底抵挡和躲开,身上中了两箭,特别是他手中本就重伤萧秀明被三箭射中,当场死去。   ……   ……   “刘金元带领华夏卫府南府三各千多余孽逃到了海外,去攻打倭国了。”   “倭国?……刘金元竟然带人跑到倭国去了?”   看着宋卫府的情报司使范长才点头称是,赵普惊讶莫名。   大宋与祥符国大战,丢城失地,损兵折将,大败而归,举世震惊,大宋朝廷上下一片哗然,君臣悲愤不已,但却又无可奈何。还好,祥符国大军只是击退了宋军之后,并没有乘胜来犯,而辽国十万大军刚刚入境,便又撤回。否则大宋朝野,数千万黎民百姓定然会恐慌不已。 第742章 倭国   当然,从此以后,大宋君臣与叶尘,与祥符国之间的仇怨更深一层。   而随之而来,一心想要报复叶尘的大宋君臣便将目光投注在了宋境内叶尘麾下势力或者与叶尘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势力上。   赵德昭和赵普达成了一致,全力打压祥符国在宋国内的生意,全力剿杀十娃、周杰、刘金元、白子轩等人带领的京都乞儿帮、漕帮、大江帮、剑庄等势力。   只是,这些天大宋官府、宋卫府,甚至军方都投注了大量人力和精力,取得了一些成果,但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祥符国在宋国的生意损失最为惨重,根据贾宪最新向叶尘汇报的结果显示:短短一个月内,损失达三百多万两白银,并且被宋国官府以各种明目抓走了数以百计的骨干人手。直接断送了祥符国一半财政收入。   接下来损失最大的便是十娃和周杰的势力。十娃周杰虽然早早下令让麾下势力或潜伏,或疏散离开京都,但依然损失近半人手,不过十娃和周杰神秘消失。如今大宋开封府和宋卫府对十娃和周杰的悬赏已经高达十万两白银。   最让大宋朝廷恼火的,是大宋朝廷上下原以为刘金元和白子轩会带人逃往西北祥符国,所以在西北边境布下了天罗地网,不想先是得到消息说白子轩带领剑庄上下一百多嫡系族人绕道契丹行往祥符国,然后刘金元带领三千多嫡系去了海外。如今又得到消息刘金元带人攻打日本。   刘金元带人逃到海外,赵普不算很惊讶,他认为叶尘是想让刘金元成为海外一伙海盗,打着可随时从海上登陆袭击大宋海防线的目的,为此他这些天甚至已经和枢密院曹彬达成了协议,要发展一支用于海上作战的水师,一是防范刘金元属;二是近一步剿灭刘金元所属。可现在刘金元带人竟然千里迢迢的去攻打倭国,他就不能不吃惊了。   倭国这个国家在大宋的朝堂上很少有人提及。远在数千里外,几百年不曾与中原通问,这样的国家既然不在宗藩体制之内,大宋朝廷会很乐意将他们给忘掉。   倭国自唐朝中期至今内敛自守,近乎于闭关锁国,也只有商人和僧侣愿意远涉重洋。僧侣来学习佛法,而商人则贩来了当地的土产,换回华夏中国的丝绸、瓷器等珍奇。除此之外,与中国就没有更多的交流了。   倭国的特产中,最有名的就是倭刀。其锋利远胜国中刀剑,这一点却是得到了公认,而且价格也是极为昂贵。   也就是这几年,原华夏卫府武器司和如今祥符国兵工厂在叶尘的指点下将后世一些锻造兵器的技巧融合研究之后,所打造出的刀剑与倭刀相比。   但刀剑毕竟是武人的范畴,而执掌大宋朝廷的永远是文官。   所以,倭国在大宋朝廷往往数年时间都不会被提起。若不是这一回因为刘金元带人入侵倭国,朝堂上更不会有人提及。   当然,赵普和赵德昭等人是不知道倭国有大量银矿和铜矿,否则便会能够理解叶尘为何会让刘金元攻打倭国了。   “这是宋卫府探子从海商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宋卫府情报司司使范长才详细向赵普禀报道,“有两个倭国的商人逃到了岛上,被一伙海商所救,说是刘金元于半个月前攻入了倭国西海道。”   倭国此时的西海道上面划分了九州,归属于倭国太宰府管辖。而整个倭国,就有五畿、七道、三岛,总计九十三郡。   这些都是范长才提供给赵普的资料,有些是从那两个倭国商人打听而来,有些是则是查阅了唐代传下来的记录。   “刘金元带了多少人攻入倭国?”赵普皱着眉问道。   “据说少则五万,多则十万大军。”   “胡扯!”   范长才差点给吓得跪下来,急道:“下官不敢诓骗宰相大人,我们情报司打探到的消息确实是这样说的。”   “哼!当年华夏卫府情报司不论连继城,还是胡三光,他们会将这样的消息报告给叶尘?消息打探来之后,要经过分析判断,这最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范长才顿时暗骂自己是糊涂了。两个吓傻的倭国商人所说的话能当成情报。   ……   ……   贾宪、韩熙载、马文韬等人得知叶尘让刘金元和杜千秋攻打海外倭国的计划之后,对倭国盛产白银和铜无不感到很惊奇,但是他们不太明白一个拥有巨量白银的国家为啥会很穷。叶尘只能解释倭国人不擅于寻找银矿,事实上是什么原因,叶尘其实也不知道,也很难解释这种自然的奇迹。在原本历史,十七世纪被发现的石见银山产量高达世界白银产量的三成以上。   大自然常常喜欢开这种玩笑,把地球上珍贵的资源随意集中放置在某一点,这次它的礼物让日本在一百多年里拥有了“白银之国”的美誉,历史上德川幕府把这巨额的白银挥霍一空,等银床枯竭后日本就再次变得一贫如洗。   ……   ……   说实话,远在西北祥符国的叶尘对于刘金元和杜千秋能否打下倭国,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在原本历史上三百多年后,一场飓风便可让不可一世的蒙古人功败垂成,从此神风便被后世的倭国人顶礼膜拜。要是刘金元和杜千秋运气差点,说不准就能出什么意外,或许没有什么神风,但说不定会有暴雨、暴雪、地震、火山之类的天灾临头。   不过,以叶尘所了解消息分析,如果刘金元和杜千秋没有遭遇自然灾害等大的非战斗减员,凭借倭国军队的战斗力,恐怕很难奈何得了已经武装到牙齿的刘金元和杜千秋带领的精锐。   ……   ……   安倍出自倭国甲州武田氏,甲州武田氏则出自源氏,安倍沟施的祖先也是武田山猴子的一个儿子。胜赖公殉村后,安倍家就跑到了倭国关西地区,在叶尘原本的历史上,这家最后的工作是做商人延续到了幕末,他们家族一向以脑子活络和善于见风驶舵著称。   这个安倍沟施今年才二十五岁,去年他刚投奔到长州藩当上了足轻头,每年有五十五石米的俸禄。昨天藩里突然秘密动员的时候,安倍沟施还以为是太宰府终于要对长州下黑手了,但他满腔悲壮地走进战队的时候,领队的侍大将才告诉他原来是去打一群“海匪”。   听说对手是海匪后,安倍沟施和他手下的农民兵就士气高涨起来,海盗的头颅都很值钱,而且战斗力不比他们强。一路上下级武士和农民们还听说这支海匪抢占了长州藩的下关港,还公然勒索长州藩。这让他们更高兴,因为这次长州藩足足动员了快五千大军,其中战斗兵就有两千人,那打一支上岸地海匪还不就是玩么?   可是一到下关附近安倍沟施就觉得不对了,对面一排排士兵一看就不是土匪,对列站得比自己这边的武士们还整齐。等双方排兵布阵的时候就更不对了,对面的“海匪”一水的铁甲,安倍沟施的上司看得直发愣。连常用的列队命令都忘了下达了,其他的武士们也都看傻了眼。安倍沟施不像他地土包子同伙那么没见识,他在和海商做生意的时候听说过很多华夏中国的传闻,眼前的铁甲一看就是华夏朝廷的军国之器,这东西根本就是有钱也没有地方买。   安倍沟施瞄了一眼,估计海外最大海匪大东帮和其他所有海匪势力全加一块也凑不出这老么多的铁甲来,他小心地把心中的疑虑跟领队地头目说了,那个头目就把他派去和这次的总大将说。那个总大将看到对面耀眼的装备后。也和被雷劈过的蛤蟆一样说不出话了来,听过安倍沟施的报告后,那总大将一边痛骂藩里地那些军情骗子,一边哼哼唧唧地打发部下过去试探着交流一下。   那个使者走到海匪军前二十米大叫道:“我乃长州藩小泉家……啊……”话才说了一半那倒霉蛋就被弩箭射成了马蜂窝。   在近一步从黑山二郎嘴中得知倭国情况之后,刘金元和杜千秋研究这后,最后是兵分两路攻打倭国的。这支被倭国人误认为海匪的是杜千秋带领的天一岛三千五百精锐,刘金元带领三千多大江帮精锐大军和三千大东岛海盗从九州登陆。   杜千秋曾经听说过一些倭国的风土人情。使者还没有把话翻译完,杜千秋就认定这个仪式乃是战前的挑战,早等得不耐烦他便下令开始作战。   一片箭雨呼啸着向长州倭国军的头上飞了过去。长州倭国军装备根本不足以抵挡箭矢,倒下三四百。紧跟着在距离数十步时,一片弩箭直直向倭国军射去,最前面一层倭国士兵又惨叫着倒下一片。   据黑山二郎说,倭国已经有四代人没有打过仗了,在场的长州武士和农民甚至是第一次见到弩箭。 第743章 倭国武士的实力   不过,令杜千秋惊叹的是……他们竟然抗住了,并且在生抗了弓箭和强弩各一轮射击之后,他们还是没有出现崩溃的迹象。这种劲头让杜千秋赞叹不已,也为他们的勇敢感到凝重。   两轮远程攻击之后,杜千秋带领三千五百精锐已经冲到近前,开始肉搏近战。   黑山二郎提供的第一个情报看来不太准确,但他希望黑山二郎不要犯第二个错误。据说长州军主要是由农民构成的,杜千秋希望白刃冲锋地时候农民兵会一哄而散,然后靠人数轻易消灭那些不逃跑的武士。   冲锋发动后,杜千秋更加震惊地看到长州军全体哄散了,那些世袭的武士跑得比农民还要快。一支才表现出惊人纪律和素质的军队竟然会有这种表现让杜千秋惊疑不定,他制止了原定追击以防有诈,并下令审讯俘虏。   通过审讯杜千秋才明白他犯了一个错误,长州军一开始的坚挺并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从上到下都被吓傻了,其实就是骇过头了,而当他们白刃冲锋的时候,清醒过来的长州军自然以最快的速度崩溃瓦解了。   ……   ……   组成祥符国海外水师的两只大军,刘金元的三千多属下就不用说了,无不是身经百战精兵强将。而杜千秋在天一岛的三千五百水师同样战斗力强大,并且不缺少实战,因为杜千来带领他们和海盗没少练兵。   战斗力强大,实战经验丰富,又有着远超倭国军队的精良兵器,双方军队强弱已经极为明显。特别是刘金元和杜千来属下都是一水的铁甲。铁甲的作用远比外行人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可以让士兵顶着普通的战弓射出的箭矢,冲到敌阵的十步之内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倭国中的远程兵器,多为竹木弓。所谓“木弓矢挽射,矢不能远”可想而知。   叶尘虽然不知道现在倭国国内的政局如何。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此时的倭国十分的和平安定,持续了数百年,远远没有日后倭国战国时代的混乱。长达几百年的和平中,偶尔才会有旋起旋灭的叛乱,这样的国家所拥有的军队战斗力,可想而知,下会是什么样的。   杜千秋从登陆到结束,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占领了长州。   ……   ……   同一时间,刘金元看着如同一座小城的西海道衙署,这是九州岛上最后一处还未攻下的据点。   他麾下的三千多大军在城下与城头对射,三千多新附大东帮海盗军正分作数批,轮番踩着长梯向围墙上冲去。不时有人从云梯上跌落下来,可守军在对射中屈居劣势,攀上城墙的为数更多。   破城只在旦夕之间。   太宰府是倭国除京城之外最大的城市,也是黑山二郎最熟悉的城市,因为他原本就是太宰府的一名贵族之后。只是家族战败,他带领几名家臣逃到海外,经过五六年时间打拼,建立了大东帮这股海盗势力。   太宰府周围有山峦之险,在西北面的隘口处有一面长墙,一南一北的山上有城寨,就算本身城市周围并无城墙,也是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可惜倭国太平了几百年,一直都没打过仗,兵备早就烂掉了,是有城无防的状态。   刘金元登岛之后,便按照预定的计划,直冲太宰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外围的城墙和寨堡,直接攻到了太宰府的府衙之外。   地面摇晃了一下,然后又是一阵抖动。刘金元的属下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惊慌。   登岛之后,经历了大小数次地震,除了一开始有些慌乱,之后大家都很快就习惯了。还有那冒着烟的火山,看多了也不觉有什么可怕。   欢呼声紧跟着大地的震动传来,一面面旗帜被丢下城头,城墙上的倭国守军正在溃退,而大门已经被缓缓打开。早已守在门前的一千名身穿铁甲的刘金元属下一拥而入,直接冲进了还未完全打开的城门中。   ……   ……   黑山二郎带着几名属下谦卑的跑过来,跪在刘金元脚下,谄媚的用汉语说道:“将军威武,将军的士兵犹如神兵,太宰府在将军面前就是纸糊的。”   刘金元对黑山二郎的马屁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淡淡地说道:“黑山二郎,按照之前的计划,民政交由你管理。你近快建立自己的政衙,找个可靠的人暂时看管太宰府。然后你带着你的属下继续跟着我去攻打下一个城市。嗯……好好干,等打下整个倭国,我让你当这个国家的王,但前提是你要听我的话。”   黑山二郎欣喜若狂,但神色越加谦卑,说道:“将军放心,小人对将军的忠心日月可鉴,犹如大海般……”   刘金元眉头微皱,摆手将黑山二郎再一次马屁打断,说道:“好了,不说废话了,那三千俘虏,你去甄别,听话的愿意投靠你的,将他们留下,不愿意听话的全部杀了。”   黑山二郎连连称是,爬着退到七八步之外,才缓缓起身转身快步离去。   之前刘金元除了攻破太宰府外围毫不设防的防线,还攻打了几十座乡下田庄,遇到的士兵全都是拿着竹枪,一百人中大概只有七八人有铁制的刀枪,只有一两人装备有疑似甲胄的破烂,能给他造成一点阻碍的军队,一支都没有。   但刘金元并没有轻敌,因为他知道目前所接触到倭国士兵,都只是杂兵,显然是不能与黑山二郎所说倭国中最精锐的一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四天王八本枪赤鬼青神的东国武士相提并论。并且在九州岛上俘获的官员、贵族都这么说,刘金元也不得不相信倭国有那么一批精锐存在。   太宰府毕竟是倭国数一数二的大城,最后还三百多的倭国精锐武士守在府衙之内,并且表现出了一定的武技水平,刘金元不想让自己麾下人马损伤,便索性让黑山二郎带领他属下的海盗去攻打府衙。   从黑山二郎那里听了一些,再加上如今杀了那么多大名小名,打破的庄子几十座,刘金元多多少少已经了解一点倭国朝中的形势——倭国因为地处海外,四面八方都是大海,除了防备海盗之外,边境根本几乎就不设防,而倭国朝廷为防止地方作乱,将精锐大部分都集中在京都附近。所以,如太宰府这样的大城也只有这点兵力驻守。   这种情况对刘金元和杜千秋这样的侵略者自然是很有利的,基本上不用再担心会陷入倭国军民的汪洋大海之中,毕竟若是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倭国士兵和武士来偷袭,那会极大的影响他们的侵略进度和精力。并且还会多多少少造成一些损伤。   黑山二郎谄媚的声音打断了刘金元的思索。他惊讶的抬起头,就看见黑山二郎提着一个脑袋,他身后两名海盗还押着一名穿着华丽的俘虏,出了太宰府衙,直奔他这边过来。   “这么快便攻下了府衙,不是说里面都是精锐吗?”   黑山二郎说道:“将军!里面的确是精锐武士,只是有了将军给我们的弩箭,我们又人多势众,所以很快便将他们打败了。”   刘金元好奇说道:“倭国的精锐武士到底是什么样的?”   黑山二郎说道:“比普通士兵要厉害不少,并且都有锋利的倭刀,还都有甲。不过他们比起将军麾下神兵差远了,乱哄哄的一团,小人让兄弟们用将军赐予的弩箭便射死了一半,然后上去一冲就杀光了。不过,为了将他这三百多武士杀死,小人属下兄弟也死了两百多人。”   “难道这就是所谓倭国武士?或许是军队与普通毫无组织的武士区别。也有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打过仗的原因。”黑山二郎属下海盗是什么水准,刘金元心中有数,大体估计了一下这些倭国武士的实力之后,不由得若有所思。   宋国攻打南唐时,刘金元是参加过的,他亲眼目睹大部分南唐军队,都是宋国的前锋一冲,南唐军队就崩溃了。后来究其主要原因也是南唐长时间没有打过仗,将士都没有上过战场,见过血,杀过人的缘故。   ……   ……   黑山二郎带来的俘虏是太宰府一名高官,刘金元从其口中进一步了解了倭国当前朝野的具体情况。大体有三个方面。   第一,包括倭国京都平安京在内,倭国城市的情况与太宰府相似,都没有城墙,外围仅有一道篱笆或者外墙。只是有平安京里面的皇城有护墙。不过平安京比起其它倭国城市还多了一道护城河。   第二,关于倭国军队情况,真正的精锐和刚才黑山二郎带两千属下围杀的那三百多名武士一样,全都是有田产的名主,这样的武士,整个倭国,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千人。   第三,倭国已经发现了少部分银矿和铜矿,但比起叶尘曾经所说的,还差了很多,因来蛊虫的原因,刘金元从不怀疑叶尘的任何话,所以他认为绝大部分的银矿和铜矿倭国人还没有发现。   ……   …… 第744章 火爆的交换   杜千秋和刘金元兵分两路,顺利的攻下了九州岛(后世的长崎)之后,麾下投靠的倭军又增加了三千多人。按照当前掌握的倭国军政情报,九州岛之后打下四国、中国(后世的广岛)、关西(后世的大坂)、中部、东海、关东、东北、北海道也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再按照叶尘曾经的吩咐,将倭国精锐武士和所有读书识字的人全部杀死,再成立一个傀儡朝廷,让倭国人变成矿奴,替祥符国挖掘白银和铜矿。   ……   ……   辽国二十九名重臣高官一夜之间被劫持,辽国朝野震惊,萧太后萧绰更是震怒无比。因为被劫持的人有她的父亲,其他人也无不是她最为依赖和看重的心腹臣子。   特别是紧接着接到上官冰云提前安排好的“绑票信”之后,萧绰更是气的一口气砍了上京城城防、府衙等部门中负有责任的三十多个官员的脑袋。   当然,与此同时,辽国庞大的国家机器也运转起来,甚至调动了五万大军寻找抓捕上官冰云、白沧海等人。   一天后,辽国朝廷没有找到人,但却知道是萧秀明叛国。萧秀明是萧绰一手提拔起来,并且还是他们萧家人。这让萧绰更是恼怒之极,下令诛杀了萧秀明没有来得及安排的家人、府中下人,以及地位不低的萧秀明父母,总计三百多口人。   与此同时,三颗被劫持辽官的脑袋也被到处找人的军队给捡到了。   这三颗脑袋送到上京皇宫之中,张无梦也适时出现,劝阻之后,萧绰终于冷静下来,最终不得不同意与叶尘派来的“劫匪”换人。只是萧绰不甘心,便想先对玉道香般羞辱折磨一番,不料上官冰云好像早就猜到萧绰的心思,又有一份“绑票信”被辽国到处抓人的大军捡到,以快马送到皇宫。   这份“绑票信”就一句话:我们祥符国皇后殿下若是受到任何侮辱或者损害,被劫持的辽官便实施宫刑,且毒瞎眼睛。   这个时候张无梦又说话了,萧绰考虑到自己绝对不能让二十多名心腹重臣和父亲被宫刑和瞎了眼睛,变成废人一个。所以,她根本不敢冒这个险,最后除了忍不住扇了玉道香几个耳光外,玉道香毫发未伤。   辽国庞大的国家机器运转,上官冰云、白沧海等人虽然藏得隐秘,但还是被发现了。但那又怎么样呢?有人质在手,辽军即使出动再多的人也是投鼠忌器,不敢进攻。   负责此事的是萧绰头号心腹猛将耶律休哥。耶律休哥本来也是被劫持的目标,但因他自身武功高强,最后失败,那组十五名特殊职能部的高手全部被杀。   耶律休哥在找到上官冰云等人后,曾经发起过一次试探攻击,不料上官冰云二话不说,便杀了一名手中的辽官。当场便震住了耶律休哥。   自此之后,耶律休哥控制着五万大军不敢再踏入上官冰云等三百步之内。   上官冰云选择的交换地点在祥符国与辽国交界处,叶尘和扬继业已经亲自带领大军早已等候在那里。   ……   ……   五月一日,耶律休哥带领五万大军押送着玉道香,“护送”着上官冰云一行人来到了辽国东胜州,此地是与祥符国交界的辽国最后一个州。   两国边界线上,叶尘和扬继业亲自带领黑狼、白狼、玄武三大军团各一万人和折兰军团全体两万人,总计五万大军,其中有三万骑兵,包括两千玄武重骑。而对面五百步外,耶律休哥带领的是五万铁骑。   交换进行得很顺利,双方在对方手中的人都是不能有丝毫闪失的重要人物,所以双方都没有耍任何花样,叶尘也如约准备好了一百万两银子一并送了过去。   不过,等将人救回之后,耶律休哥一声怒吼,战鼓声中,亲自带领五万铁骑冲向祥符国大军。而叶尘好似对耶律休哥的反应早有预料,淡淡一笑,一挥手冲锋的号角响了起来,三万骑兵开始冲锋,两万步兵开始布下战阵,最后面在刚才被遮挡住的抛石机上炸药包开始瞄准。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送到辽军中装着一百万两银子的十辆货车爆炸了。   轰然巨响,火光在战场上升腾而起。爆炸造成了近千人的伤亡,最主要的是声音太大了,契丹骑兵的战马全部受惊,四处奔行乱撞,而马上的士兵耳朵里无不嗡嗡嗡的乱响,东摇西晃,一脸惊恐,他们在这一刻懵了。   对面祥符国五万大军人、马的耳朵里面都塞了东西,爆炸对他们造成影响很小,爆炸一结束,他们便从自己和胯下战马的耳朵里面拿出了东西,继续向辽军冲去。与此同时,头顶上近百个火药包被后方的抛尸机发射,落在了辽军骑兵之中,带来了第二轮的爆炸。   ……   ……   这一战,只持续了半炷香时间,五万最为精锐的辽军铁骑便败了,而且是大败。祥符国三万骑兵一路追杀至辽国东胜州城下,然后在东胜州城内援兵出城之前,带兵返回到了祥符国。   此战,辽军战死两万七千六百多人,受伤三千五百多人。耶律休哥也被火药包炸成了重伤。而祥符国一方只战死六百四十三人,受伤一百多人。   此战结果传出之后,举世震惊。辽国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消息传到宋国之后,宋国君臣虽然再次惊骇祥符国大军的厉害,但也对前期宋军大败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朝廷脸面上好看了一些的同时,赵普让宋卫府派精英探子调查辽国与祥符国开战的始末。同时也开始密谋与辽国联手攻伐祥符国的事情。   而回到夏州的叶尘脸色却很难看,因为刚回到皇城待了一晚上的玉道香留下一份信之后,便又消失了。信上就一句话:萧绰扇了妾身两个耳光,妾身去辽国找回场子。夫君放心,以妾身的实力,不会再有人能够抓捕到妾身。夫君不要派人来追妾身,否则反而容易暴露妾身的行踪。   叶尘神色阴沉的思考之后,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朕这皇后哪有丝毫皇后的样子。”   叶尘最终还是将上官冰云派了出去,让其去寻找并保护玉道香。   ……   ……   叶尘让军枢部建立祥府国第一个军校——祥符军事学院。但过程并不顺利,院子、房子、训练场、经费器材等硬性条件有军枢部全力推动自然不是什么事情,关键是没有教师和教材,在军枢部第三次拿出的教材被叶尘否定之后,叶尘想了一下,打算还是先从军官培训队开始,等积累经验,编写完善教材,再培养出一批教官之后,再进一步的组建军校。   但即便是军官培训队首先也需要一批教师——必须有实战经验,又要识字还要善于教授,扬继业想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人,索性从全军范围内挑选了一些旅长以上高级将领兼任,步战、轻骑战、重骑战、步骑协同战、工兵作战、辎重营战时任务等经过分门别类之后的教材也分给下面七个军团,让他们编写。   这个时代将官有不少就是大老粗,有些即便识字,但距离立言著书、编写教材还有很大的差距。特别是黑狼军团长李光顺和白狼军团拓跋格鲁,甚至都不识字。   无奈祥符国军队自改革之后,叶尘大会小朝的强调军队的服从命令和铁的纪律,军枢部下了命令,当做作战任务一样安排,军团长们只得又去抓来属下的旅长、营长、连长想办法出主意,然后找来军团、旅两级参谋润色,一群军官每晚挑灯夜战,写出来一部分,派快马交到军枢部,扬继业初审后全部被打回重写,原因是抄袭作战条例过多,不适合军官培训。叶尘多次给扬继业、曾尚飞有过指示——要求是从实战总结出一些指挥原则,教授给以后要提拔的军官。   拓跋格鲁、李光顺、展熊武等七大军团的军团长忙着抓头的时候,叶尘也没放过刚从辽国回来的胡三光、白沧海、连继城,三人分别执掌国家安全部、特殊职能部、天子暗卫司三个特殊机构。叶尘也给三人安排了他们与他们职司相应的题目编写教材。并且针对此次在辽国营救玉道香,叶尘和白沧海商议之后,决定将白沧海的特殊职能部进行一定改革——扩大编制为特种大队,编制两千人。   ……   ……   相比起军官培训机构建立的麻烦,训练士兵的教导队对全军七大军团带有竞赛性质的抽调轮训进行得很顺利。   为什么说是带有竞赛性质,因为每一次为期三个月的强化训练,都是七大军团分别从下辖各旅各自抽调五百人,组成两千人送往夏州教导大队,集中在一起进行训练。   至此,全军齐装满员之后,祥符国第一次大练兵热烈的展开了。   教导队位于夏州城东一片占地五百多亩的大营区中。较场上每日杀声和哭喊声震天,在黑月的折腾下,教导队上空似乎都飘荡着一股怨气。 第745章 攻破平安京   不过,总的来看,这些士兵还是十分憨厚,绝大多数认为现在的待遇和月饷都很好,对军令和军纪都执行得不错。现在的训练强度还在他们忍耐范围之内。特别是各大军团、各旅、营、连、排的集体荣誉被叶尘成功想了一些办法调动起来,再让教导队营造出相互比试的氛围之后,士兵的训练积极性保持得很好。   其实现在教导队的训练强度已经远超后世叶尘所在的军队,单从强度来说和后世特种兵训练差不多。就拿行军的负重来说,步兵训练时必须穿上铁甲,而光铁甲就是三十多斤,每日行军限定在五十里以下,后世普通步兵训练可达不到这样的强度。   叶尘最开始看了教导队给的训练计划时还有些犹豫和担心,不过事实证明这些古代的贫苦人民没有让叶尘失望。当然这也是组成军队的主要成分都是最穷苦百姓的原因。   要知道,在这个世道,特别是刚刚经历五代乱世,且西北一直以来都是战乱不休,广大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几乎成家常便饭,生活中吃得苦,受的累,挨的饿已经够多了,训练中身体或许累一些,至少不会挨饿,再说祥符国军队的军饷可是不低,再加上祥符国两次打败宋军,紧接着又打败了辽国五万铁骑,使得祥符国军人的地位提升了不少。也致使这一个多月来在祥符国各地掀起了一股参军的热潮,这其中包括对祥符国渐渐有认同感的党项八氏,以及祥符国境内羌族、土族等异族。   ……   ……   夏州,祥符国皇宫御书房。   扬继业汇报过军队最近改革的成效之后,叶尘点了点头,表示对军枢部在军队改革方面所做工作表示肯定,然后又沉思半晌这后,说道:“扬爱卿,朕听说你们杨家在战场上杀敌的枪法非常出色,朕想你们杨家一定有特别的训练方法,或者自己的诀窍吧?”   扬继业愣了一下,不敢隐瞒,说道:“启禀陛下,臣之家中对于枪法一道的确是有一些家传秘诀的。”   “朕总认为战场上用长枪杀敌效果最好,所以想你把这套方法教给全军将士,最好能详细地写下来,再进行研究,编成军阵。”叶尘记得在后世的时候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战场上步兵用长枪,并且结成战阵,最能杀敌。所以,便想弄出这么一个战阵,然后将长枪向全军步兵推广。   扬继业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臣不能这么做,请陛下恕罪。”   叶尘很惊讶地问道:“为什么?”扬继业是祥符国军中最高长官,他觉得这是一个很自然、很合理的要求。   扬继业说道:“启禀陛下,臣之杨家之所以能够在军中世代武将,靠的就是这一杆六尺长枪。”   “陛下对臣的恩情天高海深、杀身难报,臣对陛下的忠心也是日月可鉴。就是我杨家满门为陛下死在疆场上臣也绝无怨言。身为大将军,臣对士兵练枪之法自然也会加以指点。但族中流传的这些枪法之诀窍乃是我杨家安身立命的根本,绝对不可外传泄露,请陛下明鉴。”说完杨继业直接跪倒在地,再不出声了。   这封建思想叶尘很不以为然,一家一姓闭门造车地摸索效率很低,而且也很容易失传,无论从发展还是保存的角度看,打破封建壁垒把知识共享才是高效和科学的。但以杨继业这样的人物都是这样的想法,显然要想打破这个时代人们固有思维并不容易。当然叶尘也可以强行命令让杨继业将他们杨家枪法诀窍诀贡献出来。但是叶尘却是不想因为此事与杨继业产生隔阂。   杨继业恭恭敬敬地跪着,身体一动不动。   “既然如此,朕便不勉强你了。起来吧!”叶尘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道。   杨继业说道:“多谢陛下体谅臣的难处。”   言毕,杨继业起身,叶尘让其坐下,杨继业略一犹豫说道:“陛下认为刀剑无用?是想将步兵全部换成长枪兵?”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朕的确有此想法。”   杨继业说道:“有道是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对付山贼弓箭还可以。但是对付宋国、辽国这种身披甲防的骑兵,除非是脸面咽喉,否则十几箭射不死也不奇怪。而一个人被砍三刀,就算甲厚不是重伤,流血也去了半条命。至于长枪……只要一个突刺,即使身穿盔甲,也可直接杀死。”   “不过……”   就在叶尘感觉杨继业所言大为有理的时候,杨继业补充道:“如果是碰上盾牌手就不行了……”   杨继业索性站起来开始亲自演示,他左手护胸表示一个盾,用慢动作下移到腹部,说道:“若是有枪刺来,臣用盾牌震开枪尖……”   跟着又是慢动作跨上一大步,右臂从肋下反抡了一个大圆到前胸,说道:“然后便可用右手的刀杀死对手。”   “长枪可以结成战阵。”叶尘反驳道。   “陛下,敌人也可以结成盾阵。”杨继业摇着头说道:“以臣看来,兵器之利各有千秋,除了战阵之功外,关键还是看个人的武艺,枪术好就是枪赢,刀法好就是刀赢……”   叶尘捏着下巴想了很久:“杨爱卿,你再把动作做一遍让朕看看……慢慢地……重来……再慢一点儿……再来一遍……嗯,朕知道了……”   叶尘严肃地想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命令:“朕意已决,刀和盾牌步兵都不要了,都换成枪,六尺以上的长枪。”   看到杨继业满脸都是不解,还想劝阻,叶尘也不打算现在就说明想法,毕竟这还需要艰苦的训练,他挥手打断杨继业要说的话,说道:“如同杨爱卿所言,枪术好就是枪赢,毕竟抢的威力大而且先动手。所以,朕决定还是要研究出一套枪阵,所谓先发制人嘛。嗯!朕会让黑月在教导队先按照朕的意思试练出一套枪阵,到时候我们经过验证之后再说。”   ……   ……   五月十八日,倭国京都平安京被刘金元和杜千秋攻下,整座城池被彻底焚毁。   两百多年的时光方才积累起来的繁华,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熟读后世殖民主义、帝国主义等侵略者历史,叶尘明白一个道理——他让刘金元和杜千秋可以屠城,并不是为了杀人,更不是残暴,其目的是为了毁灭。毁灭倭国的中心,缺乏领导者的国家,很快就会降伏,这会省好多时间、精力,大军也少一些损失。   在叶尘看来,只要将倭国领导层、贵族杀光,将他们本就不多的识字的人杀光,那么倭国作为一个独立国家或者政权,将不复存在。   若是刘金元和杜千秋能够按照叶尘给他们的计划指示,顺利的吞并了倭国,或许再过些年,祥符国与宋国或者契丹大战时,便会有一只祥符国远东军队从海上登陆为祥符国而战,这个军队里面也将会有很多倭人士兵。   叶尘为将来的这一点布局,唯有赵普猜测到了一些。所以,赵普这些天让宋卫府派出大量探子,甚至深入大海和远赴高丽去打探倭国的情况。   然而,刘金元和杜千来在倭国中的侵略速度太快了,而倭国军队的表现也太无能了一点。   甚至倭国中发生的几次地震给这支祥符国的远征军队带来的干扰,都比倭人军队更大一些。   十几年的和平,让南唐被宋军打得跟狗一样。而倭国的和平与闭关锁国,持续了两百多年。这期间,倭国的国内虽然也有内战,但那等低水平的内乱,对战斗力的提高和实战经验的弥补效果实在是有限的很。   最主要的是,除了实战经验,不论装备、战术,都完全落后于祥符国的这支远征军队。这种种因素综合下来,倭国军队的战斗力与“侵略者”相比差了很多便能够理解了。   ……   ……   祥符学院在短短十余日,收了五百多学生,已经开始分班授课。只是先生依然太少。若不是朝中韩熙载、马文韬、贾宪等人奉旨兼当祥符学院的“客座教授”,根本就难以顺利进行下去。   在这么短时间内能够招收五百多学生,可以说与叶尘有着直接关系或者说功劳全部在叶尘身上。   以叶尘的身份,现身在祥符学院的开学典礼,并且亲笔题写了“祥符学院”四个大字的院名,这是祥符学院能够在第一期招收五百多名学生的主要原因,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叶尘和徐铉的预期。   这些学生中一百多人是直接由国子监转过去的,其他的大多数是祥符国的官宦子弟和富家子弟,因为种种原因进不了国子监,一看皇帝陛下对这祥符学院如此重视,便一窝蜂跑来绿水湖。不过,也有少数的人是因为不喜欢诗书礼义,专喜欢那些杂学,进祥符学院正是对了他们的胃口。当然,这些却不是叶尘和徐铉目前所能尽知的了。   ……   …… 第746章 赵普的担忧   夏州东武门旁边西北酒楼正店,是夏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之一,此时天色虽然已近傍晚,但是灯烛荧煌,客人依然不少。西北酒楼的掌柜金来喜乐呵呵站在柜台前招呼着客人,茶博士和酒博士穿梭往来,忙得不可开交。   金来喜眼见三个身穿长袍的书生走进店来,身后跟着三个十二三岁,穿着灰色短褂,眼睛透着好奇的小书僮。他那是几十年锻造的火眼金睛,特毒特准,一眼就看出这是三对主仆走远路游学至此的,说不定还是来自宋国的书生。   这样的客人,还用不着他这个掌柜亲迎,自有小二领进门来热情招待着。   六人被小二引着上到二楼,在靠窗户地方收拾了一张桌子,茶博士马上泡一壶上好的茶奉上。在小二的介绍下,六人点了一桌子的特色菜,以及各色水果,又要一壶老酒,便吃了起来。从六人点餐来看,他们家境殷实,甚至乃大富人家。   最近安全部的发现有宋国和辽国的细作在夏州内活动,所以夏州官府对夏州酒楼客栈掌柜的都悄悄有过叮嘱,让注意着一切可能从宋国和辽国来的外人,若有发现官府的赏金可不少。   如今既然已经确定这六人可能是宋人,金来喜便亲自走近想要仔细再打量打量,不料刚上得楼,在楼梯口露个头,就听有人招呼他:“掌柜的,请过来一下,打听个事儿。”   金来喜循声望去,不正是那三个儒生和三个书童,风尘仆仆的样子。金来喜心想正好验验你们的来路,便连忙上去问道:“几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却听一人说道:“我们几个是宋国京兆府的举子,出来游学,听说祥符国京都城南边绿水湖有祥符国皇上亲笔题词的祥符学院,想请问一声,这绿水湖该怎么走?离这里又有多远?”   金来喜闻言不由一愣,心想直接说是宋国来的,看来这几位多半不是奸细,这样想着,他笑道:“几位公子,这可不巧了,祥符学院十多天便招齐五百多学生,便在四月十四日,祥符学院已经开学了。”   “这倒不妨,我辈兼程赶来,想那徐山长也不能拒我们于千里之外。”   “只是小人听说学院的盖好的校舍已满,几位公子如果能在绿水湖村民家租间房子住,亦是可以随班就读的。不过小的听说因学生太多,学院里面的先生都忙不过来了,他们肯不肯再收人,非小的所能知。”金来喜倒是有一番好意。   这时有小二过来送菜,便接口笑道:“小人听说这祥符学院山规森严,学生不读满三年,不能卒业的。而且想入祥符学院还要经过考试,合格之后才能入学。”   那几个读书人显是头一回听说这规矩,有人便笑问:“这个规矩却是闻所未闻,这位小哥儿是否弄错?”   那个小二见他们不信,不由急了,正想说什么,掌柜金来喜却是打发着让他离开,自己卖弄道:“几位公子想是外地人,却是有所不知,这祥符学院是由我祥符国皇帝陛下让徐山长所建,其中的所有规矩都是皇帝陛下金口玉言所定。那祥符学院四个大字,亦是陛下亲手所书。几位公子不妨想一下,我祥符国皇帝陛下乃上天真君转世,他所定规矩自然不是别处可以相比,而且定然是大有深意的。非凡夫俗子所能看明白的。”   这三名儒生虽然是宋国人,而且宋国刚刚惨败于祥符国没多久,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对于叶尘的崇拜和敬仰。此时他们听金来喜说得也正如传闻所说,不禁信了几分,便有人问道:“它那考试方法,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金来喜勾起他们兴趣来了,却故作为难之状,吱吱唔唔不肯就说。那几个读书人出外游历久了,自然知道套路,便有人拿了一块碎银子塞到他手里。   金来喜随手把银子放收进袖中,暗中捏了一捏,方才笑着继续说道:“本店这里经常有夏州读书人过来吃饭,其中有不少在祥符学院读书的,经常听他们说起,故于他们学院的规矩也略知一二。听说那个学院先生不称先生,而称老师或者教授。每学年结束,由教授出问考卷进行考试,及格之后方能升更高年级。”   “考试嘛!这不算什么。”一个书生有些不以为然地笑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才是第一道考试,还没完呢,通过之后,教授还会进行面试,也就是当面问答,听说是三道题,答对两道就算是及格。两关考试结果都达到及格才算是合格,升到更高年级。”金来喜口沫横飞,引得一众客人都倾耳相听,或蹙着眉头,或者陷入沉思,或一副跃跃欲试之色。   一名书生想了一会,说道:“请问掌柜的,这祥符学院最后毕业的学生,祥符国朝廷会怎么用?”   金来喜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又说道:“公子是想到祥符学院求学,又担心毕业之后,没有个好前程吧!这一点,以小人看,公子根本不用担心。首先,以祥符学院的水平,毕业之后考个进士还不容易。再说,公子想想看,我祥符国皇帝陛下亲自让徐大人建立的祥符学院,甚至将国子监都并入其中,从中出来的学生会没有个好前途。”   旁边一名客人也接口道:“几位或许有所不知,我祥符国如今猛将如云,但文官可一直缺少。祥符学院毕业的学生朝廷自然会重用。”   三名书生听了之后,互视一眼,感谢了金来喜,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一番之后,下楼结账,雇了马车,匆匆出城,向绿水湖祥符学院而去。   ……   ……   “倭国怎么就这么弱?这么快便被刘金元攻破了京城。”   宋国宰相府,赵普听了宋卫府情报司使范长才的禀报之后,一脸惊讶。这才多长时间,倭国连京城都被烧掉。   “老夫记得有唐时传下来的典籍记载,说那倭国是海东大国,方圆数千里,人口几千万?怎么连京城都丢了?刘金元才带了三千多人而已。就算你们打探到叶尘在海外还有据点,能有多少人手?”   范长长说道:“启禀赵相公,倭人的国都平安京并无城墙,据闻倭人只在外围修筑了一道长墙和几处寨堡。”   赵普听得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倭国京都叫平安京,但却不居安思危,连个城墙都没有,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在大宋也不是所有城市都有城墙。南方有相当一部分城市都是没有的,甚至包括一些州城,只在官衙等城市重要建筑有围墙保护。理应设置城墙的位置上,就只有一道篱笆。有的是木桩,不过更多的是柳条,主要是因为其扦插便能成活,等其长成大树后,就是一条不错的防线。   但一国之京都没有城墙,那就是倭国人自己取死之道了,连至关重要的京城都不修筑起城墙,这是开门揖盗。若不是这倭国本有海水为外防,早不知给灭亡多少次了。   “可就算没有城墙,以倭人之大、人口之多,也不该败得这么快。老夫可是听说他们的刀剑很锋利,倭刀在京师中卖得也很贵。”   范长老小心翼翼地说道:“相公所言甚是,只是一国之军力强弱,并非在刀剑一项,还弓弩、甲胄,特别是士兵的勇武和将军的谋略,无一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这些方面,估计倭人是远远不及那刘金元,所以才会败得如此之快。”   赵普也感叹道:“是啊!我大宋两次在祥符国面前大败,契丹铁骑厉害吧,还不是在祥符国大军面前一战而败。那刘金元所属虽然远在海外,但同样是祥符国叶尘的人,怎么可能不厉害。”   赵普说的话,范长才听了若有所思,突然身体一震,脸色凝重地说道:“相公说得是,祥符国军队的确厉害。只是下官亦知我大宋国中精兵强将尽在北境和西北,刘金元所属渡海后都能在旬月中灭了倭国。万一他们占领倭国之后,再以倭人为兵源,扩军练兵,有朝一日渡海绕过河北,从淮东、江南登陆又当如何?”   赵普冷哼一声,说道:“你乃宋卫府情报司使,到现在才想起这一点,比起当年华夏卫府的许方义和胡三光差距不少啊!”   范长才满脸涨红,但赶紧深深弯腰拜下,说道:“下官愚钝,请相公恕罪。”   赵普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以后用心做事,不要光顾着打探消息,也要多动动脑子。”   范长才赶紧说道:“下官谨记相公之言,定会用心做事,多动脑子。”   赵普摆了摆手,让范长才坐下,又说道:“此次倭国速败,其实很大的原因是闭关锁国的结果。你可以想一下,倭人关起门来称皇帝,有渊海为防,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可是当恶敌上门,便全无应对之法,除了投降,也只有死了。所以,刘金元所属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厉害。不过,海防之事,不得不防。”   范长才谦虚的请教道:“依相公之见,又当如何应对?”   赵普说道:“自然是要加强水师,并修造海舶。”   倭国对大宋来说都是远隔重洋,但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御,都需要一只能在海上作战的精锐水师。   ……   …… 第747章 长枪战阵   夏州城外,教导大队训练基地。   叶尘带着杨继业、曾尚飞亲临此处,训练部部长兼军法部部长黑月陪同。   四人刚进基地,叶尘便一脸笑意对杨继业和曾尚飞说道:“今天带你们两个来此,便是要让你们看看黑月操练的长枪军阵。”   四个人走到演武场,下面五百手持裹上了厚厚兽皮长枪的步兵很快就整齐地排好队列,对面同样五百步兵手持这个时代步兵最长用装备圆盾和长刀,相比对面这五百刀盾手的队列便要散漫很多。   “黑月!可以开始了。”叶尘下令道。   黑月躬身道:“遵命。”   曾尚飞看了看,一脸疑惑,忍不住自语道:“都是长枪啊,没有短兵如何肉搏?”   叶尘知道曾尚飞担心什么,虽然长枪兵可以给对手一次凶猛的杀伤,但总有不少敌人会冲近身,后排不准备刀斧手在肉搏战中会很吃亏,所以笑了笑说道:“长枪兵由黑月指挥,曾尚飞便下场去指挥另外一队,手中兵器换成练习的木刀和木盾好了。”   曾尚飞下去准备了,杨继业观察了一会儿也忍不住发问:“陛下,黑月这五百人的队列实在是太整齐了,还有他们不用大鼓和军旗么?”   “以后几百人的队伍就不用靠旗帜和大鼓了,而是要靠军官的口令来指挥。”叶尘觉得战鼓和大量军旗的含义太模糊了,他打算军旗以后只用在营、队指挥官的沟通上,不过下一步若是全军大力推广长枪军阵,以后还是要装备些小鼓,训练长枪军阵士兵能听着鼓点统一步伐。   曾尚飞亲自擂打鼓,他那队还是按照一般的传统,士兵们呐喊着冲上前去。   ……   ……   两次演习结束后,杨继业已经看得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曾尚飞走回来后也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地说道:“陛下,臣没想到步兵长枪战阵还可以这样,只是这要求步兵必须要做到令行禁止,且队列始终要保持整齐,步伐也要一直踏在一个点上才行。”   叶尘笑了笑,说道:“让步兵令行禁止,队列整齐,步伐一致,并不是什么难事。朕前些天亲自编写的队列条例条令让各军团学习和练习队列,朕知道有不少人是因为朕的旨意不得不学、不得不练,但心中却认为是不以为然。黑月这一队步兵的长枪阵之所以这么厉害,关键之处便是在于这五百人步伐行动能够做到整齐划一。”   说到这里,叶尘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不过,说到底这还是演练而已,真正的效果如何,还要看过实战才行。”   曾尚飞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恭喜陛下,得此训练强军之法。”   叶尘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这支军队他借鉴了未来近千年的人类军队战阵经验,已经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了。   杨继业却显得若有所思,叶尘见此不禁问道:“杨爱卿有什么担心的么?或者对这枪阵是不是什么想法?”   “启禀陛下,这枪阵之效果确实让臣感到难以置信,但是士兵使用长枪的技巧还是太差了一些,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   杨继业略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说道:“臣有些枪法技巧传授给使用枪阵的步兵,臣敢保证士兵学会了臣杨家枪法一些技巧之后,此枪阵的威力还能够再增加不少。”   叶尘闻言大喜,笑着说道:“那就有老杨爱卿了。”   杨继业赶紧说道:“这本就是臣之分内之事。”   ……   ……   教导队集训基地有四个,没有什么名字,直接就是一号到四号。   辛瑞山是青龙军团步兵二旅三营四连四排一班的一名步兵战士,昨天他和同军团的两千人从顺州赶来。他们这两千人也是从军团的四个旅下辖的各营、各连、各排中抽调的人员。所以来了之后也是被打散了进行单兵体能和技能的训练,以及服从意识和纪律意识的树立。此外,便是队列的训练。   从顺州赶来之后,辛瑞山和同军团的两千人休息了一天,今天便被分到了一号训练基地。   此时辛瑞山背着装备部最近刚刚研发配发的背包,走在一个五列纵队中,他一路左顾右盼,宽阔的训练场上人声鼎沸,无数人影在烈日下挥汗如雨,辛瑞山知道那是距离夏州较近的军团驻地过来集训的人,听说早的已经过来七八天了,看情况这里的集训间隙还可以玩一些运动游戏。   “这集训也没有来的时候连长说的那么恐怖嘛!这比待在连里面舒服多了。”辛瑞山暗在嘀咕道。   校场西侧正在进行一场辛瑞山从未见过的运动类游戏,好像是传说中的蹴鞠,但又不一样,那个球是用脚踢的,门也不是悬在半空处,而是放在平地上。   这个运动类游戏看起来很受欢迎,因为球场上欢声阵阵,热火朝天。辛瑞山心想等安顿下来,我也要玩。辛瑞山却不知道,这个运动类游戏也是出自叶尘一次无意之语,但叶尘现在是什么身份,他的每一句话,即使是随口一句话,都会有很多人去琢磨,结果便有了足球,虽然和后世足球还有一些区别,但也差不多了。   辛瑞山十七岁,是年初祥符国立国之后,才被征召入伍的,两个月前的大战,他们青龙军团也没有参加上,所以他只是经历了最基本的训练,还没有有经历过实战,严格算起来还是一名新兵。事实上教导队对来参加集训的士兵分配,也是根据不同士兵情况进行分配的,比如军龄和年龄,是否参加过实战,是否有过斩首,以及武技实力等等!   比如辛瑞山就被分到了新兵集体大队,十五人一小队,每个教官负责三个小队。   “胖子,好像那边是比我们还要新的新兵。”身后同旅的高得宝低声说道,高德宝的情况和辛瑞山的情况一样,同期入伍,虽然已经有四五个月的军龄,但也算是新兵。   “老子管他们,老子在他们面前已经是老兵了。”辛瑞山略带兴奋的看着校场和操场,他觉得有些喜欢这种氛围了。因为听说要派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去西域于阖国,所以这次全国范围内又征召了一万新兵,并且直接被送到了教导队进行集训。   教导队的训练基地虽然被分成一到四号,但是整个被圈在一起的,只不过被划分成了四个区域,辛瑞山这一行五百的新兵站在校场中间,周围有老兵走过时偶尔看他们一眼,辛瑞山看着台上,领他们来的训练部军官正在跟集训基地交接兵册,很快就有个身形魁梧的军官来点人头,他挥着一支指头粗的细棍子,从左到右的一个个敲着脑袋点数,如同菜市场买肥猪一般。   辛瑞山在连队时接受过祥符国军队特有的队列训练,基本的纪律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那木棍过来的时候,昂首挺胸的以军姿站着,那军官从辛瑞山面前一晃就走过,木棍在辛瑞山脑袋一点,辛瑞山刚松一口气,那军官又退回辛瑞山面前。   他上下打量一下辛瑞山道:“你,这么胖,这校场一圈两里路,围着训练场先跑六圈。”   紧接着他转头对操阅台上吼道:“六圈十二里的标准沙漏,计时开始。”   辛瑞山傻傻看着那军官,那军官偏偏脑袋,狞笑着说道:“胖子,你要是跑不进标准,以后伙食是别人的一半。”   辛瑞山闻言,脸色大变,但还是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旁边的高得宝一看辛瑞山还在发愣,赶紧推了一下辛瑞山的胳膊,低声道:“胖子!快跑了,计时开始了。”   军官马上把脑袋偏向高得宝,似笑非笑的道:“我祥符国队列条令有规定,队列里面未经允许是不能说话的,所以你也一块去跑。”   高得宝看着这名军官顿时目瞪口呆,带着他们来的训练部军官过来骂道:“还不快去跑。”   ……   ……   两个新兵第一天就挨罚,后面一个皮肤黝黑的精悍教官,对着跑在最后的辛瑞山挥着大拇指头粗的木棍挥打,很多教官和老兵站在旁边悠闲的看热闹。   “最后一圈!胖子快点!”   高得宝边喘气边道,辛瑞山跑得口干舌燥无力回答,微微点点头,后面又一木棍子落下来,辛瑞山被打得呲牙咧嘴,奋起余力跑了几步,速度快了一点又马上变慢了。   木棍在辛瑞山背上打得啪啪直响,高得宝咬咬牙,减缓脚步落在辛瑞山后面,那教官随即就开始殴打高得宝,高得宝推着辛瑞山的背骂道:“死胖子,你就不兴争气点,你连六圈都跑不下来,还想战场上立功回去娶你们村子里面的刘怡儿,你做梦去吧!”   “刘怡儿!”筋疲力尽的辛瑞山两眼圆睁,脑海中浮现一位少女曼妙身形和可爱的笑容,突然大吼一声往前面猛冲而去。   ……   …… 第748章 强化集训(上)   这些新兵第一天,还没有到宿舍,就被教导队教官一通下马威,练了一上午的队列和跑步。又重新编组了小队和班,队友都成了陌生的新兵,好在高得宝依然和辛瑞山在一个小队,并且在一个班。   终于撑到了吃饭时间,辛瑞山已经是饥肠辘辘,两人到集合处集合,听教官讲完上午的总结,接着教官又说了下午的活动内容和训练计划——下午打扫宿舍和练习队列行走。   辛瑞山觉得应该比上午轻松,他来之前在连里面的时候也训练过队列,当时训练过多种展开方式,最多的是从行军队列展开为横队和纵队,队列条例里面有着明确规定,行军队列有多种队形,是为了应对不同的道路宽度。最主要或者最常用的是三人到七人数之间纵排和十人到十五人数的横排,这里面根据编制不同,分别为排纵队、连宽度纵队和营宽度纵队等等。辛瑞山脑袋比较灵活,他觉得练习队列对他没有什么问题。   教官讲完之后,大声命令右转,操场上四处响起从军歌,教官大声道:“新兵十一连,精忠报国歌,预备起……”   “狼烟起,江山北望……”辛瑞山等人唱得声嘶力竭,在叶尘亲自关注之下,祥符国军队唱军歌和后世解放军唱军歌时一样,完全没有调子,更说不上动听优美,就是比谁的嗓门大、气力足,这其中还有一些最近刚刚新招的新兵还没有学会,这时候也跟着乱吼,连歌词都还弄不清楚。一路吼着到了食堂门口,各个新兵连都在门口整队,然后由各连教官带着进了食堂,里面飘出五花肉香味,这正是辛瑞山最喜欢吃的,在当兵之前,他一年也不见得能够吃上一回,这会控制不住的口中开始吞咽唾沫起来。   终于轮到他们新兵十一连进场,辛瑞山把碗捏了几下,跟着一起进了食堂,教官指定他们小队到了一个长条桌坐下。   一名教官目光扫过全场,大声喊道:“吃饭!”   顿时,食堂中筷子碰碗的声音乱响,只见众人筷子舞得飞快,眼神专注狠厉,犹如在战场看着敌人,五花肉那里筷子最多,一阵乱窜,辛瑞山眼疾手快,抢到三块肉先放碗里,第四次去的时候,已经夹不到肉了,他目光凌厉,筷子快如闪电,又去夹汤里面的肉片,搅了一圈只捞到几块菜叶子,高得宝也同样如此。   辛瑞山和高德宝因为有在原部队大饭堂吃饭的经历,所以反应很快,但是和他们同桌一个小队的两名新兵就不一样了,他们二人忙着互相低声介绍,等反应过来,红着眼睛学着辛瑞山他们动筷子时,只见五花肉的大碗那里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等到他们的筷子终于杀入重围,在那大碗转了一圈停下来,里面只剩下一点油汤。   两名刚刚入伍的兵愣了一下,正想着怎么捞那点油汤,旁边辛瑞山已经一把将空碗抓起,一股脑倒在了自己碗里面,然后和着杂粮饭大口吃了起来。   两名新人顿时傻眼了,赶紧又去抓另外一个碗的最后一个杂粮饼,手刚刚伸出去,就被高得宝抢先了,几名新人只得去其他碗夹菜,但始终比别人晚了一步。   等到二人想去拿一碟子馒头的时候,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两个人呆呆的左右看看,所有人都在闷头大嚼。桌子上只剩下一大盆汤,两个人怒火中烧,一把端起汤碗,给各自分了一些,咕嘟嘟的朝着嘴巴灌下去。   ……   ……   吃过饭,领队的教官带他们走进一间由红砖、水泥建造的瓦房,干净明亮,让众人哇哇的惊叹,一些声音大的又挨了教官几棍子。   教官让他们在中间围圈站好,对这些人道:“老子是你们的教官,名字叫做贾培瑞,灵州人,参加过建国之前大将军与大宋败将高怀德的那场大战,一个多月前打过麟州,差点死在里面,目前总共斩首二十一人,老子是死人堆里面活出来的,你们既然跟着老子,就不要跟老子说苦喊疼,顶不住的就滚蛋。”   辛瑞山昂首挺胸,偷偷看看眼前这个瘦高瘦高的教官,皮肤黑得跟煤炭似的,貌不惊人,但那双眼睛倒是犀利凶狠的吓人。   贾培瑞扫了一圈后道:“每小队要选一个小队长,三个班长,你们自己选,找个会写字的,一炷香时间之后把名单给老子,到时候还没有选出的,全小队一起受罚,解散。”   贾培瑞说完就出去了,辛瑞山飞快的跑到最角落里面,把被子扔在床上,占了一个不错的位置。高得宝也同样如此,其他几个已经当了几个月士兵的也是如此,显然他们都有集体生活经验——靠外边的床最容易被人坐,弄得脏兮兮的,又经常有人在巷道走动,还容易进风,被太阳晒,最影响休息。相反辛瑞山抢到的靠角落的那是最好的位置。   几名刚入伍的新人反应就慢一些,这里选了选那里,等到十多个人都选完了,又坐到了凳子上,他们围了一个圆圈,互相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辛瑞山估摸着时间要到了,他不想再受罚去跑六圈,赶紧道:“大家伙赶紧的,这只集训期间的小队长和班长,临时的,又不会多发军饷,谁愿意当谁来当。我先介绍一下,我叫辛瑞山,十七岁,来自青龙军团步兵二旅三营四连四排一班。还没上过战场。”   辛瑞山说完就朝着旁边一人说道:“这位兄弟该你了。”   “魏子奇,十九岁,以前在朱雀军团,如今在黑狼军团。”   “赵士强,二十岁,夏州本地的,我是个生员,但是不爱写字,我喜欢拿刀子砍人,我当兵是为了杀人立功,当将军,封爵。所以我来当兵了。”   “周招弟,二十三岁,静州来的,我家是种地的。”   “高得宝,十八岁,我和辛瑞山一样,都是青龙军团的。”   “拓跋图,十七岁,拓跋氏人,我虽然刚刚加入白狼军团,但是我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我阿爹去打仗,十五岁的时候便杀过人。到现在我已经杀过四个人了。”   “房当勇,二十岁,灵州山神镇的,我是羌族人,我也杀过几个人。”   “游宏明,十九岁,我从兰州来的,我来之前回了一躺家,背了一些我娘做得好吃的,我一路背到了这里,天太热好多都坏了,我扔了,就剩下这腊肉好像还好着呢!谁要吃,我拿出来大家吃了吧!”   辛瑞山顿时眼睛一亮,大喊一声:“我吃!”然后一个恶狗扑食,从游宏明手中一把抢过包裹,二话不说,便吃了起来。   “胖子,你他娘刚才吃了那么多,怎么还跟个饿死鬼似的。”   “没办法,老子就好这一口,在好吃东西面前没有任何抵抗力。”   “哎呀,别光顾着吃,赶紧继续自我介绍完,将班长选出来。”   ……   ……   下午的校场上,集训新兵营十一连正在熟悉新配发铁枪。   然后便是简单的队列行进。贾培瑞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吼叫,纠正这些士兵的队列动作。如贾培瑞这样的教导队教官自身的队列素养和水平都是黑月亲自严格按照叶尘亲自编写队列条令条例训练达标之后,才被任命为教官。   “报告教官!”   “说!”   “我……我肚子不舒服,要上厕所!”   教官跑到辛瑞山面前,脸凑在辛瑞山面前吼道:“胖子,我警告你,这是第三次了,你有多少屎要拉!”   辛瑞山可怜兮兮的小声说道:“报告教官,是游宏明的腊肉坏了,我吃上吃坏肚子了。”   “你说什么,声音大点!”   “报告教官,吃腊肉吃坏肚子了!”   “憋着!要拉就拉裤子上!”教官说完,在辛瑞山面前恶狠狠的使劲挥舞了几下木棍,顺着队列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大声道:“走队列的时候还要注意持枪姿态,手握在距离枪尾一尺的地方,老子给你们说了多少次了……”   辛瑞山夹着屁股,两腿越夹越紧,贾培瑞说的一句都没听进去。贾培瑞口令响起,辛瑞山夹着屁股走动,教官的木棍又打过来,胖子一个激灵,差点就将屎拉在裤子上。   屁眼越来越涨,辛瑞山忍受不住,乘着贾培瑞走去另外一头,转身就往校场边的厕所跑,严整的队列中突然跑掉一人,周围的新兵都纷纷转头观望,贾培瑞大喝一声,提着木棍跟在后面追,旁边两个教导队的纠察兵听见动静,也跟着赶过去。   只见一个胖子飞快的冲进厕所,片刻后又被从厕所中拖出来,贾培瑞带着两个纠察兵对辛瑞山拳打脚踢,辛瑞山在地上一边喊着屁股还没擦干净,一边左右抵挡,地上烟尘四起。   贾培瑞最后将鼻青脸肿的辛瑞山拖到队列之前,让他立正站好,然后当着全队的面又是用细棍抽打,五月份的夏天衣着单薄,这种大拇指头粗的木棍打人十分疼痛,辛瑞山全身触电般阵阵抖动。 第749章 强化集训(下)   高得宝看得心中一阵心有余悸,暗自庆幸自己把游宏明的腊肉吃得不多,否则这时候挨打的就是他了。   还不等他感慨完,贾培瑞就朝着队列吼道:“辛瑞山所在三班班长和一小队队长出列。”   队列里面静悄悄,辛瑞山所在的小队里面的人转了两下头,一部分朝着赵士强看去,有一些朝着高得宝看过来,高得宝呆了一下,喃喃说道:“我我……我是三班班长?”   纠察兵已经大步走过来,高得宝慌忙走出去一边自顾向辛瑞山跑去,一边辩解道:“两位教官,我这是中午才刚选出来的,是他们非要让我当这班长的,我不想当班长的,你们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高得宝跑到辛瑞山旁边站好,中午才选出来的小队长赵士强站在了另外一侧。教官倒也没有打他们二人。   贾培瑞对着三人道:“辛瑞山未经教官允许擅自离开队列,严重违反队列纪律,鉴于初犯,罚校场六圈,连坐本班士兵、班长、队长。若是还有人再犯,在此惩罚基础上,再加罚军棍三十,同样连坐。”   辛瑞山咕嘟一声吞下一口口水,他已经看到几个同班的士兵在狠狠盯着自己,唯有提供腊肉的游宏明不敢看他,高得宝在他旁边低声道:“辛胖子,老子这条命会被你拖累死。”   旁边突然一声大叫:“老子不要当这个小队长。”   辛瑞山和高得宝两人斜着眼角一看,只见刚刚选出来的小队长赵士强大吼着,把帽子扔在地上,说道:“又不是老子的错,老子当兵是为了杀敌立功,当将军,还要封爵的,老子为什么要……啊呀!”   几个纠察兵围上来,很快把赵士强打翻在地,他开始还叫骂,那些纠察兵越打越凶,到最后赵士强只得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贾培瑞一边打一边骂道:“这里是教官说了算,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干啥就干啥?就你这熊样,还想杀敌立功,还想当将军,还想封爵。老子现在就叫你明白,什么叫新兵,什么叫服从,什么叫纪律。”   ……   ……   一个下午训练搞下来,一群被分到新兵集训营的士兵几乎人人挨打,因为是入营第一天,来的纠察兵和老兵特别多,这一天打下来,这些士兵中再没有几个人敢质疑教官。   事实上,这一幕不光是在新兵集训营发生,在其它的各种老兵集训营也发生类似的一幕,甚至那些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老兵更是和教官、纠察兵动了手,当然最后都被镇压了下来。   辛瑞山他们后来听说有三个老兵集训营的士兵被关了七天禁闭,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傻了。说起禁闭这个惩罚同样出自叶尘的一句话,便开始在祥符国全军推行。算是全军将士最畏惧的惩罚了,一些士兵宁愿加罚军棍,都不愿被关在没有光线,没有任何声音的小屋子长达七天。   ……   ……   辛瑞山所在新兵集训三班个个无精打采。辛瑞山拉肚子拉得浑身无力,又是训练,又是挨打,特别是六圈校场跑下来,感觉都快要虚脱了,不过好在肚子好多了,不再拉肚子了。终于到了晚饭时间,辛瑞山再次坐在了桌子前面,和一众战友看着桌子上的肉菜,顿时将下午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发亮,精神一下子都好了许多,互相看看。   辛瑞山一边竖起耳朵等待教官的口令,一边扫视着周围的战友,其他人也在看着这个抢吃得最厉害的胖子,一道道目光在空中交织出道道闪电。   等所有人都进来坐好,一名教官大喝一声:“吃饭!”   辛瑞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飞快抓起一个馒头,右手已经插到五花肉里面。还没有抽出来,周围数双筷子已经闪电般插了过来。   只见五花肉碗汤汁四溅,碗底在桌面上当当当的摆动。辛瑞山牢牢夹住一块肉,一脸得意的飞快送进了自己嘴中。   ……   ……   相比中午的饭,那几名刚刚入伍的新兵进步了许多,辛瑞山依然吃得最多,晚饭后有一段休息时间,鼻青脸肿的小队长赵士强喊着口号,整个小队都回了宿舍。   今天把辛瑞山折腾得够呛,刚才为了抢吃的那种精神头一去,顿时感觉全身发软的不行,坚持回到宿舍,嘭一声趴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一下。   天色已经变暗,贾培瑞在外边大声吆喝,让各小队各班都赶紧洗漱,其他各小队都由小队长带着端着洗漱盆子出门打水,赵士强却拉着一张脸睡在床上,生闷气。   高得宝过来对辛瑞山道:“胖子,咱们先去洗了,不然等会教官过来检查不讲卫生的,又要处罚,老子可不想再被你拖累。”   辛瑞山费力的撑起身来,其他人也在自发出门打水,辛瑞山好奇的看看那个赵士强,爬在高得宝耳朵边上低语道:“这个赵士强怎么不怕被打,还是咋地,你说咱们咋就选了他当队长。”   “管他呢!”高得宝帮辛瑞山拿了棉帕,“反正只是集训连,后面各回各单位,到时候咱们就不跟他一块了。”   等两人洗好回来的时候,那赵士强又被贾培瑞带着两个纠察兵打了一顿,被逼着拿了洗漱盆子出门,辛瑞山低头回到自己的位置,快速的把盆子和擦脸的帕子都放好,然后便站在巷道中间位置背手肃立。   贾培瑞一直等到那个赵士强洗好回来,然后才在巷道中间边走边吼道:“按照训练计划,每日睡觉前,每个人还要做两百俯卧撑地和两百下蹲起立,每次各做五十个,分四次做完,由小队长监督班长,班长监督班里面士兵,我会来突击抽查,若是发现有未完成的,老规矩,连坐班长、小队长和本班所有士兵。”   贾培瑞交待之后,便下令开始,所有人伏在地上开始做了五十个标准的俯卧撑地,然后再作了五十个下蹲起立。贾培瑞看过一轮,就去了另外一个队的宿舍,他的背影一消失,辛瑞山和高得宝就靠坐在自己的床边,他对面魏子奇也坐起来,不再做体能训练。   魏子奇对辛瑞山说道:“这位兄弟,我叫魏子奇。”   “我叫辛瑞山。”辛瑞山微微点点头,旁边的周招弟不满的道:“你们这样偷懒不做,等会又连坐我们。”   辛瑞山低声道:“周招弟是吧!你想做就多做些,我们这一天下来,现在可是没力气了。”   “就是,反正教官又不在,他不会知道我们没做。”魏子奇也连忙附和说道。   一炷香之后,贾培瑞带着两个纠察兵再次出现在三班宿舍,三班新兵在通道两侧肃立,贾培瑞从巷道中间走过,辛瑞山斜斜看过去,只见贾培瑞在前面人的额头上摸着。   旁边的高得宝低声道:“该死的,教官是在摸有没有流汗。”   辛瑞山也是脸色难看,咬牙道:“大不了他娘的再跑六圈。”   话音刚落,就听到贾培瑞摸过赵士强额头之后,突然停下,大声咆哮道:“你为何没有汗水?你可做了两百俯卧撑地和两百蹲下起立?”   赵士强昂首道:“没有,老子不去读书,跑来当兵,是为了上战场杀人,为了立功,为了当将军,为了封爵……啊!”   贾培瑞一挥手,两个纠察兵上前,面无表情再次开始对赵士强大打出手,另一头辛瑞山眼见贾培瑞注意力在赵士强身上,机会难得,飞快转身在床上拿来水壶,倒出一些水在手上抹在额头上,然后赶紧递给高得宝,高得宝学着辛瑞山一样弄好之后,魏子奇也接过水壶弄好了,辛瑞山连盖子都不及盖,便快速把水壶往床下一放,三个人一起松了一口气。周招弟的床位紧挨着他们,眼角余光目睹了这一切,只是不满的哼了几声,但也没有揭发。   赵士强再次被纠察打倒在地上之后,贾培瑞继续查过来,辛瑞山昂首挺胸,装着有些疲惫的神色表情,贾培瑞在他额头上摸了之后,满手都是水迹,满意的点点头,辛瑞山心中大喜,心想总算蒙混过关了。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声说道:“报告教官,他们三个在第一轮之后,便没有再做俯卧撑地和蹲下起立,是刚刚偷偷抹的水在额头上!教官你看辛瑞山的水壶还在他床下面。”   辛瑞山头皮发麻,一脸怒容的看过去,只见房当勇正一脸正气凛然的指着他。面对三人的怒目相对,房当勇毫不畏惧。   “这个该死的羌族狗。”   ……   ……   赵士强、辛瑞山、高宝强、魏子奇再次去校场跑了圈,四人又补齐了两百个俯卧撑地和蹲下起立,这次由贾培瑞亲自监督,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四人才再次躺上了床。   一片黑暗之中,其他士兵早已经鼾声如雷。辛瑞山衣服都不脱,如死猪一般爬在地上,一动都不想动了。   高得宝在旁边床上低声说道:“狗日的房当勇,害死我们了。”   辛瑞山脸埋在枕头上,嗯嗯了两声,对面的魏子奇也说道:“没错,都是那房当勇多嘴。”   三人嘀咕了几句,抵抗不住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   ……   我本科上的是军校,写这两章的时候,是参照了大一刚刚入学的时候三个月强化训练的亲身经历写的,想起十三年前一些刻骨铭心的回忆,感触很深啊! 第750章 武器装备生产基地   五月份的夏州,道边的绿意越来越浓,天气也一日热过一日。   路上的行人,也开始避开日头最烈的正午,不过即使此时已经到了下午申时,天气还是有些热。   一队车马正顶着烈日,行驶在夏州城往军工厂的官道上,除了中间的一辆马车,前后左右,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黑甲的护卫。   纵然没有打出旗牌,没有依仗,可是道边路人也赶紧深深的跪了下去,无不一脸发自内心的敬畏。   以黑骑为护卫,在祥符国除了皇帝叶尘之外,便只有皇宫中三位娘娘拥有这样的资格和权力。   如今皇后消失已经多日,前几日上官冰云通过与叶尘之间的心念传递之术告诉了后者——终于在辽国上京找到了玉道香的踪迹,且玉道香暂时很安全,但下一步行动不明。   而韩贵妃则与玉道香是完全相反,温柔、恬静,深居宫中,一心抚养小公主叶钰,亲自照顾着皇帝陛下的生活起居。   而另外一个有资格让黑骑充当护卫的喻贵妃与皇后和韩贵妃也是不同,她喜好格物之道和医药岐黄之术,又曾经担任过之前华夏卫府的武器司司使,前些日子在皇宫之中静极思动,出宫到绿水湖祥符学院视察了一圈。视察之后,便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在叶尘的允许下,成为了祥符学院物理、生物两门课的客座教授。   这件事情自然引起了祥符学院,乃至整个祥符国的轰动,人们褒贬不一,虽然喻贵妃每周只是上一次课,但是认为喻皇后不该抛头露面的还是居多,但因为皇帝陛下也支持喻清妍担任祥符学院客座教授,所以终是没有人敢拿到明面上说这事。而祥符学院的学生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有喻贵妃如此尊贵的人物给自己讲课,忧的是担心不知如何与这位贵妃娘娘相处这师生之道。   而就在喻贵妃成为祥符学院客座教授半个月之后,祥符学院通过祥符国各地官府通告天下——祥符学院建立女子分院,向全国十二岁到二十一岁女子招生,并且喻贵妃屈尊亲自担任女子学院院长。   所以,如今在夏州城外带着黑骑护卫活动的只有皇帝陛下和喻贵妃。   不过,今天在这大太阳下出城前往军工厂的则是皇帝陛下,叶尘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完全是因为军工厂的水力机械研究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这种突破在叶尘看来,足以让他屈尊来军工厂亲自视察一番。   ……   ……   “这天够热的。”   叶尘坐在马车车厢中,虽然车窗开着,特制的车厢四周都放有冰块,可车厢中的温度也不见降低多少。   叶尘的特制车厢很大,此时除了叶尘之外,还坐着喻文和张泊两个人。叶尘喜欢叫大臣和自己同乘一车的事情,在祥符国百官中间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恐慌,且已渐渐习惯。   喻文跟着叶尘视察军工厂是份内之事,但是张泊身为农部尚书也跟着前往军工厂,却是凑巧被叶尘传召进宫商议在黄河流域新开垦的农田附近修建一批研究司最新发明的水车,用来灌溉农田,将所有旱地都变成水田一事。这件事情需要军工厂派遣一批工匠协助指导,所以叶尘便顺便将他也一并叫上。   这几年喻文发福的厉害,身量中等的他,之前上车时的动静比叶尘都大,足见他的体重了,在闷热的车厢中坐了一路,早就汗流浃背。听到叶尘说热,便一边拿着手巾擦着额的汗水,一边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这才五月就这么热了,还不知道到了六月、七月会有多热。”   叶尘微微一笑,好歹还没到夏天的时候一滴汗没落地就不见了踪影,现在至少还能落到地上。   随着身份地位的变化,不管是叶尘,还是喻文,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叶尘就不说了,如今的他和四年前刚到这个时代的他早已大为不同。而喻文当官当得久了,如今也学会了奉承。下属对上级一定程度的奉承,在叶尘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不要超过那个度就行了。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喻文能力相比三四年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不管之前管理华夏卫府武器司,还是如今祥符国军枢部装备部部长,对所负责的大事小事如今已经能够处置得有条有理,表现出了很强的治事之才,这才是叶尘最看重的。   望着道旁远处一块块的金黄色田地,叶尘油然说道:“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要都是这样的天气就好了。”   “陛下说的是夏收吗?”张泊自打上了叶尘的马车之后,便有些拘谨,叶尘和喻文都以为是因为其第一次和叶尘同乘一车的缘故,没有当一回事。此时张泊望着与叶尘同样的方向,只见田地中,一名名农人正在收割成熟的麦子,在他们身前,是还没收割的金黄,在他们身后,则留下了黯淡下来的土黄,两种颜色泾渭分明。   张泊感慨且不无骄傲的道:“千百年来,西北这个地方的粮食不能自给自足,自陛下立国称帝以来,军民所用粮食,至少有一半是户部通过商道从宋国、辽国买来,虽然户部一直做得很好,但如今不管是宋国还是辽国都是我祥符国仇敌,已经开始限制对我祥符国出卖粮食。还好,如今黄河流域抢在春种之前开垦了两百多万亩田地,虽然第一次种植,产量多半不会多,但只要今年不开战,大军不出动,便足够我祥符国自给自足。否则,军民温饱问题若是不能解决,将会是我祥符国头等大事。”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对张泊所言深以为然,说道:“张爱卿言之有理,这件事上爱卿带领着农部居功至伟。朕决定在明年元旦之日,对我祥符国有功之臣封爵,以爱卿之功,当可封爵。”   张泊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震,稍稍愣神之后,说道:“多谢陛下,这些都是臣之份内之事。嗯……只是眼前麦子入仓,才能算是安心下来。”   此时正是小麦收割的时节。晴朗干燥的天气,对收获反而是一件好事。如果接下来的十几天,都是晴天,一直到晒干的小麦入库都是如此,朝廷上下都会松上一大口气,至少祥符国今年的夏税可以无忧了。在这一点上,不管是宋、辽两个大国,还是祥符国都是一样的——每年到了夏秋两季,各国天子和朝臣们都会祈求风调雨顺,农田有个大丰收。这件事上,他们与普通的农人没有什么区别。   而这段时间,祥符国大部地区天气很不错,天朗气清,除了稍稍热一点,什么问题都没有。至少这祥符国立国第一年,应该会有个好年景。   前面的马鞭响了两声,叮叮当当的一阵清脆铃声,马车随即转了一个方向,下了官道,转向了另一条道路。   和上次来军工厂的时候相比,这条官道已经从土路变成了水泥板路,这才是刚刚修好不到七天时间,车行十分平稳。从车窗望出去是一马平川,两侧的风景,除了路边的屋舍少了一些之外,依然是满目丰收的黄色。   又前行了五六里地,身宽体胖的喻文早用汗将手巾都浸透了,张泊身体偏瘦,但越接近军工厂,好似越热,额头上的汗水不比喻文少多少。反倒是叶尘身上没有一丝汗迹。   这时候,前方终于看到了一座高出平原甚多的营垒。   营垒傍着一片树林,另一边则是阴水河。朝着叶尘这一面的寨墙有近一里的样子,经过五个多月的不断扩建完善,如今祥符国军工厂加上工人生活区,规模大小已经可以和一座小县城相比。   远远的就能听见轰轰的鸣响,除了大部分的水力机械的声音这外,再近一点,还能够闻道火药厂的硝烟味。   这便是如今祥符国防卫堪比皇宫的军枢部装备部武器生产基地。这里甚至长驻着一个旅的军队执行看守防卫任务。   叶尘眯起眼,望着还在一里多地开外的寨堡,说道:“这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的规模会不断扩大,因为军工厂会不断扩建,工匠会越来越多,再加上他们的家人,这里迟早会成为一座城池。这一点装备部要提前想到,在规划方面要提前考虑。”   喻文热得直喘气,赶紧说着:“臣谨遵陛下旨意。”   马车刚停,一群人就迎了上来。   负责管理军工厂的几名官员和驻守此处的旅营将官,以及各军工厂中大匠,早在一个多时辰前就在寨门处等候叶尘一行的到来。传信的士兵也派出去了好几位,等到叶尘的车马从官道转过来,便立刻率领寨中能腾出手的官吏,远出寨门来迎接伟大的皇帝陛下的视察。   事实上,若非整个祥符国的官员都知道陛下不喜欢这虚不拉叽的一套,他们肯定会迎得更远。 第751章 螺杆与奸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待在军工厂子里面,习惯了噪杂的声音的缘故,长期在这军工厂里面的官员和大匠说话的声音都特别的大,跪下喊万岁的声音大得能传出三里地。   ……   ……   祥符国武器研究司从最开始便设在武器生产基地之内,并且位于最中心的位置。也是基地中防卫最严密,整个祥符国保密级别最高的地方之一。若是严格按照规定,即使是韩熙载和马文韬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批之后才能进入里面,以张泊的级别自然也是不能随意进入到里面的,喻文甚至当面委婉的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是叶尘看着有些尴尬,有些不高兴的张泊,想了一下,还是特赦张泊进入到了武器研究司里面,并且看见了研究司的最新成果。   桌子上有两根铁棍,叶尘先拿起了那根短的,仔细打量过之后,又拿起那根长铁棍,仔细摩挲,脑海中与后世所见过的同类东西相比较。脸上流露着欣喜万分之色。有些莫名的叹着气,半晌之后才说道:“传朕旨意,研究制造出此物的主要参与大匠马德鹏、许博、李更喜赐予七品官身,且各赏白银三千两。另赏武器研究司一万两银子以做奖励。”   喻文赶紧带领三名早已欣喜若狂的大匠跪下谢恩。   张泊记得两次打败宋国来犯大军的时候,皇帝陛下都未露出这样的神色,只有前一段时间将皇后救回时,皇帝陛下才有过这样欣喜万分之色,如今这两跟铁棍状的东西,便让皇帝陛下如此欣喜,张泊心中好奇的要死,等叶尘让喻文等人起身之后,便忍不住问道:“陛下,臣实在是好奇万分,这铁棍到底有什么紧要特殊之处?”   “这不是铁棍,”叶尘伸手把那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回桌面上,把桌面上另一根短棍交给了张泊,说道:“张爱卿,你看看这个吧,这个不太紧要了。”   张泊同样小心的双手接过短棍,发现此物也就只有二十多寸长,而桌子上放着的那根长的足有五尺多长。   叶尘等张泊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才悠然自得的问他:“张爱卿是否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上面的花纹很有趣。”铁棍上绕着螺旋状的纹路,从头到尾一共有三匝。   “所以此物就不叫铁棍了,叫螺杆。”叶尘冲着喻文道:“喻文,告诉张大人,武器研究司为研究出这个东西耗费了多长时间,花了多少银子。”   喻文恭敬称是,然后笑着说道:“张大人,一年多前,陛下还在宋国时便曾经给我们画出了此物的最为精确的立体图,从那个时候的华夏卫府武器司,我们便开始调集最优秀的大匠研究此物,直到昨日,我们总共用在研究铸造此物上已经花费了七十五万四千多两银子。”   喻文的话惊得张泊一个哆嗦,他紧握住手里的短螺杆左看右看,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也就是说这个铁家伙值七十五万多两银子。”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无价之宝。”叶尘很满意张泊脸上的表情,有些感慨的幽幽说道。   张泊咽了一口唾沫,又把手里的东西反反复复地看了半晌,说道:“陛下,这铁棍……不,这螺杆为何如此稀奇珍贵?”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喻文,他告诉张泊,这螺杆上虽然只有短短三匝螺纹,但整条螺纹都刚好是一个十分之一寸的粗细,几乎是毫厘不差了,而螺纹中间的凸出也是十分之三寸的粗细,与一年多前叶尘图纸所画过也是分毫不能差,这个螺杆几乎是人工的极致了,所以这三道螺纹耗费了三个最优秀的铁匠手工足足近两年时间。   而这个三匝螺杆通过验收后,用它作母杆制造了一批三匝木螺杆,然后是五匝、九匝、十七匝等等木螺杆,然后又专门打造了一套水力磨具,最后用大批的均匀木螺杆和水车动力磨好了五尺三寸长的十七匝铁螺杆——这意味着达芬奇设计的螺杆比历史上早八百多年出现了实用品。   张泊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这不影响他判断此物的珍贵和来之不易,忍不住冷汗直流,手里的原始螺杆被他如同一根绝世玉器一样地捧着,叶尘微笑着说道:“这根三匝螺杆已经没有用了,今天朕来看的是这根长螺杆,这东西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不是金银所能衡量的。”   张泊怔怔地看着叶尘桌子上的那根螺杆,不可思议地问道:“陛下,臣愚钝,还想问一下,花这么大的人力和工夫造这么一根……螺杆,它到底有什么用?”   “有了他,我们便可以给大军全部装备上铁甲,而且至少是如今营长这个级别所穿的山纹鳞甲,甚至还要比山文铠更加精良的铠甲。”   张泊虽然是文官,但他也知道一套山纹鳞甲价值千两银子,因为即使以如今祥符国的军工厂盔甲生产速度,一年也不过百来件的产量而已。可是如今叶尘说祥符国全军都可以装备上这样的盔甲,这是什么概念?这将代表着什么?用后世打游戏的专业术语——那就是让士兵的防增加了两三倍不止。   叶尘点了点那根螺杆,继续说道:“而这一点,就着落在这宝贝上面了。”   叶尘所说的其实不是给所有士兵都装备山纹鳞甲,而是装备上能够堪比山纹鳞甲的板甲。   精铁打造的板甲比鳞甲强很多。第一,如果甲片同样厚,那么鳞甲由于有重叠部分反倒会更沉;第二,鳞甲的重量主要坐在人的双肩,这很影响两臂的动作;第三,三十斤的鳞甲也就有不到二十斤的铁片,而三十斤的板甲全是铁,二十斤的板甲就能相当三十斤鳞甲的防御效果了。   鳞甲的优势主要在于,只要更换破损的鳞片就可以修复如初,这个设计思路是让人体也分担一部分打击力,毕竟人命不如铠甲值钱。可是叶尘既然打算走一条精兵路线,那他宁可让铠甲受损也要设法保护里面的人体。   弓箭能不能撕裂金属板甲本来就是个问题,就算能,那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也肯定要耗费更多的能量。只是板甲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太昂贵了,而且也难以修复。但既然有了螺杆,那水力锻机很快就会诞生了。一旦能利用水力来冷锻铠甲,板甲就能比鳞片甲造得还要快,而且要快得很多很多。   ……   ……   叶尘刚回到皇宫,便有辛石通报说胡三光等在殿外,此时已经傍晚,这个时间点胡三光来找他,显然定然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叶尘这些天一直有些担心玉道香的安危,心中忐忑,赶紧让胡三光进来。   胡三光神色肃然,进殿之后,行过礼,说道:“启禀陛下,夏州城内可能有一个级别较高的宋国宋卫府的奸细,据我们安全部得到的各种消息汇总分析,此人很可能已经将我祥符国朝廷中的一名重臣拉下水。”   叶尘眉头微蹙,他在脑中回想了一番,一个个朝中重臣脸孔闪过,他实在想不出会有谁是奸细:“是文官,还是武将?”   胡三光说道:“目前还不清楚,但据分析推测文官的可能大一些。”   叶尘神色已经恢复平静,说道:“宋国的宋卫府长进不少,以后你们安全部与他们交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宋国地大人多,各种人才繁不胜举,且不可轻敌。”   胡三光赶紧说道:“臣谨遵陛下教诲。”   叶尘说道:“具体怎么做,朕就不用多说了,近快找出这个人。”   胡三光说道:“陛下放心,这事已列为安全部头等大事,臣已经做出了周密部署,对最有可能的中书省六部正副主官府邸下人和六部的小吏、官员身份都逐一进行了排除,将有嫌疑的所有人也都在监视之中……”   “对他们进行监视?他们中最有可能都是谁?”叶尘问道。   胡三光说道:“通过分析推测,除了李君浩、白沧海、连继城、徐铉和喻文、黑月、杨继业、王超、拓跋格鲁、李光顺之外,朝中从三品以上重臣都有可能叛国。”   叶尘皱了一下眉头,想了一下,如果从最为理性的分析推测,胡三光所说结果没有错,除了这些人,其他人还真都有可能叛国。不过,叶尘略一思索之后,还是说道:“韩熙载和马文韬、韩虎、展熊武和所有杨家的人都可排除。至于其他人,暗中监视若是他们知道了,恐怕不是太好,不要因一人而坏了人心。”   胡三光连忙解释道:“陛下放心,他们不会知道,况且这人若是能经常见到朝中重臣,若是不及早挖出来,对朝廷更是不好,并且还会随时威胁到朝廷百官性命,乃至陛下您的安全。所以,监视他们也是不得已为之。不过,臣向陛下保证,最多一个月内,臣便找出这个人,撤销对他们的监视。”   ……   …… 第752章 跟踪   随着叶尘立国称帝,夏州也成为了祥符国的京都,不说是祥符国政治、经济、文化、宗教、权力的核心之处,就冲着夏州城是西北最安全之处,便有祥符国各地稍有势力的世家、大商人和一些百姓不断搬迁,移居到夏州城内安家,据户部最新统计,夏州已经由最建国之初二十一万人,短短五个多月时间,增加至三十二万人,增加了十多万人。   而大量人口的涌入,使得夏州城内的地皮房屋的价格在短时间内大增,一些贫民百姓将自己家的宅子卖了,一下子成了小富家庭,转手用手中的钱到更偏僻的地方找房子住或者开店做生意。而买了贫民房子的有钱人,自然要将破烂房子拆了重建,结果便在短短数月时间,使夏州城市面貌大变样,而很多各地行商看到了这里的商机,在夏州买房的同时,还要置业。从而使得各类商铺鳞次栉比,在夏州城形成了一条条新街道,多了一片片繁华的聚居地。   其中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便是要属祥符国朝廷百官府邸所聚集的百官大道。因为官府并未禁止商人、小贩在这条街上开店、摆摊,所以百官大道上显得尤为繁华。   此时,就在这百官大道靠西边,有几个小贩一边互相聊着天,一边还用余光看着对面的大门和侧面的巷子口,对面那扇大门上写着“张府”两个大字。   一个乞丐从远处慢慢走来,一路讨要,终于到了对面这家的门口,这乞丐在门房前面站了片刻,摊着一个满是缺口的破瓷碗跟门房要饭,那门房骂了两句,那乞丐却不走开,放下碗打竹板还唱起莲花落。   门房一脸厌恶的在里面翻找一阵,扔出半个杂粮饼子。那乞丐赶紧捡起,点头哈腰的道谢,一跛一跛的往前走了。   对面一名小贩眼光在乞丐身上快速的一扫,又转回去与另外的摊贩聊天,谈笑的间隙目光在人群中移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乞丐正在慢慢远去,小贩装作谈笑状,对旁边一人低声道:“昨天有几个乞丐来过?”   “三个,都没有给吃食,可……周围没有发现他同伙,要不要跟去看看。”   小贩转动间又借机观察了那乞丐片刻,冷哼一声,回头对旁边那人道:“想当初陛下带领我们还在宋国华夏卫府时,宋国乞丐打探消息的便利便被我们所发现,直至我们离开时,宋国从京都到地方,大部分乞丐都是我们外围势力。如今这宋卫府有样学样,装作乞丐在我们面前班门弄斧。就这乞丐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虽然佝偻着背,但走路时腿脚有力,下盘稳固,根本不像缺吃少喝的样子,发信号,让二组跟着那个乞丐。”   旁边小贩点了点头,一边装作整理货物,捡拾货品,一边摆出了几个简短的手势,斜对面二十步外,一个买草药的农户随即起身,跟在那乞丐背后。而传令的小贩则观察着路上经过的其他人,特别是附近有没有起身跟着农户的,没有发觉异常,直到农户快要消失在人群中,传令的人才又打出手势,另外一个卖干果的农户起身,挑着担子晃悠悠的往前面赶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两人都是皮肤黝黑,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挑着担子走得很稳,肩背有点微微驼背,就如同那些熟练的农民,长相没有任何有特点的地方,扔到人群里面一点都认不出来。   没错,这两人正是祥符国安全部资深金牌探子,装扮水平作为他们最基本的技能,自然是炉火纯青,这放在后世演电影和电视剧,绝对是影帝级别的。   而相对来说,前面那乞丐表现便是二流演员的水平了,只见他一路乞讨,走得十分缓慢,每当在门口乞讨时,就乘机转身张望,虽然动作很隐蔽,但落在两个安全部金牌探子眼中,更加不寻常。   两名探子也是越跟踪,越是精神大振,深感今天必有所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此时他们并不会随乞丐的减速,而停下或者放慢速度,前面装作卖草药农户的金牌探子继续前行,在预估的前方街道等待,等那乞丐经过时,再和后面装作卖干果的农户交替两人间的位置。   走到离向阳门半程的时候,那乞丐突然转过身来,满脸都是黑乎乎的,不知在何处涂的脏污,傻呵呵的往行人脸上观看,跟在他后面十来步的卖干果的农夫没有任何惊慌,而是做出一脸厌恶状,往旁边绕开几步,反应十分得当,周围几个行人也都差不多是这个反应,那乞丐没有起疑,马上装作把怀中一件东西丢在地上,在地上装模作样东找西看,趁机向人群又观察了一会,然后才装作一脸高兴的找到东西,骂骂咧咧的又继续向原来的方向走去。   乞丐转身的瞬间,此时已经处于最后面的装作卖草药小贩的探子却根本没有关注乞丐,而是迅速的在周围人群中观察。根据安全部跟踪条例第十七款第三条所说,被跟踪的人突然转身观察身后路人,这种手法往往会有掩护的人。这个掩护的人会通过乞丐的突然停下转身的时候,来观察乞丐身后的路人中是否有人出现异常,当然他们观察的时候同时也可能暴露自己,所以跟踪的探子也可以趁机试图找到这个掩护乞丐的人。   街道西侧的酒楼中的一个酒客引起装作卖草药小贩探子的主意,他注意到那酒客的目光投注在那乞丐身后十步到二十步之间的区域,眼睛专注,一路扫视着每一个路人。卖草药小贩探子眼中寒光一闪,赶紧收回目光,迅速又恢复成木讷的表情,挑着担子极为自然的走过。   这个发现让卖草药小贩探子有些兴奋,因为有掩护的人,就说明这个乞丐确实有问题,从而进一步推断出那个宅子中的农部尚书张泊有问题,或许就是他们安全部这些天要找的人。   此次这个任务是安全部最高主官胡三光亲自部署安排的,全部上下都崩紧了神经,更是调集了身在夏州一带所有金牌探子,中层以上的情报官员都知道原因,下层寻常探子只知道自己负责的具体任务,但上面的命令说得很明白,盯紧目标,如果出了错漏,按最严重的情报处罚条例执行。相反,若是能够逮到大鱼,胡三光部长亲口所说,便是大功一件,若是寻常探子,单凭这一件事便可进升成为金牌探子,而资深金牌探子则有可能凭此大功被授予官职。   此外,安全部光是每年经费三十万两,足够养三个旅的大军,也远超过中书省六部中每个部一年的经费。最近朝廷财政紧张,军枢部和中书省便对安全部颇有微词,已经有户部官员和监察院的御史上书叶尘,要削减他们经费。   虽然安全部在叶尘那里立了不少功,前期在打仗的时候也立了一些功,但是因为没有提前察觉麟州杨家的阴谋,使得玄武军团损失惨重,直接被打残,特别是花费重金组建的两千玄武重骑几乎全军覆灭,此事被人拿出来当成削减经费的借口。   胡三光是最早跟着皇帝陛下的心腹之一,性格强悍,若真被削减了经费,钱是小事,面子上他绝对是不能接受的。而在这种时候,有宋国宋卫府高官潜入夏州,并且成功将一名朝中大臣拉下水,这可算作安全部的疏漏。所以,此次安全部上下都催得很紧,胡三光将赏格也开得比平常要高。   因为这次行动对付的人里面有内贼,目标也不清楚。所以胡三光让安全部在夏州的附近精锐尽出,亲自部署了这次抓谍的行动。   今天已经是胡三光向叶尘请示监视部分有嫌疑的朝中大臣之后的第九天。在这九天之中,安全部每天出动上千探子,撒入夏州城内和城外,收集的情报何止一大堆,跟踪了无数的人,但到今日还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而此时的发现却已经足够确定张泊的嫌疑,这样一来广撒网可以变成重点盯防,能节约出大量人力,也必然更容易取得重大突破。   那乞丐一直走走停停,如正常乞丐那样一路上挨家挨户的乞讨,并且借着乞讨的机会以停下观察周围。   这个时候,他又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点头哈腰的乞讨,装作卖干果小贩的探子正跟在他后面,那乞丐显然已经有些注意到他,因为这乞丐至少看到他两次,所以干果小贩直接路过。   而在干果小贩走过乞丐背后的时候,他隐隐感觉那乞丐微微转头,在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   见此,干果小贩直接往西进了一条巷子,乞丐松了一口气,这次并不坚持乞讨到东西,在那户人家门子的喝骂声中继续往前走。 第753章 散布谣言   那干果小贩走进巷子后立刻放下挑子,一把掀掉上面的干果,抓起一个簸箕。他的竹篓里面是上下两层,下面是空心的,放着上好的衣料,他迅速扯掉头巾换好衣服,脸上搓了两下,黝黑的皮肤变得白皙了不少,并且腰带香囊,转眼变成了一个衣着不俗的行商。   他看都没看竹筐,认明方向丢下那些干果就走,在小巷中一阵狂奔,估摸着赶到了前面,又走到一个巷口停下来,片刻后那乞丐的身影从前面巷口外经过,小贩调整一下呼吸,改变了自己的走路姿势,慢悠悠的从巷口走出,再次跟在那乞丐身后。   另外一个卖草药小贩看到后,随即转入小巷,等片刻后再出现时变成一个脚夫模样,挑子只剩下一根扁担。   用简单的衣物改装,是跟踪与反跟踪当中常用的,这在安全部探子跟踪条例中早有写明,安全部的探子每个人都有过训练。这其中看似简单,但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上,却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敌人在街道上的观察往往不会集中在五官,容易形成印象的是体型、衣着、帽子、行李、走路姿态。只需要简单有针对性的修改这几项,尽量用最常见的方式,不要有明显的特征,敌方就很难再辨认出来。   如此这般,这两金牌探子交替掩护着,一直跟到了向阳门,这个乞丐中途几次突然变向,两个金牌探子经验何等丰富,以乞丐的水平还发现不了什么异常,所以没有露馅,但是依然避免不了的在那乞丐面前出现了两次,如果继续跟踪,可能会引起乞丐的警觉。   过了向阳门便是向阳集市,相比之前稍显拥挤,特别是今日赶集的人不少。装作行商的探子根据乞丐行走的方向,预判对方要进向阳集市,脚下加快步伐挤到了前面,赶在乞丐前面出现在了向阳十字街口,这里有几个茶摊子,他坐到其中一茶摊子上,装作碰见熟人与三名茶客亲热的攀谈起来。   “李兄晚间可得空?西城美香楼今日来了两位新红倌人,小弟听说年龄不足十五岁,是从宋国江南杭州运过来的……”说到这里,商人笑眯眯的凑过去,低声快速地说道:“乞丐,灰衣,短棍,大鱼,盯死。”   那茶客淫笑道:“那定要同去,晚些时候去找兄弟。”   商人说完拱拱手走了,直接往西而去,三个茶客笑眯眯的谈论着,直到那乞丐进入视野。   ……   ……   “大人您看,就是那个平利商铺,昨日追踪的那个乞丐,平日在里面充当伙计,属下派人进去过一趟,确定就是昨日那乞丐。店铺里面以前买茶叶,自三个月前,改为售卖杂货,我们查过,老板已经换人,之前的老板是夏州本地人,三个月前离开了夏州,至今未归。”   第二日,向阳门附近的一处茶楼中,胡三光一身绫罗绸缎,坐在二楼上,旁边是安全部三大司的巨头——情报司使冯志远、保密司使孟一仁,行动司使郑豹。   其中冯志远在是一路历任探子、银牌探子、金牌探子、原华夏卫府情报司下面的部司使,立国数次大攻——比如三年前叶尘带领华夏卫府两千人在川蜀暴乱时百里夜袭八万流寇那一战中,便是冯志远提前侦察到情报,并及时快马禀报叶尘,且提出夜袭流寇的建议。   而保密司使孟一仁就不用多说了,就是那个生性残忍,以折磨人的肉体为乐的家伙,之前担任华夏卫府情报司行刑逼供部使,因表现突出,立了数次大功,安全部成立之时,便晋升为保密司使。   行动司使郑豹则是三年前闯半死迷宫,被困在里面的众高手中的一个,本来白沧海是要将其要到原特殊行动部,如今的特种大队的。胡三光百般争取,才给安全部留下了五名一流高手。郑豹是其中实力最高的好一个,且做事谨慎、果断,所以最后成为行动司使。   除了这三个安全部巨头之外,胡三光对面则坐着昨日在张泊门口盯梢的那一小组的小组长,这次他可是立了大功,此事之后直接连升两级,被授予官职基本上已经定了。   胡三光的位置朝着东边,刚好能看到那个平利商铺的门脸。胡三光几人都是满脸微笑,似乎是亲友在聊天,但口中说的却全然不是寻常内容。   “张泊胆子倒大,也是蠢得可以,放着我们祥符国的大官不做,却要做那宋国的走狗,到时候,老子亲自出手审他。”孟一仁语气中透着阴寒。   胡三光看着那小组长,说道:“附近街上有没有其他可疑店铺。”   小组长道:“启禀大人,有两处可疑,一处是在平利商铺斜对面的一处旧书摊,那摊子上老板眼神经常顾着周围,另有一处是个小酒馆,其他店铺没有疑点,咱们要不要动手,先把这几家都抓起来。”   胡三光沉吟不语,冯志远沉稳的道:“大人,下官总觉着这里还不是宋卫府那条大鱼真正藏身之地,要不要找人来这里打个门脸,放个长线。”   胡三光沉默半晌,在桌子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张泊是农部尚书,自陛下立国以来,办事得力,特别是两百多万良田开垦让陛下很满意,虽然不知为何被拉下水,但以平时张泊的情况来看,多半是被胁迫的。而且,你们不要忘了,朝廷如今最缺的是如张泊这样的治世文官,如张泊这样级别的文官在陛下看来更是稀缺。所以,张泊的安全问题必须要保证。否则张泊若稀里糊涂死了,陛下定然会震怒,而从宋国来的这条大鱼随时都可能威胁到张泊的安全,所以等不了放长线了……”   众人轰然称是,冯志远若有所思,心想自己只是站在安全部的角度考虑问题,而部长大人却是站在整个朝廷的局面看问题,这一点自己以后还要多多学习。   胡三光轻轻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行动司可以准备动手抓人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豹说道:“既然如此,属下建议晚上关城门的时候动手抓人,那贼首晚间出不了城,咱们有一晚的时间动刑审讯,也可减少意外出现。”   胡三光想了一下,说道:“还是先等一下,本官现在便进宫去给陛下汇报此事。你们盯死目标,行动司做好准备,随时待命,任何人不得妄自行动。”   ……   ……   “安全部的意思是怎么做?”   叶尘听完胡三光的报告,轻轻的问道。旁边正好进宫议事的韩熙载听了之后脸色异常难看,心中有些不安,担心张泊的事情会让陛下对他以及南唐一系官员生出猜忌。   韩熙载对于张泊被宋国细作拉下水,成为奸细一点都没有想到,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他和张泊在南唐时便已经共事多年,虽然有些迂腐,但以其性格应该是对陛下和朝廷最为忠心的那种人才是。除非是被逼迫。可是宋国细作会拿什么逼迫他,控制了他家人,还是……难道是李煜那昏君?   韩熙载心中念头转动,越想张泊的性格,越感觉问题就出自李煜身上。   胡三光回答道:“臣有两个方案,一个是放长线……”   “你是打算继续让张泊和宋卫府的那高级细作留下?”   胡三光小心地说道:“臣是想着,至少让平利商铺的人把消息传出去,安全部好理清他们所有的节点,这个商铺可能只是收情报的地方,或许还有其他我们不知的奸细,只要盯紧商铺,就能一一找出来。所以张泊暂时不能动,因为属下估计那张泊府上下人中可能有宋卫府的人,而农部或者朝廷中还不知有没有其他奸细,一旦抓了张泊,就会打草惊蛇。”   这时,韩熙载突然说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叶尘说道:“韩相公对此事有何看法。”   韩熙载说道:“臣对张泊知之甚深,以臣的判断,张泊断然不会被实国高官厚爵、金钱美色等收买,即使那宋国细作以张泊的全家性命威胁于他,张泊也未必会背叛陛下和我祥符国。以臣推测,宋国只有以南唐废帝李煜的生死相威胁,才能够逼迫他做出背叛陛下的事情。”   叶尘有些意外,但一想张泊的性格,便又释然,略一沉思之后,说道:“安全部安排,散布一条消息,最迟今天晚上便传到张泊耳中。这样一来,今晚上或许张泊便会主动来见朕。”   胡三光和韩熙载互视一眼,胡三光说道:“陛下是想让张泊以为李煜已经死了。”   叶尘说道:“没错!嗯……消息的内容就说那宋国皇帝赵德昭暴戾好色,觊图谋觎小周后美色,妄图将小周后纳入后宫,所以派人以毒酒毒死了李煜,并强行将小周后纳入后宫。”   胡三光和韩熙载同时躬身道:“陛下圣明。”   ……   …… 第754章 韩熙载的老辣   下午,张泊从农部回到家中,那门子迎过来,在门口时十分恭敬,进到门内就收起笑脸,冷冷地说道:“今日为何如此早就回来了,叫你打听的事情可都弄清楚了?”   “我说了,我只知道那可以大肆制造板甲的重宝名叫螺杆,在装备生产基地里面,那里是祥符国防卫最森严的地方,我一个农部的尚书,上次去那里面也是凑巧,你要我如何打听重宝制造之法。”   “我们已经打听清楚,是三名大匠耗时两年多时间将此重宝打造而出,你只要替我们打听一下这三名大匠的名字便可。这一点事情你若是都打听不到,休怪我们砍下李煜的四肢。”   张泊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门子骂道:“你……你们卑鄙无耻。”   两人目光交错,同样是凶狠异常,张泊每日间担惊受怕,早已处在压力崩溃的边缘,此时见到这个门子还要威逼,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这门子名叫葛志林,是代号叫小丑的宋卫府高层的心腹属下,一贯的好勇斗狠,与另外两人一起被安排在张泊家中,名为佣人,实际上是看着张泊的家人。   葛志林凑到张泊面前,狞笑道:“敢在老子面前这么说话,信不信老子……”   张泊冷笑着打断葛志林,冷笑说道:“就凭你这武夫也能决定违命侯(李煜的爵位)的生死,还是你想要挟老夫,将老夫这些天替你们做的事情公布于天下,或者就是杀了老夫一家,这些事情就凭你这只会斗狠的武夫就能决定?”   葛志林眼睛眯起,眼前这个张泊虽然说的难听,但却是实话。这些事情还真不是他所能够决定的。   葛志林忍住气,一把推开张泊,寒声说道:“张泊,我不来和你斗气,不过你对老子不敬,老子这里记下,日后再跟你算账。今日只说公事,你到底何时才能将那三个大匠的名字打听到?”   三位工匠的名字张泊早在数日前和叶尘一起去装备生产基地武器研究司的时候便知道了,但他更知道那螺杆对祥符国的重要性,而那三名工匠若是落在宋国手中,或者宋国从三名工匠手中拿到螺杆的图纸,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些天一只在心中挣扎,心底深处却是不想将三名大匠的名字说出去,所以才虚与委蛇。   不过张泊知道与这武夫起冲突与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便也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怒火,淡淡说道:“祥符国安全部多半已经察觉到你们的存在,前些天特意给武器装备基地下过通函,对打造重宝的三名大匠的一切都安排了特别保护。所以,想要打听到他们的名字太难。不过老夫会想办法试一试。”   话音未落,张泊便转身向院内走去,葛志林在后面问道:“你想办法?给个准确的时间。”   张泊丢下一句:“或许两三日,也或许一两个月,这事由不得我。”   ……   ……   张泊刚刚回到后院,老管家便匆匆上前,左右看了两眼,才爬在张泊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张泊脸色大变,说道:“此事当真?”   老管家说道:“应该不会有错,我询问了好几个从宋国开封来的行商,他们都听说了此事,都说是宋国皇帝觊觎小周后的美色,一杯毒酒毒死了违命侯。”   张泊脸色变幻不定,心中犹豫挣扎半晌之后,眸中闪过一抹决断之色,顾不上吃晚饭,便匆匆出门,坐上马车向皇宫行去。但走在皇城门前,他又犹豫起来,想了一下,让马车掉头向右相府韩熙载家走去。   ……   ……   韩熙载自下午从皇宫出来,回到家中之后,便在心中将张泊骂了无数次——如今祥符国文官系统大体分成两个派系,一个是他所代表的南唐旧臣派系,一个是左相马文韬所代表的西北本地文官派系。目前总的来说,双方所掌握的权力和在陛下那里的宠信度都不相上下,但是经过张泊这次叛国,必然会影响南唐旧臣一系的宠信度,这怎能不让韩熙载怒火。   “老爷,农部尚书张大人求见。”就在韩熙载思考如何将张泊叛国的影响减弱至最小的时,管家突然来报。   韩熙载一怔,喃喃自语道:“以胡三光安全部的手段,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将李煜已死的谣言传进了张泊耳中,这蠢货不在第一时间进宫向陛下请罪,却是来我这里,真是蠢货啊!这白痴这时候来见我,定是想将真相全盘说于我听,然后让我给他拿主意。不行,他的行踪定是在安全部监视之下,绝对不能让他进府,否则,让陛下对我也产生怀疑,那就糟糕之极了。”   心中有了决定,韩熙载便对管家说道:“告诉张泊,就说我不在府中。”   管家答应一声,便转身正准备离开,不料刚走两步,韩熙载的声音又传来:“等一下,你先叫四名府中护院来见我,然后再去带张泊进来见我。”   管家离开之后,韩熙载又自语道:“张泊既然这个时候来见我,我若是不让他进府,落在安全部胡三光和陛下眼中便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如今之计,最正确的做法只能这样了。”   ……   ……   张泊跟着右相府的管家一路来到韩熙载所在书房。   韩熙载等在书房门口,看到张泊过来,便请他进门,张泊有些心不在焉的道过谢,推门进去,走了两步呆呆的停下来。   屋中站了四个护卫,在他进来的瞬间,便二话不说上前,将他控制住,并且用绳子绑住了双手。   “将他嘴巴也塞严实,万一要咬舌自尽死了,老爷我就更说不清楚了。”   “来人,快去拿着本相的帖子,去请安全部胡大人和检察院李大人一起过来。”   门口传来韩熙载的喊声。   ……   ……   胡三光和韩熙载、李君浩三人一同进了御书房,一番拜见之后,胡三光说道:“陛下,张泊去见了韩大人,韩大人直接将张泊绑了,派人去通知臣和李大人,臣带人到韩大人府上,还没有发问,张泊便全部招了。”   叶尘有些意外,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韩熙载,使后者心中一跳,叶尘才淡然说道:“张泊都招了些什么?”   胡三光说道:“陛下,正如之前我们所推测的那样,宋国果然是拿李煜一家人的性命威胁张泊,张泊逼不得已才给他们传递我祥符国机密消息。而宋卫府负责接触张泊的人代号叫小丑,名字尚且不知,只知道在宋卫府官位不低。”   “这些都是张泊给他们传递的机密消息,陛下请看。”   胡三光拿出一张准备好的折子,旁边辛石上前接过,送于叶尘面前书案上,叶尘扫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心中也是有些欣慰,说道:“张泊是我祥符国农部尚书,大朝会、小朝会都有资格参加,所知机密之事可不止这些。而这上面所写泄密之事虽然看似重要,但对我祥符国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韩熙载一听陛下还是相信张泊的忠心,心中长长松了口气,但李君浩紧接着又说道:“陛下,据张泊所言,小丑一伙人让张泊想办法打听打造出螺杆的三名大匠的名字。”   叶尘神色一凝,韩熙载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张泊将三名大匠名字告诉了小丑?”叶尘冷声问道。   胡三光说道:“启禀陛下,据张泊所言他并未将三名大匠名字告诉小丑。但包括此事在内,张泊所说所有供词还只是他一面之语,等抓到小丑,经过拷问对质之后,才能确定张泊是否说谎。”   叶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胡三光的看法,说道:“螺杆一事是我祥符国最高机密,除了武器装备生产基地一些人之外,朝中大臣也就你们三人和喻文、杨继业、马文韬知道,除此之外也就张泊正好知道。所以,近快将小丑一伙人抓住,查清楚是否张泊将螺杆一事泄露,若不是张泊……武器装备生产基地中多半还有内奸。”   胡三光恭敬称是,韩熙载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因为叶尘说的是多半,言下之意不排除他和李君浩、喻文、杨继业和马文韬五名知情人泄露此事。而五人中喻文、李君浩、杨继业显然更得陛下信任,而自己和马文韬便有嫌疑,如今有了张泊叛国在前,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皇帝陛下所怀疑?韩熙载心中一片沉重。   韩熙载偷偷看了一眼叶尘,后者没有搭理他,自顾对胡三光说道:“张泊还交待了什么?”   胡三光说道:“陛下,张泊曾经派他的心腹家丁偷偷监视过小丑的一名属下,据他交代,小丑应该不在安全部发现的平利商铺后面院子里面,因为他的家丁从来没有看到过,而且他怀疑平利商铺后面院子有地道,通往另一个隐蔽点。因为他的家丁告诉他曾看到平利商铺有马车出城,他的家丁跟踪过去,在马车返回的附近找到几堆新土。应该是运马车运送地道中的土出城。” 第755章 果然是条大鱼   叶尘皱眉问道:“有地道的话,怎么找到?”   “张泊家的家丁发现挖土的时间在一个多月之前,也就是说是最近两月内租赁或买卖的,距离平利商铺不会太远,臣将范围放在一百步之内,派熟悉向阳门一带的探子去打听,明日应该就能排查出来。”   叶尘点点头,说道:“先派人将张泊放回家,暗中盯着,以免被对方发现端倪提前逃走。好了,具体怎么做,朕就不说了,若是需要调动军队封锁附近路口,直接去找军枢部,我待会让辛石去给杨继业传朕的口谕。总之,明天朕就要知道那小丑已经落网。”   胡三光恭敬称是。叶尘又对李君浩和韩熙载说道:“今日韩相公处理得很对,事关朝中大臣,韩相公通知监察院长也是应有之意。”   ……   ……   “平利商铺百步内,最近租赁和买卖的共十一家。”安全部情报司使冯志远铺开地图,对胡三光指点着,保密司使孟一仁也凑在一起,还有行动司使郑豹。   “其中有五家是做小生意的夫妻,经营地点在城中集市,有子女父母同住,最主要的是已经在夏州住了三年以上,基本可以排除,另有一家是饭馆,进出人甚多,不适合挖掘通道,还有四户是个大院,都是各地来的客商,虽然有一家是宋国京兆府的客商,但能够查到在商社有进货和大宗交易的情形,应该也不是。剩下的两户嫌疑最大,因为都是平日少有人进出……”   胡三光边听边点头,冯志远也讲得很认真,郑豹插进来问道:“那个掩护的宋国旧书摊里面,晚间只有一人住着,这次要不要留下?日后宋国有新的人过来,就可以通过这个旧书摊发现,也好让我们安全部多些机会立功。”   胡三光想了片刻后摇摇头,说道:“不行,这次不能出一点岔子,万一那铺子有后门或地道,走脱之后通知了小丑,咱们得不偿失。晚上就动手抓人,地道入口狭窄,不会在花园这些地方,一定是在最重要人物的房中,如果小丑另外住在一处地方,那平利商铺里面最重要那人肯定知道地方,否则他们无法联络。咱们在那几家的房中等待,在出口抓他。抓到这个人之后孟一仁亲自动刑拷问,天亮前一定要问出小丑藏身之地,开城门之前包围小丑的躲藏地点。”   “本官已经向军枢部协调了城防军一个营的兵力待用,协助我们包围指定地区。嗯……军队最近有人提议建立军事情报司,想从安全部分出一块,陛下暂时没有同意。这次抓的是一条大鱼,又牵扯到朝中大员,军方的人也都看着,大家都打起精神,行动一定要迅速安静,不要丢安全部的脸。”   几人同时点点头,个个摩拳擦掌。孟一仁阴冷地说道:“等抓到小丑,定要让他尝尝我最新研究的两种酷刑,保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乖乖的将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胡三光拍拍手掌,对几人道:“好了,下面分派任务,本官负责控制向阳门大街周边范围,与军部的派来协助的军队协调。”   “冯志远今晚的行动要几处同时动手,张泊府上的几个人,由行动队派高手负责,你负责直接攻击平利商铺、旧书铺和地道出口的几处可疑地点。”   冯志远郑重称是。   胡三光转头看着郑豹,说道:“郑豹负责逮拿小丑本人,带领行动司高手在向阳门两翼待命。据本官推断,那小丑所在的地方离向阳门不会太远,否则往来传信不便,也无法及时了解到平利商铺是否安全。”   郑豹指着草图,沉吟道:“属下计划是出动行动司第一第二第三小队攻击平利商铺,行动开始以后,以城防军一个营的军队控制向阳门大街周边道路,严禁所有人出门走动。虽然那两户是地道出口的嫌疑最大,但其他各家也要派人看守,一旦扑空就要进入另外那几家,各路口都要有咱们的人,紧急时候吹哨子呼叫。”   胡三光打断发问道:“晚间接近时,容易惊动民户家中的狗,你是如何安排的,还有如何发送信号,让各处一起动手?”   “属下是如此安排的……”   ……   ……   夜幕下的夏州一片寂静,一个营的城防军已经封锁了平利商铺方圆百步所有的路口、通道。   一个更夫正好经过,他躲到路边,让开城防军,有节奏的打起更,随着打更的声音,背街中窜出三十多个黑影,惹出的狗吠声在大街狗叫的和应下,显得并不刺耳。   他们静静听了一会,用绳子钓过围墙,扔进泡毒的猪肉,等了片刻后用包布的短梯靠上墙头,依次悄悄的滑入墙内。   这个位置是三进中没有厢房的地方,里面总共有一间正厅,一间正房和四间厢房,此时都是一片漆黑,已经看过院落图的行动司高手按照分组,到达目标房屋的门口,另外有部分人则进入了二进和一进。   身着黑衣的郑豹蹲在院中观察,正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显得十分怪异,有怪异的地方就是最可疑之处,郑豹估计地道就应该在那里。所有人就位之后,郑豹发出一阵老鼠的吱吱声,围墙上随即缩回一人,他来到大街上,对着那更夫舞动了一下手中的火绳。   更夫转眼看了看大街上,几个黑影已经到了旧书铺子的门口,也晃动了手中的火绳,更夫随即朝着远处的钟楼摇起手中的灯笼,夏州的钟楼南面正对着向阳门,能够看到灯笼的信号。   “铛!”三更的钟声响起,清亮的钟声传遍全城,连城外也能清楚的听见。等待在各处的行动队同时发动,向阳门方向也出现了一支新的人马。   平利商铺后院中,嘭嘭的破门声响起,行动司高手迅疾的破开房门,几人一组冲入屋中,三间厢房中传出几声惊叫,随即便被截断。正门的一个壮汉猛力撞向大门,门栓咔嚓一声断裂,后面的队员一拥而入,此时第二声钟声才响起。   郑豹跟在队尾,只听里面低声怒喝,原来里面多砌了一道墙,而且门十分结实,行动队最壮的壮汉也没能一次撞开,这一队队长是这队仅有的一名一流高手,此时正在全力调动真气以手中重刀破门。   那扇门背后响起翻倒家具的声音,门叶在这名队长全力一击之下一块块碎裂,那队长紧接着又是一刀劈出,木块纷纷跌落,里面堆积的书架衣柜也被震成粉碎,他们冲进去时,九声钟声刚刚敲完。   郑豹走入那间屋子时,两个属下已经在床下翻开两块木板,发现了地洞入口,其中一人手执短细刀,打着火把跳了进去,接着又跳进去两人,郑豹叫停其他人,自己跳下去看了一眼,洞很狭小,不过能直立行走,洞内火把光闪动,郑豹判断了一下方向,正是往西南方而去。   郑豹不由浮起冷笑。逃走的人所去方向就是嫌疑最大的一家房屋,早有自己的属下等在那里,一切都在自己一方的控制之下。   ……   ……   因为事涉皇帝陛下看重的张泊,安全部倾尽全力以老虎搏兔的精神抓捕小丑这条大鱼,却是没有任何悬念,当夜连同小丑在内,宋卫府秘密据点总共五处藏身之处,共七人全部抓获,并且连夜审讯,包括实力达到一流高手境界的小丑在内,没有人能够在孟一仁新研究发明的两个酷刑下坚持半炷香时间以上,最终将他们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小丑的身份也没有让胡三光失望,是宋卫府在祥符国分府的第二号人物,知道大部分祥符国在祥符国的所有秘密据点所在,安全部从他口中收获巨大,胡三光当机立断,连夜派出上千人手,奔赴全国各地,与当地安全部据点一起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抓捕活动。   但宋卫府在祥符国的一号人物却并没有从小丑口中得知,在问到这个问题时,小丑直接自杀了。而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宋卫府在祥符国分府司使是谁。   至于张泊,小丑等人口供证实了张泊之前所说都是事实,虽然存在叛国行为,但鉴于说出去的情报并没有给祥符国造成实质的损失,再加上事出有因,叶尘与韩熙载、马文韬、杨继业、李君浩、胡三光等人商议之后,最后决定对张泊进行降职处理。   以河套平原和横山荒原新开垦的两百多万亩良田为主新建立的七个县,近期在建城、设户、分田、管理等事情上发生了不少事情,特别是移民过去的汉民与当地党项人发生了数次冲突。寇准年龄还小,经验也不足,目前负责一个县还可以,七个县的大场面还解决不了,叶尘手中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去总体协调处理这件事情,如今张泊降职之后,刚好可以去做这件事情,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发配。   当然,此事之后,身在宋国开封的李煜便不能再活下去了。事实上,叶尘已经让白沧海派出特种大队的金牌杀手前往宋国开封,相信李煜很快就会真正的死去。   ……   …… 第756章 来自倭国的信使   刘金元从倭国派来的信使,不远万里,终于带来了倭国最新的消息。   如今倭国已经没有什么天皇了,但刘金元和杜千秋控制下的倭国的确还存在。只不过这种存在就如后世日本侵华期间在东北设立的满洲国一样,只是一个傀儡,一个用来控制,甚至剥削倭国人的工具而已。   “倭国败得太快了,毕竟也是一千乘之国。”马文韬向来说话没有韩熙载那般遮遮掩掩,心中有所疑惑,便在小朝会上说了出来。   在马文韬或者说绝大多数人看来,要灭掉一个千乘之国怎么着也要年时间吧!可按照信使所言,只不过用了一个多月而已。   军事技术上的跨越发展,尤其是普及到普通每一名士兵的铁甲,让倭国的军队,在正面战场上完全无法与祥符国的远东水师相抗衡。   不论倭国能够拼凑出来的是几万,甚至十万大军,其核心都是区区两三千,甚至为数仅只几百的精锐的武士。   维系战场上士气不堕和打开战局,都是核心精锐的工作。正常开战时,这些精锐都会被攥在统帅和将领们手中,成为坚持战线的中坚,以及关键时扭转乾坤的胜负手。   但在面对纯粹以强兵组成的敌人,以征发起来的农民为主力的倭国军队,完全不能与之抗衡。   所以,从信使带来的信息足以拼凑出了倭国惨败的原因。   以兵力人数来说,刘金元和杜千秋总共七千来人,兵力的确居于劣势,但计较起战斗力,还是更为优胜。刘金元他们只要直接冲向敌阵阵势的薄弱处,击溃了当面敌人,接下来就像是牧羊犬赶羊一样,让败兵去冲击其他敌军,这样一层卷一层,转眼就能让敌军彻底崩溃。   特别是以刘金元麾下三千多全副武装的精锐军队的实力,只需发挥出正常的水准,便能轻而易举的就压倒数万倭国农民为主的大军。   更不用说祥符国远征水师手中人手一把弩箭,人人身穿铁甲,每次顶着倭国大军竹箭往前冲的同时,两轮弩箭的齐射,便可让倭国大军死伤惨重,士气大减。   ……   ……   “这他娘简直就是地狱啊!”魏子奇全身瘫软的倒在床上哀嚎。   辛瑞山在他对面床上耷拉着脑袋,他们已经训练近两月,强度越来越大,今日跑了二十里路。   他们集训营都是步兵,即使没有打过仗,但也知道急行军的用处,但这样急行二十里路实在体力难支,听说明天天蒙蒙亮便出发,还要背甲行军,在天黑之前行军七十里。   每天没完没了的队列和体能训练,铁枪的各种突刺和弩箭的快速射击操作简直练到他想吐,他现在对当兵完全是一种厌恶,那身漂亮的军装和威武的盔甲看着也不再顺眼。正应了后世那句话——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不亲身体验士兵训练的辛苦和纪律约束下的痛苦,旁人永远不会真正理解的。   不过他们此时想走也走不了,因为祥符国自有相关法令条款约束逃兵,而且祥符国军队可没有后世解放军不让打骂体罚的文明训兵、带兵法。有懈怠偷懒就要挨打,不服从命令就要挨打,甚至关禁闭。开始时用的是细木棍,七月底天气稍凉后加了衣服,细木棍就换成了稍微粗一些的木棍,听说还是教导队统一换的,是教官的装备之一。换了粗木棍,打起来反而更痛了,至少辛瑞山的屁股已经多次负伤。   旁边的高得宝筋疲力尽的道:“可恶,晚上还有两百次俯卧撑地和两百次蹲下起立,我全身都散架了,怎么做得动啊!”   辛瑞山怨恨的看一眼房间中间位置的房当勇,那小子刚满二十岁,是被玄武军团军团长展熊武差点灭族的那个羌族山神寨的人,如今自然已经是山神镇了。听说他在山神镇都已经结婚生子,被皇帝陛下的那位学生寇准寇大人说服,和另外六十多名羌族战士一起跑来当兵。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寇准大人洗了脑,还是天生脑子一根筋,啥都听教官的,而且一点折扣都不打,连带着还要告发那些偷懒的人。所以有这个内线监督着,他们晚上想偷懒免掉那两百个俯卧撑地和蹲下起立都不行。   游宏明在来集训的第一天好心拿出自己的腊肉,结果让辛瑞山吃坏了肚子,惨遭教官挨打。开始几天辛瑞山恨死了这个家伙,但这个家伙长得是五大三粗的,最主要的是和辛瑞山有同一个爱好——嗜吃。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很快又不计前嫌,混到了一堆。   此时,游宏明他对辛瑞山低声道:“胖子,还有吃的没有?”   辛瑞山不耐烦的道:“没有,昨晚上买的都吃完了,现在没功夫跑去买。”   “听说十二连那边有人买到了零食,可以去那里买,就是要出高价。”   辛瑞山瞥一眼房当勇那边,说道:“老子敢出去么,今日长途越野行进的时候,老子抄了个近道,又被房当勇这狗才告发了。”   游宏明牙齿磨了几下,“老子也被他告了两次了,咱们不能忍着啊,要是在我原来部队老子一早就揍他了。”   旁边的高得宝连忙凑过来,附和道:“就是,咱们怎么收拾他。”   辛瑞山眼珠一转,对魏子奇招手道,魏子奇已经听见了,他摆摆手道:“就别叫我了,我怕教官回头收拾。你们也别去,殴打战友处罚很重的。”   游宏明过去一把抓过魏子奇拖过来,低声对他骂道:“你不参加,以后就没你的烧鸡吃,烧酒也没你份。”   魏子奇愁眉苦脸的想了片刻点点头,四个人脑袋围在一起,游宏明转头看看就在旁边的周招弟,那周招弟装作没有听见一般。   辛瑞山低声道:“别理他,他不会说出去的,咱们晚上的时候……”   ……   ……   军营的深夜静悄悄的,连晚上加练的人都已经睡觉了,只有值夜的哨兵和巡逻的纠察兵还在各处走动,各处都是一片漆黑。   十一连营房中的士兵都已入睡,大强度的训练让这些士兵十分疲惫,屋中鼾声如雷。   几个黑影悄悄从长炕上起来,游宏明离房当勇最近,他摸到房当勇的枕头旁边,四个人都到位之后,游宏明猛地一把抓起房当勇的被子,死死捂在他头上,其他三人一声不吭上去就对着房当勇身上乱打。   房当勇睡梦中突然被人捂头痛打,惊慌的大叫同时,羌族的悍勇也被激发,拼命的反抗,但声音被被子吸收大半,变成了瓮声瓮气的音调,一个人的反抗面对四个人也没有用。   几个黑影拳打脚踢,房当勇被大的双脚连连乱蹬,放在脚一头的盆子和饭碗被蹬得当啷直响,周围几个被惊醒的队友都惊慌的坐起来大声发问。   辛瑞山几人赶紧压住房当勇的脚,高得宝最后对着房当勇的肚子使劲一拳,打得房当勇蜷其了身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辛瑞山三人乘机跳下长炕,在黑暗中顺着中间的通道爬回了自己的位置,捂头的游宏明对着房当勇脑袋又打了一拳,乘着房当勇头昏脑涨的机会转身就窜回了自己床上。   此时屋中大部分人都醒了,房当勇喘了几口气,又大声呻吟起来,辛瑞山和魏子奇、游宏明、高得宝四人都在自己床上问道:“咋地了!咋地了!出啥事了?”   屋中人纷纷去找火种,赵士强大声道:“都他娘的别动,老子去找火去,都别说话,班长点自己的人,点到的先答应着,谁下床老子揍谁。”   高得宝咳嗽开始点名,魏子奇和辛瑞山都大声答应,屋中一时点名和答应声不断,这时大门嘭一声响,两盏灯笼迅速的冲进来,巡夜的基地纠察兵进来就大声吼道:“全部安静,夜间休息号响之后都不得喧哗!”   屋中立即安静下来,所有来参加集训的战士进基地以来都被这些纠察兵和教官打怕了,体罚的花样也是千奇百怪,辛瑞山甚至被罚蹲在倒过来的凳子四个凳脚上,蹲了半个小时。现在只要是教官说出来的话,没人敢打折扣,包括赵士强这样号称打不怕的小强在内。   贾培瑞教官很快就赶来,他问了小队长赵士强事情经过,赵士强当时睡得稀里糊涂的,也是过了好一会才弄明白,哪里能完全还原。   贾培瑞打着灯笼凑到房当勇面前,只见房当勇脸上肿了一处,这个房当勇经常举报有队友偷懒之类,贾培瑞心里实际上不是太喜欢这种告状的,但他作为教官也不能说出来。   今日显然是那些队友在报复这个房当勇,打架斗殴在军中常见,只要不打残打死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挨打的就是活该,不过那是在建制部队,集训营的这种报复行为就是挑战教官的权威了。   贾培瑞冷冷问道:“知不知道是谁打的?” 第757章 如今的祥符学院   房当勇咬着牙前后看了一圈,摇摇头道:“报告教官,我不知道,他们捂着我的头打的,也没有出声,我说不出来。”   贾培瑞心里摇摇头,这个房当勇是真老实,还是想自己回头打回去,怎么连诬告都不会。角落里面的辛瑞山和魏子奇、高德宝、游宏明得意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贾培瑞只得问道:“你是真的一点都没看到?”   “报告教官,我真的没……没看到。”   贾培瑞直起身子,仰头看看屋顶,最后眼光落到赵士强身上,“既然找不到人,就只能这样了。除了房当勇之外,全队人罚跑校场十圈,俯卧撑地两百次、蹲下起立两百次。赵士强带队无方,免去小队长一职,今日起由房当勇担任小队长。”   “啊!”辛瑞山张大嘴,忍不住发出声音。   整个屋子的人都呆住了,贾培瑞不理会他们,大喊一声道:“立即穿衣出发!”   两个纠察兵立即抽出短木棍,屋子中一片人影乱晃,全部人都开始飞快的穿衣,赵士强一边穿衣服一边凑过来低声对辛瑞山骂道:“你们几个狗才把老子害苦了,再有下次老子踢死你。”   ……   ……   五月至八月这三个月的时间,除了远在海外的倭国彻底沦为殖民地之外,华夏大地各国一片安宁,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当然,暗中祥符国、辽、宋三国之间间谍战也越趋越烈,每天都要流血死人。   特别是祥符国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研究出重宝螺杆,从而打造了一套水力磨具,使得祥符国打造武器盔甲的速度提升百倍,成本降低百倍。这个消息最终还是被泄露了出去,使得宋国和辽国为了偷盗重宝以及与重宝有关的图纸,为了破坏水力磨具,劫持参与其中的工匠,给祥符国派来了大批的间谍。祥符国安全部自然也不甘示弱,胡三光同样派出大量探子潜入两国,暗中发展壮大势力的同时,也打探着一切有用情报消息。   不过在这期间,倒也有一件事情传遍天下,那就是祥符国天定一年七月七日,祥符国通告天下,改夏州为夏京。   ……   ……   时间已经进入到了八月份,徐铉这四个月以来全心全意扑在祥符学院的校务上,每天又要亲自讲学,又要到处请教师。依靠安全部强大的情报能力,凡是祥符国里在自然科学或者格物一道上面有所成就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甚至是盗墓贼、深山一心炼丹的道士都被他想方设法威逼利诱的请到了学院。   同时,徐铉还要管理学生,可谓是日理万机,累了个人仰马翻。幸好叶尘一直对祥符学院很看重,始终有一部分目光和心思在祥符学院上,所以愿意担任徐铉的副手也不少,徐铉挑选了一些官吏,将学院的机关机构构建起来,四个月下来,对学校的各种事务或者说业务越来越熟手。   ……   ……   夏京城外南边,比四个月前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一条平整的大道连通着正南面的官道,这条平整的大道,其宽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平行,是祥符国名副其实的第一条水泥大道,比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前的那条水泥大路还要早半个月。虽然不及皇城里面那样一块块的青石铺成,几乎光可鉴人,也不及官道平整,但是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要少得太多,而且下雨天没有官道难免有的一些泥泞。   这一天小雨绵绵,正是祥符国天定一年的八月初三,在西北,这个时候下雨天已经能感到一丝冷意。一个身形挺拔,面有沧桑之色的年轻人,蓑衣斗笠之下身着青色长袍,腰佩一柄长剑,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正缓缓在这条水泥道上行走。   从这里前去不多远,便是闻名祥符国,名声已经传到宋国、辽国,乃至大理、高丽的祥符学院了。在洛阳太乙书院读书的时候,青袍青年听说这条大道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同窗们说起此处,虽然讽刺居多,但也有少部分人悠色神往。   青袍青年出身于一个家学渊源,默默传承数百年的武学世家,从小练武,但自十五岁离开家乡楚州,游历天下,十九岁的时候,突然对读书研究学问充满了兴趣。打听到洛阳有太乙书院为天下书院之首,就到了洛阳,就在太乙书院读了整整七年书,考上举人后,运气就开始变坏,或者就是考不上,如去年,则干脆修炼的功法出了岔子,导致一场大病,连赴京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一身武艺,却终不甘心去考武举,此时离下一次省试还早,正好到祥符学院来长长学问。只是他听说夏京物价太贵,但愿祥符学院这个地方可不要像开封城里一样贵才好,否则自己终究是不可能长住的。   说起这太乙学院并非是作者编纂,而是确实存在的。早在北魏时,在嵩岳南麓创建嵩阳寺,至唐高宗时改名太乙观。五代后唐清泰年间,进士庞式曾在太乙观讲学。迄后周世宗时,在此设太乙书院。在原本历史上,宋太宗赵光义还会赐名太室书院,并赐《九经》(尚书、诗经、易经、论语、孟子、左传、周礼、礼记、孝经)一部。宋仁宗时,诏令西京洛阳修葺扩建,赐名“嵩阳书院”,并赐学田一顷,以供办学经费。司马光、程氏兄弟、范仲淹等均曾讲学其中,该书院被誉为“四大书院”之首。   如今历史被叶尘所改变,赵光义也已经生死,太乙学院的历史也随之改变,最主要的是,有祥符学院的横冲出世,相信书院之首定然不会再是其它书院或者学院了。   青袍青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按照之前打听到的路线前行。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转身看去。   跃入眼帘的是一辆马车和十名身穿黑色披风的骑士,从马车和骑士的位置来看,这十名骑士是那辆马车中人的护卫。青袍青年刚来到夏京,所以看不出什么,但若有夏京本地的人,便会认出身穿黑色披风骑士的身份——大内暗卫。   祥符国内直接负责皇族防卫的有两股力量,除了四千黑骑之外,便是连继城统领的暗卫司两千暗卫。这马车里面的主人既然有暗卫充当护卫,即使不是皇族中人,也定然与皇族有着某种非同小可的关系。   看着马车在十名神色默然骑士的护卫下朝自己急驰过来,青袍青年感受到这十名护卫冷厉的气息,特别是齐刷刷看向他的冰冷警惕目光,不由心中一凛,拉了一下缰绳,把自己的马让到一边。那驾马车却在他身边停了下来,马车内有人掀开车帘,温声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你可知道祥符学院还有多远吗?”   问话的人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蓝色长袍,年纪轻轻但却透着一股沉稳和自信,以及一种让人信服的神色气质。   青袍青年面对十名护卫狼视眈眈的目光,神色不变,朗声笑道:“这位公子请了,在下也是第一次去祥符学院。”   “哦?如此下雨天,兄台何不下马上车,一同前往?”蓝袍少年温言相邀。   “多谢公子美意,不过在下习惯了这种天气。更何况在下看公子这些护卫不也是在雨下行走。”青袍青年抱拳谢道。   蓝袍少年怔了怔,看了看自己的护卫,说道:“如此祥符学院再见。兄台,请了。”   “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青袍青年挥鞭驱马,冒雨而去。   一两炷香的功夫,就可以看到前面有几个果林茂密的土丘,因下着细雨,雨雾茫茫,颇有清幽之意。于林丘之间,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犹如翠玉的一般的小湖,绵绵细雨落入湖面,不减绿色,清澈得能够看得见湖边水下白色小鱼。就在果林与小湖之间,有几条水泥小路蜿蜓而入,不知道通向什么所在。举目眺去,在林木之后,可以看到一层层建筑的屋顶。   “多半到了吧。”青袍青年暗自忖道,“真是世外桃源呀。”为了表示尊敬之意,他连忙翻身下了马,牵着马缓缓而行。一路欣赏着这沿途的景致。绕过几个丘林之后,读书的声音隐约传来,他侧耳听去,却是“……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那是《论语》里的句子,只是这声音稚嫩,却让青袍青年有些疑惑不解。   循声而往,祥符学院的全景渐渐跃入眼帘。声音是从一排红色砖房中传出,此时走得近了,越发清楚,这明明是十二三岁的稚童读书的声音。青袍青年心里越加纳闷:莫非我走错地方了?   小心的牵着马走了过去,却见红色砖房前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祥符学院附属中学”几个大字,皱眉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之后,青袍青年这才恍然大悟。 第758章 校训上的剑意   从这排砖房顺着祥符学院边转过一个弯,才看到第一道横门,横门之上,是当今祥符国皇帝亲笔手书:“祥符学院”,瞻仰了一会儿,才去看左边一块高四丈,宽两丈的天然巨石。神奇的是这巨石好似被人切豆腐一般从中间切开,一半继续稳稳的竖着,只是被切的这一面变成了光洁的平面。此时这光面上竖刻着一句话:“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这同样是叶尘的书法。并且是叶尘以鱼肠剑劈巨石,以肉指刻石写字所成。这件事情早已随着祥符学院的名声在祥符国,乃至整个天下广为流传。可以想见的是,即使很多年后,每当人们站在大门前看这巨石时,都会想到劈石刻字的传奇故事。说不定还会慢慢变成一个神化故事,或者多了一个千古流传的寓言或者成语。   青袍青年站在巨石面前,默读良久,暗观良久,细悟良久。   这句话并非是叶尘所创,而是出自《礼记·中庸》十九章。这一点只要是读书人都是知道的。这句话说的是为学习的几个层次,或者说是几个递进的阶段。“博学之”意谓为学首先要广泛的猎取,培养充沛而旺盛的好奇心。好奇心丧失了,为学的欲望随之而消亡,博学遂为不可能之事。“博”还意味着博大和宽容。惟有博大和宽容,才能兼容并包,使为学具有世界眼光和开放胸襟,真正做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进而“泛爱众,而亲仁”。因此博学乃能成为为学的第一阶段。越过这一阶段,为学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审问”为第二阶段,有所不明就要追问到底,要对所学加以怀疑。问过以后还要通过自己的思想活动来仔细考察、分析,否则所学不能为自己所用,是为“慎思”。“明辩”为第四阶段。学是越辩越明的,不辩,则所谓“博学”就会鱼龙混杂,真伪难辨,良莠不分。“笃行”是为学的最后阶段,就是既然学有所得,就要努力践履所学,使所学最终有所落实,做到“知行合一”。“笃”有忠贞不渝,踏踏实实,一心一意,坚持不懈之意。只有有明确的目标、坚定的意志的人,才能真正做到“笃行”。   这句话很经典,也极为适合作为祥符学院的校训,但真正让青袍青年暗观良久,细悟良久的不是这句话本身,而是被剑削平的巨石光面和光面上所刻之字上残留的剑意。   不知过了多久,青袍青年自言自语地叹道:“好一个祥符国皇帝!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传奇人物。单是见识到这些剑意便不虚此行。”   若是有叶尘或者剑道高手见此,定会由青袍青年这一句话话便可看出其剑道修为已经登堂入室,达到了极高的境界,否则寻常剑客是根本感受不到叶尘所劈巨石和所刻字迹上残留剑意的。   青袍青年有心想盘坐于此,细细感悟参详一下剑意,但左右看了一下,知道目前做这事好像不太合适。便有些遗憾的牵着马顺着水泥小路继续前进,这路两旁都种了西北的一些珍惜树木,慢慢离开祥符学院,渐行渐远,往更深处去了。那树林之下,不多远就有一个石椅,显然是给学子们平时小憩所用。有时可以看到分出一两条小路通往林中,路之尽头,依约是一些亭子。   他也不能一一观赏,只顺着水泥道一路前行,走不多久,终于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学子在小雨中走来走去,有些人三五成群的在一起吟诗唱和,也不怎么太在乎毛毛细雨,反而当成一种意境。有些人则在屋檐下倚栏唱着小曲儿,也有人坐在教室里埋头苦读……凡是老师走过时,学生们都会自觉的让到一边,躬身问好。   见他牵着马进来,便有几个打杂的人过来,帮他把马牵到马厩,有人便问他:“这位公子,是来求学还是访友,亦或是游玩?”   青袍青年犹豫了一下,笑道:“在下是来游玩的,但也有求学之意。”   “那就不太巧了,学院规定每年三月份,方招收新的学员。此时若是想求学可以随班就读,学院虽然只收很少的学费,但也不发课本,不提供住宿,只能住到附近村民家了。”那个人笑着说道。   “不过公子若是求学之意甚坚,也不用担心,学院附近新开的几家书店也有课本卖,和夏京城内卖的学院课本价格一样,住宿若是能找到一处村民家,一个月也比客栈要便宜得多。如果不想住村民家,学院附近这几个月也新开了几家客栈,比夏京城便宜多了。像我们这里的马厩,草料钱只要夏京城的一成。”这些人热情的向他介绍着。   那个青袍青年几时见过这样的学院,学院和学院周围的店铺浑然一体,虽然觉得挺方便,不过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祥符学院学院的学生一天比一天多,教室和管理倒还宽敞,当初修建的时候便已经按照五万人的规模考虑的,但是学生住宿与生活问题暂时还有待完善,就很难解决了。徐铉又不想把这些学生拒之门外,就和绿水村的村民们商议,想出了这么个办法,让村民到学院附近开书店、客栈、酒楼、成衣店、洗衣店、车马行、马厩等等服务设施。   祥符学院五个多月来已经有一千多学生,比原来的翻了一倍还不止,因为凡是那些从国内国外游学至夏京的学子,无不知道祥符学院这里生活成本低,而且学术气氛好,便是原本不想来这里读书的人,也愿意交了一年的学费,住到这学院附近来,一方面能就近听祥符学院的课,一方面又省了不少钱,何乐而不为?如果要去夏京城也很方便,到车马行租辆马车,半个多时辰就到了,而且价格也比夏京城里便宜得多。   青袍青年曾经在洛阳的太乙书院读过书,但是那里的规模和气度,又怎么能和这祥符学院相比呢?而这里虽然有着极其齐全的商业服务,却偏生和这个学院的气氛显得极为和谐,一点也没有市侩气,倒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青袍青年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学院大门方向有喧哗之声传来,转头望去,一对少男少女先是对他刚才所看的那个石碑行礼,然后上前认真的观摩,少年气质不俗,少女更是犹如花间仙子透着一股奇异的灵性,让无数男子看了第一眼,便再移不开目光。   没错,那少年正是青袍青年在路上和自己搭话的少年。两个人身后十名气息冷厉的护卫拉开了距离在外围,反而是一群青少年士子紧跟着他们,殷勤的与少年和少女说着话、陪着笑脸。   仔细看过当今祥符国皇帝亲自所刻写祥符学院的校训之后,那少年便拉着有些挪不开脚的少女走进了学院大门,向院内走去,那些青少年士子自然依然紧紧跟着。   学院正对着大门正路深处,一名气息儒雅,目光锋利的中年男子,一脸笑容的看着少年少女,没有迎上去,而是站着等待。   少年少女看见中年男子,少年转头对少女说了句什么,便加快脚步,向中年男子走去,少女脸上有些不屑,但还是跟了上去。少年少女走到跟前,向中年男子深深一礼,后者也回了礼,然后开始互相介绍寒暄。   青袍青年正在奇怪这少年少女到底是什么身份,却听到那马厩的伙计低声咂舌道:“这一对少年男女是什么来头,徐院长都亲自出来迎接,虽然没有出学院,但以这少年男女的年龄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排场了。”   这时又有一名伙计刚好来到马厩,一脸卖弄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寇公子和水仙子乃是皇帝陛下亲传弟子,以他们的身份这些学生有这样的反应,徐院长出屋迎接,再正常不过了。”   青袍青年吃了一惊,一代传奇皇帝叶尘有三个弟子,其中最小的一个弟子是宋国先帝的儿子,当今皇帝的弟弟赵德芳,传说是被当今宋国皇帝害死,而这也是叶尘和宋帝反目成仇,叛出宋国,立国称帝的直接原因。而另外两名弟子,据说一文一武,一男一女。   文者为男,名为寇准,是宋国太祖最后一年大考,太祖钦点状元郎。   不过,也有人说寇准的文章才华得了状元的头名华而不实,说是因为当时寇准中了鸩毒,紧接着叶尘失踪,生死未卜,太祖皇帝是因为叶尘的原因,才力排众议,破格钦点寇准为状元。   但是,大部分百姓和士子从不怀疑寇准的才能——没有其它理由,就因为他是叶尘的弟子。不过,寇准来到祥符国之后,先是以山神镇试点,解决了西北异族统治的最大问题改土归流,又主管党项八氏的第一个县,从未出过任何问题,并且还让更多的党项人下了马,收了帐篷,在寇准主管的县里面定居种地、做生意。 第759章 玉道香的不甘   这些事情在寻常百姓看来只是管好数千、数万的异族而已,但是在真正的有识之士看来,却是极不寻常的,所代表的意义也是非同小可,虽然大家都知道寇准这样做,身后定是有伟大的祥符国皇帝陛下的指点,但所有人都没有忽视,寇准还不满十七岁。   这些事情也足以看出寇准的才能极为不凡。当然,在那些一心只喜欢咬文嚼字,研究诗词歌赋,文章是否华丽精彩,且自命清高的宋国很多文官、士子看来,寇准是没有资格拿状元头名的。   叶尘另一名女弟子,世间之人只知其是一名绝色少女,貌美如仙,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个水仙子的称号已经在民间广为流传,但是真正见过其面目的人并不多。而见过其出手,或者说了解叶尘这位修炼武道的女弟子实力的人就更少了。   “原来这少年便是寇准,果然气质不凡。那水仙子既然是叶尘的武弟子,不知道实力如何?想来应该不弱。”青袍青年喃喃自语,旁边马厩里面伙计耳朵尖得很,听到他直呼伟大的皇帝名讳,脸色大变,指着青袍青年就开骂起来,并声称要报官,将他抓起来,青袍青年却是没有想到叶尘在祥符国寻常百姓心中威望如此之高,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赶紧道歉。   不料,就在这时,远处寇准与水儿那一群人中异变突起,两名士子突然袖中冒出尖刀,扑向寇准。而十名暗卫却在人群外围,急得大吼,可是却已经来不及。   寇准背对着两名刺客,根本没有丝毫察觉,而他身后的其他士子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两名刺客的尖刀已经刺在寇准长袍之上。   电光火石间,一道如风一般的白影闪过,出现在两名刺客的怀中,然后两名刺客便飞了出去,而寇准的衣服刚刚被尖刀划破,还没有伤到身体。   人群这才发出一片惊呼,狂作鸟兽散,场中只剩下刚刚起身的两名刺客,和将他们围起来的十名暗卫。   一番打斗之后,两名刺客被俘。   这时负责学院防卫的一营官兵才冲过来,徐铉脸色难看,直接下令让营长带兵封锁整个学院,进行排查,看是否还有刺客同伙。   就在这时,那马厩中伙计大声喊道:“院长大人,这个人可能是刺客同伙,小人刚才听到他直呼皇帝陛下的名讳。”   呼啦一声,一营官兵和十名暗卫,乃至所有人都看向马厩方向。   被伙计拉着衣袖,强忍者没有动武的青袍青年见此,一脸铁青,赶紧张嘴喊道:“我不是刺客。”   但那负责学院防卫的营长正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心中忐忑,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寒声喝道:“给我将刺客拿下!”   看着一队官兵向自己冲来,伙计这才发现青袍青年腰间挎着一把宝剑,赶紧松开青袍青年的衣袖,惊呼一声远远跑开。   青袍青年右手紧捏着剑柄,拔出三寸,神色变幻不定,心中犹豫不决,想要逃走,或者拔剑反抗,但最终还是强忍者没有动,将宝剑归鞘,束手就擒,任由官兵将他拿下。   寇准远远认出青袍青年,心想之前让此人上自己的马车他都不愿,想来不会是刺客,便说道:“且慢,将他带过来。”   那营长赶紧让人将青袍青年带过来,寇准深深看了一眼青袍青年,说道:“这位兄台不是刺客,将他放了吧!”   营长略一犹豫,看向徐铉,后者微微点头,营长便挥手让人放开了青袍青年,但没有将剑交给他,并且让士兵隐隐包围,神色警惕。   徐铉这时说道:“唐营长将两名刺客的尸体送到安全部,然后将今日之事详细报告安全部。后面之事自有安全部的人处理。”   营长抱拳称是。   寇准此时从唐营长手中接过青袍青年宝剑,双手捧着走向后者,众人见此脸色微变,唐营长便要上前劝阻,徐铉挥手制止。   寇准走到青袍青年面前,双手将剑递给了后者,后者眸中精光闪烁,闪过一抹赞赏之意,将剑接过,重新挎在腰间。   寇准拱手行礼,说道:“在下寇准,草字平仲,刚才误会了兄台,在下代表唐营长向兄台道歉。”   青袍青年回礼道:“寇公子客气了。”   寇准看了一眼他腰间的宝剑,笑道:“兄台文武全才,实在难得。不敢请教尊称大名?”   青袍青年也抱拳答道:“不敢,在下和这位唐营长是本家,也姓唐,名兴武,草字文定,是宋国淮南楚州人。”   寇准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唐兄,唐兄刚才面对一营官兵面无半点恐慌,更是从容镇静,如今在小弟受刺之后,又坦然说出自己是宋人,这份心境很是不俗。”   唐兴武说道:“寇公子谬赞了,比起寇公子刚才面对刺客的淡定,在下这不算什么。至于说出自己是宋人,一是因为在下心中坦荡。二是相信祥符国皇帝陛下和他的臣子绝对不会因为在下是宋人,便对在下有所偏见,或者不善。”   寇准正要说什么,水儿抢在前面说道:“看你这把剑不错,想来剑法不弱。不如我们比试切磋一下。”   寇准眉头一皱,说道:“水儿不得胡闹,祥符学院乃研学天地大道之地,岂能擅动刀兵。”   水儿噘着嘴便不再说话了。   寇准继续说道:“唐兄来祥符学院是求学,还是游玩?”   唐兴武说道:“在下来此主要是想来看看名扬天下的祥符学院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寇准说道:“小弟回夏京述职,也是顺便来观摩祥符学院,唐兄和小弟相见即是有缘,不如唐兄和小弟一起结伴参观祥符学院,事后再找个清静之所,小弟请唐兄喝上一杯,不知肯否赏脸?”   唐兴武看了看再次围上来一脸羡慕和嫉妒的众士子,微笑道:“如此多有打扰。”   ……   ……   玉道香在数月前被萧太后萧绰打了两个耳光,自出道以来,玉道香何曾受过如此侮辱。所以,她不顾自己如今已经是一国皇后的身份,悄然离开夏京,潜入辽国上京。   以她的性格,她本想刺杀萧绰,以报受辱之仇。但来了之后,才发现因为她上次绑架了辽国婴儿皇帝震动了整个辽国,使得辽国皇宫和萧绰自身的防卫安保之事已经达到了变态的地步,即使以她超一流高手的实力也难以潜入皇宫且成功刺杀。   没过多久,上官冰云奉叶尘之命一路追到上京找到了她,二人联手,以上官冰云的智谋,也难以做到此事。   后来,二人决定降低目标,对辽国官员来一通疯狂的刺杀,但不想有了白沧海、上官冰云当初那场波及数十名重臣的震惊天下绑架之后,辽国朝廷以及官员自身的防范和警惕意识空前提高,即使以玉道香和上官冰云的实力、催眠术、易容术想要杀了人,再无声无息的离开,都有些难度,最主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们最多可以杀一两个人,便要被迫离开。这对于玉道香来说,不管是她的性格,还是她的身份,都是不允许的。   此外,本来上次上官冰云、白沧海、胡三光带人对辽国数十名官员重臣的绑架中上官冰云是埋下伏笔,准备了后手的,但此事能够瞒得了萧绰和辽国朝廷,但却瞒不过张无梦。当时换回来的那些官员所中上官冰云催眠术都一一被张无梦所破。并且因为此事,让辽国官员对于这种可控制人心神的邪恶之术极为惊恐忌惮,在张无梦亲自指点之下,采取了不少极为有效的防范措施,让上官冰云的催眠之术也难以奏效。   玉道香不甘心就此离去,叶尘通过与上官冰云心念传递之术对玉道香没少劝阻,但玉道香的性格即使已成人妻,也绝不是一个听话的女人。   不要忘了,她是一代魔尊玉老魔的女儿,并且从小由玉老魔养大,本性如何,可想而知——她本来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爱恨分明的魔女。   玉道香不走,叶尘没办法,只能再三强调“没有万全把握,绝对不能动手”同时,让上官冰云全力相助玉道香达到目标。   而这一等便是四个多月。   ……   ……   辽国,上京。   上京城内一家名叫春宵楼的青楼后院,一间密室之中。   “皇后娘娘!此次大狩猎我们混进去容易,杀上几个人也不难,但想杀到让萧绰真正的感到非常心痛却是很难。如辽国枢密院使室昉和萧太后的父亲北院大王萧成天这样的人有了上次之事,如今早已成为惊弓之鸟,身边的防卫之严密,即使是我们也很难得手,即使强行得手,也难以悄无声息的退走,到时候娘娘陷入上万大军包围之中,就算插翅也难以逃走了。”上官冰云跪在玉道香身前,苦劝道。   玉道香一脸不甘,说道:“我知道你的推测没有错,只是不报掌掴之仇,不让萧绰痛苦难受,便难消除我心头之恨,这样一来,我的心念便不会通达,所修炼之功法便可能会走火入魔。”   上官冰云说道:“娘娘,其实以奴婢看来,娘娘想要报仇,大可没有必要非要亲自动手杀人,有时候借刀杀人,或者说让萧绰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自相残杀,反而更能让萧绰痛苦难耐。” 第760章 四本教材   玉道香闻言,不由眼睛一亮,想了一下,说道:“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都说如今的祥符国你才是夫君麾下第一智者,你既然这样说,想来已经想好了怎么做。说说看吧!”   上官冰云赶紧说道:“娘娘明鉴,这三个月以来奴婢已经将辽国皇室、宗族、重臣之间姻亲、派系,以及恩怨仇隙调查清楚,我们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在合适地方放把火,挑拨一些事情,替他们互射几次暗箭就行了。而此次辽国皇室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大狩猎,便是一个放黑火、射暗箭、挑拨事的大好机会。这其中主要牵扯枢密院使室昉、萧太后的父亲北院大王萧成天、侍卫司统领耶律休哥、北府左、右宰相耶律熙和张同辉,以及耶律皇族两位年轻的王爷燕王耶律挞鲁和许王耶律宁。这些人只要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互相内斗死了,或者说让辽国朝堂乱起来,威胁到萧绰和她儿子的统治,这比由我们出手杀了他们还要让萧绰痛苦。具体计划奴婢已经想好了,我们总共需要做这么几件事情……”   玉道香略一沉思之后,微微颔首,说道:“我被你说服了,你的计划也很不错。就按照这个计划去准备吧!嗯!计划中咱俩的身份互换一下,你装扮模仿之术远超过我,所以你当小姐,我给你当丫鬟。”   上官冰云心中大喜,心想终于劝服了女主人,说道:“谨遵娘娘旨意。”   玉道香说道:“距离辽国狩猎之日还有七天,你下去准备吧!”   上官冰云恭敬称是。   ……   ……   祥符国,夏京,祥符学院。   寇准、水儿、唐兴武三人结伴在祥符学院游玩,那些想要与寇准拉近关系,或者对水仙子慕名而来的学生们部分被上课钟声召回教室上课,一部分已经被徐铉遣散,此时三人身后五步之外只跟着十名暗卫。   游览过祥符学院之后,徐铉直接将三人带到了学院的藏书室,祥符学院的教材每个人面前摆了一份。   “不瞒唐兄,算学、地理、物理、化学这四门课程的教材,早在三年多前,小弟便和水儿在开封叶府跟着陛下学过。”寇准一脸回忆地说道,水儿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有着甜美的笑容。   唐兴武闻言,不由大吃一惊,失声说道:“寇公子的意思是说这四门课程的教材都是祥符国皇帝陛下亲自编写?”   寇准还未开口,水儿已经抢先说道:“这有什么,老师所知、所会、所能根本不是你所能测度的。”   寇准瞪了一眼水儿,不是责备水儿抢先说话,而是水儿在外人面前将老师没有称之为陛下,这于礼不合。但水儿显然将此并不当一回事。   寇准接着说道:“小弟不敢欺骗唐兄,这些教材的确于三年多前,陛下便已经亲自编写而出。不光是小弟和师妹学过,其中一些知识陛下还给当时华夏卫府武器司的工匠和内务司的账房先生也学过。比如,在那个时候,华夏卫府上下便已经开始运用陛下书中所说的这个阿拉伯数字和标点符号。”   唐兴武眸中精光闪动,他发现叶尘不光是一位让世人敬畏的传奇皇帝和绝世高手,也不止是能够作出《青玉案》和《忆家国》这样千古绝唱的文学奇才。比起这些,叶尘在这几本教材中所表现出的智慧才更加让真正的有识之士感觉震撼,更加感到叶尘的深不可测,浩瀚如星空。   在叶尘的授意之下,祥符学院的教材并未采取什么保密措施,相反让各地书坊大肆刊印,售往国内、国外各地。   在最初,祥符学院的教材传开之后,国内国外的智识阶层都将这些当成“奇技淫巧”,顶多是作为一种证明自己博学的见闻来学习。但是当那些读书人真正细看到过这些书的时候,所受的冲击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北宋初期,也就是在这个时代,华夏传统文明已经达到了一个很发达的阶段,大部分领域都遥遥领先于世界各个民族,各种各样的发明层出不穷,甚至让人感到有些超越时代,五十多年后古代著名的科学家沈括于镇江梦溪园撰写了笔记体巨著《梦溪笔谈》便是一个证明。此著作内容涉及天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各个门类学科,其价值非凡。书中的自然科学部分,总结了中国古代、特别是唐宋时期科学成就。是一部涉及古代中国自然科学、工艺技术及社会历史现象的综合性笔记体著作,在国际亦受重视,英国科学史家李约瑟评价为中国科学史上的里程碑。   ……   ……   叶尘亲手编写的《初级算学》当时是由叶尘口述,喻清妍动笔所写成的。这本书里只是包含了后世小学、初中这九年义务教育中的大部分数学知识,叶尘是理科生,将这些数学知识重新整理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这本书在数月前从祥符学院传开之后,给一些博学的人带来的冲击只能用震憾来形容!他们无法想象数千年算术知识,在叶尘这里简直如同小儿科,很多在算学界千古难解之题,用这本书里面的知识轻易便可解决或者找到解释。而这本书中所能解决的问题比他们复杂得多,所面对的问题也不知道要深了多少个层次。坦率的说,这个时代华夏民族学者并不固执,特别是读书人,对于和儒家经典并不冲突的自然学科,他们能有自己的智慧来接纳这一切。   同时,因为这本书,有七名在算学一道颇有研究的大师从各地不远万里,跋山涉水来到了祥符国,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祥符学院的讲师。这七人,其中六人来自宋国,一人来自辽国。   再说《初级物理》在这本书里叶尘用无可置疑的权威阐述了一些物理学的基本概念,比起《初级算学》的晦涩和只是被一少部分人看得懂,这本书引起的轰动更加广泛,涉及到的层面也更加深入。因为当人们看到生活中的种种问题都可以用一些定理甚至公式来解释或者计算的时候,人们对叶尘的佩服已经惊为天人,在很多人看来,已经足以与古之孔圣人相媲美——当然,这一点很多宋国的大儒、书生还是坚决不会承认,或者说暂时不会承认的。   《初级化学》则是比《初级算学》还要晦涩的一本书,因为在这个时代,叶尘无法和人们真正解释清楚分子、原子的概念。但是因为叶尘这几年给世人所树立起来的无上威望,再加上另外几本书中树立起的权威形象,使得不少人们自然而然认为叶尘所言是对的,由此原子和分子的概念从而深入人心。这本书是由叶尘三年多前在喻清妍的指点下,毛笔书法大成之后,亲自所著写。   相比前三本书,《地理概述》更受人们欢迎,或者人们更喜欢阅读。事实上这本书传开之后,最开始是被人们当成《山海经》、《水经注》之类的书籍看待的,但是随着这五个多月过去,其影响却是比前三本书还要深远。因为里面所记载的知识都不断的经过了各地不同的人们用自己生活经验或者实践实事所验证,并且无一不是对的。而书中关于整个世界一些无法验证的地理描述,更是掀起了无数的争论和无边的好奇。   这四本书是叶尘所编写,但是祥符学院生物课所用教材《生物探秘》则主要由喻清妍和鬼医这师徒二人所著。当然,其中不少知识或者研究都来自于叶尘的提点。具体内容、实验、数据等等都来自于鬼医和喻清妍。唯有书中一个猜想论点是叶尘要求加上去的。这个论点便是达尔文的进化论,进化论即使放在后世严格算起来也只是一种猜想,虽然有无数的推演事实可证明,但毕竟没有人能够还原数百万年时光生物的演变过程。如今叶尘在这个时代提出来,也仅仅只是一种猜想,并且由此引发了读书界的一场大争论。这其中有宋国无数士子官员的指责,亦有不少杰出的辩护,唯一无可置疑的,则是本书真正开创华夏名族的生物学。   这几本书在给叶尘再次带来巨大的声誉的同时,也将那些隐藏于民间,并不是被人们和这个时代所看重的一些“野生科研者”给吸引了过来。这些人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儒家正统读书人,大部分五教九流,可谓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别的不说,算学学得最好的那一批人竟然是盗墓贼,化学和物理造诣最深的除了一些各行各业的工匠之外,便是一心钻研炼丹之术的道士之,甚至还有一些擅长变戏法的江湖骗子。而生物一门大有研究的自然始终是大夫这个职业。   按照叶尘的指示,不管这些人之前是做什么的,只要是慕名而来祥符学院,便只认其本领能力,不管其出身和过往,分教授、讲师、学生这三个层次进行考核,然后进行安排。 第761章 寇准的谋国之策   这期间还真被徐铉挖出十几名真正的大师级别的人物,这些人在通读了叶尘编写的课本,再进行一定的学习研究之后,很快便能够胜任讲师这个职业。极大的缓解了祥符学院物理、算学、化学、生物四门缺乏讲师的现状。   而有了几本课本流传所打的基础,让人们接受了一些概念,早在一个多月前,叶尘便下旨让标点符号和阿拉伯数字开始在全国强制推行。   ……   ……   寇准和唐兴武畅谈过祥符学院课本等诸事宜之后,寇准不禁又问道:“唐兄谈吐气质皆是不凡,想必有所教我?”   唐兴武说道:“不敢,初到夏京,早便能结识寇公子这等人杰,是在下的荣幸。”   寇准沉默许久,又问道:“唐兄对我祥符国今日朝局,有何高见?”   这话寇准说出来有些孟浪,但却是因为寇准近日关于祥符国朝局有些想法,但感觉还不太成熟,所以还未向自己的老师叶尘禀报。刚才两人一番对答,寇准深感这唐成武见识不凡,所以才想近一步知道其见识与器度。   这唐兴武倒没有这么多顾虑,略一思忖,就开始娓娓而谈:“祥符国陛下之能的确非我等所能匹敌和测度。但陛下立国称帝之后,实行的种种国策和改革,归根结底,富国强兵四字而已。富国本无错,然陛下之富国是国库充盈,百官高俸,士兵高饷,甲坚刀锐,这非真正的富国。昔汉文景之世,国家无苛繁之政,而民已富足,民既富足,则国亦富足,故武帝可以凭此征伐四方;而武帝之时,虽然桑弘羊诸人用尽心机,国库却始终不能比文景之世。何也?国虽富,民不得富,民不得富,国终不得富。至于强兵,祥符国大军先是打败了宋军,后又大败辽军,算是当世强兵。但是,祥符国人丁不足四百万,大军听说已然有近二十万,这全是消耗国库之徒,一朝国家有变,必不能战。昔日强汉之时,民皆习马持兵,国家仅养羽林八军而已,武帝仗之足以攻略四方,何也,国家有事,全民皆可为兵,谁人能敌?”   寇准点了点头,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说道:“今天小弟回到夏京直接先来了祥符学院,还没有进宫在见陛下,此时已经不早,小弟还要赶在关城门前入城,唐兄不入随小弟一起入城,寄宿于小弟府中,好让小弟尽地主之谊。”   唐兴武略一犹豫,摇头道:“寇公子盛情在下心领了,在下还想听听祥符学院的课程,住在祥符学院附近听课方便,改天若是有机会,再和寇公子把酒言欢。”   ……   ……   一个时辰之后,夏京城皇宫御书房。   叶尘听了回京述职的寇准汇报了山神镇和党项县改土归流的一些进展和事情之后,微微颔首,对寇准这八个多月所做之事表示满意。最后又听寇准说起在祥符学院的经历,特别是唐兴武最后那一席话之后,略一沉思,说道:“虎子,你认为那唐兴武所言如何?”   寇准显然早已想过此事,一等叶尘问起,当即便说道:“老师,弟子认为那唐兴武所言前面有几分道理,后面却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叶尘笑了笑,说道:“说说看。”   寇准说道:“他后面所言不知其二之处,想必老师肯定也是知道的,弟子便不说了。就说说他前面所言——根据唐兴武所言,我祥符国之富国是国库充盈,百官高俸,士兵高饷,甲坚刀锐,这非真正的富国,这一点弟子觉得甚为有理。唐兴武以昔汉文景之世和武帝凭此征伐四方为例。但弟子不以此说理,弟子只想说,老师为祥符国四百万百姓之帝,弟子等身为祥符国四百万百姓父母官,不管为君,还是为臣,都是有责任,有义务让我祥符国百姓富足的。而老师建国之后,虽然给百姓免了一些赋税,地方治安比以往也好了很多,但我祥符国地处西北,山川河流和田野之所出太过贫瘠,商贸比起宋国,甚至辽国多有不如。所以,老师建国之后,除了开垦两百多万亩田地解决了粮食问题之外,并没有让百姓变得富足,甚至朝廷也并没有做一些让百姓变得富足的事情。”   叶尘闻言,久久不语,半晌之后,说道:“虎子,你所言有理,自立国以来,老师大半心思都放在如何让国库充盈,如何建设一支强大的军队上面。民生之事想得的确太少了。如今短时间内宋、辽两国不会对我们动兵,是该想办法让百姓变得更加富足,让我祥符国变得更加繁荣才是。”   寇准说道:“老师英明,如今城外原本三大工坊,再加上新开的水泥和红砖工坊,规模在这短短八个多月中扩大了十倍不止,工匠之数已经多达上万。四个工坊每月所赚之银钱已有百万两银子。但除了这一万工匠因此而受惠之外,百姓收益极为有限。以弟子看来,唐兴武所言藏富于民方为强国之本,是有一定道理的。”   叶尘说道:“这唐兴武所言是有道理,民富则国富,国富方能强军。只是要民富除了开垦土地,兴修水利,广开商路这些直接原因之外,究其根本还是提高百姓生产力,而要提高生产力……记得老师给你们说过格物之术是第一生产力。所以老师一建国便不顾财政危机建立了祥符学院。”   叶尘这些话说到最后的时候脑海中想到的是后世那位一手主持了改革开放的伟人所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   说到这里,叶尘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短时间内想要让祥符学院的格物之术变成我祥符国的生产力,从而提高百姓收入甚至改变百姓生活,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虎子啊!你提醒的对,老师是该想办法提升一下百姓的收入,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老师前几天还听你喻师娘说夏京城中乞丐不但没有因为我们立国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   ……   每年秋初,辽国皇族都会举办一场大狩猎。狩猎之前辽皇就会降旨,要皇室子弟和文武百官随行。如今辽皇还是一个小小婴儿,这些事情自然是由萧绰下旨。   八月初四,是辽国皇室举办的出城狩猎之日,官道全面封路,不许庶民通行,路旁馔饮买卖商肆一概歇业。从上京的道路两侧张设着一丈高的连绵锦幛,五色衣冠仪仗自成鲜明方阵,相衔而行,一时旌旗冠盖遮天蔽日。   辽皇还不满周岁,萧绰本来是不便亲自主持这种狩猎活动的,但自上一次与祥符国各种交手,特别是最后那场大战,五万最精锐的皮室军铁骑在祥符国军差不多同等数量军队手中一败涂地之后,萧绰的威望严重受到了影响,耶律皇族部分人和一些大的部落蠢蠢欲动,关于孤儿寡母不可掌国的说法已经暗中流传。这也是以辽国大国之尊在新成立的祥符国面前吃了大亏,而没有急着报仇的原因。   而若这种一年一度的大型狩猎若是再不亲自主持,便会使这种流言碎语越加流传,使一些心怀不轨之心越加放肆。所以,虽然野外风大,不利婴儿皇帝的健康,但萧绰最后还是决定带着儿子亲自主持。   并且因为萧绰本身为一介女流,所以特下旨开恩,允许随行皇族官员们携带家眷。   萧绰和辽皇,再加上满朝文武都参加狩猎,这防卫工作自然是头等大事。直接调动一万宫卫军,另外还有萧绰的两千近卫,再加上其他太医,宫婢,文武官员及家眷、护卫婢女等等,浩浩荡荡有近两万于人。如此大的整容,又处于辽国腹地,想来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   ……   同知北院枢密使事侯文刚的女儿,侯家大小姐侯晨曦坐在自家后面随行的马车里,他的对面坐着一名目光清冷的婢女。   这时,侯晨曦耳朵突然一动,微微一笑,百无聊赖地打开车窗向外看,却刚好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披一件极长的斗篷,风帽掩去了眉目,衣服下摆里露出精工紫金马镫。他在足有五百名的精锐护卫的簇拥下,原本是疾驰而过,却突然看见了车窗中的侯晨曦,不知怎么的便被侯晨曦的风姿所吸引,在侯晨曦的马车前勒住了马,将脸转过来。这年轻男子异常清峻,正是辽国萧太后萧绰的亲弟弟萧真。侯晨曦大方冲他有些矜持的一笑,然后拉下车帘,挡住了自己的如花容颜,萧真只感觉自己心跳不由自住的加快,先是礼貌地扬起鞭尾挥舞了一下,才策马带领五百随从侍卫等列队趋前,紧紧尾随前面他姐姐萧绰和小侄子婴儿皇帝御驾而去。   只是萧真一边赶路,一边忍不住想道:“那是侯文刚那老头的女儿,以前好像也见过,长得是不错,但也没有什么印象,不料几年不见,当年小丫头,如今已经变得这般迷人,这种让人心跳的感觉从未有过。”   ……   …… 第762章 上官冰云的手段   很快,景色已经从繁华的城市变成农田、荒原,窗外青山连绵起伏,道路两旁是农田,侯晨曦低声和自家丫鬟兰儿说了一会话。不知过了多久,兰儿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小姐,到狩猎的营地了。”   果然,此刻大队停下来,一阵人攘马嘶。女眷们纷纷从车上下来,退到一边去。人们开始安营扎帐篷,杂役们开始生火造饭。侯晨曦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看着一顶顶帐篷立起来,最中间的是明黄色的顶子,绣着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便是萧太后萧绰和婴儿皇帝的帐篷了。   侯晨曦和其他女眷们在一个区域,此时下了马车,看见其他女眷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显得十分兴奋,并且还热烈地讨论着燕王和许王、太后的弟弟,以及哪家公子们住在哪一顶帐篷里。这样的皇家狩猎,侯晨曦从未参加过,但是她却没有丝毫新鲜感,因为她一心只想着帮助自家女主人将这个颇有些复杂的计划完成,然后安全顺利的带着女主人回祥符国。   没错,侯晨曦和她的丫鬟兰儿正是上官冰云和玉道香所装扮。   上官冰云让家中的其他丫鬟跟着去收拾东西,自己则带了兰儿出去走走。她穿着一身轻便的骑装,小牛皮的靴子,一路上踩着软软的青草,身姿优雅,一身骑装在轻风吹佛之下,明明只能算是寻常美女的她,远远看去,此时犹如仙子下凡,比哪些绝色美女都不遑多让,且最主要的是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异样韵味。   “右边小树林中便应该是你所说过的那位燕王耶律挞鲁,你计划中的北府右宰相张同辉女儿张芷若正好也在。哼!这片狩猎场外面已经被上万大军围住,这燕王身边随行护卫竟然也上百人之多。”玉道香用只有上官冰云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上官冰云听了之后,便很自然的向右手两百多步外的小树林走去。如此一个风姿迷人的少女走过来,顿时将藏身在小树林之中,与张芷若幽会,且自认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燕王耶律挞鲁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上官冰云自然装作一脸不知样子,刚走到小树林边上,意料之中,一旁的树后突然传出一阵笑声,侯晨曦装作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小脸红扑扑的,轻抚着胸口,却看到耶律挞鲁从树后面走出来,满面笑容,故作文绉绉地说道:“本王是耶律挞鲁,敢问小姐芳名?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上官冰云扬起眉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耶律挞鲁身后五步之外的上百名护卫,对着耶律挞鲁微微一福,脆脆地说道:“原来是燕王殿下,家父同知北院枢密使事侯文刚,民女侯晨曦。”   耶律挞鲁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侯晨曦,笑了笑走过来,看着远处的帐篷道:“原来是同知北院枢密使事侯大人的千金,怎么没和其他人在一起?”   按照道理说,她应该和那些名门女眷在一起才对。   上官冰云在耶律挞鲁炽热的目光之下,一脸娇羞,玉面绯红片片,更是迷人,不敢与耶律挞鲁对视,弱弱地说道:“民女听说这树林后面有一条小溪,风景很好,特意来转一转。”   但不等耶律挞鲁回话,上官冰云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始终一脸警惕的耶律挞鲁上百名护卫,便又怯怯地说道:“燕王殿下,民女的行李还没有收拾好,请恕民女先行告退了。”   耶律挞鲁早已被上官冰云装扮的侯晨曦迷得神魂颠倒,此时有心想挽留,但一时找不到理由,便笑了笑,道:“侯小姐请自便吧。”   上官冰云微微一礼,便带着兰儿转身离开。玉道香用蚊子煽动翅膀般细微声音说道:“你所说的北府右宰相张同辉女儿张芷若果然出现了。”   上官冰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果然等他们走到半路时,便被人拦住了。   张芷若拦在了侯晨曦的面前,横眉怒目的看着她。   上官冰云一脸疑惑看着她,神色之中满是奇怪她为什么露出一副要把她吃掉的神情。   看到上官冰云装扮的侯晨曦,张芷若气得浑身发抖,双目圆睁,只是好像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上官冰云懒得理她转身就走。   张芷若看到这情形,想起刚才耶律挞鲁明明在和她和颜悦色地说话,可是一看到侯晨曦走过去,立刻就丢下她走了,不由一股火直往上冲,再也忍不住,冲口而出:“侯晨曦,为什么看到我就走,难道是心虚?”   上官冰云冷笑一声,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她,冷冷地说道:“表姐这话好奇怪,我为何要心虚?”侯晨曦的父亲侯文刚和北府右宰相张同辉这两个在辽国已经混到高位的汉官互相有着连襟的关系,算起来侯晨曦和张芷若是表姐妹。   不过,张同辉的官职比侯文刚要高了两级,所以平日里的张芷若自重身份,并不怎么搭理侯晨曦,也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可今天却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般。   张芷若冷笑着道:“首先恭喜你,很快就要飞上枝头了,将来顺利地坐上燕王妃的位置,那才真是了不起。”   上官冰云冷冷地看着她,淡淡地说道:“表姐,你除了胡说八道,还会干什么。”   张芷若脸上笑容一敛,双手握拳,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居心,你别忘了,你父亲只是小小的同知北院枢密使事,官居四品,而我父亲是正二品的北府右宰相,所以你别妄想攀附燕王做上燕王妃。否则,不要怪……”   不等张芷若嚣张跋扈的将话说完,上官冰云便将其打断,并且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之色,不屑地说道:“什么攀附燕王,别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恶心。”   张芷若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怒气冲冲道:“我分明看见你和燕王殿下在一起,你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么理所当然,你简直无耻!”   “张芷若,就算我要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你算什么人!”上官冰云直视着她,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你既然喜欢耶律挞鲁,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想办法去得到,你来威胁我,不觉得可耻吗?”   张芷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侯晨曦竟然点明了她喜欢耶律挞鲁,不由得被人点破了心事而更加气急败坏:“侯晨曦,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上官冰云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甜美:“你喜欢他,想要嫁给他,看看他愿不愿意娶你做王妃,不过看在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提醒你,以你的姿容和区区北府右宰相府的份量,耶律挞鲁未必会看在眼里!”   张芷若咬牙切齿:“你说什么?”她心里却知道侯晨曦所说的是事实,她母亲张氏曾经去燕王府试探过燕王母亲——上上代辽皇的遗妃明淑妃的口风,明淑妃倒是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向耶律挞鲁提起的时候被他婉转拒绝了。当时,张同辉听了之后把张氏骂了一顿,说她不自量力,也说耶律挞鲁颇有野心,看不上虽然身居高位,但却无兵权的北府右宰相府,可是对张芷若这个春心萌动的小姐来说,根本不相信燕王耶律挞鲁会看中这些俗物,她一心以为只是平日里接触的太少,所以耶律挞鲁才对她那么冷淡,因此她这次狩猎非要闹着跟了来,却没想到耶律挞鲁一看到侯晨曦就丢下她走了,她立马下了判断,侯晨曦是个狐狸精,夺走了耶律挞鲁的关注!   这样想着,张芷若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侯晨曦,你别这么猖狂,燕王殿下是属于我的!谁也别想和我抢!”   “哼!自不量力。”上官冰云一声冷哼,不再理会张芷若,转身离去。   张芷若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她猛地走到一片草从前,将花草一把一把的扯下,狠狠地在地上踩烂。   “小姐,小姐,您不要生气!”丫鬟在旁边看着害怕,好心柔声劝说道。   张芷若想也不想,狠狠甩了丫鬟一个耳光,丫鬟委屈地捂住了脸,眼泪珠子晃动,躲到一边去了。   张芷若面孔扭曲,恨得全身发抖,她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用仅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侯晨曦,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死。”   你想要抢走燕王殿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想了想,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眸中一丝疯狂的杀机浮现,忽然笑起来,声音尖利,没错,只要侯晨曦死了,燕王殿下自然会注意到她。   丫鬟在旁边看着她阴森的面孔,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同时心中也是疑惑,平时自家小姐虽然有些骄纵,确实也自不量力,没有自知之明,但是并不是这样子的啊!小姐怎么好像着魔了似的。 第763章 诱杀   远处,装扮成丫鬟兰儿的玉道香悄声说道:“虽然你的控心术现在没有机会施展,但你的迷心术已经出神入化,几句话便润物细无声的将那本来只是刁蛮的张芷若变成了一个不顾一切的疯子。嗯……你果然魅力不小,路上只匆匆见了你一面的萧真又来了。”   数息后,带着一大群护卫的萧太后亲弟,北院大王萧成天儿子萧真拦在了侯晨曦面前,和刚才侯晨曦与耶律挞鲁对话大同小异,互相认识之后,萧真便直接问道:“侯小姐与燕王很熟悉?”   侯晨曦说道:“民女之前从未见过燕王殿下,只是刚刚民女欲去那边小溪游玩,燕王突然出现,欲与民女相识。”   ……   ……   张芷若远远看着侯晨曦与萧真有说有笑,心中对侯晨曦更添恨意,来到明淑妃的帐篷外面绕了两圈,心想如今燕王殿下对那个贱人产生兴趣,如果让她先一步嫁给燕王殿下,自己就再也没有希望了!她张芷若才貌双全,怎么可以输给那么一个出身下贱的东西!可是如今,怎么才能挽回劣势呢?她想来想去,就想到明淑妃了。她是燕王耶律挞鲁的亲母,耶律挞鲁一向十分听她的话,如果自己在她面前将一切都抖出来,她一定会阻止耶律挞鲁娶这种低贱的女人!下定了决心,她往帐篷里走去,可是却在门口被婢女拦住了:“张小姐,娘娘被太后召见,现在不在帐中。”婢女毕恭毕敬地道。   张芷若面色一僵,她明明听见帐篷里的声音,为什么明淑妃娘娘不肯见她?以她智商却怎么会想到,一个区区的汉官,即使是北府右宰相,若非有萧太后看重,谁会高看她一眼呢?不过是张氏还不知道其中深浅罢了,连带教育出来的女儿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张芷若咬紧了唇,眼中冷光闪烁,明淑妃娘娘不肯见她,她该怎么办呢?   她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家的帐篷,见到张氏就一头扑到她的怀里。   “娘亲,这次你一定要帮帮女儿,只要娘亲帮女儿这一次,女儿一定能得到燕王殿下的欢心!”   张氏被张芷若那疯狂的神色吓了一跳,连忙挥退帐篷中的下人,扶起她,说道:“芷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芷若咬紧了嘴唇,脸色苍白,双目中隐有血丝,看着吓人,哭着说道:“娘亲,你一定要帮女儿杀了侯晨曦!”   张氏神色一惊,说道:“小点声,不要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芷若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张氏,张氏听了,眉头越皱越紧。   “你是说,侯晨曦与燕王殿下见过之后,萧真又来见了她,并且有说有笑的?”张氏勾心斗角的经验很丰富,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是的,萧真对侯晨曦也是有说有笑的,侯晨曦真是个狐狸精,真是不要脸!”张芷若一脸恨意。   张氏想了一下,笑了起来,说道:“这样,母亲就有办法帮你了。”   “娘亲,你有什么办法,我本来想让明淑妃娘娘阻止燕王殿下,教训一下侯晨曦,却没想到她根本不肯见我!她这分明是瞧不起咱们家啊!”张芷若一脸委屈,却是早已梨花带雨,哭得稀里哗啦的。   张氏冷哼一声:“你爹爹虽然是正二品的文官,但辽国毕竟是契丹人的天下,契丹人对我们汉人始终是瞧不起的。不过,明淑妃那里不行,还有萧真的母亲,北院大王的王妃呢!”   萧真的母亲?张芷若疑惑地皱起眉头。   张氏笑了:“萧真是北院大王妃的独子,北院大王有七个儿子,谁能够继任萧天成北院大王之位,七个儿子竞争激烈,北院大王妃对萧真寄望甚高,一心想让萧真通过联姻得到一大助力,帮其继任北院大王之位,你觉得他会眼睁睁看着萧真喜欢侯晨曦吗?”   “可是……”   “芷若,你也长大了,想事情,做事情之前也该多想想了,侯晨曦毕竟有一个正四品的父亲,若事情是咱们自己动的手,难免会惹祸上身,可动手的人换成北院大王妃,这事便不会怪到咱们母女头上!”张氏提醒道,随后快速起身,说道:“走吧,和我一起去拜见北院大王妃。”   ……   ……   “侯晨曦”和“兰儿”的帐篷之中,玉道香说道:“上官冰云!你确定那张芷若的母亲会借北院大王妃的手对付你?”   上官冰云说道:“娘娘放心,那张氏的性格为人奴婢已经调查清楚,并且还知道她与北院大王妃有旧,若无意外,她绝对会带着张芷若去找萧真的母亲。”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一个一脸傲气的婢女来到侯晨曦所在帐篷,说道:“侯小姐是吧!王妃想见你,跟我走吧!”   上官冰云一脸疑惑,说道:“请问是哪个王妃?”   婢女没好气地说道:“我家老爷是北院大王。”   上官冰云一脸意外,说道:“原来是北院大王妃,容民女梳洗一番。”   婢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必了,北院大王妃在等着呢。”   上官冰云站起身,道:“如此,就请带路吧。”   站在北院大王妃的帐篷前,上官冰云站住了脚步,一位年龄大一些的嬷嬷站在门口,看到上官冰云来了,冷淡而挑剔的眼神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才道:“王妃正在等着,快进去吧。”   看着婢女和嬷嬷两人这样居高临下的口吻,上官冰云心中已经有数,知道计划很顺利。因为北院大王妃向来是贤良淑德,会纵容身边女官流露出这种高傲的神情,显然是已经有先入为主了,而这正是上官冰云所需要的。   上官冰云心中一边想着待会如何挑起北院大王妃对自己的杀心,一边径直走了进去。   帐篷之内布置得如同雅间,有女官掀起层层珠帘,上官冰云低垂着眼,慢慢走了进去。里面点着熏香,庄重而芬芳,上官冰云在确定这熏香中不会有毒之后,稍稍屏住呼吸,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给王妃请安。”   帐内久久无声,上官冰云淡定如斯,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响起:“你是侯文刚女儿侯晨曦?”   “是的。”上官冰云轻轻答道。   “抬起头!”   上官冰云缓缓抬头。北院大王妃倚在贵妃椅上,体态优美,青色的裙裾迤逦而下垂到地上,她已经快四十岁,依然很美丽,眉目精致如墨所画,眼眸转动时流转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帐内的光影勾勒出她几近完美的侧面轮廓,眉睫浓长。只是双眸一片冰寒和审视。她是当今辽国真正的主宰萧太后的生母,地位尊崇无比。   在上官冰云看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上官冰云所装扮的侯晨曦。   她的眼波带着三分惊讶两分探究,望着她,最后长长一叹。   “生得好,气质很吸引人,长得也仿佛是水莲芙蓉一般。”她轻轻呢语一句,仿佛是自言自语。随后北院大王妃笑了起来,鬓间步摇的缨络洒洒作响,“可惜了,你父亲是一名汉官,并且才正四品,又没有什么实权。”   上官冰云脸色适时变得很难看,但没有说话。   北院大王妃支起下颚,凝视侯晨曦,冷喝道:“你和我儿萧真是什么关系?”   上官冰云仰起脸,直视北院大王妃,淡淡的道:“我和萧真是比较要好的朋友。”   北院大王妃原本以为她是普通攀龙附凤的女子,可是见她回答的这样快,并且说得有些模棱两可,这让她有些看不透眼前这名年龄只有十五六岁的侯晨曦真实意图。   她又问道:“只是普通朋友吗?我儿的性格我再了解不过,若不是他看上了你,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你。”   上官冰云故作羞涩,随后望着北院大王妃的眼睛,装作有些言不由衷的回答道:“小王爷只是欣赏民女,无关男女之情。”   “小小年纪,便学会了虚伪……呵呵呵……”北院大王妃说着,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事,神色更冷,“不过,我儿将来是要继承他父亲之位当北院大王的,他需要很多人的支持,联姻是最好的方法,你父亲毕竟是四品文官,又得太后看重,而你又是我儿所喜欢,你若是愿意做个小妾,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上官冰云顿时一脸惨白,一脸坚定的启唇道:“王妃,民女绝不愿意当任何人的小妾!”   北院大王妃瞥了她一眼:“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做正妃吗?”   这一瞬间,帐内的气氛几乎凝滞。   上官冰云摇了摇头,说道:“喜欢晨曦的女人这一生只能喜欢晨曦一人。”   北院大王妃完完全全镇住了,上官冰云所装扮的侯晨曦的脸一半沉浸在光芒中,眉目精致如玉雕成,乌黑的眸蕴着闪动的光华,然而却带着说不出的倔强和坚定。   她绝不是在开玩笑。   北院大王妃有一瞬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第764章 借刀杀人(一)   “居然还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这个痴心妄想的丫头太天真了,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北院大王妃反应过来,几乎勃然大怒。虽然她也没看上侯晨曦,可是为了她的儿子,她真的考虑过让萧真收了她,但是她竟然这样不识抬举!   话已至此,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   上官冰云眼见成功站北院大王妃对自己产生杀心,便懒得再说下去,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   ……   当天晚上,辽国宫卫军副统领舒穆鲁铁接到了一个命令,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命令:“什么,王妃要杀侯文刚的女儿?”   那名老嬷嬷小声道:“噤声,小心隔墙有耳!”   舒穆鲁铁背着手走来走去,过了一会,才停下来,看着一边端坐着的面容秀美的北院大王妃道:“王妃,侯文刚是太后喜欢的人,而且婢职今天看见小王爷去找了她……”   北院大王妃发髻上簪着精致的六叶宫花和玲珑的翡翠珠钿,说话的时候纤长的坠子垂落,微微地晃:“正是为了真儿,我才不能留着她。”   舒穆鲁铁困惑地看着北院大王妃,然而他的这位堂姐只安静微笑,如无声栖在荷尖的一只蜻蜓,叫人全然想不到她的静默平和之中暗藏着这样凌厉的机锋,激起重重叠叠的风浪:“就在今天,真儿向我提起,说从未见过如侯晨曦这般让他着迷喜欢的女子,还说他要娶侯晨曦为正妻。”   舒穆鲁铁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侯晨曦的父亲侯文刚虽然得太后看重,但毕竟只是四品,最主要的还是手无实权的汉官,若是娶了回来,只恐会被其他辽国贵族耻笑,萧真是当今萧太后亲弟弟,北院大王萧天成的嫡子,身份是如此的高贵,即使与燕王和许王这样的皇族王爷相比,也不遑多让,北院大王妃定然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可是纵然不喜欢,回绝就是了,何必下这样的毒手呢?   北院大王妃叹了一口气,道:“真儿若只是随口一提,我也许会准了,大不了让真儿娶了这个女子做侧妃。可是真儿偏偏郑重其事,一口咬定非要娶她做正妃。”   舒穆鲁铁仍旧有想不通,向来仁慈的北院大王妃为何突然下了这种命令?   北院大王妃嘴角的弧度浮起一个冰寒的笑容:“真儿这个孩子,我这当娘的怎么会不知,他表面上看似很听我的话,但实际上比谁都固执,若是我一口回绝了,他肯定不会就此放弃,还会生出许多事端。可是,我又怎能让侯晨曦这种身份的女子进门呢?”   “最主要的是此女我今天刚刚见过的,野心极大,一心想要攀龙附凤,若不将她除去,有她在其中捣乱,真儿想要通过联姻寻得一大助力的计划便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所以我绝对不能让真儿娶她为妻,可是我若是直接拒绝真儿,必然会影响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只好对不起侯晨曦了。”   舒穆鲁铁还是有一些担心:“王妃没有必要和一个小丫头计较,警告一下就好了。”   警告?纵然警告了侯晨曦,那自己的儿子怎么办呢?北院大王妃心中,其实还有一个隐秘的缘由,因为看到萧真难得露出那样的神情,提到侯晨曦的时候,他连眼睛都在微笑,身为母亲,北院大王妃立刻明白儿子是认真的,从未有过的认真,然而正是这种认真,让她感到一种由衷的恐惧。所以她特地召见了侯晨曦,想要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如果她温柔恭顺、善解人意,那么她或许还会考虑留着她当个小妾,可是她偏偏是那么的倔强不屈,甚至口口声声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女人,娶回来以后有什么好处!然而侯晨曦不死,萧真一定会娶她的。与其如此,不如下定决心,将她彻底铲除。   她抬起头,看着舒穆鲁铁,冷冷道:“狩猎之事本就惊险万分,每年都有被流箭射死、被野兽咬死的人,今年侯晨曦也会在那份意外而死的名单上。”   舒穆鲁铁哪敢拒绝北院大王妃,像是自己这样资历的人,在辽国一抓就是一大把,再有能力没有背景是根本没办法出头的,可是北院大王妃一句话,却轻而易举地办到了,可是同样的,他若是今天不答应北院大王妃的话,想必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位置,并且还有可能会被北院大王妃杀人灭口。所以,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只能答应。   ……   ……   第二天,狩猎正式开始。   萧太后亲自射出了第一箭,高亢的声响刺穿了沉默的帷幕,随着骤然响起的无数利箭的声音,上百只猛禽野兽在一头斑斓巨虎的吼声中自四面同时扑拉拉冲出林梢。司祭官高声唱颂丰年,皇族与重臣们纷纷随之张弓搭箭,萧真和燕王耶律挞鲁亦是其中之一。女眷们都在远远的看台上,萧真和耶律挞鲁突然同时转回头来,匆促地向人丛里的上官冰云投去一瞥。然后两人都察觉到对方举动,互相挑衅的看了一眼。显然二人都真正的喜欢上了上官冰云所装扮的侯晨曦,并且也知道了彼此是对方强劲的情敌。   此时只听见马蹄声大作,尘土飞扬,无数骑士策马狂奔,竞相堵截猎物,场面很是壮观。   上官冰云微微松了口气,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所进行。站在她身后装扮成兰儿的玉道香注意力却都在萧绰身上,眸中一片冰寒,心中杀机如潮。   就在这时候,坐在另一旁小姐们之中的张芷若冷眼望着侯晨曦,嘴角带出一个冰冷的微笑,她站起身道:“我们也去马场吧,谁要和我一起去?”   所有的小姐家眷都蠢蠢欲动,这里的马场养着大辽最好的马,女子学习骑马在辽国和宋国是完全不同的,对于辽国这些千金小姐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忌讳的事情,同时也是很难得的机会,所以看台很快空了一半,都和张芷若一样,去了马场。   上官冰云和少量胆子小或者对骑马没有兴趣的家眷依然坐在看台上没有动。   一个时辰之后,今天第一回合狩猎结束,辽国达官贵族依次从狩猎场上带着或多或少的猎物回归。   “侯晨曦,你以这是在宋国吗?坐在看台上装淑女,想要吸引燕王殿下的注意。”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冷冷响起。   上官冰云扬眉望去,却是一脸冷傲的张芷若。   就在张芷若以为侯晨曦会不理会他时,不料侯晨曦突然站起来笑道:“刚才见表姐策马扬鞭姿态绝俗,不知今天可敢与我比试一下?”   张芷若一脸意外,冷笑一声:“怕你不成!”她自认为骑术不错,心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压一压侯晨曦的威风,让燕王殿下看看究竟谁才是最优秀的女子!   旁边其他小姐家眷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嚷道:“好好好!我们最喜欢看马术比赛!我们给你们当评判!”   张芷若跳上了马,面带挑衅地望着侯晨曦。   上官冰云微微一笑,径直下了场,也不要人搀扶,以很平常的动作上了马!   这时,一名被推选出来当批判的贵妇说道:“就以那边的红线为界,我数三声,谁先到达便是谁赢!”   “侯晨曦,你这么想要丢脸,我成全你!”张芷若扬起下巴,骄傲地像是一只美丽的孔雀。   上官冰云露出一丝笑容,眼底深处一片冰寒。   ……   ……   今天狩猎一开始,舒穆鲁铁便一直在寻找机会,可是侯晨曦一直在看台上不上马,让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创造意外事故的机会,所以他只能暂时按捺不动。   然而侯晨曦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突然要和张芷若比试赛马,这可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舒穆鲁铁越想心中越兴奋,他盯着前方已经上马的侯晨曦,心中杀意越来越浓。他躲在一边,正苦苦思索,要怎么样才能造成她意外身亡的假象呢?其实就算自己杀了她,也不一定会查到自己身上来吧,这里有这么多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查到自己头上?虽然这么想,可是他却一丁点险都不敢冒。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围场的狩猎中的大批的骑手和士兵正带着猎物回来,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弓箭,舒穆鲁铁情不自禁地笑了,这可不是天赐良机?只要自己藏在人群中,用箭射死侯晨曦,到时候别人只会以为是流箭,根本找不到真正的凶手,这可不关他的事!   而做好了这件事情,用不了多久,北院大王妃那边就可以让自己又升官了吧!   “三、二、一!”那名当评判的贵妇挥舞着丝巾,难得的红光满面。   张芷若双腿夹紧马腹,快马加鞭,很快就冲到前头去,耳边风声潇潇,疾速带来一种说不出的得意。   ……   …… 第765章 借刀杀人(二)   上官冰云微微一笑,策马扬鞭,不紧不慢地跟张芷若,恰好只是落后一步,张芷若听见马蹄声,猛地回头,见到侯晨曦竟然就紧跟在她身后,不由恼怒,拼命地抽了一鞭,飞快向前跑去。   看台上的小姐们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见过这种场景,这会开心的不行,完全忘记了往日里的仪态,大声地为侯晨曦和张芷若加油鼓劲。   张氏冷眼瞧着,她心中笃定了张芷若会赢,便和一旁的夫人们坐着聊天,并不十分关注场上的动静。   眼看前面就是红线,上官冰云冷笑一声,策马扬鞭,在一瞬间与张芷若比肩而行。   两人眼看就要一起到达终点。   拥挤的人群中,骑士们纷纷扬起弓箭正在呐喊,一个不怀好意的人正向着她张开了弓。   电光火石之间,上官冰云若有所觉,她微微一笑,就是现在!   此刻舒穆鲁铁、上官冰云、张芷若的位置正是一条直线,与其说是张芷若恰巧站在了直线的最后,不如说是侯晨曦有心站在她的身前,引来了弓箭手。   箭已离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上官冰云的马好像出了一些问题,猛的向前栽倒,上官冰云也斜着甩了出去。恰好错过了这支原本想要夺她性命的利箭。挟着锐利的啸鸣,箭镞自上官冰云的后脑擦过,深深贯穿了后面张芷若的肩头,长箭劲力依然未消,一直将张芷若整个人如同风筝一般打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狩猎结束的耶律挞鲁和萧真等人正好到了这里,却看到这惊险的一幕。   刚刚的利箭从上官冰云的后脑擦过,击碎了她的发簪,满头乌发,竟然在空中高高飞扬起来,长发如一股乌黑芬芳的泉水淌至腰间,华美得令旁人呼吸凝窒。从披散纷拂的乌发中,她仰起脸来,容光慑人,但目光惊恐,楚楚可怜,惹人怜惜。萧真和耶律挞鲁愣愣地望着她,那是一种扑朔迷离的美,如临水照影,总也看不真切,二人只觉得难以逼视,眩人眼目。两人本能的冲了上去,萧真距离更近,抢先一步在上官冰云落在地上之前,将其抱住,只感觉软香温肉,那瞬间的感觉魂都丢了,落后一步的耶律挞鲁见此,嫉妒的欲要喷血。   两人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张芷若,都只顾着装扮成侯晨曦的上官冰云。   直到张氏发出撕心裂肺地大喊,拼了命一样从看台上跳了下来。   “芷若!”   无数人这才反应过来,飞快地向张芷若跑过去,然而此刻的张芷若早已失去了意识,血流了一地,如同破布一样倒在地上。   耶律挞鲁大声地道:“叫太医!快叫太医来!”   上官冰云却突然拔高声音:“抓住那个人!这弓箭是他射出来的!”   所有人震惊地向原本正准备趁乱逃走的舒穆鲁铁身上看去,舒穆鲁铁一下子僵立在原地。怎么可能,在那么快的瞬间,侯晨曦怎么会躲开,又是怎么知道是自己下的手!他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几乎难以相信!   萧真同样吃了一惊,看了舒穆鲁铁一眼,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难言莫名的情绪,最终冷声下令:“将舒穆鲁铁拿下!”   舒穆鲁铁绝望地看着士兵们涌过来,将他按倒在地!   太医快速地赶到,仔细查看了张芷若的状况,道:“肩头的箭伤倒不是最重的,只是她刚才骑马过快,又一下子从马上摔下来,整个劲椎都断了,这辈子恐怕都……瘫痪了。”   张氏失声痛苦,疯了一样地跑过去,抓住舒穆鲁铁的脸,用尖锐的指甲撕扯着,如同疯狂的母兽,舒穆鲁铁尖叫着,可是却被士兵们绑住了手脚,根本没办法动弹,他的脸很快变得血肉模糊,张氏还在尖叫:“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萧真却看都没看张芷若,而是温柔的对一脸羞红的从他怀中挣扎着站起来的上官冰云说道:“晨曦!你没事吧?”   上官冰云一脸惊恐和惹人怜爱地望着那边,说道:“那个射箭的人……他是什么人?”   萧真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那雕塑般深轮廓的脸被午后的阳光染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色,勾勒出一种近似辉煌的英气,可是此刻看起来他的神情带了一丝不可置信:“算是我们北院大王府的人。”   说完了这句话,他像是如释重负。他本来可以对她撒谎的,可是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的女人,他感觉对其说谎,会让他觉得愧疚,所以稀里糊涂的直接实话实说。   上官冰云看着他,目光突然变得很伤心,明亮迷人的眼睛里面已经有了泪珠,低着头一脸伤心欲绝,说道:“小王爷,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然说不定还会有人来杀我。”   在这一瞬间,萧真觉得自己的心痛得不得了,感觉心中充满了对眼前这女子的愧疚。   “我会和我母亲好好说清楚。”萧真沉下脸,一脸坚决地说道:“我保证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至于这个人我会杀了他,给你一个交代。”   上官冰云的眼睛眨了眨,泪水依然没有止住,梨花带雨中说道:“小王爷,我很害怕。”   话音一落,便带着兰儿走向张芷若。   耶律挞鲁一直在远处望着他们,看着两人情意绵绵的档子,不知为何让他难以忍受。他快速地回头道:“还不快把张小姐抬起来!”   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张芷若抬起来,有几位小姐都吓得晕了过去,其他人又七手八脚地去搀扶她们。   上官冰云关心道:“表姐伤的很重吧。”   一名小姐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一边叹气道:“恐怕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哎呀,真是万幸,刚才那箭若是射在你身上,一定会出人命的!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混蛋,每年都会有这种误伤的情况!”   侯上官冰云一脸替张芷若伤心的表情,说道:“是啊,表姐真是太可怜了。”   ……   ……   白天的事情发生以后,因为这样的误伤事件每年都有,所以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不过是对倒霉的张芷若长吁短叹一番罢了。作为当事人的舒穆鲁铁,在张同辉哭诉到萧太后哪里之后,直接被削职为民,勉强留了一条性命,等候进一步发落。然而很快又有消息传来,这舒穆鲁铁想要逃走,被看守他的士兵给射死了。   帐篷中,玉道香道:“这舒穆鲁铁听说是北院大王府的嫡系势力,萧真竟然为了你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你果然是个妖孽,还好如今你是夫君的人。”   上官冰云笑了笑,道:“娘娘过奖了,为了陛下奴婢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   ……   燕王耶律挞鲁回到大帐时,已是点灯时分。他正准备用膳,一名黑衣男子进了帐篷,跪下道:“殿下,有新消息。”   耶律挞鲁听了来人禀报之后,面上笑影尽去,神情转为肃杀:“竟然让萧真的人抢在了前头。”   “属下无能。”黑衣男子低下了头。   耶律挞鲁冷笑:“本王原以为他故意放走舒穆鲁铁是为了放他一条生路,却没想到他竟然壮士断腕,借此向侯晨曦表明心意,看来萧真是非要和本王抢女人了。”   顿了一下,他又轻哂道:“若舒穆鲁铁落在我的手里,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开口指正北院大王妃。”静了片刻,又道,“可惜晚了一步。”   他本可以有一个大好的机会彻底破坏萧真和侯晨曦的关系。若是让侯晨曦亲耳听到舒穆鲁铁开口说是北院大王妃指使他的,那么侯晨曦必定跟萧真翻脸,然后自己便可趁机得到侯晨曦的芳心,抱得美人归。   黑衣男子略一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殿下,萧真是太后亲弟弟,身后又有北院大王府,为了一个女人与萧真结怨多有不智,还请殿下三思。”   耶律挞鲁心中一凛,但紧接着脑海中浮现上官冰云那让他欲罢不能容颜身姿,不由摇了摇头,说道:“本王和许王早已和太后表明心迹,无意皇位,平时也从不和那些心怀异心的皇族交往。以太后的贤能当不会为了本王和萧真的儿女私事而对本王不利。”   黑衣男子还想说什么,耶律挞鲁不耐烦的摆手道:“好了,本王心意已决,你只要服从本王命令就行了。”   ……   ……   上官冰云来到张氏帐篷,看见张氏的时候,她正坐在张芷若的床前发呆,然而等她回过头来,只见平日里那轩昂跋扈的气势已经彻底不见,原本显得高高的颧骨此时更见瘦削,双腮甚至也微微凹陷了下去。那双犀利到嚣张的眼睛,也哭得肿肿的,瞳仁里一团混沌,倒显得大了些。不知是不是悲戚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她的鬓边也似乎多了几根白发,和她那灰败的脸色配在一起,使她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废。 第766章 借刀杀人(三)   上官冰云心中冷笑,虽然是她一手引导,但是她们若不在北院大王妃面前挑拨离间,并且策动北院大王妃积极行动除掉自己装扮的侯晨曦。若是她们没有先用卑劣的手段陷害自己,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张芷若的整个脊椎都断了,就算勉强活下来,这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过日子,美好的前程就此断送,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张芷若来说,可谓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上官冰云劝说道:“姨母,我知道表姐出事你很伤心,可是你自己也要爱惜身体啊!”   张氏一直恍惚着,听她如此说抹了一把眼泪,像从梦里刚醒来一样咕哝着说:“芷若太可怜了。”   随后她突然反应过来,猛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上官冰云,怒声道:“侯晨曦,你怎么来了!”   在她看来,侯晨曦就是害她女儿受伤的罪魁祸首,她恨不得扑上去将其撕成碎片。   上官冰云淡淡道:“姨母请节哀。”   张氏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流露出怒容,恨恨地说:“侯晨曦,若非你要跟我家芷若比试骑马,她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所以,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我们家芷若……”   上官冰云只是一脸怜惜的看着张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张氏感受到上官冰云眼神中的可怜之意,突然感到一阵凄凉,她没有儿子,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是如今又只剩下半条命,丈夫怪她挑唆女儿争强好胜,此刻说不定正恨着她呢。她平日里对待下人的手段甚是酷辣,除了她的女儿,整个家里也没有什么能说说话的人。此时此刻,在这个不怎么寒冷的晚上,面对着面容如冰面的上官冰云,她忽然感到冰寒刺骨。因为她由衷地觉得,自己现在好像真的好可怜。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看到上官冰云装扮的侯晨曦,张氏原本惨淡的心情如同雪上加霜。   “姨母,你误会我了,我为什么要笑话你呢?表姐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我心里也替她难过。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今天表姐受伤这件事情并不是意外。”   张氏猛然抬起头来,脸色大变,喝道:“你说什么!”   上官冰云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因为说出来会牵连太多的人,可是我若是不说,又觉得内心不安,对不起受伤的表姐和姨母。”   “你瞒着不说,是因为说不得呢?还是认为我没有本事,问不了这件事?”张氏察觉到了蹊跷,盯着上官冰云的眼睛,目光渐渐犀利。   上官冰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要说,但还是迟疑了一下:“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瞒着姨母……只是如果跟姨母你说了,恐怕会影响姨母和北院大王妃的关系……如果造成那样的后果,我万死也难赎其罪……但是不跟姨母说,又怕姨母一辈子都被蒙在骨子里……”   张氏一听此话,脸色顿时大变,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像要站起来似地撑住檀香椅的扶手,衣袖滑过桌面,险些将一旁的茶杯带下来:“你说什么?和北院大王妃有关?你究竟……什么意思?”   侯晨曦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皇族和皇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极为复杂,而北院大王妃生为太后生母,表面上仁慈大度,实际上却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我听说姨母和表姐之前曾经去北院大王妃面前说了很多我的坏话,所以我就很害怕,便请了萧真替我去解释,可是萧真回来却对我说,北院大王妃觉得你们是在故意挑拨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反而对于你们的行为很生气。姨母,你是知道的,许王有一个外甥女是一直心怀异心的赵王耶律古耿的王妃,北院大王妃乃当今萧太后亲母,他考虑问题站的角度首先是要考虑萧太后立场,所以很容易就会产生别的联想,而你们张府与许王平时多有交集,你们的故意示好被她看成是离间计,所以北院大王妃便想给我们一点教训!那天……不过是表姐运气不好罢了!”   “你说什么!”这一番话犹如一道惊雷响在张氏脑海之中,让她心神摇撼。她慌忙想要站起来,身体抬了一半又跌回到椅子中去,更是脸色煞白,目光呆滞,浑身抖个不停,那模样就像被忽然抽走了魂魄一样。   这些话是上官冰云反复推演,其中漏洞极少,逻辑也很合理,若是由萧绰听到自然会发现一些蹊跷,但是以张氏的心智,忽悠她却是绰绰有余。   上官冰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张氏一定会相信,而且会深信不疑。她继续往下说道:“姨母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希望姨母派人去好好查一查那个舒穆鲁铁的背景,他做了那么多年禁卫中层统领,武功高强,特别是箭术高超,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误射,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偏偏射向我和表姐的方向,这分明是有人在借着他的手警告我们!”   “不……这不可能!”张氏一脸难以置信,或者不想相信这样的结果。   上官冰云笑了笑,道:“姨母,不管你和表姐为何对如此讨厌我。但是在外人看来,我们侯家和姨母家,都还是一家人。虽然你们在北院大王妃面前说了很多关于我的坏话,即使外人都知道我们之间不太和睦,可是别人看来,我们毕竟是亲戚关系,这一点没有人能够改变。北院大王妃会觉得你们故意出卖我来取信于她是别有所图,想要警告你们一下,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说到这里,上官冰云顿了顿,随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张芷若一眼,说道,“更何况,表姐一向和燕王殿下走的很近,别人都觉得她将来是要做燕王妃的,她若是出了事,自然对燕王殿下是一个不轻的打击,燕王殿下虽然一直与那些心怀异心的皇族没有过多交集,但毕竟是皇族一名地位很重要的王爷……这其中自然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唉!总而言之,表姐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张氏像失去灵魂一样呆在椅子里,牙齿紧紧咬住煞白的嘴唇,双眼通红,说道:“侯晨曦,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上官冰云轻轻的笑了笑,她不怕张氏去查证,因为的确是北院大王妃下的手。现在她不过是将这个事实告诉张氏而已,一脸仇恨地说道:“因为我也是受害者,白天若不是我的马刚好出了一些问题,我便会被射死,背后的人不但想要杀表姐,还要引起我们的内斗,姨母你说,我的恨意会比你少吗?”   “什么是引起内斗?!我完全都听不懂!”张氏睁大眼睛,咬牙问道。   上官冰云脸上浮起一层遗憾:“表姐之所以和我赛马,这不过是女孩子之间一时的争强好胜,我们并没有什么刻骨的仇恨,可是在旁人眼中,我就成了害表姐受伤的罪魁祸首,这样一来,姨父嘴巴里不说,心里一定会和父亲起了嫌隙,咱们两家在朝堂之上,一直是互相扶持的,如果我们翻了脸,势力都会有所削弱,若是有人这时候从中因势利导,造成两家反目成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各个击破就很容易了。”   “啊……”张氏如梦初醒,现在她的怒气已经逐渐平复了,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颓唐得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一样:“你先回去吧。回去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上官冰云淡淡一笑,说道:“姨母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张氏咬牙看着她的背影,啪的一声,她将旁边桌子上的茶壶拿起砸在了地上,一旁张氏的心腹嬷嬷说道:“夫人,侯小姐这一席话很可能没有安什么好心。”   张氏慢慢地靠到椅背上,目光如死灰一般移向帐篷顶上,用力地握起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幽幽说道:“侯晨曦或许是不安好心,可是她说的一定都是事实,至少关于谁才是害了我女儿的人,她没有说谎。那一箭一定是北院大王妃安排的!”   在张氏看来,侯晨曦关于这一点上没有必要说谎,因为当时如果不是她的马恰好出了问题,侯晨曦绝对不可能逃过去,而当时那种场景,两个女孩子的马儿几乎是齐头并进,不管对方是要杀侯晨曦还是要杀张芷若,两个人都会一起陷入危险!张氏只觉得是侯晨曦命大,而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侯晨曦却是上官冰云所装扮,而以上官冰云的实力装作无意中躲开那一箭,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张氏怨恨侯晨曦,可是更加憎恨北院大王妃——她们原本想要借北院大王妃的手除掉侯晨曦,结果却荒谬的让她难以承受,她的女儿,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精神寄托却被其派来的杀手给害了!   ……   …… 第767章 借刀杀人(四)   祥符国,夏京城外,教导队训练基地。   战兵正在进行休息,辛瑞山坐在地上不停搽汗,游宏明从怀里摸出一个面饼子,扳开一块给了辛瑞山,又分别给高得宝和魏子奇递过去一块,他们四个经过近三个月的训练已经是个小团体,辛瑞山飞快啃光后,才问游宏明道:“哪里来的?”   “我昨天打扫饭堂的时候在食堂偷的。”   高得宝抹抹嘴巴骂道:“你狗日就不能自己花钱买去,别连累了我们三个人和你一起受罚。”   游宏明摸着头嘿嘿一阵笑,辛瑞山又把额头的汗搽一把,骂道:“贾培瑞那混蛋,这么热的天,还让穿棉甲,老子身上都出了几斤汗水了。”   高得宝嘴巴一努道:“人家可不觉得累,你看。”   辛瑞山和游宏明转头看去,他们队的小队长房当勇正穿着铁甲在练习长矛防御的标准动作,他双手卷曲,前低后高,身上还背着单兵步弓和快弩,以及两个弓箭的箭囊和弩箭的箭囊,这是当前祥符国步兵里面长枪兵种的标准配置装备。   游宏明低声道:“我最近听说,这房当勇来之前是和寇公子打赌,要混成一个将军出来的。”   辛瑞山好奇道:“寇公子,哪个寇公子?”   高得宝说道:“笨蛋,还能是哪个寇公子,当然是皇帝陛下的那位状元弟子。”   魏子奇不屑道:“想当将军,我看他做梦去吧!如今宋国和辽国都被我们祥符国打怕了,短时间是不会打仗了,不打仗就没有机会立功,不立功就永远升不了官。”   辛瑞山嘿嘿笑道:“你们忘了上次曾总参谋长来视察阅兵的时候说的话吗,曾总参谋长传达了陛下的口谕,陛下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兵’。所以,其实老子也想当将军来着。”   高得宝哼哼一声道:“就你,一天偷懒耍滑,能够活着退伍就不错了,还当将军。不过,这房当勇的确是个好兵。我看他比一些上过战场的老兵都要厉害。”   辛瑞山耻笑道:“还不是两手两脚。”   高得宝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说道:“比你这肥猪好,你也练过长枪,有人家一成没?箭法人家次次靶心,你呢!勉强合格。”   辛瑞山正在愤愤不平,想着打回去,旁边突然一阵暴喝:“全体立正!!”   三人迅速机器一般站起,却是教官贾培瑞带着两个纠察过来大声道:“大将军今日亲自视察集训情况,全体列队。”   没过多久,杨继业、曾尚飞、黑月从旁边老兵集训营那边走过来,看到房当勇胸前的小队长标牌,标牌中间是小队长两字。   “小队长,把队里面的名单报一次。”   房当勇目不斜视,大声的报了,旁边黑月递过名册,杨继业对比着,无一遗漏和错报。赞许的点点头,在名册上随便找了一名战士。   “辛瑞山出列。”   “到!”辛瑞山一个机灵,大声答道,向前踢出一步,面向杨继业敬了一个举手礼。   “军律抽查,抽查官祥符国大将军杨继业。”   “长枪兵辛瑞山,本帅问你,追敌时三声金鼓何解?”   “成排退兵!”   “撤退途中两声金鼓何解?”   “停止退兵,返身面敌。”   “再三声金鼓何解。”   “再成排退兵。”   “长枪连何时应旗?”   “待本营营长旗动,方可应旗。”   杨继业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临阵退缩者是何处罚?”   “一兵退斩该兵,全连退只斩连长,连长不退战死,斩全连。”   “连长或者营长退呢?”   “一个连长退,斩该连长,全部连长退,斩营长,营长不退战死,斩全部连长。”   “好,你最后说说临阵退缩最愚蠢,这是为何?”   “临阵一逃,战阵皆无,他骑马来的,我如何逃得过,即便逃过,回来也难逃军法一刀,何如跟他死拼,砍了他脑袋领赏还有军功,还得他器甲马匹,好歹也不过一死,岂不比退缩好。”   他回答的都是教导队整理出来的军律,也有一些说教的东西,都是用白话写成,而且都是从士兵的角度来分析,利于士兵理解,杨继业看他背得甚为熟练,鼓励道:“很好!”   ……   ……   辽国,上京城外狩猎场。   狩猎开始的第三天,第一只老虎被萧太后的弟弟萧真所获,萧太后大为高兴,摆了宴会庆祝。   这本来是一场十分和睦的宴会,可是宴会上却出了乱子,一个宫女居然是混进来的刺客,妄图想要刺杀萧太后旁边被奶妈抱着的皇帝,然而早有大内高手贴身保护萧太后和皇帝,那宫女刚刚从托盘下抽出匕首,未出手就被人发现,将她当场拿下。萧太后命人盘查,那宫女当即便抹了脖子自尽而死。   萧太后勃然大怒,当众命人搜查刺客身体。结果在那宫女的身上发现腰牌一枚。查那腰牌,居然出自燕王府中。   在那个刹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燕王与已经病死的皇帝是亲兄弟,并且在这位病死皇帝生前便与其关系亲密,先皇死后,他也一直支持萧太后,没有表现出任何对皇位有兴趣的意思。所以,萧太后对这位小叔子也向来不错。可这一次萧太后却勃然大怒,拿起那腰牌用力掷过去,声音寒如腊月冰雪,叱道:“燕王,你干得好事!”   燕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只听说数月前皓月公主劫持了陛下之后,萧太后震怒异常,但他没有亲见。此时他算是见到了,至少他从来没有见过萧太后有这样震怒的模样,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吓得瘫倒在地,平时的聪明机敏都忘了,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是大声道:“太后,臣弟冤枉!太后,臣弟冤枉啊!”   上官冰云装扮的侯晨曦坐在角落之中,远远瞧着,脸上有着此时一名家眷该有的表情。   燕王满脸的泪水,不停地道:“先皇对臣弟隆恩深重,臣弟怎么会谋害陛下呢?”   萧太后自上次自己的宝贝儿子被皓月劫持过一次之后,最痛恨惧怕这些龌龊手段。狂怒之下不及细想便向左右喝道:“将燕王押下去,等待发落。”一语出,众人全都惊呆了。   “太后息怒,燕王一定是被人陷害。”许王耶律宁疾步而出直接跪了下去,大声说道。   众人吃了一惊,都向许王望去。   许王继续磕头奏道:“太后万万不可仅凭一块腰牌就定燕王的罪,太后试想一下,此次各府带来的护卫、下人不少,想要弄一块腰牌并不难?如果这腰牌真的是燕王府的,燕王为何要让这刺客戴在身上,这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更何况,这名刺客分明就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派这样的人来当刺客,本来就是送死的,这分明就是陷害!”   众人都低下了头去,他们当然看出这是陷害,可是在太后震怒之下,谁也不敢为燕王说一句话。   萧太后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奶妈怀中睁着乌溜溜大眼好奇看着四周的宝贝儿子,仔细一想,事情的确如此。   聪明睿智如萧绰,正是因为实在太在乎她的儿子,事发突然,所以格外的愤怒。若是因为这样简单的陷害就冤枉了燕王,纵然将来弥补,也会留下裂痕,势必会让如今她本来就与耶律皇族之间越来越紧张的关系更加激化。想到这里,她面色缓和下来。   一直保持沉默的萧真突然开了口:“太后,臣认为还是先将燕王关起来,等彻底查清此事之后,再将燕王放出也不迟。”   还跪在地的燕王眸中顿时闪过一抹怨毒,心中生出恍然,暗忖道:“是了,这是萧真这狗贼因为侯晨曦,想要除去本王。萧真,过了今日本王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萧绰深深的看了一眼萧真,后者神色一滞,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眼见燕王倒霉,心中大喜,失了分寸,在不合适的时候说了蠢话。   萧绰也是杀伐果断之辈,已经明白一切,并没有什么觉得下不了台的感觉,直接说道:“燕王请起,本宫相信你是冤枉的,先回去休息,本宫自会给你个公道。”然后,转头对众人道:“这宴席是开不下去了,大家都散了吧。”   萧真感到很失望,他非常希望燕王就此倒台,虽然这样看似拙劣的计策无法彻底撼动燕王地位,可是只要在太后心中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很快就会生根发芽,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能发挥很大的作用:“只是,这到底是何人想要陷害燕王,多半是那些心怀异心的皇族。”   ……   ……   萧太后下旨彻查此事,然而那名宫女的身份来历没有任何问题,在宫中多年也从不与人交往过甚,很明显是安插多年的人,动用这样的人,进行了这么一件拙劣的刺杀,想要陷害燕王地目的显而易见。   可是萧太后既然已经下旨,力度之大可不是闹着玩的,终于有人告密说北府右宰相张同辉夫人张氏曾经和这名宫女私下接触过,这样一来,张氏就成为首个怀疑的对象,可是等宫卫军赶到张氏的帐篷,却发现她已经穿戴整齐地上吊自尽了。   张同辉大为震惊,三跪九叩去向萧太后请罪,震怒的萧太后却直接下令将张家满门抄斩,侯文刚等与其关系较好的臣子听闻此事,甚至都不敢向萧太后求情,消息一传出来,一时朝间辽国野震动。   ……   …… 第768章 借刀杀人(五)   燕王帐篷中,燕王耶律挞鲁将给他报喜的许王耶律宁送出去之后,眸中杀机如潮,暗忖道:“萧真,你以为弄出一家汉官当替死鬼,便可以瞒过本王。既然你如此无耻,便休怪本王狠毒。只是萧真是萧太后亲弟,此事须当从长计议才行。”   第二天狩猎,萧太后亲自下令又放出了一群野兽,其中有一只白狼,狩到白狼者为胜。   但是,就在一群人一起追逐白狼过程中萧真的马突然发疯了,将他摔下了马,萧真武功、骑术均是不弱,本来是不会死的,可是在他摔下马的过程中,也在追逐白狼的燕王耶律挞鲁的一名护卫也发疯了,这名燕王的护卫是一名极为少见的神雕手,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以极为刁钻的角度一箭射死了萧真,然后这名护卫被爆怒的萧真的护卫当场给砍成了肉泥。   消息传到了萧太后那里,后者震怒,将并没有多少惊喜,反而脸色铁青的燕王直接拿下,关了起来。萧太后连夜亲自审问,燕王哭喊着发誓不是自己所为。但就在萧太后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燕王突然暴毙。   事后有不少人看见萧真的母亲,北院大王妃一脸疯狂、仇恨的进了关押燕王的帐篷。   私自杀死一名皇族亲王,即使这名亲王拥有指使杀死萧真的嫌疑,这个问题也极为严重。可是萧真的母亲毕竟是萧太后的母亲,萧太后再愤怒,也不可能杀了自己的母亲,最后也只是找了萧太后身边的嬷嬷,也就是萧真的奶妈当替罪羊。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岂能瞒得了耶律皇族。这已经严重的超过了耶律皇族所能够容忍的底线。也意味着萧太后将本来拥护她的以许王为首的那些皇族也彻底推到了她的对立面上。   当天晚上,前来狩猎的所有皇族暗中开始联络,一股暗流开始涌动。消息传到萧绰耳中,萧绰动了杀心。一直以来,她的果断和心狠手辣天下有名。既然自己绝对不可能杀了自己母亲给皇族一个交待,那便已经不可能争取到任何皇族的支持。这种时候,最好的处理办法自然是索性将除她儿子之外的所有嫡系皇族全部杀光。   萧绰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秘密召见心腹耶律休哥,准备了五百刀斧手,然后派人召见所有皇族前来觐见。不料,不知怎么的,消息泄露,惊惧之下的皇族率先动手,各自带着自己的亲兵护卫,总计三千多人杀向萧绰帐篷。萧绰两千近卫和耶律休哥带来的五百刀斧手与皇族三千多护卫厮杀半炷香之后,耶律休哥调来了外围一万宫卫军,最后皇族三千多护卫全军覆没,前来狩猎的皇族全死。   不动手则已,一旦动手便要斩草除根,所以萧绰已经派人去杀上京城内没有来狩猎的皇族,准备来一个赶尽杀绝。同时,萧绰下令,严格任何人泄露狩猎场皇族被屠杀一事,因为还有一部分皇族不在上京城,他们手中有兵,特别是还有一些部落对皇族忠心耿耿,若是上京城中皇族被萧绰全部杀死的消息传开之后,必然会谋反,一场内战无法避免。   这个过程中,玉道香和上官冰云自然已经趁乱逃走。   ……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甚至未到佛晓时分,狩猎场便拔寨回城,为防意外发生,一大早萧绰又调来了一万,总计两万大军护送她和麾下心腹臣子回城。北院大王萧天成亲自带着三千人,为萧太后和辽皇当先驱。前有皮室军中的狼骑兵一千开道,左右有游骑各一千巡梭道路两边,再后才是萧太后带领的近两万大部队。   大军把萧太后和辽皇包围的水泄不通,前面的探马已经放出三十里地,又有萧天成为先驱。看起来,没有人能够伤得了萧太后和辽皇。   队伍右边二十多里一座高山顶上,站着两道曼妙绝美的身影。两人手上都有一把望远镜。   “上官冰云,你把石地雷安置在道路上,这样有非常大的可能会被马蹄子踩到。”   上官冰云摇头道:“娘娘放心,奴婢将石地雷安置在道路坑洼处,战马的蹄子就不会踏进去。因为不管是什么国家,训练战马的时候,绕开坑洼处是必须的,否则有多少战马都不够折断蹄子的。但是小坑洼,马车就不会在乎的。”   玉道香笑道:“显然是炸不到萧绰了……不过也好,辽皇毕竟是我哥哥的儿子。不管怎么说我哥哥生前对我很好,萧绰我想杀,但那不满周岁的侄子却不能枉死。嗯……照你这样说,萧绰的父亲萧天成坐在第一辆马车里面,如果运气好些,会被炸死的。”   上官冰云说道:“娘娘明鉴。”   ……   ……   一炷香之后,轰的一声炸响,从萧天成带领三千先驱队伍中传出,准确的说是萧天成的马车所在,马车当场四分五裂,四匹高头大马和马车中的萧天成当场炸的血肉模糊,死得不能再死,旁边还有数十名骑兵也或死或伤。先驱三千骑兵的战马受到惊吓,引起了一阵混乱,不过这三千狼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很快便将跨下战马安抚了下来,并且侦骑四处,搜索附近可疑人员。   数月前,祥符国能够先败宋国,再败辽国,其中一个主要因素便是火药包和石地雷的大量使用。所以,时至今日,祥符国的火药包、石地雷早已名动天下,让宋、辽两国君臣无不感到头疼和惊惧。这些日子以来,派出无数细作到祥符国上京城外武器装备生产基地,打听火药颗粒化的配方,以及火药包、石地雷的制作之法。据安全部胡三光在最近一次大朝会上的报告显示,自战后以来,共抓捕、击杀宋辽两国细作加起来总计七百九十四人,另外还有被细作收买为细作做事的祥符国百姓七十四人,官吏十九人。   所以,即使很多人并没有见识或者听过石地雷爆炸的动静,但是辽国现场上至萧绰、重臣,下至数万官兵、护卫、下人,在第一时间内还是判断或者联想到了这是祥符国的手段。   萧绰亲自抱着自己的儿子,正坐在龙辇上想着这两日狩猎场上种种,越想越感觉其中实在是有着太多蹊跷,结果便是一声炸响从前方传来,萧天成距离萧绰龙辇还有七八里路,爆炸声传到这里,对战马的影响已经很小,但这声音却是让萧绰脑海中想不通的几处蹊跷有了方向,不由脸色大变,变得异常难看。不用她吩咐,便有人弄清楚了情况来向她汇报,得知自己父亲被炸死之后,萧绰更是气得浑身颤抖,但她却也没有失去冷静,下令让所有人停步——事实上不用她下令,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敢再前进,谁知道前面地下还有没有石地雷。   接下来,说是刮地三尺显然夸张了,但是刮地三寸还是有的,期间辽军挖出一个瓷瓶,吓得附近所有士兵鸟兽散,因为辽军根本就没有见过石地雷长啥样,更何况谁知道这是不是祥符国的新式武器。最后耶律休哥强行派出一名敢死之士,以怀着必死之心去“排雷”,结果什么事情都就发生,瓷瓶就是瓷瓶,不过打开之后,里面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萧绰,你当日敢打我两个耳光,我便杀你父亲和弟弟。”   纸条以最快的速度,由耶律休哥派人送到萧绰辇前,就在萧绰准备接手看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太后!不要沾手那纸条,小心有毒。”   萧绰脸色再变,拿着纸条的宫女闻声也将纸条掉在了地上。而这时,前面有一匹快骑飞奔而来,远远喊道:“纸条上有毒,太后不可碰触。”   来者是宫卫军大副统领,大统领耶律休哥因为碰触了纸条,已经被毒倒了,还好他内功深厚,在第一时间感觉不对,便坐下以内功压制毒素不要扩散,最先碰触纸条的士兵已经死了,全身变成了漆黑。   这时,送纸条来,还跪在萧绰龙辇前面没走的那名士兵一声凄厉惨叫,然后便跌到在地,同样变得全身漆黑,死得透透的。   紧接着那名最后碰过纸条的宫女在一脸惊恐之极的喊叫声中也倒了下去,全身漆黑,因为她距离萧绰的龙辇极近,这一幕被萧绰亲眼近距离目睹,给了萧绰极大的冲击,即使以她的城府也禁不住一声惊叫。   ……   急急赶来,并出声提醒的是张无梦,他刚刚得到消息上官冰云和玉道香来到了上京,然后听说了狩猎场中的事情之后,便感觉不对,远远的刚好目睹了挖出那瓷瓶和纸条的过程,便怀疑那纸条上有毒,所以出声阻止,结果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萧绰一想到刚才若是没有张无梦提醒,自己便会碰触那纸条,和死去的宫女一样,便忍不住全身汗如雨下,轻轻的发抖,脸色早已变得惨白一片。 第769章 微服私访   十多里外山头上,收起望远镜的玉道香一脸遗憾地说道:“又是张无梦这老贼坏我好事。”   上官冰云也收起望远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说道:“皇后娘娘,这下恐怕不好了,看萧绰的样子,在平定辽国内部麻烦之后,定会对我祥符国出大军报复。陛下说过,近五年时间将会是祥符国最好的发展时期,不能再有大战,否则就会影响国家正常发展。”   玉道香闻言,不由眉头蹙了起来,在路上埋下石地雷和毒纸条是她一力决定。如今自己为了报私仇,彻底让萧绰与祥符国结下了死仇,这恐怕会给自己夫君招惹了很大的麻烦:“既然已经如此,那便将此事快告诉陛下。”   上官冰云微微闭眼,半晌之后缓缓睁开双目,说道:“娘娘,陛下说让娘娘尽快回去。他会安排胡三光以最快的速度将萧绰屠杀上京皇族之事散布出去,并且暗中给辽国内忠于皇族的一些部落一定的支持,尽可能的让辽国内乱持续时间久一些。”   ……   ……   应萧太后之请,张无梦亲自动手,给耶律休哥解了毒。   本来用半个时辰能到上京城,硬是折腾了三个时辰。期间也有臣子提议让萧太后绕道回城,但立刻有臣子说道:“你敢保证其他道路上没有石地雷?”然后便没有人再敢提绕道之事。   早在萧绰回城之前,已经有数千侦骑派出,搜查附近所有可疑痕迹。同时京城的所有差役们就开始清街。所有的人都需要回到自己的住处接受盘查。   回到皇宫,萧绰当即便召集心腹重臣咬牙说道:“近快解决各地皇族,然后对祥符国的备战,本宫定要将皓月和叶尘千刀万剐,才能消去本宫心头之恨。”   虽然众臣都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和祥符国开战的好时机,但在此时暴怒且隐隐有些发狂的萧太后面前,没有人敢说不。   ……   ……   祥符国疆域近半土地是由西套平原(后世的宁夏平原)和河套平原所组成。   西套平原是黄河冲积平原,位于黄河两岸,北起石咀山,南止黄土高原,东到后世的鄂尔多斯高原,西接贺兰山。面积达四万多平方公里,滔滔黄河斜贯其间,流程八百里,水面宽阔,水流平缓。沿黄两岸地势平坦,早在一千多年以前先民们就凿渠引水,灌溉农田,秦渠、汉渠延名至今。   河套是指黄河“几”字弯和其周边流域。黄河在此先沿着贺兰山向北流,再由于阴山阻挡向东,后沿着吕梁山向南,形成形成“几”字马蹄形的大弯曲,称为河套。平原为黄河及其支流冲积而成。东西沿黄河延展,长千里,南北宽近两百里。面积约多达三万平方公里。是鄂尔多斯高原与贺兰山、狼山、大青山间的陷落地区。地势平坦,土质较好,有黄河灌溉之利。   叶尘听了寇准之言,发现自己建国之后,还没有在自己的国家各地去看看,便当机立断,不顾韩熙载和马文韬的反对,将政事交给二人处理,也没有带标志性的黑骑,而是由连继城带领着一千暗卫悄然离开夏京,开始了微服私访之旅。   ……   ……   怀州东南不远的旷野上,黄绿色青蒿茫茫一片,绵延伸展到天际,与蔚蓝色天空交织在一起,秋风掠过,草荡起伏如涛,簌簌作响,偶尔有只飞鸟窜起,箭一般划过空气,迅疾扑向草丛深处。   叶尘站在河边,身后三步处站着五人,分别是暗卫统领连继城和农部侍郎田九米、怀州知府陈文景,武河县县令杜忠,还有寇准。再远处是或明或暗的一千暗卫。   六人身前数百步外是一个很寻常的村庄,六人一身便装,只带着两名暗卫便进了村子。   打量着这个村子,叶尘对这个时代的农民的生活水平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简单的说是穷,很穷。村子里面的路严格算起来就不是路,各种家禽畜生的粪便遍地,只有在靠近村民那简陋的家院时才会被打扫的稍微干净一些。高低不平的道路两旁的民居几乎全是茅草屋,这是西北这个时代的特色,半边房,中原和江南地方屋顶大都是人字形的,唯有西北只有人字的一撇,南墙上开一个一尺大小的墙洞就当是窗户了,见不到任何一家的屋顶上有瓦片。   此时有些农户都袖着手在墙根晒太阳,见八个明显有身份有地位的贵人到来,顿时一哄而散,躲在自家的屋子里透过门缝往外看,神色之中多为好奇,但也有一脸愤恨的,这种愤恨的目光使得叶尘眉头微皱,几乎全部注意力都在叶尘身上的怀州知府陈文景和武河县统杜忠见此不由心头一颤。   “陈文景、杜忠,怀州所有村子是不是都是这种情况?”叶尘有些不理解,如今祥符国最新人口统计是三百七十四万三千五百多人,男丁一百九十一万四千七百多人,祥符国原来的土地加上新开垦两百多万亩田地足有七百多万亩。平均下来,不论老幼,每人会有两三亩田地。虽然知道大多数田地在地主手中,但也不应该这么穷啊?   “启禀陛下,按照陛下旨意我祥符国对地主兼并管控极为严格,所以这个村子里面虽然也有小地主,但大多数田地都在村民手中,只要男有所耕,女有所织,就会有好日子过,更不会饿肚子,陛下你看他们宁可在墙根晒太阳也不肯劳作,生活中此穷困,是因为这庄子上村民大多都太懒。”知府陈文景没有说什么,县令杜忠按耐不住小声的解释起来。   叶尘淡淡地说道:“可有调查。”   杜忠神色一滞,额头上顿时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低声说道:“臣有罪,臣并未做过调查。”若不是叶尘在进村之前严禁泄露身份,他此时早已跪下求罪。   “杜大人,早在立国之初,朕就说过我祥符国官府认定的任何事情都要实事求是,都要先调查,然后再下决定。朕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更何况这种关乎到民生大事,更不能忙着下结论,否则会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朕绝不相信我祥符国一个村子的子民会是懒汉。”叶尘说这些话语气很平静,更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但是杜忠早已神色恐慌,汗如雨下。   叶尘挥手制止了杜忠再次求罪。知府陈文景趁机说道:“启禀陛下,怀州村庄大多也是如此,并且据臣所知,我祥符国除了寇公子之前用于试点的山神镇之外,也是如此之般。这是臣等失职。”   陈文景本来就是立国之前宋国在西北州府文官,后来被马文韬举荐,经叶尘暗中让胡三光派探子考察调查过之后,委任为怀州知府。据叶尘所知,此人治世能力还是有的。现在看来也算是了解民情。   “陛下,人力有穷时,庄户几辈子人积攒的家业被战乱毁坏,要从头来过,没那么容易就富裕起来,臣是庄户人家出身,所以臣知道,全祥符国的庄子都是一个模样。毕竟地主家收的租子都是一样的。”相比陈文景了解民情,显然田米九更是有着切身休会。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农部回头在全国每个县抽一个村子,作一个统计调查,弄清楚农户的收入构成,再从中找出有利的增长点,适合他们的,才是最好的。”   说着话,众人远远看到一对夫妇,带着一对儿女吃力地拎着水桶,脚步踉跄地从村外河中提水,给自家田地里面浇水。走进了之后,才发现是一块菜地。   此时那对夫妇正在田地里浇水,提水的是一对年龄在十二三岁的少年男女。   女孩此时手上一松,水桶重重顿在地上,溅出几朵水花,她抬手擦了擦亮晶晶的额头,笑呵呵地望着超过自己的弟弟,说道:“尕娃,别跑那么快,当心摔着呢!爹娘说了,提过这一桶水,便让你赶紧去准备上学的事情,家里面的田地不用你帮忙。”   “姐早上听爹娘说了,给城里张府送菜,结了上个月的菜钱和女工,七分银子呢,再有一点就凑够城里面开办的学堂学费了,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读书哦!”女孩迎着阳光,两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不用准备,村子刘爷爷认识总共不到一百个字,我都已经全部学会了,现在村子里面就我和刘二娃他们认得字最多。所以,我来提水。”那名叫尕娃少年笑着应道,迈开脚步拎起自己水桶,继续向菜地走去。水桶有点沉,约摸着有二三十斤的样子,虽然不是很重,但菜地距离河边足有四五百步远。叶尘等人这时才发现,刚才是被村子边上一片树林挡住了视线,拐过弯才发现来回奔波,提水浇地的人还真不少。其中大多都是身形单薄矮小的少年男女,叶尘甚至还看见了几名七作岁的孩子端着洗脸盆等容易来回搬运水。 第770章 捆叶之法和特种大队   目睹此景,叶尘眉头再次蹙起,说道:“民事研究司几名大匠跟着张泊去了河套八县,去实地试点研究风力水车的制作之法,等研制出来之后,农部要近快作个计划,在我祥符国凡是有条件的农田都要修建风力水车,挖出水渠,以利于农民灌溉田地。”   田九米赶紧恭敬称是,并拿出一个小本子用铅笔记了下来。   名叫尕娃的少年家这块菜地不大,也就两亩左右,划作几块,分别种了些韭菜、大蒜、萝卜,还有大白菜,其中大白菜占了一半之多。韭菜刚刚割过一茬,露出贴地的根茎,看周围青蒿渐枯的气候,怕是最多再能长一茬;萝卜已经开始扎根,再有一两个月便正好收获。这个时候,麦子、糜子等五谷粮食已经丰收,农民一般都会利用剩下的时间种下各种菜,一是自己吃,二是卖到城里面的添补家用。显然白菜的产量最高,卖掉一部分,剩下的农民还可以在入冬以前腌制成咸菜,存放至冬天吃。所以白菜种植比例最大。   “大白菜吆,喝了水呀,快快长呐,长大了啊,换银钱啦,有了钱呐,上学堂啦……”少女嘴里欢快地哼着,学着父母用手上的水瓢小心地将水浇到菜根上,看上去活儿再累,她倒也乐在其中。   叶尘等人来到地头,尕娃一家人看出他们身份尊贵,有些局促,有些恐慌,看了一眼,可能是感觉自惭形秽,最终没有过来打招呼什么的。   叶尘也阻止了县令杜忠想上去叫人的举动,只是站在地头边上认真的看着。他这次百忙之中抽出一些时间微服私访,便是想尽可能的了解到最底层百姓的真实情况。   大白菜的叶子还都散着,这白菜的个头和长势,应该到了“结球”的时候,叶尘想起在后世一些常识,忍不住有些奇怪地说道:“这白菜可以捆了吧?”   “捆?”距离他们最近的少女听到了叶尘说话,偏了偏小脸,对叶尘等人眨了眨眼,甜笑道:“这位大哥哥,白菜还可以长得更大呢,就是现在落霜太早,要提前摘,不然能长这么这么大呢!”   少女伸开手臂,做了个很夸张的动作,咯咯笑道:“不过呢,好像不用捆哦!”   “我是说捆菜、束叶。”叶尘也伸手比划了一下,看少女迷糊的样子,似乎还是不太明白。事实上不止是她,看到这边对话的那对夫妇也走了过来,听到叶尘所言之后一脸疑惑。叶尘身后精通农事的田九米同样如此。   叶尘转头向四周看去,发现这个村子里面这片地中有超过一半田地里面种的都是白菜,并且都没有结球。便继续问道:“难道你们种的大白菜都不结球,采收的时候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对啊,不过要大一些,”少女笑呵呵地说道:“把菜捆起来,那还怎么长呢?”   叶尘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他的知识超前了,也笑了起来:“都不扎便好,我告诉你啊,大白菜束叶以后,只有长得更好。”   叶尘在后世的时候在农村姥姥家待过几年,大白菜束叶这样的常识自然很清楚,具体原理却是自己推测的。   “大白菜束叶以后,外面的菜皮像一层衣服,就不怕寒霜了;而且采摘下来以后,有这层衣服的保护,里面的菜叶还不会坏,容易保存,如果藏在地窖里的话,就算不腌制,都可以吃一个冬天!”   “能将新鲜的蔬菜放到过年吗?那时候可值钱了!”少女娇俏的小月牙眼睛开始放光,不过还是有些怀疑。   “这为公子所说的,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少女的父母走过来,其父亲有些谦卑的问道。   “呵呵,老伯,我亲眼所见大白菜束叶之后,只会长得更好。老伯若是不信,可先捆上几个,过一段时间经过验证之后,便知真假。”叶尘知道多说无益,便直接说了关键。   这位老伯看上去很好说话,却有自己的主见,尤其这些白菜是家里主要的收入来源,他不能不慎重:“公子,白菜的叶子扎捆起来,真的不影响白菜长大吗?”   “当然不会!而且至少会让你们家白菜收成增加一倍以上。”   ……   ……   离开村子之后,田九米对叶尘说道:“陛下,据臣所知,我祥符国的农民和刚才那户人家大同小异,一茬麦子收获之后,便都会种菜。并且超过一半种植大白菜。陛下所言束菜之法,臣也从未听说过,但臣知道陛下所言肯定不会有错。臣即日便下专文通令各州县,让农民将大白菜束叶。这样一来,依照陛下所言,百姓种植的大白菜收成必会增加一倍以上,这对农户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而且不是一家户,而是几乎涉及到我祥符国所有农户。”   “陛下随意一句话,便让数百万百姓收入提升。实乃千古圣君。”杜忠紧跟着说道。   “陛下所知果然如浩瀚星空,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相比。”陈景文也不甘示弱。   连继城一声不吭,他早已对叶尘创造的奇迹见惯不怪,相比好多真正的奇迹,这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以他在叶尘心中的地位,自然用不着拍马屁。   反倒是寇准略一犹豫之后,说道:“老师,要不要先试一下之后,再推广。”   叶尘对于大白菜束叶之后能够长得更好深信不疑,所以说道:“不用。直接推广,让数百万农户今年便收益。此外,传朕旨意,命令各州县。除了遭了灾的需要救济的州县,没有灾荒的州县全都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百姓余粮,存于官仓,不许让农户吃亏。”   ……   ……   按照叶尘和军枢部商议的计划,让各军团士兵分批到教导队训练基地进行三个多月的集训,主要是出于三个目的:第一,通过集训过程中点点滴滴让“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种服从意识深入每名士兵习惯行为之中。第二,让每名士兵都熟悉和习惯各种纪律条令和作战条令。第三,对长枪阵进行集中训练。   这三个目的或者说三件事之所以要集中在教导队进行,是因为叶尘很清楚,他将后世职业军队那一套用在这个时代军队上,即使他说得再清楚,他的威望再高,等一级级落实下去,也必然会变样或者打折扣,这其中有每个人理解有偏差的原因,也有不以为然者。并且,不打一仗经过实事验证之后,不以为然的将士始终占了多数。而只有同时执掌训练部和军法部的黑月才会一丝不苟的执行叶尘的任何命令和指示,集中训练才会达到这三个目的。   接下来,将参加完集训的士兵送回各个军团,各个军团将官将要以作战单元为要素进行战术演练。但在将这些士兵送回之前,白沧海开始了给他的特种大队第一轮的挑兵。   大战之后这几个月中,白沧海按照叶尘的指示和指点,带领一帮参谋和部下经过反复验证和研究,终于研究制作出了符合这个时代的特种兵操典,也就是特种兵训练条令。   为了不耽误训练,白沧海直接找到了前往河套八县视察叶尘,亲自汇报,并恳求叶尘批准,让他在全军范围内开始挑兵,进入实质的训练阶段。   在通往河套八县一处驿站中,叶尘仔细看过特种兵训练条令之后,摇摇头对站在下面的白沧海说道:“也别全选老兵,特种大队可不是用来战阵杀敌的,主要是用来完成一些特殊任务的。所以,你还得选一些有特殊技能的,朕要你把他们练成天下最强的兵,你们每个月的训练计划制定好之后,要上奏,朕要亲自过目。嗯……所有士兵在加入特种大队之前,都要经历教导队三个月集训,所以你从经过集训的士兵中挑选最好,有你特招的,也要先送到教导队集训合格之后才能正式加入特种大队。”白沧海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叶尘所说的最强的兵又让他充满期待。   叶尘看出白沧海不以为然,继续循循善诱道:“沧海,你要记住,特种大队的每个人首先是一名我祥符国的合格军人,然后才是一名特种兵。否则你成立的特种大队和江湖帮派又有多大的区别。而这三个月的强化训练,本质上就是将一个寻常人如何塑造成一名拥有服从意识、纪律意识、集体意识的职业军人。所以,你的特种大队中任何人若是达不到这一点,不管他武功有多高都不能加入特种大队,这样的人若是实在忍受不了服从和纪律,又没有集体意识,朕宁愿将他送到胡三光的安全部,也不愿意让他待在特种大队。”   白沧海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白沧海并不缺乏智慧,相反心智极高,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剑法便达到登峰造极地步,成为当今天下中比叶尘还要年轻的超一流高手。 第771章 河套八县和风力水车   半晌之后,白沧海深吸一口气,对叶尘郑重说道:“陛下,臣明白了。”   叶尘笑着点了点头,也松了口气,说道:“你明白就好。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事你就去找杨继业,让军枢部安排你去挑人去吧!”   白沧海犹豫了一下,又说道:“陛下,臣师兄那里不愿意入朝为官,还请陛下见谅。”   叶尘有些意外,白子轩带领剑庄数次给他帮了大忙,算起来也是祥符国的功臣。最主要的是白子轩智谋非凡,特别是在去年年初宋国攻打南唐时,表现出了极高超的军事谋略才能。叶尘本来想让其担任总参谋部副参谋长一职。上个月白子轩带领剑庄上下来到祥符国之后,叶尘直接在夏京城赐予了一个很大的宅院和十万两白银,并且亲自接见了白子轩,当时叶尘便说了自己的意思,白子轩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今叶尘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当场当面拒绝极为不智,所以当时便婉言说考虑一下。   没想到,如今通过白沧海带话拒绝了叶尘的任命。要知道,军枢部总参谋部副参谋长一职是从二品大员,这是很多人拼其一生,沙场上经历无数次生死都不能达到的位置。说实话,若非是叶尘看上了白子轩的谋略才能,单是剑庄的功劳,坐上这个位置,还差了一些。可是,如今白子轩拒绝了,这实在是让叶尘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   叶尘叹了口气,说道:“既然白子轩不愿意入朝为官,那朕不强求。不过……如他这般才能,朕岂能放任民间荒废,你告诉他,既然他不喜欢当官,那朕就给他一个笑傲江湖的任务,等朕微服私访回夏京之后,便让他来找朕。”   白沧海躬身称是,然后告退而去。   ……   ……   半天之后,军枢部。   杨继业对旁边的白沧海道:“在训练基地,贴榜招募,将你们特种大队是寻常部队两倍的军饷写到上面,将挑选对像基本要求也写上。嗯,本帅看了你们训练条令和作战任务,本帅以为应该将各地口音的都要挑选上一些,以方便你们执行一些特殊任务。”   白沧海想了一下,便同意了。特种大队如今的参谋部和各营连排军官有原本特殊职能部的人选任,缺的就是两千士兵。具体挑人的事也不需要白沧海去做,自有属下的人去做。   ……   ……   叶尘走上坑坑洼洼,许多地方已经和田埂差不多高的“河堤”,黄河两岸绵延着的白色芦花,纷纷扬扬,不远处有一群赤着上身和大腿的农民,正在收割芦苇。芦苇晒干之后有很多用途,可以编制一些用具,搭建茅草屋,也可以晒干充当战马吃的粮草。官府和商人都有收购,所以这农民便冒着风吹日晒赚些辛苦钱罢了。   “他们为何不穿衣服,太阳这般毒辣,不怕日晒。”叶尘有些吃惊。   寇准在一旁沉声说道:“老师!他们其实已经有人晒得皮开肉绽,只是家中最多有一件衣服,怕弄坏了,出来干活自然是舍不得穿的。”   叶尘眉头蹙起,问道:“他们如今每人都至少有五亩田地,为何还如此贫困。”   “年初时应召前来开荒造田的百姓本来就是祥符国内最穷苦的百姓,几乎一无所有。如今虽然有了田地,但毕竟才刚开始,第一年田地收成不多,比起以前也只是能够不饿肚子,朝廷帮他们修建了房屋,才有了住处。最主要的是绝大多数的田地修的水渠依然浇不了水,旱地收成不多一方面,还有些地是盐碱地,必须用水泡过,洗碱以后种植才能有好的收成。”寇准是河套八县里面党项县的县令,这些事情早就弄得一清二楚,也正因为他切身体会到了经历过多年战乱的百姓穷苦,所以才向叶尘进谏将富国的重心转为富民这个核心。   叶尘听了这后,不由叹了口气。西北这个地方,土地贫瘠,雨水稀少,导致长不出多少庄稼,并且因为长期战乱,工商业相比中原和江南也远不发达,所以普通百姓生活困苦异常。他来到西北已经有一年,祥符立国也有八个多月,虽然有所改善,但是并没有非常明显的进步,或者说短时间内还看不出百姓生活水平的提升。   田九米一脸担忧地说道:“陛下,如今已经进入秋季,入冬后更是黄河的枯水季节,所以想要制造大量风力水车引水泡田,我们的确要抓紧了。”   叶尘点了点头,顺着河滩走到水边,这里的芦苇已经被收割一空,水位落下去以后,露出一根一根青幽幽的芦管。他想起后世宁夏大米的精良。说道:“田九米,这地方只要解决了浇灌的问题,便可以将靠近黄河的田地变成真正的水田,种植稻米。是也不是?”   田九米不愧是这个时代农业方面的专家,赶紧说道:“陛下英明,臣和张泊张大人已经安排了几亩试验田,种出来的稻田很不错,就等风力水车修建之后,扩大水田的面积。”   叶尘站在水边,河风吹得衣袍向后扬起,微微颔首,表示对农部在此事上所做赞赏之意,然后才说道:“西北的风大且持久,刮上一天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最为适合打造风力水车!张泊应该快赶过来了,他当初带走了民事研究司和武器装备研究司最优秀的十名工匠,应该已经研究制造出了风力水车,等他来了之后再说。”   话音刚落,叶尘若有所觉,抬头向右边看去,远远的看见张泊带领十名护卫骑马飞奔而来。叶尘是微服私访,所以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全身上下瘦了一圈的张泊提前并不知道,等叶尘让人通知之后才得知皇帝陛下竟然已经到了河套八县境内。   张泊并没有让叶尘失望,带来了好消息,第一台风力水车已经有了眉目,最多再有三天便可以打造出来。   ……   ……   党项县位于河套平原紧靠黄河的西北,著名的秦渠北侧,总计有十多万亩田地,只是地势较高,即使如今秦渠已经重亲修好,引出来的黄河水不小,但也流淌不到田地旁边的浇灌水渠之中,需要种地的人将秦渠中的水一桶桶的提到田地里面才行。   鉴于党项八氏在这片地域的特殊地位,张泊将第一个风力水车的修建放在了这里。   这次奉命跟着张泊来到这里的十个大匠,其中五个木匠,五个铁匠。以往他们所接触过的一般是翻车,或筒车,其基本结构大体相似,关键部位是被称为“龙骨”的木链,这可能是较为原始的一种齿轮——链条传动结构。   风力水车的关键无疑还是轴承、齿轮、链条这三个关键零部件,只不过祥符国民事研究司和武器装备研究司对于这三样东西的研究,还处在起步阶段,做出的产品型号都是小尺寸的,无法用到风车和水车这种大块头上。   能承受高速、高压的滚动轴承对材料的要求相当高,需要在压力下不变形,在高速、持久的转动中不受损,此外在曲率精度方面,加工难度可不小。所以,十个人苦心研究,用了这近一个月的时候才成功打造出来了第一台风力水车。   三种实验型锯床中的两种被定型,锯床采用的是鲁班二号脚踏式带传动结构,床身结构做了优化,又具体分为使用滑动轴承的甲型,与使用滚柱轴承的乙型。   乙型与甲型相比,更省力,容易获得更高的转速,圆锯旋转的稳定性也更高,相应的制造难度也更大。   鲁班三号的踏板式结构暂时被放弃,一号手摇式结构则被使用在钻床上,差不多是将圆锯换成钻头,对力度的要求却比锯床小很多。   十名大匠设想中的圆棒机却有些问题,钻床也好、锯床也好,只要实现刀具的高速旋转,圆棒机却有些复杂,只能暂时放下。   不过,十名大匠从夏京带来的钻床与锯床的使用,让一部分没有手艺的党项县青壮成为效率不下熟练木匠的“坊工”,一起帮忙制造第一台实验型的风力水车,提升了不少进度。   ……   ……   叶尘本来想看看河套八县的情况之后便结束此次微服私访,返回夏京。但如今既然风力水车打造在即,叶尘便决定看看这一第台风力水车打造好之后再走。因为这台风力水车的打造成功所代表的意义极为重要。   众所周知,西北田地之所以收成不多,便是因为都是旱地,且雨水又少。但西北风力资源极为丰富,又有黄河从此而过。所以,只要风力水车成功研究打造出,然后全国推广开来,那便可以引黄河之水让旱地变成可以按时按季浇灌的水田,这其中对农民的收成收入将会提升两倍不止。而祥符国人口比例农民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所以,此事做好了,便意味着祥符国百姓生活整体有了一次大的提升。可以说是一件关乎祥符国所有农民福祉民生的大事。自然也是祥符国的一件大事。   ……   …… 第772章 科学的种子   风力水车最终采用的是立轴式风车,轴高两丈六,直径为三丈一,可以安放九叶风帆,挂帆的方式参考的是船帆的挂法,经反复试验比较后方才确定,关键是让风帆一面可以受力。转到另一面时,会逆风受力缩起,从而保证风轮始终是迎风转动,而不会受到风的阻力。   立轴的底部安装着“风车圈”,也就是卧置的大齿轮,一共有七十三个齿,这个所谓的齿轮与叶尘想象中的有很大差距,类似于老式轮船上那种带了手柄的方向盘,只不过圆盘更大些,作为“齿”的手柄也更多些。   与这个大齿轮“咬”在一起的是一只竖齿轮,共有二十一个齿,外形自然也是一样,只是要小很多。大齿轮在立轴式风车的带动下作水平方向的转动,带动竖齿轮在垂直方向转动。   叶尘看过之后,发现这种原始的齿轮虽然看着粗糙,转动时必然耗费很多力量,但却很实用,至少用来带动这种原始水车不是问题,毕竟涉及到技术水平,就算齿轮高级了,水车本身也未必能够承受得起更高的转速。   竖齿轮连着一根横轴,横轴的另外一端连着水车,安放着一个大的转轮,也就是“水头”,有十九齿,嵌着木制的,更接近于履带的木链,其内侧是与轮齿相扣的凹槽,外侧则装着水桶,当齿轮转动时,带动木链,水桶就提着水升高。   看上去很粗糙,也正因为如此,叶尘从构图上就能推断这台风力水车可以运转,制造的过程中也没有出现大的意外。只是因为需要将水车架高,安装的时候倒是有些麻烦,不过最终还是得以解决。   宽大如一条小河的秦渠边,被叶尘命名为大力一号的祥符国第一台风力水车高高竖立,风力水车本身就有两丈多高,加上土石垒就的高台也有一丈多,叠加起来超过四丈,足有两三层小楼那么高,在旷野中很是引人注目。   河边的风很大,九面风帆挂上以后,在风力的推动下,风轮轻轻一颤,便缓缓转动起来。立轴、齿轮摩擦处,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听在叶尘和工匠们,以及前来观摩的党项县百姓的耳中,却是非常悦耳。   水车的横轴在风车齿轮的推动下,也开始带着木链,缓缓转动,木链上的木桶沉入水中,再升出水面的时候,已经装了大半桶水。   装了水的木桶被越提越高。到了水轮处,木链开始弯曲,木桶发生倾斜,装着的水顺着桶口流出,落到水轮下面的水池中。   水轮下的水池并不大,也不存水,落到水池中的水很快顺着木制的水槽向下流淌,流到下面的水沟中,分别送往各处。   寇准看了看水量,飞快的估算了一下,高兴地感慨道:“陛下,以这个速度,一天足以浇田五十亩,河套八个县,每个县只要打造出十个风力水车便已足够将所有旱地变成水田,并且其中有近半可以改成稻田。”   “这不过是开始而已。”田九米看着通向田地那边的沟渠已经被挖开,河水顺着水沟向前流淌,想必到了明日,有些田便要浸泡到水中,待泡上一段时日,将水放空,再引水浸泡,如是再三。便是洗碱。经过洗碱以后的土壤,盐碱含量会大为下降,再施些粪便之肥提高土壤肥力,数年以后,便能成为良田。   ……   ……   祥符学院逐渐走进了正常的轨道,缺乏讲师教授的问题渐渐缓和,至于担心招收不到学生就更不用说了。全学院如今都是统一的服饰,淡青色的麻衣,麻衣很便宜,可是青色的染料很贵,这一点曾经遭到户部尚书贾宪的强烈反对,至今也是他一直在诟病的地方,说完全没必要把衣服染成淡青色,染成蓝色或者白色、黑色都可以,至少可以省下一半的钱财。但最终在学院学生强烈要求和叶尘有意凸显学院学生地位的目的下,最终还是未能改变这件事情。   清晨,当钟声响起,所有的学生一人拎着一个铁皮桶来到灶房拎热水好回去洗漱,任何人,不论出身来历都不例外。因为叶尘的重视,再加上朝廷大员都是学院“客座教授”,所以祥符国上到左右二相,下到县令县尉,无不将自己还符合招收年龄和条件的儿孙送到了祥符学院参加考核,然后入学学习。所以,严格算起来,祥符学院这第一批学生,有至少三分之一是官宦子弟,其中不乏纨绔子弟。   这个时候,每人拎着自己的小桶一边议论着待会早点吃什么,一边琢磨着今天的课程。从古到今,学校的饭食就没有好吃的,祥符学院也不例外,当然也有大鱼大肉这些在寻常百姓看来的美味吃食,可是出生富贵官宦豪商子弟吃惯了精心烹调的美食,这种大锅饭却不喜欢吃的,多是到学院附近酒楼中吃饭。不过在一些穷苦学生看来,学校里比外面便宜很多的红烧肉、鸡腿鸭翅等肉食还是比较有名的,常常光顾。甚至其中一些不是学院学生,跑来蹭课听的穷士子或者百姓花两文钱就可以到食堂买一份肥腻腻,红通通的红烧肉或者鸡腿鸭翅,闻着味道就陶醉其中,惊为无上美食。有些还舍不得吃,用竹筒饭盒装起来,带回家好全家享用。   叶尘从河套八县微服私访回到夏京,路过祥符学院,兴之所至,便打算到祥符学院一游。   叶尘到的时候是巳时,正是上课的时候,学院里面人很少,且因为是微服私访,叶尘只带了连继城一人进入学院,所以一时间并未被人发现。寇准留在了他的党项县继续当县令,叶尘给他的目标是将党项县变成党项大州,治下定居的党项人至少要有十万,汉族百姓至少有十万。而田九米却是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如今农部尚书空着,他是农部左侍郎,担负尚书之职责,叶尘此次微服私访中安排的大白菜束叶,普及风力水车都是他农部的事情。另外朝廷各州、县以比市场价高一筹的价钱直接向百姓购买余粮,以充官仓之事,则是户部负责,叶尘早在十数日前在怀州时便已经派人给中书省下了旨。   ……   ……   “大家首先要弄明白,我们祥符学院所开设地理这名学科与以往书中所言‘地理’一词是大为不同的。‘地理’一词最早见于中国《易经》,其实便是‘风水学’的别称,呵呵!说到这一点,咱们学院算学科有几名讲师对这一点可是清楚的很啊!前几天老夫还和他们探讨了一下。好了,言归正传,以前这‘地理’是古代学者研究‘天人合一’之道作用于大地表面或大地内部系统的理论。目前有大量古书传世,皆名为‘地理’,比如《地理琢玉斧》、《地理啖蔗录》、《地理五诀》、《地理四弹子》、《地理囊金》等等这些古书皆是风水名著,此处的‘地理’皆是风水的别称。而我们学院所开设‘地理’学科乃是我祥符国当今陛下亲自命名,自然是大有深意,更不会与‘风水学’有任何关系。我们所讲地理是研究大地表面的地理环境中各种自然现象和人文现象,以及它们之间相互关系的学科。所以,地理是一门综合性的基础学科。前面我们说过我们所在的大地,并非是所谓的天圆地方……”   学院是公开授课,结果那些新开设的课程,来旁听的人竟然是人山人海……来得晚一点,就绝对没地方站。叶尘和连继城在一间教室内外都围满了人的走廊上,悄悄的听着里面的情况,透过窗户,叶尘发现学生听得很认真,脸上充满了对这个世界探索的新奇欲望,叶尘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转身离开,准备再听听其它的课。   叶尘却是不知道,这些来听课的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对所讲内容很不服气,甚至大为反对,特别跑来学院找讲师教授争辩的。而相比算学、化学、物理和生物的晦涩难懂,地理这门课是最能招惹全国各地士子,甚至不少学院的学生前来争辩,不说别的光是祥符学院地理课程直接否定了一直以来天圆地方的说法,就惹来无数人的争议。   总的来说,开办祥符学院的成功超乎叶尘的想像,他似乎已经看到第二年参加报名考试的学生挤满学院的景象了……   “但是这种热情在一个学而优则仕的社会能支持多久?若是没有我在后面全力支持推动,让很多人看到了我的重视,否则恐怕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所以,我既然已经将科学的种子种下,便要做好这个培植者,而要做到这一点,便要彻底改变学而优则仕的现状,毕竟光靠一批优秀清廉的官员、政治家最多可以使祥符国安宁平定,也或许能够解决百姓温饱问题,但却很难让这个国家生产力真正的进步和强大,更不用说让所有百姓直奔小康,甚至变得富裕。所以,大力提升以工匠为主的科研工作者甚至商人的地位实乃大势所趋。只有这样科学的种子在发芽之后,才能茁壮成长,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第773章 报纸与辩论会   叶尘一边心中暗自思忖,一边向前走去,可是他刚刚向前走了十来步,便听到身后那讲授地理的教室传来一阵喧哗,然后便是争吵,听起来比吵架还要火爆,紧接着便传来了打斗声。   这么大的动静,叶尘自然会停步,转身一边看着,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起来像是有几名学生不同意地理学讲师的观点,争辩起来,没争几句便吵了起来,结果战火逐渐扩大,信服地理学课程所说的学生与反对或者持怀疑态度的学生吵了起来。   叶尘听了一会,便微微一笑,以他现在的身份和看待问题的角度,这些事情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正准备转身离开,不料教室里面传来一声巨吼,说道:“你敢侮辱董教习。”   “他胡说八道,就侮辱怎么了。”   “打他!”   “啊……你敢打我脸!”   接下来便是一阵怒吼声和桌椅倒地,以及扔东西的声音,中间夹杂着惨叫和怒骂声。   ……   此时教室中已经大打出手,一群群的两派学生扭打着冲出来,很多人追打着从叶尘和连继城身边跑过,跑进了旁边树林中。   叶尘看的一阵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些学子一改彬彬有礼的模样,互相厮打起来。他让祥符学院新开的几个学科,就数地理学争议最大,学院里面分成两派,这件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此时打将起来,又不断有学生去帮要好的同学打架,使战团越来越大。   其中几人就追到了叶尘和连继城所在旁边,在地上翻滚扭打。叶尘认出其中一个被别人压在身下处于下风,面相秀气的青年——右相韩熙载的孙子韩子修。刚到西北夏京的时候,叶尘去过韩熙载家中做过客,韩熙载将家中嫡系子弟都拉出来拜见过叶尘。   韩子修是典型的江南文人,以前读的是圣贤书,玩的是琴棋书画,叶尘记得是一个很斯文,甚至有些害羞的一个青年,如今打起架和街头泼皮混混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啊……陛……陛下,是陛下!”韩子修始终被对手压身下,扭来扭去的,终于看见了站在一边眉头微蹙的叶尘,一愣之后,赶紧大喊。   “韩子修,你又来这一招,上次你打不过我,就喊徐校长来了,让你得逞,趁机把我压在了下面,这次竟然敢以陛下吓唬我。你好大的胆子。”骑在韩子修身上的学生一边两个手死死的压着韩子修的胳膊,一边冷笑着说道。这一位不是别人,正是祥符国左相大人马文韬的孙子。在祥符学院也只有他敢和韩子修这要对打。   “马梦如!你赶紧放我起来跪拜陛下,你个混蛋,真是陛下。”韩子修眼见压着他的学生不相信,急得脸都白了。   那位名叫马梦如的学生这才发现韩子修脸色不对,扭头一看,脸色大变,扑腾爬起来,便跪了下去,大声说道:“学生马梦如拜见陛下。”马梦如和韩子修一样,也是在叶尘刚来西北没多久,由其祖父马文韬带领着拜见过叶尘的。   “学生韩子修拜见陛下。”韩子修来不及整理身上被拉扯一塌糊涂的衣服,赶紧爬起来,也冲着叶尘跪了下去。   两人声音不小,更何况“拜见陛下之语”甚为刺耳敏感,虽然众人忙着打架,乱哄哄的一片,但还是听见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学生。   所以,这一刻,这片教室外走廊和旁边树林犹如施了法术一般,陡然变得寂静一片,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向叶尘看了过来。然后便是扑腾一片,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有不少学生,甚至教习都是第一次面见叶尘,激动的无以复加。   一片乱乱糟糟的跪拜声中,叶尘却面沉如水。   叶尘是祥符国的皇帝,而且还不是寻常皇帝,他如今在祥符国寻常人心中说是犹如神一般,也不为过。他沉着一张脸,蹙着眉头,却是让所有人心中一紧,特别是刚才那些参与打架的学生更是心中莫名的感到一寒,犹如天威降临,让所有人窒息。   而这时本来在远处外面的一千暗卫听到这边有打斗的动静,一个个犹如离弦之箭般嗖嗖声中射了过来,紧跟着负责防卫祥符学院的唐营长也带一群士兵赶来,看见眼前场景,还以为是有人冲撞了陛下,倒吸一口凉气,跪下便称死罪。   紧接着徐铉带着一帮学院教授和各分院院长也赶来,自然是同样加入到了跪拜的行列之中。   叶尘此时却是再想一些事情,想得有些入神,这时才回过神来,先是看见散布开围拢在四周的一千暗卫,不满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连继城,后者暗骂自己糊涂了,一挥手,一千暗卫便嗖嗖声中又消失不见。   这些暗卫身上无不带一股莫名的煞气,一离开,众人竟然不由自主的微微松了口气。紧接着叶尘目光扫过所有人,笑了笑,说道:“都起来吧!都散了吧!”   ……   ……   “刚才看见这帮小子因为理念不同争论、争吵、打架的样子,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叶尘笑着说道。   徐铉带着各分院院长,一脸惶恐的站在叶尘面前,眼见叶尘没有怪罪之意,无不暗暗长松了口气。徐铉说道:“启禀陛下,学生因为理念不同而打架的确不是一次,算起来已经有了四五次了。只是各个学科所衍生而出的学派思想实在是难以调和,臣也试着调解,但只要臣和各分院院长不在场,他们争着争着又会打起来。”   叶尘说道:“朕刚才倒是想到了两个解决的法子。”   徐铉赶紧说道:“请陛下示下。”   叶尘说道:“其实这件事情的要害不在于某一学说的内容,而在于兼容并包的思想。祥符学院立学之初,朕便给你说过,研究一切天地大道,特别是格物科学的进步都离不开自由思考之道。至少从刚才这些学生打架可以看出,祥符学院学生受时代所影响的思想牢笼正在打开,这其实是好事。你要记住任何时候自由思考才是祥符学院的精神根源。所以,可以有争论、辩论。不过,辩论就要有个辩论的样子。”   说到这里,叶尘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朕两个办法便是为了规范辩论。第一,可以由学院组织定期开办辩论会,制定辩论会详细的章程,双方,甚至三方各挑选三到五名人手,规定主辩、一辩手、二辩手甚至五辩手,学院教授和各分院院长可为主持人和裁判定胜负人员。”   徐铉和各分院院长闻言,略一沉思之后,顿时眼睛一亮,徐铉佩服道:“陛下英明。”   叶尘又说道:“除此法之外,还有一法。”   “祥符学院开办一个报纸吧!”   徐铉等人一脸疑惑,叶尘简单解释了何为报纸之后,众人恍然大悟。   徐铉说道:“这样一来,他们辩论也好,要吵架也罢,便就在报纸上面吵。”   徐铉迟疑道:“陛下,那……那有些激进的论点,或是辱骂重臣的,又当如何?”   “这就需要你们成立一个编辑审核组,最开始最好由你亲自兼任组长,过于激进论点和辱骂朝中重臣的自然不能发。你们学院开办的这个报纸只能是学术方面的。可以卖到学院之外的百姓,也算是一项收益。顺便也可宣传学院所研习天地格物大道,让外边百姓看看。百姓不是傻子,就当启发百姓,让他们也有个思考,同时增加学院影响力。”   “嗯……报纸若是投稿的少,可以一月一发,以后投稿多了再改为半月一发,甚至七天一发,里面的内容可以是各种各样的,不限于学说之争,也可以对学院之外,我祥符国乃至宋、辽等国任何一人征文。等报纸流行甚广之后,你们还可以通过报纸向民间招募一些格物之道方面的人才。”   叶尘说得很认真,但却没有细说,作为见识过后世媒体高度发达的他深知媒体功能的强大——监察社会人文环境,协调社会阶级关系,传承各种精神文化,提供一些精神娱乐,教育百姓大众,传递有效信息,引导群众价值观,等等!   虽然祥符学院的报纸短时间内还达不到这里所说的功能,但叶尘知道随着报纸的成熟和推广,特别是人们熟悉习惯之后,报纸迟早会拥有如上功能。   当然,报纸和后世所有媒体一样,是一把双刃剑。不过,相比后世崇尚言论自由,媒体的大爆炸,网络信息时代人人都有话语权的混乱,朝廷和天子只要认清报纸性质之后,很容易将其牢牢掌控在手中。   关于如何开办辩论会和开办报纸,叶尘给徐铉细细说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直到接到上官冰云以心念传递之术传来消息——玉道香已经回到了夏京,才结束。 第774章 财政危机与辽国内乱   在徐铉陪半下,叶尘向学院大门走去,路过学生早上用来跑步的操场时,突然想起了足球,又想每天的学习也太枯燥了。一群大小伙子关在院子里,他刚才都能闻到荷尔蒙分泌的气息。不疏导一下,会出问题。他笑了笑,说道:“弄两个和教导队训练基地中一样的蹴鞠场,规则也弄得和他们一样,让这些精力过剩,老想着打架的学生到蹴鞠场上发泄。”   徐铉一愣,赶紧记了下来,只等回过头便立刻落实。   ……   ……   叶尘走后,徐铉便腾出一间大厅作为辩论厅,并且每七天中规定一天时间用来辩论。   从此之后,这一天成为祥符国读书人和爱看热闹的百姓最高兴的“节日”,他们每七天就等这一天来创造一个新话题以为谈资。茶馆、酒楼里的人们一坐下来,多半就是在谈论上一个“辩论日”谈的是什么,下一个“辩论日”又会有什么新的争论。   而辩论的话题,则由地理学,渐渐扩展到物理、化学、生物,甚至儒学的经义,但是在徐铉的严控之下,一直严禁在学院辩论和报纸上议论朝政得失,明确的说“非所宜言”,这种鲜明的态度很受朝中重臣的赞赏。当然,自此以后打架渐渐没有了,偶尔争论虽然还有,但争论到最后也不是吵架,而是一方撂下一句话“辩论会上让你心服口服”。然后便会冷哼一声,仰头离去。   按理说,叶尘经历过后世的言论自由,应该放开学生对朝政得失的议论争辩才是。但叶尘却是深知,绝大部分百姓的眼睛和判断是非对错的角度永远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事实上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群众的眼睛并不是雪亮的,这一点在受过高等教育比例如此高的后世都是如此,那在这个读书人不足百分之一,离开家乡拥有一定见识不足千分之一,执政经验不足万分之一的祥符国,百姓的眼睛会是雪亮的?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这样的百姓很容易被有心人误导利用,做一些蠢事,而叶尘的死敌圣堂最擅长的便是这些事情,更不用说如今宋、辽这两个当世大国同样已经是叶尘的死敌。   所以,叶尘必须要从最开始便要牢牢控制报纸和学院学生的舆论方向,这样才能让其变成治国一大利器。   然而,这种辩论和自由的火种既已种下,就根本无法控制。读书人若是闲着无事,没有不喜欢议论的,而知识分子不谈论政治,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事实上对朝政的私下辩论,在祥符学院没有发生过,但却不等于在别处不发生,这些事情自然瞒不过胡三光执掌的安全部的眼睛,叶尘自然也就知道了。最后马文韬、李君浩,甚至寇准都或直接在叶尘面前,或上奏委婉为这些行为解释着,让叶尘觉得不宜防民之口,又让他觉得辩论把问题找出来,也并非一无是处。   此外,在叶尘提出辩论会和报纸两大特色办法之外,徐铉和学院分院长又给学院创造了另一个特色——则是在“辩论日”之前的一天,去请当朝大儒、著名的发明家、博学家来做讲座,这一天又被称为“讲座日”。每逢讲座日,学院的学生都必须上午前往听讲,下午则可休息。而这时候祥符国的儒生们,往往也会来旁听,学院旁边倒象是赶庙会一样了。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多说。   ……   ……   叶尘回到夏京,来不及去见玉道香,因为胡三光、韩熙载、马文韬、李君浩、杨继业、贾宪、白沧海等有资格参加小朝会人员早已等他多时。祥符国虽然不大,总计十三州,七十九县,另有十二个军寨,再就是已经归附,但尚且没有归化的大大小小的党项、土蕃、羌族、土族等部落。人口不过四百多万,但是每日甚至每时都有需要叶尘拍板决定的事务却是不少。叶尘微服私访不过二十来天,但是积累下待批阅的奏折堆成了一座小山。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臣已派人将辽国因萧绰大肆屠杀皇族一事通知安全部在辽国的据点,让他们抢在萧绰动手之前将消息散布开,如今辽国郑王耶律寒夜和楚王耶律鹿分别在西京道和乌兰巴托带领部分忠于皇族的部落发动兵变,已经实际控制了当地道、府、州,前者兵力大约四万,后者兵力三万左右。比起萧绰的实力,以臣的估计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胡三光率先说道。   这些都是预料中的事情,叶尘并没有多少意外,他关心的是辽国叛军具体能够坚持多长时间?而自己要不要派出大军接应?   因为这一次玉道香和上官冰云在辽国上京大闹一场,可谓是新仇加旧恨,已经彻底将萧绰得罪。等萧绰将国内平定之后,对祥符国出兵只是迟早的事情。既然如此,叶尘自然不会放过一切削弱辽国的机会。所以,他紧跟着问道:“胡三光,朕让你与叛军联系,想法给他们一定援助,或者我们见机接应耶律寒夜和耶律鹿,这事办得如何了?”   胡三光说道:“陛下,臣派人已经与耶律寒夜和耶律鹿联系上,并与他们顺利达成了结盟共识,耶律寒夜在西京道,与党项八氏横山荒原接壤,想要我们派兵援助或者派兵牵制与他们相近的大同府大军。耶律鹿位于乌兰巴托,请求我们给他们援助一万套盔甲,一万柄刀枪,五百火药包、五百石地雷。臣今日便是向要陛下请示此事。”   叶尘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祥符国与辽国萧太后死仇已结,辽国内乱一旦平定,萧绰必然会对我祥符国发兵。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我们的盟友’,所以耶律寒夜和耶律鹿的一切要求都答应。传朕旨意,军枢部即刻发出军令让折兰军团和玄武军团向辽境挺进五十里,做出出兵入境姿态,尽可能的牵制辽国兵力。此外,即刻各准备一万套盔甲、五千柄战刀、五千柄长枪送于耶律寒夜和耶律鹿。至于火药包和石地雷,送过去他们也不会用。嗯……调动白狼军团和黑狼军团各一个工兵连,各自带五百火药包和五百石地雷,跟随送于他们的装备,秘密前往两支辽国叛军所在进行支援。与对方的接头和行军路线方案由安全部制定。一切准备务必两天内完成,半个月内到达。”   杨继业和胡三光恭敬称是。   贾宪这时出班说道:“启禀陛下,如今农部要在全国推广风力水车,预算需耗银一百万二十多万两。各州县又要以高于市场价一筹的价格无限制收购百姓余粮以充官仓,光靠地方税收是不够的,预计户部要给各地补贴耗资一百七十万两。各州县修建初级蒙学校堂已经耗去一百三十多万两银子。陛下微服私访之前还曾说过要在夏京城未铺设石板的大街小巷全部铺设水泥路,需耗资二十七万两银子。总之,如今户部国库除了给军队和官吏军饷符俸禄之外,财政再次出现危机。”   叶尘眉头不由蹙起,如今祥符国财政收入主要分三大项进账。户部手中散布在宋、辽、大理、西域等地的商道所赚银钱占了四成,在遭受宋国沉重打击之后,如今每月大概有三百万两银子收入。牙刷、牙粉、香皂、红砖、水泥、蜂窝煤等几大工坊产出占了四万,每个月也能为叶尘赚取三百多万两银子。而全国税收却只占了两成,每个月堪堪一百五十万两而已。这对于如祥符国这样大的一个国家,或者说算人均收入的话,祥符国甚至比宋国还要富裕。但是祥符国有十六万大军,而且装备武器都是当世最好的,军饷更是比宋国还要高上一筹。而叶尘还想近快让祥符国教育铺开,近快提升百姓生活水平等等,耗费更是巨大。   马文韬紧接着出班说道:“陛下,臣认为风力水车可分数年时间在全国推广,不必在今年内便做完此事。此外,蒙学校堂也可先落实于州这一级,等来年再推广至县这一级。这样便可让财政宽裕一些。”   叶尘略一沉思,摇了摇头说道:“不可,风力水车早一年推广开来,便可使无数农民旱地变成水田,田中产出便可增加数倍,不能耽误。至于蒙学校堂修建之事已经通报全国,各地百姓已经开始报名备考,若是朝廷没有在县一级按时修建而出,便是失信于百姓。所以,县级蒙学校堂也不能推到来年。”   韩熙载斜眼看了一眼马文韬,出班说道:“陛下,臣有一策可使州县级蒙学堂和夏京城内修建水泥路花费省下。”   叶尘眼睛一亮,说道:“韩相公有何妙策,还请说来。”   韩熙载说道:“只要陛下愿意,修建州、县蒙学堂和水泥路的钱都可以省下。” 第775章 善人榜   叶尘好奇欣喜道:“此话怎讲?”   韩熙载说道:“陛下,我祥符国各州县虽然穷人居多,但并不缺乏有钱人,朝廷自是不能强行逼迫他们拿出钱修建蒙学校堂和水泥路。但是据臣所知,各地有不少豪绅富商子嗣想上祥符学院学习,可是未能通过祥符学院考试选拔。朝廷只要拿出少量明年祥符学院入学名额,便可让各地粮绅豪商自愿出钱修建蒙学校堂和水泥路。”   不等叶尘说什么,马文韬便抢声说道:“陛下,万万不可。祥符学院乃我祥符国国学所在,入学资格怎能以金钱肆意交换。传扬出去必定会影响祥符学院名声和朝廷形象。”   韩熙载不甘示弱,说道:“马大人此言差矣,自古以来,乡绅豪商主动出钱修建学堂,建桥修路都乃善举,历朝历代都会对这种善举进行一定的奖赏和鼓励。如今朝廷以祥符学院名额作为乡绅豪商善举的奖励,这有何不可?”   马文韬还想说什么,胡三光抢先说道:“启禀陛下,刘金元派人送来秘信,倭国那边已经找到了七座大银矿和三座铜矿,以及一座金矿。刘金元已经按照计划将前期开采一百万两银子和五万黄金分批秘密运往宋国,其中一半金银已经换成货物,由户部掌握的几个商道秘密送往我们祥符国。剩余的一半金银也已经存于吴越钱庄杭州总店,可随时逐批在京兆府吴越钱庄分店取出。另外,刘金元信使提到预计以后每年倭国可供三百万两银子和十万两金子的产出。”   叶尘闻言大喜,贾宪、李君浩也是一脸喜色,马文韬松了口气,韩熙载眸中深处闪过一抹遗憾。   不过,叶尘想了想韩熙载刚才的提议,最终还是说道:“虽然有倭国金银进账,但朝廷花费也只会越来越多。特别是宋、辽两国随时都可能对我祥符国开战。所以这金银钱财能省则省。韩相公所言之策也并非不可行,不过要修改一下。”   “嗯!中书省制定一个针对我祥符国所有百姓的善举排名榜单,制定一个详细规范的善举评分制度,比如某个乡绅修建一个县学蒙学校堂,可加二十分,铺设十里水泥路可加十分,修建一个桥梁可加五分,等等。具体细则中书省调查之后,再最终制定。这善举排名榜每年元旦于全国范围内进行公示,公示之后便清零,从年初开始重新计算。每年第一名朝廷都会根据善举分数高低,授予官职,甚至爵位,此外还有一个特招进入祥符学院的名额。第二名、第三名可给其一个特招进入祥符学院的名额。第四至第十名可对其家族子嗣考取祥符学院时加分,比如第四名加三十分,第五名加二十五分,以此类推。具体章程你们综合衡量之后再定。而第十名以后,也要制定一些奖励措施,比如州县校堂考取特招资格、加分等等,当然也可以有其它奖励,嗯!多以精神奖励为主,喔……所谓精神奖励便是和那贞女牌坊类似的东西,朝廷可以设计精美的善人门牌、勋章什么的。总之,具体细则你们中书堂好好研究一下。”   叶尘一口气说完,众臣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双眼发亮,他们个个都是心智不凡之辈,略一思考便明白叶尘所言善人榜单推广之后的好处,可谓是一举多得——省下朝廷大批银钱开支就不说了,此举必然会使得祥符国豪商、乡绅乃至所有百姓行善之风大涨,长期以往,祥符国百姓道德修养的提升,民间阶级压迫剥削也必然会大为减少,朝廷对豪商和乡绅的控制力也会大为提升,百姓对于朝廷的拥护、对祥符国的公信力的认可都会无形中提升。这其中的好处根本不是语言所能够描述。   众臣心中大呼陛下不愧是陛下,竟然能够想到如此妙策。韩熙载反应最快,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陛下,臣愿意一手操办此事,臣保证可将此事办得完美。”   马文韬暗骂自己迟钝,紧跟着也说道:“陛下,臣恳请陛下将此事交于臣去办,臣可以……项上人头保证,必能办好此事。”   胡三光也忍不住说道:“陛下,此事需要广为调查取证,臣认为交给安全部去办更为合理。”   叶尘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三人,说道:“此事起因既然是韩相公所提,此事便交给韩相公去办。需要调查取证可由安全部协助。”   韩熙载大喜,赶紧出班说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胡三光也说道:“臣遵旨。”   善人榜定下之后,叶尘又对马文韬说道:“马相公,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马文韬精神一振,说道:“陛下请吩咐。”   叶尘说道:“中书省开办一份报纸。”   马文韬闻言一愣,疑惑道:“报纸?”   接下来叶尘详细的将何为报纸,以及报纸的好处说于众人,众人再次拍手称快,暗呼陛下果然乃神人转世、圣人下凡之类,此等妙计也能想得到。马文韬想清楚报纸的力量和对朝廷治国的作用之后,刚才没能抢到善人榜差使的郁闷顿时荡然无存,一脸兴奋的答应上来,并接着问道:“陛下,这报纸以何为名。”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说道:“祥符学院的报纸朕命名为《祥符学刊》,中书省创办的这份报纸便命名为《华夏新闻》吧!”   众臣齐声称善,然后叶尘让贾宪留下,其他人告退赶紧各自去办自己事去了。   ……   ……   “贾卿!钱币研制如何了。”叶尘问道。   贾宪说道:“启禀陛下,臣正要向陛下汇报,铸币司钱币研制已经有了眉目,最迟半个月内样本便可造出,到时候臣拿来请陛下过目。”   叶尘微微颔首,道:“很好,我们有了自己独特的钱币,开始在国内流通之后,便可利用钱庄之便随时随地拿出大批金银用来周转。所以,此事还要抓紧。”   贾宪恭敬称是。   叶尘想了想,说道:“倭国金银总有开采完的时候,更何况远在万里海外,一旦我们与宋、辽两国开战,便会被隔断,金银也好,换成物资也罢,都难以运到国内。所以,我们还要另想办法赚钱。”   叶尘知道贾宪、冯刚、周鑫、吴志远四人将能够赚钱的办法已经用尽,靠他们是想不出办法来了。   叶尘自个开始沉思。   火柴若是能够创造出来,所赚钱财应该不比水泥和红砖差,并且叶尘记得在原本历史记载,北宋初年就出现了“发烛”,那是一种火柴的雏形,是用沾着琉璜的杉条磨擦起火。但是这种火柴并不方便和安全。叶尘让制造的自然是后世的安全火柴。   “我记得将白磷隔绝空气加热到两百五十度左右制成红磷,再把红磷和细砂做成胶糊涂在火柴盒边上,火柴的药糊则用可燃物三琉化二锑、氧化剂氯酸钾及催化剂二氧化锰,调成胶糊沾在浸过石蜡的木棒上。使用时火柴头和盒边的红磷相摩擦,红磷局部变为白磷引起燃烧,这种火柴不仅无毒,而且必须在涂有红磷的特制火柴盒上摩擦才会着火。”叶尘脑海中努力的回忆在后世的时的记忆。   “但是理论的东西要变成现实是相当困难的,且不说我并不知道西北何处有白磷和红磷矿,仅仅对于开采和提炼的流程,我就完全不知。而后世火柴的药糊,我自己也并不会做,这些都需要去尝试研究。”叶尘深深感叹,钱并不是那么好挣的。   “比起火柴,还是玻璃更能赚钱,所以现在若是能够将玻璃弄出来就更好了,绝对是比水泥和红砖还要挣钱的行道。”   “此外,还有印刷术。活字印刷术在原本历史上本来就是北宋一个名叫毕升的人发明的,这同样是一个能够大肆赚钱,而且还能够推动祥符国文明快速发展的壮举。”   叶尘心中暗自思索,有了决定之后,便抬头对还在等待的贾宪说道:“贾卿!你回去之后做这么几件事情,第一,派人寻找磷矿,喔!什么是磷……算了,你回去之后召集民事研究司前一段时间划分为化学科的工匠,然后再通知祥符学院化学系几名教授明天早上一起进宫。此外,将民事研究司里面几个老琉璃工匠。还有,找几个在印刷术方面有造诣的大匠,也一并带进宫。朕亲自给他们说一些新东西的配方和如何去研究的方法。”   贾宪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亲自召见工匠进宫,恐怕不妥。”   叶尘面色一沉,喝道:“朕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看不起工匠,也不要总是相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类的狗屎屁话。只会干苦力的寻常工匠也就罢了,那些在各自行道里面有所研究的大匠远比宋国那些通过写诗词歌赋、写文章成为进士的读书人更加珍贵,更值得尊敬,对一个国家,甚至事个人类社会的发展也更加有用。算了,不说你了,不光是你,韩熙载、马文韬他们观念也一时很难改变。唉……看来没有一代人的努力,你们这些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或者说朕要做一些事情才对。”   叶尘很少对心腹重臣发火,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此时连“狗屎屁话”这等粗俗话语都说了出来,贾宪早已吓得跪了下去,连称自己有罪,脸色微白,额头布满了细密汗珠。   ……   …… 第776章 特种大队的变态   第二日,贾宪带十多名有些惶恐,有些激动的大匠来到了皇宫政务殿之外,叶尘分批召见了他们。   叶尘先是给几名被划分成化学专业的民事研究司大匠和祥符学院教授介绍了何谓白磷和红磷,然后告诉了火柴的配方,又让贾宪负责寻常原材料,寻找磷矿。   然后又给几名老琉璃工一个配方——这是叶尘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和化学知识的推理得出来的一个玻璃配方,很简单,一份生石灰,一份半纯碱,七份半石英石,温度达到八百度的时候,就可以出炉了。但是因为现在没有温度计,所以这个火候还是需要这些琉璃匠自己去摸索估算。   叶尘想试制出玻璃来,但是并不指望做出多么高级的奢侈品,他知道吹玻璃是一门要求相当经验的技术,没有十几年以上的经验,想要做出那种美奂美仑的玻璃艺术品,无异是天方夜谭。叶尘的要求很简单,做出透明的玻璃制品来,就是成功。当然,最重要的是镜子,以叶尘的猜测,单是镜子这件稀奇的货品,便可让祥符国每年收入两三百万两银子不在话下。此外,有了玻璃望远镜的成本便会降低数十倍不止,祥符国可以很短的时间内让全军所有军官和探子都配上望远镜。   最后召见的是祥符国夏京城中几名在印刷术方面有些研究和造诣的大匠和负有盛名的印刷店老板。   在这个时代,雕版印刷不但在数量上呈现繁荣昌盛的局面,而且在雕版技术、印刷质量上也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再加上精良的纸和墨,使这个时代雕版印刷的书籍达到了高度完美的境界。但是雕版毕竟工程浩大,要雕印一部书,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这对大量快速地出版书籍,无疑将是一个很大的限制,也正因为此,书籍的成本是很高的,寻常百姓家根本买不起书籍,用不起书籍。一个村子里面就一两本书,被整个村子当成镇村之宝传承数代的事情普遍存在。从而,极大的影响或者说限制了人们识字读书比例。   所以,人们希望能有一种更快且成本很低的方法来印刷书籍。所以,在原本历史上,在这种大的背景和社会发展的需求下,活字印刷术在北宋庆历年间由天才工匠毕升所发明。毕升的活字是以泥为原料制成。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活字,它比谷腾堡应用的活字早四百多年。   有关毕升发明的活字版技术的记载很少,只有北宋著名的科学家沈括在他所著的《梦溪笔谈》一书中,作了较详细的记载。这一记载的历史作用,就在于启发了后来的有志者,沿着毕升的道路继续前进,从而使这一技术不断地发展和完善,最终成为占统治地位的印刷方式。   活字印刷术就是预先制成单个活字,然后按照付印的稿件,捡出所需要的字,排成一版而进行印刷的方法。采用活字印刷,一书印完之后,版可折散,单字仍可再用来排其它的书版。可以说,活字版的发明,是印刷史上伟大的里程碑。它既继承了雕版印刷的某些传统,又开创了新的印刷技术。特别是这种技术传播到西方后,立即受到使用拼音文字国家的印刷工作者的欢迎,并不断改进这种技术,逐渐成为世界范围内占统治地位的印刷方式。活字版的发明和发展,为更快速地印刷书籍创造了条件。这个方法直到在后世叶尘穿越之前的二十一世纪仍然是世界上生产书籍、报纸、杂志的方法之一。   并且,在原本历史上,从北宋毕升发明泥活字版,到明代中期,活字版技术已经历了泥活字、木活字和金属活字,在工艺方法上也在不断地改进。而印刷业的发展,也促进了造纸业的发达。   叶尘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让活字印刷术比原本历史早上六十多年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毕升能够发明活字印刷术固然伟大,但是其中的思路和方法说穿上其实并不难,有时候缺少的只是一个灵感或者说契机而已。所以叶尘将其说清楚之后,这些搞了一辈子印刷工作的工匠顿时恍然大悟,并且心中无不生出陛下果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感慨,并保证将这件事情办的妥妥的。至于他们以何种方式给朝廷效力的问题,就不是叶尘操心的事情了,自有贾宪去办理。   ……   ……   叶尘早在立国之初时,便将一周七天这个概念在祥符国推广开了,并且规定周六周日,公职人员除了值班执勤人员之外,正常休息。而部队在周末也要休整,不再训练,并且可以按照比例让士兵军官轮流离开军营外出。   顺州,青龙军团步兵二旅营区附近一家酒楼,辛瑞山、高得宝和三名一起外出的战友正在吃饭,辛瑞山先是一阵海吃海喝,然后才转着眼睛看看其他人,见刚从夏京回来的高得宝似乎瘦了一圈,便对其说道:“高德宝你前几次都没来,这家饭菜味道挺不错的,特别是那烤全羊听说是从党项八氏请过来的师傅烤的,味道真他娘的香,就是贵了一点,上次我们三个人刚发完军饷,一起凑份子过来吃了一次。”   高得宝叹了口气,说道:“来个屁,老子这次亏大了,本想着那什么特种大队军饷两倍,同级别都要比其他军队高一级,所以便去报名,结果……唉!别提了,喝酒。”   辛瑞山赶紧凑过来低声问道:“这玩意特种大队老子听好久了,待遇这么高,到底干啥的,怎么连你这优秀士兵都过不了训练?”   高德宝没好气道:“教官说了不许说出来,是机密,不然按泄密处罚。”   辛瑞山马上回道:“机密而已,我又不会说出去。”他又对几人一指,“你们也不许去说。”其他几人马上答应。   高得宝气馁的喝了一碗酒才道:“那你们都别拿去说,那玩意几人过得了,每日睡觉时间最多两个多时辰,每天各种训练中往死里折磨人的花样百出,那什么俯卧撑地和仰卧起坐都是按千来计数的,连着十天,天天能累得人吐血,这还不算啥,咬咬牙就过去了,最可恨的是吃饭的时候要在茅厕里面,或者是一个堆满猪羊肠子内脏的坑里,里面臭气熏天。你吃到一半,他还给你扔一截肠子在脖子上。”   辛瑞山听得呲牙咧嘴,其他几个人也一脸恶心状,纷纷骂道:“这他娘不是折磨人吗,把人当成牲口了。”   高得宝咬牙继续说道:“就是牲口,他们就可劲折腾,有人累得动不了,就有教官踩着你脑袋大骂,可不像咱们原来骂点蠢啊啥的,那是祖宗十八代都骂完,每天都有人受不了被清退,当时从咱们那第一批集训两万多人里面报名挑选了两千号人,最后只剩下两百多个,老子憋着劲,撑过了这十天。”周围几人都听得聚精会神,等着他的下文。   “然后就要轻松一些,每日能睡三四个时辰了,每日练的东西开始有些搏杀格斗,两三人的配合演练,只是队列从来不练,我也不怕这些东西,还说铁定过了,结果突然有一天,早上起来就强行军到山上,一人给根绳子,让从山上滑下去,那悬崖怕不得十丈高,我,我不知道咋地了,一看那崖就晕了,手脚都没力气,但咱真不是怕死,可恨那教官当场就说我是消极训练,而且怕死。结果回头就将我给清退了,我操他娘教官。”   高得宝越说越来气,又咕噜喝了一大口酒,一个同伴说道:“也亏这些狗日教官能想出来这么多损招。”   辛瑞山舔舔嘴唇,先是左右看了两眼附近其它桌子上的人,然后一脸神秘的低声说道:“你们不知道吧!我上次在门口站哨时,听旅长和营长在那聊天说那特种大队的大队长就是咱们祥符国的那位杀手之王白沧海。以我看他是想将特种大队两千人都训练成杀手。所以才像高得宝说的这样变态训练。”   高得宝狠狠道:“我当时在训练的时候也有人这样说过,但是后来训练几天之后,感觉又不全是为了训练成杀手。你们不知道,除了我刚才说的,还有其它损招,听那几个教官说选中之后还有老多,还要练什么野外生存,一个人丢深山老林里面,还有游水,骑马,各种长短兵器,毒药,野生草药,房屋结构,城市结构,地图,易容装扮,反正啥玩意都有,一边练还一边淘汰。”   辛瑞山摇摇头,说道:“这些全都练会了,还是兵么,这他娘都是神兵天将了,老子当时也报了名,结果没选上,还羡慕你来着,现在看来,就这普通军团里面待着比那破特种大队舒坦多了,他不要咱,老子还不乐意去那地方受罪。” 第777章 战训法研究和实战演练   另外一名同伴本来还心想下下批该自己前往夏京集训完的时候,若是特种大队招人,自己便报名,想着能被选上,听完也觉得自己肯定过不了,他对高得宝问道:“那都是些啥人最后入选了?”   “反正我走的时候,两千人就剩两百来个,估计这轮就算过了。嗯!其中有一百多个以前都是上过多次战场,杀过不少人的老兵,其中党项人就有二十几个。另外还有一些武功很不错的家伙,喔!对了,辛瑞山,当时我们一起集训的那个小队长,山神镇羌族来的房当勇他也报了名,并且最后竟然通过了。”   辛瑞山回忆一下才道:“房当勇,那狗日的,当时老给我们打小报告,当时老子还想着以后有机会教训他报仇,现在看来,估计是没戏了,这小子本来就挺厉害的,特别是那箭法,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神箭手。”   “就是房当勇,每天训练都有个排名,我的排名一直在中间晃荡,这小子竟然一直在前五十名就没有掉下来过。算了,不想说了。”高得宝兀自愤愤不平的道。   ……   ……   祥符国七大军团分批到教导队训练基地热火朝天集训的同时,军枢部总参谋部在总参谋长曾尚飞的组织下,正在结合叶尘提出的新兵种组合,研究新的战训法。   曾尚飞在第一批集训士兵中抽调了五百名老兵和优秀新兵,编为一个加强营,按照叶尘的要求组成了所谓的蓝队,不占番号,直接划归训练部管辖,作为以后训练新兵以及对抗演练的对手部队。   除了步兵之外,骑兵和工兵,甚至辎重营也在不断演练,完善新的战术操典。   曾尚飞亲自带着军枢部的参谋队伍根据前几次与宋国和辽国战场上收集的数据和经验,做了一个粗糙的演习模型,来到驻守府州黑狼军团军团总部驻地安排黑狼军团士兵和训练营进行演习,以检验战术和编制的合理性。   “两侧快弩手可以排成三排,在接敌前至少能够齐射两轮。”黑狼军团军团长李光顺的大嗓门在校场上响起,黑狼军团在数月前与宋国大战中,以当时一万人面对宋军党进带领的四万精锐大军,坚守四个军寨半个月,让宋军损失惨重,最后在叶尘和杨继业整体战略部署下进行反攻,在白狼军团的配合下,于野战大败宋军。这个过程中,祥符国的新式武器火药包、巨型破阵弩、石地雷等发挥了重要作用,积累了极为丰富的使用新式武器打仗的经验,回来后按照军枢部的通知,李光顺带人总结讨论了七天,将实战经验转化成了理论操典,如今军团重新整编之后,新的兵种搭配,需要最新最合理的战术演练之法,此时他正在与曾尚飞争执。   曾尚飞和几个总参谋部参谋低声商议,讨论这李光顺的方案,李光顺继续大声道:“按照这次与宋国打仗的情形,对付寻常带甲士兵不费劲,前提在火药炮的配合下,不过,这次打仗过程中工兵营的抛射火药包两百步齐射两次,这个距离准性受到影响不说,两百步距离火药包飞射时间足够敌人看见空中的火药包,然后提前躲开,我觉着应当在百步在开始抛射……”   曾尚飞眉头微蹙,说道:“我们现在研究的是步兵战术,你扯上工兵干啥。”   李光顺丝毫不以为意,在地上用石块摆成阵型,说道:“陛下不想加刀盾,咱觉着也是,刀盾又不好练,加进去只能在前面蹲着,盾牌还不能用大了,敢在十步内用强弓的军队毕竟是极少数,投射短柄斧或者铁骨朵也没那么悬乎,这次和宋军打完后验尸体,短斧和铁骨朵除非命中脑袋,否则是杀不死的。”   一名参谋迟疑道:“不需要打死,只要让长矛手失去战力,然后近战兵贴身冲击,击溃后慢慢斩杀便可。”   李光顺指指地上的石块,说道:“我们一个步兵旅有四个步兵营,每个营四个连,也就是十六个连,每个营可以前后部署,前后间隔五十步,左右亦是各成体系,前阵被破,由后阵支援,这样就不会被敌军一鼓击溃,若是有工兵营火药包的配合,可以在前后阵列之间布下骑兵,随时援救被击溃之处,大阵稳如泰山。”   曾尚飞盯着地上的石块连连点头,他这次来麟州黑狼军团的目的,就是要根据黑狼军团与宋军全程大战的经验,改进步兵旅、营、连的基本战术,以及试验步兵体系的军团作战战术。他对李光顺问道:“那溃兵冲击后阵如何办?”   李光顺毫不犹豫,说道:“照样杀了便是,老子看他们敢跑,陛下让黑月在教导队弄出来的长枪阵哪有那么好破,第一批集训回来的士兵,我亲自带人试战好几次,只要运用得当不说战场无敌,的确是非常厉害,比如长枪手对付骑兵应当站立不动,但是对付步战,应当象鸳鸯阵一样主动前进迎战,缩短接近的时间,打乱敌军远程攻击的计划,阻止他们连续远程攻击。”   曾尚飞叫过蓝队训练营的营长,对他道:“咱们从连队战术改起,你调蓝队一个连过来模拟敌军,跟黑狼军团这个连较量一下,记着宋军攻击的步骤和习惯,特别是弓箭手和标枪,咱们先试一下,长枪阵若是对冲,用什么速度能保持阵型完整……”   不多时一面天蓝色的蓝队连旗在对面升起,一群宋军打扮的人出现在对面,这就是直属于训练部的蓝队,宋军是祥符国最主要的两大作战目标之一,所以蓝队基本是充当宋军或者辽军,为此军枢部将缴获的宋军和辽军装备、衣服和铠甲,甚至宋、辽两国军旗都给了训练部。让他们全方位的模仿敌军,以便让士兵们熟悉,所以这支蓝军营队看着是越来越像宋、辽两国军队,而且战术也模拟得越来越像。   李光顺大摇大摆走回来,曾尚飞和参谋都退到两边,他们将充当参谋角色进行杀伤模拟。   一声冲锋号响,蓝军一个连来到三十步外,李光顺在后边呼喊冲锋,黑狼军团一个步兵连以长枪战阵一边努力保持阵形,一边往对面冲去。   ……   ……   一个月的时间忽忽过去了,祥符国民事研究所所属玻璃研制小组的炉里出来的什么玩意都有,但是就是没有出玻璃,反而往里面白白投进去近数千两银子。因为始终缺钱,所以贾宪看着有些心痛,若非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再加上一贯以来陛下的权威。贾宪还真不想再往玻璃研究这个项目里面投钱了。   叶尘毕竟是一国皇帝,每日的奏折都够他去批示了,更何况他这些天注意力全部在辽国。据安全部最新消息,在祥符国兵器和盔甲的支援下,特别是派去的两个工兵连携带的五百火药包和五百石地雷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虽然耶律寒夜和耶律鹿与辽国朝廷之间的数次大战处于下风,由最开始两支叛军加起来七万多人,战损至四万多人。不过辽国朝廷一方同样损失不小。但如此这般下去,叛军被消灭一空也是迟早的事情。   祥符国如今已经与宋、辽这两个大国结下死仇,出现诸如耶律寒夜和耶律鹿这般好的天然盟友可是少之又少,叶尘也好,祥符国中书省和军枢部重臣也罢,都绝对不允许这两支好盟友就这般被消灭。鉴于这种情况,叶尘召集重臣开了小朝会,又做了两件事情,第一,继续加大对耶律寒夜和耶律鹿的武器装备支援,又各自加派一个工兵连携带一千枚火药包和一千枚石地雷前往支援。第二,叶尘给刘金元和杜千秋下了密旨,让他们从倭国派人跨国鲸海(后世日本海),与对岸的女真族完达山脚下女真族最大一个部落,也是女真族中的王族——完颜部取得联系,并以祥符国的名义与完颜部暗中结盟。此外,叶尘还指示让杜千秋暗中建立一支庞大的海商船队,在倭国、高丽和宋、辽四个国家之间大肆开展海贸生意。   两年前,叶尘中毒垂死的时候,华夏卫府上下为了将张无梦手中阳日玉佩弄到手,为配合上京城的行动,当时华夏卫府三大财神之一内务司副使冯刚曾经携带大量生活物资和武器装备与女真族中的王族做过一次交易,让女真族叛乱过一次。虽然不说轻车熟路,但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最主要的是,冯刚这两年内按照叶尘的吩咐一直暗中与女真族有着交易往来,大量收购女真族的打猎、采药得到的兽皮、人参等药材,特别是在女真族缺粮少衣的时候没少给他们送来粮食和衣服。要知道生活在深山恶水中的女真族日子可不好过,说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点都不夸张。 第778章 银币   有了两年以来冯刚打下的基础,再加上叶尘送去的国书,当然最主要的是刘金元答应每年会在高丽采购一百万石的粮食和一万套衣物送于完颜部。此外,还会给完颜部一些武器装备的支援。总之,祥符国轻易便与女真这个还未成长起来的恐怖巨兽结盟。   叶尘自然知道原本历史上,从黑山恶水中成长起来女真,乃至后面的金国是多么恐怖的存在,摧枯拉朽的灭了辽国,不出几年南下灭了北宋,制造了华夏朝廷历史上最为耻辱的靖康之耻。   但那也是近百年之后的事情了,叶尘有十足的把握,有了他的存在,有了祥符国的存在,百年之后,即便是女真这个恐怖巨兽依然成长起来,也绝对在祥符国的牢笼中或者被拴着锁链,只会成为祥符国的一只猎犬。   ……   ……   总之,在这种情况下,这一个多月以来,诸如发明研究出玻璃制造之法等这些事情虽然也重要,但叶尘交待过之后偶尔问问也就过了,哪有时间到炉边去视察指点,所以玻璃研究技术上的具体事情,算是全部交给那几个琉璃工了。   而活字印刷术同样没有那么好发明创造,叶尘得到再次失败的报告之后,禁不住的暗自感叹道:“不回到古代不知道搞发明创造的艰难。”   本来叶尘以为有毕升的技术,不就是把活字变成铅字吗?但是做铅字的困难,另外新型铸字机、印刷机的发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算叶尘来自一千多年后,学得是理工科,成绩还相当不错,照样发明不了什么。   但是活字印刷术的意义实在太重大了,甚至比玻璃都重要,贾宪在弄明白活字印刷术原理之后,根本不用叶尘强调,便不惜花重金请了一堆这个行道的师傅大匠来,让他们在叶尘提供的方法思路上反复琢磨。   ……   ……   自祥符国重宝螺杆在四个多月前被武器研究司制造出来之后,民事研究司和武器研究司聚集了最为优秀的一群研究技术人员,耗费近五个月时间,耗资近十万两银子,于今天终于联手打造出了一套用来锻压钱币的锻床模具。这件事情是户部铸币司和装备部武器研究司同时在负责,所以在第一时间,贾宪和喻文立刻进宫给叶尘报喜。叶尘大喜之下,直接让二人带着他出宫亲自前往视察。   水车带动螺杆,锻床坚硬的生铁模具挤压在原材上,发出吱吱作响的金属变形声。等模具升起后,贾宪亲手把托盘从锻床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捧给叶尘过目。   黝黑的生铁托盘里是满满一盘子银灿灿的银币。四周被锻下来地零碎会被重新溶化铸成银板,然后再在这锻机中锻造成钱币。   叶尘拿起一枚银币在日光中仔细地观察,模具雕刻的很用心,这个银币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正面上方是“祥符币”三个棱角分明的汉字,这三个字下面写着“五钱”,最下面还有一个阿拉伯数字的“5”。叶尘把银币翻了过来,后面沿着外圈写着“祥符国钱币司”六个字,中间是他的头像。   将叶尘的头像放到银币之上,是韩熙载、马文韬、贾宪等人强烈要求的结果,他们也用充足的理由说服了叶尘——新的币种出现,最开始必然会经历一个让百姓怀疑和抵制的过程,信用的建立,市场流通的认可和逐渐普及,这个过程少则一两年,多年七八年的时间。但若是上面有被百姓信若神明的祥符国皇帝陛下的头像,再加上又是祥符国朝廷发行,这些过程便可直接省去。   叶尘又拿起了另一枚银币,他把两枚银币并排高高举起,极为认真的翻来覆去地比较,这锻制的模具采用类似活字铸印的模式——叶尘也不知道怎么造模具会有更高的效率。不过这批的模具做地很不错,两枚银币几乎看不出来差别。   贾宪和喻文紧张地看着叶尘的表情,叶尘一直紧闭着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这让他们有些揣揣不安。   “好了,以后我祥符国就用这种钱币了。”叶尘左右手拇指连弹,两枚银币先后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圆弧,喻文和贾宪都忙不迭地接住了抛来的银币。   “贾宪,户部对市场进行调查论证之后,近快拿出一个最为合理的不同面值方案,还有金币也可以考虑制造发行了。嗯!成立祥符钱庄,由户部统管,具体细则按照我之前曾经给你说过的那样去做。”   贾宪恭敬称是。   叶尘想了一下,又郑重说道:“所有参与制造铸币的工匠官员中除了武器装备研究司的人之外,都划归到铸币司。另外,你带着朕的旨意到军枢部找杨继业,让他调动一个营兵力长期驻守在铸币司,保护好锻压钱币的锻床模具,制造图纸绝对不能泄密。”   “还有,对此次铸币有功的所有工匠进行奖励,有突出贡献的大匠可以直接授予官职官位。”   叶尘说得太多,贾祥担心记岔了,一边恭敬称是,一边赶紧拿出铅笔和小册子记了下来。   ……   ……   宋国,开封,崇政殿,气氛诡异的让人感到压抑。   辽国萧太后派来密使,欲与宋国结成同盟对付祥符国,并且请求宋国西北边军倾巢而出,向祥符国大军压境。   数月之前,辽国与宋国说好的联手对付祥符国,结果最后辽国没有出兵不说,反而十万铁骑南下攻宋,虽然这不是宋国败于祥符国的直接原因,但是却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并且,当时宋国君臣和朝廷为了向全国百姓和士林解释战败的理由,将主要原因归结于辽国背信弃义上面。   如今,辽国再次遣使来欲结盟,宋国君臣即使有意同意,却也不好答应。更何况在不少人看来,绝对不能和辽国结盟。   除了赵普、曹彬、罗公明、吕馀庆、薛居正等两府重臣之外,御史中丞、三司使翰林院中的学士们,中书门下的舍人们,皆在崇政殿中。确切的说,是宋国在朝的两制以上官——所有的重臣都被紧急召入崇政殿,共商辽国之事。   但在公布了辽国密使带来辽国的请求之后,殿上便再无一人吭声。看着刚刚说过败于祥符国是因为辽国背信弃义和背后一刀的两府诸公以及高高在上的年轻皇帝,没人敢多话,以免一不小心得罪自己不能得罪的人。   “没想到,辽国竟然还有求我们大宋的一天。”吕馀庆呵呵干笑,打破了沉默。只是这话说得很没有营养。   “辽国求到我们宋国头上,的确少见,但是此事背后的原因却要先弄清楚。”薛居正出班肃然说道。   自当今皇帝赵德昭登基之后,便先后与叶尘经过两场得不偿失的大败仗,太祖赵匡胤虽然经过十几年的时间给宋国打下了厚实的底子,但在眼前情况下至少也要几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整合人心,特别是军心士气。哪里有空闲或者说胆量主动去攻打祥符国?即使与祥符国叶尘结下了生死大仇,但短时间内宋国君臣还真没有想过发动第三次战争。说难听点,这两场完败,让他们被打怕了。   不过,就算这其中道理很简单,两次战败的事实就在眼前,但也还是有一些人出于各种利益的考虑,叫嚣着要对祥符国出兵挑衅。   “启禀陛下,此事宋卫府已经派探子前往辽国调查打探,很快就会有回信。”宋卫府总司使名叫朱玉术,是当今宋帝赵德昭的心腹,以前就是赵德昭魏王府中的一名家臣。   朱玉术这样的回答,让殿中不少人面露讥讽之色,赵德昭脸色也很难看。宋卫府和当初的华夏卫府编制机构一模一样,但朱玉术这个总司使在宋卫府中实际控制的司衙不足五成。特别是最重要的情报司和刺杀司他都说了不算,因为这两个重要司使都直接听命于宰相赵普。这件事在宋国朝廷上下并非是什么秘密。   朱玉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所有人便看向赵普,赵普神色淡然,正准备要将七日前宋卫府情报司给他汇报的辽国最近的情况说出来,不料赵德昭一声冷哼,喝道:“连这样的消息都打探不到,要你们宋卫府有何用。真是废物。朕早在七日前,便已经知道辽国萧太后在狩猎之日突然将辽国在上京城的皇族屠杀一空,而处于西边的耶律寒夜和北边的耶律鹿得到消息之后果便起兵叛乱,如今叶尘那狗贼派人暗中支援耶律寒夜和耶律鹿,并且祥符国折兰军团和玄武军团兵临辽境,牵制辽国西边的军队不敢妄动。如今辽国派来使臣过来想要与我大宋结盟,便是想要让我们也如祥符国那般让我大宋西北边军兵临祥符国,以牵制祥符国大军和叶尘那狗贼的精力,好让他们平定国内内乱。” 第779章 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报纸   赵德昭一口气说完,朱玉术早已满头大汗的跪了下去,连声称自己有罪。而其他大臣则是神色复杂,心中有所猜测——最近有隐秘传言,说皇帝陛下暗中另外组建了一个自己心腹势力,现在看来所传非虚。   曹彬轻咳一声,打断了有些诡异的气氛,说道:“陛下,既然此时并非是与祥符国开战之机,再加上辽人又不可信,以臣之见还是不要答应辽国的请求为好。”   赵德昭一声冷哼,没有说话,吕馀庆却站出来说道:“臣吕馀庆有不同意见,祥符国是我大宋死仇,如今辽国欲于我朝结盟共伐祥符国,实乃天赐良机,不可错过。”   罗公明犹豫了一下,说道:“吕大人!并不是我朝与辽国共伐祥符国,而是由我朝单方面出兵帮助辽国牵制祥符国的大军和精力。”   不少人看向赵普,可是这位权倾朝野的在宰相大人神色平静,面沉如海,外人看不出他内心深处的变化。但皇帝赵德昭的心情却显而易见的变得极坏,喝道:“这么说曹彬和罗公明你们二人都不同意辽国的请求?”   赵德昭怒喝声几乎能将屋瓦给震下来,可曹彬和罗公明夷然不惧,曹彬叹了口气,说道:“陛下,祥符国固然与我大宋有仇怨,但是辽国与我大宋还有燕云十六州之过节。如今祥符国与辽国相争,我们当以坐观虎斗,哪有引火烧身的道理。”   吕馀庆冷笑一声,大声说道:“曹大人此言差矣,殊不知……”   ……   ……   一个时辰之后,赵德昭虎着脸走进了通往后殿的小门中,崇政殿中对于是否答应与辽国结盟,且出兵牵制祥符国军队交锋,辩论到最后的结果是一如既往的再议。   赵普领着群臣行礼、起身,自始至终缄口不语。   曹彬跨出殿门,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声音大了点,能感觉得到把守殿门的侍卫视线都转了过来。只是一接触到曹彬阴沉的脸,又立刻都转了回去。   跟在赵普和曹彬身后是政事堂及枢密院的副手们,再后面。薛居正、吕馀庆和罗公明一众宰辅鱼贯而行,相互之间不一言。最前面曹彬和赵普低声说话,崇政殿门口一名太监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想又可以在陛下那里讨赏了,然后便跑到后面去找到赵德昭,将这一幕给赵德昭打了小报告。   赵德昭听了之后,当场便又摔碎了一件价值不菲的玉器,打杀了一名不长眼的宫女。   ……   ……   明天是九月十七号,叶尘握着手中第一期《华夏新闻》的样刊,有些感慨地说道:“虽然前面已经有了《祥符学刊》,但毕竟主要是学院内部发行。所以《华夏新闻》才算是祥符国真正意义上第一份报纸。明天应该是一个被历史记住,值得纪念的日子吧!”   不出意外的话,《华夏新闻》报纸,将在明天面世。   “马相公,这篇文章是你亲自写的。”叶尘指着报纸上头版名叫《祥符盛世的曙光》文章问道。   马文韬笑笑,说道:“启禀陛下,这的确是臣之浅见,还请陛下品赏。”   叶尘仔细看了一遍,略一沉思之后,说道:“文章很好,有助于提升百姓对朝廷的信任。不过,朕有个意见,马相公看是否可行?”   叶尘有时候说事定事极有魄力,满朝文武难以改变其想法,但有时候说事却往往以商量的口吻与臣子商量,甚至请教。这一点祥符国臣子们虽然早已习惯,但能够让陛下以商量或者请教的口气与他们说话,还是让他们心中感到激动。   马文韬同样如此,他赶紧起身拱手道:“陛下客气了,还请陛下示下。”   叶尘说道:“朕认为报纸刊登文章隐去真实姓名,所署用别名较好。朕将这别名称之为‘笔名’,马相公以为如何?”   马文韬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叶尘的意思,但他深知这位年轻的陛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必有深意,没有弄明白之前,他也不敢贸然发表自己的看法:“臣愚钝,不明白陛下深意,还请陛下告知。”   叶尘笑了笑,说道:“用笔名有很多的好处,比如你的这篇文章写了你马相公的大名,即使有人对你这篇文章有不同的看法,大多数也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反驳,这便违反了我们办报纸的初衷之一。还比如一个无权无势小民投稿看法与某个有权有势的人看法不同,甚至这位小民的文章直接影响了一些人的利益,你说会不会有人去报复这位投稿的小民。”   马文韬若有所思,半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所虑周全,臣受教了。臣这就给自己起个笔名,其他投稿的人臣也会说出其中的厉害关系,由他们自愿选择是否要起笔名。”   这只是一件小事,叶尘点了点头,便继续看手中样刊。   《华夏新闻》共八页,第一版上写着创刊词,文章作得很漂亮,一看就是大家手笔,署名的作者还是马文韬。叶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迅速读了一遍,粗粗明白创刊词提出四大主题:儒家学说、教化民众、天下唯公、讲励气节。   叶尘看了看,眉头微蹙,想了想,说道:“设七大主题,分别是朝廷时政、百家讲坛、民间趣事、格物探秘、诗词赏析、话本传记、广而告之。”   马文韬闻言,不由愣住了,他想了一会,眉头微蹙,说道:“朝廷时政这一主题,臣能够理解,通过报纸宣扬朝廷一些主张,让百姓明白这倒也行。‘百家讲坛’和‘格物探秘’、‘诗词赏析’也说得过去。只是另外三个主题臣实在是难以理解。”   叶尘摇头道:“开设‘民间趣事’、‘话本传记’、‘广而告之’是为了让百姓愿意买报纸,否则你以为有多少人会对‘百家讲坛’、‘格物探秘’和‘朝廷政策’感兴趣。特别是寻常百姓又有几个人会花钱买报纸看各个学派学说、格物大道探秘和朝廷的各种主张政策。”   马文韬怔了怔,沉思半晌才有所明悟。但又想起另外一事,肃然说道:“陛下,当今士林之中学派林立,这百家讲坛一开,谁是正宗?必然引起大混战。比如是尊三代,还是尊周公,还是尊孔子,还是尊孟子,还是尊荀子?大家各有所好。必将会引起学派口水大战。”   叶尘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那不更好?”   马文韬有些不喜皇帝陛下这般轻佻的态度,但自不敢说陛下不是,叶尘注意到马文韬神色表情,想起这个时代文人对于儒学的尊崇,对自己坚持的学说派别的拼死维护,不由有些担忧,问道:“马相公是什么学派?又尊谁?”   马文韬一脸傲然说道:“臣之所学自然是圣人之学,尊孔圣人。”   叶尘眉头紧蹙,说道:“朕将《华夏新闻》交于马相公负责,那若是有人投稿文章与马相公观点不同,马相公如何处理。”   马文韬闻言,不由一愣,说道:“臣明白陛下之意,陛下请放心,臣只会写文章刊登到报纸上,与人辩论,绝对不会利用手中权力阻止其它学派文章刊登。”   叶尘郑重说道:“你能这样想,朕就放心了。”   ……   ……   “卖报,卖报……《华夏新闻》今日创刊,朝廷要在全国建五百台风力水车,近百所蒙学校堂!卖报,卖报,十文一份,一报在手,尽知天下风物、朝廷大事……”清脆的童声沿街呦喝,远远传来。韩熙载虽然身为右相,但他深知皇帝陛下不喜官员扰民,所以早就将在南唐时的那一套收了起来,平时一般不会动用很大的仪仗,也没有清街,所以才能听到声音。   韩熙载听到这声音,笑道:“马文韬动作很快嘛!去给本相买一份《华夏新闻》拿过来。”   “是。”下人答应一声,很快就买了一份报纸,恭恭敬敬的递给韩熙载。   十文钱一份的报纸,如果在乡下,没有几个人买得起,但是在夏京就不同了,连那些摆地摊做小生意的小百姓只要愿意,也是买得起的。再加上早有消息传开,说报纸乃当今皇帝陛下所发明,并亲自下旨让左相大人督办,别的不说,就冲着皇帝陛下神一般的名头,第一期报纸又是新鲜事物,计划中刊印的七千份,报纸上市不多久,就被抢购一空,韩熙载派去的下人因为是报了名字是右相府的,才没有人敢和他抢,否则哪里轮得着他。   这一幕,韩熙载刚才也看在眼中,他接过还散发着墨香味的报纸,见报头印着一行草书《华夏新闻》,然后就是日期,第一版是整版的创刊词,介绍报纸的功用,提出了七大主题,八大主旨。   第二版是朝廷时政,介绍朝廷时局,各条法令的意义,哪个衙门是主官,办事怎么个程序,后面附有一个自称“西北散人”的点评。 第780章 两相之明争暗斗   第三版是百家讲坛,各个学派在这里写短文发表自己的观点,甚至互相攻讦。   第四版是民间趣事,介绍的是发生在夏京和全国各地,乃至辽、宋等国和地区的各种新闻,比如这一版就刊登了一篇大体描述近期辽国内乱的相关事情。   第五版是格物探秘,简单描述了陛下微服私访到怀州一个农村地头,以天地格物大道一眼看出大白菜捆叶之后产量能够提长一倍的始末。这一版的内容最是吸引人。   第六版叫诗词赏析,是一些才子词人的诗词歌赋;   第七版话本传记,改编自最近夏京城的一起奇案的过程,并专门有人点评夏京府监察院分衙的断案判刑引用的律令是否合法、公允!   第八版是广而告之版,刊登的是朝廷开设善人榜的事情,并写了目前排前三名善人榜之人的主要事迹,比如排第一名的黄大员外是夏京一名富商,直接拿出五万两银子修建了夏京西城八条街的水泥路。第二名的是银州一名姓刘的豪绅,主要事迹是出三万两银子,修建银州及下辖五个县的六所蒙学校堂。第三名事迹比较特殊,是一名名叫高东侠的静州江湖刀客,无意中发现一处辽国细作秘密据点,报于当地官府,然后与安全部联手将这处细作据点一网打尽。   韩熙载坐在马车上,一页一页翻下去,一边点头称是,只是看到朝廷时政版时,嗤笑了一番,他自然看出这所谓的西北散人便是他的政敌马文韬。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竟然刊登了善人榜的事情,韩熙载的脸色便有些变幻不定了。此事由他负责,但是马文韬掌控的《华夏新闻》报纸却不经过他的同意,便刊登了此事前三名事迹。说起来这有利于他开设善人榜的宣传和影响力。但是这种散布宣传善人榜事迹话语权不在他手中掌控的事情让他心中极为恼火,此时神色之中已经一片阴沉。   不管这目前排前三名善人榜之人的事迹是马文韬让人从安全部得到,还是自己右相衙中有人将这些并未严密管控的资料泄露给了马文韬。但这种宣扬的事情自有他右相衙来做,岂容马文韬的《华夏新闻》来说三道四?这样下去,老夫善人榜的事情岂不是马文韬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想到这里,韩熙载抬起头来,喝道:“停车,掉转马车,本相要进宫面圣。”   韩熙载在看着《华夏新闻》,但他却不知道同一时间,马文韬已经进宫和叶尘讨论着《华夏新闻》。   叶尘饶有兴趣的看着手里的报纸,对马文韬笑道:“不错,是朕心中报纸的样子。”   马文韬站立在一旁,笑道:“多谢陛下,不过这第八版广而告之,臣未经韩相公的同意,便刊登了善人榜前三名的事迹,只怕会惹来韩相公的不满。”   叶尘也心知肚明,自己的左相和右相之间明争暗斗一直存在,但只是争权而不夺利,便不会越过他的底线。他便乐见其成。显然,第八版这次刊登的内容是马文韬又一次与韩熙载之间一个争斗。而马文韬此时向自己说出此事,便是想经过自己的金口御言坐实了此事,堵住韩熙载的一切兴师问罪。   对于这一点,叶尘并没有多少不满,人与人之间互相借力,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现象,即使他是皇帝也不能免俗。不过,愿不愿意被借力,那就是叶尘的事情了。   叶尘深深的看了一眼马文韬,后者在叶尘目光之下,忍不住心头一颤,只是低着头哪敢看叶尘一眼。   叶尘忽然笑道:“其实朕让韩熙载设立善人榜,并不只是上次小朝会上所说的那几个目的。嗯……韩熙载也来了,朕刚好给你说二人通个气,心中有个数。”   话音刚落,便有太监进来说右相韩熙载大人求见。叶尘让人传召进宫。   韩熙载进来一看马文韬也在,再一看皇帝陛下手中拿着一份《华夏新闻》,不由心中暗骂一声马文韬老贼。   一番行礼、平身之后。韩熙载便说道:“陛下,臣以为《华夏新闻》报纸办得很好。臣等平时忙于政事,难知民间疾苦。这报纸能将民间之事一一写来,还有这些叫什么‘广告’的,有酒店的酒的价格,某店粮食的价格等等,臣读了这些,就知道民间是什么情况了。这一两版,向百姓介绍朝廷政令,亦略有嫌疑,然而也是教化百姓之意……”   叶尘见韩熙载滔滔不绝说来,倒似比马文韬更维护这次的报纸了。不过,叶尘如今已经熟悉韩熙载的习惯,知道这些话必定是为了后面所言做铺垫,便微微笑着静待下文。马文韬在一边听着韩熙载夸赞自己主办的报纸,心中却是有些惊疑不定。   果然,一番赞扬之后,韩熙载又紧接着说道:“然,报纸这个物什,说白了一方面是为百姓说话的,另一方面则是为朝廷说话的。它的主要作用,是使下情上达,上情下达,而使奸吏不能从中欺上瞒下。所谓‘不能一手掩尽天下人耳目’,报纸便是民间之耳目。但是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卿说得有理。且说说这弊又在何处?”   韩熙载继续说道:“回陛下,这报纸的弊端,其一,是免不了议论朝政,有时就免不了要损害朝廷的威信;其二,这报纸说的话,未必就一定可信,难免没有激愤之辞,不实之语;其三,报纸未必不会被奸人所利用。而报纸流传极广极快,有这些弊端,就是隐患。”   叶尘已经隐隐猜到韩熙载的意思,不禁问道:“可有良法绝其弊,留其利?”   韩熙载自然要顺着话头说话的:“臣有一个方法,不知道是不是可行,请陛下圣裁。”   叶尘道:“爱卿但说无妨。”   韩熙载说道:“陛下,臣以为,报纸虽近古以来没有听说过,但说到底,也是民意,也是清议,防民之口,终非明君智者所为。所以,陛下欲除其弊而留其利,实是英明。而要除其弊,其要点莫过于预防。”   “而预防之策,其一,是立法,臣以为可以制订《报纸书刊等出版管制条例》,什么事情不可以说,什么事情不可乱说,都要规定得一清二楚,违者则有各种惩罚。而其要点,则是既不过于烦苛,又不可以过于简略,养成民间士风气节,凡读书人皆能以天下为己任,是最要紧的。其二,则是报纸不能只有一家,只有一家,容易被人控制,受人利用,有人挟清议来要挟朝廷,也不可不防。但也不能行之开明,任由鼓励天下士民兴办报馆,从而将之利器被我祥符国之敌所利用。但朝廷可以自己再开办第二份报纸,一方面两家报纸有个竞争,从而更多的教化天下百姓,另一方面可使两家报纸互相制衡。”   叶尘不禁感叹韩熙载不愧是宰相之才,不管目的是什么,但作为一个这个时代的古人一眼能够看透报纸,言中提到“管制报纸,又要制衡报纸”,所言也的确有理,这不是寻常人所能够做到的。   叶尘发自内心地说道:“韩相公目光如炬,所看真是长远,所言也的确是良策。”   韩熙载紧接着话题,立刻说道:“臣请陛下准许右相衙再开办一份报纸,臣不但不要任何经费,而且每年所赚之钱财以臣估计也不会少于五十万两银子,全部充于户部国库。”   马文韬这时终于明白了韩熙载的目的,不由一急,说道:“陛下,韩大人所言绝对不可行。”   韩熙载立刻开口反驳道:“马大人难道只容许自己开办报纸,不想别人……”   ……   ……   一炷香之后,韩熙载和马文韬出了政务殿,前者一脸打了胜仗的高兴模样,后者一脸阴沉之色。两人在叶尘面前一番争论,最后叶尘同意了韩熙载的请求,允许右相府也办一份报纸,并起名为《祥符快报》。   马文韬明白,韩熙载处心积虑办报绝非为了促进加大教化百姓的力度与新闻监督,而是明显的要和他打对台,拥有属于自己的舆论权。   《祥符快报》既然是右相府衙主办,从一开始,就注定它是一份全国性的报纸,其影响绝对不会比《夏京新闻》要低。   九月二十五日,晴,《祥符快报》创刊,首发两万份,其中由驿亭送往全国各州、县、寨官员的报纸占五千份,夏京城卖掉一万五千份,超过《夏京新闻》第一次刊发。   两家报纸分别是左相衙和右相衙主办,注定了《祥符快报》影响力和《夏京新闻》相仿,《祥符快报》模仿《夏京新闻》的体例,两家都具有官方喉舌的意义。因此对报纸的控制权,会牵动许多人敏感的神经,引来左右相府的争夺,稍有见识之人都不会感到意外。   ……   …… 第781章 水力印刷机   工夫不负有心人,或者说劳动人民的智慧还真是无穷的,两个月的时间过去,玻璃虽然还没有研制出来,但活字印刷机的研制却取得了重大突破——居然捣鼓出一架水力印刷机和一架手摇铸字机。   叶尘得到贾宪的禀报之后,不由感慨道:“老百姓的眼睛或许不是雪亮的,但他们的智慧绝对不可小覤,嗯……难怪原本历史上宋代有那么多了不起的发明。”   再也没什么比这种新式印刷机的发明更让祥符国上下文官激动的了,作为文官,或者说一个读书人,他们很明白先进的印刷术对人类文教事业的发展和对国家民智的开启来说意味着什么……   叶尘同样激动,因为他知道以这个时代中国已经达到的文明程度,这种印刷术一旦普及,必然会使民智大开,而且只要能够维持一两百年的和平,民智大开的中国将会有完全不一样的基础。远远将世界上同期的其它名族的文明超过,并非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叶尘大喜之下,直接下旨给印刷机和铸字机的主要发明者毛仁涛和于建东赐予从七品官职,并让他们直接负责户部下一步要开办的印书坊一切事务。两个人由从事“贱业”的寻常百姓一步登天,变成皇帝陛下面前炙手可热的官员,这事情当天同时在《祥符快报》和《华夏新闻》上刊登,官员和文人固然因为印刷机和铸字机而激动兴奋,但是寻常小百姓却是因为毛仁涛和于建东一步登天之事而生出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想法。   ……   ……   政务殿,大朝会上,气氛有些怪异。   名为“夏京印书馆”的印书馆在今年的秋末开张了。直接的结果便是大量的印书坊几乎破产,因为夏京印书馆的书大批量印刷,成本低质量好,价格又相当的低廉,甚至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想读书,就买得起书。   这样的情况使得祥符国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便有了文风盛况,使得各种书籍的销量增加数十倍不止,而其利润更属可观。仅仅一个多月时间,印书馆扩张的速度惊人之极,在各州都先后开了分局。光是雇用的印书工便有数千,几乎垄断了祥符国境内所有的印书业。   夏京印书馆的业务也开始全面扩张,不仅仅是经史子集、诗词曲赋、蒙学读物,在叶尘偶尔指点下特意请人把坊间评书、传记、话本等整理成小册子出版,结果果然颇爱欢迎,销量颇大。另一方面,在叶尘的指示下,对于祥符学院《初级算学》、《初级化学》、《初级物理》、《地理概述》等课本更是不计成本,不遗余力大肆刊印,书籍的价格很便宜,一般十几文钱就可以买到一本。   此时,大朝会上讨论的便是这种明显带有垄断目的的商业行为合不合适。   “陛下,‘夏京印书馆’是户部所属,如今让几乎所有的印书馆关门停业,这是与民争利啊!臣以为应该规定一些书籍让夏京印书馆不要刊印,给所有印书馆一条活路。”   “马大人此言差矣,马大人只看到了逐利的商人因此而少赚了钱,难道就没有看见穷苦的读书人因为买得起想要看的书而高兴。何况就算让所有印书馆关门停业又如何?陛下,以臣之见,应该效仿盐司,设立书司,直接规定百姓不可印书,以后我祥符国印书之事全部由朝廷所做,这样一来,百姓都能够以很便宜的价钱买到书籍,国库因此也能够每年获得百万两银子。何乐而不为。”贾宪略有些激动地说道。如今祥符国官员大体分为三类,最得叶尘信任的自然是李君浩、白沧海、胡三光、贾宪、喻文等早期一直跟着叶尘,如今又执掌关键部位的近臣。另外两类便是以马文韬和韩熙载各自为首的南唐派系和本地西北派系。说起来官品、职位要属马文韬和韩熙载最高,但如贾宪这样的天子近臣,虽然顶头上司是马文韬和韩熙载,说起事来,可是一点都不给两人面子。   马文韬一声冷哼还想说什么,叶尘挥手将其打断,说道:“好了,这件事情朕自有定义。中书省通过《华夏新闻》和《祥符快报》刊登出去,朝廷愿以五万两银子一台的价格将印刷机和铸字机卖出去。”   满朝文武闻言,顿时一怔,贾宪上前一步便要说什么,叶尘说道:“印刷机和铸字机虽然发明制造不易,但是想要仿造并不难。不管户部如何保密,要想占领全国印书行业必然要开办很多的印书坊,这要雇佣数千,乃至上万的工人,这些人避免不了要接触印刷机和铸字机,然后将一些关于这两个机器的结构、运行之法泄露出去,百姓之中也定会有商人迟早仿造而出。与其这样,让所有的印书行业商人暗中咒骂朝廷不给他们活路,还不如除了自己开办一些印书馆之外,出售印刷机和铸字机来赚钱。最主要的是这样一来,市场上便能够形成一个良好的竞争环境,印刷机和铸字机也自然会随之很快的更新换代。户部若想始终掌握印书行业最大一块肥肉,便要始终让自己的印刷机和铸字机处于最先进的位置。最主要的是,这样一来,便会让书籍更加便宜,穷苦百姓人人都可买得起书,人人都读得起书,数年下来,我祥符国百姓识字人口必然会大增,民智也随之大开,这种好处却不是每年数百万两银子所能相比的。”   叶尘这一席话中一些词语比较新颖,但意思说得很明白,众人无不沉思,越想越感觉深有其理。其实叶尘还一个原因没有细说,那就是企业国有化的弊端——政企不分、资源浪费、效率低下、贪污腐败;对外:缺乏市场竞争力,有些国有企业目前还在依赖政府保护,输血生存。这些是后世国企普遍存在的问题,在叶尘看来这种弊端不会因为时代不同而改变。更何况若是由国企一家垄断,这种弊端只会更甚。   马文韬和韩熙载最先想明白其中的深意,互视一眼,出班齐声说道:“陛下圣明!”   其他人紧随其后,齐声拱手道:“陛下圣明。”   ……   ……   随着印刷机和铸字机的主要发明者毛仁涛和于建东赐予从七品官职的事情传开,再加上《祥符快报》和《华夏新闻》大肆宣传和营造,紧接着叶尘下旨让朝廷工部制定专利申请、授权、国家奖励等一系列制度,祥符国上到祥符学院、民事研究司和武器装备研究司,下到普能百姓、工匠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发明创造之旅。   事实证明,群众的智慧绝对不可小觑,或者说高手总是藏在民间。   十月七日,夏京皋平县农民程玉河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他设计的曲辕犁,到工部申报曲辕犁的专利,工部派人到田间经过验证之后,发现这种曲辕犁比当前农民普遍所用犁具更省力,最主要的是速度快了一倍左右。工部肯定了程玉河发明了曲辕犁的专利,并且以三百两银子买下了程玉河专利,随之将曲辕犁推广到全国。   关于程玉河申请曲辕犁专利之法通过《祥符快报》和《华夏新闻》传开之后,更加证实了朝廷对专利的重视,一些本来还有所怀疑的百姓也彻底相信。   十月十四日,府州刘姓四个兄弟带着一头毛驴拉着一辆耧车走了七百多里路,来到了夏京,心怀期盼的找到了工部衙门。耧车也是一种农具,准确的说是一种畜力条播机,由耧架、耧斗、耧腿、耧铲等构成,可播大麦、小麦、大豆、高粱等。寻常耧车只有一条腿或者两条腿,但是刘家带来的这辆耧车却足足有七个腿,是一个极为少见的七腿耧车,这意味着播种速度提升了五六倍之多。和夏京皋平县农民程玉河一样,工部验证之后,五百两银子买下了七腿耧车专利,等研究清楚制造之法后,自然也是要推广到全国的。   十月二十七日,祥符学院一个名叫刘仲恒的学生发明了最原始的黑板和用石膏制成的粉笔,黑板和粉笔对于教学事业的作用以及贡献就不用细说了,这件事传到叶尘耳中,叶尘当着满朝文武感叹道:“这个叫刘仲恒的学生厉害,这种足以传用数千年,乃至数万年的教学工具发明了出来。虽然发明出来之后许多人回头一看感觉很简单,但是难就难在这种灵机一动。传朕旨意,写板改名叫黑板,石膏笔改叫粉笔,专利费定为一千两银子。买下专利之后,在祥符学院和全国州、县所有蒙学校堂大力推广。”   韩熙载请示过叶尘之后,将叶尘这一席话登在了《祥符快报》上。叶尘是什么人,在祥符国寻常百姓看来,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所以刘仲恒一日之间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第782章 辽国鹰眼卫   十一月四日,盐州铁匠张又刚将自己祖传的九煅淬火技术贡献出来,经过军枢部装备部武器研究司验证,采用此法之后,可以使刀剑等武器更加具有韧性,不容易折断。喻文直接拿出两千两银子将九煅淬火技术专利买下,然后高俸将铁匠张又刚聘请成武器基地的一名大匠。   十一月十九日,龙州怀风县周家村木匠苏老三在见识了修建在村边地头的风力水车之后,创制了龙骨水车,这龙骨水车能够用来水井、水池的连续提水,结构非常巧妙。怀风县周家村较为偏僻,关于专利之说还没有传到这里,村中没有一个识字的人,报纸更没有传到这里。龙骨水车被怀风县城一名地痞听说之后,从苏老三处骗到了龙骨水车制作之法,跑到夏京工部申请专利,结果这名地痞在工部问询过程中露馅,被押送到刑部,打入大牢。鉴于此事,监察院立法司制定了假冒专利罪,并以此罪给这名地痞定罪有期徒刑三年。这件事情成为祥符国历史上第一例假冒专利罪。   ……   ……   祥符学院现在是越来越热闹,疯狂的迷恋辩论会的,一心想着搞发明申请专利出名的(这其中包括几乎所有的教授和教习),等等!总之,祥符学院现在各种氛围都很好,所有教授、讲师、学生都充满了昂扬的上进心,科研格物之风大盛。   此外,自从叶尘上次来的时候,走时随口说了足球之后,徐铉一丝不苟的落实了叶尘的指示,修了两个足球场,并在学生中间推行了足球这个运动。   效果正如叶尘早就知道的那样,这些荷尔蒙旺盛的学生们很快就狂热的爱上足球这一疯狂运动。每到下课,哪怕只有二十分钟,他们也会争分夺秒的踢几脚球。   所以运动短裤出现了,跨拦背心出现了,牛皮底带着短铁钉的足球鞋出现了,而且是分左右的。学院里如果谁没有这样的一套装备,会被鄙视,自己也会无地自容。   一些老教授就不明白二十几个人追一个牛皮包着的猪尿泡胆子就那么有趣吗?直到看了一场真正的比赛,才发现里面门道很深,攻守之间变化无常,深合兵家要诣,尤其难的是讲究整体配合,一个人就算球艺再高,也难敌对手的整体配合,这对树立学院学风很重要,所以也就不再有意见,任由其自由发展。   还有,以祥符学院中心,方圆数里之内了变得越来越热闹。特别是学院正门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集市。并且现在已经是每天都有。事实上开始每个月只有初一十五两天,后来改成每七天一次,无奈买卖家越来越多,现在干脆成了每天都有,谁要是有东西,就来卖,县衙也在附近盖了一间牙市,负责管理这些商家,商家需要缴税,十五税一,绿水村的农户不需要,这是徐铉特意要求的,当初允许绿水村农户在这里卖东西本身就是占用绿水村绿水湖附近这片地的要求之一。   ……   ……   新开的商家很多,李从孝开的酒馆就是其中一间,他家的酒烈,很符合西北汉子的口味,卖得很不错,数月时间便已经在祥符学院门前集市上打开了名声,祥符学院里面不少学生,甚至有几个教授,都会经常来光顾,或者派下人来买酒。   今日李从孝就站在酒馆大门口,不停地和周边的熟人唠着家常,说这生意,招呼着客人很是热闹,只是他的眼睛不时地往街市口看,似乎在等着什么。   当覆盖着油布,拉着一车酒的马车缓缓驶进街市,李从孝的眼睛一亮,和旁边的人告一声罪,说是自己的新货运来了,需要接交,让两名伙计招待好客人,就匆匆的迎了上去。   人来人往的街市上,覆盖着油布送货拉货的马车很多,李从孝的这两辆一点也不起眼,一直驶到后门,后门有一个大门,很大,足矣让马车驶进来。   从外面看去,和以往送酒的马车一模一样,但这次拉酒的木箱子里面不是酒坛,而是三个挤在里面的大活人。   李从孝一打开木鱼缸,三个人便从中弹射而出,身体如箭、如烟、如云,表现出了很高的实力修为。单从这轻功来看,三人至少都是一流高手。车夫好似什么都没看见,算好了和以往逗留差不多的时间,便驾驶货车离开了。这已经是这一个月以来第十次了,也就是说以同样的方法,加上这三个人已经有三十个人藏在了这个小院子里面。   “你们两个先跟着李从孝过去,我出去看看地形,踩踩点。”三人中手持弯刀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另外两人点了点头,便在李从孝的带领下,进了后院的厨房,从一处暗道,下到了一处面积颇大的地下室。里面二十七名黑衣人立刻冲着两人单膝跪下,齐声说道:“属下拜见两位大人。”   与此同时,那中年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副易容面具带上,从后院翻墙而出,又绕到街市上,细细暗中观察起各种路线起来。   ……   ……   唐兴武自从两个月前与寇准在祥符学院一番晤谈分开之后,便在祥符学院附近一家绿水村村民家住了下来,每天主要做两件事情,一是于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在祥符学院大门口的巨石前盘坐,感悟巨石上面的剑意。二是到学院里面听课。   今天他听完下午的课,照例出了学院,来到集市上一家名叫“大河面馆”的小饭馆要了一碗臊子面便吃了起来。这家面馆对面正是李从孝家的酒馆。   臊子面是西北一带的面食,唐兴武很喜欢吃,尤其是“大河面馆”的臊子面,味道很不错,偶尔还能从面中吃到一些特殊的东西出来。所以,唐兴武每次吃面都吃得很慢,担心将一些特殊的东西吃进肚子里面去。   臊子面里面有肉臊子和素臊子,后世素臊子最常见的便是豆腐和土豆,这个时候中国还有没有土豆,所以素臊子里面豆腐比较多。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面馆的师傅换了人,今天的豆腐块格外的大。   唐兴武神色平静的吃完了臊子面,付了账,走出面馆,进了附近一家旱厕,从嘴里面吐出了一片小拇指长宽的牛皮,上面用特殊的燃料写着一句话:“对面辽国鹰眼卫的据点近日来了一伙高手,预计是要在明日祥符国喻贵妃在此处经过时劫持喻贵妃。”   唐兴武快速看完之后,确保记下一了每一个字,然后将牛皮纸扔进了旱厕池中,看着被屎尿淹没,才撒了一泼尿,离开旱厕。然后在酒馆附近观察片刻,趁人不备的时候从酒馆后院死角处翻墙而入。   酒馆门面看着一般,后院规模尚可,但是唐兴武一眼便看出后院之中有地下室,而且还不小。   唐兴武先小心的藏好自己,然后仔细观察一会后,来到了后院的厨房。   厨房里面空无一人,不过这里依旧干净整齐,偶尔能看见一两只老鼠从案板上跑过,唐兴武就沿着老鼠跑过的路线,悄悄地向一楼深处走去。   厨房的角落的粗大的砧板上还插着一把厚重的菜刀,唐兴武随手取过,脚下不停,轻轻的踩了几脚地板,听到空洞的地板回音之后,就挪开了那个树桩子做成的砧板。   砧板下面果然有一道拉环,取过一壶菜油,均匀的浇在转轴处,等菜油湿润了转轴之后,他用力的一提拉环,三尺见方的一道暗门就被他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下面有人声传了过来,唐兴武仔细一听,似乎是契丹话,还好自己接了这份差使后,便有人特意给自己教过一些契丹话。   “好了!计划便是这样,到时候所有人都装扮成路人,等将喻贵妃身边暗卫引开一部分之后,便以最快速度突袭,劫持了喻贵妃之后便按照既定路线逃离。这其中若是有变,喻贵妃未能在祥符国军队包围之前运走,便按照第二个方案,将人藏在祥符学院。后面再找机会运走。”   “大人,祥符学院那位教习是否可靠?别到时候出了岔子。”   “放心,那家伙是一位老鹰眼了,你出岔子,他都不会出岔子。”   “好了,现在先去准备装扮身份的东西,然后好好休息,明日定会是一场恶战。”   唐兴武听到这里,就准备离开,因为该听到的已经听到。再听下去,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   探手攀住一根柱子,缓缓地从上面滑下来,脚刚刚点地,就看见前面有灯光透过来,他脚尖一点地,身子向前一扑,迅速的钻进了一张大桌子底下,屏住呼吸,右手持剑,冷冷的看着逐渐逼近的脚步,一旦发现事情不妙,他就会暴起杀人。   看着脚步渐渐远离,唐兴武用腿勾住梁柱,身子倒垂下来,透过檩条间的缝隙往屋子里面看,想看看刚才进来的是什么人。 第783章 九死一生   一个戴着软幞头的汉子坐在上位,手里把玩着一柄弯刀,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身体瘦小的老者,另一边坐着一个秃头的壮汉,两柄刀插在肋下,右手总是不离刀柄一尺的范围,似乎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我刚才去看了一下,之前李从孝制定的计划有问题,要修改一下。”把玩着弯刀的汉子说道。   秃头壮汉不满说道:“还修改什么,都已经给下面的人安排下去了。”   瘦小老者笑道:“秃鹫,做事之前必须稳妥才能马到功成,如果匆匆而就,很多时候是办不成事情的。我相信毒眼的眼光,他说修改肯定是有原因的。更何况李从孝守据点是个好手,但劫持人和杀人这些行道却不是他的特长。”   唐兴武总感觉三人实力很强,甚至不比他弱,所以看到这里,他便不想再看下去了,用腰力缓缓地提起身体,攀住一块凸出来的飞檐,然后用双手和双臂撑住狭窄的过道两边,缓缓地从高处挪了下来。   才经过一排低矮的房间,正要进入通道离开时,远处的暗道中跑进来一个人。   唐兴武纵身一跃,再一次攀住檩条,把身体收了上去。   “三位大人,有人潜进了暗……”来人是酒馆老板李从孝,一进来便大声喊道。   唐兴武暗叫不好,顾不得遮掩身形,剑光闪过,提着剑就向正在喊话的李从孝咽喉刺去。   听到风声的李从孝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同一时间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长刀劈出,一道匹练刀光,迎向飞身落下的唐兴武。   剑与长刀当啷一声碰撞在一起,又各自荡开,但唐兴武手中剑轻轻颤抖中以极为微妙高明的剑技已经卸了剑中力道,身体不但没有丝毫反弹,而且还陡然加速,犹如弩箭一般射出,重重的向李从孝撞去。   砰的一声,李从孝一声惨叫,唐兴武听到不远处的呼喝声,顾不得补剑,不敢久留,一跃而起,头都不回向暗道冲去。但紧接着他的身体又暴退而回,他是被一柄弯刀逼回的。   此路不通,唐兴武仓促间辨清方向,抢身进了另外一个房间门口,用剑斩断了门锁,闪身就钻了进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关好那扇沉重的大门,将粗大的门闩横在大门后面,打着火媒子,看清楚了周边的环境,在朝“大河面馆”的方向墙壁上开始勘探寻找起来。   这间屋子是一间酒窖,摆放着不少酒罐子。   这时,大门处传来猛烈地撞击声,粗大的门闩咯吱咯吱的惨叫,似乎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唐兴武瞅着门下的一寸高的空隙笑了,伸手一拨过来一个百十斤的巨瓮,这个巨瓮里装的就是西域名酒刻礼勒,原是三勒浆的一种。   前唐时期长安人甚爱此酒浓烈如火的特性,因此在前人的基础上不断加以改良,到了现在,又名火猊狻!   最大的特性就是用烛火可以点燃,可谓烈酒中的极品,听说唯有祥符国医院用来消毒的酒精才能超过。   唐兴武以前也喝过几次,每次大醉之后的那种痛苦感觉,实在是不足与外人道……   用剑砍破了封泥,刺鼻的酒浆就汩汩的沿着门槛下的缝隙欢快的流向门外。   一坛流尽,唐兴武又打开一坛,连续倒了七八坛子之后,眼见大门已经千疮百孔了,唐兴武就点燃了一支火把丢在酒水形成的小溪里。   于是,一条淡蓝色的火龙就从门槛下面火速的延伸了出去。   一阵阵惨叫声从门外传来,唐兴武哈哈大笑一声,就重新开始为自己找出路。   早在三个月前,酒馆刚刚开张没多久,唐兴武所在组织便发现了这家酒馆是辽国的秘密据点,所以暗中秘密盘下了对面的大河面馆。并且从面馆后院向酒馆方向挖了一处暗道,挖暗道的人是一名盗墓高手,以特殊的方法算好了距离,在距离这处酒馆所在两尺处停了下来。最主要的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唐兴武之前敢独自下来打探,除了艺高人胆大之外,便是有这条后路作为依仗。   他向西走了六步之后,就用砍刀撬起了地上铺设的青条石,用力的翻到一边之后,就像老鼠一样的开始疯狂地往下挖。   酒窖里的温度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升高了很多,唐兴武脑袋上的汗水小溪一般的流淌,他顾不上擦拭,如果不能尽快的挖通地道,自己很可能会被活活的烧死在这里。   很快他就挖出来了一个两尺深的洞,剑砍在一块石头上,窜起一溜火星。   唐兴武大喜,看样子这就算是挖到面馆通过来的暗道了。   唐兴武在掰弯了手中宝剑之后,终于撬开了一丝丝缝隙。   一股清凉潮湿的风从缝隙里吹出来,唐兴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大门处时骇然发现,整座大门已经快要被烧的掉下来了。   隔着一道火海,十几个隐隐绰绰的手持兵刃的人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但可以看得出受火焰影响,他们看不清自己再做什么。   只要火海稍微变小一点,那些人就会冲进来。   唐兴武顾不得危险,手中剑闪电般连刺十数下,刺破了自己能见到的所有酒坛子。顿时,酒窖里面酒香四溢,蓝色的火苗子欢快的从门外向酒窖里蔓延。   唐兴武一声低吼,丹田真气暴涌而出,灌注进手中宝剑之中,轰的一声刺在青石板上,青石板上出现了一条裂缝,唐兴武又是全力一剑刺出,青石板已经碎裂,露出一个堪堪供他钻进去的一个洞。   大门跌落的时候,唐兴武刚刚钻进洞里,巨大的门板砸在燃烧的酒浆上,火星四溅,汹涌的火苗顷刻间就沿着一些能够燃烧的酒浆四处蔓延。唐兴武过钻出去之后,有两个同伴已经等在那里,不等唐兴武吩咐,他们又以特殊的手法重新将洞口封死。   那手持弯刀汉子怔怔的看着烈火熊熊的酒窖,叹息一声对身后的众人道:“这人难道便是祥符国安全部高手,性情如此刚烈,宁愿葬身火海也不愿意出降?要是祥符国安全部的人都是这样的人,我们鹰眼卫怎么和人家斗。”   瘦小老者冷哼一声道:“幸好他死了,否则我们就要连夜出逃了……”   壮汉脸色担忧地说道:“对方死了一个人,恐怕还会派人过来,我们最好现在便撤退。”   手持弯刀的汉子冷哼一声,说道:“太后亲自下达的旨意,计划了两个月,只要我们劫持了祥符国喻贵妃,便可逼着祥符国不再对叛军支援,朝廷大军便可轻易灭了叛军。为了此事,鹰眼卫费了多大的代价才将我们这些人运到这里,你们说撤退,回去被太后灭族吗。”   壮汉脸色数变,不再说话,瘦小老者说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计划还要继续下去吗?”   手持弯刀汉子说道:“自然是要继续按照计划行事,更何况里面这人是不是祥符国的安全部的人还不知道,你们想想若是祥符国的人,怎么可能会一个人潜进来,肯定是带领大军包围了此处才对。”   众人闻言,一想果然是这么个道理,心中的担忧便又放下了不少。   “但是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这人还会有同伴找过来,院子外做好警戒,只要来人便不能让其活着离开。”手持弯刀的汉子最后又说道。   众人轰然称诺。   ……   ……   山间的薄雾慢慢落在集市上,隐隐绰绰的人影,已经开始忙碌开来,祥符学院大门前的集市一向开得很早,勤快的商户已经开始准备开门做生意。   担心了一夜,结果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藏在酒馆里面的三十名辽国鹰眼卫的高手无不精神大振,只等着巳时的时候喻贵妃到来劫持了跑路,然后逃回契丹领重赏。   喻清妍的凤辇在一百名黑骑和一百名黑卫的护卫下出了夏京城,向绿水村一路行来。   喻清妍最近心情很不好,因为她和自己的师傅鬼医想尽了一切办法,用了能用的所有药,都不能让叶尘给自己种下种子,让自己怀孕。叶尘一天忙于国事,再加上感觉自己还年轻,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但是喻清妍不一样,这件事情让她心情很烦躁。唯有每周来到祥符学院隔着帘子进行生物课讲座的时候才能让她心情好一些。所以,每周一次的讲座她从来不缺课。   昨晚上她去找玉道香就叶尘在韩可儿之后不能让女子怀孕的事情讨论到深夜,等叶尘批完奏折回到后宫后,她又缠着叶尘疯了两次那等羞羞的事情。早上也没有睡懒觉,所以这会坐在凤辇上,层层纱幔后的曼妙身影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娘娘!安全部胡大人求见。”喻清妍身边始终有十名美女毒卫,此时一名毒卫上前躬身禀报。   喻清妍一脸意外,道:“胡三光,他来干什么,还是这个时候。让他过来吧!” 第784章 喻贵妃的神毒   很快胡三光在美女毒卫带领下,来到喻清妍凤辇五步外停步行礼,说道:“启禀娘娘,刚接到密报,辽国鹰眼卫有三十名高手潜入夏京附近,很可能欲对娘娘不利,臣恳请娘娘取消今天的讲座,待臣带人将这些人找出来之后,再去祥符学院上课不迟。”   喻清妍说道:“胡三光,你认为区区三十名辽国高手就能逼着我不敢出夏京城?更何况你并不能确定这三十人是冲着我来的,更不能确定今天便会对我不利。”   胡三光苦笑一声,还想说什么,喻清妍又说道:“好了,我还要赶时间,耽误了上课的时间,那些学生后面的课也要推迟。”   胡三光急道:“贵妃娘娘……”   “退下吧!”喻清妍不容置疑的最后说了一声,一挥手队伍便继续向祥符学院行去。   胡三光站在原地,看着喻贵妃一行离开,一招手,远处跑来一名属下,单膝跪在他面前,胡三光说道:“传令给行动司使郑豹,让他带人去加入贵妃娘娘护卫之中。”   这名属下答应一声,便飞奔而去,身形如飞,显然有着极为不错的轻功。   ……   ……   大河面馆后院,一间密室。   “到时候场面混乱,我冒然出现,只会被喻贵妃身边护卫也当成刺客,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所以,要想最大利益的利用这些辽国鹰眼卫的人,最合适的做法,便是我现在便去找看守祥符学院的那位唐营长。”唐兴武说道。   大河面馆的老板想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情上面只是让我全力辅助,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唐兴武点了点头,便从大河面馆后院后门离开,去找那位唐营长去了。   ……   ……   酒馆后院,三十人从地道中鱼贯而出,来到院子中,手持弯刀的汉子对众人轻声说道:“太后亲自下密旨,只要成功回去,每人回去五百两银子,级别提升一级。但若是失败逃回去,不止我们全部人头落地,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所以……”   说到这里,手持弯刀汉子脸色一变,低声喝道:“不好,我们被发现了,来了很多人。”   话音刚落,一片箭雨从小院墙飞射了进来,黑压压一片,看着数量,至少是两百人同时放箭,看箭雨密集程度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所为。   ……   ……   喻清妍的仪仗在集市外又被拦了下来,是唐营长的副手李副营长所为。这一次喻清妍没有继续往前走,因为集市中间那处酒馆所在远远传来的喊杀声,即使在这里,也是清晰耳闻。   一炷香之后,打斗喊杀声渐渐消失,酒馆后院中,唐营长一脸兴奋的看着地上二十九具尸体,笑道:“奶奶的,三十个斩首,又是刺杀贵妃娘娘的高手,怎么着上面算军功一个也能顶五个吧!没想到待在祥符学院享清福,还能碰到这种好事。”   “报告营长!是二十九个斩首。”一名连长上前敬礼,然后大声禀报。   唐营长转头对旁边同样一脸惊疑不定的唐兴武说道:“唐公子,不是说三十个贼人吗?怎么只有二十九个。刚才行动你也在场,绝对不可能有人从我们营的包围圈中逃走。”   唐兴武说道:“或许在我们来之前其中有一人已经不在这个院子里了吧!”   唐营长当即便下令道:“一连以班为组去绿水村子里面的搜查,二连搜查这院子,三连、四连随我去护送贵妃娘娘。”   四个连长正要领命,小院外跑进来一队装束既不同于官差,也不同于军队的武士,个个身手矫健,神色狠厉。带头的一名身形中年男子目光扫过全场,在唐兴武脸上略微逗留片刻,才对唐营长说道:“本官安全部行动司司使郑豹。此事现在由本官接手,唐营长你将俘虏和刺客的尸体全部交给本官吧!”   唐营长先是向郑豹敬了个军礼,然后才说道:“郑大人,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投降,所以没有俘虏,三十名刺客除了逃走一人,剩下的全部被我们杀了,尸体就在这里。”   郑豹顺着唐营长看见地上二十九具尸体,不由脸色有些难看,喝骂道:“蠢货,不知道抓活口,你以为是战场杀敌啊!”   安全部行动司的司长比他们旅长都要高半级,唐营长虽然心中不爽,但也不敢回嘴。只是冷着脸没有说话。   郑豹见此,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好了,唐营长你们可以撤走了,全营都去护送贵妃娘娘吧!逃走的那个刺客你们也不用管了,自有我安全部的探子把他找出来。喔!对了,留下一个连长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唐营长说道:“那这二十九个斩首的军功……”   郑豹不耐烦地说道:“军功你们自己上报军枢部去。”   唐营长让一名连长留下,然后冷着脸带人撤离。   唐兴武也跟着唐营长准备离开,一边走向小院门口,一边双耳竖起,听郑豹和那连长的对话。   “唐兴武,你留下。”唐兴武走到小院门口时,郑豹喊住了他。自己是举报人,被安全部的人留下早在唐兴武的预料之中。他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词。   ……   ……   市集口子上,喻清妍有些不悦,这个时间已经耽误她的讲座了,她听到那边已经没有厮杀打斗的动静,便想动身去学校,不料那副营长跪在队伍前面,以死相劝,她自然不可能不顾这名副营长的死活。   就在这时,远远的徐铉从学校方向跑了过来求见,喻清妍让人放徐铉过来。   徐铉来到喻清妍凤辇前三步处,拱手行礼。   然而,下一刻便异变突起,徐铉在抬头的瞬间化成一道弩箭射向凤辇。   因为前面集市中出现了刺客,所以今天喻清妍身边的毒卫警惕性很高,在徐铉弹起的瞬间,便做出了反应,距离最近的四名毒卫不顾生死的挡在了徐铉身前,但是紧接着四名毒卫便飞了出去,她们的身体和她们放出的毒只挡住了半息时间。   徐铉瞬间来到凤辇的纱幔前,激射速度不减,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弯刀挥舞中,眼前纱幔变成了碎片。徐铉继续射向一脸惊讶的喻清妍。   这个徐铉自然不是真的徐铉,没错,他正是三十名鹰眼卫的头领那名持弯刀的男子。   凤辇很大,足以让七个人并排躺下,喻清妍位于最中间。穿过纱幔,来到凤辇之上,弯刀男子心中狂喜,他有信心,只要劫持了眼前祥符国皇帝的女人,便能够带着这个女人逃回辽国。然而,当他看见喻清妍虽然惊讶,但毫无慌乱的神色时,不由脸色一变,心中咯噔一声,不安瞬间达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他闻见了一股非常好闻的异香,然后他便栽倒喻清妍的身前,除了眼珠子还能动之外,身体任何部位都不能动上丝毫,即使他丹田内雄厚的真气也难以调动。弯刀男子脸上满是不甘。   风辇四周所有的毒卫、黑骑、暗卫、宫女早已吓得半死,一个个疯子一般向凤辇冲了过来,然后便看见了上面这诡异的一幕。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这位喻贵妃本身是天下第一使毒大师鬼医的唯一的亲传弟子。   假扮徐铉的刺客已经被暗卫带了下去,交给了随后赶来的郑豹。只是喻清妍凤辇四周跪了一地请罪的人。黑骑、暗卫、宫女、毒卫,以及唐营长和郑豹各自带着自己的人,还有最后从祥符学院赶来的徐铉。   “好了,都忙自己事去吧!不要耽误我给祥符学院学生的讲座。”比前眼前这些心中忐忑,不知回头陛下会如何雷霆震怒的人们,喻清妍此时的心情很好,她甚至心想偶尔来几个刺客让自己玩一玩,有机会施展一下一手下毒的神通也是不错的。   ……   ……   喻清妍去上自己的课,随后赶来的胡三光惊怒之下,一声令下调动上千名探子和上万名立国以后发展的外围势力,将祥符学院附近和夏京城内外梳理了个遍。挖出了三个宋国宋卫府的据点和两个辽国据点。   军枢部给唐营长立了一等功,据说很快就会提职重用。唐兴武以此事一举成为善人榜第一名,并被朝廷奖励一千两银子。受到了《华夏新闻》和《祥符快报》同时采访,事迹被两家报纸刊登,很便传遍了整个祥符国。至于唐兴武是宋国人,那又怎么样呢?皇帝陛下和满朝文武之前不也都是宋国人吗?   之前的善人榜三名本来就是发现了一处辽国细作的据点而受到了巨额奖励,且荣登善人榜。如今第一名又是类似事情。这一下,彻底激起了祥符国官吏、百姓找细作,抓细作的热潮。特别是一些修炼武功的江湖人士更是如此。   这又让叶尘见识了群众的力量有多大,或者说陷敌于人民汪洋大海之中的结果。   一个月内祥符国内又被百姓找出五处宋国和辽国的据点,各路江湖带武者抓捕了四十多名辽国和宋国的细作。 第785章 萧太后的怒火   这些人自然获得了丰厚的奖励,并且也进入了善人榜,有了各自的排名。而这才是第一个月,所有人都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有更多的敌国细作被找出来。   最让叶尘感慨的是他听说凡是外乡人出现,百姓们无不双眼放光的盯着他们,心中大多盼着这些人是辽国或者宋国派来的探子。   到了这个时候,满朝文武不由再次感叹皇帝陛下当初让右相大人创办善人榜的高瞻远瞩和一举多得。   ……   ……   傍晚,叶尘提前结束了奏折的批阅,即使以他的变态肉身,每天到这具时候,都会感觉有些精神疲惫。叶尘不止一次的感慨皇帝果然是个很辛苦的职业。   回到后宫,农历十月份的夏京已经感受到了寒意,但后宫花厅里温暖如春,好不热闹。   喻清妍正在逗弄着叶尘和韩可儿已经快两岁的宝贝女儿叶钰。喻清妍唤着她的名字,手里拿着一个红绒球儿,惹得小叶钰追逐着她的手,围着她跑来跑去。   玉道香正和韩可儿正在锦墩上说着什么,时而掩口轻笑。   “父皇,父皇!抱抱!”玉道香第一个看到叶尘,但她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小叶钰看见叶尘,丢下喻清妍,向叶尘跑了过来,结果跑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叶尘身影唰的一声从原地消失,一道虚影失过,已经抢在小叶钰跌到之前,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韩可儿长松了口气,和喻清妍给叶尘见礼,叶尘说道:“给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在家里面不用给我行礼。真的是,你们两个要是再不听话,就打你们屁股。”   “陛下……”   “夫君……”   两个人大羞,同时撒起娇来。   玉道香抿嘴一笑道:“听说夫君今天在政务殿议了军务,议完了军务就径去城外教导队训练基地阅兵去了,可是有辽国那边仗已经要打完了?”   叶尘搬过一只锦墩坐下,没精打采地道:“是啊!耶律寒夜和耶律鹿烂泥扶不上墙,有我们坚甲、锋刀的全力支持,我又先后加起来给两个人各自派了一个工兵营,携带大量的火药包、石地雷去支援,竟然没能坚持半年时间。算了,回到后宫就莫谈公事啦,说给你们听,你们也没有法子的。”   玉道香不服气地道:“夫君这话可有失公允,有些事儿我们女人做的可不比你逊色,甚至比你更有办法呢。”   叶尘故作生气的道:“是,你做得好,带着上官冰云让辽国出现了内乱,可是也一次性的帮助萧绰解决了国中最大的隐患。”   玉道香有些不好意思,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叶尘笑了笑,又说道:“不过玉儿这次也的确是给我们祥符国立了大功,我已经安排大军接应耶律寒夜和耶律鹿剩余的两万残军,以及十数万忠于他们的部落族人撤退到我们祥符国境内。并且决定给他们一块地,让他们休养生息。”   喻清妍说道:“夫君此举可谓是一举多得。先不说我们祥符国本就缺人口,荒芜之地多得是,给他们一块栖息之地并不算什么,更何况以夫君的手段,这两万军队和十多万契丹人迟早变成夫君真正的子民。就说眼前能够看得见的,这两万军队和十多万契丹部落必然会替我们守护国门。”   叶尘笑道:“就你聪明。夫君这点手段被你看了个通透。”   ……   ……   四个人聊了一会,叶尘逗着自己宝贝女儿玩了一阵,一起用了晚膳,玉道香借故修炼回了自己的宫殿,韩可儿也带着叶钰离开,将叶尘留给了最近想要怀孕都快有魔障的喻清妍。   喻清妍进了内间沐浴,没多久便又走了出来,穿一件大袖对襟的纱罗衫,小蛮腰低束着曳地长裙,头发湿亮亮地垂在肩头,刚刚沐浴的她肌肤白里透红,又娇又俏。   叶尘目光落在她的胸口,半袒胸的大袖罗衫里,绯色的胸围子紧紧一裹,欺霜赛雪美如润玉的酥胸上倒也挤出一道诱人的沟壑。   ……   ……   辽国,上京,皇宫。   萧太后逗弄着白白胖胖的儿子。要是有人看见,绝不会相信,他们眼中威仪无限、杀伐决断的皇太后居然会扒着眼角、吐着舌头向人扮鬼脸,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响,不时伸手去摸母亲的脸蛋。   忽然,小家伙蹙起眉头,抿紧了嘴巴,小鼻翅一翕一合的好象在运气一般,萧太后因为国事繁忙,平时总要让奶娘帮着带孩子的,还有点不太熟悉自己儿子的肢体语言,她好奇地侧着脸庞,猜测似地问道:“宝贝儿,是要拉了还是要尿呀?”   小家伙的胖脸蛋忽然松驰下来,一道亮晶晶的水注冲天而起,“哎呀哎呀!”萧太后飞身跳了起来,险险地避过了头面,却已被儿子尿了一手,萧太后又气又笑,嗔道:“你这臭小子,存心暗算娘亲是不是呀。”   一向爱洁的萧太后,倒不嫌弃自己儿子的童子尿,她取过一方手帕,拭净了手上尿液,正要试着亲自给儿子换块尿布,侍卫女官塔不烟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低声禀道:“太后娘娘,有三份急报。”   “哦?”萧太后目光一闪,急忙迎上前来自她手中接过了用竹筒藏着的秘柬,吩咐道:“皇上尿了,叫人给他换件衣服。”   “是。”   萧太后急急回到自己的书案旁,取出第一份急报一看,脸色涌现出怒火,骂道:“鹰眼卫这些废物,祥符国的人能够到上京劫持二十多名重臣,这些废物竟然连一个女人都劫持不来,而且全部死在了祥符国。”   萧太后甩下这份急报,又拿起第二份从宋国发来的急报,脸色怒火更甚,骂道:“宋国自赵匡胤死了,叶尘叛了之后,就剩下一些白痴了吗?一个多月过去,竟然还没有议出结果来。还好,本宫暗中又派人找了赵普。”   萧太后压着怒火,将最后一份从战场上送来的急报拿起,仔细看过之后,自语道:“好一个叶尘,竟然调动大军接应,也不怕这十多万人在两万叛军带领下祸乱祥符国。哼!本宫调动二十万人对付叛军七万,打了三个多月,灭敌五万,我军伤亡也有五万之多,若是再让两万叛军逃到祥符国境之内,便是本宫心头大患。”   她抬头看看正在榻边忙碌的奶娘一眼,对左右女官吩咐道:“传令南院大王萧达格调动十万大军攻入祥符国本土,牵制祥符国大军,嗯!将这份密报以海东青急送给萧达格。再着令耶律休哥,叛军带领十多万乱民,行军必然快不了,让他务必咬住叛军,灭敌于国境之内。”   ……   ……   古代国与国之间的边境线其实是相当模糊的,一般情况下之间会有一片缓冲地带,特别是西北地广人稀,缓冲地带甚至宽达数百里,若是缓冲地带国荒漠隔壁,宽达上千里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比如辽国西南东胜州、云内州与祥符国东北方向河清县、金肃县之间便隔着三百多里宽,横跨五百多里的荒原。   此时耶律寒夜带领一万两千大军和八万多百姓已经退至东胜州,而耶律鹿带领九千大军和七万多百姓也已经撤退至东胜州西北方向四百里外的云内州。   两位辽国皇族最后的亲王之所以一边打,一边撤退至这两地,本是想占据住最靠近祥符国的一片地方,在祥符国的支援下,扛过萧太后第一波攻伐,然后建立自己的小国家。叶尘最开始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在他和朝中重臣分析过萧太后的性格和以往做事习惯之后,并未报有太大的希望。   果然,萧太后做事之果决,不顾死伤惨重和国内粮草不继,强行以血腥手段弹压各个部落怨声载道,调动源源不断的大军摆出一副势必剿灭叛军的架势,彻底击碎了耶律寒夜和耶律鹿立国称王的妄想。   当然,这也是因为叶尘没有动用东北女真族这个杀手锏的原因。   当时为是否动用女真族这个重要棋子,祥符国小朝会上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执。韩熙载和叶尘、李君浩认为在这个时机让女真族突然叛乱,势必会让萧绰怀疑女真和祥符国已经暗通曲款,也就是说耶律寒夜和耶律鹿这点势力还不值得暴露女真族这个重要棋子,而是要在祥符国与辽国之间必然会发生的国战之时再让女真族在背后对辽国重重一刀。   马文韬和杨继业、胡三光则认为后面局势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程度,等祥符国与辽国进行灭国之战时,或许已经是另一番局面,并且很可能是多年之后的事情,强烈建议现在便起用女真族这个杀手锏。   最后叶尘决定坚持己见,没有动用女真族,所以耶律寒夜和耶律鹿终是未能守住东胜州和云内州这最后的一片地盘。 第786章 祥符国的接应   祥符国自立国之初,便在叶尘倡导下重视“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任何事情都尽可能的都会提前筹划,并且做出各种详细的预判,然后准备相应的预案。   比如,早已推断出萧绰不将耶律寒夜和耶律鹿消灭,绝对誓不罢休,而祥符国有宋国虎视眈眈,再加上辽国南院大王陈兵十万于武州,直面于祥符国正西边境宁边县和府州。鉴于此,祥符国目前可以调动一两个工兵营前去支援,但却还没有能力直接发大军进驻辽国境内帮助耶律寒夜和耶律鹿。   所以,关于耶律寒夜和耶律鹿坚守不住之时,要接应其撤退的计划早在三个月前,军枢部总参谋部便开始做,并且做了大量准备。   东胜州和云内州与祥符国东北方向河清县、金肃县之间隔着三百多里宽,横跨五百多里的荒原之上也并非没有人迹,至少还有五六个汉唐时遗留下的荒废军堡。   军枢部做的接应耶律寒夜和耶律鹿撤退的最主要举措便是重修这五六荒废军堡中的两个。这两个军堡虽然不是耶律寒夜和耶律鹿撤退和辽军追击的必过之路,但却正好卡在核心之处,只要这两个军堡中驻守有祥符国一定数量军队,辽军根本就不敢将屁股面向祥符国军队去追敌,只能攻下两个军堡之后再说。   ……   ……   近三个月的时间,在原本的残破城堡基础之上,被祥符国军枢部重新命名为镇西堡和镇北堡的两个城寨已经被祥符国调动庞大的人力和物力修建而出。已经进入最后的布防阶段。   十一月四日,驻守腹地的朱雀军团和青龙军团已经各自进驻镇西堡和镇北堡。随着两个军团的进驻,后勤部和装备部的粮草、辎重装备便源源不断的运进了两个城堡之中。   同一时间,杨继业亲赴宁边县和府州前线,折兰军团和黑狼军团,再加上助防的玄武军团早在三个月前便已经在此处,和辽国南院大王带领的十万京州军对峙。   十一月七日,青龙军团长张大为带领两个骑兵旅前出近两百里至云内州城外,接应耶律寒夜。同一时间,朱雀军团军团长邓崇轩带领两个骑兵旅前出两百三十多里至东胜州,接应耶律鹿。   而留守镇西堡和镇北堡的朱雀军团副军团长王超和青龙军团副军团长杨延庆则抓紧最后时间进行布防。   ……   ……   镇西堡,朱雀军团工兵营四处忙碌,营长张子健手中拿着一份地图,他身边的一名测距兵正用抛石机测距器测量着几根竖杆的距离,然后简单的计算得出所在位置的高度。   工兵营已经研究了镇西堡地图,测距兵定下需要测量的关键点都用铅笔画了圈,然后交给计算兵分头取值。计算兵是工兵营中文化水平最高的一批士兵,他们在教导队都系统的进行过相关算学培训学习,甚至学习过三角函数知识,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种知识叫三角函数,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公式。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双杆测距法在三角函数这个理论体系的支撑下一个个应用得滚瓜烂熟。   最后一个数字也被标注在地图上了,工兵营一连连长周成最先完成了他们连的负责区域,他从随身的工兵布包里取出了纸和一支铅笔,然后就蹲在地上画起了草图。   如果此时有任何一个后世上过地理课的小学生扫一眼周成手里的图,都会知道他正在画的是等高线。祥符国教导队工兵地图课程首先就要教等高线这个概念,叶尘在后世本就是科班出生的军官,尤其擅长军用地图专业,所以在他指点下,教导队对工兵军用地图的标注极为擅长。类似于等高线这样标注绘画军用地图和制作立体沙盘的基础知识自然不会漏掉。   工兵完成了对镇西堡以附近的大致勘探,并且制作出一个比较详细的沙盘之后,朱雀军团副军团长王超便召集留守镇西堡的两个步兵旅营长以上军官召开作战会议,分析和部署了作战任务。   王超把两个步兵旅部署在中央阵地上,并构筑一个凸出的防御核心,而把两翼的防线留给了耶律寒夜的军队。如果辽军集中兵力去攻打侧翼,中央阵地的远程攻击可以形成侧射。并能在必要地时候主动出击夹击敌军。   “另外两个骑兵旅部署在后方,随时准备增援两翼或者填补到中央来。”王超指着阵图讲解着他的构思。防线背后还会让工兵修建一些草屋,挖上火塘,准备热水和绷带,以便让伤兵得到及时救援。军团参谋长带领参谋军官们按照着军议,不断的在地图上摆放着象征各种建筑和设施的形状各异的小木块,以及在沙盘上摆放各种部队和工事。   “这一战按照陛下的旨意,不光是将追上来的辽军迎头痛击,而且还要在耶律寒夜面前展现我军的实力。”王超说着检查了一遍详细的中央防线配置图。   修改好了计划后,军团参谋长和两个旅长不停地从他们各自的角度结合地形提出看法,很快一个攻守方略便已成型。   最后王超断然下令道:“马上传本将地军令,迅速加固两翼的防线。拒马、木料则用在中央阵地上,嗯,还可以用火药爆破壕沟,再用这些土修筑护墙。”   说到这里,王超拿起大家群策群力画出来的攻守防线草图,对大伙儿作了总结性发言:“军团长已经将镇西堡的防守任务全盘交给本将,关于中央防御,本将计较已定,我朱雀军团负责全部三里长的中央防线,在这条防线上,我军将修筑四个锐角棱堡。每边长百步,两道墙的中间各打开口子修筑五具巨型强弩台。在每个棱堡地两边,再水平修筑一条五十米长的矮墙。墙壁先用木料修筑好基础,再堆上土。棱堡用城砖加强,修得厚一点,矮墙就用壕沟土好了。”   一边正在飞快纪录的工兵营长张子健突然插话道:“敢问副军团长,这几道墙修多厚为好?高度几何?”   王超表情严肃地对张子健道:“这是你们工兵营的专长,所以高度和厚度你们以自己经验和职业素质自行判断。”   张子健显然心中早有定数,当即便说道:“叛军远程攻击最多只有抛石机,没有火药包,所以我们的锐角堡墙厚两尺就行了,高七尺就可以了。至于水平护墙,高五尺,厚一尺就可以了。”   这个数据和大家心里想的也都差不多,没有任何人表示异议,张子健把它们记录了下来,已经开始计算起了工程土方。   “这两堵墙后面需要准备木梯,每三丈准备两个好了,有时间让弓箭手和快弩手熟习一下据墙射击的配合。”   “还有燃火油多准备一些,别忘了反复检查,还有热菜、热饭、热汤都在后面准备好。”   王超每下达一道命令,全有相应负责人员敬礼领命。他手指从沙盘上的护墙上反复滑动着,又问了些关于拒马和木料地情况,各棱堡的护墙间会用木栅栏和拒马连起来,形成三尺高左右的连绵野战工事。抽调四个快弩连部署在棱堡和棱堡水平护墙后,而三个营的长枪兵会在木栅栏后排列成战阵,其他几队则部署在防线后面随时机动。   讨论好了主防御阵地地部署后,王超等人又把注意力投向了防御阵地前的野战工事。他们已经在草图上画出了三道波浪型的外墙,张子健会一边爆破壕沟,一边把这些壕沟土垒成土墙,然后浇上水泥形成坚硬的水泥外壁。   “壕沟不需要太深,但最好能有两尺到三尺宽。”王超一边说,一边用手给几位军官比划着样子:“这三道外墙两尺宽就够了,高度么……”王超看了看刚刚在沙盘上成型的防御区划图,伸手在空中上比了比,大概离地面有三尺高左右:“这么高就可以了。”   见大家都没有什么疑问了,王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预计军团长带领两个骑兵旅会在三天将耶律寒夜带领的九万多人接应而来,所以整条野战工事要在三天内完成,不得有误!”   屋子里的军官们也同时笔直地站起,齐声回答道:“遵命。”   类似的一幕在四百里外的镇北堡由青龙军团副军团长杨延庆带领下同样发生着。   ……   ……   十一月十日,朱雀军团长邓崇轩和耶律寒夜一行按时到来,只是这一场骑兵护送八万多百姓的撤退追逐战打得异常惨烈,耶律寒夜一万两千大军活着撤进镇西堡的只有七千多人,忠于耶律寒衣的八万多部落百姓也死了一万多人。负责接应的邓崇轩带领两个骑兵旅共一万骑兵也战死一千多人。若非是一路工兵营不断埋下的石地雷让辽军铁骑胆颤心惊,冲锋数次被打断,损失还不止这些。 第787章 十万辽军去了何处   而镇西堡内,王超带领朱雀军团留守人员三天的拼命赶工,镇西堡地防御体系已经基本构建完成。   因为耶律寒夜是两股辽国叛军中的主力,所以追击他们的是辽国平叛大军统帅耶律休哥亲自带队。率兵十万,全部是皮室军。   ……   ……   对于祥符国来说,辽国南院大王萧达格十万铁骑犯境虽然早在预料之中,但对寻常百姓来说,却是战争突如其来,并迫在眉睫。而且不再局限于境外镇西堡和镇北堡,而是为贴近夏京城的宁边县和府州地区。夏京城上上上下都无法再置身事外,将战争视为千里之外的事了。因为辽军一旦破了府州接下来挡在他们和夏京城之间的障碍,便只剩下银州地区了。   因为这个原因,祥符国立国之初韩熙载和马文韬曾经建议将国都定在腹地怀州,但最后叶尘没有采纳。   叶尘傍晚回到后宫的时候,后宫也同样早早的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吃饭的时候,喻清妍还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安心好了,府州前线,黑狼军团、折兰军团和玄武军团早在三个月前便已经和辽国南院大王带领的十万大军对峙。如今大将军杨继业亲赴府州,由他坐镇,辽人少不了要吃些苦头。要知道朝廷为了这一战早做了半年的准备,甲胄弓弩、火药天天往边境运,辽人再不来,库房可都要装不下了!”   叶尘知道,到了明天,一些与喻清妍交好的命妇就会进宫打听消息借由夫人之口传话出去,安抚一下夏京城的人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吃过饭,利用消食时间和宝贝女儿玩了一会,晚上剩下的一点时间,叶尘照例来到了位于后宫的他专用书房中。   坐在桌边,靠着椅背,看着堆在桌上的东西,叶尘有点懒洋洋的不想动弹,有韩熙载和马文韬这两位能相,他每天要处理的事不多,但要考虑的事则太多了,心神上有些累。虽然各种预想,各种预案和准备都做得很充分,便是对边境战事他还是有些担忧——不管是原本历史,还是他如今所处的时代,以孤儿寡母名震天下的辽国大名鼎鼎的萧太后都绝对不是善与之辈。而辽国铁骑战力惊人,并不是虚言。至于半年前交换人质时惨败于祥符国,纯属祥符国的火药包出其不意让辽军几乎所有战马受惊所造成。   ……   ……   自五代十国以来,府州十一堡,麟州十二寨,便从未变过。   府州和麟州归于祥符国之后,他们下辖的十一堡和十二寨因为过半分别直面辽国和宋国,所以便成为祥符国最为重要的军寨和军堡。为此府州一地便驻守了黑狼军团两万兵力。而在三个月前辽国内乱之始,为牵制辽国南院大王所属大军,叶尘又让军枢部将玄武军团掉到府州一带助防。黑狼军团驻地紧挨着的是折兰军团驻地宁边、金肃地区,同样直面辽国。   所以,此次辽国南院大王萧达格出兵祥符国,将面对黑狼、玄武、折兰三个军团的狙击。而最先要面对的便是府州下辖的面向辽国最外围的三个军堡。如今这三个军堡之中,位于最前线的张家堡驻有三个营(两个步兵营和一个骑兵营),另外两个军堡驻有两个营的兵力。   说起来,这三个军堡自府州归于祥符国之后,这半年以来已经被修得跟铁桶一般,守将如果有决心坚守的话,任何一个军堡辽军不损失六七千人,没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很难攻得下,而有这半个月时间,其它三个军堡,以及府州本城军队早已派兵支援。这一点黑狼军团参谋部有过推演。鉴于此,祥符国不但不害怕辽军来攻五个军堡,而且一旦开战,反而还盼着辽军能够来攻此处。事实上,辽军若是想入府州之境,只能先攻下这三个军堡。   十一月七日,杨继业已经来到府州坐镇。与此同时,张家堡外已经出现辽军。   ……   ……   “韩旅长!”张家堡的知县紧追在韩涛的身后,苍白的脸气急败坏,“城外的辽军可是过万数了!怎么能出战?!”   “我知道。”早换上了一身盔甲的韩涛大步向前走着,迎面而来穿着军服的军官,一见到韩涛,立刻退到一旁行起军礼。   张家堡因为其特殊性虽然只是一个军堡但行政级别却是县,知县是这里面最大的行政长官,按照祥符国最新行政条令规定,行政主官对军事主官一切军事行动拥有节制和建议权,可因为韩涛是原华夏卫府的老人,甚至曾经是叶尘的亲兵,在开封叶府里面都住过一段时间。看似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但却是陛下最信任的那一群人。所以知县虽然对韩涛拥有节制权,但他从来不敢在他摆任何文官的架子。更何况祥符国不同于宋国,文官并没有较为优越的地位。   “韩旅长!辽师气势汹汹,锋锐正盛。眼下看得见的兵力便已多达万余,后面可能会更多,我们兵马远不足以拦住他们,既然他们还不全力攻城,我们就不能出战啊!”   “我知道。”跨过一重黑漆的大门,前面的军官士卒就更多了。绕门后的照壁,在宽阔的院子对面,军议厅就在眼前。   知县喘着气,他跟韩涛的身高差不多,韩涛的步幅也不大也不快,却让他追得汗流浃背,“而且最初战备通报我也看了,辽师来犯时,我们只要固守就行了。”   “我知道。”韩涛终于回头说了一句,“但是此时情况和战略预案里面不同,辽军行踪诡秘,攻打我们城堡也明显未尽全力,派出的探子如石沉大海,最主要的是总感觉外面这些辽军有些不对,不像是正规部队。我总感觉事有蹊跷,辽军恐怕别有所图。我们是第一线,有弄清此事的责任。”大步跨入军议厅,双眼左右一扫,厅中人满为患,围着中央沙盘站了一圈人,连长以上军官全部都在这里。此外,还夹杂着几名文官,青色官袍在一群武官中分外显眼。   所有军官给韩涛敬礼,韩涛回礼,然后站在沙盘的上首处,知县在他身侧。韩涛低头看着自家的地盘,沉声问道:“黄沟村的人回来了吗?”   一名年轻的连长立刻回道:“回旅长,我连负责护送黄沟村的人刚刚进城,百姓和我们的人都没有折损。”   “还有哪家没回来?”韩涛低头,眉头又皱了起来。上面的属于黑狼军团的小红旗,在张家堡以北,已经看不到几面了。   “加上黄沟村,今天护送百姓回来的已经有四个连,除了已经确定被辽军攻破的周家村、十河庄有部分人员有损伤之外,其他村子百姓和我们军队都已经撤回。”一名参谋大声报告。   一名营长忍不住说道:“都怪这些刁民不听官府和军队的话,若是提前撤回,怎么会有损伤。”   知县说道:“百姓向来如此,不到最后是绝对舍不得自己的家当撤离的。”   韩涛神色冷硬又道:“城中人口计点出来了?”   一名文臣装束的官员随即回道,“下官刚刚奉命计点城中,连妇孺在内,共计两万又五百七十三人。此时正在入城的还没点算,但不会过千。”   韩涛松了口气,之前派出去以连为单位负责百姓撤退,还算及时。当然这是因为提前便知道辽军可能要来,有了准备。否则辽军若是突然来袭,撤退根本做不到这么彻底。   韩涛手扶着沙盘,站直了身子,横扫厅中的眼神犀利锋锐:“参谋部的最新分析报告,我想你们都已经看了吧!辽军与总参谋部下发的战略预案有很大的出入。人数对不上,还有可能是去了折兰军团负责的宁边、金肃县。可是辽军来了之后只是试探着攻了一次城,而且明显未尽全力,然后就忙着在我们已经搬空的村子里面抢东西,这很反常。最主要的是,我刚刚在用望远镜亲自观察了半天,发现外面这些辽军不似是南院大王麾下京州军,而是像部族军,他们来了之后所为也和喜欢打草谷的部族军一个德行。若是这样,辽国南院大王萧达格麾下十万京州军去了何处?”   厅中静了下来,等待着韩涛的下文。   韩涛指着沙盘上:“但是这只是猜测,我们必须出兵试探他们的战力,然后想办法抓到俘虏进行拷问!”   说到最后,韩涛眼神犀利,武将们的反应都还算平静,甚至有几个年轻的都是一幅跃跃欲试的表情,但是有几个文官变得脸色发白,一脸担忧。   知县迟疑着,反对道:“韩旅长,如今城外辽军势大,当是得以守城为上。”   “话的确如此,但如今情况特殊。”韩涛顿了一下,“更何况既然他们主力未来我们张家堡,也不能任辽军放肆。人马、军备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县尊大人不需担心。” 第788章 大战前夕   “参谋长,在我出战后,你配合县尊大人来守城!”   “巡城之事,交给副旅长。若有城中有异动,杀!”   “一营率本部随我出城!”   “黄光你带领你营骑兵一并出战!”   韩涛几句话就将任务分派下去,其实一切都做了预案,只要稍作修改就可以了。   一名名军官领命,敬礼之后离开,事情到了这一步,知县也没有办法了:“韩旅长有多少把握?你带一营步兵和一营骑兵,总计两千人,城外辽敌可是足有上万人。”   韩涛笑道:“县尊大人放心,我只是要试试辽军成色,抓几名俘虏而已。不会离城太远,不然被围住就回不来了。并且人少一点,正好调动,战事不遂,退起来也方便迅速。”   知县叹了口气,拱手道:“还望韩旅长小心为是!”   “要小心的是辽敌!”韩涛沉稳的声音中充满自信。   ……   ……   府州。   杨继业在黑狼军团军团长李光顺的陪伴下走上城楼观看城防。   自从朝廷推断辽国南院大王萧达格很可能全力攻打府州城之后,除了张家堡等三个军堡加强防守之外,李光顺在这三个多月中主要苦心经营府州城防,他在城墙外修起了两道木墙,最外面还埋上了大批木桩。此时城内的士兵热火朝天地检查城防,仿佛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府州城东城楼后修起了一座高耸的塔楼,这是府州城的制高点也是守城之时的指挥部,从这里再配合望远镜完全可以虎视全城的城墙和城门。高塔上已经升起了五丈高的指挥大旗,周边还有几面不同颜色的指挥旗和营旗,李光顺扫视着全府州城,有意在大将军面前显摆一下,命令旗官开始测试总参谋部最新下发的指挥条令中规定的指挥系统。   指挥旗点向某个城门的时候,门楼上的守军旗帜也要摇摆一下,这被称之为“应旗”,表示收到了上峰的命令。李光顺和杨继业目光跟随着指挥旗的方向,城楼的旗帜随即连续抖动了几次,每次都把命令传递到最低的连旗。   然后就是关于城楼下的部队控制测试,那里的营长在应旗以后纷纷敲打梆子和战鼓,根据高塔的命令上城支援或是在内侧组成战阵。   各城门的城楼上还有黑色和黄色的旗帜,它们分别是向高塔报告战况的警戒旗和任务执行状况的汇报旗。高塔和旗下都有传令兵,这些士兵可以用来满足复杂的战术沟通需要。   旗语在这个时代军队中也有简单的使用,但却远远达不到如今如祥符国这般用法——如今在祥符国,旗语已经成为军队最重要的指挥手段,远在高塔的李光顺不能用军团长的旗指挥具体的士兵,也不可能做出准确的指挥,而各部的警戒旗等更是各级军事主官的眼睛。一旦丢失了旗帜就意味着失去指挥,这支部队人数再多,武器装备再充足,都会立刻从军队建制上脱离。   每次点旗之时,被指挥到的部队都迅速的应旗并把命令下传,杨继业目睹黑狼军团旗语熟练,且准确无误,不由面带微笑,微微颔首,表示赞赏。每支被指挥到的军官也都在传递旗语的同时,领着部下向高塔方向致敬。   这额外的动作是冲着大将军杨继业扑面而来,士兵们在旅长、营长、连长的带领下,纷纷趁着本队旗帜摇摆时,把武器高高举过头顶并拼命敲打着。旗帜所向处,每个人都发了疯一般地向着高塔大喊。   这欢呼声就像花球一样在军队中传递,热烈的声音和士兵雀跃的身影连绵不绝。最后一面旗帜完成应旗后,已经被点过名的部队也耐不住寂寞,全体士兵不管在什么角落,都发出最大的声音来向高塔上的将军展示他们的勇气和斗志。   等到这一片铺天盖地的昂扬欢呼结束了很久,杨继业才长呼一口气,说道:“很好,陛下上次在开小朝会时有意想给七大军团综合战力进行排名。黑狼军团光看这气势当能稳进前三。”   李光顺是第一次听到排名这个消息,不由两眼放光,心中战意早已冲天。刚刚接到前线张家堡急报,辽军果然来犯,已经出现在张家堡。他很想现在便带主力出城,杀向张家堡前线与辽军进行野战。但是此次战略计划军枢部总参谋部亲自制定,陛下钦定之后下发各军团。他们黑狼军团前期只能守城,将辽军吸引住,而玄武军团早已由秘密路线向辽军后方绕行而去,只等到位之后,那时辽军攻城不利,士气大降,再加上两面夹击,辽军心生恐慌,有撤退之意时,他们才能出城杀敌。   ……   ……   镇西堡。   耶律寒夜带人进城,和邓崇轩、王超碰头商议之后,便按照王超的防守计划,带他们的人负责两翼。   而朱雀军团军团长邓崇轩来不及休息便和王超登上了为他们搭起来的指挥台,俯视着前方的野战工事。   这个指挥台高三丈三尺,底部是砖石和土垒,顶部是木制地梯塔,最上层是一个能容纳十人的平台。二人站在这个平台上。不仅能把整条防线尽收眼底。更能把荒原的几里远景看个分明,若是再以望远镜观看,便能够看出十里之远。同时还能得心应手地从两翼的瞭望台那里得到情报。   直属军团参谋部的指挥连已经把军团长邓崇轩地大旗插上了指挥塔顶。丈六的大旗上写着一列镏金大字:“朱雀军团邓”。   棱堡、水平护墙和三道矮墙已经修好,每两道外墙之间大概都有十五丈左右的空隙,内侧紧靠棱堡地第三道矮墙距离锐角棱堡的顶点大约有十丈远。   工兵营还在摆放棱堡水平护墙间的拒马和木栅栏,还在栅栏底部培上土,夯实来加固栅栏。后面还正在搅拌水泥准备浇灌加固这些栅栏和拒马,只有中间三十米的栅栏没有加固,这是要给步队留着的大门。再往后十五丈就是新建的大批草屋和木屋,是朱雀军团士兵的住宅区和避寒处。进城的耶律寒夜带来的辽民住处在堡中深处,用围墙圈了起来,是防止这些辽民中可能有外面耶律休哥的细作,除了被耶律寒夜筛选出的一万多辽民可以帮忙做一些事情之外,严禁他们离开住处。   位于堡墙中的这些大批草屋和木屋中除了被服以外,这些屋里也都准备好了布匹、木炭和烧水器皿。一旦士兵在战斗中负伤,他们马上就能被转移到这些野战营帐中,这里有朱雀军团的医疗队,军医们已经亲自检查过了所有火塘,并且严格要求火塘要随时点燃,十一月份西北荒原已经很冷,在这种季节里作战,严寒能把最微不足道的小破口变成致命伤。   早在辽军出现时,除了工兵还在忙碌加固工事之外,王超便下令让其他部队进入休整状态恢复了体力,以便用精神饱满地投入作战。   军团长的指挥旗一下下挥动着,数里长战线上的旗帜也纷纷应旗,望着身前的上万官兵,如密林般的枪戟旌旗。真让邓崇轩有种豪情充溢胸腹,几欲破体而出之感。这是他自带领横山六军寨投诚祥符国,成为朱雀军团的军团长之后,带领麾下大军组织的第一次大战。   立国以来与宋国和辽国两次大战,除了玄武军团中计吃了一次大败仗,一度被打残之外,其它军团打得都很漂亮,他们朱雀军团这次若是不能守住镇西堡,那他邓崇轩和朱雀军团在祥符国军中便要低人一等。更何况再有一个多月便是祥符国立国之后的第一个元旦,朝廷中早有消息传出要根据立国以来功勋对满朝文武封爵,他若是没有军功,哪来的爵位。这也是他之前亲自带领骑兵去接应耶律寒夜,而让副军团长王超留守固防的原因。   ……   ……   巳时才过,两翼的哨塔就几乎同时发出了警讯。   不久,邓崇轩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排黑色的人影,这条黑线摊在荒原的安全地带,正冲着朱雀军团城堡外的阵地而来。敌军从平线上慢慢露出,就如同一道墨迹似的,缓缓从守军眼前荒原背景上透出。   当敌军进入了阵地前五里地后,邓崇轩和王超从座椅上站起身。走前两步,一手扶住栏杆,一手拿着单筒望远镜开始观敌,刚才还隐隐约约,看得不太真切,顿时清晰可见。他们身后的瞭望手和传令兵也绷紧了神经,一个把眼睛蹬到最大想把敌人看得仔细点,一个随时准备传达命令,将正在避寒处休息的部队派到防御战线上。抛石机阵地里的操作手们也抓住了绳索,准备好了火药包。没错,要发射的将全是火药包,没有一个石头。   但备战的命令始终没有下达,王超看着停在几里地外的敌军大队,看着他们逡巡在外侧矮墙百步外的游骑身影,发出了一声冷笑:“辽军怎么现在胆怯如此了,见到我军连侦察都不敢么?” 第789章 镇西堡之战(一)   邓崇轩笑了笑,说道:“他们这三个多月中都活在石地雷的阴影之中,不论是战马,还是他们骑兵都害怕踩到石地雷。”   “既然辽军一时间还不敢进攻,那就让骑兵一旅派一个排的骑兵出去玩玩。”邓崇轩下令,身后传令兵立刻便将命令传递了下去。   双方游骑在堡外百步范围内进游战,有死伤,但因为辽军总是害怕脚下踩到石地雷,厮杀之际便有些分神,落在了下风,很快便撤退了。   因为有望远镜,所在朱雀军团根本不需要如辽国这般派探马近距离侦察,便能够看清敌军旗号和大体兵力。   半天不见辽军来攻,邓崇轩对身旁的传令兵轻声说道:“列队,骂阵。”   不久以后,辽军就听见了从远方传来的喊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喊声也变得越发的强烈,从敌阵的中央一直蔓延到两翼。   “耶律休哥!你是来送死的么?”   “……来送死的么?”   “……送死的么?”   铺天盖地的叫阵声让以耶律休哥为首的辽国将官听得暴跳如雷。不过耶律休哥本人虽然恼怒,但作为统帅,始终很冷静。特别是半年前两军交换人质的那次,他带领五万铁骑稀里糊涂的惨败于祥符国大军之手。这件事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同时心中对祥符国的火药武器也是忌惮之极。所以,不尽可能侦察清楚这座明显新修的城堡内敌军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草率下令进攻的。   “只有祥符国朱雀一个军团,那就是一万步兵,一步骑兵,再加上耶律寒夜的人,这城堡内军队也不到三万人。本帅足足带领十万大军,自不会怕了他们。更何况太后再三下旨务必要将叛军灭于国境之内。”耶律休哥听了探子的回报之后,心里暗暗算计。   “传令,检查战马耳朵是否堵好,然后休整一个时辰,再发起进攻。”   看着视野里辽军没有立刻进攻。中央防线的朱雀军团默默地握着武器等着号令,其中有四分之一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本来有一些远远看见铺天盖地的辽军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此时一下子放松下来以后,官兵们纷纷扯着嗓子大声嘲笑对面的敌人,士气高涨。   朱雀军团欢呼之后。随着一声锣鼓响,全军就忽然恢复了寂静无声的状态。步兵一旅长枪兵张三虎拍打了一下膝盖上的泥土,和左右同伴一起跨上一步,把长枪搭在木栅栏上,取下腰间的快弩,一边检查,安装弩箭。一边向满天神佛祈祷自己能够活下来,而且能够斩首至少十人。   耶律休哥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安排部署,完成列阵后,四面八方几乎同时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三千骑兵跟在了前排地盾车后面向镇西堡杀来。   “五百米。”一个抛石机的距离观测员语气从容地报出了数字。   工兵营抛石机连连长立刻大声下令:“一号火药包抛射准备。”   抛石机操作手早已经调节好了角度和力道,闻令之后,立刻做好了抛射准备。   “四百米。”测距兵语气不变地再次读出了数字。   “抛射!”   两架巨型抛石机先后发射,随着两声炸响,抛石机连的连长都翘首望着火药包的落点。   “角度减四,力道加五。”计算兵迅速计算出了新的抛射参数。   所有抛石机操作手在连长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们误差调整,准备下一次抛射准备。   首次发射火药包落点在辽军前方五步处,效果一般,只有三辆盾车被炸成碎片,车辆的木屑和推手的鲜血一起被扬到了半空中。   但是下一波十具抛石机同时发射火药包,而且全部扔到了辽军兵力最密集的地方。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辽兵倒下一大片,碎尸和盾车的碎片漫天乱飞。   “三百米。”   “发射!”   “发射!”   “二百米。”   听到这个报数后,抛石机连的连长微微点了一下头,头也不回地叫道:“换二号火药包。”   搬运手以最快的速度把祥符国最新研究的中程距离火药包捧了上来,这种新式火药包外表就和之前火药包看着没有明显的差别,但内里却是大为不同,最主要的一点就是重量不同。   抛石机操作手接过火药包,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好。其他操作人员迅速做好蓄力准备。   观测员在这一瞬间同时汇报道:“一百五十米。”   ……   ……   对于耶律休哥来说,之前经过侦察,对面的朱雀军团似乎没有时间修筑起高墙坚垒来,他们的防线中央的墙壁都很低矮,而且兵力也不足。两翼是耶律寒夜带领的叛军。不过由于朱雀军团凸出地中央防线,很难侦察清楚他们侧后两翼的部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镇西堡两翼的兵力密度好像要比中央反而还要高出一些,而且城墙也要高得多。   此外,朱雀军团似乎有些托大,他用一万人把守长达五里的平坦区域。怎么看都是太单薄了一点儿。   “不就是四、五尺高的矮墙么?我辽国大军以往攻打的城池哪个不是几丈高的城墙,有数万军队把守,最后不是都被我契丹儿郎一鼓而下了么?”   身后是飘扬在半空中地辽国最精锐的皮室军帅旗,两旁都是从军多年的百战精锐。眼前,第一波数千披甲精锐以泰山压顶般地向青龙军团的薄弱防线攻去,他们身后还跟着数千骑兵,只要前面打出缺口,骑兵便可以最快的速度发起冲锋,粉碎眼前的一切敌人。黑压压地战阵密实得就像铺在荒原上的厚地毯,皮室军不愧是辽国最精锐的军队,即使面对无法抵御的火药包轰炸,也表现出无坚不摧的决不退缩的气概。   ……   ……   一枚又一枚的火药包呼啸着落进辽军之中,将一辆辆盾车连同附近的人轰成了齑粉。这些盾车前部是厚厚地木板,底部有硬木作地长轴和滚轮。挡板上面还铺着厚厚的棉被。这种盾车是辽军标准地攻城武器,以往可以在填平壕沟后从大道上一直推到城下。   前排一个叫费成娃的辽军士兵一边推着盾车前进。一边脸色发白的看着头顶上的落下的火药包,刚才他右手二十多步外的一辆盾车被火药包炸成碎片,他亲眼看见盾车连同附近十几个人被炸成了碎片。   他在这么远的距离,也没有幸免,飞过来一根木刺扎入了他的手臂,虽然已经把那根木刺拔了出去,但右臂已经痛得开始麻木了……不过,幸好,马上就快要到冲击距离了。费成娃已经参加过好几次攻城战,刚才进攻之前将军动员时候说了,那祥符国的什么朱雀军团才一两万人,加上叛军也不到三万人,兵力严重不足,这么长的一道防线,只要能突破一点,近战之后,让那可恶的火药包失去效用,以他们契丹武士的强悍,人数又是敌军三四倍,定能够轻易将敌人打败。而按照每次攻城计划,他们盾车兵只要在线上突破一点,把人放进去,就算任务完成,可以休息了。   ……   ……   “一百五十米。”几个测距员先后大声报出了这个数字。   几个营长纷纷给巨型强弩下达了准备发射的口令。   祥符国巨型强弩这半年以来又有了改进,或者说发明了新式的巨型强弩,原来只能发射一支巨型六尺长的弩枪,不过可以三百米的距离上便可发射。如今改进之后的巨型强弩可以发射三支弩枪,不过却是三尺长的弩枪,并且在一百五十米之内才是有效射程。做出这样的改进,是基于前几次战争经验,目的是为了提升杀伤面积。   十具巨型强弩同时发射,三十支弩枪中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声,朝着前方的辽军如闪电一般射了过去。   有三根弩枪角度高了一些,从步兵头顶上射了过去,重重地射在了后面并排三匹马的脖子上,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三匹马的脖子生生刺穿,跟着各自又刺在一个骑兵的身上,强大冲击之力在这名骑兵感到疼痛前就把大腿从他的躯干上拉扯了下来。然后这三根驽枪又刺在了后面三匹马地头,白花花的脑浆四散溅射出来地时候,三支弩枪上的力道也终于用尽。每根弩枪射死了两匹马和一名骑兵,又摔伤了一名骑兵。看起来杀伤效果一般,那是因为射的是最后面的骑兵。已经超出了最有效的杀伤距离。   再看看其它二十七支弩枪全步射入了辽军前面的步兵群中。首个被刺入的二十七个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下就直接毙命,有几支射在了脑袋上,直接将头盔和脑壳都打成了残渣,然后又从后排士兵的胸前射过。这二十多个士兵的脊椎瞬间就被冲断,并整齐地向后坐倒,这还没完,又射入后排士兵身上,顿时又是一片噼啪的骨折声,被打折肋骨或是腿骨的伤员,纷纷倒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的惨呼。 第790章 镇西堡之战(二)   这时又一声发射口令,又是一波弩枪射来,一根根长达三尺的铁质弩枪在半空中一闪而过,在冬日的照耀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死亡之光,如同闪电一样飞过辽军头顶时,下面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地抬头仰视着它们,直到有人看着它们如天降神兵般地猛射到自己身上……   弩枪每一次打入人群,那里就是一片血肉横飞,在辽军的阵列中激起一朵朵灿烂的血花。   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十具巨型强弩射了五波,每一波弩枪都会把一批人留在荒原上地血泊中。这其中每一支弩枪最后一个受刺者,因为力道已失去大半,虽然都被弩枪打中皮肉纷飞,但往往却一时不得死。这些人痛苦地在荒原上慢慢冻结起来的血浆中爬动,发出撕扯心肺的哀号声,摆动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肢体,诉说着战争的残酷。那些被射烂脑袋、胸口的人虽然死得很痛苦,但这些人往往也不用熬很长时间,而被刺断脊柱或者四肢的伤员则要经过长久的煎熬才能死去。   先是火药包,然后又是驽枪,造成地杀伤终于让不少勇敢的辽军官兵心生恐惧,停下了脚步。无论军官怎么喝骂都不能让他们把目光从幸存者身上移开,带队的一名将军本已经把马鞭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打算好好教训一下不服从命令的士兵,但就在他把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下去的同时,一支弩枪射在了他的腰上,很不幸他的腰椎在那一瞬间就被打成了碎末,同时还划破了他的腹部,肠子和粪便已经在体下流了一地。   附近的一群士兵看着自己的将军,已经围成了一个圈,全都如同石化了一般地站在那里,除了越来越急促的沉重呼吸,他们已经发不出一个字的声音。   喉结一刻不停地上下急速滚动,耳朵里只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咚咚声,胸腹一阵阵的悸动也变得越来越剧烈。这些作战十几年的、见惯沙场厮杀的辽军精锐终于“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在祥符国火药包和强弩的轰击下,辽军的队形已经开始脱节了,后面有越来越多地人畏缩不前。而队伍最前面的先锋线已经逼近到波浪型的外墙的边缘。这些辽军仍然不肯放弃那些盾车。   自从祥符国军队发射弩枪后,辽军前排的士兵感到面对他们的打击似乎减弱了,顿感压力一松,他们走向前方的脚步也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前军的辽军士兵看不见后方地惨状,所以他们步履轻快的加速前进,很快就和中军拉开了距离。   镇西堡修建时间仓促,野战工事确实比不上坚固的城堡,在这些辽军士兵的眼中。他们面对地这种防御体系既没有巍峨的城楼,更没有高大厚实的砖墙,以往曾经有多少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堡垒挡在面前,不是一样因为他们地勇猛突击而陷落了么?   镇西堡外层三道矮墙上都分别开了三个缺口。每个缺口都是开在两个棱堡中间,中间两个棱堡夹住的那条通道基本垂直于整条中央防线,而两侧的通道和各个防线成四十五度左右的夹角,斜斜指向两翼朱雀军团阵地的后方。   这三条通道是用来方便朱雀军团进行机动的。作用类似于城池的大门,假如没有这些通道地话,朱雀军团如果要转入反攻就需要从自己的工事上翻出去。祥符国军队战术教材上早有定义——没有反击手段的防御是脆弱的防御模式,也是不完整的防御。   这些通道的存在可以让守军随时发起迅猛的反攻,迫使进攻方不得不重视这个防御核心并时刻留兵防范。进攻者在这种反攻的威胁面前,既不能随心所欲地在防线前机动,也不能把所有兵力投入对侧翼地重点打击。而三条通道地存在。就使得防线对防御者单方面有利,而不是同时制约两方,至于三条通道采用不同的放射角度,是为了进一步强化防御者地内线机动优势。同时,敌人也会更愿意冲击现成的通道而不是在火力面前穿着厚厚的冬装和铠甲翻越矮墙。   从出发阵地到外围矮墙,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百米路,但几轮火药包和几波巨型强弩击已经让辽军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终于,外围矮墙的入口就在眼前了。足有几丈宽的通道后就是同样不算很高的矮墙墙。再往后面就是只有半人高的栅栏。   眼看着面前的中央通道入口,位于前排的辽军士兵感觉自己的眼睛都红了。有带队的将官下令旁边传令兵吹动号角,这些辽军士兵更不犹豫,一齐发出猛烈的呐喊,向朱雀军团的防线汹涌冲来。   成群结队的步兵除了推着盾车外,还有些人带着团牌和挖掘工具,有军官指挥着把盾车让开一个口子,让大批的骑兵当先涌入。   “五十米!”观测兵又大声喊出了一个距离。   “快弩准备!”几个两个步兵旅长同时下令。   冲入中央通道的辽国骑兵和步兵的前方,左右各有两座锐角棱角地一条边,这两堵墙后和两座锐角堡的底边护墙上。都满是处于待发状态的快弩,朱雀军团的士兵一个个踩在木桌或者木凳上,把快弩在护墙上架好。   两个步兵旅除去特殊兵种,纯步兵有八千人,此时这八千步兵分成四波,每波两千人,手中就两件武器,一把快弩,一把长枪。   此时位于最前面的护墙上防守的两千名快弩手自辽军开始发起进攻就一直保持着戒备地姿态。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地握好武器,一动不动地牢牢守卫在各自的岗位上,整条防线上只能听见粗重不均的喘息,和偶尔发出地被极力压抑的低声咳嗽。   敌军进攻开始后,两名旅长还一直悠闲地在栅栏前来回踱步,看到敌军进入正中通道以后,两我旅长便稳稳冲着正前站定,同时大声喝道:“预备。”   两千名快弩手随着各自旅长的这声命令而进入了瞄准状态,把快弩冲着入口的方向稳稳瞄准好。这些快弩手们纷纷把腰微微前弓,同时还闭上一只眼,歪头瞄准飞奔而来的骑兵。调整好了姿势以后。这批快弩手中仍然没有一个人发射。他们静静地吐出一团团的白气,就一直这样默默等待着。看着视野中的敌人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些敌军在冲入第三道矮墙前,就大批地侧伏到了战马地腹部,他们举着步弓从还在跑动的马匹上飞身而下。这些身姿矫健的陷阵锐士一纵一跳间,就把身体躲藏到了战马后,向着朱雀军团官兵射过来一批羽箭,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站在指挥台上的邓崇轩和王超看见他们的柔韧动作时,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句:“真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单从骑兵马术来说,除了出身党项八氏的骑兵之外,我祥符国其他骑兵还差他们不少。”   这个时候辽军大部分先锋骑兵都躲到了马匹后,他们距离大部分的快弩手都还在五十米开外,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这是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   他们漫射过去的弓箭大部分都撞在矮墙上了,飞越墙头的弓箭八成也从朱雀军团的头顶飞过,少部分有机会命中的弓箭也被士兵们偏偏头躲开,只露一个头在墙上的快弩手们都带着低眉头盔,面对危险时士兵只要微微低头就可以用头盔挡住攻击。所以最后那些侥幸命中地弓箭也全无功而返。   头盔受到弓箭的一击,它的主人也就是像是被人轻轻推了一把而已,辽军骑兵弓箭一口气射了三、四波,朱雀军团快弩手偶尔做做低头、抬头的动作,还是没有人把快弩发射。   辽军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他们进入最后一道矮墙后又倾泻过来一波箭雨,个别胆大的勇猛之士还从马后面冲出来,一个加速跑后把标枪向十米外的棱堡锐角处投掷过来。可是对面的朱雀军团对这次的攻击还是毫无反应。充其量也就是让护墙后地快弩手更往墙边靠了靠而已。   两个旅长很清楚辽军的这种伎俩,早在训练的时候他们就被反复告知,辽军最喜欢吸引敌军步兵弓箭手或者快弩手在远距离发射,然后趁机抵近攻击。现在辽军的目标很明显,他们试图一下子冲到棱堡底部攻击木栅栏处的朱雀军团,所以两名旅长就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想法,绝不进行效率低下的攻击。   朱雀军团对面的辽军心里也非常焦急,以往和敌军对阵时。他们已经无数次成功地诱使过对手了,那些敌军甚至常常因为看着他们冲来,心中紧张,准性很差。可眼前的这群敌军却说什么也不发射。   最前面的辽军又看了一眼前方的栅栏,两侧的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快弩,这些闪烁着寒光的弩箭让这些辽军感觉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第791章 镇西堡之战(三)   只是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时间了。虽然胡乱的四轮射击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但后面的步兵还是已经举着盾牌冲上来了,步兵已经拥挤在骑兵身后形成大团地人肉疙瘩,这说明他们这些先锋骑兵的行动已经大大落后于进度了。   这些先锋骑兵又向前挪了几步,他们身后的步兵也有人着急地把箭矢射向了护墙,但上面的那些朱雀军团步兵仍然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还有他们手中的快弩,始终瞄准着他们。   通道已经拥挤得有点不像话了,连盾车都被推上来了,可骑兵大队这时还聚集在道路口,挡住了大军勇猛前进地道路。   没有时间了。   有先锋骑兵将官下令,勇敢的辽军骑兵们左手一牵缰绳,纷纷翻身跃上了一直被他当成掩体的坐骑。右手已经拔出了腰刀,随着他们一声大吼,无数地骑兵都熟练的跃身上马……   看着几十米外敌军又翻身上了马背,“预备!”两名旅长又一次叫了起来。   呜咽的号角声和激昂的齐声呐喊同时响起,辽军的冲击先锋纵马向着终线冲去,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侧快弩的威胁。从站在城头邓崇轩和王超的角度看,那奔腾而来的马队之前,单薄的木栅栏线上就站着一个个沉默的快弩。   他们紧盯着身前大吼大叫,把腰刀、马槊挥舞成光球的骑兵,朱雀军团士兵冷漠的目光就如同在看一群死人,无数双握住快弩的手臂也如同刑场上的行刑队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   “预备——”   两名旅长拖着长音第三次大声喊出这口令时,所有快弩手的耳朵中已经听不到除口令之外的其它声音,眼睛看不到正疾驰而来的马群,也看不见那逼身而来的雪亮马刀和虎虎长槊。   他们闭上了左眼,圆睁右眼盯着那张越来越清晰的狰狞面孔,胸膛已经满满地吸足了气……   眼前的人头越来越近了,高高挑起的双眉,露出满嘴白牙的血盆大口,两千快弩手仍然一动不动地瞄准,近了,更近了……   关于在战场上怎样才能把快弩打得百发百中?   祥符国教导队就此问题经过反复验证,最后得出的结果是直到你能看清对面敌人面容时便可。   紧紧盯住正前方的朱雀军团士兵,辽军骑兵都是左手扶缰操马,腰向着侧后猛烈地弓了起来,紧握马朔的右臂在脑后竭力绷紧。   马飞速上来了,几十米的距离一转眼就走完了,辽军骑兵并紧双腿,站在马镫上猛地全力向后一仰,随着畅快淋漓的一声大喊,他们在吐气开声中,已经准备好了把马朔全力向前戳去。   前面的战马后腿一紧,甚至已经做出了要跃栏的前奏动作。   然而,就在这时。   “发射!”两声大吼同时响起。   两千柄快弩同时发射,并且是一次性四连发,如此近的距离自然全部射中,而且都是敌军要害。射完之后,这两千快弩手几乎同时弯腰向后右跨,然后第二波又是两千快弩手同时上前,并射出了手中快弩里面四枚弩箭。紧接着又向后右跨,第三波两千快弩手上前发射,然后又是第四波,第四波射完的时候,第一波已经准备好了第二次射击,又接了上去……   锐角棱堡的两边,还有两段护墙上,无数快弩尽情地向中央发射,密集的破空声中,辽军大队人马浑身浴血地在地面上翻滚,人和马都是一片片的倒下。   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快弩手停下来欣赏他们的战果,每个人都平静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发射,后退,准备,上前,发射……   整个过程中,八千步兵没有一个字的废话,没有一声额外的呐喊,有的只是动人心魄的快弩发射声。   在这个被两个棱堡和水平墙夹住的狭小区域内;在这个不大的梯形范围内;在这个漏斗状的死亡陷阱内,弩箭一波一接着一波,中间间隔空隙已经短到军队能够达到的极限。一片片弩箭雨一次次的覆盖满着战区,射杀着好不容易冲到跟前的辽军。   几波之后,快弩便很难维持统一发射,每名士兵已经各自进入了自由射击。   在如此密集的死亡之箭的刺激下,以往温顺的马匹都变得比雄狮更凶暴,有些浑身浴血的马匹一次次跃起到几尺高的空中,还有的疯狂地打着响鼻满地乱滚。   就在战线后方不到三百步外,负责城堡上两翼防守的耶律寒夜的人马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了,呈一条线摊在他们眼前的四个棱堡,就如同四条不停喷吐着毒涎的怪兽,连绵的快弩破空声和惨叫声顺风飘来,但让他们真正触目惊心的还是眼睛所看见的地狱般一面倒的屠杀,而被屠杀的一方却是这些天将他们追杀得如丧家犬一般的皮室军。这个场景给他们种下了牢不可破的印象,终生难忘。耶律寒夜本来已经将祥符国军队战力看得很高,但此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   他虽然是辽国皇族,但是也是打了一辈子的仗,从五代时期与汉人的各个国度打,北方的蒙古人,党项人,以及同族倒戈等等。但他从眼前这支军队身上他看出了三个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的特点。   第一,从未见过有那支部队可以做到如这样令行禁止。骑兵迎面冲锋如此近的距离,没有一人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自提前发射手中快弩。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人天生会心生恐惧,会失去理智判断,会惊恐畏惧,导致提前发射,且准性很差。但这支部队没有。这需要铁一般的纪律意识才能做得到。   第二,从未见过有那支部队可以如这般配合无间。八千人分成四波,一波与一波之间换组中后退、上前没有任何差错。以致于没有浪费丝毫时间。耶律寒夜从未想过军队能够做到这样整齐划一,这对从未见识过后世军队队列训练的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想像。   第三,便是这八千步兵身上的装备让他眼馋之极,普通一名士兵就有全身铁甲、低眉铁头盔,并且是五十步之外可无视箭矢的精品盔甲,这种装备即使契丹国装备最为精良的宫卫军也做不到普及到每个士兵。最主要的是,他从未见过能够一次性四连发,并且安装弩箭如此方便快捷的短弩。可以说快弩四连发,再加上将兵力分成四波,确保攻击没有空隙,是敢让骑兵冲到身前二十步之内才攻击的主要原因。显然这种快驽是祥符国又一秘密武器。   耶律寒夜本是当今东方最强大的国度辽国的皇族、亲王。即使此次受祥符国援助颇多,依仗颇多,但从内心深处他还真就没有将刚刚建国不到一年,地盘只有辽国一道之地大的祥符国放在眼中。甚至想着等在祥符国站稳脚跟,想办法获得祥符国火药的秘密之后,便将祥符国取而代之。但如今见识了眼前这支比起黑狼、玄武、白狼、白虎四个已经在前几次和宋、辽之战中打出威名的军团,首次听说的朱雀军团所表现出的诡异、恐怖战力,让他大吃一惊的同时,也几乎将他的野心打消一空。   因为,这意味着祥符国七大军团很可能都是如此,甚至他得到消息南院大王萧格达带领十万大军已经从府州一带杀入祥符国境内,可以想见那边战场上才是祥符国最精锐的军队。   冲锋上来三千多骑兵已经被杀死大半,最主要的是他们的战马全部倒了下去,辽军骑兵表现出了极高的骑术,在战马倒下的瞬间,不但安全落马,还有近千人利用战马尸体护住了自己,没有被快弩射死。   这个时候两位旅长已经下令停止用快弩射击,这些还活着,失去战马的辽军战士不愧是皮室军的百战精锐,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没有丧胆,在一名军官大吼令下,怒吼着站起来,提着战刀冲向单薄的木栅栏后面已经将快弩挂在腰间,手持长枪的朱雀军团步兵。   他们满身的血污,一脸地疯狂,扑向朱雀军团地防线,可是他们好似飞蛾扑火。因为早在他们战刀砍下的瞬间,甚至还未接触到拒马,每个人都有两杆长枪如毒蛇般探出,同时深深扎入他们的身体。   近千名辽兵大体分成三排,第一排三百多人惨叫几乎同时才刚刚响起,扎入他们身体内的长枪就不约而同地顺时针一搅,然后猛地向后抽出,随着扑通一声,冲上来在三百多人就一头扎到了地面上。第二排辽兵已经紧跟而上,第一排辽兵给他们争取到了些许时间,他们冲得更近了一些,已经接触到了拒马,战刀距离眼前的敌人也近了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他们同样变成了三百多具尸体。第三排辽兵终于心生恐惧,转头就跑。可惜单薄的木栅栏后面长枪兵后退一步,两千手持快弩的步兵上前,发射。所以他们没跑几步,也全被射死了。 第792章 镇西堡之战(四)   三千多骑兵和三千匹战马的尸身下汩汩流出温暖的血液融化了地表的冻土,贪婪的大地饥渴地吸吮着这一汪汪的热血,但流淌地血液总是比它能吞下的更多。地面上先是形成了红色的池塘,然后是四处蔓延的河流,直到形成冒着热气的人血海洋。   所有的护墙前都挖好了壕沟,四座棱堡作为防御地核心,它们前面的壕沟也特别的宽和深,最宽的地方足有三米,最深的地方也有两米左右,这主要是为了防止敌人利用人梯直接冲上堡墙。刚才辽军骑兵冲过后,辽军步兵就一涌冲向堡墙,费成娃纵身跳下右边的壕沟时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他一边把盾牌顶在头上,一边快速向墙角摸去。   按照他以前几次攻城经验,只要能摸到城墙下,那么除非头顶守军探出头来攻击,否则就没有什么能伤到自己了。费成娃已经参加过很多次攻城战役,他知道只要自己靠壕沟边靠得足够紧,再把盾牌好好顶在头顶,就是落石滚木也不太容易伤到自己了。   只是这次费成娃刚刚藏好,侧面就射过来猛烈的一波弩箭,费成娃眼疾手快一个翻滚贴着墙躲了开去,然后脸色惨白的猫着腰向侧面看了一眼,远处的护墙上有一排快弩朝着这里,那里的守军居高临下,向棱堡墙下进行着一排排的攒射。而费成娃头顶上不但没有任何人探头攻击,也没有任何木石被扔下,但和他一样沿着壕沟摸到水平护墙下的辽军步兵却被侧面护墙上弩箭一个接着一个地射死在城墙下。   左翼射过来地弩箭越来越多。费成娃左手的同伴一片片被打倒在地,费成娃手脚并用地向壕沟的拐角爬去,弩箭不断呼啸着从他身边或是头顶掠过,费成娃拼命地向前爬着,身旁和身前的同伴不断尖叫着倒下,在其他的尸体旁边痛苦翻滚着咽气。   拐角就在眼前,费成娃一个鱼跃扑了过去,就地一个滚翻就窜过了拐角。两颗弩箭追着他刚才的行进路线奔过,噗嗤打在费成娃眼前的土地上。死里逃生的费成娃看着地上地坑,长吁了一口气,他刚抬手想擦一下额头的汗,就感到一股大力袭来,就像是有人猛地推了他后脑一把。   扑地就是一个嘴啃泥,费成娃晕乎乎地摇了摇头甩去嘴上的泥,只感觉头顶上凉凉的。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的头盔已经滚落在几米开外,顶部还开了一个洞。费成娃略一思索,顿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猛的一个掉头向后看去。   费成娃身后远处有一面同样地水平护墙,上面同样架满了快弩。正向着他前面的壕沟中猛烈射击,就在费成娃眼前的这道壕沟里,同样层层叠叠布满了被打死的辽军,和他刚刚逃出地那条壕沟并无二致。   猛烈的弩箭扑面而来。费成娃把身体蜷缩成一个团,躲在几具尸体后面,周围有不少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地在壕沟里乱转,想找个安全的躲避弩箭之处,但他们都被无情地射死。梯形区域内的辽军被打得存身不住,还纷纷习惯成自然地往壕沟里面跳,一个不知名地辽军军官看清形势之后,拼命鞭打、拉扯着他不听号令的手下。   “不能下壕沟,那是送死……”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支巨型弩枪就从侧面射入了他的脖子,军官的脑袋张着大嘴飞到空中,划了一道曲线向十几米外飞去,无头的尸体犹自站了片刻,才心有不甘地扑倒在地。   指挥台上一脸振奋的邓崇轩和王超又观察了一会儿敌军的动向,然后就抬眼向着远方看去,那里有耶律休哥的帅旗,此时似乎正在急促的舞动。战鼓也敲得更加的激烈。对手似乎想靠着帅旗和战鼓的影响。来重新鼓起军队的勇气,把他们从恐慌中拯救过来。   在耶律休哥此时看来。只要自己麾下军队能凑到跟前,和朱雀军团开始消耗战,那么用不了多久朱雀军团整条战线就会因为兵力不足而开始崩溃。相反,一旦此时停下脚步,那刚才的牺牲也就白费了。   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耶律休哥仍然以为镇西堡的中央防御能够在牺牲一定人手后,靠猛攻突击拿下,再加上此时看到先锋已经靠得很近了,所以更加舍不得放弃。   看到中军止步不前时,耶律休哥焦急地催促旗鼓手鼓舞他们向前,更一口气派过去了好几队探马,让他们直接上去传令。但他地努力白费了,中军主力没能跟上前军的脚步,而个别响应他号召的军官带着自己麾下部队也和前军一起被无情地射杀在棱堡前的空旷地带里。若是他有一个望远镜,此时能够看清城堡下的战况,便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枉死这么多人。可惜他没有。   ……   ……   “退兵,退兵,撤下来吧!”   终于,又过了一会,耶律休哥发现了前面战线的情况已经恶劣到了极致,艰难地吐出了这段话,凄厉的金声响起,这声音穿越了几里宽的战场,隐隐约约地送到了前线。   抛石机连的连长镇静地看着前方的通道,辽军开始向后逃窜,他们丢盔弃甲地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最前面的人已经跑过了第一层缺口,正朝着东北方向仰面狂奔。在连长的视野里,所有还能动的辽军士兵都呼喊着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棱堡上快弩不断射击,跑到最后的辽军一排排地打下。巨型快弩也从未停止射击,不时有一连串三四人被巨型弩枪射成碎尸飞到半空,但敌军还是不管不顾地向缺口涌去。   “二号火药包身击前准备完毕。”抛石机连的连长身后响起了排长的平静声音。   分割敌军战线的拦截射击早已经完成了,敌军的中军正向朱雀军团抛石机射击范围外撤去,现在是追杀逃敌的时候了,抛石机连的连长看着矮墙通道上涌动着的人头,头也不回地大叫了一声:“发射。”   轰鸣炸响声中,又是近百名溃逃的辽军士兵被炸死在拥挤的通道上,剩下的人踩着同伴的死尸,疯狂地向外冲去。抛石机以火药包连续轰击着目标区域,几轮拦阻射击过后,数百名死亡和垂死的人就在通道间形成了一道人墙。   ……   ……   大战开始之时,位于棱堡斜边上的抛石机发射阵地便是双方攻防最激烈的地带,抛石机发射阵地外的壕沟也都较其他地方有着更多的死尸。   为了让抛石机抛射更加精准,便要尽可能的架设在高处。但是镇西北堡城墙上太窄放不下。所以,在棱堡边墙上又建立了两个半圆型护墙,作为抛石机发射阵地,只是因为时间仓促,高度只有一米左右,小半圆堡外挖掘的壕沟也不到两米深,这样一来让抛石机发射阵地的墙变得相对较低,所以有更多的辽军士兵试图从这里爬入棱堡。   对防守的朱雀军团来说,抛石机发射阵地探出棱边的小平台也很可以利用一番,它也能消除棱堡射界死角的,探出棱边的小半圆平台上能容纳十个快弩射手,他们脚下的平台是悬空于壕沟之上,而且又没有探出几米远,所以也不会影响长达五十米的水平护墙的射界。   在抛石机发射阵地边上守卫抛石机的数十名长枪手一个个身披重甲,站在抛石机后面做着防御的准备,他们的盔甲和脚边还落着不少羽箭。还有三四个快弩手半蹲在抛石机侧面向下射击。   在这场战斗中,不少辽军士兵表现得极为勇敢和悍不畏死,拿同伴垫脚爬到了抛石机发射阵地的护墙上,企图干扰抛石机发射火药包。但这些企图也都被保护抛石机阵地的长枪手挫败了,保卫抛石机发射阵地的长枪手居高临下地把攀上墙头的辽国兵都扎了下去,朱雀军团抛石机连,几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停止过抛射火药包。   步兵旅一营一连一排排长刘坤今天奉命带着本排人员保护右边平台上抛石机阵地,此时单膝跪在抛石机轮子边,他一手扶着长枪,一手托着快弩寻找着目标。刘排长的盔甲上搭着几根无精打采的箭支,脚下还有几把甩刀和飞斧,不过这些都没能对他构成伤害。今天他遇到过的最危险的一击是扔过来的重头标枪,那标枪擦着刘排长的头盔飞过去,把他身后地一个抛石机操作手刺了个对穿。   眼下辽军的士气已经开始瓦解,但就是到了这个时刻,仍然还是有人企图从抛石机发射阵地壁上爬上来。刘排长将四支弩箭射完,快速的从旁边箭囊中抽出四支弩箭安装好,这时又有一双手攀上了墙边,跟着就从双手中间的那段垒墙上露出了一个人头。   也懒得动用长枪,刘排长随手射出一支弩箭,直接从那人张嘴待吼的大口中射了进去。不等这人掉下去,他又看见一双手出现在垒墙边,他左手把快弩放在地上,右手拿起长枪,在那人眼睛才露出墙边的时候他就猛地一下子捅了进去……   ……   …… 第793章 竟然敢出城来战   战况渐渐降温了,除了几架抛石机还在发射最远程的一号火药包轰炸外,朱雀军团地快弩渐渐地都停止了下来。其实就是还在抛射的抛石机,它们的目标也都已经转向了远方正在溃退的败兵。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千具士兵的尸体,还有铺了一地地无数死马,墙边的壕沟里更是被堆积层叠的人和马的尸体填满。   冲入矮墙的几千辽军前军部队中,绝大多数根本就没有找到机会和朱雀军团一战,他们不是被自己人挡住了,就是止步于矮墙和壕沟之下,无数地辽军士兵就是在壕沟里钻来钻去。徒劳地想寻找一个死角或是突破口出来,结果便被射死。   相反,朱雀军团的快弩手和抛石机连、巨型快弩倒是几乎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射击,交叉的火网不停地收割着人命,直到再也没有目标好打为止。   一匹满身是血的马漫无目的地在路中间走着,它的身上也开出大血口子,这孤零零的战马全身发抖,踱到壕沟边看了看,跟着就轻轻跳了下去。一声不吭地又站了片刻后。马儿打着哆嗦软倒在地,四脚朝天地抽搐了几下。连一声哀鸣都没有地死掉了。   冲击拒马和木栅栏的辽军士兵总是零零星星地,从来没有一个人有机会对朱雀军团防线构成真正的威胁。这对于镇西堡守军朱雀军团来说是一场完胜,而对攻打镇西堡的辽军来说却是一场惨败。事实上,类似于这样的一幕同一时间在镇北堡也在发生。   ……   ……   越界一日,攻入张家堡境内的辽军,已经清扫了张家堡附近二十里之内所有的村落,但作为主力的五千兵马自始至终直接压到张家堡之外,驻扎在城东偏北离张家堡最近,只有四里距离,名字叫寒泉村的一处村庄中,遥遥压制住城中守军。   两名主将萧天舟木和耶律鹤城已经在小村子中歇了两日,纵然不去打草谷,下面的人不会短了他们身边的好处,可两人体内的血液已是躁动不已,恨不得能代替手下在祥符国境内烧杀抢掠一番。但来自南院大王萧达格的严令,让他们不敢少有违逆。   十一月九日,也是辽军入境的第二天,张家堡城头上鼓声大噪,城外的辽军便如被惊起的蝗虫,立刻蹦跶着动了起来。   萧天舟木和耶律鹤城也立刻从安营扎寨的寒泉村中出来,望向张家堡的城头。   “张家堡里面只有三千人马,还敢出城?”   “大概是想提一提士气吧。”   “会不会有援军?”   “探子一直都没回报。这一马平川,大股的祥符国援军出来后还能瞒得了人?更何况我们的任务不就是尽可能的吸引更多的祥符国军队来此吗!”   “话虽如此,但万一援军来多了,我们打不过,损失惨重,回去南院大王殿下也不会给我们太多的补偿。”   萧天舟木和耶律鹤城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换着想法。在两人视野之中,张家堡的城门中开,两列贯甲持矛的骑兵从城门中鱼贯而出,越过吊桥后,在城壕外分列官道左右。   张家堡可是典型的军寨,所以城外并没有民居聚居,最近的寒泉村也在四里外。甚至一里之内连手臂粗以上的树木都没有,只有官道上,还有些酒家和亭舍,只是已经给烧得干净。有着足够的布战阵空间。   “大概两千人,他娘的,站得怎么这么整齐。”耶律鹤城笑了一声。那些骑兵,即是军阵的一部分,也当是保护列阵时脆弱的军队的作用。只是列队如此整齐,在他眼里,实在是多此一举。   萧天舟木也回以不屑的一哼,说道:“也只是整齐罢了。倒是盔甲武器果然精良,比宋军还要精良。不对,他们普通士兵身上穿的也是铁甲。哈哈哈……这下发财了,到时我们一家一半。”   “好,就一家一半,就这么说定了。”耶律鹤城一口应承。他们有一万多人,虽然散出去打草谷大半,但这里还有五千人。辽军野战从未怕过别人,此时人数占优,更是一丝一毫的担心都没有了。   面对出战的张家堡守军,萧天舟木和耶律鹤城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将视线的落点放在张家堡的城头上。如果城上的防守稍有松懈,他们就要试一试能不能趁机冲入城中,可惜云集在城头上的抛石机和极为显眼的巨型强弩让两人不敢冒险。祥符国火药包和巨型强弩的厉害他们虽然还没有领教过,但却也听说过。   出城一千骑兵之后,则是一千步兵。上下一身雪亮的铁甲,连脸都给遮住,拿着长枪,带着快弩,亦是分作两部,在两部骑兵外侧列阵站定。   “比骑兵还要整齐,配上这铁甲看着倒是好看!”耶律鹤城冷笑了一声,对祥符国出来野战不屑一顾,但对他们的装备眼红无比。   “带队的是谁?”萧天舟木想知道谁领军出阵。两翼看起来已经站定了,只留下了中央的空隙。   一面赤红色的将棋就在这时从城中缓缓移出,旗面血红,而边缘上则镶了一圈黑边,上面绣着一头黑狼正在啸月,旗子右下脚斗大的黑色篆字写着“韩”字,这正是军团直属四个旅的旅长军旗的样子。在旗帜之下则是十几骑骑兵以及一批步卒。   “呵呵呵……竟是守将韩涛亲自领兵。”耶律鹤城有些意外,便回头说道:“听说韩涛是祥符国皇帝当年的亲兵,实力高强,不可轻敌。”   萧天舟木看着依然拥在城头上的一排守军,又不无遗憾的叹了一声,说道:“可惜这韩涛做事倒是谨慎,自己都出战了,还让那么多人守在城上作甚?”   “哼,那不是谨慎,而是胆小。”萧天舟木笑了几声后,脸色一冷,阴狠狠地问道:“要不要杀过去?”   耶律鹤城摇摇头,说道:“不用,我们在这里以逸待劳就行,既然韩涛出战了,应该不会装装样子就缩回去的。”   ……   ……   韩涛带领骑兵提着缰绳,小碎步的前进,而步兵则踏着鼓点,一步步的徐步向前。   脚步声与鼓声汇合一处,不见一丝乱,每一步都撼动着旁观者的心神。从城门处前行了五百步之多,方才停了下来。   辽军的两名主将一开始还挂着不屑的笑意,可随着祥符国军队军阵的移动,笑容也渐渐收敛。到最后,出城的祥符国军队前行五百多步而阵列不乱,萧天舟木和耶律鹤城的脸色全都变了。   兵法云,军阵有气,望气可知强弱。耶律鹤城和萧天舟木两人虽然没有学过兵书,更不懂什么望气法,但打了多年的仗,眼前这支部队能不能打那是一目了然。   列阵其实很简单,但列阵后在行进过程中还能够始终保持队形这般整齐,这就不寻常部队能够作得到的。萧天舟木和耶律鹤城这些年见过的部队也不少,纵然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十步一驻足,二十步一整列,正常的步军阵列绝不可能一口气向前走五百余步而不乱。这也是步兵最忌讳撤退或者行军时被骑兵偷袭的原因,寻常情况下只有挨打的份。这些年契丹人和汉人打仗最喜欢的便是利用自己骑兵优势用此战法。   眼前出城的祥符国军队总数不过两千,但这两千人,在萧天舟木和耶律鹤城看来却绝对是精锐。军行如山岳,缓缓压了过来,甚至给人以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支祥符国部队看起来不好对付啊!”萧天舟木神色中渐渐有了一丝凝重。   “哼!故弄玄虚而已,你忘了来之前上面通报的祥符国军队的相关情报,里面提到祥符国军队这半年以来,从上至下经常训练那什么队列,走得整齐点算什么。”耶律鹤城低声道。   祥符国军队军阵所处的位置,已经超出城上守军的保护范围。就算是巨型枪弩和抛石机这么远的距离准性大减,且杀伤力有限的很。张家堡守军主动脱出城墙上的保护,看起来就是要堂堂正正的打上一仗,他们自然不会退缩。   韩涛的大旗就在全阵的前方,他本人也立于阵前。身后三百亲兵前后分作三排,阵型远比两侧更为单薄。在两翼,骑兵解蹬下马,步兵倒是照常拿着快弩。   这分明就是陷阱的模样,但这个陷阱上的饵料却香喷喷的诱人垂涎欲滴。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将果子从树上摘下来。   韩涛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凭借这人数不过两千人,或许是精锐,就能胜过数倍的对手?   萧天舟木开口道:“前天通报祥符国那什么旅长以上将官资料,我记得其中提到韩涛本是一名江湖一流高手,当年祥符国皇帝以那什么道家至宝吸引天下武道高手前去,以那传说中半死迷宫将他们擒获,然后全部将这些白痴武道高手全部收服为已用。这韩涛便是其中一个。” 第794章 韩涛的绝技   “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资料中说韩涛的一个胳膊从小修炼又奇功,比另一个胳膊粗了一圈,且这个胳膊力大无穷,可撕虎豹。后来加入华夏卫府,不去当杀手,反而喜欢战阵打仗,自己研习兵法,祥符国立国之后,主动请缨,祥符国皇帝便给了他一个旅长的官。还有在半年前祥符国军队变革之前,他是青龙军团的人,后来才调到黑狼军团,并被李光顺派到张家堡驻守。”耶律鹤城也紧接着说道。   “喔!我可是听说祥符国青龙军团自组建之后还没有打过仗,如此说来,这韩涛根本就没有带兵打过仗。哈哈哈……原来就是一战场上的雏鸟,看今天将他脑袋留下。”   鼓声沉沉,出战的张家堡守军只有两千左右,莫说鹿角,连拒马枪都没有。这是极为明显的挑衅,或者叫做挑战。   麾下大军近万,面对远少于己的敌军,萧天舟木和耶律鹤城不愿堕了自己的名声。何况张家堡主将出战,只要能杀了他,边界上的这一要隘将会唾手可得,功劳绝不会小。   一直以来,辽国对敌,以军阵对军阵那是皮室军和京州军才有的打法。没有经过正规战阵训练的部族军对上军阵,不想打那就直接绕过去,反正步卒不可能列着阵去追骑兵。而若是想打的话,那就以重兵将之围困。然后如同狼群一般绕行左右,通过不断的骚扰和试探,消耗敌军的精力和士气,包围上一日半日,再强的军队也要崩溃。   可是今天敌军距离本城太近,他们若是以此法对敌,很可能会让对手立刻撤回城内。这样他们想要拿下韩涛的头颅的目标显然就不可能实现。   萧天舟木和耶律鹤城商量了几句,前者举起了手,招来了三名亲信将领。   “萧阿玖。”萧天舟木远远指着对面说道:“张家堡守将韩涛看到他了没有!”   萧阿玖只点头道:“韩涛,早就看到了。”   “把他的脑袋拿回来,你一直想要的那块草场就归你了。另外,耶律鹤城将军还送你五百只羊。”   萧阿玖瞬间两眼发亮,战意滔天,大声道:“族长和耶律将军放心,萧阿玖一定将韩涛的脑袋拿回来!”   随即萧天舟木又点起了后面的两名将领,说道:“你们带各自的人马绕到两边去攻,若是韩涛想要逃回城,你们要将他挡住!”   这三名部将都是他们族中身经百战的将领,不需要吩咐太多。萧天舟木号令一出,三部兵马随即奔行出阵。   号角声中,中间一千五,两边各一千人部队分头而行,包抄向前方的韩涛阵列。   骑兵飞驰,越过城外的田地,踏着犹如生铁一般的冻土,没有草木的地面上,一片黄土飞扬。大地在铁蹄下震颤着,如雷音从地面响起。   将骑兵以五百人一队,前后多队,轮番向敌冲阵,这是辽人使用多年的克敌战法。   但韩涛出兵不多,站位紧密,辽骑若是铺开来反倒浪费了人力。所以,此时的辽军的三支骑兵队便各自以百人队前后分列,相隔二三十步。在奔行中,自然而然的便分了开来,有如浪潮一般向祥符国军队冲去。   冲击两翼的辽军领先一步,直冲目标而去。   百步之内,快马瞬息可至。强弓也好,快弩也罢,一射之后,便无再射的机会。一旦剪除了羽翼,祥符国军队的中军再强也只能授首。   面对辽军的汹汹来势,韩涛安排在两翼的步卒各自转向,左手持快弩,右手握长枪,面对外侧包抄袭来的敌军。下马的骑兵都用短戟将战马的缰绳固定在了地上,张开了随身携带的快弩。不过除此之外,阵中的祥符国军队没有任何反应,呆若木鸡,沉稳安静得让辽军感到诡异。   百步不发箭,八十步不发箭,到了六十步,奔行在最前的辽军骑兵,忽的向外一转,在阵前打横而过,后阵的骑兵一排排的紧随在后,脆弱侧面暴露在箭矢的射程中,但依然没有引得祥符国军队发箭。   祥符国七大军团在叶尘强令下训练队列大半年,别的先不说,令行禁止在当今天下军队中无军能比,不闻号令,绝对没有人敢有所异动。   目标是韩涛的萧阿玖,同样带着麾下骑兵在五六十步外兜了一圈,都没看到对方中军有半点虚怯的模样。   转回到出发地,萧阿玖只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先一步回转的侧翼兵马又早一步启动了。   六十步冲不动,那就四十步,一步步突前,不信这些祥符国军队还能忍得住。只要他们手中那快弩一用,没有拒马、没有鹿角,这样的军阵,接下来只能任人鱼肉。   辽军最后一队刚刚从阵前横过,这第一队又上来了。声势更猛,速度也更快。   张家堡城头上观战的文官武将,士兵百姓,心都提了起来,前一回辽人似乎只是试探,这一回来势汹汹,一旦应对失措,失去了弓弩的自家军队可就会直面辽骑的冲击。   面对冲得更近的辽人骑兵,两翼的阵列依然不动如山,虽说细看起来,已经有不少人的手在颤抖,但大半年训练队列,让他们养成了令行禁止意识。   四十步的时候,第一波辽军士兵在阵前回转,而马背上的骑兵也在转向时趁机张弓射箭,划着高高的弧线,落向祥符国军队的阵列。但是这只给人人一身铁甲和低眉头盔的祥符国军队引起了小小骚动,后方城头上的人们松了一口气,战马的冲击力有限,两轮无功,第三轮必然会直冲而来,确定了敌军的来势,也就好应对了。   但下一刻,他们的脸色就紧张起来。攻击中军的敌骑一千五百余,却没有绕行,而是直奔中军主将韩涛的大旗而来。   “辽狗!!”城墙上的石家堡知县厉声大叫。   两翼的骑兵最前面的两波都绕回去了,这就给人了一个中军也会回绕的错觉,偏偏这里是直冲过来。一点点错觉,就能乱了放箭的时机,刹那之错,再无挽回的余地。   一声尖利的号角声就在同时自远方传来,两翼阵列前正一波波冲过来的辽军也突然不再转向,踏着最激烈的步点,配合着中军如浪卷而上。   中军大旗之下,可只有三百人应对。   担忧在一瞬间攥紧了城上所有人的心。   萧阿玖只紧紧盯着站在阵前的韩涛,与坐骑一起飞速的接近。人和马仿佛融合了在一起,躁动的血液将力量传到了枪尖。但他在敌军的主将韩涛的神色之中没有看到一丝惧怕和动摇,只看到了韩涛突然从身后一名亲兵手中接过了一个脑袋大小、还冒着烟火的方块形东西,然后右臂带着风声一挥而下,直指前方,直指向自己。   “啊……是火药包。”萧阿玖顿时脸色大变,他只知道祥符国最小的火药包重足有十数斤,要以抛石机发射,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够以人力扔出这么远。而且速度快如弩箭。   冲在最前的萧阿玖只看到一个火药包扑面而来,自己就像主动迎上去一般。千钧一发之际低头俯身,紧紧贴着马背。但下一刻,轰鸣巨响爆炸声从身后传来,他胯下的坐骑惨嘶人立,他自己只觉得天旋地转,重重的栽下马来。就在他坠马之前,张得大大的眼睛中,映出了自己身后二十多个属下和二十多匹马被炸成碎尸乱飞的场景。   “还好,南院大王殿下下了死令,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和祥符国军队开战,都要将战马耳朵堵住。否则这一声巨响,战马全部受惊的话还打个屁啊。”萧阿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努力的想要爬起来。恍惚间,他听了一片弩箭破空声。   萧阿玖费了很大的工夫才从尸堆中爬了起来,他的头盔掉了,却幸运的没有受伤,他距离火药包爆炸之处相距了近二十步,只是被爆炸的余波将他掀下马来。   背后一片声音大叫着,萧阿玖只头脑昏昏,什么都没听清。还没等他脑袋恢复正常,胸前就传来一下剧痛,萧阿玖只向后一仰,眼前就不再是近在眼前却接近不了的敌阵,而变成了阴云密布的天空。他脑中浑浑噩噩,只觉得身上气力突然不见了,再低头时,却见心口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弩箭,正如旗杆般骄傲的竖起。   辽国年轻的部族战将眼中的光芒消失不见,头一歪就此死去。   韩涛单手扔出的一个火药包直接毁了辽军骑兵冲锋阵形,然后张家堡的守军以快弩开始对乱了阵形的骑兵进行射杀,弓弩都是越近威力越大,抵近至二三十步,从快弩射出的弩箭,主要瞄准了战马,也给辽军带来了不小的损失,但最可怕的,却是后方的骑兵在避让中失去了冲击力。再加上主将已死,一时间没有人指挥,正面冲阵的骑兵彻底乱了。   ……   …… 第795章 山雨欲来   野战不同于镇西堡朱雀军团的防御战,有沟壕,有拒马,有矮墙。虽然正面骑兵彻底乱了,但是悍勇的辽军骑兵散着队形依然冲了上来,步兵将手中快弩中四支弩箭一次性射完之后,没有再给快弩上弩箭,直接丢下了快弩,换上了长枪。   祥符国的步军阵列,紧密的阵型肩膀几乎挨着肩膀,高高举起的铁枪只能看到雪亮的枪尖连成一线。韩涛敢以一千步兵和一千骑兵出城,并且正面挑衅对战辽军,除了他手扔火药包的绝活和人手一支的快弩之外,就是因为依仗着长枪阵的存在。   来自身后的鼓声,节奏又变了,沉重而缓慢,祥符国步卒用力的踏着鼓点,一步步缓缓向前,逆着如同洪流一般辽军骑兵,斜向上举着铁枪,毫无怯意的反冲而上。   枪尖直刺,前方的辽军骑兵刀光方落,侧方和后方的铁枪就紧跟着刺了过来。步兵的阵列远比骑兵紧密得多,阵前的一名辽军骑兵,就要面对三五柄长枪。进退不得,抵挡不住,被反冲上来的铁枪全部刺死。   一步一喝,一喝一刺,长枪阵前,人马之上皆是多了很多窟窿。   来自交锋处的惨叫声传遍了战场,见前面的同袍被刺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后面跟上来的契丹铁骑立刻转向,无论是包抄,还是回撤,都强于拥堵在阵前。   只是迟了。   一千祥符国下马之后的骑兵同样射空了弩箭,然后纷纷翻身上马,配合着步卒的攻势,斜斜的向阵前辽军的侧翼发起了冲锋。正欲转向离开的辽军铁骑被当头堵上了去路。祥符国军队步骑左右交击,辽军军势一乱,瞬间溃败,毫无还手之力。   ……   ……   自从祥符国立国之后,韩涛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封侯,要封侯便要立下足够多的战功。而有战功,便要有强军。所以,这近一年来,他一心扑在练兵之上,将军枢部总参谋部颁布的各种作战条例和训练操典,以及战阵之法研究通透,此外他对待士兵如亲子,训士卒如严父,全向心的投入到练兵之中,他麾下军队却正是叶尘计划中想要打造的职业军队。   耶律鹤城在后在看得目眦欲裂,挥旗驱马,直接冲出了中军。萧天舟木一下没拉住他,就看着耶律鹤城带着他的本队向着前方交战的区域冲了过去。   只是他刚刚冲前了百十步,耶律鹤城只见祥符国军队正中又有一道成人脑袋大小的黑影远远地从前方飞来,落在耶律鹤城右手二十多步处轰的一声巨响,将附近二十多个骑兵炸飞,耶律鹤城坐骑被惊得人立而起。   对祥符国火药包畏惧,自半年前两国交换人质时辽军大败之后,便深藏在辽军将领们的骨子里。耶律鹤城紧紧攥住缰绳,发白的脸上冷汗涔涔。他终于记了起来,刚才萧阿玖就是被韩涛以人力扔来的火药包炸下马,然后稀里糊涂被快弩射死的。   “可惜!”韩涛暗叫可惜,自己扔这东西的准性还是差了点,只差一步就能炸死一个辽军大将了。这可抵得上上千斩首。   不过,这一火药包也震慑住了辽军主将,让耶律鹤城不敢再上前。主将退缩,出援的兵马就变得犹犹豫豫,行动之慢,却让人想象不到这是威震万邦的契丹铁骑!   阵前死伤狼藉,后方援兵不至,冲击军阵的辽军终于不支而退。祥符国的骑兵挥舞着铁枪,追杀得辽军骑兵狼奔豕突,四散奔逃,直到两军之间的战场中央,方才得意的回转。   骑兵举着枪回到阵列中,更为响亮的欢呼声在后方张家堡城墙上响起,韩涛安排一个排的亲兵毫不客气的提着大斧上前去斩首取功。   韩涛拄枪而立,脸上没有打赢了胜仗的欢喜,有的只是疑惑和凝重。他出战本为摸清眼前辽军到底是辽国南院大王萧达格麾下州军,还是他猜测中的部族军队,顺便也打压一下辽军气焰,让其不敢贸然深入国境。即便无法阻止,也要逼辽人在张家堡多留兵马。   韩涛之前的怀疑果然成真,张家堡外面的辽军明显不是京州军,而是辽国战力相对最低的部族军。那南院大王萧达格带领的十万京州军精锐去了何处。韩涛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远远地看了辽军一眼,韩涛扫过十多名俘虏,面无表情的抬手向后一摆,鼓声停了,城头上的欢呼声停了,阵中的官兵们也静了下来,战场中一片寂静。   对面的辽军在看着,身后的将士在等着。   “回城。”韩涛说道。   清脆的钲声随即响起。   鸣金收兵。鼓车先退。两翼步卒后转,徐徐退了三十步。马军紧随在后,三十步后,重新列阵回头。最后只剩韩涛拄枪阵前,亲兵列队左右,可辽军气为之夺,竟不敢稍动。   再多看了对面浩荡敌军一眼,韩涛转身退后,随即没入阵中。   万余辽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祥符国不到两千人一队一队交错着倒卷而回,由步至骑,又由骑至步,直至那面招展的赤红大旗消失于城门之内。   当张家堡北门缓缓合上,城中的欢呼声再一次如雷霆一般暴然响起,万胜、万岁的呼声撼天动地。声浪滚滚,传之四野,竟把城外的数千战马给吓得乱嘶乱蹦起来。   在麾下骑士们的手忙脚乱中,耶律鹤地和萧天舟木面色如土,相顾无言。   一军先锋才越境,便惨败在张家堡城下。五百多阵亡虽不多,但一点战果都没捞回来,丢尽了自家脸事小,堕了三军士气乃是无可挽回的大错。到了南院大王那里,保不准就会被摘了人头来提振军心。   两人心中皆是惶恐,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了。但二人却不知道,他们战败是小事,可是由此暴露了萧太后和南院大王,以及宋国某个大人物定下的瞒天过海大计,才是关键。   ……   ……   夏京,皇宫政务殿。   胡三光一脸肃然地说道:“陛下,关于辽国南院大王萧达格有一件事情有些蹊跷?”   叶尘说道:“何事?”   胡三光说道:“自三个多月前,萧达格亲自调兵至辽国武州边关,直逼我祥符国府州、宁边、金肃之后,萧达格便与辽国武州官府,以及鹰眼卫全力搜捕我安全部在武州的细作,力度极大,甚至宁愿枉死一些汉人,也要将我安全部在武州境内细作一网打尽。为此安全部在武州损失近半人手,另外一半臣也让他们暂时撤了回来。以致于我们对南院大王麾下兵马侦察只能借用远距离以望远镜侦察的办法。当时以为辽国是为了报复他们细作在我们祥符国频频被发现的事情,便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三天前府州张家堡等地出现辽军来犯之后,臣便重新派人进驻武州,建立据点。不料去的人发现,辽国竟然动用一万多部族军直接封锁了边关,难以进入武州。臣得到下面人报告之后,经过分析认为如今大战已经开始,辽军封锁过境根本没有多大意义,更何况宁愿动用一万大军特意做此事。”   叶尘闻言,细细听了之后,说道:“显然辽人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不想我让我们知道。”   叶尘紧蹙眉头沉思半晌之后,心中渐渐有些不安,但因为掌握的信息有限,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线索。最后只能说道:“八百里加急,将此事送到府州杨继业和李光顺那里,嗯!给折御勋和展熊武也送过去,他们在前线,掌握的信息比朕多,他们应该能够判断出辽人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   ……   ……   府州。   杨继业正忙碌着,距离辽军来犯已经两天了,突入府州、金肃、宁边境内的辽军受到了黑狼军团和折兰军团强烈的阻击,攻势并没有太大的进展。受害的村落乡镇虽多,但绝大部分百姓都已经撤入城内或者军寨之内,伤亡并不大,主要就是一些百姓没来得及搬走的物资被抢走了不少,房屋也被烧毁了一部分。   这两日,宋辽两军在祥符国东面与辽国交界的府州境内张家堡、黄家堡和金肃、宁边境内大小数十仗,有败有胜,但几座城池和军寨军堡依然安然无恙。至于在东北和北面与辽国之间的镇西堡和镇北堡之战,辽军更是损失惨重,未能踏入两个新修建军堡半步。   “现在看来,耶律休哥统领的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对镇西堡和镇北堡的攻势比军枢部总参谋部推测的还要大,可见萧太后将叛军消灭于国境之内的决心极为强烈。”   “相反,辽军对我祥符国东面府州、金肃、宁边两县的攻势远比预计的要软弱,事前总参谋部预测辽国内战持续了三个多月,辽国朝廷储藏的粮草军备消耗极大,所以综合结果是辽军并没有做好大规模入侵祥符国的准备,现在看来是正确的推断。南院大王萧达格既然没有做充分准备,便仓促进兵,想打到府州城下,自然可能性很小。”杨继业心中暗忖不已。 第796章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杨继业正在看着地图分析着战况,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是匆忙,李光顺神色凝重无比的匆匆踏进房中,急声说道:“大将军,情况有些不妙。”   杨继业心中一跳,说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何不妙?”   李光顺将手中一份军情战报和军情机要同时递给杨继业,说道:“一份是张家堡韩涛累死了两匹战马才派人送来的军情战报,另一份是安全部驻宋国西北最高负责人黄楼平派人送来的紧接军情。”   杨继业赶紧打开快速看了战报和军情之后,不由色剧变。   前者内容很简单,韩涛将张家堡外辽军乃是部族军,且从未见南院大王麾下州军出现的情况,连同他出城那一战的经过送了过来。   而黄楼平这份军情就一句话:葭州自十一月七日开始施行军管。军管时间为三天。   何谓军管——军管时间之内不让非军队之外任何人走出家门,否则杀无赦。   杨继业将韩涛的军情战报和黄楼平的情报综合之后,想到了一种绝对想不到,或者说应该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辽国南院大王萧达格带领十万京州军精锐,借道宋国,从辽国武州绕至宋国葭州,行瞒天过海之计,直取银州。若是这样,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祥符国常规部队有七个军团,朱雀和青龙军团去了镇西堡和镇北堡接应耶律寒夜和耶律鹿,对付耶律休哥带领的足足二十万皮室军,因为兵力相差太大,只能依托城堡防卫。而黑狼、折兰、玄武军团计划中要对付南院大王萧达格的十万京州军。剩下的白虎和白狼两大军团要固守与宋国交界处的军寨、城池,防止宋国突然趁火打劫。   可是如今萧达格只是以几万部族军欺骗黑狼、折兰和玄武三大军团,而他则带领十万战力比部族军强不少的京州军借道宋国绕至宋国葭州,直取银州。   “快去安排,府州黑狼军团留守两千人,我带领八千人速速支援银州。同时传令折御勋,让他分出八千人亲自回援银州。快呀!快去啊……”杨继业急声说道,脸色早已异常难看。   ……   ……   “那就是大峡关?”黑夜中,一人远眺着群山间一道黑黯幽沉,却有着成百上千灯火妆点的暗影。   另一人在他身边低声道:“正是银州东南方向的门户大峡关。”   “南院大王殿下竟然能够让宋人甘愿借道给我们,到现在我还感到难以置信。”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南院大王殿下虽然神通广大,但让宋国甘愿借道却是太后与宋国朝廷达成了某个协议。”   “我怎么听说是太后与宋国宰相赵普达成了协议。”   “好了,不说了,我们带领一万先锋大军,把大峡关攻下来,先立下头功!”   “虽然我们来的突然,但大峡关可不是那么好攻下来的。”   “放心吧!大峡关中有我们的内应。”   两人起身而行。   紧随在两人的身后,陆陆续续从山林中蹿出的身影,竟有成千上万之多。一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就这么在夜幕中,向西北方向的大峡关夜奔而去。   ……   ……   夏京,皇宫。   大峡关陷落!   政务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好一个萧绰萧太后,好一个赵普,好一个萧达格。半个月前,开封十娃送来密报,宋国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对我祥符国出兵。但是,谁能想得到宋国会给辽人借道,而萧达格竟然会弃府州、直取银州。”   这条从银州送到夏京十万火急特急军情,顿时让整个祥符国朝廷陷入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慌——因为银州之后便是夏京。银州若失,辽军可直取夏京。   韩熙载脸色苍白,咬牙开口问道:“此事确认了吗?”   “军国重事,没人敢作假。”总参谋长曾尚飞脸色沉重无比地说道。   叶尘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担忧达到了极致,但心思已经恢复平静,说道:“银州本来是玄武军团的防区,而如今玄武军团一万人已经奉命绕至武州断敌回路。也就是说银州境内只有玄武军团的一万人。”   曾尚飞说道:“是的,陛下,两千人守着大峡关,三千驻守银州城。麾下五个县城各有一千人驻守。”   马文韬急声说道:“那赶紧让玄武军团或者折兰、黑狼军团派兵回防银州啊!”   曾尚飞说道:“大将军已经察觉不对,亲自带领黑狼军团八千,并命令折兰军团八千人已经在前往银州的路上。大将军的调兵急报和银州求救前后一起送来。另外,留守银州的是玄武军团副军团长黄东秋,他在得知大峡关失守之后,按照战时条例,在急报朝廷的同时,已经向附近包括折兰、黑狼、白虎、白狼军团求救。只是陛下,臣以为,白虎和白狼不可妄动,宋人既然甘愿给辽军借道,便随时都有可能出动大军入境。”   这个时候,祥符国军队严重不足,或者说得罪了东方最强大两个大国之后,兵力已经显得严重不足。要知道,祥符国满打满算,战斗部队七个军团才十四万人。这十四万人要驻守边防、军寨、州城、县城。一分散开之后,实际上能够调动的军队并不多。而再看辽国和宋国哪个全国军队加起来都在百万以上,即使除去守城的军队,也能够轻易调动三四十万的大军。   叶尘深吸一口气,说道:“好歹银州的城防是除夏京之外最好的一个,即使黄东秋只带着三千人马,但有我祥符国火药包、石地雷、燃火油等守城利器,又有银州城内近二十万百姓的支持,即使萧达格十万大军,坚守七天天还是可以的。而七天的时间,杨继业带领黑狼和折兰两个军团一万五千人也能够赶得到。而朕自然也能够赶过去。”   众臣闻言,先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无不脸色大变,韩熙载和马文韬已经跪在地上,异口同声的大声说道:“陛下若再次如上次那样以身犯险,老臣直接碰死在这大殿……”   “住口!”不等两人将话说完,也不等其他文武大臣反应过来,准备跟着两位宰相一起跪下去,叶尘一声暴喝,整个大殿犹如平地之中响起一声炸雷,众臣无不一个哆嗦,扑腾一声全部跪了下去。韩熙载和马文韬也是一脸恐慌,因为没有人见过皇帝陛下如此震怒。   “朕上了前线可抵万军,而朕却是当今世上最不容易死的人,就算身陷万军之中,朕也有信心脱身。所以,你们大可放心。而值此国难之时,你们竟然以死相逼让朕待在夏京。两位宰相大人难道你们没有信心替朕看好夏京,坐镇中枢?”叶尘肃然无比地说道。   韩熙载和马文韬互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叶尘知道自己刚才那声“住口”语气可能太重了一点,又温和说道:“自古以来御驾亲征的开国大帝并不在少数,且有谁有朕之神通。所以两位爱卿不必担心,只要如上次那样,替朕守好京都,让百姓心安就行了。”   韩熙载和马文韬心中长叹一口气,其实他们也知道,皇帝陛下在祥符国百姓心中是如神一般存在,在一些小民看来,甚至是无所不能,所向无敌。在此国难当头之日,只要将皇帝陛下将御驾亲征的消息传过去,全国百姓之人心立刻就能给他安定下来,而京城之中的民心,也同样能安定下来。   用百姓的话来说:陛下亲自去杀辽狗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样想着两位宰相大人齐声说道:“臣遵旨。”   叶尘又目光扫过群臣,目光定格在明显已经按捺不住想说什么的白沧海身上,说道:“白沧海!你速带特种大队,潜入辽军敌后,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全力烧毁、破坏辽军粮草、辎重、攻城器械和刺杀辽军将领。”   白沧海大声说道:“陛下放心,臣誓死完成任务。”   话音一落,白池海便向叶尘一礼,然后转身大步而去。   叶尘又道:“曾尚飞!速带一万京都城卫军急赴银州支援。黑月,你速带训练部、军法部所属蓝营、教官、纠察等两千人入夏京城接替城防。”   曾尚飞和黑月出班领旨,然后快速离去。   叶尘略一思索,目光定格在韩熙载和马文韬身上,说道:“中书首即刻通令各州、县,贴出悬赏令,凡杀一名辽军,以人头到当地官府可换十两银子,指挥使为百两银子,凡官职升一级,银子翻一倍。而善人榜积分为平时两倍。还有,两位相公负责以《华夏新闻》和《祥符快报》将此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国,嗯!安全部负责将此事以最快的速度传播至宋国,报纸中并言明悬赏不限我祥符国的百姓,而是针对天下所有人。”   众臣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西北这地方向来民风彪悍,习武打猎之悍勇之辈可从来不缺。 第797章 悬赏令与御驾亲征   特别是羌族、土族、土蕃等少数民族凡是成人男丁,便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祥符国朝廷发出这般悬赏,定会让很多人动心。   让他们上战场正面与辽人厮杀自是不肯,但是装作百姓,不对!他们本来就是百姓,潜入辽军占领区,或者对辽军侦骑、探子、岗哨等单独或者小股部队进行刺杀、狙杀还是可以的。   ……   ……   “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个瘦小如猴,面孔也有些像猴子的年轻汉子几乎是滚着冲进了西北楼。   楼外的西北夏京常有的寒风吹着,随着风声响而楼中则是一片人声:“打听到了没有?”   不管是哪个国家,只要是生活在京城中,就少不了有一双好耳朵,哪个不知道今天肯定有坏消息入京了,市井中的气氛都明显不对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半百老者声音低低的,肃然说道:“可是府州那边败给辽狗了?”   “不是府州。”那个身形如猴的汉子声音抖得厉害,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凸起的眼珠子仿佛就要掉出来,“不是府州,是银州的门户大峡关丢了,辽军已经兵围银州。”   他用着介乎于尖叫和惨叫的声音高喊着。   酒楼中的一群人都跳了起来,说道:“怎么可能?难道是宋国也发兵来犯。”   稍微懂一些地理知识的人都明白,银州根本就和辽国不挨着,那银州门户大峡关也是直面宋国葭州,距离辽国还有七八百里路呢。   半百老者指着瘦猴汉子的鼻子,喝道:“赵老四,别乱说话啊!银州距离夏京不足五百里,怎么可能会丢?小心给抓到衙门里治罪。我可是听说最近监察院又颁布了一条什么造谣罪。”   “呸,我赵老四什么时候乱说过话。”赵老四气得往地上吐了口痰,“王老伯,你老贵人多忘事,忘了我那在军枢部衙门里做事的姐夫了?当真是银州被围了。并且不是宋军,就是辽军,至于辽军为什么会出现在银州地界,我听我姐夫说是狗日的宋人不敢我们祥符国发兵,给辽狗借道将辽国十万大军引到了银州,并且宋军还给辽狗提供粮草。”   这王老伯顿时默然,赵老四这个常在一起喝酒的街坊,的确是有个在军枢部当差的姐夫,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这下可不妙了。”坐在店内深处的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神色凝重地说道:“银州距离夏京五百多里的路,银州一失,辽军长驱直入,直逼夏京啊!”   中年男子的话让每个人都变得脸色苍白。   “刘先生,可别自己吓自己,银州被围是真是假还说不准呢!”赵老四听了这话就又一下鼓起了眼,但那刘先生却当没看到,“退一万步讲,就是银州当真被围,只要陛下出马,辽军自会被打跑。”   “不过,银州被围这事多半是真。”刘先生又说话,“你们怎么不想想,开战这么些天了,辽狗竟然还被堵在府州、金肃边界上,要不是他们用的是声东击西的计策,手脚怎么可能会这么慢?辽狗铁骑之强,这些年可是天下无军能敌,更何况他们就算攻不下城寨,见到坚城、军阵就绕路走,如水银泻地,如何阻挡得了?现在打了这么些天,辽军也没在府州和金肃攻下一地,且没有多走一步,肯定是佯攻。”   这刘先生在西北楼楼周围的几个坊中有些小名气,是夏京城第一蒙学堂的一名教习,一群人对他的见识都很佩服,听他这么一说,还残存的一点侥幸之心,全都化为乌有,一个个脸色变得惨白。不少人甚至动了收拾细软,准备跑跟的心思。   这时,一大队骑兵就在楼前的大街上扬鞭而去。   大街上是人人侧目,因为这些骑兵不是寻常骑兵,而上皇帝陛下的黑骑亲卫。祥符国没有人不知道,黑骑只有陛下和皇后,以及两位贵妃娘娘能够调动,而能够调动这么多黑骑,显然只有陛下一人。   “是黑骑,人数当在三千左右。”   “怎么这么多?”   “这是往银州方向,莫不是陛下又要御驾亲征。”一人猜测道。   可也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报童的卖报声:“卖报,卖报了,宋国借道辽狗,大峡关失陷,银州被围。陛下御驾亲征。”   “卖报了,卖报了,朝廷拿出五百万两银子广发悬赏令,一个辽兵头颅十两银子,一个辽军将军可值万银,可入善人榜,积分翻倍。”   西北楼中众人呼啦一声站起,一片哗然。   “没想到银州真的被围。这下夏京危险了。”   “危险什么,没听到陛下已经御驾亲征,辽狗很快就会被赶出去。”   “就是,就是,朝廷敢让报纸坦白银州被围真相,说明根本就不担心此事。”   “也是,谁能想得到宋国会给辽狗借道,所以说银州被围就是一个意外,陛下带领黑骑所到之处,辽狗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咦!刚才那报童说五百万两银子悬赏令,善人榜积分翻倍。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买份报纸一看不就得了。”   “别急,西北楼不光有茶博士,酒博士,这有报博士,很快就会拿着这期新报纸上来给我们解读。”   ……   ……   暮色苍苍,马蹄声声,叶尘带着三千黑骑就在夏京城军民的希冀和担忧中,没有携带任何天子仪仗,装驰离了夏京城,赶赴银州境。而曾尚飞带领一万京都城防军却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还要准备各种事情,最早也要等明天才能出发。   当然,叶尘自然不可能真的只带着三千黑骑,胡三光带着大半安全部最精锐的探子或明或暗的随驾左右。军枢部总参谋部也有最优秀的一批参谋跟随。暗卫司另有五百名最厉害的暗卫随行。   叶尘一行人飞驰在荒原上,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阡陌纵横道路还能看得清楚,若是放在野外或者立国之初祥符国的路,晚上如此飞驰,只要一个不小心,就立刻就会折断马蹄,重重摔倒地上。   但立国之后,夏京附近的官路进行了很大的修补,但坑坑洼洼的情况还是少不了如同西式的弯月照不亮地面,再跑下去,摔断骨头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大,但叶尘并没有减速的意思。   叶尘出京后一路走得极快,甚至连深沉的夜色也不在乎,从日头偏西,一直到掌灯时分,直接就奔出了五十多里,清山县的灯火已经是遥遥在望。   叶尘一行距离青山县还有十里多的时候,便被早早等在此处驿站的青山县文武官员跪迎至城中。黑骑和暗卫自有清山县官府安排食宿问题。   清山县最大的一座府邸已经成为叶尘的临时寝宫,叶尘用过清山县准备的膳食之后,胡三光便来开始汇报刚刚得到的最新情报。   “启禀陛下,刚刚得到消息,银州治下五县已有三座县城陷落,其中沙坡县知县关文降贼。另外两县知县已经和守将一同战死。”   房中军枢部的几名参谋顿时一脸怒意,若不是在陛下面前不敢造次,早就开口大骂。反倒是叶尘眉头一皱之后,便恢复平静,因为他知道在历史上从来不缺少投降的人,地位更高的人在后世那场倭国侵略中沦为汉奸也有不少,区区一个知县,还真算不了什么。   “这消息是如何打听到的?”叶尘平静的问道。   “回禀陛下,今日,关文和几名叛贼被辽贼派到银州城下劝降。”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河口县和灵武县还没有丢?”   “据探子汇报,萧达格麾下十万大军分出四万人去拦截大将军带领的一万五千折兰和黑狼军团的人。另有五千驻守大峡关,五千人马护送粮草,只剩下五万人。四万人在攻打银州城,一万人在逐个攻打银州附近县城。所以,目前河口县和灵武县还没有丢。”   叶尘思绪沉沉,说道:“萧达格是想一心攻下银州,以银州城内储藏粮草、辎重即使没有宋军粮草支援,也可够他们吃上两三个月。并且有了银州城,他们进可攻,退可守。然后再与攻打府州、金肃县的辽国部族军,以及耶律休哥二十万皮室军里因外合,一举覆灭我祥符国。不愧是萧太后,果然好大的手笔啊!这一次是朕低估了这个女人。”   “好了,你们说说,朕应该去河口县,还是去灵武县。或者说去了之后,又该如何去做?”叶尘对曾尚飞挑选的最优秀的几名参谋说道。   这几名参谋精神一振,顿时将思考了一路的想法抢着说了出来。   总的来说,几名参谋的分析是中规中矩,或者说都是将叶尘的安危放在首位的情况下进行分析决定的,所以因为灵武县紧挨着夏京地界,距离此处也最近,几名参谋一致认为叶尘应该在灵武县主持抗辽大局。   这样的结果,显然并不是叶尘想要的,他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可有抗辽良策。” 第798章 白子轩献策   几名参谋显然是有备而来,口若悬河说了一大堆,总体来说也合乎兵法要理——因为能够调动的兵力数量依然比辽军差了不少,所以主要还是稳扎稳打,找准时机,集中兵力,进行偷袭之类的。   作为参谋来说,他们所言倒也算是合格,但远称不上奇谋秒策。   就在叶尘失望之余,皱眉沉思之际,外面有暗卫进来通报,说是剑庄白子轩求见。   “白子轩,让他进来吧!”叶尘有些意外,但紧接着又心中一动,白子轩不愿意入朝为官,他安排了一个神秘的任务——给其一年一百万两银子的活动经费,让其暗中建立一个涵盖宋、辽两国的神秘江湖组织,目的是尽可能的将天下江湖高手笼络、控制,白子轩心在江湖,对这个任务顿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热情。他带领剑庄百名剑手亲身前往宋国京兆府一带已经有近半年时间,不想这个时候竟然回到祥符国出现在此处,显然是专程来见自己的,并且多半是与此次大战有关。   白子轩进来行过礼之后,开门见山说道:“陛下可是担心银州的安危?臣倒是有一个办法,可出力一二。”白子轩虽然不想为官,但叶尘还是硬给了一个特种大队副队长的位置,特种大队是白沧海一手建立,白子轩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叶尘一脸惊喜,说道:“子轩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我祥符国与宋国交界大峡关一带的黄龙山,山高林深,自五代以来,山中据山为王的山贼土匪甚多,大小山头多达上百,人数少则十几人,多则七八千,加起来足有两三万人。早些年宋国西北边军也曾派兵剿匪,但因为山高林密,宋军来了之后山贼早早躲到深处,所以效果并不是很好,反而让他们借宋军官兵壮了声势,势力越来越大。陛下若是能够将这些山贼收为己用,让他们从后面偷袭辽军,重新夺回大峡关,彻底断了辽军粮草辎重,辽军腹背受敌,士气必然大降。”   叶尘闻言早已双眼发亮,几名参谋也是暗叫惭愧,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块去。   听到最后,叶尘微微颔首,表示肯定,这可是标准的开辟敌后战场啊!   若能做到,也可大大缓解现在的压力,叶尘不指望他们能做到后世那般能包围起城市的汪洋大海,但只要能够牵制辽军两三万的兵力,让辽军心生恐慌,叶尘便已经很满意了。何况他和杨继业都在正面,虽然兵力没有对方多,但首先是在自己的主场,其次自问自己以后世职业军队训练了大半年的军队,战力应该要在辽军之上才对。这一点从最近镇西堡和镇北堡,以及府州张家堡韩涛出城以两千对四千完胜那一次野战中已经有了一定的证明。   “不过,收服他们可并不容易。”叶尘皱眉说道。   白子轩微微一笑,说道:“那山中有几股最大的山贼头领,不论是武功还是心计手段颇为厉害,臣本想将其笼络进江湖联盟之中,所以这些天刚好做了一些准备,所以臣愿亲往。”   叶尘说道:“有几成把握?”   白子轩说道:“本来臣只有五成把握,如今陛下已经广发悬赏令,以陛下在天下人中深入人心的威望和信誉,当能有七成把握。”   叶尘笑着说道:“好,除了广发悬赏令之外,朕再给你一个军团的空额,用来招安他们。”   白子轩眸中精光一闪,说道:“陛下好大的魄力。”   叶尘笑了笑,说道:“自然是有条件的,告诉那伙山贼,他们若是能够攻下大峡关,或者斩首超过五千,朕便招安,而且给他们一个军团的空额。”   白子轩欣喜道:“这样一来,臣便有了八成的把握。”   叶尘本以为自己开了这么大的价码,白子轩应该有近乎十成把握才对,不料才有八成。   白子轩看出叶尘的疑惑,说道:“陛下有所不知,那黄龙山最大的一股山贼首领臣这些天暗中调查,怀疑是圣堂的人,所以要想收服黄龙山的山贼,便要先此人杀了。只是此人实力很强,麾下有八千多山贼,不好杀。”   叶尘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角落中侍女打扮的上官冰云,说道:“朕让上官冰云跟你走一趟。”   白子轩笑道:“既然有上官小姐亲自出手,只要玉枫或者崔熙不在黄龙山,臣便有了几乎十成的把握。”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崔熙是新一代魔尊,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现,当不会出现在黄龙山,只是玉枫并非没有可能。而收服黄龙山山贼之事非同小可,不可不防。你联系上白沧海,若是发现玉枫的踪迹,便让白沧海对付他。”   白子轩神色凝重的点头称是。   ……   ……   白子轩和上官冰云刚离开之后,又有人来求见,并且来人身份更让叶尘意外:“这唐兴武便是与寇准在祥符学院认识的那名宋国举人吧!”   胡三光当即说道:“回禀陛下,正是此人,他也是上次辽国鹰眼卫刺杀喻贵妃娘娘一案中立下大功之人,并由此事目前排在善人榜第一名。”   叶尘说道:“唐兴武是什么来历,查清楚了吧?”   胡三光立刻说道:“都已经查清楚了,唐兴武出身于楚州颇为有名的武林世家唐家庄,不过这唐家不是寻常的武林世家,曾经出过两任进士,所以不论是在江湖上,还是在江淮楚州一带,地位都极为特殊。唐兴武是唐家当代家主唐存举酒后与一名婢女所生,在唐兴武十一岁那年,他母亲便被嫡母害死,他在唐家地位和寻常仆从无疑。他从小练武,但自十五岁创离开家乡楚州,游历天下,十九岁的时候,突然对读书研究学问充满了兴趣。到洛阳太乙书院读了整整七年书,考上举人后,便一直没有考上进士。去年,他修炼的功法出了岔子,生了一场大病,耽误了大考。便彻底对宋国大考万念俱灰。半年前只身一人来到我们祥符国,直接去了祥符学院。臣已经查清他与寇准相识只是巧合。而上次他发现刺杀喻贵妃的刺客一事,臣亲自询问过,也是刚好被他无意中发现,臣彻查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之所以能够发现刺客,也是因为他本身实力已经达到一流境界。现在看来,唐兴武可能是想在我祥符国谋个出身,博取功名。”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这是叶尘首次见到唐兴武,后者给他印象很好,不卑不亢,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出人头地得功名的渴望,而且叶尘也早通过寇准那里便知道此人颇有才干。作为一国天子的叶尘,自然是很喜欢这样的人。   唐兴武给叶尘行了大礼之后,叶尘高度赞赏和亲自表达了上次喻贵妃受刺一事中唐兴武的贡献,并且毫不忌讳的表达了只要其能够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才干,并真心想在祥符国建功立业便绝对会吝啬其出人头地的机会。唐兴武也适时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兴奋激动之意。   然后叶尘便直奔主题:“你来见朕可是有妙计献于朕?”   唐兴武恭敬说道:“陛下明鉴,小人对当前祥符国与辽军战局,有一些看法,想说与陛下,还望能够对陛下有所助益。”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银州五县如今还剩余河口县和灵武县没有丢失,以你看来,辽军接下来,当会先往那边走?”叶尘用考官的眼光审视着唐兴武,没有等其先说,而是直接提问考校,这样一来,便可避免唐兴武所言来自他处的可能。   “是河口县!”唐兴武略一思考便说道,“若银州如今只剩下河口县和灵武县,当是先攻打河口县!”   叶尘不动声色,说道:“你说说为何辽人先要攻打河口县,而不是灵武县?”   “河口县是银州通往夏京的出口,一旦辽军占据了河口县,便能断了银州和夏京的联系。倘若辽贼攻打灵武县,陛下到了河口县自能够稳河口县,到时候河口县与银州互为犄角,辽军南院大王萧达格不会看不出这一点。”   如果眼前放着一个地形布局军事沙盘,有一定战略思维的人很容易判断出辽军下一步的动向。不过此时没地图、没沙盘,想要做判断,就要靠平日的积累了,需要在军事和地理上有一定的认识。   后世理所当然的自然地理常识,这个时代却是极为稀罕而无人教授的知识。即使是祥符学院已经开授的地理课也才是刚刚开始而已。所以,不是千年之后,能对山川地理有一定认识的,在官员之中都是极少数,同时还要再了解一点军事,就更加稀少了。唐兴武能够很快做出准确的判断,显战略思维固然不错,可贵的是作为一个宋国人竟然熟悉祥符国的地形,虽然可以看出定然是事先做了不少功课,但也极不容易了。 第799章 关门打狗?   叶尘随口说道:“以你的才能,就算考不上宋国进士,但若是去投靠宋国宰相赵普,谋个一官半职不难。”   唐兴武说道:“小人不敢欺瞒陛下,我唐家嫡母便是赵普一位表妹,生父畏于赵普势大,不敢违背嫡母之意,任由小人生母被嫡母害死。”   说到这里,唐兴武眸中寒光闪烁,但却并不失态。叶尘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这唐兴武有才能,又有这般心性,的确是个人才。不过,这才能到底有多高,还要进一步试过才能知道。   叶尘又道:“以你看来,当前局势,关键之处是什么?”   “先要保住银州不失。只要银州城还在,辽军便始终犹如无根之水,不敢肆无忌惮,而且随时都要担心粮草辎重不足的问题。”   “如今银州城内只有三千人马,如何保住银州?”   “当速招各方援军。只要有援军到来,辽军便要分出大半兵力和精力用来抵御援军,银州压力顿减,而且银州守军和银州城的百姓得知援军到来后,便会死守银州。”   “可是我军兵力即使加上援军也不到辽军一半,并且从各地来援,还有个过程,一时间可排不上用场。”   “……也不必援军力战,只要让辽军和银州城中知道有援军到来,而且是陛下御驾亲征就行了。”   唐兴武虽不能说是对答如流,但每个问题,他也只是想了一想便能做答,且能够一针见血,说到关键之处,这让叶尘很满意,可以说是惊喜。   “你可愿意在我祥符国为官?”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唐兴武连忙跪下,说道:“得陛下垂青,是小人之荣幸,敢不效死命。”   叶尘笑了笑说道:“我祥符国文武官员提升任职,首重功劳,次看才能。所以朕便先授予你军枢部总参谋部从九品三等参谋,等你立下大功,自会升你的职。你可愿意?”   唐兴武又怎会不愿?谦虚了两句,便点头应下,说道:“唐兴武愿效犬马之劳。”   “很好。”叶尘点头,“朕准备明日佛晓时分便启程前往河口县。你明日一早随朕前往。”   唐兴武愣了愣,胡三光、的威胜军官吏们,也都愣住了。   “陛下,万万不可!”胡三光首先跳起来,“若无意外,河口县此时多半已经被辽军所围,陛下身边只有三千多人,辽军有万人?一旦陛下在去河口县的半道上有何意外,臣等万死莫赎,以臣之见当是前往灵武县坐镇。”   “是啊!陛下前往灵武县,等到曾参谋长带领京城的援军到来,到时候再出兵逐寇,救援银州。”几名参谋也附和道。   “朕既然提前到达前线,又知河口县特殊位置,岂能藏身后方?这样如何激励军心民心?”叶尘笑了一笑,“放心,一万辽军而已,朕这三千黑骑再加上五百暗卫,可不是寻常部队。”   叶尘又道:“并且,先前往河口县,便能先一步挡住辽军前往夏京的道路。当然,灵武县乃至清山县也要加强防备,派人去灵武县通知,若是辽军去攻打,让他们务必要多守些时日。”   胡三光立刻道:“臣这就安排人手,今晚便出城送去灵武县。”   唐兴武适时说道:“陛下用来对付萧达格的主力黑狼、折兰和玄武三大军团几乎全在府州、金肃两处,虽然大将军已经带领一部分往回赶,可三天之内是调不过来的,更何况萧达格定然已经分兵去拦截。就算他们侥幸以小胜多打败了辽军,冲破了拦阻,可是他们刚刚打完一仗,要想上战场,也必须要休整一段时间。这一点,辽人不会不知道。此外,在萧达格所属兵力不足以同时对银州所有县城攻城掠地的情况下,自然会掂量明白河口和灵武的轻重,分出先后来。想要在我军反应过来之前,提前占领河口县,再多的兵马也会嫌少。”   “至于银州,城高墙厚,即使只有三千兵力,也没那么容易功破。”唐兴武继续说道,“所以只要让让银州城中知道有陛下亲自带领援兵将至,便可稳守住银州城。”   “还有,银州表里山河,大部分地域非骑兵用武之地。一直以来,府州才是辽军南下的首选之地。但如今局势变易,辽军萧达格的十万精锐主力反而来了银州地境,而在府州、金肃一带却没有打破边界僵局。臣想要说的是,辽人并没有同时在两个战略方向上展开兵力进行大战的能力。当他们在银州这边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府州、金肃那边自然就会就降格成牵制性的战场,臣斗胆猜测往府州、金肃一带辽军部族军还在不断增加兵力。大将军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带了一万五千人回援银州。”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对当前敌我双方战场形势看得很通透。不过,银州局势表面上看虽是危在旦夕,但依然有着反败为胜的机会。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辽人越是深入我祥符国腹地,他们就越是危险。”叶尘的道理很浅显,在座的每个人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只是他们依然竖着耳朵,听着叶尘的接下来的话,“银州与府州不同,府州五百里平原上,骑兵能纵横驰突,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但在银州,只要卡住几处险关要道,就是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关门打狗?”叶尘的话很有趣,这让原本严肃的参谋部有好几个都轻笑出声。   “陛下英明,只要将大峡关重新夺回,然后堵住,再散布谣言,说是陛下和宋国宰相赵普联手故意引诱辽军来银州,便是为了关门打狗。不管辽军有多少人信,他们士气必然大降。”   叶尘心中暗赞一声,故意问道:“唐兴武,你可有重新夺回大峡关的良策。”   唐兴武略一沉思之后,眼睛一亮,说道:“陛下,据臣所知,大峡关一带黄龙山中有人数多达两三万的山贼。陛下若是能够将他们收服,可让他们与特种大队一起将大峡关夺回。”   叶尘深深的看了一眼唐兴武,说道:“大峡关之事朕已经安排人去做了。”   唐兴武闻言不由心中一跳,暗叫可惜,这本是组织给自己安排立下绝世大功的机会,不想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但他面上却不露丝毫,且极为谨慎,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说下去。   叶尘继续说道:“只有一心想要把入寇的辽军全歼,才有希望将失土夺回。要是仅仅抱着保全银州城的心思去打,结果多半会僵持下去。”   唐兴武反应很快:“取乎其上,得乎其中?”   叶尘微笑点头。   他的意思正是《论语》之中的“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这一段所表达的道理。   说起来《论语》的确是本值得深思钻研的经典,只是被历代儒者的过度解读了,在后世才会弄得让人有逆反的心理。   “话说回来,若真的有机会全歼辽贼,朕也绝对也不会放过!”叶尘咧开嘴,白森森的牙齿衬得轻描淡写的笑容一下变得狰狞起来,“辽军既然敢入我祥符国腹地,那就不要走了!”   唐兴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带着丝缕寒意透入体内,稍稍平复心中叶尘让他感到心折的莫名情绪。   瞅瞅屋中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激动。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也只有如他这般传奇人物放此豪言,大家才会相信,甚至百姓感觉理所当然。”唐兴武心中暗忖道。   即便是早已名声在外的当世名将,祥符国的大将军杨继业,说要将入寇的辽军全都留下,也会让很多人心中怀疑。   “让银州城里面的所有人知道朕已经来了,这件事情便由胡三光安排。”   胡三光当即恭敬称是。   叶尘又说道:“还有,银州关山险阻,易阻截,难进退。这一回辽军深入银州乃是自寻死路。胡三光将此种说法采取巧妙的方式散布出去,两天之内确保传到辽军耳中。”   胡三光赶紧将此事也记下。   叶尘笑了一笑:“辽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军器都远逊于我军,且辽国先有三个多月内乱,粮草、辎重消耗甚重,其后方不稳,又选在冬天发兵,后力难继。”   “有陛下的这番话,银州百姓,乃至祥符国所有百姓,人心可安啊!”唐兴武笑道,“只是……若传到萧达格的耳朵里,不知他会作何感想?说不定吓得他们就此逃回老家都有可能。”   叶尘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说这三句话,目的便就是为了让传出去来激励和鼓动军民士气,然后不用多久会落进辽人的耳朵里,在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将辽军吓走,但若形势的发展已经对辽军极为不利,并不是没有可能将辽军直接给吓走。   ……   …… 第800章 银州   银州城如今的街道上尽是拖儿带女逃进城来的百姓,纵然幸运的逃过了辽军的劫掠和杀戮,带着仅存的细软家当逃进了银州城,但偌大的城市却没有他们安身的地方,绝大多数只能在别人的屋檐下生活。   农历十一月份的西北已经极为寒冷,一夜过去便会有几十个人被活活冻死,官府安排几辆马车走街串巷,将无人收拾的尸骸一条条的捡起来送去化人场。化人场就在银州城的西南角,现在还正冒着烟。   这就是现在的银州城——任何一个城市只要被敌军所围攻,多半都会是这幅凄惨的场面。   事实上,若非是皇帝陛下亲自带领援军将至的消息已经在银州城内传开,在银州城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给上至玄武军团副军团长黄东秋和知州大人徐克刚,下至寻常百姓极大的鼓舞,否则如今银州城的场面只会比眼前这一幕更加凄惨。   “辽贼又开始攻城了。”   “辽狗又攻城了。”   声音凄厉,如夜枭惨嚎,让混乱的市井顿时安静了下来。   寂静仅仅维持了一瞬间,前方随即涌起一片人浪,街道上鸡鸣犬吠,骡马相嘶,哭声喊声一片沸腾。   人们你推我搡,纵然还有高高的城墙,城门也早已紧闭,但街上的行人还是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冲乱撞。   不过,也有官府衙门捕头、衙役被组织起来,再加上被官府以悬赏令为引子,威逼利诱的将城中见过血的一些黑白两道帮派和各个大户人家、商行的护卫组织了起来,又凑了四千人,并且下发了盔甲和兵器,进行了简单的训练之后,就上了城墙,帮助守城。   此外,还有足足四万多从寻常百姓中挑选征召的青壮年被组织起来,脸色苍白,一脸恐惧,但还算紧张有序的帮忙将守城物资搬运上城头。   ……   ……   “三天之内,必须攻下银州?”   银州城外辽军指挥台上,萧达格意气风发。   一直以来,耶律休哥都被称为辽国第一名将,结果先是在半年前交换人质是惨败于祥符国之手。近日又有消息传来说耶律休哥带领足足二十万皮室军竟然不但没有将叛军消灭,而且未能攻下祥符国临时修建的两个军堡,而且损失惨重。   如今他萧达格带领大军攻下了大峡关,打下了银州大半疆土,如此泼天大功,在辽国一时无人可以匹敌。   “这银州城明明只有三千守军,可是却远比我们想像中的要难攻。如今杨继业那边我们已经派了足足四万大军去拦截对付,夏京那边必有援军过来,我们只要先攻下河口县,防住夏京来的援军,才能安心攻打银州。”南院大王萧达格身边是萧太后派来的枢密院使室肪,他轻叹一声,说道,“更别说我们在银州地境人生地不熟,不比府州、金肃一带,如今我们虽然战了优势,但还是要谨慎为好。”   一名枢密院使,一名南院大王,两位大辽的重臣站在祥符国腹地银州城外辽军后方指挥台上,远望正在攻守银州的双方大军,一时气象迫人。   “有人带路,何须担心。”萧达格仰头哈的一声笑,“这些商人,可是能量不小,胆子也不小,这次能够这么快攻下大峡关多亏了这些商人帮助我们将他们的护卫换成了我们的勇士,混入大峡关做内应。我看吊死他们的绳子他们都敢卖过来。”   “听说前几日,殿下灭了一户商人?”室肪忽然问道。   “又不是大辽子民,杀几个、抢几个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萧达格哈哈大笑,“你还别说,那户商人家的几房妻妾和两个女儿长得都很水嫩,若室相公有兴致,本王将商人那对女人送你如何?”   “唉!他们帮我大辽做事,好歹留他们一条狗命才是。”室肪无奈的摇了摇头,“汉人有个说法,叫做千金市马骨。留着他们,重用他们,能引来更多祥符国或者宋国的商人投效。”   千金市马骨的故事,萧达格也听过,不需要室肪多解释,此时更是有些不以为然。   “大峡关已经掌控在我们手中,银州下辖五县已经三县打下来了,河口和灵武县也就这几天的事情。若能攻下银州城,局面之好,攻势之顺,就算是趁势发兵夏京,让祥符国灭国也并非不可能。”萧达格说到这里,见室肪微微摇头,不由眼神闪烁不定,说道:“以室相公的看法,接下来当如何做?”   室肪不假思索的便说道:“以打促和,见好就收。”   萧达格惊讶张大了双眼,问道:“你跟太后说过了?”   “这正是太后的意思!”   室肪越来越受萧太后的信重,这让萧达格有些不舒服。不过对眼下局势的判断,这一点他是能认同的。   越是深入银州,辽军面临的危险就大。银州的土地对喜欢纵马追风的契丹铁骑来说,实在太过狭促。进退只有几条路,就像钻进风箱里的耗子,让他们很没有安全感。   见好就收,逼迫祥符国交出叛军,并将府州划归辽国,且赔偿白银五百万两,这本来就是萧太后认清国内形势之后,给室肪所下达的战略目标。萧太后很清楚祥符国国基已稳,十数万大军强悍,又有火药包、巨型强弩等军国利器,想要灭了祥符国,非要举全国之力,并且杀敌一千,伤敌八百。即使真的灭了祥符国,也必定会让国内忠于她萧太后的嫡系大军损失惨重,到时候定会压制不住国内本来就对他存在异心的各个大部落,而女真、蒙古等附属异族也必定会趁势谋反。实在是得不偿失。   就在这时,一名骑手自西而来,穿过了营地,一直冲到了他们所在指挥台下面。   片刻之后,萧达格的一名亲兵走了上来,递上了一份军情。萧达格打开一看,脸色便是一变。   “怎么了?”室肪心中一跳,急声问道。   萧达格黝黑的脸庞如阴如晦,阴沉沉地说道:“叶尘果然名不虚传,带领三千黑骑来援,在河口县与正在攻打河口县的一万我军冲锋之时,以神箭之术射死了主将萧立峰,大败我军,并追杀百里,我万余大军损失三千多人。如今叶尘已经进驻河口县!”   “叶……尘……竟然亲自御驾亲征……”室肪一字一顿,低沉下去的语调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叶尘御驾亲征有什么意外。”萧达格摇头,面黑如铁,“太后不是早就说过,只要我们攻入银州,叶尘多半就会御驾亲征!”   “这消息可是确实?”室肪已经顾不得宰相的风度,急声追问,“是从哪里得来的!”   萧达格将手上的情报递给室肪,说道:“从河口县败退回来的一帮废物所说。”   萧达格顿了一下,眸中精光闪动,又接着说道:“不过,按照这份情报中所说,河口县中本来只有一千守军,已经在他们攻城一日中死了近半,也就是说加上叶尘带来的人不足四千。”   室肪看了军情,叹了口气,说道:“只要有叶尘守在哪里,四千人至少得当成一万人用。想要攻下河口县,至少要三万兵马。而且据鹰眼卫的探子回报,从夏京来的一万援军已经快要到达清山县。”   “没那么多兵马啊!”萧达格苦恼着拧起眉,“再说银州还没打下来呢。”   银州的守军已经是坚持到底了,连士气都莫名的高涨,这让辽军上下觉得很棘手,如同面对刺猬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萧达格咬牙说道:“依我说,既然叶尘已经来了,与其让其躲在一边暗中对我们施以诡计,不如我们先夺了河口县,说不定能够斩杀或者活禽叶尘,那祥符国灭国便指日可待。”   室肪沉思半晌之后,也渐渐有些心动,说道:“并且河口县城防比起银州相差太大,攻起来更加容易。只是那一万从夏京来的援军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入河口县内,否则有叶尘坐镇,我们再想攻下来,难度太大。”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对滔天大功的渴望,同时点头:“既然叶尘敢带三千人马进驻河口县不走,给我们将其斩杀或者活擒的机会,我们怎么能够浪费他的这一片好心!”   ……   ……   叶尘的天子行辕已经设在了河口县。为了与入寇的辽军决一死战,叶尘身边胡三光、唐兴武带着总参谋部的一群参谋,以及河口县知县和负责守城的营长上上下下都拼命做着准备。   两日来每日聚会公厅,无一例外都是面色凝重。只有叶尘看起来甚为悠闲,但在来到河口县第二天,叶尘亲手书写了一封小册子,胡三光和唐兴武等人都知道,这是陛下亲自所写的作品,只是叶尘一直不透露,他们也不敢问。   直到叶尘此时拿了来,胡三光才说道:“敢问陛下,这是什么?” 第801章 特种兵的风采   “辽贼侵略我祥符国,抢劫肆虐,银州百姓无不受苦,自然是要全民抗战,人人拿起武器。所以朕亲自写了一部《陷敌于百姓汪洋大海之中的指导书》,或者叫《敌后抗战辽贼指导书》。”叶尘笑一笑说道。“而且朝廷已经广开悬赏令,但不管是江湖人士,还是百姓中的勇敢战士都属于散兵游勇,若是毫无组织去杀辽贼,不但杀敌有限,而且会白白牺牲。再加上为了不让辽贼顺顺当当的抢钱抢粮,再来跟我军对抗。将此册公诸于众,每一座州县都要尽可能多的将之刻印散布,让银州境内所有百姓都知道,该怎么与辽贼斗争。”   胡三光说道:“但若是按陛下所言,每一座县、镇、村都来刻印散布,肯定会落在辽人的耳目中。”   “辽人看到反而好。我正希望能广而告之。”   胡三光眼睛一亮:“可是能吓得走辽贼?!”   叶尘笑着摇头,“吓不走。但朕便是要让辽军时时刻刻处于警惕之中,不管走到何处都能够感觉到深深的敌意和杀意,随时随地都要防备有人偷袭。这种氛围之下,任何人只要持续几天,心中便会变得焦躁不安。这样一来,辽军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都会出现失去理智,精神疲惫的情况。无形中他们的战力已经被削弱不少。”   “还有,以海东青传令展熊武,他既然已经绕到了敌后,那就让他不用回来了,带兵直接攻入辽国武州境内,告诉他朕要让他将武州搅得天翻地覆,最后是能够攻下武州城。”   胡三光恭敬称是,然后记下叶尘说的每一个字,便快速离去安排。   如今祥符国已经不止叶尘的那一只海东青了,这几年委托女真族收购、训练了十多只海东青,用于紧急军情的传递。七大军团各有一只,上官冰云、白沧海和白子轩有一只,其他的都在安全部。   ……   ……   杨继业带领一万六千援军从府州、金肃一带赶来,在半道上便被四万辽军挡住,双方你来我往开始了大战。杨继业心急如焚,但却没有丝毫办法。能够以一万六千军队和四万辽军激战不落下风,且将这四万辽军牢牢牵制在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   而府州李光顺和金肃折御勋带领两万二千人马形势更是紧张,根本再抽调不出一个人给杨继业支援。因为辽国武州境所有部落大半部族军,多达六万人全部到府州、金肃一带来打草谷。他们能够守住州、县、堡、寨城不失,同样已经是极限。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展熊武带领一万骑兵以山中秘道绕行辽国宁边州与武州交界之处,直入武州。   所谓围魏救赵便是如今展熊武所做之事。事实上,对于展熊武来说,攻入辽境便是对银州最好的救援手段。而且将武州辽人打得越狠,效果便会越好。试想一下,自己部族老巢被祥符国以一支奇兵杀掠,在府州、金肃一带的辽军部族军还能待得住,自然要赶紧赶回去看家。这个时候不说南院大王萧达格,即使是萧太后的话都不管用。   而只要府州和金肃一带部族军撤离,李光顺和折御勋便会腾出人手支援杨继业,打破杨继业与四万辽军京州军的对峙平衡,才能救援银州。   当然,所有的计划,几处同时展开的战场最终结果如何,关键还要在叶尘能否在萧达格率主力攻打河口县中坚持下来。坚持下来,并且拖的时间越长,辽军便逐渐走向失败,甚至灭亡。若是坚持不下来,叶尘被杀,或者被擒,祥符国即刻便会分崩离析,灭国在即。   ……   ……   大峡关西北方向的一处荒草密布的小山上,薛米见用一个望远镜观察着官道上的辽军队列,周围还有六名队员,他们趴在茂密的草树丛中,身上盖着一块枯黄色的伪装布,头上的帽子上插了一些干枯的枝叶。   “骑兵一千,护送粮草五十三车。”   薛米见一边说,一个队员用铅笔在一个册子上不停记着,他们都是用符号,画出一个类似的形状,也是特种大队专用的。他们这个小队是全队隐匿、潜藏、侦察综合考核分数最高的五个小队之一,其中不乏易容、轻功高手,白沧海让他们专门负责侦察辽军粮草、辎重护送情况和踩点。他们白日专走官道附近的山路,夜间则走大路,自来到大峡关附近后,两日只睡了四个时辰,终于和其它五个侦察小队彻底打探清楚了辽军护送辽草的兵力、路线、规律等等。这些粮草都是宋国送到大峡关,交给辽军之后,再由辽军从大峡关护送到他们军队所在各地。   接下来便是特种大队主力出动,一次性摧毁同时向银州城外、河口县附近,以及府州和银州地界交界处粮草队伍,以免摧毁了其中一个,另外两个有所警觉,增加难度。   官道上辽军的骑兵隆隆行进,队列严整,无人喧哗谈笑,带着一股百战之师的傲气。薛米见往地上呸了一声,他参加过半年那次的交换人质时与辽军之战,知道那些被追杀的如丧家之犬辽军是个什么狼狈相。   身边一个脸上有疤痕的队员摸摸腰上的两支快弩,又把锋利的匕首抽出来,用舌头反复舔着,一副手痒的样子,他舔舔嘴唇不甘心的道:“排长,右边林子里面有一个跑到边上拉屎的辽兵,要不我摸过去,将他给弄过来,保证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   疤痕男原本是宋国西北边军中邓崇轩麾下的一名侦骑探子,邓崇轩和六个军寨宋军投诚祥符国之后,他本来是在朱雀军团继续当侦骑探子,三个多月前特种大队招人时,被特种大队优厚的待遇吸引,加入特种大队,并成功熬过了非人的训练。他在当侦骑探子的时候曾经多次出塞哨探,性情凶悍又坚韧,在特种大队训练时本来有资格当排长,却因为与同队另一队友私自斗殴,被换到薛米见这队当班长。   薛米见毫不犹豫的摇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辽军兵力送回大队长那里,若是因为咱们惊动了他们,坏了大队长的大事,我们整个小队都要倒霉。”   周围几个队员都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们与一般士兵不同,大多都性情凶悍,严酷非人的训练早将他们原来的道德和人格消磨一空,内部比试和对抗远远不足以完全发泄,现在有机会都想着能动动手。   薛米见看他们一圈,终于道:“咱们守到天黑,看看有没有后队,然后派两人回去送信,其他的人跟在辽军后面,但得听老子号令,有人敢擅自动手的,老子骟了他。”   ……   ……   夜,子时,又名中夜或者半夜,是十二时辰中第一个时辰。也是人类睡眠最沉的时候。辽军三支运送粮草中的一支迎来了一群鬼魅一般的不速之客。   深处祥符国腹地,不得不说,辽军护送粮草的队伍非常谨慎,光是外围哨兵都布了两层,营地中还有游动哨,营地布局也很合理,粮草在最中间,宿营帐篷在外围环绕。   然而,这一切,在这一群已经不在寻常战士范畴的特种兵面前都不算什么。   外围两层警戒线,总计四十一名哨兵被无声无息的捂嘴割喉,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最终潜入宿营地的人并不多,只有六人。但是,这六人是特种大队一营轻功夜行最为出色的六个人,他们都是一身特制夜行衣,在月光之下不会有丝毫反光,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他们完成此次任务的关键物品。   很快十二名游动哨已经全部无声无息的死去,六人成功潜入到宿营地最中间堆放粮草之处,快速的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燃油包,然后依次倒在了五十多个粮草车上。每个人又在一时半会火势烧不到的地方,放置了一个火药包。   ……   ……   “敌袭!”   “着火了。”   “完蛋了,粮草全部着火了。”   等六人悄无声息飞快离开至宿营地边缘时,五十多个粮草车上火势已经很大,终于惊动了辽军,所有的辽军怒吼着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有军官喊着救火,也有喊着杀敌。也有无头苍翼乱跑的。   不过,总体来说,这支辽军还是反应很快,随行也带了一定的救火工具,带队的军官也组织很有效,一部分在外围警戒的,但大部分在救火。然而就在他们冲上前去救火时,藏在粮草里的六个火药包爆炸了。这个火药包是祥符国装备部出产的最大型号火药包,重达二十五斤。可想而知爆炸的威力。   最后的结果是参与救火的辽军被炸死三百四十多人,炸伤一百多人,最主要的是五十三车的粮草全部被烧成灰烬。   几乎同一时间,这一幕也在另外两队辽军运送粮草和一队辎重的队伍中发生。   ……   …… 第802章 高手在民间   阴山县是银州治下五个县之一,是银州自大峡关之后,银州陷落的第一个县城,因为事发突然,城中官仓中大量的粮草都未来得及转移或者销毁。   按照祥符国战备条令规定,县级官仓中的粮草可供三千步兵和两千骑兵吃一个月。再加上辽军将城中百姓所有粮草抢掠而来,也全部存在了这里,粮草比官仓多了两倍,也就是说这里的粮草可供五千军队吃三个月。   所以,这里已经成为辽军在银州境内最大的一个粮草供应站。同样的道理,这里也是特种大队头号目标。为此,白沧海亲自带领麾下一批高手精英潜入阴山县。   这个粮草供应站被辽军一千精锐保护得极为严密,夜间游动哨兵多达百人,再加上祥符国官仓修建极为坚固,门都是铁门,上锁之后,很难破开。即使白沧海亲自动手,一剑破开铁门,但是必然会惊动看守的辽军,后续的销毁就很难进行下去。   不过,官仓除了铁门之外,还有铁窗,只是当时设计官仓时便考虑到会有人潜入,窗户不但位于四五丈高,而且很小,先不说能不能爬上去,最多七八岁的幼儿能够穿过去,成人是无法进入的。   然而,特种大队有一个修炼有缩骨功的高手,他带着一大包特制燃油,借抓钩之力爬上了窗户,钻了进去。   ……   ……   银州西南边紧挨着的便是龙州。在龙州肥沃的原野间,有一个村庄。   村旁有溪,溪畔有石磨坊,磨坊对面是一片隆起的草甸,蒙着冬天的寒霜与灰尘,看着很不起眼。   这是一个美丽的村庄,但和祥符国别的村庄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看上去就和一片隆起的草甸中那一束草一般不起眼。   村子里有个叫钟三河的农夫,虽然他从不承认自己有些特殊,但在村民的眼中,这个使得一手好草叉,把猪喂的白白胖胖的家伙,绝对不是普通的农夫,因为有一次夜间有十几只狼闯入村子里面,被钟三河以一己之力给杀了。   自古以来,西北便为百战之地,所以西北百姓尚武,民间练武之人颇多。再加上农田中出产又极少,所以很多西北乡间的男人都打过猎,与山贼强盗拼过命。甚至还与前些年党项、土蕃、羌族等异族打草谷时打过仗。只到祥符国立国之后,这近一年来,才渐渐安定,山贼、异族敢来抢东西的几乎没有了。   钟三河在少年时在山中打猎的时候将一名受伤的道人背回家中,好生伺候养伤半年,道人为感谢钟三河,传授了钟三河高深武功,并且带着钟三河在外面闯荡了一年多。三年前,钟三河年少轻狂,为一个女子灭了一家满门,他师父大怒,本来是要废了他的武功,但最终没有狠下心,逼着钟三河发誓非大善大义之事不可与人动武。   这些年,钟三河从未荒废过自己的一身武功,也在夜深人静之时,想过违背自己的誓言。但最终还是娶妻生子,挣钱养家,生活过的很平静喜乐,除了家家户户常见的一些争吵,再没有什么烦心的事。终是没有违背誓言。   但钟三河有时候很怀念叱诧江湖杀人的那些日子。   某日,他进城买东西,在一酒馆喝酒,听别人说起辽人借道宋国,打到银州,朝廷广开悬赏令和善人榜杀辽狗的事情。   钟三河心中腾的燃烧起一股火焰来,这不就是大善大义之事吗?他拉着那名读报的人,认真地把悬赏令里面的内容请教了一遍,匆匆的回到家里,就着半盆猪蹄和一篮子蘸酱菜喝酒,越喝心中的那股火燃烧得越旺。   妻子在门槛外蹲着,从木桶里往外捞葡萄皮与渣,准备酿西北这边不少寻常百姓都会酿制的葡萄酒,忽然发现,很长时间没有听到男人说话,问道:“怎么了?”   钟三河说道:“没事。”   妻子说道:“你也吃点饭,空腹喝酒哪是个事儿。”   钟三河嗯了一声,继续喝酒,酒喝的越多,越沉默,眼睛却越来越明亮,仿佛眼睛里面有股火焰在燃烧。   忽然,他对妻子说道:“我要出趟远门。”   妻子抬起头来,疑惑问道:“怎么了?”   “去银州那边转转。”   钟三河把朝廷悬赏令里面的内容讲了一遍,说道:“悬赏令里面说得很清楚,战后以杀辽狗积分进善人榜前十名可得官,我这身武艺不能白练,想过去试试看能不能博个富贵出来,即使进不了前十名,挣几百两银子回来给我们家买几百亩地也是不错的。更何况,祥符国朝廷皇帝陛下真的很不错,万一被辽狗打没了,我们村子里面这样安宁生活多半也就没有了。”   妻子愣了半晌,然后笑了起来,手上的葡萄汁到处乱飞,嘲笑道:“我今天去串门也听说了,皇帝陛下都已经亲自去了银州,辽狗还能翻起多大浪花出来。你去之后,说不定辽狗都已经逃走了。”   钟三河却不是寻常愚民百姓那样视皇帝陛下为神一般存在,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一次机会,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妻子浑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以为他是在耍酒疯,低头继续劳作,咕哝说道:“每次喝点儿酒,就喜欢说胡话。”   钟三河沉默片刻后,嗡声嗡气说道:“我说的不是酒话,这事就这样定了。”   妻子这才发现,原来男人说的真不是酒话,把双手从木桶里拿出来,在衣服上胡乱揩了揩,紧张道:“我听说辽人杀人如麻,来了有十多万,你去了多危险。”   “危险什么,他们有十多万,我们祥符国又不是就我一个人。”   妻子越听越是不安,对着隔壁屋尖声喊道:“爹你快来!”   钟三河重重一拍桌子,蘸酱菜和啃剩的猪蹄,全部落到了地上。   他大怒说道:“喊什么喊!平时让你喊爹过来吃饭,你声音咋没这么大!”   院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走了进来。   钟三河站起身来,说道:“爹,吃饭了没?”   老头看着一地狼籍,吧嗒吧嗒嘴,说道:“没。”   钟三河说道:“那让您儿媳妇儿把腊肉猪腿剁了?”   妻子眼泪巴巴地看着自已的公爹,心想平日里自已可没短了您老人家的吃食,也就上次炖腊猪腿肉没喊您,您可不能因为这就迁怒,如果您能把这个发酒疯的家伙留在家里,别说腊猪腿肉,我把自已的腿剁了孝敬您。   老头半晌没说话。   钟三河有些紧张。   “你们吵吵的声音这么大,就隔着一堵墙,我怎么可能听不见?”   老头说道。   钟三河很壮实高大,这时候却老老实实低着头,就像小时候犯错时那样,嗫嚅着说道:“我这身武艺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实在是可惜……”   没等他把话说完,老头儿把眼睛一瞪,厉声喝道:“会武功很了不起吗?你亲爹我年轻的时候,还当过兵杀过辽人呢。你在这儿显摆什么?”   妻子闻言收了哭声,满怀企盼望着公爹。   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想去那就去吧,如果我现在不是六十,还是四十,我就跟你一起走。”   ……   钟三河从厢柜里取出一把保养极好的宝刀。妻子流着泪把整理好的包袱挂在钟三河肩膀上,又问道:“要不要再系一壶酒。”   西北乡间的媳妇,通常便是这种性情,见实在不能改变,便沉默接受,然后开始认真地替自已的男人打理。   钟三河说道:“这是要去打仗杀人,喝酒误事。”   妻子把新酿的酒放下,心中自责自己差点害了自己男人。   两个孩子这时候跑回了家,小些的弟弟跑的气喘吁吁,满脸通红,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大些的姐姐看着钟三河,生气地说道:“爹,城里面蒙学堂已经修建好了,明年开春就要开学,这几天已经开始报名,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女孩子也可以报名,家里面你们只给弟弟准备了学费,我也要上学。”   如果是平时,听着女儿这般说话,和这个时代其他人一样重男轻女的钟三河肯定会发一通脾气,但今天他却只是意气风发笑了笑。   “丫丫放心,爹爹这就给你挣学费去。爹爹向你保证肯定让你也上学。”   钟三河又望向父亲,说道:“爹,我走了。”   老头点点头,说道:“路上小心。”   钟三河把妻子狠狠的抱了一下。   两个孩子来不及吃惊爹爹抱娘亲的事情,只是好奇别的事情。   儿子睁大眼睛问道:“爹,你要去哪里?”   钟三河说道:“去银州。”   女儿问道:“爹,你要去做什么。”   钟三河说道:“去给你们两个挣足够你们考上祥符学院的学费。”   女儿兴奋地说道:“爹,那你一定要多挣一些,若是钱没挣够,你和娘肯定只让弟弟上学,不让我上学。”   “丫丫放心,爹爹肯定会将你上学学费挣够。”   钟三河嘿嘿一笑,提着长刀,背着平时打猎用的弓箭,出门而去。   ……   …… 第803章 游击战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萧达格满心的感慨,他从来没有指挥过这样的战争,也没面对过这样的敌人,“说起来这十六个字看起来简单,但却句句都是真知灼见,我看就是对天下间自古以来所有义军所量身打造。”   “乌合之众,不值一哂。黔驴技穷,技止此耳。”这是室肪在最开始听说了祥符国皇帝叶尘准备发动银州境内百姓以义军抗辽时所下的评语。但当真看到叶尘使人在银州散布的所谓《陷敌于百姓汪洋大海之中指导书》,再结合祥符国广发悬赏令之后,他却就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叶尘亲自写的指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整个银州很可能会全民皆兵,甚至银州之外祥符国一些武士都会吸引来。叶尘在散布银州的这本《陷敌于百姓汪洋大海之中指导书》中写得很清楚——不要与侵略者硬拼,而是用不停地骚扰加以拖延,不要让强盗轻易带着赃物离开,否则强盗得到甜头,日后将再无宁日。而大家齐心协力拖得时间越久,朝廷从四处调来的援兵赶来的也会越来越多。到最后,必将会站到一个压倒性的优势。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银州城不会被攻克,或者叶尘所在河口县不会被拿下。相反,对于辽军来说,当前能够保住胜利果实的办法只有攻下银州或者杀死亦或活捉胆大妄为待在河口县的祥符国皇帝。   然而,本来在他们看来,只是简单的一场攻城战,而且攻打的是一座守军并不多,城墙并不高也不怎么厚的县城。但是如今因为叶尘的到来,或者说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叶尘的原因,便变得非常不简单,非常非常麻烦。   单个侦骑,甚至小队侦骑一去不回,然后只找到无头尸体。或是营地中,在半夜突然出现一支响箭;或是行进时,道边飞来几支箭矢、石块、甚至粪便、臭鸡蛋。这已经不是一起两起了,受伤的也不止一个两个。有了悬赏令和被百姓视之为神一般的皇帝陛下亲自指导,银州境内境外越来越多的猎户、帮派、武者,甚至寻常百姓,开始用他们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偷袭、骚扰辽军。   对于辽军来说,虽然说现在仅仅是癣癞之疾,但在祥符国除了他们之外,几乎是人人都是他们的敌人,都拥有潜在的动手能力,如果他们当真群起而攻之,纵然精锐如大辽,多多少少也会吃一个亏。蚊子多了也能叮死牛的!   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充足的兵力是第一要务。   可遗憾的是,十万大军,目前战死数近万,又分兵各处,不论是驻守大峡关,运送粮草,或者拦截杨继业和曾尚飞从两个方向带来的援军,都不能妄动。所以,根本就没有丝毫多余的兵力。   此外,大队的骑兵从狭窄的山道进军,远比同样数目的步兵更为艰难。在崎岖的山道中行进,骑兵不会比步兵更快,而消耗的粮草则是五倍十倍——具体数目要看战马和骑兵的比例——而战马,只要还想让其能够继续作战,是不可能拿来驮运粮草的。   ……   ……   十一月十五日,萧太后的信使在一千名宫卫军的护送下,按照当初萧达格带兵来的路线,穿过宋国,过了大峡关,在傍晚的时候赶来了,带了萧太后的吩咐,也稍带了他在过了大峡关后,在山道中被乱箭射击的消息。   “一路上挨了七八箭。都不是强弓,应该是祥符国的百姓。不过,一直有几名江湖高手跟着,伺机而动,对我图谋不轨啊!”那名信使是辽国皇宫侍卫统领,外号铁掌狮陀,本身也是一名实力极为高深,一流武道高手。说得十分淡然,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在哪里遇上的?”萧达格眼睛一瞪,“此等贼子当立刻剿灭!”   铁掌狮陀摇摇头:“这并非目下急务。”   萧达格和室肪没有说话,等待铁掌狮陀说出萧太后的旨意。   “耶律休哥带领二十万大军在镇西堡和镇北堡损失惨重,靠耶律休哥已很难消灭叛军。所以太后的意思是如今的希望只能是在你们这里了。”   萧达格和室肪脸色顿时一片肃然,身上无形的压力和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萧达格和室肪都觉得太后应该还另有一个计划,对此他们这些天也曾经讨论过。不过既然太后没有透露给自己,两人也没打算去猜测。现在集中兵力,将河口县夺占,然后活捉祥符国皇帝叶尘,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人向铁掌狮陀介绍了当前的情况,特别是叶尘身在河口县,而河口县基本已经处于大军包围的情况。铁掌狮陀顿时双眼发亮,说道:“那南院大王殿下和室相公还在等什么,那县城中既然只有不到四千人马,城防又寻常,为何还不攻下,活捉那叶尘,立下不世之功。”   萧达格说道:“昨天从银州撤军,只留下五千人盯着,本来按照计划今天已经开始以三万大军对河口县展开猛攻,只是被叶尘的奸计这一路上耽误,昨晚上将士们又没有休息好,准备休整一天,明日开始猛攻。”   接下来,室肪将叶尘《陷敌于百姓的汪洋大海指导书》和广发悬赏令的事情说了一遍。这铁掌狮驼眉头一皱,便要说什么。   不料,但这时候,又是一名亲兵滚着进来:“启禀大王和室相公。大峡关运往各处的三队粮草及辎重遇袭,粮草全部被烧了!”   萧达格蹭的跳了起来,室肪也差点没能坐住,两人脸色铁青,室肪说道:“还好,阴山县的粮草还有不少,足够各路大军坚持到下一次大峡关粮草运送来。”   然而,紧接着又有一名亲兵冲了进来:“启禀大王和室相公。阴山县仓库中粮草全部被烧了!城外的草料场中二十余万石的干草刍豆也被一把火烧个精光。”   刚刚站起来的萧达格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他此时恨不得将押送粮草和看守阴山县粮草的守将千刀万剐。   阴山县城位于银州境最中间,是交通枢纽。城中存放的粮草数目极多,接近三十万石,有本来便存在库中的,也有新近劫掠来的,是萧达格最大的底气之一,如今一切都已经被烧了个精光。   “现在不知两位有何打算?”铁掌狮陀低声问道。   萧达格略作思忖,而后说道:“粮草只要去抢去夺,就不会缺少。可错过的机会就难以挽回了。我等依然会按照之前的计划,将祥符国的援军挡住,全力攻打河口县,活捉叶尘。只要捉住或者杀死叶尘,整个祥符国瞬间便会分崩离析。至于那些义军义勇,特别是其中一些江湖高手,现在看来倒是个大麻烦。粮草被烧,说不定便有很大的原因是他们所为。”   铁掌狮陀说道:“我此次南下,带了不少高手,这些冲着祥符国朝廷悬赏令的江湖高手便交给我好了。只要王爷和室相公在杀死或者活捉叶尘,立下不世大功之后,向太后报功之时能够加上我的名字便行。”   萧达格室肪对视一眼,前者说道:“好,这件事情就交给狮陀统领了。狮陀统领放心,事成之后,自不会少了狮陀统领的一份功劳。”   ……   ……   河口县中的气氛就像被拉开的弓,弓弦一点点的绷紧,几近崩裂,几乎让人窒息。   城中百姓脸上看不到笑容,酒店青楼更是没了生意。而河口县城门因为附近已经有辽人的侦骑探子出没,也只在每日午时开放一个时辰。在这个时候,甚至连地痞泼皮、浮浪子弟都识趣的乖乖留在家里,让县衙变得好生清静。   整座县城中,唯一还有些生气的就只有叶尘的行辕所在。   胡三光一直没有放弃劝说叶尘撤离:“陛下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请陛下在辽军包围线还在十里之外近快撤离?”   叶尘摇头笑道:“自古以来,没有人敢说有十成必胜把握,若真有人这样说了,那肯定是骗人的。”   唐兴武这些天渐渐发现叶尘实在是一个没有多少架子或者说不怎么重视虚礼的皇帝,所以说话也较刚开始随意了许多,此时适时说道:“但至少陛下有很大的成算,否则陛下当不至于冒此风险。”   “你倒是对朕有信心。”   “这几日看了陛下的布置,越来越有信心。”唐兴武说道,“当然,这也是因为陛下,若是换成其他人,就算同样的布置,臣最多有一成把握。”   叶尘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摇头:“胜负之望,不应该寄望于一人。即使是朕也不行。”   “可这一回陛下驻足河口县不就是希望辽贼只将眼睛放在陛下一人身上?”胡三光说道。   叶尘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胡三光和唐兴武,说道:“朕的确是想以自己为诱饵,盼着辽人来赌上一把,就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了。” 第804章 辽国武州的灾难之始   唐兴武说道:“陛下所说的成功,是辽贼来攻河口县城?”   叶尘眸中寒光闪烁,说道:“辽贼既然敢来我祥符国腹地,朕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占据银州,然后以此为条件勒索朕,并且带着贼赃安然回返吧!”   唐兴武说道:“陛下英明。”这样说着,唐兴武心想至少在叶尘的话中,能听得出来,他对于辽人全力攻打河口县城,有着充分的信心守住河口县城。   “朕这块天下间最大的肥肉放在这小小河口县,就不信萧达格和室肪不上钩。不管怎么说,朕总比银州城更值钱吧!”   叶尘说着走了出去,屋中众人配合着叶尘的玩笑笑了笑,但神色之中的沉重却没有丝毫减弱,包括唐兴武也不例外。   从厅内走出,叶尘和胡三光、唐兴武、连继城一同往军议厅走去:“听说你少年时期便曾经游学天下?”   唐兴武点了点头:“十五岁离家,二十二岁到洛阳太乙学院求学,整整八年。辽国、大理、西域都去过。”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难怪你对天下地理、兵事有此见识。”   “远不如陛下广博。”唐兴武的恭维是真心实意。几天下来,叶尘对天下地理的见识,让唐兴武深感敬服。甚至感到难以置信,毕竟叶尘的年龄在那里放着,可叶尘所掌握的知识深度和广度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甚至连西域再往西,海外再往大海另一头的山水地势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而且绝非胡诌,却像是亲眼见证过一般。不过,唐兴武一联想到叶尘亲自编写的祥符学院那几本教材,便释然了。最后只能归结于叶尘或许真的乃天授之人。   叶尘笑着摇摇头,这件事完全无法解释,以他的身份也不需要解释。   二人来到军议厅,这里依照地图刚刚制作完成的巨幅沙盘就放在大厅中央。   旁边还有一幅小一点的,则是河口县的城防模型。   殿内的气氛很是紧张,跟着叶尘的总参谋部的一众参谋,或围着沙盘,或坐在耳室之中,也有亲兵捧着,来回奔走。   听到叶尘进来的动静,各有各事的参谋和士兵全都停了下来,齐齐转身向叶尘行礼。   “都说过了,在这里,礼数就免了。”叶尘无奈的轻叹,“都去做事吧。”   回头看看,在众人行礼时,唐兴武、胡三光、连继城早避让到一旁。   来到河口县城的城防模型旁,叶尘停了步。方方正正的城池,完完整整的在四尺见方的沙盘上复制了出来。   河口县城周十里又七十九步,城高两丈六,以县城的规模来说,已经很大规模了。如果放在南方,许多州城的城墙都没有这个高度——事实上,在南方,许多县城、甚至州城连城墙都没有,有一圈篱笆就算防御了。可放在北方,特别是常年战乱的西北,也只能说,毕竟只是县城。只是换作是州城、府城的话,没有守军六倍以上兵力,不要想着攻城。   叶尘负手站在沙盘前。   时至今日,敌我双方目标已经明朗简单,那便是围绕河城县的攻防,当然辽人最终目标是叶尘。已经得到消息,辽军统帅南院大王萧达格已经如叶尘谋划的那样,率领主力从银州城外撤离,向河口县赶来。   决战便已迫在眉睫,接下来就要靠这一座并不算雄伟的城池,来抵挡辽军的围困以及进攻。   叶尘很清楚,如今祥符国能够调动的兵力实在是有限,要知道就连夏京城一万城防军都已经调来。在这种情况下,要想翻盘,要想将这些辽军留下,叶尘除了拿自己来做鱼饵,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并且这唯一的良策,只有自己亲自去施行,任何臣子、将军想都不敢想。   事实上,他以祥符国天子之尊待在河口县是为了引诱辽人过来攻城,而《陷敌于百姓汪洋大海之中指导书》也同样是在逼迫辽人去选择来河口县攻城。   ……   ……   站在河口县的城头上,似乎能看到极远处一道道烟火,或许是辽人劫掠后的暴行,又或许是正在受到攻击的村庄,里面的村民在焚烧自家囤积的草料和粮食。   自从大峡关陷落,辽军进入了银州地界之后,数以十万计的强盗如同蝗虫一般扫荡了乡村、城镇。   但接下来,辽军在清楚银州地形之后,果断将十万大军兵分数路,这其中的原因除了攻打银州城和各个县城,抵御杨继业、曾尚飞带来的援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不能将这个数目的骑兵堆到小小的银州山地之中,这完全是浪费了骑兵的特长,蠢到了极点。   也许那些一身羊骚味的部族族长带领的部族军的头脑和想法跟强盗没有两样,但辽国的高层,如萧达格、室肪这样的重臣,哪一个都不至于被抢劫来的赃物冲昏了头脑,会合理的利用手上兵力,以期更多的好处,不会有太多浪费的。   且对于在河口县周围的预设战场来说,骑兵的数量一旦超过三万,就没有多少区别了。甚至依据跟着叶尘的那些参谋分析,要是辽军超过四万以上,反而能够提升已方胜算。   现阶段来到河口县城附近的辽兵,还仅仅是侦骑探子,最多的一股也没超过三百骑,主力受一路上不断的骚扰,行军速度很慢,辽军将士也很疲惫,所以需要休整。不过唐兴武也知道,只要叶尘的计划成功,明天站在城头上便能够看着辽人在城外旗帜如海。到时候,究竟是胜是败,最多也就七八日之内就能见分晓了。   城头上,唐兴武见胡三光的神色依然一脸担忧和沉重,不由笑道:“胡大人一直在担心河口县守不住?”   “如果不是陛下坐镇城中,我不认为四千兵马能有任何可能守得住河口县超过三天。”   曾尚飞带着从夏京赶来的一万援军被同样的一万辽军挡在了清山县。距离河口县还有百里距离。   原本河口县一千的兵力,如今中只剩下六百不到,叶尘进驻又带来了三千黑骑兵和五百暗卫。就是近四千一百了。除此之外,还有五万的百姓,其中有一万名左右的青壮男丁,虽然一时间不能形成战力,但真正打起来,都是还不错的后勤兵。   “胡大人不用担心,陛下不坐镇都能够守三天,如今有陛下坐镇至少守七天没有问题,而有七天时间,说不定大峡关已经在我们手中,到时候辽军必定会慌张,没有多少心思攻打河口县。”唐兴武神色莫名地说道,“只要守到门关上就足够了。”   ……   ……   自五代乱世以来,西北战乱不断,且又盗贼横行,所在乡间村庄基本上都有寨墙,以防盗贼。当然,那样的围墙肯定是访不了辽军的进攻。大多数村寨,即便仅仅是百余契丹骑兵,也能很轻易的攻破。不过在叶尘的《陷敌于百姓之汪洋大海之中指导书》公开下发之后,至少比之前的情况好得多了。同样数目的粮草,逼得辽人必须出动更多的兵力。   再加上辽军粮草被白沧海带着特种大队烧毁不少,一时间粮草紧张,出外打草谷的兵力被迫增加,就等于了辽军能用来上阵的大军的总体实力在下降。冬天战马本来状态就不好,长时骑乘奔驰,倒毙的数目就不会小,即便没有脱力而死,上阵后也没办法有更好的表现。   ……   ……   农历十一月份的西北武州,已经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草原上根本就见不到放牧的牧人和牛羊。   几匹骏马狂奔而至,惊扰了正在枯草中觅食野鸡和野兔,它们或者飞翔,或者乱蹦,飞快的向草原深处逃遁。   草原上很少有树,即便有也长不大,一颗两丈高的野榆树撑开了巨大的伞盖,在冬日荒原中极为醒目。   为首的骑士勒住战马,仔细看了一眼山坡下面的部落,冷冷的一笑,对其中一名骑士说道:“中型部落,一万帐左右,你带一个人回去报信带路。”   那名骑兵答应一声调转马头疾驰而去,剩下的三个骑兵从站马上跳下来,牵着战马走进了树荫下,不是遮荫,面是为了遮挡隐蔽自己。   两人卸甲,另一人就站在树荫下戒备,看他们的装束就知道这是三个斥候。   他们才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一条黑线就从远处的山坳里缓缓地出现在草原上。   山坡下位于山麓的南面,阳光充足,而且左右是半探出的山坳,在冬天能够阻挡寒风的侵袭,再加上厚重的骆驼毡、牛毛毡,足以让牧民们抵御这一冬的严寒。   一直以来,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冬天都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更何况辽国武州境的部落这十几年来只有去抢汉人、土蕃人的份,从来没有人敢来到强大的辽国来抢他们。相对的安逸生活环境让他们警惕性更低,甚至都没有派出任何警戒哨兵。 第805章 鱼饵与鱼钩   所以,直到敌人来到里许外的时候,他们才被如雷一般的马蹄声所惊动。   “呜……呜呜……”凄厉的号角声在这个部落中响起,部落中战士无不怵然一惊,匆忙的从各自帐篷里面拿着武器奔出,急急奔向拴着的骏马。马儿还未披上马鞍,可是号角声越来越急促,显然敌情非常紧急,大多数部落战士都顾不得上马鞍,提着长弓挂在肩上,又取一壶箭斜着一挎,一纵身便跃上了马背。向敌人来的方向快速聚拢过来。   然而,他们刚刚聚拢,无数的箭蔟便映在他们的瞳孔中,越来越近,越近越近,直到整个瞳孔完全被骤密如雨的利箭所覆盖……   这个契丹部落被称为野苏部落,是武州一个能够排在前十的部落,族帐八千多,人口三万多,成人男丁一万多,战士四千多人。只不过,族中只留下两千战士,另外两千多战士奉南院大王之命,去了祥符国府州去打草谷,至今未归。   一场厮杀之后,野苏部聚拢起来的两千名左右的骑兵全部被杀。   一万铁骑如流水一般迅速兵分两翼,将那八千多帐篷包围起来。玄武军团军团长展熊武策骑当中,率领一千骑直趋中军,野苏部落所有的族人正在四下骑士们的压制下向那里集中。   妇孺们牵着孩子的手,默默地听从着命令,神色中满是仇恨,然后在几名长老的带领向展熊武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额头砰的头破血流,求绕过他们。   然而,展熊武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下令道:“会骑马的男丁全部杀了,然后搜刮粮草,烧了他们的帐篷。”   半个时辰之后,野苏部族人除了老弱妇幼之我,全部被杀死,他们的帐篷也全部被烧成灰烬。而展熊武已经带大军离开,休整之后,转战下一个部落。   到目前为止,加上野苏部,他们已经突袭了七个部落,都是完胜,但加起来也战死了一千多名战士。   ……   ……   祥符国银州与葭州之间黄龙山连绵百里峰峦起伏,共有山峰两千余座,成为葭州州群山之宗,其最高峰名为飞豹峰,为黄龙山之宗。葭州城附近几条河流便大多出自黄龙山。   与葭山西北面银州境不同,黄龙山东南边葭州却是一马平川,因为山中发源的河流众多,灌溉也相对容易,土地远比银州肥沃。黄龙山高林密,放在后世称为山清水秀,此时只能叫穷山恶水,不可避免便有不少占山为王的土匪山贼,黄龙山各处便于出山的地方,分布着大大小近百股大小山贼土匪,他们时常到银州和葭州地区打劫,周围的大户普遍有地主武装。   一名身着长衫、面如冠玉青年男子带着一名面容甜美秀丽的女孩正行走在黄龙山中,两人都背着长剑,一副行走江湖武林中人的样子。这两人正是白子轩和上官冰云所装扮。   二人所在的山峰名叫双乳山,因山上有两处对称巨型岩石形似女子乳房而得名。但白子轩对那两块石头没有什么兴趣,他只对又乳山上那伙人数有五百多人的山贼有兴趣。   二人走到一个隘口,上面冒出几个脏兮兮的脑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待看清上官冰云所装扮小姑娘甜美面容之后,顿时双眼放光。常年窝在山上的山贼往往都是色中饿鬼,顿时对上官冰云生出觊觎之心,不过看他们身怀兵器,气度不凡,多半身怀高深武功,所以便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名山贼站出来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你……你们两个人,来这里啥……啥事?”   白子轩面无表情道:“找人。”   那说话结巴的山贼目光一直在上官冰云身上,说道:“找……找……找什么人……人啊?”   白子轩说道:“找我弟弟,半年前他们被黄龙山一我盗贼掳上了山。”   这山贼眼珠子乱转,计上心头,说道:“好……好……好!我……我们大当家……可能知……知道你……你弟弟在……在在什么地方。你……你们跟我……我走。”   白子轩说了声多谢,然后便带着上官冰云跟着这名山贼向山上走去。   白子轩一路上观察周围山头,这里属于黄龙山西侧,自双乳峰往南,附近有虎头山、石洞山、飞豹峰等数十山头。   白子轩跟着结巴又走过两个隘口后,两人到了半山腰的匪寨一处警戒点,白子轩估计大约有四五十人,原来是一处庙宇,被这伙土匪抢来住了,他们敢驱逐和尚,却不敢动那些神仙佛祖的像,便与菩萨们共享了寺庙。   结巴到了这里便原形毕露,一声吆喝,寺庙中冲出二十多名山贼将白子轩和上官冰云围了起来。   一番拼杀之后,白子轩和上官冰云打伤七个山贼,被双乳山山贼所擒获,押送到了他们的头目张大锤面前。   张大锤吞咽着唾沫,双眼不断在上官冰云身上看个不停,说道:“你们是何人,来我双乳山做什么?”   白子轩一脸怒气地说道:“我们兄妹是来找人的,去年我弟弟被黄龙山中的山贼掳上了山,我们是来……”   张大锤一摆手,将白了轩话语打断,不耐烦地说道:“你兄妹啊!那暂且留你一条小命。小美人,跟哥哥去爽一下,哥哥保证让你美翻天。”   话音未落,张大锤便迫不及待的在一众山贼淫笑中抱着尖叫不断的上官冰云进了卧室。而白子轩自然被暂时关了起来。   半天之后,张大锤突然决定将刚到手的小美人献给了黄龙山最大的一伙山贼——飞豹峰的大头目贺一刀。   小山贼山寨向大山寨山贼敬献到手的贵重物品,包括黄龙山最为稀少的美女,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以,没有引起包括贺一刀在内任何人的怀疑。   两天后,贺一刀掉下山崖摔死,当时飞豹峰上有很多人目睹此事,然后飞豹峰二当家孙飞羽继任大当家之位,同时也继承了大当家的所有资产,包括女人。   十一月十八日,黄龙山最大山头飞豹峰新任当家孙飞羽娶妾,邀请黄龙山大大小小近百个山头当家过来吃喜酒。双乳山大当家张大锤带来了已经被他收为小弟的白子轩。尽管来的这些山贼头目都很谨慎,吃喝之前以各种试毒之法试过席上酒食,确保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喝酒吃肉,但最后还是所有人都中毒了。   这个时候,上官冰云和白子轩出场,亮明身份,一番威逼利诱,当场杀死了两名刺头之后,成功将这些山贼头目控制。   ……   ……   河口县外的探马越来越多,而河口县守军派出去的游骑,从城中清晨出发,回来时总会多多少少的少些人。   城中的氛围一日比一日更加沉重。   唯有叶尘与众不同,一派轻松的样子,让除了胡三光之外,几乎所有人心安不少!   唐兴武这些天有意和胡三光拉近关系,说道:“大将军若能弄出个大捷来,吸引更多的辽军过去拦截,形势就能够好一些。”   胡三光叹了口气,说道:“大将军以一万六千多人和四万辽军野战不落下风已经极为不易,想要弄出个大捷来,谈何容易。”   唐兴武笑了笑,说道:“胡大人何曾见过陛下有过一丝担忧,所以胡大人不用担心陛下安危。”   叶尘当然有足够的自信。作为他的臣子,胡三光、唐兴武在他脸上看到的永远都是自信满满的神情,看不出半点虚怯。那份从心底透出来的自信,是绝对伪装不来的。   可莫说唐兴武这个新人,甚至就是跟随叶尘数年的胡三光、连继城,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支撑他们信心的,并不完全是叶尘对计划的解释,而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计划来自于叶尘他本人。其他人也基本上如此,甚至更甚,其信心几乎全都来自于叶尘。   如果是在银州城中,当然是另作别论,可惜现在是在河口县。城防水平在诸多县城中,绝对可以排在前列,但与银州、府州城相比,还是有很大距离的。   同样的,事到如今,辽人自然已经看出叶尘是有意待在河口县,故意吸引他们过去。以致于萧达格和室肪反而有些惊疑不定起来,担心河口县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埋伏之类的,派出大量探子将叶尘在河口县周围的布置打探得七七八八,虽然在这过程中受了一些损失,也跟祥符国的百姓、以及河口县守军的游骑有过多番交手,但比起得到情报,那点损失实在算不了什么。   理所当然的,叶尘的计划便在辽军将帅中引起了激烈的争执。   “那是明摆着是陷阱!”   “可只是河口县啊……银州打不下来,区区一个县城如何打不下来?”   “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县城?那只是鱼饵,没看到后面的钩子吗?!”   室肪烦躁的敲了敲桌子,让大帐中的声浪稍稍平息了一点。他与坐在身侧的萧达格交换了一个眼神,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无奈。 第806章 鲨鱼上钩   其实争论的最后一句话并没有说错。   他们是猜测出叶尘竟然是以自身为饵,引诱他们的主力去攻打河口县。   但明白可能是诱饵,可是这诱饵实在是太过诱人,若是错过,绝对会让他们在日后的日子里,一想起就会后悔不已。   是的……绝对会后悔。室肪甚至可以肯定,即使是萧太后今日在此主持战局,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攻打河口县。因为诱饵是整个祥符国——一旦叶尘死了或被生擒,整个祥符国的抵抗或者说祥符国本身将会立刻土崩瓦解。   ……   ……   因为叶尘以往的常胜威名,攻打河口县的确需要冒上一定的风险,但得来的回报实在是太过丰厚。丰厚得能让萧达格和室肪以及他们手下的一众将领,都禁不住去赌一把肥肉后面的钩子锋不锋利。   这枚钩子究竟能将猎物吊起来,还是让猎物直接一口咬断,这就是叶尘和他们对赌的赌盘。   赌还是不赌?   再次交换了意见,萧达格和室肪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河口县又不是龙潭虎穴,叶尘又不是真的是神,攻打河口县又能如何?只要大峡关这个后路始终在他们手中。即使在数日之间破不了河口县城,形势不对的时候,那就直接带着抢到的东西退到大峡关,然后开始与祥符国开始谈判,将缩在镇西堡和镇北堡里面的叛军换回好了。   ……   ……   夜色渐浓。   河口县衙依然灯火通明。   一封封急报从城外接连传来。   “怎么了?”见胡三光突然间没了动静,唐兴武疑惑的问道。   胡三光回头,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按陛下的说法,是客人们到了……鱼儿果真上钩了。”   辽军主力的行动速度很快。   可以说快得惊人。   一旦做出决定,便即刻开始行动,没有丝毫拖拉。   清晨,天蒙蒙亮,第一支以千人计的辽国骑兵就出现在河口县东边的地平线上。   几乎是在一个时辰之间,放眼向河口县城外望去,已经是到处都有契丹骑兵纵马奔驰而掀起的烟尘。   铺天盖地,漫山遍野,诸如此类的形容词,一个个都能用在城外如山如海的辽军骑兵身上。   河口县知县黄光站在北门的城头上,向外张望的时候只觉得双脚发软,几乎就难以站稳。   “这怕至少有三五万吧?”他心头发寒,忍不住说道。   旁边被众人簇拥在最中间的叶尘走到城墙边,俯望城外人马如蚁,说道:“人马过万,无边无岸。三五万兵马横着走能有近百里宽,竖着排能拖出七八十里长。河口县城下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能够同时展开的其实最多也就一万而已。”   跟随在叶尘身后的一群参谋,闻言都露出了深思的神色,很快,不管是有过战争经验的参谋和武官们,还是似懂非懂的文官都一个个点起头来,表示对皇帝陛下所言赞叹。   如今辽军粮草供给出了问题,粮草只能是就地筹集。三五万骑兵日常消耗,一天便须上千石束,不是几条村子就能支撑起来。必须分散开来到多个村镇搜集,同时还要提防祥符国特种大队和广大义军,铺开一个百里的正面还是说少了。即便是在自己国中纵列行军,在沿途有足够的军粮,三五万骑兵则前前后后也能拖出很长很长。   辽人想要稳稳当当的攻下如河口这样的县城,至少需要近四十个千人队——近四万的兵力是必须拿出来的。进入银州府地界的辽军也的确拿得出来。但这么多兵力组成的大军,以及兵力两倍以上的战马,那是绝不可能一直同时聚集在河口县城之下等着攻城。   知县黄光说道:“陛下这几日让人将城外的村子都把井给填了,粮草也烧了,河水上游还倒了一车车的粪肥,辽狗来了之后没处找水喝,没地方找粮吃,人和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辽狗肯定知道我们会好好招待他们的,至少会随身带上几天的口粮。不过跑了几十里,不论是人,还是马,停下来后都要喝口水,辽国来的狗也不例外。”叶尘的话引起了一阵轻笑,顿了一下,又感叹地说道:“没有水,谁能支撑得下来?”   要想攻城,第一步就是要围城。不控制住城墙以外的地域,就不可能安心攻击城头上的守军。不过在辽军大举南下之前,河口县城周围则完全在祥符国军队的控制之下。叶尘将黑骑集中在河口县周围,使得十里之内辽军游骑无法久留,而城周五里的核心守卫圈,辽军侦骑更是被死死的挡在外面。   所以,辽军对这段时间以来河口县城方圆十里之内的变化几乎一无所知,但他们想要攻城,却必须要在城池十里之内的近处扎下营盘。而叶尘这段时间在河口县周围所布置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让辽人无法顺利安营扎寨,或者即使安营扎寨也会有很多麻烦。   总之一句话,叶尘虽然拿着自己做鱼饵,可从没想过把自己的性命也交到敌军手中。   “扎营讲究地势,但食水还是要放在第一位。没吃没喝,营地的位置安得再好,也一样安稳不了。”叶尘就在城外人马的嘈杂中淡淡说道,“扎营的地点必须接近水源。但十里之内,井都给填了,河流也给污了。辽贼攻城不下,天黑后就必须退出十里外,第二天开拔,再前进十里攻城。纵然是骑兵,可人数一多,又是在敌前,这一进一退加起来照样也要近两个时辰。一个白天,又有几个两个时辰可以浪费?想临时挖井,夏天还可以,冬天想都不要想了。”   “河口县并不算很大,围定河口县城,五千骑兵就足够了。想要攻城,即便是日以继夜的轮番攻城,最多也只要两万,再多就是浪费人力了。但辽贼在攻城的时候,必须防着层出不穷的义军,以及白沧海的特种大队出来偷袭破坏。”   “力分则弱,辽人要攻城、要防着义军和特种大队,还要寻找粮食、水源,他们能坚持多久?”   叶尘特意将这些事情这般详细解释,是因为他发现随着辽军围城,城内自知县共光往下,军队、百姓都心中恐慌,这种状态可不利于守城。   以他的身份,说的又是合情合理,这些话传开之后,必然轻易就能够得到将士们和广大百姓发自内心的信服。这样一来,守住城池,甚至夺取最终的胜利,自然也不在话下。那样的话,叶尘的钓鱼计划才能够增加胜算。   结束了城头上的宣讲,在城头军队高昂的士气中,叶尘走上了东城的城楼,胡三光和唐兴武,以及几名参谋跟在身后。   在楼中望着东方,站在高处,可以看得更见全面。也看到了比之前更多的辽军,肉眼之内,无边无岸。   在狭窄的山谷中与祥符国军队决战,吃亏只会是以骑兵为主的辽军。他们绝不可能直接去攻打任何一处通道,只会在盆地之中扫荡。要不是大峡关中有辽军安排的内应,辽军即使借道宋国,出其不意,也很可能进入得了银州境内。   叶尘没有转身,向背后的胡三光问道:“出去的游骑都撤回来了吧?”   胡三光摇摇头,说道:“回禀陛下,有两队还没有回来。”他看了看叶尘,“不过也不用担心。陛下事先不是都叮嘱过了?如果来不及撤回城中,就先向南方退过去。那边有白大人的特种大队。”   叶尘微微的点了点头,不再多提。   哪一队被安排在哪一个方向,事先都是确定好的,现在胡三光避而不提究竟是哪一个方向上的游骑没有回来,多半是最南面的几队,可能已经陷落在敌阵中了。   叶尘派出去河口县外围黑骑的只是作为耳目才派出去的,最大的作用也只是拦截辽军的探马。面对汹涌如潮水水的辽师主力,黑骑兵虽然厉害,但毕竟人数相差太过悬殊,不要说正面迎战,就是迟滞阻截,都缺乏足够的本钱,翻不起半点浪花。   招了河口知县黄光上来,叶尘吩咐道:“城中最要紧的是稳定,撤入城中的百姓一定要照顾好。”   河口知县一口应承道:“陛下放心,此乃臣之分内事,绝不会给陛下分心。”   叶尘点点头,也不多说废话。他也只是问一下而已,有他坐镇,城里面百姓又怎么会出乱子。   现在河口县十里之内,所有的村庄都被放弃了,大批的百姓撤入城中。   但除了最为靠近河口县的几十条村落,更外围的村寨都还在固守中。除了东面和南面的已经受到了攻击以外,在今天之前,西、北两个方向上的村庄都还算安全。不过到了明天,那就不一定了。   眺望了一阵漫山遍野的辽军骑兵,叶尘又回头,带在自信的笑容:“该做的布置已经都做了,这一回辽贼肯定会分散出去,没粮没水,他们在城下待不住!” 第807章 游击战之伏击   胡三光立刻道:“这么一来,今天多半就难攻城了。要是在城下抢不到粮食,还能去远一点的地方抢了再回来。但水就没办法了,还能跑出十几里去喝水?”   “辽人不可能想不到吧?”   “当然预料得到。也肯定会有准备。不过不论有多少准备,也变不出食水来!”   叶尘屈指敲了敲窗台,胡三光、唐兴武和几名参谋的议论停了。   看看左右,叶尘的语气平静中隐藏着一份激昂和自信,说道:“朕以自身为鱼饵,若是还让这些辽贼最终逃走,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   ……   辽军粮草被特种大队所烧毁,为筹集粮草,供河口县三万大军所用,萧达格索性安排一万骑兵,以千人为一队,在河口县方圆百里的原野上肆虐纵横,干着他们最为擅长的事情——打草谷。   辽军来之前听说祥符国这一年下来,百姓要比同在西北的宋国百姓还要富庶不少,生活更是优渥,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们发现一个寻常祥符国的村落里积蓄的财富,竟然便超过了草原上一个小一些的部落。而这还是一些大户带着自己大量财产提前逃进了城之后的村镇。   近百骑辽军骑兵,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嘴里发出尖锐难听的唿哨与笑声,冲进了山坳里的一处小村庄。   这个小村庄远离官道,侥幸地避开了辽军的大部队,周遭近处的难民,也走小道来到此地藏匿,如今竟是挤了两百余人。   这些难民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至于家中的男人,要不被辽所杀,要不响应他们伟大的皇帝陛下号召,变成了义军。在特种大队特意派出的一些骨干组织下,玩起了游击战。   辽军骑兵把所有人集中,开始搜刮房间里的财物,只不过这个村子实在是有些偏僻,相对贫穷,所以他们的收获并不多。   辽军骑兵很是不满,恼怒地痛骂着什么。   被集中在村子中央的老弱妇孺们,都沉默地低着头,只有一个老妇怀中抱着的女童,死死地盯着这些辽军骑兵。   女童年纪还小,并不能确切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自已的家便是被眼前这些坏人烧掉的,自已的爹爹就是被这些身上有难闻味道的坏人杀死的,所以她的目光充满了仇恨。   一名辽军骑兵正愤怒于今天的收获极少,忽然看着那个女童仇恨的眼光,顿时怒从心起,握着战刀向人群走了过去。   他举起手中的战刀。   人群里几名老人怒骂着站起身来,想要阻止他。   但战刀已经落下。   那名女童没有被砍死。   因为战刀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那名辽军骑兵的眼窝里插着一枝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枝箭的箭羽有些杂乱,不像是祥符国军队的制式武器。   辽军骑兵们大吃一惊,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上马,取下肩上的弓箭,警惕地望向村庄后方的那片山林。   嗖的一声箭啸。   一枝箭从山林里飞出,射进一名辽军骑兵的肩窝,鲜血飙射。   辽军骑兵们非但不惊,反而露出喜色,厉声呼喝着,催马便向那片山林围去。   通过那枝箭的特征,他们确定山林里的箭手肯定不是正规祥符国军队,更可能是猎户,在前些天,便有一些辽国骑兵,被祥符国百姓里的猎户杀死。   猎户最多三两人结队,只要现出踪迹,哪里是他们这些精锐骑兵的对手?   ……   ……   钟三河把身体藏在树后,紧握着手中用来打猎用的黄杨硬木弓,肩膀抵着树干,右脚脚掌轻轻踩着地面,一脸兴奋和杀机。   和离开家的时候相比,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脸上乱糟糟长满了胡子,干枯的嘴唇上有几道血口,看上去这些日子过得很辛苦。也是,自古以来,参游击战的人,不管个人实力如何,条件都会过得很艰苦。但钟三河双眼却更加明亮,整个人精神气质更加内敛凝聚,之前就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寒刀,如今却成了雪藏锋芒,内蕴伟力的宝刀。充满了让人心醉的精气神。可见,这些天游击战中的厮杀、打磨,让他武道造诣和意志有了明显的进步,甚至脱变。   蹄声渐至,那些辽军骑兵向山林这边围来,他闪身出树,拉弓骤射,羽箭离弦而出,射中一名骑兵的胸口。   “这是第十二个,这次主动当诱饵,待会还能分几个,加起来快两百两银子了。不过希望这次能够杀一个当官的,否则要进善人榜前十名几乎不可能。”钟三河一边嘀咕着,一边再次将自己快速的藏在树后面。   确认林子里只藏着一名射手,三名辽军骑兵手握短木弓连射,貌似逼得钟三河只能藏在树后,根本不敢探头,其余的骑兵则是从斜处围了过来。   树干上不时响起笃笃的声音,树皮飞溅,偶有箭枝擦着身体掠过。   对付祥符国的猎户,辽军骑兵已经很有经验,钟三河貌似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击,当然,他这个时候也不想反击,而是神色欣喜的看着敌人奔袭至山林外,这代表他诱饵的任务顺利完成。   就在这时,破空之声密集响起,山林里落下一片暴烈的箭雨!   冲锋在最前的二十余骑辽军骑兵,顿时被射成了刺猬,从坐骑上堕落,浑身是血,当场死亡。   紧接着,只听着踩草擦树之声大作,脚步之声大作,不知有多少人从山林深处冲出,如狼似虎般杀向着辽军骑兵!   “有埋伏!撤退!”   还活着的辽军骑兵发出震惊愤怒的呼喊,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情,拼命地拉动疆绳,想要掉转马头逃跑。   他们以为自已中了祥符国军队的埋伏。   一百多人从山林里冲了出来,有的人穿着普通的棉衣,有人穿着绸衫,有人农夫打扮,部分人是武者打扮,反正没有一个人穿着祥符国军队的服饰。   ……   ……   钟三河把那名带队的辽军指挥使从马上砸到地面,然后健步上前,双手一翻,沉重的砍刀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狠狠地砍在此人的脖颈上。同时伸出右脚踩住那名辽军骑兵的身体,左手抓着这名辽军指挥使的头颅,割了下来。   这一整套动作都非常流畅熟练,想来他已经重复过很多次。   旁边其他人在收集自己战利品的同时,都是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今天他们这一游击队,就钟三河的收获最大,光是这一指挥使的脑袋就值五十个寻常辽军士兵的赏金和善人榜积分。   ……   ……   他们把身上的口粮留了一半给村里的难民,然后画了张简易的地图,告诉他们在西北十九里外,有朝廷设置的一处临时衙门,负责收拢难民撤退和负责登记每个义军军功。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们拉着二十几匹没有受伤的马,离开了村庄。   距离此处百里外,一片树林中有一个极为隐秘临时营地。白沧海看过最新情报,里面提到了各地义军情况,白沧海忍不住说道:“这些义军虽然只能骚扰追袭,但至少可以让那些辽军不敢太过放肆,银州的百姓也能少受几分荼毒。他们发挥的作用不比我们特种大队差。”   ……   ……   萧格多嫡系部将呼和特带着一个千人队冲在河口县东边一条河边停了下来。   骑在被汗水打湿了毛皮的爱马背上,呼和特眺望着西北方。稍远一点就是这一回的目标河口县城,看着远远比不上银州城的雄伟,从平坦的地面上升起的墙体,似乎只比一些寻常军寨稍高一点。   看看天色,再耽搁些时间,可就来不及扎营了。而且自从进入祥符国银州境内,基本上就没怎么歇过,打草谷也好,打仗也好,都是纵马奔波。虽然呼和特带了三匹马来到祥符国,可战马的体力消耗不少,需要稍事休整。   喝水休息,接下来就是一鼓作气,将这座县城给攻下来。呼和特望着城墙,心里想着。接着又遗憾起自己不是前锋,排在后面的结果,就是先行出动攻城的绝不是自己。   不过也不错。呼和特宽慰着自己。万一前面的几部没能攻下来,轮到自己时,说不定正好能碰上被消耗了太多的守军支持不住的情况。那时候可就是要立下直通太后的大功了。   祥符国皇帝在河口县中,萧达格听了室肪的话,通报了全军,以眼前灭了整个祥符国的滔天大功成功提升了辽军上下士气。   萧达格是第一批从银州城撤离的,并不是他喜欢身先士卒,而是这一回近三万大军先后来到河口县附近,他不可能留在后方,必须坐镇在大军之中。   一名专责传令联络的将领骑马奔来,“启禀大王,河口县方圆十里之内村镇的水井都没有填,可全都倒了粪尿进去。”   果不其然的印证了心中猜测,萧达格低低骂了一句,然后立刻下令:“传令下去,切不可去喝井中的水。”   这名将领应声行礼,转身上马走了。 第808章 银州城的反应   萧达格脸色更加阴沉,甚至气得心口疼。这比用石头、沙土填起来更麻烦。填起来的井不难重新掘开,但被污染的水井就不可能再利用了,甚至联通的水脉都会被污染。从现在的情况看,十里之内别想找到干净的水源了。十里之外倒是有条河,可是一来一回又要费一些功夫。并且去河边取水人少了很可能会被那什么特种大队和义军偷袭,人多了又分散兵力。   前些天攻打银州城时,周围的村里面,村民不过是将水井用土石给填塞起来,就是在叶尘的《陷敌于百姓之汪洋大海之中指挥书》中也是这么写,白纸黑字的许诺,填了多少口井,官府等到将辽贼赶出去后便会帮着打出多少口。   当时萧达格和室肪只是在感叹祥符国的财大气粗,“甚至都不要亲自派人去挖,一眼井补偿个十个银币就已经很多了,最多不过十万两银子而已,比起一场胜利又能算得了什么?祥符国朝廷花得起!”室肪当时是这么说的,不过两人都没放在心上,虽然他们没钱,可手下有几万精壮,一起动手将填起的水井挖开来也不会太费时间。   “祥符国皇帝叶尘果然非凡人,随便一手册,给我们的大军便带来无数麻烦。粮草、辎重被劫烧,一路骚扰,打草谷难度更是提升十数倍不止。这些都是叶尘的那捞什子指导书害的。”萧达格咬牙暗恨不已。   “不对,叶尘的手段难道就仅此而已?”萧达格和室肪更不敢断言。叶尘以堂堂帝王之尊,硬是以己为饵,他的计划和手段会就这么简单?   “大王,怎么办?”几名将领已经先一步聚了过来,没了水解渴,人人火气上头的模样,“这水没得喝,可是能要命的。”   “人还好说,大部分水囊里还有些水,忍着个一天两天没问题。但马可不行,那不是骆驼。”   “什么怎么办?”萧达格怒声道,“水在哪里,粮草在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但那可不近……”   “再远也要先喝水!”   但是就算为了水食往外退,也不可能放弃已经控制的城外村镇,必须在城下放上一支队伍,否则还没开仗被一番折腾,士气就完蛋了。   室肪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看左右,说道:“大家换个想法想一下,叶尘既然做了这么多准备,连城外污染井水的下三滥手段都用上了,可见是为了拖延我们攻城时间,由此也可看出河口县城内必然空虚,兵力人数应该就是我们所打探到的不到四千兵力。叶尘越是想拖延,我们便越要抓紧时间攻城。”   萧达格精神一振,肃然说道:“室相公言之有理,的确要尽快攻城,不能再耽搁了。”   将领们听明白了,深感室肪言之有理,纷纷点头。   萧达格突然断然道:“今夜就攻城。”   “夜攻?大王,这可不容易!”   好几个将领摇头,白天攻城都难得很,更别说夜里了。   “对河口县守军来说更不好守!并且他们也想不到我们会夜间攻城。”萧达格双眼扫过麾下战将,在他的威严之下,没人敢于反对,室肪也是欲言又止。   “把马先牵走就食,人留下。”萧达格说道,人能忍饥挨饿,能耐着渴,马不行,而且马匹对攻城没有太大的作用。逐水草离开,甚至还能给河口县守军以错觉。   “今夜不但要攻城,而且还要破城!”萧达格的语气更加坚定。   ……   ……   玄武军团副军团长黄东秋一步两阶,大步流星走上城头。   银州知州徐克刚提着官袍的衣角,紧随在他身后但体力不足,跨上最后一阶的时候,却已经是呼哧带喘一步没踩稳,木底的靴子便在带着青苔的砖石上一滑,人就向后摔了下去双臂扬在空中,惨叫声刚要出口,后背便被稳稳的托住。   重新站稳了脚,差点从城上跌回城下的徐克刚心有余悸的回头,一名三十多岁军官正伸手扶着他。   “王旅长,多谢了”徐克刚冲着那名军官点了点头,出声道谢。   “下官不敢当,只是伸伸手而已。”王旅长语气平淡,并不为卖了知州大人的一个人情而兴奋,因为他知道在祥符国不比宋国和辽国,文官对于军队升职任免是根本插不上手的,文武两个系统分得很清楚。   王旅长见徐克刚站稳了,便收回了手,视线也越过徐克刚,投向了已经站在雉堞后黄东秋背上。他这几天将陛下的《陷敌于百姓之汪洋大海之中指导书》认真的进行了学习研究,无比佩服陛下的同时,心中老想着带一支队伍出城打游击,但副军团长黄东秋一直犹豫不同意。   徐克刚得了提醒,连忙转身往黄东秋那边去,王旅长也跟了过去。   来到黄东秋的身边,扶着城墙的雉堞向外望去,有一桩显而易见的事实出现在徐克刚、黄东秋和王旅长的面前。   银州城外已没有了之前几日的喧嚣,虽然还能看到契丹骑兵的活动,但数量明显减少了许多。   之前就算是分头去乡里打草谷,也没见城外的辽军少于万数,依然是旌旗招展,人马如海。可是现在,就像是收割过了的麦田,变得稀稀落落起来。   “辽兵当真退了”犹喘着气的徐克刚一下挺直了腰,惊喜到忘了阖上张开的嘴,想不到当真不是误报。   只是徐克刚的喜悦没有传给他的同伴,黄东秋脸上看不见分毫喜色,向着城外的一处眯起了眼,声音依然低沉:“没走干净。”   几处城门之外,依然有着为数不少的契丹骑兵盯视可以说,银州城还是处在被监视之中,以城中的军队数量,若是白天的话,不付出大的代价,还是很难突破这样的封锁。   王旅长适时说道:“下官这几天已经仔细看过,最多五千到六千人的样子。”   “好歹是少了太多了。”徐克刚笑着说道,围城的军队少了就是少了,作为银州知州,银州城只要不陷落,此次他便立下了大功。   黄东秋却仍沉着脸、锁着眉,心事重重他左右回顾,周围官兵们的脸上都是一幅如释重负的神情,与徐克刚一模一样他轻声一叹,终究还是少有人能多想一想。   在黄东秋的眼中,徐克刚在银州府的治政其实也能算得上中上水平,不过辽军一来,便把他不擅应对兵事的缺点给暴露出来了,举措多误,无力安定人心,现在都没看出来辽人离开究竟是为了什么。   黄东秋叹了口气,说道:“辽贼是奔河口县而去,而陛下在河口县。”   “什么?”徐克刚的神色陡然一变,一下愣住了。   黄东秋望着城外:“辽贼移动的方向是西南方向,如果仅仅是打草谷,不会出动这么多人,更不会集中在一个方向。如今银州境内对于辽贼来说,除了陛下再没有比银州城更重要的了。”   徐克刚终于反应过来,脸色惨白的望向黄东秋。他如同从天堂落到了地狱。以他的才智其实应该早就能看得出来,但辽军主力的离开,仿佛是搬走了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巨石,放松之余就只剩下一份狂喜了。   现在回过神来,头脑重运转,终于发现局势不但没有好转,甚至是更为险恶,辽人既然肯定是为了陛下而去,陛下若是出事,整个祥符国很可能都会瞬间分崩离析,更不用说银州城了。   “徐大人不用太过担心。”黄东秋眼瞳中闪烁着光芒坚定如钢,“这是陛下故意将他们引走的。”   “为何如此说?”徐克刚连忙问。   黄东秋一笑:“以陛下之英明神武,岂能将自己陷于死敌。”   凭借蛛丝马迹,黄东秋几乎可以确认,辽人之所以会舍弃银州而去,完全是皇帝陛下是拿自己做饵,硬生生的把辽军给吸引走的。   徐克刚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但黄东秋的又一句话,又让他难受起来:“但陛下以自己为诱饵,先不说打仗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意外出现。再说,事后我们将辽贼赶走,你我在银州城内坐看陛下以自己为鱼饵,地不动于衷,即使陛下不会怪罪于你我。可是,左、右两位宰相大人,大将军,检察院李大人,安全部胡大人和暗卫统领连大人,以及宫中三位娘娘,乃至我祥符国四百多万百姓会怎么看我们,会怎么说我们。”   徐克刚刚刚平复的脸色,再次变得一片惨白,他是文官,更是清楚和看重被千夫所指,万民所唾,百官所恶、臭名远扬,甚至遗臭万年的后果,那比死还要难受。   不过徐克刚能够成为银州知州,心志城府还是有些的,再说既然已经想通其中关键,补救还是来得及的。   何况在一群武夫面前,他也不想太丢文官的脸面。   “副军团长,属下愿意带一营官兵出城,前往河口县救驾。”王旅长适时说道。   黄东秋摇了摇头说道:“你留下守城,我带一千人出城去河口县附近打游击。”   王旅长一脸的不甘,但在黄东秋的目光之下,只能服从命令。 第809章 徐克刚之子徐博文   徐克刚心想这是你们军队对陛下表忠心,可我的忠心还远远不够。   想到这里,徐克刚一咬牙说道:“本官长子徐博文平时喜好武艺,天天嚷着要弃文从武,如今陛下被辽贼围于河口县,本来是本官亲自带人去救驾,但本官身为银州知州,有守城之大责,只能让本官长子徐博文代本官去救驾。”   说着话,徐克刚深深的看着黄东秋,其中蕴含的意思黄东秋岂能不明白,当即说道:“徐大人放心,令郎安危我会照看着的。”   徐克刚心中松了口气,但面上却是一脸正气:“黄将军岂能因私费公,陛下安危在前,本官之子又算得了什么。”   黄东秋是从宋国那边投诚过来的,对于文官的虚伪德行早有领教,却也不以为意,点了点头,说道:“徐大人言之有理,本将明白了。”   ……   ……   星河流转,夜渐渐的深下去了,如银州这样的大州城池,岂能是辽军五千人就能封锁得了的,想要偷偷潜出去一千人并不难,更何况是在夜间。   黄东秋带领一千玄武军团大军,再加上练过武功的银州知州徐克刚之子徐博文从西门潜出,没有惊动驻扎在东面的五千辽军,钻进了黑暗荒野之中。   玄武军团骑兵都被军团长展熊武带走了,留下的都是步兵,所以这一千人是一路步行赶路的。这一路上从小娇生惯养的徐博文没有叫过累,反而显得很激动兴奋。一口气行进了十里路,黄东秋下令在一个村庄边上树林里面停下休息,喝水方便。徐博文给黄东秋说了一声,便去找没人的地方去上大厕去了。黄东秋想了一下,让一名亲兵跟了上去陪着。   徐博文虽然出身官宦世家,但是并没有一般世家公子的傲气凌人,毫无架子的和拿着火把的这名亲兵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正往前走着,有一道人影从前方走来。   那身影高大,到得近处,徐博文的说话才顿了一顿,前方来人身材魁梧,犹如铁塔一般,随着他的前行,身形看来竟还在增长,由人畜无害变得危险,这是武道高手放开气势的象征,不是真正的高手甚至还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藏拙。   “刚路过这里,听你们二人谈话,其中一位是银州知州徐克刚家的公子吧……”那身影到得近处,只见火光照耀出,显出一张神色狠厉的黑脸来。   那名亲兵拦在徐博文之前,厉声喝道:“阁下是何人?”   话音未落,一步之间,巨汉已经伸手抓了过来。   徐博文手中,拿着一柄宝剑似白练出鞘,一旁亲兵大喝一声,战刀出鞘向巨汉砍去。看得出徐博文得过高人指点,修炼的也是高深武功,并非是花架子,缺少的只是实战经验。而这名亲兵显然是从尸山血海战场上活下来的百战精兵,出刀狠、准、快。然而这一瞬间,那黒肤巨汉的大手犹如覆天巨印,兜住了风雷,压将下来!   下一刻,亲兵飞了出去,徐博文剑也跌落一边,而徐博文的身体不知怎么的就被巨汉夹在腋下迅速离开。   不久之后,那名亲兵浑身带血的踉跄着冲到休息点,一边吐血,一边对黄东秋说道:“将军,疑似契丹高手抓走了徐公子。”   话音一落,这名亲兵噗嗤一声猛的吐出一大口血,然后当场死去。死的时候,他的手还指着那巨汉离开的方向。   黄东秋脸色大变,当即吩咐带出来的两名营长中一个名叫高武阳营长带着二十几名军中好手飞快地追将出去。这名高武阳出自根正苗红的华夏卫府,是叶尘收复的江湖一流高手中的一个,追踪敌人的江湖经验并不缺乏,顺着死去亲兵所指方向一路寻找蛛丝马迹,死死的缀着那名巨汉。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自从将辽军三路粮草和阴山县粮草烧毁之后,白沧海一边散布消息主力依然在大峡关附近,一边暗中向河口县附近赶来,准备带领特种大队将主要任务投入到了游击战之中。同时,也派出一些人带领和指导银州各地义军的抗辽。   白沧海这些天看似游刃有余的带领特种大队立下自组建以来第一个大功,但实际上作为大队长,他也有许多的事情要做,需要的谋算要想,还要抽时间研究叶尘的《陷敌于百姓之汪洋大海之中指导书》。   说实话,这些天,越是研究思考,白沧海越是感觉叶尘写的这册指导书简直就是给他们特种大队所量身定做。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个字看起来简单,但白沧海与自己这些天带人与辽军作战相结合,越是体会,越是感觉句句都是真知灼见。心中已经不止一次感慨怪不得叶尘能够立国成为皇帝,单是这份智慧便不是寻常人所能够相比。   ……   ……   这一晚,白沧海正在临时宿营地于灯下研究叶尘“十六字指导书”,远处忽然有人来了,火把摇晃几下,是熟悉的手势,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影再度潜进去,对面过来的,是今夜住在附近镇子里警戒值班的杀手连的连长孙立行。白沧海皱了皱眉,若不是需要立刻应变的事情,孙立行不会这么晚赶过来找他。   “怎么了?”   杀手连这个编制即使在特种大队也只有一个,人员编制只有一百二十人,但个个精于杀人。孙立行能够成为杀手连的连长,自然是因为他是一名真正的高手,特别是在轻功、搏杀、刺杀三个方面更是一流,他来到白沧海面前,先是敬了一个军礼,白沧海回了礼,孙立行说道:“大队长,出了些事情。”孙立行回头指着远方,在黑暗的最远处,隐约有细微的光亮变化。   “打起来了?”白沧海皱了眉头,“辽军晚上打草谷?”   “不是,银州玄武军团副军团长黄东秋将军带着一千人偷偷潜出了城,前往河口县救驾,那银州知州徐克刚将他儿子也打发了出来,和黄将军他们在一起,结果路上徐克刚的儿子被辽军高手劫了,黄东秋也派了玄武军团的高手追击,不料辽军高手人数还不少,双方交手几次,也只是拖缓了那支辽人队伍的速度,消息如今已在银州、河口县这边传开,有不少义军中的江湖高手当成一次大功来救,辽军方向也有高手来接应,如今许多人已经打起来,很有可能不久便会波及到这边。”   “徐克刚的儿子……他的儿子被辽人所劫,辽人是想用徐克刚的儿子威胁徐克刚打开城门。哼……简直是笑话,辽人以为我祥符国的武将和军队与宋国一样,都是文官说了算。不过,我们祥符国总共才十几个州,银州又是仅次于夏京的大州,徐克刚也算是封疆大吏,他的儿子却不能不管。”   “昨天接到消息,辽国上京皇宫外号叫铁掌狮陀的侍卫统领,带着一百多名高手来到了银州,这些天专门对付义军中的江湖高手,两三天时间,已经有二十几人折在他们手中。玄武军团过来救人的带队高手是高武阳,他当年在我们华夏卫府也是一把好手,做事也很谨慎,不曾冒进,但似乎也一直未曾抓住辽军准确的位置,只是追得走了些弯路。这些辽人还杀了玄武军团中一名落单的副营长,带着人头示威,自视甚高。另外,昨天不知从何处传来消息,说谁能救下徐克刚的儿子徐博文,便相当于一千名斩首大功和善人榜积分。所以,银州、河口一带如今虽然凶险,但一些义军中的江湖高手还是闻讯找了过来,想要救下徐克刚的儿子。”   白沧海看了一眼孙立行,说道:“在这个时候,陛下以自己为诱饵,即使是徐克刚都不敢将他儿子的安危提到桌面上,朝廷负责管理善人榜的韩熙载怎么可能会理会徐克刚的儿子,更不会下令救人相当于一千名斩首的大功和善人榜积分。”   孙立行瞳孔一缩,说道:“大队长的意思是……这是有人故意散布假消息?”   白沧海说道:“没错,这是辽人,准确的说应该是那位早些年在北方江湖上素有凶名的铁掌狮陀的阴谋,是想将义军中江湖高手引诱过去,好一网打尽。这种事情我们特种大队自然不能不管。”   孙立行眼睛一亮,说道:“大队长,由属下带队去吧!”   白沧海说道:“也好,你带上你麾下杀手连去吧!”   说到这里,白沧海眼睛发亮,说道:“不过,那铁掌狮陀实力高深,已经是接近超一流的高手,你们都不是对手,我也要亲自去一躺去玩一玩,好长时间没有亲自动手了。”   孙立行大喜,敬礼道:“遵命。”   寒风萧瑟,洪波涌起,不久之后,草地林间,一道道身影劈波斩浪而来,朝着同一个方向开始蔓延聚集。   白沧海也跨上马,与孙立行一道,随着那些身影奔驰蔓延。前方,一片混乱的杀场已经在夜色中展开……   ……   …… 第810章 铁掌狮陀的野望   夜色之中,人影与战马奔行,穿过了树林,便是一片视野稍阔的丘陵,破旧的泥路沿着山坡朝下方延伸过去,远远的是已成鬼蜮的荒村。   村子是最近才荒弃的,虽已无人,但仍没有太多时光摧残的痕迹。这片地方……已接近河口县了。被绑在马背上的徐博文辨认着月余以前,他还曾来此游玩过。   耳中有风声掠过,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喧闹声,那是正在发生的小规模的打斗。被缚在马背上的徐博文屏住呼吸,这边的马队里,有人朝那边的黑暗中投去注意的目光,过不多时,打斗声停止了。   骑马的男子从远处奔来,手中举着火把,到得近处,伸手解下了挂在腰间的两颗人头仍在了路边的泥沟里。徐博文闭上了眼睛,耳听得那人说道:“两个义军中的江湖高手。”   “看起来是一对师兄妹?”有人似是往那泥沟里看了一眼。   “狗男女,一起死了。”   后方马背上传来呜呜的挣扎声,随后“啪”的一巴掌,巴掌后又响了一声,马背上那人骂:“小兔崽子!”大概是徐博文奋力挣扎,便又被打了。   夜风中,有人轻蔑地笑了出来,马队便继续朝前方而去。   村落近了,河口县也越来越近。   接近河口县,也便意味着他被救下的可能,已经越来越小了,因为辽军主力大营在这里。   ……   ……   大概没有人能够具体描述战争是一种怎样的概念。   若要概括言之,最为接近的一句话,或许该是“无所不用其极”。自有人类以来,无论是怎样的手段和事情,只要能够发生,便都有可能在战争中出现。   自二十多天前,大峡关陷落,辽军铁骑进入银州以来,银州境内便开始逐渐变成是一片混乱而凶险的区域。   原住百姓的离散,义军的出现和聚集,祥符国军队和辽军在这附近的厮杀,令得这方圆数百里间,都变作一片混乱的杀场。   在河口县攻守决战正式开始之前,辽军为了打草谷能够弄到更多的粮草,且不受义军捣乱破坏,尽可能派出军队对义军乃至银州百姓进行格杀、抓捕。白沧海派出的一些特种大队分队在最初的摩擦里,尽量将一些流民接走,送到银州周边龙州、夏京境内的临时安全安置点,同时接应和救援组织义军。   三天前,为着一群百姓,在大峡关附近,负责押送粮草的辽军动用了三千精锐,试图打特种大队一波伏击,被白沧海派出的探子识破后,白沧海将计就计,带领特种大队和一千多义军进行了反包围,之后围点打援扩大战果。辽军屠杀百姓围魏救赵,这场小的战斗差点扩大,后来特种大队稍占上风,克制收兵,流民百姓则被屠杀了小半。   所以,总体对峙的空隙里,流民百姓遭受屠杀的境况未曾稍缓。白沧海最终派出三五百人的队伍分批次的巡逻、接应自辽人手中逃离的百姓,间或在树林间、野地里见到平民被屠戮、劫掠后的惨像,那些被杀死的老人与孩子、被奸淫后杀死的妇人……这些特种大队士兵回来之后,说起这些事情,恨不能立刻冲上战场,饮敌骨血、啖其皮肉。这些特种大队士兵,也就成了更为能战之人。   徐博文对于这些事情也还不太清楚,但他很了解自己的父亲——是绝对不会,也没有能力指使多少军队或者高手来救自己的,而黄副军团长最多派一波军中高手来救自己尽人力而听天命,也不可能改变他们出银州时便定下的在河口县辽军后方进行游击战,吸引辽军兵力的计划,而带领一千人都来救自己的。   特别是当意识到抓住自己这支辽人队伍的实力后,徐博文心底就隐约察觉到,自己求生的机会渺茫了。   昨天在银州城外西边十里处出手的黑脸巨汉,一招便将他和那名亲兵击败打倒,醒过来时,便已距离银州城三十里外。等待他们的,是一支核心大约一百多人的队伍,人员的组成有契丹人,也有汉人,便无一不是武道高手。抓住了他之后,便一直围绕距离河口县百里的距离上绕路奔行。   此时黄东秋派来救他的玄武军团军中高手已经追了上来,徐博文一醒过来,绝望之际并没有精神崩溃,首先便在冷静辨认眼前的情况,然而,随着与一支义军遭遇,徐博文才开始发现不妙。   劫持他的这支队伍的首领乃是一名四十余岁的秃头中年男子,正是铁掌狮陀,带领的一百多人,其中至少有三十多人恐怕皆称得上是江湖间的一流高手,除了铁掌狮陀之外,其中武艺最高的是之前劫持他的那名黑脸大汉。这人面目凶戾,话语不多,但铁掌狮陀面对他,也口称钟兄弟。徐博文江湖阅历很少,仅有的一些也是听师父和家中护卫说的,心中却隐约想起一人,那是曾经纵横北地的一流江湖高手,“巨魔手”钟铁柱。   当初华夏卫府曾大肆搜集江湖上的各种讯息。祥符国立国之后,华夏卫府分裂改制之后,这些讯息安全部、特种大队、暗卫司都有保留,若是白沧海见到此人必定能够从出手中认出其身份。因为此人和铁掌狮陀一样,都只是比白沧海、玉枫、玉道香、叶尘这样的超一流高手稍逊一筹的一流高手,是燕云一带汉人,没想到已经成为辽国朝廷的走狗。   军阵间的比拼,高手的意义只是成为将领,凝聚军心,然而两支队伍的追逃又是另外一回事。第一天里这支队伍被特种大队斥候截住过两次,特种大队的斥候皆是精锐,身手更是不弱,在这些高手面前,却难有数合之将,钟铁柱都未亲自出手,赶过去的人便将那些斥候追上、杀死。只是钟铁柱还以为是寻常军中精锐斥候,并不知道是特种大队的斥候。   徐博文还能够看出,此时与他同乘一骑,负责看住他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五短身材,身形如球,下马走路时却犹如脚不沾地,这是十三太保的绵柔功夫极深的表现,他师父好像给他提起过,此人似乎便是曾经横行西北的凶人朱刚石,他的白猿通臂、绵掌、弹腿功夫极高,早年因为灭了京兆府两个世家满门,被宋国官府高额悬赏,在宋国江湖上销声匿迹,此时辽国攻打祥符国,他再次现身,但却已经成为了辽人的打手。   除了这两人,这些人中还有轻功卓越者,有五散手、百步拳的高手,有剑法、刀法一流的好手,有一招一式已融入举手投足间的武道凶人,即便是身居其中的辽人,也个个身手矫捷,箭法超卓,一看都是辽军中最厉害的军中百战武士。   徐博文却是不知道,祥符国在与辽国前几次交锋中,暴露出了拥有很多武道高手的情况,特别是大半年前那次在上京城中辽国朝廷重臣一次性被绑架了二十多人,给辽国萧太后留下极深的印象。为此萧太后特意拨给十万两银子让曾经也是北地江湖顶尖高手的铁掌狮陀暗中笼络组织了这么一支高手队伍。这一次铁掌狮陀来到银州带上这些人,便是想证明这些人的价值和自己努力的成果,回去后他便直接带着这些人入驻鹰眼卫,成为鹰眼卫新的掌舵人。   第一天里徐博文心中尚有侥幸,然而这拨人马两度杀尽遭遇的祥符国军队的斥候,到得夜间,在后方追赶的黄东秋派来的玄武军团几名军中高手中那名副营长窦飞被对方伏杀,徐博文心中彻底绝望起来。   徐博文自幼聪慧,文武双全,此时已能看出,这支队伍由铁掌狮陀带领,显然自视甚高,想要凭一己之力搅乱银州围绕河口县的攻防所围涌而来的义军队伍。这么一大片地方,百余高手奔走腾挪,不是几百上千士兵能够围得住的,小拨精锐即便能够从后头撵上来,若没有高武阳等好手带队,也难讨得好去。而要组织大批义军,必然会惊动围攻河口县的辽军主力。这却正是辽军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将犹如苍蝇、蚊子一般讨厌的义军一网打尽的机会。   ……   ……   天快黑了。   胡三光派出的精英侦察员田光明正站在城墙瞭望侦察楼上,拿着胡三光给他的被祥符国上下称为千里境的望远镜,透过透明的镜片,观察着城外远处的敌营。   辽军是直接将营地安在县城附近的村子里。从千里镜中可以看得很清楚,几处离城最近的村子里面,进进出出的全是细小如蚂蚁的身影。   从地理位置上看,村庄一般都会建在较高地形上,同时村庄直接连接道路,交通也便利。又有房舍,免得搭帐篷。再从防御上,有坚固围墙的村庄也远比临时搭建的营地更为可靠。要是村中再有食水,更是绝佳的落脚地点。现在也只不过缺粮草水源罢了。 第811章 烧房   镜筒的一端紧贴着一侧的眼眶。田光明之前自是没有机会接触望远镜这样在祥符国也只有军国重臣才能拥有的贵重军器。拿着黄铜镜身的双手,就像守财奴死死攥着金砖一般。攥着镜筒的手也让黄铜镜身变得温热起来,大冷天的掌心渗出的汗水竟然润湿了镜筒,田光明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手,蹭去了汗水,又紧紧的攥住了镜筒,盯着人头攒动的辽军大营。   整整半日多都在拿着望远镜,田光明已经是双眼发花。酸涩的眼睛眨了又眨,突然有了发现,村庄中的那些蚂蚁一般的黑影正在一批批的离开他们的营地。   “大人,辽贼那里有动静了!”田光明眼睛终于离开了镜筒,回头向楼中喊道。   “辽贼攻城了?”就在瞭望侦察楼中的胡三光一步跨了过来,劈手抢过了田光明手中的望远镜。   “是有一些走了,不是攻城。”田光明在已经举起望远镜的胡三光身后小心翼翼的说着。   “果然是去找水了。”瞭望侦察楼中的几名参谋,立刻就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也许是撤退呢。没水没粮,这样根本没法儿攻城。”   “真能那样就好了。”   “你们都错了。”胡三光回头说道,一句话让几个参谋陡然间安静了下来。他伸手将千里镜塞回田光明的手中,便往楼下走,还不忘丢下一句,“走的是马,不是人!你们这些参谋还要多学着分辨。”   ……   ……   “启禀陛下,辽人有动静了!”   “有大批的战马离开。”   “只是战马?”   “是的,陛下。”   城中军议厅中,一群人围着一条长桌,沙盘、地图,城防模型都被放在一旁。十几对眼睛望着亲自赶来禀报的胡三光。   叶尘组建的临时指挥部中来来往往的人很杂,除了胡三光、连继城和唐兴武等总参谋部的参谋之外,还有原本守军中玄武军团两名营长。此外,河口县本地的官员,知县、县丞、县尉、主簿都被叫来参加叶尘主持的军议,并且还被允许发言乃至提议。   叶尘这样的做法在这个时代极为少见,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   稳定城内,共抗外虏,军民一心是守住河口县的前提,而要将事情做好,则需要所有人的通力合作。叶尘制定的一系列计划,自然没有人敢不尽全力去办,但是单纯的下令,即使去做事的人已经尽了全力,可因为对所做之事理解和了解程度总会与叶尘所想有所差距,从而最多将事情做到七八成。但是如果是本人参与到其中,事情就不一样了,能够精准的领会每件事情的意图,再加上尽全力去做,效果自然大为不同。   “只是战马,随行的骑兵并不多。”胡三光再次给了叶尘肯定的答复。   “看来是准备将战马拉走了。”唐兴武说道。马要是没水喝,死得有多快,稍稍熟悉马性的人都知道。   “既然十里之内的井水不能喝,自然只能在十里之外河中凿冰取水了。”胡三光道,“这比预计得还要好一点。”   “有看到炊烟吗?”叶尘忽然问道。   “有,不多。”胡三光回答道。   叶尘对河口县丞刘兴点头赞许道:“刘兴,这事你做得好。”   河口县丞刘兴是个四十多岁、没功名的老官僚,听到了皇帝陛下亲口夸奖,脸色一下涨得通红,激动的下巴哆哆嗦嗦,都结巴起来。   将被粪便污染的井水煮开再喝,便不会喝坏肚子,这并不是只有后世之人才知道的事情,这个时代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辽军中显然并不缺少这样的人。   所以,刘兴做的事情的确值得叶尘夸奖,能将河口城周围的村民都安然撤入城中,并且销毁了几乎所有无法带走的柴草秸秆,整套工作都是这位县丞刘兴来主持的。相对他的经验和能力,即使是曾经宋国进士出身的河口知县就差了许多。而叶尘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能够做实事的官员。   胡三光又说道:“陛下,之前游骑回报,辽人探马的坐骑掉膘掉得厉害。”   “不掉膘才不正常。”叶尘说道,“寻常的年景,辽贼哪有冬天出兵的道理。这一次回去,辽贼还不知要死多少马匹。”   要不是形势使然,萧太后也不会让萧达格出兵祥符国。哪个契丹人不知马性?冬天最是消耗战马,马匹的体质下降得厉害,就是顿顿精粮,用黄豆好生将养着,也一样填补不了消耗的体力。冬天时一千里、两千里的远距离跋涉,体质稍差一点的战马都撑不过去。   “只是离开的只是战马而已,大部分士兵都留了下来,看起来打定了主意,可能是要准备攻城了。”河口知县神色沉重地说道。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方才你们也听到了。”叶尘断然说道,对于河口知县的表现他一直并不是非常的满意。   “辽贼会怎么攻?”胡三光熟悉皇帝陛下军议程序,这时便抛砖引玉,展开讨论。   “依靠人数垒土成山不是难事。而且攻城材料并不缺,有房子就不会没木料。河口县城的城墙并不高,稍长一点的梯子很容易就能搭上来。而且还有城外的那一片屋舍呢。”一名玄武军团的营长说道。   “河口县是位于要道上的县城,人烟辐辏,商旅往来频繁。这一点便使得河口县与边境上的军寨,以及银州那样的大城有着很大的不同。”唐兴武说道。   叶尘对于两人发言微微颔首,表示赞赏。   河口县丞刘兴此时已经恢复平静,并且陛下亲口赞赏让他自信心更足,此时忍不住说道:“河口县有城壕,很算得上宽阔,可其中有很长一段已经壅塞了很久,城门外跨越濠河的也是宽阔的石桥而不是防御性质更浓的吊桥。”   河口县城门延伸出来的官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酒家,以城门桥外最为密集,甚至形成了一座比城内还要繁华的商业区。而在城墙内侧,也多有紧贴着墙修造的房屋,这样能省下一面墙的砖石和人工,但对守城来说,实在是糟透了的一件事。   贴着城墙内侧的建筑使得调兵遣将和运送军资必须通过城墙顶端的通道,同时攻城时往城中射些火箭进去,是人人都会保留节目,这些建筑还会因为太过靠近城墙而成为火灾的源头。而外侧成百上千的店铺屋舍,更是会成为辽军攻城时的隐蔽物和攻城器械的资材来源。   众人分析过河口县外情况之后,其实这件事在众人眼中还是很好解决的,城内的另说,至于城外的那一片建筑不过是一把火的事。只是烧毁百姓的房屋,这个决定一般人不敢说。   “陛下,我们带来了大量燃油,臣这就去一把火将城外那片建筑烧了!”胡三光作为叶尘身边真正的心腹近臣,却少有众人心中的顾及,更何况他一心都在叶尘安危上,不会理会任何事情。说夸张极端一些,若真到了危急时刻,需要城中所有人去死才能救下叶尘,胡三光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更何况是一些百姓的房屋。   胡三光这句话一说,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愚蠢,如今陛下在城中,比起陛下的安危,万余百姓房屋又算得了什么,即使这万余百姓全部死了也不算什么的。   河口知县说道:“陛下,如果辽军想借用这些屋舍,臣便带人将他们直接点火烧了便是。百姓若是怨恨就算在臣身上吧!”   叶尘眉头一皱,河口知县心中一颤,差点没跪下去,叶尘很少发怒,但正因为此,他神色之中往往一个不喜、不悦便给臣子很大的冲击。   “你是朝廷命官,百姓怨恨你不就是怨恨朝廷和朕。若真需要烧毁房屋,到时候便向百姓进行补偿或者帮他们重新建造房屋不就行了。”叶尘淡淡地说道。河口知县早已大汗淋漓的跪下称是。   唐兴武适时说道:“其实,我们主动毁屋,怨恨就归结在我们身上。但因为辽人开始攻城,而百姓就自然归怨于辽贼。不过因战争损坏百姓房屋,战后朝廷本来就有义务帮助百姓重建家院。”   唐兴武这些天渐渐对叶尘越加了解,他发现叶尘对百姓看得极重,并且不是那种因为所谓“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而刻意的去看重百姓,而是发自内心的重视百姓生活。就这一点已经不止一次让唐兴武心中暗自感慨不已。   “不用急着烧,等该烧的时候再烧。比如,今晚上辽军若是夜袭,便可以考虑放火。”叶尘最后说道。   ……   ……   劫持徐博文的队伍奔走绕行,偶尔遇上流民,随后又遇上几拨救援者,陆续被对方杀死后,徐博文从这帮人的谈笑里,才知道因为他被劫持已经惊动附近义军中不少江湖武者,他们是被“救下银州知州儿子便相当于一千名辽军士兵斩首功劳和善人榜积分”的消息所吸引,所以已经纷纷出动,这一点徐博文并不是很清楚。 第812章 给辽人当狗   只是这些寻常的乌合之众如何能敌得上这些互相之间有过配合训练,且有一定默契的高手,往往只是刚刚接近,便被察觉发现,然后被对方埋伏反杀。至于消息,又怎么可能传得出去。   甚至有两次,这些辽人高手将活捉的义军中的江湖武者抓到徐博文面前的,削鼻子、切耳朵、剁了四肢,惨无人道的折磨一番后方才杀了,徐博文看得目眦欲裂,气得破口大骂,然后又被这些辽国高手一顿毒打。   到得这日傍晚,铁掌狮陀、钟铁柱一行人来到一处距离河口县外辽军大营还有三十多里路的无人荒村。说起来,钟铁柱劫持徐博文只是路过时无意中听到是银州知州之子,一时兴起才出手。但是待到抓回后,铁掌狮陀心中一动,才有了以徐博文为诱饵,诱杀义军的阴谋。   所以,他们在附近折转绕路,只是为了继续引出义军中江湖高手来救人,最好能够引来大队义军,然后再通知河口县辽军,让其伺机围杀义军。   这一路的奔走不停,这一行江湖高手也是有些许疲惫,到了那无人村子附近便停下来,燃起篝火、吃些干粮。徐博文被从马上放下来,取下了堵住嘴的布片,一名辽国高手走过来,放了一碗水在他们面前,徐博文先前被打得不轻,如今还在恢复,看着那汉子:“你不解开我的双手,我怎么喝得到。”   “嘿嘿,小子,喝不到,那就像狗一样趴着喝。”   “霹雳腿洪其亮!你也是汉人,为何……”   徐博文仰着头,便喊出那人的名字,这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响起在夜色中,旁边的一名中年妇人挥出了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徐博文的脸上。徐博文的武艺修为、基础都不错,然而面对这一巴掌,根本看不清对方出手轨迹,吐出一口血,脑海里便是嗡嗡作响。那中年妇人冷冷说道:“聒噪,再要多话,我敲碎你的满口牙。”   徐博文眼中充血,扭头看了中年妇人一眼,脸上便渐渐的肿起来。周围有人哈哈大笑:“洪其亮,你竟然被这小子认出来了,果然臭名远扬啊。”   “这小子也算见多识广。”   “你还认识谁啊?可认识老夫么,认识他么、他呢……哈哈,你说,可用不着怕这妇人。”   “阴掌朱刚石、鬼刀何老五、血杀剑刘四海和……那位是唐九公子、黑手吴不群……那边巨魔手钟铁柱……”徐博文骨子也有一股狠劲,他盯着那中年妇人,一字一顿地将认出身份的人说了出来,钟铁柱坐在篝火那边的远处,只是在和铁掌狮陀说话,远远听到徐博文说他的名字,也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过多的表示。   其余人听得徐博文点名,有人神情沉默,有人面色不豫,也有人哈哈大笑。这些人中毕竟多是汉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跟了辽人做事,终究有许多人不愿意被人点出来。那中年妇人听徐博文说话,沉默不语,只是等他一字一顿说完之后,手掌刷的划了出来,空气中只听“乒”的一声清响,然后叮叮当当的连续响了数声,先前在另一边说“用不着怕这妇人”的男子猝然出手,为徐博文挡下了这阵攻击。   两人的交手迅疾如电,徐博文看都难以看得清楚。交手过后,旁边那男子收起袖里短刀,哈哈笑道:“小子你这下惨了,你可知道,身边这女人心狠手辣,素来说到做到。她年轻时被男人抛弃,后来找上门去,零零总总杀了对方全家一百多口,鸡犬不留,那辜负她的男人,几乎全身都让她撕碎了。白骨爪唐莫愁你都敢得罪,我救不了你第二次喽。”   这边的对话间,远处又有打斗声传来,越是接近河口县外辽人大营,过来阻拦的义军高手,便越发多了。这一次远处的阵仗听来不小,被放出去的外围人员虽然也是高手,但仍有数道身影朝这边奔来,显然是被生起的篝火所吸引。这边众人却不为所动,那身形不高,圆圆胖胖的朱刚石站了起来,摆动了一下手脚,道:“我去活活气血。”转眼间,穿过了人群,迎上夜色中冲来的几道身影。   打斗的剪影在远处如鬼魅般晃动,朱刚石的拳脚功夫举重若轻,转眼间将冲来的四人打死了三人,剩下一人挥舞长刀,状若疯魔,追着朱刚石劈砍却怎样也砍他不中。   这戏耍般的追打往篝火这边过来了,众人的谈论说笑中,只见那被朱刚石戏耍的舞刀者浑身是血,他的刀法在一城一地或许还算得上不错,但在朱刚石等人面前,便根本不够看了。杀到近处,气喘如牛,陡然间却看到了场地这边的徐博文,男子愣了一下,放声大喊:“可是银州徐大人的公子!”   徐博文大喊:“小心!”   在那男子背后,朱刚石陡然间身形暴涨,黑夜之中,体形增加了一圈,拳劲由左起,朝右发,经全身而走,肢体的力量经后背聚为一束,他武艺高强,这一拳击出,其中的凶狠与妙处,就连徐博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那男子话还没说完,口中鲜血漫天喷出,整个人都被击飞出两丈开外,就此死了。   “好!”顿时有人高声喝彩。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众人也都是身怀绝艺,此时忍不住出言点评、赞美几句,有人道:“老朱的功力又有精进。”   有人道:“这一手大力金刚拳,力走全身,发于一点,果真是绝了。老朱,你这发力法不错,我们找时间搭搭手?”   朱刚石露了这一手绝活,在不绝于耳的赞美声中洋洋得意地回来,这边的地上,徐博文看着那死去的汉子,咬紧牙关,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拳打得漂亮有个屁用,还不是给辽人当狗。”   他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陡变。有人一巴掌将徐博文打倒在地下:“无知小儿,再敢胡言乱语,老子剐了你!”   徐博文口中满是鲜血,在地下笑起来:“哈哈哈哈,嘎嘎嘎嘎……看到了吧,小爷对着你们这帮贱狗,可不怕掉脑袋。剐了我?你爷爷徐博文今年年方二十一,你来剐,我有一句求饶喊痛的,便不是男人!否则我是你爷爷。要不要来!来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们是狗……呜呜!”   众人将徐博文抓来要当鱼饵用,自不可能在此时杀掉。朱刚石阴沉着脸过来,将布团塞进徐博文嘴里面,徐博文仍然挣扎不停,对着朱刚石一遍遍地重复“你给辽人当狗……狗、狗、狗……”纵然声音变了样子,众人自也能够分辨出来,一时间大觉丢脸。   便在此时,篝火那头,钟铁柱身形暴涨,带起的风压令得篝火猛然倒伏下来,空中有人暴喝:“谁”另一侧也有人陡然发出了声音,声如雷震:“哈哈!你们给辽人当狗。”   在黑暗中陡然冲出的,是一杆暴烈而霸道的黑色铁枪,他从营地一侧出现,竟已悄然潜行至近处,待到被发现,方才猝然发难。在那附近的高手唐九公子及时发觉,仓促交手,整个身体蜷缩着便被击飞了出来。那长枪犹如劈波斩浪,穿人而过,直扑徐博文的位置,同时,钟铁柱的身影冲过篝火,犹如魔神般的扑将过来,挥手带起了背后的厚背重刃。   两道身影冲撞在一起,一刀一枪,在夜色中的对撼,爆出雷鸣般的沉重光火。   黄东秋派来玄武军团步兵一旅一营营长高武阳此时终于杀到了。高武阳出自华夏卫府,是叶尘收复的江湖高手中的一个,实力已达一流境界,和驻守府州韩涛一样,在叶尘立国之始选择了军队,不过相比韩涛在兵法战阵颇为精通,高武阳却是一员适合带兵冲锋的猛将。   黑色铁枪与厚背重刀挥出的火光在空中爆开,紧接着又是连续的几下交手,那长枪呼啸着朝旁边冲来的众人挥去。   高武阳体型刚健、高大,比起钟铁柱亦毫不逊色。他武艺高强,在玄武军团中乃是一等一的先锋猛将,甚至经常陪实力已达超一流的展熊武对打,早些年在江湖上名声也极为响亮,提起生死轮回枪高武阳江湖上不知道的人不多。这次徐博文被劫持,黄东秋将他派出却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只是高手间的追逃与打仗不同,搜索敌人与当面放对又是两回事,对方百余高手分成数股,带着追踪者往不同方向兜圈子,高武阳也只能朝一个方向追去。第一天他数次扑空,心急如焚,也是他武艺高强、又正值青壮,连续奔行搜索了一天两夜,身边的随行斥候都跟不上了,才在河口县附近找到了敌人的正主。   趁着对方的注意力被一侧打斗吸引,他悄然潜行过来,然而到得近处,终究还是被钟铁柱首先发觉。双方甫一交手,便知对方难缠,高武阳毫不犹豫地扑向侧面。 第813章 半路上杀出个钟三河   周围众人也都反应过来,那最初被击飞的唐九公子只是借着翻滚卸力,这时候才从地上滚起,被徐博文称为“鬼刀”刘四海和另一个高胖汉子已甩出一片刀光,旁边又有长棍、钩镰枪拦截而来!   高武阳飞扑而出,长枪砸开刀光,身形便从长棍、钩镰之间窜了出去。这些高手挥起的兵器带着罡风,犹如风雷呼啸,但高武阳不假思索的正面飞扑而出,以毫厘之差穿过,却是战阵上乾脆百炼的能力了。他身形在地上一滚,就势起身,前方罡风呼啸而来,鹰爪如电,撕向他的面门。   后方钩镰枪亦搭上了他的枪身,一道飞梭穿来,刷的缠绕而上,要与钩镰刀一道将他的长枪锁死!   更前方,地躺刀的高手翻滚疾冲,便要抽刀斩他双腿!   高武阳此时才刚刚站起,脑袋猛地后仰,仅以毫厘之差避开交错的双爪,双手握枪一夺,那鹰爪高手已经将双爪扣住他的双肩,高武阳虎目圆睁,双手一挣,使鹰爪的中年汉子放开他肩上皮甲,又如闪电般的扣他腰肋间的衣甲缝隙。下方,那地躺刀也刷的出鞘,横斩过来!   黑夜之中交手双方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本身艺业精湛,彼此动作真如兔起鹘落,纵然高武阳武艺高强,却也是转眼间便陷入杀局之中。他此时长枪横握在侧,被钩镰与飞梭锁住,鹰爪扣他半身,下方地躺刀滚来,侧后方的“鬼刀”朝他上身逆斩而来,然后,便听得他一声虎吼,托起枪身的双手猛地砸下!   怒吼震荡四方,然后是轰的一声响,那鹰爪汉子被高武阳长枪枪身猛地砸在背上,便觉大力袭来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眼前陡然一黑,骨骼爆响,随后便是地上的尘埃震荡。双方近身相搏,比的便是内力、蛮力,高武阳体型高大,那鹰爪汉子被他扣住上半身,便如同被巨猿抱住的猴子一般,整个身体都重重的砸向地面,这中间甚至还要加上高武阳自身的重量。后方斩来的鬼刀被高武阳这一下俯身避过,前方那地躺刀不及收手,刷的切过去也不知劈中了谁,激起的土尘中有血光溅出。   高武阳的暴喝声还在周围回荡,身形已再度如猛虎般扑出,拖动的长枪一震一绞,甩掉了钩镰与飞梭,那暗红枪尖呼啸划出,这刚猛的一挥,便迫开了周围丈余的空间。   众人投靠辽人后,原本便自视甚高,高武阳的猝然杀出固然让人意外,然而周围数人随即而来的杀局却实在厉害。这些人也算极有拼杀经验,第一时间冲来,第二个念头便觉得对方要死,即便是钟铁柱,迫开对方后见周围人多,也未再在第一时间冲向中央。谁知这年轻人竟如此豪勇,那鹰爪高手浸淫此道数十年,在北地也是一等一的凶人,竟在一个照面间便着了对方的道。   杀招被如此破解,那长枪挥舞而来时,众人便也下意识的愣了一愣,只见高武阳回枪一横,随后直刺地上那地躺刀高手。   这短短瞬间的一愣,也是眼下的极限了,地下的汉子朝后方滚去,那长枪却是虚招,此时钟铁柱也已再度冲出。高武阳长枪刚猛地迫开三名高手,又回身猛砸钟铁柱,随后大喝一声直冲岳徐博文的方向。钟铁柱大喝:“拿下他!”高武阳长枪挥来,便要与他搏命。   钟铁柱亦是性情凶悍之人,他身上受伤甚多,对敌时不惧伤痛,只是高武阳的武艺以战场搏杀为主,以一敌多,对于生死间如何以自己的伤势换取别人性命也最是了解。钟铁柱不惧与他互砍,却不愿意以重伤换对手轻伤。此时高武阳挥枪豪勇,犹如天神下凡一般,转眼间竟抵着如此多的高手、绝招生生推出了四五步的距离,只是他身上也在片刻间被击伤数出,血迹斑斑。   那边徐博文正要叫这高营长快退。只听轰的一声响,高武阳长枪与钟铁柱大刀猛地一撞,身影便往另一边飞扑出去。那大枪往周身一扫,迫退数人,又朝前方砸出漫天枪影。身在那边的高手已不多,众人反应过来,喝道:“他想逃!”   “别让这小狗逃了。”   使飞梭的汉子此时距离高武阳却近,一梭射向高武阳,砰的一声,高武阳长枪一挥、一绞,却是猛的缠住了飞梭。此时钟铁柱一方要阻拦他逃走,双方均是奋力一扯,却见高武阳竟放弃逃亡,挺枪直朝这使飞梭的汉子而来!这一瞬间,那汉子却不信高武阳愿意深陷此地,双方目光对视,下一刻,高武阳长枪直穿过那人心口,从后背穿出。   此时,侧面人影飞舞,那名叫唐莫愁的妇人猛地袭来,侧面一爪抓上高武阳面门,高武阳正一枪杀死了那使飞梭的对手,脑袋微微一晃,一声暴喝,左手豪拳横砸,唐莫愁一脚踢在高武阳腰眼上,身形跟着飞掠而出,躲开了对方的拳头。   侧面又有人冲上,与高武阳战在一起,钟铁柱一声暴喝,亦是紧跟而上份。   “你今日便要死在这里!”   “走狗拿命来换!”   此时高武阳被唐莫愁一爪所伤,发髻披散,半张脸上都是鲜血,然而怒喝之中犹然威风凛凛,中气十足。他厮杀豪勇,丝毫不为救不到徐博文而沮丧,也绝无半分因突围不成而来的失望,然而对手毕竟厉害,转眼间,又给他身上添了几处新伤。   事实上,这些人投靠辽国,自然不是为了什么理想、荣耀或者保家卫国,动手之间虽出了力气,搏命时多少还是有些犹豫,想着最好是不要把命搭上,否则若是都如高武阳一般拼命,高武阳此时早已横尸当场。如此一来,留在高武阳身上的,一时间竟都是轻伤,他身形高大,片刻之后周身伤势虽然看来凄惨,但舞枪的力量竟未减弱下来。   此时,不远处的林地边又传来变故的声音,大约也是赶来的江湖人,与外围的高手发生了打斗。高武阳一声暴喝:“传出话去,徐克刚徐大人公子在此。”   这声暴喝远远传开,那树林间也有了动静,过得片刻,忽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那人手持宝刀,喝道:“这位将军,我来助你!”声音洪亮气足,竟然是一名三十来岁,农夫打扮的汉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龙州赶来充当义军,一心想进善人榜前十名的钟三河。   这边的篝火旁,徐博文放声大喊:“你们快走!”   话音刚落,便被旁边的唐莫愁打倒在地。   人群中,高武阳也是一声大喝:“快走!”他此时已成血人,须发皆张,长枪呼啸突刺,大喝道:“挡我者死!”已然摆出更激烈的搏命架势。对面的钟三河却是双眼发亮,一脸狂热迎过来:“我助你杀辽狗,救许公子,事后功劳我要善人榜积分,你要斩首军功。”这声话语才出来,旁边有人影掠过,那“鬼刀”刘四海和身影飘飞,一刀便斩向钟三河。   钟三河冷笑一声,便和鬼刀刘四海打到了一起,一时间竟然还占上风。高武阳眼见来人竟然也是一名高手,不由心中大喜,长枪枪势更加暴烈,如熔岩奔突,将围攻他的三人逼退之后,一个突刺猛的刺向正在和钟三河对打的鬼刀刘四海,刘四海脸色微变,身形如风,躲过高武阳铁枪的同时,手中鬼刀挡向钟三河的刀。不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钟三河手中的刀陡然划过玄妙轨迹,不知怎么的就躲开了鬼刀的刀,一刀砍在了鬼刀腰上,将后者拦腰斩断。   高武阳一声暴喝:“走。”   钟三河此时也发现敌人竟然个个都是高手,知道自己二人不敌,便要和高武阳一同先离开。   此时距离二人最近的只剩了唐九公子一人。钟铁柱在后方大吼:“留住他!”唐九公子却如何敢与高武阳和钟三河二人同时放对,犹豫了一下,便被高武阳迫开身形。   带着满身鲜血,高武阳和钟三河扑入前方草丛,一群人在后方追杀过去,高武阳和钟三河边打边走,步伐不停,转眼间他身上再中三刀,钟三河也中了两刀,已冲至那片树林的边缘。   这边众人还需看住徐博文,不敢大肆追赶。那数人一直杀到树林里,打斗声又延伸了好远,方才有人回来。这等一流高手的战斗里,若不想搏命,被对方窥见了弱处,终究难以将人留得住。更何况他们虽然凶悍但却没有拼命之心,更难将敢于拼命的二人留下。   高武阳身受重伤,一直打到树林里,却终于还是被受伤较轻的钟三河拼命救走。此时附近义军中江湖高手不少,这些辽国一方高手若敢一少部分零散地追上去,很有可能反而被对方伏杀。再说他们还有要事在身,铁掌狮子陀也不愿意费上一整晚去杀二人,最后还是发出信号将追出去的人招了回来。   ……   …… 第814章 夜袭   夜色渐浓,灯火绕着河口县城墙的顶端串了起来,从辽人营地看去犹如片片星辰一般。但暗夜中的河口城,城下的连片阴影却要远比城墙更加深黯。   “这便是汉人常常说的灯下黑。”萧达格收回了投向远方的目光,眸中精光闪烁,回头说道。   萧达格早已将今夜攻城的任务分派部署下去,此时身后只剩下他的心腹将领。本来是等着大王最后的吩咐,但一群将领却没想到萧达格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均是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们虽然也听说过灯下黑这句汉人俗语,但却基本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萧达格龇着牙,神色面容显得分外狰狞且得意,幽幽地说道:“所谓灯下黑,便是亮者越亮,暗者自然就越暗。如果不点灯,暗处的东西还能勉强看见轮廓,但点了灯后,不受光的暗处却会更加看不清了。”   众将恍然大悟,然后看向河口县城,纷纷大喜,那城墙之上灯火通明,城墙下漆黑一片,不正是灯下黑。   ……   ……   夜幕终于降临。   天上的星月被厚重的云层所遮挡,缺乏足够光亮的夜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团浓黑。   黑暗中,是一片乌压压的人影,半蹲、半跪蜷着或者直接趴伏的身子,望着不远处的城墙。而在更远处的黑暗荒野田埂之中,还有更多的契丹精锐潜伏于河口县城守军看不见的地方,正暗暗蓄力,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将伴随他们同时抵达城墙下方的,还有七架长梯。那是辽军随军的工匠忙活了一夜才打造出的攻城军器。   果然如萧达格所料,派出的这些精锐从设为营地的村庄,一路潜伏到攻城前最后的候命地,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或者攻击,显然是没被守军发现。   距离城墙还有三百步,在寒风劲吹的夜晚,这个距离上,并不用担心城头上的巨型弩箭和抛石机发射的火药包。   他们还在等待,除非来自后方的号令开始响起,否则他们就可以一直潜伏下去,直到夜幕消退。   在等待中,一记战鼓陡然响起,敲动无数人的心。鼓声在营地中传递,就像点着了烟花爆竹的引线,立刻就在河口县南北两侧城门前,惊起了一片狂潮。   近千名辽军精锐战士在城门前官道两侧疾行狂奔,并通过房屋与铺面,躲避城中的观察。   一串短促的号角声开始呼叫,听在耳中之后,许许多多的辽国士兵直起身来开始冲锋。他们只知道沉默的冲锋上前。没有吼叫,没有狂呼,人人口中都含了一枚钱币,让他们在冲锋的时候不会发出丝毫呐喊。他们拖着七架云梯,准备冲到城下之后便竖起来。   二百步,一百步、七十步,五十步,四十步,三十五,辽军疾步狂奔。   城墙的黑影在视野中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地盘,只要再有两三次呼吸,就能如事前计划一般的攻到城下,但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从空中传来。   一团烟花在河口城上的高空中炸开,艳色的礼花绽放于天际,成为天空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城头上丢下了一团团用稻草扎起来的草球,轻飘飘的没有伤到任何人。但来自于草球上的浓烈燃油气味还是让城下辽军鼻子猛地一抽。   “是燃油!”辽军中有人一声惨叫。   一簇簇从空中降下的火焰,落到了城外鳞次栉比的房屋中,星星火光立刻便划破了城下的黑暗。   不知是风带起了火势,还是火助长了狂风,亦或是空气中那浓烈的燃油味的效用,星星点点的火焰在须臾间便扩散了开来,房屋、商铺也一间间的被火海吞入。跳动着的光芒染红了半幅天空,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陷身火海中的近千名辽军顿时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而侥幸没有被火焰吞没的辽军也被城下闪耀的火光将他们从夜色中割离出来。城头上的弩箭和强弓、巨型弩枪、火药包便立刻有了准头。   箭矢如雨,但远比细密的雨丝更加危险,在火光和黑暗交错的地方,越来越多的被压抑的惨叫声出现在城下。   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突出于外墙的台基,也即是所谓的马面,而敌台就建在马面之上。相邻的敌台可以相互支援,直接从侧面射击城墙脚下的敌军。   河口县城墙之前是没有这样的设计的,是祥符国立国之后,军枢部下发城防、城寨、军堡修建规定之后,全国所有州、县、军寨城墙都进行了改造。这种改造自然耗费了极大的财力物力,但显然是非常有必要的——使得原来只剩基座的敌台重新搭建了起来,虽不高,但一座座箭屋也让原本光秃秃的城墙变得爪牙锋利起来。   来自于城上的箭矢越来越密,仿佛一阵阵伴随着狂风的暴雨。任何人都无法在箭矢风暴中逃离或穿过。   一些侥幸活下来,且又距离火海较远的辽人匍匐在地上,几次想抬头,却都被一刻也不见停歇的箭矢给沉沉的压了回去。萧达格和室肪今日放弃在白天攻城,而选择了暗夜中突袭,有一半之多缘由就是畏惧祥符国快弩、火药包、巨型强弩——辽军上下一致认为黑夜之中这三样战场利器都必然变成瞎子。   可是,如今在火海之下,夜色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帮助辽军抵消河口县守军在各种强大杀器上的优势。   此时从城下房屋中穿过的那近千人已经在火海中被活活烧死,惨叫声都渐渐消失。而在火海两边每时每刻,还在不断的传出惨叫,还有被压低了的呻吟。还活着的辽军也被笼罩在箭雨中,只是因为他们趴在一条条田垄等阴影之下,深藏阴影内,方才幸运的没有被火海照出来,成为目标。   不知何时,箭矢渐渐稀落了起来,然后就断断续续的射击。方才缭绕在耳畔的密集弦鸣一下消散了,但远处犹有微声随着风传来。   河口县守军已经用光箭矢了,要么就是没力气再拉弓了。爬在地上大部分的辽军脑中都闪过了这个通过以往经验判断出的念头,但也有少数对危险直觉敏锐的老兵感觉不对,并没有爬起来冲锋。   “不要站起来!”一名辽军军官的吼声迟了一步,数百名战士已经飞快的跳了起来,直接向城墙脚下冲过去。即便被河口县守军用强弓硬弩压制许久,但他们依然无所畏惧。   只是这样的勇敢,却形同鲁莽,甚至是送死,他们仅仅冲前了两步,刚刚平息下去的弦鸣陡然拔高,一千多具快弩同时发射,从前方射过来的利矢瞬息间贯穿了他们的身体,惨叫着倒在地上便没了声息。   少数没有起身冲锋的辽军心中侥幸的同时,大冬天的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彻头彻尾的陷阱!对方早就知道我们今晚上要来攻城?”这是这些来攻城的还活着的辽军几乎所有人此时的心声。   ……   ……   叶尘在城楼上借助着城下熊熊火光,可以清楚的看见来袭的辽兵死伤惨重,被城上的箭雨完全给压制住了,甚至连城池都无法接近。   不过由此消耗的箭矢,也是个巨大的数字,完完全全的是用钱砸人,每时每刻都是几十两,乃至几百两银子砸了出去。   “箭矢还够不够?”叶尘问道。   “库中还有二十三万支弩箭、五十一万普通硬弓羽箭,此外还有五千多根弩枪,两千个火药包。”唐兴武应声答道。   这几天来,唐兴武过人的才能和超群的记忆力已经让他成为最为优秀的参谋。   “唐兴武!你带一百名黑骑从城中青壮挑选三千人负责将快弩操作之法给他们教会,给你三天时间。做好了此事,你便立一大功。”叶尘说道。   唐兴武心中大喜,他这些天虽然越加被叶尘看重,但却并没有立下什么大功,战后便很难快速提升。如今训练三千百姓操作快弩之法却是真正的大功。   领命这后,唐兴武快速离去。   叶尘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旁边正拿着望远镜观敌的胡三光,说道:“邢西杨不愧是张无梦亲传弟子和辽国皇族惕隐,没想到在辽国枢密院使室肪亲兵之中都有他的人。这一次辽军夜袭,邢西杨的人下午的时候用安全部的密语给你传信还真是让我意外。战后将辽国安全部的事情全部交接给邢西杨吧!他有得天独厚的便利。”   胡三光恭敬称是。   叶尘又将目光放在战场上,轻声说道:“虽然各种弩箭和羽箭、火药包库存很多,但节奏还是要把握好,不能浪费。”用箭矢压制敌人,不是只管闷头乱射,合理的节奏才能将箭矢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胡三光回话道:“陛下的吩咐之前就传下去了,下面指挥射击的营长、连长,皆明白该如何做。”   叶尘点点头,类似的内容他之前就说过,在这两日的训练中都传达了下去。真要是能做到,这一战若无意外发生,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第815章 救援   高昂的士气,合理的指挥,再加上充沛的军需,又是具有防守的先天优势。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具备,而反观辽军这三样貌似都不具备。   这种情况下,即使辽军人多势众,是守军近十倍之多,但叶尘也不用太过担心还会有守不住城的可能性出现。   当然,最主要的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叶尘在河口县之外的各种出人意料的布局,也快要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了。   比如义军在他下发《陷敌于百姓之汪洋大海之中指导书》的指导下已经渐成规模,作战经验、技巧、战术飞速成长,总体战斗力不断提升,再加上又熟悉地形,势必会分散辽军很大的精力和兵力。   还有,特种大队强悍的战斗力,再加上神出鬼没和防不胜防能力,基本上已经彻底截断了辽军从大峡关的粮草供应,除非辽军愿意出动近万大军押送粮草才有可能维持住粮草供应,可是一时半会他们并没有这么多兵力可调动。   而大峡关附近黄龙山上那近三万山贼的收服,叶尘对白沧海和上官冰云充满信心。   在祥符国之外,展熊武带领一万玄武军队骑兵孤军深处,可以想见杀到辽人家中,必然会很惨烈、伤亡也会不小,但对萧太后和辽国朝廷百官,乃至整个辽国百姓的震撼和影响是最大的。   而在河口县,因为叶尘进驻河口县,军枢部在辽军主力从银州转移至河口县这两三天的时间中,已经从后方就近调集了难以想像的各种军资供给。区区四千兵马,就拥有多达近百具的巨型枪弩,五十架抛石机,十倍于人数的快弩,三倍于人数的铁甲,以及数量庞大足够五万大军作战一个月的弩箭和羽箭,三千枚火药包。如此充沛的军资供给,甚至已经超过了银州城和府州城,这些数字若是说出去,会让所有知兵懂战之人都感到难以想象。   祥符国武器生产基地自从有了水力机械之后,生产武器装备的速度已经远远不是宋国、辽国所能猜度,并且同样的东西质量还要比宋国和辽国好很多。最主要的是祥符国拥有他国所没有的火药包、四连发快弩和巨型枪弩、石地雷等杀敌利器。   总之,叶尘敢以自身为诱饵,待在一个小小河口县城,以四千人马直面辽军三万多的精锐大军,真正的底气除了各种出人意料巧妙安排布局之外,便是河口县中这些数量庞大到可以肆意挥洒使用的军国杀器。   ……   ……   河口县城的南北两门处,焰上云天。河口县外以繁华著称的南北集市,全都陷入了火海之中,天空中都因此泛起了一片血红火光。   而烟火不及的东西两个方向的黑暗里,正有数千名比从南北攻城的辽国战士更加精锐的大军潜伏。   萧达格并不在营地中或是附近,在开战之前,他便已经悄无声息的带着一小队亲兵潜至了三百步外的近处,他要亲眼见证他麾下的儿郎攻上河口县城的城头,直至将叶尘擒拿到他面前的一幕幕。   但战局的发展让他出乎预料,守军并没有为南北两处先行开始的进攻吸引去所有的注意力和兵力,当东、西两个方向出战的精锐大军刚刚潜近城下,便立刻受到了城上的堪称疯狂的攻击。   “城里的守军发现了。”   “不是发现,好像早有准备。”   “叶尘难道真有神机妙算之能,早就猜到我们晚上会突袭,而且他为什么会知道南北只是引子,东西两面才主攻。”   “箭声好急。”   随行萧达格的将校和幕僚中有了一丝慌乱,任谁看到原本黑暗如墨的城下,转眼间便被火光照亮,都会感到一阵心悸。那数千精锐竟然隐隐给人一种飞蛾扑火的送死感觉。   萧达格的脸色早已异常难看,却又不甘心就此下令收兵撤退。   ……   ……   劫持徐博文的铁掌狮陀一行继续他们绕圈圈的“钓鱼”活动,也如他们所愿,或者说在他们有意无意之下,始终被人咬死,难以甩脱。不过为了显得真实,他们也是在奔行两日,方才故意被真正抓住了踪迹。   徐博文被绑缚在马上,绝望的心中也终于生出些许希望来。但没有过多久,他终于看出了一些端倪或者说问题,如今他们所在距离河口县大概只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这些辽国高手却仍旧没有带着他往辽军大营而去,对于后方追上来的义军中的江湖高手,那铁掌狮陀和钟铁柱更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看众人每每说起有人追上来的时候,其神色表情和言语之间竟隐约间……有些洋洋得意——那是一种猎物调入陷阱,肥鱼就要上钩时的表情。   如此走了半个时辰,已是子夜,后方便有义军中的江湖高手逐渐追近。这些人因为实力修为有高有低,且缺乏组织,三三两两来得很零散,只有血勇缺乏智取,黑夜中厮杀持续了一段时间,却无人能到近处,铁掌狮陀与钟铁柱根本未曾出手便被下面人反摸过去杀了一些。   徐博文此时肿了半边脸,却一直在静静地观察众人的神色,脸色越来越难看和愤怒。铁掌狮陀在黑暗中注意到了徐博文的眼神,在那边笑了笑,轻声道:“没错,徐公子猜的没错,这的确是个陷阱,而你就是诱饵。”   徐博文只能呜呜两声,钟铁柱看他一眼,那铁掌狮陀勒转马头,缓缓而行,却是朝徐博文这边靠了过来。   “我等在银州、河口之间折转两日,自然是有阴谋,想来以你的聪明已经看了出来,这一日里,河口县周围出手欲援救公子的义军中高手众多,徐公子想必很感动吧?只是你被抓的消息为何传得如此之快,你恐怕未曾想过吧?”   徐博文心中沉了下去,那首领一笑:“自然有我等的功劳,若他们真能救走徐公子,徐公子倒也不用感谢在下。”   铁掌狮陀顿了顿:“你们祥符国皇帝弄出来的这些所谓义军,其中虽然有不少江湖高手。但都是成事不足的乌合之众。他们若躲在暗处,想要骚扰大军,分散一些兵力还是有些用的,可如今被我们引到面前,那就是来送死的。哼!说起来这些人其实是很蠢的,略微被我们一煽动,便兴冲冲地跑出来了。徐公子,在下只是派了几个人在其中,他们有多少人,最厉害的是哪一批,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说,他们不该死?谁该死?”   ……   ……   火光中,惨烈的屠杀,正在不远处发生着。   铁掌狮陀从辽国上京来除了带领一百多名高手之外,还带了一千宫卫军精锐,此时这一千宫卫军将上百义军中的江湖高手围在了一处山坳中,进行围杀不成,准备放火烧山。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两个营的特种大队到来,与这一千宫卫军发生了击战,击战刚一开始,号称辽国最强军队的宫卫军便被同样数量的特种大队打得处于下风,并且很快便被击败,死了三百多人,狼狈逃窜,特种大队紧追不放,一直将他们逼入了辽军在河口县处的大营。所以,另一边铁掌狮陀等一百多名高手并不知道一千宫卫军伏击义军失败,并且遇到了本来应该在大峡关附近的特种大队。这个过程中,特种大队只死了二十多人,而一千宫卫军总共死了近五百人。   这一百多名义军的高手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受到惊吓非同小可,趁机四散逃走,也有一部分,遇上了浑身是伤的高武阳和钟三河被集合起来。   高武阳只是将伤势稍稍包扎,便带领着他们追将上去。经过之前差点被烧死,他们此时也明白,钟铁柱等人带着徐家公子在周围乱转,是带着诱饵想要钓鱼。但他们依然以为将徐博文救出可抵得上一千名辽兵斩首悬赏和善人榜积分。所以,明知是陷阱,依然有不少人没有退缩,还想着要将徐博文救出。   ……   ……   今年辽国上京的冬天格外的冷,但是第一场冬雪却迟迟未至,寒风呼啸却显得越发干冷,再加上最近朝廷越来越沉闷气氛,对危险有着灵敏触感的上京百姓说话做事都显得越发小心翼翼。   二十万皮室军耗时三个月,人吃马嚼,耗费财力、人力巨大,打烂了两路之地,却未能灭了叛军,最终逃出国境,且被祥符国所救。   然后,面对祥符国修建的两座军堡损失惨重不说,始终未能攻克。   这件事情让萧太后极为愤怒,以致于这些天,她除了面对自己宝贝儿子之外,已经没有给任何人露过笑脸。   如今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南院大王带领十万大军据说已经基本上攻占了祥符国银州地盘。   这些天关于祥符国的富庶已经渐渐在辽国传开,辽国上下如今都很羡慕南院大王及武州部族这次能够抢回很多东西,发一次大财。而萧太后和朝廷百官也盼望着银州那边尘埃落定,好与祥符国讨价还价,将耶律寒夜和耶律鹿带领的叛军换回来。 第816章 上京城中的白旗   总体来说,上京的人们从目前所知道的消息可以看出辽国对外战事胜负参半。但出动的这些大军基本上都是忠于萧太后的嫡系部队,且又因为自八月份耶律寒夜和耶律鹿谋反以来,辽国已经打了四个多月仗,为了给大军筹集粮草、战马、辎重,萧太后从各大属国、部落搜刮太狠,大家的这个冬天日子都不好过,心中都有着对萧太后和朝廷的强烈不满,若非萧太后刚刚以雷霆血腥手段灭了几乎所有皇族,依然震慑全国,恐怕早就有人跳出来生事了。但即便如此,整体上辽国上下气氛依然隐隐有些紧张。   所以,上京城四个城门城门司守城的官兵们在刺骨寒风中,抱着袖子强打精神,细心地查验进京人们地关防文书。留守京都的皮室军,在四处大营也提高了警戒,而守护皇宫的一万宫卫军更是站在高高地宫墙上,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脚下所有地一切。   整个上京城的防卫力量,便控制在这三部分军队的手中,在当前这样一个紧张的时态,稍有不慎,只怕便会引出大乱。   所以,三方都不敢有丝毫松懈,以萧太后一系核心人物北院大王萧成天为首,强力地压慑着所有人地异心与动。   上京城的百姓,虽然没有官员和军队这般紧张,但在这般寒冷的天气,大多都呆在家中热炕头或者围着火炉子。当然,不管什么时候酒楼、茶楼、青楼中总是会有人讲一讲最近朝廷里发生的事情,说一说邻居的家长里短。   寒冷的北风吹着茶楼外的树簌簌的响,恰好掩住了茶楼里面好事者们的议论。   议论的当然是最近与祥符国三处同时开打的大战,民间自有消息从西南方向传来,再加上大半年前交换人质时惨败于祥符国之手,如今貌似在与祥符国大战中也并未占得绝对上风。辽国上下渐渐发现,这个偏居西北一地,刚刚建立十一个多月的小国竟然比南朝大宋还要难缠和不好招惹。   不过,这些事情没有几个人敢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但总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些什么,然后引出对朝廷的讨论。   总体而言,上京的百姓们对于那位年纪轻轻便失去丈夫,如今掌控着整个国家的萧太后孤儿寡母投予了足够地同情和安慰。或许是因为人们都总是希望天下太平一些,不愿意因为皇位争夺而产生太多的风波。再加上耶律皇族,特别是那些王爷以往在百姓中没做过什么好事,名声可是极差。相反,萧太后虽然对和自己做对的人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但是对于百姓生计相对耶律皇族几代皇帝来说,还是更加重视。   百姓心中都有自己一杆秤,所以对于四个月前皇族几乎被杀完,百姓心中是抱着大快人心想法的。   ……   ……   忽的一声,大风毫无先兆地从京都宽阔的街道。密集地民宅间升起、穿过、掠过!风势来得太突然,将那些在街上摆着果摊、低头发困地摊贩帽子差点都吹掉。露出那双浑浑噩噩的眼睛,吹地满街地果皮乱滚。吹地茶楼外青幡看起来都快要断了。   坐在茶楼栏边的茶客们好奇地往外望去,心里呐闷。这已经快要进入腊月了,难道终于要落下今冬的第一场大雪了?   然后他们看见本是一片碧蓝地天,忽然间被从东南方向涌来和层层乌云覆盖,整座京都地上方。宛若加了一个极大的盖子,本来还有太阳的温暖很快消失,更加寒冷的气流笼罩着城郭与其间的人们。   云层不停地绞动翻滚。像无数巨龙正在排列着阵形。时有云丝扯出。看上去十分恐怖。如此浓厚地乌云,自然预兆着紧接而来地鹅毛大雪。看这云头,这场大雪只怕会异常凶猛。   而那些茶客们、百姓们不惊反喜。心想老天爷这一个冬天若是再不下雪,田间来年粮食产不了多少,粮价必然会很高,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不管是什么行业的人终归是要吃饭的。   雪花无声无息的越下越大,很快街头、房屋、树上都是银装素裹,整个世间都变成了白色。街上的行人们纷纷走避,楼上地茶客们眯着眼,极为快活地欣赏着许久未见的大雪和宅落、树木上落满白雪后沁出地些许别样美丽。   “出什么事了?”忽然有一个人望着城门地方向好奇说道。   听着这话,好热闹地人们都凑到了茶楼的栏边,往城门地方向看去,隔着远远层层地雪花,看不清楚那方出了何事,只隐约感觉到了一阵噪动与那些军士们的慌乱。上京四方城门,都由枢密院下属的城门司的兵马把守。向来军禁森严。极少出现眼下这种局面。所有茶客们都有些好奇。   自然不会是有军队来攻城,首先不论这种想像本身足够荒谬。即便真的有军队攻到京都城下,外围的皮室军也会率先迎敌,而城门司设在角楼里地了望卒,也会在第一时间内响起警讯。   得得马蹄声响,踏破长街大雪,声声急促。   茶客们定睛望去,只见城门处一匹骏马急速驶来,只有这一匹,众人明白肯定是哪方有急讯入城,纷纷放下心来。   但看着那匹骏马嘴边的白沫,马上骑士满脸尘土地憔悴模样,众人心头再紧,纷纷暗想,难道是与祥符国的大战出了问题?或者是女真、蒙古等那个附属部落又叛乱?   大雪一直在下,疲惫到了极点的骏马奋起最后的气力,迎着风雪,拼命地奔驰着。马上衣衫破烂、神情严肃的骑士毫不爱惜自己坐骑地生死。狠狠地挥动着手中地马鞭。催促着身下的骏马,保持着最快的速度,踏过茶楼下地长街,溅起一路雪水。向着皇宫的方向冲刺!   幸亏是大雪先至。将路上行人与摊贩赶至了街旁檐下。不然这位骑士不要命地狂奔,不知道要撞死多少人。   茶客们看着那一人一骑消失在大雪中。消失在长街地尽头。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气来。消化掉先前安静无比地紧张,面面相觑。不知道朝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背上插着边关外敌入侵的白旗啊……”一位年纪有些大的契丹族茶客忽然颤抖着声音说道。   茶楼里更加安静起来,虽然晚出生的上京百姓没有经历过当年辽国立国之初时的大战时节,但也曾经听说过。当年大战最惨的那几次,辽国军队一役死伤上万人,当年千里飞骑报讯的骑士……也是背后插的白旗!   “报讯的骑士是……”有人疑惑问道:“南院大王不是已经快要占领银州了吗?”   “是军中快马。”那位年纪大的茶客是个契丹族人,且明显当年也是一名经常上过战场的战士。声音依然颤抖着。报讯者背上插着白旗,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茶楼里地议论声倏地一下停止,所有人,不管是契丹人,还是汉人,甚至包括店小二和掌柜地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众人安静地站在栏边。看着大雪中的街道。暗中祷告自己的国度不会出事——这与爱不爱国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打仗影响最大的都是百姓。   ……   ……   “又来了一个!”   茶楼中,一位年轻人惶急而无助地喊叫了起来。此时城门处早已没躁动不安。有地只是一片肃杀与警惕。然而第二骑来的比第一骑更快,就像是一道烟一样,快速地从茶楼下飞驰而过。   这名骑士未着盔甲。只是一件深黑色地衣裳,单手持缰。双脚急踢。脸上全是雪水融化于脸上留下的黑色水迹。   他的背上同样插着白旗,只不过相比前面骑兵一个白旗,他插着两个白旗。而右手却高举着一块令牌模样的事物,直接冲过了城门。踏过长街,同样朝着皇宫地方向疾驰而去。   茶楼中诸人带着企盼地目光。望着先前那位深知朝廷体例地契丹族茶客。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些好消息。   那名老茶客满脸惨白,喃喃说道:“从装束上看,前者是军中骑士,后者是鹰眼卫的探子,而一个旗子很可能代表边关告急,有外敌入侵,也有可能是战败死了上万人。而两个旗子一般是指丢失城池,或者大军惨败,损失极为惨重。”   ……   ……   又过了些许时刻,第三个千里传讯地快骑,再一次强行闯过城门司把守地城门,踏上了茶楼下那条街。这位骑士和前两个一样,同样是狼狈不堪,看来千里迢迢,换马不换人,用最快的速度向京都报讯中,着实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然后马上骑士并不觉得辛苦,他们只知道,如果不能将这个惊天的消息,最用快地速度报入宫中,让太后迅速抉择,想办法调兵救援,恐怕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大片雪花不断落于骑士脸上,然后融化,流入一些他已经变得血红地双眼,却阻不住他的速度,马匹驰过长街,往皇宫方向急奔。   他背上插着让人心中惊骇无比的三个白旗。 第817章 重夺大峡关   此时楼内地茶客们已经被连番而来的震惊目瞪口呆,说不出什么话来。虽然不知道这第三骑代表着朝廷的哪一方大军。但他们知道。这三骑为上京带来的消息代表着辽国在外的大军多半是要大败了,而且形势非常严重。   茶楼里一片死一般的安静,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那名老年的契丹族茶客,显然更明白三个白旗代表着什么,满脸惨白,颤抖着坐了下来,眼前一黑,差点没昏倒在地。   ……   ……   时间回到四天前,也就是辽军夜袭河口县的当晚,亦是高武阳和钟三河追上铁掌狮陀一行的当晚——十一月二十七日晚,大峡关。   大峡关各处关隘自祥符国立国以来一直在修缮,建立了非常严密的封锁,但是这些封锁点主要是依据地利,居高临下采取守势的堡垒烽燧,并不能安排太多的人马,所以不论是祥符国之前,还是如今的辽国占据,都只安排了不超过五千人。一旦被人侵入,其险要也就不再成其为险要了。大峡关之险,在于地势,若有内应则优势尽失,反而因为地势的陡峭,使他们无法迅速集结人马。   辽人一个月前能够攻克大峡关,正是以通关商人为内应,且是从半年前就开始安排这步伏棋,所以才会成功。上官冰云和白子轩却是用了同样的手段,以上官冰云已经通玄的易容术和催眠术,带着十数名剑庄剑客高手混入宋国给萧达格的粮草队伍之中进入大峡关,然后做一些内应的准备,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三万山贼若是硬攻,即使全部死在这里,也未必能够攻克的堡垒。但是就在这样上官冰云带领的一支小小高手队伍做内应的作用下土崩瓦解了。   城门一开,就似洪水决堤,三万山贼嗷嗷叫着如潮汹涌而过,五千辽军虽然比山贼要厉害,但也架不住人多啊,厮杀了足足半天时间,山贼死了足足近万人,才杀死近半辽军,剩余两千多辽军不敌,从大峡关银州方向城门退了出去。   在上官冰云和白子轩的操控之下,山贼并没有追出去,而是稳守大峡关。   ……   ……   铁掌狮陀、钟铁柱一行人从休息的山包走下后不久,经过一片小树林时,高武阳和钟三河带领十几名聚拢而来的江湖高手突然冲杀了出来。   同样的时刻,白沧海的身影,出现在钟铁柱等人方才休息的小山包上……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原本该当宁静下来的夜色并未平静,河口县方向夜袭的厮杀还在继续,南北城外火焰还在燃烧,特别是偶尔火药包的爆炸声在这夜晚之中即使隔了数十里地都隐隐所闻。   而在这附近山林之中,火焰的光芒与不安的厮杀同样还在持续,小小的山头上,白沧海借着火光,举着长长的望远镜,正在朝周围张望。   “右前方五里处小树林。”白沧海说道。   后方还有数道人影,在周围警戒,一人蹲在地上,正伸手往倒下的黑衣人的怀里摸东西。那黑衣人的面罩已经被撕下来,身体微微抽搐,看着周围出现的人影,神色凶狠,没有丝毫求饶之意。   事实上,这黑衣人才刚刚从混乱的思绪中恢复过来,他名叫柳成峰,这一次随铁掌狮陀和钟铁柱等人从辽国来到银州,虽被放在外围警戒,但原本也是北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凶人,实力也是接近一流。铁掌狮陀一行往前方转进之后,他在后方选了高处戒备,眼见远处的林间有人打出火点讯号来,方才准备再度转移,也是在此时,遭到了袭击。   自后方忽然出现的敌人隐匿功夫高强,他发现时,对方已经到了身后,仅仅是一次换掌,柳成峰的后颈便被拿住,打得晕厥过去,片刻之后醒来,才发现身边已经是出现好几道的人影。柳成峰脑中还未想清楚,心中却并不畏惧。江湖上一流高手很多,自己即便着了道,也不代表这些人就能在自己的那些同伴面前讨得好去。   辽国萧太后亲自下令,让皇宫中侍卫统领铁掌狮陀牵头负责,搜刮整个辽国武林中人和军中百战高手,组建出来的这支高手队伍,虽不说在战场上能敌万军,在战场外却是难有敌手的。柳成峰身居其中只是末流,但他能够明白自己这些高手集结起来的意义,他们将来的目标,是取代辽国鹰眼卫,刺杀一些敌国大人物,甚至如祥符国特种大队大队长——超一流高手白沧海这样的人物。自己单出来竟然被抓,确实没有面子,但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义军中的江湖人物,是根本不明白他们所要对付的到底是怎样的敌人。   夜风吹过,他还未能看出这几人的来历,身边给他搜身那人掏出了他身上唯一携带的令牌,随后拿去给那手持圆筒的青年男子看,对方的声音在夜风里传来,其中有一部分话他听的不是很懂,但能够听懂的话,让他感到恐惧。   “只找到这个。”   “这帮人想要模仿我们当前华夏卫府刺杀司,但却又不伦不类,真是白痴啊!竟然还用令牌这种容易被人潜入的东西,今日这人若是落在胡三光那厮手中,肯定会将他所有信息拷问出来,然后将他的脸皮剥下来制作成易容面具,找个体型差不多的,拿着这令牌便可轻易打入对方体系之中。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有密语暗号的存在。”   旁边传来几声轻声讥笑。   “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审问他。”   “他醒了?我亲自来问。”   柳成峰还听不太懂对方的意思,白沧海走过来蹲下了,从上方看着他:“你们总共有多少人?老大是不是铁掌狮陀?他是不是就在远处那群人中间?”   “你们最好放了我,否则你们死定了……”柳成峰虽然从对方话语中知道对方很可能并不是义军中高手那般简单,但依然怡然不惧,他先前被对方在喉咙上打了一拳,此时勉强说话,声音沙哑,但狠辣的气息犹在。   “即使是祥符国安全部也凑不齐这么多的高手,所以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对付的人是多么厉害。”柳成峰心中是这样想的。   白沧海笑了笑,便又说了一句:“你若是不回答我的话,我便将你送到安全部交给胡三光,我保证我刚才说的那些话,胡三光绝对会加倍去实施。到时候你便生不如死。”   “咳咳……”柳成峰压下心中的恐惧,躺在地上,神色中故意流露出有持不恐的嗜血的笑容,瞪着白沧海,又顺便望了望周围的人,又目光定在白沧海脸上,说道:“你们这真的是找死,我最后再警告你们,将我放了,你们悄悄退走,还有一线生……你你……”   今晚上天空万里无云,星光和月光照在大地上显得很明亮,以这些人的视力已经能够将彼此面容看得比较清晰。在这小山包上清冷星月之光下,躺着的那人一句话没有说完,音调却陡然有转折——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以及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张画像。   柳成峰突然停了下来,周围几人都在等他说话,感受到这安静,不由心中好笑,毕竟大队长亲自问话,对方却不松口,而且还反过来威胁大队长。以大队长的身份实力,这种机会可不常见。   “你你……你是杀手之王白沧海。”柳成峰突然发现和他说话的人和他们前些天看过的某人画像很像。再联系刚才此人所说的话,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和自己隐隐从其身上感受到令他感到心中畏惧的气息。他瞳孔收缩中,脸色已经惨白一片。   “你们是特种大队的人……”柳成峰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人,这些人将目光望过来,冷冷地像是在看一件死物。柳成峰的心想自己这次是真的死定了。白沧海突然说道:“好了,孙立行!用你的分筋错骨手试试吧!不要弄死了,回头将他交给胡三光,说不定还有些用处!”   早就在一边跃跃欲试的孙立行狞笑着抓住了柳成峰的一只手。   “呜呜呜呜……”柳成峰的惨叫声还没有传出,便被人捂住了嘴巴。只是疼的全身颤抖抽搐,这么冷的天瞬间汗如雨下。   夜晚有风吹过来,山包上的干草便随风摇摆,几道人影没有太多的变化。白沧海背负双手,看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你们……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柳成峰哀求道。   地上的人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只有孙立行又动了一下。   “呜呜呜呜……”   过得片刻。   “你叫什么名字?”   “……柳……你、你们放了我……”   “……全身上下施展一遍分筋错骨手?”   “……柳成峰……”   “你们来了多少人?达到一流实力的有多少?都是谁?你们此次阴谋计划是什么?铁掌狮陀是不是也在远处那行人中?” 第818章 一个都不允许逃走   “我……我们来了一百二十一人,一流高手十七人,铁掌狮陀也在其中,我一流高手分别是……我们的计划是……”   远处的小树林间,隐约间传来了厮杀打斗声,特种大队一名探子这时来到白沧海身边,先是给后者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低声说道:“启禀大队长,玄武军团步兵一旅一营营长高武阳带着十多名义军中江湖高手去救徐博文,不敌反被杀近半,这时正在突围想办法逃走。”   白沧海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改知道的情报都已经知道了,赶紧制定计划,然后开始行动吧!记住,目标就一个——一个都不允许逃走。”   ……   ……   铁枪与后背重刀的撞击在黑夜树林间不断亮起火花,伴随着一些树木倒塌,树枝纷飞。人影不断飞窜厮杀,这片树林中一片杀戮与混乱。   跟着高武阳和钟三河来的十几名义军中高手已经大半被杀,朱刚石、洪其亮、唐九公子甚至于钟铁柱等人都已散开,这些高手们奔行林间,对高武阳、钟三河等人展开了围杀。   这些辽国高手本就达到了一流实力,且又在这半年以来长期的相处中形成了相对良好的协作习惯和一定的默契,更别说他们人数相对较多,高手较多,此时在这地形复杂的山树林中与这十几名临时组织起来,跑来救人的义军中江湖高手厮杀,战局自然是一面倒,如今高武阳和钟三河还没有被杀,是因为二人实力都要比寻常一流高手要厉害一筹,且辽人高手不想和他们拼命的缘故。   唐九公子在傍晚的那一战中被高武阳和钟三河轻易逼退脱身,当时丢了大面子,被同伴好一阵奚落,此时冲入人群,毫不留手,快刀全力施为下,除了高武阳和钟三河之外,根本没有人能够接得了他三刀。且出手极为残忍,往往不立刻杀死,先是砍了对手的耳朵、鼻子,然后残忍的砍去四肢。   而钟铁柱这种准超一流的身手,身影绕行林间,凡是被他出手的义军中的高手,除了钟三河和高武阳,一两个照面间便被打得飞了出去,无一不已经被震碎了五脏六腑。   不远处,铁掌狮陀带着大部分人一脸看戏般轻松样子,甚至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互相交流,谁谁杀的好,打得好。徐博文也在其中,自然是被人死死的控制住,看着眼前因他而起的这场厮杀。他的嘴已经被堵了起来,完全无法呼喊,但还是在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双眼中已经一片通红,一脸悔恨,恨不得自杀,但他此时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很快,除了高武阳和钟三河之外,跟着他们来的其他人已经被杀完,并且死的都很惨,没有一个是全尸。   高武阳和钟三河这一次才算真正看清了敌人的实力,知道除非如他们二人这般实力的高手找上十来人还有可能将人救出,否则来多少死多少。   这时,陡然有罡风呼啸而来,黑色铁枪和雪花一般的刀光冲向这混乱局面中防守最薄弱的路线,转眼间,便拉近到仅仅两丈远的距离。然而在二人的前方,亦有数道身影出现了。何老五、刘四海和吴不群等一众辽国高手早已截在前方,要将高武阳和钟三河挡下来。   此时的高武阳和钟三河犹如亡命的猛虎,暴喝声中二人竟然没有立刻突围而起,而是直冲徐博文所在的位置,黑色铁枪力道刚猛如奔雷,刀光如闪电,在几乎不要命的冲杀中,片刻时间里,刘四海和等人几乎都有些无法阻挡。眼见二人一步步的推进,那铁掌狮陀哈哈大笑:“二位实力很不错,但你们二人若不束手就擒,再敢往前一步,我便杀了这徐博文!”   “那你便杀!”高武阳一声暴喝,铁枪硬砸刘四海的刀,将他硬生生砸出丈余之外。钟三河也将唐九公子逼退,那铁掌狮陀大笑:“你们二人既然如此想要救着这徐博文,我便将他还给你们便是。”   话音未落,出乎高武阳和钟三河预料的是铁掌狮陀竟然抓起徐博文的后背,单手猛地一掷,便将其掷向了高武阳和钟三河所在,正在疾冲的高武阳睁大了眼睛,枪锋避开了前方,用力刺向周围,与此同时,对面的几名高手包括那白骨爪唐莫愁在内,都一齐飞跃而出。   杀意弥漫而来,高武阳还未接触到徐博文,周围的杀招便已递了过来,他在猛然间止步,一只手揪住了徐博文身前的绳索,两人轰然疾旋、飞退,数道杀招落下,钟三河奋力帮其抵挡,但也抵挡了大半,高武阳刹那间还是飚飞的鲜血。在眨眼的时间里,高武阳与徐博文、钟三河的身形疾退出了两三丈的距离,甩飞地面又快步冲起,身上却不知道又受了多少伤。   刘四海飞身而至,被钟三河仓促间逼退,随后是唐莫愁如鬼魅般的身形,蓦进忽退,与高武阳换了一爪,将他的肩膀撕出几道血痕来。徐博文才一落地,手脚上的绳索便被高武阳崩开,他抓起地上一柄长剑,剑法全力施为想要护住高武阳身侧,但以他的身手,在这种级别高手厮杀中,根本就帮不了什么忙。   高武阳和钟三河岂能不明白那铁掌狮陀将徐博文扔他们是为了让二人多个累赘,但二人依然还是护着徐博文后退,人群则推了过来。那铁掌狮陀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我给了你人想要的,你们带的走吗?”他一声冷哼,“你们非但带不走,而且全部要死在这里。”   林间的一颗巨石边上,高武阳、钟三河与徐博文停了下来,徐博文拿掉口中的布片,沙哑着大喊:“你们快走,高营长和这位壮士快走……这是陷进,是辽狗故意将我扔给你们的。还有我根本就不值一千个斩首的军功和善人榜积分,是辽人故意放出来的谣言。”   高武阳和钟三河在徐博文一左一右持枪横刀而立,前者神色不变,显然早就看出这是辽人的陷阱,更知道这种时候朝廷绝对不会给徐博文定这么高的价值。但是钟三河却是首次知道真相,他最初的出发点也的确是冲着军功和善人榜积分而来的,此时不由脸色一变,目光闪烁不定,但最终还是没有走。厮杀多日到现在,对于钟三河来说已经不简单是悬赏和善人榜积分的事情,这已经是家仇国恨了。   “哼,你们还能走得了吗?”那铁掌狮陀从那边走来,过得片刻,却道:“这是你们二人第二次杀上门来,也是有缘,二位实力已经超过寻常一流高手,在下甚为钦佩。”   二人根本不为所动,甚至懒得废话。   铁掌狮陀摊了摊手:“在下知道二位勇烈,但我大辽国萧太后,求才若渴。今日两位若愿意投降我方,我可以做主给二位前途富贵绝对会比在祥符国多得多。”   “高营长、钟大侠,今日你们走了他们不会杀我,你们不走我们都要死在这里……”高武阳和钟三河中间,徐博文低声而急促地说话。   高武阳和钟三河始终不吭一声,环顾周围,依然没有放弃突围,可是他们知道自己今日要死在这里了,事实上若不是这些辽人始终不愿意与他们二人拼死,而铁掌狮陀如今又动了招揽之心,他们多半已经死了。   ……   ……   夜色下,除了叶尘拥有夜视异能和白昼没有什么区别之外,其他人看向远处若是没有光,即使有星月之光,视野之中也是一片模糊。   河口县,巨型枪弩开始发力,时不时便响起一声,每一次响起,很多时候,就是一名或几名辽国的精兵被串成了肉串。   夜战无功,一般情况下,辽人不会再蠢到将脑袋继续往墙上撞,但叶尘不会就这般断定——战场之上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意外发生,所以必须要加小心才对。   “传令下去,令四周城墙上各部加强防备,决不可有丝毫松懈,天亮前人心思睡,是危险的时候,不要辛苦了一夜,最后功亏一篑!”   叶尘的吩咐让所有人悚然而惊,几名参谋连忙应声答诺,分头赶去城池四壁,去检视和督促守军不要懈怠下来。   但叶尘的口气又稍稍缓和了下来,环顾左右:“不过要是今夜无法登城,那辽贼到了明天,也就很难再组织起第二次进攻。”   之前,叶尘成立的临时指挥部中已经对战局发展的各种可能性进行过预测推演。如果不能顺利的攻下河口县城,且败得干脆利落,那么辽人士气必然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但是辽人肯定不甘心,会重新整备攻城器具,以期卷土重来,可这样肯定会拖慢辽军攻城节奏。而这正是如今需要拖延时间的叶尘最愿意看到的情况。   按照叶尘最终关门打狗的计划,他非常希望辽军能在河口县外围多留上几天,这样全歼萧达格所部成功率便会更高。   ……   …… 第819章 夜战(一)   小山包上,寒风呼啸,白沧海背负双手站在那里,身形如剑,看着下方远处的树林,他身后有几道人影站着,冰冷得像是要凝结这片夜色,柳成峰最后竟然选择了自杀,变成了一具尸体。   “按照作战计划,分组行动。潜伏组要确保提前到位,做好准备。”白沧海挥了挥手,轻声说道。   “是!”他身后几人敬礼低声称是。   数息之后,一道道黑影分四组,从树林的阴影中窜出,向远处那树林中各处飞奔而去。   ……   ……   “如何?只要你们愿意投诚,你们便可以放心,你们的家人,我们会想办法接走。”   “你们快走……”这是徐博文的说话。   高武阳和钟三河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杀一个,算一个。   旁边人都没有看懂高武阳和钟三河眼神中的意思,下一刻,高武阳和钟三河同时大吼了出来:“杀!”   铁枪一往无前,刀光霸道挥洒。   唐九公子走在不远处,看见一名腿上中刀倚靠在树下的义军中江湖高手竟然还没有死去。是个年轻人,虽然还没有死,但看起来已经被吓得傻了,看见他来,身体颤抖,竟然无声哭泣。   唐九公子最是喜欢折磨人,让人痛苦的惨死,这边就高武阳和钟三河,有的是人手对付他们,所以他此时不由舔了舔嘴唇,走向他哭泣的年轻的义军高手。   然而,等唐九公子走到那年轻人身前,树的后方,突然有人影出现,唐九公子反应迅速,第一时间斩出了一剑,对方也出了一刀。唐九公子的身体晃了晃,他定在了那里,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距离唐九公子最近的洪其亮,在第一时间感觉哪里不对,瞬间飞掠过数丈的距离,冲向唐九公子身前那片漆黑的树林之中,在冲入树林的一瞬间,他脸色大变,大吼了一声。   下一刻,他的身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转眼间,他在那相对昏暗的树林里面飞跌飞了数丈之远,犹如被某个高速移动,且看不见的重物从后背撞了一下。   漆黑一片的树林之中,只能隐约看见到他砰的撞在了一棵树上,跌落在地,然后身体便没有了反应。而这时唐九公子才跌倒在地,咽喉部位开始飙血。   ……   ……   另一边,众人对高武阳和钟三河的再次围杀也已经开始,高武阳和钟三河被数人缠住,徐博文在两人中间挥剑帮忙,唐莫愁的身影如鬼魅般的冲过了高武阳,白骨爪刷的在高武阳身上撕下一条血肉,女人的笑声犹如夜鸦,猛地擒住了徐博文的手腕,又是一脚踢在了钟三河的背上,抓住徐博文飞掠而出。   在刘四海和等人的围攻下,高武阳和钟三河转身欲追,却终究被拖住了身形,背后又中了一拳。而在远处的另一侧,唐九公子和洪其亮的诡异遭遇引起了这些辽人高手的迅速反应,虽有重视,但并没有生出警惕。五名辽人高手从不同的方向直投那片还未被他们火把照亮的树林之中。   有人一入林中,便发出暴喝声:“你们是谁?”声音中透着惊慌。   紧接着便是“啊!”的一声惨叫传出。   “点子扎手,小心!”   漆黑树林之中,人影交错,下一刻,一片弩箭飞起,如同无数的夜鸟惊飞出林间,这些高手腿、掌、刀剑间因内力豁至极致而激起的破风声犹如风箱鼓荡,有的拍在树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响。   满身血迹仍在搏杀的高武阳和钟三河朝那边望去,心中狂喜。   铁掌狮陀神色略显凝重朝那边望去,钟铁柱一脸嗜血的已经朝那边疾奔而去。其他闲着看热闹,一直还没有出过手的辽人高手也朝那边望了过去。   下一刻,树林中激烈搏杀响声骤然而止。   钟铁柱刚刚狂奔到那树林近前,突然有身影从那漆黑树林中疯狂冲出,那是之前冲进去的五名辽人高手中最厉害的一个,他的身体有许多扭曲的地方,像是爆开了一般,背后插着三支弩箭,奔行的速度依然极快,钟铁柱一把抓向他的胸前,后方的黑暗里,另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在高速追出,如同捕猎的猎豹一般,直扑这名拼死逃出受了重伤辽人高手。   从树林中冲出的黑色身影并不高大,转眼间,钟铁柱抓住那名辽人高手将他提起来,那黑影也一瞬间缩短了距离。在这一刹那间铁柱想要抬腿去踢,那俯冲的黑色身影陡然拔刀,暴涨的刀光贴地起飞,刷的一下仿佛要冲刷、吞噬前方的一切。   这是江湖上最平常最大路的一式刀法大杀四方。乃是四面八方被人包围时冲杀斩腿的招式,眨眼间一放即收!钟铁柱的身影在那一刻奇迹般的退了半丈,黑色身影冲入另一侧的树林里,犹如从未出现过的幻影。被钟铁柱提在手上的辽人高手腰上鲜血如瀑,在那一瞬间,他被那黑暗手中的刀光从后方劈了上来,硬生生的劈断了后背、脊椎。   在这一瞬间,这片地域陡然一片死寂,所有辽人高手轻吸了一口凉气——漆黑的树林之中,竟然藏着一名或者几名如此厉害的高手。刚才鲜血飞散,刀风激起的断草飞舞落下,也不过是一转眼的瞬间。要知道那名辽人高手已经在钟铁柱手中,但依然被杀。   此时依然被钟铁柱提在手上的那名辽人高手的情况,大家在此时才能看得清楚。前前后后的鲜血,扭曲的手臂,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打穿、打断了,背后插了三支弩箭,种种的伤势再加上最后的那一刀,令他整个身体如今都像是一个被糟蹋了无数遍的破麻袋。   挥出那惊艳一刀的黑色身影冲入另一边的阴影里,便消融了进去,再无动静,另一边围杀高武阳和钟三河的厮杀如今也被这边一惊,停了下来。钟铁柱的身形站在那最前方,高大如铁塔,静静地放下了那名死得很惨的辽人高手。神色之中有着凝重和疯狂的战意,喃喃自语道:“终于有些意思了。”   远处,铁掌狮陀微微张了张嘴,依然没有多少担忧,也不用他下令。除了依然围杀钟三河和高武阳的几人外,所有辽人高手都已各自舒展开手脚,让自己调整到了最好的状态,一个个有着凝重,但也有着疯狂的杀意。   很显然,顺利一晚之后,意外的情况还是出现在他们面前了,这一次出动的也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高手,亦或是祥符国安全部的高手?   方才冲出来的那道黑影的刀法,委实已臻化境,太不简单,而转眼间七八人的损失,显然也是因为对方的确伏下了厉害的陷阱。   铁掌狮陀的手已经在第一时间扬起,打出了准备迎敌的手势,他警惕着方才挥刀之人消失的方向。人群之中,一名契丹族神雕手低伏下来,搭箭挽弓,聆听夜林中的风声,砰的一声响起来,他的面门上鲜血爆开,整个人倒向后方。   “当心!”   “迎敌!”   这诡异的袭击打破了同样诡异的安静,有人大吼而出,所有的人扑向周围,各自寻找掩护。徐博文被那唐莫愁拿住要害,以截脉手法重重打了数下,此时浑身软麻,想要反抗,却终于还是被拖着回去。在这混乱的视野中,这些人同时展现一流身手的场面简直惊人,浸淫武道多年的步法身形,又或者是猎场、军旅多年培养出来的野性直觉,在真正临敌的此刻都已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徐博文自小练习最正统的内家功夫,这时候却是能够明白眼前这一幕的恐怖之处。   无论是步法、身形舒展时的风雷之声,还是如闪电般飞窜掠行的技巧,又或是腾挪折转的章法。都确确实实地展现出了这支辽人高手所拥有的恐怖实力。在经历过这两晚的屠杀之后,徐博文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支队伍,在几百人组成的小规模高手战斗中,几乎已经趋近于无敌……或许安全部也能凑够这么多的高手。   对面陡然出现的莫名高手,还没见看见真容,便杀了七八个辽人高手,固然有提前在树林中布下陷阱的缘故,但显然实力极不简单,尤其是那黑影冲杀中的一式“大杀四方”,已经不是寻常一流高手所能够施展。但即便如此,这一刻,徐博文还是很想大声地喊出话来,希望他们能够速速离开。当然,最好是能带上高营长和钟大侠。   事到如今,不管是铁掌狮陀等辽人,还是徐博文、高武阳、钟三河虽然想过很可能是朝廷中继承了大名鼎鼎华夏卫府主要人手的安全部的高手,却都没有想过来人是特种大队。   之所以这样,是两个原因。第一,他们一直得到的消息都显示特种大队除了几十人分散各地组织义军之外,大部队一直在大峡关附近负责劫烧粮草。距离此处还有三百里的路程。 第820章 夜战(二)   这一点也不能怪他们,白沧海深知他们特种大队作战模式的特点和性质,行踪和隐蔽性至关重要,所以对他们的行踪隐藏得极好。第二,祥符国特种大队到底是什么样的军队,除了叶尘和祥符国高层极少部分人知道之外,世人都并不是很清楚。潜意识中所有人都将他们当成一支很精锐的军队,铁掌狮陀等人也只是将祥符国安全部、暗卫司的人当成自己同行对手。   ……   ……   天际之中星月流转,在林间投下稀疏的光影,铁掌狮陀旁边几个心腹手持火把还在燃烧。   这一刻,一群辽人高手在树林中呼啸交错,有人躲避,有人在腾挪折冲之中迅速往前,亦有身法诡异之人,贴地而走犹如可怖的蜘蛛,身形几乎全完躲进了不高的野草之中,足可躲避开那从漆黑树林中快弩的威胁。   与此同时,辽人的神射手、江湖高手中擅使暗器的人也一面躲避,一面悍然出手了,飞镖、飞刀、飞蝗石、铁蒺藜、箭矢飚射,噼噼啪啪的投向那一片漆黑密林之中。   钟铁柱也在同时发力跃出,有几根快弩交错射过了他方才所在的地方,被射断的草茎在空中飞扬。   “是祥符国军队中的快弩。”   暴喝声震动林间。   一众辽人高手在明,来者在暗,他们之前有火把的照耀,所以冲入漆黑密林中的瞬间,眼睛会出现难以视物的情况,之前那七八名辽人高手死的这般快,其中正是有一部这个原因。   此时,当铁掌狮陀、钟铁柱一方数十名高手在四面八方都动起来,黑暗里便如同陡然咆哮起的暗潮。随着人群的冲突,铁掌狮陀也已经想明白刚才七八名辽人手瞬间被杀的主要原因,一声令下,一名辽人射手迅速缠起了火箭,刷的射出。同时,亦有人拿起了浸润火油的火把,点起来便掷向那黑暗当中。   掷出那火把的一瞬间,交错而过的弩箭便射进了那名辽人神射手和扔火把辽人的肩膀和咽喉。火焰掠过夜空,一棵小树旁,射出弩矢的来袭者正回身躲避,那飞掠的火把缓缓照亮不远处的情景,几道身影在惊鸿一瞥中露出了轮廓。   “小心快弩。”   “看到了!”   “卑鄙的鼠辈,出来!”   呼喊声惊起间,已有人飞掠至敌人的周围。这些被辽国朝廷笼络的江湖高手战斗方式各有不同,但既然有了准备,便不会再如刚才那般一瞬间便折损人手的局面,那最先冲入的一人甫一交手,便是身形疾转,大喊道:“小心!”   紧接着,弩箭已经从侧面飞掠上了空中,随后便听得叮叮当当的响声,显然已经短兵相接,开始厮杀。   下一刻,又有十几名辽人高手骤然间突入。然而四五息之后,漆黑密林之中,突然有人大吼:“不好,中计了,点子很扎手!”   铁掌狮陀脑门血管急跳,在这片刻间却不明白中计是什么意思,点子扎手又能到什么程度。自己一方全都是好不容易聚集的一流或者准一流高手,即使真是安全部高手倾巢而来,他也不怕。所以,他并没有下令撤退之粗的。而在就在这人大喊的片刻间,又是十多人冲了进去,然后便是混乱的大喊声:“杀,小心弩箭,背靠着背,大家合力……杀光他们。”   “你给我去死。”   “啊……我的胳膊。”   “不好,这边还有人。”   叫声之中,一人被砍了胳膊,让同伴拖着飞快地退出来。钟铁柱原本想要在树林边压阵,此时被他们喊得也是一头雾水,疾冲而入。既然是喊合力杀光他们,那便是有得打,可接下来的“不好,这边还有人”又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徐博文头昏脑涨地看着这一切,亦是疑惑。   钟铁柱巨吼声中,犹如猛兽一般冲入了漆黑密林之中!   钟铁柱奔突而进树丛后,激烈的打斗映入眼帘,这是十余道身影的一场混战,他二话不说,照着最前方见到的敌人便是横刀一斩。那人手持钢刀,另一只手上还有一面盾牌,在钟铁柱的大力劈斩下,顺势便被斩飞出去。周围的同伴也是厉害,随着钟铁柱的到来,三名高手也顺势上前猛攻,对面却见人影换位,有一柄长枪、一柄钩镰迎上,要挡住四人的进攻,转眼间便被逼得节节后退。   钟铁柱的心中却已然察觉出了不对。江湖上说年刀月棍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枪与剑都是易学难精,耍得好的都是高手,钩镰更是异形兵器,要使好极难。这一长枪一钩镰虽然被打得节节败退,然而在自己与其余三人的围攻下还能支撑的,在江湖间怎么都不可能籍籍无名。   这两杆枪退出几步,便有长刀长剑游走过来,在游走中再度敌住四人猛攻,那长枪与钩镰却在瞬间补上了刀剑的位置,接下周围几人的攻击。   二三十名江湖人的厮杀,与士兵厮杀大不一样,走位、意识、反应都灵巧至极,然而,在这看似混乱的奔走拼杀中生生架住了己方十三人进攻的,在眼前仔细一看,竟只有九个人,他们互相之间的配合与走位,互相关照的意识,默契到了极点,以至于己方这般强攻,竟无一斩获,先前大意中还被对方伤了一人。   对方……也是高手。而且他们之间的配合比自己等人更是默契得多。   钟铁柱于江湖厮杀多年,意识到不对的瞬间,身上的汗毛也已竖了起来。双方的刀兵相接还只是片刻时间,后方的自己一方高手还在往密林中冲来,他几招强攻之中,便又有人冲到,加入战团之中,眼前的九人在默契的配合与抵挡中已经连退了数丈,但若非结果诡异,一般人恐怕都只会觉得这是一场完全乱来的混乱厮杀。而在钟铁柱这名准超一流高手全力出手下,对面虽然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然而对面这些人因为配合无间,在狼狈的抵挡中始终守住一线,并没有被击溃。   ……   ……   密林之中一片混乱。   不光是眼前的这一面,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威胁,树林其它方向上,铁掌狮陀派出去的斥候、哨兵也被惊动,正在迅速聚集过来。   与此同时,铁掌狮陀下令让一名辽人吹起了厮杀的号角,将讯号远远传开,随后,只见远处的林间亦有信号弹飞起,或许是另一边赶来的突然出现的这一群高手的同伙,也已经被他们的人发现了。   唐莫愁舔了舔指尖的鲜血,不远处,在刘四海和等人的围攻下,高武阳和钟三河也只是勉力支撑,他们知道有较为厉害的帮手到来是他们唯一能够逃出生天的大好时机,怒吼声中疯狂厮杀,但始终难以摆脱眼前六人围攻。   就在此时,才刚刚交锋片刻的密林之中,钟铁柱如雷鸣一般的巨吼声陡然传了:“都快退出去!”   这吼声高亢焦躁,透露出来的,绝不是令人安定的讯号。钟铁柱身为这帮高手中仅次于铁掌狮陀的厉害人物,就算真遇上大事,往往也只能示人以沉稳,谁也没想到、也想不到会遇上怎样的事情,让他露出这等焦躁的情绪。   就在这大吼声中,有一人冲了过去,其中一人瞬间连同手中之剑化成一道剑光,剑光与人影交错,身体落地翻滚,人头已冲天飞起,出剑之人身影颀长如剑,他出现的这一刻,钟铁柱在厮杀中再次大喊:“快走啊!”   而在看见这身影的瞬间,远处铁掌狮陀瞳孔一缩,因为在这道快如闪电,且绝妙无比的剑光之下,他也没有全身而退的实力。   突然,他脑海中一个激灵,想起了一个人,不由瞳孔一缩。   “杀手之王白沧海。是特种大队的人,他们不是军队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手。”   白沧海这三个字在心头涌现,令铁掌狮陀一瞬间便大声下令:“快走!”   然而,他的命令已经晚了。因为与此同时,血潮翻滚,兵锋已经从那密林之中蔓延推出。   就在他大吼的同时,有人在林间挥手。   冲得最远的一名辽人刀客一个翻滚飞扑,才刚刚站起,有两道人影扑了过来,一人擒他手上钢刀,另一人从背后缠了上去,从后方扣住这辽人刀客的面门,将他的身体由上至下按在了地上。这辽人刀客钢刀被擒、面门被按,还能活动的左手顺势抽出腰间的匕首便要反击,却被按住他的男子一膝盖抵住,短刀便在这辽人刀客的喉间反复用力地拉了两下。   粘稠的鲜血汹涌而出,这只是眨眼间的冲突,更多的人影扑过来了。   与此同时,那道如剑一般的身影,手中长剑遥指铁掌狮陀,恐怖的剑气汹涌而来。以白沧海的身手在如今天下已经有了高手寂寞的感觉,找一个能够让他稍微放手而为的人已经不多了,而眼前铁掌狮陀和钟铁柱却拥有这个实力。否则,以白沧海今时今日的地位根本用不着亲自跑来。随便派两个杀手连便可将这些辽人高手全灭。   ……   …… 第821章 夜战(三)   从数十名辽人高手杀入密林,到如今被对方反推出来,整个过程持续时间很短,且非常突然,所以在铁掌狮陀下令走之前,还没有人想走,并且后方的辽人高手还在不断的朝前方接上去,想加入战团。   钟铁柱之前在树林中与白沧海对了一招,便隐隐猜测,此时到白沧海这个名字时,却是依然大吃一惊,在激烈的打斗中退出来时,眼见已经直直向铁掌狮陀冲杀过去的持剑年轻人,心中开始发苦。   这个时候,冲进去的数十人,转眼间已经被杀了十来人,其余人抱团飞退,但也只是隐隐觉得还是不对——刚才一切发展得委实太快了,从那战场的一端被诡异卷入了唐九公子等十多个人,到众人前锋的冲入,后方的赶来,再到钟铁柱的猛退,战线反推,还只是片刻的时间,对于一场战争来说,这或许还只是刚刚开始的试探交锋。   然而,已经不用打了。打下去他们只是送死。   “走!”钟铁柱的大吼声开始变得真实起来,夜晚的空气都开始爆开!铁掌狮陀根本就不想和白沧海交手,一边向远处掠去,一边大喊:“走啊!”   鲜血在空中绽放,头颅飞起,有人跌倒,有人连滚带爬。血线正在冲突、飞起来,转眼间,钟铁柱已经落在了后线,他也已知道是你死我活的瞬间,奋力厮杀试图救下一部分人,唐莫愁拖起徐博文要走,徐博文奋力挣扎起来,但终于还是被拖得远了。   从密林之中冲了来的黑衣众人厮杀之中仍以奔跑、出刀、躲避为节奏。即便是对抗钟铁柱的高手,也绝不随意停留,往往是轮番上前,一齐进攻,后方的冲上前去,只进行片刻的、迅速的厮杀便跃入树后、大石后方等待同伴的上来,间或以弩弓对抗敌人。铁掌狮陀麾下的这支队伍说起来也算是有配合的高手,但比起眼前突如其来的敌人而言,配合的程度却完全成了笑话,往往一两名高手仗着武艺高强恋战不走,下一刻便已被三五人一齐围上,斩杀当场。   黑潮的推进尤其是在面对着一百多名高手时迅速得令人难以反应,但终究不可能立刻追上实力、身法一流的铁掌狮陀、唐莫愁等人,钟铁柱在后方拼杀片刻,转身冲杀突围,那边刘四海和等人也已弃高武阳和钟三河而撤退,高武阳和钟三河挺枪持刀欲追,但他们二人脑海却晕眩了一瞬,他们厮杀至此,也已渐渐脱力,需要先稍稍休息一会。   钟铁柱奔跑了过去,高武阳和钟三河深吸一口气,身侧便是一道道的人影掠过。   铁掌狮陀等人还未完全离开视野,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喝道:“钟兄快些!”   钟铁柱吼道:“他们留不住我!”   对于钟铁柱的这句话,辽人一方高手都并没有多少疑问,如钟铁柱这等隐隐踏入超一流级别的高手,如同高武阳一般,若非目标牵制,或者陷入重,厮杀力竭,否则是极为难以杀死的。毕竟他们若真要逃跑,一般的奔马都追不上,普通的箭矢弩矢,也绝不容易致命。除非白沧海亲自出手。但白沧海此时一心在追铁掌狮陀,却还顾不上钟铁柱。   然而,就在钟铁柱大吼的片刻间,又有几名黑衣人自侧前方而来,长鞭、铁索、钢枪乃至于渔网,试图挡住他,钟铁柱只是稍稍被阻,便迅速地转移了方向。   两面铁盾拦在了前方。   钟铁柱虎吼奔突,将一人连人带盾硬生生地砸飞出去,他的身影转折又窜向另一边,这时候,两道铁制飞梭穿插而来,交错挡住他的一个方向,巨大的声音响起来了。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烟尘升腾,火光交错,众人的竭力阻挡只是将钟铁柱奔行的方向稍稍限制,特种大队杀手连副连长李铁娃是一个身体和钟铁柱一样强壮,如铁塔一般的三十多岁猛汉,从背上拿下一个火药包点燃后,一声暴喝,如平空一声炸雷,扔向钟铁柱。   轰的一声炸响,飞沙走石,林木飞溅,钟铁柱认出那是火药包,怒吼声中奋力躲闪,但还是被爆炸余波轰击得他身形震动了好几下,脚步踉跄,一只脚忽然矮了一下,远远的,杀手连连长孙立行,犹如一道鬼魅一般席卷过了他的位置,抓住他的头发,一刀斩了他的人头,脚步未停。   许多辽人瞪着眼睛,愣了片刻。他们知道,钟铁柱就此死了。   ……   ……   特种大队的众人,还在蔓延而来。   足音急骤,夜风穿林。铁掌狮陀等人正拼命地向前奔逃。   前一刻发生的种种事情,整个过程太过迅速和短暂,短暂的让这些在急速奔逃的辽人高手感觉犹如做梦,亦或者说到现在他们都难以理解身后那些实力并非比他们高,甚至大部分明明没有他们高的人为何联手之下这般厉害?   还有,明明在三百里外劫烧粮草的特种大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明明只是一支比较厉害的军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配合如此默契的高手?   无论是铁掌狮陀,还是奔行往前的唐莫愁、刘四海、朱刚石等人,都极难相信这件事的真实。事实上,他们此时根本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供思考。那不断穿插、席卷而来的黑衣人、倒下的同伴、随着偶尔被大力扔出的火药包爆炸巨响,乃至于几句话还未说完便已倒下的钟铁柱,都在证实着这忽然杀出的队伍的恐怖和厉害。   然而……特种大队为何会有这样一支厉害的队伍?   自大半年前叶尘派白沧海、上官冰云、连继城等人带领大批高手于上京城劫持了二十多名辽国重臣之后,在萧绰萧太后亲自授意下建立的这支精锐小队,原本便是以白沧海,甚至刺杀叶尘作为假想敌,即便遇上任何敌人,他们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对方之前利用漆黑密林布置的陷阱是绝妙的,对方联手之下诡异的变强数倍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虽然不可思议,但却又真实而残酷,那轰然巨响中,那感觉无敌一般的钟铁柱便被打倒,剁下了头颅……   纵然唐莫愁等人也曾有过遭遇白沧海和叶尘这样超一流高手敌人的设想与构思,到得这一刻,也完全没有意义了。因为厉害的不只是白沧海,而是白沧海带领的特种大队杀手连。甚至他们很清楚,今天即使白沧海没有出现,结局依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脚下迅速的步法令得一行人正在高速的冲出这片树林,身为一流高手的造诣仍在。稀疏的树林里,远远放出去的斥候与外围人手还在奔行过来,却也已遇上了敌方的袭击,陡然爆发的暴喝声、交手声,夹杂偶尔出现的轰然声响、惨叫,伴随着他们的前行。   奋力挣扎的徐博文早被唐莫愁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在马背上却也在瞪大眼睛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后方,追逐的身影偶尔便出现在视野当中,转眼间斩杀钟铁柱的黑衣小队并未有丝毫停顿,而是一路朝着这边蔓延了过来,而在侧面、前方,似乎都有追赶过来的敌人在战马的奔行当中。   两方追逃之中,转眼已到这片树林地边,铁掌狮陀一马当先奔行而出,前方是月夜下的一片草坡,侧前方的树林边上,却有二十道黑色的身影站在那儿,背后背着长刀,手中却横端的手弩,还对准了这边的正在奔逃的一行辽人高手。   “对方早已算到我们会从这一条路线逃走。”铁掌狮陀心中大骇,越加感觉不妙,刚才若不是他一直没有上前出手,且一见白沧海出现,距离十数丈远时,便见机上马逃走,他此时多半已经被白沧海所杀。然而,对方早有人一路等着。   二十道黑影手中快弩还没有发射,一片爆炸轰然响起,包括铁掌狮陀在内,跑在最前面,且骑着马的二十几人连同战马飞了出去——他们踩上了特种大队提前在这里埋下的石地雷。   二十多人不愧是高手,这样的爆炸还有一半人活着,且很快爬起来,继续一边吐着血,一边逃走。然而,此时那边上二十道黑影手中快弩发射了,每个快弩四发,总共八十发全部发射,刚爬起来的人又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也是身上插着弩箭,伤上加伤。   铁掌狮陀不愧是准超一流高手,石地雷和弩箭虽然让他受伤,减慢了他的速度,但是身形依然矫健,实力貌似无损,弩箭被他全部用肉掌拨开,然后继续向前逃跑。然而,白沧海一声轻啸,身形陡然加速,如一道轻烟一般,瞬间追了上来。   铁掌狮陀是老江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继续逃跑将后背暴露给对方,他猛然止步,转身,运起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同时,大喝一声,双手瞬间变成铁青色,闪烁着金属光泽,朝着向他刺来的剑光迎去。   然而,白沧海轻飘飘的剑光刺来,血光暴绽而出。 第822章 夜战(四)   白沧海一出手,铁掌狮陀立时见血,但铁掌狮陀大力铁掌也非浪得虚名,白沧海也被逼退了半步,铁掌狮陀趁机如负伤的野兽一般,狂吼一声,全力展开身法,朝着前方继续奔行逃跑。   白沧海一路飘飞跟随,剑光如跗骨之蛆,铁掌狮陀根本摆脱不了,所以转眼间便又斩出好几道血痕出来,周围有铁掌狮陀的一名心腹手下过来妄图帮忙。白沧海看都没看,剑光闪过,这名辽人高手眉心出现一记红点,然后便倒了下去。自从叶尘有一次给白沧海讲过后世古龙武侠小说中剑客中原一点红的故事之后,白沧海便喜欢上了类似的杀人方式。   后面特种大队杀手连的高手们陆续追了上来,侧前方有提前埋伏的杀手连战士武功寻常,但却无一不是神箭手,或快弩、或强弓,一支支箭矢射出,一匹匹战马在高速奔行中,肚子上爆出了血花,连人带马翻滚而落在林中。   场面看似混乱,但杀手连却在这混乱之中有着一种恐怖的紧张有序。而相反,这群辽人高手在奔行逃命间却早已无序,更不用说有多少默契和配合。战线拉长数百米,放眼望去,远远近近,似乎到处都在厮杀和拼命。   唐莫愁骑着战马狂奔,眼看着便要冲出树林,略做休息后,一心想要立下大功的钟三河高速奔行追了上来,刷的出刀,唐莫愁从战马上飘下,白骨爪朝着对方头脸抓了过去,钟三河身形如飘,头脸一侧,刀光暴绽开来,那刀招凌厉突兀,唐莫愁心中便是一寒,腰身强行一扭,拖着那战马的缰绳,脚步飘飞连点,鸳鸯连环腿如闪电般的笼罩了对方腰身。这个过程中两个人战马驮着徐博文继续狂奔,两人竟然也紧跟着战马,边跑连打。   唐莫愁见对方刀法凌厉,籍着战马飞奔,脚下的招数狠毒,便是要迫开对方,谁知钟三河的速度不见有半点减少,一声冷哼,几乎是贴着她刷刷刷的连环斩了上来,身影若御风飞行,仅以毫厘之差地避开了连环腿的杀招。   两人追打、战马飞奔的身影转眼间冲出十数丈,周围也有一些厮杀拼命的身影。那战马被钟三河抽空于脖颈上斩中两刀,哀鸣声中翻滚倒地,唐莫愁衣袖被斩裂一截,一路上被斩得狼狈不堪,之前几乎是战马拖着她在奔行翻滚,此时战马倒地,只能跃了起来,抱住徐博文,在地上滚了几下,拖着他起来往后急退同时,对着前方持刀而来的钟三河喝道:“你再过来我便……”   “你们自己说过,他的命不值钱,你的人头值钱。我是冲着你来的。”   钟三河说话的同时,手中刀没有丝毫停顿,如电光一般向唐莫愁脑袋斩去,后者若不躲闪,必将断头。   既然先前已经说了这是个陷阱,朝廷并没有说过任何关于徐博文的悬赏,眼前这明显冲着悬赏而来的江湖刀客岂会管一名文官之子的死活,唐莫愁原本也只是试试,她爪功厉害,眼下固然能一爪抓死徐博文,但下一刻两颗人头都要落地。   电光火石间,唐莫愁已经有了选择,他一脚踢在徐博文的后背,身影已再度飘飞而出。她本来抓着徐博文脖子,此时仓促撤爪,这一下还是在徐博文的喉间拉出了血痕,刀光笼罩过来,徐博文自忖必死,下一刻,便被那钟三河揪住衣服扔向后方。   而他正对着前方,唐莫愁趁机猛地抓了过来。   唐莫愁心狠手辣,为人自私怪癖,在江湖上结仇无数,能够还活着,固然有她拥有一流实力的原因,但也能够看出其心智必然不低,甚至在生死一刻还颇有急智——她刚才将徐博文踢过去,钟三河若斩了那便斩了,于她没有任何损失。可钟三河若是顾及到徐博文的生死,必然会收招,从而定然会出现破绽。   机会稍纵即逝,唐莫愁岂能放过,眉目一冽,白骨爪杀招尽出,刷刷刷的笼罩了钟三河整个上半身。   钟三河才将徐博文朝后掷出,在唐莫愁的攻击下,身形往后缩了缩,片刻间连退了数步,唐莫愁一爪抓上他的肩膀,哗的一声将他衣袖整个撕掉,心中才稍稍觉得快意,正要继续抢攻,钟三河双手也已架开她的手臂,唐莫愁挥爪擒拿,钟三河没有持刀的左手握拳砸开她的爪劲,另一手同样握圈挥向她的腰肋。在唐莫愁的爪劲猛攻下,对方竟然扔了长刀,直接以拳法接了起来。   唐莫愁眼中凶戾,猛地一咬牙,挥爪强攻。   唐莫愁在先前的交手中已知对方刀法厉害,几臻化境,她一番抢攻,使尽全力处处防着对方的刀,谁知才区区几招,对方竟将长刀扔掉,挥拳打了过来,心想刀客弃刀,实力定会下降不少,顿时大喜,抓影凶狠地攻上,要取其要害。   然而,事实却让她失望了。   下一刻,钟三河身形一矮,猛的一拳挥在了她的大腿上。   这一拳迅猛又飘忽,唐莫愁还未反应过来,对方跨步跃起翻拳砸肘,狠狠的一下肘击当胸而下,钟三河贴到近处,几乎可以说是扑面而来,唐莫愁身形后撤,那拳法犹如狂风暴雨,噼噼啪啪的压向她,她凭借直觉连续接了数拳,一记拳风猛地袭向她的侧脸,脑中嗡的一响,她身体都接近飞了起来,侧脸麻木酥甜、面颊变形,口中不知道有几颗牙齿被打脱了。   ……   ……   另一边,铁掌狮陀如今全身已经变成了血人,衣服破烂不堪,他刚才已经被如影随形的白沧海斩了二十多剑。到了这个时候,他哪还不明白,不是他之前从白沧海手中逃得了性命,而是对方从刚开始便没有想过立刻要将他杀死,分明是在他身上练习剑法。   铁掌狮陀何时曾受过如此侮辱,心中怒火滔天,但比起活着,又能怎么样。   不过,白沧海却不是练习剑法,一方面是见猎心喜,想要和铁掌狮陀多玩一会。另一方面却是想让杀手连多玩一会。毕竟特种大队成立以来,还是首次遇见这种层次的敌人,这是极不容易的,以后很可能很多年都不会遇见——与这种一群高手对敌的机会可是极为少见的。   此时一百多名辽国高手已经死了大半,活着的只剩下二三十人,还在奔行逃跑,这时他们又看到不远处潜伏在草丛里的人站了起来,朝他们发射了弩箭。   追逐与厮杀从未停止过,从后方和侧面,甚至前方已席卷而来,这些辽人高手心中渐渐充满绝望。   特种大队杀敌,自然不会如江湖人一般上去就打,确定目标所在位置之后,自然会有最合适的作战计划,提前算好了敌人逃跑路线,让武功平平,但箭法高超的战士提前去逃跑路线埋石地雷,并埋伏在一旁。   远远近近,偶尔出现的火光、巨响,夜色中每一名出现的黑衣人,都会给还活着的辽国高手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和杀伤。   ……   ……   与弃刀的钟三河对战片刻,唐莫愁的口鼻便开始被打得流血,奔跑之中,钟三河的步法身形却是迅捷,转身形翻滚间,便再度朝唐莫愁冲去。   此时的唐莫愁狼狈而凶戾,口中满是鲜血,犹然大喝,见钟三河冲来,挥爪抵挡,转眼间破了防御,被对方抓住喉咙推得直撞树干,轰的一声,那树本来就不大,此时狠狠地动了一下。   下一刻,两拳打在唐莫愁面门上,她挥手格挡,心坎上再挨一拳,然后是小腹、心坎、小腹、侧脸,她还想逃跑,对方的弓箭步卡在她的双腿之间,两拳打在她的鼻梁上,唐莫愁大声嘶号,挥爪再攻,钟三河抓住她的手指,两只手朝着下方猛地一压,便是咔咔的猛响,将她的双爪齐齐废了,紧接着,又是肘击、猛拳砸下。迅捷又不失刚猛,那颗碗口粗细的树木不断摇晃,砰砰砰的响了许多遍,终于还是断了,枝叶杂干将唐莫愁的尸体卡在了中间。钟三河大口喘着气,找到自己刀砍下这名女子的头颅,心想救下了徐博文,杀了一名辽国一流高手,怎么着都能够抵得上一百个斩首之功和善人榜积分了吧!这样想着,钟三河没有休息,拉住一匹无主战马往前方追去——前方还有不少战功和善人榜积分等着他去拿。   夜色如水,鲜血蔓延出去,徐博文站在那草地里,看着这一路追杀的情景,也看着那一路之上都显得武艺高强的唐莫愁被此战除特种大队之外唯一参加追击的钟三河打杀了的情景。过得片刻,有黑衣人来为他解了绳索,取了堵口的布条,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迟疑了片刻,道:“你们真是特种大队的人……”   后方树林中,受了重伤的高武阳因为伤得太重,休息了一会,才提着长枪一路前行,偶尔还会看到黑衣人的身影,他出自华夏卫府,特种大队杀手连中也有一些是出自华夏卫府,认识的会互相打个招呼,甚至敬个军礼。 第823章 侵略者都会用到的手段   不久之后,高武阳离开树林,看到了那片月光下的徐博文,特种大队杀手连正在集结,有人给他送来伤药,那片草坡的前方、远处的荒坡与田野间,厮杀已进入尾声……   白沧海终于渐渐失去了兴趣,感觉玩的没有意思,一剑刺进了铁掌狮陀的眉心。杀手连也杀死了所有人。   没错,是所有人。这一战这一百多名辽国高手一个都未能逃走。期间钟三河在唐莫愁之后,又杀了三个人,有了四个人头。刚才特种大队大队长,传说中的杀手之王白沧海亲自问他要不要加入特种大队,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杀手之王也没有任何不喜。   ……   ……   天渐渐的亮了。   河口县,辽人的确趁着黎明前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势,不过在警惕的快弩、巨型枪弩、火药包攻击之下还是宣告败退。   城东外城西外的两片集市,皆是一片焦黑,只剩下残垣断壁上的缕缕青烟随风拂动。辽军最初的攻势就是从这里展开,不过现在却看不到几具尸骸,可能同样被烧成了黑炭,也有可能是火起后就顺利撤离了。后者的可能性远比前者要大,不然如院落和道路这样的空地上,应该会有为数众多窒息而死的尸体。   叶尘转身对唐兴武笑了一笑,说道:“还真被你猜对了。”   当时唐兴武和另外三名参谋就倾向于辽人可能会利用城外的建筑潜近城池,只是声东击西的战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错。   “以陛下的安排,臣等猜没猜中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唐兴武苦笑着摇头。猜对猜错都毫无意义。城中的防御措施本就是为了应对全线进攻而计划的,岂会为辽人的计策而影响?   不过,首战能够完胜是有代价的,这一夜中,河口县城内储备的箭矢消耗超过五分之一,而弓弩损坏也将近一成。同样规模的守备力度,城中最多只能再支撑五天,接下来就要用人命来拼了。   不过辽人能不能坚持到猛攻五天而不退,那就不得而知了。只要看看外面就很清楚,昨晚一战,辽人死伤惨重,五千人来攻,死了近半,余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受伤。   要知道,昨晚来攻的辽军,绝大多数身着甲胄,在辽军尚未全数铁甲化的情况下,想来都是萧达格麾下的精锐。相对于辽军整体兵力虽少,但对城外辽军来说绝对是伤筋动骨的损失了。   此外,还有那些虽然受伤但还有爬回去气力和运气的,数目只会比躺在城下的更多。而祥符国这边守军只有四人受伤。事实上这四人受伤也算是意外——三人中了流箭,一人有些夜盲症上下城楼一脚踩空摔的。   ……   ……   萧达格显然很清楚——自己一方昨晚上没有休息好,河口县守军同样没有休息好的道理,而且昨晚上一战辽军只是出动五千人,但河口县守军必然已经全部在城上防守,全部没有休息。所以,辽军一大早,便又开始攻城。   因为这场攻守战从一开始便围绕祥行国皇帝陛下,所以攻的一方辽军在抢时间且只要攻破城所得之丰厚难以想像,守的一方河口县军民战意无比坚定。   所以,这场攻守战,从一开始便极为惨烈。双方死伤人数都在增加,不过攻城的辽军死的人要比守军这边多不多,这第一天大体比例在十五人比一,但他们人本身也比守军这边多八九倍,看起来是对守军有利,但是叶尘等人清楚,有这样的伤亡比例是因为城头人手一把弩箭、一百架巨型枪弩、五十具抛石机和弩箭、羽箭、弩枪、火药包几乎无节制的使用的结果。可以想见的是,越到后面这个比例便会越拉近——辽军死伤减少,守军相对增多。   叶尘将四面城墙的具体守城指挥都分权下去,他只是把握整体战略。有时看得手痒,也亲自出手数次。   不过,他出手每次都是惊天动地神箭术,要不一次杀伤近百人,要不一箭直接射死了处于三百步外的辽军负责攻城的大将。这给守军士气的提升和攻城的辽军打击却是无与伦比的。毕竟如这般神箭术在寻常人年来,已经超越了凡人层次。   第一波攻守战持续了近两个时辰,被死死的阻截在城下的辽军士卒终于等到了撤退的信号,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就像落潮后沙滩上的虾蟹贝壳,在城下,他们留下了五百多具尸体,还有差不多同样数目的伤员。   辽军号角声中,城头上猛然响起了一片暂时取得胜利的欢呼声。   辽人一退兵休整,不用叶尘操心,自有下面参谋、各级军官、知县安排人上来收拾城墙上的伤兵。几名军中医工带着被组织起来的城中百姓跑上城头,用简易的担架把数十名运气不好中了箭的伤兵抬了下去,在所有守城士兵都身穿铁甲,头戴低眉头盔的情况下,还能够被始终没有爬上城头的辽军箭矢所伤,的确是算得上是运气不好。   这些伤兵会被送往城中的河口军民两用医院。叶尘立国之后,便把自己在大宋一手建立的医疗制度在祥符国内推行。如今不但有军中医院,而且军中每一个连都有一名经过培训后的医工,再加上医院中的人手,如今守军与外敌打仗,伤兵所受到的治疗待遇和辽军重伤等死、轻伤看运气的悲惨伤员相比,却是天差地别。光是这一点,对部队士气的提升就已经是难以想像的。   靠着这些医工,此时叶尘不必担心战地救护上的问题,更何况那间虽然不是很大,但各个要素和药材、郎中都很齐全的医院分院就设在城中央。而有了这类似于战地医院,许多轻伤员在处理过伤口之后,便主动归队,不像辽军那样需要专门派人把轻伤员一个个逼起来作战。   ……   ……   守军以弓弩为上,最常用的对敌手段就是万箭齐发,将来敌射成一群刺猬。一支箭从箭簇、箭杆再到箭翎,基本上要七八文钱,战场上的一个指挥列阵攒射,就能把价值几十贯的箭矢全都射出去。如今天下诸国,也只有相对富庶的大宋和祥符国能让士兵在交战时,仿佛不要钱的往外拼命射击,而如今的河口县更是其中之最。辽国虽然是北方大国,但军队上阵,都要设法节约着用。   叶尘很清楚,现在城中守军因为受伤不多,才能保持着士气,但若是没了快弩、弓箭、巨型枪弩和抛石机发射的火药包,与辽军面对面的厮杀起来,情况多半就大不一样了。毕竟人数相差八九倍。   又是一通号角,打断了叶尘的思路。抬眼看着远处又搔动起来的辽军,心想萧达格和室肪想要杀死自己或者活捉自己的欲望不知有多么强烈。   正这样想着,待叶尘看清对面的敌阵时,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虽然知道自古以来侵略者攻城时都会用到这一招,并且这几天已经和下面人讨论过对策,但如今真的发生这一幕时,叶尘还是异常愤怒。   辽军骑兵、步兵、一批一批压着这些天抓获的祥符国百姓和俘虏的义军队伍,往河口县城这里聚集过来。   从河口县城墙上望过去,在辽军军阵的侧前方,大量的祥符国平民被聚集起来,不时有负责看守的辽骑穿行而过,朝人群里挥起鞭子。甚至挥去钢刀,在人群里的男男女女身上带起血肉来。哭泣之中,那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巨大的牛羊群。   步伐踉跄的老者、面无人色的孩子、抱着襁褓的妇人、浑身是血的青壮甚至是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大多都被绳子一片一片的牵着。富商、官员、义军、平民,在那黑压压的队伍里。一个一个衣衫褴褛的发出低泣的声音。由于辽军的喝骂与打杀,敢大声哭泣的人反而不多。偶尔有一两个,便被附近的辽军射手一箭射死了——饶是如此。大片大片的哭泣还是汇成了凄惨无比的声浪,传到河口县城墙上来。   城墙上的守军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若是伟大的皇帝陛下不在城中,还有一些军中猛将会一时热血带兵出城救人,但如今陛下在城中,这些百姓虽然无辜,但又怎么能够比得了陛下安危——这是此时城中所有文武官员自我安慰且理所当然的心声。   辽军指挥台在一处山坡上,萧达格看着周围的状况,然后挥了挥手。   “进攻。”他说。   辽军吹响了号角。   ……   ……   剧烈的痛疼到了现在,似乎已经渐渐的麻木,冰冷寒意降临到身上,仿佛也已经没有感觉了,喧闹的声音响起来时,他被拖得站了起来,挤着往前走。空气里漾着薄雾,远远的,是河口县的城墙,辽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叫高舒达,是河口县附近的农户,三十九岁,不久之前,他有一个妻子,有一个即将成年嫁人的女儿,现在已经没有了。 第824章 因为朕没有儿子   高舒达……一直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好似是幻觉,也许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自己就可以醒过来……   两天前,一支辽军的队伍冲进了他所在的村庄,他们被抓出来,他亲眼目睹一群辽军凌辱了他的妻子与两个女儿,而后杀死了她们,并且打断了他的一只手,又用一块石头打在了他的头上。   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绑着牵在队伍里了,断掉的右手一被拉扯便是难言的剧痛,他踉踉跄跄的往前走,浑身颤抖中,眼前闪过的只是妻子与女儿死去的情景,他不断地回想那一刻,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找个锄头或者耙子,或者……当时在他不远的地方就有菜刀,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拿。他更后悔没有跟着邻居刘壮壮去参加义军。   在他的前方,是一个衣服被扯得稀稀拉拉,衣不蔽体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了,一直在哭。   他的断手被拉着,疼痛导致他不停的倒下。身上的衣裤由于本就不太好,裤腰带断了,裤子掉下去时也将他绊倒在地,辽军过来将他打了一顿,前后行走的队伍将他拖在泥水里。从那之后,他下身连裤子也没有了,就那样被拉在队伍里走。   一个中年的男人,就那样没有裤子被拉得一路走,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也已经难以想得清楚。一路前行。没有停留,人群中许多人的屎尿都拉在裤子里,一边走一边升起臭气,没有吃的,只有在经过溪流的时候。他们被允许喝水。前行两天之后,他们被聚集在河口县城外辽军大营中。然后过去这个夜晚,高舒达被拉得走起来。   为什么不去参加义军呢?当时为什么不去拼命呢……他在心里想,然而前后左右,都是哭泣的、不得已往前走的人,后方似乎有人被杀了,辽军的声音愈发凶戾。浑浑噩噩的视界里,高舒达知道辽军是在将他们往河口县城的方向赶。城墙上有皇帝陛下的龙旗飘扬。有密密麻麻的官兵,高舒达心想,陛下也许会派兵下来救人。但心中的某种明悟和恐惧也越来越深——这种情况下,估计陛下没法救我们了。   拉扯的力量使他踉跄的前行几步,辽军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有人从他身边过去,挥刀砍断了绳索。却也是那些辽军士兵,他们混在人群里。往城墙那边举起了弓箭。   嘈杂的声音中,有人在后方大喊:“走!跑!不走就死!”间或也响起惨叫的声音。捆住高舒达手臂的绳子还在,但它已经不再连着前方与后方的人了,可是高舒达仍旧被推着、挤着往前走,在他前方的,就是已经矮着身子搭着弓箭往前走的辽军,高舒达想要上去咬他一口,然而在这个时候他依然缺乏勇气和胆量,妻子与女儿被侮辱的画面又在眼前晃了,女儿被撕掉了衣服,在人群里尖叫哭泣……   刷的一下,前方的辽军士兵松开了弓弦,前后左右,箭矢飞向河口县的城墙,侧面不远处,有长长的梯子和坚固的盾车在走。   前行的阵势陡然泛起更大的混乱,无数的声音嘈杂了高舒达的耳朵,他被推得翻滚在地,有人从他身上踩了过去,待到目光再度恢复时,在不远处嚎叫的是曾经走在他前面的那个女人,她正在地上爬,半身鲜血,疯狂地哭叫,她的一只小腿被人踩断了,扭曲得厉害,血流如注中露出白森森的断骨来,一个辽军往这边冲来时,她拼了命的用双手撑在地上,试图爬往旁边避开对方。   我怎么就不敢拼命呢?反正左右都是死的,这难道就是报纸上说的奴性……高舒达的脑海里又响起这个念头,然而他浑身剧痛,手已经断了,但他想,他还可以用身子去撞死一个人,咬死他,这样想着,他艰难地想要站起来,陡然一下,更大的推力将他推倒在地,城墙上飞来的一根箭矢,射入他的颈项之中。   高舒达被钉倒在地上,永远地死去了。每个名族,每个国家,自古以来面对外敌入侵时,既有钟三河那样的勇猛无畏的义军,也必然会有高舒达这样的人存在。   在这尸体周围,无数的人正在惨叫、奔跑、呐喊,辽军驱赶着平民的俘虏,射着弓箭,扛着云梯,往河口县城高达近三丈的城墙冲过去了……   关于辽军必然会逼迫抓捕的平民百姓当做掩护去攻城,河口县内自叶尘往下文武官员早有预测,只是这个问题是个死结,根本没有办法解决。不论是出兵出城去救,还是守军投鼠忌器不敢杀敌,都正是辽军所想要达到的效果。而若叶尘真这样做了,不但救不了这些百姓,而且一不小心河口县便会就此陷落。   叶尘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四五年时间,所经所历早已使他与当初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心中虽然痛苦,但却绝对不会因为善心发作而犯蠢。所以河口县上下只能连同这些百姓和辽军一起射死了事。   一千多百姓全死,辽军最终依然攻城失败,丢下数百具尸体退兵而去。   ……   ……   冬日夜长,河口县阴云密布。   黄昏降下时,天边的阳光,已经迅速敛去了颜色,风雪之中,唯独西方的天际,留下些许的白色,无垠的雪地在微光中反射着凄冷的银灰色。   第一天,最后一次的攻防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比前面几次还要惨烈,辽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终于将梯子搭在了城墙之上,辽兵拼命的往上爬,但是面对四连发的弩箭,面对可轻易将人和梯子点燃的燃油,辽兵即使一度有人爬上了城墙,但最终依然没有改变结果,留下了一千多具尸体,辽人后方才吹响了收兵号角。这一次河口县守军也死了近百人,他们多是死于辽人的抛石机和弓箭抛射。   ……   ……   随着夜晚的到来,风雪在河口县之外降下,火光沿着城墙延伸开去,城墙上执勤的士兵还在聚精会神地望着远处。风吹过城外山岭、雪原时,冷飕飕的感觉,城外辽军营地同样是延绵的火光,辽军仍旧在紧锣密鼓地做着进攻准备。   河口县城上一些百姓被组织起来提着水桶正一批一批的涌上城墙,往外墙上倒下水后再下去,如此反复。士兵已经竖起盾牌,准备好了夜叉擂、滚木礌石等守城物件。无数的守城准备在城墙上延绵开去。   河口县之上,大风吹来甚是寒冷,然而此时寒冷已不再是值得操心的事。叶尘走向不远处的城楼正中,胡三光借着火光用望远镜正在仔细看着城外辽人的营地。   风吹过来,叶尘等人站在那风雪之中,等待着辽大军的到来。在许久的肃穆之后,叶尘渐渐的笑了出来,那笑声豪迈,充满自信:“一直以来,辽人擅长野战,不擅攻城,如今却被我们牵着鼻子做他们最不擅长之事,可见朕在那萧达格和室肪心中诱惑到底有多大。”   胡三光恭维道:“陛下一人安危直接关乎整个祥符国的存亡,辽人就算明知是个陷阱,也只能被我们牵着鼻子行事。”   叶尘心中一动,看了一眼胡三光,后者果然意有所指,便眉头微皱,说道:“有什么话不要藏着掖着,直接说。”   胡三光心中顿时后悔自己刚才多嘴,将这些天祥符国上下一些文武重臣压在心底深处一直不敢说的担忧暴露了出来,赶紧跪下说道:“陛下恕罪,臣并无不尽之言。”一些话即使大家心中都明白,但作为臣子的却打死都不能在天子面前诉诸于口。   叶尘略一沉思,便明白胡三光心中所想,禁不住略有些莫名感慨地说道:“你是说朕若是有个意外,祥符国必然会瞬间分崩离析。而这其中原因除了我祥符国立国时日尚短之外,便是因为朕还没有儿子。”   胡三光冷汗直冒,不敢接话。叶尘看一眼胡三光,笑着说道:“胡三光,你跟着朕时间这么长了,难道会认为朕会因此事而怪罪于你,起来吧!”   胡三光赶紧起身,说道:“多谢陛下。”   叶尘又说道:“你们做臣子的有这样的想法和担忧是对的,朕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是朕的失职。朕如今既然是一国天子,一些个人的私事或者家事便不仅仅是私事和家事,有些事情的确是要考虑万全才行。”   辽人仍旧持续的在城防上发起进攻,他们稍微的改变了进攻的策略,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不再执着于破城,而是执着于以抛石机和抛射弓箭杀人,到得这天晚上,叶尘、胡三光等人便发现了死伤者开始增加的情况,比以往更为巨大的压力,还在这片城防线上不断的堆垒着,而河口县的战斗,其实才开始大半天。   ……   …… 第825章 惨烈攻守大战   萧达格已经发现想要在短时间内破城很难,只有利用人数的优势,将守军杀得大量减少,城墙守军顾不过来时,才能够破城。   所以,辽军持续地对河口县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使用饱和式的大规模进攻,而以佯攻和充满弹性的散兵冲锋为主。在河口县周围大片大片的冲锋不断的出现,而后又迅速地退了回去,真正造成杀伤的是大规模抛射的箭矢,包括射进来的火箭。在这样的天气里,火箭不容易点燃周围和内部的木料,城内守军之前也基本也已经做了防火的准备,但这样的天气和环境里,一旦被火箭射中,箭伤加上烫伤,一般人都会迅速地失去战力。   当然,这样的弓箭对双方之间的伤亡率都不高,萧达格也已经表现出了他作为指挥者敏锐的一面,冲锋的士兵虽然前进之后又退回去,但随时都保持着可能的冲锋姿态,这一天里,他们只对河口县的几个不关键的点发起了真正的进攻,随即又都全身而退,双方都在考验着彼此的神经和韧性。   “狗日的辽人,就让他们跑过来跑过去,我们以逸待劳,看谁耗得过谁!”顶着盾牌,河口县城头上的几名营连长奔行在偶尔射来的箭矢当中,为城墙上守军士兵打气:“但是,谁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之中可是一直带着云梯的,随时可能会猛攻,所以我们随时要准备好和他们硬干一场!”   到得半夜时,虽然在对射中产生的伤亡没有辽人猛攻城时高,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大家都保持着紧张感,河口县中的守军士兵当中,积累的精神压力却普遍不小。   到得后半夜,守军最为困乏的时候,辽军如潮水般的,发起了一次正面进攻。在几轮与之前无异的箭矢对射后,陡然间,喊杀的呼啸声漫山遍野的涌来!灰色的天幕下,一瞬间,近万辽军冲出了他们的营地,他们扛着木梯,举着盾牌,朝着河口县疯狂涌来。在城墙正面,几辆缀着厚厚盾牌的大车被士兵推着,往城门所在的方向碾压而来。   喊杀声震彻原野,箭雨漫天飞舞,火药包爆炸依然杀伤巨大,巨型弩枪也从没有停息过,兵锋延绵,城头城下,无数人在呼喊之中奔行攀爬和厮杀,然后死去。   真正的考验,在此时终于展开……   声浪呼啸,河口县城四周,鼎沸的人声点燃整片夜色。   来回的火矢犹如夜空中飞窜的流萤,一阵一阵的,照亮雪地中人们的视野。大量辽兵举着盾牌冲过雪地,他们有的扛着梯子,箭矢在他们的盾牌上、身上、身边的积雪上落下。在他们身后的稀稀拉拉杨树林里,火光燃成一片,点燃了箭矢的射手们一拨拨的冲出来,射出箭矢,旋又退回燃着篝火的雪林当中。这个时候,便会见到大量如飞蝗般的光点往河口县城墙上落下去。   覆盖式的打击一阵一阵的落向城墙的高点,太多的火矢落在这严冬时节的城墙上,上面放置滚木等守城器物和士兵身上的衣服甚至还会燃烧起来。   辽军漫山遍野的冲锋中,士兵与士兵之间,始终隔了相当大的一片距离,这是为了减少火药包的杀伤。他们举着盾牌奔行墙外,只在特定的几个点上猝然发起猛攻。梯子架上去,人群蜂拥而上,河口县内部,防守守军士兵们端着滚烫的燃油哗的泼出来,然后一支火箭,便能够瞬间燃气一片大火,烧死少则十数人,多则上百人。从城墙里刺出的枪阵如林,将试图爬进来的辽人精锐刺死在墙头,远处城外有点点光斑奔出,试图朝这边墙头齐射时,城墙内部的冲过来的弓手们也将火矢射向了对方的弓箭手群落。   有时候辽人射得快些,有时候则是河口县的守军。当墙头上落下点点火光,躲避不及的守军士兵抱着伤处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时,外侧便又是一阵进攻压上来。   伤者还在地上打滚,增援的也仍在远处,城墙后方的士兵们便从掩体后冲出来,与试图强攻进来的辽人精锐展开了厮杀。   这个时候,城墙附近还不至于出现大的缺口,但压力已经逐渐显现。尤其是辽军不惜箭矢的消耗大肆使用之后,城内守军便被压制,这让叶尘明白,即使在冷兵器时代,打仗在很多情况下打的依然是看谁有钱。不过,叶尘、胡三光等人很清楚,辽人这般肆意作用弓箭抛射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便会因箭矢匮乏而不得不停止这种消耗性的攻法。   ……   ……   雪海蔓延,昼夜来去,清晨来到了。   河口县城的这个早晨,格外安静,除了雪花的飘落,大半夜的厮杀,不论城外还是城内,人们总是需要休息和吃饭的。   然而,宁静总是短暂时,城内负责搬运守城器械,同样忙活了一晚上,也被城外抛射进来的箭矢死伤了一些的百姓隔着远处的那堵并不高大的城墙,有号角的声音隐约而突兀地传来了。巨大的物体正从天空中经过。砰的闷响,微亮的天色与飘雪中,像是有风忽然经过,不少百姓的身体缩了一缩,他们感到大地都在动,有人在远处“啊”的大喊……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攻城的声音在一瞬间拔至最高,恐怖的声响淹没了城池,摇撼着它所接触的一切……   辽人即使是吃饭的时候,都要用抛石机抛射石头,给守军制造紧张气氛,为的是拖垮守军,让他们没有时间休息。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萧达格算得上是一代名将,将河口县兵力不足的弊端看得很准。   然而,这本来很绝妙的一个策略,却是因为河口县附近层出不穷的特种大队、黄东秋成立的临时游击队,以及义军的小股偷袭和骚扰,使得这个策略几乎失效——若是没有这些“游击队”的偷袭和骚扰,辽军完全可以将大军分成几波,轮着休息,轮着攻城,而守军却兵力不足,没有时间休息,最终必然因为体力不支,精神不支,从而战力下降,城池被攻破。   但是,如今的情况是,因为要分出一些兵力对付各式“游击队”的偷袭和骚扰,而这些“游击队”随时随地都会对辽军大营进行骚扰,甚至偷袭,导致即使不攻城的辽军也难以休息。结果便是辽军和河口县守军一样,都是休息不好,疲惫打仗。   此外,因为他们大冬天的在城外吃住远没有河口县城中守军好,且他们攻城所耗费体力还要超过守军很多。最终导致辽军比守军还要疲惫得多。   ……   ……   对于攻守双方寻常士兵来说都是度日如年的日子一转眼便过去了三天。三天时间之内,不论是守军,还是辽军,睡觉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五个时辰。三天的时间,辽军损失了近万人,但守军也损失了一千人左右。正如叶尘等人所推测的那样,双方战损差距不断在缩小,已经由最开始的二十比一,到了如今的十比一。   数百丈长的城墙外,辽军攻势如海潮,而在城墙的内部,士兵与守城的志愿群众犹如蚁群疯狂上下。即便已经动员了最大的力量,城墙上的防御,依然不够厚。辽人对整个南面城墙发起了剧烈的进攻。其疯狂程度,足以让每一段城墙的守军都感到心惊胆寒。然而辽军萧达格也正是以这怒涛般的攻势试探着城墙上的薄弱点,更准确的说,是主动制造薄弱点,试图以他们战士惊人的战斗意识崩断整个城墙的防御。   在剧烈的进攻中,辽军的骑兵也在城下飞速奔驰,以高密度的箭矢奔射对城墙上做出压制。一旦某一段城墙上的防御稍显疲惫,攻城的力量会疯狂地朝这边涌来,一旦辽军士兵冲上城头。撕开的口子立刻就会带来相对较大的伤亡,在早上这短短半天攻城里,这样的战绩,辽人已经做到四次了。但城头上火药包和巨型枪弩给辽军的伤亡更加巨大,巨大到让自萧达格和室肪往下,每一个辽军将士感到心寒。他们死伤比例实在是太大了。若非是祥符国的皇帝叶尘在河口县,如今他们也已经是骑虎难下。萧达格绝对会在第一天攻城之后便果断退兵。   ……   ……   在快接近中午的时候,超过三百多名的辽军士兵终于成功登上墙头,但他们没有坚持多长时间,便被死在城头。要知道守军主力是黑骑,他们即使下了战马,战力也远比寻常军队要强,最主要的是即使死的只剩下一个黑骑兵,他们的意志士气都不会受到任何事情影响,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飞舞的石头和箭矢偶尔也有越过城墙,砸进城墙内侧帮忙运送守城物资的百姓堆里。辽军所用抛石机不论是准性,还是射程自然无法和祥符国的相比,所以能够做到将石头投进城内的不多,就算能做到,往往也是冒险进入了弓矢的射程范围里,但几乎每一次都有可能造成伤亡。 第826章 六只海东青   相对于作为攻城的一方,能在城外任何地方架梯子的辽军,城内上下城墙的石阶则往往是固定的。城墙上方的战斗强度太高的时候,守城器械就随时需要补充,这导致石阶上拥挤大量的人群,他们往往就会变成流矢或是石块的受害者。   但除了当场的下意识躲避又或是找块木板顶着,没有其它的方法,无法撤离,因为他们的工作一旦停下,城墙上的防御,就要岌岌可危,很可能直接导致一段城墙被辽人攻破。   事实上,辽军疯狂的进攻和惊人的战斗力,已经让一部分帮忙的百姓感到恐惧,若非是负责搬运物资的一名参谋果断下令将最开始逃跑的几个百姓杀死,一部分百姓大多恐怕都已经作鸟兽散了。   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时间,在小小河口县四面的城墙防线上,防御的弦始终绷得死死的,人们仓促而目不暇接地应对着一切,城防给人的感觉似乎随时都可能垮。   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垮。   弩箭、弩枪、羽箭、火药包从未停息,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的被人从城墙上扔下,燃油、热水参杂其中,延绵开去的城墙上挂满镶有尖刀或倒刺的夜叉擂,挥舞长长叉杆的士兵偶尔被流矢射中,倒在血泊之中,而上来送东西的河口县百姓偶尔拿起叉杆大叫着挥舞一番。试图阻止从云梯上来的辽人,炽烈而汹涌的呼喊声、战斗声夹杂在漫天的风雪里,蔓延整座城墙。   大量的伤者被抬下来,送进医院治疗。天气太冷,昨天的伤者由于身体抵抗力的下降,迅速感染了风寒。体弱者随时随地都在死去,不光是医院郎中,河口县内只要懂一些医术的百姓都已经全部被动员或者强行征调了过来,他们和守城的士兵一样,几乎也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丝毫休息了,每个人都疲惫到了极致,更是狼狈不堪,额头上、脸上有沾着别人的血,拼命且麻木的救治着每个伤兵。   ……   ……   河口县城外面,薄薄的雪地之上,萧达格骑着马,远远地望着前方那激烈的战场。红白与焦黑的三色几乎充斥了眼前的一切,此时,他们的兵线从东南面蔓延进那片被抛石机砸破的城墙缺口里,他们好不容易冲上去的一队精锐勇士与身穿黑色盔甲的守军开始惨烈厮杀,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辽人好不容易攻城的缺口,又被守军夺了过去。   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萧达格早在麾下儿郎第一次攻上城墙,然后被轻易斩杀之后,便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河口县四千一百守军中有三千是黑骑,五百是暗卫。这三千五百人显然要比寻常军队战力要强大得多。一直以来辽军以野战之中短兵相接很凶悍而闻名天下,辽军上下一直以为,只要攻上城头,短兵相接,他们必然能够迅速扩大战果。如今看来,他们的想法何等的可笑。   三天半的鏖战,辽人用来攻城的三万多大军死伤超过万人,另外还有两千多基本上已经失去战力的伤员。可以想见,在打上一天,辽军死伤多半已经过半。打得如此惨烈,却是萧达格和室肪之前没有想到的,而且如此大的伤亡,他们都不知道还要厮杀多久,才能够看到胜利的端倪。   ……   ……   夜色中的战斗逐渐的停歇下来,血腥与焦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守军在城墙内坐了下来,城墙上有粘稠的鲜血,但基本已经开始冰冻。   只有四五万人的河口县,在这个冬日里,不复往日的喧嚣。一墙之隔,城墙下鲜血、尸体逐渐变成狰狞的冰雕,此时,连同远处的辽人营地,它们也安静下来了。   厚实高耸的城墙里,灰白相间的颜色渲染了一切,偶有火焰的红,也并不显得鲜艳。整个河口县沉浸在死亡的悲切中还不能复苏,城内军户中自家男人死了,女人小孩的哭泣声一直不断。还有些帮忙的百姓也死了,一家人爬在城墙下凄惨哭泣。   叶尘站在城墙城楼上,听着这些哭泣声,看着一些百姓在尸体中寻找自家的男人,从未有过的寒煞渐渐在他双眸中汇聚,犹如两个幽深之极的寒潭。就在这时,叶尘若有所感,抬头看去,一道黑影从高空中俯冲而下,落在河口县内某处。   不多时,胡三光向叶尘疾奔而来,喜形于色。这几天辽军虽然围城,探子、信使难以入城,但并不能彻底断绝河口县城与外界的联系——没错,刚才那道黑影正是海东青。   “陛下,黄龙山三万山贼已经尽数被上官小姐和白子轩所控制,他们已经聚拢山贼,开始攻打大峡关。”胡三光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叶尘也是长长松了口气,他以自己为诱饵的关门打狗计划能否成功,其中最为关键之处便是大峡关能否夺回。而祥符国内没有多余的兵力去夺回大峡关,黄龙山三万山贼是唯一兵力。据探子前期回报,大峡关中辽军只是驻守五千人。三万山贼的确是乌合之众,若是只是光明正大的攻打大峡关,以大峡关的易守难攻,即使再多一倍的山贼也攻打不下来,正如辽军攻打大峡关的所用办法一样,大峡关的失守关键是在内应,而不在正面攻打。对此,叶尘却对上官冰云和白子轩很有信心,因为他们是祥符国中玩弄阴谋诡计最为出色的两个人,特别是上官冰云从未让叶尘失望过。叶尘相信,送一些人进大峡关,或者弄一些内应,对上官冰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传令给白沧海和黄东秋,让他们带领各自兵马和义军做好准备,一旦辽军开始撤退。尽全力拖慢辽军行军速度。”   “传令给杨继业和曾尚飞,做好反攻准备,一旦与他们野战的辽军开始撤退,刚开始不要急着追击杀敌,只要咬死他们各自的对手就行。”   “传令李光顺、折御勋让他们看情况适时出城与辽国部族军野战,尽可能的给展熊武撤退回来创造时间。”   “传令展熊武,不管他杀到什么地方,接到命令,立刻从辽国武州撤军。”   “传令邓崇轩和张大为,让他们在镇西堡和镇北堡尽可能拖住辽军,多杀敌军。但不可轻易出城野战。”   胡三光一一记下,然后恭敬称是。   没过多久,安全部六只海东青依次飞上高空,向六个方向飞去。   叶尘抬头看着海东青逐渐从视野中消失,喃喃自语道:“既然已经与宋、辽两国结下死仇,唯有将他们一次性打怕,方能和平上几年。如今宋国君臣已经被两次大战打怕。此次再将萧达格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再加上展熊武杀入辽国武州给辽人的恐惧,以及镇西堡和镇北堡让辽国最精锐二十万皮室军铩羽而归,且损失惨重。想来当能让辽国元气大伤。最主要的是以后辽国再不敢与我祥符国轻启战端。”   ……   ……   十一月二十七日,也就是辽军开始攻打河口县第四天。   日出之后,城头上的空气中,仍弥漫着火炬燃烧后的焦灼味道。空气中的灰尘,将前几天天顶上澄澈如水的蓝色,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浑浊。   城内守军闭着眼,靠在雉堞上假寐着。夜战一场,城上城下都是累坏了。辽人的兵力虽然如今还有城内守军的两六七倍,但昨晚一起熬夜,没有谁能休息下来。不仅城内守军这边累得够呛,后半夜城下的敌军也没有继续进攻。   一名参谋再给叶尘秉报着昨夜的损失:“昨夜战死二百七十二人,如今我军还剩下两千一百四十一人,但其中有四百多重伤兵,都不能在短时间内重新上阵。”   叶尘听了之后,脸色如同头顶的天空一样阴沉,他如今已经无法再用新的蛊虫控制别人,已经用蛊虫控制的人死一个便少一个。黑骑兵在上次与大宋大战中便折损近千,此次再次折损一千多,此战之后,被蛊虫所控制的黑骑多半已经不足两千。黑骑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最主要的是叶尘可以完全相信他们,关键时刻可以让他们变成人肉炸弹,可以将皇宫、喻清妍和韩可儿的安危交给他们。不成想损失竟然如此之惨。   叶尘闭着眼睛,参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犹疑中,声音便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叶尘一下睁开眼问道。   参谋连忙对叶尘继续说道:“弩箭还有五万支,羽箭还有两万支,弩枪还有一千根,火药包还有七百多个。另外,巨型弩枪和抛石机损坏近半。”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足够了。传令,让唐兴武带领他这些天训练的三千快弩手上城墙,担任守城主力,军队在旁边协助和策应。”   ……   …… 第827章 河口攻守尾声   围攻河口县的辽营寨中,萧达格自马背上跳下。四天下来积攒的疲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动作的矫捷,倒是腾起的烟尘,让他咳嗽了几声。   按照萧达格刚刚听过战损报告,他们最多还能够坚持两天如此规模和力度的攻城。如果两天之后,他们还不能攻下河口县城,剩下的选择就只剩饮恨而退这一条路。   若是这样,对于他们来说损失就太大了。不光是死了一万多人,接下来面对祥符国的反击,如何将大军顺利撤退至大峡关才是最让他头疼的事情。   一心想着立下绝世大功的萧达格绝不会让自己名字,跟失败联系在一起。他阴冷的视线如毒蛇信子般舔着一众属下的脸,盯着他们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紧。   只听得萧达格的声音冰冷得让人从心底生寒:“各部各自负责一块城墙,三遍号角之后,若是再攻不上城头,出战而退回者,皆斩!”   ……   ……   半天后,辽军扔下近千尸体,撤兵。   萧达格营帐之中,气氛沉闷无比。   “城头上多出的那三千人是怎么一回事?”   萧达格怒吼声,没有人敢回答。   “萧安轨,你说,你负责打探军情,河口县城内为何会在四千人之外,还有三千人?”   萧安轨脸色苍白的站出来说道:“殿下,末将今天冒险潜近仔细观察过,那多出来的三千人虽然身穿铁甲,头戴低眉头盔,操作快弩也算熟练,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显得颇为僵硬,并且臣问了最开始那批进攻活下来士兵,他们都说那些人最开始的时候颇为慌乱。所以,末将怀疑他们是这些天祥符国皇帝叶尘让人从城内百姓中挑选而出,只是经过快弩的训练的百姓。”   众人若有所思,萧达格和室肪对视一眼,萧安轨所言显然并非是狡辩,而是事实。但是就算这三千人只操作快弩,在这个时候所发挥的作用却是极为关键,甚至要命的。简单的用数字说明——要杀死这三千人,至少要用一万辽军去消耗。可是,辽军已经耗不起了。   ……   ……   三万辽军重重围困只有四千兵力的河口县。如今四天半的时间,萧达格不知道河口县不算三千只会操作快弩的百姓,守军还有多少人,但他们这边已经的只剩下不到两万人马了。最主要的是他们的箭矢不多了,抛石机也先后全部用坏。而河口县也只是破一处小缺口。虽然非常不甘心,但萧达格不得不承认,虽然还有些犹豫,但的确是该到退兵的时候了。   就在萧达格想着要不要在今晚上再进行一次夜袭,做最后努力时,大峡关一名信使风尘仆仆来到此地,给他带来那个消息之后。萧达格大怒、大惊、大骇之后,果断放弃了破城的幻想,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才能顺利的退兵,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大峡关。   萧达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让人叫来了室肪和麾下大将,将那个让所有人都震惊、愤怒和感到难以置信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黄龙山上三万山贼跑来攻打大峡关。大峡关告急。信使走的时候,山贼已经攻进关内,这……这怎么可能?”   “那些山贼是蠢猪吗?大峡关纯粹就是一个兵寨,里面没有百姓,没有金银,只有一些粮草,他们攻打做什么?”   众将领闻言之后,一下懵了,然后便是脸色大变之后的破口大骂。   “黄龙山的山贼自然不蠢,他们之所以来攻打大峡关,多半已经被祥符国朝廷招安。已经变成了义军。”室肪震惊之后,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派出加急快马通知拦截杨继业和曾尚飞的大军,以及银州城外五千人,急速向大峡关撤退。”萧达格强压下心中怒火,神色凝重无比地说道。   “且慢!”室肪站起拦住了一名领命而去的将领。   萧达格和众将向室肪看去,室肪说道:“等我们赶到大峡关,大峡关多半已失,去了我们能够重新夺下来?所以,本官的意思是大峡关的事情自然要近快通知各部,但是否让他们向大峡关撤退,此事还有待商榷。”   “如今看来,叶尘以皇帝之尊为诱饵,将我们拖在河口县,和大峡关被山贼所得之事本来就是叶尘阴谋。试想一下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退往大峡关,先不说重新夺回大峡关有多难,若退往大峡关肯定在叶尘预料之内,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安排,据本官所料,叶尘是想要将我们全部留在银州,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室肪话音一落,萧达格和众将无不变色。细细一想,不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他们各部各处大军加起来还有七万左右的大军,从人数上来说,甚至依然还要比祥符国能够调往银州的大军要多不少,但是他们如今的状态实在是非常不好——首先,没有粮草供应,叶尘陷敌于百姓汪洋大海之中的一个附带作用便坚壁清野,他们如今想要打到草谷太难。其次,便是战马,冬天骑兵转战千里之外本来就是以战后耗死大半战马的代价所为。最后,便是士气,士气这个东西摸不着,但却能够从士兵神色状态、言行举止,以及大军军容上看出来。辽军如今的士气已经处于低谷。   “士气并不难解决,只要告诉下面所有人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不拼命便是死,士气和血性自然会被激发,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这个道理。”室肪最后说道。   ……   ……   乌云蔽月,冬寒寥峭。   生死存亡关头,萧达格和室肪秉烛夜话,彻夜未眠,对整个行动计划的每一步,乃至每一步可能面临的变数,拟定应变之策。   河口县城,城墙上灯火高挑,战士们眠不解衣,枕弋而睡,时刻准备着萧达格的夜袭。上官冰云通过海东青已经先一步向叶尘禀报了大峡关已经到手的消息,叶尘猜测辽军随后也会知道,很可能会狗急跳墙,在最后全力进攻一次河口县,毕竟面对这唯一的一次翻牌或者说唯一的生路,辽军不拼命才怪。   今晚上还活着的近两千黑骑在城头炉火边上和衣而睡,养精蓄锐,而唐兴武训练的那三千快弩手则是负责值班守城。所以唐兴武披挂整齐,夜巡城墙,又登高远眺,看着辽军营中灯火,心中却盼着辽军再来攻城,好让他训练的三千快弩手的价值能够发挥的更大,从而让自己所立之功更大,至于这三千人再守上几波城还能活下多少,唐兴武却是毫不在乎的。   今冬这一场与辽国大战,祥符国军需、辎重、国库固然空虚,财政再次告急,但辽国必将会受到重创,萧太后以女子之身控制偌大的辽国已经极为不易,此次战败,甚至将战火引至国内,若再让萧达格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于银州境内,那契丹附属的部落、属国必然会蠢蠢欲动,数年之内,辽国不可能再拥有发动大规模战场的可能。从现在起,祥符国才真正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自立国之后三场大战,换来的是长久的太平和迅猛发展崛起的时机。   ……   ……   辽国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三名骑士身背白旗同天入城,且越到后面旗子越来越多。   即使边关沦陷一州,乃至一路之地,辽国上京百姓都不会恐慌,但免不了要胡思乱想,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傍晚的时候,听见皇城角楼里的鸣钟,在雨后红暮色地背景中,缓慢而震人心魄的敲打了起来。   咚!咚!咚!   层层深宫中。那座阔大地大殿里人很多。却是鸦雀无声。主持国政地萧太后,此时已经从后宫急赶至前宫议事大殿,一身凤袍严常威严。   萧太后冷漠地坐在龙椅之上,右手被心腹侍女扶着,这位侍女却从萧太后微微颤抖的双手和那寒冷到极致的目光中,感到萧太后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殿下跪着三名精神已经透支到极点的报讯者,他们身上的雪水打湿了华贵的毛毯,然而他们依然低头跪着。不敢出声。生怕自己多说一句,惹怒太后,砍了他们的头颅泄怒。   很快辽国四品以下重臣以最快的速度相继入宫。   “祥符国万余骑兵杀入武州。已经灭了七个小部落,五个中等部落。”这是第一个骑兵送来的消息,这名信使从武州到上京八百里加急跑了三天时间。   “大峡关已失,南院大王萧达格中了祥符国皇帝奸计,银州城未攻克,又兵败于河口县城,最主要的是大峡关已失,萧达格和枢密院使室肪带领十万大军已经失去撤退的后路。”这是第二个骑兵送来的消息,这消息是潜伏在大峡关附近鹰眼卫探子以海东青送到武州据点,然后再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到上京城。   “据鹰眼卫探子以秘密渠道从银州送出来的消息,若无救兵打通府州接应,十万大军有全军覆灭之可能。”这是第三个信使送来鹰眼卫最新的消息。   皇宫大殿之内,死寂一片,气氛沉闷得让人感到呼吸都有所不畅。 第828章 空营与萧绰的执政危机   萧绰知道眼前局势已经到了她自主政以来最为凶险的时候了。   辽国附属国和附属大部族不算,本土分为中京道、西京道、东京道、上京道、南京道五大地域。辽国体制不同于宋国,更不同于祥符国,反而与汉唐时诸侯类似。五大京道,上京所在上京道自然是辽国朝廷核心所在,但其余五京却自有自己的体制,上京朝廷对其余四京的控制远远无法和宋国和祥符国对地方各路或者州地控制。说直接一点,上京能够号令其余四个京道,主要便依仗拥有全国最为强悍的宫卫军和皮实军。此外便是执政者凭借自身的手腕和能力获得这五大京道支持和忠心。   萧绰主政以来,除了将上京所在上京道,以及始终驻于上京宫卫军和皮实军牢牢在萧绰牢牢控制之下外,对于萧绰最为忠心的便是控制西京道的南院大王萧达格。也就是说,萧达格和其麾下十数万精锐京州军,以及所有部族军,是除宫卫军和皮室军之外最忠心于她的封疆大吏,可以说是萧太后在京都之外最强有力的外援。   皮室军总计有三十万,之前在国内三个月平叛死了近五万,前几天萧绰刚刚接到消息,攻打镇西堡和镇北堡大半个月时间,死了近四万,且未能踏进两个小小军堡一步。要知道每个军堡中只有祥符国一个军团两万人。   再说西京道武州之事,辽国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让外敌侵入了,如今外敌杀入国境之内,灭了武州大小十多个部落,这些部落的损失其实放在辽国不算什么,但是这件事情所代表的意义实在是非同小可,对辽国朝廷威严,对她萧绰的威信影响之大,实在是难以估量。   萧绰很清楚,这两件事情消息瞒得了寻常百姓,却瞒不了各个部落头人长老,以及全国文武百官,若非已经占领祥符国银州之地的大胜震住了全国各地一些心存异心部落,以及属国、附属异族大部落,这些天恐怕早已生事。   如今若是萧达格和其十万大军全军覆灭,无疑于雪上加霜,或者说必然打破这种平衡。可以想见,消息传开之后,必然会有人要生乱。如今唯一让萧绰感觉放心一些的是能够威胁到她儿子皇位的耶律皇族除了耶律寒夜和耶律鹿之外,已经几乎全部死绝,否则此次生乱多半会直接威胁到她母子皇位,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萧绰毕竟不是寻常人,心志之坚,心智之高都是世所罕见,很快便将怒火和担忧强压心底,开始分析利害得失,以及下一步如何做,才能尽可能的稳定朝廷局势,让那些心怀异心之人不敢妄动,或者动乱之后又能够迅速平乱。   这些念头在萧绰脑海中快速闪过,萧绰始终一脸威严,不露声色,让在场本来心生恐慌担忧的萧绰心腹重臣心安不少。   进一步询问了三名信使一些事情之后,便让他们三人下去休息,萧绰深吸一口气,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不管是谁的责任,亦或错在何处,等度过眼前之危机再说。当务之急是从何处调兵接应萧达格。”   说到这里,萧绰目光扫过众臣,发现没有人站出说话。她知道眼前之局面牵扯到兵力调动,事后胜负结果又无人知道,实在是太过敏感,说错了话,事后便有可能是取死之道,即使是她的心腹或者她们萧家嫡系重臣都不敢多说。   萧绰瞬间明白众臣心中顾及,不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上京五万宫卫军和五万皮室军自然是不能动的,各道京州军要震慑各个部落,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妄动。武州境内祥符国一万大军是孤军深入,虽然偷袭了十多个中小部落,但是自身损失肯定也不小,很快便会退去,不用理会。等我辽国度过眼前危局,来日方长,自会找祥符国报仇。”   “所以,急命武州各部族大军不可回援本部落,告诉他们战后各部落损失本宫自会补偿。让他们在祥符国府州、金肃一带牵制祥符国李光顺和折御勋所部。”   “只是光靠部族军还远远不够,真正能够接应救援萧达格的也就耶律休哥了。以海东青传本宫旨意,急命耶律休哥于镇西堡和镇北堡各留两到三万大军看住青龙和朱雀两个军团,以及叛军所部。耶律休哥带领其余大军急速前往金肃、宁边,杀入府州,接应救援萧达格所部。”   萧太后一口气说完,早有相应内侍和臣子躬身领命,就要去办理,就在这时接任萧绰父亲萧成天位置,成为新任北院大王的萧绰叔父萧成牧出班说道:“且慢,娘娘!耶律休哥所部自耶律寒夜和耶律鹿叛乱之始已经连续作战四个多月,人疲马乏,如今又在镇西堡和镇北堡连连碰壁,可以想见士气必然极为低落,若是派他们急行六七百里,打穿府州去救萧达格。臣恐这本身又是叶尘之毒计,万一耶律休哥带领宫卫军深入府州,不但将萧达格所部救不出来,反而又是损兵折将,后果不堪设想。”   萧太后闻言,不由脸色微变,她刚才只想着要将萧达格所部救出来,却没有考虑到耶律休哥所部的士气和人马精气神、体力的问题。若真如她父亲萧天成所言那样,耶律休哥所部皮室军主力若是再折损严重,那真的是会动摇她们母子二人的主宰之位,甚至自身安危。   大殿之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等着萧太后最后做出决定。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萧太后长长叹了口气,丹凤眼中闪过一抹决断,说道:“那这样说来,萧达格所部和室肪他们只能靠他们自己和武州部族军了。”   萧天成等众臣无不禁不住的长长呼了一口气。   ……   ……   又是一天太阳初升。   河口县里,灶烟升腾,一片忙碌,官兵们排着队等着打饭,比起城外辽军绝大多数吭干粮、嚼干肉、喝冰雪之水,守军在全城百姓的帮助下天天三顿热饭、热汤、热水从未断过。   按照这几天的习惯,用不了多久,辽军马上就该如兵蚁丛集,再度展开一天的鏖战。   太阳已经升到了一竿高,远处萧达格的营盘里仍是毫无动静,营盘里倒是隐隐可见炊烟处处,战旗猎猎,却不见有人走动,更遑论结阵出战了。   刚刚起床的叶尘来到城头,立在高处,翘首观望半晌,见对方营中仍然没有动静,以他的变态视力仔细观察片刻之后,终于发现不对,拿过望远镜细看之后,隐隐感觉辽军很可能已经趁着黑夜撤退,但也有可能是陷阱,引诱守军出城进行伏击,所以叶尘当即让胡三光派出几名斥候,壮着胆子靠近。   虽是斥候,此时却根本谈不上藏匿踪迹,完全就是直接走过去,如果对方营中一阵乱箭射来,能逃回来那就是奇迹。这几个斥候兵走走停停,磨磨蹭蹭,不断地试探着,对方营中始终不见动静,等到他们提心吊胆地直接步入对方的营盘,这才发现营盘中已经没有一个人、一匹马,完全就是一座空营。   辽军果然已经连夜逃遁,不知去向。   几名斥候不敢置信地在营里绕来绕去转悠半天,确信营中绝对没有一兵一卒,这才急急返回河口县向叶尘禀报。   叶尘听了之后,眸中寒光闪烁,杀机滔天,喃喃自语道:“你们能逃得了吗?”   先不说辽军趁夜悄悄撤退的时候,特种大队和黄东秋安排的十二个时辰盯梢的探子第一时间便发现,并且带人尾随跟了上去。再说,不管萧达格和室肪带着辽军怎么折腾,他们孤军悬于外,没有援军,没有粮草给养,只要守住了大峡关,就是掐住了他们的咽喉,想要逃离,便要打穿府州才行,可是打穿府州,怎么可能?   ……   ……   河口县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了辽军的动向。欢呼声便渐次而起,不可遏制。传遍了城墙,传遍了城中。   “撤了,撤了!辽狗撤了!”   “辽狗被陛下打跑了!”   城上城下,官兵百姓,皆是欢呼雀跃。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小民,无论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都是欣喜欲狂。   数万辽军围城,虽然仅仅四天半的时间,但加上之前准备御敌时的压力却如同阴云一般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如今云开雾散,又如何能不欣喜欲狂。   可是相对于全城军民越来越响亮的欢呼,叶尘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双眉反而渐渐的拧起,他周围的文武官员也因皇帝陛下沉静如初的表情而逐渐冷却下来。   “不要庆功得太早。只要辽贼还有一兵一卒留在银州,留在我祥符国境内,就不是欢呼胜利的时候。”叶尘声调低沉的一盆冰水浇到众人的头上,“辽贼究竟是去了大峡关,还是去了其它地方,是合兵一处,还是依然分兵行事,这些事情要尽快查清楚,胡三光!朕要随时掌握辽军各部动向。” 第829章 辽军去向   胡三光恭敬称是,自大半个月前和陛下从夏京来的时候,安全部上千名精英探子便被一同带到了银州境内,这些天一直散于银州各地,河口县被围之后,寻常探子又没有海东青,一度断开了联系,这个时候联系恢复,自然是到了他安全部大展身手的时候。   事实上,自从入寇银州,辽军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失败过。没有攻下银州城和河口县,仅仅是战略目标没有达成,兵力损失在总体中其实并不算大。只要那么多兵马还在,要攻取险关名城,还要野战克敌,都存在可能性。   “不过,辽人虽然主力犹存,但现在他们战马体质气力恐怕损耗极大,能上阵的应该不会太多了。”叶尘开口说道,“可以算一下,自萧达格所部离开辽国武州之后一个多月来,他们的战马究竟跑了多远。”   唐兴武紧跟着:“启禀陛下,微臣昨天便算了一下,大约两千里,并且只少不多。”   “现在还是冬天。”一名参谋补充道。   先不说辽军从武州穿过宋国葭州的路程,光是破了大峡关,到银州境内之后,辽军骑兵每日来回劫掠,战马不得停歇,之后还要驮着抢来的赃物。辽军的每一匹马,这近一个月来,跑动的距离绝不会少于两千里,而且都是负重,最主要的是这是在冬天,正常的战马是吃不住这样的劳苦的。   这等于就是让一名饿了一冬的人,又背着三五十斤的重物每日来回跑,纵然跑动期间能够用干草粮食将肚皮填满,可是身体状况怎么可能会好得了。   “启禀陛下,辽贼到了银州之后,倒毙在路上马匹数目不算少。辽军围城前,臣派出去的侦骑回报,在河口县周边,至少已经发现了两百余匹战马的尸骨,这还不算被百姓发现,然后隐匿起来私分掉的,也没包括被辽贼自己吃掉的。”   “此外,在辽军的营地里,发现了不少战马的碎骨残肢还有内脏,并没有完全被填埋起来。他们在吃死掉的战马!”胡三光说了自己的发现。   “相对于总数,其实还是少的。”叶尘端着茶,做着总结,“但最重要的并不是在于战马怎么样?而是在于辽贼军队特殊性,士兵的坐骑是属于自己的私人财产。”   在做的人都很清楚,就算是宫卫和皮室这样辽国最为精锐,地位待遇最高的大军,也都是自备甲胄、战马和弓刀。国有征召,正兵便自备弓马甲兵应召而起。更不用说萧达格带来的京州军,更是如此。   战马都是自家的财产,而且是最为贵重的财产之一。死了一匹马,不仅仅家产的损失,还意味着驮送赃物的畜力又少了一匹。这个损失对寻常辽兵来说就大了。   萧达格之前能用银州境内的财物,乃至整个祥符国作为画饼,来率领麾下诸军来到祥符国“抢劫”。可现在就没那么容易了。无功而返不说,被断了后路,加上不断看到周围战马大批伤亡,必然会使得一大批辽将选择更为保守的方案,而失去决战的意志。但是,若是逼到死境,辽军七万士兵拼起命来,祥符国能够出动的大军人数有限,最终结果还是两说。   “所以,前期朕已经给各军下令让紧咬着辽军,但却不要急着与他们野战,拖的时间越长,他们战马死的越多,辽军骑兵失去战马,战力便去了大半。”   “当然,能多削弱辽贼一分,对我们来说,胜利就会更轻易一点。之前我已经传令路中,命各地军民尽可能的拖延辽军行动的速度。一天不行,那就半天。半天不行,那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行,那就一刻钟。能拖延片刻,就拖延片刻。总之,务必要将辽军尽可能长久的留在已经打烂的银州境内。”   叶尘没有说的是——他希望通过特种大队和义军组成的游击队的偷袭和骚扰,以及天气的寒冷,辽军粮草的匮乏等天时因素,不断削弱辽军,使得最终胜利的天平能多向自己这边偏移一些,有时候即便只是一点点,或许到了最后,就是决定了胜负的关键。   ……   ……   叶尘毕竟是一国之天子,既然银州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祥符国上下,满朝文武,后宫三位娘娘都不会允许他继续冒险。虽然叶尘很想试试带着两千黑骑打游击战的体验,但最终还是从善如流,选择前往银州坐镇,主持大局。   休整了一夜,叶尘便领着由黑骑和暗卫组成的两千兵马,赶往银州。唐兴武则主动请命带领他训练出来的那三千百姓,充当义军,去打游击战,得到了叶尘的同意。这三千百姓经过一次守城,死了四百多人,活下来的仿佛都经历了一场洗礼,再加上悬赏令依然还在,又有口才绝佳的唐兴武鼓动,所以除了三百多人不愿意之外,足足两千二百多人愿意跟着唐兴武打游击战。唐兴武将此当成了自己立功晋升的资本。   军议时叶尘和唐兴武、胡三光、连继城等军枢部一些参谋讨论过,萧达格到了眼前这个地步,唯有两个选择——第一,集中兵力前往大峡关,攻下大峡关,既可以从原路退回辽国,也可以用大峡关和祥符国讨价还价。这个选择风险极大,因为有了两次通过内应陷落的前车之鉴,这次肯定只能从正面攻克,这样势必很难,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攻下来的。而这在这期间,被祥符国调兵遣将辽军围攻全军覆没的可能性很大。第二,选择其他路线,比如穿过府州回辽国。这个选择可以发挥辽军骑兵机动快的优势,且府州有部族军的接应。但一路上拦阻的祥符国军队势必会很多,可以想见一路上,死伤必定不少。   虽然推演判断是这两个结果,但叶尘并不是一厢情愿认为辽人该如何如何,让安全部探子全出,盯紧各路辽人一举一动,同时搜检周边,以防萧达格留下些什么。   在这一过程中,得到了当地残存百姓和义军的鼎力相助。有了谙熟地理的向导,能够藏兵的去处被一一查看。作为外来者,辽军几乎不可能有办法将大股的军力在某个隐蔽之处埋伏起来,等待着叶尘出城之后,突然出现围杀身边兵力不多的叶尘。   而搜检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萧达格和室肪完全没有拖泥带水,辽军已经从河口县附近撤得干干净净,银州城外那五千驻守辽军也撤走不见。一路上被搜寻出来的,仅仅是加起来不过两百多骑的脱队者,然后被叶尘下令不论死活,一路吊在道旁。   ……   ……   胡三光确定了道路绝对安全之后,叶尘便启程到了银州城。   徐克刚率满城官吏军民出城相迎。叶尘进城安歇坐镇,用安全部千余名探子和海东青遥控全局。   他刚到银州,就分别先后接到了白沧海和杨继业送来的消息。   本来在辽贼手中三个县城辽贼也已经撤军,与萧达格主力合兵一处,向东北方向府州而去。   过程中白沧海带领特种大队夜袭一次,白日偷袭两次,共斩杀近千人,战损四十七人。黄东秋带领一千玄武步兵和数千义军偷袭两次,斩首四百多,自身死伤三百多人。二人成功拖慢了辽军的速度。   与曾尚飞对战的一万辽军接到的命令却是出乎所有人意外,意欲绕过曾尚飞所部,直奔夏京而去,可惜被安全部探子及时发现,又被曾尚飞所部拦截,双方再次陷入糜战之中。不得不说,这是萧达格和室肪下得一步好棋。若真让这一万辽军铁骑出了银州境,入了夏京,必然会让整个祥符国乱起来,在银州的大军也不得不分出更大的比例回夏京救援。这样的话萧达格率领主力便有了更大的成算逃走。当然,这一万辽军也是弃子。   萧达格、室肪两万率领河口县两万人加上银州城外和三县撤下来的兵力,总计近四万大军,会同与杨继业正在对峙近三万大军,总计近七万人倾全力一击,击溃了杨继业带领的一万多人,然后直扑府州境内。   然而,他们的恶梦才刚刚开始。   萧太后和萧达格期盼中想让西京道武州部族军牵制府州境内和金肃、宁边两县的李光顺和折御勋的黑狼和折兰军团,可惜结果早已注定会让他们大失所望——这些天部族军虽然出动了三万多人在府州、金肃和宁边地区打草谷,黑狼军团和折兰军团还剩下一万四千于人驻守,可祥符国两大军团的战力却早在大战最开始的时候张家堡守将韩涛便验证过,要比辽国部族军强出不少。并且依城而守,进可攻,退可守,随时出城野战,再加上这些地方百姓同样响应叶尘的号召,出现了很多义军,从而出现坚壁清野、各种“游击队”的骚扰、偷袭等等。 第830章 地雷战   大半个月下来,辽国部族军不知不觉中却已经伤亡三分之一。而黑狼和折兰两大军团战损加起来不到两千。   事实上,若非南院大王萧达格来之前给他们下过死命——在他没有撤军之前,部族军坚决不能撤离。否则这些部族军早已带着抢到的一些东西跑回家了。   紧接着这些部族军就收到了老巢被袭击的消息,大惊之下,即使收到萧太后让他们接应萧达格的令旨,这些部族军也没有怎么犹豫便已经带人撤回。开玩笑,自己家都没了,自己族人、亲人、家人已经被人家杀了七七八八,或者正面临着被灭族,他们哪还有心思待在异国他乡于寒冬天气之下与人拼命,且不断增加死伤,要知道府州村镇能抢到的东西已经全部被他们瓜分完,待下去除非能够攻克城堡,否则只是徒耗粮草和增加伤亡而已。至于担心事后南院大王萧达格或者萧太后的惩罚,那就更是不用多想,族群部落都没有了还害怕什么。   ……   ……   萧达格率领主力从府州突围,这早在两日前叶尘接到大峡关已经收回的消息当天,便用海东青通知了杨继业、李光顺、折御勋。三人也早已料到部族军肯定会撤退。所以,这两天内已经按照叶尘的总体战略,针对拦截萧达格主力做了充分准备。   鉴于萧达格兵力依然人数占优,且处于逃命突围的现状,人、马体力和精气神虽然不佳,甚至可以说很差,但肯定从上到下处于为了活命的疯狂状态。这种情况下若是与辽军正面野战,即使将辽军打败,祥符国一方也必然损失极为惨重。   所以,按照叶尘总体战略指示,杨继业和李光顺、折御勋三人前期作战计划和白沧海、黄东秋一样,偷袭、骚扰,消磨辽军斗志士气,让辽军人马疲于应付。要知道这可是寒冷的冬天,辽军手中又没有多少粮草,可以说人马皆是吃不饱、休息不好、穿不暖。按照叶尘的估计,这种状态下,辽军为了活命鼓起的那股亡命血气维持不了几天。而这个过程中辽军被偷袭的战损加上非战斗减员肯定也不少,等到辽军身心疲惫,且兵力减损之后,便是决战之时。   比起银州多山地,府州却是一马平川。所以在荒野之中,即使是七万大军也能够展开。但是全部聚集在一起,一路上却是不便于筹集粮草,所以将大军分别以四万和三万兵力成两路,由萧达格和室肪各带一路,互相之间间隔三十里左右,若有战事可于一个时辰之内互相支援。   ……   ……   十二月一日,银州,军议厅。   叶尘、胡三光、徐克刚、王旅长面前铺着一张府州地图。   胡三光指着地图说道:“府州治下没有县,但却有十二军堡,不过也并不是单纯的军寨,治下也有村镇百姓,堡内也有商贩居民,严格算起来和我祥符国其余州治下辖的县没有什么区别。辽军欲要穿过府州回到武州,在绕开府州城的前提下,最短的路线也要经过三川堡、日河堡、刘家堡、铁石堡、大风堡、张家堡这六个军堡之境,才能逃出我祥符国境内,回到武州。”   “按照陛下旨意,一路上白大人带领特种大队,黄东秋和唐兴武带领各自所属及义军进行骚扰。大将军携带万余大军一路尾随,并根据情况进行偷袭,可让辽军将士神经时时保持高度紧绷状态。臣麾下一千多探子每人身上携带十枚石地雷,会在确定辽军行军路线之后,于辽军到达前埋下石地雷,辽军想来会在死了一些人之后,会驱赶病马,甚至想办法抓捕百姓探路,但是速度必然会被减慢很多。这样一来,大将军和李光顺、折御勋两位军团长便有充足的时间在前路进行各种布置。”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展熊武现在何处?”   胡三光立刻说道:“回禀陛下,展熊武军团长已经遵照陛下旨意在武州部族军从府州撤回之前,撤出武州,绕行至府州张家堡进行休整。”   “他们还有多少人?”   胡三光略有些感慨地说道:“展熊武以一万大军孤军深入辽境,共灭辽国四个中等部落和七个小部落,攻克两个县城。总共斩首超过三万。整个府州已经被打残。只是展熊武麾下一万骑兵只回来四千余人。”   叶尘叹了口气,展熊武的损失早在他的预料之内,毕竟打到辽境之内,即使武州京州军几乎已经倾巢而出银州,部族军留下一半,但辽国游牧民族男女十三岁便可上马拉弓杀敌,可谓是全民皆兵,这样算起来何止四五万,展熊武能够取得这么大的战果,主要原因是出其不意,且又按照叶尘的旨意,充分发挥骑兵的优势,一击之后立刻远离,始终让辽军难以形成联手对敌的局面,从而将这些部落逐一击破。   “辽国国内局势如何?”叶尘又问道。   “回禀陛下,刚刚接到辽国那边传来消息,正如陛下所预料的那样,在我们的人将消息散布开以后,辽国北方蒙古人、柔然、女真等各个附属大部落开始蠢蠢欲动,即使契丹族各部落也有所异动,虽然还没有公开叛乱,但有不少部落已经以各种理由给辽国朝廷拒交供奉和税收。辽国宫卫、皮实两军要拱卫上京,各地京州军要震慑各地,如今萧太后能够调动的大军恐怕只有还正在围攻镇西堡和镇北堡的耶律休哥所属大军。”   “耶律休哥……即使萧太后让他出兵转战八百里救援萧达格,他恐怕也只会做做样子。”   “给邓崇轩、张大为以海东青传令,耶律休哥带领辽国宫卫军已成疲军,且他们久攻不克,士气必然渐渐低落。想来很快就会撤军,在控制好耶律寒夜和耶律鹿的前提下,可让步兵继续驻守城堡,骑兵可根据情况出城追击,尽可能杀敌。”   胡三光恭敬称是。   ……   ……   “轰!”   三川堡北面二十里处。萧达格再次听到爆炸声,脸色异常难看,这已经不知道是踩到的多少枚石地雷了。   “将那些该死的百姓赶到最前面探路。”萧达格怒声下令。   “大王,我们一路过来,百姓大多数都已经进了城,或者避开大军,越来越难抓捕,这些百姓坚持不了百里,恐怕就会消耗完。”   “那就将病马也赶到前面,病马炸死之后还能吃肉。病马完了之后,便让伤员上。伤员死了之后,便让各部轮流带头。总之,绝对不能停步不前。”一直不见祥符国大军正面拦阻,萧达格这些天已经有不详的预感,隐隐感觉再不尽快撤离祥符国境内,恐怕要永远留在这里。   正如叶尘和胡三光猜测的那样,刚开始炸死了数百人之后,萧达格便下令驱赶一些眼看着不行的病马和抓捕的百姓探路,这样避免了一些伤亡,但行军速度依然不可避免的难以加快。辽军也有过数次绕路,但每次都会提前被安全部的探子所探知,赶到前面埋下石地雷。对辽军来说可谓是防不胜防。   一天时间伴随着爆炸声、惨叫声很快就过去了,辽军两路大军都只是前行了四十多里。   傍晚,两个已经没有人烟的村子中,两路辽军在其中宿营休息。   子时夜半时分,各有几名特种大队擅长夜间前行,轻功身法一流的高手潜入村中。没过多长时间,村子里面辽军营地有多处先是着火,紧接着发生了爆炸,与此同时藏在村子附近特种大队主力,黄东秋和唐兴武的人马,以及一部分义军趁着辽军发生混乱,先是以长弓射火箭覆盖抛射,然后开始冲营。不过,冲入不到一炷香时间,等辽军摆脱慌乱,整军反击的时候,他们又迅速撤离。不敢确定外面有多少伏兵,辽军根本不敢追出去。只能死守营地。   这场夜袭,炸死、烧死以及杀死的辽军不到一千人,但是却引发了辽军小范围内出现炸营,辽军于黑暗之中自相残杀死了一千多人。至于受伤,以辽军军中医疗条件,于这寒冬腊月,重作必死无疑,即使是轻伤,敢只能听天由命,绝大多数都已经意味着死亡。   当然,这一闹,辽军一晚上睡不好,第二天自然精力和体力不足。   ……   ……   辽军休息点附近三里外的一座小山上,薛米见瞪着发红的双眼,用远镜观察着远处忙碌的辽军。   他们班是特种大队侦察连十三个侦察班中最为精通隐藏、侦察、装扮易容的班,在前一段时间劫持辽军粮草时表现突出,白沧海直接将自己的望远镜奖励给了这一侦察班。此次负责对萧达格率领的四万大军进行侦察,然后将消息及时报到大队长那里。一路上他们跟随辽军到达了府州三川堡,此时辽军临时休息点附近没有任何遮挡,他们只能远远观察辽军的动静,还好有望远镜,否则只能抓瞎。 第831章 游战   自辽军从河口县撤退以来,这三天时间中,一路上,追赶辽军之时,他们只能走小路或者山地沟壑,每日只能休息一个时辰。   到了府州三川堡地境之后,辽军因为路上埋有石地雷,晚上又被夜袭,折腾的他们恼火之极,所以派出了大量游骑,封锁了所在方圆数里之内。   这种情况下,即使以薛米见一班人的潜伏手段,也只能隐蔽到远离军营的这一片丘陵之中。   薛米见揉揉发红的双眼,一阵阵困意不断袭来,他使劲咬了一下嘴唇,疼痛感又让他清醒不少。   旁边传来爬行的动静,疤痕男的声音传来,“班长,你歇歇。”接着一只刚简单拔了毛,伤口处还冒有热气的死鸟就递到了薛米见面前。   薛米见没有回头,把单筒远镜递给疤痕男,自己接过死鸟生吃起来,一边擦着嘴边的血污一边道:“刚才看见安全部的两个探子暴露了自己,被一群辽骑给围杀了。我们要小心一点,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疤痕男一边看,一边用突出的上牙磨着嘴唇,说道:“安全部的探子需要近距离确定辽军行军路线,好提前埋下石地雷。再说,安全部胡大人或者安全部的情报司使也不可能将自己望远镜如我们大队长一样交给下面探子使用。”   此时辽军正在拔营离开,比起刚从河口县撤退时那种“逃命之中,谁敢拦我,我便拼命”的疯狂架势,此时辽军行营之中颇有种灰头土脸的感觉,那股颓丧之气,在几里外也能看得出来。   丘陵之中,薛米见扔调吸了几口热血的死鸟,探出他同样灰头土脸的面庞,在枯草的缝隙间观察着辽军,他带着三个手下一直跟随着辽军,十二时辰轮班盯着,主要靠临时布设的捕鸟器抓鸟吃,他们也不敢生火,全都是生吃,真如野人一般。   疤痕男在一边低声道:“狗日辽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显然是败定了,看这架势最多六天,我祥符国主力便要和他们正面决战,一战定鼎。可咱们一个人头都没砍过,总感觉不过瘾啊!”   薛米见不耐烦地骂道:“你他娘的整天想着砍人头,我们侦察班的主要职责和战后功劳评定是算斩首功吗!”   其实薛米见这些天看着其他连兄弟杀的爽快,自己也心痒的很,但一想自己职责任务的重要性,还是压抑住了冲动。   更何况自昨日开始,辽军戒备森严,出来的侦骑探子都是二十人以上同行,薛米见这会一起四个人装备齐全,对付十五六个人没有问题,但是却没有把握不惊动辽军大营,到时他们一暴露,就无法再潜伏了,耽误了大事可就不好了。有两三次都有辽军从他们潜伏的地方经过,他们都没敢动手。   疤痕男还是不甘心的道:“辽军这次大败已定,我昨天回去送情报听说陛下有意要将这七万辽贼全部留下,这算起来,这次参与大战的每个人都分三四个人头了,咱们好歹是兵中之王的特种大队,虽然我们是侦察兵,但也不能整天介趴草堆里面吃死鸟,早知道老子还不如去杀手连呢。”   旁边另外一个同伴咧嘴讥笑道:“得了吧!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当初分连队,选择兵种的时候,你报了杀手连,结果落选了。哈哈哈……”   “老子知道没选上,要你个龟孙来跟老子说。”疤痕男脸色涨红,劈头就骂过去,“老子是想杀人了,告诉你个傻子,老子以前干那事的时候,杀了没二十也有十五个了,统共也只拿到二十多两银子,老子就爱去杀……”   “都他娘别说了。”薛米见一口打断,“辽狗动了,都小心点,藏好自己跟……不好,我们估计要被发现了,你们两狗日的光顾着说话了,这队辽狗都从侧面绕过来了也没看见,按照他们移动路线必然会发现我们,日你娘,你狗日的不是想杀人吗!准备杀人吧,先悄悄的上马,我们先下手偷袭,然后在辽军大队来之前,找机会迅速撤离。”   ……   ……   十数息之后,特种大队侦察连一班班长薛米见带领三名战士同时骑马跃出山脊,从斜侧面向这队辽军冲去。   这队辽军显然也是精锐,一惊之后,流露了嗜血光芒主动迎了上来。他们骑术甚高,竟然一提缰绳,瞬间便调转马头,然后奔策如飞,中间几乎都没有停顿时间。   薛米见在心中暗暗赞叹,这些人才真是天生的骑兵,在祥符国唯有出身于党项族的骑兵才和他们能相比。   这二十个辽骑,戴着御寒的皮帽,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节省马力,身上除了一件皮甲之外,没有任何盔甲,手中拿着骑弓,只以双腿控马,策马往薛米见这边迎来。   四名特种大队侦察兵单手握缰,一手抽出快弩,准备接近后攻击,眼看还有数十步,对面的辽贼人突然一个侧转,手中的骑弓崩崩连响,轻箭借着马速迎面而来,一名特种大队员猝不及防之下,左臂中了一箭。   那几名辽人从侧前通过,手中骑弓连珠射来,薛米见暗骂了一句,这个距离上短弩在急速奔跑中精度可不太高,只得策马紧追,那些辽骑的骑术精湛,斜斜跑过之后往来路跑回,他们甚至踩着马镫站起,背身对着后面的薛米见等人抛射。   薛米见等人的战马也是优良战马,但他们的负重比对面的辽骑要重得多,骑术也差了一筹,一时根本追不上去,薛米见只得收起快弩,从马侧的弓插中抽出骑弓对射,他骑射的准头比不过辽骑,连射三箭都没有射中,反倒是自己差点中箭,其他三名属下情况也差不多。   特种大队训练的重点是格杀、破袭和敌后侦查,骑马并不是十分精通,若是下马步战,特别是拉近距离,他们四人有信心在十数息时间将这二十名辽兵杀死,可是如今拉开距离抛射游斗,竟然不是这些吃饭撒尿都能够在马上解决的辽军骑兵的对手。从这一点来看,正面战场对杀,特种兵也未必就是无敌,但是特种兵若是在恰当的时机使用,却是往往能够抵得上以一敌百的效果。   “往一号地点撤退。”薛米见果断下令。   四人以快弩逼退辽兵,拉开距离向西南方向一号地点——一处山坡疾驰而去。辽军哪能就此让他们跑了,打马追了上来。   十数息后,轰的一声炸响,二十名辽骑踩上了提前埋在一号地点两枚石地雷,当场被炸死了七人,重伤三人,其他十名辽兵因为在后面虽然没怎么受伤,但人和马所受惊吓非同小可。眼看四名特种大队战士调转马头又反追上来,当下毫不犹豫的一哄而散,有向东的有向西的,意图分散逃走。   薛米见策马紧追,牢牢盯住刚才射得最欢的一人,那辽军骑兵左拐右拐,不停变换着方向,薛米见全神贯注的控制马速,一心要找回场子。   跑了数百米,那辽骑眼看跑出了可能的雷区,且又只有薛米见一个人追上来,居然策马一转,往南朝薛米见迎面而来,顺手就一箭射往薛米见。   此人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薛米见心中火起,见那辽骑举弓,左手铁臂手护住面门,右手抽出快弩,射来的轻箭叮一声撞在胸铠上,薛米见上身轻轻一晃,随即便稳住身形。   这辽人眼见自己一箭竟然被薛米见身上的盔甲挡住,毫发无损,大吃一惊,暗叫不好,却已经迟了,嗡的一声,一枚弩箭已经射在他胸口之上,轰然摔下马,也被摔得头昏脑涨,但却没有死。   薛米见眼见那辽骑正摇摇晃晃站起来准备上马逃走,用力一夹马腹,坐骑立即加速,往那辽骑骑直冲过去。   薛米见抽出厚背马刀,用刀身又在马股上一拍,坐骑奋起四蹄疾奔,那辽骑刚刚转过身来,抬眼看到薛米见脸色顿时大变。   他还不及抽出腰袢的弯刀,马匹就从他身边呼一声掠过,薛米见俯下身体握紧刀柄,右手轻轻一挥,厚背马刀借着马速瞬间切断辽骑的颈项,头颅和皮帽同时被带得高高飞起,剩下的尸身喷着红色血水摔落地面。   一种杀戮的快感涌上薛米见心头,他策马缓跑一段才停下,审视了一下马刀的刀身,斩首一个人头,依然完好无损,装备部出品果然都是精品。他知道这把马刀放在黑市上可以卖出三十两银子的高价。   薛米见看完把刀收入鞘中,抬头看其他地方,只见三名属下也各自又杀了一个,其他辽骑正往东北方逃走,他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忙抽出喇叭吹起来,三名属下听到声音,毫不犹豫立刻撤回。薛米见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身影,这里距离辽兵主力又如此之近,若是让辽兵一队精锐咬住,他们可就危险了。当即便撤离此地。   ……   …… 第832章 石砰谷   萧达格和室肪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任人骚扰偷袭。两路辽军都派出大量探子搜索周边三十里,可是这些探子面对安全部探子和特种大队侦察小队却是胜少败多,死伤惨重。   如此这般白天有石地雷的拖延、袭扰。晚上即使辽军防守再严密,派出哨兵再多,特种大队中总是有人能够潜入辽营放火且以火药包炸营,先不说杀敌多少,每晚上都让辽军睡不好觉。几天下来,辽军两路大军,从萧达格和室肪到下面每一名士兵,都已经是惊弓之鸟,一个个疲惫不堪,第二天走不快不说,军心动摇的厉害,因为逃命鼓起来的士气也在迅速的下落。   而比起这些,对辽军来说,最要命的是他们的粮草不够人马吃了——人和马都饿着肚子还打什么仗,还哪有什么力气赶路。室肪和萧达格自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府州境内坚壁清野甚至比银州还要彻底,再加上现在正值冬天,找几百人、几千人的吃的还能找到,可是足足七万大军每天人吃马爵,若不攻克一座城池进行补充,绝对是不可能在野外找到吃的。   萧达格大营中,正在为下一步行动进行讨论。   “府州十二军堡,个个固若金汤,我们现在手中几乎没有任何攻城器械,去攻打任何一个都是找死。”   “可是不去攻打怎么办,难道要让七万大军活活饿死吗?”   “我们兵力远在祥符国在府州能够调动的大军之上,所以他们不敢正面与我们决战,从此地到武州若是马力全开,最多两天时间便可回到武州,这两天再杀一些马,足以支撑到我们回到武州。”   “先不说你这样一来势必将那些一万多已经没有马的人放弃留下送死,就算马力全开,你真以为叶尘真会放任我们离开,我敢保证,等我们最为人困马乏的时候,祥符国大军便会出现,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有多少力气打仗,那和去攻打军堡送死又有什么两样。”   众将争执不下,这时一名信使进来,来到一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的萧达格身旁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萧达格精神一振,喝道:“好了,不要吵了。”   众将顿时住口,看向萧达格,后者深吸一口气,说道:“刚才室相公派人告诉本王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他们那边的探子抓到一名土蕃人,从其口中拷问得到一个消息,在距离此处七十里外石坪谷之中有一个三千账左右的土蕃人部落,室相公又拷问了其他抓捕的百姓,证实了这个土蕃部落的存在。”   众将闻言,顿时双眼发亮,无不大喜。   ……   ……   银州,叶尘临时行宫之中。   胡三光看过海东青送来的情报之后,微微一笑,一脸喜色的来见叶尘。   “启禀陛下,刚刚得到消息,萧达格果然为筹集粮草,杀向石坪谷的土蕃族格纳部落。”   “很好,这格纳部落一直不是很听话,桀骜不驯,是最为抗拒改土归流的几个异族部落之一,此次牺牲他们设下这请君入瓮之计,也算是一箭双雕。”   “这都是陛下神机妙算之功。”   “胡三光,不要拍朕马屁了,这请君入瓮之计可是大将军提出来的。”   “计谋虽然是大将军所提,但若无陛下英明采纳,也是没用。”   “好了,不说废话了,传令杨继业,最后这石坪谷决战由他全权负责,目标就一个,让辽军不能逃走一个。”   “谨遵陛下旨意。”   ……   ……   萧达格和室肪率领大军杀向石砰谷格纳部时,分别在三川堡、日河堡、刘家堡的杨继业、李光顺和折御勋几乎同时收到了安全部探子的回报。然后带领体整数日的各自麾下人马向石砰谷而去。   石砰谷,只有一千多名战士的格纳部落面对七万饿得双眼发红的辽军无异于螳臂挡车,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便彻底结束,辽军上下这些天心中无不憋着一口无处发泄的恶气,这股恶气如今发泄到了格纳部上,近万人不论男女老幼,都遭受了灭顶之灾,可谓是鸡犬不留。本来萧达格还想留一些用来后面排除石地雷的,但是考虑到粮食问题,便索性任由下面人全部杀了。   萧达格和室肪带大军洗劫了石砰谷中格纳部落,收获颇丰,掠夺了每骑不下两日的口粮。因为粮食有限,萧达格和室肪不敢耽搁,略微休息一个时辰之后,便准备重新赶路。   没出数里,前方就有探马来报,说对面发现祥符国大军堵截部队,他们头上飘扬地旗帜上面写着大大的杨字,人数大概有三万左右。   萧达格和室肪顿时惊疑不定起来,三万人马已经是他们计算中府州除去驻守城池和军堡的最少军队之后,祥符国能够调动来了最大兵力。自进入府州以来,面对总能在他们前行之路上埋下的石地雷,和晚上无休止的骚扰和夜袭,萧达格和室肪不止一次的想着趁着大军士气和精气神还有一些,兵力、战马非战斗减员还不多的时候与祥符国在府州主力决一死战。但一直未能遂愿。却不料在这个时候对方到是来了,并且堵住了谷口。这就让二人隐隐感到有些不妙起来。二人再一看这谷中地形,顿时脸色一变。   这山谷两面均是山,虽然不高,但坡度步兵还能够爬行,却足以让骑兵难以通过。而谷中深处格纳部落所在同样背靠大山。唯一的出口便是谷口。   萧达格深吸一口气,肃然说道:“还好谷口宽足有两百丈,儿郎们虽然还是很疲惫,但刚刚人马均已吃饱,精气神恢复了一些,我们人数依然占优,两百丈的谷口足以将我们人数优势体现出来。”   “就怕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室肪摇了摇头,神色中依然满是担忧。   室肪话音刚落,一连串如雷鸣一般的爆炸声陡然自谷口左半断响起。那地下不知道埋了多少炸药,足足响彻了十数息时间,竟然给人一种隐隐有天地色变的感觉。双方战马即使隔了数百丈之远,且耳朵中都塞有东西堵住,依然引起了不小骚动,不过很快就被骑兵安抚下来。   爆炸之后,那两百丈的谷口有一半变成了深足有一丈,宽两三丈的沟壑,只剩下另一半大约百丈的宽度可供骑兵通过。   萧达格和室肪顿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如今之计唯有狭路相逢,勇者胜了。”室肪苦笑一声说道。   萧达格却是瞬间战意滔天,扭头大声下令道:“通告全军,如果不想死在这里,那么就必须打垮对面的敌军。打垮了他们我们才能活着回家!”   ……   ……   辽军在山谷里面黑压压地铺满了山野。   祥符国由黑狼、折兰、玄武三个军团部分兵力组成共三万大军按照兵种和战阵要求一字排开,一万骑兵分成四个方队位于左侧,由黑狼军团军团长李光顺统一指挥,右侧则是十六个步兵营方队列着方方正正的队形,无数的旌旗在他们头顶飘扬,他们今天由折御勋指挥。步兵和骑兵都静静地看着对面两三里之外辽军如乌云般的骑兵。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地站在他们的岗位上,士气如虹。   在山谷口两侧山坡上,不知什么时候四个抛石机连阵地已经建成,每个连阵地后方有着一个坑道工事,里面放着五百枚各种型号的火药包。   杨继业、李光顺、折御勋骑马站在万军之前,也静静地看着对面黑压压的辽国骑兵,他们身后人数还不到对方一半,且只有一万骑兵,但杨继业却对此战充满信心,因为他知道辽军此时体力、精气神比全盛时期相差太远,相应的战力就定会减弱。更何况杨继业很清楚由教导队集训而出的祥符国大军的战力定会让敌人大吃一惊。   “此战将会我是祥符国立国之后的定鼎之战,老夫从来没有感到肩上的负担像今天这样重。”杨继业心中想到,他知道此战若胜,便可让辽军数年之内不会也不敢对祥符国出兵,相反基础薄弱的祥符国若是战败,这三万大军损失惨重,那可就元气大伤,后面宋国和辽国定会对祥符国战火不断。皇帝陛下早就在朝会上说过,祥符国需要宋、辽两国在数年时间内不敢对自家动兵,以创造祥符国高速发展崛起的环境和向西域扩张的时机。   ……   ……   装备中最新研究制造的新式铜号吹出的泛音响彻石砰谷的谷口,祥符国九个骑兵营,合计一万骑兵排成长长的一百列阵型,每排一百人,阵列上竖起的长枪和战刀在阳光下银光闪耀。   他们具体是以骑兵连为作战单元的,每个骑兵连分成三列,前两排穿鳞甲使用一丈四尺长枪,第三排使用加厚加宽的单手腰刀,每个人都身穿防御中等,重量较轻的锁子甲,同排骑兵互相只间隔三尺,连队之间间隔两步,前后排相距七步。 第833章 骑兵大战   李光顺来到阵前十步,看着对面列阵的辽军,他无需说什么动员的话,一个月以来因为兵力不足,且皇帝陛下不想太过的战损,所以采取以防御守城为主的战略让全军从上到下都憋足了一股劲,特别是骑兵更是战意滔天。   双方都是优良的战马,但是辽军战马状态却是明显不行。祥符国战马多来自于党项族,这些马匹都感受到战场的氛围,性格暴烈的开始用前蹄刨地,并打着响鼻左右摇动脑袋。   旗手举着军团长旗来到李光顺身边,另有通信旗手将红色的三角旗斜斜前指,五个短音接一个长音的前进号声中,一万骑兵同时策动马匹开始前进,李光顺需要准确的判断距离,保证在冲锋的最高速与敌交锋。目前与敌方间隔一里半左右,他们要保持慢步到两百步左右,两百步距离的冲锋是他们最熟练的科目,难度只在于在速度渐渐加快的情况下如何保持密集阵型。在严格训练下,这一万名骑兵已经能发动最远三百步距离的接近和冲锋。   祥符国一万匹战马缓缓前进,九名插着背旗的骑兵营营长越出阵列,来到队列右侧前方五步,他们使用带三角小旗的骑枪,树立在头顶让后排的部下也能清楚的看到位置,这些营长不时转头观察军团长的位置,其他前排骑兵则观察各自营长位置,控制着自己的马速,整个骑兵阵列平直的往辽兵推进。   说起来,今天杨继业定下的打法很简单,骑兵先行冲锋,杀一杀辽军锐气,顺便在有着天下最强骑兵——契丹骑兵面前检验一下祥符国全军上下研究出来的最新骑兵战法效果如何。步兵在原地防御,等辽骑主动来攻。两侧山破上抛石机连看时机发射火药包。   此时,杨继业带着五百亲兵和指挥旗手、鼓手已经离开正面,从军阵的缝隙中退到后阵,那里有一个五丈高的指挥高台在很短时间内已经由工兵搭好,杨继业带人走了上去。   杨继业在指挥台上目光扫过全场步兵也已经列阵完毕,更后面的地方是五支医疗卫生队,已经用五顶牛皮缝制的帐篷大体将野战医院搭设好,做好了随时救治伤兵的准备。   最后,杨继业把目光转回了骑兵战场。   近两里外的辽兵中军响起喇叭声,首战对辽军士气的维持极为重要,萧达格将最精锐,战马状况最好的一万骑兵派了出去。对方气势如虹而来,他们若败了,士气便一落千丈,这对此时状态下的辽军不堪设想。不过,对于骑兵对冲战,萧达格对自己麾下儿郎充满信心。   此外,不是萧达格不想多派骑兵,而是眼前的地形宽度一万骑兵已经是极限,再多的反而是累赘。显然祥符国选择在这谷口决战,且用炸药特意炸毁一半沟壑出来是精算过的。   主阵还没有正式开始冲锋,双方都不约而同的派出游骑开始缠斗。李光顺派出的游骑开始往两边退开,让开中间的位置,一部分中间的辽军游骑散兵则直接往祥符国大军大阵冲来,准备骚扰这些列阵的祥符国大军。这些小队散往两翼,穿梭在阵前用骑弓射出轻箭。   这便是辽骑最常用的“拉瓦战术”,是契丹骑兵的看家本领之一,他们运用时一般动用一个千人队,形成一道宽大的弧形散兵阵线骚扰敌阵,引诱敌军离阵或动摇,后阵的集群则寻找对方薄弱的位置进行集中冲锋,进而引起敌阵全体崩溃。   但以往都很有效的骚扰更像是一种捣乱,祥符国骑兵第一排的马匹在头上用皮甲做了面罩,胸前有放箭布帘,能抵挡射入角度较小的轻箭。总共只有有五六匹马被射伤,第二排的持长枪的骑兵迅速上前填满。   祥符国游骑的尽力牵制也限制了对方的发挥,一万骑兵迎着骚扰的轻箭继续推进。   平缓的速度带起杂乱的马蹄声,双方接近到三百步,李光顺的军旗再次前倾,号手吹出第二声前进号,李光顺轻轻夹马腹,战马轻轻跃动,开始慢跑。骑兵指挥不同步兵,可以站在后方指挥,但骑兵却要冲锋在前,要带着一边冲锋,一边指挥。   李光顺对那些远远飞来的轻箭毫不理会,一边跑动一边左右观察着自己这一方的阵列,一万名骑兵都开始慢跑,满目皆是涌动的马头,队列前排的营长都有效的控制着队伍,阵列没有因为骚扰而混乱,大半年的艰苦训练的成果体现出来,阵列依然平稳。   缓坡上的马蹄不再是杂乱的声响,密集的蹄声慢慢汇成隆隆的声音,在李光顺耳中如同仙乐。   双方相距很快只有两百步,因为对进的原因,李光顺当做只有一百余步,平整的阵列如同一道移动的马墙,面前辽国的散兵游骑兵已经没有多少机动的空间,在密集的骑兵面前退去。   辽骑兵完整的出现在李光顺面前,兵阵铁甲闪耀,他们的武器大多是长枪大刀,也有用狼牙棒和刀棍的,同样阵列严整的在开始慢跑,但严整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寻常骑兵来说,比如宋国骑兵和以前的党项八氏骑兵。相比如今祥符国骑兵阵列严整和整齐度便要差了不少,他们的骑兵间隔更宽,兵力不是平均分布,左中右阵后各有一个驻队,开始慢跑后便稍稍显出了散乱。   李光顺热血上涌,大吼一声:“三速!”   又一声前进号,旗手将军团长旗转圈后前倾,九名营长大声发令,三角旗枪再次前倾。祥符国一万骑兵听到号音,同时打马加速,隆隆的马蹄声如同天边由远而近的奔雷。   骚扰的辽游骑无人敢挡兵锋,纷纷逃到两侧,用弓箭对准两翼乱射,两翼的祥符国大军被射翻数人,但这点损失对于整体骑兵大阵没有丝毫影响。   对进之下,双方距离转眼只剩下最后百步,只需要短短数息时间。   “冲锋号!”李光顺迎着刮面刺骨的寒风大喊,足足四名号手吹响嘹亮的号音。李光顺和九营长将自己的黑色旗枪放平。   “杀!”   祥符国大军骑兵按军例集体一声大喊,第一排竖立的长枪齐齐放平,紧接着是第二排的长枪。辽兵也发出号角声,他们同样放平长枪、举起大刀,双方都开始了冲锋。   指挥台上的杨继业不由自主的站起,目不转睛的看着战场,他眼前全是奔腾的马股,数万马蹄带起的泥土草屑四处飞扬,奔腾产生的震动连大军后方指挥架上都能感觉到。   步兵放阵前列的人都张大着嘴,眼睛一瞬不瞬的睁着,屏住呼吸等待碰撞的一刻。密集的阵形让双方都无路可退,也没有丝毫躲避的空间,杀人和被杀只在马身交错的一瞬间,这时的个人战技和骑术已经毫无作用,战士的勇气在骑兵战中得到最大的体现。   迎面而来的辽军开始显出慌乱,面前密密麻麻的长枪的威胁下,一些马匹不顾骑手的控制往侧面斜向跑去,但斜向同样是潮涌而来的祥符国大军骑阵,他们阵型变得散乱,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对冲的骑兵没有人还能撤退。   急速的奔跑下,祥符国骑兵阵列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曲线,但短短的距离还不足以影响阵型的完整。   相距五十步,马速升到最快,双方以每秒二十米左右的速度接近,李光顺满脸涨红,双眼圆睁握紧手中带黑色三角标旗的指挥枪,枪头对准对面的辽兵,这名辽兵满脸凶悍,手持大刀领头跑在最前,他此时也终于有些慌乱,因为他要面对至少两支长枪的攻击。   辽军前排仍有人在试图射箭,一拨骑弓射出的轻箭嗖嗖飞来,一百多名祥符国骑兵被击中,因为良好的盔甲防御,所以只有十几人跌落马下,短短距离转眼即逝。   “杀!”祥符国骑兵阵同时爆发出嘶声力竭的最后一声吼叫。   轰!   两股马匹的洪流迎面对撞,无数折断的枪杆和刀刃的断片飞舞,折断声和人马碰撞连绵不绝,枪刃与铠甲摩擦的声音让人牙根发酸,避让不及的马匹互相撞得骨头碎裂,一些马匹被撞得飞起,一些则带着骑手倒地,在地上拼命翻滚。   最后时刻,李光顺的坐骑也不听话的往左稍微偏开,不过却没有让他的长枪偏离太多,他始终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那名辽兵,降低自己身形,在双方轰鸣的蹄声中交错而过。   下一刻,他感觉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虎口一麻,枪身瞬间从手中飞脱,那名辽兵带着一声惨叫,身影仰天朝后翻去,接着便在眼前一闪而过,淹没在骑兵海浪之中。   “刺中了,这种情况下用长枪比马刀果然好用。”李光顺以前带领的党项族中骑兵大用的是马刀,所以他和其他祥符国骑兵一样,也是第一次用长枪进行骑兵实战。 第834章 步骑对战   此时,李光顺只来得及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眼角一扫,他身边空了一个位置,那名号手已经不知道被撞去了什么地方,眼前又晃过几名辽骑兵,其中一个辽兵的狼牙棒呼一声从他眼前划过,李光顺只是靠着本能闪躲了一下,狼牙棒却离得尚远,那名辽兵也没有第二次攻击的机会,李光顺急忙抽出备用腰刀,等到备妥之时,马匹已经带着他跑到过二十多步,眼前再无敌人。   祥符国大军骑兵的密集阵形占据了优势,前排八百多名辽军在第一轮交锋中被击落六百余人,剩下的辽兵则穿过祥符国大军前排阵线,还不等他们喘一口气,祥符国一方第二排骑兵墙挺着密集的骑兵扑面而来,锋利的枪尖在马匹的加速下如同死神之枪。这批辽兵大多兵刃折断,或是不及收回,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而对面密集和平直的阵列让他们也没有往侧面避开的空间。   又一轮人仰马翻的对决,辽军骑兵再次损失惨重,待第二列祥符国大军骑兵穿过后,辽军的阵形一片大乱,碰撞发生的地方堆满死伤的人马肢体,两轮间隔也不过是眨眼之间,辽军后续的骑兵仍然没有机会和时间去调整自己的方向,正在纷纷减速,第三轮的祥符国马刀骑兵又猛冲上来。   他们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整齐阵形,手执着厚背马刀呼啸而来,借着对冲马力,不需用力挥舞,只要在错身而过时握紧刀柄轻轻一挥,就能带起飞舞的肢体和一蓬蓬血雨。即便前面是成堆的辽兵,他们也只能一头撞上去,数百名辽军骑兵被强大的惯性掀得高高飞起,又砸入后面的辽兵之中。   辽兵阵形相对厚实,对这些集中的地方,祥符国骑兵在密集队形中无法回避,只能硬生生冲上去,即便击杀了前排的敌军,自身也要遭受对方后排攻击,或者便是与同样不能躲开的对方骑兵撞到一起。后排辽兵挥舞兵器要攻击身边冲过的祥符国骑兵,但祥符国骑兵并不减速,径自往前继续奔驰,转眼便错身而过。阵型厚实处的辽兵则被冲撞弄得阵型大乱,地上翻滚的人马阻挡了他们的路线,他们不得不降低马速,这使得他们在交战中几乎没有发挥作用。   三轮攻击如同疾风暴雨,狂暴的将辽军阵线打得千疮百孔,留下一地尸骸和伤员,剩余的祥符国骑兵队列丝毫不停,如同突然涌起的狂潮转瞬又远去,他们继续往前方前进,百步后慢慢减速再次开始列阵。   这三轮过后,辽军损失一千五百多人,阵线支离破碎,所有人都处于慌乱之中,完全失去了指挥,但打击还没有结束,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四连发快弩的急射。   第四轮骑兵立即又跟上来,他们吹着竹哨,以骑兵营为战斗单元的呼啸而过,专门攻击被割据成两百人以下的小股辽国骑兵,他们每人都有快弩,同样也不与辽兵缠斗,奔跑中发射完就快速撤离,这么短的距离和密集程度覆盖下发射快弩,战绩非常好,辽军骑兵落马惨叫不断。   开始退往两侧的祥符国游骑受到鼓舞,又凑上来骚扰,他们分成小群时聚时散,以快弩和骑弓攻击辽军骑兵,战场上箭矢破空声连连响起,更显混乱。   方才对撞的地方尸骸遍地,双方受伤的士兵和马匹都在拼命挣扎嘶叫,碰撞集中的地方双方堆叠在一起,一些摔落的双方骑兵回过神来,抽出匕首或捡拾起附近跌落的武器互相恶斗起来,连一些负伤的人也互相扭打。   ……   ……   领队的辽军骑兵大将被刺伤左臂,面对这样一支从未见过的骑兵和骑兵战法,这位辽国骑兵大将莫名的感到胆寒,特别是这种打法中蕴含的这种几乎是以命换命的骑兵打法,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他却不知道这是长期训练骑兵队列和纪律要求下的令行禁止,然后在大势所趋之下,即使有骑兵怕死,也只能往前冲,否则稍有迟疑,没有被敌人杀死,反而被自己一方后面的骑兵撞死。   后方辽军主阵之前,萧达格和室肪面如土色,他们最为依仗和自信的骑兵野战竟然在同等数量正面冲锋中惨败于敌手,这其中或有自己一方战士和战马身体疲惫,状态不佳之缘故,但即使他们全盛时期,也未必就是对方对手。   最主要的是,这些天叶尘一手计划,安全部、特种大队和义军共同执行的骚扰疲兵战术和士气意志的消磨所带来的心理攻势的效果终于体现出来。首先是一那万多失去战马的辽军瞬间绝望,他们知道即使有一部分人能够回到武州,但也绝对不会是他们,生死绝望之下,便将纪律和上官的命令抛之脑后,心中开始琢磨等会看时机不对抢一匹马再说。而其他不少有马的辽军一看自己身边瘦骨嶙峋的战马和身体中极为清晰的疲惫,心中的战意几乎瞬间便消散大半。萧达格和室肪很快便发现大军士气和战意的急速消退,知道不能在这般下去,否则就一点胜机都没有了。   “殿下,敌军两侧抛石机火药包始终没有动用,等祥符国火药包大量动用的时候,那爆炸声下,恐怕士气和战意更是下降的厉害……不如……混战,方能将我军人数优势充分发挥,也让敌军抛石机投鼠忌器,不敢发射火药包。”室肪低声快速说道。   室肪所说,萧达格岂能看不出来,只是一旦混战,他身为主帅的安危也难以保证,打到最后即使辽军获胜,他自己也可能战死。但看眼前局势若不立刻混战,恐怕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略一犹豫之后,萧达格眸中闪过一抹决断,下令道:“全军出击。”   辽军主力大军一动,祥符国大军后方指挥台上杨继业顿时发现,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说道:“他们想要混战。”   “传令抛石机连,自主判断开始攻击。”   “传令折御勋,步兵方阵留两千人守住谷口,其他人快速挺进,以步兵战阵进入混战模式。”   “传令各军,从现在开始未接到新的命令之前,各级将官自主指挥。”   一连三道命令,很快便通过旗语、鼓声传递全军,命令一出,祥符国这边全军顿时也动了起来。   首先发难的是,早已蓄势待发的四个抛石机连,轰隆隆爆炸声中,辽军主力阵营中开始爆炸。顿时给本就心神疲惫的辽军造成很大混乱。室肪和萧达格见此,心中暗自侥幸,还好刚才果断下令进入混战,抛石机连阵地发射不了几波,便会炸到友军,不敢发射。否则若是跟着杨继业的节奏走,越到后面,还没有打,辽军士气战意便越来越差,还打个毛线。   萧达格大声咆哮着给部众下令,从两侧山坡底部绕行,向祥符国大军杀去,尽快摆脱火药包的混战,然而,接连不断的火药包轰炸轰鸣淹没了他的号角和咆哮声,辽军骑兵因为太过密集渐现混乱。   身边的室肪对他道:“殿下你看。”说完往东面一指。   萧达格真转头看去,李光顺带领的祥符国骑兵在冲锋之后,在一侧重新列阵完毕,看人数至少还有五六千人聚集在一起。就在这时,一声军号响起,李光顺率领骑兵大阵开始慢跑,而祥符国大军的游骑则纷纷向后面步兵阵退去。   萧达格真一个哆嗦,他顾不得多想,看李光顺带领骑兵冲刺方向,恐怕会将自己一方大军拦腰冲断,还未正式开始的混战多半会夭折。而现在这个时候,他能够立刻调动并且拦截住李光顺的,也唯有自己身边的八千亲卫骑兵了。   电光火石间,萧达格已经有了决断,一声令下,让亲卫统领带领五千亲卫骑兵向李光顺迎了上去。   数百步距离很快消失,人喊马嘶之中,又是一轮骑兵对撞,萧达格亲卫骑兵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甚至不用带领大将吩咐,这些百战老兵都吸取了上一次经验,前后间隔更大,避免被冲撞产生的混乱堵成一团,损失倒没有之前的大,并且成功的将李光顺骑兵拦截,而这个时候祥符国骑兵受谷中地形限制,又被辽兵缠住,一时间难以重新聚集,李光顺当机立断下令,以骑兵营、连为单个,各自自主指挥攻击。   ……   ……   冬日阳光下,祥符国两千步兵原地留守,牢牢守住谷口,其余一万八千步兵则是密密麻麻地人头如同鳞片一样地哗哗颤动,以步兵营连为作战单元,向从两边冲过来的辽国骑兵迎了上去。   “传令折御勋,步兵方阵横面覆盖整个山谷,一旅在左面,二旅在中间,三旅在右面,四旅跟在后面充当预备队,以纵队攻击杀入敌阵。向谷中推过去。”杨继业站在后方指挥台上掌控着全局。 第835章 混战   杨继业看得很清楚,眼下局势绝对不能跟辽军一样分散而开进入混战,否则他们训练的战阵便难以发挥任何战力不说,单兵对战,辽军虽然士气精神状态不佳,但毕竟人数是已方两三倍,到最后真是胜负难说,就算赢了,也必然损失惨重,这对于整体兵力不足的祥符国来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败了。单是这一点来说,萧达格不失为一个合格的统帅。   杨继业身边同样站在高台上的传令兵飞快以旗语传令,下面各旅、营、连将官身边自有专人始终看着指挥台,即刻便将命令告诉各自指挥员,大军按照杨继业的命令动了起来。   “给山谷两侧山后特种大队、黄东秋和唐兴武所部发信号,随时做好对翻山逃走辽兵进行截杀。”   “遵命,大将军。”   杨继业地大将军旗向前轻微倾斜了,所有步兵营队同时响起整齐的鼓声。所有步兵前两排都双手持铁枪,后面则一手持铁枪,一手持快弩。他们在各自营连长的指挥下昂首走向敌军,在辽军战线前百步处停下脚步。这时候冲上来的辽军已经开始抛射弓箭,祥符国步兵站在箭雨中的铁甲步兵丝毫没有慌乱,他们就如同站在阳光中享受春风一样宁静。   此时辽军一队骑兵已经在四百步外,这支骑兵有七千多人,他们行走中保持着基本阵形,看到这边的祥符国大军全是步兵,没有骑兵守护,这些骑兵十分凶悍老练,一见有机可乘,立即呼啸着向步兵这边冲锋而来,附近有一些祥符国的哨骑无法抵挡如此多的骑兵,纷纷往两侧退开。   “前两排蹲下!拒马!”折御勋一看就知道辽军想将步兵拉入混战,然后借着单兵人数和自身战技的优势击溃自家步兵。所以立即大声下令,身边传令兵以最快的速度将命令传给了下面营连,很快便得以执行。   面前是滚滚而来的骑兵,祥符国步兵略有些紧张,下意识的服从着命令,前两排把长枪斜斜对准前面,做着标准的拒马动作,而后面的几排则是先以快弩插孔开始瞄准,准备射击。   步兵面对骑兵,前两排先蹲下,让后两排先以快弩射击,这本身就是祥符国步兵条例中的基础训练。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折御勋下令攻击,各营营长会自主判断下达命令。   辽军骑兵已经在一百二十步左右,所有步兵营营长几乎同时面目狰狞,大声吼道:“后两排快弩预备!”   每个营后两排士兵同时侧身插孔,寻找射击点,营长并未给他们太多预备时间,马上就怒吼道:“瞄准!”   每个营一排便是五十支快弩,十八个步兵营方阵是前面九个步兵营后面九个步兵营。能够直面辽军骑兵的是九个营,四百五十支快弩齐齐瞄准冲击而来的辽骑,在如雷的蹄声中,所有营长冷冷等待着辽骑进入八十步左右,然后大声吼道:“放!”   嗡嗡声响起,每具快弩都是四连发一次全部射空,且为了避免全部射在前排敌兵身上,他们会每支弩箭间隔一息时间。足足五百多名前排的辽军骑兵应声倒地,骑兵威风的同时,也提供了更大的目标,大多命中的还是马匹,它们在地上剧烈翻滚,使得辽军队列一阵混乱。   “前排起立!瞄准!”各个营长声调依然十分平稳,发令却快了一些。   在营长的吼声中,前一排士兵起立举起快弩,后面一排则开始往快弩中装箭。   “发射!”   又一轮四百五十具快弩四连发间隔点射,面前的辽军骑兵再次倒下四五百匹,再次产生混乱,但其他骑兵速度加快疯狂冲来。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进行下一轮射击了。   “前排拒马!”各个营长一声令下,刚刚射击完的前排士兵齐齐蹲下,第二排士兵站立举枪,军阵如同长了尖刺的刺猬一般。   辽军骑兵呼啸而来,面前的祥符国大军步兵却没有如他们预料的丝毫慌乱,而是摆出这么一个长枪阵,他们不知道祥符国步兵经常有步骑的对抗训练,士兵的心理承受力早已锻炼出来。   密集铁枪阵刺激着这些本来就很疲惫,状态不佳的马匹的眼睛,这些灵敏的动物这些天吃不好,休息不好,忍受着寒冷饥饿和疲惫,此时便有些暴躁,不顾主人的控制,在最后关头禁不住扭头,或者在阵前想停顿下来,从而极大影响了骑兵最后冲撞效果。   但这样,第一排步兵依然被撞飞了不少,当场死伤了四百多人。不过却成功挡住了辽军骑兵的冲锋。骑兵失去冲锋优势,兵器长度又打不到手持长枪的步兵,便成了祥符国后面手持快弩步兵的靶子。有些辽军骑兵在临死之前,扔出手中的狼牙棒、铁骨朵,竟然打翻了两百多个步兵。但这依然改变不了这场谷口大战中第一场步骑对抗战的结果——辽军大败,七千多骑兵只有两千多人狼狈撤退而回。祥符国步兵则死了近千人。   另一边,因为辽军人数太多,谷口地域有限,祥符国骑兵也已经无法大范围聚集冲刺,大多数也被打散、分割,彻底陷入混战之中,李光顺仅仅带领一千多骑兵来回冲刺,大量杀伤敌人。但是那些被打散和分割的骑兵则往往十多人面对数十名辽国骑兵的围杀,且失去战阵优势,单个骑兵战技又总体来说比辽军骑兵弱了一筹,所以死伤不少。事实上,若非辽军战马和士兵太过疲惫,状态不行,祥符国骑兵损失还会更大。   冲的最快的七千多骑兵面对祥符国步兵惨败而退,这一幕被萧达格看在眼中,却是大吃一惊的同时,脸色已经阴沉的能够滴下墨水来。他知道刚才骑兵惨败,固然是因为祥符步兵战术、快弩和长枪拒马阵的厉害,但还有一个很大的因素是他们的战马太过疲惫,在这种状态下战马面对长枪阵心中的畏惧便会被无形中扩大数倍,从而在最后关头违背士兵的意愿强行停步或者转头。   想到这里,萧达格转头突然对着左右传令兵吼道:“传令,让骑兵下马列阵,不管他们以前用什么,这次前排全部用长枪,敌军的步阵只有不到两万人,我们人数是他们两三倍,我契丹儿郎们即使下马打杀起来也要比他们厉害,只要击溃他们,我们才能够活着回去。”   传令兵分头传令,辽军各个大将也是战阵经验丰富之辈,很快觉得这个时候下马步战却是唯一的选择,因为地域限制,又是混战,骑兵已经失去冲锋的优势,反而因为目标太大,高高在上,成为对方快弩的活靶子。   所以,辽军众将齐心,除了继续与祥符国骑兵混战的一万骑兵之外,其他五万左右的骑兵纷纷下马,手执长枪的步甲兵依次来到前排,他们手中拿着的,是长度比祥符国大军短不了多少的一丈二尺长枪。   辽军骑兵战阵娴熟,步兵方阵也不是高难的阵形,他们列成的步兵方阵同样十分整肃。   萧达格的战术基本奏效,现在能否脱身就看步兵的对决,虽然刚才辽军死伤已经近万,但萧达格手上此时下马的步兵是祥符国步兵两倍稍多,且他们士兵单兵战力严格算起来反而要比祥符国这边还要强。   此时步甲列阵完毕,两边山谷顶头上祥符国抛石机趁机发射了两波火药包,让辽军又有了一千多死伤。   不过,却未能让辽军产生多少混乱。此时辽军军阵上刀枪林立,萧达格一挥手,一声号角声中,大鼓响起,由骑兵转成的步兵们开始从容的前进。   祥符国一万八千步兵也是一声军号,密密麻麻的长枪竖起,几乎遮挡了北面的背景,步鼓声一通急响,随即变成步点,十六个营队方阵同时向前移动,如同一片片移动的长枪森林。每个方阵右翼走着营长和营旗,左翼是副营长,他们前后走动,不时提醒队列中的连长和排长留意某处队形。   侧翼被拉开,辽兵的步阵也拉得很长,祥符国方阵一万八千人依然是八个营队功在前,八个营方阵在后,每个营六排,总共便是十二排。辽军步兵近五万人,前后近三十排,阵线比祥符国长得多,正在大鼓声中坚定的接近。   祥符国方阵士兵将长枪竖在右侧,右手握在底部,左手握在枪身,随着鼓点缓缓移动,一丈四尺的长枪平举十分吃力,只有在交战时才会放平。   “对面的辽军的长枪不比咱们短多少,接敌保持缓步,不要想着冲杀,想活命的都听清楚,长枪相当,别想着冲上去就杀人,否则你多半一头撞在他们枪头上,接敌时要更慢,鼓点响一次才踏一步,记住侧身平枪,枪头成一线。”   整齐的鼓点和踏步声中,各个方队营连长前后跑动,习惯性的用大嗓门提醒自己的士兵。 第836章 生死决战(一)   祥符国军阵铁甲闪耀,所有步兵都配发了铁甲和低眉头盔,而反观辽军拥有铁甲不足十分之一。   长枪兵第一排,来自黑狼军团的魏子奇瞟了一眼不断强调注意事项的营长,把目光移到正面,对面一道黑色的人墙向他们涌来,头上顶着密集的枪杆,有如兵刃组成的长墙,他们的前面照例有些辽军的弓手散兵。   魏子奇用眼角看了一眼两侧,同样是连绵的战友,心中顿时安心。这就是连长告诉他们的,觉得敌人多而害怕的时候,看看自己这边,其实人也不少。   听完营长的嚎叫,魏子奇把右手稍稍抬高,挨到了鞓带上的匕首插鞘,心中涌起一点安全感,这匕首虽小,却是他最后的防身工具,听说造价能当他一月的军饷。   轻快的铜笛吹起,魏子奇心中一阵放松,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笛子很好听。据说是伟大皇帝陛下亲自定的调子,叫做步兵进行曲。   双方很快接近,快到三百步的时候,折御勋旗下又一身军号响起,祥符国所有步兵方阵齐呼一声“杀”,顿脚止步,各营长一声令下,魏子奇将长枪触地靠在肩上。   他们只走了短短百步,更多是做出迎面对决的姿态,提升士兵士气,对面的辽军士兵则走得很快,因为他们没有多少时间磨蹭。   步兵每个营各有两具巨型枪弩来到了各营的军阵两侧,弩枪已经装填完毕。   随着双方步阵的接近,辽军还有部分骑兵也随之前进掩护侧翼,但仍有两股马兵留在后面两翼掩护,一旦正在另一边混战的祥符国骑兵有跑过来发动冲击的,后面留下的骑兵可以从两侧纠缠他们。可能被他们从侧翼拖住而陷入混战,所以本来有小股祥符国骑兵想过来冲击,见此也就放弃,继续混战。   双方还在混战的骑兵显然短时间内难以有结果,但只要辽军步兵得胜,他们就可以在步兵配合下将祥符国骑兵驱散,从而得以突围逃生,并且还能给祥符国骑兵一次重创。   谷口山坡上抛石机一直抛射火药包,给辽军造成不小伤亡的同时,也逼着他们加快速度冲向祥符国步兵方阵,他们都知道一旦双方交战,火药包便不会发射。   双方距离刚过三百步,一连串急促刺耳的破空声响起,前排十六架巨型枪弩同时发射。   十六根六尺长的弩枪带着淡淡的白色尾迹,发出惊人的尖啸声射向辽兵阵线,魏子奇能看到每一根弩枪都一下子射穿了四五名辽兵,使得辽兵阵线出线十六个小小缺口,不过很快就有后面的辽兵填满,阵线依旧坚定的前进。   每个营有两个巨型弩枪班,每个班一个巨型弩枪,一轮之后,不用营连长下令,前面八个营队各十六弩枪班的班长大声下令,几名操作手配合娴熟,一边调整射角一边持续射击,保持着大约每分钟一根的速度,这个距离,辽兵又是密密麻麻一线,每根必中,但火药包的威力都不能动摇他们的决心,战线每次出现破损,就有后面的人上来补齐。更何况是巨型弩枪。   “真来拼命的。”魏子奇看到敌人的坚定表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心跳开始加速,一个月前辽军打来之前,府州有个人家给他说媒,家里面把聘礼都准备好了。   火药包爆炸带来的淡淡的硝烟味被冬风弥漫在阵线上,魏子奇心中很希望辽军走慢一些,让火药包和巨型弩枪多发射几轮,最好能够把对面辽狗都全部杀光。   巨型弩枪的射速在逐渐加快,显然弩枪班的人也明白辽兵会急速接近,给他们发射的时间不多了。距离越近,每根弩枪射死的人便越多,此时距离两百米,每根弩枪已经能够射死六人。两百多步外的惨叫声依稀可闻,打出的缺口很快又被填平,地上的尸体很快被人墙遮挡。   辽兵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前排看见祥符国的士兵有些紧张,杨继业的声音适时响起:“全体士兵们,辽贼来我们国家抢劫,他杀了生我们养我们的百姓,抢了我们祥符国的财富,毁了我们无数百姓的家园。今天我不把他们杀死,杀怕。以后辽军每年都会来。记住,你们是天下最强的步兵,我们祥符国的步兵,天下没人是你们对手,没人比你们更坚定……”   在大将军的喊叫声中,魏子奇放弃了心中的幻想,握紧手中的长枪,闭着眼睛喃喃道:“玉皇大帝、城隍爷爷,皇帝陛下保佑……”   比起已经彻底陷入混战的骑兵,步兵战线展得很开,接触面很大,而且没有任何取巧,胜负会在很短时间决定。   ……   ……   辽军步兵进入一百五十步,他们已经遭遇了四轮弩枪的打击,加上前面的火药包的杀伤,双方还未短兵相接,辽兵已经损失五六百人。   终于到了弓箭攻击射程之内,辽军派出的那部分散兵越过方队开始抛射轻箭,魏子奇低下头,用低眉头盔檐遮住面门,远远投来的轻箭落在队列中,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只有巨型弩枪班那边传来一些被命中的惨叫声,对于铁甲来说,百步外的轻箭和挠痒痒差不多。   少量的祥符国骑兵从混战中脱离出来,在两翼与辽兵护翼骑兵用重箭对射,辽军后面的大阵却没有耽搁,继续快步前进,面对火药包和巨型弩枪的杀伤,他们绝对不愿意将时间消磨在被动的路上。   又一轮火药包轰炸之后,辽军散兵很快进入七十步,后面的大阵中辽军各级军官的嚎叫声连连响起。   折御勋回到了自己步兵总指挥的位置——在前面八个营和后面八个营方阵结合部的靠后位置。一排亲兵左臂套在盾牌后面的两个环套中,护在他的面前,防止辽军中的神雕手进行斩首行动。   这个时候,第一排和第二排每次四百五十具快弩已经开始轮流射击,但也只来得及各自射了一轮。   后面折御勋身边传令兵吹了一声喇叭,折御勋转头对鼓号手道:“正常步速,吹前进号。”   “再以旗语传令,第二梯队两翼营队各出一个连,沿着山坡从两边上前,以快弩持续远程攻击。若有战损,后面营队随时进行补充,要一直保证两翼靠前有两个连队的快弩一直射击。”   ……   ……   一声前进号响,魏子奇将快弩快速挂在腰间,双手持长枪提起,竖立在右侧,步鼓一通急响后,魏子奇踩着鼓点开始前进,对面辽兵踏步的轰轰声清晰可闻。   辽兵害怕火药包、巨型枪弩和快弩,但在百步之内后,祥符国步兵也担心辽兵的步弓近射,这个距离内双方都希望尽快进入关键的近身搏杀。   魏子奇刚才看着辽军散兵在刚才的齐射中倒下了大半,散兵线更加零落,自己这边的大阵中也有人摔倒,被后面的人直接踩过。   那些辽军散兵看着有些惊慌,不过他们已经接近到了五十步,开始改用重箭。部分凶悍的继续向前挺进,手中拿着破甲锥和弓,冲到二十步外。   祥符国这边八个营队方阵两翼紧挨着的山坡上,有两个第二梯队的连队奉命上前,手持快弩继续进行一阵猛烈的射击,他们各自分成四排,轮转射击,前排射击后往后退回,第二排又上前射击,依次轮流。在祥符国的严格训练下,他们能够一边随同中间长枪大阵前进,一边装填弩箭,提供持续的远程支援。   每个连有二百七十名快弩手,一般分为四排各七十多人,快弩手排列非常紧密。   长长的方阵线滚滚向前,不管距离有多近,两翼始终有快弩的齐射。   面前的辽军散兵也越来越多,他们拉弓和快弩兵对射,沉重的破甲锥带着破风声击穿快弩兵的锁子甲,长枪兵的惨叫声时时出现,辽军散兵也在连续的齐射中喷着血箭倒下,更多的远程攻击集中在辽军主阵上,不过因为两翼两个连队快弩的持续射击,两翼辽军反而遭受了最严重的打击,不断有手执长枪的辽军士兵翻滚倒地,辽军散兵的破甲锥也开始袭击祥符国大军长枪手,许多长枪手扑倒在地,双方行进的阵列后都留下满地死伤,战场上充斥着被击中者的惨叫。   魏子奇脑中几乎麻木,他面前二十步外,有一个边退边射的辽军散兵,那辽军散兵躲过了多次齐射都没死,一直不停对着魏子奇这队的方向放箭。   魏子奇只能踩着步点前进,也不能离队过去追击,只挨打不还手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感觉,正在这时那辽兵又发出一箭,魏子奇胸口当一声响,强劲的力量让他身形一顿,胸口位置一阵疼痛,后面的队友推着魏子奇继续往前走,魏子奇连连喘气,终于缓过来的时候才低头看胸口,一支桦木杆的重箭插在胸口铁甲甲叶上,正随着自己的走动上下摇晃,粗大的箭头还有大半截留下外面。 第837章 生死决战(二)   魏子奇连忙腾出左手把箭头拔掉,一股温热的液体在胸口的皮肤上流过,他感觉入肉不深,但伤口十分疼痛,左侧的队友突然一声惨叫,面门上带着一支重箭仰天倒下,后排的队友迅速上前填平了战线。辽人之中多有神箭手,这句话不假,祥符国步兵身穿铁甲,面带低眉头盔,唯有大半个脸面没有防御,辽兵射手便专门瞄准祥符国士兵脸部。指挥台上杨继业目睹此景,心想此战过后,可以让装备部试着研究护面头盔,只留眼睛出来。   被射中的是魏子奇班里面睡在他旁边的张嘎子,魏子奇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心中开始的惧怕不翼而飞,他两眼喷火,脚步踩着鼓点继续向前走去。   辽军步阵上林立的长枪越来越近,辽兵的前排和两翼损失损失惨重,在祥符国的火药包、巨型枪弩和快弩轮番打击下,这短短四五百步,他们便已经损失了接近三千人,尤其在正对祥符国两翼快弩手持续射击的位置,那里是辽军长枪阵的空白,快弩兵必须减少对面近战兵种的威胁,在行进中对那几处集中打击,辽军那几个地方被打穿,刚刚补上又被下一轮齐射消灭。   辽军的散兵重箭同样对祥符国步兵威胁很大,尽管在二十多步才能射穿祥符国大军铁甲,但他们的射速更高,也在短时间也造成了祥符国六七百人伤亡,只是弓箭威力有限,直接死亡的人数不多。   终于相隔只剩下最后二十步,双方忍受着远程武器的打击接近到了要交战的距离,近距离的死战即将到来。   祥符国方阵的进军鼓点突然一停,变成有间隔的缓慢鼓点。   “侧身平枪!”   相距二十步,营长、连长的吼叫声响起,祥符国大军第一梯队八个营队方阵前三排长枪齐齐放平,魏子奇身体转向右侧,左手在前右手在后,长枪对准了辽兵的方向,这个动作以左手为支撑点,右手起到控制枪身的作用,可以一直握到矛杆的尾部,既能相对节省体力,也能将长枪的攻击范围增加到最大。   在双方都是长达近一丈四尺的长枪情况下,士兵很难准确判断突刺的时机,如果狂冲过去突刺,往往会自己撞到对方枪头上,自己却没有刺到对方,这样的缓慢接近后寻找时机,才最适合超长长枪的对战。   密密麻麻的枪头出现在阵列前方,辽兵鼓声一缓,他们的长枪兵也放平长枪,保持着平整的战线一步步接近,但握持的方法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哪有祥符国步兵这样的整齐划一。   两翼两个连快弩兵这个过程中遭受了不少辽军散兵以重箭疯狂反击,加起来死了一百多人,但后面八个营队一直保持着死一个补充一个,所以人数始终没有减少。此时,他们发出最后一轮齐射,辽兵散兵则扔了一波飞斧和飞剑,给对方造成了最后一次远程伤害,然后祥符国方阵两翼的这两个连队开始退后,但并没有彻底退去,而是处于第一梯队方阵腰身位置,于山坡之处,继续向辽兵射击。   与此同时,祥符国方阵第四排步兵则乘着方阵速度减慢,抽出匕首和腰刀,蹲下身子沿着阵线钻到长枪线之下,然后躲藏在第一排长枪的缝隙之中。   辽国散兵并未有这种训练,活动空间消失后,有一些冒失的冲上前来拼杀,被密集的长枪立即刺死,另外有些看到祥符国大军蹲着,也学着照做,这些短兵手在矛杆下凶狠对视,也在等待时机。在长枪互相交锋之前引开敌人注意之前,这些短兵手不能出击,否则会被对方密集的长枪轻易扎成肉串。   两翼外侧的快弩射击声不断,用密集的远程攻击压制超出己方战线的辽军兵,外侧的辽兵弓手也在反击,箭支飞舞的嗖嗖声夹杂在快弩刺耳破空声之中。   魏子奇耳中却只对鼓点有反应,每响一鼓便踏前一步,其他的声音似乎都远在天边,两翼不关他的事,面前的长检却越来越近,魏子奇两眼发红,下意识的按照缓慢的鼓点一步步接近敌人。   辽兵不是傻子,不会一头扎上来送到枪口上,双方越靠越近之后,步幅也越来越小,长枪枪锋寒芒闪烁,都极具威胁,互相威慑之下,都在小心翼翼的靠近攻击距离。   魏子奇对面是一个皮肤黝黑的辽军战士,他带着一顶铁质头盔,两眼在铁质帽檐下闪着凶光,魏子奇不去看面前不远的地方矛刃,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对方的肩部位置,留意对方的动作,脚下缓缓挪动,判断着互相间的距离。   长枪兵维持超长枪平放并不能太久,该来的迟早要来,魏子奇的枪头和对方的枪头开始交接,双方阵线中间是密集的长枪矛杆,正在缓缓的交错而过,枪杆矛杆不时发出轻轻的碰撞声,此时的步鼓已经停了,阵线上对峙的士兵都全神贯注在正面对手身上,在缓慢接近中判断着最适合的刺杀时机,没有人有功夫去发出声音,只剩下营连长大喊提醒,以及脚步移动的沙沙声。   魏子奇如同置身于长枪组成的从林中,两侧是后排战友伸出的枪头,面前则是自己和敌人的矛杆,正对面那辽兵的长枪枪头在微微上下摇晃,距离他只有最后四尺。   得益于他们和训练部教导队蓝队有过数次长枪对抗,这种面对枪头的感觉并不陌生。   但这毕竟不是演习,面前的枪头微微晃动着,大概快到刺杀的攻击范围,魏子奇脚下不敢再逼近,正前和侧面的三个枪头都有极大的威胁,刺激着他的神经,魏子奇额头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对面那个辽军兵也在犹豫着,魏子奇的长枪同样在他面前,祥符国方阵的阵形十分平直,右手又是藏在身后,他无法判断敌人的刺杀距离,没准他再踏一步就会遭到三支长枪攻击,而且这个辽兵是用的下握法持枪,不但吃力,还必须在后面留出一段枪尾,减小了攻击范围,随着时间拖延,体力继续消耗之后,他将必须延长枪尾的长度保持枪身平衡,所以他现在是既担心又着急。   在缓缓接近中,阵线上只剩下双方粗重的呼吸和甲叶的轻轻撞击声,偶尔有军官喝叫,也无人去听。   一片安静中,祥符国士兵迎着对面的枪头,用最小的步幅往前蹭着,魏子奇心口几乎要跳出来,全身都处于一种高度绷紧的状态,对峙的短短时间,对他有如万年般漫长。   突然右腿侧一空,一个蹲着的黑影迅猛的穿过短短距离,避开那辽兵身侧的后排长枪,用匕首猛地砸在那辽军兵大腿上。   “啊!”正全身绷紧的辽军兵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这声大叫终于让紧张到极点的双方神经断开,士兵们疯狂叫喊,几乎同时开始了混乱的对刺,双方密密麻麻的枪杆在阵线间来回,枪身运动起来后,碰撞的呯呯声密如雨点。   一片混乱之中,魏子奇乘着那辽军兵被刺中分心,条件反射般踏前一步占据了攻击位置,如同他每天数百次的练习一样,左腿踏前,身体微微前倾,右手和左手都同时前探,长枪如闪电般迅猛刺出,距离对方矛刃还有一尺远时,他手上一阵发滞的感觉,长枪准确的刺入了那名辽军兵的颈部,整个动作都在瞬间完成。   面前那支讨厌的长枪当啷掉在地上,对面的辽兵在分心之下,对他的刺杀几乎没有任何躲闪动作,捂着颈子倒在了地上。   下面那个从后面几排钻上来的近战手又敏捷的站起,对着旁边一个辽军长枪手的颈子一刀扎过去,那辽军长枪手正嚎叫着全神贯注的和对面刺杀,已经接近疯狂,颈子被刺了居然都没有反应,颈动脉的鲜血如喷泉一般喷出,他口中吐着血沫继续往对面刺杀两下,然后才嘭一声软倒在地面。   辽军后排正往前填补,祥符国近战兵不敢停留,蹲下身子往侧面敏捷的移动,两根长枪从后排急速刺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这近战兵躲过一劫,刚要往回跑,后面又一根长枪杀出,刺中他背部,他顿时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起来。   双方的其他近战兵在长枪下钻来钻去,头上是一丛丛往复穿梭的锋利矛刃,他们瞅着空子就冲过去刺一刀,然后在后排反击前赶紧撤退,被杀伤的长枪手往往一分神,便被对面的长枪杀死。   此时战线上已经杀成一锅粥,越来越多士兵扑到在中间地带,摆在各自阵前挣扎,冷兵器造成的痛苦非常强烈,伤兵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响彻战线,宽阔而密集的接触面迅速带来了巨大的伤亡,双方第一排都很快损失大半,后排的长枪兵不断向前填补。整齐的后排很快变成锯齿形状。   ……   …… 第838章 生死决战(三)   祥符国士兵几乎都是在麻木的状态下作战,完全依靠着平时无数次的训练所养成的身体的本能反应反复刺杀。   在那个近战兵协助下,魏子奇此时已经占据了突前一步的位置,他的长枪控制了对方两个人的缺口,阻止对方后排补上,乘着对方后排不及上前牵制自己的时候,魏子奇朝右侧又一个刺杀,将右侧一名辽军长枪手杀死,魏子奇立即后退一步回到队列。   他正面那个辽兵不管不顾的大喝着冲上来,手中长枪对着魏子奇猛刺,一个枪头在眼前急速扩大,魏子奇保持着平枪姿势,双手发青的死死握住矛杆,右手稍稍一斜对准那辽军兵胸膛,枪头快到眼前,魏子奇绝望的闭上眼睛,手上一股力量传来,接着脸上一凉,魏子奇睁开眼时,只见对面那甲兵不及减速,撞上了自己枪头,手中用力一推,那甲兵仰天倒下去。   对面的矛刃在魏子奇脸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他自己却没有丝毫感觉,肾上腺素的急剧分泌让他的力量和忍耐力大增,高度紧张让他无暇去管敌人以外的任何事情。   第一批伤亡产生后,双方越打越疯狂,再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林的长枪一丛丛的吞吐,快速的收割着人命,中间每一息都有人倒下,甚至经常是两人同时刺中对方,尸体几乎铺满了战线,两支军队仍然没有后退,展现了这个时代最强的战力。   魏子奇两侧已经换了人,右边已是换上的第二个,他自己满脸血污,对面的又一名长枪手又猛扑上来,魏子奇下意识的正要刺杀,小腿突然一阵剧痛,身子一歪正好躲过正面辽军兵的猛刺,随即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一支长枪很快接替了他的位置,带着呼呼的风声向对面刺杀,一双鞋子在魏子奇的身上连踩几下,魏子奇惊慌的半支起身子,地面上血污满地,堆满尸体和蠕动的伤员,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周围是无数晃动的密集人腿。   震天的喊杀和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魏子奇大口喘了几口气,他终于看到刺中自己小腿的是什么,就是刚才他杀翻的那个辽军兵,他仰躺在地上并没有死去,胸口被矛刃刺出一个洞,正在汩汩的淌出血水,他吃力的仰起上半身,手上抓着一根长枪颤抖着还要去刺另外的祥符国大军。   魏子奇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忍住小腿传来的剧痛猛地用力扑过去,啪一下将矛杆压在身下,那辽兵身受重伤,手中再握持不住,上半身也被压回了地面,魏子奇小腿越来越痛,脸上伤口流出的血水顺着下颚沥沥滴下,魏子奇将流入口中的吐了一口。   他马上顺着枪杆爬过去压到那辽兵身上,地面上血水浸透,摸上去满手的粘稠感觉,他很快爬到,那辽兵已经体力耗尽,无力的举起手对着魏子奇的脑袋敲来,魏子奇不由分说,将匕首猛地捅入他脖子,死命的搅动几下,伤口发出叽叽的喷血声,那辽兵大张着嘴,脑袋偏向了一边。   魏子奇刚刚抽出匕首,上面嘭的倒下另一个辽兵,伤口中的血水喷在魏子奇头上,魏子奇奋力推开,一看是个辽兵,忽然发觉自己刚才已经爬到对方战线下,眼前晃动着无数人腿,上面仍然是晃动的矛杆,他也无路可去。   他连忙给刚刚倒下的辽兵补了一匕首,然后抓过旁边一把腰刀,正是最开始他身边那个近战兵留下的,左手支撑着准备从下砍杀,眼角晃动见发觉左侧七八步外有个影子正在接近。   魏子奇立即转头,一个肩膀宽阔的辽兵手中拿着一把云梯刀,他脸上沾满血污,眼中凶光四射,蹲着身子正快速冲来,头上的枪杆来来往往,他却没有丝毫畏惧的设色。   魏子奇连忙要起来调整姿势迎战,还不等魏子奇调整好,那人却已经猛地扑过来,手中云梯刀猛刺向魏子奇颈部,魏子奇急切下用左手铁臂手一格,云梯刀在一阵难听的摩擦声中被挡开,那辽兵身体依然势头不减的扑过来,两人在地面上翻滚几圈,扭打在一起,激烈的搏斗带得地面上的血水四溅。   两人拼命想把对方压住,魏子奇丢下腰刀,死死抓住对方的右手,辽兵也抓住了魏子奇握持匕首的右手,他的力量十分强悍,与魏子奇在伯仲之间,此时右手背抓住,他状如疯虎,用脚拼命的蹬着,魏子奇的小腿伤口被他连连踢中,痛的脸色发白,几处伤口的失血让他觉得十分疲惫,紧张的状态对体力消耗十分严重,然而辽兵身体虽然比魏子奇强壮一些,但显然这些天祥符国疲兵战术发挥了作用,一阵猛力之后,这名辽兵感觉自己身体内的力量在急速流失,本来占据上风,且已经翻身将魏子奇掀翻压住,却却没有力量坚持,被魏子奇猛地抬起上半身,用额头猛地撞在辽兵面门上,辽兵鼻骨都几乎被撞断,强烈的疼痛刺激到眼睛,他眼前一片迷糊,还想用力压住魏子奇,然而这些天饥寒交迫,睡眠休息时间严重不足,让他根本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魏子奇用手中匕首猛的一挥,辽兵脖子一歪,惨叫一声,颈子后面喷出老高的血水。周围的惨叫中夹杂着无数惊慌的呐喊。如这名辽兵这般后力不足的情况,几乎在所有辽兵身上都在发生。   魏子奇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激动的偏过头张望,眼前祥符国的长枪阵正在前进,辽军的步兵在往后逃散,西边一队祥符国骑兵斜向冲来,开始追杀那些逃兵。拿着铁枪快弩的祥符国步兵从两翼和缝隙中冲出,奔跑着追击而去,遇到小股抵抗的辽兵,便立定排以快弩射击,然后开始近身刺杀,击溃了一股股顽抗的辽兵。   步兵方阵决战的胜负结果很快便波及影响到正在混战骑兵,步兵方阵所过之处,碰上辽国骑兵同样轻易刺死,很快辽国还在马上的一万多骑兵也加入到了溃败的行列之中,向谷中深处跑去。也有慌不择路从两边山坡上爬上去,妄图翻山逃走,他们却不知道两侧和谷中深处山的后面有特种大队、黄东秋和唐兴武所部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以逸待劳,等着辽国逃兵落网。   “方阵保持阵线,快步行进,把辽兵往谷中赶,一个也别放跑了。”大将军杨继业熟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听着那熟悉的声调,魏子奇张开嘴发出两个简短的哈声,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   ……   萧达格脸色苍白的看着崩溃的大军,他们惊慌的拼命奔逃,甚至将他身边还在坚守岗位的亲兵冲散,完全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一些大将带着一部分亲兵还想杀人督战,结果连督战的人也都被瞬间淹没,不得不跟着往后逃走。   下马步战近五万步兵,接战前便已经损失了三千多人,靠近后的损失更加大,特别是祥符国大军两翼山坡上的快弩兵十分密集,两个连近六百人四连发快弩自始至终都持续射击,辽军两翼无法承受那种损失,不得不以弓箭远距离对抗,使得两翼不但不能形成突破,还承受了极大的损失。   中间辽军的长枪兵交锋同样没有取得优势,反而被对方以阵战快速击溃,萧达格只看阵形就知道,中间阵线前面的持矛精锐战士损失了大半之后,后面的辽兵对依然密集的祥符国大军已经渐渐丧失了斗志。   萧达格张口结舌,他虽然知道这是一场以命换命的打法,甚至想过因为已方战士体力和状态实在不佳,自己麾下死两人换对方一人损失的最坏打算。但他从未想过会在人数是对方两三倍的情况下惨败,而且败得如此迅速,连后面的大半人都来不及投入。   旁边的亲兵统领声音发抖说道:“王爷,往山谷深处跑迟早是死,卑职带人护着王爷从北边翻山逃跑吧,卑职看见不少兄弟都已经翻山逃走,到时王爷便聚拢一部分大军,我们逃回武州。”   “跑?”萧达格绝望的道,“谷口被堵,这三边的山都不是很高,你以为对方会在山后没有准备。就算翻山逃走,等筋疲力尽之时,随便一个义军便会将我等俘虏或者杀死,我们又能跑掉几个。”   那亲兵统领不知道说什么,索性跪下道:“卑职誓死跟着王爷。”   所谓兵败如山倒,便是眼前这般场景,不管是萧达格,还是室肪,亦或一些将领都难以阻止或者重新聚拢人员反攻,除非祥符国大军不再追杀,可是那怎么可能。   完全丧失斗志的辽军惊慌失措,在战场上疯狂嚎叫奔跑,兵器铠甲头盔丢得满地都是,他们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去后阵抢到一匹马,抢在别人之前逃命。但他们却忘了,即使抢到马,也出了谷。反而没有马可以徒手翻山逃离这山谷。 第839章 兵败如山倒   不用杨继业或者李光顺下令,所有祥符国骑兵都疯狂的策马追杀,轻易的从后面斩杀着那些根本不抵抗的溃兵,一部分骑兵冲入刚才辽军步兵留下的马群中乱砍,数万匹战马四处狂奔,辽军后阵越加一片大乱,战场上尘土四起,到处是惊慌奔跑的人和马匹,地上留下的伤兵大声哀嚎,却没有任何人去理会。   抓到了马的辽兵零零散散的开始往谷中狂奔,更多人找不到马,惊慌中有往谷中深处跑的,也有往两边山上爬的。甚至有神智不清的向谷口冲去,自然轻易被迎面来的祥符国大军杀死。   眼前败退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萧达格的预计,满目都是奔跑来去的溃兵乱马,其中也有一些勇敢的辽军骑兵选择和祥符国骑兵不断冲杀,在混乱的场景刺激下,被数百名亲兵死死护住的萧达格感觉身下的马匹也焦躁的不断移动着马蹄,他不得不紧紧抓住缰绳。   在萧达格百步外就有一支祥符国骑兵狂奔而过,几名空手逃窜的溃兵不及让开,转眼被祥符国大军兵刃刺中,还没倒地就被马匹撞翻,三排马蹄踏过之后地上腾起淡淡的烟尘,几名溃兵摆在那里没有了动静。   一支四五百人的辽军骑兵在一名将领拼命的聚拢下草草整队,萧达格看得出他们的阵形也十分混乱,每条阵列之间长枪马刀互相混杂,远远没有开始的整齐,基本排齐后想要冲出一条活路,不料一群祥符国骑兵从北面冲过,将这股刚刚好不容易聚拢的辽军骑兵瞬间杀死近半,又打散成溃兵。   重整步兵和骑兵都已经不可能,兵荒马乱之中,萧达格脸若死灰,咬咬牙,大声命令鼓手鸣金,让士兵自行逃命,然后自己最终还是选择在身边五百多名忠心护主的亲兵保护下,趁乱冲上了北面山上,并且趁机与护卫换了衣服。   而辽国枢密院使室肪却早已不知所踪。   ……   ……   杨继业抽着马股,在亲兵护卫下,进了石坪谷,越过被炸药炸出来的百丈长沟壑,首先看到的是两万多匹被聚拢的辽军坐骑,这些战马大多都太过疲惫,已经无力奔跑,且被辽军伤了战马的根本,也活不了几天了,杨继业心想其中有一半经过调养,恢复到还能上战场就不错了。   战马旁边是两万多俘虏,全部身上兵器盔甲已经全部被缴械,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大多一脸麻木或者神色惨淡、绝望。   不远处,四个医疗卫生队临时用十个牛皮帐篷搭建野战医院中正忙的热火朝天,不断有伤员被抬进去,进行救治。   杨继业身后的两名旗手十分强壮,牢牢抓住旗杆,在他头上,杨继业的一丈六尺大将军军旗高高飘扬。   杨继业骑马进入了尸横遍野的战场。折御勋从谷中深处在亲兵簇拥下纵马赶回,给杨继业敬过军礼之后,说道:“启禀大将军,得到确切消息,辽国南院大王萧达格和枢密院使室肪已经带着部分亲兵一南一北从两侧山上逃走。”   杨继业笑了笑,说道:“他们逃不了,白沧海、黄东秋、唐兴武,还有安全部上千探子,再加上广大的义军,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再说天寒地冻,山中更是寒冷无比,我们若是派出大军上山追捕,来回也要数日时间,且恐怕会冻伤无数,既然山那边早有布置,便没有必要一直追下去,传令将辽军追至山顶之后,能杀多少杀多少,剩下的便不要管了,全部撤回。萧达格和室肪若是能够侥幸从我们手中逃走,便将两条大鱼交给他们吧!”   折御勋有些不甘,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元旦之日,便是祥符国首次封爵之日,按照陛下作事风格,只会看立国前后战功大小,不会掺杂任何其他因素。而在祥符国高级将领之中,他是半路投降而来,除了今天这场大战之外,并未立下多少显赫功劳。他本想向杨继业请求,亲自带大军上山追捕,再立大功。而眼前这场大胜,他固然有功,但祥符国军中上下都知道是陛下布下大体战略,杨继业具体实施,黑狼、折兰、玄武三大军团和特种大队、安全部等全力配合实施才有今天这场大胜,参与的人太多,以致于他的战功虽然很大,但却不够显赫。可若他能够活捉萧达格和室肪,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必然能够在元旦之日封爵之时追上其他军团长。   杨继业岂能不知道折御勋心中所想,不过他却懒得理会,继续问道:“谷中深处如何了?”   折御勋说道:“谷中深处还有数千辽兵逃窜,末将留下四个营步兵配合李光顺继续追杀。另外据估计从三面山上翻山逃走的辽军大概有近万人。目前杀敌人数和我军战损人数还正在统计之中。”   杨继业点了点头,游目四顾,战场上死伤枕籍,散落的兵器铠甲丢满一地,西侧还有许多跑散的无主战马,大多是辽兵被冲散的战马,另外一些则是双方骑战后遗留下的。一部分祥符国战士正在围拢抓捕。战场上最值钱的缴获便是战马,自然不能放过。   “这次骑兵损失很大,一万骑兵只剩下一半了。”   ……   ……   石砰谷深处,四个营的步兵按祥符国特有的战斗组模式,以班为一组,手持长枪快弩,爬上了山,几十个战斗组拉出长长的阵线,沿着山坡清剿过去。一方面近可能的赚些斩首之功,同时确保一些聪明的辽兵没有翻山,而是藏在山中,等大军撤退之后,侥幸逃走,成为漏网之鱼。   天寒地冻,又有数千伤员,野外不便久待,杨继业下令加快打扫战场速度。辽兵不管死伤都补上一枪,各部医护兵在战场上忙碌着,寻找着还可能活着的祥符国伤员。   此时日头偏西,杨继业带着亲兵卫队继续巡视战场,方才步兵长枪交战的地方尸体层层叠叠,杨继业想起当时的激烈,辽军士兵在危急时爆发的战力也是很强的,若非辽兵体力在这些天消磨大半,气力难以坚持,自己一方损失还会增加一倍,而辽兵便也不会败得那么快。   这是祥符国步兵自训练以快弩远射,长枪近战为主的战阵打法之后,第一次大规模实战,效果比预料中还要好。但杨继业目睹整个过程,也发现几处不足,或者还待完善的地方,比如长枪的长度若是能够在略微加长之后,且又不影响士兵操枪的话,在对战过程中,已方兵器便能够抢在敌人兵器近身之前先刺死对方。   一些步兵小心的将祥符国士兵尸体抬起,在谷口边摆成排,杨继业粗粗数了一下,光是步兵这边,就已经有两千多具尸体和一千多名伤兵,还不包括骑兵的损失,骑兵的尸体散布很广,一时还没有集中到此处。杨继业大体估计,这一战已方损失不下六千。   辽兵留在战场的尸体更多,交战时的伤兵此时也大多被杀死,尸体顺着长枪战场往石砰谷中深处一路不绝,除了步兵大战之处外,其他地方尸体相对更分散,杨继业估算辽兵已经战死的将在三万五千左右,除去俘虏两万多人,翻山逃走,以及藏在山上的大体还有一万多人,这些人此时必然已经筋疲力尽,没有食物,杨继业估计即使放任不管,在这天寒地冻野外,饥寒交迫,能够活着逃回武州的恐怕也不会有多少。   两边山地上偶有喊杀和惨叫声传来,清剿的战斗还在继续,杨继业的命令是过了山顶便撤回。   夜幕降临之前,清剿基本完成,又有成串的辽兵被从谷中深中和两边山上押出,看起来俘虏又多了两千多人,而回来的士兵腰上纷纷又多挂着一些人头。   战场的铠甲兵器都被收集起来,在空地上放着,军中自上而下都有配备有军法官,杨继业又亲自在这里,所以斩首人头也不用运回验证,当场杨继业便开始组织人手进行战功登记。   今晚上已经来不及撤回,大军便直接在石砰谷深处土蕃格纳部留下房屋中休整一晚。谷口自然还会有人把守,四野到处点起了篝火,与夜空的满天繁星交相辉映,也算是防止残余溃兵逃窜。   傍晚的时候此战最终战果和损失已经出来——已确认斩杀辽兵三万五千四百一八十三人,其中包括指挥使以上将官七十七人。生俘辽兵两万四千三百九十三人,其中包括指挥使以上将官六十四人。共缴获辽军制式铠甲四千五十七副,精良山文甲十一副,铁甲一千四百二十副,锁子甲一千二百九十副,棉甲三千四百一十二副,其余刀枪等兵刃未统计,大致上万;缴获战马三万两千百三十二匹,全部带有鞍具。   而祥符国损失骑兵阵亡三千二百七十三人,重伤二百三十六人,大部分可能无法抢救,也无法重新回到营伍,轻伤三百三十八人,大多性命无碍。 第840章 善人榜第九名   步兵阵亡三千一十二人,重伤一百七十一,轻伤三百二十七,重伤的多是长枪击刺伤,很难救活,轻伤以箭伤居多,以祥符国军中医疗手段,基本上都可痊愈,且归队。   ……   ……   魏子奇躺在野战医院牛皮营帐中一张担架上,下面垫了木板和他的被子,左右是一排同样的病床,几个被捅穿肚子的士兵大声惨叫着,其他一些重伤的士兵也不停呻吟,一些救护兵则低声安慰着那些伤员,帐篷里面闹哄哄的,外面远处也有些敲木头的声音,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让他一点休息的心情都没有。   外面飘来烤马肉的香味,唾液一股股的从口腔里面冒出来,嘴角边有点痒痒的感觉,他赶紧伸出舌头,顺着嘴角舔了舔脸上流下来的一小滴蜂蜜,那种甘甜让他觉得十分美味,右脚、胸口和脸上的伤口都已经止血,伤口上都涂了蜂蜜,脸上的伤口清创后,由消毒棉布包扎好,腻腻的十分难受,好半天有一点点蜂蜜流下来,他就绝不浪费。   以这个时代医疗水平,伤口消毒一般多用高度烈酒和蜜蜂。(伤口稍微清创后涂抹上蜂蜜消毒,新鲜蜂蜜具有消毒的效果,一直到后世第一次大战时期也有军队在使用。)所以祥符国各军医院长期收购和采集蜜蜂,夏秋季节的时候,医护兵会集体组织到处找蜂窝,军营中有时看到不打仗就鼻青脸肿的人,不用去看臂章就知道是救护兵。   但蜂蜜毕竟不是抗生素,最后会不会感染,全靠各自的命硬不硬,魏子奇最痛的小腿,伤口很长,胸口上的箭创入肉不深,脸上则让他有点痛苦,因为救护兵告诉他,这几天只能喝稀饭,不能用牙齿嚼,所以肉也就吃不成了,最多能熬点火腿或者马肉粥。   让魏子奇痛心的是,他们班张嘎子没有救过来,他刚才跟救护兵打听了,本连伤兵里面没有姓张的伤兵,张嘎子比他年纪大些,是他的街坊,在军队里面饭量大得惊人,对魏子奇也很照顾。现在却一走了之,留下了一个老婆和一双不满十岁的孩子。   “以后回去了,我帮他们家干农活。”魏子奇在心里说了一句,不过他不知道自己的伤够不够病退。   ……   ……   自从傍晚开始,接连不断的辽军败兵从石砰谷三边山脉的背面狼狈逃下来,然后逐批的被山下守株待兔的特种大队、黄东秋和唐兴武所部及义军轻松杀死或者俘虏。这一个个斩首便代表着军功、银子或者善人榜积分,再加上本来就疲惫不堪的辽兵在翻山之后,更是几乎已经将最后一点体力消耗贻尽,战力不足平时十分之一,在祥符国一方军队或者义军眼中,这跟在山上捡银子,送战功没多大区别。   当然,三面山脉面积不小,还是多多少少有漏网之鱼,特别是杨继业已经让人传来消息,辽军南院大王萧达格和枢密院使室肪这两条大鱼还未抓住,更是让提前埋伏在山下的三方人马充满了无比的“捡漏”热情,大体以百人为一小队,展开了轰轰烈烈的上山寻“宝”。   萧达格站在半山腰,一块巨石上,绝望的看着山下的场景,他带领五百亲兵在山的那一边爬的过程中,被追杀的祥符国步兵杀了大半,如今已经剩余不到两百人。拼了命的才翻过山,逃到这里,却发现下山的路根本就不通。而且祥符国分明已经有人上山搜寻。   “殿下!快走!敌军已经大举搜山,我们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再慢就来不及了。”   萧达格几乎没有反应,侍卫统领焦急的过来扶着萧达格就要离开此地。   刚跑了几步,亲兵统领手中的萧达格的胳膊突然一紧,从他手中被抽了出去,他赶紧回头看时,只见萧达格抽出了腰间多年没有亲自动手的腰刀。   “这么冷的天气,山上又没吃的,藏起来也是死,更何况他们到最后还可以烧山。”萧达格对众亲兵淡淡的道,“与其这样,还不如趁着山下的人散开搜山,钻过他们的空隙,逃下山去。”   众亲兵向来对萧达格惟命是从,且萧达格所说也的确有理,便脚步放轻,机警的一边看着四周,一边向山下跑去。   ……   ……   钟三河自从十数日前与高武阳、白沧海带领的特种大队杀手连一起灭杀了铁掌狮陀一行辽国高手之后,在义军之中名声大震,经白沧海正式任命之后,他已经成为一支人数五百左右义军的首领。这些天,他带着这五百人打游击战,可没少偷袭辽军探子、游骑,且几次夜袭辽营都有他参与,且冲杀在前。目前为止,他已经斩首七百多人(他杀死铁掌狮陀带领的三名高手一人抵五十个斩首,将许博文救出,也给他算了两百斩首。)   据最新一次义军军功通报,他在近万义军中大体排在第九名,按照战前朝廷悬赏令,前十名可得官,算起来钟三河已经算是给自己拼了一个官身出来。钟三河之所以排名才第九名,却是因为这次义军中有不少是江湖帮派和世家带领数百人杀辽军,军功都算在家主,或者帮主、掌门身上的缘故,否则若是只算单人的话,钟三河已经是第一名。   钟三河知道这场抗辽之战已经接近尾声,而他在第九名,随时都有可能被挤出前十名,所以在这最后时刻可谓是拼了命的斩首,为此他直接抛弃了他的五百名属下,单独行动。   此时,石砰谷南边山的背面半山腰上,满身浴血的钟三河,右手一挥,刀光闪烁之中,最后一名辽兵头颅飞落,一腔热血直喷一尺多高。钟三河懒得欣赏自己的杰作,拿出一个麻袋,熟练的开始从地上捡人头往里面装。方才他遇到七名辽兵,只用了十数息时间便全部杀死,最后那名辽兵跪下投降,但他依然将对方头砍了下来——没办法,虽然一名俘虏相当于两个斩首,但是就他一个人带着一名俘虏,后面很不利他继续行动。   就在这时,正弯着腰的钟三河耳朵一动,眸中寒光闪烁,他听到一大群人呼吸奔跑的声音,他能够判断出来对方是压抑着声音——显然来人是辽兵。   数十息之后,萧达格一行一百多人被钟三河追了上来。   “杀了他再走,否则他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引来更多的人。”身穿寻常亲兵衣服盔甲的萧达格低声说道。   十数名辽兵拔刀向眼睛亮如灿星的钟三河冲了上去,其他人隐隐将萧达格围在中间。   十数息之后,萧达格等人一脸震惊,亲兵统领咬牙一次性又派出了五十多名辽兵出去,围杀萧达格,然后他带剩下五十多人护着萧达格向远处逃去。   这些亲兵对萧达格极为忠诚,眼看萧达格带着一波人逃走,竟然直至半刻钟后钟三河杀死最后一人,都没有人转身逃走,显然是想为萧达格争取更多的时间。   本来到这个时候,人数上百的大股辽军已经极为少见,更何况这些辽兵的表现如此明显,钟三河岂能看不出逃走的那波人中有辽军重要人物,说不定至少是个将军,甚至……钟三河想起上山前义军中朝廷派来的军法官所说活捉或者斩首萧达格可抵千名斩首的军功,便感觉热血沸腾。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六十多名辽兵的两个耳朵都割下装好,身法全力展开,便向萧达格一行人逃走的方向追了上去。对于钟三河这样的一流高手,可能斩杀过多,以致于人头不好携带的情况,朝廷军法官也有说明,只要割下双耳,事后再带着他们去找辽军尸体对证就行。   ……   ……   一炷香之后,钟三河追上了萧达格一行。   数十息之后,钟三河又多了二十多双耳朵,而萧达格又在数十多名亲兵护卫下逃走。   半炷香之后,钟三河又追上了萧达格,剩下的辽兵在亲兵统领的带领下再次开始对钟三河进行围杀。亲兵统领是一名武道高手,所以钟三河费了一番功夫,并且受了轻伤才将所有人杀死。   萧达格虽然在年轻的时候也是契丹族一等一的勇士,但毕竟没有修炼过武道,更没有内功和轻功在身,所以逃跑之中很容易留下蛛丝马迹,再加上他疲惫不堪,根本就跑不远——没过多久,钟三河追上了他。   萧达格察觉到身后钟三何已经追了上来,没有再继续跑,而是喘着粗气躺在了地上,他实在是跑不动了。   没过多久,他的视野中果然出现了钟三河的身影。   ……   ……   同一时间,石砰谷北山的山背面,唐兴武很幸运的找到了辽国枢密院使室肪。   室肪身体比起萧达格差了很多,这些天疲惫不堪,刚才一场大战,为逃命又翻山越岭,终于病倒了,唐兴武找到室肪的时候,室肪是陷入昏迷,被人背着的,身边有二十多名护卫。 第841章 二选一   就在唐兴武将室肪身边的二十多名护卫杀得只剩下一个小将,正自欣喜若狂之时,背着室肪的那名小将突然往高空中发射了一枚响箭。   唐兴武一怔之后,脸色微变。他认识这种响箭,他见过安全部的探子放过这种独特的响箭。他想起了河口县第一天晚上辽军的夜袭,胡三光通过一个潜伏在辽军之中很神秘的暗探提前得知了此事,所以河口县提前做了极为充足的准备。   在这一瞬间,唐兴武神色颇有些变幻不定,心中犹豫不决:“只要杀了这名辽将,再将他毁尸灭迹,室肪便是他晋身于祥符国高层的敲门砖。”   但是理智告诉唐兴武,对方已经发射了响箭,这附近必定是有安全部的人,他若杀了这名辽将,以安全部的厉害和胡三光的狡猾,必然会怀疑到他。   这些想法说来话长,但在唐兴武心中也只是一闪而过,最终理智战胜了他的冲动和贪念。他故作惊讶状,说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这名小将微微一笑,神色中有着警惕,说道:“我是何人,你却没有资格知道,并且你如今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或许你只能加入安全部了,否则这件事情估计很麻烦。”   唐兴武突然想起一事,不由眉头蹙了起来。另外,他通过刚才交手发现这名辽军小将身手不弱,并且修炼有高深内功,虽然依然不是他的对手,但短时间内他恐怕难以将其击杀。   想到这里,唐兴武已经有了决断,淡淡说道:“阁下说笑了,阁下既然是安全部的人,刚才反倒是本官多此一举了。至于阁下所说这件事情很麻烦,甚至本官要加入安全部。这就不用阁下操心了,本官担任何职自有军枢部的任命和陛下旨意。”   这名辽将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如今邢西扬是安全部在辽国总负责人,官至正三品。而他名叫于建业,是辽国如今官员中占了三分之一汉官中的一个,在辽国枢密院担任正五品武官,深受室肪信任。所以是邢西杨麾下安全部在契丹军方的负责人,即使是在祥符国安全部都有备案,且在祥符国安全部同样拥有正五品的官职。   最终唐兴武还是没有敢有所异动,很快安全部附近探子以最快的速度来了十多人,和于建业互相以密语验证过身份之后,这十多名探子却是脸色一变,齐齐向于建业单膝跪了下去。他们不知道于建业的真实身份,但却通过密语知道于建业官品,知道眼前这名辽将的身份和保密级别显然非同小可,或许只有部长大人和陛下才知道,才有资格知道。   唐兴武早已避嫌远远退到百步外,但却并没有就此离去。此时目睹这一幕,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起来。   接下来,于建业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唐兴武,然后在这十多名探子的护送下,背着室肪离去。半天后,等室肪在安全部全力救治后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浑身浴血的于建业背着逃命,而身后一群祥符国的人在追杀,看样子有义军中江湖高手,有安全部的人,也有军方的高手。这场追逃持续了五天,于建业背着室肪东躲西藏,身受重伤,终于逃出了府州。回到了辽国武州。   ……   ……   十二月八日,展熊武带领五千回到银州的骑兵和曾尚飞两面夹击,大败在银州清山县一带与曾尚飞对峙的最后一万辽军,斩首四千多,俘虏五千多人。   十二月九日,石砰谷一战中所有祥符国军队各自回归驻地。义军也各自解散回乡,自有当地官府下发奖励和朝廷核对善人榜积分。同时,叶尘也已经回到了夏京。   自辽军入侵以来,《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便遵循叶尘旨意,分别以不同的角度实时报道战争进程。所以,这些天整个祥符国可以说全民都实时关注着银州、府州战争。石砰谷大捷之后,辽军全军覆灭的消息通过两份报纸通报全国,举国欢庆,叶尘回夏京那一天,全城百姓夹道欢迎,自三十里外一直排到夏京城中,跪了一路,欢呼了一路。   十二月十日,围攻镇西堡和镇北堡的十数万辽国皮室军撤回。朱雀军团副军团长王超和青龙军团军团长张大为各自率领骑兵尾随三百里,但是因为辽军撤退紧张有序,主力犹存,且兵力远超追兵,王超和张大为等辽军退入辽境之后无功返回。   ……   ……   十二月十一日,左相马文韬来到镇西堡。   镇西堡军议厅,马文韬坐于首位,左手下方是耶律寒夜和刚刚从镇北堡赶来的耶律鹿,右手则是朱雀军团正副军团长邓崇轩和王超。   “按照我祥符国陛下的旨意,二位有两个选择。”简单寒暄客气坐定之后,马文韬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比起一个月前最开始的傲慢,如今的耶律寒夜和耶律鹿面对祥符国文武大臣却充满了讨好之意,此次与辽国大战,祥符国军队所表现出的战力着实让这二位除萧绰的儿子之外仅剩的契丹皇族大吃一惊,心中早已充满了惊惧。更何况他们很清楚,他们后面日子过得怎么样,甚至是生是死都取决于祥符国天子和朝廷。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哪还敢将自己那份大国皇族的架子摆出来。   二人此时闻听马文韬所言之后,顿时精神一振,互视一眼,齐声说道:“请马相公明示。”   马文韬神色淡然无比地说道:“第一,我祥符国从镇西堡和镇北堡撤军,这两堡以及方圆两百里之地便送于二位栖身。日后辽国萧太后大军再来找二位麻烦。我祥符国不会再出一兵一卒,以及任何军资装备的援助。二位可愿意?”   耶律寒夜和耶律鹿虽然知道祥符国皇帝应该不会这样做,但还是禁不住顿时脸色一变——开玩笑,萧太后为了他儿子皇位和辽国朝局的稳定必然会不计一切代价杀了他二人,没有祥符国的援助,或者说庇护,他们能活多长时间。更何况就算萧绰不派大军攻打他们,他们加起来十数万人吃什么?镇西堡和镇北堡附近所在荒无人烟,祥符国和辽国之前都不感兴趣,便是因为此处没什么产出,甚至都不是草原,而是真正的荒原戈壁。至于干回契丹族的老本行——打草谷,那更是找死,不论是辽国还是祥符国都不是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   所以,二人毫不犹豫便摇头,耶律寒夜说道:“马相公,我们不会选择这一条的。”   耶律鹿也说道:“还请马相公说说第二个选择。”   马文韬自然知道二人不会同意,这第一个选择却是为了提醒二人自身的处境,好为后面选择做铺垫。   “这第二个选择是你们二位直接带领各自军队和部落并入我祥符国,朝廷自会给你们安排安家立命之地。”   二人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虽然知道祥符国皇帝叶尘绝对不会允许在为了他们二人举全国之力和辽国打了一仗,且在大胜之后,还让他们在其控制之外。但到了此时此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们依然心中充满不甘。   可是,他们别无选择,不庇护在祥符国之下,他们难以生存下去。而得到祥符国保护且赐予的土地和生活保障之后,还想保持独立,甚至名义上的臣服,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叶尘绝对不允许的。   二人显然在之前对此事有过商量,又互视一眼后,耶律鹿轻轻点了点头,耶律寒夜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愿意率领麾下军队和十数万百姓投靠于祥符国,向祥符国皇帝陛下效忠。只要陛下和朝廷能够给我们给一块安身立命之地,我们每年自会给陛下和朝廷上缴税收和供奉。此外,陛下和朝廷但有所需,我们定会率领麾下儿郎出力。”   马文韬冷哼一声,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二位便带着自己的人在这里自生自灭,或者远赴西域说不定能够打下一片天出来。”   话音一落,马文韬便站了起来对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邓崇轩和王超说道:“来之前,陛下说过,若是耶律寒夜和耶律鹿不同意第二个要求,便让我祥符国大军立刻撤军。所以,两位将军准备撤兵吧!顺便给张大为也通知一下,让青龙军团也即刻撤回自己驻地。”   邓崇轩和王超敬军礼称是,便跟着马文韬向厅外走去。   耶律寒夜和耶律鹿顿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待马文韬三人走到大厅门口时,二人一咬牙同时喊道:“马相公且慢。”   “马相公请留步。”   马文韬停步转身,面上依然淡定从容,说道:“怎么?二位还有话说。”   耶律寒夜说道:“不知我们率人投靠祥符国之后,陛下和朝廷具体怎么安排我们?”   马文韬傲然说道:“二位放心,我祥符国皇帝陛下雄才大略,自不会亏待二位,也不会让二位失去军权。” 第842章 威逼宋国   耶律寒夜和耶律鹿闻言,不禁心中一松,耶律鹿急忙说道:“还请马相公细说。”   马文韬说道:“二十日之后的元旦大朝会之日,陛下会下旨组建两个新的军团,二位到时候会是军团长和副军团长。二位麾下一万多大军自然会并入新的军团之中。只不过按照我祥符国军枢部相关规定,旅长以上高级将领的家眷必须住在夏京城。”   耶律寒夜和耶律鹿心中先是一松,然后便是大喜,在他们看来只要手中有军队,便拥有保证自己地位和一切的基础。至于家眷住在夏京城充当人质,这在他们看来是在最正常不过的了,祥符国朝廷若是没有这样的手段,他们二人反而还不放心呢?   耶律寒夜惊喜之后,又问道:“那敢问马相公,我们麾下十多万百姓又在如何安置?”   马文韬说道:“自然要将他们改土归流,登记为户,不过,具体是放牧,还是种田,将会遵循党项人的旧例,朝廷不会强求。具体地点在横山河套平原黄河流域东北一带,朝廷会帮助你们安家。”   十二月十七日,室肪和耶律休哥先后回到上京。   萧绰力排众议没有对逃回的室肪和灰溜溜带兵回来的耶律休哥治罪,依然二人担任原职。而于建业因为对室肪的救命之恩,刚一回来,便被室肪升了一级,提升为枢密院承旨。   ……   ……   庆州是宋国西北永兴军路面对祥符国的最重要边防州郡,与祥符国龙州和盐州接壤,自大半年前,宋国两次兴兵且败于祥符国,并将土石寨和黄湾关丢失之后,宋国又沿庆州边境由西南和东北走向,耗费百万两银子的巨资,修筑了大口寨、三定寨、成谷寨、西王寨、刘家寨、等足足十数个军事据点,这些据点与东北方向河东路的晋阳府,秦凤路的熙州一起构筑了宋国针对祥符国的重要边防线。如若庆州失守,祥符国大军可以从两条大道进军,一是由府州入河东路,攻击葭州,直入晋阳府。另外一条便是由兰州长驱直入,进入熙州,再经秦州,直抵京兆府。到那时宋国西北部边防立时就有崩溃的危险;而且过了京兆符,再一路往东,直入西京洛阳,这样一来,宋国京都开封,就直接暴露在祥符国大军之前了。   因为庆州有如此重要的战略位置,所以一直以来宋国西北边军便主要盘踞于此。且因两次大败于祥符国,这大半年以来一直奉行守内虚外的国策,但是这一次祥符国与辽国大战,宋国却借道辽军。而且西北边军于这一个多月中整军备战,时刻准备着等银州或者后来的河口县被辽军攻克之后,便趁火打劫出兵。这件事情自然不可能再没有后续。   十二月九日,叶尘刚回到夏京,便下令徐铉和刚刚因为战功荣升两级成为正七品高级参谋的唐兴武出使大宋庆州,对宋国借道辽国表示抗议,而且意图不善,要求宋国停止修筑城寨、商定祥符国与宋国边界,赔偿损失银百万两、绢五十万匹,且扬言若宋人不予,则是祥符国大军当自己来取。   消息传到开封,宋国皇帝赵德昭面对死仇的军事威胁,在悖然大怒的外表之下,实在有着深深的担扰和惊惧。给辽军借道,虽然是赵普先斩后奏,但毕竟有后奏,赵德昭虽然恼怒赵普胆大妄为和永兴军路、葭州文武官员竟然没有他旨意便按照赵普的话去借道辽军。但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只会更让他脸面和威望扫地——更加暴露他身为皇帝对边臣的掌控竟然不如宰相赵普。所以,这件事情赵德昭只能哑巴吃黄莲,苦闷咽到肚子里,难以诉诸于口,甚至还要下旨替赵普擦屁股,以彰显是他授意赵普所为。   赵德昭发现他竟然对权倾朝野的赵普没有办法,除非他直接于大殿之中不分亲红皂白,让人杀了赵普,或者派人刺杀。先不说宫中侍卫有多少是赵普能够控制的,就算能够这样,赵德昭若还有一丝理智,也不会这样做。一国宰相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说杀就杀,若是没有能够拿得出充分理由,如何让天下官员、士子、百姓心服。更何况天下人都知道,赵德昭能够当上皇帝全凭赵普之功,赵德昭若是杀了赵普,天下人会怎么看,人心何所向?   不过,以赵德昭如今行事的疯狂,并非没有派人去刺杀赵普,但自是没有成功。而赵普却始终没有丝毫回应,也没有对赵德昭进行报复。   “诸位爱卿,叶尘狗贼欺人太甚,实在可恶!”赵德昭气愤的拿起一块桌子上的玉斧,一把摔成两断。一国天子在朝会之上如此失态,曹彬、罗公明、薛居正等人心中无不叹气,充满失望,而赵普及其部分死党嫡系则是心国冷笑,就差讥讽轻视之色挂在脸上。不过所有臣子,包括赵普在内都很配合的唰的一下跪了下去,齐声说道:“陛下息怒。”   自古以来,凡是天子大怒,身边的人无不跪下去,所言都是“陛下息怒”。   赵德昭眼看众臣都跪倒在自己脚下,特别是赵普也在其中,不由心情莫名的好了一些,但依然妆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朕失态了,实在是叶尘狗贼太过可恶。众爱卿平声吧!然后说说看,此事如何处理?”   因为借道给辽军一事是赵普私自越过皇帝陛下与契丹萧太后所商定,牵扯到权倾朝野宰相与陛下之间的斗争,所以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敢出班说话。   赵德昭见此,神色再次变得阴沉起来。眼神示意吕馀庆,后者明白皇帝的意思,正要了班说话,不料赵普面无表情的抢先出班说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赵德昭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紧蹙眉头,说道:“朕想这等无耻要求,自然是答应不得,但若不从,不免兵祸连结,因此不若趁着祥符刚刚与辽国打过一仗,国家军力、国力损耗极大,挥师西进,先发制人。”   赵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问道:“既如此,那么请问陛下,如今我大宋储蓄赐与,已经备足了吗?士卒甲仗,相比祥符国,又当如何,算是已经精利了吗?”   赵德昭被问得一怔,颇有些恼羞成怒,强词夺理地说道:“这些事,现在筹办也不迟。”   曹彬站在武官首位,心中微微叹息,抢在赵普说话之前,出班委婉地说道:“陛下,祥符国如果那么容易打败,叶尘如果那么容易对付,早在前两次早已灭了祥符国,何必等到今日?所以,祥符国之事,不若缓缓图之。”   这一年多以来,先是为争皇位,京都乱战,后来潘美带领数万大军叛变,经历一场内战,紧接着叶尘判出立国,西北两次大战惨败,宋国却是元气大伤,国库财政同样紧张,再加上帝相之争,让宋国朝廷乌烟瘴气,且直接影响到地方路、州、县。赵德昭胸中,又何曾真有半分战意?他若真想或者真敢派大军攻打祥符国,早在一个多月前辽军出兵的时候一起出兵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所以,刚才只是因为对叶尘恨之入骨,不过是一时冲动之言罢了,这时听曹彬之话,那一点冲动,早已消于无形,但他一直怀疑曹彬和赵普走得很近,甚至暗中联手妄图把持朝政,将他架空。此时自然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事实上,宋国君臣始终没有承认过祥符国的存在,更没有与后者建交,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如今祥符国趁机派出使节敲诈勒索,与宋国敲定边界,宋国君臣承不承认祥符国的存在,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   ……   庆州城,寒风萧索,沙尘飘扬。   参知政事吕馀庆与庆州知州周发贵坐在一匹马车上,闭目养神。吕馀庆一闭上眼晴,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崇政殿中最后确定由他前往庆州与祥符国使臣的情景。   因为曾经与赵普之间的仇怨,他成为朝中重臣之中皇帝陛下最为信任之人,事实上他也没有让赵德昭失望,在赵德昭的支持下,拉拢提拔了一些臣子在身后,虽然还远无法和赵普对抗,但至少能够在朝会上替皇帝撑撑脸面。那天他垂手站立在崇政殿上,听皇帝说道:“卿往庆州,当不能失地辱国,但也断不可轻启边衅,有负朕望。”   自己当时朗声答道:“臣既为陛下之使者,必当据理力争,若辱使命,臣当死在边关,以报圣上之恩。”   此外,就在启程之前,皇帝陛下又私下赐下钦差谕令和圣旨,赐予他拥有对西北两路正四品官员罢免生杀之权。   吕馀庆岂能不明白皇帝的意思,那永兴军路葭州文武官员未经皇帝旨意便私自给辽军借道,已经重重触犯了皇帝的逆鳞,皇帝之意是想让他找借口弄死葭州相关文武官员。甚至吕馀庆隐隐感觉在皇帝陛下心中这件事情或许比与祥符国谈判还要重要一些。 第843章 巫石山   吕馀庆心里百感交集到庆州之后,一直把赵德昭赐予的钦差谕令和圣旨深藏,绝口不提,以免被赵普一党觉察之后,做出一些安排。这几天他先是与刚刚伤愈没多久的西北边军统帅党进密谈,暗中调查揣测党进与庆州知州周发贵是否已经成为赵普的人,一边进行与祥符国使者谈判的各种准备事宜。   ……   ……   宋国虽然一直不正式承认祥符国的存在,但是宋国君臣如今对祥符国多有畏惧,从此次辽祥两国大战,宋国虽然借道,但却不敢出一兵一卒助战便可看出这一点。所以,宋国使节的安全和食宿宋国朝廷却不敢马虎怠慢,严格按照该有的礼仪对待。   今日是祥符国使臣徐铉和副使唐兴武入宋境,前来庆州,在驿馆设宴,这是吕馀庆和徐铉的第一次交锋,吕馀庆岂能有不去之理。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驿馆。吕馀庆与庆州知州周发贵下了马车,有迎接的人却没有看见徐铉,吕馀庆不由心中冷哼,心想堂堂大宋副相,徐铉真是好大的架子。   唐兴武却早已在门口迎接,一脸淡淡笑容,抬手行礼,说道:“在下祥符国副使唐兴武,吕大人、周大人,请。”   吕馀庆仔细打量眼前青年,方额浓眉,腰带长剑,英俊非常,双眸精光内敛,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人物。他冷笑一声,说道:“你便是楚州唐家的唐兴武,想你唐家与赵相公都有姻亲关系,你竟然判出我大宋,在敌国当官。你以为陛下便不会对你唐家灭族。”   唐兴武微微一笑,说道:“灭唐家全族正是在下心中一直想要做而做不到的之事。宋帝若是帮在下成此愿望,自是好事。只是就怕有赵相公的存在,宋帝没有这本事。”   吕馀庆和周发贵顿时勃然大怒,但知道以此事与对方争辩,只会越辩越自曝家丑,更何况事涉皇帝最为忌讳之事,唐兴武可以说,他们却不敢妄言。所以,吕馀庆冷哼一声,便向驿馆内走去。   周发贵却则很快恢复平静,神色自若,满不在乎的低声吩咐了随从几句,跟随而来的宋军立时在驿馆外列队站好,隐隐对驿馆形成包围之势,两人的几个幕僚随官则跟在身后,一同入内。   入了大门,祥符国正使徐铉在二门亲迎,抱拳面无表情说道:“吕大人、周大人,远来辛苦。”   吕馀庆抱拳回礼,淡淡地说道:“徐铉大人说错了,这里是我大宋地境,应当是徐大人和唐大人辛苦。”   徐铉假装没有听见,不置可否的一笑,抬手说道:“请。”把吕馀庆、周发贵等人迎入厅中。   吕馀庆等人走进大厅,却见厅中早已布好酒宴。徐铉往主位上一站,高声吩咐:“奏乐,请吕大人、周大人入坐。”有侍者立即走了上来,把二人往客位上引。   吕馀庆与周发贵飞快的对望一眼,二人皆是一动不动,吕馀庆朗声说道:“徐大人,你又弄错了!”   徐铉一脸愕然,问道:“本使有何错处,还请赐教。”   吕馀庆走到徐铉面前,昂然说道:“这里是大宋国境,驿馆亦是大宋欢迎邻国使节的驿馆,于情于礼,应当请徐大人坐客位。”   徐铉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由悖然大怒:“吕大人如何说出这种不知礼的话来?既是我们祥符国设宴,焉有反坐客位之理?吕大人莫非是有意轻慢?”   吕馀庆冷笑道:“若是私宴,自然能坐主位,不过徐大人代表贵国皇帝,在下代表大宋皇帝,这是两国之宴,既然在宋境,自是本官坐主位。”   徐铉却不答应,“吕大人莫要逞苏秦之辩,天下之事,理为同一,我等设宴,自是我坐主位。”   吕馀庆知道这第一次交锋,事关双方锐气,如何肯退让半步,当下冷笑道:“大宋的国土,大宋的驿馆,若要设宴,自然由我等来设,这宴会所费几何,不必由贵国出。”   徐铉上前几步,厉声说道:“吕大人这等小节,都一步不让,如此不近情理,可是没有诚意谈判,想要战场刀兵相见吗?”   徐铉和周发贵顿时脸色微变,但吕馀庆紧接着便又冷笑道:“本使千里迢迢从开封持节而来,如何说没有诚意?想祥符国君臣大多都出自我大宋,岂能不知且不顾礼义,为天下所笑?天下万事万物,都抬不过一个理字,没有道理的要求让步,到底是本使缺少诚意,还是贵国缺少诚意呢?”   吕馀庆舌辩滔滔,徐铉却突然恢复一脸平静,笑道:“本使设宴,这个客位,本使也是断然不坐的,既然吕大人与周大人一定要争这个主位,不过这样吧,本使明日在黄湾关设宴,再请二位大人与会,重开谈判,可好?”   吕馀庆与周发贵对望一眼,微微点头,不亢不卑地说道:“如此明日必定准时赴约。”   吕馀庆和周发贵离开之后,徐铉和唐兴武对视一眼,前者说道:“唐大人看出了什么?”   今日徐铉和唐兴武设宴自然是存着目的而来——通过宴中徐铉和周发贵言语举止而摸底,弄清楚宋国君臣对与祥符国开战惧怕到何种程度,好为后面正式谈判打好基础。所以,今天徐铉先是有意没有迎接,怠慢对方,然后唐兴武于门口激怒对方,后又故意以主座客座之争试探。   唐兴武知道徐铉是祥符国最为核心的那波人之一,甚至比左右二相韩熙载和马文韬,以及大将军杨继业还要深得叶尘的信任,深知与徐铉搞好关系,让其认可自己的能力对自己今后在祥符国的发展至关重要,所以认真思考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吕馀庆此人与陛下有私怨,谈判之中恐怕会被心中私心所影响,下官一时不敢确定宋国君臣底线。”   “无妨,吕馀庆已经为官多年,在宋国任副相一职也有六年时间,城府还是有一些的,单凭一事就想探出其底,也不可能。”徐铉顿了一下,又说道:“按照陛下的意思,只要将黄湾关南边那片名叫巫石山的山脉从宋人手中弄到手就行了,至于其他地方或者边界的界定倒是小事。”   唐兴武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将这几天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徐大人,那巫石山……下官来之前查了一下,荒山野岭,并未有什么产出,人烟也极为稀少,除了四五个村落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为何陛下一定要那座山脉呢?”   徐铉看了一眼唐兴武,笑了一下,说道:“告诉你也无妨,陛下说那座山里面有蕴藏极为丰富,且纯度极高的铁矿和煤矿。如今装备部武器生产基地听说在炼钢之法方面有很大的突破,刚好需要大量的铁和煤炭,我祥符国已知的几个铁矿出产已经远不够用。所以,这巫石山我们必须从宋人手中弄到手。来之前,陛下已经吩咐过,若宋人不愿意割让,等过了年让部队休整一段时间之后,便硬抢到手。”   唐兴武心中恍然大悟,但紧接着心中又生出疑惑——叶尘为何会知道巫石山中有铁矿和煤矿?还有听说三岔谷中的金矿也是叶尘发现的。他是怎么发现的?   越是接近叶尘,越是了解叶尘,唐兴武便越感觉叶尘的深不可测。   ……   ……   十二月二十一日,夏京一带万里无云,阳光灿烂,是难得的好天气。   五十多个行人走在通往夏京南门的官道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骑着马走在车队的最前面。他身着一袭白色的皮袍,头上戴的是黑色的乌纱幞头,削瘦疲惫的脸庞上,一双细细的眼睛炯炯有神,留着三缕美须的嘴角略带微笑,想起这大半年所吃的苦和所取得的成绩,不由感慨颇深。   没错,这中年男子正是大半年前因为牵扯到间谍一案,被降职发往河套七县的农部尚书张泊。   当时河套平原和横山荒原新开垦了两百多万亩良田,要新建立了七个县,建城、设户、分田、管理等事情上极为繁杂,且移民过去的汉民与当地党项人冲突不断。所以叶尘刚好将张泊派过去戴罪立功,总管此事。张泊也是不负叶尘所望,这大半年劳心劳力,拼尽全力硬是将七个新县建成,且步入正规,如今各县自有知县带着官吏治理,所以张泊被叶尘重新召回。   紧跟着张泊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身布衣,一脸坚毅,眸中精光闪动。   张泊打量着南门外官道两边,只见两边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书店……商店门楼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各色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和夏京城内城的繁华比起来,亦是毫不逊色。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惊讶的神色,停住马叹道:“飞扬,老夫不过离开夏京大半年时间,这里的变化竟然堪称翻天覆地,真让人吃惊。” 第844章 官复原职   和张泊对话的那个年轻人,是张泊在河套七县发现的一个颇有能力的人才,名叫孟飞扬,这大半年来,充当张泊助手,表现出了很强的能力。此次张泊带他来到夏京是准备推荐给陛下的。   孟飞扬也勒住马头,说道:“大人言之有理,但这大半年可不止是夏京城变化大,整个祥符国都在陛下和朝廷的带领下日新月异。”   二人却不知道,这南城外之所以一片繁华景象,短短大半年时间就变得堪与夏京城的内城相比,完全是因为在南城外有着祥符学院和几个大型民用工坊的原因。   先不说祥符学院在校学生已经有两千多人,大部分学生都有书僮,以平均每个学生一个书僮来计算,就有近四千人,再加上延请了数百名教师、教工以及家眷,还有许多来到夏京游历或者慕名特意来祥符学院求学的学子,为了贪图方便与节省,也尽量住在祥符学院附近,祥符学院的人口单就这一项,就已经有七八千之多。而几个大型民用工坊光是工人便有上万人,这上万人的家属,再家上这些人衍生出的吃穿住行玩等各行各业便有数万人。   虽然祥符学院所在的绿水村依然固执的保持着自己的农业化,但是在中心区的一片田园之外,却不可避免的兴建起大量的服务性店铺。而随着祥符学院这一片房价慢慢变得几乎快要赶上夏京城,这些旅店就自觉地向外扩张,竟然一直延伸到了夏京城南门附近。现在朝廷已经在讨论夏京的城墙是不是要向外扩建,把这一片繁华区纳入城区保护当中,如果不是这次与辽国大战,导致财政几乎枯竭的话,只怕早就开始建新城墙了。   从南门开始,有两条水泥马路分别直接通往祥符学院、民用工坊区,沿路两边,在还显得瘦小的树木之后,各种店铺都如雨后春笋般竖立两旁,这些房子与夏京城内大部分房子不同之处是,大部分都是红砖水泥结构。   而祥符学院在过年后开春三月份即将迎来第二次招生考试,估计人数可能还要增加一倍之多。   张泊虽然离开夏京大半年,但是夏京乃至全国的一些大事还是知道的,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南门这块之所以变化如此之大的原因,冲孟飞扬笑道:“陛下果然乃千古明君,这南门之繁华只是我祥符国缩影,老夫可以想见数年之后,我祥符国便会富甲天下,强盛天下。”   孟飞扬说道:“就怕这繁华如过雨烟云,持续数载便烟消云散。”   孟飞扬说这句话时神色中有着一丝莫名奇异之意,但张泊欣赏街景,却没有注意到,他以为孟飞扬想起了刚刚结束的那场大战,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辽国和宋国已经与我们祥符国结下死仇,暂时兵败于陛下英明神武,但是只要赵德昭继续当皇帝,萧绰依然为辽国太后执掌辽国,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孟飞扬发现他刚才的话有些多了,心中暗自自责:“这夏京之地不比河套七县,不凡之辈,比比皆是,说话做事还是谨慎一点好。”   这样想着,孟飞扬说道:“一路上车马劳顿,大人的身体多有劳累,现在天色还早,我们不如在前面的酒楼歇会儿。”   张泊点头道:“也好,顺便看看这南门具体繁华如何。”   二人一边向不远处一家酒楼打马走去,孟飞扬迟疑了一下,提醒道:“大人,你这次返京,肯定有同僚在城门前迎接你的。”   张泊挥了挥手,笑道:“他们不知道我的行程,陛下不喜欢这些虚文,我们也不必搞些繁文缛节。等进了城安顿好,明日就可以递牌子面圣了。”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一家叫“绿湖楼”的酒楼前,立即有几个店小二迎了出来,殷勤的招呼着,这一队人有近五十人的规模,这些见惯了世面的店小二还不知道是大主顾上门吗?当下便把张泊和孟飞扬等人请到了楼上的雅座,下人们却在楼下用餐。   张泊执鞭上楼,和孟飞扬凭窗而坐,谈论些河套七县治理心得要义,各地风物,一边看官道上人来人往,也别有一种味道。二人正把酒交谈间,却听到外面有人抑扬顿挫的读着什么东西。二人倾耳相听,却不是说书人,而有人在读着什么文章,张泊好奇心起,便吩咐家人撤去屏风,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酸儒,手里拿着一张印满了字的纸,坐在一个小桌子旁,摇头晃脑的读着:“陛下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孟飞扬听到有人提到皇帝陛下,精神一振,转头看去,不料虽然提到伟大的皇帝陛下,但是一干客人依然或自顾自的吃着饭,轻声谈笑,视若无睹,或倾耳相听,细细思考,还有人则交头接耳,轻声评论着什么,显然这种事情已经在夏京早已习以为常。他又想起刚才张泊说陛下不喜欢这些虚文礼节,心中便释然。   这时,有几个鲁莽的便高声问:“报博士,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给我们解说解说……”那读书的应了一声,便开始细细解说。   张泊和孟飞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新行当。张泊想到自己离开京师才大半年,今日回来,竟然有诸般事物都不知道了,张泊心里的滋味,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孟飞扬叫过酒博士,问道:“什么是报博士?”   酒博士脸上的笑容挤成一团,轻声答道:“那个读报的,就是报博士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孟飞扬骂道。   酒博士本意是想要些好处,不过他也看出两个官人气质不凡,恐怕来头不小,倒也不敢轻慢了,见孟飞扬生气,连忙正经答道:“客倌想是外地来的,报博士就是专门给客人读报纸的人,各家酒楼都有,一般都是酒楼出钱请的,客人都喜欢这个,哪家酒楼没有这个,生意就不好。他们就在酒楼里、茶馆里给客人读当天的报纸,客人不明白的,他就要详加解说,客人走的时候,也会赏几个钱给他。这些人收入比说书的还高呢。”说到这里,酒博士已是满脸的羡慕,显然这些读报人的收入比他要高。   “报纸?”张泊在旁边听明白了,笑道:“是左右两位宰相大人的《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吧?你们这样做,不是没有人买报纸了吗?”   酒博士笑道:“哪里会,读书人,官老爷,只有钱的,都是自己买。再加上通过驿站快马发往其他各州的,听说每天能卖近十万张,这几天刊登连载大军打胜仗的事情,印了十五万张,朝廷的印书坊有时都印不过来,有时候还要请商家印书坊帮忙,晚上那一块通明的加班赶,我们这酒楼里,不过是些不认字的,或者没空读书的,听着玩玩。连街头说书的刘老五,都是上午读报,下午说书。”他说的刘老五,张泊倒也隐隐听说过,说一部隋唐演义出名,在夏京颇有点名气。   孟飞扬点了点头,朝旁边书僮使了个眼色,那书僮便拿出一把铜钱塞给酒博士,张泊笑道:“麻烦你去帮我买几张近几日的报纸,多出来的算是赏你的。”   ……   ……   张泊自从被叶尘接见之后,当日就被官复原职,重新当回农部尚书一职。当天叶尘还留下他赐宴,询问他对朝廷针对少数异族改土归流具体实施的看法,了解地方民情,一直到天色作晚,才放他出宫。如此恩宠,一方面是叶尘对张泊在河套七县所做成绩的肯定,另一方面也表示张泊并没有因为间谍一案而还被皇帝陛下所怀疑猜忌。   此外,张泊推荐的孟飞扬,叶尘在面见考问对答之后,也给予了很高的评定,直接授予从九品官职,依然是在农部任职。   “承前,自立国之始,陛下便重实事,不管是谁,若是没有立下一定功劳,做出一些政绩出来,都是从最低的从九品官职做起。所以,你若想走向更高的位置,便要做出点成绩来,让皇上承认你的能力。当今皇上,勇于有为,没有政绩,是不能打动圣心的。”   孟飞扬低着头恭敬说道:“大人教诲得是,下官定当将大人之言铭记在心。”之前孟飞扬没有官身,便自称学生,如今有了官身自然就不一样了。   张泊点点头,继续说道:“陛下命老夫成立农事研究司,重点培育和收集高产量的农作物种子,以及研究改进农具和水利修建。这些具体研究的人员,陛下准许老夫从祥符学院和民事研究司中挑选,这农事研究司具体事务,本官决定交给你去做。你参照军枢部装备部武器研究司和户部民事研究司的模式,结合我们农部特点,先制定出各种条例,一定要确保精细,做到面面俱到。” 第845章 从天而降的五万大军   孟飞扬认真肃然的点了点头,恭敬说道:“下官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张泊笑了笑,又说道:“不过,民事研究司中能工巧匠甚多,陛下也准许我们从中挑人,但户部贾宪多半不会将最优秀的人才给我们,而祥符学院毕竟才开办一年,可挑选一些到我们农事研究司实习,但一时半会估计难以作为依仗。陛下说市井中多有奇人,寻常农民中也未必没有人才,农部侍郎田九米田大人便是老夫当初从民间挖掘,所以你平日间可以从民间多寻访,甚至可效仿民事研究司张榜招人。”   孟飞扬听得频频点头称是。   ……   ……   “五万大军,这怎么可能,我在祥符国安排的细作没有传来任何关于祥符国军队调动的消息。”庆州城吕馀庆住的驿馆之中,刚被请来的党进听了吕馀庆说宋卫府的探子打探到的消息之后,大惊之后,断然说道。   吕馀庆神色凝重,说道:“老夫也认为祥符国也多半是虚张声势,只是事关重大,还需确定。而宋卫府那帮废物是指望不上了,刚好老夫和周大人赴宴的时候顺便看看情况。另外,还请党将军能够派出精干探子进一步打探核实。”   党进点头道:“吕大人放心,此事本就是本帅职责所在。两位大人此去还要保重。我会派出探子尾随两位大人,若有什么事情,便可让护卫发射响箭,我便明白了。”   吕馀庆和周发贵抱拳称谢。   ……   ……   祥符国黄湾关边境。   吕馀庆骑着一匹黑马上,回头眺望。雄伟的大口寨已被远远的抛在身后,跟着自己身后的,只有几个幕僚与百名军士。为防不测,最后他没有让庆州知州周发贵随行,这是因为他始终把不准周发贵是不是赵普的人。所以,他让周发贵在距离黄湾关最近的宋国军事据点大口寨接应。   走在路上,吕馀庆不禁又一次想起身上肩负的使命,既要维护国家的利益,又要不至于引起战端,而面对咄咄逼人的祥符国,自己身后的国家与皇帝,都显得孱弱了一点!至于自己与叶尘之间的私仇,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却很清楚,自从一年多前,那场大变中,叶尘先是杀了赵光义,然后又在满朝文武面前于崇政殿外一个耳光打在皇帝陛下脸上,而皇帝陛下跪在叶尘面前那一刻,他当时突然感觉自己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不自量力,自己根本连成为叶尘的敌人的资格都没有。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叶尘从来就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过。   吕馀庆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一阵号角长鸣,西北方的原野上扬起一阵灰尘,轰鸣的马蹄之声由远及近,吕馀庆心中知道这是迎接他的祥符国的人来了,他举起右手,属下军士立即勒马列队,向前迎进。果然,不多时,远方便出现了百余骑军容严整的祥符国军队。吕馀庆虽然没的带过兵,但看对方军容气势,竟然让人见之夺魄。   吕馀庆虽然不知道这些骑兵来自于祥符国七大军团中的哪一个,但是心里却也明白这是徐铉在向他炫耀军威,隐隐便有威胁之意。他回头见属下军士,不免有畏怯之意,不禁眉头一皱,想着西北边军先后两次惨败于祥符国,气势早已被对方所夺。不过虽然如此,但吕馀庆还是要厉声说道:“诸君随本使出使敌国,不可有畏惧怯敌之意,堕了我们大宋的国威!是好男儿,就要让敌国知道我大宋军队,也没有胆小怕死之人!”   这些宋兵见吕馀庆不过一个文官,却如此慷慨激越,声色俱厉,胸中略有些热血冲动,但士气并没有提升多少。只是带队的一名指挥使颇有些信心不足的高声回道:“大人放心,我西北边军战士,也没有孬种!绝不敢有堕国威!”   其余的士兵也不禁同时在马上弯腰行了一个军礼,大声答道:“绝不敢有堕国威!”   吕馀庆见士气多多少少有所提升,虽然还不能与对方相比,但此时却已经不便多说,高声喝道:“好!等会见到祥符国的人,不论文武,若谁有胆怯畏惧之色,回庆州之后,本使必将让党将军以军法处置!若得不辱使命,回国之后,本使亦将给诸位请功!”说完掉转马头,厉声喝道:“列队前进!”一百多人,昂然朝着祥符国那支迎接的军队迎了过去。   也不过几瞬的功夫,祥符国的人便已到面前,吕馀庆定晴望去,前来迎接自己的,依然是唐兴武,不见徐铉。唐兴武见到吕馀庆,哈哈笑道:“吕大人,欢迎来到黄湾关!”   吕馀庆淡淡地回道:“有劳贵使远迎。”   唐兴武打量一下宋使队伍,见周发贵不在,当下故作惊讶地问道:“周大人怎么没来?”   “吕大人是庆州知州,守土有责,不可轻出辖区。本使才是我大宋皇帝钦命的谈判使者,出国会议,本使一人持节便可。若在庆州境内,则由吕大人会同谈判。”吕馀庆朗声答道。   唐兴武自不会纠缠这等小事,便说道:“原来如此。吕大人见我祥符国军容如何?”   吕馀庆冷哼一声说道:“军容再强也不过区区十来万人,想我大宋坐拥百万大军,天下间却不会怕任何敌人。”   唐兴武讥笑一声,说道:“若是一国之军力强大与否取决于军队数量,那宋国早已从辽国手中将燕云十六州收回,甚至将辽人灭了无数次。而前两次大战贵国出动大军是我祥符国两三倍之多,却不也是惨败而归,损兵折将,丢土失寨。”   吕馀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竟被唐兴武说得哑口无言,但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词穷,便模棱两可的开始反驳,如此这般,二人就这么一路唇枪舌剑,边谈边行,不久,黄湾关便遥遥在望了。   吕馀庆眺目远望,心里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黄湾关前面,竟是连营数里、旌旗密布的营帐!他与党进、周发贵商议之后,本来还以为祥符国五万大军之说,不过是虚张声势,若看这个情景,单在马邑,便至少有两三万的大军!这叫吕馀庆如何不心惊?   吕馀庆不动声色,脸上依然素然自若,与唐兴武一路谈笑,心里却暗暗思忖:“祥符国如此劳师动众,怎么可能是为了争那百万两银子的钱财,一百多里荒无人烟的疆域?所得远不足以偿所失,难道他们竟然另有所谋?党进说细作全然不知道祥符国有大军调动迹象,却又为何突然出现数万之众于距庆州不过百十里之地黄湾关边境?”他左思右想,却总是不得要领,种种不合情理之处,难得以想通。自古以来,都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谈判之先,能够多知道对方一些底牌,至关重要。这时候突然见到这种连营数里的大军,吕馀庆不得不三思。   然而唐兴武却一边暗自注意吕馀庆神色变化,一边不给他细细思考的机会,不断的和他东拉西扯,大营越走越近,没多久,数百号角齐鸣,声彻天地,营门大开,两列仪仗队整齐的跑出来,站在营门两侧,徐铉和另外一名一身盔甲的将军率领帐下之官员,迎至营门。   吕馀庆看清和徐铉并列走出的将军,不由脸色微变,心中暗忖道:“竟然是他——祥符国白虎军团军团长韩虎,他在此地,难道白虎军团真的已经来此。”   吕馀庆轻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畏惧,收回思绪,翻身下马,整整衣冠,迎上前去。   徐铉满脸堆笑,抱拳说道:“宋使远来辛苦。这位是我祥符国白虎军团军团长韩将军,想来都认识,我就不介绍了。吕大人请!”把吕馀庆等人迎入帐内,分宾主坐下。吕馀庆打量祥符国官员,徐铉为首,韩虎为次,其次方是唐兴武等人。   徐铉见吕馀庆坐定,立时收起笑容,劈头问道:“贵使奉大宋皇帝之命前来,想是已答应敝国的要求了?却不知何时交接银钱,何时划定边界?”   吕馀庆昂然答道:“我奉大宋皇帝之命而来,乃是为了向贵国解释,那葭州给辽军借道一事乃葭州地方文武官员私自所为,我大宋皇帝陛下已经给本官下了密旨,自会以欺君之罪处置相关人等,也算对是对贵国一个交待,而索赔银钱之事,犹为无理,望贵国自重,谨慎处理,不要妄生事端。”   徐铉立时把脸一沉,寒声说道:“可笑之极,一个小小葭州文武官员若是没有宋国皇帝和朝廷的暗中指示,怎么可能敢放十万辽军入境,且替辽军遮掩。亦或是你宋国皇帝连一个小小葭州地方官员都已经管不了吗?”   吕馀庆脸色铁青,但徐铉说的话,他却不便接口,站在身来,从容说道:“徐大人不必动怒,我大宋既然派本使前来,便已经承认祥符国的存在,边界可以划定,但是贵国赔钱、赔物的等无理要求,我宋国是断然不会接受。” 第846章 裂土赔款   徐铉眼睛一眯,厉声说道:“那么贵国趁我与辽军大战之时,侵入我祥符国疆界,又要如何说?”   吕馀庆气得脸色通红,怒道:“徐大人休要信口开河,贵国与辽军大战时,我宋国未出一兵一卒。何来侵入你祥符国疆界之说。”   徐铉冷笑道:“吕大人莫要混赖,在我祥符国与辽军大战之前,刘家寨、马头山、巫石山都是我祥符国所有,为何现在这些地方会出现你宋国官吏和百姓。”   吕馀庆被徐铉张口说瞎话气得够呛,但转眼又一想,对方显然就是以借道辽军为借口幌子,想要从大宋手中勒索一笔钱物和地境。只是徐铉所说四个地方,除了刘家寨之外,其他三个山脉其中虽然有一些村落,但实为荒山野岭,比起此时所谈的事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思忖一会,想起皇帝陛下的意思,心想若是能够以这三座无用荒山平息此事,省下钱银,回去便是大功一件。而借祥符国之势,顺便将赵普一系在葭州的文武官员全部一网打尽才是首要之事。   这样想着,吕馀庆说道:“给辽军借道一事,我大宋皇帝陛下会对犯有欺君之罪的葭州官员进行处罚,这马头山和巫石山便送于你祥符国,至于刘家寨和赔款陪物一事那绝无可能。”   徐铉和唐兴武互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松,他们却是没想到陛下交待的任务竟然如此轻松便达到。他们可是知道如今祥符国财政危机,大军劳累,短时间内实在不宜动兵。宋国若是不答应他们的“不平等割土赔款条约”,最起码也要等过完年开春之后再说,并且到时候会不会动兵还只是两说的事情。   不过,二人却不能就这般同意吕馀庆所说,自然还要再威逼争取一番再说。   徐铉怕案怒道:“吕大人以为我们不知道那马头山和巫石山乃荒山野岭,竟然以这两处无用之处打发我们祥符国,至于贵国皇帝处置葭州官员一事是你们宋国自己的事情,却不能算是对我们的交待。”   吕馀庆同样怒道:“徐大人一步不让,竟是为何?莫非真想开战不成。”   ……   ……   庆州西北方向近百里处,大口寨。   夕阳西斜,似火烧的云霞挂在巫石山的那一头,周发贵不安的在寨中走来走去,探马报告黄湾关一夜之间出现数里连营之后,党进已经下令庆州境各寨加强戒备。大口寨中更是如临大敌的模样,各种守城物资器械开始准备,士兵们手中的弓弩,都已经装满了箭矢,全神贯注的盯着西北方。这里扼住了祥符国以黄湾关通往庆州的大道,如若有警,必然是大口寨最先燃起烽火。城寨内百姓得到消息,开始大车小车大包小包的往庆州城内搬家,显然对守军没有多少信心。   “那数万大军,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究竟是疑兵之计,还是实有这支军队存在?”这个问题不断的折磨着周发贵和党进,吕馀庆去了一天了,还没有回来,虽然周发贵相信不会有太大的意外,但肩负守土之责,却不能不防个万一。   “再派一拨人马去五十里外接应吕大人!”周发贵向大口寨守将陈腾飞吩咐道。   “卑将即刻派人前往。”   陈腾飞话音刚落,瞭望的士兵便大声呼喊道:“吕大人回来了!吕大人回来了!”   周发贵快步走上了望台,远远望见果然是吕馀庆一行人,立即吩咐道:“快,开寨门,迎接吕大人!”   ……   ……   半炷香之后,大口寨驿馆之内。   “吕大人,谈判结果如何,那黄湾关真有祥符国五万大军。”周发贵刚将吕馀庆接到驿馆之内,不等吕馀庆休息,便急声问道。   吕馀庆一脸凝重、肃然说道:“没错,至少有五万大军,老夫此次谈判便在五万大军军营之中,且还在徐铉身边亲眼看见那白虎军团长韩虎等祥符国将官就在营中。”   周发贵和大口寨守将陈腾飞不由脸色一变,神色凝重到了极致——难道真的又要和祥符国打一仗?   但吕馀庆却又紧接着说道:“还好,老夫不辱使命,那徐铉倒也不负大儒之名,被老夫据理相争,以文明之国,相处之道说得哑口无言,最终只是将那无用的马头山和巫石山送于对方,另外再加上二十万两白银和二十万匹丝绸,便能够化解这场兵戈之灾。”   周发贵和大口寨陈腾飞先是一怔,前者是长松一口气,毫无犹豫且发自内心地说道:“吕大人高才,以一己之力化解一场兵祸,立此大功,不亚于攻守之一城之军功。”周发贵身为庆州知府岂能不明白那马头山和巫石山乃荒山野岭,且其中山贼横行,几个村子大多也是羌人村寨,在他看来,比起不让祥符国发兵来攻,根本就是可以直接忽略的。至于二十万两银子和二十万匹丝绸——想想看,若真打起来,西北边军和永兴军路数万厢军肯定是要全部出动,更别说还要押送筹集粮草的十数万百姓。这个过程中所消耗之粮草银钱却是所赔之钱物的十数倍不止。   反倒是守将陈腾飞松一口气之余,为朝廷竟然如此惧怕与祥符国打仗而神色有些暗淡和恼怒。   ……   ……   龙州,平安县,钟家村。   钟三河回到村子里面已经六天了,就如他当初离开时悄无声息,他回来的时候除了家中妻儿和老父之外,同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农家小院中,钟三河一口喝干了碗里面妻子酿制葡萄酒,舒服的叹了口气,看了看破旧的三间屋子和狭窄的小院,对还在忙着做饭的妻子说道:“这地方估计住不了多长时间了。”   妻子注意力在做饭上,没有听清钟三河说的话,手中不停,问道:“你说啥?”   钟三河说道:“没事。”   妻子说道:“你少喝点,等吃过饭再喝,空腹喝酒哪是个事儿。”   钟三河嗯了一声,继续喝酒,酒喝的越多,越想起自己这近一个月与辽贼的厮杀,想着朝廷的赏钱也该到了,还有自己这次善人榜积分第一名应该板子上钉钉子的事,按照朝廷之前悬赏令所说,前十名都会赐封官职,也不知道朝廷会封个什么样的官。他又想起杀手之王白沧海曾经问过他要不要加入特种大队的事情,他当时从对方眼中能够看出对自己的欣赏,但他当时还没有想好,所以并没有立刻答复。   半天没有听到身后有动静,妻子转过头发现钟三河神色有些奇异,疑惑问道:“怎么了?”   “钟四叔不是一直想要我们家小院和十亩菜地,这几天我想和他谈谈价钱,卖了去。”   妻子愣了半晌,然后笑了起来,手上一边盛饭,说道:“娃他爸,你这次去杀辽狗,真的杀得最多?朝廷会给你封官?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说笑哩!”   钟三河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妻子只是一个很寻常的村妇,他杀了辽国南院大王,受到传说中杀人之王邀请以及朝廷封官的事情说出来肯定会让妻子一时难以相信。   妻子眼见钟三河不说话,以为他又是在耍酒疯,便低头继续盛饭,咕哝说道:“每次喝点儿酒,就喜欢说胡话。不过,能好好的活着回来,再给两个娃儿上学的学费挣回来,我就满意了。”   两个孩子这时候跑回了家,小些的弟弟跑的气喘吁吁,满脸通红,跑进内屋去叫爷爷,大些的姐姐一边帮娘亲拿端菜,一边对钟三河说道:“爹,城里面学堂过完年开春就开学了,你答应我也要让我上学的,可是娘亲说家里面钱只够弟弟上学,我不管,我也要上学。”   钟三河宠溺的捏了女儿红扑扑的小脸蛋,说道:“丫丫放心,爹爹这次挣了好多银钱,不但让你上县里面蒙学,还让你到州城里面上中学,而且还让你到夏京去祥符学院女子学院上学。”   女儿开心的跳了起来,扑到钟三河怀中,撒娇道:“爹爹最好了。”   ……   ……   第二天,钟家村来了一位在村民上眼中的大人物,据说是钟氏家族在平安县的家主。也是钟家长辈,钟老太爷,曾经在龙州还属宋国时做过平安县的县尉,在平安县里颇有些影响力。他今天来此自然是听说了一些消息,知道钟三河竟然在与辽国大战期间悬赏善人榜中进入了前十名。但他知道的也仅限于此。   在钟三河家里面最艰难的那段日子,这位钟老太爷从来未曾露面,按照老人家的说法,他是在旁边静静看着钟三河于艰难中磨练,最后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这个时代家族宗法的影响很大,虽然作为旁支,平常很少来往,但影响还在,更何况钟老太爷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所以,看到钟老太爷到自己家中,钟三河父亲和妻子很高兴,钟三河虽然心中跟明镜似的,但也只好陪着笑脸招待,老头拿出长辈的架势,愈发显出威势。 第847章 财政危机   “三河,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去银州参加义军了?”钟老太爷端起丫丫沏好的热茶,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钟三河,一脸欣慰地说道:“不错,不愧是我钟家儿郎,陛下都说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管你在善人榜中排名如何,你都是我们钟家的英雄啊!”   钟三河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老太爷说什么,他都跟着点头:“嗯!”   钟老太爷辈分高,年纪都五十多岁了,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大半年前考上了祥符学院,在其中读书。二儿子是军中一名从九品的排长。三儿子经商。他今天来找钟三河,是他料定朝廷对钟三河的封赏肯定是武官,且至少是一名从八品的连长。老爷子这是提前给自己二儿子结人脉,拉关系来了。   钟老头做过县尉,大儿子一个考上了祥符学院,毕业之后多半也是一名文官,二儿子虽然品级很低,但好歹是一名武官。所以,平日心气较高,现在要来主动与小辈拉关系,面子上抹不开,何况钟三河家前些年最艰难的时候,他又从未出手帮过什么忙,也觉得心中羞愧,索性板起老脸,摆出长辈的姿势。   “三河!你这次给朝廷立下功劳若是不小,说不定朝廷就会赐封官位给你。我也是官场走过一遭的人,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钟三河闻言笑了笑,躬身说道:“谢老太爷关心,三河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定会去找老太爷请教。”   “嗯!”钟老太爷拖着长长的鼻音,低头饮了一口茶水,组织了一下语言。   “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三河啊!你这次若是侥幸得官,还要多读书,方有可能在军中走得更远。”   “吾儿钟茂才,可就是考上了祥符学院,那便相当于原来的国子监,只要顺利毕业,想来定是有品级的文官,说不定直接留在夏京为朝官,那是与两位宰相大人都能说上话的。”老太爷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武官啊,终究是无法与文官比的。”   钟老太爷说了半天,显然是想先将自己家势力、人脉和发展前景自我标榜一下。单就此事,便可看出他为人果然很势利!   “老太爷说得是!”钟三河微笑着应道,但心中却暗自想着:若是在宋国文官自然要比武将地位高,但是在祥符国那就真不一定了。   钟老太爷又点了点头,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三河啊。你很不错,但是……”   不等他将话说完屋子外传来一片村民的惊呼声,然后便是一队骑兵漫步的马蹄声。紧接着钟老太爷便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知县大老爷的声音。   没过多久,平安县的知县李明河带着一队骑兵,簇拥着一名从夏京来的天使走了进来。   “钟三河接旨!”   钟老太爷手中茶杯摔在了地上,屋子中一阵鸡飞狗跳,全部跑出来跪在了地上。   “陛下有旨,龙州平安县钟家村钟三河,骁勇善战,勇武过人,在与辽军大战中,以一己之力斩首七百九十四人,擒获辽军统帅南院大王萧达格。立下不世奇功,特赐封正七品武官,宣钟三河即刻进京觐见。钦此!”   “钟三河谢主隆恩。”钟三河学着看戏学来的用词,恭敬说道,然后起身接过了圣旨。   后面钟老太爷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只知道钟三河排名在前十,哪知道钟三河竟然斩首这么多,且活捉了辽国南院大王萧达格。否则他刚才必定不会摆臭架子。   而钟三河父亲妻儿早已陷入狂喜之中。   太平县知县李明河此时笑着上前,对着钟三河拱手道:“恭喜钟兄弟啊!我太平县竟然出了钟兄弟如此英雄人物,实乃本官之荣幸啊!钟兄弟今晚可有时间,本官在城中飞鹤楼中给钟兄弟摆宴庆贺。”   钟三河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外面突然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进来,向院子中众人一礼,说道:“那位钟三河钟大人,小人奉知州黄大人之命,前来给钟大人送来了请帖。”   知州大人?钟老太爷这回又生生打了个寒颤。   ……   ……   自石砰谷大捷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天,军中大战逐级总结、评功评奖正在有序进行。右相韩熙载亲自带着户部和地方州县官府对大战期间义军斩首、骚扰等军功进行核实、计算赏银和善人榜积分,争取在元旦之前全部公布,并于明年初七之前将赏银发到位。   只有祥符国高层知道,祥符国因为一场大战,短时间内财政紧张,竟然拿不出对参战军队和义军的赏银。而倭国最新一笔金银预计在年后开春才能送达西北。所以才以核算军功的名义推到年后发放赏银。而这些天祥符国君臣正为筹集这笔数量高达三百万两银子的赏银而头疼。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韩熙载和马文韬各自负责的《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在这短短大半年时间,竟然各自盈利三十多万两银子,这近七十万两银子才算是稍解燃眉之急,但这些钱拨给银州和府州战后重建之后,却已经剩余不了多少。   ……   ……   夏京政务殿,小朝会。   贾宪一脸疲惫,出班说道:“陛下,祥符钱庄借出去的钱最短还钱年限都是一年,眼前财政危机是等不了的。”   半年前,在叶尘授意之下,户部开设了名为祥符钱庄的国有钱庄,有国库支撑,在百姓眼中自然钱财多的数不胜数,且在报纸的宣传之中提到是陛下为了鼓励商业,决定把国库的钱借给商户们用来周转,只要是有需要的商家,都可以拿着东西去抵押,给的都是现钱,不拖延,不耽搁,当时给的利息也不高。因为是朝廷开办,且有叶尘良好的信誉担保,商家纷纷抵押贷款。按照户部最新统计计算结果表明,这半年以来,光是祥符钱庄的利息便可净赚三百万两银子。要知道这才半年时间,并且刚刚开始。   这也正恰恰是除了与辽军一个多月战争所耗费原因之外眼前祥符国财政危机的主要原因——试想一下,光是利息便净赚三百万两银子,借出去的又有多少。这还是祥符国自己发行铜币、银币和金币,其中平均下来,每发行一两银子面值,实际上所需银子只有三钱左右。否则即使是祥符钱庄也难以支撑。可问题是,所借银子还钱期限基本上都是一年为期,还没有到还本钱的时候。   叶尘皱眉说道:“户部都有何对策?”   贾宪立刻道:“回禀陛下,臣带领户部上下想了各种办法,在短短十数天中最多筹集一百万两银子,三百万两银子除了铸币发行之外,实在太难。”   叶尘来自后世,岂能不懂通货膨胀、货币贬值的道理,他早在大半年铸币司能够铸造出银币的时候,便给贾宪说过,要根据市场货币流通速度(就是一定时期内一张钞票的转手次数)和价格水平,以及国家人口等因素控制铜币、银币和金币的发行量。当时贾宪等户部官员可以说是似懂非懂,但因为是叶尘所说,便严格遵守。   叶尘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行,货币不能随意发行。并且开了此例,以后朝廷一缺钱便发行货币,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落定,半晌没有人回音,有少部分人若有所思,或者欲言又止,叶尘如此坚决,且说的如此严重,众臣其实并不是很明白。目光扫过全场,叶尘便知道众臣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最终还是马文韬率先说道:“臣等愚钝,请还请陛下解惑。”   叶尘想了好一会,组织了一下语言,确保众人能够听得懂,才说道:“解释这个道理之前,朕先带领众卿分析一下货币的起源。众所周知,自古以来,没有谁能够完全自给自足,必须用自己多余的财物,换取不足的东西,也就是以物易物。损有余,补不足,天之道也。甚至如今在一些农村里面,一些少数异族之间,以物换物依然常见,家里的日用多有交换而来,用鸡蛋换米,用多余的粮食换盐,用肉换布,等等,可以说并不少见。”   “但是,以物易物,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合适的交换对象,比如我缺的是盐,多的是肉,你缺的是木头,多的是粮食,两个人没办法交换。或许三人交换,甚至多人交换,也许能达成目标。但这样一来,往往就会因为对手手上货品的价值不能达成一致,而无法成功。参与进来的人越多,达成协议的可能就越小。就像一根铁链,只要中间一个环节断了。那整条链子都作废了。”   “所以,为了让更加复杂的交换能够顺利完成,便有了一种特殊的商品——钱,作为中间的环节,用货换钱,再用钱换物就行了。因此,钱也可以称之为一般等价物,也称衡货,衡量商品价格的货品。” 第848章 天卫军团   叶尘在说这些话时,用了几个后世的名词,比如货币、环节、等价物、衡货等等。众臣虽然听起来怪异,但意思却也浅显明了。   “大家都知道,并不是圆形方孔的才是钱。周时各国铸币,齐铸刀币,楚铸蚁鼻,秦为半两,外形各不相同。而作为衡货,也不仅仅是青铜、铁质的钱币,粮食、丝绢、金银,都能拿来使用。据朕所知,就在如今,宋国丝绢依然是通行度不下于钱币的衡货,其贵且轻,商人多称之为轻货。”   叶尘所说都是实事,且举的例证也是随处可见,众人多多少少都见识过或者听说过乡村里的集市,有的甚至是用鸡蛋来做衡货。梳子三个鸡蛋,发簪五个鸡蛋,十分常见。   “而钱也好,丝绸也好,为何能派得上用场,因为这些衡货本身就具有价值,得到了人们的认同,也就是人们相信交易到手上的衡货有价值。所以说衡货的本质便是信。不过最常见的衡货还是钱。”   “朕没有记错的话,最早的钱是贝壳。之所以会这样,并非贝壳值钱,而是因为在上古时期非常稀少。古者宝龟而货贝,以海贝为币。这也是在一些上古墓葬之中,有时会出土很多贝壳的原因。只是随着滨海之民借助地利而搜集大量贝壳,随着贝壳采集得越来越多,自然而然的就没人使用了。继而出现了金子。不过,最开始的金,是五金的金,金银铜铁锡。开采难,铸造也难,不会因多而贱。故而使用铜币,从周时,延续到今天。”   “但是,自汉以来,每每在乱时之时,便会出现铜贵钱贱的现象,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不法之徒融钱取铜,去铸造铜器,私铸铜钱,或者朝廷为筹集军资,肆意铸造发行货币,导致物资飞涨。此事正好证明了铜钱本身与实际价值无关,而只跟信用有关。否则钱币的价格就不应该低于等量的铜器。而朝廷铸币,就有义务维持货币的信用。”   “假如现在有传言说朝廷欲废除铜钱,即使这事情是假的,但只要谣言传出去,市井之中,物价必然会飞,而铜钱也无人会收用。但若朝廷出面公示说绝不废除铜钱,铜钱自然会重新恢复正常使用,而这个过程,其实便相当于朝廷恢复了铜钱的信用。”   叶尘说到这里,论点、论据、论证俱全,证据都来自于身边随处可见的场景,即使去除叶尘一直以来的权威,也不由得众臣信服。因为叶尘已经算是把道理说得很通透了,众人已经渐渐明白其中道理或者说钱的本质。   韩熙载感慨道:“陛下所言,让臣等醍醐灌顶,可谓钱即是信。义利之辩,至此可以休矣。”   贾宪感叹道:“臣这次彻底明白了,人无信而不立,国无信而难存。朝廷这次若是为了解决财政危机肆意铸钱,看似解了燃眉之急,其实损害的是所有百姓的利益,无形中让百姓资产财富缩水,这样一来亏掉的便是朝廷的信用,若此事经常以往,信用耗尽,国何以存?”   众人纷纷发言,拍叶尘马屁的同时,所感慨之言也很有道理。叶尘享受众臣马屁的同时,心中也是欣慰,自己刚才话没有白说。但紧接着李君浩一句话又让恢复冷场:“陛下,那如今给将士和义军三百万两银子的赏钱如何解决?”   全场再次恢复寂静,叶尘眉头又蹙了起来,韩熙载想了一下,说道:“不如提升税赋,且在全国各官路多设一些卡点收税,想来能够筹集一些银子。”   叶尘略一犹豫,便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朕在立国之初时便曾经说过,绝对不会乱加赋税,给百姓加负担。”   马文韬说道:“陛下,西北农民大多贫困,但商人还是较为富裕,不如提高商税,或者增加一些商税明目。”   叶尘沉思半晌之后,说道:“这一年以来,我祥符国商业发展迅速,商税倒是可以适当的增加一些,但也不能肆意提升,从而影响商业发展。只是等有成效,至少也有半年之后,眼下财政危机却是等不了的。”   马文韬和贾宪恭敬称是,众人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贾宪又说道:“拨给银州和府州战后重建五十万两银子要不先追回。”   叶尘摇头道:“不行,此次大战,百姓为响应朕之战略,坚壁清野,很多家庭都主动烧毁了自己的粮食、衣料和来不及拿走的衣物等,朕若不救济他们,这一个冬天他们必然难以度过,定会饿死冻死无数。更何况若是这样,下次再有外敌来犯,再想让百姓主动帮助朝廷抵御外敌,恐怕就难了。”   贾宪一听这么严重,心中凛然,告了一声罪,便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叶尘突然心中灵光一闪,说道:“贾宪,祥符钱庄目前只是开展抵押借贷业务,而未施行存钱给息业务吧!”   众人闻言,顿时一怔,贾宪最先反应过来,眼睛一亮,急声说道:“陛下之意是让人将钱存于祥符钱庄,钱庄给存钱之人相应利息。而存钱之人可随时来取,甚至我们还可以让他在夏京存,在其它州县钱庄分店取。这样一来,百姓既没有了平时保管钱财的麻烦,赶路运钱之人也没有了丢失钱财的风险。”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没错,朕正是此意。”   众臣都是心智敏捷之辈,虽然叶尘所说想法可谓是前无故事,但这并不影响众人推断此法施行之后的局面。   韩熙载再次抢先,说道:“陛下之英明才智,真乃古往今来天下间第一人。以朝廷的信誉,必然会让无数百姓将余钱存于祥符钱庄之中,从此以后,朝廷再无财政危机之事。”   马文韬也赞叹道:“陛下此法的确是妙极,不过这对朝廷信誉依赖极重。”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对众人所言肯定,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户部制定具体方案细则,尽快实施。”   贾宪说道:“谨遵陛下旨意。”   贾宪退回之后,叶尘说道:“耶律寒夜和耶律鹿带领的十多万人现在何处?”   “启禀陛下,耶律寒夜和耶律鹿带领十多万辽国百姓已经顺利迁徙至河套七县东北面蓝山地区,目前暂时已经将过冬的帐篷、粮草发放到位。耶律寒夜和耶律鹿也会赶在元旦之前来夏京觐见陛下。”马文韬出班禀报。   叶尘微微颔首,说道:“开春之后,便不再给这十多万人发放任何食物粮草,以开垦土地、兴修水利和修建城池等劳作之事换取他们的报酬,并按照河套七县故例分配田地、农具,帮助修建房屋。总之要尽快威逼利诱将这十多万人改土归流,登记造册,成为我祥符国百姓。”   马文韬恭敬称是,然后退回。   扬继业出班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一事,想请陛下准许。”   叶尘说道:“何事?”   扬继业说道:“先后数次大战,黑骑折损近半,而夏京只有一万城防军,臣认为京都防卫太弱,之前我祥符国兵力不够,臣等请求被陛下驳回,如今我祥符国已经有七大军团,再加上此次三万山贼,部分义军,以及耶律寒夜和耶律鹿的人马,已经有近二十万,所以臣请求陛下另组建一军团专责陛下和京都防卫。”   话音刚落,韩熙载眸中精光闪动,一步跨出,说道:“臣附议。”   马文韬和胡三光、李君浩、白沧海、张泊、徐铉紧跟韩熙载之后,大声说道:“臣等附议。”   其他人暗骂自己反应迟钝,紧接着说道:“臣等附议。”   叶尘见此,点了点头,说道:“朕便依众卿之意,组建天卫军团。”   扬继业立刻说道:“臣认为当从七大军团挑选百战精兵组成陛下天卫军团,军团长和副军团长人选请陛下指定。”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训练部教导队事宜已经步入正规和程序,训练部部长黑月调任为天卫军团军团长,副军团长人选先空着。训练部部长一职军枢部另推选人员,报于朕批准。”   扬继业和黑月同时出班恭敬称是,前者又说道:“陛下,玄武军团已经接手大峡关,三万山贼如何处置,请陛下示下。”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此次与辽军大战,我祥符国因为兵力不足,在最开始的时候形势一度极为凶险,甚至逼着朕不得不以自己为诱饵。所以除了天卫军团之外,朕有意再组建一个军团,凑够我祥符国九大军团之数。所以七大军团再各出一个整建制骑兵营和一个步兵营,组成新的军团,缺额从此次与辽军大战的义军中挑选。名字嘛!为纪念此次与辽军大战中百姓踊跃参加义军之壮举,取名为义勇军团。而此次与辽贼大战,玄武、黑狼、折兰、朱雀、青龙五大军团,以及夏京城防军和黑骑均有折损,再加上天卫军团和义勇军团挑人的空缺,足以将这三万山贼消化。” 第849章 抢着来送钱   “不过,这些山贼散漫成性,其中大多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若是直接交给各军团,恐有坏染各军纪律作风的可能。所以,先将他们和耶律寒夜和耶律鹿的那一万多骑兵,都带到教导队,集训三个月后,再分配给各军团。”   扬继业说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叶尘点了点头,扬继业又问道:“好了,最后一件事情,英烈祠的修建和祭奠仪式进行的如何了?”   礼部尚书余建纲赶紧出班,恭敬说道:“回禀陛下,英烈祠已经修建完毕,三天后十二月二十五日是乃勘定祭日,到时候祭奠仪式当能顺利进行。”   叶尘说道:“好,那就三天后祭奠阵亡将士。”   ……   ……   “卖报了,卖报了,祥符钱庄从即刻起可以在钱庄存钱,不仅不要保管费,反而会给利息。存的钱越多,时间越长,利息就越高。”   “卖报了,卖报了,祥符钱庄从即刻起可以在钱庄存钱,不仅不要交钱,反而会给利息。朝廷担保,可以画押,有凭证票据,且可在异地存取,方便又安全。”   十二月二十三日,一大早,《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新一版便同时刊登一个头条新闻,各自卖报少年背着箩筐,到处售卖。也有一些富贵人家或者酒楼、茶楼订阅整年的,自有卖报少年直接送上门去。   随着两家报纸将祥符钱庄可存钱,且有利息的消息刊发之后,顿时在祥符国百姓之中掀起了一场风暴,特别是在商人这个群体之中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竟然有这好事?不但帮着存钱,还给利息。若是私人开设的钱庄,百姓肯定以为是骗子。但即使祥符钱庄,依然有一些人心中惊疑,持着怀疑的态度。   ……   ……   夏京东城何员外这些天很烦恼,他有一笔五百两银子的积蓄想要养老,但是几个儿子和儿媳妇整天惦记着,昨天又被偷走了十两银子,毕竟是一家人,他也不可能为这点银子和儿子闹得不可开交。但是这五百两银子放在家中,肯定还会被儿子和儿媳妇惦记。银子丢失了不说,还让家风不正,严重影响家庭和睦。   今天一大早何员外听说祥符钱庄竟然还可以存钱,且还有利息,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带着银子来到了祥符钱庄。   何员外走进那座富丽堂皇的大门,心想不求有什么利息,只要免费替自己保管银钱就不错了,这样几个儿子儿媳妇断了念想,也好让家宅安宁。   刚进了大门,就有青衣伙计迎了上来,把他迎进了一座偏厅,隔着花窗他可以看见大厅里有许多的柜台,每个柜台后面都有一位账房先生,都一身青衣,坐在柜台后面喝茶,等着顾客上门,柜台的上方,拉满了铁线,还有一个个的竹夹子,上面夹着一些纸片,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桌子上还有一个奇怪的东西,方框里都是一串串的珠子,还分成上下俩格,何员外家中虽然也做些生意,且这祥符钱庄总店就紧挨着他们家,但是他没有抵押贷款过,所以第一次来祥符钱庄,这里的感觉给他格外奇特,且莫名的让他多了一份信任感。   活计给他端来了青绿色的茶水,这让他的心更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但下一刻,门口传来一声喊声,吓了他一大跳,一口茶水差点没有喷出来。   “掌柜的,我们韩家存五万两银子。”   钱庄中顿时不安静了,因为从外面涌进来一群人。何员外抬头一看,来人几乎全部是一副大户人家……准确的说是官宦人家管家打扮的样子。其中那冲在最前面喊着要存五万两银子的管家,正是他曾经见过的右相府大管家韩诚。   “掌柜的,我们马家存一万两银子。”   “刘掌柜,我们杨家存两千两银子。”   “刘掌柜,我们胡家存三千两银子。”   ……   ……   到此时,何员外哪还不明白,眼前这些管家都是朝廷大臣的管家。但他却不知道,叶尘自昨日在小朝会上让贾宪着手钱庄存钱给息业务之后,这些朝廷官员便回去在第一时间,将家中用不到的余钱全部拿出来存到祥符钱庄去。这样做自然是响应陛下号召,为朝廷出力,为陛下分忧。但同时也是因为大臣们深知内情,只要祥符国还存在,这些钱绝对不会消失,而且陛下说有利息,那绝对就会有利息。   祥符钱庄总店大掌柜名叫钱恒铎,实际上也是户部一名从七品的官员。虽然知道眼前这些管家代表朝中众臣,但却是不会将眼前这些下人太过放在眼中,眼见乱糟糟的,便喝道:“肃静,大喊大叫,成何体统,总共三个窗口,现在开始排成三队,一个一个来。那个何员外是吧!你是第一个到来的,你先去一号窗口办理。”   何员外闻言愣了一下,本想推辞,但一看这些官宦人家的管家已经开始排队,便在一名伙计带领下,来到一号窗口,开始办理。   “掌柜的,你们钱庄真的不收保管费,而且还付利息?”何员外将五百两银子从怀中拿出来,最后一次问道。   “何员外,你放心,我们不收你任何保管费,每个月钱庄还要给你利息,年息是一分,给你一个凭证,你随用随取,这样就不担心招祸了。”   何员外心想还真有这天大的好事,把钱让人家保管,不但不收费,还给钱。他转头看了身后等的不耐烦的管家们,心想当官的抢着存钱,这肯定因为是陛下的旨意,也只有陛下才会这样体惜老百姓,陛下真是千古明君啊!   等拿着签字画押,且盖有朝廷户部相关印鉴的凭条走出祥符钱庄时,何员外心中感慨万分,如果最开始他还有占了便宜的想法,现在除了感激,就再也没了其他心思,收拾一下衣冠,趴在地上对着皇宫方向端端正正的拜了下去。   不多时,何员外一脸感激的从钱庄走了出来,对围上来认识的一些打听消息的商贾、员外、富户们说道:“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是陛下对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恩典,所以才不但不收保管费,而且还给利息。我们身为陛下的子民,是何其的幸运,诸位,家有余钱不放心的,或者带钱赶路不放心,就进去吧,不存钱的就不要凑热闹,不要等到最后,人家钱庄库房放不下了,你想存钱都不让存了。”   ……   ……   整整一天时间,祥符钱庄三个窗口的账房先生感觉自己快要累死了,连吃饭都是在柜台上吃的,队伍从店里都排在了大街上,长达半里之远。钱庄后院大掌柜钱恒铎和已经从后门来此半天时间的贾宪脸上都快笑成花了。短短一天时间,便已经存进了三十万两银子,陛下的办法果然妙极,百姓将钱抢着送到钱庄,还对钱庄及朝廷和陛下充满感激。   赚钱赚成了菩萨,年息是半成的十分之一,实在是一个很低的利率,可是在这个给人保管财物,必守保管费的世道,确实有当菩萨的资格,却没有人去计算,随着存款的增加,朝廷户部股本会逐渐撤出,最后就会变成用他们的钱来赚钱的一头巨兽,现在只是在夏京实行,紧接着各州县钱庄存钱给息业务都开展之后,可想而知必然会让几乎所有百姓将余钱都存到钱庄中。到时候就会变得和后世银行没多少区别。   事实上,这个时代人们只要认清了祥符钱庄真的存钱不但不收保管费,而且还给利息之后,比后世人们更愿意存钱。因为,这个时代远没有后世治安好。且如今祥符国因为叶尘的原因,朝廷的信誉好的没得说。   所以,在《夏京快报》和《祥符新闻》的宣传之下,祥符国百姓很快就有了一个共识——把钱放在祥符钱庄的库房里和国库没有什么区别。   皇帝陛下的名声太值钱,同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宋国或者辽国,结果是必然大为不同的。   贾宪认清这一点之后,让户部做了一个计算,全国四百多万人口,八十多万户人家,平均每户存十两银子,便是八百多万两银子。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存款只会不断增加。   “恐怕自此之后,钱庄的钱永远要比国库里面的钱多的多。这么多钱的保安工作是重中之重,我要请示陛下,钱庄建立护银队,每个分店按照百人计算,全国不下于五千人。”贾宪心中暗忖。   净街鼓响起的时候,活计准备关门,在排队商家的哀求下,祥符钱庄给他们分发了号牌,明日依然按照号牌交易,让他们放心,如果没有宵禁这一说的话,祥符钱庄衣的大街上会睡很多人。   钱恒铎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管理的钱庄的钱会比国库还要多,那是一个怎样的场景?贾宪告诫的话也在他脑子里回响,这些钱不是你的,都是百姓的,你可以导引这些钱的去向,决不能从那里拿一文不该拿的钱,一旦出事情,告诉你,比兵灾还要可怕得多。钱恒铎深以为然。 第850章 韩熙载收到的那封信   第二日,祥符钱庄门前再次排起了长龙,不过相比昨日,钱庄附近进驻了一个营的城防军。监察院院长李君浩请示过叶尘之后,亲自挑选精干廉明官吏,成立了一个钱庄监督、查账系统衙门,于中午的时候便进驻钱庄。并且监察院按照叶尘的旨意,已经开始讨论要以律法的形式界定钱庄的钱和户部国库之中钱的区别,以为后世子孙立一条厉禁。   ……   ……   自石砰谷大捷消息传来,祥符学院师生狂欢三天之后,后面这些天便出奇的安静又出奇的混乱,因为祥符学院学生面临第一次期末考试。这个时代人们,特别是读书人最为重视自己的名誉,更何况是这些在自己家乡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年轻人。学院已经明确要对考试成绩进行排名,且根据排名还会有一定的奖学金可拿,因此绝大部分的学生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   张泊大半年前离开祥符学院时,学院还没有正式开办,所以他自从回京的那一刻起,就对祥符学院充满了兴趣。因此他来到夏京的第三天便带着孟飞扬去祥符学院视察。   如今祥符学院正门前集市越繁荣,吃穿住行玩乐可以说应有尽有,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店铺也越加高档,从之前平房小铺、小店,变成了如今阁楼林立。   曾经作为契丹鹰眼卫秘密据点的酒馆已经变成了一家二层客栈,老板房东自然早已换人。但是酒馆对面原本的“大河面馆”却变成了“大河酒楼”,显然人是物非,老板没有变。   孟飞扬和张泊一身便服,漫步走过街市,路过“大河酒楼”时,孟飞扬无意中看见大河酒楼门面上雕刻的一种树叶图案时,神色中闪过一丝讥讽,但一瞬间他便恢复正常,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二人来到了祥符学院大门前,观摩巨石上叶尘题的字时,孟飞扬眼睛微微一眯,心道:“好霸道的剑意。”   二人寄好马匹,将护卫留在学院之外,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路参观,来到了讲演堂,张泊和孟飞扬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座内部就有两丈多高的建筑,近千个座位呈一道弧线排列,在弧线上每一百个座位形成一块,按梯状高度由低而高从里向外排列,共有十排,而纵向则由三条过道分成整齐的三块,它们共同的中心点,则是一座高台,讲演者便在那高台上讲演,他的背景,是一幅一丈多高,四丈多宽的人物画,画的是孔子给弟子讲学的故事。看木质桌子和教室水泥地板摩划痕迹,显然平日间这里面很热闹,只是因为最近学院期末考试才冷清下来。   二人走出讲演堂,信步走到旁边的辩论堂。辩论堂的布置和讲演堂不同,辩论堂的座位是分成三块的,似乎三足鼎立,二人略略能猜到为什么辩论堂会这样布置,无非是立论者、反对者、中立者,各坐一方吧。而进门就可以看到的背景,也是一幅大型人物画,以张泊的渊博,一眼就知道那是孟子稷下学宫辩论的故事。两边的墙上,刻着一些字。   “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明实之理墨子!”“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只有忠实于事实,才能忠实于真理!”诸如此类的名言警句。   正在遐想之间,忽然听到人叫自己:“张伯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泊回头望去,却是穿着学生校服的两个年青,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右相韩熙载的长孙韩子修。张泊虽然与韩熙载同朝为官,但前者年龄实际上与韩熙载儿子一辈相仿,所以韩子修叫张泊为伯父。   张泊因为大半年前韩熙载将他绑了送到安全部一事,两家有些隔阂,但韩子修性格有些大条,显然没将此事当一回事或者忘了。   晚辈表现如此亲昵,以张泊的心胸自然不会拉个脸,当下笑道:“原来是子修。”   韩子修和同伴向张泊行过礼之后,便笑着对旁边的人说道:“梦如,这位便是朝廷农部尚书张大人。”   被称是梦如的学生显然已经通过两人刚才的对话猜出张泊的身份,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张泊,同时连忙抱拳说道:“张伯父,晚辈马梦如,失礼了。”   张泊略微一愣,一边打量着马梦如,一边笑着答礼:“左相马相公与你是什么关系?”   马梦如恭敬说道:“正是晚辈祖父。”   张泊看了看两人,可以看出两人关系很不错,心想韩熙载与马文韬明争暗斗,他们肯定不知道他们的孙子却整天待在一起,成为了朋友。否则,不管处于什么原因,恐怕都不会开心。   这样想着,张泊指着孟飞扬说道:“这位是农部孟大人。”   韩子修和马梦如对孟飞扬随便一礼,显然将孟飞扬看作张泊的跟班。孟飞扬却丝毫不在意的给二人回了礼,打量着韩子修,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相比韩子修的大条,马梦如显然要更为活络一些,此时笑道:“张伯父和孟大人微服来此,院长被陛下派到黄湾关还未回归,其他几个分院院长和张伯父恐怕多有不熟,不如就由我们两个晚辈给张伯父和孟大人当向导,参观学院。”   “如此有劳你们两个小家伙了,我方才从图书馆那边过来,看到有一处占地很大,且较为空旷,有些像是校场,但却看起来又不像。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场所?”张泊一边带着孟飞扬和韩子修、马梦如二人向外走,一边问道。   “这样的地方那多半是体育场。”马梦如笑道。   “体育场?”张泊大惑不解。   “那是给学生们练习马术、剑术、格斗、射箭,还有蹴鞠,跑步之类的场所……”马梦如解释道。   “这马术、剑术不论,蹴鞠不有点玩物丧志吗?”张泊忍不住问道。   韩子修一听蹴鞠,顿时来了精神,说道:“张伯父有所不和,此蹴鞠非彼蹴鞠,听说是陛下所发明且让徐院长在学院中推广。这其中可是暗含兵法要义和团结互助之真理。却是所有的学生最为喜欢的运动。”   张泊一听竟然是皇帝之意,顿时神色肃然,心中充满好奇的同时,心想自陛下横空出世来到世俗之后,不知创造了多少奇迹,有时一句话都会改变这个世界,他所发明的运动定是非同小可。   张泊却不知道这只是叶尘半年前眼见学生荷尔蒙太过旺盛,整天因观点不同争吵,然后又打架,所以临时起意的一个想法,只是单纯的一个运动项目而已。当然,有时候一个运动项目也的确会让这个世界多多少少有些改变。   ……   ……   祥符学院大门口,韩子修看着张泊和孟飞扬一行人远去,想起孟飞扬刚才在游览学院时趁着两人出恭时交给他的一封信,不由有些疑惑,心想:“这孟飞扬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怎么可能会认识祖父。莫不是是替他们家长辈送信。”   “子修,我们二人不能再贪玩了,回宿舍复习功课,准备期末考试吧!”韩子修正在胡思乱想,旁边的马梦如突然说道。   韩子修说道:“喔!我有点事,还想回家一趟。”   马梦如说道:“那好吧!早去早回,距离考试没几天了。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马梦如便挥了挥手,快步离开,显然是想将今天耽误的时间被回来。   韩子修匆匆向学院告了假,招来自己书童马夫,便离开祥符学院,向夏京城赶去。   ……   ……   韩子修回到家中将信交给韩熙载之后,韩熙载还没有看信中的内容,但看到信角写有的“十七”这个数字之后,便脸色大变,心中怒火冲天,但瞬间便又恢复平静,先是挥退所有下人,仔细问了拿到信的过程,郑重说道:“修儿,那孟飞扬给你送信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韩子修说道:“除了孙儿之外,没有人知道。”   韩熙载心中略微一松,略一沉思之后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些荒唐事情,辜负了一个女子,但没想到在外面留了血脉……好了,往事如烟,不说了,这件事情事关我名声,你万万不可说出去。否则我便没有你这个孙子。”韩熙载说到最后,已经不自禁的神色俱厉。   韩子修最先听到自己德高望重的祖父说自己当年风流史目,早已瞪口呆,此时再听到最后一句话的威胁时,更是心中一震,顾不上想明白这其中因果,赶紧跪下说道:“孙儿向祖父保证,绝对不会将孟飞扬送信一事告诉任何人。”   韩熙载神色稍雯,说道:“好了,子修你起来吧!”   韩子修恭敬说道:“多谢祖父。”   然后才起身,肃立在旁,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说一句。韩熙载平时治家极严,韩家上下没有不怕他的。 第851章 韩家死了两个人   韩熙载神色此时已经变得一片和蔼慈祥,捋着胡子温声说道:“陛下对祥符学院学生寄予厚望,以后祥符国的官员都会从祥符学院学生中挑选,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过几天第一次考试,万不可坠了我韩家的家门。”   “孙儿一定好好复习,竭尽全力不丢祖父脸面。”韩子修心中暗自叫苦,他虽然自幼聪慧,但最近相比其他同学,学习并不刻苦,他估计考试排名最多在中上,这样的成绩在寻常人家或许已经可以交待过去,但对于宰相大人孙子这个身份显然还远远不够,韩子修暗中猜测自己只有进了前十名,祖父或许才会满意。   韩熙载心事重重却是没有注意到韩子修的信心不足,最后说道:“子修,从即日起,你月例钱提升一倍。”   韩子修闻言大喜,再次拜谢过韩熙载之后,便被韩熙载打发离去。   ……   ……   韩子修离开之后,韩熙载神色顿时阴沉下来,喃喃自语道:“此事若是向陛下坦白,以陛下之胸襟自不会治罪于我,只是这宰相之位多半难保。来人,叫韩忠来见我。”   韩家曾经是南唐第一世家,富甲天下,乃是传承近百家的大世家,虽然在南唐被宋国攻占之后,韩家财富大半被宋国朝廷所得,但是隐藏在民间财富依然不可小覤,自到西北之后,这一年多以来,生意早已重新铺开,光是这夏京城中酒楼、茶楼、青楼便十数家,并且都是最为高档的那一类,可以说韩家依然是祥符国众臣之中最为富裕的一家。族中更有不少传承三四代对韩家忠贞不二的家生子随韩熙载来到了祥符国。这一点远不是李君浩、马文韬、胡三光等人的府邸所能相比。   韩熙载让人叫来的韩忠便是最为忠贞且最为精干的家仆,可以称为死士都不为过。韩熙载给韩忠交待一些事情之后,韩忠便离开韩家,如往场那样去了自家在夏京城一家酒楼查账。   ……   ……   自祥符国立国以来,夏京便一日繁华过一日,可谓是日新月异,一天比一天热闹。前些天虽然因为与辽国之间的大战,添了一些忧虑压抑恐慌的气氛,但自大胜之后,街上摩肩接踵,却是更加热闹,其中不乏西域那边长相迥异,衣着打扮怪异的异族人穿插其中。   孟飞扬初来乍到,并不熟悉夏京,所以绕了好大一个弯子,好不容易才到了江南酒楼。   走进酒楼当中,游目四顾,便见大厅中已经坐满了各色客人,其中竟然还有一些定居夏京的大食胡人,也有一些皮肤较好的大理商人。他知道自从祥符国先后大败宋、辽两国之后,崛起于西北,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北霸主,且叶尘远比宋、辽等国更加重视商业的发展和商道的开拓,不断提升商人地位。使得天下各国,特别是西域各国各个势力来祥符国的商人日渐增多,而等祥符学院名声日益渐隆之后,一些往来求学的学者或者读书人也多了起来。   孟飞扬一边感慨祥符国刚刚建国才一年时间,便已经有盛世之迹象,一边见酒楼的人因客人太多,没有注意到自己,停了一下,抬腿便往后院走去。   这江南酒楼除了主楼之外,又有占地数亩的一座后院。院中又有许许多多单独的庭院,各自分隔开来,主要是用来住宿与出租。他进了后院,顿觉清静无比,外面的嘈杂似乎与这里面毫无关系一般。他见一个店小二端了一盆水往外面走来,忙叫住了,问道:“天字一号房今日有人在么?”   店小二一怔,忙答道:“有人。”也不敢多问,把水放了,引着孟飞扬往天字一号房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座幽静的院子之外,店小二恭身道:“官人,这便是了。”说罢便告了退。   孟飞扬这却是第一次来此,见这座院子是仿江南农家小院模样,便门扉都是竹制的。门的旁边种着一丛竹子,上面犹有前几日下大雪未化的白雪。他轻轻咳了一声,叩了叩门。便听门“吱”的一声,应声而开。一个三十来岁的劲装汉子站在门那边,望着孟飞扬,眼中似有惊诧之色,问道:“请问这位官人找谁?”   “是里面有人吩咐我,送点东西给此间的主人。”   那个劲装汉子连忙欠身为礼,道:“失礼了,请进。”把孟飞扬引进客厅中坐了,让侍女上了茶,才说道:“请容小人前去通报一声。”孟飞扬淡淡说道:“你去便是。”劲装汉子又告了罪,这才退出。   孟飞扬坐在那里正在一边欣赏这屋中的字画,一边喝茶。没多久,便见一人从里间走了出来。孟飞扬闪眼望去,发现不是自己所想要见到的人,不由心中一声冷哼,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韩熙载打发出来的韩忠。   韩忠对孟飞扬的无礼视而不见,一丝不苟的行了大礼,才说道:“我家老爷身体有痒,未能亲来见客,还请公子见谅。”   孟飞扬嘴角扯出一丝讥讽,依然没有说话。   韩忠眉头一皱,但想起自家老爷的交待,便依然恭敬说道:“公子有什么话尽可告诉小人,小人回去后自会禀报我家老爷。”   孟飞扬突然起来,来到韩忠面前,在后者肩膀上拍了拍,然后竟然转身就此离去。   韩忠愣了愣,赶紧追上去,低声说道:“小人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公子见谅,只是公子有什么话要说,请告诉小人,小人必定会一字不错的转告我家老爷。”   孟飞扬依然不说话,自顾向前走去,韩忠一想到自己差事办砸,便有些着急,说道:“公子若是担心小人会泄密,大可不用担心,小人是韩府三代家生子,对我家老爷更是忠贞不二。”   孟飞扬眉头一皱,转身看了一眼韩忠。孟飞扬的眼神目光极为寻常,但与其对视的韩忠却感觉犹如被人浇了一头的冰水,莫名的心中一寒,一时间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等孟飞扬离去半晌之后,韩忠才缓缓回过神来,喊过守在酒楼门口劲装大汉,说道:“我们的人跟上去了吧!”   劲装大汉说道:“老爷刚才突然将李老大派了过来,是李老大亲自跟上去的。”   韩忠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李老大实力高强,有他跟上去最好不过了。”   话音一落,他便吩咐人备了马,往韩府赶去。   出江南酒楼不久,便刮起风来。不多时,风越来越大,方走到一半,竟是又下起雪来。韩忠也没有带蓑衣斗笠,只得任凭那雪如乱舞梨花一般的落到自己身上、马上。不过也亏了这场雪,让路上行人纷纷躲避,道路也顺畅了许多。   到了韩府,韩府门子见着韩忠雪人一样的下了马,忙迎了上来,一面帮韩忠掸雪,一面笑道:“老爷在书房,让韩管事一回来,便去见他?”   韩忠点了点头,便往府中书房快步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韩忠故意放重了脚步。便听到房中韩熙载说道:“是韩忠吧,进来吧!”   韩忠答应一声,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转身将门仔细关上,跪下说道:“请老爷治罪,小人未做好老爷交代的事情,那人见了小人之后,一句话都不说……说……”   不等将话说完,韩忠便脸色大变,然后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韩熙载骇然色变,但他却也非常人,没有发出惊呼,深吸一口气,来到韩忠面前,将手放于其鼻息下,发现韩忠竟然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推开书房之门,一头栽了进来,同样吐出一口血,一动不动,韩熙载神色剧变,仔细一看却是他派出去跟踪那人的家中护卫首领李光。   ……   ……   十二月二十四日,政务殿。   叶尘拿起最新的《夏京快报》和《祥符新闻》随意的瞟了一眼,看见各自的头版头条,不禁有些感慨。   《夏京快报》头版头条是粗黑的隶书,写着一行标题:《精忠爱国,慰祭英灵!》,而《祥符新闻》则是《英烈祠,烈士碑!》。   叶尘拿起报纸,简略的看了一下,不由微微点头,对韩熙载和马文韬各自主持的报纸所表现出的敏锐性表示满意。慰祭英灵这种事情自然是大肆宣传,只不过叶尘最近忙于其他事情,这件事情倒是忘了给韩熙载和马文韬吩咐,但这两位不愧是自己挑选的宰相,已经能够通过自己平时只言片语,便判断出自己的想法,并且进行了安排。   ……   ……   十二月二十五日,是祥符国此次与辽国大战阵亡将士入土为安的日子,也是祥符国英烈祠开祠祭奠,且对自开国以来对三次大战的所有阵亡将士祭奠供奉的日子。   夏京城北有一片占地两百亩的林园已经变成了祥符国国家烈士陵园,陵园中心则是英烈祠。 第852章 祭奠   今天,偌大的烈士陵园,已经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五百多位祥符国寺庙的高僧,盘坐在烈士陵园内外,不知道摆的是什么阵法,总之,诵经的声音笼罩了整个烈士陵园方圆数里之地。   此时,站在这里的人不仅仅有阵亡将士的家眷,还有祥符国朝廷上下,几乎所有的重臣官员,就连夏京城里的住户,也因为这两天报纸的宣传,出动了不少。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   随着礼部尚书余建纲一声令下,在刺耳的喇叭声里,一千名城防军战士一脸肃穆的,将一千个骨灰罐子,小心的安放进墓穴里。   马上就有另外十几名战士用石板将墓穴盖好,将一面足有两丈高,一丈宽的写有名字的墓碑插进墓地前的石头基座中,最后用黄土覆盖了石板,堵死了所有的缝隙……   同样的过程进行了十四次之后,一万多名阵亡将士和两千多战死的义军骨灰就全部安葬完毕。   穿着黑色龙袍祭奠服饰的叶尘来到一面非常大的供桌前面,按照这个时代汉人祭祀英灵的方式,贡献三牲,上香,祭拜天地,而后焚表……   给上天的表章上,叶尘赞颂了这些战士的英勇无畏,感谢上苍将这些英勇而忠诚的将士赐予他,祝愿这些将士能够获得上天的恩宠……   为表示对此事的重视,礼部安排的仪式极为繁复,持续了大半天时间,直到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都没有结束。   叶尘从头到尾坚持完成了祭奠所需的所有礼仪,没有丝毫的遗漏,更看不到丝毫的焦急和敷衍。   临到最后,叶尘、扬继业、韩熙载和马文韬四人一起抽掉了长碑上覆盖的红色丝绸,一条足足十丈长的巨大黑色石碑露了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姓名。   叶尘抚摸着石碑对所有人道:“所有的敢犯我祥符国者,在我祥符国英勇无敌的将士和勇敢无畏的百姓面前,终将是一个笑话!”   这句话获得了所有人的欢呼,一时间声震四野,直冲云霄。   ……   ……   从第二天起,《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各自刊载了一系列关于烈士陵园祭奠烈士的报道,《祥符新闻》将军枢部逐级挑选出死的最为壮烈、最有价值、立下军功最大的三十七名烈士各做了一个专题,其中有三名义军。讲叙他们的生平事迹,和亲人朋友对他们的悼念,报道感人至深,以至于整个祥符国上下都在同情这些为国为民而战死的将士。而《夏京快报》则是开始对此次大战中表现最为突然,杀敌最多,或者所立军功最大——通过自下而上逐级选拔的四十五名立下特等功且还活着的将士进行宣传,刊登他们在战场上的种种震撼人心的事迹,并做出一系列的评论。   此外,韩熙载主办的《夏京快报》则是在第三天公布了此次与辽军大战,响应悬赏令,参加义军,在善人榜排前一百名的义军名单。并同样对前十名事迹进行了报道宣传。   在两大报纸舆论力量的引导下,祥符国上下军队士气,百姓思想,官吏觉悟,对于忠于国家,忠于朝廷等方面的凝聚力得到了空前高涨。   ……   ……   华夏大地,如今显然已成三足鼎立之势,祥符国不论人口、地盘、军队人数都远无法和宋、辽两国相比,但两次大战,已经奠定了其拥有与宋、辽两国抗衡的军事实力。   祥符国立国之后,第一个元旦之日即将到来,这标志着祥符国立国已经整整满一年,也意味着祥符天定二年的到来。   这一年时间,祥符国可以说堪称翻天覆地,说是日新月异也不为过。即使经历两次大战,但祥符国百姓生活水平依然在稳步提升,国力、军力提升之快根本不是宋国和辽国所能想像。   得益于祥符钱庄开展存钱给息业务,祥符国朝廷财政危机轻易解决,赶在年前军队和义军的赏钱已经全部下发。钟三河等善人榜前十名也被赐封从九品到正七品不等官职,无一意外果然都是武官,只不过具体职务分配一直还没有下来。而且钟三河、常破刀、石狼这前三名破例被皇帝陛下接见,如此殊荣不知道被多少天下武人所羡慕。要知道,叶尘不光是被世人所传颂敬仰的传奇皇帝,更是被天下间武道中人公认可排在前三名的绝世高手。   常破刀是祥符国地界内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常家堡少主,总舵在怀州。此次与辽军大战,常家堡响应祥符国朝廷悬赏号召,由祥符国立国之前有西北第一高手之称的堡主常飞亲自率领堡中四百多名高手参加义军,先后在银州、府州转战一个多月,损失近半,总共斩首一千三百多名辽军,最后全部算在了常破刀身上。   而石狼同样来头不小,宋国的永兴军路和河东路,以及辽国西京道的人们说起马贼“狼群”,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胆小之辈听到“狼群”之名,便会骇然变色。却足以吓住小儿啼哭。   狼群是人数在一千左右的一伙马贼,人人骑术高超,武艺精湛,老巢在辽、宋、祥符国三国交接处,专劫富户、富商,辽国和宋国官府都曾经组织大军围剿,但数年来,没有一次成功。此次祥符国与辽军开战,狼群首领石狼看准这次洗白“狼群”的机会,带领五百精英潜入祥符国,参加义军,杀了一千两百多辽军,损失同样近半。仅次于常破刀之后。   事实上,不光是常破刀和石狼来头不小,排在前二十名的每个人身后都代表着一方豪雄势力。   所以说若不是胡三光运气好活捉了辽军统帅南院大王萧达格,他最多进入前十。   ……   ……   新年来临,中国之地的诸国,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一天,是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一岁节序,以此为首,无论是北方的辽,还是南方的宋,亦或是西北的祥符国,这一日都是极为重要的节日。   趁着上次徐铉与吕馀庆谈判成功,正式建交,徐铉奉叶尘旨意多加了一条——宋辽两国于双方京都派遣常驻的使馆,并且在宋国皇帝和朝廷同意之后,叶尘在第一时间便派出了自己驻宋大使,在开封建立了祥符国大使馆。鉴于叶尘一直在宋国君臣眼中的高深莫测,赵德昭和赵普在还没弄懂叶尘此举之意后,便也紧随其后,终于赶在元旦之前给祥符国也派了自己常驻大使。   双边外交的形式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时代,但原有的外交礼仪依然被完好的保存下来,既然已经建交,便要互派贺正旦使节。而随着这一天的到来,不管管理这个国家君臣有什么烦心事,但无论是宋的开封,还是辽的中京,还是祥符国的夏京,百姓亦都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其实跟后世过年之时也差不多。换新衣,喝热酒,祭拜先祖,即使是叶尘如今贵为天子也不可能免俗。   ……   ……   祥符国天定二年,元旦。   天气难得的晴好,月初的夜晚,没有什么能掩盖得住天上的星光。一个个射上天空的烟火,也压不住天狼星辰的光芒。   虽然才是三更天,刚过了子时,但灯火映着残雪反射之光,倒不显得有多阴暗。前天的一场雪,让夏京城变得银装素裹起来。   韩熙载年龄大了,睡眠时间越来越短,特别是这几天更是睡不踏实,被爆竹声一吵,便醒了过来。他推开窗,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立刻就大了起来,一股寒风卷入房中。深深呼吸了一口冬夜冰寒的空气,刚起床有些昏沉的头脑,一下又变得清醒起来。   回头看看,却是瞳孔一缩,一名青年不知何时坐在一旁椅子上,正在享用侍妾和侍女给自己准备的早茶和糕点。而小妾和两名侍女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软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自七日前韩子修带来那份书信,他派去的韩忠和有着准一流实力的府中护卫头领先后死后,韩熙载便花费了重金聘请了两名有着一流实力的武道高手和十数名准一流高手,可是如今贼人已经悄无声息坐在自己眼前,而请来的武道高手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韩熙载到底不是常人,深吸一口气之后,便恢复冷静,没有大声呼救,也没有转身试图逃出卧室,而是说道:“阁下便是孟飞扬?”   没错,这名青年正是被农部尚书极为看重的青年英才,如今执掌农事研究司的孟飞扬。   孟飞扬没有说话,三两口将眼前糕点吃了,然后直接拿起茶壶一口喝干了里面的茶水,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不愧是宰相大人,这份心性城府值得我这个晚辈学习啊!”   韩熙载眼见孟飞杨一时间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心下不由稍安,且厉声问道:“孟飞扬,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853章 正旦大朝会   孟飞扬说道:“韩相公不要生气,晚辈如今准备混混官场,其实就想来找韩相公请教一下为官之道而已。只是韩相公仿若惊弓之鸟,竟然不敢见晚辈。所以,晚辈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请自来,找相公谈谈。”   韩熙载深深的看着孟飞扬,久久不语,半晌之后说道:“二十年前,老夫与你圣堂的约定随着南唐的覆灭,自然烟消云散。如今老夫身为祥符国右相,却绝对不会与你们有任何交易,更不会答应你们任何要求。”   孟飞扬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晚辈便告辞了。”   话音一落,孟飞扬已经起身,也不见他怎么动作,身形突然如幽灵般飘起,闪向窗外。   韩熙载却是没有想到孟飞扬如此好说话,且说走就走,想起一些事情,反而心中越加不安,忍不住低声说道:“且慢。”   韩熙载开口时,孟飞扬已经飘出窗外,消失不见。   韩熙载站在窗前,神色变幻不定,久久不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感觉哪里不对,猛然转身,却是惊骇欲绝,因为明明已经离开的孟飞扬,依然坐在刚才的椅子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韩熙载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指着孟飞扬喝道:“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孟飞扬笑了笑,说道:“韩相公说笑了,晚辈生机如此旺盛,怎么可能是鬼。倒是相公的脸色看起来像是见了鬼似的。”   韩熙载说道:“那你是如何进来的?”   孟飞扬指了指门,说道:“自然是从门口进来的。”   韩熙载顺着孟飞扬手指看去,发现明明关着的门,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开,刚好能够让一人通过。   “你不是要走了吗?为何又回来。”   孟飞扬说道:“本来要走的,听到韩相公让晚辈且慢,便又回来了,不过刚才在外面碰见你请来的两个一流高手,顺便将他们心给挖了出来,看见了血,不知怎么的我想法就变了——想着要是将这座府邸中除了韩相公之外姓韩的人心都掏出来,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韩熙载脸色惨白一片,寒声喝道:“你敢!”   孟飞扬嘿嘿一笑,说不出来的邪性,淡淡说道:“你大可将我的身份告诉叶尘,看他能不能杀了我。亦或是你身为宰相,让叶尘给你调大军时时护着你韩家府邸,而你韩家人永远不要出这府邸。”   韩熙载已经愤怒到了极致,脸色阴沉无比,但最终还是强行压下怒火和杀机,因为他知道孟飞扬说的是事实,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拿全家数百口性命冒这个风险。   “说吧!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老夫可以实话告诉你,我祥符国陛下英明神武,在南唐时的那种约定绝对不可能在祥符国实现。所以,老夫奉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为好。”   孟飞扬摇了摇头,说道:“韩相公误会了,那些白痴约定晚辈却不感兴趣。相公只要帮晚辈在最短时间内在祥符国身居高位便可。”   韩熙载死死的盯着孟飞扬,说道:“可以,但你要发誓绝不可伤害我韩家人。”   孟飞扬邪邪一笑,说道:“晚辈可以保证只要相公全力帮助晚辈升官,便不会伤害相公亲族,但相公这府上那些护卫什么的,晚辈其实很想杀死他们的。”   ……   ……   韩府的大门中开,一队骑手从院中鱼贯而出,向着宫城的方向过去。   相比宋国朝官三更天就要起床赶去上朝。尤其是冬天,一边怀念着被窝中的温暖,一边还要冒着刺骨的寒风敢去宫廷的痛苦,叶尘定下祥符国上朝的规定便要人性化的多——每周一次大朝会,小朝会有事召开,无事不开。而且从时间上也不要求赶得那么大清早。   不过到了正旦大朝会的日子,因为事情太多,时间上便有些不足,所以早起便怎么也躲不了了。   天还未亮,夏京城道路上,全都是向着皇宫而去的队伍。   巡城的队伍也为数不少,避让韩熙载一行的几支队伍,都没有什么精神,缩着脖子的为多。方才出了家门所在街巷,巷口的潜火铺望台上,还响着咚咚的跺脚声。   转到了皇城前大街,上朝的官员越的多了起来,其中有不少相熟的,互相之间贺着新年。   叶尘虽然不是很重视虚礼,但身在这个时代,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还是改变不了的。比如不同品级地位,能带在身边的护卫数目是有规定的,韩熙载作为宰相可以带五十到一百人的护卫。看着眼前的人数规模,地位不高的官员当然得避让到路旁,让对方先走一步。   皇宫正门外,胡三光算是来得早了。作为陛下最为心腹的开国功勋,又执掌安全部这一密探组织,继承了原来华夏卫府大半力量,手中执掌探子和高手不可谓不多。他身边从不缺人奉承。与白沧海和李君浩一脸生人勿近不同,胡三光则要圆滑的多,此时与几名上来讨好的官员说着闲话,胡三光看见韩熙载的队伍到来,原本悠然自得的眼睛微微一眯,只是瞬息之后就又恢复如常。   下了马车,韩熙载看见了胡三光,以宰相之尊主动过去打了个招呼。   胡三光双眼左右一扫,周围的官员全都识趣的散开了。   “怎么?韩相公是不是有事情要给下官说?”胡三光半开着玩笑,先一步开口。   韩熙载心中凛然,心想府中死人的事情终难瞒得住安全部,说道:“胡大人手中探子果然厉害,老夫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想请胡大人帮忙。”   胡三光神色故作意外,说道:“韩相公贵为我祥符国宰相。有何麻烦需要下官帮忙。”   韩熙载说道:“早些年在南唐的时候结下一个仇家前来寻仇,已经杀了本官三名护卫和一个下人。想必此事胡大人已经知道,老夫那几名护卫实力不弱,但却被这仇家轻易杀死。老夫本想让李大人安排刑部的人替老夫抓住此贼,但想此人武力高强,便想请胡大人帮忙,或许更好一些。”   胡三光点头道:“韩相公客气了,大朝会之后,下官便安排好手帮相公追查此贼。”   宫门之前,也是交际的场所,只要不大声喧哗,监察院的御史也不会不知趣的出来说事。角落中还没有离开夏京的钟三河、常破刀、石狼这次也被要求来参加大朝会,此时一边暗自打量着其他人,一边低声说着话,唐兴武主动过去搭讪,和三人热情的聊了起来。刚刚赶来,向张泊走去的孟飞杨看了一眼唐兴武,双眸中有一丝疑惑一闪而逝,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韩熙载跟胡三光说了两句话,就分了开来。过来与韩熙载寒暄的人不少,韩熙载一如既往的与人说着官话,看不出丝毫异样。二十步之外正和张泊说话的孟飞扬自然将韩熙载和胡三光说话的一幕看在眼中,甚至二人的对话都一字不漏的落在了他的耳中。   众臣说了一阵话,原本在天顶的天狼星渐渐西斜,宫中钟鼓忽而齐鸣,皇宫的侧门吱呀呀的打开了,还在说着话的一众朝臣,也收起了寒暄,渐渐汇入皇城之中。   祥符国正旦大朝会和宋国大同小异。皇帝上香为苍生向上天祈祷后,车架至政务殿,在政务殿接受文武百官拜年,然后便宴会赏赐。但此次立国之后第一个元旦大朝会,因为要公布祥符国对有功之臣的第一次封爵,使得所有人充满了期待。   众人站定,净鞭鸣响,就在殿堂边缘,乐工们开始吹笙敲钟,奏着赞美圣君贤臣的韶乐,阁门吏则合着乐声高声唱着班次。韩熙载、马文韬和扬继业、李君浩手持笏板,领着众臣依唱名、按班次陆续进入殿中,在政务殿中站定。   净鞭再次响过,殿后有了动静。先是两名起居舍人走出来,他们是记录天子言行的侍从官,一东一西站到了殿内两角。继而是一班手持扇、剑等礼器的礼官。等礼官站好位置,圣乐曲调突然猛然高起,迎接皇帝陛下出场。   叶尘从殿后徐步走出,身穿赭黄袍,头戴平脚幞头,为天子常朝之服。穿在叶尘身上,说不出的伟岸神圣,仿若真正的天之子。叶尘站在宝坐之前,目光如电,扫过群臣,心中感慨万千,神态威压无比。   皇帝就坐,群臣三呼万岁,叶尘接受大家的跪拜,宣称平身免礼,大家跪坐在案几之后,坐姿保持端正,低头垂目作肃穆状。   左相马文韬亲自主持整套仪式。和宋国每年这个时候由礼官出来念诵早已准备好的歌颂皇帝和一年朝廷所为的贺词不同,而是直接以赞乐、赞舞开始,重点却是韩熙载和扬继业分别代表政事堂和军枢部总结了一年以来各自所做的所有工作,取得的成绩和存在的问题,以及大体介绍了来年主要计划任务。这一点自然是叶尘的意思,和后世政府工作报告其实类似。 第十卷 富国强兵定乾坤 第854章 封赏功臣   一切都是按照相关章程规定,严格按照程序进行。祥符国文武官员早已经适应了叶尘的习惯,平时奏折和说事都很少说一些晦涩难懂的废话,简洁明了,所以此时韩熙载和扬继业的总结报告同样很简练务实,让人一听便明白是什么意思,绝对不会云里雾里。   叶尘坐在御座上,听得津津有味,心中感慨万千,同时也对来年雄心勃勃。   总结报告之后,因为叶尘的坚持,正旦大朝会上的一整套流程相比宋国要简单很多,直接展开今天重头戏——封赏功臣。   祥符国采用的爵位和宋国一样,爵位由高至低,依次为亲王、嗣王(承袭亲王的为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而鉴于来日方长,避免后面无封可赏的情况出现。此次封赏爵位最高也只是县侯。   而因为皇帝陛下重实干和功劳,所以爵位大小其实并没有多少悬念。   自立国以来功勋最为卓著的杨继业、白沧海、胡三光、韩熙载、马文韬、李君浩六人加封为开国县侯,分别是武威县开国侯,清水县开国侯、平安县开国侯,天马县开国侯、陈丰县开国侯、镜远县开国侯,食邑均是五百户。   展熊武、李光顺、韩虎、拓跋格鲁、张大为、邓崇轩、徐铉、张泊、贾宪、黑月、连继城、曾尚飞、喻文为开国县伯,食邑均是三百户。   折御勋、王超、寇准、吴志远、冯刚、周鑫、刘金元、杜千秋、十娃、黄楼平、黄东秋、杨延庆、杨延广为开国县子,食邑两百户。   王东阳等其余几部尚书和农部侍郎田九米,银州知州徐克刚、唐兴武、钟三河,以及黑狼军团旅长韩涛、玄武军团的营长高武阳等三十多个文武官员封为开国县男,食邑一百户。   封赏功臣之后,便是天子赐宴,基本上也没得吃,群臣奉酒为天子祝寿。总计大约四个时辰的样子,今年的例行公事终于宣告结束。   ……   ……   钟三河、常破刀、石狼理了理刚领上没几天的军帽,整理了一下还没有穿习惯的军官军装,回头打量了一眼军枢部大门新贴的两尊门神:东侧是一尊头戴金盔,身披铠甲,全身戎装,一手持剑的俊逸青年;西侧的则是右手执巨斧,左手舒掌当胸,同样身穿金甲的巨汉。两个门神俱都是虎目瞪圆,威风凛凛。   石狼和钟三河顺着常破刀目光看去,不由神色一肃,常破刀说道:“陛下气吞山河,直接下旨废除原来的门神,加封这二位为门神,真是名副其实。”   石狼一脸敬仰地说道:“杀手之王白沧海和魔鬼神将展熊武,这二位是我们祥符国除陛下之外,仅有的两名超一流高手,战功赫赫,杀人无数,一身煞气足以让那些魑魅魍魉之辈瞬间灰飞烟灭,被封成门神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钟三河一脸向往之意,看着白沧海和展熊的画像,说道:“前几天和特种大队杀手连连长孙立行聊天,听他说起陛下当年收服这两位将军事迹,当时陛下被宋国太祖赵匡胤派到江淮筹粮,还从未修炼过武功,而魔鬼神将那个时候已经是超一流高手,且是江淮第一大帮派江淮帮的帮主,而杀手之王则是剑庄后起之秀,刚刚剑挑天下剑客回到杨州,但这二人遇到陛下之后,却轻易被陛下所折服。陛下之神威实在是深不可测。”   常破刀想起一事,说道:“钟兄,我听说杀手之王曾经邀请你去特种大队,你可曾答应。”   钟三河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没有答应,前些天本来我已经想好去特种大队,但是四天前陛下接见我们时说的那些话,我听了之后,想法已经变了。”   石狼神色一肃,说道:“没错,陛下说我等若是想要出将封侯,便不能只是一个武道高手,否则终其一身,也只是一个只会服从命令的低级军官而已。此言我深以为是。”   常破刀眸中精光闪烁,说道:“陛下让我们去祥符军事学院学习练兵统兵、排兵打仗本事。”   钟三河说道:“所以,我已经想好了,等到从祥符军事学院毕业之后便挑选一个军团去建功立业。”   “没错,等学到统兵打仗本事之后,我等便建功立业,终有一日也能够功成名就,成将拜侯。”   三人互视一眼,长笑一声,上马向城西常破破刀前几天刚卖的宅子走去。   石狼笑道:“难得在夏京这等繁华之地过个年,却要陪着你常破刀到家里看你刚刚赶到夏京的老婆孩子,真是不知道前世做了什么孽。老子早就听说夏京春莺楼漂亮女娃多的是,听说连江南扬州那边的瘦马都有,老子这些年一直骑着那匹枣红马,早就想去骑一骑大名鼎鼎的扬州瘦马了。”   钟三河笑道:“石兄,你这就不对,常兄要去见嫂子,顺便请我们喝酒,你怎么能在见嫂子之前说那青楼女子呢!”   石狼满不在乎的嘿嘿一笑,常破刀连忙道:“回头兄弟请你们去春莺楼骑瘦马,现在还是先去我在夏京新宅喝酒。”说罢挥了一下马鞭,便向前走去。石狼与钟三河连忙紧紧跟了上去。   “听说投诚过来的辽国两位王爷耶律寒夜和耶律鹿因为没有获得任何爵位,昨天去政事堂找两位宰相大人评理,两位宰相大人将这两人镇不住,便带进了宫中,结果这两位见了陛下,一句话没说完,陛下一个眼神过去,便吓得二人跪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最后乖乖的又出了宫。”常破刀说到此处,脸上敬仰已经达到极致,心想唯有陛下如此人物才是值得自己效忠和追随的天子。   石狼说道:“这算什么,当年陛下还在宋国时,那宋帝在皇宫中埋伏数千精兵妄图诛杀陛下,结果被陛下以一己之力杀了大半,吓得宋帝当场昏了过去,陛下一个耳光便将其打醒,那宋帝哭着跪在陛下面前求饶。如此绝世风采真是前无古人,当也后无来者。”石狼听到的多是传言,显然与事实有些出入。   钟三河也意气风发地说道:“想那宋帝就是一个废物,听说被宰相赵普欺负得够呛。派参知政事吕馀庆拿着圣旨去杀给辽军借道的葭州官员,结果被赵普保下了一半人。这皇帝当的也够窝囊。再看辽国孤儿寡母守着偌大的一个辽国,这不《祥符新闻》最新一期上又刊登了辽国自战后已经先后有六个大小部落叛乱。不过,那萧太后一介女流之辈够狠啊!直接将其中一个中等部落灭族,一下子就震慑住了全国,再也没有人敢叛乱了。”   “唉!你们知道吗!辽国这些部族叛乱,听说背后都有安全部的影子啊!”常破刀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   石狼一脸惊讶说道:“不会吧!这帮孙子这么……呜呜呜……”   石狼话还没说完,常破刀便脸色微变,喝道:“石兄慎言!”而钟三河更是出手如电,直接将他嘴给堵住了。   ……   ……   三人一面说着话,不觉已是到了皇城前被叶尘命名为帝国大道的大街之上。只见帝国大道之上灯烛辉煌,人头攒动,一条大街上,尽是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的人们,隐隐的丝竹之音混着嘈杂的人声、笑声,未入其中,便觉出行人的喜悦。只是瞧这等局面,骑马是走不得了。三人不得已下了马来,便听有人叫道:“快去,快去,晚了就错过了。”他所说的立刻被许多人所响应,只见他大呼声未落,便有许多人托儿挈女,如潮水般的都往一个方向涌去。   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均感好奇,钟三河于是一把拉住一人,问道:“兄台,劳驾。敢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不料被人紧紧拉住,心中甚是焦急,又挣脱不得,只得急道:“别拉,别拉。兄台不知道在皇城正门广场前,要举办烟火大戏庆祝喻贵妃有喜么?听说那些烟火是武器研究司专门调集精工巧匠用时三天赶制而成,和往常大不相同。”   “有这等事情?”钟三河笑着放了手,便见那人匆匆向前跑去,似乎要挽回被钟三河耽误的那点时间。   “怎么办?去不去看热闹?”石狼笑道。   常破刀迟疑道:“我婆娘他们做好了酒肉在等……”   “女人而已,让她在家多等一会就是了。再说,从帝国大道过去,也不算得太远。”石狼不负责任地说道。   钟三河夸张的点了点头,道:“正是。石兄所言,极为有理。何况,难道你们竟不想看看武器研究司做成了什么物件为陛下庆贺喻贵妃怀了陛下子嗣?”说话间,钟三河已经拉着常破刀和石狼,便跟着人群一齐向皇城广场走去。   待三人到皇城广场时,皇城广场外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第855章 喻贵妃怀孕   叶尘、玉皇后、喻贵妃、韩贵妃、前天元旦大朝会上被加封为长公主的叶钰公主,以及左右两位宰相、大将军、监察院长、六部尚书、军枢部五大部长等大臣,在皇城的城楼上远远观赏。城卫军艰难的维持着秩序,让皇城广场上空出一块大坪来。只是三人来得晚了,虽然都是武道高手,且有石狼这等桀骜不驯之辈,但也不敢太过放肆,强行挤过去。只听到人声喧哗,但广场最中间的场景却是丝毫也看不到,看见的唯有众人伸手指点的背影。   钟三河灵机一动,眼见道边不远处有一株高大柳树,便将马拴了,身影闪动间,已经爬到了树上,找了根树枝坐了,这才招呼二人,石狼是马贼出身,不拘小节早已习惯,常破刀来夏京之前虽然父亲再三强调到了夏京之后做事不可张扬,此时却也不在乎此举是否有损形象,见钟三河招呼,也轻易爬了上去。   三人距离地面足足有四丈之高,且所坐树枝可是一点都不粗,显然是稍稍借了一点力,若是寻常人根本坐立不住。但三人刚刚稳住身形,却是不自禁的心中一寒,脸色一变,紧接着隔了两三息又是变了两次,仿佛刚才被三头洪荒巨兽各自看了一眼。但紧接着这种感觉便消失不见,三人脸色微白,面面相觑,感觉刚才心中的惊惧好似错觉似的。   同一时间,皇城城楼上,叶尘、白沧海和玉道香先后将目光收回,叶尘对坐在他右手的杨继业说道:“过了元宵节,军事学院便要开学,钟三河、常破刀、石狼,以及此次悬赏善人榜排前十名的这些家伙都是野性子,在军事学院除了让他们学会练兵布阵、带兵打仗的本事之外,还要将他们的性子给磨平了。我们一直缺乏大量优秀的基层军官,嗯……这样吧!善人榜前一百名都给个机会,只要愿意从军的,都可以进入军校学习,钟三河他们前十名只要顺利毕业便是在各自官品基础上加半品,其他人只要顺利毕业,便也授予从九品,进入部队便先从排长干起。”   杨继业点头道:“陛下圣明,这一百人个人武力强大,且都是满腔热血、杀伐果断忠勇之辈,虽然野了点,但其实都是好苗子,只要经过军校培训,再到军队中历练一段时间,便都是很不错的军官。说不定数年之后,他们之中便有人会成为旅长以上高级军官也大有可能。”   叶尘微微颔首,说道:“军队第三轮的改革方案准备的怎么样了,朕的意思是想在元宵节军事学院开学之时一并开始。”   杨继业说道:“陛下放心,军枢部已经按照陛下的思路,进行了调查、研究、验证,做出了详细军勋等级方案和合理的服役年限条例。”   叶尘说道:“那就好。”   叶尘左手韩熙载这时说道:“陛下,臣听说训练部教导队给那三万山贼和一万多辽人集训在十天之内已经杖责致死三十多人。臣担心会不会发生哗变。”   叶尘没有说话,杨继业笑着说道:“韩相公有所不知,这三万山贼和一万多辽人个个桀骜不驯,散漫不羁,不下重手不足以震慑住他们,便难以将他们训练成我们祥符国的合格军人。至于兵变,韩相公大可放心,以教导队训练管理模式,只要教员和纠察不徇私,秉公办事,他们便没有任何机会进行串联兵变的。更何况我们已经提前将下一步军队军勋制度改革一些事情用在这四万多人身上,已经给他们说明,会根据他们最后考核成绩和集训期间的表现给他们定等级,等级不同军饷便不同。这对于这些从未拿过军饷的家伙来说,诱惑还是很大的。”   ……   ……   皇城广场东边最高的那颗柳树上,钟三河、常破刀、石狼三人暂时将刚才那一瞬的心寒抛掷到了脑后。因为皇城广场前的一幕实太是太漂亮和赏心悦目了。   三人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此时在坪中摆了一百多面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画着各种各样的图画,有这个时代各种各样的神仙;比如永远笑容可掬的寿星和象征生男的罗睺罗,等等凡是能够祝福喻贵妃肚子里面天子子嗣健康的神仙都有。当然,还有百子嬉春图……三人看得眼花缭乱,一时也看不清许多,只听欢呼喝彩声中,有人燃起引线,立时,屏风之中,便蓬放出五彩的烟火,笔直的冲上空中。随着耳中听到烟火被点燃的“哧”、“呯”的声响,一个接一个的烟花腾空而起,在空中绽放出各形各样的绚丽烟花来。   此时己近傍晚,满天的烟花绚烂无比,在暗黄的天空中尽情的挥洒着所有的喜庆与美丽,将天际重新映亮,夺去了夕阳的光彩。   无数斑斓的色彩构出的火树银花,在夏京的天空绽放,似乎要将人群的喜悦传达到九天云霄之上。人群中不时发出一声声赞美与惊叹的声音,尽皆看得目眩神迷……令得这偌大的皇城广场顿时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   的确,人们是有理由快乐的。元旦那一天《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发行了特刊,总结了一年以来祥符国的变化——的确值得庆祝。   虽然自立国以来,分别与宋辽两大国打了一仗,但却打赢了。   最主要的是开垦出了两百多万亩水田。并且全国修了两百多个风力水车,兴修水利水渠长达百里,使得原本几乎所有的旱地中有七成变成了水田,百姓收成增加两倍之多。农部又成立了农事研究司,专门负责劝农教农,培育优良种子,制造好的农用工具,推广到地方去。   全国每个州、县都已经建好了蒙学和中学的学校,过了元宵节便逐步招生开学,虽然收学费,但其实并不多,寻常百姓一家完全有能力至少让一名孩子上学。而且伟大的皇帝陛下早已通过两家报纸向全国百姓宣言,最迟五年之内小学和中学上学不收学费,全面实行六年义务教育。如此教化德政可谓是前无古人,千古一帝。当然,要落实这件事的前提是祥符国的财政收入达到一定地步。   全国官道改造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官道全部进行了整理修复,夏京和各州城之内干道全部铺设了水泥路。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即使是开封这样大城的除了在主要干道有砖石铺设道路之外,全部是夯实的土路而已,一下雨雪便污秽不堪,人们出行极为方便。如今祥符国州城都铺设了水泥路,岂能不让百姓开心。并且政事堂新的一年工作计划中明确在天定二年力争将水泥路铺设到县城中。   祥符钱庄借贷和存线给息业务,对商业的推动和发展更是无与伦比的。这第一年商业发展速度很快,而这只是开头,可以想见越往后面,商业越加发达。商业发达,商税大幅提升,百姓除了务农之外,便多了更多的收入机会和渠道。岂能不让百姓庆贺。   钟三河一边听着树下百姓议论,一边心中想着祥符国这一年的变化,暗自感慨不已,却忽然却被石狼拉了一把,只听石狼笑道:“快看,那是什么?”   钟三河抬头望去,便见几个纸制的人物,被扎成各路神灵的模样,被火药推向空中,借助火药的力量,在空中不停的旋转,火药燃烧发出的火光,在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倒似这些纸人踩着金光升空而去一般。引来市民的阵阵欢呼声。连树下谈话的都吸引了过去,除了惊叹赞美之声便不再有其它之声。   常家堡在西北颇有些势力,消息也灵通一些,常破刀当下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看见了吧!我听说这是武器研究司那帮家伙又研究出新的武器,听说可以将人带上天。只不过还没有成功,眼前这些只是他们顺带弄出来的而已。”   正说话间,又见一座二尺多高的金色神像,站立于金盘之中,被火药送上天空。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座金色神像隐隐像是叶尘的样子,而且升空之后,竟然在金盘中向四方缓缓转了一圈。引得不少百姓连忙跪倒在地。常破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事,不由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便在金色神像升空之时,在大坪周围,忽然传来许多人的惊呼声。常破刀等人居高临下望得清楚,却见是数百只猫狗大小的小狼,屁股上闪着火花,在大坪中满地乱窜,把观众吓了一跳。好一会,众人才看清楚,原来那些狼,也是烟火玩具。这东西是武器研究司的研究人员利用火药燃烧时产生气体向外喷射的反推力围绕一个轴心旋转的原理设计出来的,在这个时代自然是神乎其神的新鲜玩意,自是没有人见过。而且那些狼做得甚是逼真,突然之间冒将出来,自然唬人不浅。 第856章 人肉炸弹与恐怖袭击   常破刀看到如此精彩绝伦的表演,悔得连连拍打树枝,叫道:“早知道有这般好看好玩的东西,便是要把我儿子和闺女一起从龙州带到夏京来的!”   这时候烟火表演已经到了最后。众人屏息静气,要看下面还有何精彩表演,却见一个老道士带了两个道童,来到广场中间那片花园中的一棵桃树之前,指着那棵光秃秃的桃树,团团围了一圈。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模样的物事出来,埋在树根之下。   两个道童便把桃树用一块黑色布幔遮了起来。过一会儿,道童将布掀开,只见那桃树已然长出翠叶来。道士又围着桃树走了一圈,微微闭目,嘴里面念念有词的做法之后再次遮上。过一会儿,再掀开,桃树竟然已经开花。在全场人们惊呼声中,那道士让两名道童再次将桃树罩上,不一会儿,再揭开之后,却见是桃树竟然已经结了果实。道士又命将桃树遮上,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拉开黑色布幔,只见桃子鲜红如火,果实累累,竟是一树全熟!   道士从桃树上摘了一盘桃子,一边派两名道童呈给皇帝、皇后、贵妃、公主。再次将黑色布幔罩上,掀开之时,桃树便又如最初之时光秃秃的了!   这种魔术表演,真称得上炫人心目。全场惊呼声中,常破刀愕然叹道:“这难道真是仙术?”   石狼摇摇头,道:“这是幻术。”但是这幻术表演得逼真之极,又是他们亲眼所见,所以心里明明知道这是什么,但一时之间,却也觉得有些恍惚,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幻术?”钟三河不可思议的重复道。忽然他眼角看见一个人犹如水中的游鱼一般,诡异的从人与人之间根本难以让人通过的缝隙中穿插而过,快速的向人群外移动而去。   钟三河瞳孔一缩,他看不了此人实力如何,但此人所表现出的身法之诡异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同一时间,皇城城楼中叶尘看着那名道士和两个道童,鼻子微微耸动,眼睛一眯,说道:“自杀式的恐怖袭击嘛!拿弓箭来。”   话音刚落,连继城不知从何处飘出来,手中拿着叶尘的宝弓和箭囊。   叶尘接到手中,快速的拿起三枚羽箭上弦射出,然后羽箭消失,等出现时便已经插在那名道士和两个道童咽喉之处。现场除了白沧海和玉道香能够看清羽箭的轨迹,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没有察觉到三名道士是如何死的,因为他们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已经死了。   现场陡然变得死寂一片,就在有些人张嘴欲呼,惊叫声就要响起之时,叶尘突然说话了:“是朕用箭射死了他们,因为他们是刺客,身上带有恐怖的武器,现在请大家有序退场。”   叶尘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让本来陷入惊慌的百姓竟然瞬间恢复平静。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向叶尘所在皇城方向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的百姓都跪了下去。   树上钟三河三人便显得极为突兀,所以三人同时脸色微变,嗖的一声,从树上跳了下去,落入人群之中,也一同跪了下去。   ……   ……   皇城广场前百姓已经全部散去,皇城城楼上的贵人们更是早一步离开,只剩下胡三光脸色阴沉的带着安全部的三大司使亲自检查那三名道士的身体,以及遗留的痕迹和物体。   看着自己的属下从三人身体中搜出三块火药包,胡三光神色异常难看。刺客带着火药包来到皇城前面,而且差点就让刺客带着火药包上了皇城城楼陛下和皇后、两位贵妃,以及公主面前。若非陛下自己发现,并且果断以神箭之术一击毙命,三名刺客引燃火药包,即使炸不到陛下,那也会炸死很多百姓。   “查清楚这三名道士的来历,是怎么来的夏京城,都和谁有过接触。然后再请军枢部装备部的人过来看看,这三块火药包是不是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的东西。一个人都不要放过,陛下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这次我们安全部的人脸丢大人,若是查不清此案,那我们的脸面就全部被丢尽了。”   冯志远等安全部三大司使连忙恭敬称是。   ……   ……   常破刀、钟三河、石狼最终还是没有去常破刀的在夏京的家,而是直接去了翠莺楼。   翠莺楼是韩家名下产业,当然韩熙载自己不会管的,自有韩家其他人去管。翠莺楼是集酒楼、青楼、客栈于一体的大型服务场所。翠莺楼的伙计,都是头戴着方顶头巾,身穿紫衫,脚着丝鞋,彬彬有礼;而翠莺楼更是由几栋三层高、五层高的楼房组合而成,诸楼高低起伏,参差错落,楼宇间有飞桥相接,在整个夏京城,是最有特色的酒楼之一。而翠莺楼每一间雅间,都是单独的房间,房中有古朴发黄的史书,有崭新的经书与报纸,有琴,有剑,有香炉,有字画,还有漂亮的书僮与美丽的女婢……格调之高雅,在整个夏京,可排在前三。因此夏京城许多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士、豪绅富商,总之有钱人,都喜欢来翠莺楼吃喝嫖玩。   三人中常破刀最有钱,所以虽然是石狼硬拉着二人来的,但常破刀依然很自觉的将请客这种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他所选中的一间房子,名为“冬笋”。是在翠莺楼最高的一座楼的顶楼之上,打开窗户,可以看到大半个夏京城的夜景。   三人一路过来对刚才皇城广场的一幕绝口不提,直到此时走进屋后,三人没有要姑娘,让伙计上了酒菜待伙计退下,才运功于耳朵查探附近包厢中没有人后,三人各自喝了一大口酒压了一下惊,然后同时长长呼出一口气,面面相觑,神色之中有着说不出的凝重。   “之前我们刚上柳树时心中产生三次惊惧,是因为陛下、杀手之王和皇后三人各自看了我们一眼。这没说错吧?”石狼最先开口说道,神色之中有着残留的惊惧。   钟三河接口道:“没错,这三位都是超一流高手,我们三人实力都已经达到一流,能够给我们那种感觉的现场也只有他们三人。”   常破刀肃然说道:“我父亲曾经给我说过,武道修炼突破一流达到超一流境界之后,便会渐渐产生一种‘势’的东西,这种东西类似于意境,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陛下和杀手之王,以及皇后之所以能够在那么远的距离上,单是一道目光便能够给我们那种感觉便应该就是‘势’原因。”   钟三河憧憬地说道:“我记得师父也给我说过,待到这种‘势’大成,便有可能达到传说中半步先天境界。”   啪的一声,石狼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说道:“不说那什么‘势’了,距离我们还很遥远。说说陛下刚才那三箭,我他娘的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见,那三个妖道便已经死了。”   常破刀说道:“那三个妖道是什么来路,竟然敢刺杀陛下,真是找死。”   钟三河眸中精光闪动,说道:“刚才在陛下杀三名妖道之前,我发现了一名可疑人员,我怀疑那人才是刺客的主谋。”   石狼和常破刀略微一愣,后者说道:“那你怎么不追上去。”   石狼也说道:“就是啊!这么好的机会,抓住刺客又是大功一件。”   钟三河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不想追,而是那名刺客身法太过诡异,他在拥挤的人群中竟然如鱼得水,三两下便从我的目光中消失不见了。”   石狼和常破刀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他们知道钟三河的实力,甚至比他们二人还要高出一筹,此人能够从钟三河眼前轻易消失不见,可见实力很高,至少也是和钟三河差不多的一名一流高手。   便在这时一名劲装汉子急急忙忙走了进来,三人都认识是常破刀的一名跟班护卫,他进来后在常破刀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常破刀脸色大变,呼的一下起身,抱拳说道:“小弟家中有点要事,要先告辞了。这里账已结过,二位兄弟慢慢喝酒!”   钟三河和石狼看出常破刀情绪有些不对,连忙点头答应,想要开口问是否要帮忙,但一想可能事涉常家堡的私事,便欲言又止,任由常破刀匆匆告辞而去。不过,在此事的第二天,他们二人便从其他渠道得知,常家堡堡主常飞的父亲受刺,受了重伤。   ……   ……   正月十四,乃是上元前夜,正是一年一度最为热闹的时节。   震惊全国的大年初一皇城广场前的刺客案至今没有大的突破,所以安全部上下心情很不好,特别是胡三光这些天心中极为窝火。这种情况下,安全部上下自然不可能和其他衙门一样放假过上元节。 第857章 上元节与军勋制   “大人,这三名妖道第一次出现是在麟州,与他接触过的人总共有三十一人,但如今这三十一人中有十九人已经死了,十二人已经失踪。此外,那火药包的确是装备部武器生产基地出产,但却不是从装备部丢失的。好在装备部每一件武器出库去向都有详细登记,卑职查了火药包上面的生产编号,这三个火药包都已经于三个月前下发给了黑狼军团,卑职派去府州黑狼军团军部的人也已经回来,结果是这三具火药包于十一月十一日与辽军大战时已经下发给三名侦骑。但是这三名侦骑均已经战死。”安全部情报司司使冯志远脸色难看的对坐于主位上的胡三光说道。   胡三光叹了一口气,说道:“宋国宋卫府做不到如此严密,辽国鹰眼卫也没有这样的手段,多半是圣堂玉枫所为。只是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冯志远说道:“大人,卑职派到府州去黑狼军团查问的人是情报分析部司使寇明禄,据他所言,黑狼军团各级军官态度极为恶劣,甚至与我们的人发生了一次冲突,若非是李光顺军团长及时赶到,寇明禄就会被人家围攻打断了腿。所以,卑职建议请示陛下将那三名侦骑所在排长、连长以嫌疑人的身份捉拿拷问。”   胡三光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冯志远,说道:“不用,这件事情既然是在李光顺的地盘上发生,不用我们多说,他也会将此事调查清楚。还有,陛下当年在宋国建立华夏卫府的时候,我在最初的时候是情报分析部部司使,和寇明禄一样,陛下当时给我说过一句话,情报分析部部司使一职做出任何分析判断最为忌讳的有两点——一是情绪影响;二是私心作祟。”   冯志远闻言,脸色微变,扑腾跪了下去,额头瞬间布满了汗水,说道:“大人恕罪,是卑职调教管理无方。”   胡三光说道:“寇明禄能力有待提高,等九大军团重新定编满员之后,陛下有意向西域方向用兵,我们安全部的情报网络要提前铺设,便让寇明禄去负责这一块吧!”   冯志远心中松了口气,寇明禄是他一手推荐提拔上来的人,去了西域也好,虽然辛苦了一些,但也更容易立功:“那敢问大人,谁接寇明禄的位置?”   胡三光说道:“唐兴武在石砰谷一战中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又得陛下看重,我请求过陛下,想将他调到安全部,但是虽然已经将唐兴武底细调查得很清楚,可我总感觉唐兴武出现的太过突兀,不论是碰见寇准,还是发现刺杀喻贵妃的刺客都太过巧合,所以还是有些不放心,总感觉有可能与圣堂有些关系。而皇城广场刺杀一案基本上可以肯定与圣堂有关,这一次将他调过来,让他担任情报分析部司使,顺便也让他具体负责调查皇城广场刺杀一案,也算是对他最后的考验。”   ……   ……   入夜时分,小雪细如棉,从天空中洋洋而落,夏京城内今晚上是灯火烟花世界。   夏京城尽管现在还远比不上“百千家似图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开封,可已经远远超过西北其他大城的繁荣,其中便包括西北大城京兆府。   时值上元,城墙上的灯火,如灿烂的银河,绚烂无比,上千百倍一朵朵烟花不时的自城头升上天空,在夜空中绽放无数灯火汇聚,将低沉的云层映成了红色,自叶尘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   城墙之下城内,人如潮涌,为了观灯,往往都是一大家子同时出游,小孩子手上提着各色的小灯笼,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每个人都在人潮中艰难跋涉,周围人头涌涌,若是外地人初来夏京,很容易在人海中迷失方向。   上元节是一年中的大日子,甚至可以说是华夏民族的狂欢之夜。元旦正日,人们都是在家中与家人团员,立春则是与农事息息相关的祭典,而上元节,便是以居住于城池内外的百姓(此时称之为坊廓户)为主力的节庆。按照祥符国礼部通知,全国州城区要放灯五日,而寻常县城,也要放灯三天。   一座座由彩灯组成的灯山、灯棚矗立在夏京的街市中,金碧相射,锦绣交辉这些都是城中各家行会、富户豪商所制,互相之间还要较量个高下。   雪停了,可风未停积在屋顶和树枝上的雪粉,随风而起稀疏而又轻柔的雪意,并不会打扰到人们的兴致,灯光在雪雾中散射,空气中都闪着柔柔的黄光,宛如梦幻一般。   唐兴武眼望四周,却有一股茕茕孓立的淡漠涌上心头。喧闹的街市,欢腾的人群,孩子们天真的笑容,无不在述说着此地的和平幸福。这对自晚唐、五代以来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的西北来说……是多么的难得和珍贵。   第一次……来到祥符国的第一次,唐兴武思考着他所做之事的意义。   正在暗自感慨,忽然见一队车马迤逦而来,那前后都是些高头大马,左右还有不少丫鬟仆从,护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那马车四面没厢板,拿浅红色的绫罗遮着,一看这装饰就知道是某个贵夫人或者大户千金——这正是唐兴武今晚上的目标。   帘子里隐隐坐着一个人,在灯火之中印出一个影子,果然是妇人。忽然听得有人大声道:“这是左相府的车仗啊!那好像是马家小姐?”   许多人的目光立刻被从龙灯那边吸引过来,纷纷引颈观望,还有些人起哄。   街上熙熙攘攘,马车一进灯市就缓慢下来,还常常被堵在中间。因为叶尘一直以来所表现出对百姓的重视,以及李君浩执掌的监察院铁面无私,在祥符国没有谁敢驱赶欢庆的百姓,就算是宰相府的车仗今晚也不会。   但是唐兴武却是已经知道,今晚上马家小姐不在车内,车里面只是马家小姐的一个丫鬟。   唐兴武目光如电,扫过附近人群,很快在人群里面发现一个穿男子青袍戴着帷帽的娘子,一块轻纱从帽子上垂着,遮住了前脸,不过离得近还是能隐隐看到轻纱里面的光景;不料垂纱里面还有面巾蒙着大半张脸。灯火虽然绚烂、但光线总比不上白天,很朦胧,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双笑吟吟的眼睛,表示眼睛的主人对偷偷跑出来,能够自由自在的逛灯市是多么的开心。   唐兴武心想今晚的猎物看起来很有趣,而创造一个偶遇邂逅的机会,再演绎一场郎才女貌、一见钟情的戏码,虏获对方的芳心,成为马文韬的女婿,成为马家一份子。唐兴武忽然感觉自己真的很卑鄙。   ……   ……   天定二年元月十九日,祥符国立国之后第三次军事改革正式展开。   这次军事改革主要包含军勋制的正式施行和军事学院的正常建立。   部队的军勋制汉时便已经存在,和后世军衔制度有些类似,但又有明显的区别。叶尘本想直接采用后世军衔制度,但经过军枢部结合这个时代部队实际特点和时代文化特殊性,综合调查研究之后发现军衔制度并不适合,最后叶尘与军枢部一起研究分析之后,决定将后世军衔制度和这个时代军勋制度相结合,实行祥符国独有的军勋制度。   武官除了本身品级职务外,以军勋品秩决定服色、俸禄、资历等……从大将军至最末的都尉共是十一阶。结合当前祥符军职和主要职位人员具体细化如下:   将军分为大将军、上将军、中将军、少将军四级。其中大将军(镇国大将军、柱国大将军、骠骑大将军,分别为正一品、从一品、正二品!如今军方第一人杨继业为柱国大将军。),上将军(镇北上将军、镇西上将军、镇南上将军、镇东上将军,均是从二品。昭武上将军、昭毅上将军、昭勇上将军、昭信上将军、昭慧上将军,均为正三品,军枢部参谋长曾尚飞为昭信上将军,特种大队大队长白沧海为镇东上将军。),中将军(从三品,军枢部装备部、后勤部、训练部部长,以及各军团军团长均是中将军的军勋。)、少将军(正四品,军枢部装备部、后勤部、训练部的副部长,以及各军团副军团长均是少将军的军勋。)   都校分为大都校、大都副校、中都校、中都副校、少都校、少都副校六级。其中所有从四品和正五品的军职武官一般都为大都校,比如各大军团旅长和和副旅长、旅参谋长。从五品和正六品的军职武官一般都为大都副校,比如各大军团的营长。从六品和正七品的军职武官一般都为中都副校,比如各大军团副营长、营参谋长等职务。从七品和正八品的军职武官一般都为少都校,比如各大军团连长和各级同品级的参谋等。从八品和正九品军职武官一般都为少都副校,主要指各大军团副连长和军枢部、军团、旅三级机关同品级的参谋、属官等。 第858章 军事学院   而在都校和将军之外,还有最低一级的都尉,与从九品军职武官对应,指的是军中最低级别的军官,主要是排长和低级参谋等。   此外,在军官以下未入流的士兵又分为高级士官、中级士官、低级士官、上等兵、下等兵,总共五级。   ……   ……   顺州,青龙军团步兵二旅一营一连四班宿舍。   班长刘大能正在传达学习刚刚下发的勋制改革资料。辛瑞山、高得宝和七名其他同班战友挺直着上身,坐在小凳子上,竖着耳朵听着与自己有关的或者说直接关乎到自己军中地位和军饷的消息。   刘大能目光扫过每个人,看了每个人的坐姿是否端正,然后才说道:“这次落实军勋制度是陛下的旨意,然后经过军枢部研究之后最终所决定。整个改革是从上到下的,所以变化还是很大的。与我们这些小兵有关的也不多,下面我说的话只说一遍,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有没听清的,或者有想问的问题,问一个做一组俯卧撑地。明白没有?”   全班士兵大声喊道:“明白了。”   刘大能轻咳一声,说道:“我们士兵又分为五级,分别是高级士官、中级士官、下级士官、上等兵、下等兵五级。我是中级士官,副班长是下级士官,辛瑞山、高德宝、马老七、包四娃是下等兵,其他四人是上等兵。”   辛瑞山忍不住说道:“班长,为啥我们是下等兵,他们是上等兵。”   刘大能瞪了一眼,说道:“先做一组俯卧撑地,我再告诉你。”   辛瑞山暗叫一声,怎么将这岔给忘了,爬下呼呼的做了五十个俯卧撑地。   张大能这才说道:“其实辛瑞山不问,我也正准备说。”   “哈哈哈哈……”其他人顿时大笑,辛瑞山则是心中骂娘。   “不要笑。”张大能喝了一声,笑的人顿时闭嘴,张大能这才继续说道:“士兵入伍前两年,就是下等兵,第三年至第五年是上等兵,第五年至第八年是低级士官,第八年至第十年是中级士官,第十年至十五年则是高级士官。又特别规定,士兵入伍后,只须训练合格,不犯军纪军法,且立有功劳或考绩优等,还会按功绩提前加以晋级。每级薪俸相差还是很大的,以此鼓励士兵上进之心。”   众士兵双眼放光,心中充满了昂扬上进之心,不过这次所有人都变聪明了,没有人开口相问。眼见半天没人吭声,张大能有些失望,说道:“好了,好了,大家有什么想问的,随便问吧!”   “班长,这么说,士兵的役期是十五年?”副班长黄磊率先发问。   “是,十五年役满,若还不能升到都尉,成为最小的军官,就要退役。军枢部另外颁布禁军士兵退役法例,或使其转入地方厢军和地方巡检部队,或者就直接发钱遣散回籍。”   “班长,我有个表弟也想参军,我想问一问这次改革招募士兵有没有变?”高德宝紧跟着问道。   “此次兵制改革,将暂时保持募兵法不变,直接向全国招募,士兵入伍后一年,所属部队若发现条件不合要求,将遣回原籍,处罚兵部系统的招募官员。”   “这样也好,你看看三连的那个李老头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一身的毛病,战场上不了,到炊事班做饭也做不好,还整天倚老卖老,你说空拿军饷有什么用。我看这次是陛下打定了主意,要让军队士兵永远保持在三十五岁以下的精壮青年。”   ……   ……   这次军事改革的第二个大的内容——在夏京创办祥符国军事学院。其实自大半年前第二次军事改革时,关于军事学院便已经由军枢部训练部开始在场地、设施、教员、教材、管理模式等方面做准备。   按照叶尘的指示和军枢部的计划,军事学院成立之后,主要分两个方面进行军官培训学习。一是任职培训——将军中排长、连长、营长、旅长这四级的军官分批召回培训三个月。二是面向全国各州中学毕业的学生进行招生考核选拔和政审把关,在军事学院学习培训三年,毕业考核全部合格者便直接是军官。   夏京,右相府衙,议事厅。   外面虽然寒风呼啸,但屋里面四个角落放置的四个铁炉子,却是屋里面温暖如春。   韩熙载坐于上首,喝了一口从江南杭州运来的上好龙井茶,幽幽说道:“陛下提出改革方略自然是没错的,只是军事学院的院长由谁来担任?此人若威信太高,陛下胸怀宽广,自不会有顾虑,但我等做臣子的却是要替陛下想到这一点。可若是威信不高,又如何服众?杨继业迟迟推荐不出合适人选,定然是在犹疑这个人选。”   坐于下首的兵部尚书王东阳想了一下,说道:“我们祥符国的军事体系,主要由军枢部总领,我们兵部只是辅助。而军枢部包含总参谋部、装备部、后勤部、军法部、训练部各有职掌,分工之明确,机构效率之高实乃历朝之最。并且所有机构,都要受监察院的监督。而军队内部又有军法部系统,从军团到营连,都有军法官,身份超然,负责军纪纠察、战功核实,同时还拥有监督各级军官贪墨之权。此外,军事学院一旦建立,想来也绝对少不了监察院和军法部的人,所以我反而认为军事学院院长权力可能并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大。”   韩熙载点了点头,想了半晌,笑了笑,说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猜到陛下会让谁担任军事学院院长。”   王东阳一脸好奇地说道:“韩相公想到的是何人?”   韩熙载说道:“有十之七八的可能是总参谋长曾尚飞兼任。”   ……   ……   钟三河、常破刀和石狼已经接到进入军事学院学习培训具体通知,三人听说军事学院管得很严,想着有三个月的时间是出不了学院大门了,所以今天特意又来到春莺楼快活一下。三人各自找了一个美娇娘云雨舒爽一番之后,便又要了一个包厢,坐在一起开始喝酒吃肉。   “钟兄如今已经是中都副校,而我们两人却是少都校!”石狼摸着钟三河身上穿的代表中都副校的军装标示,不无羡慕的笑嘻嘻地说道。   钟三河一边将石狼的大手拿开,一边说道:“这可是我用命换来的,哪像你们二人有兄弟属下帮忙。再说你们只要在学习培训最后考核排位中进入前三名,勋阶便不就我和一样了吗?”   常破刀叹气道:“全军第一批学习培训听说有五六百人,除了此次善人榜排名前一百名义军之外,另外近五百人全部来自各大军团和大都校以上武官亲属。这些人武功自然不如你我,但是最后考核时先不说有没有个人武功的比试,即使有多半也占不了多少分值。所以说,我们二人想要脱颖而出进入前三,难……太他娘的难了!”   石狼更是瓮声瓮气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他娘的字也不认识几个,最怕学习,还说进入前三,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万一最后考核不过关,将我薪俸减半不说,留在军事学院继续培训一期。”   钟三河神色也顿时变得一片肃然,石狼认识不了几个字,除了常破刀家境好,从小读过书之外,他比石狼也好不了多少:“我听说第一期考核不过关留下继续培训,如果两期都被淘汰,四十五岁以上罢职为民,四十五岁以下降两级——这可不是好玩的。”   常破刀说道:“怕什么,你们没怎么读过书,你以为其他人就全部读过书,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军队中下级军官读过书的不足十分之一,所以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不过,他们在练兵打仗,排兵布阵方面都是老手,而我们是新丁,这一点劣势却是不可避免的。”   “常兄所言有理……”常破刀话音方落,便听包厢门外传来说话声,紧接着便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常破刀三人不料自己已经压低声音说的话还被人听见,并且来人靠近包厢以他们三人的耳目竟然在此人发声说话之前没有丝毫察觉,不由心中一惊,当下回过头看去,却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已经走进了包厢。   三人一看清此人,恍然的同时心中却也吃了一惊,恍然是因为他们三人在半个多月前元旦大朝会上刚刚认识此人,吃了一惊是因为他们之前竟然不知道此人武功实力如此高明。   没错,来人正是这些天祥符国官场上风头正足的唐兴武。   唐兴武先是在与辽军大战中立下大功,后来又和徐铉与宋国谈判中立下大功。这些功劳让他连调四级,从从九品的武官一跃晋升至正七品,从而使他和钟三河一样,在大半个月前正旦大朝会上被赐封了开国县男爵位,是除了寇准这个特殊分子之外,最年轻的两个贵族。 第859章 开学第一天   此外,最近三人又听说唐兴武被安全部胡大人看重,要将他从军枢部调过去担任情报司情报分析部司使。而且这两天有传言左相马大人有意纳其为婿。最主要的是听说唐兴武甚得陛下看重。所以,唐兴武和钟三河最近被人称之为祥符国新近崛起的两匹黑马或者说新贵。   这样的人物,三人自不会怠慢,连忙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原来是唐大人。”   唐兴武笑着说道:“三位如此称呼小弟,真是太见外了。”   不等三人说什么,唐兴武一面大大咧咧拉了张椅子坐下,又打量三人一回,才说道:“本想出来散散心吃个花酒,不料遇到三位青年俊杰。”   三人连忙谦逊道:“不敢。”   ……   ……   天定二年,正月二十一日。夏京城东社棠镇。   祥符国军事学院于此地正式成立。   四百八十六名来自各大军团中都校以下武官和挑选出的六十四名大都校以上高级将官的嫡系亲属,另外还有善人榜前一百名的义军,总计六百六十人分成马、步、器械三列整整齐齐的站在校场上。旁边站着由五名军官法带领的一百名纠察。将台上,站着四十五名教官,其中不少教官一脸杀气,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战阵的凶悍之辈;还有一些则文质彬彬,倒似读书先生。   柱国大将军杨继业、总参谋长昭信上将军曾尚飞、正在组建之中的天卫军团军团长兼军法部部长黑月中将军、兵部尚书王东阳出席了这次“开学典礼”。但是大家的话语都很简短,作为这个时代的武官却和后世我大天朝军队中开不完的会、领导讲不完的话不一样,从头到尾没有人说一句废话,该说的话也极为简短。   开学典礼后,这第一批参训的六百六十人被当即便被分成了六个中队,每个中队一百一十人。石狼、常破刀和钟三河刚好分在了同一个中队。   但是他们没有什么机会叙旧,传令官刚刚将中队分配完毕,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便向他们走了过来,钟三河发现这名军官是自己的熟人,但他此时却没有机会叙旧,因为来的这名军官脚步未停,距离还有十多步时便厉声喝道:“从此时起,你们一百一十人便归本官统辖,谁敢不听号令,军法无情!”   石狼低声在常破刀身后说道:“这人我在一个多月前银州河口县附近带人打游击战时见过,是玄武军团的一名营长,名叫高武阳,听说这次立了一等战功,只不过右脚受了重伤,正常走路可以,但是一时半会再难上战场,需要一两年的时间静养,来当教官正好的人尽其用……”最后一句没有说完,就听高武阳厉声喝道:“石狼!”   “卑职在。”石狼吓了一跳,连忙出列。   “还有你,常破刀!”   “卑职在!”常破刀应声出列。   “石狼,你可知罪?”高武阳不去看常破刀,只向石狼冷冷的喝道。   “卑职……卑职……”   高武阳冷笑道,“常破刀,你执杖重责石狼二十五军棍!”   常破刀一怔,早有纠察到场边拿来一根大棍,递到他手里。常破刀无可奈何,只得应道:“得令!”走到被两个纠察按倒的石狼身边,“啪”的一棍打下去,便听一声清脆的响声,石狼应声“啊”的大叫。他把棍子举得高高的,一连打了二十五棍,高武阳却只是不住的冷笑。   待他打完二十五棍,高武阳却突然走了过来,目光逼视着常破刀,沉声问道:“听说你是常飞的儿子,是吧?”   “是。”常破刀被吓了一跳。   “当年我跟着陛下之前厮混于江湖时,和常飞有过一战,不分上下,他前几天受刺受伤,我还派人送了我们军中上好伤药过去。他写信给我说他儿子要到祥符学院学习培训,只要犯错让我往死里打,常飞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你?”   “是。”常破刀的冷汗已经冒出来了。   “竟然敢在我面前玩障眼法的把戏,欺骗我,你好大的胆子?”高武阳这时才提高了声音吼道。   “我……”常破刀却是不知道高武阳竟然与自己父亲很熟。他心中暗自责怪父亲竟然不将此事告诉他,一边却已经暗自叫苦。   “是不是?回答我!”高武阳的目光犀利得仿佛要撕开常破刀的皮肤,直刺入他的内心。   常破刀硬着头皮高声答道:“是!”   “很好。”高武阳大步走到队伍之前,厉声喝道:“来人,给石狼重新打三十军棍,常破刀也打三十军棍!不许以真气护体,否则加罚。”   “得令!”纠察厉声应道,按下两人,棍如雨下顿时皮开肉绽。但这次二人却是咬紧牙哼都不哼一声。   高武阳环视众人,厉声说道:“今日就告诉你们第一课,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历,你父亲或者你祖父是将军还是部长,亦或你在自己军团中有多牛叉,或者是什么狗屁的江湖高手。只要到了军事学院,就要明白一件事,军中纪律第一!”他轻轻一击掌,一个纠察送上数张写满字的白纸。高武阳指着纸说道:“这是军事学院纪律,也是军中纪律,我让纠察念读十遍,今日你们就站在这里给我背熟了,背会了,来找我背完,再回去休息,背不会,站在这里背会为止!”   说罢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钟三河,然后竟然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可怜一百一十人中大部分都是营连军官,平日里薪俸优厚,最少也管着百来号人马,这时却被几个小兵虎视眈眈的盯着,一遍一遍的听着军纪。稍有动弹,几个纠察就冲上来,扑头盖脸就是一顿鞭子。   ……   ……   军事学院的教官自然并非全如高武阳一般严厉,但其中却也还有更加残酷的,比如从黑狼军团调来的大都校旅长韩涛竟然要求受训的步军军官站在箭雨面前纹丝不动,保持队列的整齐,若是稍露出些许怯意,就会受到极其严厉的体罚。于是军事学院开学第一天,和常破刀、石狼一样被打得几乎站不起来的学员,竟多达数十名,至于挨过鞭子的学员,则一百多名。   当天晚上,常破刀与石狼从学院医疗队那里要了药,挣扎着相互搽了,趴在简陋的铺盖上睡了。谁知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不到,但听得一阵刺耳的号角声打破了夜空的寂静,回荡在整个学院之中,随即便听到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夜袭!劫营!劫营!”   石狼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含含糊糊的嘟哝道:“这他娘在夏京,劫的鬼营?”常破刀同样骂了一声,头一歪也睡着了。   钟三河本也是强睁睡眼,但看到他这神情,却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于是便伸手重重拍了一下两人屁股上的伤口,痛得石狼和钟三河“哎哟”一声大叫,几乎跳了进来,正要埋怨,却见钟三河已经开始披挂,一边说道:“快起来,要不然毒手阎王饶不了你。”   不过一天功夫,高武阳便已在学员中得了“毒手阎王”这样的浑名。石狼和常破刀这才醒悟过来,慌忙披挂——便在这时,校场结阵点兵的号角声已经响了起来。吃过苦头的学员们也顾不得身上的盔甲是不是穿齐整了,慌慌忙忙便往校场跑去。   到了校场,就发现各排的教官都已经到齐,所有教官、纠察都穿得整整齐齐,手执长鞭,肃然站立。高武阳冷冷的望着自己麾下的一百一十名学员,见他们一个个披挂不整,有些人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拿,眉间早已经紧紧蹙起。   “明日每人去领一本《军事条例》,自己看看如果敌军劫营,应当如何应对。”高武阳忽然举起鞭子,指着一边燃烧的香烛,厉声斥道:“从吹号到集合,竟花费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若真是契丹或者宋国的骑兵,你们他娘的早就死了七八回了!”   石狼心中大是不服,暗想道:“老子若是在战场上,晚上自然会安排哨探,早早会传讯。”但不服归不服,有了白天军棍,这样的话,那里敢说将出来?   高武阳凌厉的目光环视众人,高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服!但是两个人配合披甲,快则四分之一炷香,最多半炷香!从明天开始,连续十天,每天一个时辰练习解甲披甲。今晚凡拿了兵器的,回营睡觉。没拿兵器的,换班守夜!”   众人如蒙大赦,顿时散去。只有那些没有拿兵器的学员,虽然愁眉苦脸,暗自叫苦,却也不敢让“毒手阎王”听见了。高武阳待所有人全部走了,才吩咐纠察道:“待会给挨过打的人,悄悄送点伤药过去。”   纠察连忙应着去了。   却忽听一人笑道:“不错,恩威并施,这才是治军之道。”   高武阳循声望去,却见是兵部侍郎兼军事学院军务司司使张子文,连忙欠身行礼,道:“末将见过张大人。” 第860章 四万俘虏的处理   军事学院之设,除了三月一期速训军官外,以后每个军官升迁,都要到军事学院速训半年,称之是任职培训。并且,其长期的目标,更是直接向各州中学招收毕业生,培养科班武官。担负这样的重任,兵部便要参与,所以让兵部侍郎张子文担任此职,管理校务且兼职武经学的侍讲。这第一任军务司使张子文却也不是寻常人物,畅晓军事,文才武略,是叶尘带着杨继业、韩熙载和马文韬从全朝官员中精挑细选出的少有人物。   张子文这一日来四处巡视,检查各排教官训练之法。他是文官,来之前韩熙载和高武阳都与他谈过话——为了防止某一派系军官对军事学院影响太大,杨继业和韩熙载、马文韬、曾尚飞等人精心挑选了数十名教官,名义上的山长曾尚飞与他这个军务司使,并没有影响第一批教官任命的能力。这些被精心挑选出来的教官,来自全军各个部队,所有的教官,都必须至少有过二等战功,武艺好,通文墨,懂兵法,可以说放在任何一处,都是军中翘楚。叶尘和杨继业,就指望着以这些人来打造一个精干的军官阶层。   更何况高武阳可是“根正苗红”,出自华夏卫府,是最早跟着陛下打天下的人。因此张子文丝毫不敢怠慢。不过他知道这些教官虽然都是军中英杰,但是他们所在部队风格不同,他们本身性格也有差异,作风自然不一。如高武阳虽然出身草莽江湖,但自五年前加入华夏卫府,且经常担负叶尘亲兵护卫,这五年来深受叶尘影响,学会恩威并施并不算什么,且做事认真,一丝不苟,即使后来进入部队也是如此。而来自黑狼军团的韩涛,训练虽然严酷,但是一旦解散,就和部下喝酒赌钱,无所不为;还有些教官,则多恩少威,或者有威无恩……虽然颁布了《诸军训练条例》,明确提出了各种训练指标与操练规程,但是要打造一只真正强大的军队,还需要有真正精干的军官与公正的奖惩监督。这些东西的养成,绝非一部《条例》的颁布就可以解决的。所以,曾尚飞和张子文早就对此事有过深入探讨,张子文知道自己的责任,就是约束好这些教官们。   但是张子文这次来找高武阳,却是为了别的事情。他走到高武阳身边,笑道:“前一段时间有几个军团长给陛下上书说了不少军法官的问题,所以陛下让军法部也要对派出去军法官进行训练培训,合格之后才能派到军队之中。就在刚刚接到军枢部的行文,军法部要派一批军法官来军事学院,一同参加训练。”   高武阳不明其意,便不接口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张子文,知道他必然会继续解说明白,果然张子文顿了顿,又望了高武阳一眼,才道:“但是敢接手训练这些军法官的……在所有教官之中也只有你和韩涛这样自身武力高强且出身华夏卫府的军官。本来韩涛身为旅长,更适合将这些人交给他们,但韩涛的训练实在是太过……胆大了一些,所以……”   高武阳心中顿时雪亮,当下淡淡一笑,说道:“我明白了,这些人将来是要配备军中,负责执行军法,监督各级军官的,而我们这些第一批教官,却没有几个人会在军事学院呆一辈子,迟早还是要回到各自部队的,到时候难免不碰上这些冤家。此时训练起来,轻不得,重不得……”   张子文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高武阳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掂了掂手中的软鞭,淡淡说道:“既然他们想来,就让他们归我管好了。我倒要先看看,这些所谓的随军军法官,究竟长了几颗卵子?”   张子文倒不料高武阳居然一口答应,不由松了口气,一面笑道:“这些人也只来受训三个月,然后还要回军法部受训半年,主要是成为军法部军法官的教官,派到军中的机率也是很小的……”   高武阳忽然注视张子文,脸上肌肉一跳,微微一笑,轻声道:“张大人不用解释,我高武阳当年跟着陛下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还怕什么军法官!不瞒张大人,我在玄武军团时,我营里面有一个军法官便被我用鞭子抽过。”   张子文哂然一笑,道:“那就好。不早了,我先走了。”   高武阳连忙欠身抱拳,道:“末将恭送张大人。”   ……   ……   就在祥符国第三轮军事改革轰轰烈烈展开的同时,祥符国还有一件大事也在进行。   去年接近年关的石砰谷大捷,俘虏了足足四万多辽军,这些人如何处理,自然也是一件大事,而且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全部杀了自然不可能,放他们回去除非叶尘和祥符国的臣子脑子都烧坏了。可是一直白养着他们也不是一个事啊!   最后,经过祥符国君臣商议,将他们分成四部分去做苦力——三岔谷的金矿、巫石山眼看着就要开发的铁矿和煤矿,以及河套平原和宁夏平原还有五百多万亩良田需要开垦。   要知道,因为叶尘的坚持,祥符国不许无偿征调劳役,朝廷让百姓做任何事情,包括打仗时运送粮草都要发报酬,更不用说开矿和开垦良田,这些事情需要付出的钱财多年积累下来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户部最新预计,这四万多俘虏利用得好,每年至少可以为祥符国财政省下近一百万两银子。   ……   ……   喻文最近很忙,因为装备生产基地钢铁的研发有了很大的进展,这自然是值得整个祥符国都庆贺的事情,但随之而来带来的便是一大堆的事情。   首先当然是要烧制耐火砖,然后在水流湍急的地方选炉址,建造铁炉。耗时一个月的时间,一个六人高的竖炉,用耐火砖砌成,椭圆型,十围粗左右,烟囱高耸入云。旁边炉子稍小,谓之平炉,中间用耐火砖砌成砖格以为蓄热室,烟囱处用生铁做了引风机,和竖炉平炉一样,皆用水车鼓风。平炉铸槽边又有水塔,做一工具控制水的快慢,以冷却铁水。在炉边又有旋梯,可以靠近观火。   立国之始,叶尘便将生铁炼钢技术告诉过装备生产基地的大匠,一年时间过去,终于有了大的突破。最近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建了五座高炉,慢慢总结经验,形成可以参照的科研书面成果。同时,叶尘还让人尝试把泥碳烧成焦碳。   在最开始的时候,虽然人力不愁,但是耐火砖的烧制,水车的制造都费了生产基地很大的人力和财力。   但最开始建造的五个高炉,最后竟然塌掉了四座,还有一座也不如人意,烧出来的那都不能叫生铁。若不是这个法子是由伟大的皇帝陛下所提,这些个大匠真会怀疑此法的思路有问题。   一年时间的坚持,无数次的试验、总结、计算、研究,总算是工夫不负有心人,亦或是在这个时代在炼铁方面本身就有不错的基础。在石砰谷大战前的一天,第一炉生铁出炉了,一炉就炼出了四五吨,然后在平炉用焦碳再分开一炼,终于将钢炼了出来。   只不过这种法子耗费原铁和煤炭不在少数,祥符国内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如此大的铁矿和煤炭,从宋、辽两国进口,那更不可能。叶尘回忆自己脑子里面存有的地理知识,想了好几天,对照着古今地图,终于想起在巫石山中拥有一个大型铁矿和好多个煤矿。所以才有了徐铉和唐兴武与宋国吕馀庆谈判所签订的不平等划界条约,将巫石山从宋国手中威逼诓骗而来。   巫石山到手之后,叶尘下令以最快的速度在巫石山面朝宋国的两个入山关口处建立了军寨,各自派了一个旅的驻兵。宋人虽然不满,但依然没有引起重视。   如今过了上元节,军枢部装备部在政事堂工部的协助下,动用各种力量,从全国高俸雇佣了五百名铁匠,再经过装备生产基地大匠的半个月的培训之后,便被军枢部装备部副部长吕万全带领着,携带大批工具前往巫石山。   按照叶尘的指示,巫石山中将建立一个祥符国最大的钢铁生产基地。   ……   ……   天定二年正月二十八日,祥符国召开小朝会,喻文带着首批用纯钢打造的一件农具和兵器进了宫,来找叶尘复命。   政务殿中,喻文一一呈上钢制的农具和当世普遍使用的铁制农具,然后让人现场演示了一番,韩熙载、张泊、马文韬等人更是亲手试了一下。   张泊手中拿着一把锄头,渍渍称奇,说道:“这种农具比当世百姓所用之农具真不知轻多少,而且看起来更为耐用。”   叶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结果他自然早已知道,今日让喻文于小朝会上演示,只不过是朝中重臣明白钢的重要性。若说钢铁在民事方面的好处让张泊、韩熙载和马文韬等文臣激动不已,那接下来便轮到杨继业等武将大开眼界了。 第861章 钢铁生产基地与春牛   喻文慎重的拿起用钢铁打造的战刀,然后拿起一把祥符国军中普通的战刀过来,猛的挥起一刀,咔擦一声,那把普通的战刀竟然出现缺口,且由缺口延伸出去了很长的裂缝。叶尘始终微笑不语,但是被叶尘赐坐的杨继业、李君浩、胡三光、曾尚飞噌的站了起来,嘴巴张得老大,一个个眼睛亮得吓人。   杨继业更是一把从喻文手中拿过钢刀,仔细打量半天,发现并没有用特殊的百锻等秘法打造,用的分明就是武器生产基地刀具批量生产的锻造之法。   然后喻文又让人将刘金元从倭国送来的一把倭刀拿了上来,倭刀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刀具,众人都是知道的。杨继业手拿钢刀,让一个侍卫拿着倭刀,互相大力挥砍了数下,倭刀之上也出现了缺口,杨继业神色之中早已欣喜的难以自禁,说道:“恭喜陛下,这种钢刀的质量,当世无匹。”   曾尚飞也紧跟着说道:“若是将用钢所打造战刀、长枪头装备于全军战士,我军战力当能有明显提升。”   韩熙载和马文韬等人眼见话已经被杨继业和曾尚飞说完,便齐齐说道:“恭喜陛下。得此国之利器。”   叶尘微微颔首,他比所有人更清楚炼制出钢铁所代表的意义,略一沉思之后,说道:“装备部尽快制定《钢铁及钢铁制品生产及管理条例》,以作为我祥符国钢铁生产的管理依据。”   喻文恭敬说道:“谨遵陛下旨意。”   马文韬这时说道:“陛下,臣建议朝廷成立专门的钢铁专营司衙,为工部诸司之一,专门负责钢铁生产的所有事务。”   喻文心中暗骂一声,说道:“陛下,臣也建议成立专门的钢铁专营司衙,便是我们装备部诸司衙之一。专门负责钢铁生产的所有事务。”   马文韬还想说什么,叶尘摆手将其打断,微微闭眼,略一沉思之后,睁开眼说道:“钢铁生产不适合由装备部统管,按照马文韬所言,成立钢铁专营司衙,为工部所属,专门负责钢铁生产的所有事务。装备部将参与钢铁研究生产的所有人员交给工部,但是钢铁生产基地,军枢部要派兵驻扎,安全部也有设立分部,生产基地方圆五十里不许任何外人进入,凡泄露生产机密者,即行处死。非工部主管官员,不得过问技术事宜。否则将受重惩。钢铁产品分为民用制品和军用制品,鼓励国内的商人向工部基地订购农用制品,价格由户部按照市场情况制定。钢铁原制品则由装备部向工部订购。生产基地所得利润,先全部上交户部国库,由户部和工部一同制定工人俸金,用于扩大生产和技术研究改进所需要财物工部提前做出核算,向政事堂提出申请,经由政事堂和户部确定之后,报于朕批准。”   马文韬、韩熙载、喻文、贾宪等牵扯到的所有官员同时躬身称是。喻文虽然心中不愿,但却不敢违背叶尘的旨意,不过他心中却也因此事恨上了马文韬。   在他看来,钢铁炼制是他们装备部耗用一年时间,用了无数人力、物力和财力才研制成功,眼看着就要摘果实的时候,却被工部窃取了。要知道,谁负责此事,每年年底总结时便会多上一份很大的功劳。   韩熙载这时说道:“陛下,可以想见钢铁生产基地利润极大,臣以为钢铁生产基地的财物要独立核算,其利润将成为国家考核钢铁生产基地管理官员的重要指标。”   李君浩又接着说道:“陛下,臣请陛下准许监察院在钢铁生产基地设立分部司衙,负责监督基地内的官吏之贪渎行为,并且对生产基地进行财务审计。”   叶尘微微颔首,韩熙载和李君浩的拾遗补缺和各自在自己职责范围内所表现出的意识让他很满意:“很好,便依照两位爱卿所言落实。”   ……   ……   斗转星移,光阴荏苒。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立春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一个节气,在人们的心目中,春意味着风和日暖,鸟语花香。当然,更重要的是意味着万物生长,农家播种。《群芳谱》对立春解释为:“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   立春期间,气温、日照、降雨,开始趋于上升、增多。但这一切对于位于西北的祥符国来说仅仅是春天的前奏。   相比后世,立春只是一个在很多时候被人忽视的气节,在古代中国却是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自秦代以来,在华夏大地就一直以立春作为孟春时节的开始。   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自古以来立春就是一个传统节日。从官方到民间都极为重视,从汉代开始,立春时天子亲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去东郊迎春,祈求丰收。这个传统并没有因为改朝换代,或者南北朝和五代十国的乱世而改变,直至今日宋国依然如此。   虽然叶尘一直竭力发展工商,且祥符国因此而变得富裕,国家变得强盛,但是包括叶尘在内,所有人依然认为祥符国和宋国一样,农业依然是国家之本,特别是祥符国如今和宋辽两国结仇,若是自己的粮食不能做到自给自足,便等于将自己的命脉交给了仇敌。   所以,立春劝农,皇帝籍田,官吏鞭牛,向上天祈求今年的农事平安乃是农业社会一年中最为紧要的大事,君臣中绝大部分都出自宋国的祥符国也必然会将这个传统继承下来。   这一天,从宫中到州县,上至叶尘,下至各州县的小吏,都不能随意逃席。作为一国之君的叶尘,更是要带头做好此事。   天定二年立春是在农历一月二十一号。   卯时日出,又名破晓、旭日,指太阳刚露脸,初升的时间。这一天卯时清早,一头用泥塑起,涂了彩绘,足足两丈高的大春牛,活灵活现、惟妙惟肖的便已经摆放在皇城前广场之上,旁边的还有各种泥塑的农夫和农具。十丈外,去年上了善人榜但非义军的二百四十一名家境殷实且多为豪商豪绅的百姓拥有今日抢夺天子亲祭的春牛权力。这是韩熙载的建议,叶尘感觉很好,便予以采纳。事实上此举让这二百四十一人欣喜若狂,让天下百姓无不羡慕的要死,韩熙载在三天前的小朝会上说此先河一开,以后百姓为了上善人榜去做各种公益善事,或者抓捕奸细、逃犯等必然会更加卖力。   当晨曦的阳光从东面的城墙上刚刚露出头来的时候,叶尘身穿天子礼服,带领着文武百官,自皇宫正门中走出。   叶尘亲自读了请徐铉所作的祭文,在香烛上点火烧了,然后拿起五色丝缠起的彩棒,绕了春牛一圈,最后在春牛臀后虚虚抽了三下,这就算是礼成。   下面的韩熙载和马文韬、杨继业、李君浩带领身在夏京的文武官员和司法官员紧接着上来,排着队绕圈挥鞭。   在这过程中,一队乐班吹吹打打,奏着欢快的曲子,不过韩熙载提前半个月通知,不管多远都拼着命的赶到夏京的二百四十一人并不是都亲身赶来,而是派来了家中是强壮之人,甚至不乏身怀武功高手。此时这些人摩拳擦掌两眼盯着春牛,灼灼的似乎发着饿狼望羊的绿光,气氛则是越来越紧绷,仿佛夏日已经占了半幅天空的雷云,下一刻就会有狂风暴雨、雷霆闪电。   叶尘在宋国的时候并非没有见识过,他知道这个时代百姓对祭祀极为虔诚,为了争夺一块来自于春牛的泥土,使得家中田地今年能有个好收成,让灾害不至于延续一年,恐怕他们都会将吃奶的力气全都使了出来。特别是眼前由自己亲自祭祀的春牛,恐怕更会让这些人疯狂。叶尘一眼便看出这些人中有一些修炼过武功,所以他叫来连继城,让他带几名暗卫看着,不要让眼前这些百姓乐极生悲,在抢夺过程中伤到人,酿成惨剧。   当最后一名官员鞭牛之后,赞礼官高声宣布乐班的伴奏,也在猛地飙起的高音中戛然而止。   随即轰然一声响,围着春牛的两百四十一匹“狼”一拥而上,如同长河浪起,顿时掩盖了五彩斑斓的泥牛无数支手臂常常探出,将这一匹是真牛大小三倍的泥塑春牛碎尸万段,分抢了个干净一眨眼的功夫,春牛不见踪影,而原本用来祭祀的场地,则已经变成了多人乱斗的角斗场。   鞭牛之后的场面,与叶尘曾经在宋国见到的也没有多少去区别,甚至还要更加疯狂,一开始还是争抢着能致田地丰收的春牛泥块,但到了后面,有些人火气上来后,都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而当真跟对手厮打起来。   不过这样一场殴斗不会延续,一见其中有人见血,连继城便让人一拥而上,将仍在争抢厮打中的壮汉们驱散开。   争夺春牛,代表着立春仪式的结束都已经是立春,从历法上,冬天已经过去。   也就是在这一天,辽国耶律寒夜和耶律禄带领的十多万辽人开始在祥符国朝廷的组织下,在河套七县东北方向百里外的一片土地上开垦土地,修建村镇,建城铸寨。   ……   …… 第862章 叶尘讲的故事   一月二十七号,祥符学院新学期开学,同时也在这一天开始新一轮的报名招生。   比起去年第一次招生,这一次的招生考试自然是更加严谨。甚至比历朝历代朝廷的大考都更加严格——作为国家取材的一场考试,多少都会给这些士子留些颜面,但是祥符学院不会,脱衣检查是必须的,最恐怖的还有针对身体的医疗健康检查。   按照祥符国相关的规定,有隐疾,恶疾者不得为官,所以祥符学院的学生也必须过这一道关口。体检场之外,有不少从夏京城赶来送人的马车,其中有一辆外面看去毫不起眼的马车,叶尘身穿便服坐在其中,透过窗户指着那些进出芦席棚子的考生,想起自己在后世高考填报志愿选择了军校时的体检,对坐在旁边白沧海说道:“等祥符学院第一批学生毕业之后,你们特种大队也可以从中挑选上一两个适合自己的学生。”   今天白沧海进宫找叶尘说事,叶尘这些天待在宫中静极思动,想起今天祥符学院开学,便带着白沧海微服私访来到了绿水村。   白沧海有些愕然,说道:“这些学生去我们特种大队能做什么?”   叶尘笑着说道:“这一点要你自己发掘,我只能告诉你,知识就是力量。而他们必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学问的人。”   白沧海知道叶尘往往一句话都含有深意,不由得若有所思。   自立国当了皇帝之后,叶尘便越来越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以前的一些兄弟朋友都变成了臣子,看向他的神色,给他说的话,面对他时的态度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唯有白沧海还能保持与他亦臣亦友的关系,说话相对要随意得多。所以,叶尘今天顺便将白沧海也带上。   叶尘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白沧海聊天,忽然看见前面人声鼎沸的样子,好像出了什么事。   鉴于祥符国如今小学、中学和祥符学院的摊子起来越大,去年的时候韩熙载和马文韬便上书在礼部增设教育司,负责全国教学相关事宜。今天祥符学院招生,那是教育司的大事,不管是职责使然,还是体现他们教育司存在感,岂能不来人。事实上,他们更多的还真是为了体现他们的存在感——学院体检、面试检查过的学生,教育司的官员也学学院的样子弄一排桌子,非要把学院检查过的学生再检查面试一遍,现在一定是又出了什么茬子。   “贱民之子焉敢窥我祥符国神器,来人,将他赶出去,免的污了这片文华宝地。”   听见这句话叶尘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说道:“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马车的驾车位置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面白无须,透着从容之意的青年,一个是神色冷漠,隐隐有煞气缭绕的中年男子。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暗卫司统领连继城和大内总管辛石。二人自然都穿着便装。此时辛石低声答应后,便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辛石走上前,站在人群之中围观,刚才说话要将人赶出去的是教育司的司使张明富,他倒是眼尖,一眼便看见辛石,他也是正五品的官,每次大朝会上都能够看见辛石,岂能不认识,神色一愣,心想这辛公公怎么来这里,不会是陛下来了吧!他先是飞快的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然后才立刻对着辛石行礼道:“原来辛总管,您怎么来这里。”   辛石眼见被发现,便回了礼,索性大大方方走出来,说道:“陛下很关注祥符学院招生,让我来看看。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明富立刻指着一名脸色涨红,一身新麻布衣服的考生说道:“辛总管来的正好,如此贱婢之子怎么能进入祥符学院,这是为我祥符国蒙羞啊。”   “确认一下只要是我祥符国的百姓,且通过祥符学院入学选拔考试便能入学。”叶尘声音突然响在辛石的耳边,辛石左右看了看,显然只有他能够听得见。他不露声色,也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桌子上的履历,开始对着那个一脸羞愧,但却咬着牙,一脸坚毅的考生问道:“不要害怕,告诉我你的姓名和籍贯。”   那个考生见辛石发问,立刻拱手回答说:“回大人的话,小生名叫魏如文,乃是静州黑山县人氏。”   辛石又问道:“那就是我祥符国登记在册的百姓?”   魏如文说道:“小生是我祥符国登记在册的百姓。”   辛石这才转头对张明富说道:“陛下在祥符学院建学之始便说过,凡是我祥符国百姓,只要能够通过考试选拔均可入学,魏如文既然是我祥符国百姓,自然有资格入学的。”   张明富一脸愕然,说道:“辛总管可知他父司何职,母操何业?”   说完不等辛石回答,便转身对魏如文不屑道:“魏如文你自己说你父司何职,母操何业?”   魏如文闻言面如死灰,攥着拳头小声说道:“小生生来就不知父亲乃是何人,家母早年为青楼女子,如今是以给青楼姑娘洗衣服养家糊口。”听他这么说,教育司的几名官员和附近绝大部分来报名的学生无不露出讥讽之意,甚至有几人讥笑出声,其他人也大为哗然。   魏如文脸色铁青,按在地上的两只手都已经深深地插进了泥土里,看得出来,他在极力的忍耐,不让自己离开,想要出人头地,必须进入祥符学院,但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羞耻感却让他痛苦万分。   辛石却是好似没有听到张明富和魏如文的问答,淡淡的对辛石说道:“他的父母是谁不重要,只要他是我们祥符国的百姓,便拥有报名祥符学院参加选拔考试的资格,张大人不应该阻拦。”   张明富等教育司的官员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古以来贱民不得入高堂这是历朝历代的惯例或者说默认陈规,辛石竟然想打破这个惯例,给这些贱民一条活路?   刚才因为自己是贱民不得不跪在地上的魏如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他不明白自己刚刚明明在遭受羞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机?对于受辱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就是抱着最渺小的希望来考试的,母亲在自己来之前曾经抱着自己哭泣,说自己孩儿的才学够了,奈何身份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即使来了也必然会遭受羞辱,会遭受不公正的对待,刚才自己几乎已经准备离开了,怎么就一下子能参加考试了?   张明富心中恼怒无比,暗骂死太监管得还多,但他深知辛石实乃皇帝陛下的心腹近侍,实不便得罪,只是他刚才将话说得太死,事情做得太绝,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改口,确是绝对不可能的。心中犹豫,脸上为难,便颇为客气的对辛石说道:“辛总管,此事乃本官职责所在,辛总管的意见本官会考虑的。”   言毕,他又看了一眼魏如文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去,若是允许你报名,本官便派人通知你。”   魏如文顿时一脸惨然,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能够看出张明富说的只是不想得罪辛石的场面话,回头自然是不会通知魏如文的。   辛石心中暗骂张明富白痴,不再理会他,转头对魏如文说道:“报名总共有三天时间,你明天过来再报名。我保证你明天过来肯定不会被人赶走。但前提是你能够通过学院选拔考试。”   话音一落,辛石便冲魏如文点了点头,不理张明富,转身离开,只留下张明富脸色变幻不定,眼睛深处有着愤恨。魏如文愣了半晌,起来向张名富一礼,然后也转身离开。他虽然出身卑微,但却不笨,自然明白明日再过来多半还有机会。   ……   ……   辛石穿过人群,才发现陛下的马车已经不见了。他知道多半是进了学院,所以便向学院里面走去。   学院之中,叶尘和白沧海、连继城已经下了马车,虽然刻意的尽量隐藏身份,但三人形象气质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更何况与祥符学院格格不入,所以还是很快被两名学生给认了出来。   很巧,这两名学生又是韩子修和马梦如。两人一惊之后的跪拜,很快将整个学院学生和讲师教授,以及院长徐铉和各个分院长吸引了过来。   看着跪满了一地,一脸崇拜、敬畏的看着自己的师生,以及他们身上渐渐与这个时代学院之外寻常百姓不同的神色气质,叶尘心中大感欣慰,知道科学的种子已经在祥符国发芽,科学发展的这驾马车已经成功被自己提升了加速度,世界的轨迹已经悄然因为他而改变。   叶尘突然兴致大增,让徐铉将所有人集中在讲演堂,给众人上了一次即兴讲座。准确的说是给众人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没有这个时代很多百姓都相信的神仙故事,没有什么儒家认为的五德轮换,更没有没有易学、道学所言的阴阳二气参与的荒谬故事。 第863章 墨家一号   叶尘把自己知道的人类演化史的讲给了众人听,当然他不会说人是从猴子进化而来的,只是从人类掌握火和使用工具,标示着开启灵智之后讲起,着重讲了人类历史上各种代表性工具的发明,每一次的发明都带给人类社会巨大的前进动力,从弓箭,到渔网,到陷阱,从狩猎到农耕,从穿树叶到穿衣,从住山洞,到有巢氏,再到木屋,再到城寨。   人类的雏形到社会的建立,再到三皇五帝的传说,一直都脱不开工具的改进,新事物的发明,每一次改进都是人类的福音。   全场所有人久久不语,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解释人类发展的历史轨迹,若非讲话的是伟大的皇帝陛下,代表权威和真理的皇帝陛下,乍一听肯定会有人感到有些荒诞,因为这完全超越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但因为是皇帝陛下所说,每个人都听得非常认真,非常认真的在思考,所以他们脸上有着恍然大悟,也有着疑惑茫然,更多的则是一脸激动。但不管他们此时心中的想法,每个人都感觉眼前这个世界有一次纱幔被揭开了,一个新的天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坐在角落中的白沧海和连继城,以及徐铉的脸上同样若有所思,心中更是有着深深的震撼。   ……   ……   离开了讲演堂,辛石这个时候也找了过来,将刚才招生的一幕给叶尘汇报了。叶尘说道:“将这件事今天回去后转告给政事堂,韩熙载和马文韬知道怎么做。”   辛石称是,叶尘和白沧海、连继城在徐铉的陪同下在学院各处视察。感受到学院这一年来的变化,叶尘心中的感慨不由得越深了。   ……   ……   半个时辰之后,物理学院机械研究科。   徐铉说道:“陛下,要不要先休息下?”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朕前一段时间听喻贵妃说物理学院机械研究科弄出来很多精巧的东西,拿出来让朕瞧一瞧。”   “陛下请跟臣来。”   徐铉领着叶尘一行走向隔壁的机床坊。   这里有一个用于锯床与圆棒机的滚珠轴承和滚柱轴承尚未完成,有几名老师带着学生和木匠们做了一个滑动轴承,不过这种木结构的轴承,实用性显然极为有限。   “启禀陛下,之所以让木匠们做出这样的轴承,目的是用来测试锯床与圆棒机的结构,以后肯定是要使用金属滚动轴承的。”物理学院院长名叫汪河山,是祥符国民间最负盛名的一名木匠,据说是正宗的墨家学派的人,祥符学院能够让其留下担任教授,纯粹是叶尘的那本《初级物理》的功劳。当时汪河山看了这本书之后,将叶尘视为天人,但也知道以叶尘的身份他想要与其探讨相关的知识,显然不可能。所以便留在祥符学院担任教授。叶尘听喻清妍说起过此人,按照喻清妍所说,在木工、傀儡一道上,汪河山甚至比她还要强上一筹。   今天叶尘的到来,让汪河山心中有些激动,而叶尘同样对其有着一些兴趣。   “陛下在《初级物理》中所说滑动轴承果真是妙极,臣做出了木质的滑动轴承,然后参考纺车、水车、石磨等机器,特别是陛下书中所言机械知识,做成其他部件,用了四个多月时间才研究出了此物。”   这样的设计能否达到理想的效果,汪河山也是心中没底,但他相信皇帝陛下肯定能够给他一些指点,所以抓住机会赶紧拿出来让叶尘看,而此时叶尘神色之中的赞叹却也让汪河山心中一松,认识到自己的研究发明方向应该没有错。   叶尘心中此时的感慨或者说震撼远在他神色表露之上,别人不知道,他岂能不知机器的巨大作用,即使眼前这所谓锯床机只是半成品,且是用木头做的最简单的机器,但意义也是巨大的。   因为是一次全新的设计,汪河山并没有把握推算出每个部件的尺寸,所以车床的制作,都还是离不开凑配,也就是一边做一边装一边修正。   计划中的锯床,已经做出了全部部件,也差不多凑配完成,不过还没有正式运转过。   刚才听到皇帝陛下要来机械科室视察,汪河山赶紧让几个木匠连忙按照设计,将各个部件安装到位,又反复检查了一遍。   汪河山将这台锯床命名为墨家一号,采用了最简单的曲柄摇杆、大小飞轮和带式传动的结构。   说简单点,这台锯床的结构类似于后世的自行车,曲柄摇杆相当于脚蹬,摇动时带动联结在一起的飞轮,与自行车的齿轮和链条结构不同,这里是最简单的圆轮和牛皮带。   当然,墨家一号充其量只是个实验品,尚不具备多少实用价值。   “陛下,这个圆锯转是能转,只是能不能锯木头,尚且不知。”汪河山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恭谨地说道。   叶尘已经在第一时间走向前面那台锯床,围着转了两圈,对汪河山说道:“是用手摇的吧?”   “陛下慧眼如炬,这台锯床,的确是以手摇发初力的。”汪河山顿时对陛下更加佩服不已,他的设计中的确是通过手摇作为初动力,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安装,单从眼前这半成品上根本是看不出来的,但是陛下却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愧是能够写出《初级物理》的神人。   叶尘略有些感慨地说道:“将手摇装置安装上,找一块薄些、容易锯开的木板,放上去锯锯看。”   汪河山答应一声,便让人拿来手摇柄,亲自安装上,现场有许多木料,很快找到一块不足一指厚的木形木板,放到墨家一号的平板上,缓缓推到圆锯前。   本来安排好的木匠被叶尘抢走了摇柄,他神色有些莫名兴奋,将圆锯摇得飞快。   汪河山赶紧让那些木匠让开,亲自操起那块薄木板,用力按住,小心翼翼地推向圆锯。   叶尘表面平静,但心中却激动不已,因为这一锯,若是成功,或许将标志着华夏文明将率先步入机器时代。   木板的前端终于接触到圆锯,圆锯与木板似乎都微微一滞,叶尘微一用力,圆锯终于又乌拉乌拉飞快地转动起来。   汪河山用力压住木板,目光死死盯着前面,只听一阵“嗤嗤嗤”的响声,眼前木屑纷飞,手上的木板渐渐向前滑去!   成功了!   当木板在手上一分为二,汪河山忍不住挥舞着两块木板,兴奋地跳了起来。   叶尘松开摇柄,脸上欣喜之意难以掩饰,说道:“不错,汪爱卿当和此时此刻载入史册!”   徐铉、白沧海、连继城和辛石闻言吃了一惊,有些不明白眼前这只是能够节省人力锯木头的物事为何得到皇帝陛下如此评价。而只有汪河山在欣喜之余却明白得到叶尘如此高评价的原因——他隐隐感觉自己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之门。   果然,叶尘接下来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也证实了这一点。   “巨型枪弩需要十个人操作,抛石机需要十五人操作,但若是将这滑行齿轮和链条的原理用到其中,可将人力减少至两人,且省力不说,手摇发力,更容易调整精度。”叶尘略一思索,然后说道。   众人闻言,均是身体一震,看着眼前锯床,心想果然如此。汪河山更是眼睛亮得吓人,抢先说道:“臣恳请陛下,将巨型枪弩和抛石机的改装交由我们祥符学院的物理学院完成。”   叶尘说道:“朕准了。”   汪河山和徐铉当即大喜道:“多谢陛下。”   叶尘说道:“需要多少经费,你们打出一个报告,交给户部报批。”   关于“经费”、“报告”等后世词语,因为叶尘的原因,早已经在祥符国流传,汪河山和徐铉自是能够听懂,当即领旨称是。   这时有名暗卫进来禀报说礼部教育司使张明富要拜见陛下,叶尘眉头一皱,说道:“巨型枪弩和抛石机的改装关乎到军国大事,保密工作你们要做好,回头朕会让安全部派人过来专门负责此事。从现在开始,保密等级提升至绝密,此等地方非无关紧要之人不得进入,朝中重臣没有朕的允许也不得来此。那个张明富让他忙自己的事去。”   暗卫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汪河山和徐铉当即心中一凛,这才想起此事另外的意义所在,连忙肃然称是。   叶尘又盯着这“墨家一号”锯床看了半天,脑海中回忆后世自行车的机构,突然说道:“将这摇柄放低,改成可自由转动,且能够用脚蹬力的脚踏式,然后在这个地方再设置一个可以坐的地方。”   说到这里,叶尘顿了一下,在他看来,眼前这锯床相当简陋,存在很多问题,比如圆锯遇到的阻力不能太大,不然牛皮带就会打滑;人力驱动的消耗也很明显,无法持久;另外因为轴承的问题,圆锯转动并不稳定;再就是木结构并不牢固,使用几次之后有崩溃散架的可能。 第864章 限杀令   叶尘心中暗忖:“不能着急,这已经很不容易了。”然后又对汪河山说道:“将这个圆锯换成车轴,两边加上轮子,和前面这个轮子都落地,可做成用于代步的车子!”叶尘所说是三轮脚踏车的大体机构。他知道等最原始的自行车彻底发明制造出来以后,必将又是一个不逊于水泥和红砖的财源。只是在他看来最为赚钱的玻璃始终没有发明出来,却是一直很遗憾。   汪河山愣了一下,说道:“微臣待会就带人做做看。”   ……   ……   左相府。   马文韬手中端着一方紫色的砚台,细细观赏着。这方砚台雕成金雀展翅之状,制造精美异常,堪称巧夺天工。他用手指轻叩,砚台即发出金玉之声。   “此砚用金雀石制成,邵雍有诗专赞此砚:铜雀或常有,未尝见金雀。金雀出何所?必出自灵岳。剪断白云根,分破苍岑角。水贮见温润,墨发如镵削。”站在下首说话的是礼部教育司司使张明富。在祥符学院大门口辛石离开没多久,学院里面便传出陛下微服私访的消息,张明富大吃一惊,想着辛石所言很可能便是陛下的意思,心胆俱丧,便跑去觐见陛下,不料叶尘竟然没有见他,张明富越加感觉不安,便匆匆回到夏京城中,来找马文韬的门路,妄想让其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的确是好东西。”马文韬声音淡然,“只是张大人为何要送老夫这件宝物?”   张明富不敢隐瞒,当下将发生在祥符学院门口招生一事,以及陛下微服私访祥符学院的事情简单说了。   “蠢货!”马文韬当即骂道,“那辛石什么时候独身一人出宫跑去查探事情,你若是有半点聪明,当时便能够猜道陛下便在附近。而辛石向来本分,从不肆意越权妄为,他既然插手此事,当定是陛下之意。如今看来老夫当时推荐你当教育司使,却是一个错误。”   张明富扑腾一声跪了下去,说道:“下官知错,请相公救救下官。”   马文韬冷哼一声,说道:“不用说的这么可怜,陛下何等人物,岂能因此事把你怎么样。但是,你若是继续如此愚蠢下去,不能领会陛下治国之道,做事之要,以老夫看来,你这教育司使也当不了多久了。哼!却是拖累了老夫,到时候韩熙载定会在陛下面前说老夫荐人不当。”   张明富脸色变幻不定,说道:“请相公教教下官,眼下该如何是好?”   马文韬冷哼一声,说道:“拿着你的东西走吧!老夫没什么可教你的。”   ……   ……   张明富脸色抑郁的抱着砚台离开左相府,正要登车离开,不料听见有人说道:“张大人且慢。”   张明富循声看去,发现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唐兴武。他心情不好,但不想得罪唐兴武,便淡淡说道:“原来是唐大人,不知唐大人叫停在下,有何贵干?”   唐兴武看了一眼张明富身后书童手中礼盒,说道:“张大人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妨说于下官听听,说不定下官能够帮助张大人解决麻烦。”   张明富心中一动,想起听到关于唐兴武的一些信息,不由生出一些期待——唐兴武的智谋极为不凡,听说此事连陛下都颇为欣赏,此事早已在祥符国百官中传开。   张明富当即客气地说道:“在下马车颇为宽敞,唐大人若不嫌弃,不妨与在下在车内一谈。”   唐兴武笑着说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当下两人便登车而去。   车中张明富将事情说于唐兴武之后,唐兴武说道:“为今之计,其实张大人只要做两件事情,便可保住教育司使这个位置。”   张明富闻言大喜,说道:“还请唐大人教我。”   唐兴武说道:“张大人所做之事或许与陛下之意不合,但却也是大部分官员普遍的认识,但这一点陛下未必知道。所以,张大人首先要做的便是要让陛下知道朝中众臣中如张大人这般想法的人有很多,甚至占了绝大多数,这样一来,这便不是张大人的错,陛下便知道这只是大家习惯认识而已,这便是法不则众的道理。其次,张大人需要上书主动承认自己错误,且让陛下相信张大人的确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法已经变得陛下相同便可,以陛下之胸襟,自然不会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张明富能够当上教育司使这个位置,心智虽然比不了唐兴武,但自然也不笨,略一沉思,便发现果然是这么个道理。当下对唐兴武一礼,诚恳说道:“多谢唐大人指点迷津,来日在下必当相报。”   唐兴武赶紧回了一礼,说道:“张大人客气了,客气了。这只是下官举手之劳而已。”   ……   ……   当晚回去,张明富便写了一篇《祥符学院选拔学生当不问卑贱出身》的文章发于《祥符新闻》,马文韬虽然不喜张明富这次做得蠢事,但毕竟是自己推荐的人,自不会故意为难。便在第二日新一版报纸中刊发。结果这篇文章刊出之后,果然如唐兴武和张明富所料那样,绝大多数读书人、官员士子都表示如魏如文那样母亲为青楼女子的人不该入祥符学院,引发了很大的争论。从而成功的达到了“法不则众”的目的。并且,张明富这篇文章并非是匿名,而是实名,且字里行间都先是承认了自己曾经认识错误,后来又幡然醒悟的意思。   果然,叶尘看了这篇文章之后,感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读书人等级思想认识迂腐,想要改变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的同时,对张明富的不满消散了许多,最终也没有因为此事而罢免张明富教育司使的官。   ……   ……   “陛下,我祥符国境内蕃族部落和寨子总共一百四十五个,人数总计四十三万四千多人,主要多分布在横山和祁连山中。其中土蕃族占了近半,羌族有四分之一,剩下的为回纥和土族有两万多人。一年以来,响应朝廷号召,效仿山神镇羌族彻底改土归流,登记为户的有二十四个部落,另有七十九个部落或者寨子正在观望或者犹豫,另有四十二个部落和寨子族长或者首领顽固己见,不愿意改土归流,并且对我祥符国朝廷都有敌意。”政务殿中胡三光回答了叶尘的问话。   叶尘想起昨天晚上上官冰云的汇报,说道:“朕让上官冰云一直暗中注意楼炎明带领的弥勒教余孽的动向,昨日上官冰云密报说横山一带出现一些行踪诡秘,疑似弥勒教之人的僧人,并且于山中建立了寺庙,一些部落本来就信佛教,如今受这些僧人的蛊惑,却是对我祥符国朝廷更为仇视。”   韩熙载神色肃然无比,出班说道:“陛下,弥勒教妖僧最为擅长蛊惑人心,以臣之见,要想这些被弥勒教蛊惑的部落自愿改土归流,十有八九已经不可能。”   “陛下,我祥符国境内出现弥勒教之人,是我安全部的失职,臣下去之后便组织人手对他们进行围剿。”胡三光心中此时颇为懊恼,上官冰云已经发现弥勒教的踪影,虽然这是因为上官冰云本身出自弥勒教,对其熟悉的缘故,可是安全部在此之前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这便是失职。   叶尘微微点头,表示对二人所言深以为是,说道:“既然有弥勒教妖僧在其中新风作浪,原本给这些部落三年时间的计划便要改一下了。”   说到这里,叶尘顿了一下,眸中杀机隐现,说道:“给所有还未改土归流的部落和寨子下通令,限定他们一个月之内改土归流,将每个人登记在户,正式成为我祥符国一部分。一个月后,若还有不遵通令者,军枢部给各军团下令,就近发兵围剿,将首领、长老之类全部斩首,百姓效仿山神寨强行改土归流,如若不存,全部押往巫石山挖掘铁矿。而中书省要总体调度物色选派好各州县具体负责改土归流的官吏,不要因下面的人自己做得不好,而妄生事端。”   众臣躬身说道:“谨遵吾皇旨意。”   ……   ……   祥符国通令一下,各异族部落、寨子震动,有恐慌者,也有愤怒者,之前正在观望或者犹豫的七十九个部落或者寨子中大部分先后改土归流。另有四十七个部落和寨子顽固己见,不愿意改土归流,更有甚者暗中开始联络,结盟、整军战备。   然则,一个月后,祥符国各个军团在二月中旬大雪刚化之时,在安全部探子的指引之下,偷袭了超过二十多个不肯改土归流的横山部落。这些被偷袭的部落命运迥异,比如被韩涛白虎军团和张大为青龙军团攻击的部落,除了酋长与抵抗的战士被杀之外,大部分都成为了俘虏,强行改土归流。虽遭灭族之祸,但是结局还不算太惨,最差的也只是如当初山神寨那样成年男丁死了大半,剩下的改土归流。 第865章 大理弥影   但是,遇到有魔鬼神将之称的展熊武的玄武军团的部落,却惨不忍睹,除非立刻投降,否则大军所过之处,血流成河,诸部落无遗类,被朱雀军团屠杀的横山蕃部达四千余人。   一时之间,横山、祁连山、贺兰山中各个部落震动。但不管过程如何,当阳春三月,大地复苏之前,祥符国所有部落、山寨或自愿、或强行全部改土归流。如山神镇那样的村镇两个月内多了两百多个,而祥符国登记在册的百姓也多了四十多万人。再加上耶律寒夜和耶律禄带领的十多万辽人,祥符国人口实际已经有近五百万。   就这样,自唐末以来,西北这一百多个实际上存在了近百年时间的“国中之中”部落,在祥符国立国之后短短一年之内彻底成为历史。而祥符国国内隐患和问题也基础肃清。自叶尘往下,中书省、军枢部和安全部也开始暗中对祥符国计划中于天定二年主要大事——发兵西域开始筹划准备。   ……   ……   西南,大理国是在大宋建国二十年前,由后晋通海节度使段思平联合洱海地区贵族高方、董伽罗灭大义宁国,定都羊苴咩城(今云南大理),国号“大理”。疆域覆盖后世的云南、贵州、四川西南部,以及缅甸、老挝、越南北部部分地区。是中国历史上西南一带建立的多民族政权,全国尊崇佛教,历代国君多于暮年禅位为僧。大理国自其建立之初,基本上采取内守政策,几乎从来没有明显的扩张野心。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很有特色的国家政权。   自叶尘在西北立国称帝,与宋、辽两国先后大战,不遗余力富国强兵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大理也在悄然的发生着一些变化。   半个月前,已经隐居四年闭关养伤的大理国一代传奇人物段思岳终于出关。   在叶尘、白沧海、玉道香、崔熙这四个新一代超一流高手没有崛起之前,不算张无梦、陈景元、楼炎明和剑皇钱月禅这四个跨入半天先天的老怪物,大理国皇帝的亲叔叔段思岳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江湖第一人,甚至比玉枫还要厉害。他成名绝技山岳拳在江湖上名头之响亮,对很多人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身为一流高手的李君浩便是段思岳一个很普通的弟子。但在四年多前,段思岳为了“天星”、“阴月”、“阳日”三枚玉佩奔赴开封,夜创叶府半死迷宫,被重伤,逃回大理之后,便深居浅出,隐居在大理国都羊苴咩城外一座景色优美的山谷之中。只是等四年再出关之后,竟然发现大理国竟然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羊苴咩城段思岳的府邸之中。段思岳用眼角瞥了一眼给自己请安的大弟子,也是大理国护国将军李惠安一眼,说道:“本王在百花谷闭关养伤四年,回来之后,突然发现羊苴咩城竟是出了许多怪事,让人觉得蹊跷。最可怪的,是本王听说有个叫悟乐的和尚,自称是从西天归来,许下弘愿,要在羊苴咩城建一座大佛寺,竟是派出了许多和尚,前往各部落化缘,又有一般徒众,与他一道出入宫中和大臣世家府中,结交权贵……”   “师尊,这个悟乐和尚,弟子也见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太过特殊的,我们大理自皇族以下,贵人信佛者众……”李惠安眉毛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立时便满不在乎的笑着说道。   “在我们大理和尚出入宫中、结交权贵,也是平常事。帝王信佛者,古今更是多不胜数。但是让本王感到奇怪的,是这个悟乐哪里便来这许多的弟子?”段思岳锐利的目光逼视着李惠安,似乎认为李惠安一定知道答案一般。   “这一点,弟子还真不太清楚。”李惠安莫名其妙地答道,“师尊应该知道,弟子对和尚的事情一直不感兴趣的。”   段思岳注视李惠安良久,目光渐渐缓和下来,淡淡说道:“可是本王怀疑这个悟乐和尚是弥勒教妖僧楼炎明。”   “什么……是楼炎明?弟子听说此妖僧最能蛊惑君王,凡是被他蛊惑君王必将国破家亡,先是蜀国,再是南唐无不如此。弟子这就带大军去抓他。”李惠安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肃然说道。   段思岳凝视李惠安,叹道:“没有证据,如何敢抓人?陛下那里本王去看过,也没有异常,只是对悟乐颇多维护和看重,满城的贵人,都是悟乐的后台。何况百姓中信佛者更多……那个悟乐和尚,本王十天前已经暗中去看过了,似乎的确是去过西天的,居然还懂梵文,又明于佛理,本王请了几个和尚讲经,都斗不过他,反为他添了不少名声。”   “师尊何不问他去西天一路之见闻?”   “也曾问过,他说得头头是道,也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李惠安沉吟一会,问道:“悟乐没有破绽,他身边的小和尚们,岂能没有破绽?”   段思岳有几分疑惑地望了李惠安一眼,惊讶一会,心中暗自惭愧。不知为何,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段思岳心中一直隐隐怀疑李惠安已经被楼炎明所控制,但是李惠安如今贵为护国将军,身份非比寻常,即使是他也不方便明目张胆地质问,因此只是出言试探。这时候见李惠安毫无顾忌地为自己出谋划策,心中不免觉得惭愧。   “那些和尚,有些是悟乐的弟子,跟了他许多年了,有些是新剃度的,真要找破绽,却是难找。不过,本王听说悟乐派了一批和尚跨越数千里去西北祥符国传教,这件事情你替我查一下,主要弄清楚这些和尚去了祥符国都做了什么。”段思岳肃然说道。   李惠安点头称是。段思岳又说道:“其实无端怀疑他们,本王亦觉得有点不妥。但是不知为何,本王总觉得这些人平空冒出来,实在可疑。而在此之前,刚好是南唐被宋国所灭,楼炎明带着弥勒教的余孽消失不见。是主要的是如今偏偏陛下和我大理权贵十之八九对悟乐崇信有加。”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若这悟乐真是楼炎明,即使是他也不是其对手,唯一对付楼炎明的办法便是以大军围杀,可是若是掌握军权的李惠安已经被楼炎明控制,那又是什么样的结果?   ……   ……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夏京城中,正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好时节。   清明已过,谷雨未至,冬日里的寒冷,到此时已经全然散去了。百花盛放的季节里,黄河的水也都已经暖了起来。或许因为祥符国高层大都来自宋国的原因,即使夏京城这个时候比开封、洛阳还要天凉一些,但是夏京城也自然而然的有了中原开封、洛阳那般在这个时节出城踏青、出门春游、聚会的习惯。   不过,今天出城的人格外的多。因为,今天是祥符军事学院和祥符学院的蹴鞠对抗大赛。早在三日前《夏京快报》便刊登了两大学院蹴鞠对抗大赛的事情,并言明陛下会带部分朝中重臣去观看,且大赛将对外开放。这个时代百姓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很匮乏,既然有这样的好事,且伟大的皇帝陛下都去看,即使是入场票要收五两银子,但半天时间依然便将一万张票售空了。此事也可从侧面看出,祥符国百姓中富人越来越多了。   自从被叶尘改过的蹴鞠在祥符学院踢开之后,这一年以来,这种独特粗犷的蹴鞠大赛已经风靡整个祥符国,甚至已经有了向宋国流行传播的趋势。   祥符学院的蹴鞠场场地平坦,是用石灰石与黄土整平的土地,占地一千步见方。东西方向,各有丈余高两丈宽的球门;球门之后,各有一个虚架;球门两旁,各插旗十二面。在南北向,各有五面大鼓,十个鼓手以及一支乐队。气势十足,竟然有着一丝沙场大战的氛围。   叶尘一身白色滚金龙袍,按照他的习惯有别于这个时代宽松,裁剪得很紧凑,越发显得叶尘挺拔和精神。事实上,因为“楚王好细腰,后宫多饿死”的道理,叶尘穿衣习惯早已引领了祥符国百姓衣服习惯,民间穿衣也渐渐越发显现出体型出来,叶尘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在有生之年能不能堂而皇之的穿上短衣和长裤行于世人之前。   在蹴鞠场的北面,早已搭起一座高台,叶尘便端坐高台正中央的御椅之上,观看蹴鞠比赛。同登高台,被赐坐于叶尘身后的,有柱国大将军杨继业、总参谋长兼军事学院院长曾尚飞、右相韩熙载、左相马文韬、工部尚书兼祥符学院院长徐铉,兵部尚书王东阳、礼部尚书于建纲。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身材挺拔、双目炯炯,身穿中都校军装的年轻武官,也位于众多朝廷重臣的行列之旁,格外的引人注目。 第866章 唐兴武再献计   一位低级武官,能够和众多朝廷重臣一起,陪同皇帝陛下观赏比赛,即使是站着的,这份殊荣也是极为罕见的,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拥有的。实在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嫉妒。在球场南面观看比赛的军事学院和祥符学院的师生,目光只要掠过这名低级武官,心中的情绪都相当复杂——羡慕、嫉妒、佩服。当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会以不屑掩饰自己心中的嫉妒。   没有人说得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叫唐兴武!   自去年十月份与辽军大战时毛遂自荐于陛下之前,成为军枢部从九品低级参谋后,他用了短短五个月时间,晋升为从六品的安全部情报分析部司使,更是被赐封为临洮县男。如此晋升速度唯有陛下亲传弟子,且自身能力也很不凡的寇准所能媲美。即使是活捉了辽国南院大王萧达格,且同为祥符国“黑马新贵”的钟三河都逊了一筹。   当然,就算如此,唐兴武也不应该拥有陪陛下观看比赛的资格,之所以现在能够站在台上,是因为他刚刚破获了那场震惊天下的皇城广场刺杀案——并一举挖出四个圣堂秘密据点,配合安全部行动司使郑豹斩杀和抓获了二十多名圣堂暗子,其中包括一名从八品的文官和一名正七品的武官,震惊了朝野上下。   祥符国高层都知道陛下最为忌惮和憎恨的便是圣堂,唐兴武立下如此大功,有此殊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蹴鞠比赛开始之前,全场两校师生和万民群众向皇帝所在的高台跪倒,山呼万岁,叶尘旁边众臣也连忙一同跪倒,叶尘道:“平身!”   全场齐呼:“谢陛下!”   叶尘又说道,“以后凡是类似比赛场,皆不用行跪拜之礼。礼部将朕之旨意通报全国。”叶尘明明是轻声说出,但全场每个人却是清晰可闻,但这等神异之事,全场人们却视之为理所当然——谁不知道陛下神通广大,这种别人看来神异之事对陛下只是小事一桩而已。   旁边礼部尚书于建纲赶紧应声称是。   所有人就坐之后接下来首先进场的,是一队手持哥舒棒的人员,这些人进入场中,也先是向叶尘跪拜,叶尘不得不再次说道:“平身,尔等以后类似场所,各归本位,自行其事,不用向任何人行礼。”   “谢主隆恩。”这些人便带了哥舒棒,向球场四周跑去,站在球场周围或者进入场中。   徐铉虽然明知叶尘对蹴鞠比赛非常熟悉,仍然欠身说道:“陛下,这是负责维持球场秩序卫队。”   叶尘微微额首,表示明白。   紧接着,在轻快雄浑的某种曲调中,两名手持红旗的裁判走入场中,紧接着两队共二十二名队员也从球场东西两面跑步进入,眼看着又要向皇帝陛下行礼,叶尘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即刻开始比赛吧!”   众人不敢违旨,便听鼓声擂动,比赛正式开始。   红色蹴鞠在空中飞驰,绯衣与绿衣交插穿过,无论是北面的皇帝与众臣还是南面的两校师生,亦或两边的一万百姓,都立时被紧张刺激的比赛所吸引,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叫声。   叶尘难得有一场足球赛可看,便不做他想,注意欣赏场中比赛,一炷香过去,此时祥符学院队已经扳回一分……   因为叶尘带头叫好,再加上众臣也知道叶尘在很多时候没有架子,所以台上众臣渐渐也就放开,热烈的展开讨论甚至叫好声不断。   叶尘是比较倾向于支持祥符学院队的。但是以他的身份,却不便表露出过多的倾向性,因此只是偶尔鼓鼓掌,叫叫好。反倒是唐兴武好像是因为与钟三河、常破刀、石狼相熟,而这三人也正好都在军事学院队中,叫起好来比较肆无忌惮。   叶尘见唐兴武如此偏爱军事学院队,因笑道:“唐兴武,你以为这场比赛,谁会获胜?”   “臣相信是军事学院获胜。”唐兴武直率地回道。   叶尘故意笑道:“朕却以为会是祥符学院队获胜。卿可敢与朕赌上一局?”   唐兴武哪里料到皇帝陛下会找他打赌,他做事谨慎,不敢太过放肆,便故作踌躇道:“这个微臣实是不敢。”   “朕有一柄鱼肠宝剑,便以为此为赌注。卿若赢了,鱼肠剑归卿。”   唐兴武见皇帝陛下兴致高昂,便不敢再推迟。当下欠身道:“陛下,臣若赢了,不敢要鱼肠剑。臣关于辽国有一妙策,臣请陛下能够准许,并将此事交由臣去负责。”   叶尘生出兴趣,说道:“你先说说你的妙策,让朕听听。”   唐兴武精神一振,说道:“陛下,以臣之见,辽国萧太后虽是女人,但却杀伐果断、委贤任能,励精图治,非可等闲视之,此次虽在我们祥符国手中吃了大亏,但辽国几年之后恢复元气,必然会举兵报复,臣之意此事要提前部署,防患于未然。”   唐兴武所言本就是叶尘和麾下重臣的共识,并没出奇之处,不过唐兴武能有此见识,也的确不凡,叶尘点了点头,说道:“以卿之见,如何防患于未然?”   唐兴武道:“契丹之事,臣请效春秋时晋楚争霸之故事。”   “晋楚争霸?”叶尘思忖了一下,立时明白唐兴武之意,问道:“然则卿以为,谁可为吴国?”当年晋国与楚国争霸,晋国便派人深入楚国后方,给和楚国有仇的吴人教会了冶炼车战之术,吴国强大之后,经常与楚国作战,导致楚国国力疲惫,从此不能对中原造成大的威胁。这个故事,叶尘也是知道的。   “与辽国截然的除了宋国之外,还有高丽。”未及唐兴武回答,叶尘却是故意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宋国君臣恨朕如骨,绝对不会为朕所用,就不用说了。而高丽人不善战,安全部之奏章早有分析,估计是难以担当此任。”   “陛下所言,甚是圣明。臣所谓吴国者,是另有其人也!”唐兴武胸有成竹地说道。   “另有其人?”叶尘眼睛一眯,想了一下以唐兴武的级别还不够资格知道女真族之事。   “臣闻契丹以苛酷之政,统治其国内诸部落。各部落屡有反叛,但皆因实力不支,而屡战屡败。但是各部降而复叛,却从未停止。若安全部挑选能者,深入各部,秘密联络,并加援助,则臣谓契丹无宁日矣。”   叶尘深深的看了一眼唐兴武,皱眉道:“话虽如此,然其各部多是远离我们祥符国,对契丹或亲或叛,虚实难料。”   唐兴武笑道:“陛下,世上之事,为之则难者亦易。契丹西北境内,术不姑诸部成百上千,尽皆惮于契丹之强暴,而不得不忍气吞声。世上又岂有甘为人鱼肉者?我祥符国亦不必过于相助,若果真使其强盛过度,却是前门驱狼,后门来虎。不过安全部牵头,组织马队,潜入其中,与其互市便可。”   “互市?”叶尘想起已经和女真族做的事情,心中暗自赞叹这唐兴武果然才智不凡啊。   “正是互市。”唐兴武笑道:“臣闻术不姑诸部皆缺铁器,朝廷便卖给他们兵器铠甲,又有何妨?”   叶尘笑道:“果然是妙计。”说完,想了一会,又疑惑起来,道:“只是,安全部探子调查清楚有哪些部落与萧绰不合这点不难做到,但安全部又如何能熟悉其地风俗?只恐行之不易。”   “陛下忘了我们祥符国也有十多万从辽国来的百姓。臣以为,在他们之中招募对我祥符国忠心,且武艺出众之辈,由安全部加以培训,便可行此事,为我所用。”   叶尘想了想,点头道:“不错,此事朕亦以为可行。卿果然智谋不凡。”   唐兴武微微笑道:“多谢陛下,臣以为辽国有不少部落多信奉佛教,若能再遣人扮作僧人,前往各部,散布对契丹不满之言论,当比安全部探子散布谣言效果更好。假以时日,臣料契丹必有腹心之患。”   叶尘不由击掌笑道:“果然是妙计啊!”   这几条计策,实行起来并不容易,果真要见大效,只怕非有一年甚至三五年之功不可,但是这本来就是长远的谋划,因此倒也算得上是毒计。   辽国一直以来的策略是对奚、汉二族怀柔,以契丹、奚、汉三族为根本,来统治各部落。所以,对于各部落的残酷,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因此矛盾始终存在,若加以利用,对契丹来说,的确会成为大麻烦。   之前,叶尘只是因为知道女真族在百年之后的恐怖,所以才想起将女真这条饿狼慢慢喂熟,作为来日与辽国生死之战时一举定乾坤的杀手锏。至于在辽国散布不利于辽国朝廷的谣言,胡三光也一直让安全部在做。但这些比起唐兴武如今所说的明显不够严密和深入。 第867章 远东水师   叶尘感慨于唐兴武智谋果然不凡的同时,想起胡三光昨日刚刚给自己的汇报,不由感慨不已。   胡三光给叶尘的汇报说:“从唐兴武能够破了皇城广场的刺杀案,并且挖出圣堂在祥符国这么多至关重要的暗子一事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或者说两个可能性——一是唐兴武智谋之高,还要远在之前预测之上,所以才能够破了此案,并顺藤摸瓜挖出圣堂众多暗子。二是唐兴武很可能是圣堂最重要的一个暗子,此案之所以能破,是因为牺牲这些暗子,为成全唐兴武这个最重要的暗子。”   叶尘今天让唐兴陪同在侧,其实也是因为胡三光这两个判断,他是想亲自近距离的再看一看唐兴武。如今,唐兴武又提出如此一个妙计,却是越加让叶尘感觉唐兴武应该与圣堂无关。因为,叶尘绝对不相信,玉枫会真心实意的想让祥符国变得强大。   叶尘脑海中念头百转,面上自然不露声色,说道:“卿之方略很好,你下去之后便将此方略告诉胡三光,安全部拿出一份详细的计划出来,再呈给朕。”   “遵旨。”唐兴武一脸兴奋地说道。   ……   ……   祥符国天定二年,三月二十一日,在训练部教导队集训的三万山贼和一万多辽军已经结业,三个月的时间,这四万多人被杖毙了一百多人。但结果可以说他们已经“脱胎换骨”,与原来大为不同,不论从思想上,还是从纪律意识上,都已经完成了从山贼或者外军向祥符国一名军人的基本转变。之后分到各部队,假以时日之后,必将彻底完成转变。   接下来,便是按照军枢部早在年前做好的计划,将这些人分流至除天卫军团之外的八大军团。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四月一日才彻底完成,比这一天早了半个月的时间,祥符军事学院第一批集训学员也已经结业,并且回到各自部队或者已经进行了分配。这标示着祥符国第三轮军事改革的彻底完成和九大军团满编的彻底建立,也意味着祥符国的军力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钟三河、常破刀、石狼顺利的通过结业考核,但排名却只是在中上,并不突出。其中,钟三河最终还是被分到了到特种大队,担任特种大队突击营副营长。这其中自然是白沧海表示想要钟三河,军枢部这点小事哪敢拒绝白沧海的意思。而常破刀被分到了邓崇轩的朱雀军团,担任骑兵二旅一营一连的连长。石狼则分到了黑狼军团骑兵一旅一营一连担任连长,他麾下原本近千马贼也随三万山贼参加了教导队集训,其中有近半人手也分到了他的麾下。   另外,因为新增了两个军团,所以此次少将军以上高级将领也进行了小范围的调整。其中,拱卫夏京的天卫军团军团长为黑月,副军团长为原青龙军团副军团长杨延庆,而青龙军团副军团长由耶律寒夜担任。原玄武军团副军团长,少将军黄东秋晋升为中将军,并提升为义勇军团军团长,副军团长为耶律鹿。而随展熊武孤军杀入辽境武州的原玄武军团骑兵一旅旅长孔令山因为表现突出,能力出众,经展熊武推荐,军枢部研究,最后报批叶尘,经批准接任黄东秋为玄武军团副军团长,晋升为少将军。当然,旅以下军官也有一定的调整,年前与辽军大战表现突出,且能力出众者多有提升。   耶律鹿和耶律寒夜虽然对于只担任副职很不满,但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如今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筹码,不论是原本属于他们的一万多骑兵,还是那十多万百姓,如今都已经基本上脱离了他们的控制,甚至他们对这些人的影响力都极为有限。说难听点,叶尘若不是想留着他们给辽国各部落一个千金市骨的榜样,直接将他们杀了,在那已经分化至各个军团的一万多辽国骑兵和十多万辽国百姓中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   ……   “恭喜军团长被封为开国县子,且被陛下授予少将军勋职。”大江帮的军师苏增书说道。   “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陛下的伟业。”刘金元站在甲板上,右边是多罗陀。二人注视着远处的海岸,想着叶尘建立的祥符国越来越强大,心中突然有莫名的澎湃。大半年前,刘金元接到叶尘的密旨,让杜千秋负责倭国的事情,而他负责训练水师和组建商船队。   时隔七个多月的时间,他初步完成了叶尘的旨意。以自己从宋国带出的三千精英手下为核心,招募倭国人、女真人,以及吞并数支海盗,按照祥符国军枢部派来的几名参谋指点和帮助,建立一支人数达一万的海军水师军团,有大小战船一百一十艘。刘金元被叶尘任命为水师军团长,多罗陀为副军团长,而苏增书为参谋长。   此外,在祥符国户部左侍郎,原华夏卫府三大财神之一的冯刚支持下,组建了三支商队,每支商队都有三十支商船。来往于倭国、高丽、女真、辽国、宋国之间,开春之后第一次出海在这几个地方来回转了一圈,便赚取了五十多万两银子,可谓是暴利。   而眼下这次麾下远航的船队,却是一路南下,过了东海,来到了南海,最终出现在了宋国南边的交趾国附近海域。   这次水师只出动了一半左右,有五十艘战船,其中有二十艘巨型战船。跟在战船后面的,是四十艘商船。这些船上面,装满了各种商品,有宋国瓷器、丝绸、书籍,高丽的人参、药材,倭国的倭刀、折扇……等等,不可胜数。   当然,战船上,还有刘金元亲自带领的五千名装备精良的水师士兵。   “军团长,我们提前派着陆的使者始终没有回来,对方可能不允许我们登陆,也不想和我们做生意?”军师苏增书说道。   刘金元冷哼道:“此事由不得他们,我们的船队既然大老远的过来,商船上的这些东西要不变成金银珠宝,要不变成货物,绝对不可能空手而回。传令下去,准备在交趾国登陆。”   刘金元一边下令,一边招手让人在他们面前,摊开一张最新的海图。他们每次出海,都会有几个“参谋”记录各种情况,并且画出全新的海图。   刘金元俯身望着海图,手指在上面不停的移动,一面思索着。这张地图中包括交趾等国称为“南海”这一带的海图,多出自传闻与采风,并不精确。若是杭州、高丽、倭国三国之间被统称为“大宋海”的庞大海域,他们倒是可以相信一下海图,在这里,刘金元能依赖的,只能是那些跑过这条水道有经验的商人。   “这里有个岛吗?”刘金元向他的参谋问道。参谋并不仅仅是记录资料,抄发文书这么简单,现在水师的编制规模并不是很正规,他们还要负责整理各种情报交给刘金元。   “这个小岛叫吉婆岛,离河内甚近,吉婆岛的对面,有一个深水海港,可以停泊我们的大船。”说话的参谋叫井泉三郎,是倭国海上经验最为丰富的一名海商,也非常的精干。刘金元每次出海都带着他。   “你可确定?”刘金元瞪着双眼,望着井泉三郎沉声问道。   “小人曾经带领商船来过这里,所以小人能够确定。”井泉三郎恭敬地答道。   “我们离吉婆岛有多远?”   “大约七十里。”   刘金元沉吟一会,突然站直身来,拍拍手,笑道:“传令,船队驶向吉婆岛。”   “遵令。”传令兵大声应道,正要去发旗语,忽见一个传令兵快步跑了过来,大声喊道:“报……”   刘金元立时收起笑容来,把脸一沉,厉声喝问道:“什么事?”   “启禀军团长,前方船只发现交趾人的水师战船队,大约有五十余艘!”   甲板上的气氛立时紧张起来,这是船队此行出海第一次遇上大规模的敌人,从数量上看,敌战船的数目和己方差不多,但他们的船队属于“劳师远征”,且对敌人完全不了解,地形也不如敌人熟悉,这一切,让自刘金元往下每个人都有些紧张。   “命令商船退后,战船列纵队准备迎敌!”刘金元站上船头,厉声喝道。   震天的战鼓在平静的海面响起,接到号令的水师战船全部紧张起来,商船一面放下联络用的小艇,开始改变风帆,缓缓后退;战船按着训练的要求,驶往自己的位置,整整五十艘战船首尾相接,摆成三角双翼队形,军官们驱逐着士兵进入自己的位置,在全部二十艘大战船上,布置着一百八十架(每艘六架)改进过的小型抛石机,受过专门训练的操作手小心的搬弄手边的火药包;此外还有一百二十张巨大的巨型枪弩已经张开,虎视眈眈的瞄准了着远处的黑点。 第868章 海上大战   鼓声三响之后,海面一片静寂,只有斗大的水师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刘金元早已披挂整齐,站在旗舰的甲板上,望着交趾的战般驶近。他斜着眼看了一下大旗飘动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们在上风。”   “谁愿意去问问他们的来意?”刘金元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属下,厉声喝问道。   “小人愿往。”请令的是井泉三郎,他之前来交趾国跑过生意,有与交趾人打交道的经验,而且他很想在刘金元面前好好表现,立下大功,摆脱奴隶的身份,真正的成为水师中的一名参谋。   “很好,那你去吧!”刘金元赞许的望了井泉三郎一眼,一挥手,早有士兵放下小船,吊下井泉三郎,往交趾的船队驶去。   “敌舰五十五艘,二十五艘斗舰,三十艘走舸!”忽然,瞭望的士兵大声喊道。   “有走舸?!”刘金元皱起了眉毛。   “军团长,我军全是大型帆船,若让敌人走舸靠近冲撞,十分不利。”苏增书有些担忧地说道。   “我知道了。”刘金元举起手来,厉声喝道:“通知各船,做好接敌准备,听我号令进攻!”下这样的命令,显然是没有将井泉三郎的死活放在心上。   交趾人显然已经发现了出现在眼前的大规模舰队,他们停在了视线的最远处,似乎在犹豫什么。如此庞大且整齐的舰队,在这个时代的大海上,是非常少见的!没有人敢于冒然行事,无端惹下强敌。“也许他们就要放弃了。”所有的人心中都泛起了相同的念头。然而,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交趾人开始变换队形,三十艘走舸突前,排成横队,二十五艘斗舰居后,列纵队。   “交趾人想用走舸突前冲撞,护卫斗舰进攻。”刘金元说道,话音刚落,交趾的船队又开始了逼近。   “来意不善。”苏增书在心里抽了一口凉气,说道:“军团长,交趾人还在逼近,很明显是用意不善。可惜了那井泉三郎还有些用处。”   “一个倭人而已,死了就死了,再说也来不及了。”刘金元抬眼望了井泉三郎的小船一眼,寒声道:“本想好好的与他们做长久生意,既然如此,那便先打残了他们的水师再说!”   苏增书想了一下说道:“若是我们之前收集的消息没有错,如今的交趾是大瞿越国,是在宋国灭南汉之时由丁部领所建,起来也才三四年的时间,想来他们的国力和军力也强不到哪去。”   刘金元点了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大瞿越国十道将军殿前都指挥使黎桓正在发生兵变,如今大瞿越国正在发生内乱。大瞿越国皇帝丁部领和黎桓各领大军争夺天下。而刘金元派上岸的人,刚上去便碰见了乱兵,稀里糊涂的便被杀死了。   中国在这个时代多年来一直称为交趾国。这是因为早在汉朝时汉武帝灭南越国,并在越南北部地方设立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实施直接的行政管理。在原本历史中之后的一千多年时间里,交趾地区虽然屡有反抗,但是大体上一直受到中国古代政权各朝代(汉朝、东吴、晋朝、南朝、隋朝、唐朝、明朝)的直接管辖。而在唐朝末至五代乱世,吴权自当时南汉政权而分裂,自此北部交趾地区告别了我华夏帝国一千多年的统治,但是并未建立国号与使用年号。   后来在宋国建国后十年左右,丁部领(丁先皇)以武力征服境内的割据势力,建立国号大瞿越(丁朝),两年后又自称皇帝并使用太平为年号,定都华闾(今宁平省宁平市),算是越南正式脱离中国而自主之始。后来在南汉被宋朝灭了之后,接受宋太祖赵匡胤册封为交趾郡王,正式列为藩王。但没过多久黎桓便叛乱建立前黎朝。然黎朝存世十来年,李公蕴便建立李朝,并迁都升龙(今河内)。   一百多年后,陈煚(实为陈守度)建立陈朝。以大罗城(古交趾城,越南河内)作为首都的交趾王国,宋淳熙年间,中国册封李日燇为安南国王,遂改称安南王国。后来李氏王朝男嗣断绝,女儿继位,生子陈日煊,遂转为陈氏王朝,除对中国自称国王外,对内和对其他国家,都称皇帝。   不过,在自立为国的时候,交趾国皇帝在自己的百姓面前自称大越王,在宋国面前自称“交趾郡王”。并且借着中国的威名,欺压占城等国,做一个南方的小霸主。对于交趾国历代皇帝而言,无论是对大宋的臣服,还是对占城的欺凌,都不过是小国生存的权谋之术而已。   “军团长,井泉三郎的小船已经上了交趾人的大船,但是他们的船队还没有停下来。”   刘金元眸中寒光闪烁,望着交趾人的船队,双唇紧闭如铁。交趾船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   “军团长,交趾人的船队进入巨型弩枪和抛石机的射程!”   刘金元双瞳忽然缩小,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船队,咬咬牙,猛的拔出刀来,喝道:“三角双翼阵,攻击!”   “咚咚咚!”进攻的鼓声打破了海面的寂静,数十个抛石机将火药包铺天盖地的射向交趾的船队,只是海面上左右晃动,且刘金元的水师操作远远无法和远在祥符国国内的军队抛石机连相比,准性差了很多,只有五分之一左右落在交趾国的船上,轰然炸响中,火光冲天,有七八只脚趾船被炸毁,上面水手惨叫声中船渐渐沉了下去。抛石机之后,巨型弩枪立即将火枪漫天飞舞的射向交趾人的船队,立即就有几艘交趾的走舸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交趾人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理解的射程之外,会遭到这支被他们误认为敌军找来的帮手突然攻击,这也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海面上遇见双翼排开的纵队进行海战的敌人,本来因为暗笑对方布阵愚蠢才最终决定进攻的交趾主将,一时竟被这从未“享受”过的火力打傻了,完全不记得要怎么样去指挥应对。交趾的走舸战舰,一些更加勇猛的向刘金元一方冲来,一些慌忙后退,一些停在原地,不知道所措。   刘金元沉着脸,默默观察着战场的形势,他麾下的水师士兵们见第一波攻击奏效,士气顿时高涨,一面大声呐喊着,呼声震天。   “保持队形,不许离队攻击,用船的侧面对准突出来的敌船,攻击它们!”刘金元的命令被旗语准确的传达到各船,祥符国的这支远在海外的水师开始集中火力打击冲出来的三艘走舸,那三只走舸在如此密集火力的攻击下,顷刻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士兵们纷纷惨叫着跳船逃生,但是任何靠近的交趾国水手,都被弩箭手无情的射杀在水中。   这三艘船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交趾的主将终于回过神来,除了在第一波打击受伤严重的船只外,余下还有十四艘走舸重整队形,分成两队,攻向刘金元一方的两翼,十五艘斗舰则从更远的两翼绕开,似乎是想从侧翼进攻。不愧是在南方称霸的船队,交趾水军虽然对刘金元一方的远程攻击能力大吃一惊,特别是能够爆炸的火药包更是闻所未闻,但却并没有被吓退,他们只是想避开中间火力最为密集的海域。桨手拼命的划着木桨,向刘金元一方冲来。   “自以为还有数量的优势吗?我的船队可比你们强大得多!”刘金元在心中冷笑道,一面冷静的发布命令:“一队变两队,保持纵队不变,分别攻击敌人。注意敌军斗舰的动向!”   “军团长,分兵恐怕不太妥当!”苏增书说道。   “执行。”刘金元铁着脸,厉声喝道。   “遵令!”   但是刘金元一方在一队变两队中,却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大江帮本就是长江上的帮派,帮中多是精通水战的水手,大江和大海中虽然有所不同,但这大半年的海上训练早已弥补了这点缺失。   而刘金元本身的才华,特别是精通水战的能力无庸置疑,他独创了三角双翼纵队以发挥己方帆船远程火力优势的战术,这已是了不起的成绩。   但是,他组建海上水师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一点,特别是与同样规模敌人大战这是首次,士兵也有些紧张,所以船队在转向分成两队抢占上风的过程中,有四五艘船犯了最低纸的错误——他们竟然转错了方向!还有两艘船发生了轻微的碰撞。祥符国一方第一个伤亡,就发生自己的误伤中——一个士兵正好在碰撞的船角,当场毙命。   趁着刘金元的水师这一阵的混乱,交趾的走舸疯狂的冲了上来,尖锐的船角狠狠的撞在几艘水师船舰的船身上,船立即裂开了口子,海水涌了进去!若非刘金元一方舰全部采用水密隔仓的设计,只怕早就沉没。 第869章 西域大儒   但是,交趾水军的攻击还不止如此,他们将装了火油的鸡蛋掷上水师船舰,射来火箭,立时有两艘水师船舰上燃起了大火。   但是这几艘交趾的走舸也没有得到幸免,受此打击的刘金元一方的船长拔出弯刀,几块乌鸦嘴木板死死的钩住了交趾的走舸,刘金元水师蜂拥而上,凶狠的砍杀着自己所能看见的每一个敌人。   其余的走舸命运更加惨淡!   数艘走舸刚刚靠近刘金元一方的战船,就被巨型弩枪直接射破了船舱,海水进入船舱,船只就此沉没大海之中。逃过弩枪致命攻击的走舸的“乌鸦嘴”搭上船头,交趾士兵聚集在一起,排着队列等待着接下来的肉搏战,但是首先给他们的,却是连环弩箭连绵不绝的箭雨,交趾士兵何曾见过如此密集的箭矢,鬼哭狼嚎之中,死伤惨重,还没有回过神来,刘金元一方的士兵已冲上船只,凡是执有武器的交趾士兵,都不免变成刀下之鬼。   交趾的主将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走舸全部被烧毁、射沉、俘获,感到难以置信,心想叛军从哪里找来如此强大的海上舰队来帮忙。   井泉三郎此时已经在交趾国水师主将船上,他眼色极好,且临场颇为机智,否则也不会跟在刘金元身边。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交趾国水师定是将自己一方水师当成了某个敌人,便冷笑道:“将军,我们是贵军敌人花大价钱找来的帮手。我们是……大……大宋的水师,你还有一条路,现在下令投降吧。”   “投降?哈哈哈……”交趾主将放声大笑,“我只要下令一起围攻,我照样能赢!”   “是吗?”井泉三郎话未说完,便听远处传来战鼓之声,刘金元的战船从西面杀了过来。神舟甲板上的交趾士兵听到这鼓声,早已心胆俱裂,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想逃回自己的斗舰。只是不料来时容易去时难,敌军号角更盛,那些水手杀得性起,竟然冲上了交趾的斗舰!   交趾主将的佩刀“嘭”的一声,掉在了甲板上。   “我们,我们回港……”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已经没有勇气将手中余下的十五艘斗舰投入战斗中,与敌军一决雌雄。   “将军,现在回去,只怕陛下……”所有的人都被这支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水军杀得心寒了。他们目睹了战争的全过程,面对对方的庞大战船,如果说走舸还有快速冲撞的优势的话,那么失去了走舸保护的斗舰,只能是上去送死。但是如果不继续战斗,暴戾嗜杀的大瞿越国皇帝追究战败的责任,绝对会将他们杀了!   “将军,我……我们……我们投降了吧,听说陆上叛军已经占据了一半的州城。陛下带领大军节节败退。如今叛军又得大宋的支持,陛下更是没有丝毫胜算。”远远望着刘金元一方庞大的战船,又合成了一列纵队,交趾的一方将领已经毫无战意。   “将军现在若回交趾,必为交趾国皇帝所杀;若是跳跑,不过是一海盗,更何况只怕属下也未必会听将军的话,若为将军计,还是趁早投降!”井泉三郎徐徐说道。   “我若投降,你们能保证不杀我?”交趾主将颤栗着道。   井泉三郎悠悠道:“将军若是早点投降,我便敢保证让我们家将军不杀你,所以我劝将军早做打算。”   “罢!罢!”交趾主将拾起来刀,一把割断井泉三郎的绑绳,垂头丧气地说道:“树白旗投降!”一面对井泉三郎谄笑道:“末将的身家性命,便拜托先生了。”   交趾主将的座船上,帅字旗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白旗徐徐升起,所有的风帆也同时一齐收起,传令兵开始鸣金收兵,刘金元一方的战船上面,响起一阵欢呼之声……   祥符国天定二年,三月二十九日,刘金元带水师和商船来到交趾国海域,适逢大瞿越国十道将军殿前都指挥使黎桓正在发生兵变,结果他们被大瞿越国水师误认为黎桓找来的帮手,双方遂战之,大瞿越国水师惨败投降。刘金元从降军口中知道大瞿越国内情况之后,以降军为向导,派出精兵护送使者联系到黎桓,与其达成协约——刘金元被黎桓封为水师大统领,刘金元带领水师军团帮其肃清大瞿越国另外两支水师。为此黎桓答应刘金元两个要求。   第一,战后将吉婆岛、昏果岛、占婆岛租借给刘金元十年。   第二,刘金元麾下海商可随意与交趾国任何港口进行商贸,且十年内不交税收。   ……   ……   祥符国最重要的府衙都是紧挨着皇城的,其中自然包括在皇城西边的安全部。安全部虽然在如今祥符国民间传说中与强悍、恐怖、神秘大多联系到了一起,但总衙却是一座颇为典雅的庄院改建而成。   这座庄院最中心那座小院子,便是控制全国,乃至整个天下上万探子和暗子的心脏。胡三光平时大多时候便待在这坐小院子里面,潜伏在宋、辽两国,以及西域等地的所有暗子档案资料都在这里。事关重大,所以这座小院子的警戒防御强度甚至比军枢部和中书省还要严密。   三月份的阳光最为灿烂,晒着最为舒服,所以胡三光这几天都坐在屋外小院子躺椅上办公。他旁边的石桌上放着最近七天内情报司筛选判断之后的情报。其中有一个在封面上画着三条血红线,表示特级情报放在最上面。   胡三光先是看了封面上是西域分部司使寇明禄发来的,心中一紧,多了几分认真,将这份情报打开看了起来。朝廷出兵西域已经进入实质的准备阶段,这个时候从西域发过来特级情报自然很重要。   “端木仲仁……西域唯一的大儒!”胡三光喃喃自语,拿起笔刷刷的做了批示:转行动司阅,令你司出动得力人手,在尽可能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全力保护端木仲仁安全。   让人将情报转给行动司,胡三光想了一下,出了安全部府衙,进了皇城。   ……   ……   端木仲仁进入顺州城的时候心中无限的惊喜。   这座黄河西边的城市他在五年前来过一次,当时破败不堪,百姓食不果腹,街头饿死、冻死人乃是常事,豪强草菅人命乃是习惯。但如今破败的土房子和坑坑洼洼的街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高大结实的红砖楼。原本满城就一个书店,如今一一路走过来他竟然已经看见了六个规模不小的书坊,而且门口书册的标价和所拥有的书种类,让他这名西域最为有名的大儒都感到羡慕。   走在街上,看不见多少乞丐,没有了官府派出的捡尸车,更看不见纵马横冲直撞的纨绔子弟撞死人现象。   每个人都充满了一种迈向新生的精气神和眼睛深处对眼前生活的珍惜,无不标示着这一切是来之不易的。   端木仲仁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他相信即使是宋国开封城也不过如此,甚至治安未必有顺州城好。   而当他顺着朗朗读书声,来到一个占地十多亩,用红砖青瓦围墙围起来的院子时,他的震撼终于达到了顶峰。   “顺州中学!莫非是私塾……不对,应该是官塾,但好像又不一样。”端木仲仁刚刚看清这个院子正门口横着的大牌匾上的字迹时,一个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刚刚还寂静中有着断断续续读书声的院子,竟然在瞬间一下子沸腾起来,十岁到十八岁不等的少年呼喊着、跳跃着,背着各式各样的书包,一脸灿烂笑容的从校门口跑了出来。   人不多,很快便从端木仲仁身边跑完了,端木仲仁暗暗算了一下,人数不到两百,但这件事本身所代表的意义,在端木仲仁这样的大儒看来,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   这是端木仲仁进入祥符国后到达的第一个城市。   此外,端木仲仁发现顺州城里的闲汉很多,他们总是若有如无的观察每一个外地的生面孔,所以他刚进城门,便已经被人盯上了。端木仲仁虽然在瓜州的时候听说过祥符国有一个善人榜,但却没有想到这些闲汉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宋国或者辽国的细作,或者朝廷通缉的要犯。   不仅仅是他们,那些穿着皂衣腰挎长刀的捕快,也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外地人的身上。   端木仲仁没有做任何特殊的事情,带着几名随从住店、吃饭,然后从顺州城倒换了出行文书,离开了这座在他看来已经“脱胎换骨”平和安详的城市。   顺州城的西面和北面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南边是山丘中的大片大片的草原和稀稀拉拉的树林,东面是一条新近出现才几个月,犹如一条小河似的大水渠。   就是有了这条大水渠,才有了顺州城渐渐繁华的基础。   端木仲仁出了东门之后,就被几乎一望无际的农田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870章 今非昔比   三月底的麦田里,麦苗刚刚探出地面,一望无际的鹅黄色绿毯铺到了天边。   一条亮晶晶的河流……不!是人工水渠,将这片毯子分成两半,田野里满是勤劳的农夫在地里辛勤的侍弄这些珍贵的禾苗。   在更远的地方,一群群的人还在开垦新的农田,有工匠正在河边安置巨大的,端木仲仁从未见过的水车,有官吏骑着马四处巡视,来往不绝的马车,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和他进入祥符国地境之前所见到的场景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比。   端木仲仁特意走近了那些农人,那些工匠,那些官吏……   看到的场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工匠是汉人、官吏大多也是汉人,农人中有汉人、吐蕃人、羌人、土族人,放牧牛羊的是党项人和吐蕃人,赶着马车四处奔走做生意的有汉人,也有西域人。在端木仲仁的印象中,汉人和羌人、吐蕃人等异族在一起就算不是刀兵相见,最起码也是互相充满敌意和不相信。然而,眼前这些人他们愉快的嬉戏,干活,偶尔也会大声的喝骂几声,劳动的场面热烈而和谐,每一个人似乎都非常的愉快。   看到这一幕,端木仲仁心中不禁感慨:“若是祥符国每个州县都是如此,看来自己真的没有来错。”   ……   ……   沿着大水渠溯流而上,端木仲仁一路上看到了无数吱呀呀以风力驱动的大水车,不仅仅有水车,一些水磨也被安置在特意束紧的河道上,湍急的水流推动着水磨巨大的叶片,再由叶片带动巨大的石磨,将谷物碾碎,而后磨出白花花的面粉……   高大的水车在西北常年不停的风之力下,不疾不徐的用水斗将河水舀进高大的水台,欢快的水流再顺着高大的水台将河水倒进高处的水渠里……   端木仲仁发觉自己被这些东西迷住了,他以前不是没有见过水车,但设计如此精巧,如此好用,特别是以风力驱动的水车他却是第一次见。   “西域多有流传说‘学问远在中国’,如今看来学问却在祥符国。”端木仲仁喃喃感慨道。   端木仲仁并非是高高在上的不食烟火者,他知道水利对农耕的帮助作用是非常明显的,而水浇地和旱田两者之间巨大的收成差异,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   在端木仲仁仔细观察了一会,弄清楚了水车和水磨的基本工作原理时候,他就把目光放星罗棋布的水渠上。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   外人看起来毫无出彩之处的农田,在端木仲仁这样的人眼中很快就出现了一幅完整的画面。   不知不觉的,端木仲仁就吟诵出晋陶渊明的盖世名篇《桃花源记》。   这是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在端木仲仁看来无需着彩,只需用浓淡相宜的墨汁,最能表现现在的场景。   黄犬扑击野鸟于田地,稚子呼啸于新起的桑田……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端木仲仁有一种懒得再理会人世间的所有纷争,全身心的投入到对新事物的认知之中的想法。   祥符国的新事物很多。   风力水车、水磨就不说了,还有一种可以载货千斤的带着一个转盘的四轮马车,河道里面飘着能在很浅的水域里来回运输的平底船,能轻易地提起成千上万斤重物的龙门吊,以及轻便的能转动的单臂吊。   每一样都让端木仲仁感慨万分甚至感到震撼,一路走下来,端木仲仁对祥符国当前的官制、司法衙门,在农民和商人中广为流传的《农法》和《商法》等等,都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这才一年多,祥符国立国才一年多,便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感觉,军队先后打败了宋国和辽国。如今在内政上也是如此了出色,不说已经超越西域诸国家、各个势力太多太多,即使是自诩为华夏正统的宋国恐怕多有不如。祥符国的君臣……或者说祥符国皇帝叶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端木仲仁知道这种差别不是一星半点的差距,而是一种层次上的差距,不论西域哪些国家,甚至是宋国要想追赶,除非都全部归于叶尘的治下,否则恐怕都是无济于事的。   祥符国就犹如刚刚出生的真龙,正在健康茁壮的成长,一旦宋国和辽国再不控制,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使这条真龙长大,西域诸国,甚至辽国和宋国都恐怕再难以匹敌。但这条真龙若一直窝在如今祥符国这地境内难以舒展身体,只有这四百多万人供养,那便永远真正的长不大,且随时拥有被宋国和辽国覆灭的危险。端木仲仁相信祥符国那位传奇皇帝叶尘和他的臣子们应该都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从瓜州来了。   无论端木仲仁一路上走的如何慢,还是在十多天之后抵达了祥符国的心脏夏京城。   十多天的时间对端木仲仁来说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祥符国有些东西和变化,让端木仲仁有一种重开了一个世界的感觉,这种感觉让端木仲仁充满了少年时的激情和向往。   如果说顺州城的变化和繁华让端木仲仁有些吃惊的话,那么,夏京城的繁华则让端木仲仁心神摇撼。   一年多前夏京城,乃至祥符国是什么样子,他岂能不知。   他在瓜州从商人的口中知道如今祥符国很富庶,但当他看见真实的祥符国之后,才知道这种富庶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这并不是人人都有钱的富庶,而是每个人的生活每天都不断的变得更好的富庶。   端木仲仁是西域人公认,且尊称为西域唯一的一名大儒。作为西域的大儒,他和中原和江南的大儒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不但通读、研究了四书五经等传统儒家经典学著,还通读了西域浩如烟海异族异域文化,比如大食典籍、回纥和回鹘文化,同时他不像中原和江南所谓大儒对医药、机关、天文,地理那样有偏见,反而都有研究。祥符国大力提倡格物之道,却正合他的胃口。   不过,祥符国内,特别是夏京城内还有一点,很重要的一点让端木仲仁蹙起了眉头——夏京城里面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子对叶尘的狂热崇拜的气息。凡是真正的智者都知道,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对一个人的崇拜达到极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相反这意味着一场内部的灾难随时都可能爆发。   所以,端木仲仁决定再求见祥符国皇帝之前,再进一步了解一下祥符国的情况。   ……   ……   祥符国皇宫中的御书房位于政务殿旁边,空间显得并不如何阔大,左手边一大排齐人高的偏纹衡木架,架上摆的全是书籍。   叶尘此时并没有穿龙袍,而是换了件穿着很舒服的白色便衫,腰间系着一条玉带,看上去倒是休闲。他此时斜倚在矮榻之上,伸手将茶碗搁在几上,很随便地挥了挥手,辛石便让人们赶紧端了八个织锦面的圆凳子进了屋。韩熙载、马文韬、杨继业、李君浩、胡三光、贾宪、喻文、张泊八人俯身谢恩,然后很自然地落了座。皇帝陛下在非正式场合中较为随和,召集重臣议事时不喜欢臣子站着,这一点众人早已习惯,最开始时马文韬也曾经力谏过,但叶尘不予理会,马文韬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总不能其他人坐着,他站着吧!   这种小范围内的重要会议,韩熙载、马文韬、杨继业和李君浩四人是必有的,而其他人则是随叶尘的意思,叶尘派人召见谁,谁便参加。以往的情况,胡三光和户部尚书贾宪、装备部长喻文和农部尚书张泊是最为经常参加之人,今天这四人同样再次被召见。   只是今天只预了八个凳子,但却偏偏还在第九位的年轻官员,辛石有些迟疑,陛下没有言明,不知道要不要也给其赐座。   众人皆坐,唐兴武独立。顿时将他显了出来。唐兴武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为何今天大朝会之后会将他也留下来。他最近虽然风头正盛,但是距离真正的步入祥符国高层还差得很远,他禁不住的心中自嘲地笑了笑,将自己本就不显眼的位置再往后挪了挪。   叶尘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却是瞬间震慑住了他的心神!   唐兴武心中震撼,心想这是超一流高手的“势”的效果,还是真存有帝王之气。   “给唐兴武端个座位来。”叶尘随意的对辛石吩咐了一句。   唐兴武赶紧应道:“臣不敢。”   以他的品级,和几名重臣进御书房已属破例,他哪还敢同坐?   八位重臣听着陛下要给这唐兴武赐座,也觉得臀下有些发痒,动了一动,扭了一扭,咳了一咳,明显是有些不满意,心想这小子初入御书房就能与自己平起平坐,但一想起陛下向来的习性,却是不敢多说什么。 第871章 首议西域   唐兴武正要推辞,不料眼角余光注意到叶尘投来的那道淡然眼光,心头微凛,竟是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坐了上去。只是心中越发感觉今日让他参加这场祥符国最高级别的会议,定是针对他大有深意。他心中有鬼,所以心中越发警惕和凛然起来。   “端木仲仁现在到了何处?”叶尘首先看向胡三光说道。   胡三光当即说道:“启禀陛下,端木仲仁于一个时辰前进了夏京城,此时在城西的天茗茶馆里面喝茶。”   叶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向辛石看了一眼,后者立刻走到一侧的墙边,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真龙天子图,辛石伸手在墙边扯起一根细绳一拉,整幅画面刷地一下卷了起来,露出下面一张巨幅地图。   “诸爱卿请看,宋地我们暂且不管,但由此往西,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直至天山,整个西域之地还有多么庞大的土地?而由兰州往南湟州(今西宁)、青海湖,昆仓山……又是多么庞大的土地在吐蕃人统治之下。太远的地方如沙州再往西的回鹘和往南的回纥以我们的国力和军力自是鞭长莫及,但是凉州、甘州、肃州、瓜州和沙州这些地方却是要尽快打下来,纳入我祥符国疆土之内。”   “因为拿下这些地方,我们打通了西域商道,自此却财源滚滚,中原的茶叶、丝绸、瓷器,镜子……和西方的药材、香料、镔铁、宝马……等等都可互相流通,予以暴利。然而现在西域势力混乱,几乎每过一地,都是据地称王的一方豪强和多如牛毛的强盗马贼,不但一路上都要缴纳极高的税赋,沿途还要自备强大的护送队伍,一批货物近六成的利润,就这样消耗掉了,否则丝绸之路之繁荣远盛现在。我们兰州的商税也绝不止这一点。”   “再看自兰州往南,吐蕃亡国已一百多年,可是吐蕃王系还传下四脉子孙,他们控制的领土比我们还大,只要他们从王室子孙中推举出一位赞普,重新建立政权,一团散沙就会形成一只铁拳,到时候再去图之,却已经失去最佳时机。”   叶尘回转身来,亢声说道:“朕自立国之始,便已经立下此宏伟蓝图,丝绸之路的河西走廊商道必然要纳入我们国境之内,湟州、青海湖和昆仓山也必将是我们的!朕兴工商、强农牧,重文教、练兵马,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就是想把这些地方都拿下来。那些吐蕃部族如果愿意归顺我祥符国且改土归流,自此让他们过上安泰富足的生活。如果他们不愿意……却只好兵刃相见了。”   祥符国的弘股重臣们看着地图上,兰州往南和往西那几乎已不下于整个中原的广阔的天地,心中早已热血沸腾,只有打下这些地方,祥符国才真正拥有了与宋、辽两国抗衡的实力。也不枉他们成为如此帝国的开国功臣。   韩熙载最先恢复平静,说道:“陛下,如果我们对兰州以南湟州、青海湖,昆仓山等地动兵,宋国虽多半不敢出兵干涉,但必然会暗中给予吐蕃人更多的援助和支持,这样一来就会大大增加我们大军胜之难度,并且拖的时间一长,宋国和辽国未必不会出动部分兵力牵制我们。到时候很有可能让我们骑虎难下。”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对韩熙载所言肯定,说道:“韩相公所言极是,所以朕打算将湟州、青海湖,昆仓山等地的吐蕃人放在后面。先对与宋、辽两国多年均不接壤的凉州、瓜州等地出兵。”   贾宪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臣以为此时出兵西域,还不到时候,至少从财政上准备并不充分。且与辽军大战结束还不到半年时间。”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贾爱卿所言不错,以我祥符国如今国力、军力,此时出兵西域并非是最佳时期,但是若考虑到宋、辽两国可能的干预,我们便不能再等。先后与宋、辽大战,让两大国畏惧于我祥符国,不敢对我们轻启战端,但我祥符国毕竟是小国,而宋、辽乃当世大国,这种畏惧必然难以长久。所以,朕是在和宋、辽两国抢时间,抢在两国有能力或者敢对我祥符国出兵之前,把河西走廊尽数拿下,让我祥符国国力壮大。”   马文韬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如今形势的确是时不我待,但是宋、辽两国虎视眈眈,臣以为出兵西域不可超过三个军团六万之数。否则我祥符国内当有可能陷入险境。”   贾宪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欲言又止,他最近正在计算若是出兵西域所用粮草、银钱等耗费,现在结果还没有计算出,劝阻的话没有说服力,他要等调查计算结果出来之后,以数字说服陛下和众臣。   叶尘没有立刻回应马文韬的话,而是看向胡三光,说道:“对四万多辽军俘虏的甄别和劝降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胡三光当即说道:“回禀陛下,四万辽国俘虏中有一万一千人实为久居于辽地的汉民,除了少部人家族中有人在辽国身居高位者之外,有九千七百多人已经劝降,当可打散编入我军之中,另有一万两千多契丹族人在辽国没有家室,也已经劝降,可以考虑用之。剩余的俘虏虽然在体会到开矿之暗无天日后大多表示愿意降伏于我祥符国,但随时可能反叛,臣以为不可用之。”   叶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说道:“诸位爱卿大可放心。朕最后决定若真的出兵西域,出动大军不算胡三光所说降军,绝不会超过六万人。”   韩熙载和马文韬等人微松了一口气,前者说道:“陛下,以臣之见,要把凉州、瓜州等河西走廊占为己有,便要在武力征服之后,就要驻军控制,移民实边,两者互辅,才算是真正的征服了所占领之地,否则西域商路不可能长久畅通。可是,驻军控制容易,但移民实边却几乎不可能难,我们祥符国本来就地广人稀,壮劳力更是不足,再加上如今工商农牧四业一齐发展,现在看着是蒸蒸日上,百业俱兴了,可再发展下去,必然会处处缺人,严重制约进一步发展。所以,臣认为如今我祥符国是没有闲人移去驻边?而且故土难离,如非得已,谁肯移民?”   叶尘叹了口气,说道:“韩相公所言有理,我们如今最缺的就是人。我祥符国自是没有多余的人移民至西域,更何况就算有足够的百姓,多半也是不愿意的。所以解决韩相公所言问题,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说到这里,叶尘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说道:“诸位爱卿认为何为富国强兵?”   韩熙载率先说道:“臣以为富国强兵当以富民为前提。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富则国富,国富者兵强,兵强者战胜,战胜者地广。”   叶尘不置可否,张泊紧接着说道:“臣以为富国强兵当以农业为基础。所谓‘民事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便是这个道理。”   叶尘依然没有说话,马文韬想了一下,说道:“臣以为当采取政治、农事、工商和军事相结合的措施。作内政而寓军令,定民之居,成民之事,士、农、工、商各就其业,各尽其力。参其国而伍其鄙,武政听属,文政听乡,使民忙时务农,闲时习武。如此这般,便可以使国家平时保持雄厚的经济、政治、军事实力,战时具有卫国制敌的坚实基础,守则固,攻则胜。”   马文韬这次说得很全面,也抓住了叶尘当前于国内推行之策。但眼见叶尘之神色依然没有变化,众人便知道马文韬所言也没有说到陛下满意之处,苦思冥想之时,一时间也没人说话。   叶尘见此,说道:“三位爱卿所言皆是正理,然这些正理朕虽然不知道天下人有多少能够认识到,但朕知道祥符学院不少学生便有此见识,《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的投稿之中也有人会提到此理。”   叶尘明言三人所说并无出奇之处,且知者甚多,以韩熙载、张泊和马文韬的身份不由脸色发烧。但紧接着叶尘又说道:“宋国占据最为富庶之地,人口众多,又有我华夏千年积累,当是天下间人才最为济济之国,朕相信这些道理宋国朝中和民间知者人更多。但为何宋国立国二十载,却败于朕立国才一年的祥符国。于富国强兵之道上还要逊于我祥符国。”   马文韬说道:“这是因为世间之事知易行难。”   韩熙载说道:“这是因为我祥符国有陛下这等英明圣主的原因。”   叶尘笑了笑,毫不谦虚地说道:“两位相公所言皆是有理,但正如马相公所言知易行难,这行是谁在行,自然是人在行,然宋国也有人,且人更多,为何他们行却比我祥符国行要难得多。朕自不谦虚,这其中自有朕之引导推行之功,但具体做事还需要人去做。可这人却又有所不同。” 第872章 最宝贵的终是人才   胡三光突然想起陛下曾经在宋国时说过的一句话——决定一切的终极奥义——是人,不由心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陛下之意是富国强兵关键是在人。”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决定一切的终极奥义是人,更确切的说决定富国强兵的是人才,或者说这个世间最为重要、宝贵的始终是人才。因为任何事情到最后都需要有人去实施、去落实。再好的策略,再好的思想,若是没有人能够变成现实,或者在实施过程中出现错误,那也是枉然。所以,朕立国之后,不管财政有多困难,都从未耽误过重文兴教的推动。”   众人闻言,皆是恍然大悟,细细回忆这一年多以来,祥符学院、军事学院、十数家依托工坊开办的工匠培训学校,各州县中学和小学。活字印刷发明之后,遍布国内的书店,以及书店内廉价的书册。   这种程度的推行文教,所建学校之多闻所未闻,不说西北这地方,即使是中原历代王朝也从未做到此事。而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培养人才。   但是,叶尘这时又叹了口气,说道:“然而,我祥符国培养的人才,军事学院不算,等真正能够用到的时候至少还要两年后祥符学院第一批学生毕业。如今我们欲要进军河西走廊,然则以我祥符国如今的军力攻下河西走廊诸州虽然不敢说必然一帆风顺,但只是迟早的事情。可是,自古以来因为西域异族林立,豪强纷争不断。所谓文治武功,这武功之道对于河西走廊诸地来说,如今我祥符国不缺,缺的便是文治上的东西……打下疆土容易,可如何得人心却是难中之难,不从这上面下功夫,单靠刀利马快是不成的。而这却是我们如今在打河西走廊之前最为需要考虑的问题。”   众臣神色肃然凝重,表示深以为然。   叶尘又说道:“这一年多以来,我们的确总结出了一套切实可行的改土归流之法,但世间之事最为忌讳的便是凡事只遵守教条,要知道具体事情当具体分析,能够实行于我们祥符国异族之中改土归流之法,未必就适合河西走廊。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人才的问题,我们需要既懂得治理地方,且又熟悉河西走廊的人才。我们大行文教,所培养的人才短时间内还用不上,但朕没有想到的是,这样做却另有惊喜,不但有许多在宋、辽不得志的士才子们望风而来,西域竟然也有士林名儒来投奔我祥符国。瓜洲的公羊仲仁,其家族在瓜州有很大的势力,而他本人是一位博鸿儒,更兼精通天、地理、西域民情,他在瓜州开堂讲,授业弟子据已有五百多人。而自公羊仲仁往下这五百多人却是土生土长的河西走廊,乃至西域人,再加上他们受过公羊仲仁儒家治国平天下的教诲,所以稍加以培训便是我们用来在战后底层控制治理百姓的最佳人选。”   “此外,在西域这种虎狼之地,贫苦人家哪里读得起书?公羊仲仁这五百多弟子,大多都有一定的家世背景,若是能够让公羊仲仁真心投降于我祥符国,便可通过他得到这五百多弟子,乃至五百多弟子身后在西域家境殷实,有一定地位的门户的支持。”   唐兴武和其他人一样,一脸欣喜、肃然,表现得也不骄不燥稳坐如山,心思却在调整运转——这些话叶尘为何要让自己听见,他绝对不相信是因为叶尘太过看重他,所以特意将他召来。   红色的绒布拉开,露出里面那张阔大地地图,祥符国黄色的疆土已经准备好了向着西方延伸。并且唐兴武忽然有一种祥符国疆土延伸的势头十分迅猛的感觉,而东南方的宋国虽然看上去依然是个庞然大物,但在祥符国这头正在无时无刻都在成长的老虎面前,却让人有一种臃肿不堪的感觉。   唐兴武看着那张地图,听着不停传入耳中地讨论之声,身处祥符国的权力中心,才第一次感受到祥符国强悍的行事风格与狂野地企图心,但却又将文治武功和富国强兵看得如此通透,在叶尘的带领下,任何一次扩张竟然都要做得不留任何隐患。   不对,我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在第一时间想着要将这那端木仲仁除去吗?   ……   ……   端木仲仁知道茶楼酒馆永远都是了解一座城市甚至一个国家最好的地方。   眼看着前面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天茗茶楼,他就随着两个身着青色的祥符学院学生服的青年走上了茶楼。   才进门,厚厚的帘子垂下来,端木仲仁就发现街市上的喧嚣一下子就被门帘给隔绝在外面了。   里面竟然是一副小桥流水的世界,长着肥厚枝叶的花木把偌大的一个茶楼分割成无数个小小的天地。   两个青年明显是和别人有约,才进门,就被一个伙计给领到了一处满是竹子的雅间。   端木仲仁背着手细细的观察一枝桃花,总觉得不对劲,这时候哪来的桃花啊,尤其是这支桃花死板板的没有半分生气,探手一模,才无声的发笑了一下,枝干倒是真实的枝干,上面娇艳的桃花却是绢帛制作成的。   一个青衣小帽的伙计笑吟吟的站在后面,也不催促,等着端木仲仁发话好上前伺候。   端木仲仁收回手,笑着对伙计道:“哪里人多,就带我去那里,这一路赶路实在是孤独的太久了。”   伙计毫不怀疑,来茶楼想要打听到一些消息的外地人太多了,他连忙施礼道:“既然先生喜欢热闹,不妨移步茶堂,那里正好有茶博士烹茶,说书人说书,最是热闹不过。”   端木仲仁点点头,随着侧身领路的伙计,穿过一片绿色的藤蔓,又走过一道长长的回廊,眼前顿时一片空旷。   伙计伸长了脖子扫视了一眼茶堂,指着靠边的一张桌子笑道:“您来的正是时候,茶博士正在烹第一遍茶水,说书的吴老七,也正准备俗讲呢。”   端木仲仁莞尔一笑,随着伙计来到桌案前,点了一些细点,要了一壶泡茶,慢慢的啜饮茶水,等待听说书人的俗讲。   说书人在唐时便已经出现,这东西是伴随着盛世,经历了五代乱世,反而越来越兴盛,不过也和茶馆的兴起有着很大的关系。   以前的说书人只能在市井,乡野中聚三五百姓,讲讲六朝以来的志怪小说、唐人传奇、寺院俗讲、五代乱世英雄等等。   后来逐渐进驻茶馆,勾栏,瓦肆之后就有了新的变化,内容更加的精致,故事更加的扣人心弦。   主要以谈古论今的形式最后风靡华夏各地。   其中最著名的要说三分!   所谓的三分也就是魏蜀吴三国争天下的故事,听着云集,闻听玄德兵败,众人喝骂者有之,泫然泪下者有之,闻听曹操兵败,众人则又喜又快。   端木仲仁这些天车马劳顿,此时安坐茶楼,品尝茶水,听故事对他来说倒也是一种很惬意的事情,特别是当这家天茗茶楼说书人的镇尺一响之后,端木仲仁脸上和煦的笑容就显得更加惬意了。   无他,只因为这个说书人今天没有讲三分,更没有讲神怪异志,讲的却是去年底与辽国的那场大战。   在说书人的嘴里,祥符国玄武军团军团长展熊武如同魔神一般杀敌无数,一柄巨刀如同一条活过来的蛟龙,胯下战马,孤身一人冲进辽国西京道武州,一人独战辽国万人部落的军阵里搅得周天寒彻。   经历了最初的愕然之后,端木仲仁很快神色平静,品茗嗑坚果非常的享受,听着说书人嘴里的夸大言词。   在众人的连天的叫好声里,说书人终于说完了故事,按照端木仲仁对话本故事的认知来看,这个故事应该能成为祥符国说书人的看家故事。   不论趣味性,还是故事性,以及人物刻画方面都很不错,算是一个很难得的故事。   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这个故事绝对不是什么街面上的说书人就能编篡出来的,有些话,根本就不是说书人能说出来的,应该是经过有心人仔细加工之后出来的精品。他却不知道这是应叶尘之意,两家报纸将祥符国自战后几个月来,从最底层的士兵到军团长这个层次的高级将领,各自树立了一两名超级英雄或者无敌将军的典型,这些书书人岂能不会借鉴。   但端木仲仁隐隐觉得这样很好,世人愚昧,喜欢听这些符合自己口味的东西,这样对凝聚民心,提升军队士气和效死之心都有很大好处。   这时有报博士拿着最新版的《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站了出来,开始每日每隔上两个时辰便解读一遍的差事。   ……   ……   端木仲仁自茶楼里面出来时,马文韬已经在楼下等待多时。   自己的行踪被祥符国朝廷所掌握,端木仲仁小小的吃了一惊,要知道他这次东行,除了家中自己的儿子之外,没有告诉任何人。 第873章 果然是妙计   紧接着得知来接自己的人竟然是祥符国左相大人之后,他心中也颇为自傲和被重视的欣喜。自己不是祥符国的敌人,而祥符国朝廷却早就知道自己,且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行踪。不管怎么说被人重视和高看总是一件好事。   马文韬将端木仲仁接到了祥符国国宾馆,并设宴接风洗尘。   第二日和第三日,韩熙载和徐铉又接连去亲自拜访。   祥符国能够被尊称为大儒的只有韩熙载、马文韬和徐铉。且这三人又身居高位,由这三人出面接待,可谓是表现出了祥符国皇帝和朝廷最高规格的重视。端木仲仁在来祥符国之前其实也没有下定决心要投诚祥符国,但这一路上所见所闻,让他已经有了投诚之意,但他为人自傲,若是在祥符国受不到应有的礼遇,他也未必就会投效。可如今,祥符国表现出这般礼贤下士,让他终于有投效之决心。但这最后的决心还要等见了祥符国皇帝之后才能确定。   ……   ……   夏京,皇宫,政务殿。   叶尘微笑道:“端木先生一路东来,辛苦了。”   端木仲仁笑着说道:“千里路比起老夫在祥符国所见所闻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能够见识到陛下这等英明之主,老夫实乃不虚此行。”   叶尘叹道:“自大唐势衰,吐蕃占据河西走廊之后,吐蕃、回纥、拓拔氏次第统御这里,隔绝了西域数百万汉人与中原的往来。然而,朕听说那里依旧是教不绝,许多问精深的儒家弟子在那狼烟四起、处处杀伐,唯尚武力的地方,努力地传播着中原汉,历两百年而薪火不绝,实是难能可贵。这其中就属端木先生功业最大,朕好生钦佩。端木先生若是喜欢我祥符国,不妨于我祥符国常住,似先生这等济世治国之大才,朕求贤若渴,必委以重任。”   端木仲仁打了个呵呵,没有立刻正面回答叶尘的话,而是说道:“听说活字印刷术是陛下亲自指点工匠所发明,老夫在瓜州时第一次所见,便感觉远胜于雕版印刷,对大力推行文教,实有莫大的助益。可笑的是,朕来祥符国之前,听从中原来的商人说有人把这门技术传入中原后,一些士林名流却颇为不屑。”   这件事情叶尘自然也听说了,他晒然一笑,说道:“那些所谓名流,夸夸其谈,弃实务虚,哪是真正重视文教之人。那些士林名流认为,雕版印刷刻工精美,那字都是请名士誊抄刻模的,字字都是精妙的书法,一卷书印出来,就是一部精品。而活字印刷,字体千篇一律,粗制滥造,在他们看来这却是亵渎学问。”   端木仲仁说道:“可笑,可笑之极啊!这些所谓士林名流,简直是买椟还珠,忘却了书本存在的根本意义,反倒是我等西北、西域的边荒地区,能有本书读,对读书人来说这是极为不易的事了,反而没人在乎这些东西。只有像老夫这样的那样的西域儒者,一代代历尽艰辛,在最困难的环境中口口相传地向后人传递着我华夏儒家精髓,才明白活版印刷大大降低了印书成本,对普及书本,传播问具有多么重大的作用。在老夫看来,活字印刷,早晚取代雕版印刷,在中原和江南也要形成主流。”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深以为是,然后眸中精光闪过,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朕有意发兵河西走廊,使得黄金商道重新纳入我汉家之下,端木先生何以教我。”   端木仲仁说道:“老夫自顺州入境,一路所见,陛下所为当为千古圣君。老夫钦佩之极。老夫无所能教,但若陛下发兵西域,老夫倒有一策献于陛下。”   叶尘眼睛一亮,说道:“端木先生请说,朕洗耳恭听。”   端木仲仁说道:“我华夏历朝历代都是以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三纲五常的儒教礼法来统治百姓,可西域诸国、诸势力却以宗教结合武力统治百姓,且他们已经习惯这样。因为,在西域十之七八的人都信教,且极为虔诚。目前,在西域信徒最多的两教是佛教和大食教。佛教多以汉族、吐蕃、党项、羌族为主。比如,于阖国全民信仰佛教,也正因为此,那信仰大食教的回鹘和回纥多年来对于阖国极为仇视,征伐不断,如今于阖国已经灭国在即。所以陛下若要发兵西域,当先要在宗教方面下些功夫,这样一来,不管是攻城,还是事后稳定统治,都必将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只是大食教排外性太强,且教义极端,老夫认为不用考虑。所以陛下当在佛教方面做一些准备才行。”   叶尘说道:“端木先生认为当如何做准备?”   端木仲仁说道:“首先在祥符国大力提倡译经印经,尊崇佛教,且推出一名精通佛宗教义高僧,大肆宣扬他的名声,让其名声远扬于西域,这样势必能够把西域的活佛们全都拉到陛下身边,而有了这些活佛寺主们相助,陛下攻下西域之后,上令下达,推行治理,必然会无往而不利。”   叶尘由衷赞道:“端木先生所言,果然是极妙之策。”   ……   ……   叶尘和端木仲仁谈至晚饭时间,叶尘留后者于宫中用膳,端木仲仁略一推辞,便欣然答应。   饭后,端木仲仁告辞,叶尘回到了后宫,刚刚走过一半,就见六名宫女各自挎着一个食盒走向后宫深处,忙让辛石唤住她们,诧异地道:“这是给谁送餐。”   六名宫女扭头一看是叶尘,忙蹲身施礼道:“奴婢见过陛下,奴婢是到洞天殿给皇后送饭。”在叶尘强力坚持下,除了正式场合之外,皇宫中废除了平日间不管何时何地宫女侍卫见了皇帝、皇后、妃子、公主便要跪拜的规定。   叶尘一听要去洞天殿,便知道玉道香又闭关了,不由苦笑一声,他自然知道玉道香闭关与喻清妍怀孕有关,玉道香苦于功法特殊,在未跨入半天先天境界之前不能行男女床事,眼见喻贵妃怀孕,心中岂能不急、不羡慕。所以便只好闭关苦修。   叶尘心中却不禁有些担忧,毕竟这种心境下闭关修炼却是很凶险的,他可是对四年前他假死潜身于当时南唐金陵时,与玉道香第一次同床共枕,玉道香因为心境不宁而走火入魔的事情印象深刻。   但是,担忧也没有用,以玉道香的性格,如今身为皇后,其实魔女的性格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即使是叶尘的劝阻在有些时候也是没有用的。否则去年也不会因为被萧绰扇了耳光,非要独身一人去辽国报复,后来叶尘派上官冰云去帮她,两人在辽国掀起了滔天风浪,契丹皇族因两人几乎死绝,耶律寒夜和耶律鹿也间接的因两人而叛乱,以致于最后叶尘派人先资助,后接应救援,乃至辽国借道宋国十万大军破大峡关,入银州等等所有的大战的起因其实都是因玉道香而起。   叶尘蹙眉想了一下,一招手连继城不知从何处飘了出来,叶尘说道:“这些天你亲自守护洞天殿,竖起耳朵听着殿中皇后闭关动静,若有不妥,第一时间通知朕。”   连继城躬身称是,然后飘然而去。   叶尘摆摆手让几名宫女离开,不由有些犹豫是先到喻清妍那里,还是先试着劝劝玉道香。   喻清妍知道女人本来就是敏感动物,而在怀孕的时候这种敏感更是加深数倍不止,这个时候,若是怠慢了些,怕是要让她以为自己对她有所冷落。叶尘略一思忖,便决定先向西边喻清妍宫殿拐去。   绕过一丛假山花树,刚要踏上长廊,一个头梳双角丫,穿着小花衣,生得粉妆玉琢的小小丫头,浅一脚深一脚的踉跄着忽然向他跑来:“爹爹……爹爹……抱抱。”   叶尘抬头一看,不由喜上眉梢,这小小丫头正是他宝贝女儿钰儿。他挥手让后面追上来的一群宫女退下,便开心的蹲了下去。   “来,爹爹抱抱。”   叶尘刚刚蹲下身子,一只通体银色的小狼已一溜烟儿蹿到了他的面前。   “大笨狗……走开,走开……不要抢我爹爹!”钰儿瞪起乌黑发亮的杏眼,对去年年底她过第二个生日时,水儿和寇准让人从河套七县送回来的一只据说是狼王之子的小狼——她眼中的大笨狗一阵拳打脚踢,打得小银狼抱头鼠蹿,躲出老远,才委曲地呜呜两声,用一双幽怨的狼眼瞟着它的小主人。   钰儿根本没理它,已换了一副纯真的让人融化的笑靥,向自己的爹爹张开了莲藕般的小手臂。   叶尘俯身将女儿抱起,这一抱忽地发觉她的裤子湿了,不禁羞羞脸道:“钰儿,你都一岁半了,还尿裤子,羞不羞?”   钰儿乌黑的大眼睛转啊转,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两下,忽然指着小银狼脆脆地说道:“这不是我尿的,是大笨狗尿的,我它一起玩,它就尿到我身上了。” 第874章 如今的党项七县   叶尘抱起自己的宝贝小女儿往前走,小银狼又蹭地一下蹿过来,贴着他的腿,拖着一条直撅撅的尾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叶尘看了一眼小银狼,好笑道:“是么,小银狼这么不乖呀,好,等一会爹爹打它的狼屁股,好好教训她一顿。”   钰儿一听咯咯地笑,快乐地道:“我就知道爹爹会这么说,爹爹忙,我自己打它就行了,嘻嘻嘻……”   叶尘听了哭笑不得,瞪她一眼道:“小丫头片子,还不到三岁便学会说谎,你娘那般乖巧、温柔、善良,你个小丫头却是狡诈机灵。”   钰儿白玉般的小脸上气鼓鼓的,奶声奶气撒娇道:“爹爹,钰儿也很乖喔,大姨姨娘和二姨娘都这样夸过钰儿。”   ……   ……   如今的河套平原比起往昔却已经是两个样,若是从高空中向下看,以往八百里荒原已经被一望无际的鹅黄色绿毯铺到了天边,七个方方正正,长宽均是十里的城池随着黄河的走势,犹如七颗黑色珍珠点缀在其中。   好似一条黄色巨龙一般的黄河将这片鹅黄绿毯分成两半,然后这两半又各自被重新修复且挖得更深更宽的犹如两条亮晶晶河流的秦渠和汉渠又分成两半,而围绕这两条大渠,每隔三里地,便有一个巨大的风力水车矗立在两边,和端木仲仁在顺州城外村镇中所见类似,这里不仅仅有水车,一些水磨也被安置在特意束紧的大渠上,湍急的水流推动着水磨巨大的叶片,再由叶片带动巨大的石磨,将刚刚成熟的小麦等谷物碾碎,而后磨出白花花的面粉……   而高大的水车在西北常年不停的风之力下,不疾不徐的用水斗将河水舀进高大的水台,欢快的水流再顺着高大的水台将水倒进高处的小水渠里,随着一条条纵横在田中的小水渠流到各处。田野里满是勤劳的农夫在地里辛勤的侍弄这些珍贵的禾苗。   祥符国朝廷上下都知道,这八百里的河套平原已经变成了祥符国最大的粮仓。几乎已经成为祥符国腹地中除夏京之外最重要的地域,前些天张泊已经建议朝廷至少要调派两个旅的兵力常驻于此,而叶尘和杨继业深思熟虑之后,将这里定为新成立的义勇军团的常驻地,不过考虑到义勇军团很可能要去打河西走廊,叶尘下令让军枢部调派一些军官过去,在当地招募五千士兵,就近训练,成立一个旅,担任七县的城防任务。   后来,韩熙载和马文韬趁机提出要在此地建州,不料叶尘直接抛出了一个更大的提议——在这里建都,或者说从夏京迁都至此,并且让中书省和军枢部就行政和军事两个方面进行研究推论迁都的可行性和必要性。虽然为了防止夏京城百姓人心浮动,这个消息并没有公开,但却在祥符国高层掀起了一场风波,若不是最近还有发兵河西走廊的大事吸引了朝廷上下主要精力和注意力,这件事情必然会成为祥符国天定二年最大的一件事情。   在更远的往贺兰山方向的宁夏平原上,十数万从辽国来百姓被威逼利诱着开垦新的农田,每开垦出十万亩的田地,且挖好水渠之后,农部派来的工匠便在河边安置五个巨大的风力水车,抽水浇灌去盐碱,有官吏骑着马四处巡视,来往不绝的马车,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让这片天地充满了欣欣向荣的感觉。   ……   ……   相比其它六县,党项县外的农田中的庄稼却是有些不同——一块块田地也荡着绿意。但这绿意却经不得细看,沟渠所及处的水田里,麦苗歪歪斜斜。沟渠不及处,倚着丘陵起伏的旱田里,则种着旱麻和荞麦,但都凌乱不堪,反而是田地间载种的一些果树苗长势很不错,与野草混作一处,将大地妆点得春意盎然。但这并不影响田地的主人因为是有生之年第一次从田地里面得到在他们看来很丰厚的收成而欣喜不已。   野离麻勇是党项七氏中野离氏的一名十七岁的少年,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在普遍认为十四岁便可上马杀敌成为战士的党项族来说,早已经是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大人,这其中包括结婚生子、立业挣钱、养家糊口。依着汉人的指点,他如今干着农活已经很熟练了,原本拉惯了弓,握惯了刀的手干农活格外不利索。   不过,他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前些天回来探亲的十几名比他只大了五六岁的族人那一身威武精美的盔甲军装,以及个个从城里面刚刚开张没多久的祥符钱庄中背出一大袋子银币的那趾高气扬的神气样子,心却已经飞到了八百里之外他昨天听到的黑狼军团。   不顾朝中文武大臣反对,叶尘强行在军中推行了军官和士官非战争时期每年一次的带饷休假探亲制度,得到了全军士兵一致的欢迎,士气高涨无比,但也有不少朝中官员和军官很是担忧。在古代因为逃兵甚多,且户籍制度不完善,再加上军官经常克扣士兵军饷等等各种原因,士兵一旦有机会经常逃离,所以士兵从来没有那个朝代敢实行休假探亲制度。   这十几名探亲休假的党项族战士,也不是所有人的家中亲人都已经搬迁到党项县里面,有几个在他们来了之后,便说服了家中亲人,拿着自己的军饷和几次大战攒下的赏银在党项县城中买了宅子,离开了党项族部落,搬进了城中。   其中一个名叫苏卡石,是黑狼军团的一级士官,正好住在野离麻勇家旁边,少年时期,野离麻勇也和苏卡石一起玩过,后者这些天还请他在城中最好的酒楼中吃过饭,喝过酒,那排场、那气势,特别是苏卡石每次都穿军装,且胸口挂着一个用银子打造,上面有着精美图案,指头大小的五角牌子,更是让他羡慕的要死。   有一次两人在路上碰见知县寇准大人,卡苏石都被知县大人叫过去指着这五角牌子说了几句话。如今党项县城茶楼、酒楼里面也有报纸和说书人,所以野离麻勇知道那五角银牌是军功勋章,后来从苏卡石口中知道那是二等战功勋章,是他带着全班战士劫杀一小队辽军的侦骑,不料那队侦骑身上有一条重要情报,他们营因为那条情报,伏击并消灭了五百名辽军。所以他才立下二等战功勋章,并奖励了一百两银子。   此外野离麻勇还听说有了这勋章,以后见了任何官员都不用行跪拜礼,且以后负伤或者等当兵十五年以上回到家乡,官府也会在衙门中给他安排正式的差事。但是野离麻勇知道苏卡石并不想回家乡当差。他还记得,当时苏卡石一边大口喝着一壶十枚银币的好酒,一边说道:“我才不想十五年后便退役回家到这里当什么官差呢,我已经问过连长了,只要再立下一个二等功或者三个三等功,便拥有进入祥符军事学院学习的机会,只要能够通过毕业考核,那便可以鲤鱼跳龙门,成为军官。这才是我的理想。”   关于“理想”这个词野离麻勇当时并不是很明白,直至昨天他在街口茶摊子上听到兼职读报的汉人茶摊老板刘老三在报纸中提到这个词,并给众人解释了这个词的意思之后,他才知道这个让年轻人一听就心中澎湃的词语,竟然是那伟大如天神一般的皇帝陛下发明的。自那以后,这两天中,野离麻勇心底深处便有一股火焰在燃烧,而且越燃越旺。   田埂上传来女人的吆喝声,那是野离麻勇的妻子麻仁珠,今年才十五岁。   直起身,捶着腰,野离麻勇看着妻子,心想现在有了田地,有了房子,还有了妻子,不用挨饿挨冻,还不用到处如恶狗一样打草谷与人厮杀,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不行,我要和那野离麻勇一样,我要去当兵,我还要立功,我还要当军官,我也要有理想……”这样想着野离麻勇便直接喊了出来。   妻子麻仁珠愕然的看着野离麻勇,他没有听清楚或者听明白自己男人刚才喊话,所以便问道:“阿郎,你说什么?”   野离麻勇又大声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很快田头便传来了十五岁小妇人麻仁珠的哭泣声与十七岁的野离麻勇的谩骂声,隐隐可以听到麻仁珠一边哭着一边说道:“阿郎,你想当兵,我们党项县城也有城防军,你可以在这里当兵,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当兵。”   野离麻勇说道:“你知道什么,我们党项县城位于我们祥符国腹地深处,一年四季都不会有敌人出现,除了偶尔出去打打狼,杀杀强盗之外,就是看守城门和城墙而已,军饷低不说,永远都立不了功。”   麻仁珠的哭声更大了。   不远处其他地头同样在干农活的党项人见此,摇了摇头。 第875章 当兵与理想   有个年龄四十来岁,但看起来却苍老的如六十岁的党项老头驼着背,对旁边自己十九岁的儿子说道:“格树!我的儿子,看来野离麻勇那小子想的和你一样,你想学那苏卡石一样去当兵,那便去吧!你媳妇和娃,我和你娘亲替你看着。”   ……   ……   同一时间,寇准和水儿带着十多名护卫,刚刚巡视过城外正在新建的几个村镇。随着住在党项城的好处逐渐显现出来,之前附近还顽固的过着传统游牧生活的党项人终于纷纷向党项县城涌来,自城建成之后这半年中,已经由原来的三万变成了如今近十万人,单从人数上来说,已经堪比一州了。   所以,即使党项县当时修建的要堪比州城,很快城中便也饱满,寇准便组织人手帮助这些想要结束游牧生活的党项人建镇修村。   寇准担任党项县知县已经快一年了,单从外貌上只是个头又窜高了半个头,皮肤晒黑了一些,面容上少年的稚气少了很多。但若仔细打量他那依然很亮的眼神,异于同龄人的稳重气质和从容的举止,便能够看出,比起一年前,他更加沉稳、成熟和坚毅。   骑着马走在至少有两丈宽的大道上,脚下的感觉异常舒适。这条碎石、河砂加黄土夯实而成的路贯穿党项县。向北通到最近的河湾县城,足有七八十里。也是河套七县中第一个将官路修建好的县。   当初组织党项人砸石头夯土修路时,寇准可是说破了嘴皮,用尽了手段,若非他是皇帝陛下的亲传弟子,身份地位特殊,这些党项人绝对不会这么买他的账。但是在这条路修建好之后,党项人却已深深感受到了这条路的好处。首先是平整、宽阔,两辆大车对行时,道旁还可以走人。其次是经得雨淋雪压,换作寻常的土路,一场冬雪或者春雨下来,就得变成泥泞,而这路两旁都有水沟,能排走雨水。   寇准走在这条路上,看着路两边田间正在忙碌的人们,心中成就感十足。不由想着在离任之前一定要将城中街道路面修成水泥路,当然最主要的是要将小学和中学一定要办起来,听说如今全国就差河套七县了。   大道尽头就是党项县城,暂新的城墙足有三丈高,严格按照军枢部下发的城墙修建规定所修建,城中有一个刚刚组建,完全由党项人组成,一边担任城防,一边训练的城防营。   党项县城的人口规模实际上已经堪比州城,吃穿用度,柴米油盐可不是小数。城里面虽然已有不少汉人商人和部分脑子灵活的党项人开了铺子,却还是满足不了需求,从夏京、银州、龙州等地来这里的商人络绎不绝。   河套七县的县城规划按照叶尘的亲自指示,其实是依照山神镇的模式,只不过规模更大,且多了一个城墙而已。   寇准和水儿一行从南门进了城,顺着城中主道,来到了城中间一块方圆百步的空场,空场中间就一座正在修建的两个院子,那是寇准计划中的党项县小学和中学。由空场向四面分出去八条街道,将整个县城的地域划作轮辐一般。八条大街之间,就是片片屋舍。两道环线又将八条街道内外连接起来。形成两层轮幅,又有小道将各片屋舍分割开。使得街巷特别多,临街的屋舍也特别多,各种大大小的商铺也均匀地分布在各区的临街屋舍中。   屋舍大都是用红砖修建而成,是西北常见的高梁斜顶,方便排水,铺设的都是砖瓦,屋舍的木梁结实,立上几十年都没问题。   还有一些屋舍是两层,每层三间的结构。也有有用木篱笆围成的小院,与隔壁相邻一丈。小院大多长十丈宽三丈,党项县城大部分居民住处都是这样规整的小院。   为防水患,党项县城却没有倚黄河而立,而是选在了河岸南面的丘陵之间。因此小院有高有低,街道倚地势起伏。规整之间又错落相杂,宛如画卷。现在院子里、街道旁中的树都还幼小,待过几年,枝叶繁茂时,党项县城还不知是怎样一番面目。   ……   ……   西北的风沙很常见,回到河套县县衙衙后院,寇准和水儿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一番之后,便在一名丫鬟的伺候下开始吃晚饭。   “虎子,张伯伯都调回了夏京,他身边很能干的那个孟飞扬也跟着去了,我听说在农部干的很不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调回夏京啊!这地方好无聊。”饭桌边,水儿气鼓鼓的一边无精打采的吃饭,一边一如既往的向寇准抱怨。   大半年前,水儿听说玉道香和上官冰云在辽国以两人之力掀起的风暴之后,心中便羡慕的要死,无数次的梦想自己也能够如她们一样,以一己之力将老师的敌人欺负的生不如死。所以这近一年来,水儿抓住一切时间进行着刻苦的修炼,实力提升飞快,特别是她独特的内魅体质,在玉道香给她传授的特殊功法的开发下,有意无意之间那种魅惑之力越来越厉害,寻常男子见了无不被迷得神魂颠倒。以致于在很多时候,寇准不得不让她戴着面纱出门。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寇准与水儿实在是太过熟悉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奇怪的是不会任何武功的寇准却不受水儿魅惑之力的任何影响。   寇准听着水儿的再次抱怨,神色始终平静如斯,稳稳的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说道:“党项县城如今已经有近九万四千多人,党项县在今年必然是要提升为州的,而那些过着游牧生活的党项人还在不断向党项县搬迁来定居,换一个人过来,未必能够压得住阵脚,当得了这个知县,更何况老师有意让我在地方上任职磨练,而这里却是最能磨练我,提升我能力的地方。”   这些话显然不能让水儿满意,水儿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我们送去的那只小银狼钰儿小师妹会不会喜欢。”   寇准眉头皱了皱,说道:“钰儿师妹贵为长公主,到现在我还是认为我们送小银狼不太合适,万一那小银狼野性未泯,伤到钰儿师妹,我们真的是百死莫赎。”   水儿娇媚的白了寇准一眼,说道:“放心吧!有老师和皇后师母在,一只小狼怎么会伤到钰儿师妹。”   寇准说道:“说起这只小银狼,我想起了那孟飞扬,我记得你在野外无意中发现这只小银狼的当天,那孟飞扬便突然脱颖而出,被张泊大人看重,收到身边,帮张泊大人做事,后来表现出了很强的能力。”   水儿突然来了兴趣,瞄了一眼寇准,故意说道:“你说那个孟飞扬啊!他长的真的很英俊,气质也很好,好像懂得东西也很多,人家有些喜欢他。”   寇准微微一笑,没有吭声,继续蒙着头吃自己的饭。   ……   ……   正值春盛,花林中落英缤纷,有的花开正艳,有的已是渐渐凋零,赵德昭漫步御花园中,踏着一地红尘。   御花园边上有几株梨树如笼纱冠,白茫茫一片,满树梨花飘落,绰约如雪。   赵德昭怅立花树之下,面对如此满园美景,却是一脸阴沉和疯狂。   赵普瞒着自己私下与辽国萧太后约定给辽军借道,为了不被天下人嗤笑,这件事情他吞下苦水认了。   战后,祥符国冬后算账,大军压境,他派自己心腹重臣吕馀庆为使臣与祥符国谈判,当时结果很好,以两座荒山和不多的钱物赔偿便让祥符国息兵宁事,消息传来,吕馀庆还没有离开西北,他便下旨褒奖和重赏吕馀庆。吕馀庆奉了他的密旨找借口去杀听赵普话的葭州文武官员,结果杀了不到一半,被赵普逼着便停止,这件事情让他在满朝文武面前脸面尽丧。   紧接着,吕馀庆回到开封,他借吕馀庆立下大功,增设了一些权力,妄图让其替自己与赵普抗衡。结果,宋卫府便从祥符国打探到消息——那巫石山中有超大型的大铁矿和煤炭矿,但却被祥符国兵不血刃的从宋国手中拿到。这犹如在赵德昭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这个时候赵普又率领他的党羽,特别是御史台大半御史纷纷弹劾吕馀庆,要求罢免吕馀庆参知政事之职。以他天子之威,竟然快要压制不住。就在刚刚朝会上,赵德昭有过那么一刹那,真想招进大内侍卫将赵普连同他的党羽全部杀了。但脑海中那一丝冷静一直提醒着他,若是这样,大宋——他的万里江山或许就此迈出了崩溃的一大步。   一阵风来,卷起梨花如雪。明明是春暖花开之日,赵德昭却是打了一个冷颤。   “陛下,时辰不早了,该用膳了。”贴身内侍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皇宫之中被赵德昭泄愤而稀里糊涂赐死的太监宫女每一两个月都会有。谁都能够看出此时的陛下随时都可能爆发,但提醒用膳是这名内侍的职责,他若不提醒,事后很可能还是死。 第876章 如此泄愤   就在这时,赵德昭看见一群命妇从太后宫中方向走出,正向宫外走去。其中有一道曼妙无比的身影瞬间吸引了他,心中的扭曲和满腔的愤怒仿佛瞬间有了发泄的地方,他一把拉过那名内侍低声对其说了一句话。那内侍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脸色惨白中颤抖着听了完赵德昭的话,得知自己逃过了一劫的他心中欣喜若狂,恭敬称是,然后快速的离开了。   今天,是命妇们入宫参拜皇后之日,南唐降帝,已经死去近一年的李煜遗留下的遗孀小周后也一早打扮停当,环佩叮当,隆而重之地进了皇宫。   李煜被叶尘指示十娃派人刺杀后,按照惯例赵德昭进封李煜为“陇西郡公”,小周后也被封为郑国夫人,品秩不低。   晋见皇后之后,小周后退出殿来,正要依序出宫,忽有一个小黄门走上前来,向她施礼道:“郑国夫人请留步,苏贵妃邀请郑国夫人叙话,请郑国夫人移步回春殿。”   小周后微微有些诧异,这苏贵妃她只见过一次,彼此并无深交,却不知苏贵妃邀她做什么,小周后忙答应一声,随着那小黄门向阳春殿走去。   时值春末夏初,阳春殿四面轩廊,凉风习习,十分的精爽幽谧。   到了殿中,只见仙鹤香炉中袅袅飘起檀香烟气,香味清清淡淡,沁人心脾。   扇喜鹊登枝的画屏后面,隐隐绰绰,似有卧榻坐椅,殿角衣架上还挂得有宫装衣裙,小黄门将小周后引进殿中,恭声道:“郑国夫人请稍候,贵妃娘娘马上就到。”   “有劳中官了。”小周后裣衽浅笑,眼看着那小黄门退了出去,这才回头打量殿中动静。目光在龙凤戏珠的画屏上刚刚留连了片刻,目光落在屏风前一张垂花睡椅上,小周后心道:“莫非这是苏贵妃时常歇息之所?我与她并不相熟,她要见我……有些什么事情说呢?”   正有些忐忑不安,忽听殿外脚步声起,小周后急忙回身,正欲上前见过苏贵妃,一见进来那人不由怔住,这人穿一袭明黄色龙袍,头戴簪花幞头,眸中蕴含血丝,隐隐有疯狂之意,狞笑着却故作满面春风,正是当今皇帝赵德昭。   小周后大吃一惊,连忙上前见驾,低声道:“臣妾女英,奉苏娘娘召唤,在此相候,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尚祈恕罪。”   “哈哈哈,夫人平身,快快平身,无需多礼。”   赵德昭说着便急步上前去扶,小周后赶紧裣衽退了一步,轻轻俏俏地立起身来。   赵德昭一打量小周后,双眼便是一亮。他不动心思便罢,这一动了心思,眼前这女人再看在眼中,当真感觉处处不同。看她一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个婉转的眼波,一声娇滴滴的话语,甚至那卷袖疾退,黛眉微蹙的轻嗔模样,都让人觉得风情无限,心醉神迷。更何况小周后本来就是当世最美的几个女人之一。   赵德昭扶了个空,却也不以为忤,他看着小周后微俯如花的娇颜,目光一闪,微笑问道:“郑国夫人不必惊慌,今日并非苏贵妃相邀,其实……就是朕邀你相见。”   小周后面色微变,失声道:“陛下……召见臣妾不知所为何事?”   “朕召见你嘛……”   赵德昭微笑着踏进一步,看着她娇美无暇的容颜,晶莹剔透的肌肤,真个爱煞了她。那种冲动,就像他年轻时候第一次与美丽的女人私房相见,竟然透着激动与渴望。   赵德昭强捺心中欲火,柔声又道:“夫人可知朕为何单独召见你吗?”   小周后听着他暧昧的语气,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可是想及他一国帝王,身份贵重,想必不会干出那种昏君荒淫之举,这才抱着一线希望,低低应道:“臣妾愚昧,臣妾不知。”   “嗳,若是夫人愚昧,天下间还有聪慧如冰雪的女子么?”   赵德昭目中渐渐露出不再掩饰的欲望,微笑道:“南国小周后,聪颖灵慧,美丽风流,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朕仰慕夫人芳名久矣……呵呵呵……”   “陛下……”小周后何等聪明,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不妙,不禁惊恐地抬起头来,眸中含着乞求的意味。那清明如水的双眸中流波荡漾,清纯雅丽、妩媚风流并存于那种似成熟、又似稚嫩的面孔上,看在赵德昭眼中只觉无比魅惑,这样的女人才是颠倒众生的尤物!   他忍不住踏前一步,手指勾向小周后尖尖俏润的下巴,笑淫淫地道:“夫人啊,朕若能夫人这样的美人儿饮则交杯,食则同器,立则并肩,坐则叠股,夜夜缱绻,日日恩爱,方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啊。”   “请陛下自重。”   小周后吓白了脸,惶惶后退道:“陛下九五至尊,当为天下表率,臣妾……可是陇西郡公李煜的亡妻呀。”   赵德昭微笑着逼近,说道:“李煜已死,你这般美人没有人疼爱,简直是暴殄天物。”   小周后靠到了屏风上,已是退无可退,她双手蜷在胸前,惊慌地道:“臣妾是降臣之亡妻,陛下是我夫君父,这样荒唐悖礼之事,陛下岂可为之?”   赵德昭哈哈笑道:“荒唐?周公纳姐姬为妾,唐太宗纳萧后为妃,我父皇当年还纳蜀国花蕊夫人为嫔,哪个合礼了?哪个有损他们一世英名了?朕是天下共主,谁敢说三道四?荒唐悖礼?”   小周后气得浑身颤抖,珠泪滚滚,又羞又臊,她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猛地一推赵德昭,拔腿就往外逃,赵德昭反手一抓,“刺啦”一声,一件命妇朝服便被他扯了下来,赵德昭瞧见她内着的小衣,腹中欲火陡燃,抢步上前,使开双掌向左右一分,小周后一声尖叫,身上衣衫已被撕去大半,只剩下一件滚银边儿的白绫小衣。   “救命……”   小周后惶叫一声,惊觉自己赤身露体,难以见人,慌忙向旁逃去,去抓挂在衣架上的那套宫装,那一件白绫小衣遮不住她的曼妙娇躯,玉洁冰清的身子一露出来,肌肤鲜润光滑、粉光致致,一双修长笔直、令人心旌摇动的双乳赫然在目,逃跑时如小鹿惊跳,小衣下丰隆粉润的臀。丘似也隐隐可见,赵德昭登时兽性大发,只觉腹中火起,口干舌燥,他抢步便追了过去……   小周后抓着抢到手的衣衫,绕着屏风和赵德昭捉起了躲猫猫。   赵德昭大乐,只觉与美人如此嬉戏倒是他自成年以来少有的乐趣,反正在他这深宫大院小周后插翅也逃不出去,没有他的吩咐也没人敢闯进来,他宽了外衣,追逐着小周后,不时说些淫浪的话儿,小周后虽非不谙床第之事的女子,却也只有李煜一个男人,李煜便是写一首艳词都极尽雕饰,平常说话也诌诌的,床第间所谓的浪漫也尽是诗情画意的风流,怎么比得赵德昭这般无所顾忌,什么话儿都敢讲,臊得她面红耳赤,心如小鹿乱跳,又知自己躲得一时,恐怕终究要被他凌辱,泪珠儿盈盈,一直不断。   赵德昭追逐戏弄一阵,累得小周后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赵德昭腹下如枪直立,欲火再难按捺,便停步说道:“女英,你不要再躲了,你该知道,朕想要你,就一定能得到你,朕一言可令你生,亦可一言令你死,你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么?”   小周后愤怒地道:“臣妾宁愿一死,不甘受陛下凌辱。”   赵德昭嘿地一声笑,道:“可是朕偏偏不让你死!”他突然一个箭步跃过去,小周后一边停下说话,一边往身上穿着衣衫,赵德昭突然扑来,小周后逃避不及,手臂已被他一把抓住,小周后吓得尖叫一声,纤纤五指便向赵德昭脸上挠去,赵德昭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另一只手,目光落在她胸前晶莹的一片肌肤上,深深陷在那诱人的一道沟壑中,心神再也拔不出来。   ……   ……   祥符国天定二年,宋国继太后之后,小周后也被赵德昭强奸,不知什么时候,赵德昭已经养成了通过做这种荒唐悖礼之事来发泄他心中的压抑和扭曲。   “这么说陛下今日强行侮辱了郑国夫人。”开封宰相府中,赵普一脸讥讽地说道。   站在他面前的宋卫府情报司使范长才恭敬说道:“据宫中我们的人送出消息,刚开始郑国夫人反抗尤为激烈,但后来便渐渐的从了。此外,陛下在做此事之前心情颇为不佳,但此事之后,却是心情大好,用膳都多了一些。”   赵普有些莫名的叹了口气,心中不由暗忖道:“陛下距离变成一个疯子已经不远了。”   “好了,回头将此事巧妙的散布出去。”赵普最后冷然说道。   范长才心中一跳,不敢看赵普,只是恭敬称是。   赵普紧接着想起一事,肃然说道:“上一次你说祥符国近日有发兵西域的可能,如今是什么情况,此事是否已经确定?” 第877章 云月大师   范长才说道:“下官今日来见相公主要便是要回禀此事,根据我们探子收集到的种种消息分析显示,基本已经确定祥符国在近日便要发兵河西走廊。”   赵普点了点头说道:“河西走廊多年征战不休,能够占一州多年者无不是能力强悍,手握数万精兵的一方枭雄。你派人到河西走廊,抢在祥符国发兵之前,将祥符国要武力抢夺河西走廊的消息散布出去,河西走廊的那些一方霸主,自然会早早准备,祥符国想要打下河西走廊便不会那么容易。”   范长才说道:“下官明白。”   赵普说道:“祥符国最近还做了什么事情?”   范长才说道:“回禀相公,祥符国最近还做了两件大事,一是祥符国进行军队改革,军队内规定了军勋制,组建培养军官的军事学院,新成立了天卫军团和义勇军团。另外,一个月前祥符国各大军团突然发兵,剿灭了其境内数十个异族部落,并强行将数十万异族部落改土归流。”   赵普感慨道:“我记得祥符国这已经是第三次军队改革,你们将三次改革的内容尽可能的打听详细,回头送给枢密院,让他们也研究一下,看其中是否有我们借鉴学习的地方。别的不说,他们的那个军事学院,我看就非常不错。”   范长才恭敬称是。赵普又说道:“我记得祥符国横山之内异族部落多是吐蕃和羌族。叶尘将他们强行改土归流,陇西、陇南、西宁州、凉州等吐蕃尚波千部、大石族、小石族、安家族、延家族诸大部又是什么反应?”   范长才额头汗水顿时显现,说道:“属下失职,这些消息还未打探。”   赵普皱眉,他并不是不知道范长才做事中规中矩,能力欠缺,并不是宋卫府情报司使的最佳人选,但有叶尘这个例子存在,这固然有叶尘本身能力实在太过强大的原因,但他却也知道类似于宋卫府这样的谍报兼杀手组织具有多么大的重要作用,它一旦沦为某人一手把持的特权机构后,可以翻云覆雨,甚至把他头上的皇帝和宰相玩弄于股掌之上。所以既要发挥它的作用,又得尽量避免在发展过程中,它渐渐沦为宋卫府某个强腕人物的私人工具。综合权衡之下,赵普还是选择范长才。   赵普心中暗叹,看着范长才说道:“做事情多动动脑子,打探祥符国的消息,并不是全部集中在祥符国内,祥符国周边各个势力,能够拿出一万兵力以上的势力都要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   范长才一脸羞惭地说道:“下官谨记相公教诲,下去之后便安排。”   赵普说道:“其实以吐蕃人的人习性,这件事情不难推断,至少他们对祥符国的敌意肯定会加剧。派出得力人手,时刻注意祥符国和吐蕃人的动静,及时向我汇报。好了,下去做事吧!”   范长才恭敬告退,赵普沉思半晌之后,说道:“来人准备车马,去曹府。”   ……   ……   赵普来到曹彬府上,提前得到消息的曹彬亲自将其迎进客厅。水果、茶点上来之后,曹彬屏退左右。赵普先将祥符国欲发兵河西走廊的消息说了,待曹彬皱眉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他才说道:“祥符国强行对境内吐蕃小部落改土归流,必然会让陇西、陇南等祥符国周边吐蕃诸大部对祥符国生出敌意,如今祥符国若再发兵河西走廊,必然会让这些吐蕃诸大部心中畏惧,担心他们变成第二个河西走廊。或者说就算他们没有这个想法,我们也要派人游说他们,让他们相信祥符国在拿下河西走廊之后,下一步目标便是他们。”   曹彬说道:“赵相公的意思是利用这些吐蕃人对付祥符国。”   赵普点头道:“没错,叶尘当年还在我们大宋时曾经说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对此我深以为然。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暗中扶持吐蕃尚波千部、大石族、小石族、安家族、延家族诸部,并且在祥符国攻打河西走廊时,鼓动他们攻打兰州。吐蕃诸大部实力不容小觑,各部加起来足十万的人马是有的。祥符国在攻打西域之时,兵力必然吃紧,若是战事再有僵持,吐蕃人打个胜仗,辽国萧太后未必就不会趁机发兵报仇雪恨。到那个时候,未必没有机会一举灭了祥符国。”   曹彬沉思半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相公所言甚为有理,我们即刻进宫,将此事禀报陛下,进快定下此事,开始实施吧!”   赵普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如今畏叶尘如虎,已成心病,否则上一次辽国与祥符国大战,祥符国一度形势危急,当时我们一力倡导出兵,但陛下却犹豫再三,不敢招惹祥符国。所以,此策说于陛下,陛下必然不会同意,反而从中作梗,使得此事难成。”   曹彬深深的看着赵普,后者神色坦然与他对视,不知过了多久,曹彬沉声说道:“我知道陛下难当大任,但是他毕竟是先帝唯一的血脉,我曹彬深受陛下之恩,当为人臣,却是不想看见有人篡权夺位。古有篡位代汉的王莽、曹操之辈,也有制礼作乐的周公,不知相公是想做周公,还是王莽、曹操?”   赵普神色不变,郑重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做那王莽、曹操。”   曹彬神色稍缓,说道:“既然如此,便依相公之意吧!等事后,你我二人再向陛下禀明此事。”   ……   ……   “老夫久闻陛下用人重实事和功劳,老夫至今寸功未立,所用请陛下暂且不要给老夫赋予任何一职,等臣助陛下收回河西走廊黄金古道之后,再位列朝官也不迟。”政务殿中,端木仲仁对御座上的叶尘说道。对面座位上白沧海自顾喝着酒。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端木先生何时动身?”   端木仲仁肃然说道:“老夫明日便动身。”   叶尘笑着说道:“朕寻得一高僧,将会与端木先生兵分两路前往西域,端木先生不妨与这位高僧先见上一面。”   端木仲仁愣了一下,心中有些疑惑,因为他并没有听到祥符国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高僧,而短短的这几天时间也来不及多其它地方寻得合适高僧。他正这样想着,叶尘拍了拍手,一名面容白皙,身形修长,身披金边镶玉袈裟,年龄四十岁左右,一脸端庄神圣之意的和尚从侧门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云月,见过陛下、白施主和端木施主。”这名和尚来到殿中,双手竖起,唱了一声佛号,向三人依次施礼。   叶尘看着这和尚微微一笑,白沧海却是神色感慨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端木仲仁眼见这名和尚宝相庄严,得道高僧的范十足,却敢不敢怠慢,回了一礼。   叶尘说道:“端木先生久居佛教昌盛的瓜州之地,不妨和云月大师交流一下佛法。”   接下来,端木仲仁和云月大师当场便开始交流佛法,很快端木先生就被这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云月大师高妙的佛法造诣所震慑,大喜大惊之后,说道:“老夫对这天下间佛教有名望的高僧都所知一二,请恕老夫孤陋寡闻,却未曾听说过云月这个名讳。不知云月大师师出何方佛寺。”   云月大师淡淡一笑,神色之中有着一种让人信服的莫名神圣之意,高深莫测地说道:“等河西走廊黄金古道各州尽数成为陛下江山之地后,端木先生自会知道贫僧的来历。”   端木仲仁还想说什么,叶尘说道:“这些天我祥符国大量的译经印经,尊崇佛教的名声也已经渐渐传了出去,如今再有云月大师这样一名精通佛宗教义高僧前往河西走廊传教,以端木先生所见,云月大师的名声能否远扬于河西走廊,是否能够把河西走廊的活佛们全都拉到朕的一边,并且在攻下西域之后,上令下达,推行治理方面能否得到这些活佛寺主们相助?”   端木仲仁发自内心地说道:“以老夫所见,在西域诸多名寺中的高僧活佛之中,在佛宗教义方面能够超过云月大师的几乎绝无仅有。所以,老夫认为云月大师当能够胜任此事。”   叶尘欣喜道:“那就好。”   云月大师说道:“还要麻烦端木先生给贫僧多讲讲西域佛教方面的一些事情。”   端木仲仁客气道:“云月大师客气了,老夫凡有所知,必不私藏。”   叶尘对白沧海说道:“从特种大队中挑选一百名好手,装扮成各种身份,明日跟着端木先生前往瓜州,保护好端木先生的安全。”   白沧海点头道:“陛下,臣让钟三河带队去,如何?”   叶尘略一犹豫,说道:“钟三河嘛!可以,就他吧!”   端木仲仁心中有些不舒服,因为在他看来,钟三河一行百人自是有保护他之意,但恐怕也有监视之意。 第878章 巨型沙盘   不料,叶尘说罢,起身,笑道:“端木先生和云月大师随朕到军枢部看一样东西。”   辛石早已会意,安排人准备好了车驾仪仗,军枢部就在皇宫右侧紧挨着,半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到达,杨继业、曾尚飞、喻文等早得到消息,带领军枢部上下数百名官吏恭迎皇帝陛下。   叶尘带领端木仲仁和云月大师来到军枢部,不得不说这份信任,着实让刚刚本来心中不舒服的端木仲仁小小感动了一下。至于云月大师始终一脸高深莫测的高僧样子。   进了军枢部之后,杨继业在前面亲自引路。端木仲仁和云月大师一左一右跟着叶尘之后穿过军枢部平时办公前院,沿着走廊向里间走去。   一路之上,端木仲仁不由细心观察,却见祥符国统管天下兵马的军枢部陈设远比他想像中的要简单得多,但细细看来,却又发现极为合理,明明是府衙大院却隐隐有一种铁血军营的感觉。特别是而越往深处走,便发现护卫的兵丁越多,官吏越少,到最后更是一个官吏都看不见了,只有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荷戈执戟,身穿盔甲的卫兵随处可见。   端木仲仁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去……”   却见叶尘与杨继业、曾尚飞、云月大师已经在一座建筑之前停住了脚步,他忙停身抬头,那座孤零零的建筑物,紧闭的大门上方挂着一面横匾,上面却不是写着他想像中的“白虎堂”,而是写着“作战室”三个大字。   杨继业由端木仲仁诧异神色中看出其心中疑惑,说道:“遵照陛下旨意,我们祥符国军议之地都不叫‘白虎堂’,而是‘作战室’。”   端木仲仁说道:“作战室……若是顾名思义的话,比白虎堂其实更为符合军议之地称谓。”   叶尘、杨继业、曾尚飞、端木仲仁、云月大师五人走进作战室中,端木仲仁虽然从未进入这等军机要地,但是他熟读史书、兵书,却也知道这等地方重要性,且并非什么人都能够进来的。饶是他身为注重修身养性的大儒,此刻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情绪,夹杂着被叶尘信任与好奇和小小的激动……种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端木仲仁在跨进门的那一刹那,禁不住的连呼吸都变得微微粗重起来。他连忙深吸了一口气,调匀自己的呼吸。他却没有想过为何云月大师也这般轻易的跟着进来了。   端木仲仁的呼吸虽然只是很轻微的变化,但又怎么能够逃得出叶尘的耳朵,叶尘在心里笑了笑。结合安全部这些日子对端木仲仁过往的调查,以及这几天的试探,至今为止,已经可以排除端木仲仁并非圣堂的人。   在端木仲仁的目睹下,负责守卫作战室身穿都校军装的武官并没有给叶尘行跪拜之礼,而是在敬了一个奇怪的军礼之后,打开门,叶尘没有等待端木仲仁,大步走入门中,杨继业和曾尚飞则是对端木仲仁做出请的手势。   踏入作战室的那一瞬,端木仲仁的呼吸几乎一度窒息。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超大型的沙盘!不用多看,身为河西走廊瓜州人的端木仲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沙盘的地形是哪一处。   沙盘这种东西本就是叶尘当年在华夏卫府时所发明,如今已经在宋国和祥符国盛行,辽国听说也已经效仿。但是远在西域的端木仲仁却是着次见到,更何况眼前这沙盘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大的一座沙盘。目光所见,对他心中的震惊不可谓不甚。   瞬时间,端木仲仁将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快步走到沙盘之前,好奇望着沙盘上的山脉与河流,城市与沙漠。这是一座包括了整个河西走廊,自兰州、凉州开始,纵深延伸至沙州的巨型沙盘,整整占满了一间可以容纳四十多人以上的议事厅!   最让端木仲仁感到赞叹不已的是,几乎河西走廊的每一处关寨、绿州、城市、部落,都用小旗明确标示了有多少人,军队有多少,为何民族,汉族占了多少,等等有用的情报信息。   “早在我祥符国立国之初,朕便让安全部开始打探西域山川、地理,以及各方势力人数、兵力,这便是安全部这一年多的成绩。”叶尘淡淡的声音里,有着一些莫名感慨之意,毕竟如沙盘、兵棋推演等军事作战思想都是后世才有的先进作战理论和方法,用在这时代本身便已经比敌军多了不少优势。   “很快各个军团都会颁布新地图。我祥符国军事学院最新增加的一门课程,便是地图学。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先要牢牢占据住地利。”这座沙盘比起后世自是远远不够精确,但是,叶尘却可能肯定,放在这个时代,它已经是有史以来最精确的沙盘。   端木仲仁仔细打量过沙盘之后,深吸一口气,发自内心地说道:“有如此详尽的情报,陛下若不得西域,天理何在?”   叶尘笑了笑,问道:“端木先生何不详论之?”   端木仲仁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一介文人,从未领过兵打过仗,不敢肆意妄言,但却有几点可虑之处,说于陛下和大将军听,还望能够有所用处。”   叶尘说道:“端木先生客气了,还请畅所欲言。”   端木仲仁看着沙盘,略一思索之后,说道:“据老夫所知,西域河西走廊之诸州豪强均是经营日久,实力不弱,且西域多有战事,土匪强盗多如牛毛,能得一州之地且守住者手中兵马素来悍勇,且绝非无能之辈。兼之河西走廊路途险恶,多为沙漠大荒,数百里无人烟。转运之难,莫过于此。守军很轻松便可做到坚壁清野以待,我军远征之军,粮草辎重运送实为不易,若粮道有失,实有倾覆之危。所以,当派遣得力干将保护粮道万无一失。”   叶尘眸中精光闪烁,杨继业、曾尚飞脸上均有动容,云月大师始终神色淡然。   杨继业和曾尚飞动容是因为端木仲仁所言,竟然与他们军枢部上下军议研究出的有关西征河西走廊最大问题几乎丝毫不差,两人不由心中暗赞:“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叶尘笑道:“诚然,端木先生所言亦是我祥符国上下所忧虑者。攻打河西走廊,最难的确是在补给。”   端木仲仁自不会以为他刚才所言祥符国君臣会想不到,这只不过是抛砖引玉之言,当下又说道:“不过,老夫以为,以祥符国军队强大,只需步步为营,护守粮道,不愁河西走廊诸州不破。”   叶尘微微点头,端木仲仁前面所说也的确切中要害。后面所言也只是中肯稳妥之言,并无出奇之策。   事实上,叶尘虽然一心想要拿下河西走廊,让其成为祥符国又一条经久不衰,甚至视之为依仗的财路,但他对于短时间内且很顺利的将河西走廊拿下始终抱持着谨慎的态度。   因为他知道,战争一旦开始,就会出现许多意料之外的情况,哪怕他让军枢部做了再多的准备,但是河西走廊中自然条件的恶劣程度依然难以克服,西征大军输在补给之上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叶尘对战前的推演与实际战争中定然会存在差异的情况,有着清醒的认识。比如,自古以来,凡是能够领兵打仗的将领无不都知道粮道的重要性,但是实事上因为粮道补给被劫、甚至自然因素被破坏,从而失败的战争例子,可谓是数不胜数,甚至始终占据着历史上所有战争中的绝大部分。   当然,此时叶尘却没有必要和端木仲仁讨论这些。   “所以,老夫还是认为陛下对西域之战,战场之外的各种手段也是尤为重要。有些时候能够抵得上数万大军。”端木仲仁一边渍渍称奇的看着沙盘,一边再次说道。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端木先生所言极是,那……以端木先生看来,何时发兵最佳?”   “五月!”端木仲仁不假思索地回道。   “五月?”   “正是。河西走廊各个豪强势力麾下兵马多是骑兵,陛下之大军骑兵和步兵参半,我之优劣甚明。当秋高马肥,弓矢劲利之时,是贼雄我劣,若战于敌境,则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在敌,智者所不取。至冬深水枯之时,贼马无隔夜之草,是其弱之时。然冬季苦寒,进攻不易,此两不利之时。至春深,贼势更弱,而陛下则练兵秣马,可乘便而出,此我雄而贼劣之时。是故五月出兵,陛下大军可得天时。”端木仲仁非常自信地说道。   叶尘在心里赞许了一句,这番道理,杨继业和曾尚飞他说过,下旨给各军团长让他们提出对发兵河西走廊各自的战略战术时,有不少军团长也提到了这一点。从军事上来说,叶尘不得不承认最恰当的开战时间,是五月无疑。 第879章 贾宪的理由   但是,战争的时间,并不仅仅是由军事上的因素来决定的,贾宪这些天经常提醒他,最好再有半年的准备,否则粮草、银钱方面非常紧张。   ……   ……   端木仲仁和云月大师一见如故,二人当天晚上秉烛夜谈,互相交流甚欢。第二天端木仲仁和一个商队一起回了河西走廊瓜州,特种大队特战营副营长钟三河带领一百名战士装扮成商队的商人、护卫、仆人,和端木仲仁一起去了瓜州。同一时间,云月大师也启程离开了夏京。   端木仲仁走了之后,在夏京城,皇宫政务殿便召开一次最高级别的秘密会议。受诏参预此次会议的人数并不多,但是却都是祥符国最具份量的大臣。   “陛下,朝廷各种收入虽然不少,甚至以我祥符国这点人口和州县,说是奇迹也不为过,但朝廷的支出却是更为可观。”户部尚书贾宪的声音平稳且无奈,几乎让人只听他的声音便无能够感受到他心中的无奈,“去上一年,朝廷岁入折合银钱共计八百四十五万两银,没有任何结余。自进入天定二年以来,已经四个多月,加上从倭国运来的两百万两银子,以及祥符钱庄盈利一百万两银子,总计五百三十一万两银子,这已经同期比去年提升近一倍之多。然而,虽然朝廷收入增长,但是许出支出仍然继续增加,光是建立军事学院,新成立两个军团营房修建、武器装备、生活器具的配备等等便耗费一百多万两银子,与宋国和辽国边境军寨防御修建又花费七十多万两银子,河套七县成立一个旅的城防军,又耗费三十多万两银子。各州、县中、小学首次开学,朝廷补贴地方财政又是二十万两银子,最后再除去正常军饷、朝廷和地方正常俸禄开支,目前只有一百七十多万两银子。”殿中大部分人是第一次听到朝廷的财政状况,他们却是没有想到朝廷一年财政收入会如此多,特别是知道宋国财政收入的几人,更是暗暗算了一下,朝廷的财政收入已经有宋国三分之一左右,要知道祥符国地境人口堪堪只有宋国的十分之一而已。一时间,不少人反而忽略了贾宪提到如今还有多少钱,够不够发兵西域的问题,对财政状况感到欢欣鼓舞。虽然这也是大家早有耳闻的事情,但即便是这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人,除了韩熙载和马文韬等少数人外,也是第一次亲耳听到贾宪证实。   “臣还想提请陛下与诸位同僚注意,因为我祥符国连续大规模用兵,朝廷给军队发的军饷和赏银比重极大,这些钱又不断大量流行于民间,如今的米价,官价已经达到一石米一钱银,市价更高。如若朝廷决意对河西走廊大举用兵,便以七万之兵计,一兵当两夫转运,则至少当有十四万人有赖供食,便以人日食二升计算,半年的时间拿下河西走廊,至少需七十万石。各地官仓之中粮食加起来虽然已经够了,但最多亦只能勉强以当一岁之供给。而战事一兴,则不可期之骤胜,再加上运送至前线,路途遥远,路上耗费更多。臣让户部初步计算,打河西走廊每一个月时间,朝廷至少要耗费二十万石以上的粮食。以此计算,以臣之见,朝廷至少要预备三百万两银子的军费,并且要尽量希望战争在半年内结束。”   贾宪缓慢而又清晰地说出这些让人几乎无法反驳的数据。所有的人都明白贾宪的潜台词——这场战争,一旦打起来,很可能会耗尽朝廷的家底。如果能期以必胜,保证在一年之内拿下河西走廊这个黄金之路,投入自然值得。但是祥符国如今军队战力虽强,武器装备更是占了极大的优势,可西域这等虎狼之地的豪强麾下兵马也个个是百战精兵,祥符国胜之有信心,可是自身损耗如何,持续时间多长,从叶尘至杨继业这都是没有人可以打保票的。一旦失败,或者久战不定——特别后者,简直便是财政上的噩梦!   说到这里,贾宪不顾叶尘和众臣眉头皱了起来,加强了音调,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若是宋、辽两国趁机来犯,或者万一出现什么大灾大害,财政方面的危机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臣请陛下将西征西域时间再往后推上半年或者一年,等财政方面有了万全积累之后,再发兵攻打河西走廊。”贾宪可谓言辞恳切,身为户部尚书他的话非常具有说服力。   但是,刚刚打败宋、辽两国,不管两国被短时间打怕,还是需要恢复元气,总之眼下攻打河西走廊的时候,却是宋、辽两国最不可能发兵来犯的时候。单从这点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半年或者一年后祥符国是有了更为充足完全的准备,但宋、辽两国同样会缓过劲来。   “贾卿不必多言。此次机会是去年大败宋、辽两国才换来的机会,朕不想错过。”叶尘如此向他最重要的臣子们如此宣布着,“更何况拿下河西走廊,我们的财政收入因此而增长近倍,也不是不可能。再说河西走廊乃我华夏汉唐故土,绝不能久染膻腥!”   “陛下英明!”政务殿中,所有的臣子都拜了下去,高声附和着叶尘的豪情壮志。只有贾宪苦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杨继业微微躬了下身子,沉声道:“陛下,军枢部作战会议商议的结果,臣等已具表上呈。”   “朕已读过。”叶尘点点头,由军枢部归纳各个军团提的战略,以参谋部为主召开作战会议,就西征河西走廊提出整体作战方案,然后交给叶尘供其参考决策。   不过,身为祥符国军队最高长官的杨继业,在攻打河西走廊的问题上,内心却有点矛盾。他是名将名帅,但到了他这个级别却并不只是一个武人,同样是一个名臣。所以,一方面,他有着与贾宪同样的担忧,担心无法速战速决,久拖不下,使国家财政陷入泥潭;另一方面,杨继业与叶尘想的一样,亦无法放弃眼前宋、辽两国最不会发兵扯后腿的时机。   这样的时机,一百年间也未必会有这么一次。   况且,杨继业也明白,以祥符国大军战力拿下河西走廊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过程顺不顺利,用多长时间,却无人敢保证。此外,他刚听了贾宪对财政粮草的分析之后,发现自己大大低估了粮草运输的耗费。不过,总体来说,只要前期军粮有充足的保证,以祥符国大军现在的战斗力,再加上其他方面的种种准备,半年内,甚至三个月内拿下河西走廊是大有希望的。   仿佛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杨继业继续说道:“陛下已决心发兵河西走廊,臣等不敢不切实言之。虽说宋、辽两国来犯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对他们亦不可不防,与宋、辽两国接壤地区,尚须继续修葺城池,保持警戒,以防有不测之变。此外,每次胜利之后的犒赏费用,亦不能省。我们是不能奢望着前线的将士们会节省着打仗。”无论如何,不管是作为军队最高主官的职责,还是自己多半就是征伐河西走廊的主帅,都必须先将困难指出来。   “此外,在计算军费的时候,臣以为宁可高估一点。贾大人说三百万两银子,臣以为至少要五百万两银子。”杨继业以军队统帅的身份向众人一交底,贾宪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五百万两银子!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数字。   “但是若能平定河西走廊,这笔开销是值得的。”韩熙载看了一眼叶尘的脸色,插话道:“臣以为河西走廊纳入陛下之治后,每年从中财政收入肯定只会比五百万两银子多,所以臣以为发兵河西走廊乃万世之功业。”   “韩相公说得轻易。”贾宪一直以来都有些不耻韩熙载的为人,立即反唇相讥,“休说战无必胜之事。便有必胜,战后治理河西走廊的开支,又岂能少了?无大军威慑,只怕军队前脚方走,立时便有变乱。在河西走廊各州驻军,转运之费加治理之费,未必下于河西走廊所带来之银钱。”身为户部尚书,陛下与整个朝廷暗中对于征伐河西走廊的决心与所做的准备,贾宪是非常清楚的。虽然明知道无法阻止整件事情的发生,但是他始终认为自己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   “迂腐!迂腐!”韩熙载心里暗骂了一声,然后朗声说道:“战争之胜负,陛下可问军枢部;微臣所敢保证的是朝廷定可以筹集军费,以供前线之需。”   “卿有何良策?”叶尘眼睛一亮。众人尽皆侧目。只有贾宪微微哼了一声。   “朝廷今日之积蓄,足以支持三个月至半年之用。以今年下半年的财政收入,再适当挪用祥符钱庄存银,民不用加赋,而军费自足。”韩熙载自信地说道。   “挪用祥符钱庄存银?”马文韬几乎被唬了一跳,“陛下,祥符钱庄的存银乃百姓银钱,非朝廷之钱,不得挪用!否则开了这个先例,后患无穷。” 第880章 西征檄文   “百姓焉知我们挪用他们银钱?”韩熙载反问道,“只要陛下之祥符国立于世间,百姓银钱自不会少丝毫。”   马文韬脸色涨红,但一时间却是无辞以对。   贾宪心里明明知韩熙载说的是歪理,但是也苦于无辞反驳。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不要自取其辱——他虽然知道挪用祥符钱庄存银不妥、不对、不该,但是他也意识不到这样做究竟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李君浩只是怔了一下,与胡三光对视了一眼。他们二人都绝非不懂民生财政之人,亦知道挪用祥符钱庄存银,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在他们二人看来这比起抓住这次机会拿下河西走廊好像也不算什么。正如韩熙载所说,只要祥符国存在,最终百姓银钱自不会少上分毫。大不了万一祥符钱庄银钱运转不过来,对百姓实话实说,以陛下和朝廷的信誉,想来百姓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所以这亦算是一时权宜之计。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不到万不得已,祥符钱庄存银是不能挪用的。否则万一钱庄银钱运转不过来,祥符钱庄依为生财之道的信誉很可能一朝尽毁,这无疑于杀鸡取卵。但是发兵河西走廊的计划却不更改。若真粮草不继,那便攻一州算一州,待稳固之后,再取下一地便是。”   众臣轰然称诺。   ……   ……   在叶尘的推动下,粮草储备、武器军械、后勤运输、情报刺探等等,一系列的战前准备事宜在祥符国正式开始准备,叶尘亲自带领军枢部参谋在安全部费尽心机弄来的河西走廊地图的基础之上,绘画了西域山河地理详图,并誊录多份,分发给此次参加西征的各部将领。   政务殿中,远征之前的最后一次最高级别军事会议。   除叶尘之外,只有九个人参加,分别是杨继业,韩熙载,马文韬,李君浩、胡三光、贾宪、徐铉、白沧海、喻文。   一番计议之后,叶尘总结道:“此番远征,关乎我祥符国是否能崛起于西北,真正的与宋、辽两国抗衡。可谓是意义深远。经过朕与军枢部反复研究决定,朕打算调集义勇军团全部为主力,白虎、朱雀、青龙、折兰四个军团各一个步兵旅,玄武、黑狼、白狼三个军团各一个骑兵旅,以及特种大队特战营,共五万六千人,再将两万一千多已经劝降的辽军俘虏打散配属给各旅。加起来总计七万七千余人,由柱国大将军杨继业为统帅,义勇军团军团长黄东秋为副帅,发兵西域。以马文韬为主,贾宪为副,负责后方一切粮草筹集、押送事宜。喻文负责事军械运送供给事宜。胡三光带领安全部负责敌军后方情报打探。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马文韬说道:“陛下,河西走廊实乃我华夏故土,陛下兵威直指玉门关外,这是堂堂正正之战,彪炳千秋之举,出兵之前,当有一篇檄文,公告于天下。”   此言一出,韩熙载、徐铉、贾宪、杨继业齐声响应,叶尘心想这件事怎么忘了,微微颔首道:“马相公言之有理,以两位相公和徐铉、贾宪之才,要写一篇铿锵有力、义正辞严的檄文出来,那是轻而易举,只是这檄文的基调,却须先定下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韩熙载当即说道:“陛下,河西走廊故土,有我汉人数百万,陛下此番发兵,要复我华夏故土,救我同祖同宗之汉家百姓于困厄之中,应着重申明这一点。西域杂胡,野蛮之人,不受教化,乘我中国无人,野狐升据,沐猴而冠,盗据汉土,霸压汉民。今幸天道好还,陛下于西北建祥符国,百业复兴,人心思治,故奉天威,廓清华夏,复我故土,救我汉民,此乃顺天应命之举,兵锋所指,势如破竹,当能犁其廷而锄其穴,胡虏宵小,应低首下心,甘为臣仆。若否,兵威所至,玉石俱焚!”   徐铉精神一振,抚掌叹道:“韩相公掷地有声,真是好气魄。如此气吞天地之气慨之檄文,传至河西走廊,河西走廊各地数百万汉人必然归心。”   叶尘却是突然喝道:“荒唐,又是胡虏,又是宵小,你们难道忘了我祥符国党项八氏和改土归流的异族百姓,特别是我九大军团至少三分之一将士出自党项、契丹、吐谷浑、吐蕃、回纥乃至羌人。这篇檄文一出,将置这百万百姓和数万将士于何地?”   叶尘很少发怒,此时虽只是轻轻一喝,韩熙载和徐铉却是脸色变白,当即站起,齐声躬身说道:“臣等冒失,请陛下治罪。”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好了,你们坐下吧!”   待二人坐下之后,叶尘又说道:“契丹国有五十多个民族,为了尊重各族的习惯,笼络上下归心,以契丹族人之骄横野蛮,尚知各依其族、各依其俗,又设南院北院,妥善安置汉民,六十年下来,早在朕在宋国时,便让当时华夏卫府去打探调查过如今幽云十六州汉人的人心所向,事实上他们对于归附宋国之心可有可无。如今辽国军中汉族已经占有三分之一数,便是明证。”   叶尘顿了一下,又道:“事实上,以朕看来,辽国所做还只是皮毛,否则便不会经常有蒙古、女真等各异族叛乱之事发生。诸位爱卿再看我们祥符国,党项八氏于一年多前我祥符国立国之前与我西北汉民势同水火,更是不服王化和不愿改土归流,但如今又是什么样场景,想必诸位都知道。还有祥符国境内或自愿或强行,如山神镇那样改土归流的羌族、吐蕃等异族部落如今对朝廷的态度变化之大,想必诸位爱卿当有所耳闻。但诸位爱卿当应该知道,这些变化是因何而来。是因为朕一直提倡对我祥符国所有百姓,不管是什么民族,都是一视同仁,才方使他们倾心归化。天下之水莫大于海,缘何?盖因万川纳之。河西走廊不只有数百万汉人,还有数百万其他民族之人,这篇檄文一出,就算他们有心归附于我们,也多半不敢再倾心于我们,而且必然会在面对我军之时生出拼死之心?诸位是我祥符国弘股之臣,所思所行,关乎我祥符国朝廷之国策,万不可肆意而为,当谨记朕今日所言。”   众臣一脸恐慌齐齐起身,躬身说道:“臣等谨记陛下教诲。”   叶尘眼见众人是真心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神色大为缓和,说道:“好了,都坐下吧!”   众臣当即说道:“多谢陛下。”   言毕,便又齐齐坐下。   马文韬抢先说道:“陛下刚才所言,让臣等震聋发聩,臣想起当年汉将张义潮义旗一举,气吞万里,顷刻间占据西域十一洲,成为凌驾于吐蕃、回鹘之上的河西走廊第一霸主,可是其后却是势力渐渐萎缩,如今他的后人只剩下瓜州和沙州两地,苦苦挣扎了。刚听了陛下教诲,思其原因,显然就是贬抑其他诸族,彼此间战事绵绵不绝。河西走廊汉人深受其苦,从拥戴,渐至抛弃。”   韩熙载和徐铉原本是身处江南华夏腹心的南唐国旧臣,这方面的感触不深,方有此言,此刻听了叶尘所言和马文韬的印证,早已大汗淋漓,深感自己实在是太过冒失,心中自责不已,特别是韩熙载心中暗想回头还要多多研究陛下的观点习性。   叶尘微微颔首,说道:“所以,这篇檄文,第一,要少用瑰丽词藻和偏辟的字句,否则,恐怕除了本就有心归附本帅的一些博鸿儒,看得懂的就没几个人了,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务必要简洁直白,让河西走廊所有人一听就懂。第二,檄文立意上,要强调河西走廊黄金商道的重要作用。要知道,当年以河西走廊为商道,交通东西,河西之富,富甲天下,谁不受其惠泽,如今又如何?”   “要让河西走廊所有人知道,如今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彼此征战不休,以致百十年来河西走廊战祸连绵,各族百姓俱受其苦。人民无论贫富,尽遭战乱,被人抢掠罄尽,寸草不留,中原与西域商道断绝,以致民无生计,西行诸城日渐萧条。而朕之大军就是要打通与西域的商道,使之尽在我祥符国保护一下,重新振兴河西走廊,使西域诸族,四方百姓俱受其惠。农牧工商,所求不过温饱,这样一说,其利自见。”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刚才韩相公和徐卿所言也是要提上一提的,但是在措辞上一定要注意适可而止,绝不可激化矛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章,不得其传,行将湮灭,朕之出兵,这就是卫道保儒了。西域士林,也当拥护。”   “还有,河西走廊战乱不休,不但百姓受苦,就是佛门寺院,也多有受霸道豪强劫掠而焚毁,使得僧侣流浪四方,不得礼佛打坐的,我祥符国大军,自然也要保他们无忧。” 第881章 大军出征   “总之,包括檄文在内,关于此次西征河西走廊所行之事,目的就一个——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以不战而尽可能的减少乃至削弱敌人的力量。或者说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当将争取‘人和’。”   众人再次称是。   叶尘最后说道:“所以,檄文事关重大,由韩熙载全权负责,按照朕刚才所言要求,于三天之内写出,以两报刊印十万份,由安全部负责将他们送到河西走廊各地,并散布出去,力求让河西走廊所有人都能够看到或者听到这篇檄文。”   韩熙载和胡三光当即出班躬身称是。   叶尘又说道:“好了,军枢部下去之后便下发军令,开始调兵遣将。马文韬、贾宪、喻文做好粮草和军械武器运送供给之事。”   众人起身,一脸肃然的躬身,轰然说道:“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   ……   天定二年,五月初二十一日,就在端木仲仁回到瓜州一个月的时候,一道《招谕河西走廊勅榜》,由政事堂负责刊印了十万余份,交由安全部的探子,于快马分发至河西走廊各地。   “眷兹河西走廊,古道如龙,惨遭寸折。大漠风萧,瓜州离宗,玉门关外,车马凋零……谨以至诚,宣告天下,祥符国文武大圣兴法始皇帝叶尘气愤风云,志安社稷。今见河西之凋蔽,感一身之责任,率堂堂之师,息贼安民,重辟古道,以事祥和,此大仁大义举也。令旗所至,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其或违拒天兵,九族并诛无赦。盖天道助顺,必致万灵之归;王师有征,更无千里之敌。咨尔士庶,久罹困残,其肩向化之心,咸适更生之路。敢稽朕命,后悔何追……”   同一日,叶尘下诏,以柱国大将军杨继业为西讨行营统帅,以义勇军团军团长光将军黄东秋为副帅,以军法部副部长姚成光为监军,以户部尚书贾宪,装备部部长喻文为西讨行营都发运使,左相马文韬亲自节制,分别负责粮草与军械。安全部情报司情报分析部司使唐兴武为随军首席情报参谋,主要负责和安全部在西域分部进行联系。   同时,整个祥符国宣布进入戒严。   五月二十三日。叶尘着戎装,亲自检阅义勇军。   同一天,白虎、朱雀、青龙、折兰四个军团各一个步兵旅,玄武、黑狼、白狼三个军团各一个骑兵旅,以及特种大队特战营,以及两万一千多已经劝降且配属给以上各旅的辽军俘虏从各个驻地出发,向顺州赶去。在他们之后,被叶尘亲自检阅的义勇军团,也在杨继业和黄东秋带领下向顺州进发。   战争,一触即发。   这是一场注定将要决定祥符国国运的战争。   这亦是祥符国彻底崛起于西北,拥有与宋、辽两国真正抗衡之力的战争,这是一场改变自己国运的西征之战。   ……   ……   在铿锵有力的檄文词声中,杨继业的大旗漫卷,七万多大军出顺州,过翰海,越沙陀,沿长城古道,浩浩荡荡,直奔西征第一站——凉州(今武威市)。   凉州,河西走廊之门户,东邻顺州和静州,南邻西宁州,东南边紧邻兰州,西北边是肃州。民风剽悍,悍不畏死。自古凉州精骑便横行天下,史称“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凉州地势平坦辽阔,为河西最大堆积平原,西汉扬雄凉州箴中如是说每在季王,常失厥绪。上帝不宁,命汉作凉。凉州自古以来就是“人烟扑地桑柘稠”的富饶之地,“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的西北商埠重镇,丝绸之路节点之一。   出顺州至凉州,约有两百七十里的路程。在祥符国的军事条例中,对于行军都有明确的规定——凡军行在道,十五里齐整休息,三十五里会干粮,七十里食宿。这其中包括纯骑兵部队,要想在行军之余还保持旺盛的战斗力,或者希望到达目的地时,掉队的士兵不要达到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每日的行军速度,就必须严格遵照《祥符国行军条例》行事。   更何况,杨继业带领的西征军还是带着辎重的。总的来说,七万七千多西征军若不算两万多已经彻底投降的辽军,骑兵和步兵各占一半。   祥符国自立国一年多以来,数次与外敌大战,根据叶尘的指示,军枢部组织自下而上的总结、讨论、研究、实兵演戏等,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骑兵的作用其实是有很大的局限性的。因为叶尘的一贯的作风,导致祥符国的高层都是很务实的人,这其中尤其是军队更是务实已经成为习惯。所以通过研究总结之后,他们都清醒的知道,战争的主角是步兵。所以,按照祥符国军枢部在年初颁布的最新训练条例的要求,祥符国所有的骑兵,都在今年自年初之后这三四个月中接受了最基本的步兵训练!   所以,对于祥符国的骑兵而言,骑在马上,他们便是骑兵;下了马来,他们便是骑马步兵!特别是对于此次征伐河西走廊,战事以攻城为主,城墙用战马的牙齿和冲锋是不可能咬开撞开的,无论多么精锐的骑兵都不行。   杨继业用兵谨慎,天下共知。因此,尽管自杨继业往下,祥符国官兵都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凉州这种土霸主的军队,但是杨继业不管什么情况,都不会犯一些兵家大忌的错误。   “百里争利,蹶上将军;五十里争利,军半至。”这句名言可以用来形容祥符国的骑兵。军枢部训练部通过多次军事演习积累了这方面的经验——当一日一夜疾行达到八十里以上时,既便是如祥符国这样的精锐骑兵,掉队的士兵至少也占到三分之一,而跟上的士兵也会人疲马劳,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会看到任何队形的存在。除非真正做到出其不意,敌人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否则无论是半路伏击还是在终点以逸待劳,等待这只军队的,都是败亡的命运。   祥符国自崛起之后,先后打败了宋、辽两大国来犯之军,早已名震天下。凉州紧挨着祥符国,杨继业绝对不相信凉州会不派细作注意着祥符国动向,他甚至可以保证,当各路大军聚集于顺州时,凉州方面便已经知道。更何况安全部早有情报说凉州的主宰与祥符国的死敌圣堂有着一些关系。为此,年前与辽军大战时,祥符国上下一直很担心凉州会在圣堂的影响下趁机发兵来犯顺州。此外,安全部还有打探到消息——宋国宋卫府疑似早在一个月前,便派人到河西走廊大肆散布祥符国要发兵河西走廊的消息了。   所以,在出征之前,杨继业便已经知道以骑兵为主的凉州方面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若是出现在路上埋伏偷袭什么的,杨继业一点都不意外。   在第一日,杨继业恪守着《行军条例》的要求,让西征军保持着阵形与队列行军,骑兵前后两骑之间相距四十步,左右两骑之间相距四步,连与连、营与营、旅与旅之间的距离,亦严格按照平日的训练。每走到十五里,杨继业便下令全军休息,整齐队伍。同时,他派出数拨探马,分别搜索前后左右十里以内与五里以内的敌情,又严令前锋部队保持着与主力一里的距离。   如此谨慎的行军,的确很难出现什么意外。   虽然理论与实践之间出现了一点偏差,到达预定的宿营地点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但第一日还是平静无事的渡过了,一路上并没有任何发现大规模的凉州军的报告。而路上凉州下辖的几个寨子,似乎早已听到风声,当祥符国西征军到达时,都已跑了个干净。探马只发现了小股的凉州骑兵在十里以外远远的觑探着大军,这当然是正常的。若是连凉州军队任何影子都没出现,反而不正常了——不管怎么说,凉州军队但凡不是白痴,总应当有一点反应。   让杨继业微微有些不满的是西征军没能按预定的时间到达宿营地。这本来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没有后世那般如钟表一样精确的计时工具出现之前,控制行军的速度并不容易,既便是经验丰富的将帅,也难免出现误差。但是杨继业带兵以严谨出名,即使这一点点误差,依然让他感到不满。   依照叶尘亲自参与,安全部和总参谋部共同出力绘制的军事地图——这份地图的准确性已经被充分证明,它抵得上一个出色的向导。在凉州主城外东北三十五里,有一个叫贾庄村的小村庄。那里是由顺州前往凉州城的必经之路。杨继业决定明天晚上便在贾庄村扎营。   第二日,杨继业依然严格遵守《行军条例》谨慎行军。每走十五里路,他依然会叫停全军休息一会。   时至中午,唐兴武突然来到杨继业面前,向其汇报道:“启禀大帅,按照安全部在此次西征规定,每一天时间,不管敌军是否有什么变化,至少要有一个报平安的情报送达,可是如今我安全部位于凉州内的探子已经有一天半的时间没有任何情报送过来。卑职怀疑,凉州方面出动大军封锁了要道。” 第882章 异常   杨继业眼睛一眯,说道:“看来凉州方面不但有防范,而且很有可能还会有大动作。”   顿了一下,略一沉思之后,杨继业继续说道:“传令,探马增加三倍,向外再推十里,务必让敌军不要探到我军虚实。另外,再让特种大队特战营派出得力人手,暗中潜行至敌后,打探军情。”   两名传令兵称是,然后敬礼,拨马疾驰而去。   ……   ……   临时休息点,唐兴武展开地图,对杨继业和黄东秋说道:“大帅、副帅请看,整个凉州,西边是祁连山,东边是腾格里和巴丹吉林两大沙漠,中间便是所谓的‘河西走廊’。因山脉前隔,沙漠后绕,大名鼎鼎的古浪峡被称为河西走廊的‘金关银锁’,最窄处宽仅四五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扼住了凉州,就等于扼住了河西走廊的咽喉,在西域素有‘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之重地之称。”   杨继业点了点头,唐兴武继续说道:“凉州地饶五谷,尤宜麦稻,岁无旱涝之虞,尤以畜牧甲天下。自汉在此设郡,凉州便下辖七县,经多年经营,如今人口繁众,物产丰饶,凉州已有五万户之说。十一年前,吐蕃大部族在凉州设置西凉府,折逋葛支、六谷部首领潘罗支在凉州自立为潘罗王。如今下辖领姑臧、神鸟、番禾、昌松和嘉麟五县。其中汉人两万户,吐蕃两万户,羌人七千多户,其余诸族百姓约三千户人。麾下有精骑三万,守城步兵两万。”   “所以,以凉州的兵力,即使倾巢而出,也不敢与我军野战,最多以骑兵小股偷袭,绝对不敢正面大战。按理说他们坚壁清野,据城而守是最正确的选择。”   杨继业略一沉思,说道:“除非凉州有外援,距离凉州最近的是西边的甘州和南边的青唐(后世青海西宁地区),唯有这两个地方的军队可以在两三天之内到达凉州,所以凉州出动大军封锁了道路,想要出其不意偷袭我们。不料安全部每天前方百里内探子不管是否有事都要有消息送达的规定暴露了他们的阴谋。”   唐兴武眸中精光闪烁,说道:“大帅的意思,是说前方某个隐蔽之处很可能藏有凉州、青唐和甘州的联军,他们想要伏击我们。”   杨继业微微颔首,赞赏的看了一眼唐兴武,但紧接着神色一肃,说道:“但做出这一切判断的前提是,你们安全部的每天前行方向百里内必有消息送达的规定不会出错,毕竟迄今为止,我们大军的探子没有发现任何敌军大部队。”   ……   ……   凉州主城北面十里处山顶之上,安全部西域方向分部司使寇明禄通过单筒望远镜看见四名信使被封锁道路凉州精骑发现,然后被围杀。他的脸色异常难看,这已经是他派出去的第四组信使,无一例外都被凉州军队劫杀。   前天下午,凉州城内精骑突然大举出动,封锁了凉州通往顺州方向所有道路,禁止任何人通过,若想绕行至顺州最快的战马也要三天时间。而就在道路被封的同时,凉州南边青唐和西边的甘州各出三万骑兵,突然急行至凉州。手下探子虽然在第一时间便已经得到消息,但是通往顺州道路已封,寇明禄先后派出去四组信使,都未能通过封锁。其中甚至包括两名金牌探子。   “大人,我们已经尽力,唐大人一天之内收不到我们消息,应该会有所猜测,他再报告给杨帅,以杨帅统军的谨慎,当有所警惕。”说话的是负责凉州这一块的探子头目,名叫周虎。   寇明禄神色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说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只是,杨帅事先警惕,大军不被伏击就好,否则此次消息未能及时送过去的失误问责,我们西域分部是跑不了的。若是损失惨重,你我二人就等着被陛下和部长大人问罪吧!轻则你我二人这官很可能就被一捋到底,重则等着下狱吧!”   周虎闻言,不由脸色一变,略一沉思,说道:“大人,如若我们做一些事情将功赎罪……只是风险不小,属下的凉州部也多半会损失惨重。”   寇明禄眸中精光闪动,直接忽略了周虎所说风险,说道:“如何将功赎罪?”   周虎说道:“凉州城内如今只有两千守军。均是十二时辰守在城墙之上。城内武力实际上极为空虚。我们只要……”   寇明禄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决然,说道:“很好,那便开始准备吧!本官再给你加强四名高手。”   周虎恭敬称是。   ……   ……   一组组的探马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觉有何异常,但杨继业的神色却越加凝重肃然,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之前他和唐兴武、黄东秋的猜测没有错。更何况特战营派出去的一组探子一直都还没有回来。   不过,快到中午的时候,前方的探马突然传来不好的消息——五里外的一条谷道上堆满了乱石与树木;道路上还发现布了许许多多的木钉,长达一里。但让人奇怪的是,附近并没有发现任何埋伏。   杨继业立即停下了大军,让唐兴武带着一帮行军参谋取出地图分析起来,让人很头痛,被破坏的道路算得上是必经之路,若要绕行,须得多走上三十多里。   杨继业犹疑起来。   “你们确信不曾发觉敌军埋伏?”黄东秋喝问着探马。   “回禀军团长,卑职们仔细查了那谷道旁两里之内的范围,的确不曾发现敌军。”探马心中有些不满,但在回答中却没有流露出来。能够被派出去做探马的,都至少是一级士官,个个都很精干。黄东秋明显的不信任,虽然是下位者,也会略觉不快。   “知道了。再探!”   “是。”探马朝着杨继业与黄东秋敬了一礼,转身策马离去。   黄东秋转身对杨继业说道:“大帅,这多半是敌军滞敌之计。否则岂会只坏道路而无伏兵?我军不必理会,着先锋开道便是。”   “若是如此,敌军迟滞吾军,又有何用?”杨继业反问道。   黄东秋想了一下说道:“若是没有埋伏,自是为了多些时间准备守城。若是有埋伏,多半是想通过此手段控制我们行军速度,让我们在一定的时间内,出现在他们预订的埋伏地点。”   黄东秋在投诚祥符国之前,便已经是宋国西北边军中厢都指挥使,从三品的高级将领,麾下统领上万大军多年。严格意义上说,除了杨继业之外,黄东秋是叶尘麾下诸将中统领上万大军,且在大规模作战中经验最为丰富的一个。他此时的判断不得不说很有说服力。杨继业默然,转头去看身边的唐兴武和行军参谋们,唐兴武和参谋们判断黄东秋大同小异,但却也没有人主张绕道而行。显然,祥符国西征军内的将校们普遍对小小凉州军队持着蔑视的态度,认为不值得为了这一点点伎俩便绕道三十里。这种心态连杨继业也不能例外,只不过他心中更加谨慎而已。   “全军姑且缓缓前行,等待特战营探子回来之后再做定夺。”杨继业最后说道。特种大队探子在战场上潜入敌纵深内的侦察能力非常强,这一点在年前与辽国大战中已经有了充分的证明。   ……   ……   河西走廊,东起乌鞘岭,西至玉门关,南北介于南山(祁连山和阿尔金山)和北山(马鬃山、合黎山和龙首山)之间,长约一千八百多里,宽数里至近百里不等,为西北——东南走向的狭长平地,形如走廊,因位于黄河以西,故称河西走廊。从东至西依次是兰州、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   地处河西走廊靠东部的凉州大部分地区,因为处于祁连山系,走廊内虽然适于骑兵驰骋的戈壁草原,但两边形势高突、由黄土覆盖的梁状山地,山梁宽广,沟谷深陡。既有风沙草原的千里不毛之荒凉,又有沟谷森林的土山柏林,溪谷相接,却是极为适合藏兵,而且找到一处能够藏住数万大军的地方也不困难。   唐兴武亲自来到被堆满了乱石与树木和布了许许多多的木钉的谷道查看,探子眼光很准,长度的确是大约一里,并且这个谷道,却既不见得多险要,亦并非伏兵的好处所。谷道两旁的山丘光秃秃的,除了一些怪石外,满目的黄土上只有一些稀稀落落的树桩,登高而眺望,方圆数里一览无疑。   唐兴武自是猜到杨继业特意命令他来观察敌情之意。故此不免加倍小心,又下令部下细细搜索,每一处有怀疑的地方,他都不敢放过。如此折腾了有两刻钟之久,却还是一无所获。   唐兴武心中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平常,不敢拖延,急驰而回,向杨继业如实禀报。   杨继业听到唐兴武的报告,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他怕耽误太久,一面命令全军就地休息,喝水吃干粮,一面又特意调了一个营去协助前锋部队开道。 第883章 宿营   将士们边吃着杂饼等干粮,边给自己的战马喂着干酪,等待道路畅通。过了半个时辰有多的时间,那条谷道才终于被清理出来。   然而,那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走了不到五里路,前方又有一条道路被人用同样的手段堵住了。所不同的是,这次的地形更适合伏兵,探马还发现了若隐若现的不明军队的旗帜。   参谋们的意见迅速分成两派。一派认定这不过是凉州方面故弄玄虚的疑兵之计;一派则认为凉州方面不可能认为插几面旗帜就可以吓跑西征大军,这是虚之示以实,实之示以虚,主要还是为了拖延时间,故意影响他们行军进度。   所以这次杨继业没有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反而下令做好作战准备,而他自己则与黄东秋亲自领兵前去察看形势。   那的确称得上是一条险道。   杨继业领兵策马立在道口远望,发现这是一条只能容两骑并排通过的道路。而且还是必须按《骑兵行军条例》,在险要处可以左右两骑之间间距缩至两步才有可能。   此时路当中到处都是推落的乱石,砍倒的树木,凌乱难行。   而道路两侧的山丘连绵,一片黑黝黝的树林中,不知道潜藏着多少危机。   杨继业在心里骂了句娘,皱眉向探子问道:“敌军的旗帜在何处?”   “回禀大帅,当是又藏匿起来了。”探子肯定地说道:“刚才卑职等几拨探马都见着了旗帜,虽远了些,但不会看错。”   杨继业没有回话,而是拿出望远镜向探子所指敌军旗帜方向看了起来,唐兴武和黄东秋也有望远镜,也拿出观察,但两人看过之后便放了下来,可是杨继业一直看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才拿下望远镜,冷哼道:“果然又是故弄玄虚。”   “大帅从何见得?”黄东秋疑惑问道。   “本帅方才见到一飞鸟入林中,却并未被惊飞,是以知道。”   唐兴武和黄东秋互视一眼,心中皆是叹服。心想大帅不愧是祥符国军中第一人。两人又拿起望远镜观看,果然,未过多久,便见到有飞鸟入林,又有飞鸟怡然自得的从林中盘旋而出。   不过,此处地形实在是太过凶险,事关重大,杨继业踌躇了一阵,又命令两个敢死之士,去探马所见有西域军旗之处探个究竟。   两个死士很快平安回来,林中果然没有伏兵。他们带回来了西域人插在林中的旗帜,并发现那个位置十分巧妙,当有风过之时,从道口便可以隐约见到旗帜,一旦风停,便会被树林遮住。凉州这个季节正是风多的时候,绝不用担心旗帜会不被祥符国军队发现,凉州方面将疑兵之计,发挥到了极致。   杨继业神色凝重,肃然说道:“潘罗支自立潘罗王,能够占据凉州多年而不倒,果然不可小视。”   唐兴武此时的注意力被那些军旗吸引了,他仔细翻检着每面旗帜,若有所思。   “大帅,这些旗帜果然都是属于凉州潘罗王的。”   “唔?”杨继业眼睛一亮,听出了背后的含义。   “大帅请看,旗杆上全部刻有吐蕃文字标记。”唐兴武抓起一面旗帜送到杨继业面前,指着旗杆给他看,果然杆上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旗鼓颁赐,乃军中大事。故所有旗鼓颁赐之前,必都刻有铭文。这些吐蕃文字,便标着潘罗王名讳。”   言下之意,或者说对方想要让杨继业等人以为——潘罗王并没有来此,所有这些伎俩都只是凉州因为没有足够的兵力,不足以出城与他们对阵野战。目的只是想延缓西征军的脚步,让做更多的守城准备。   但是,如今杨继业、黄东秋既然已经由安全部百里之内探子一天一报信的规定察觉到有蹊跷,心中有了警惕,那么便轻易想到另一种可能,或者说反而从侧面证实了杨继业、黄东秋和唐兴武之前的判断——对方想将他们晚上夜宿之地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而这个范围显然就是对方预设的伏击之地。当然,这个可能在特战营探子没有回来之前,依然只是建立在猜测的前提之上,最多就是有很大的可能。   ……   ……   一处树木葱郁的小山上,特种大队这次随行的侦察连一班班长薛米见用望远镜观察着官道上的一队吐蕃侦骑,他周围还有他班里面五名战士,他们趴在茂密的草树丛中,身上盖着一块绿色的伪装布,头上的帽子上插了一些树木的枝叶。   旁边地面上有一具身穿凉州吐蕃骑兵服饰的尸体,一只手上四个手指已经被切了下来,就扔在旁边不远处,手脚的筋也被挑断,可以看出这名凉州骑兵在死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薛米见所带领的班在年前那场与辽军大战中,立下集体一等战功,薛米见本人已经内定为年底第五批赴祥符军事学院进行培训,顺利毕业之后,他便一举由高级士官提升从九品的都尉军官。为奖励他们班所立战功,白沧海索性将自己的望远镜奖励给了薛米见。此次发兵河西走廊,对祥符国非同小可,白沧海将最优秀的侦察兵配给了随行的特战营。先前杨继业让最近刚刚提升为特战一营营长的孙立行派人潜入敌纵深打探敌情,孙立行将他们派了出来。   “可惜这个蕃兵只是普通战士,只知道他们家大王从甘州和青唐请来了不少援军,但是具体来了多少,如今又在何处却是一概不知。”旁边外号疤痕的副班长一边随意的将手上的血在地上树叶中擦了两下,一边说道。显然地上那具尸体是他的“佳作”。   “只要跟住这队吐蕃侦骑,便能够找到他们大军藏身之处。”薛米见一边说,一边让疤痕副班长在地图上找到他们此时所在地,又标出杨继业带领大军行军路线。   官道上这一队凉州吐蕃侦骑不紧不慢的行进,队列并不严整,但是每个人身上那种百战精兵的凶悍之气,却也极为明显。   疤痕在地图上标完之后,小心的将地图收进怀中暗袋之中,一脸狠厉地说道:“班长,这样跟下去,万一这帮蕃兵不去藏兵之处,我们岂不白忙活一躺,而且耽误大事。依我看不如我们多抓几个蕃兵回来,我负责拷问,保证他们将一切都说出来。”   薛米见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摇头道:“不行,我们潜入敌纵深,出手太多,必然会引起敌人警觉,要是捅了马蜂窝,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更何况,打探藏兵之处这种情报,还是自己亲眼所见最让人放心。事关七万多大军生死,你敢保证你拷问出来的一定是真的。”   周围几个战士都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们与寻常士兵不同,大多都性情凶悍,严酷非人的训练早将他们原来的道德和人格消磨一空,内部比试和对抗远远不足以完全发泄,现在有机会都想着能动动手。   薛米见看他们一眼,道:“好了,副班长,你即刻带两人回去将我们的发现报告给大帅。其他人继续跟着我跟上去,有人敢擅自动手的,老子剁了他的手。”   疤痕男答应一声,带着两名战士钻进树林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   ……   “还是调一个步兵营去开道!告诉营长,速度不用太快。探马再加大侦察力度。”险道之前杨继业略一沉思之后,下达了命令。   通过这条道路之后,西征大军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对于行军的队列要求也随之放松。时间已经被耽误了不少,在太阳下山之前,自然已经赶不到预定的宿营地点贾庄村了。不料,又走了不到十里路,前面再次堵断了一条道路。   这次杨继业没有了迟疑,听到探马的报告后,便果断地派出两个营的兵力协助前锋开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特意叮嘱了派出去的部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提高警惕。   但始终没有任何意外。不过,侦察连一班副班长疤痕带着两个人终于赶了回来,杨继业、黄东秋、唐兴武、孙立行听了疤痕的汇报。杨继业叫来旅长以上高级军官开过一个短会之后,行军速度、探马人数等一切都不变,继续按照原定路线前进。   当似血一般鲜红的夕阳快要完全沉入西方的地平线时,西征大军离他们的目的地贾庄村还有十几里的路程。好在是他们此时到达的地方是一个山谷,相对较为开阔,水源、避风等各种宿营基本条件也已经达到。   杨继业一声令下,将士们开始紧张有序的搭建帐篷、生火做饭、准备宿营。祥符国《宿营条例》规定了行军宿营的七种模式,是军枢部总参谋部结合全军将领的经验和兵书所著,再进行大量的实践研究总结而出,每种模式都针对不同的情况。   今天的宿营是遵照杨继业的命令,按照七号模式所设,这种宿营模式最大的特点便是外面看不清营中的虚实,且营与营之间距离较宽,可供骑兵冲锋和步兵战阵施展。   ……   …… 第884章 夜爆   凉州城东南边,距离三十里的地域,沟壑纵横,地形极为复杂,但少有人知道其中有一个极为隐蔽的山谷,这里距离祥符国西征军今晚上的宿营地只有十五里的路程,而且沿着一条干河,骑兵可以极为隐蔽的直达西征军宿营地。   就在这个山谷东边一座小山上,薛米见瞪着发红的双眼,用望远镜观察着正在吃晚饭的蕃军。   他们一路跟随凉州那队侦骑到达了此处,因为这山谷附近没有遮挡之地,他们只能远远观察蕃军的动静,还好有望远镜,否则白来一趟。尾随那队凉州侦骑时,对方骑走路,他们只能走小路和山地,整个过程没有休息丝毫,甚至在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高速奔跑,若非他们曾经经历过非人的训练,有着变态的体能和超强的意志,这个过程根本坚持不下来。   薛米见揉揉发红的双眼,因为超负荷的运动导致一阵阵酸痛从全身不断袭来,他以极大的忍耐力,不让自己因为疼痛而影响判断,以免影响他对谷中蕃军数量的判断。   十数息之后,薛米见以在特种大队训练过的特殊方法计算出了山谷中蕃军的数量,然后带人悄然退走。   ……   ……   亥时人定,又名定昏等,因为此时夜色已深,人们也已经停止活动,安歇睡眠了。人定也就是人静。   七万多大军的祥符国西征军宿营地此时显得更为寂静,因为除了固定哨兵和游动哨兵之外依然在警戒之外,没有人敢窃窃私语,更不用说大声喧哗,按照祥符国《军队宿营律法》规定,夜晚宿营时喧哗私语,都是立斩不赦之罪,这自然是为了杜绝古时军队在战场上夜晚最为恐怖营啸出现。   然而,就在亥时一刻左右,突然营地四面忽然鼓角齐鸣,从弓弩射出的火箭,在黑夜便如同一片遮蔽天地的火云,飞向西征军的宿营地,化为火雨落下。在这一瞬间,祥符国宿营地便燃起了大火。紧随火箭之后,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蕃军从山坡上,树林中潮水般的涌出来,在弓箭的掩护下冲向西征军宿营地。素来占据着远程火力优势的祥符国军队,在此时好像还没有从睡梦中回过神来,或者说被一片火雨给射懵了,营地中隐隐有惨叫传出,人影在火光之下慌乱的跑动,任由着这些蕃军不受阻挡地冲向自己的阵地。这一切都让冲杀向宿营地蕃军兴奋异常。然而,他们兴奋嘶吼声中,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些惨叫和这些慌乱的人影显得有些僵硬,而人影却没有一个身上被点燃。   虽然有着数里火光照明的缘故,但冲锋的速度不比白天慢多少。不得不说,来的这些蕃骑个个都是精锐。   然而,就在这足足有近十万之多的蕃骑中,有三分之一从四面八方受到零散的弓箭拦截射击,然后势如破竹般的冲进祥符国西征军宿营地的瞬间,异变突起,除了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个方向各有五十步左右空档之外,围绕宿营一圈突然发生了爆炸。   一圈的下来超过十里长,平均每五米一枚地雷,足足一千枚地雷几乎同时爆炸,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什么样的威力。而且这不是以前的石地雷,而是祥符国武器研究院今年年初时研制出来的新式火器之一——一种新型的踏发式地雷,乃用生铁铸造,有如碗大,内装火药与铁砂,上留一指粗的小口,以小竹管穿线于内。专用来挖坑埋设于敌人必经之地,而且还可以将几十个地雷都连接在一个,同时爆炸,被称为“连发雷”(原理是在木匣内装钢轮与燧石,用绳卷在钢轮的铁轴上,从匣内引出,横拴于道路上。人马拌绳或拉绳,牵动钢轮磨擦燧石发生火花,使引信燃烧。),在火槽上,以土掩盖。一旦敌人踏动钢轮机,立时发火爆炸,威力无比。这种武器是武器研究司自火药包之后最得意之作,一经试制成功,军枢部立时便意识到这种武器的巨大作用,经叶尘指点之后,更是如获至宝,但为了保密,除了叶尘和军枢部极少部分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即使是韩熙载和马文韬都不知道。当然,一如既往的武器研究司还派了专门的研究人员随同前来,收集资料。   轰然巨响,如果在这一刻从高空看去,便会发现犹如一个涵盖了数里之地巨大的火圈光在地面上升腾而起。爆炸直接造成了蕃军五千多人的伤亡,最主要的是声音太大了,所有蕃军骑兵的战马全部受惊,四处奔行乱撞,而马上的士兵耳朵里无不嗡嗡嗡的乱响,东摇西晃,一脸惊恐,他们在这一刻懵了。来的这近十万蕃军主要由两个少数民族族组成,而这两个少数民族本来就全民信神信教,在这一刻,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甚至以为他们冒犯的神灵,上天降下了天罚,轻则心神摇撼,重则六神无主,甚至有少部分人直接吓得从马上下来,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的佛祖保佑或者原谅。   静静的一动不动站在宿营地各处宽敞通道之中,早已准备多时的祥符国大军三万骑兵在这夜晚之上,只要不移动,向宿营地冲来的联军远远看见的只是一片黑影,根本难以发现,且他们的人、马的耳朵里面都塞了东西,爆炸对他们造成影响很小,爆炸一结束,他们便从自己和胯下战马的耳朵里面拿出了东西,然后便向来敌冲去。与此同时,深藏在宿营地最中间挖好的工事后面的抛石机开始了发射,三百多个火药跨国数百步的距离,落在了本就已经彻底乱了的蕃军之中,带来了第二轮的爆炸。   ……   ……   这一战,只持续了一炷香时间,抱着必胜的信心,足足九万多由凉州、甘州、青唐所组成的联军便败了,而且是大败,惨败。祥符国三万骑兵一路追杀,本来就处于后方的潘罗王带着一万多位于最后方的骑兵拨转马头突围逃走,其他方向还有一万多联军亡命般趁着黑夜落荒而逃,这些人因为跑得太慌张,有些慌不择路,有三分之一在黑夜之中快马奔弛,折断了马腿,马上的战士活活的摔死或者摔残。只有潘罗王带着一万多人向凉州主城逃去。   此战,凉州、甘州、青唐联军战死四万七千九百多人,受伤七千五百多人,被俘一万三千多人,而祥符国西征军只战死五百四十一人,受伤一百多人。   ……   ……   夜幕中的凉州城,留守的两千步兵黑沉沉的城市正在睡熟,微弱的星光下,一个更夫打着昏黄的灯笼,敲着梆子走过大街,他走过的地方马上又被黑暗笼罩。   待更夫远去后,十个黑影分成几批闪过大街,先后进入一处巷道,向一座大宅摸去,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短装,背着一个背包,手中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器,脚上穿着带厚厚软底的布鞋,轻轻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领头一人来到院墙下,十人同时蹲下,屏息静气如同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院墙中传来动物踩到植物发出的摩擦声,还有呼呼的乱嗅的声音,一个黑影轻轻从腿包中摸出一块肉干,扔过了墙去。   里面的狗呜了一声,并没有大叫,而是靠近了扔肉干的位置,传来嚼肉的声音,外面十余人等了片刻,里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倒地声。   领头那人招呼过一个壮汉,站到他肩上,从墙上露出他的面容,正是安全部在凉州的负责人周虎。   自祥符国立国之初安全部在西域方向便已经开始派遣一定探子,注意着西域各个势力的动向,但直到今年年初寇明禄才奉命正式成立安全部西域分部。   当时寇明禄是带着两百名探子和二十名行动司的高手来到西域的,其中有十名金牌探子。寇明禄又按照安全部早就定下的章程,又各自在凉州、甘州、肃州、瓜州、玉门关设立五个据点,这五个据点的负责人周虎等可都是正七品的祥符国朝廷命官,胡三光亲自指定,报批叶尘批准才定下的。周虎等五人各自领三十名探子和三名高手,在各自负责的地域建立情报网络,如今五个多月过去,成绩是极为显着的。   就凉州来说,周虎如今在原本三十名探子和三名高手的基础上,又吸纳了十七名探子和两名高手,另有一百多名外围探子。总体做的是不错的,只是凉州之主潘罗王却不是易与之辈,周虎派出去的探子给他报告说祥符国的大军开始往顺州调动同时,潘罗王便一边秘密与甘州和青唐结盟,并以极大的代价达成了让这两方派兵支援的协议,同时潘罗王先是封锁了凉州城,只允许进不让出。   等周虎费了好大的力气出了城与寇明禄会合时,青唐和甘州各自三万军队已经到来。 第885章 绑架   寇明禄和周虎大惊之下想要给杨继业的大军报信,但是潘罗王不惜出动了上万骑兵封锁了前往顺州方向的道路,寇明禄接连派出四组探子,其中包括四名金牌探子都未能穿过大军的封锁,并且还是有去无回。   寇明禄和周虎带着一队人傍晚扮作从甘州来的商人赶到凉州城,因为祥符国大军来犯,凉州自然防备很严,不过如凉州这种地方军阀藩王的军队的腐化程度比宋、辽这样的大国更有过之,他们将兵器藏在一辆雇佣的牛车中,只花了百两银子就轻松的再次入城。   如今的周虎和他的属下对凉州城其实已经很熟悉,他们今晚上的目标是潘罗王最为宠爱,且内定继承他位子和基业的儿子潘罗阿玖。周虎等人很快确定了潘罗阿府邸,这里是凉州城中心的一个大宅。   周虎仔细打量着院中的情景,这里相当于凉州“太子府”,他所在的外墙位置是大宅的西花园,院中静悄悄的。他们对这里早在月前便有过踩点,当时是用步子在院墙外面丈量了大小的,据周虎他们情报人员培训时学过的对住宅布局的判断,估计是坐南朝北带东西花园,官厅和居住的正屋应该在东西花园之间。这里的大门有两个凉州兵站岗,而且距离负责护卫潘罗阿玖的一队士兵所在兵营不远,所以他们小心翼翼,选择从西花园潜入。   一片昏黑之中,周虎勉强看清了院中情况,丢下一根绳子,缓缓滑落在地上,其他人也跟着一个个翻进来。留下一人在放绳索处后,众人一路摸索着到达了西花园的园门。他们不敢去开大门,门页转动的声音在夜里会十分引人注意。   正院内十分安静,没有听到有狗,周虎的一名属下在门后弄出一些轻微的声音,又从门缝中塞进去几块带毒的肉干,半晌后仍然没有动静,周虎确定没有狗后,带领众人又翻过院墙,里面两排厢房,南边是大厅,北面就是居住的正屋。   周虎来到属下身边,用蚊子般的声音道:“你们在西花园大门戒备,一旦出现意外,将打开园门,并负责掩护撤退。”   两人取出连发快弩,这种快弩比祥符国军队用的快弩小巧很多,但射程也要比军队用的近不少,不过三十步内有很高的精确度和杀伤力,他们各自选了一个地方,将强弩对准了大厅的方向。   周虎带着其余六个属下,半蹲着悄无声息的顺着厢房往正屋摸过去,其中三人取出快弩,以交叉站位警戒着前方,一路上遇见十数名或坐或斜靠打着瞌睡的岗哨护卫,被他们轻轻松松的摸进割喉,然后又轻轻放在原处继续靠着或者坐着,夜晚之中,从远处看去,看不出他们已经是死人。   周虎等四人抽出匕首和短刀,一人守在亮灯的房间,其他人摸到正屋外,他们对如何判断主人应该居住的房间有过培训,此时蹲到窗下,听到里面有打呼的声音。周虎微微点头,一名属下来到门边,用匕首从门缝中探进去,轻轻拨动着里面门闩,将门闩一点点退开。   周虎闭着眼睛听着里面的动静,呼吸声很均匀,睡觉的人没有被惊醒,他心中稍稍有些紧张,毕竟这次行动成功则好,失败他们有可能会被潘罗阿玖府中兵士围杀,就算他能够活着逃走,但未能做到将功赎罪,且接连失误,他正七品的官也当到头了,安全部内人才济济,想要接他位置的人多得是。   好在他今晚上带来的都是麾下专司行动的好手,武功不弱,其中甚至还有两名准一流高手,并且他们心理素质十分强悍,周虎计划又很周密。最主要的是凉州潘罗氏作威作福多年,潘罗阿玖身为凉州少主,平时更是横行无忌惯了,多年来从未有人敢惹,以致于他府邸中虽然有一些好手,甚至有一队凉州兵负责护卫。而且即使祥符国大军即将来临,但警惕性依然很差。   所以,在寇明禄和周虎之前的推衍中,若没有大的意外,当能够顺利完成今晚上的行动。   周虎的那名属下显然夜入私宅干一些偷鸡摸狗、刺杀采花的经验非常丰富,只见他小心翼翼的继续拨动,动作放得很轻,每次只是让门闩退开一小段,这样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大约一刻钟后,他对周虎点点头,周虎闭着眼求了满天神佛,先是微微抬着门页,然后才轻轻推动了房门。   因为抬着门页,所以开门声响变得很轻,不过这个时代装潢的工艺技术依然难免发出一些声音,门页吱吱的声音其实很小,但在夜晚还是有些刺耳,他继续推动着,到了可以进一个人的宽度,闪身钻了进去,两个属下也跟着进来,他们摸到床边。   超大的床上竟然共有三人,两边之人有脂粉香味,应该是女子,男人在中间,周虎对一个司属下打了一个手势,轻轻上到床上,猛地将中间那人右手扭住,将他脸朝下压在床上,一只手捂住了那人的嘴,另外一个属下则直接伸出两只手将两边两名姿色过人,且袒胸露乳,在门窗射进来的月光之下,一片白皙诱人的女人脖子扭断。   中间那名男子醒过来,半夜突然被人压住,他自然吓得不轻,呜呜的不停扭动,在周虎铁钳般的双手控制下却没有丝毫作用,周虎仔细打量过这个之后,低声道:“是潘罗阿玖!”   话语间,他袖中滑出一枚漆黑药丸,捏开潘罗阿玖的嘴,强行塞到其口中,并且在其胸口一拍,让其咽了下去。   潘罗阿玖早已从惊惧变成了恐惧,脸色惨白一片。周虎这才说道:“潘罗阿玖,实不相瞒,我们是祥符国安全部的人,刚才给你吞服的是我们独家毒药,除了我们的解药之外,无药可解。我现在给你松口,你若是敢喊出声来,不等毒发,便直接将你杀了。”   越是过惯了舒服日子的人越是怕死,潘罗阿玖更不例外,周虎松开手,将短刀依然紧贴在其咽喉处,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便会一刀割喉。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们想要什么,金银珠宝、美女我都给你们……”潘罗阿玖脸色依然惨白一片,更不敢稍动,且为了不引起周虎的误会,以极小的声音说道。   潘罗阿玖这般怕死,表现得如此不堪,却是让周虎有些意外的同时,心中彻底松了口气,心想这个计划基本上已经成功了一半。   这样想着他低喝一声,说道:“闭嘴,我们不要金银珠宝和女人,你只要听我们的话,做一些事情,我保证你不但不会死,而且以后日子过得不会比现在差多少。”   “这位大人,你想要我做什么?”潘罗阿玖神色稍稍好看了一些,陪着笑脸说道。   周虎冷酷地说道:“有两件事情,你先要做好,第一,外面有十数具尸体,你先想办法处理遮掩了再说。第二,我们来了十个人,想办法给我们十个人一个一直能够待在你身边的身份。”   潘罗阿玖赶紧说道:“大人放心,这些事情我保证做好。要不大人先将解药给我服了吧!”   周虎说道:“放心,解药只要在三天之内服用,便可解去。所以这三天之内你要听我的话。”   ……   ……   因为地形不熟,且这个时代深夜追敌,太过凶险。所以杨继业让骑兵追出十多里之地后,便鸣金收兵,归拢部队,待一切就绪之后,连夜行军,向凉州城而去。   祥符国天定二年六月四日,向来干旱少雨的凉州,竟然下起小雨来。雨虽然不大,但淅淅沥沥的,却让有些人感到很舒服,但也让一些人越加心烦意乱。   一夜之间不可一世的潘罗王不但让他赖以立足的大军损失惨重,而且还让甘州和青唐来的援军同样损失惨重。胜利的天平在这一战间,重重地倒向了祥符国一方,顷刻之间,潘罗王丢失凉州,便迫在眉睫了。   潘罗王带领一万多位于最后面的骑兵逃走后,走在半路上,其中属于甘州和青唐的军队二话不说直接脱离而去,潘罗王心中沮丧无比的带着心腹七千多部队回到了凉州城,据城固守。   结果次日天未亮,祥符国大军便依次赶到,将凉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潘罗王站在城楼上向东眺望,可以看到城外旌旗密布,祥符国大军军容之盛,让昨晚上刚刚稀里糊涂惨败而回的潘罗王和一起在城上观阵的许多凉州城将领都变了脸色。神色之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惧意和一些莫名的茫然。到现在为止,他们依然没有弄清楚昨晚上那如天罚一般大爆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祥符国有威力强大的火药武器,早就担心祥符国会吞并他们的凉州潘罗王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他发誓,他绝对没有想过威力竟然强大到这种程度,这种已经超越他们认识,甚至与神佛联系到一起的威力。 第886章 如此拿下凉州   “凉州之固,虽十万军不能下,更何况这区区七万来人。我们只须坚守一月,本王便有破敌之策!”潘罗王到底是一方霸主,意志远非他儿子潘罗阿玖可比,强压下心中的沮丧和不安,慨声说道,给麾下将士鼓舞士气。   然而,恰在此时,一只乌鸦不识时务的飞过城楼上空,呱地叫了一声便向北飞去。那绝望的叫声,让本就迷信的吐蕃将士,心中更增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凉州城东。   虽然是以胜利者的身份到来,且士气高昂,但杨继业考虑到赶了两天的路,昨晚又大战一场,然后又连夜赶来,没有休息。所以,没有立刻让人攻城,而是下令在城外十里处开始安营扎寨,大军先休整一日,待运送来的抛石机、巢车、盾车、云梯、撞门巨车等攻城器械的部件一一组装好之后,明日再攻城。   然而,在当天晚上被周虎挟持的潘罗王之子潘罗阿玖带领周虎等十名高手,以及潘罗阿玖自己的百来名心腹半夜假传潘罗王之令,猝不及防杀死了守门官兵,打开城门迎祥符国军队入城。凉州城就这样轻易破了,凉州军军激战不到半个时辰,便几乎全部投降。潘罗王在两千名心腹的拼死保护下,从西门突围逃走,不知所踪。   第二天,祥符国大军兵出七路,凉州城下辖的七个县城稍微抵抗之后,便纷纷开城门投降。祥符国军队纪律严明,且杨继业早已下了严令,军队不得做任何烧杀抢掠之事,特别是带人抢掠的一名班长和连同他们班十名战士全部被直接被斩首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违反这条禁令。   杨继业和寇明禄、周虎见过面之后,直接任命潘罗阿玖为大都校勋凉州旅旅长之军职,统领凉州七千降军,并让其出面安抚凉州境内最为安分的吐蕃族。与此同时,杨继业亲自拜访了凉州城中威望极高的大凉寺班明活佛,此行大为出乎杨继业预料之外,他甚至还未来得及表达祥符国对佛教的尊崇之意,班明活佛便表示大力支持祥符国大军统治凉州,并愿意出面相助他们安抚凉州境内广大信民。   “大帅是否对这班明活佛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和杨继业一起来见班明活佛的唐兴武在出了大凉寺之后对杨继业说道。   杨继业点了点头,说道:“这恐怕与陛下早在一个多月前便派到河西走廊的云月大师有关。”   唐兴武微微一笑,神色之中有着莫名之意,说道:“下官之前与我安全部在凉州的负责人周虎那里听说这位……神通广大的云月大师与那大名鼎鼎的班明活佛谈论佛法七天七夜。”   杨继业将唐兴武的神色看在眼中,眸中精光一闪,心中有些恍然,隐隐猜出云月大师的身份,说道:“云……月大师嘛!陛下既然派他来,自然是因为其神通广大了。”   ……   ……   有潘罗阿玖和班明活佛相继出面安抚凉州城内吐蕃人和羌族等异族,再加上祥符国军队完全不同于他们以往所认识的那些破城必要烧杀抢掠一番的军队,所表现出的文明之师的一面,让凉州城五万户百姓很快便初步的接受了变成祥符国百姓的这个实事。   杨继业一边派出信使八百里加急向夏京报战功的同时,一边让叶尘和韩熙载、马文韬本就精挑细选好的,且在顺州等候的凉州城知州等一系列文官快点赶来。   ……   ……   傍晚,凉州城原潘罗王的王宫之中,杨继业召集旅长以上高级将领召开作战会议。   身为义勇军团副军团长的耶律鹿,如今不但早已彻底认命,而且开始一天想着如何在祥符国立身,混出自己的位置出来。   此时人员刚刚到齐,耶律禄便神采飞扬地道:“大帅了得,损失不到一百多人便取了凉州,若是此番西去,河西走廊各州都这般望风景从,一一俯首,我们这些人可就没有用武之地啦!哈哈哈……”   黄东秋微笑道:“耶律将军,凉州城之所以这般容易得手,是因为潘罗王狂妄自大,暗中与甘州回鹘人和青唐吐蕃勾结,妄图夜袭我军,结果被我军识破奸计,且将计就计,大破三州联军,致使潘罗王损失惨重,且丧了胆。否则,若是潘罗王一心固守城池,以凉州城的坚固,我们绝不会这般容易得手,而且损失是如今数十倍都大有可能。可是接下来的甘州……就不会这么容易得手了。”   杨继业笑容一敛,正色道:“黄将军所言不假。所以,说起来,此次得占凉州,合力识破潘罗王夜袭阴谋的安全部和特种大队侦察连侦察一班立下首功,本帅已经将他们大功随捷报八百里加急报于陛下和朝廷。”   杨继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接下来,甘州、肃州、瓜州和沙州都不会像凉州这般容易到手。不过,如今凉州已然到手,以此为据地,对我们继续西征极为有利。可惜了潘罗王突围之前竟然还派人焚烧了凉州囤积的粮草。”   “至于如何治理凉州,稳定民心,陛下早已定下方略和安排,我等只要遵照陛下之意行事就行。不过,有一点,本帅却要再次强调一下,河西走廊各州百姓大多崇信佛教,朝廷所定稳定民心之举措之一便是投其所好,大兴佛教。所以,本帅严令,任何人一路之上都不许破坏任何佛寺,更不能随意伤害僧侣和尚。否则,本帅定斩不饶。”   说到这里,杨继业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道:“另外,我已命后方的粮草军需、辎重尽快起运至凉州,由此进行供应,可以大大减轻消耗,也能供给及时。下一步,我们就该考虑攻打甘州的事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唐大人你把甘州的情形向大家说一下。”   一直神色平静,心中不知道想什么的唐兴武,站起先是向杨继业和黄东秋敬了礼,然后才说道:“想必前天晚上那场伏击战之后,诸位将军从敌军尸体中发现了不少回鹘人,这些人便是潘罗王从甘州请来的盟军。三十年前回鹘汗国被黠戛斯击灭后,以色楞格河和鄂尔浑河为中心牧区的回鹘部众纷纷流亡逃散,或南下,或西迁,从那个时候开始回鹘历史进入了一个分裂和割据的时期。如今回鹘有三大势力,分别是即喀喇汗王朝、西州回鹘、河西回鹘,其中所谓河西回鹘便是在甘州设立牙帐的可汗庞特勤率领的黄头回鹘部落,他治下的人口……有二十多万人。”   黄东秋、耶律禄和诸旅长听了,不禁为之凛然,唐兴武又道:“甘州城是仿照回纥汗国时期的都城建造的,城墙高三丈五,碉楼高四丈,望楼五丈,城廊范围之广,步行一天,方可穿城而过。不过,因为他们仍然保持游牧习惯,而少农耕,所以城中建筑并不密集,甘州回鹘的族人常常整个部落迁徙出城,逐水放牧,食物以肉食为主,存粮极少,不能供应那么多人口的需要,所以甘州城中的常住人口只有五万左右。其余十数万回鹘人则是在以甘州方圆三百里之内逐草而居。”   黄东秋迫不及待地道:“对方兵力如何?”   唐兴武说道:“甘州庞特勤本来有五万控弦骑兵,但前天既然派来了三万人支援凉州,除去被我们大军所杀伤,逃回去最多一万人,所以如今他们有三万兵马,并且因为甘州城的城墙不高,城廊又太大,实际上不利于防守。但是麻烦的是,庞特勤在甘州城外的部落族人更多,且对于回鹘人来说,呆是车轮高以上的男丁均可上马为战士,一旦得悉甘州被围,而我们又不能迅速攻克甘州城的话,就会迎来源源不断的援军,而且均是骑兵,来去迅捷,可以袭扰战术对付我们。”   来自白狼军团骑兵一旅旅长是党项拓跋氏人,名叫拓跋狮,此时他说道:“回鹘人的这些部落距离甘州城肯定远近不同,到达的时间也就不同,我们大可以围城打援,逐一将他们消灭。”   拓跋狮的话得到了不少旅长的响应,特别是几名骑兵旅旅长更是双眼放光,因为围城打援便代表着野战,这是他们立功的时候。但不料唐兴武接下来的话直接给他们泼了冷水。   唐兴武说话做事很会做人,该说的话要说出来,以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且还有出谋划策之功,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温和,丝毫没有咄咄逼人之感:“诸位大都校有所不知,甘州城外四面八方都是草原和沙漠,不存在什么必经之路,更难埋伏遮掩,所以围城打援之策很难成功。”   众人一时不作声了。   杨继业微微一笑,说道:“你们现在知道,甘州如何难打了?”   黄东来振声道:“难打也要打!此次西征,最强的一方势力就是甘州,只要拿下甘州,肃州龙家、沙州和瓜州的曹家,还有胆量与我们一战么?”   注:西宁在明朝的时候才改为西宁州,宋朝的时候叫青唐,前面弄错了,已经改过来了。给诸位看客造成不便敬请谅解! 第887章 回鹘汗国   扬继业笑道:“打自然是要打的,可是如何打法,却须好好计量一番。如果因为打甘州,耗尽我军实力,就算继续西进,又如何能把这些占领的地方切切实实地掌握在手中呢?”   他扬起头,眸中流露出胜券在握的睿智之光——早在发兵之前,叶尘便下旨安全部大肆打探、搜寻河西走廊各个势力地理、兵力、人口组成分布、甚至各个势力首领的性格,等等所有能够打探到的情报消息,并让提供给军枢部,让军枢部根据情报消息提前便针对河西走廊各个势力做出战略、战术的打法。   当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计划往往不如变化,提前计划的未必就能用得上,但大的战略、战法也不会有大的变化。比如眼前针对甘州黄头回鹘庞特勤部的汗国,军枢部早已制定了一些战术打法。   ……   ……   天定二年,六月六日凌晨,杨继业在凉州城休整一天之后,留下了两个旅共计一万人看守凉州,防止潘罗王带领凉州余孽和青唐的吐蕃人来犯。然后带着七万大军向甘州而去,总人数没有减少多少,是因为潘罗阿玖带着七千多凉州降军也一起随行。   六月十一日凌晨,祥符国西征军七万大军陈兵于甘州城下,一个个威武的军阵肃立如山,各种攻城器械密集如林,森严凝重的杀气,笼罩着整个甘州古城。   甘州城内,一派紧张气氛,所有的商号店铺全都歇业了,门扉紧闭,鸦雀无声。街头,只有一队队持刀荷箭的武士脚步匆匆地来去。   城墙上密布着一排排箭手,矢弩遥指城下,严阵以待着,一片静寂中,在他们的身后,却有隐隐的尘土飞扬,从城外的望楼上看进去,可以看见一队队骆驼、马队正在牧人的驱赶下快速移动着。这座城出奇的大,城中也出奇的空旷,与中原的城池风格截然不同。如果只看靠近城墙的部分,几乎可以把它理解成为一堵高墙围着的草原,建筑群还在距城墙两里多远的地方。   这些骆驼有的身上架着西域游牧民族战场上常用的旋风炮,有的载着巨大的藤筐,筐中装着一块块碗口大的卵石,很显然,这是甘州一方守城和远程攻击的重要武器。   身材高大微胖,穿着一袭白袍,凹目高鼻的甘州黄头回鹘可汗庞特勤亲自登上城头,指挥作战,眼见城外一个个军容严整的战阵,再想起自己派往凉州三万援军惨败而回,并只回来一万人,且将士一个个犹如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庞特勤本来坚硬如铁的心中也不禁暗暗心中凛然。   庞特勤这一生打过太多的仗,见过许多军队,吐蕃人的、党项人、汉人的、大食人的,同他们都交过手,而且在西域这种地方不管是谁的军队都如虎狼般凶悍。然而,眼前这支军队却和他以往见过任何军队都截然不同——他们太整齐了,太安静了。   七万大军只要统帅身边一个旗手一个个旗语,鼓手的一道道鼓声,便整齐划一,进退如一,再没有一人聒噪,甚至移动一下。所谓令行禁止便是如此。庞特勤从未想过有军队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们并没有他以往所见到的西域各个势力军队那样凶猛、彪悍、嗜杀,但却有一种气壮如山,一静如岳之峙,一动如山之倾之感。这种感觉甚至让庞特勤感到有些诡异。   自祥符国立国之后,特别是先后打败了宋、辽两大帝国之后,关于祥符国皇帝叶尘的信息资料庞特勤便特意让人打探,他不得不承认叶尘是一位传奇皇帝。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同样是血山尸海里面杀出来的汗国,虽然重视,但他从未惧怕过。直到他派出到凉州的三万援军死伤两万,狼狈而回一万之后,他才隐隐感觉这一次面对的对手恐怕不简单、有些特殊,而此时再亲眼见到这支军队,他心中终于有了一些惧意和不安。   “先进行挑衅,弱敌士气,壮我军威。”扬继业一声令下,大军按照早已定下的顺序开始出阵。   白狼军团骑兵一旅旅长拓跋狮带领五千骑兵,带着如雷般的呼啸声越众军而出,战马膘肥体壮,强健有力,神骏之极,随着鼓声,他们气势汹汹,疾而不乱,统一制式的盔甲、头盔、统一制式的武器,以营为一队,形成四个整整齐齐的方阵顷刻间便汇聚成一股强劲的铁流,齐刷刷地在甘州城外从容驰过。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句话用在打仗中也同样说得通,如这样迅速的集结、这样严整的军容,庞特勤从来也没有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够从中看出这支骑兵有着严明的军纪,他们不止单兵战力强劲,而且训练有素,那么这支军队的可怕就可想而知了。   此外,庞特勤还发现祥符国军队不止每人身上穿着制式古怪连头面都遮掩其内的板式盔甲,就连马身上都穿着看似坚固,但好似并不甚重的铁甲。这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然而,他是甘州回鹘可汗,他麾下儿郎个个也都是百战精兵,是勇士,在凉州大败是因为不知对方火药武器那般厉害,且还可以那样用。有了防备之后,他便不怕眼前这支军队,更绝对不会投降,他只能战。   庞特勤惊忧的目光注视良久,才从城下煞气冲宵的大军中慢慢移开,望向大军的身后,更加遥远的沙漠和绿洲,他已经派遣他二十多个儿子中最让他看重,能力最强的七个,在叶尘的大军赶到甘州前便已离开甘州,飞赴游牧于外的各个部落去示警求援了,他相信他只要坚持一天时间,援军便会源源不断的到来,到那个时候祥符国大军便会陷入两面夹击之中。   然而,他们回鹘人并不擅长守城,眼前这一劫,能不能熬过去呢?这是他最为担心的。   庞特勤握紧了肋下的弯刀,眼中一片疯狂的杀意,他向肃州龙家和瓜州、沙州曹氏都已经派了使者,希望能够用“唇亡齿寒”的道理说动两家势力给他派来援兵。   他相信龙家和曹家不是蠢货,当能够想得到,他们甘州被祥符国灭了之后,接下来就会轮到肃州、瓜州和沙州。   ……   ……   城下,杨继业勒马而立,腰板儿挺得笔直,傲然地看着城廓宽广,但城墙和护城壕并不算十分险峻的甘州城,越接近西域深处,城池建筑的越简单,西域大漠草原上的汉子,更习惯策骏马,挎良弓,沙场驰骋,挥刀杀敌,而不惯城池攻防战。   对甘州可汗庞特勤来说,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撑下去,坚守城池,等待援军,两面夹击,能胜则好,胜不了至少也要耗光祥符国大军的锐气和辎重,让他无功而返。而对祥符国大军来说,所要考虑的不只是能不能打败庞特勤,拿下甘州,而是如何完胜,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打败此次西征河西走廊的道路上最强大的这个敌人。   一切早有计划,杨继业面沉如水,举起马鞭,向前方的甘州城遥遥一指,他身边的传令兵便以旗语、鼓声将开始攻城的命令传遍给了全军。下一刻,静默如峙如山岳的大军没有动。准确的说是只有八个抛石机连近千名士兵喊着齐刷刷的口号,隆隆车轮声中各自推着二十五个巨大的新型抛石车,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人来到了距离甘州城墙五百步外。除此之外,攻城战车、撞城车、巢车和爬蚁攻城的云梯丝毫没有动。   祥符学院物理分院院子汪河山抢在发兵河西走廊的一个月前终于将滑行齿轮和链条的原理用到了抛石机中,并将其改装成轮式巨型抛石车。比起原来抛石机,新型轮式抛石车有着很多改进的地方——原来抛石机需要十五人操作,如今轮式抛石车只需要五人便可;原来抛石机发射准备时间为四十五息,如今只要十五息,缩短了三倍之多。最主要的是,有效射程由原来三百步提升至五百步,而且精度不但没有降低,而且还有所提升。   八个抛石机连,每两个连,共五十个抛石车负责一面城墙,由测距手测量出距离城墙五百步距离处,开始有条不紊的布下抛石机阵地,然后进行着调试、瞄准、安装火药包等各种发射前准备。   甘州城中守将看着城外祥符国军队所为,自庞特勤往下均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很快他们便不会这样认为了。   等到八个连各自以旗语给杨继业报告发射前准备完毕之后,杨继业再次下令:“每个连一天两百枚火药包,抛石机连长自己把握间隔,且记不可让敌人找出发射规律。”   杨继业的命令很快便通过旗语和鼓声、快马三种方式传到了八个抛石机连连长耳中,接下来甘州城中,便传来巨大的轰隆之声。 第888章 杀一半放一半   火药包在甘州城墙、城内、城外接连爆炸,那种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甘州城内外都簌簌作响。   而这个时候,杨继业已经命令骑兵散于四周警戒,步兵则开始在帮助工兵们于城外安营扎寨,看那情形好像是要持久围城的样子。   甘州城内外,到处都是火光、硝烟。落在灵州城内外的火药包的爆炸,如同连绵不断的雷声,响个不停。八个抛石机连最开始还只是试探性的判断和调整着落点和火药包引线的长度,进行小规模的攻击。待到熟悉之后,便开始大规模的齐射。八个连各自负责一个区段,每次都能保证至少十几枚火药包能落在城面上,对几乎毫无经验的回鹘守军一下子就造成了最大幅度的杀伤。   巨大的爆炸声也是恐怖的武器,瞬时便能将没有任何经验的守军震聋。另外,这个时候甘州城本来就干燥,城墙上面木制的一些攻守战具被炸后还被点燃,就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   甘州城上,乱成一团。   然而,杨继业却始终没有下令让部队攻城,只是让大军安营扎寨之后,便派出大量探马往四面八方远出足足二十里,而大军主力却在养精蓄锐的休息。   甘州城的防御不说和宋国京兆府以及辽国大同府这等坚城相比,即使比起如今祥符国任何州城都是根本不能相比的。越是接近中原明核心的地方,其城市建筑风格就逾具备中原特点,而在西域戈壁沙漠、荒原草原之上,在百十年前,就算游牧名族大汗驻牧的地方,也不过是一片片帐蓬,拔营起寨,说走便走,在整个草原上迁移,所以他们的战斗风格一向是进攻,用进攻取代防御,势弱的一方要么在草原上与对方展开决战,要么利用广袤无垠的大漠草原四处逃避,根本不存在据城而守的说法。   而今,契丹人已经从匈奴、突厥的部落联盟政体发展成为帝国政体,开始建城寨、造堡垒。河西走廊上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等这些城池,也早因为汉唐以来西域商道的兴旺而开始建造,但是这些城池的防御效果其实有限的很。   杨继业是有把握这个时候若是在抛石机火药包之后,再配合巨型弩枪、攻城战车、撞城车、巢车和爬蚁攻城的抓扣云梯、盾车等攻城利器,大军直接攻城,以甘州城守军缺乏守城经验,最多三天之内破城。但是,除了抛石机之外,杨继业没有暴露大军所拥有的强大的攻城能力,更没有强行破城的打算。   甘州回鹘是一个游牧民族王国,其居民主体是回鹘人,如果强行突破,攻进城去,先不说守城军队就会从三万变成城内所有回鹘人全民皆兵,巷战的耗损将更加严重。或者一旦甘州城破,各个部落就会趁乱突围,四下逃逸。那时,戈壁草原茫茫无边,四处追缉降服的难度将更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些脱缰的野马一一归附。更何况,杨继业还要利用甘州城这个诱饵,将城外所有的回鹘部落源源不断的援军吸引来。   所以,杨继业只是以抛石机发射火药包攻城,给甘州城很大的压力,且一种岌岌可危,却总能危而不破的感觉,如此一来,让庞特勤可汗和回鹘军民心中始终保持着一丝幻想,坚守着他们的王城。   “他们是想围城打援?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城墙内侧下面,藏在石屋里面的庞特勤得知敌军始终没有开始攻城,只能这般猜想。   ……   ……   甘州城头、城内火药包的爆炸声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半天时间,傍晚的时候,一名探子飞奔而回,来到中营,来到杨继业身前,敬了军礼,大叫道:“启禀大帅,甘州回鹘人援军来了,西南方向,有八千人。”   杨继业唇边绽起一丝笑意:“这支援军来的倒是挺早。”   话音刚落,他又大声喝道:“传令负责城西和城南的骑兵前去阻截,按照既定计划,杀一半,放一半进城。”   随着帅令到达,早已憋足一口气,等着甘州回鹘人援军到达的城西黑狼军团骑兵一旅和城南义勇军团的骑兵二旅顿时动了起来。   而没过多久,西南方向,肉眼视线尽头尘土飞扬,一支人数大约八千,队形并不整齐,但冲势迅猛的骑兵出现了,看他们的冲势,竟然是想打算一鼓作气突破正在围城的祥符国大军,制造大量杀伤和混乱的同时冲进城去。   如果祥符国大军正在全力攻城,那么正常情况下面对突然出现的骑兵奔袭是绝对来不及马上应变的——一面约束军队,调整节奏,变攻为守,一面调集充足的兵力进行阻截的。不得不说,寻常情况下,回鹘人的这种战术谈不上如何高明,却绝对有效,取的就是一个快字,这就是骑兵机动能力的体现。   然而,如今祥符国大军并没有全力攻城,甚至除了八个抛石机连千名官兵之外,其他军队都在蓄势以待。这种情况下,这八千人到来不说飞蛾扑火,但简直就是找死。   但是,实事情况却不然。这八千回鹘骑兵稀里糊涂和拦截他们的祥符国骑兵杀到了一起,两侧还有步兵发射快弩和弓箭,甚至还有火药包被扔过来。这八千回鹘骑兵都是高鼻卷发,杀气腾腾,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和拦截他们的祥符国骑兵战在了一起,马蹄翻飞处,激起大片尘土,迅速将敌我双方包裹在其中,尘烟滚滚,如同两支天军在云中作战。让人难以看清具体战况。   不过,真实情况是刚开始回鹘援军损失极大,甚至很快便超过一半,就在这支回鹘骑兵首领惊惧之下想着撤走时,不知怎么的,他们竟然稀里糊涂的杀到了城门口。而对于城内,虽在援军只有八千人,甚至如今好像在城外损失很大,但是首支援军的出现,使得死守城池的回鹘王城的军士气大振,城头上的回鹘人望着远处来临的援兵,发出兴奋的、欢呼,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兴高采烈地大叫,整座甘州城都为勤王之师的出现而亢奋起来,庞特勤果然命令开城,派一万骑兵出城接应。   吊桥的绞索在吱呀呀地放下,沉重的吊桥轰地一声,落在护城河上,城门洞开……一万骑兵冲了出去,同时甘州城头上回鹘守军的两万多士兵个个持弓,射出了一片箭雨,配合出城的一万骑兵击退了追杀援军的祥符国骑兵,剩余的援军险之又险的进了城。一直担心祥符国大军拼着一些损失也尾随援军杀进城的庞特勤长长松了一口气。   此战,八千回鹘援军战死四千二百多人,三千八百人进了甘州城。而祥符国骑兵损失了四百多人。   但紧接着庞特勤想起今天祥符国大军攻城的怪异,神色又变得阴沉起来。事到如今,他岂能看不出杨继业想要做什么——不是为了围城打援,因为这样援兵打不过随时会转身逃走,但若是放进甘州城中围起来,便就成了被圈起来的狼,虽然依然凶悍,但却很难逃得了一个。   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这对他来说便相当于阳谋,他需要援兵,而各个部落就算知道是陷阱,也会为了救援他们的可汗和王城,义无反顾的在第一时间来支援。更何况,庞特勤依然对在有了的援兵进城的情况下,有一定的信心守住甘州城。   抛石车以火药包对甘州城并不是很密集,但却能够保持断断续续的轰炸,再次开始。这给守军始终予以很大的压力和伤害。   ……   ……   天定二年,六月十日,夏京。   “哈哈哈……不错,杨继业这将计就计做得好!损失数百人便攻下凉州城不说,让甘州黄头回鹘汗国也损失了两万多人,而且刚刚出征便取得大胜利,对大军来说已经打出了士气,壮了我祥符国的军威。”政务殿中,大朝会上叶尘看过捷报,难得的放弃了皇帝的矜持和威严,长笑一声,喜笑颜开,当着满朝文武为前线的捷报而叫好。   众臣同样欣喜,齐齐躬身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君临河西走廊指日可待。”   叶尘微微颔首,示意众臣平身,然后仔细又看了捷报,说道:“嗯!此次安全部和特种大队算是立下了首功,传朕旨意给特种大队那位名叫薛米见的班长立一等战功,由高级士官提升为都尉。安全部凉州部的周虎情报未能及时传到,不过能够将功赎罪,且功大于过,给于嘉奖一次,以资鼓励。”   曾尚飞和胡三光恭敬称是。   韩熙载笑着,拱手道:“陛下,如今的胜利也仅是开局而已,想来甘州大捷的捷报很快也会送到陛下手中。”   叶尘点了点头,嘴角含笑,说着:“希望能够在三月之内拿下河西走廊。” 第889章 重型投石机   胡三光出班说道:“启禀陛下,据探子回报,宋国朝廷秘密派了使者前往河湟一带吐蕃大部,并暗中以商人的名义给这些吐蕃大部送去了兵器盔甲。而吐蕃大部中近日已经传开我祥符国拿下河西走廊之日,便是对他们发兵之日。这几天,安全部已经在西南边以兰州为中心的各军机要地抓获数十名吐蕃探子。安全部分析,吐蕃诸大部暗中已经针对我祥符国达成攻守同盟,且随时都有可能发兵攻打兰州。”   众臣神色早已肃然一片,但却没有半点惊慌。叶尘想了一下,说道:“传令白虎军团韩虎,军团总部搬移至兰州,主力屯兵于兰州。”   全权负责军枢部工作的总参谋长曾尚飞立刻恭敬称是。   叶尘又说道:“吐蕃人不算什么,主要还是宋国和辽国,安全部给朕将他们盯死了,有丝毫风吹草动,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报于朕的同时,通报给相应军团驻军。”   胡三光肃然说道:“谨遵陛下旨意。”   叶尘恢复笑容,说道:“诸卿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事的话,就退朝吧!”   工部尚书简祥符学院院长徐铉出班说道:“陛下,臣还有一喜事禀报陛下。”   叶尘脸显意外,笑着说道:“徐铉有什么喜事要告诉朕?”   徐铉说道:“回禀陛下,工部下属民事研究司终于研制出了陛下所说的玻璃。”   叶尘闻言,顿时大喜,说道:“好,哈哈哈……有了玻璃,我祥符国财政收入每年当能够再增三百万两银子不止。”   这些天因为对河西走廊财政开始吃紧的而感到头疼的户部尚书贾宪也是欣喜若狂,说道:“陛下,臣这就派人安排筹划玻璃建厂事宜。”   叶尘点头道:“在什么地方建厂,如何建厂?要听取主要参与玻璃研制的工匠的意见。工部按照相关规定,对相关工匠,该授予官职的不要吝啬,该奖励钱物的也要大方一些。”   徐铉和贾宪同时躬身称是。   ……   ……   三天时间,黄头回鹘各个部落援兵接连到来救援他们的可汗和王城,杨继业用同样的手段,杀一半,放一半进入。不知不觉中甘州城中已经聚集了六万大军。与城外祥符国大军单从兵力上来说已经相差不多。而黄头回鹘可汗庞特勤也由最开始的惊惧担忧,信心变得也越来越足,毕竟寻常情况下攻城一方兵力于守城十倍之才能破城,就算祥符国大军如今有着太多攻城利器,军队强悍,但怎么着也至少是两倍吧!   “启禀大帅、副帅,据我安全部潜伏在黄头回鹘各个部落附近探子汇报,庞特勤的回鹘汗国大大小二十七个部落,援兵都已经派出。”傍晚,结束了一天的拦截大战和抛石机火药包的轰炸之后,中军大帐中正在召开例行作战会议,唐兴武首先汇报了当前最重要的情报。   主持作战会议的黄东秋皱眉,说道:“这三天之内被我们拦截的回鹘援兵只有十三支,会不会还有十四支回鹘援军没有赶来。”   特战营营长孙立行说道:“据我特种大队潜入援兵纵深的侦察兵汇报,有十四支人数不足三千的回鹘援兵是与其他援兵合兵一处之后才来闯我军大营,被放进甘州城中。”   众人闻言,均是精神一振,眸中精光闪烁,瞬间战意冲天,齐齐看向杨继业。   杨继业说道:“鱼已经进入网中,但却还没有到收网的时候。”   说着话,杨继业看向朱雀军团步兵一旅旅长朱晶平。后者立刻站起说道:“回禀大帅,属下这边还需要三天时间。且越到后面,越容易被回鹘守军发现,就越需要攻城以吸引守军注意力和掩盖声响。”   杨继业点了点头,说道:“三天时间却是正好。虽然以我军攻城器械之利,攻下甘州城不难,但攻城之战最易战损士兵。按理说应该这三天继续佯攻,等三天之后一举收网,这样我祥符国损失最小。不过,自我祥符国立国以来,虽然与宋、辽两国皆有大战,但多是野战或者我军为守城一方。以致于我军攻城经验极少。将来我祥符国征战天下,少不了攻城,而不管是辽国还是宋国,随便一个州城的城墙都要比甘州难以攻下,且守军比回鹘人更会守城。更何况,攻城器械虽然好用,但是若操作士兵不够娴熟,攻城军队经验不足,也难以攻下坚城。难得回鹘人不太擅长守城,所以此次攻打甘州城也是我军练手的机会。”   说到这里,杨继业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传本帅军令,从明日起,步兵旅和两万多配属各旅的原辽国降军,以及七千凉州旅都轮流攻城。三日后一举破城,灭黄头回鹘汗国。”   众将轰然称是。   ……   ……   第二日,祥符国大军正式开始攻打甘州城。战争从一开始便显得极为激烈。杨继业为了避免与回鹘人旷日已久的追逐战,选择了将对手全部引入甘州城,让回鹘城放弃自己擅长的骑战,反而去做自己不擅长的守城战。这样的战略打法固然省时、省力,但也同样将回鹘人逼到了类似于“背水一战”的境地,即使回鹘人不擅收城,但却擅长战斗杀人。事实上,若非祥符国有着回鹘人难以想像的攻城利器,以七万兵力攻打有六万多军队驻守的甘州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甚至用来送死都不足以形容。所以,这场攻城战注定不是那么容易的。   柳志平举着高过人身的盾牌,一双眼睛胀得通红,口里大声吼着无意义的音节,踏过横七竖八躺在城下的友军尸体,第三次冲向城角。此时甘州城东的上空,恍如正下着一场狂暴的箭雨,密密麻麻射出来的羽箭,几乎让太阳都失去了光芒。城墙的脚下,到处都有未熄的烈火在飘摇着,回鹘人泼下来的滚烫的开水,兀自在地面上冒着热气。到处都是穿着黑色铠甲的祥符国大军尸首,被石块砸烂的云车残体,还有遍地可见的血迹。惨叫声、吼叫声、战鼓声、云梯车轮压过壕桥的吱吱声、弓弦振动声、羽箭穿过空气的声音、抛石机发射时的轧轧声、火药包砸在城墙上、城墙外的轰隆爆炸声……所有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柳志平此时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地跟随着白虎军团步兵一旅的四千千多名袍泽,以及配属的三千辽国降军一起,服从着旅长的命令,簇着云梯,向着甘州的城墙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每一架云梯车后面,都跟随着数以百计的战士。而在他们身后,在回鹘军队射程以外,祥符国军队八个抛石机连,整整两百架轮式抛石机分成四组,不断的向甘州抛射出石块与泥团,中间毫无规律的突然又换成火药包,压制着城墙上的回鹘军队。   接连三天此次西征配属的火药包便用了一半,换成钱便是二十万两银子,消耗极大,所以如今的火药包已经不能如最开始那般随意使用了。而五到八斤重的石弹,打在甘州城那坚固而高峭的城壁上,连个印子都留不下便化为齑粉;它们也很难对重要的防御工事造成多大的损害,但是如果落在人身上,无论穿着多好的盔甲,也必死无疑。那些跌落城下的回鹘军队尸体,几乎没有完整的。   杨继业与黄东秋都紧绷着脸,站在指挥高台上拿着望远镜观战。   此次祥符国西征,大军一路上行军速度相对来说是比较慢的。而慢自然是有原因的——此时攻打甘州攻城器械,不可能是凭空变出来的。这个时代运输能力,道路状况,从祥符国顺州到凉州,再到甘州的道路,许多地方都不能通车,许多重型器械根本无法运过来,就地制造也要受材料与工匠的限制,都是拆卸成部件运送过来的。任何一个将领,都知道在这方面无法再抱怨什么。毕竟,没有哪个国家或者势力的军队在攻城时能够如祥符国大军这样幸福,有这么多利器相助。   但饶是如此,擅长防守的杨继业还是忍不住会暗暗感到遗憾。   若是能运来重型投石机便好了。此次发兵河西走廊之前,祥符学院物理学院院长汪河山发明了一种在这个时代来说的超巨型的投石机,能将数十斤重甚至上百斤重的石头轻而易举地发射到三百步以外。只要有这么一两架投石机,甘州城上的任何防御工事,只要被命中,就会被砸得粉碎。再试想一下,若是将上百斤重的巨型火药包发射出去砸在城墙之上,一下便可炸塌一截城墙,来上几次,便可直接破城。   但这种投石机本身重达数千斤,即使是拆卸着部件,几人重要部件也要超过千斤,这个时代一辆马车的载重能达千斤就几乎是极限,且河西走廊马走、人走、骆驼走还可以,但马车却很艰难,更不用说这种投石机几个重要大型部件需要几辆马车同时拉才能拉得动。 第890章 开始收网   不过,攻打甘州城,其实也用不到这种攻城大杀器。以杨继业的眼光来看,庞特勤在守城方面的能力实在是很欠缺。而且这种欠缺并非庞特勤个人的问题,而是回鹘军在这方面根本不擅长。所以庞特勤才犯一些在杨继业看来简直是可笑的错误。最主要的是,整个甘州城防御工事的设计虽然称得上严密,然而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外壕居然没有羊马墙,使得祥符国军队不仅可以直接攻城外城,而且祥符国军队的壕桥轻易地就开到外濠上面,池宽水深的外壕居然没有发挥多少作用。还有,对攻城一方可以造成很大的麻烦的马面也太少。   这许多的不足,完全是战术思想上的落后。比如偌大的甘州城居然只有两个城门!在杨继业看来,这简直就是幼稚。回鹘人以为城门是攻防最激烈的地带,所以就以为越少越好,可以集中防守,但他们却忘记了城角更是最薄弱的地带。   不过,任何一个民族都有他们聪明的、独到的一面,更有自己智慧的结晶。   回鹘人在这么多攻城火药包和石弹的打击下,居然还能够在城头上保持如此密箭的箭雨?城面上防守的回鹘人似乎完全没有被压制住!而最奇怪的是,回鹘人的守城用的旋风炮一直没有还击。按着常理,布置在城内的守城旋风炮因为居高临下,一般都要比攻城抛石机发射石弹威力更大,它们是摧毁攻城一方各种攻城器械最有效的武器。祥符国军队的各种攻城器械一旦发起进攻,其位置就暴露无遗。但为什么庞特勤任凭祥符国军队攻击,这难道是在一直隐藏实力?   难道说应付祥符国军队的这点攻击,他完全是游刃有余?亦或者,他们根本没有守城用的旋风炮?安全部的情况有误?   杨继业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外城城面定有蹊跷。”杨继业低声说道,目光有意无意地向身边的黄东秋瞥了一眼。   黄东秋斜着伸手掌,做了个手势,却没有接话。杨继业收在眼里,眉头皱得更紧了。黄东秋的意思很明白,与杨继业想的完全一样。甘州外城的城面,一定是被设计成向内倾斜的城面了。这种城面设计是专门对付攻城抛石机的——石弹落到上面,就会借着巨大的惯力向夹城滑落。任何投石机的精确度都是有限的,训练得再好的士兵,也无法准确的将每一枚石弹打到城面上,实际上每十枚中能有三到四枚命中城面,就已经是训练有素了,即使以祥符国新型抛石机也只有十中之六的命中率。而如果城面的设计成一定斜度,城面上的士兵在遇到攻击时只要紧贴女墙站立,受到的伤亡就会大幅减少。   杨继业突然有些后悔前三天火药包的损耗太大了,否则这个时候若一直用火药包,便不会存在这个问题了。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这几天的攻城主要是为了掩护另一个杀手锏的顺利进行,顺便练兵而已。   ……   ……   “呯”地一声,一声羽箭正中柳志平的盾牌,射箭的人显然臂力极大,羽箭插入盾牌后箭尾兀自摇晃不已,更是震得柳志平的手一酸。柳志平此时根本不知道是谁射出来的这一枝箭,躲在覆盖着厚厚的沙土与生牛皮保护的云梯车内的士兵,已经将云梯靠到了甘州城墙上,云梯上一架架飞梯就势升起,直接架到了甘州外城的女墙以上。“杀!”“杀!”身后的战鼓声擂得更加急了,柳志平见排长举着一面盾牌,口中大声吼着,跳上云梯,向着甘州攀爬上去,他身后有数十名士兵见状也紧随其后,纷纷跟上。柳志平连忙带着本班士兵也跟了上去。他刚一上去,身后马上又有无数人跟了上来。   这个时候,甘州的城墙上,到处都是升起的云梯,一排排身着黑色铠甲,举着盾牌的祥符国军队战士,如同庞大的蚁群,向着甘州攀爬上去。   一瞬间,祥符国军队的远程攻击更加激烈了。   在巢车的指挥下,祥符国军队的投石机发了疯似地向甘州城墙发射,不惜一切代价来压制城面上的守军。不知道何时布好的巨型弩枪也突然发威,祥符国军队疯狂地将他们的巨型弩枪推进距城百步以内,不顾伤亡的向回鹘军队进攻。数以万计的弓手更是将漫天的羽箭射向城头的回鹘军队,数十架的望楼车好象突然冒了出来一样,在战场上疯狂地移动着,这些比甘州城还要高的望楼车上,每架都载有十几名的祥符国军队神箭手,这些人不停的寻找着他们认为的重要目标,几乎每一声弓弦响声,都有回鹘人送命。   得到有效支援的白虎军团步兵一旅,仿佛得到什么号令一样,也自觉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甘州城头,越来越近了。   “狗日的要玩命了!”城楼上,庞特勤狠狠地吐了浓痰,骂道。他转身瞪着自己最为勇敢的儿子,沉声道:“维土吉,你给我带一个千人队上去,绝对不能让祥狗登城!”   “是!”   “我们的旋风炮可以动手了!”庞特勤没有再看一眼离开的长子,他瞪着眼睛,盯着城外的祥符国军队巢车与望车。庞特勤感觉到,相比而言,对甘州城威胁最大的,是那些毫无攻击力的巢车。因为有了这些巢车,祥符国军队才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城头上的一举一动,才能用旗号指挥部队进行更有效的攻击。   这是心腹之患。   “一定要先干掉那些巢车!”   轰!   轰!   一辆巢车被砸得散架。   又一辆巢车被砸成数段。   “好了,下令收兵吧!今天到此为止。”杨继业看了看渐进傍晚的天色,神色淡然的下达着命令。回鹘人的守城旋风炮终于开始还击了,为了练兵经历一些生死拼杀,战损一些士兵是不可避免的,只要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就行。但让那些珍贵的攻城器械被回鹘人砸毁,那就得不偿失了。他可是知道军中这些攻城器械价值六十多万两银子。   在抛石机和巨型弩枪的掩护下,祥符国军队开始鸣金收兵。而筋疲力尽的回鹘军队,也不敢再去挑衅祥符国军队,眼睁睁地望着祥符国军队撤退,只是象征性的攻击了一下了事。   “祥狗很怕死?亦或祥符国大军统帅不想让自己大军损失过多。”庞特勤看着撤退的祥符国大军,心中大喜。一支害怕战损的部队,在他看来要远比一支不怕拼命的部队要好对付得多。   “既然他们怕死人,那么我便要主动一些了。”庞特勤这样想着,转身对身后的维土吉说道:“维土吉,你去挑选三千敢死勇猛之士,于今晚一更之时悬槌而下,击其薄弱。本汗另遣两支奇兵先出潜行,待城中号角声响,多举火把,布疑阵,自南、北而来,诈为援兵大至。趁祥符国大军慌乱之时,本汗再亲率大军出城,胜负一夕可定!”   ……   ……   李唐统治时期,吐蕃极盛一时,直接构成了唐朝政权的重要边患。唐末五代乱世,各族征伐不断,且吐蕃内部纷争不断,使得吐蕃势力逐渐衰落。东方部族则以凉州潘罗王所设西凉府和河湟青唐为中心,散处在凉州、河湟、青唐、陇西、秦州一带,各成部落,互不统属,但互相之间联系依然紧密,面对汉、党项、回鹘等异族时,多会联手抗敌。   宋琪《奏论边事》中提到:“党项、吐蕃,风俗相类。其账族有生户、熟户。接连汉界,入州城者,谓之熟户;居深山僻远,横过寇掠者,谓之生户。其俗多有世仇,不相往来;遇有战斗,则同恶相济,传箭相率,其从如流。虽各有鞍甲,而无魁首统摄;并皆散漫山川,居常不以为患。”所以,吐蕃分为生番和熟蕃。生户位于有蹉鹘、者谷、达谷、必利城、噶家城、鸱枭城、龛谷一带,这些生蕃种类莫知其数。然族账发散,不相君长,故不能为华夏之患。但是多散布于渭州、临洮、河、兰州、叠、宕州、连宗奇、青唐城、凉州一带的熟蕃则是不一样,富有倾略性,喜欢互相抢掠,抢掠它族百姓,特别是喜欢到汉族所在打草谷。西北这些年战乱不休,他们功不可没。   就在大宋问鼎中原之时,在甘青地区兴起了两个吐蕃族地方政权,一个是凉州地区的自称为潘罗王的潘罗支政权,另一个便是河湟地区的自视为正统的唃厮啰势力。在原本历史上,潘罗王政权不久即被吐蕃吞并,而唃厮啰政权在青海东部相传四代,经历了一个多世纪,才被宋朝所灭。   唃厮啰是吐蕃亚陇觉阿王系的后裔,但是生不逢时。当他出生之时,吐蕃早已分崩离析,处在宗室战争、军阀割据的内乱之中。 第891章 三千敢死队   为了避难,许多吐蕃王室的后代不得不远走他乡。所以,唃厮啰名义上虽然是如今吐蕃至高无上的赞普(吐蕃之王称赞普),但实际上如今唃厮啰却是河湟地区宗教领袖和地方豪强手中的傀儡。河湟地区业已强大的宗教和地方豪强两大势力都将唃厮啰当作名贵猎物一样来追逐。因为,唃厮啰年仅十二,这对于豪强们来说,无疑又是最好控制的。   如今控制唃厮啰是一名僧人,汉名叫李立遵,藏名郢成蔺逋叱。郢成蔺逋叱和邈川三年前(湟州治所,今青海乐都)大酋温逋奇拥立唃厮啰为主,尊为赞普。在唃厮啰十二岁的时候,便将两个女儿嫁给唃厮啰,并将王城迁到经济比较发达的青唐城,自称论逋(相当于宰相),独揽大权。   青唐城规模其实不小,人口多达十万,但是比起汉的城池,他最大的特点便是脏乱,马粪牛粪散落在街道上却是一种常态,吐蕃人也早已习惯。唯有城中心的赞普宫附近要好一些。   此次,祥符国发兵河西走廊,凉州的潘罗支向郢成蔺逋叱求援,郢成蔺逋叱见识不凡,再加上宋国宋卫府暗中散布谣言,且派人游说,他预料到祥符国若是打下河西走廊之后,迟早会对他们吐蕃诸部发兵。更何况潘罗支虽然不尊青唐城为主,但也是吐蕃人,所以应了潘罗支的请求,派了三万援军。   不料,三万援军去了之后的第四天便狼狈逃回,且逃回的不到一万。郢成蔺逋叱大吃一惊,仔细询问过失败的过程之后,再一联系这些天宋国来的那位密使所言,深深的感觉到了危机感。他甚至可以肯定,祥符国攻下河西走廊之后,必定会对他青唐动手。   青唐城,紧挨着赞普宫的论逋府中,郢成蔺逋叱看着眼前这名宋国宰相赵普派来,名叫皇甫同的使者,神色变幻不定,心中犹豫不决。宋国宰相赵普权倾朝野,权比天子,郢成蔺逋叱虽然远在青唐,但也有所耳闻。他自认为自己和赵普是同类人,甚至认为自己做得要更好,因为赵普和宋国皇帝还在争权,而他已经让赞普唃厮啰成为傀儡,并且等时机成熟,他便可直接废了唃厮啰,自己成为唃赞普。   “论逋大人,眼睛局势,想必论逋大人已经很清楚,你再不趁着符国大军远征西域,发兵兰州,先下手为强,等杨继业拿下河西走廊之后,回师之时必定是攻打你河湟之时。到时候论逋大人认为能够挡得住祥符国大军。”皇甫同淡淡地说道。   郢成蔺逋叱死死盯着皇甫同,说道:“皇甫先生所言固然有理,但是据我所知,宋国与祥符国早已结下死仇,等祥符国西收河西走廊,南攻下我河湟,势力越加强盛之后,恐怕便会发兵攻打宋国了。所以,我有一事不明,祥符国远征西域,对宋国来说同样是一个机会,为何赵相公派皇甫先生鼓动我们河湟攻打兰州,而你们宋国为何不发兵祥符国?我可立誓,只要宋国发兵祥符国,我必定倾尽全力攻打兰州。”   皇甫同心中叹了口气,他是赵普心腹幕僚之一,这些天已经与郢成蔺逋叱谈过不少次,但郢成蔺逋叱却是老奸巨猾,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还没有完成宰相大人交代的差事,不由有些心急,同时也明白了郢成蔺逋叱是个明白人,到最后看来还是免不了要拿出实际的东西或者承诺才行。   这样想着皇甫同摇了摇头,说道:“论逋大人有所不知,赵相公自是高瞻远瞩,想要趁机发兵攻打祥符国,可是赵相公毕竟不如论逋大人这样能够完全决定我大宋兵事。不瞒论逋大人,我大宋皇帝陛下对那祥符国有些畏惧,赵相公这些天正在努力说服甚至逼迫我大宋皇帝陛下对祥符国出兵。这样吧!论逋大人若是愿意主动出兵攻打兰州,在下做主,三日内便从秦州运来五千套盔甲,五千柄刀,五千把强弓和五万支羽箭送于论逋大人。”   郢成蔺逋叱眸中炽热之色一闪而逝,正如皇甫同所言,他心中的确很清楚,他再不趁着符国大军远征西域,发兵兰州,先下手为强,祥符国迟早会对他河湟之地下手。但是世间之事变化无常,万一等不到祥符国发兵来打,祥符国选被辽国所灭呢!可是他若现在便发兵攻打兰州,那便意味着直接与祥符国开战,即使杨继业带着七万大军劳师远征西域,他依然不太想招惹祥符国。   皇甫同将郢成蔺逋叱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心中暗骂了一声,暗忖道:“看来想要让吐蕃人和祥符国之间燃起战火,还需要我想办法放上一把火才行。”   ……   ……   河西走廊,甘州。   整天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烟灰的太阳终于开始西沉。祥符国大军的抛石机也停止了攻击,夜幕缓缓落下,天地间也随之慢慢静寂下来,甘州城内外都显得很安静。   庞特勤安排防务,探视伤亡,差人连夜修葺被破坏的城头工事。事无巨细皆过问一遍,才方稍觉安心,来到东城下。此时他安排的两只负责布疑阵的奇兵已经先行潜出城,到了指定位置。   此时一更到了,更夫敲响了锣声。   庞特勤亲自提着一坛酒,挨个地给站在他面前的三千名身着黑衣的死士倒着酒。酒在回鹘人眼中却是堪比黄金,没有几个回鹘人不喜欢酒的。给最后一个人的碗中倒过酒后,庞特勤将酒坛摔到地上,“哗”地一声,酒坛便被掼成一地的碎片。庞特勤大步走回队伍前面,提起一个酒坛,撕开封泥,大声道:“这是上路酒!喝!”   说罢,举起酒坛,咕噜猛喝了一大口,一把便将酒坛砸了。那些死士们也跟着他一口干完碗中的美酒,一齐将碗摔得粉碎。   二更锣响。   夜幕笼罩的甘州城头,从祥符国军队难以观察到的几个死角处,悄悄地放下了三千的黑影。黑影们弓着腰,利用夜色与地形的掩护,躲过远处祥符国军队巡逻士兵的观察,悄悄地向着目标中的几座祥符国大军军营靠近。   很快,维土吉与他的敢死队们几乎都已经可以看得清祥符国大军营寨中夜间巡逻守望的脸孔了。但那些在夜间警戒的祥符国士兵对眼前的危机,却依然毫无觉察。   “若是能设法在他们的马厩点上一把火,那就再好不过了。”维土吉一面领着部下潜行,一面在心里暗暗计算着。   他们来夜袭,对他们三千人来说成则九死一生,败则十死无生。而成败于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维土吉的经验与判断力。   摸着黑往前潜行,忽然,维土吉感觉自己的手碰到一块冰凉的东西。他俯头看过去,原来有几块齐腰的大石头,稀稀落落地摆在前面。维土吉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不安,他举手示意部下们停下来。   他小心一面掩藏着自己,一面打量着这几块平淡无奇的石头,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毛病来。但不知道为什么,维土吉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对他喊着:“绕开它,绕开它……”   “听说中原汉人中有道士会一些奇门遁甲陈法之术,而那祥符国皇帝传说中就会法术,莫非这是某中法术?”维土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一面继续谨慎地观察。   这里距祥符国的大营已经不到一箭之地,尽管祥符国大军的栅栏看起来还算是中规中矩,但外面却没什么陷阱的痕迹。   “这些祥符国的人气势汹汹而来,想必从没有想过我们敢主动夜袭吧!”   更何况,他们选择今晚上夜袭部队是祥符国一支骑兵大营所在。   已经没有时间过多思考了,总不能被几块石头吓倒,维土吉克制住自己内心的不安,决定继续前进。但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先命令一个小头领领着两百人先行。   等得不耐烦的部下们快速地穿过了那几块石头。   “轰!”   “轰!”   在一瞬间,维土吉只觉得眼前巨大的火光一闪,气浪卷起沙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扑倒在地上。然后想起了从凉州逃回来的一万败兵那夸张的描述,然后又想起了这几天祥符国大军以抛石机发射的火药包。   “那些石头一定是祥符国军队提醒自己人注意而特意设的标记。”维土吉心中有了一些恍然。   然而,一切都晚了。   祥符国大军的号角声、喊叫声仿佛突然之间冒了出来,在寂静的夜晚中是那么的刺耳难闻。弓箭手们迅速地集结起来,向着地雷被引发的区域射出密如蝗雨的箭矢。   维土吉甚至连头都无法抬起来。   但他分明能感觉到,火光越来越明亮,而从大地的震动中,他也能知道,祥符国大军的骑军出营了! 第892章 全军覆灭   “完了!袭营失败了!”两声巨响后,甘州城头,一直注视着祥符国大军军营动静的庞特勤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天定二年,六月十三日晚,黄头回鹘汗国庞特勤派遣三子维土吉带领三千精挑细选敢死勇士夜袭祥符国黑狼军团骑兵一旅营地失败,全军覆没。庞特勤派遣另外两只各一千举火把,布疑阵,佯装援兵的军队同样未能逃过被全被杀死的命运。   第二日,祥符国大军攻城依旧。   只是祥符国大军不再发射火药包,但是抛石机密集发射的巨石在前几日火药包轰炸基础之上,依然砸得甘州城头破烂不堪,守军纷纷避入藏兵洞。待抛石机停止发射,才又重新占据城头。这时,祥符国大军不惜损耗箭矢,铺天盖地的箭雨便落向甘州城墙。不过,这几天下来,在回鹘汗王庞特勤带领下也想了好多办法,有了很大的长进——城头出现了许多可以移动的方形尖顶的虚棚,这是以巨木为骨,牛皮为表的遮蔽物,牛皮既软且韧,箭矢以抛物线的角度射中后已不能对幔帐中所藏的士兵产生威胁,而士兵藏于其中,却能及时观察到城外军队的阵形移动,进而部署到迎击地点。   这样的打法,对攻城一方,消耗箭矢和攻城器械速度极快,但已方士兵的损失却大幅度减少。不过,杨继业既然要让甘州守军不能因为祥符国大军攻击节奏从而有所怀疑,影响后面计划,正常攻城还是要继续,不管是之前的火药包,还是如今的箭矢的消耗却也是没法避免的。   “传令,这次攻城要进入到甘州城下。”   “放踏橛箭,准备攻城!”   杨继业的命令得到了一丝不苟的执行。   望楼上号旗飘扬,一排排特制的巨型弩枪对准了城墙,槌子敲向牙发,小臂粗的短弩枪带着刺破耳膜的巨啸呼号着扑向城墙,一排排钉入厚厚的墙壁,这是用来让祥符国士兵扑近城墙时,可以借此攀援登爬。且又不用担心如云梯那样被从上面推翻或者被点燃。   一队队祥符国步兵站在牛皮遮幔后面,推着装了木轮的折叠桥、填壕车在矢箭的掩护下迅速向前扑去,甘州城的护城河已经进行了拓宽和掘深,本就不多的水流早已经被前几天火药包炸得到处流淌,然后又被西北干燥天气和火辣辣的大太阳蒸发,破烂不堪护城壕中的积水只留下一尺左右,水中露出一柄柄顶端削得锋利的巨篙。   “吱嘎吱嘎……”   虽说削轴和辘轳上已经上了油,迅速转动起来还是发出牙酸的声响,祥符国大军将军工厂的能工巧匠按照武器研究司最新研究发明的飞桥冒着城下泼下的箭雨铺到了水面上,然后转动绞索,将折叠的另一半桥面向前延伸出去,搭在了对面的河岸上。十具壕桥,形成了一面宽大十五丈的桥面,已使整个护城河变成了一面平地。这种飞桥早在大半年前便已经研究发明而出,比当年华夏卫府在宋国时发明的第一代飞桥还要先进好用得多。只是祥符国立国以来打了不少仗,但还没有攻过城,所以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使用。不过已经正常装备部队,此次发兵河西走廊自然是带了过来,正好用上。   “笃笃笃……”城头回鹘人反应也很快,箭矢换成了火箭,不再射人而改射桥面,但是这些常规进攻早已在祥符国武器研究司研究人考虑之中,桥面之上是以铁皮包裹,箭矢难伤,除非大火烘烤,像箭头上这点火苗,不能射穿桥面,很难发挥作用。   “杀杀杀!”一大队士兵举着盾牌,扛着拒马枪、鹿角跑过壕桥去了。   抛石机、巨型枪弩、万余弓箭手疯狂的向城头进行着最后的压制,保护着冲到城下的已方士兵。   士兵们迅速在城门附近布设了拒马枪、鹿角阵,因为攻城战时,攻方即便有骑兵也很难靠近城下,可城中和城门外的瓮城中却随时可以派出轻骑剿杀攻城士卒,所以在城门附近要布置障碍物,以防反被攻击。由于有后方弩箭的压制掩护,城上守军不敢随意站起射箭,零星射下的箭矢只伤了为数不多的士兵,这些士兵布置妥了障碍,大批的云梯便被推过了壕桥。   祥符国装备部出产的云梯早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传统云梯,不但两边有扶手,而且顶端有女墙,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攻城士兵。这种云梯同样是祥符国武器研究司的成果。若是寻常云梯搭在城墙上时,城中立刻探出无数柄长达数丈的撞杆,云梯立足未稳,便有许多被撞杆推倒,带着蚁附其上的许多士兵轰然砸在地面上。而这种云梯顶上的挂钩往墙上一撞,便牢牢地咬紧了城墙,撞杆根本撞不开它,攻城士兵根本不必照管云梯,就可以全速攀爬,许多士兵还借助射在城墙的踏橛箭,口中咬着长刀向上攀爬。当然,这么近的距离,且没有防御,攀爬过程中很难躲闪,是很容易被守军射杀,即使冲上去与守军展开近身肉搏,但是因为刚开始上到城头上的守军必然是人数较少的一方,所以最开始冲上去的战士十有八九也是一死。   与此同时,杨继业立即命令十余具望楼趋向敌阵,这望楼比城墙还高出许多,主要作用是主将站在远处居高临下可以瞭望城中动静。同时,杨继业从全军挑选了五百名神射手,放在这十具望楼之上,让他们有目的地射杀守军之中特定人群,比如旗手,军官头目等。回鹘守军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损失了不少传令兵和头目军官,但很快回鹘人便也组织了专门的神箭手与望楼上的士兵进行对射。   攻城战当然不只是奇门兵器的展示,也不是只凭这些是否先进就一定能够取胜的,最终的胜负,仍在要由人来操纵。至少在地利上,城中守军是占着先机的,守城士兵与攻城的将士围绕着三面城墙浴血厮杀,攻城战中伤亡率最高的时刻,就是这种攻城的时候。   夜叉檑翻滚着扑下了城墙,上边无数尖锐的长钉,扎得攻城士兵头破血流,一具夜叉擂抛下,便有许多士兵惨呼着摔向地面,地上又牢牢地插着许多尖锐的木桩,刺得他们肠穿肚烂。   一具攻向城门的木驴车被铁撞木刺穿了顶部,然后猛火油自上面浇灌下来,紧跟着抛下一支火把,许多士兵浑身着火,惨叫着从木驴车张开的可挡滚木檑石和箭矢的护翼下跑了出来,又被乱箭射死在地上。   大旗挥动,烽烟如云,金鼓声鸣,杀声如潮。   数十块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到城头,碎石屑崩到头面上隐隐生痛,尽管守军士兵退的够快,但还是有所损伤。   紧接着,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墙,人如蚁聚,流矢如雨,城头上下到处是一片刀光剑影,滚木檑石、沸汤滚油,毫不吝啬地浇下去,浇出一片片凄厉的惨叫,一枝枝箭矢,也在飞快地夺去城头士兵的生命。   不时有人冲上城墙,又被守军拼命地压制回来,后面的人踏着战友的尸体又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狼牙拍一拍下去,血肉四溅;巨大的滚木檑石将无数士兵砸得血肉模糊;时而有人浑身着火,挥舞着双手绝望地摔下城头,时而有人被车弩贯入皮甲,手中的长枪还未搠中爬上城墙的士兵,便惨叫着倒飞出去四丈有余。   每个人都在扮演着生杀予夺的死神角色,又在扮演着被人收割的生命。但是他们没有一刻的犹豫,作为一个战士,他们的生命本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辉煌。   杨继业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站在中军观敌瞭阵,脸上始终面无表情,暗中计算着自己的损失已经快达到之前所定数额。   这样想着,他吩咐道:“收兵。”   杨继业一声令下,号角声响起,祥符国大军士兵们潮水一般退了下来,喧嚣尘上的厮杀声停止了,战场突然变得出奇的安静,许多体力透支的士兵这才发现自己连最后一丝力气都已被抽尽了,他们摇摇晃晃地赶回营中,便一头倒在地上,再也懒得动上一下了,但等吃上一顿热饱饭,休息两三个时辰,他们又可以变得生龙活虎。   城墙上下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些残破的尸体还倒挂在城头碟墙上,或者半悬在踏橛箭上,损毁的云梯、撞城车、折叠壕桥还在燃着火、冒着烟,向人们宣告这里刚刚发生过的惨烈一战。   城外祥符国大军中开始重新布设营防,营中一处处炊烟,便也在此时袅袅升起,这就是这个时代军队的生活……   ……   ……   河西走廊自甘州往西四百里左右的路程便是肃州。如今的肃州之主便是在西域大名鼎鼎、家喻户晓的龙家。 第893章 肃州龙家   龙家是一个部落,也是一个世家。他们的世代首领都称为龙王。   肃州龙家是唐朝时候西域三十六国中的焉耆国王族后裔,焉耆古城博格达沁陷落后迁入河西陇右一带,最初,甘州本来在龙家的掌握之中,不过回鹘帝国灭亡后,其中较大的一股势力庞特勤部也逃到了河西,把龙家逐出甘州,鸠占鹊巢。   龙王只得率领族人退出甘州,占据肃州,在这里,焉耆国人和吐浑族人、尤其是大唐对西域失去控制后,遗留在河西的安西都护府大唐军队后人们完成了第一次民族融合,所以他们接受了相当程度的汉化,军队练兵打仗等战略战术也习了大量大唐军队的特点,甚至连武器装备、军服款式都十分相似。   此次,祥符国发兵来犯,甘州回鹘可汗庞特勤自然是要派使者过来结盟求援。   肃州城,甘州庞特勤的特使已经来了一天了,但只见了龙家家主龙啸天一面,且没有任何肯定的答复,整天在客院里面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祥符国大军已经兵围甘州,虽然距离还有四百多里路,但是紧张的气氛已经开始在肃州蔓延,城头巡逻的士兵全副武装,探马也派了不少,远至百里之外。而为了方止祥符国方面的细作混入城中,这几天进出城的检查也严格了许多。   肃州城西门前,进城的人排了长长的一队,六月份太阳本就火辣,而肃州六月份的太阳却是毒辣,再加上河西走廊气候异常干燥,等着进城的人们便异常的烦躁。若非是城门口那数十名八字排开,身着盔甲,手持刀剑的士兵冷冷的看着众人,恐怕早已聒噪吵闹了起来。   这时,一队骑士从瓜州方向纵马奔弛而来,马上骑士个个汗流浃背,领头的是一然着白衣的年轻公子,后面五十人则是身着劲装的武士。   一队骑士飞奔而来,远远的沙尘飞扬,早已惊动了城门前的人们。因为这几天关于祥符国大军来犯的消息早已传开,人心早已绷紧,此时顿时一片慌乱。   “荒什么,是我们二公子回来了。”城门口一名校尉用手遮着阳光,望了一眼骑队,大声呵斥道。   人群一听不是祥符国的大军,便又安静了下来。   很快,这队骑士便来到城门前,勒马停下,那名校尉早已殷勤的上前准备给领头的白衣青年问好。但白衣青年脸有焦急之色,不等校尉开口,便率先说道:“大军可有出动?”   校尉愣了一下,说道:“回禀二公子,大军还未出动过。公子……”   校尉还想说什么,青年一听大军还未出动,长松了一口气,双腿一加马腹,便向城门行去,后面的护卫紧紧跟随。门口的百姓和士兵早已让开,青年进了城,便一挥马鞭,加快速度向城主府方向行去。   这青年名叫龙定文,是肃州之主龙啸天二儿子。龙家虽然是焉耆国王族后裔,但因为一直仰慕汉家文化,生活、穿衣等习惯到如今其实已经和汉家没有什么区别,否则也不会给自己取姓为龙家。   所以,龙定文拜在西域大儒端木仲仁名下为弟子,就再正常不过了。   龙定文被老师端木仲仁说服之后,便一直担心父亲主动派兵支援甘州回鹘人,给龙家引来灭门之祸,从瓜州一路快马赶来,得知援军还没有派出,他才放松下来。   来到城主府,龙定文跳下马,在门口侍卫和门子仆人拜见问好声中,他快步走到后院,他的娘亲,有着河西走廊第一美女之称的瓜州之主曹雪雄的妹妹曹雨霜正在侍女的伺候下,品尝昨日从瓜州运过来的寒瓜。   曹雨霜眼见儿子突然出现,一脸惊喜,起身笑道:“文儿怎么回来了。”   “孩儿拜见母亲大人。”龙定文向曹雨霜一拜,不等曹雨霜问什么,一边拿起桌子上一块切好的寒瓜美美的吃了两口,解了干渴,又说道,“母亲,我父亲呢?”   曹雨霜一边宠溺的拿出手绢擦拭儿子脸上的尘土,一边说道:“你父亲去天藏寺,去见活佛去了。”   龙定文又说道:“母亲,父亲有没有决定派兵支援肃州回鹘人?”   曹雨霜一脸担忧,说道:“你父亲也正在犹豫,他这会去天藏寺见活佛也正是要问问活佛的想法。”   龙定文无暇多说,忙道:“孩儿去找父亲。”说罢返身往外就跑,身后曹雨霜喊道:“先洗漱休息一会之后再去。”   龙定文头都没有回,喊道:“不了。”   龙定文喊上自己护卫,出了城主府,跳上战马,又直奔天藏寺。   焉耆国本来就全民信仰佛教密宗,龙家是焉耆国王族后裔,城中寺庙自然不少,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天藏寺,传的正是正宗的密宗教法,活佛名叫丹杰吉布。   丹杰吉布什出身高贵,父亲是天竺名门之后,母亲是龟兹王的妹妹。丹杰吉布幼时就极为聪敏,七岁随母亲一起出家,成年后更是通晓佛法,尤善经。在肃州羁留讲经的十六年里,他佛法精进,并说得一口流利汉语,以其对佛法的深刻见解翻译天竺佛经三十五部,近三百卷经,并且传说中他拥有佛法神通。   肃州之主龙啸天虔诚向佛,生下三儿两女,俱都请天藏寺活佛丹杰吉布为其赐名,龙啸天甚至被封为护法金刚。   龙啸天拜于天藏寺主座下,每逢大事,常问计于丹杰吉布。   龙定文带一队骑士前往天藏寺的路上,路过肃州接待外来大势力使者的客院,心中一动,停了下来。   “父亲还在犹豫,那便还有可能发兵救援甘州,但我若是杀了甘州回鹘人的使臣……”龙定文看着客院,心中暗忖,眸中杀机隐现。   龙定文做事极为果断,这样想着便来到客院前,问过院中护卫下人,得知甘州使者果然在客院中,便说道:“带我去见他。”   “二公子,城主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私见甘州使臣。”负责客院的官员说道。   “本公子正是奉父亲之命来见甘州使臣的。”龙定文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这名官员不敢再多言,便带着龙定文走了进去。半炷香之后,龙定文带着几名护卫走了出来,一名护卫的衣袖上有着一些血迹。那名负责客院的官员一脸惨白跟在后面,拉着龙定文的衣袖,哀求跪下道:“二公子,你让人杀了甘州使臣,城主怪罪下来,卑职怎么交待啊!”   龙定文一脸平静地说道:“我父亲问起来,你实话实说便是。”   话音一落,龙定文便不再理会他,上马继续向天藏寺而去。   龙定文也是活佛的弟子,到了寺前弃缰下马,进了寺院,却不敢再急如星火,只在喇嘛僧引领下循规蹈矩直趋佛堂,到了大殿上,正见父亲龙啸天正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听着活佛丹杰吉布训示,龙定文不敢怠慢,忙也毕恭毕敬地上前,向活佛行礼,跪坐,一旁静听。   “祥符国皇帝叶尘,乃佛祖坐前岗金贡保转世灵身,乃我教护教法王。此番他兴兵西进,重辟河西走廊黄金商道,乃是以霹雳手段,给西域数百万百姓布慈悲甘霖,这是一桩大功德,违之不祥。龙啸天,以你兵力,难敌祥符国西进铁骑,为今之计,唯有献城乞降,以保富贵。”   活佛说罢,瞟了龙定文一眼,缓缓问道:“龙定文,你有什么话说?”   龙定文连忙伏地道:“活佛,弟子也认为祥符国军兵强马壮,气势如虹,非我肃州城所能敌。从瓜州赶来便是想将弟子所想,告于父亲。”   活佛丹杰吉布微微一笑,摆手道:“龙啸天,此乃佛门净土,不闻刀兵之气,你们父子出去谈论吧。”   龙啸天伏地道:“是,不知活佛还有什么训示?”   活佛以掌摩其顶,悠然道:“你是肃州城主,肃州城是焚于兵灾战炎,还是得大吉祥。全在你一念之间。一念可以成佛,一念亦可成魔,为师言尽于此,何去何从,你自行决定吧。”   “是,弟子谨遵活佛教诲。”   龙啸天与龙定文三叩首,屏息退下。   两人一走,丹杰吉布便走到佛台后面,打下一道机关暗门,走了进去。   暗门后面是一间密室,密室之中两条锁链穿过一名身穿袈裟和尚的琵琶骨,将其固定的死死的。只是若是有人看清这和尚那张脸,胆子小的人见了直接会吓晕过去,即使胆子再大的人也定会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大变。因为这和尚的整张脸已经被人齐齐剥了,而且这和尚还活着。他脸上裸露出的血肉被人以秘药止住了血,看起来更是惨不忍睹,触目惊心之极。此时他听见丹杰吉布走进密室,猛的睁开双眼,张嘴间数道白光向丹杰吉布激射而去。丹杰吉布微微一惊,身形闪烁间,犹如鬼魅,将那数道白光躲闪而开。 第894章 无脸和尚   嗤嗤声中,那数道白光却已经深深的镶嵌进了墙上。“丹杰吉布”看向最近的一个,发现这些白光竟然都是牙齿。再看那无脸和尚正张着大口看着他,即使没有了脸,但也能够从其眼神之中看出他此时对丹杰吉布的怨毒之色。   “妖僧,你杀了我吧!”无脸和尚沙哑着嗓子,嘴中满是血,因为没有了上下门牙,说话漏风。   走进来的“丹杰吉布”微微一笑,说道:“丹杰吉布,你还有实力崩断自己牙齿当暗器偷袭我,那就还有能力自杀。为何不自杀呢?”   没错,刚才与龙家父子说话之人并非是真的丹杰吉布,而是云月大师。而这无脸和尚却是真正的天藏寺活佛丹杰吉布。   此时云月大师话音一落,那丹杰吉布便发出一声怪笑,然后突然喷出一大口血,头一歪,便一动一动了。眼看着分明已经死了。   “震碎了自己的心脉……这和尚好精纯的佛家密宗真气,可惜了意志坚强的恐怖,否则便可为陛下所用。”云月大师一脸可惜之色,走到丹杰吉布身前,伸手探鼻,果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然而,便在这时,异变突起——丹杰吉布的尸体瞬间膨胀,轰的一声,直接爆炸,碎肉、骨胳等物犹如飞镖、子弹一般向四面八方射去。   云月大师脸色大变,身体急速向后闪去,但终是未能全部躲闪而开,腰上多了两个血洞,却是受了不轻的伤。   云月大师脸色微白,出手如电,先封住了伤口,然后又拿出疗伤药撒在伤口处。最后,他才看向密室中满地的碎尸,眉头微蹙,将碎尸全部聚集到了一起,然后拿出一个药瓶,洒到这些碎尸上。   下一刻,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这些碎尸开始融化。   七八息之后,云月大师一脸惊疑的蹲下身子,从怀中拿出一双银丝手套戴在手上,然后从地上那滩刺鼻难闻的黑色液体中拿起了九颗小拇指头大小,隐隐有些透明,但却并不光滑,甚至表面凹凸不平的黄色珠子。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唯有佛教的得道高僧火化后才能形成的舍利子?佛经上说,舍利子是通过‘六波罗蜜’和‘戒定慧’等功德所熏修而成,《浴佛功德经》提到,佛舍利有身骨舍利和法颂舍利两种。佛涅槃后,不仅色身遗骨留下舍利,还留下了佛法,并以佛经为载体流传世间,佛的遗教即为法身舍利。法身舍利即法身理体的表现,佛法犹如金刚石一般,坚固而不可摧毁,法身是金刚不坏且不生不灭的。将佛法的金刚不坏引申到色身舍利,于是便认为佛的身骨舍利,为世间最为坚固之物,任何东西都打不碎。《法苑珠林》中有提到‘若佛舍利,椎打不碎;若弟子舍利,椎击便破’。”云月大师仔细摩挲看着手中七个珠子,忍不住喃喃自语,双眸中有奇异之光闪烁。   ……   ……   如六月十三日这样被杨继业当成练兵,且用来遮掩暗中真正杀手锏实施的攻城又持续了三日。祥符国步兵战死两千多人,甘州城内回鹘守军被炸死、砸死、射死也差不多这个数字。不得不说这样的死伤对于攻城战来说实在是少了一点——这主要是因为杨继业牢牢的控制着攻城的节奏,从未让祥符国大军在云梯攻城这一死伤最为惨重的环节持续时间超过一刻钟时间。   六月十六日。   天边刚刚出现鱼肚白,浅浅的薄雾笼罩在天地之间。甘州城四面祥符国大营犹如匍匐在大地上的怪兽,在休息一晚上之后,再次动了起来,缓缓移动的马潮人海和前几日看似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们神色和前几日是大为不同的——那是一种兴奋、激动、嗜血等各种情绪的融合。   杨继业和黄东秋今天都没有站在指挥台上,而是骑着马带着成片的汪洋大海一般的人马正在晨起曦雾中穿行,周围窸窸窣窣叮叮哐哐,时不时夹杂着马儿像打喷嚏一样的沉重吐息。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甘州城中守军自然也已经发现了祥符国大军的集结,也已经如前几日那样,从回鹘汗王庞特勤到下面的每一个回鹘人,都一边口中骂着城外敌人的祖宗十八代,一边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从各个大营开始有人马出营,到现在整队集结完毕,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旗语如流水线般,从四面八方的各连、营、旅最终传到中军杨继业身边旗手这里,旗手确定无误之后,对杨继业说道:“启禀大帅,各旅按照既定计划,都已经准备妥当。”   杨继业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旁边十面战鼓前瞪圆了双目的锤鼓手,说道:“敲战鼓传令。”   “轰!”十面战鼓同时被敲响,鼓声让祥符国这边所有人只觉得心头一慑。他们不是被鼓声所慑,而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中本能的凛然。   祥符国将士们连忙按照平时的训练,用手捂住了马的耳朵,自己则张开了嘴。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甘州城楼城墙。   在这一刻,忽然之间,宁静的天地突然一闪,如同天神的剑光,如同万般凌驾于这个世间的巨力法术闪耀出的光芒!一大团浓烟组成的巨球腾空而起。   接着,大地在震动,如同突然发生了地震……“轰!”一声惊天动地巨响才传来。   这些天见识了祥符国精良的盔甲、兵器、弓弩,以及层出不穷的攻城、杀敌利器,感到心中越来越敬畏,且已经彻底认命的原凉州潘罗王之子,如今的祥符国凉州旅旅长潘罗阿玖在好奇的心思中,只觉得天地都在乱晃,天空的琼楼玉宇在崩塌,神佛降临了!他的怒火化作巨大的力量,天崩地裂,天地将恢复混沌!他将制裁这世间所有的罪恶,重新澄清宇内的秩序!   无数的土石在急速扩散的浓烟之中向四面八方飞溅,迎面而来,让人产生错觉,纵有千军万马也会在这弹幕之中化为乌有。   潘罗阿玖麾下七千吐蕃战士们中有一部分虽然在十数日前那晚在凉州东面山谷中见识过这种力量。可此时依然一面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一面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战马,还有一些吐蕃战士干脆跳下马,跪倒在地上,朝着天空拜起来,七千人的凉州旅,瞬间乱成一团。   在这一刻,这些吐蕃人,包括那两万多出自辽军的士兵亲眼目睹了甘州城的这一幕,所有人的心里却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震憾,一种对祥符国深深的敬畏。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中一些人心中不该有的想法彻底粉碎,让他们终其一生,都不敢再有过反叛祥符国的想法。   因为……传说中这是祥符国皇帝陛下赐予给他的军队所掌握的力量,而那位伟大的皇帝陛下,早就传说他不是凡人。所以眼前这一幕或许已经是神的力量!   潘罗阿玖脸上满是震惊与敬畏的表情,他身边几名这几天显得桀骜不驯的吐蕃将领,早已吓得脸色发白,不断的摸着自己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辞。   潘罗阿玖最先反应过来,眼看着祥符国大军的阵列,竟依然是整整齐齐,纪律严明,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他赶紧喝骂着让下马跪着的人上马,做好冲锋准备。   “啪啪啪啪……”这时石头土块才纷纷落地,像下了一阵冰雹。   天地间瞬间恢复了窒息的宁静。激动的窒息,叫人无法呼吸。   然而,到了此时,祥符国大军依然没有动。   没过多久,便见到甘州城两个城门和被炸坍塌的豁口这三个方向的城门大开,回鹘人疯了似从这三个方向冲了出来。他们只想远离这个被“魔鬼”诅咒的地方。如果祥符国军队没有神佛或者魔鬼的帮助,刚才那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但是诅咒并没有结束。   逃跑的路上,致命的爆炸声频频响起,一群一群的回鹘骑兵被祥符国大军于昨晚上偷偷埋在地下的地雷连人带马被炸得肢体不全,血肉横飞。即使侥幸被有踩上地雷,但是爆炸声将刚刚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回鹘人战马再次惊吓到了,乱冲乱撞。   “发射!”杨继业一声令下,战鼓再次将命令传开,早有准备的祥符国大军数万弓手、弩手、巨型弩枪同时发射。正在慌乱的回鹘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和躲闪之力,便被这一下就射死上万人。   “再射!”杨继业的声音冷硬的如钢铁。伴随着他的又一道命令,一片箭雨、弩雨之后,又是上万回鹘人被射死。   杨继业看了一眼战场上那弥漫的浓烟,深吸一口气,伸手摸到了腰间的剑柄,“唰”剑光一闪,他举剑高高直刺天空,嘶声高喊道:“冲杀!投降者不杀!”   急促的大鼓锤响,那是激动人心的高调音乐,飞旋到空中。 第895章 是神罚还是魔鬼的咆哮   祥符国所有骑兵已经发起冲锋!混乱战马,怒吼的儿郎,战马的马蹄在地面上翻飞,如人海、如马潮,钢铁与热血组成的巨剑,斜冲向前猛刺。骑兵之后是同样发起冲锋,但却能够保持好基本队形的持枪拿弩的步兵。   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在气势恢宏的千军万马奔腾之中,无数祥符国大军义无反顾,卷进了那弥散的硝烟。步兵没有冲进战场,而是在战场之外步下战阵,形成包围,今天这一战要确保让回鹘军队一个都逃不走。   ……   ……   天定二年,六月十六日的这一战,黄头回鹘汗国王城甘州城破,汗王庞特勤被炸死,六万多回鹘守军战死四万多,庞特勤的长子库儿班带领两万残军和城内十一万回鹘妇孺投降。   黄头回鹘汗国灭。   天定二年,六月十七日杨继业下令从两万回鹘降军中挑选五千人,成立回鹘旅。其他一万五千人强行分批派大军押往祥符国,等待他们的将是被分化,然后集训、洗脑、异地当兵,若是他们能够在以后战场上立下足够的军功,便允许将他们家人接过来团聚。   与此同时,杨继业下令将留下的五千回鹘军队分成三十一队,带着也分成三十一队的祥符国大军去进一步征服黄头回鹘汗国的三十一个部落。   当然,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也在第一时间发往祥符国内。至于负责接手甘州和回鹘部落治理事务的大批官吏,早在三天前便已经在凉州城等着了,这个时候接到甘州城破的消息后,已经在军队的保护下向甘州城赶来。   ……   ……   皇甫同告辞了郢成蔺逋叱,带着百名护卫来到了武胜军地(后世甘肃临洮县)。武胜军地又称狄道,是兰州南大门,自古为西北名邑、陇右重镇、古丝绸之路要道。但如今却是被吐蕃安多部落所占据,首领叫安多瞎珂。   安多部落可不同于凉州的潘罗支自立为王,是河湟吐蕃郢成蔺逋叱的心腹势力。但安多部落内部同样纷争不断,首领安多瞎珂占了安多部七成势力,另有三成势力由安多瞎珂的弟弟安多高石控制。且兄弟两人为了争权夺利,这些年没少互相勾心头角,甚至有过小规模的军队拼杀。   皇甫同隐藏身份到了武胜军地之后,便秘密的与安多瞎珂的弟弟安多高石见了面,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   ……   兰州。   为防止吐蕃大部犯边,五日前,叶尘下旨让韩虎将白虎军团整个搬移至兰州,且屯兵驻防于兰州。   韩虎在第一时间遵照叶尘的旨意,于六月二十四日带领还在国内的一万五千大军移至兰州。当时走得着急,包括韩虎在内,白虎军团高级将领家眷都没有随军带着,由各家自行来兰州。   今日便是韩虎的家眷从原白虎军团总部驻地龙州搬迁至兰州之日,韩虎在感情方面是一个极重情之人,与其夫人感情极深,几日不见,便有些想念。   “军团长,始终不见夫人行踪。”说话的是白虎军团亲卫营营长,中都校尉何旭日。   韩虎皱起眉毛,祥符国自立国以来,着重追剿山贼、土匪,朝廷法治系统在李君浩的统领下,卓有成效,虽然还没有达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部,但是祥符国内的山贼、土匪已经基本上肃清。所以,他家眷没有按时到来,让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安,说道:“派两个排的人马分两条线去接应,别遇上了什么毛贼。”   “是。”何旭日高声应道,敬了礼转身来到了韩府一侧小营房。   按照祥符国军枢部的规定,旅长可十二时辰随行一个排的亲卫,军团长可随行一个连的亲卫,既然是十二时辰随行,军团长在家的时候,这些人便要住在军团长府邸之中。所以韩府一侧有一个亲卫连营房。   何旭日来到这小营房,看见两个穿着低级军官服饰的中年大汉,眉开眼笑的说着话,立时大声喝道:“杜光明、齐三娃。”   那两人被吓了一跳,见到何旭日,慌忙行了个军礼,高声答道:“属下在。”   “你二人速点本排人马,往龙州方向,去迎接军团长家眷。”   “是。”杜光明壮着胆子问道:“营长,他们走到何处了?”   何旭日瞪了他一眼,喝道:“我也不知道,你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杜光明慌得一缩头,忙不迭的应道:“是。”回头却见齐三娃早已先离去,连忙快步赶了上去。   二人整了本部兵马两个排共一百六十人,出了兰州城北门。   杜光明笑道:“三娃,都不知道军团长家眷到了何处,我们兵分两路去迎接好了。从龙州过来。这一路上平素并没有听说有什么山贼,军团长的家眷自然不会有事。不过若能先迎到,必有奖赏,却不能落这个后去。”   齐三娃的脸色有些肃然,沉声道:“我祥符国不像是宋国和辽国,陛下早有严令,军队是朝廷的军队,不是任何人的私军,按照规定你我二人只有护卫军团长安全的职责,却没有迎接军团长家眷的道理。并且军团长向来做事谨慎,从来不留任何把柄给那些军法官。但今天却让我们去迎接夫人,肯定是按照时间算早就该到了,可是如今没有到。所以,杜排长还是要小心为妙。”   “瞎,乱操心。军团长的家眷哪个毛贼敢动。”杜光明大大咧咧的摇了摇头,满不在意地说道。   齐三娃一怔,心想也是,一面转身向部下招呼道:“走,我们走东边三川道去接人。”   杜光明望着齐三娃远去的背影,笑着向兵士们喊道:“弟兄们,那我们走官道。”   ……   ……   傍晚。   残阳。   经过长途的行军之后,齐三娃的一都士兵早已疲惫不堪。在齐三娃和八名班长的催促下,却没有人敢不服从命令,只能勉强行进。但是一直没有找到韩虎的家眷。   “排长,让弟兄们歇一会吧?”说话的是排里面的军法官周羽。   齐三娃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摇了摇头,道:“明日日落之前,无论能不能迎到军团长家眷,都要回去缴令。否则难逃军法。今晚必须赶到前面清远县再休息。”   周羽嘴唇动了一下,不敢再说。虽然按例阵前若排长临阵退却,他可以立斩之;但是此时,他却知道自己名义上也是齐三娃的部属。他当然知道军团长私自调兵迎接家眷是不对的,但是他只是军法官系统中最低一级的从九品都尉,军团长犯了军法,自有军团军法司司使负责弹劾,他却没有资格说什么的。   “哪是什么?”忽然,一名班长叫了起来。   齐三娃顺着他的喊声望去,立时怔住了。但只是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跑了过去,那里是十几具马尸和二十几具尸体。   “戒备!”齐三娃嘶哑的吼声,划破了似血的天空。八十名士兵,取出自己的快弩上弦,布成了一个圆阵。   “血还有点热。”周羽捞了一把马血,再仔细一看那些尸体着装,却是脸色一变,急声道:“死的人都是军团长家的护卫,衣服我认识。”   “啊!”齐三娃脸色早已大变:“一班、二班、三班、四班各一个方向散开戒备,其他人寻找一下看有没有活口。”   “是!”各班长齐声领命,各自行动起来。   “排长,有一个护卫还活着。”五班班长大声喊道。   齐三娃赶紧跑过去,五班班长怀中那名护卫满身血污,睁开眼看了一眼齐三娃,说道:“夫人、公子和小姐他们是被吐蕃人劫走的。我听……听到他们说……说要将人带到武胜军地去。”   这名护卫话勉强说完,便昏了过去。   ……   ……   甘州这么快落入祥符国的手中,大出肃州龙家和瓜、沙两州的归义军意料之外。   当祥符国大军轻而易举取了凉州的时候,肃州龙家和瓜、沙两州归义军仍抱着观望的态度。直到祥符国围困甘洲的时候,甘州回鹘向肃、瓜、沙三州分别派了求援使者,并描述了祥符国的强大,三州才开始着手做出种种备战措施,但是实际上仍然不甚紧张,瓜、沙二州的归义军更是没有想过派援军,而肃州龙家因为紧挨着甘州,龙家之主龙啸天曾经犹豫过要派援兵,但是随着云月大师装扮成活佛丹杰吉布,点化过之后,再加上他儿子龙定文瞒着他杀了甘州使者,一下子也打消了他派援兵的想法。   这其中有一个主要原因——以前西北吐蕃人和党项人气势汹汹一路西进的情形并不是没有过,但是他们每一次的军事行动最后也就是止于甘州罢了。之所以这样是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甘州黄头回鹘汗国兵力强大,能征善战,在河西走廊各股势力中最为强大。二是因为自甘州往西,每一州府间的路途都非常遥远,越是往西,战线越长,粮草辎重的运输供应越成问题,所以祥符国军队一路西进,就算无人可以正面为敌,只要在祥符国军队深入大漠之后派出小股部队沿途骚扰,断其粮道,就足以使祥符国大军无功而返了。   ……   …… 第896章 发兵肃州   天定二年,在甘州休整五日之后,在六月二十三日,杨继业让黄东秋带领义勇军的五千骑兵和五千步兵坐镇甘州城,震慑回鹘各部。而他则继续率领六万大军前往肃州。其中包括被杨继业任命为甘州旅旅长的库儿班带领的七千回鹘军队。   留下黄东秋一方面震慑刚刚投降的回鹘人,另一方面考虑到甘州到肃州路途较远,且又多为沙漠戈壁,粮草很容易被敌截断,所以让其照看粮道。   不过,随着祥符国派来治理和统治甘州城及回鹘部落的官吏的到来,甘州的形势很快就基本平稳下来,这个过程中这些官吏所表现出的温和姿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这个至关重要的作用前提是黄头回鹘人已经没有了强大的武力。   肃州,城主府,龙家的家主,龙王龙啸天跪坐在蒲团上,旁边环坐左右的兄弟、儿子、子侄和龙家的心腹将领,他们刚刚接到消息,祥符国大军已经向肃州赶来,所有人虽然早在十数日前便已经想到会有这一天,但事不到临头,人们总会心存侥幸。所以,得到消息之后,所有人还是吃了一惊,一个个心情沉重,脸色难看。甘州回鹘汗国实力要比他们肃州龙家强出一大截,就兵力来说,甘州有十多万兵力,而他们龙家只有三万兵马而已。这些年若非与瓜州、沙州归义军结盟对抗甘州回鹘人,他们恐怕很有可能早就被回鹘人所灭。   “父亲,我们大不了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拼下去。咱们龙家多年经营,好不容易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如果丢了肃州,咱们龙家还能到哪儿去?和他们拼到底,他们劳师远征,兵员接济不上,粮草耗费更巨,只要咱们咬咬牙撑下去,一定能撑到叶尘退兵。”龙啸天的大儿子,有着龙家第一猛将之称的龙定武慷慨激昂地大声说道。   龙定文冷冷一笑,说道:“大哥,我们拿什么和人家拼,凉州吐蕃人和甘州回鹘人的兵力都比我们强两三倍不止,可是在祥符国大军面前都未能坚持十天以上。我们能坚持几天。”   龙定武嚷道:“我肃州还有三万精兵,还有一座城池可守,还有十多万百姓可依,再说瓜州、沙州的归义军和我们龙家此时可谓是唇齿相依,他们绝不会坐视我们肃州被祥符国所得,三州联手,祥符国大军又是劳师远征,我们一定能够打得过他们。”   龙定文截口道:“大哥不要忘记了,凉州一战,凉州潘罗王和青唐、甘州三家联军近十万大军是如何惨败的。我们肃州与归义军派来的援军最多也不过十万左右,如何是祥符国的对手,一旦城破,我龙家满门便有可能被灭族,到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龙定武脸色涨红,还想反驳,但他向来不擅争论,一时不知说什么,而龙定文问住了大哥,转头对父亲龙啸天沉声道:“父亲,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在祥符国发兵之前,祥符国的实力和祥符国皇帝传奇事迹我们便已经通过商人口中得知了,最主要是祥符国先后打败了两次大宋和一次大辽。众所周知,那宋、辽两国是何等的庞然大物,他们都不是祥符国的对手,而凉州和甘州面对祥符国大军轻易陷落便是对祥符国军力强大的又一次明证。父亲,依孩儿之见,不如称降。咱们龙家降过沙州归义军、降过甘州回鹘人,如今再降祥符国,又有何不可?”   龙啸天神色始终阴沉,此时叹了口气,说道:“定文啊,就如你所说,祥符国内的一些情况,为父也听说过,不管是党项人,还是吐蕃人、羌族人,府州折家,还有那辽国耶律寒夜和耶律禄这两位王爷带着十多万人和一万多大军投降祥符国,所有的势力都被改土归流,失了兵权,由祥符国朝廷统治。我们若是投降,就怕也被这样,那便是失了我龙家基业啊!”   龙啸天弟弟龙啸云略一思忖,说道:“我认为不管是拼到底,还是投降,总是要先打过再说。”   龙定武附和道:“就是,总要打过再说,我就不信祥符国的狗贼有多厉害。”   龙定文还想说话,龙啸天却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们此时商议还为过早,等祥符国大军到了之后,是降是打,到时候再说不迟。而这时候三弟肯定已经到了沙州和瓜州,只要归义军派来援军,我们便与祥符国大军有得一拼。”   ……   ……   从甘州到肃州的距离,因为随行有大量的攻城器械和辎重,且天气又炎热干燥。所以,以祥符国大军行军速度,至少也要五天的时间。   大军从甘州出发的第一天傍晚,在预定宿营地——一个名叫玉泉坡的地方宿营。   晚饭过后,中军营帐中,正常召开例行作战会议。   依然是唐兴武先通报相关情报:“……所以,龙家被回鹘人从甘州赶走之后,便退守肃州,并且为了能够生存,就向金山国归义军称臣纳贡,成为附庸。然而,后来金山国在同甘州回鹘争霸中落败,被甘州回鹘一直打到沙洲城下,逼迫张义潮的后人,金山国皇帝签订城下之盟,从此回鹘可汗是父,金山国皇帝为儿,双方结下父子之国,金山国也改称敦煌国,自那个时候,肃州龙家便脱离了归义军的控制。如今的局面是曹氏继承的归义军政权占据着沙州和瓜州,而肃州由龙家控制,三家之间时而发生大大小小的战争,时而往来走动,姻亲友好,遇到强大的外敌时他们一致对外,没有外敌威胁时,它们之间经常也为了一些利益互相征伐。如今龙家之主龙啸天的夫人曹雨霜便是瓜州之主曹雪飞的亲妹妹。龙萧天和曹雨霜的儿子龙定文在瓜州大儒端木仲仁门下求学已有五年。”   自出兵以来,众将已经习惯每天晚饭后作战会议上唐兴武情报介绍,且也深深对安全部打探情报能力赞叹不已,特别是投靠祥符国不久的义勇军团副军团长耶律鹿和凉州旅旅长潘罗阿玖,以及刚刚带领七千回鹘骑兵投降的回鹘旅旅长库儿班,更是暗自感慨之极,心想先不说祥符国大军有多厉害,武器装备有多强悍,单是安全部情报能力就已经让祥符国大军占尽了先机。   杨继业冲唐兴武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虽然已经提前安排了端木仲仁和云月大师这两步妙棋,但主宰瓜州和沙州的曹家也不是易于之辈,在我们已经攻陷凉州和甘州之后,必定会派兵支援肃州。我们拿下凉州和甘州主要依靠的是火药之功,接下来在对付肃州、瓜州和沙州时,敌军肯定会有所防备,已经没有了奇效。更何况我们此次西征火药份量已经不多了。没有了火药,我们攻城便与寻常意义上攻城之战区别不大,就算拿下肃州、瓜州和沙州,必然也会死伤不少。此外,至今为止,我们此次西征始终没有暴露我们大军最擅长的便是野战,而西域之地军队多是野战,也习惯了野战,更喜欢野战,这种情况下敌军必然会轻视我们野战之力。所以,我们要想办法与敌军野战,而瓜州和沙州的归义军来援,正中本帅心怀。野战将归义军援军打残,肃州城龙家三万大军即使不出城,到时候他们失去了归义军的这个依靠,又得知我们打残归义军也必定丧胆,当会不战而屈人之兵,肃州自然不攻自破。”   说到这里,杨继业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将,发现从众人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们个个战意滔天,充满无比自信——至今为止,祥符国野战还没有输过。   就在这时,一名参谋打了一声报告,走了进来敬了一个礼,说道:“启禀大帅,沙盘已经堆好。”   杨继业向参谋点了点头,起身说道:“诸位跟着本帅去对照沙盘,定下方略。”   标绘地图,堆制沙盘,分析判断敌情,制定作战预案,协助指挥员指挥统筹部队是祥符国军队参谋人员的基本职责和能力。其中战时对照地图堆制小型沙盘是要求在一个时辰内必须完成。   杨继业带着众将官来到一个大型帐篷,中间有一个长两丈,宽一丈的长方形沙盘。七个参谋满头大汗站在旁边,手上还拿着一些尺子之类的工具,他们神色中有些紧张,这是西征以来,首次临时堆制沙盘。若是大帅不满意,便是他们的严重失职。   沙盘一头还挂着一张地图,杨继业带众人进来,众人分编制和官职坐在沙盘两边,第一次见到沙盘的潘罗阿玖和库儿班渍渍称奇不已。   杨继业先是对照地图,仔细的检查过沙盘每一处,好半晌之后,他才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七个参谋顿时喜形于色,心中欣喜不已。 第897章 军议伏击   杨继业这才说道:“据安全部在瓜州的探子以海东青送来急报所知,瓜、沙两州归义军今天早上才出发。比我们晚了一天,且瓜州至肃州距离比甘州至肃州远了近百里。鉴于此,本帅决定此次大战兵分两路。分一万步兵和一万骑兵共两万兵马对肃州围而不攻,看住龙家三万军队便可。另本帅亲自带五万大军越过肃州,伏击瓜、沙二州援军。”   话音未落,杨继业上前拿起沙盘旁边一个六尺长的细木杆,指着收盘中间地形,说道:“诸位请看,这是肃州以西往瓜州方向两百里范围内的地形风貌。肃州往瓜州方向七十里处有一个峡谷,当地人称之为乌苏峡谷。这里也被认为是河西走廊最窄地几处地方之一,宽度只有七里。南边是祁连山,北边是合黎山,从瓜州过来若是不走乌苏峡谷而绕行,路程多达近两百里,所以这乌苏峡谷可以看成是瓜、沙二州援军必过之处。且峡谷两侧山沟、山涧众多,很适合藏兵。本帅决定我五万主力大军于这乌苏峡谷伏击瓜、沙二州援军。嗯!好了,诸位可发现什么不妥或者有什么拾遗补缺之处?若是没有本帅便要开始点将分兵了。”   祥符国军队作战会议上只要发现问题且事后证实是正确的,便会算军功。所以帐中寂静无声,众将官盯着沙盘眸中精光闪动,急速运转大脑,开始沉思。耶律鹿、潘罗阿玖和库儿班三人也是绞劲脑汁,想要一鸣惊人,表现出自己才华,好轻易立下大功。但一时半会哪能找到什么不妥之处。杨继业例行等了十数息,便又说道:“既然诸位没有什么意见,那本帅便开始点将。”   “耶律鹿!”   “末将在!”耶律鹿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有些别扭的敬了一个军礼,但心中有些期待。   “命你带义勇军团一万人马和青龙军团步兵一旅及配属人员总计两万人,对肃州城围而不攻。若肃州守军主动出击,不可退缩,当列阵迎战。”这里所说配属人员是西征前那两外辽国降军被分开配属给了各个旅。   “是!”耶律鹿心中有些激动,这是他投降祥符国,成为义勇军团副军团长以来第一次独立领兵,虽然他知道组成这两万人里面的几个旅长未必服他,且两万人面对的是三万肃州大军,但深知祥符国大军战力之强的他,依然心中充满立下大功的滔天战意。   “特战营营长孙立行。”   “末将在!”孙立行立刻站了起来敬礼。   “命你带领特战营潜出至瓜、沙二州援军之后,待敌进入乌苏峡谷之后,以火药地雷炸毁敌军来路,让其骑兵难以通过。”杨继业手中杆子指在乌苏峡谷西边一处最为狭窄之处。   “是!”孙立行牢牢将杨继业所指地形记下,然后又拿出自己地图对照着标了出来,下去之后他还要带领营中军官找出自己的潜行路线。   “黑狼军团骑兵一旅旅长韩涛!凉州旅旅长潘罗阿玖。”   “末将在!”韩涛站起大声答道。   “末将在!”潘罗阿玖怔了一下,也随后站起,有些别扭的学着韩涛敬礼,神色之中有着激动。   “命你二人以韩涛为主,潘罗阿玖为副,各自带着部属骑兵藏于乌苏峡谷南侧一号山谷之中,以中军鼓声为号令,冲袭敌军右侧。”杨继业手中杆子指在沙盘上乌苏峡谷中段南侧一处小山谷,从地形上可以看出,从这山谷之中往乌苏峡谷中有一条山道。   “是!”韩涛和潘罗阿玖敬完礼,前者拿出自己地图开始对照沙盘,寻找一号山谷。潘罗阿玖也有样学样,拿出给他配发的地图开始寻找。   “白狼军团骑兵一旅旅长拓跋狮!甘州旅旅长库儿班。”   “末将在!”二人齐声答道。   “命你二人以拓跋狮为主,库儿班为副,各自带着麾下骑兵藏于乌苏峡谷北侧二号山坡后面,同样以中军鼓声为号令,冲袭敌军右侧。你部藏兵之处容易暴露,在开战之前,务必做好自身隐蔽,且不可提前暴露。”杨继业手中杆子指在沙盘上乌苏峡谷中段北侧一片矮山,从地形上可以看出,北边没有山谷,不过山道倒是不少。   拓跋狮和库儿班领命之后,也开始拿出地图对照沙盘标示。   杨继业又说道:“剩余各部总计两万人马随本帅于乌苏峡谷东面距离出口二十里地的最处设立阵地。负责正面与敌军对战。具体排兵布阵,到时候再说。”   剩余的将官轰然称是。   杨继业最后说道:“各部回去之后,根据自己任务做好各种准备。负责两翼伏击的军队可随时请求自行离开,前往自己作战地点。”   所有将官称是敬礼,然后依次离去。   ……   ……   长风漫卷,沙尘飞扬,吹过河西走廊那苍茫的大地。这个夏日就要过去了。   “报!敌军已至十里外黄石滩。”六月二十八日上午,肃州之主龙啸天立于肃州城头,一名探子单膝跪地,大声禀报。   “敌军有多少人马?”   “回禀大王,只有两万左右。”   “两万?你确定没有看错?”   “小人之军情是汇合十三名探子打探结果,均说是两万左右。”   “两万,莫非是前锋。后面是否还有主力?”   “回禀大王,后面没有主力。”   “父亲,他们既然只来两万人,孩儿请命率领我三万骑兵出城,必破敌军。”龙啸天旁边,龙定武大声说道。   “大哥,你以为那杨继业是傻子,怎么可能派两万人来攻打我肃州城。这很可能是诱饵。万不可轻易出城。”龙定文说道。   龙定武还想争辩,正在这时,又有一名探马从西城门入城,跑上城墙,来到龙啸天之前,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启禀大王,城西十里外发现敌军主力四万人马,正往乌苏峡谷而去。”   “他们想要伏击瓜、沙二州的援军。”龙啸天眉头紧蹙。   “父亲,那我们要不要派人通知援军。”龙定武说道。   龙定文讥笑道:“大哥,以乌苏峡谷地形,你以为我们的信使能够穿过祥符国大军封锁。”   龙定武说道:“信使可以绕路。”   龙定文说道:“等绕过乌苏峡谷却是已经迟了。”   ……   ……   瓜、沙二州援军七万多,由瓜州之主曹雪飞的弟弟曹雪雄统帅,七月一日上午推进至乌苏大峡谷的边缘,缓缓的进入了交战范围。   一场最猛烈的厮杀,随秋日到来,即将降临。   浩浩荡荡的七万多人,在这戈壁与峡谷交界的地形上,前前后后延伸近十里的距离。大军辐射的范围呈椭圆形,因兵种和推进的不同,整个战场由各个军阵集团分作了数层。   延伸于军阵前方的自然是散放而出的斥候部队,三万多步兵分作四个纵队紧随其后,四万骑兵分为左、右、中、后四个位置预防着从各个方向上可能会出现的突袭。在曹雪雄帅旗位于最中间。   军队的推进,扬起浮沉,数万人马的军阵缓缓前行时,旌旗延绵成片,这是中阵。曹雪雄的帅旗推进在这片原野之上,不时有斥候过来。报告前、后、周围的情况。曹雪雄一身戎装,踞于战马之上,与沙州归义军大将燕一山,注意着这些传来的情报。提前进入乌苏大峡谷的探子没有打探到任何异常,曹雪雄一声令下,大军便进入了乌苏大峡谷。   ……   ……   肃州城。   耶律鹿带领两万大军直接从西边绕过肃州城,挡在肃州城西门之外,且没有任何要攻城的意图,事实上他们连任何攻城器械都没有携带——意图很明显,就是不让肃州城里面龙家军前往乌苏大峡谷。   然而,祥符国大军有轻取凉州、甘州的战果摆在那里,即使是两万人,站在肃州城头守军不管是龙家之主龙啸天,还是每一名士兵却不敢放松丝毫,全副武装,弩箭、强弓上弦,滚石、火油、石灰粉等守城之物也准备到位。不得不说的是,这些守军的战袍很有大唐遗风,卷发高鼻的军队,兼具突厥和回鹘人的长相特点,但是衣饰服装一如汉人,将领们披挂的居然还有许多破旧的明光铠,使用的兵器更是大刀战斧、长矛钩枪,人手再配一支长弓,基本是唐朝边军的配备。   不过,明知道城外只有两万人,但龙啸天始终没有想过要出城去战。龙定武已经请兵不下十数次,都被他驳回——开玩笑,他只有这三万家当,就算出城打赢了那两万祥符国军队,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面对的是目前打败天下无敌手的祥符国军队。   “如今之计,就看曹雪雄带领的七万多归义军的援军与祥符国四万伏兵之间大战的结果了。”龙啸天站在城头,看着城外五里处正安营扎寨的两万祥符国大军,不由喃喃自语。   ……   …… 第898章 惨烈之白虎军团(上)   远在千里之外的夏京迎来了第二个捷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拿下了凉州和甘州,满朝文武无不皆大欢喜。《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在新一刊中刊登此消息之后,全国顿时变成欢庆的海洋,百姓奔相告走,互道庆贺。这并不说百姓觉悟已经如此之高,如此爱国,而是早在一个多月前大军开拔当天,两大报纸便遵循叶尘的旨意,从黄金商道的角度分析了朝廷征伐河西走廊的好处,甚至其中提到了朝廷得了河西走廊之后,预计会给百姓收入大概提升多少等等类似的分析论证报告。   叶尘领导的祥符国朝廷在百姓中拥有很好的公信力,百姓又知道两大报纸是朝廷的喉舌,所以无不对打下河西走廊之后所能够带来的变化充满了期待。   然而,这种皆大欢喜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被从兰州发来的八百里急报所打消。   天定二年,六月二十五日,白虎军团军团长韩虎家眷二十一口人在清水县一带被潜入境内的武胜军吐蕃安多部落所劫,尸体出现在武胜军安多部外荒野之上。同一天,安多部安多瞎珂在武胜军的府邸被炸,家人死伤大半。   六月二十六日,韩虎大怒,不顾白虎军团副军团长杨延广、军法司使付洪亮和兰州知州张树平的劝阻,带领一万大军去武胜军报仇,不料半路遇上带着两万大军同样欲前往兰州报仇的安多瞎珂。双方一场大战,白虎军团一万大军大败安多瞎珂两万人,并一路追杀至武胜军。这个时候,与再次前往青唐的皇甫同达成协议的郢成蔺逋叱率领八万大军突然出现在武胜军,还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安全部在武胜军和河湟地区的探子也早已惊动,及时通知了韩虎。怒极攻心的韩虎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果断在郢成蔺逋叱率领八万大军追上来之前连夜退兵。   不料就在距离兰州城五十里时,突然间祸从天降。   当时,只听到四面忽然鼓角齐鸣,从弓弩射出的箭,在黑夜便如同一片遮蔽天地的铁云,飞向白虎军团的队伍,化为箭雨落下。在一瞬间,许许多多的战士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死于非命。韩虎的中军因为他的帅旗既便在黑夜中也过于引人注目,遭受了最猛烈的打击,尽管亲兵们拼死用自己身体替他们将军挡住了致命的攻击,但是韩虎的右肩还是中了一箭。他一刀砍断箭杆,忍着疼痛不断的下达着命令,试图将部队结成阵形。   但在吐蕃人连续不断的箭雨打击下,白虎军团各级军官虽然努力的想将自己的部队组织起来,但因为太过疲惫,反应的速度便慢了一些,等依靠着盾牌、战马艰难的构成一个个小小的方阵防御圈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被射死了。不过,就算是在如此状态下,白虎军团在这样的突然打击下,依然没有溃散。   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吐蕃军队,只见从山坡上,树林中,吐蕃潮水般的涌出来,在弓箭的掩护下冲向白虎军团。素来占据着远程火力优势的白虎军团,此次却完全被敌人所压制,任由着吐蕃人不受阻挡地冲向自己的阵地。   “布阵!射箭!”韩虎凶神恶煞般的怒吼着,指挥着士兵构建阵形。   在一片兵荒马乱当中,白虎军团高级军官还都保持着头脑清醒。指挥着身边的士兵利用战马为屏障,躲在马后面引弓还击。随着一些慌乱的士兵在军官们呵斥下不断布阵,迅速构成了近千人规模的步兵方阵。近千人以快弩列阵射击的威力远远大于同等的士兵漫无目的射箭,他们一次次齐射,给予吐蕃人极大的伤害。不过这近千人战阵很快便引起吐蕃人的注力,成为吐蕃人反复冲击、射击的目的。   所有军官都竭尽全力地指挥着部属,一面作战,一面缩拢与其他部队的距离。   刚才是纵队四行行军,太过单薄,很容易被敌人冲散阵开,所以他们必须靠拢。   这时候很多部队的编制已经打乱了,士兵们还没有完全混乱,全是得益于祥符国最近一次军制改革,士兵与军官们都根据服饰与胸饰来寻找自己的指挥官与下属,不同营不同连的人临时搭配在一起,组成临时的阵形,顽强地抵抗着敌人的进攻。他们秉持着相同的骄傲——祥符国步兵结成防御阵型之后,便是任何军队都难以战胜的对象。   士兵们一旦投入作战,紧张与滔天杀机很快便取代了最初的慌乱,各级军官的声音对他们而言简直如同天堂纶音。当营、连长这一级别的军官纷纷稳住阵脚之后,白虎军团的慌乱便开始渐渐消退。   到了这个时候,白虎军团的将领们才能缓过神来,考虑他们当前的处境。   吐蕃人选中的作战地点,是一片不适合骑兵作战的狭长区域,所以吐蕃人以弓弩掩护,削弱白虎军团的防卫力。而用步兵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试图击跨白虎军团的防线。而此时,他们每个人都敢肯定,吐蕃人的骑兵一定等在某处,当他们开始溃退之时,这些骑兵便会穷追不舍,彻底葬送白虎军团在这里的所有人。   但他们同样也不可能在此处久留。   这里无法发挥白虎军团的长处,而且白虎军团的力量在吐蕃人的突袭中已经被极大的削弱。上千计的士兵死伤,二十多名军官殉国。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固守于此,无异于自居死地。   惟一的出路,只能是且战且退,杀出重围。   韩虎此时已经将全家人死亡的仇恨和此次出兵的悔恨放到了一边,心无杂念。他的参谋长吴长卿已经战死,他此时只想着尽可能让麾下儿郎更多的逃回兰州,哪怕自己死在这里。或者说他认为自己该死——为了给自己报私仇,冲动的带着忠于自己的将士打吐蕃人,结果落到了这般田地,他也只欠一死。   但是,此时他还不能死。以白虎军团军法,他这次私自出动军队已经是死罪,所以,他必须活着回去受审判。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保存下白虎军团一点力量。他不愿意自己成为祥符国的罪人,成为白虎军团的罪人。他默默估算过,他们还有两千匹左右战马,只要出了这段地区,便不至于被吐蕃人全歼。   步兵一旅旅长马思纯双眼通红地冲到他面前,嘶声道:“战事凶险!速引兵突围,末将当为大军断后。”说完,不待韩虎答应,便振臂高呼道:“没马的兄弟随我断后!”   韩虎咬咬牙,吐了一口血痰,厉声吼道:“无马者断后,有马者随我突围!”   白虎军团的士兵们默契地交替掩护,变换着阵形,丢失了战马或者战马被射杀的将士自觉地归入新的后军当中,凭着辎重、战马的尸体列阵,与吐蕃人对射。原本在步兵一旅阵内,还有战马的将士也没有离开,因为吐蕃人的进攻越来越猛烈。他们已经杀红了眼睛,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留下。   在准备突围之前,韩虎组织了一次逆袭。在吐蕃人两次攻击的短暂空隙中,五百名死士突然向吐蕃人发起了冲锋,打了吐蕃人一个猝不及防。但是吐蕃军的将领反应十分迅速,很快这些战士便被淹没在吐蕃士兵的人潮当中。   抓住吐蕃军注意力被吸引住的这短暂时间,白虎军团残存的主力开始后撤。   当稳住心神后,韩虎发现吐蕃人并非是四面合围,而是在东北方向留了一道口子,他还记得那是来时的一条岔道入口,当时他问过主管情报的参谋,知道那边有一片宽阔的地区,适于骑兵驰骋。   那后面肯定有吐蕃人的骑兵在等候。   但是,白虎军团此时也需要那一片宽阔的地区。   骑兵二旅旅长文子韬率领着仅存的两千名骑兵组成前军,替突围部队打头阵。他的任务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冲开那道口子,替大军杀出一条生路来,而如果那条道上也埋伏着重兵的话,那么他与这两千战士便是试探敌人虚实的牺牲品。临上马前,文子韬回头看了一眼负责后卫的袍泽,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孤立着一块块岩头,这些必死的勇士们,始终骄傲地矗立在那里,抵抗着吐蕃人一轮又一轮凶猛的进攻。因为地形的缘故,白虎军团的阵形怎么看都显得很薄弱,不断有人倒下,几乎每一刻都有人死亡。其余准备突围的战士,此时也依然在用弓弩回击着敌人,黑夜中,不断发出轰隆的巨响,人马的惨叫。   文子韬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血还是汗水的液体,朝着地下狠狠地啐了一口,跃身上马,举刀大吼道:“杀狗日的!”   “杀狗日的!”   “杀狗日的!”   喊声四起,响彻夜空。 第899章 惨烈之白虎军团(中)   近两千骑以一种过份单薄的队形,凭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向韩虎所选中的那个路口冲去。既便是在黑夜中,只有依稀的火把与星光,人们也能感觉到那种马踏大地的震动与绝决。   吐蕃人立刻发现了这支想要突围的部队,但他们似乎有点无可奈何。   在那个方向,文子韬与他的部下们不断有人落马,有人是中了冷箭,更多的人却是在黑夜中因为地形不熟而失蹄落马,他们几乎没有受到多少攻击,否则他们很可能全军覆没。   白虎军团上下都燃起了一线希望,一批批部队追随着文子韬部向缺口冲去。   吐蕃人的进攻更加疯狂起来。   断后的白虎军团战士不断的战死,甚至还有人因为过度疲劳脱力而死,却没有人畏缩。   很多人都高喊着“杀狗日的!”然后从容赴死。但他们捍卫的,却绝不仅仅只是白虎军团的骄傲,更是祥符国这个国家给他们自豪和荣誉。   安多沟施与安多搭边是武胜军二号人物安多瞎珂的弟弟安多瞎高的两名手下大将。   各领着两千骑兵,马衔枚,人噤声,安静地潜伏在一个小山坡后,这里正位于白虎军团突围的路口外的原野上,居高临下,借着星光可以大致看清坡下数里的情形,而同样的夜晚,在坡下却很难发现坡上的情况。   此时,如果有人能看见的话,便会发现——四千骑兵,在黑夜当中以战斗队形布开,远远望去,便宛如两片阴森森的树林。   在安多瞎高的算计中,白虎军团应该是和他哥哥安多瞎珂两败俱伤,然后退兵,他再偷袭。但他却没有想到白虎军团出动一万人完胜他哥哥的两万大军。他刚刚得到消息,他哥哥的两万大军已经彻底被打残了,只余下五千人左右逃回安胜军的老巢。而他想要取而代之他哥哥,成为安多部首领,光是他手中一万大军还不行。他还必须要打败白虎军团,然后携着大胜气势,才能够得到部落中长老们的支持,趁机将他哥哥赶下安多部首领的位置。当然,他一万人便敢伏击,是因为白虎军团打残他哥哥两万人后,自己也只剩下四千来人,最主要是,白虎军团这一天之内先是赶路,然后大战,又是逃命急行军,这中间十二个时辰持续强体力运动,基本上没有休息过,个个疲惫不堪,即使剩余的四千来人战力也不足平时的三分之一。   安多瞎高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伏击,是因为此处是从武胜军前往兰州必过之处,而且这条道上,二十里内,又只有这一个岔道口。他既在必经之道上伏下重兵,便相信白虎军团遭到埋伏后,一定会想着要突围。所以安多瞎高让安多沟施与安多搭边率领一支骑兵在此等候,目的便是为了全歼白虎军团,扩大战果。   溃败的白虎军团只要还要找得着方向,这里就肯定是逃窜的路线。而安多搭边与安多沟施的任务也应当很轻松,就是收拾一些溃兵。   所以二人对于自己所领的将令,都感到十分满意。   安多沟施一早便与安多搭边商议,无论如何要生擒几名白虎军团高级武官才称得上功劳。而最佳目标,当然是白虎军团军团长韩虎。   隐隐听到主战场的喊杀声、怒吼声、惨叫声,可以想见那边的战况极其激烈。二人都忍不住暗暗在心中祈祷,希望韩虎不要这么倒霉,无论如何,也要活着逃出来成为自己的俘虏才好。   战斗开始不久的时候,便不断有零星的骑兵或者无主的战马惊慌失措的闯入二人视线所及的范围,不过这些既非安多沟施与安多搭边的目标,也不能给他们造成多大的麻烦。   二人依旧耐心的等待着。   然而,预想中的大溃散却并没有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连零星的溃兵都渐渐绝迹。有一刻钟,安多沟施与安多搭边几乎以为白虎军团已经投降了。但隐隐的杀伐之声,却分明告诉他们另一种现实。   两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失望的情绪宠罩内心。难道自己最终只能一无所获?安多沟施与安多搭边在心中暗暗哀叹自己的时运不济。   便在二人耐心将要丧尽的时候,一阵疾如暴风骤雨的蹄声清晰地传入耳中。二人顿时精神一振,连忙仔细眺望,只见星光之下,从路口冲出一队骑兵来。   安多沟施心中一阵激动,抑制住想要冲杀出去的激动,死死地盯着这一队白虎军团。一面还担心的望了安多搭边那边一眼,虽然二人领命之时安多瞎高便已吩咐一切以安多沟施为主,除非遇到意外,安多搭边的部队必须在安多沟施出击后才能出动。但是,潜伏了这么久之后,因为将领压抑不住而擅自行动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先例。不过安多搭边部似乎并无异动,安多沟施放下心来,继续观察这支突围的白虎军团骑兵。他已经认定这是“突围”而不是“溃败”,虽然是在黑夜中,难以看清楚白虎军团具体的人数与构成,但是这支白虎军团骑兵的行动一致,与溃败的情形实在相差太大。   安多沟施不由得在心里赞了一句白虎军团败而不乱,才是真正的精锐。   仅仅凭着直觉,安多沟施便知道这只是突围的白虎军团前锋,果然,这个念头还在脑海中打转,马上便源源不断地有白虎军团随之冲了出来。   “韩虎还没死!”安多沟施难掩心中立下大功的狂喜。白虎军团如此有组织的突围,在主将已战死的情况下,是不可思议的。   安多沟施暗暗计算着白虎军团突围的人数与路线,判断着发起进攻的最佳时机。   但是,突然,白虎军团停了下来。   难道他们发现什么了?安多沟施心里一惊,来不及佩服带队的祥符国将官,便果断的做出了手势:“上马!”   文子韬率部策马狂奔在黑夜笼罩的高原上,秋夜凉风习习,吹在脸上,让人感觉到一种突出束缚的快意。当他回到原野地带的那一刻,他便有种龙归大海虎入山林的畅快感。在这里,在这片宽广的天地中,白虎军团骑兵旅不畏惧任何敌人。   但文子韬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战斗并未结束,危险依然存在,这里也可能潜伏着敌人。   忽然,他听到身后“呯”地一声,一个战士竟从疾驰的战马上摔了下去。   “吁!”文子韬猛地勒停战马,摘弓在手,警惕地注意四周。他身后的战士见状也纷纷停下来马,四下张望。但是四顾之后,他们却没有发现任何敌情。   “出何事了?”文子韬皱眉问道。   “有人落马了,象是累虚脱了。”一个部下回道。   “哦?”文子韬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臂与腰间也隐隐作疼,整整一天一夜的行军、大战,再行军、再大战,整个人其实已经疲惫不堪了。他再去看他的部下们,都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但无论如何,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文子韬厉声吼道:“休让吐蕃狗看了笑话!随时准备再打他娘的一仗!”   “是!”   “报仇雪耻之前,老子还不想进烈士陵园中的忠烈祠。现在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是!”   文子韬满意地点点头,勒马回转。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见到韩虎的军团长的旗也冲了出来。也在那一刹那,他听到了漫山遍野的号角之声!大地都似乎在颤抖,便见黑压压的吐蕃骑兵,如同鬼幢一般,从各个方向冲了出来,喊声震天。   文子韬握连发快弩的手背,青筋狰狞。   “正东面的蕃狗要薄弱一点!”一个念头突然跳上心间,文子韬不知道这是直觉还是可靠的判断,但他也没有时间来请示韩虎,时机稍纵易逝,他必须赌上一把。   “杀狗日的!”文子韬大声吼道,朝着他看起来薄弱的正东方冲了过去。他身后的一千多多骑兵紧随其后,一齐高喊着“杀狗日的!”便如同巨大的黑色利箭,向着正东方穿去。   文子韬很快便知道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吐蕃军在发动进攻时,安多搭边部与安多沟施部之间的配合出现了问题,安多搭边的右翼离安多沟施的左翼离得太远了,使得正东方的吐蕃军兵力略显薄弱。这个结合部又恰好成为白虎军团冲击的目标,竟被怀着一腔悲愤之气的白虎军团撕得七零八落。白虎军团也不敢恋战,一旦击溃面前之敌,但马不停蹄地向前方狂飙。   安多沟施与安多搭边连忙调动另外两翼包抄过来。   然而,却为时已晚,这些劫后余生的一千多骑兵和紧随其后的韩虎带领着的一千多步兵如有神助般的冲了出去。安多沟施此时顾不得埋怨安多搭边,连忙引兵急追。   至此,吐蕃人一场谋划已久的伏击战,竟然变成了追击战。 第900章 惨烈之白虎军团(下)   终于,东方的天空微微泛出了鱼肚白。   韩虎与文子韬率领白虎军团两千多余部已经跑了一个晚上,此时已是人疲马乏。而最糟糕的是,他们且战且退,无法从容辨别方向、选择路径,竟然迷路了。身后的吐蕃人却始终穷追不舍,不依不饶。而且似乎还越来越多!在最近的一次断后作战中,文子韬还赫然发现了河湟吐蕃的旗帜!那是郢成蔺逋叱的八万大军。   二人不知道,安多瞎高已经认定了白虎军团是一支孤军,而白虎军团那可怕的战斗力也让他心有余悸,在昨晚的伏击战中,在明明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们竟然损失了三千战士。而那些断后的白虎军团将士在最后竟然拼到最后一人,没有一个人肯投降。本来按照计划,安多瞎高这个时候是回到武胜军,以大胜之势逼迫着他哥哥让位。但是郢成蔺逋叱却在昨晚上的大战之后便带人追了上来,命令他继续追杀白虎军团残部。   郢成蔺逋叱的命令安多瞎高可不敢违背,在前者率领足足八万大军到来时,更是不敢不听话。所以,安多瞎高只能亲自带着自己七千大军继续对白虎军团余部穷追不舍。   韩虎此时也已经明白安多瞎高是必欲得己而甘心。为了节省体力,他将麾下的战士们分成四队,四队轮流断后,充分利用河流与谷道,交替掩护。   但吐蕃人是分三路而进,挡得一路滞后,马上便有另外二路追了上来。使得白虎军团几乎也没有喘息之机——局势越来越让人绝望。   如此坚持到了中午,在成功的用一系列战术手段暂时甩远吐蕃人后,韩虎与文子韬终于发现了黄河,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是那一段的黄河,所以依然不能确定距离兰州有多远。   “全军饮马稍事歇息!”韩虎揣度着吐蕃人与自己的距离,下达了命令。士兵们发出一阵欢呼,争先恐后的牵着战马奔去黄河。有些人开始狼吞虎咽地就着河水吃起干粮来;有些战士则耐心地喂着战马。所有人的体力都消耗得太大了。   韩虎双眼通红,失去一家人的痛苦和仇恨,再加上因为他导致一万多将士死伤至两千人,且还没摆脱险境的懊悔,让他恨不得自刎于黄河边。但是,还有两千多将士,他要想办法带回去。将文子韬叫至身边,韩虎低声道:“文旅长,我要你率骑兵先回兰州报信!”   文子韬吃了一惊,抬眼望着韩虎,“军团长,我军已至黄河,只要循河而行,很快就到兰州,蕃狗追不上我们!”   “我们还能跑多久?”韩虎厉声反问道。   文子韬向左右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你率一千骑兵,昼夜兼程去兰州,后面追我们的只是武胜军安多部的人,郢成蔺逋叱八万大军很可能去了兰州。兰州如今只有两千守军,你早点去让副军团长他们早点有准备。”韩虎没有说自己等人怎么办。   无论是文子韬还是韩虎,心里都清楚地知道,除了骑兵其他人是跑不掉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骑兵逃走。韩虎做出这样的安排,无非是想保存一点白虎军团的种子。   “末将宁愿与蕃狗死战。请军团长另委他人请援。”文子韬断然拒绝。他听明白了韩虎的意思,但是他绝不会临阵脱逃。   “此乃军令!”韩虎冷冷地说道。   “军团长!”   “你即刻出发,不得延误军机!”韩虎声色俱厉地喝斥着。   “是!末将领命!”文子韬咬咬牙,转身大步向自己的战马走去。   黄河边传来集合整队的喧哗声。   韩虎走到一边去探视受伤的战士,到文子韬率部远去,也没有移目看他们一眼。一直到马蹄声远,他才颁布命令:“全军上山,固守待援!”   在白虎军团一千多残兵上山后没多久,黄河边的这座小山,便被安多瞎高七千吐蕃大军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   ……   与韩虎带领一万白虎军团被伏击只差了半天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肃州城西边七十里的乌苏大峡谷,也正在进行着一场伏击战。只不过这是在白天,而且是祥符国大军伏击别人,此外最大的不同是以少数伏击多数——杨继业带领四万人伏击曹雪雄统领的七万多瓜、沙二州大军。   曹雪雄和闫一山骑着马走在中军最中间,把探马散开到三里外,这在乌苏大峡谷这种地方已经算是极为谨慎了。不过,这也是曹雪雄行军打仗向来谨慎稳妥的缘故,他其实是没有想过祥符国大军会抛下肃州城,而来伏击他的。毕竟后面有肃州龙家三万精兵,杨继业想要伏击他们归义军,便要至少分兵两三万看住龙家三万大军,这样一来,杨继业手中只有三四万大军。三四万伏击他近八万大军,以一倍伏击两倍?曹雪雄虽然相信祥符国军队比较厉害,但也绝不信自己麾下身经百战的归义军近八万人打不过对方近四万人。   探马不断回报,没有发现任何伏兵。   “要是那杨继业真带主力前来埋伏,反而是好事。”曹雪雄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闫一山看出来曹雪雄的遗憾,忍不住问道:“大帅希望有埋伏?”   “我是有些希望会遇上埋伏。”曹雪雄百无聊赖地拿手中的马鞭打了打自己的腿,不等闫一山发问,便神色肃然的解释道:“因为根据派出去的探子打听到的消息所说,凉州一夜间便破城,甘州直接被祥符国大军以火药炸塌了城墙,前后也不过六七天的时间。这样看来,祥符国大军很擅长破城,而肃州城防和军力都不如甘州,我担心龙家等不到我们援兵到来,便丢失了肃州城,到那个时候祥符国大军据城而守,我再想要夺城,几乎不可能,只能回瓜州,等着对方休整好之后,再来打我们。所以,那杨继业若是真分兵来伏击我们,却是正中我的下怀。这样虽然我们归义军损失大了一些,但只要能一战而击溃祥符国大军,便是值了,并且说不定一举将甘州拿到手中也并非不可能。”   闫一山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听说祥符国大军野战也很厉害。”   曹雪雄冷笑一声,说道:“若他们全是骑兵,或许我还不想硬拼,可如今他们大半是步兵,而我军大半是骑兵。自古以来步兵什么时候是骑兵的对手。即使是步兵结下战阵也只是能够自保,但骑兵多磨削一会,步兵战阵总能露出破绽。”   闫一山心想也是,便将拜在端木仲仁麾下的儿子给他说过的一些担忧抛之脑后,并附和道:“祥符国远征千里之外,攻打肃州竟然只来了六万人,不知道是他们自大,还是怎么着。别说他们若要伏击我们就要分兵看住肃州龙家,就是六万人都来又能如何?只要有大帅在,只要他们敢于正面交战……”说到这里闫一山把空着地右臂奋力一挥:“我们也能把他们一举打垮。”   “正是,祥符国大军唯一依仗的便是那火药,之前凉州吐蕃人和甘州回鹘人都是因为没有防备,所以才被祥符国大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丢了立身之地。所以与祥符国大军对战,我们只要注意他们的火药武器,不要着了道,便可立于不败之地。”曹雪雄自信地说道。   闫一山说道:“大帅放心,如何防备那埋在地下可以爆炸和抛石机抛射过来的火药武器,这几天兄弟们都已经研究出了一些对策,战马耳中都塞上了棉布,定不会着了他们的道。”   曹雪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对闫一山说道:“我想过了,打败祥符国大军,或者将他们赶走之后,龙家必然已经损失惨重,我们便趁机将肃州收到手中,到时候肃州便交给你们闫家吧!”   “大帅……”闫一山激动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却一时没有想到曹雪雄是想在后面大战中让他带着人去拼命,好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嫡系军队。   两人说说笑笑,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不过他们跨下战马只是略微一惊,便被安抚,二人脸色微变,闫一山说道:“还好有了准备,让战马耳朵中塞了棉布,否则都惊了战马。”   曹雪雄却是大喜,说道:“还真没想到,那杨继业真敢分兵来伏击我们。”   话音一落,曹雪雄意气风发的下令道:“全军停下,注意戒备,派人到后面去看看,怎么回事。”   其实不用曹雪雄下令,归义军听到这声音便已经自发停了下来,并且士兵早已拔刀、持枪,握弓箭上弦,看向两边数里之外的荒山。   “报……”   “大帅,我们来路最窄之处被炸成一条线的坑道,骑兵已经难以通过,步兵要想通过也很麻烦。”一名探子纵马飞奔而来,距离七步时便跃下马,单膝跪地,大声说道。 第901章 峡谷伏击(一)   “派几组探马,远探至两边山上,爬上去看着。”   “传令全军,继续向前行军,注意警惕,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将那五百骆驼赶到最前面,让他们探路,以免踩到那什么会爆炸的地雷。”   随着曹雪雄的命令传出去,七万归义军朝着肃州方向继续前行,只不过速度慢了不少,五百提前准备好的骆驼也被赶到了前面。   ……   ……   “他们竟然没有慌乱,不知道是归义军足够精锐,还是那曹雪雄自以为军力是我们两倍,便自大得不行。”杨继业听完探子的报告后一脸愕然。   唐兴武一脸微笑地说道:“启禀大帅,韩旅长和拓跋旅长已经各自带着麾下骑兵到了一号和二号隐蔽位置,随时可以沿着预定山道从两侧向归义军发起冲击。孙营长也已经带领特战营炸毁了归义军后路。此时已经开始执行后续任务——诛杀归义军探子和给两边一些山道埋下地雷。”   杨继业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倒是快,可惜了本帅这里要带辎重和抛石机,速度比他们慢了足足半天,如今已经来不及挖壕沟。好在其它都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探子飞奔而来。   “报……启禀大帅,敌军前锋距离我阵地还有十里。”   “再探!”   “报……启禀大帅,敌军战马在爆炸声中,没有惊乱。”   “报……启禀大帅,敌军用五百骆驼走在大军最前面开道。”   “归义军果然已经听说了我们火药包和地雷的厉害,有了防备。”杨继业淡淡地说道,显然这些早在预料之中——之前因为实在距离祥符国太远,这个时代传递消息又极为困难,所以祥符国用火药武器对付辽军和宋国的事情远在瓜、沙两州的归义军并不知道。可是如今凉州和甘州都已经吃了火药武器的大亏,归义军若是还没有防备,那只能说曹家人全部是猪变的。   “报……启禀大帅,敌军前锋距离我阵地还有五里。”   “传令,抛石机阵地开始做抛射前准备。”   “是!”   “启禀大帅,敌军前锋距离阵地还有三里。”   “传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杨继业深知除了拓跋狮和韩涛的骑兵之外,以步兵的速度和远程攻击的射程在对方有所防范,且又是在白天的情况下伏击的效果其实非常有限。更何况他们人数是对方一半。所以除了将拓跋狮、潘罗阿玖、韩涛、库儿班各自麾下骑兵旅藏在两侧以秘密山道冲出侧袭之外,他准备以两万步兵死死的挡住近八万归义军正面冲锋。所以这两万步兵压根就不算伏击,而是挡道。   杨继业选择挡道的地方正是乌苏大峡谷宽度一里左右最窄的地方,他的指挥台设在了侧面一矮山的山顶之上,已经被工兵连平出了一块亩许大的平地,十面大鼓,各种指挥旗,以及号角、铜锣等各种指挥通信兵都已经就位。唐兴武和十多名参谋也在其中。两万步兵就在这矮山下排名布阵,在他们前面设下了一些工事。八个抛石机连阵地则选择了靠两万步兵这边两边山坡之上,当然是同样整理出了平地出来。   ……   ……   曹雪雄观察着眼前的祥符国大军战线,虽然密密麻麻的看起来不少,且战阵整齐的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又横向排开一里,将块通道全部堵死了,可人数最多只有两万多一些,最主要的是竟然看不见任何骑兵。   “大帅,大军已经完成冲锋准备。”   “好。”曹雪雄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远远的看了一眼杨继业所在指挥台,和更远处他们已经看不清楚的八个抛石机阵地,心想对方骑兵应该是藏在两边山后面某处,万一对方的骑兵在自己正面与对方步兵对战中突袭两侧没准会有大麻烦:“闫将军,你带你麾下人马散于两侧,保护好侧翼,特别是辎重、粮草。”   “其他人,给我杀光前面这些挡路的敌人。”曹雪雄把手掌竖在眼前比了比,然后手臂猛地向前直直一伸,向着部署在峡谷中的祥符国大军中路劈过去:“甲队在官道左面,乙队在官道上,丙队在官道右面,丁队和戊队跟在乙队后,以纵队攻击杀入敌阵。给他们说,冲过去的时候小心祥符军的火药武器。”   “遵命,大帅。”传令兵飞快地跑走了。   “亲卫骑兵队,留在我身边听从命令。”   “遵命,大帅。”   曹雪雄地帅旗向前轻微倾斜了,号角声中刚点到的军队喊着杀声向堵住去路的祥符军慢步冲了过去,当然他们前面一百步外还有五百只骆驼。   没有曹雪雄预料中地雷的爆炸声,所以骆驼完好无损,且挡住了双方军队视线。祥符军临时布置长一里的阵地上加铁钉地拒马锁成连环,上面还要铺荆棘,再搭上丈二的拒马枪,后面是巨型弩枪机。这种被称之为沙漠之舟的动物其实很有灵性,在距离二十多步时,便拼了命的往两边跑,后面百步外的归义军也不再阻拦,实际上这个时候他们也阻拦不了。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阻拦了,祥符军二十步内不可能会有地雷的,因为那样会炸伤到祥符军自己。   就在骆驼往两边跑的开的瞬间,双方的远程攻击便开始了——双方的箭雨,祥符国的巨型弩枪,归义军骆驼上的旋风炮都开始发起攻击。当然,两边靠祥符军这边山坡的九个破石机阵地也开始抛射,只不过每个连一次齐射只有一架抛石机发射的是火药包,其它都是圆石。因为拿下凉州、甘州过程中西征军火药包耗费过度,如今即使是祥符国内的装备部都已经没有多少火药包了。   双方远程攻击一开始,曹雪雄等归义军中的不少将官便脸色一变,相比祥符国箭雨齐射齐落,他们的箭雨便显得太过稀稀拉拉,最主要的是,祥符国每个士兵都身穿铁板甲,且头戴低眉护面铁头盔,归义军射过去的箭除了几名倒霉蛋眼睛上中箭之外,第一波一百二十多步距离上的箭雨竟然没有多少杀伤,反倒是一千个骆驼上一千具旋风炮抛射过去的石块,砸死了近百名祥符军步兵。但这点杀伤与祥符军远程攻击杀伤比起来那就相差太多了——归义军拥有铁甲的不足五分之一,且大多只是半身胸甲,至于头盔更是只有十分之一的士兵拥有,虽然都有盾牌,但是能够防得住大部分弓箭,但却根本挡不住那两百具巨型弩枪和八个抛石机连发射来的顽石以及火药包,第一轮便死了五百多人。   曹雪雄反应很快,也很果断,他在瞬间便明白远程对战不是祥符军的对手,一声令下,归义军开始加速冲锋。   归义军步兵在中间,骑兵在两侧,一百来步的距离,全速冲刺之下,弓箭、抛石机、巨型枪弩只来得及再发射一轮,反倒是连发快弩在后面靠近七十步射程之后,连发的功效体现了出来,杀伤力极大。另外,和巨型弩枪和抛石车一样都是经过了齿轮改装,缩短了每次射击准备时间,减少了操作人数,而且威力和准性都有所增强。此时每个巨型弩枪都有两名祥符国大军士兵正拼命用绞盘给弩机上弦,百步距离内,每一次发射,每一根弩枪都能够一次性射穿七八个,甚至多达十名归义军。总之,当归义军冲刺到祥符军前面时又死伤近千人。而这个过程中,祥符军又被归义军的旋风炮砸死了一百多人。   面对人数比自己多了足足近四倍的敌人向自己发起了冲锋,但是站在石弹箭雨中的祥符国铁甲长枪兵丝毫没有慌乱,他们就如同站在阳光中享受春风一样宁静。   虽然因为抛石机等重型器械拉运麻烦和道路也不太好的原因,杨继业带领的两万步兵来得有些迟了,只抢到了一个时辰来部署防御。但在两万名士兵分工协作的努力下,他们完成了除了挖壕沟以外的所有工作,那些拒马也都同铁链锁了起来。   尽管大战刚一开始就损失多达一千多人,但是归义军自曹雪雄至下面每一名士兵都自认为凭借着他们人数众多,只要冲锋到敌人面前,展开近战之后,便是祥符军溃败的时候。   所以,虽然归义军短时间内死伤惨重,可后面的鼓声不绝,后排的士兵似乎对前面士兵地瞬间的伤亡也视若无睹,纷纷快跑两步补充上位。然后又纷纷倒在祥符军下一轮或弩箭、或弩枪、或顽石和火药包之下,不过他们后排面的士兵在军官和号令的催促下又快跑上来补位……不得不说,一度独占河西走廊,成立金山国的归义军果然都是精兵悍将,连年征战不休,甚至让他们的战力比宋、辽两国士兵都要强上一筹。   然而,他们今天所遇到军队的战阵训练、指挥模式、武器装备都其实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或多或少的一些。 第902章 峡谷伏击(二)   第一排的归义军转眼已经死光,第二排归义军也死了近半,但他们也逼到了拒马前,给第二排和第三排的士兵创造了终于冲到近前的机会,然而一里长的拒马架上五百根拒马枪一起刺了过来,虽然因为摩擦的关系刺速都不快,但第一排归义军官兵一下子就有三百多人被刺中,拒马长枪轻易地撕裂开他们身上的所有防御,带着他们的衣服一起绞入躯干内脏。这些重伤垂死地士兵在剧痛之下,或咬牙、或大吼、或大骂向拒马后面与他们正对的祥符国士兵扔出了手中的武器。紧接着,他们在死之前或者重伤之中都是死死的抓住插在自己身上的枪杆。使得这些拒马枪中的大部分竟然只刺杀了一次。可以说,归义军表现的极为勇敢。   不过,被铁链连在一起的拒马对于归义军骑兵简直就是克星,有了这些他们就冲锋不了。只能等归义军中的步兵给他们用生命开出道来。   杨继业站在矮山顶指挥台上看着战线上从一开始便很惨烈的战斗,心中感慨这归义军果然是百战精兵,这样的军队若是再经过教导队祥符国特有的集训之后,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归义军位于峡谷中间的步兵就这样一批批的直愣愣地扑了上来,隔着一层拒马进行着疯狂的对刺。   杨继业脸上一片肃然,祥符军的伤亡虽然比起归义军已经少得太多,但还是有些超出了他之前的预算。归义军的战力比他想像中还要强上一些。拥到拒马前的归义军士兵们都拼命向前挤着,竭力把手中的长矛、战刀或戳或砍过来,他们其中有很多人根本就没有看到对手,因为视野都被自己地同伴挤住了,但他们只要能找到一个空隙,就会遵循着多年战场厮杀的本能经验地把武器乱打过去。   不过,拒马上方挥动着武器最多的还是祥符国特有的长枪,它们在空中划出密密麻麻地银色轨迹,把对面的归义军士兵扎得哭爹喊娘,这些归义军士兵被对面乱扎乱捅过来的枪林刺得连连后退。战线上响彻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长枪入肉的沉闷扑哧声也连绵不绝,同时还有归义军一浪高过一浪的悍勇的喊杀声。   十数息之后,归义军步兵再次付出了足足三千多人的代价,终于破开了拒马,清开了道路。此时,加上之前远程攻击死的人已经有近五千人死伤,而祥符军死伤才不过七百多人。伤亡比例接近攻守城。   以如此大的代价才破开祥符国的拒马战线,曹雪雄脸色已经异常难看,若是继续以这样的敌我比例损失,即使打败祥符军,在弱肉强食、常年战乱的西域他们归义军也已经无法立足。   “现在好了,远程攻击也结束了,该死的那些拒马也已经破开了,接下来短兵相接,就看你们这已经不到两万人的步兵如何抵挡我足足五万骑兵的冲锋。”曹雪雄咬牙切齿地说道。   曹雪雄一挺双腿,身体离鞍而起,已经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他手中的马鞭遥指对面的祥符国军队:“传令,连绵突击。不能给敌军喘息的时间。本帅要在一炷香时间内打败他们。”   然而,战斗才刚刚开始,对于曹雪雄来说“惊喜”和骇然也才刚刚开始。   就在拒马被破开的瞬间,祥符国方阵的鼓点突然一变,变成有间隔的缓慢鼓点。近两万步很整齐的一连退了七步,拉开了与已经被破坏贻尽的拒马之间的距离。这一幕让包括曹雪雄在内的所有归义军将领无不瞳孔一缩。   “这……这怎么可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曹雪雄失声喊了出来——对这个时代军队来说,不用转身,一万多大军一个口令或者一个鼓声便齐刷刷的在一两息间连退七步,且几乎没有造成什么混乱,这一幕的确会让第一次见识这般场景的人感到不可思议。   “侧身平枪!”祥符军营长、连长的吼叫声响起。近两万步兵,四个步兵旅,十六个步兵营,一里的宽度,刚好分成两个梯队,每个梯队八个营队方阵。   此时,第一个梯队的八个营方阵前三排长枪齐齐放平,每一名士兵的身体转向右侧,左手在前右手在后,长枪对准了归义军的方向,这个动作以左手为支撑点,右手起到控制枪身的作用,可以一直握到矛杆的尾部,既能相对节省体力,也能将长枪的攻击范围增加到最大。   在双方都是长达近一丈四尺的长枪情况下,士兵很难准确判断突刺的时机,如果狂冲过去突刺,往往会自己撞到对方枪头上,自己却没有刺到对方,这样的缓慢接近后寻找时机,才最适合超长长枪的对战。   密密麻麻的枪头出现在阵列前方,越过拒马冲上来的归义军步兵本能的一缓,指挥归义军步兵的将领显然是一名战场经验极为丰富的将领,他一声令下,归义军步兵手中长枪等长兵器也放平,且保持着平整的战线,一边恢复体力,也一边一步步接近,但因为兵器不同,又没有统一的训练,自然长短不一,高度不齐,哪有祥符国步兵这样的整齐划一。   与此同时,和年前与辽军石砰谷大战那次一样,祥符国方阵第四排步兵则乘着方阵速度减慢,抽出匕首和腰刀,蹲下身子沿着阵线钻到长枪线之下,然后躲藏在第一排长枪的缝隙之中。   归义军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打法,有一些冒失的冲上前来拼杀,被密集的长枪立即刺死,另外有些看到祥符国大军蹲着,也学着照做,这些短兵手在矛杆下凶狠对视,也在等待时机。在长枪互相交锋之前引开敌人注意之前,这些短兵手不能出击,否则会被对方密集的长枪轻易扎成肉串。   这个过程中,祥符国大军的抛石机和归义军的旋风炮一直没有停止发射。持续不断的给双方造成一定的杀伤。   归义军不是傻子,相反作战经验很丰富,有了一些冒失鬼的牺牲之后,包括曹雪雄在内,归义军上下终于隐隐感觉事情好像和他们想像中不一样,心中不安的情况下,更不会一头扎上来送到枪口上,双方越靠越近之后,步幅也越来越小,长枪枪锋寒芒闪烁,都极具威胁,互相威慑之下,都在小心翼翼的靠近攻击距离。   不过,相比归义军步兵的谨慎,归义军的骑兵便就不一样了。他们刚才因为拒马的存在,且祥符军盔甲钢盔防御强大,他们弓箭杀伤力实在太小,还要忍受对手的各种远程攻击,未战便损失近千骑兵。所以,早就憋足了气,心中杀意滔天,在步兵给他们将拒马清理开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   归义军骑兵除了闫一山麾下两万骑兵奉命守着两边之外,还有直属曹雪雄的三万骑兵,此时呼啸着从两边向祥符国步兵方阵冲锋而来。   “前两排蹲下!拒马!”矮山顶指挥台上,杨继业一声令下,身边传令兵以最快的速度将命令用鼓声和旗语传给了下面旅、营、连,很快便得以执行。   面前是滚滚而来的骑兵,比起年前与辽国石砰谷大战的那一次,祥符国步兵已经没有了紧张,下意识的服从着命令,前两排把长枪斜斜对准前面,做着标准的拒马动作,而后面的几排则是先以快弩插孔开始瞄准,准备射击。   第一梯队八个步兵营,中间四个步兵营正在与归义军步兵厮杀,两边各两个步兵营如今要面对归义军的骑兵,此时前两排先蹲下,让后两排先以快弩射击,这本身就是祥符国步兵条例中的基础训练。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杨继业下令攻击,两边各两个步兵营的营长、连长自会判断形势下达命令。   归义军骑兵已经在八十步左右,两个四个步兵营营长几乎同时面目狰狞,大声吼道:“后两排快弩预备!”   四个营后两排士兵同时侧身插孔,寻找射击点,营长并未给他们太多预备时间,马上就怒吼道:“瞄准!”   每个营一排便是五十支快弩,此时直面归义军骑兵的是四个营,二百支快弩齐齐瞄准冲击而来的归义军骑兵,在如雷的蹄声中,四个营长冷冷等待着归义骑进入六十步左右,然后大声吼道:“放!”   嗡嗡声响起,每具快弩都是四连发一次全部射空,且为了避免全部射在前排敌兵身上,他们会每支弩箭间隔一息时间。足足三百多名前排的归义军骑兵应声倒地,骑兵威风的同时,也提供了更大的目标,大多命中的还是马匹,它们在地上剧烈翻滚,使得归义军队列一阵混乱。   “前排起立!瞄准!”四个营长声调依然十分平稳,发令却快了一些。   在营长的吼声中,前一排士兵起立举起快弩,后面一排则开始往快弩中装箭。 第903章 峡谷伏击(三)   “发射!”   又一轮两百具快弩四连发间隔点射,面前的归义军骑兵再次倒下四五百匹,再次产生混乱,但其他骑兵速度加快疯狂冲来。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进行下一轮射击了。   “前排拒马!”四个营长再次一声令下,刚刚射击完的前排士兵齐齐蹲下,第二排士兵站立举枪,军阵如同长了尖刺的刺猬一般。   归义军骑兵呼啸而来,面前的祥符国步兵却没有如他们以往冲到敌人步兵战阵之前那样有所慌乱,实事上可以说是没有丝毫慌乱,而且还摆出这么一个长枪阵。   他们自然不知道祥符国步兵经常有步骑的对抗训练,更何况年前与辽国大战已经有了步兵对抗骑兵的实战经验。   密集铁枪阵刺激着归义军战马在最后关头禁不住扭头,或者在阵前想停顿下来,从而极大影响了骑兵最后冲撞效果。   归义军骑兵冲锋步兵的结果让曹雪雄大吃一惊,心中的不安越加浓郁。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面对骑兵的冲锋而不见丝毫慌乱的,他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何况他是三万骑兵去冲撞不足一万的步兵。他几乎以为自己刚才是眼花了。   曹雪雄大吃一惊,并不是他的骑兵没有战果,四个营第一排步兵依然被撞飞了不少,当场死伤了两百多人。然而,他们却成功挡住了归义军骑兵的冲锋。在归义军以往的战场经验中除非步兵人数是骑兵数倍之上,至少也要人数相当,且有高明的战阵相配合,当然步兵必须是百战精兵,才有可能在第一轮骑兵冲锋中不被冲溃。可是眼前的一幕彻底颠覆了归义军上下的常识。这种对心理上的冲击是非常大的。   特别是如今骑兵失去冲锋优势,兵器长度又打不到手持长枪的步兵,便成了祥符国后面手持快弩步兵的靶子。即使归义军骑兵骑术精湛,带队将领也是反应很快的果断之辈,在第一时间拼了命的调转马头从侧面绕行而回准备第次的冲锋。但这个过程中他们已经被弩箭、长枪杀死了足足两千多人。   骑兵面对人数远少于他们的祥符国步兵惨败而退,这一幕被曹雪雄看在眼中,脸色早已经阴沉的能够滴下墨水来,特别是他再看战场中间步兵与步兵之间对战,战线上已经杀成一锅粥,越来越多士兵扑到在中间地带,摆在各自阵前挣扎,冷兵器造成的痛苦非常强烈,伤兵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响彻战线,宽阔而密集的接触面迅速带来了巨大的伤亡,双方第一排都很快损失大半,后排的长枪兵不断向前填补。整齐的后排很快变成锯齿形状。但总体上他们归义军面对祥符国大军那诡异的长枪战阵死伤更为惨重,甚至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他隐隐感觉自己心中的不安要渐渐变成现实了。   然而,真正的恶梦才刚刚开始。   矮山指挥台上,杨继业一声令下,一连九道烟花直射高空,隐藏在两边山里面拓跋狮、库儿班和韩涛、潘罗阿玖各自带着一万骑兵踩着黄色沙尘从山道中冲了出来,若是有人从高空中看去,便感觉犹如两条黑龙腾黄云驾黄雾从山间窜出,直直冲向大峡谷中归义军两翼。   ……   ……   杨继业选择在这个时候让两万骑兵从两侧出场,自是有深意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战场中间步兵与步兵战线上,还在咬牙坚持的归义军听到、感受到两侧对方埋伏的骑兵出场之后,最后那一些拼死坚持的弦瞬间断裂了,士气一下子降落了下来,有一片归义军步兵开始了溃退,他们逃跑的时候还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喊声,并唯恐自己的嗓门不够大。导致本来还在拼死抵抗的其他归义军步兵也跟着溃兵一起仓促后退。   后退便代表着将后背留给敌人,且基本上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抵抗和躲闪能力。祥符国大军不用杨继业下令,最基层的营连长已经下令开始追杀,最前排的士兵手中长枪不断的刺出,每一次刺出便拿走了一条归义军士兵的生命,后面的祥符国士兵手中的快弩、长弓则是不断的发射——安装或者上弦——发射,归义军步兵被犹如割麦子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大批的死去。   这种情况直到曹雪雄双眼通红的下令亲卫充当军法官,将最先溃退回来的数百步兵毫不留情的射杀,才止住了这种态势,且开始反身重新结阵对抗。   而且,因为这个时候一些祥符国步兵一路追杀,长枪战阵便没有了那么整齐,一些凸出来的连排瞬间变成了被归义军三面夹击,数息之间便被重新开始拼命的归义军杀死近半,祥符国步军就这一下损失了七百多人,但紧接着落后的祥符国主力步兵追上来,然后在营连长嘶吼声和战鼓声中重新排成无懈可击的整齐长枪战阵,归义军刚刚凝聚起来的拼死之心在再次死了一批人之后,又崩溃了。第二次的溃退再次开始,这一次曹雪雄的亲兵射杀已经阻止不了。好在两边的骑兵终于绕回了,调转顺了马头,曹雪雄赶紧下令让骑兵斜着向中间祥符国步兵发起冲锋,拦住了祥答国步兵战阵,曹雪雄趁机吼着让各级将官重新归拢步兵,排兵布阵。   这个时候,拓跋狮、库儿班和韩涛、潘罗阿玖各自带着一万骑兵已经从山道中冲出,与早有防备的闫一山麾下骑兵战在了一起。闫一山麾下骑兵此时免不了受前面战况的影响,士气下降,且相比拓跋狮、库儿班和韩涛、潘罗阿玖带着骑兵一路加速冲锋,他们虽然也主动冲锋迎了上去,但因为冲击晚了一些,且距离又不是骑兵最佳冲击时机,所以虽然双方人数相当,但从一开始便落于下风。不过,祥符国两万骑兵若想在短时间内击败闫一山两万骑兵也很难。   中间前线曹雪雄在骑兵的帮助下,终于稳住了阵脚,恢复了一些士气,骑兵和步兵穿插中再次开始大战。   两边骑兵与骑兵厮杀因为地域的限制,冲过一次之后,便厮杀到了一起,再难以展开第二次的对冲,不断有人落马,惨叫声和呐喊声嘈杂一片。   石狼自军事学院毕业之后,便被分到了黑狼军团骑兵一旅一营一连担任连长,麾下本来就有四百骑兵,但加上此次西征配属给他的投降的辽骑,总共六百人。自西征以来,他便憋着一股劲,想着杀敌立功,立大功。只是这一路过来多时攻城,野战太少,他没有机会立下大功。直到此次与伏击归义军,他才看到自己立大功的机会到了。   他刚才带着自己麾下六百骑兵跟着旅长韩涛,夹杂在一万骑兵中从右翼冲出来,除了最开始冲锋之后,便陷入了左冲右突的混战之中。不过,石狼带领一千马贼在吕梁山一带驰骋多年,马战经验甚至放在整个祥符国与其相比也是屈指可数,在他的带领下,他手下六百骑兵硬是没有被打散。这放在现在战场上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是石狼绝不会满足现在这样。   此时,他带人将眼前一小股归义军骑兵杀散,放眼向整个战场扫了一圈,心想:“要想立大功,如今唯有趁着乱战杀穿归义军骑兵队伍,冲进他们中间步兵之中,影响整个战局。”   “老子是要封侯的,拼了!”石狼大吼一声,提起了通身铁打的铁枪,一提马腹,率先向前移动,只剩下五百左右麾下骑兵在左右跟了上来,石狼眼光很毒,他此时瞄上的地方是一片归义军相对不够密集的地方。   石狼大喝道:“杀!”他尽可能的在短短二十多步中提起马速,策马向前冲刺。五百多骑兵如同洪流一般斜斜地猛冲归义军一块骑兵相对薄弱地带。   此时,闫一山麾下骑兵便相当于归义军这个“巨人”的皮肤、肌肉,石狼要做的便是以自己为刀尖,带领麾下五百多骑兵化成一把尖刀,找准归义军这个巨人的软肋,一下子刺穿皮肤肌肉,杀进其体内,去冲乱归义军步兵,从而立下大功。   石狼本身是一流高手,尤其擅长马战,当一名一流武道高手擅长马战的时候,再加上又拼了全力以自己为刀尖,冲进敌阵的,那真的就像是一把尖刀插进了归义军大队之内。犀利无比,再加上受地域限制,闫一山麾下骑兵布于归义军两翼各处,骑兵队的厚度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厚,半炷香时间之后,还真让石狼穿了进来,虽然此时他麾下骑兵只剩下三百人,且他本人也受了轻伤。但是,他毕竟成功了。   然而,他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他所面对的归义军步兵不可能没有防备,事实上早已结了一个步兵对抗骑兵常用的刺猬阵——将手中长兵器密集凸了出来,后排长枪自人间伸出来,方阵前方密密麻麻像是刺猬一般,但是比起像符国长枪战阵的整齐、无懈可击,归义军的刺猬阵中人与人之间还是有间隙的。 第904章 峡谷伏击(四)   石狼眼光何其毒辣,二话不说,带人猛插中间的空荡,前披马具的铁马斜贯进去直冲方阵前空隙相对最大的侧翼。   “呼”地一声,石狼手里的铁枪脱手,前面一个拿长枪的士卒惨叫一声。借了战马速度的沉重铁枪猛然穿进那士卒的胸膛,人被冲力撞得向后一翻,一连撞翻了四五名归义军士兵。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石狼已冲入阵中,背上的马刀已经出鞘;这把刀后侧不开锋,石狼娴熟地用左手托住刀身,横到一侧,只听得“喀”地一声,一个脑袋歪倒,鲜血向泉水一般喷溅出来。   石狼身后骑兵紧随其后,左右已冲至,刹那之间疯狂刺砍践踏。这个刺猬阵立刻动摇,少倾崩溃,无数的归义军步卒向后涌去。   “石狼突破归义军骑兵防线,杀进他们步兵阵中了!”指挥台上唐兴武放下望远镜,对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前线战场上杨继业说道。   杨继业转头看去,发现归义军最中间步兵的一片地方果然是乱哄哄一片。本来以石狼三百人的骑兵冲进步兵之中,所能够引起的混乱也极为有限,甚至在正常情况下,他们三百人很快便会被围杀而死。但这个时候的这点混乱对于正在前线正面第二次组织人马与祥符国恐怖的步兵长枪方阵咬牙死磕的步兵来说却是致命的,这好比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后方的混乱即使是不大的混乱,在这个时候也难免影响到前线本来就士气接近溃散,且心生恐惧正在拼命的士兵。   归义军第二次的溃退再次开始,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石狼知道身后麾下骑兵已经只剩下百人,若非是他个人勇武无比,他们这些人早就被杀了几遍了,石狼马战经验何其丰富,知道若是这样,就绝不能停下,一停下即使他个人马战再厉害也在坚持不了几息便被乱兵围杀。所以他不管身后有多少人,即使没有一个,也根本不停,只是对目光所及一切没有结成军阵的归义军士兵横冲直撞。   这个过程中,韩涛和拓跋狮带领的祥符国骑兵继续在外围和归义军骑兵混战。并且,在石狼率五百骑兵直接洞穿外围两层归义军骑兵之后,闫一山立刻便派骑兵封锁了口子。   只是,正面步兵和曹雪雄直系骑兵的溃败很快影响到了闫一山麾下两边外围骑兵,对归义军来说形势越来越不妙。   石狼一脸煞气,只要出现在他前面的人就杀,忽然对面一个猛汉大喝道:“闫谋讨教几招!”手提长枪便迎战上来。不是别人,正是眼见石狼乱了步兵后方,心急如焚之下,亲自赶来的闫一山。   “螳臂当车!”石狼骂了一句,策马上去,战马冲刺交错之际,他挥起兵器照头一刀,“哐”地一声巨响、对方长枪木杆被他巨力斩断,对面闫一山身体向侧翼一歪,双腿夹住马背躲开了石狼紧接着一劈,那马向侧面奔走。   闫一山身边的骑兵片刻后迎将上来阻挡,石狼战马冲至,“镗!”只见火花乱溅,将一骑连兵器带人撞落下马,向前奔了几步顺手一挥,又斩一人下马。   但这个时候闫一山带来的骑兵分左右两翼包抄上来了。   石狼心急正待乘胜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却又被扑上来的数骑挡住,只得迎战。   “他娘的,老子陷住了,估计要死在这里了。”石狼心中暗骂,此时他身边属下已经不足七十。   ……   ……   战阵之上,尘埃笼罩在半空,在风中如乌云一般席卷盘旋。一股股的铁骑在茫茫人海中涌动、好像洪水四面横流;两军正面对战前线,归义军败退之势已成,步兵、骑兵都已经乱作一团,仿佛闹市上一般杂乱,祥符国近两万步兵方阵有了第一次经验,再没有那个连队或者营队敢脱离整条战线冒进,始终以一线线的长枪战阵往前推,第一排的长枪杀人,报面弩箭射人,归义军再次如割麦子一般大片片倒下,一面高高竖立的旗帜缓缓倾倒,很快前线溃败之势便蔓延中间,继续向后方,乃至两边闫一山的骑兵而去。   石狼身边骑兵不足五十人时,石狼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围杀他的归义军骑兵、步兵越来越少,混乱的向后面、向两边跑去,而两边拓跋狮和韩涛各自带着骑兵主力早已趁乱杀进了溃逃的归义军中,骑兵的加入,使得归义军彻底崩溃,祥符国所有的步兵、骑兵在乱兵中边追边杀。   石狼此时几乎已经力竭,一时间还有点不知所措:居然没有死?那似乎不用急着杀出去,稍微休息一下,往哪里再杀一阵?   就在这时,石狼远远看见了曹雪雄的帅旗,在数百名骑兵和数千步兵护送下,且战且退,妄图向一边一条山道中逃去。   “追上去,再立一大攻!”石狼顾不得多想,提着大砍刀,当先向曹雪雄的帅旗追了上去。   他视线所见,是拓跋狮正带一千多的骑兵围攻保护曹雪雄的一个步兵方阵,空中箭矢乱飞、长枪如林。   拓跋狮带人正绕着方阵骑射,归义军步兵被骑兵围攻、弓箭手不敢上前,只在阵中向空中胡乱抛射;前面全是密集的长枪兵。白狼军团骑兵一旅轻骑来回射杀,看到阵营中被射得出现了空缺疏漏,便持抢冲上去尝试破阵。   此时石狼已带人杀近,他远远的一声大吼,拿过路上顺手捡的一根铁枪,丹田真气爆涌而出,将铁枪借着战马冲锋投掷,快如闪电猛力“哐”地一声铁枪一下插死了四个人,并且撞开一个缺口,他战马如风一般,紧随铁枪之后,趁着缺口还没有来得及合上冲了进去,顿时马刀居高临下在飞速之中收割稻草一般。左右他麾下五十多名骑兵也随之撕开缺口,拓跋狮麾下轻骑兵趁机也冲了进来,疯狂刺砍践踏。   步兵方阵一乱,那些步卒见到沉重的战马像巨石一般碾压到阵中间来,很少有人还敢在前面站得住,纷纷避让躲避,进一步撕裂动摇了阵营。   石狼向右一侧身,待战马冲近,一刀照着一个士卒的后脑勺猛劈下去,“哐”地一声,那士卒一声惨叫向前扑倒。片刻后右侧沉重的重骑马掌径直踩到那士卒背上,骨头断裂、血肉变形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噗!”忽然一杆樱枪从一个举着长枪的步卒脖子上刺入,长枪飞快地变化方向,因为马在冲刺,很快就从那人脖子里拔了出来,枪头一甩,大片的鲜血飞到空中。   前面的人群轰然崩溃,四下逃窜。石狼抬头看时,只见是白狼军团骑兵一旅旅长拓跋狮正坐飞驰的马背上,舒展的上身拉开弓弦,“啪”地一声射倒一人。   “拓跋旅长!”石狼喊了一声。   拓跋狮转头喊道:“你叫石狼吧!不错,战后我想办法将你调到我们旅来,我直接提升你两级,让你当中都校的营长。”   石狼笑道:“多谢拓跋旅长看重,末将还没想过换军团。”   拓跋狮也不介意,或者本来就是随口一问。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在数百骑兵保护下向一边山道逃去的曹雪雄,下一刻,两人跨下战马飙射而出。   ……   ……   杨继业站在矮山上的指挥台上,即使拿着望远镜也已经看不清敌方阵营中具体情况,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大战到此时,骑兵奔腾间带起的沙尘早已漫天飞舞,远远看去一片黄色烟雾腾腾,但他知道拓跋狮和韩涛各自带领一万骑兵已经从左右两翼攻破归义军骑兵防御阵线;右翼韩涛部已把归义军的阵营大面积撕碎。   此战之中归义军表现出的战力和韧性比杨继业和参谋部推断的要略强一筹,但整体上计划进展得比较顺利,杨继业知道骑兵还好,步兵不能再只顾着维持方阵了,否则已经追不上人了,他大喊道:“鼓号齐鸣,号声三长三短,全军自由追击。”   他身边一排号手鼓足了腮帮,呜咽苍劲的号声响起,后面所有的鼓“咚咚咚”敲响。鼓声如同催人加速的伴奏,轰鸣的马蹄声配合其中,正面战线上早已憋足了劲的各步兵营、连士兵们顿时在连排长的带领下蜂拥而上,开始自由追杀归义军。   这个时候归义军溃败之势已经难以逆转,却是不用再担心会被归义军仗着人多反戈一击。这种情况下一百名祥符国步兵追着一千名归义军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谓“兵败如山倒”便是此意。   祥符国大军大部人马也在追击进攻中已经失了队形,军队一旦失去阵营想重新集结整顿,一会半会儿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战场在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失去控制,不过祥符国乱兵是在乘胜疯狂追杀,归义军是在到处乱跑。形势无法逆转。 第905章 峡谷伏击(五)   弓弦、快弩噼里啪啦乱响,拓跋狮、韩涛、潘罗阿玖、库儿班四人带着各自乱哄哄的轻骑兵追得最快,一边追一边对那些移动的逃兵当靶子射,在战场上却跑得飞快,远远把步兵甩在身后。   乌苏大峡谷干燥的旷野上弥漫的黄尘好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无数奔跑的步卒仿佛在火里飞奔。战场谁也不知道哪些人是哪股人马,都在乱奔,将官身边只剩亲兵,没人可以指挥现在的军队。   地上全是归义军死伤的人,骑兵毫不留情地从尸首伤兵上践踏而过。战场的接触面有限,仗打到现在其实祥符国这边步兵第二梯队一部分将士还没杀上一回,只剩下跟着跑了。于是第二梯队的四个营将士们红着双眼争先恐后,要追上去杀几个人,好歹多一些军功。   总之,祥符国大片步兵、骑兵好像化成了一片片海浪向前涌动。   就在这时,忽然对面烟尘中哗啦跪倒一大片,周围很多人也跟着陆续跪倒了。就好像有神仙在中间丢了一颗石子,波浪一样的涟漪向周围迅速扩散。   “我是闫一山,我带麾下人马投降!”“投降了……”“饶命……”震天的呐喊乱糟糟地在大面积敌兵中响起,旷野上跪了无数的人,那些骑着马的、站着的人在那里发愣,紧接着骑马的也跳下来跪伏了。很快闫一山麾下还活着的万名骑兵都全部跪降了。数千名在最后跑不了的曹雪雄直系属下也跟着投降了。但是也有一些逃得快的,自认为能够逃得掉,向来路,或者向两边山道中跑去。   但下一刻一连串的爆炸声,却又将这些人从两边山道中吓得退了回来。   一直不见人人影的特战营在两边归义军可能逃走的山道入口将此次西征大军最后一些配额地雷埋下了。   从山道中退回来溃兵有的选择了投降,有些不走山道,选择了直接爬山过沟逃走。至于顺着来路却是没有人,因为大家都已经知道来路被炸毁了。   杨继业见状,说道:“传令韩涛将降兵驱赶集中,拓跋狮带人去追曹雪雄。”   曹雪雄带着数百名亲兵沿着山道边沿的山坡跑了,钻入茫茫群山之中,很快便从视野之中消失不见了。   ……   ……   乌苏大峡谷南边就是青色的祁连山脉,峡谷之中散布着归义军的尸体,东北边是一群蹲得密密麻麻的俘虏,周围有一些祥符国步兵在看守。更远的几处丘陵、山后还爆出一些零落的厮杀和惨叫声。   杨继业抽着马股,在亲兵护卫下,走在大峡谷之中,首先印入眼帘的是近两万匹被聚拢的归义军和自家战死骑兵的坐骑,这些战马这会也很疲惫,不再乱跑。   战马旁边足足三万多归义军在周围祥符国步兵看押下垂头丧气,目光呆滞的纷纷低头坐在地上,全部身上兵器盔甲已经全部被缴械,跪在地面上,大多一脸麻木或者神色惨淡、绝望。   不远处,闫一山跪在杨继业脚下正在回答杨继业的问题。过了一会,闫一山在唐兴武的陪同下,从俘虏中挑选了七百多人。杨继业下令将兵器、盔甲交给他们,又给他们一人一匹战马,拿出干粮、清水和草料给他们吃,让他们原地坐下休息,同地杨继业亲自向他们许诺,办成这件事情之后,每个人百两银子,且在祥符国给他们五亩良田,并当场让人写于牛皮之上,盖上他的大印,交给闫一山,让其拿着给这七百人看。   一边仔细看着这七百多人脸色变化,杨继业问道:“那曹雪雄抓到否?”   唐兴武地回道:“还没有,他逃进了南边祁连山中,那里面山高沟多,眼下天色也快暗了,韩涛他们又没有曹雪雄熟悉地形,一时怕是不好寻,不过孙立行刚才派人来报,他已经带领特战营追了上去,以特战营的厉害,想必能够抓回曹雪雄。”   杨继业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已近黄昏的天色,向左右传令兵说道:“天快黑了,传令下去,晚上在原地扎营,优先把伤兵安置好,然后尽快部署防御,派出警戒。让各级军法官尽快统计计算各旅、营、连的战功。”   左右自有参谋接令,去给各旅传达并统筹安排。杨继业又转头对唐兴武说道:“唐大人!你将闫一山刚才说的那几人叫来,先对他们劝降,若是同意便带来见我,然后再由他们去从俘虏中筛选出肯立刻投降的士兵,另外一些死硬分子挑选出来,直接杀了,以免蛊惑俘虏人心。”   唐兴武恭敬称是,敬了军礼,然后带一队士兵走向俘虏。   杨继业带人继续走向前走去,越往前走尸体越密集,最后到了开始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层层叠叠的尸体、兵器、旗帜堆叠在一起,四周插满弩箭、羽箭、弩枪,还有一些火药包炸的土坑,地面在吸收了大量血液之后,变成了一种略带红色的深黑,空气中充满浓重的血腥味。   离这里十多步的地方,则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祥符国士兵的尸体,他们后面是上千名各种伤员,五个医疗卫生队临时用四个牛皮帐篷搭建野战医院中正忙的热火朝天,不断有伤员被抬进去,进行救治,一些重伤者不时发出惨叫,也有重伤不治的相继死去,被抬出来摆在其它尸体旁边。也有年后新招的一些医护兵,首次经历这种场景,忍不住恶心,不时的从帐篷中跑到一边吐起来。   杨继业直盯着眼前的景象久久不语,他身边的将领们也不停的长吁短叹,今天这一战算是大胜,但是也战损了三千多人,重伤两百多,轻伤近千人。   杨继业已经打了数十年的仗,这一幕不知见了多少次,但此时倒真有些伤感,他在前面的自已一方尸体中看到了一名身穿少都校军装的军官,他记得这名军官名叫王栋杰,他之所以认识,是因为王栋杰是第一批祥符军事学院毕业的六百多名基层军官中以第一名毕业的,他当时去参加颁奖典礼,亲自给王栋杰授予了少都校军勋,后来王栋杰被分到了朱雀军团当了一名步兵连的连长,此时他颈子几乎被大刀砍断,只剩下小部分皮肉还连着,一名脸色苍白的士兵,一脸哀伤哭泣的正要把他的头扶正。   远处的太阳正在慢慢落下,阳光不再刺眼,变成了一种温暖的昏黄,轻轻洒在那一排尸体上,杨继业略有些走神,旁边一名参谋忍不住说道:“还是大帅指挥得当,用兵如神,否则若不是大帅选择这绝佳之地定下这伏击之计,如何能得此大胜。我军死伤肯定还会更多。”   杨继业感慨的叹了口气,点点头正要开口,南边一个山道口处突然响起一阵欢呼,众人面面相觑,不一会,特战营营长孙立行带着一队人押送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山道中走了出来,向他这边走来,被绑着的人似乎已经昏迷,所以被两名特战营战士举着。   这名俘虏不是别人,正是归义军统帅,瓜州主宰曹雪雄,特战营今天奉命先是用火药炸毁了归义军的退路,然后又在两边山道中埋了一些地雷,杨继业考虑到特种大队士兵在兵团作战中与寻常步兵相比并没有优势,所以没有让他们参加正面战斗,归义军溃散之后,孙立行便带着三十多人跟着曹雪雄,对其进行追杀,等其逃入祁连山中后,特战营利用自己山地作战的优势,一路追杀,硬是用了半天时间,三十多人将曹雪雄身边四百多人全部杀完,并且将曹雪雄活捉。归义军的俘虏则面如死灰,他们可说是败得非常彻底,连主帅都被抓到了。   杨继业叫来孙立行,认真叮嘱一番之后,孙立行从特战营中挑选三百名战士换上了归义军装束、盔甲,然后与闫一山七百多人混在一起。   过了一会,闫一山和孙立行向杨继业抱拳一拜,翻身上马,向瓜州方向而去。另一头被炸毁的道路,杨继业已经下令让人填平了半截出来。   闫一山和孙立行走后,杨继业又叫来韩涛,让他带领一万骑兵,追着闫一山和孙立行后面也向瓜州而去。   ……   ……   自从韩虎不顾杨延广和军法司使付洪亮,以及兰州知州张树平的劝阻,带领一万大军去武胜军给自己全家报仇之后,白虎军团副军团长杨延广便心中不宁,隐隐感觉这多半是一个圈套阴谋——因为除非武胜军吐蕃安多部的安多瞎珂疯了,否则怎么会派人冒险潜入祥符国境内劫杀堂堂白虎军团长韩虎的家人。   所以,自从韩虎带着一万大军去了武胜军之后,杨延广便吃住都在兰州城墙上面,此时白虎军团军法司司使付洪亮神色沉重的来找杨延广说话。   “我知道军团长报仇心切,有情可原,但我还是已经如实的写了秘报,派人将一切以八百里加急送去了夏京,向陛下和朝廷禀报。”付洪亮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沉重地说道。 第906章 兰州之死境   杨延广点头道:“付大人没有错,这本来就是你职责所在。”   顿了一顿,杨延广继续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韩将军不要中了吐蕃人的埋伏或者调虎离山之计,能够近早返回。因为我担心会有人来攻兰州。”   白虎军团两万人,五千人跟着杨继业参加西征,三千人分别驻守兰州下辖三个县。兰州城本来有一万两千大军,如今一万人被韩虎带走,自然只剩下两千人了。这点兵力若是真有数万吐蕃人来攻城,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说着话,付洪亮却没有回头,反而指着远处,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杨延广赶紧拿起单筒望远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片灰尘从地面升起,杨延脸色大变:“是敌袭!”   “敌袭?”付洪亮的脸刷地白了,这个时候能够来攻打兰州城的只有吐蕃人,那吐蕃人都来了可是韩虎带领白虎军团主力还没有到来——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韩虎带领的一万大军已经全军覆灭。   付洪亮想到这一点,杨延广岂能想不到,脸色同样异常难看。但他们此时却是来不及多想韩虎了,眼前最重要的是能否守住兰州城。   付洪亮拿过望远镜仔细看过之后,苦笑道:“若真是敌袭,那至少有数万人!我们只有两千人!”   二人就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如同一座小山在移动一般,轰隆的声音由远及近,黑压压的一片人山人海也出现在二人眼前。   “关城门!”   “敌袭!”   瞭望的士兵的叫声,无情在二人耳边响起。   整个兰州城都愣了一下,然后,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兰州城陷入一片忙乱之中。   杨延广听到付洪亮在离开之前的一句话是:“快派人去请援!”   相比祥符国其它诸州,兰州从地理位置上便有些孤悬在外,否则叶尘也不会让一个军团驻在一州之地。所以,此时杨延广和付洪亮就怕等不到援兵到来。   求援的信使从城门冲出去不过一刻钟,杨延广与付洪亮刚刚下令让来得及收起吊桥,关上城门,数以万计的吐蕃人就如同海浪一般涌了过来,将小小的兰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延广与付洪亮脸色已经肃然到了极致。   “至少有六万人马。”付洪亮看了一眼吐蕃军的旌旗。   “是五万。”杨延广平静的纠正了付洪亮的错误。   二人不知道的是,郢成蔺逋叱率领足足八万大军来犯,且兵分四路,另外三路各有一万人去攻打兰州下辖的三个县城去了。   “坚持到援军到来要几天?”付洪亮看了一眼四周,所有士兵脸色都凝重无比。不过让他欣慰的是,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士兵们还算镇定如常。   杨延广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在侧,压低声音说道:“最近的援军,是在两百里外的盖州城,可是只有朱雀军团一个旅,就五千人,盖州城战略位置太过重要,守军不敢轻离。再之后便是近七百里之外的顺州,和差不多同样距离的凉州。只是凉州刚刚到我军手中,且听说那潘罗王至今还未抓到,又事关西征大军后路粮草、辎重,一万大军不敢轻离。而顺州同样只有一个旅,并且还是步兵旅,五千步兵即使旅长果断倾巢而出,先不说五千人过来也是送死,改变不了什么,即使有用,五千步兵至少也要近十天的时间。而这还没有算求援的信使去的时间。”   付洪亮脸色已经一片惨然,喃喃道:“十天……我们两千人怎么可能守得到了十天。”   杨延广无言地点了点头,神色中一片决然。西征河西走廊期间祥符国君臣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本来韩虎带领一万两千人即使面对十万吐蕃大军,也可以稳稳守住兰州城一个月没有问题。然而,谁又能想到对手如此狡猾阴险,竟然设计将韩虎引诱离城。当然,单从这一件事来说,韩虎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但还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一个合格的统帅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必须要理智战胜情感的。   “我们不能突围。”杨延广望着付洪亮,平静地说道:“至少要留出足够的时间,让顺州和凉州有所准备,否则兰州一失,吐蕃人便可随时截断顺州与凉州之间粮道。四天之后,你我若是还没有殉国,那便突围。”   付洪亮苦笑了一下,无言的点了点头,四天之后两千兵马还能剩余多少?且还是步兵,又怎么可能突围得了。事实上,就算是他们现在突围,成功可能性也太小。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杨延广丢下付洪亮,笑嘻嘻地走到一个守城的士兵身边,拍了一下那个士兵的肩膀。精神过度紧张的士兵猛地一惊,身体一震,被吓了一跳。   “诸位将士!敌人军多,我们人数是少了一些,但是这一年多我们兰州城墙的改造和各种强大的守城器械,足以让吐蕃狗来多少死多少。”杨延广提了一口气,朗声笑声:“所以,吐蕃狗不过是来送死。”他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南城墙上的每一个角落,士兵们不由自主的将头转向杨延广,看见副军团长如此轻松,大家突然间感觉充满了信心,刚刚有点低落的士气重新恢复。   杨延广显然还不满足,高声喝道:“儿郎们,且看本将的手段。”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他张弓搭箭,一把硬弓拉成满月之状,“嗖”地一声,羽箭飞向城外。便听到城外吐蕃军一齐惊叫,城楼之上,顿时一片欢呼——原来杨延广这一箭,竟然射断了吐蕃大军的一面军旗!   这一箭之威,令站在一旁的付洪亮都不由得暗暗惊心。素闻杨家二郎有两绝,一绝神箭术,二绝神枪术,今日所见,果然不凡。   吐蕃人似乎感觉到一丝惧意,如同大潮碰上坚固的海岸,又缓缓退后了几十步。   “吐蕃狗性情残暴,犯我疆土,若不死守,我等和城内五万百姓有死无生!本将已经派了信使,援军很快便到。儿郎们打起精神来,让其他八大军团看看我们杀贼的手段!”杨延广高声呼道,此时的兰州城大小不足后世十分之一,所以声音几乎全城听闻。   将士们见到杨延广这般神勇,又听说援军不过数日可到,顿时一片欢呼,齐声发出震天的吼叫声。   城外,郢成蔺逋叱听到如此巨大的吼声,再看看那断成半截跌落地上的军旗,他看了一眼皇甫同,嘴唇微微歆动,忍不住说道:“兰州果真只有两千祥符国军队么?”   皇甫同也没有想到杨延广如此神勇,但他得到宋卫府情报兰州城只有两千人,更何况这个时候即使不是两千人而是两万人,也要说是两千人:“论逋大人放心,我大宋宋卫府早已将兰州城军情打探一清二楚,兰州城由白虎军团驻守,内本来是一万两千人,三个县城各有一千人,但如今白虎军团长韩虎带一万人已经被安多部兄弟二人大败,如今多半已经全军覆灭。所以,兰州城内如今就两千人,必无虚假!”   “那就好。”郢成蔺逋叱挥鞭说道:“传我命令,各大部轮流攻城,务必于三日之内拿下兰州城。”   一刻钟之后,便听到吐蕃军阵中号角四起,冲出五千余人马,如狼群一样,杀气腾腾地扑向兰州城。   祥符国被载入史册的兰州之战,拉开了帷幕。   此时的兰州城中,不过一万余户,五万余口,蕃汉杂居(资料参考自《宋史·地理志》),除两千白虎军团士兵之外,还能持械作战的壮年男丁,也可组织五千余人。大敌当前,这些男子亦全部披挂上阵,站上了兰州城头。好在自祥符国立国以来,兰州城防便按照军枢部州城城防相关条例要求重新整休,甚为坚固的同时,类似于菱堡的城墙结构可以最大程度的将祥符国快弩、巨型枪弩、抛石机等守城器械的威力发挥出来。而且因为兰州城为多年战乱之地,民风好武,大部分男丁都会拉弓射箭,不用如何加以训练,便可以拉上城墙作战。   ……   ……   白虎军团骑兵二旅旅长文子韬被军团长韩虎逼着丢下韩虎,带着仅余的两千骑兵急赶到兰州时,却是已经迟了,因为河湟青唐吐蕃真正的主宰郢成蔺逋叱,已经带领八万吐蕃大军兵临兰州城下。副军团长杨延广带领城内两千守军拼死守城,短短半天时间,因为人数实在太少,兰州城竟然已经摇摇欲坠之感。   兰州城外一座山坡上,文子韬看着被层层围困的兰州城,自然不会傻傻的以两千疲兵去冲击吐蕃人大营。他咬牙切齿的沉思之后,决定带着两千骑兵找个地方休整之后,去劫烧吐蕃人的粮草。不得不说,单从此时的决断来看,文子韬是一名优秀的高级军官——他做出了此时最正确和最勇敢果断的决定。 第907章 祥符国殉国的第一个军团长   文子韬这样做虽然没有围魏救赵效果那么明显,但却是同样的道理,吐蕃人吃不饱饭,饿着肚子,还怎么打仗?   ……   ……   被安多瞎高率兵围困在一座小山丘上的韩虎与白虎军团一千多步兵,终于彻底陷入了绝境。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却看不到援军在哪里。凭借着毅力做困兽的挣扎,却面临最无奈的境况,他们没箭了!   韩虎身上到处都是伤,心中虽然悔恨的要死,但他此时的头脑却异常的清醒。   他必须要做出抉择。   “我们……”韩虎吐出两个字,却遏然而止,他实在有太多的不甘心。环顾四周,幸存的白虎军团将士身上处处都是血迹伤口,但许多人已在磨挲起自己的长枪、快弩。韩虎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他出身宋国中等世家,也曾经以“儒将”自诩,颇读诗书,对于掌故战史知之甚详。此时韩虎终于理解了乌江前的项羽。对于跟随自己的将士,韩虎心中之愧疚,便觉纵铸九州之铁,亦不能为此错。但事已至此,楚霸王纵使斩将夺旗将责任推给上天,但他也终不能逃过自己内心的悔恨。而韩虎此时,便连斩将夺旗之力也没有。他只能既不甘心又悔恨万分地承认自己的冲动和愚蠢,导致这一次可笑之极的失败。   “我们败了!”韩虎仰天长叹,两行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我愧对陛下!我愧对战死的将士!我愧对你们。都是因为我的个人私事,我的愚蠢,才导致眼前败局。这是我们祥符国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败。我是朝廷的罪人。”   “军团长!胜负尚未可知!”   “是啊!正要与吐蕃人决一死战!”   “罢了!”韩虎缓缓摇了摇头,“尔等降了吧!陛下德泽仁厚,必不至加罪,并且还会想办法将尔等救回的。”   “投降?”   “投降?”   许多人激动的望着韩虎,大声地说道:“我们白虎军团将士决不向吐蕃狗投降!”   “对!白虎军团决不会投降!”   “你们谁无妻儿老小?!”韩虎厉声喝道,“陛下是千古从未有过的仁义明君,必不会给尔等加罪。若再打下去,不过是白白送死!于朝廷何益?于国于家何益?”   “给吐蕃蛮夷作奴,生不如死,且愧对祖宗?我等宁死不降!”   “对,我岂能给吐蕃狗作奴?!”   “仗一打完,以陛下之能,一定能够将尔等救回。”韩虎声色俱厉地说着自己也没有把握的话,“尔等既无负国家,国家又岂会负尔等?朝廷赎回战俘并非什么非常之事。况且,我们虽败了,但今日吐蕃人敢设计犯我祥符国,陛下必会灭了吐蕃安多部!只要留下性命在,何忧不能回故里?”   韩虎见众人渐渐开始动摇,马上又说道:“今日之事,所有罪责本就在于本将,所以本将一力承担!”   小山之上,不知有谁哇地一声,忽然先哭起来。马上,哭声响成一片。   韩虎望着这些因为自己的愚蠢被连累的战士,悄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究竟是活下来好还是死了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有两点韩虎敢肯定——一是以陛下之能将这些将士救回的可能性很大;二是无论如何,这些将士的家人,都会希望他们活下来。   ……   ……   安多瞎高骑在他心爱的战马上,望着小山上鱼贯而下的白虎军团将士,真是志得意满,忍不住哈哈大笑。   “都统大人,宋将韩虎带到。”   安多瞎高大声笑道:“快请!”   满身是血,神情萎靡的韩虎被带到安多瞎高跟前。吐蕃人虽然没有将他五花大绑,却有十来个刀斧手押解着,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安多瞎高见到韩虎,笑着跳下马来,笑道:“韩将军果然乃人杰!”   安多瞎高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韩虎死死的盯着他,说道:“我想知道,我中了谁的奸计。”   安多瞎高说道:“自然是我哥哥安多瞎珂,他听了宋人的挑拨,拿了宋人的好处,若韩将军肯屈尊委质,且助我今日便攻下兰州城,我不但帮韩将军杀了我哥哥,给韩将军报仇。事后韩将军若不想在我吐蕃为将,我还可引见韩将军重新回到大宋,以将军之名,宋国宰相大人求贤若渴,韩将军何愁功名富贵?”安多瞎高一心想着若是能够利用安多瞎高攻下兰州,那他不管是对郢成蔺逋叱还是宋人那里,都可以满意的交待,事后他自然可以借郢成蔺逋叱的支持,顺利将他哥哥安多瞎珂取而代之,成为安多部首领,且还可从宋人那里要很多武器盔甲和粮草好处。   韩虎却淡淡一笑,说道:“我败军辱国,此时不死,不过是因为一身系着麾下千余将士之名誉性命,岂敢图功名富贵?我有一言赠于安多将军,你们既然敢主动算计我们祥符国,以我祥符国皇帝陛下之威,你们势必将亡,我今日虽败,明日即至公耳。若为安多将军谋,早降我祥符国,以陛下之大度,必送你荣华富贵;若其不然,必有后至之诛!”   安多瞎高不料反被韩虎劝降,他也不生气,只是嘲笑道:“我吐蕃诸部自唐末以来,主宰这陇西、河湟之地已有百年,岂是你刚立一年之余的祥符国可灭?”说罢与众将一起哈哈大笑。   忽然,安多瞎高的笑声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惋惜、震惊之色。吐蕃众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韩虎胸胄内鼓起一块,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了一地。众人此时已知韩虎定是早已在胸胄内藏了匕首,随时准备自杀。只是不知为何竟逃过了吐蕃士兵的检查,将这匕首带到了安多瞎高身边。那些带韩虎来的刀斧手早已吓得双腿发颤了。   却见韩虎微笑着对安多瞎高说道:“我在地府候……候公早……早至!”说罢,呯地倒在地上。   安多瞎高咀嚼着韩虎临死前说的话,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紧。不知怎的,他突然隐隐感觉自己或许真的被那个叫皇甫同的宋人给骗了,祥符国实力恐怕远在自己想像之上。   ……   ……   葫芦河,晓风卷开天边的黑幕,露出深窈微白的天空。河岸的野草在风中微微颤动着,葫芦河两岸,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三十里外的乌苏大峡谷归义军一战大败,这里还无人知晓。把守葫芦河渡口的归义军依然举着火把来回巡视,监视着河面与东岸的一举一动。   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事的。把守葫芦河的将领名叫曹雪凯,乃瓜州曹家嫡系子弟,他从未想过曹雪熊带领七万多大军会在还没有到肃州的路上便大败,并且是真正的一败涂地。不过,曹雪熊去的时候曾经说过防止祥符国派骑兵绕路过来断其粮道,所以曹雪凯还是比较尽职的。   夏末秋初的西域白天和晚上温差极大,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却已经有了冬天的感觉,曹雪凯刚刚想要回营烤烤火,喝一口热汤暖暖身子,便听到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从西南方向传来。   曹雪凯立即大声吼了起来:“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士兵们一阵忙乱,迅速地关起营门,张开了弓弩。一部分人举着火把跑到了渡口,保护葫芦河边的渡船。   没多久,薄明中已可隐约见着有数百人马向着葫芦河跑来。曹雪凯眼见着这些人队伍混杂、队不成列、旗帜散乱,一副丢盔弃甲、惶恐不安的模样,心下立时吃了一惊。   那些败军退到葫芦河营寨之前,见营寨紧闭,过不得河,立时纷纷叫嚷起来:“快开门!快开门!”   “尔等是何人?”曹雪凯在营内隔着寨门大声问道。   “快开门,再不跑,祥符国大军追过来了……”   “快开门啊……祥符国大军厉害……”   那些败兵根本没有人理会曹雪凯,只是自顾自地叫嚷着,有些人还一面不时地张望着身后,仿佛祥符国大军马上就会出现在后面一般。   这些败兵这么一叫唤,葫芦河的士兵也立即惊惶不安起来。人人都望着曹雪凯,不知所措。曹雪凯脑海中一阵嗡嗡乱响:“怎么会这样,那祥符国大军果然这么厉害吗?”他想起前几天他在大儒端木仲仁座下求学的外甥给他说过祥符国是如何如何厉害,他当时虽然听到了心中,但并没有多少直接的感观。可是如今……   “难道我们曹家真的保不住瓜州和沙州……”曹雪凯此时只有这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来回旋绕着。   “快开门,快……”   寨外的喊叫声越来越大,有人已向着寨门冲了过来,曹雪凯一个激灵,顿时从瞬时的惶惑中拉了回来。   “站住!”他大吼一声,一箭射将出去,正好落在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归义军士兵的脚下,那归义军士兵愣了一下,被吓了个半死,哭吼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营外的败兵也安静下来,一个个望着葫芦河守军的营寨,进也不敢,退也不敢。 第908章 孟飞扬与小银狼   “曹帅在哪里?”曹雪凯大声问道。   寨外的败兵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曹雪雄如何了。   “你们是怎么败下来了?谁是领头的?找一个人出来答话。”   闫一山从人群中站出来回道:“曹雪凯,你赶紧给老子开门,肃州早就已经降了祥符国,我们在乌苏大峡谷中了中了埋伏,我和曹帅跑散了,分开之前曹帅让我轻骑赶回瓜州城报信,让瓜州城好做好防御准备。”   他这些话一出口,葫芦河守军顿时军心大乱,守渡的归义军纷纷疑惧相望。   “你敢乱我军心?”曹雪凯声色俱厉地吼道,内心却也早已摇动起来。   闫一山使了一眼色,他身边的其他人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顿时,寨外败军一片哭乞之声。   曹雪凯仔细听这些人说话,看其神态,不象是做伪。他心中暗暗叫苦,若真如闫一山所说肃州龙家已降,两家合力伏击曹帅七万多大军,大败曹帅的确有可能。更何况他这小小的葫芦河无论如何也守不住,唯今之计,看来也只有和闫一山一起早点渡河报信,再将带不走的渡船一把火烧掉。   他正在心里计议着,忽见到败军中有人跳起来,大声喊道:“闫一山已经……”   话未说完,便被身边一人一刀砍翻在地。那些方才还在伏地哭号的“败兵”,忽然间跳起来,大声吼着喊着,朝着寨门冲来。这些人离寨门本就极近,守寨归义军正在惶惶不安之时,又事发突然,所以未及射箭,这些人已经将寨门的两根圆木砍倒。数百人齐发一声喊,便杀进营中。这些伪装成败兵的闫一山七百心腹部下和三百孙立行带领的特战营战士,一面砍杀,一面喊着:“曹雪雄已被活捉,速速投降!曹雪雄已被祥符国大军活着,你们若想活命,便速速投降!”   守渡的归义军军心涣散,根本无心抵抗,一窝蜂地向着渡口跑去。   “中计了。”曹雪凯此时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部下们,拼命向渡口撤退。但是却已经迟了。   ……   ……   “启禀陛下,朱雀和青龙军团各一万五千人马,以及特种大队三千人,总计三万三千人马已经全力向兰州赶去,只是路途遥远,大军又要结集准备,预计最快也至少十天才能赶到。所以只要兰州城能够坚守十天,援军便会赶到,必让那吐蕃人有来无回。”夏京,皇宫,政务殿中军枢部总参谋长曾尚飞躬身说道。   殿中的氛围比较沉闷,但并不是很凝重。毕竟辽、宋这样的大国都被先后打败,吐蕃人又算得了什么,即使如今驻防于宋、辽两国方向玄武、黑狼、白狼三大军团和拱卫夏京的天卫军团不敢擅动,出动这三万三千人马已经很紧张,但是祥符国君臣都很有信心打败八万吐蕃大军。   只是,吐蕃人来犯的这件事情的过程让祥符国君臣很恼怒——充满了第三方势力的阴谋诡计、挑拨生事。   只要是明白人都很容易看出白虎军团很明显中了圈套,虽然至今兰州方向新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但以叶尘和胡三光、曾尚飞的推测,白虎军团必然损失惨重,紧接着兰州城很可能被河湟吐蕃大军倾巢而出所围,所以不等兰州方向请援的信使来临,叶尘果断让军枢部调动距离兰州最近的朱雀、青龙两大军团和特种大队前往兰州。只是他们却没有想不到,白虎军团损失之惨重远在他们推测之上。   叶尘略一沉思,说道:“安全部通过海东青给邓崇轩和张大为送去朕的旨意——如若他们去的时候兰州城陷落,便不用急着攻城,以截烧粮道、断其退路、发兵武胜军等围魏救赵之法,逼迫吐蕃人出城野战。至于白沧海哪里不用管,让他自由发挥便好。”   胡三光躬身称是。   马文韬略一犹豫,出班说道:“陛下,邓崇轩、张大为、白沧海三人谁为主帅?若不立统帅,恐怕会各自为战,贻误战机的可能。”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马相公提醒的是,胡三光给他们信中加上朕的旨意,以邓崇轩为统帅,张大为副帅。”   待胡三光恭敬称是。叶尘又转身对马文韬和眉头紧蹙的贾宪说道:“马相公和贾爱卿还要辛苦一下,将前往兰州的援兵粮草筹集妥当。”   马文韬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做好此事,让将士没有后顾之忧。”   贾宪暗骂道:“你做好此事,哪也要朝廷有多余的钱才行啊!”这般想着,贾宪嘴上便忍不住说道:“陛下,两面开战,粮草耗费之大,时间一长,肯定难以为继。以臣估计最多可坚持一个月。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内,若是双方都未能结束征伐,朝廷财政便会陷入财政危机。”   一直欲言又止的韩熙载此时也一咬牙,说道:“陛下,臣认为贾大人言之有理,且两边开战对我祥符国实在是风险太大。若是万一有一方打了败仗,战事拖久自不用说,还有宋、辽两国虎视眈眈,若是他们再派兵犯我祥符国,三边甚至四边开战,实在是后果不堪设想。以臣之意,陛下当下旨给西征军统帅柱国大将军,让其暂且停止征伐,巩固已得凉州和肃州之地,待朝廷解决兰州边患,朝廷各项财政收入和秋税收上之后,国库有所充盈,再行开拓疆土战事。以此可策万全。”   叶尘眉头皱了起来,平心而论韩熙载所担心之事并非不可能。且韩熙载所言也是中肯稳妥之言。   叶尘没有立刻决定,而是看向胡三光,说道:“胡三光,你怎么看?”   胡三光心中显然早有想法,此时说道:“陛下,臣以为韩相公所言不得不防。辽国虽然自臣带领安全部奉行陛下之令,挑选能者,深入辽国附属各部,秘密联络,并加以援助,从而让辽国各部落屡有反叛,虽然皆被辽国萧太后以雷霆狠辣手段镇压,但却几乎从未停止。然则,契丹虽无宁日,但以萧太后行事之杀伐果断,若是有一丝机会,未必不会将辽国国内之矛盾转嫁至我们祥符国身上。而宋国皇帝虽然昏庸无能,但十娃和黄楼平最近三个月送来的情报中的皆有提到,宋国宰相赵普亦有通过发兵我祥符国的机会,给宋国军中安插亲信,从而执掌军队的可能。此次吐蕃人犯我兰州之事,以目前安全部所掌握情报,多半也是赵普派人所挑起。”   叶尘微微闭眼,沉思半晌,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说道:“甘州之后便是肃州、瓜州和沙州。最远之沙州距离夏京已有两三千多里之遥,我们昨天刚刚接到甘州捷报,显然已经是十天之前情报,这十天之中肃州、瓜州、沙州战事是什么情况我们根本不得而知,若是因为朕一道旨意断送西征大好战机,那就悔之晚矣。所以,传朕旨意给杨继业,将兰州情况,以及韩相公和胡三光担忧全部告诉杨继业,是打是停,全凭他自行决定。”   韩熙载率先躬身说道:“陛下圣明。”   胡三光和马文韬、曾尚飞、贾宪紧接着便齐声说道:“陛下圣明。”   叶尘又肃然说道:“还是那句话,安全部将宋、辽两国给朕盯死,一旦有风吹草动,朕和边关将领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知道。”   胡三光郑重说道:“陛下放心,臣带领安全部必不会有负陛下旨意。”   叶尘点了点头,又对曾尚飞说道:“传旨给李光顺、折御勋、展熊武、拓跋格鲁,让他们保持警惕,若是宋、辽边关有所挑衅和试探,便以十倍报复主动出击,甚至先下手为强出兵犯两国之境,以此直接打消两国之侥幸。”   曾尚飞说道:“臣遵旨。”   叶尘又转头看向贾宪,说道:“玻璃厂建设的如何了?”   贾宪不敢怠慢,立刻躬身说道:“回禀陛下,玻璃厂地方已经选好,就在城东曲钏谷,旁边曲钏山有刚好有制作玻璃必不可少的石灰矿和石英砂矿。如今厂房已经开始修建,预计在一个月内一切就能到位,两个月后玻璃厂便会盈利。”   叶尘点了点头,对胡三光说道:“玻璃的工艺配方万不可泄露出去,这件事情由安全部负责。”   胡三光当即说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   ……   同一时间,政务殿一旁觐见厅内,孟飞扬等着叶尘的召见。   觐见厅门内有两名宫侍,门外则有两名侍卫,直直站着,一动不动。只不过,比起往常平时,他们是真正的纹丝不动,且神色有些呆滞。   孟飞扬此时微微闭目,好似在假寐,但又好似在想事情。没过多久,一只银色小狼犹如只银色幽灵从门外落地无声的跑了进来,直直向孟飞扬走了过来,乖巧的像是一只小狗一样,以后肢撑地坐在孟飞扬身前。 第909章 孟飞扬立了大功   孟飞扬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小银狼微微一笑,伸手去抚摸小银狼的脑袋。   觐见厅中隐隐有股诡异的气息开始弥漫,而孟飞扬的笑容是那般邪恶且又充满了魔性。   宫里面的人都知道,三岁的长公主殿下有头名字叫银子的小银狼宠物,极为神骏,灵性十足,甚至有很多人看见长公主殿下和那小银狼两个在面对面的说一些很奇怪的话,而那小银狼竟然发出叫声回应。   总之,小银狼极得钰公主的喜爱,整天和其形影不离,以致于陛下和三位娘娘也极为喜欢这头小狼。所以小银狼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陛下和三位娘娘,以及长公主殿下,是那种不论麻刚子统领的侍卫,还是连继城麾下的暗卫,亦或是辛石属下的内侍和喻叶统领的宫女,都无人敢招惹的角色。别的不说,这头小狼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没有人敢阻拦的。   ……   ……   政务殿中,小朝会已经接近了尾声,韩熙载说道:“陛下,秋收已经开始,农部也到了一年最关键的时期,贺兰山下那十多万辽人田地也开垦差不多,村镇城寨也已建好,这里面就属农部的功劳最大。”   叶尘点了点头,张泊紧接着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个可喜可贺的消息要禀报陛下。”   叶尘好奇道:“何事?”   张泊说道:“年初时农事研究司使孟飞扬从江南引进一种新的水稻种子在河套七县水田中试种,最近开始秋收,初步预计平均亩产量是原水稻种子近两倍之多。这意味着等来年我祥符国水稻全部换成这种种子之后,总产量将会提升了近两倍。”   叶尘闻言大喜,殿中众人也是窃窃私语,满脸喜色,刚刚因为兰州之事有些沉闷的气氛也消散不少。   韩熙载当即便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以臣看来张大人所言之事比大军攻下一州一地还要让人振奋。”   其他人也紧接着躬身齐声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叶尘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平身,说道:“韩相公言之有理,这件事情的确比攻下一州一地还要重要。张泊举荐的这位孟飞扬还真是个人才。”   说到这里,他想起后世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的生平事迹,说道:“改天让孟飞扬进宫,朕有一些关于水稻的事情想和他谈谈,说不定对他的农事研究司一些研究有用。”   张泊立刻说道:“陛下,臣感觉孟飞扬一些想法很好,臣刚好也想让他自己给陛下说说,所以今日已经将张泊带进了宫,此时在觐见殿里候着,臣本来等小朝会之后,叫他再觐见陛下的。”   叶尘道:“既然如此,现在便宣他觐见吧!”   没过多久,孟飞扬便在内侍的带领下进了政务殿。   “陛下,农部农事研究司立此大功,不可不赏啊!”孟飞扬刚刚见过礼,韩熙载便大声说道。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此事功在千秋社稷,利在万民百姓,的确要重赏。嗯……传朕旨意赐封农事研究司使孟飞杨为开国县子,官品由从九品提升至从七品。”   孟飞扬当即跪下道:“微臣谢主隆恩。”   ……   ……   天定二年,七月四日,肃州,晴空万里。   当龙啸天站在肃州城头看见两万多归义军俘虏,特别是归义军援军统帅曹雪雄被俘虏之后,在龙定文的劝说下,龙啸天开城纳降。   天定二年七月七日,瓜州,狂风。   瓜洲城头,瓜州之主曹雪飞正巡阅三军。旌旗猎猎,还有三万大军的归义军士兵们齐齐整整地立在城头,滚木檑石俱备,弓匣箭弩齐全,士气看来也是十分饱满旺盛,曹雪飞不禁心中各种担忧和烦恼消散了一些,一番作势鼓动之后,便与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也被他视为左膀右臂,且负责瓜州城防的曹仲恒回了内城,听取他对瓜州的详细部署。   瓜沙二州归义军有十三万,其中瓜州八万,沙州五万。此次援助肃州龙家,瓜州出动五万,沙州出动三万,合兵八万,由瓜州之主曹雪飞的二弟曹雪雄任主帅,沙州大将闫一山为副帅。十日前,大军开拔之后,曹雪飞心中便有一股阴影和不安。之所这样,是来自两个原因,一是祥符国大军一路西征,攻下凉州、甘州实在是太快,显得太轻松了;二是城内这些天暗流涌动,隐隐有一股势力散布一些谣言,不但引导民意变心,而且城内各个世家豪门也心思不定起来。   曹雪飞当然派了人追查散布谣言的人,倒也抓到了祥符国安全部几名探子和被其收买一百多外围人员,曹雪飞毫不留情全部给杀了,以震慑城内心怀不轨之徒。但他很快就发现效果并不是很好,那股让他总是看不清楚的暗流竟然有越演越烈之势。   曹雪飞一行离开城头之后,令旗一挥,城头上三军解散,方才那种气壮如山的气势顿然不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班头,带着麾下十多个人没精打采地抬着几匣箭,准备搬回军械库去。   一名士兵张望着城外,喃喃地对班头道:“刘老大,你说……派出去的八万大军能不能和肃州的龙家将那祥符国大军打败。他们真能打到咱瓜洲城来么?”   班头懒洋洋地哼了一声道:“天晓得。”   士兵又说道:“刘老大,要是祥符国大军真的打过来了,咱们真的要跟他们拼命啊?”   班头骂道:“屁话,吃军粮拿军饷,咱们干的就是这行杀人的买卖,上头吩咐下来,还能怎么着?”   士兵道:“唉,何若呢?我可是听说那祥符国也是由咱们汉人建立的国度,咱们世居瓜、沙二州,中间隔着肃州焉耆人、甘州回鹘人、凉州的吐蕃人、再还有党项羌人,可有多少年不曾见过故乡人物了。如今,咱归义军势力越来越小,节度使大人还得向甘州回鹘人叫一声父可汗,这多丢人。不过现在那甘州回鹘汗国已经被祥符国大军灭国了。前些日子我听说之后,说实话,心中还真有些高兴。”   读过一些书的副班头也接口说道:“是啊!当时那一夜之间贴满瓜州大街小巷,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祥符国皇帝《招谕河西走廊勅榜》中说‘眷兹河西走廊,古道如龙,惨遭寸折。大漠风萧,瓜州离宗,玉门关外,车马凋零……今见河西之凋蔽,感一身之责任,率堂堂之师,息贼安民,重辟古道,以事祥和,此大仁大义举也……王师有征,更无千里之敌。咨尔士庶,久罹困残,其肩向化之心,咸适更生之路。敢稽朕命,后悔何追……’说实话,当时我听着心里热乎啊!”   “闭嘴,祸从口出,知道么?”   班头教训着副班头,严厉的目光看了其他人一眼,其中警告的意味十足。众人抬着箭匣刚刚走下石阶,已经快到军械库了。   最开始说话的士兵不满地哼了一声,嘟囔道:“以前,咱们归义军何等威风,不管是吐谷浑人、突厥人、回鹘人、吐蕃人,把谁放在眼里了?如今,咱们就守着这么屁大的一块地方,要用女人和于阗、回鹘结亲,才能维持咱们归义军的存在,想想咱归义军当年的威风,唉!”   ……   ……   瓜州内城,节度使府。   侍婢奉上茶来,又退了出去。   曹仲恒俯身向前,对曹雪飞道:“父亲,祥符国大军来势汹汹,甘州黄头回鹘汗国如此强大的兵力,竟然不到十日便灭国。再加上有了甘州为依托,粮草接济、兵员休整方面,再也不必山遥路远。所以,二叔统领八万援军能否击退祥符国大军,孩儿甚为可虑呀。”   曹雪飞不无焦虑地道:“仲恒,为父何尝想不到这些事情。除此之外,尤为可虑的是,我瓜、沙二州佛教界和各个豪门世家态度暧昧。你要知道,我瓜沙二洲的佛教弟子实在是太多了,而归义军之中的中下级官员多出自各个豪门世家。在他们的影响之下,你二叔带领大军和肃州龙家一起将祥符国大军击败还好,如若不然,真让祥符国大军打到瓜州来,许多人明面上不会做什么、说什么。可是在暗地里却就未必了。”   曹雪飞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自然不需要什么遮掩,说到这里,已是忧心忡忡地站了起来。   他心中很清楚,当年张义潮起兵反吐蕃时,西域佛教界曾给予张义潮极大的帮助,因此张义潮建立金山国后,便自然而然的成为崇佛之国,虽说金山国信奉的是中国大乘佛教,与肃州龙家那种密宗佛教政教合一,或者对政权影响极深的情况有所不同,他们并不干预当地政权的统治,然而佛教的普及,使得各行各业都有大量的佛教弟子,这些寺主、座师、有道的高僧威望卓著,他们的态度对佛教徒们自然会产生相当大的影响。 第910章 瓜州张家   叶尘听取了西域大儒端木仲仁的意见,早在开春三月份时,便开始极力将祥符国打造成敬佛崇佛的佛教圣地,而且这件事情在安全部的安排下,早已通过行商传遍了整个西域。再加上叶尘派来的云月大师也已经在河西走廊乃至整个西域创出了名头,成为祥符国佛教圣地的象征。   此外,云月大师有意表现出他并不独尊密宗,对大乘佛教、小乘佛教都十分尊重和精修,如今瓜沙二州归义军势力极度萎缩,所以大乘佛教在西域的影响也越来越小,这不是佛教显宗弟子对密宗弟子的竞争结果,而是由于归义军势力的萎缩造成的,因此瓜、沙两州佛教界认为,如果河西走廊各州能够归为祥符国,他们便不会受到打压,而且可以发扬光大,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对祥符国大军到来的态度便可想而知了。   曹仲恒道:“不止佛教界态度暧昧,父亲,孩儿刚刚收到的一件隐秘消息,还没来得及禀报父亲。”   曹雪飞道:“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曹仲恒脸上露出一副苦涩的笑容,说道:“父亲,我瓜洲大儒端木仲仁于三个月前曾经借游历之名秘密前往祥符国,并被祥符国皇帝亲自接见。”   曹雪飞脸色攸然一变,失声道:“端木仲仁……这狗东西,原来如此。”   ……   ……   同一时间,距离曹家节度使府五里处一座正门口挂着“端木府院”的庄院内。   “曹雪飞现在在做甚么?钟兄可知?”端木仲仁随口问坐在他对面的钟三河。这三个多月的接触下来,端木仲仁发现这位去年祥符国善人榜第一名,被叶尘加封平安县男爵,勋职为中都校,且武功高强的男子,并非表面看起来只是一名厉害的武人那般简单。   钟三河轻笑道:“曹雪飞虽然派出了八万援军给肃州,但他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这几天他表现得甚为紧张,寝食难安,每天都要亲自检查瓜州防御,鼓舞军队士气。”   端木仲仁微微一笑,说道:“这么说来,钟兄弟已经与安全部的人联系上了。”   钟三河说道:“不瞒先生,安全部一直与在下有联系,如今安全部在西域分部司使寇明禄大人也在瓜州城中。”   端木仲仁点了点头,不再说此事,而是略一沉吟,说道:“曹雪飞寝食难安,说明他还有自知之明,甘州回鹘汗国都被陛下大军轻易拿下,那回鹘可汗庞特勤听说更是落了个尸骨无存的凄惨下场,他不着急才怪。”   钟三河想了一下,问道:“以先生来看,如今瓜、沙二州在这西域是否还会有外援?”   端木仲仁说道:“如今在西域唯一有可能支援瓜、沙二州的是于阖国,只是如今于阗国王李圣天,正忙着与打伊斯兰圣战的喀喇汗王朝交兵,自己国内形势本就不乐观,这时候根本不可能出兵援救曹雪飞。所以,以当前情况来看,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不会再有援军出现。此外,经过这些天老夫的努力,瓜洲内部已不是铁板一块,佛教界和曹家没有同仇敌忾之心;归义军的底层官兵们,对陛下天军一路西征,先败凉州吐蕃潘罗支,再灭甘州回鹘汗国,颇有汉人同族扬眉吐气之感,曹雪飞岂能不急?”   钟三河想起一事,神色一肃,说道:“刚刚寇明禄传来消息,说先生三个月前秘密前往祥符国的事情很可能已经被曹雪飞得知。因先生在西域士林中威望卓著,且五百弟子多出自瓜、沙二州世家,其中有不少更是担任瓜、沙二州的文武官员,在下担心曹雪飞会将和先生关系密切、不太可靠的人,一律或明升暗降、或寻衅罢职,统统赶离了军政两界的要职。”   端木仲仁摇头笑道:“钟兄弟放心,临阵换将,本是大忌,一下子换掉这么多文武官员,更是大忌。这些人哪个没有亲信的僚属?哪个没有三亲六友?曹雪飞不这么做,他不放心,他这么做了,瓜沙二州却更是暗流汹涌,人心思动。至于老夫的安危,便要辛苦钟兄弟和陛下派来的百名勇士了。”   钟三河当即郑重说道:“先生放心,在下被陛下派来保护先生安危,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先生出事。”   端木仲仁一拍额头道:“喔!我倒忘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客人要见。”   他话音刚落,端木仲仁的长子,在西域现已颇有儒名,且有小端木之称的端木舒走了进来,先是向钟三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低声道:“父亲,张家嫡长子张三省……已经到了。”   端木仲仁精神一振,连忙起身道:“把他从角门带进来,请进后宅花厅,我马上就到。”   “是!”端木舒躬身答道,又走了出去。   端木仲仁稍事整理,便出了书房,向后宅行去。   ……   ……   半个时辰之后,端木仲仁起身,向那位神秘的张三省笑道:“曹雪飞已经注意到了老夫,行止难免为人所注意,就不亲自送三省离开了。”   “端木老师太客气了,学生就不打扰了,端木老师所言之事,在下自会告知家父,并全力促成此事。”张三省起身还礼,笑容满面。他三十左右岁年纪,白面微须,一表人才,只是看着有些软弱。   “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四方犷犴,却通好而求和;八表来宾,列阶前而拜舞。北方猃狁,款少骏之駃蹄;南土蕃浑,献昆岗之白璧。河西沦落百余年,路阻萧关雁信稀。赖得将军开旧路,一振雄名天下知!将军者,张义潮大将军是也。今祥符国大军西征,未尝不是秉承张大将军遗志。此事若成,便是造福我西域数百万汉人,利在当代,功在千秋。昔年,张义潮将军振臂一挥,群起响应,西域重回汉家手中,这是不世之功。今日,希望张老先生能振令祖之余烈,再举义旗,则老夫感激,西域数百万汉人感激,就是令祖张义潮大将军,也会含笑九泉的。”   张三省听他吟起赞颂自家先祖的诗句,提到自家先祖的名字,不禁挺了挺腰杆儿,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他听端木仲仁说完,向他重重一抱拳,激动地道:“老师放心,回去之后学生一定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端木仲仁也肃容道:“老夫先祝三省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张三省又向他抱了抱拳,随着羊舒急急行去。   唐末安史之乱后,吐蕃乘乱攻占河西、陇右。建中二年沙州陷于吐蕃。   大中二年,张议潮率众组成归义军驱逐吐蕃收复瓜州,沙州等地;并遣使者高进达等表函前往长安。大中四年,张议潮率众收复西州。大中五年,先后收复沙州(今敦煌)、瓜州(今安西)、伊州(今哈密)、西州(今吐鲁番)、河州(今临夏)、甘州(今张掖)、肃州(今酒泉)、兰州、鄯州(今青海乐都)、廓州(今青海化隆)、岷州(今甘肃岷县)等十一州,派遣兄长张议潭携版图户籍入朝,唐宣宗遂赐诏任张议潮为沙州防御使。咸通二年,张议潮收复凉州。咸通八年,张议潮入朝,敕封河西十一州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河西万户侯。   这张三省便是大名鼎鼎的张义潮的后人,张公承奉称王时,敦煌长史、金山国吏部尚书曹仁贵自称归义军节度兵马留后使,确立了曹家在沙州的统治地位,与张承奉共同统治沙州。从那时起,张义潮的后人便只是名义上的金山王,而曹仁贵则是实际上的金山王。   此后,曹家势力一步步扩张、稳定,直到从架空到取代张氏后人,成为金山国不管名义上还是实际上的真正掌舵人,张家后人则渐渐沦落为游离于瓜州和沙洲权力核心之外的一个大家族。然而,张家毕竟是归义军的创始人,尽管丧失了实际权力,但是张家在瓜、沙二州,乃至整个西域汉人心中威望无人能够替代,即使是如今的归义军,张家也依然是精神领袖。   若是在平时,张家已很难对归义军产生什么影响,但是这并不包括特殊时期。比如:瓜、沙二州内忧外患,人心不稳,曹家不能给沙州带来和平与希望,相反会带来毁灭和死亡,权贵豪门世家需要一个新的代言人,这个人得有资格与曹家叫板的时候。   其实按照叶尘的想法,并没有想过让端木仲仁在杨继业攻打河西走廊诸州时发挥作用,主要是打下整个河西走廊之后,才是端木仲仁发挥大作用的时候。   端木仲仁是西域大儒,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收徒授业,传递教化,使得端木仲仁成为一个很实际、也很懂得变能的人,他不止有才,而且是个干吏,绝没有中原一些博鸿儒的臭毛病。 第911章 出现在瓜州城前的溃兵   祥符国打下河西走廊诸州之后,军、政、经济,各个方面,都要按照祥符国的规矩和体制行事。这个过程中不但要任用大批的官员,且要想早日稳定河西走廊的形势,就要得到河西走廊各个世家、豪族等势力的全力支持,不可避免地要从他们之中挑选一些精明能干的人才为己所用。而这两件事情端木仲仁都能够胜任解决。   ……   ……   白虎军团骑兵二旅旅长文子韬去劫烧吐蕃粮草本来是很正确的决定,但事实上却产生了错误的结果——郢成蔺逋叱显然没有想到白虎军团残兵还有余力去劫烧粮草,护送粮草的吐蕃军队并不是什么精锐,甚至大部分只是吐蕃中的奴兵,文子韬带领一千骑兵在找地方休整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便成功的劫烧了吐蕃人一大批粮草。   消息传到郢成蔺逋叱那里,却是让其大吃一惊,但郢成蔺逋叱能够控制河湟吐蕃,班禅都是傀儡,显然能力、智慧都不凡。他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将粮草被劫的消息没有隐瞒,反而给八万大军公开,并且言明若是不能在五天之内攻下兰州,便要饿肚子。而只要攻下兰州,兰州城中自然有粮草。最主要的是郢成蔺逋叱通报全军——哪个部族军队先攻上兰州城头,在兰州破城之后,允许其在兰州大抢一天。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乃千古至理名言,实际上在古时战乱世代,特别是战场上“人为食亡”比“人为财死”更为准确或者普遍,兰州城下吐蕃人如今即是为了食物,也是为了财富,祥符国虽然立国不到两年,但祥符国的富庶之名已经传了出去,允许在兰州城大抢一天,对这些吐蕃各大部的士气提升可不是一点半点。   两千人守兰州城,若不是城头各种先进的守城物资和器械,加之杨延广在守城方面已经有了乃父杨继业的七分真传,一天时间被吐蕃人以人海消耗战术攻克兰州,这并不是多么意外的事情。   杨延广披挂重甲,在血迹斑斑的兰州城墙上巡视。几个健壮的妇女正将一个战死民兵的尸体拖下城墙,另一些民妇与儿童,则提着饭菜给守城的士兵们送饭。士兵们无力的躺在城垛之后,见到杨延广到来,连忙纷纷起立。   吐蕃人已经围攻了整整两天。兰州城外,遍地可以见的是凝固的鲜血,半截的断旗,火药包爆炸后留下的黑块,还有残缺不全的尸体。吐蕃人的每次都进攻如同疯狗一般悍不畏死,若非兰州城白虎军团守军同样悍不畏死,且各种守城装备器械杀伤很大,又是吐蕃人闻所未闻之手段武器,这两天时间根本坚持不下来。   不过,郢成蔺逋叱已经知道兰州城内的守军不多了。可以想见在接下来,就是总攻了。   杨延广微笑着安抚站起行礼的士兵们,细心的查看伤兵的伤口,不时亲自替他们上药包扎——杨家自有家训,爱兵如子,绝不以地位骄人。   杨延广的这种作风,很快也帮助他赢得了兰州城的军心与民心。   求援的士兵应当已经过了盖朱城,到了顺州。杨延广虽然知道多半坚持不到援军到来,但是心中却总忍不住有一丝侥幸。这两天的战斗,兰州守城的士兵战死了七百多人,吐蕃人也付出了四五倍的代价,但是双方的绝对数量相差实在太远了,幸好还从五万百姓中挑选出了三千兰州义勇!否则很难坚持过三天。   兰州城现在便如同万里海域中的一叶孤岛,在雷电风暴中飘摇着,似乎随时可能被海水淹没,但是却依然倔强的面对这一切。   ……   ……   暮色苍茫,夕阳西下,杨继业率领五万大军在葫芦河边,以原归义军在此地的军寨为中心驻扎下来。毡帐如同突然生长在河边的一朵朵蘑菇,绵延开去,无穷无尽。尽管在这个时候瓜州来的归义军冒险偷袭的可能不大,不过杨继业还是按照战时相关条令规定,一丝不苟的安排人挖战壕、设拒马,做好了防御准备。   从大败归义军八万援军的乌苏大峡谷至瓜州还有四五百里的路程,即使以骑兵的速度也至少要四五天的时间。闫一山带领七百归义军降兵和三百名特战营战士与拓跋狮相隔十里路,一前一后从乌苏大峡谷离开后第二天,肃州龙家投降献城之后,杨继业安排好肃州之事,在肃州留下耶律鹿统领一万祥符国本部大军和五千龙家军队驻守。他亲自率领四万祥符国大军和两万五千龙家大军也赶往瓜州。   这一路上,他们见过了雕刻在沟壑峭壁上的佛像,见过了大漠驼铃、瀚海蜃景、胡杨秋色、清泉绿洲……异域风光固然优美,但是见多了也就索然无趣,每日感觉最深的反而是白天的烈日炎炎,夜晚时的秋风刺骨,还有风起时的漫天黄沙。   军营最南面驻扎的是肃州龙家兵,杨继业得了凉州,便把凉州潘罗之儿子潘罗阿玖任命为旅长,让其带着投降的五千凉州兵一起甘州,此番得了肃州,以肃州为据点,攻打瓜州的时候,依样画葫芦,把肃州大部分兵马也都带了出来。龙家兵久居西域,对西域风情更是司空见惯,毫无新奇。但对祥符国大部分将士来说,好不容易度过沙漠,来到绿洲,却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路程。   将士们轮流着站在葫芦河边,洗了把脸,润了润皲裂的嘴唇,然后便取下水囊汲起水来。葫芦河碧水悠悠,清冽甘甜,然而河畔却是黄沙漫漫,一望无垠。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远处起伏的沙山,在夕阳下幻化出火红的颜色,就像燃烧着的火焰。   大概几里远的地方,正在上演着一幕沙漠奇观,一个两头粗,中间细、连天接地的巨大龙卷风,正卷起无数黄沙,在空无一人的大沙漠上肆无忌惮地呼啸着。   ……   ……   曹雪飞着黑裘,披着一件披风,腰中悬着一柄宝剑,在一群瓜州官员侍卫的簇拥下,冒着大风,在瓜州城头巡视着。   他细心地慰问着每个守城的士兵,吁寒问暖,鼓舞着士气。   如何杀了端木仲仁及其党羽,且又不会有太大的负面影响,曹雪飞为这件事情,这两天想破了脑袋,最终发现只有一个办法——全杀了,一了百了。   想起这些,曹雪风眸中闪过一丝惊人杀机,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眸中变化,他向城外瞥了一眼,在一刹那间,他的表情僵住了,变得非常难看。   随行曹仲恒等人都不由顺着曹雪飞的目光向城外望去——便见风沙之中,隐隐约约有一队人马,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曹雪飞反应很快,脸上惊疑不定,已经吩咐人马出城察看。他心神略定,却听到一个部将脚步匆匆奔来,脸上带着惊弓之鸟的惶恐。   难道祥符国大军打来了?   曹雪飞心头冒出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念头,脚下却已不知不觉地迎上前去。   “紧……紧急军情……”   “废物!”曹雪飞铁青着脸骂道,不待部将说完,一把抽过他捧在手中的密函,打开取出报告,只匆匆扫了一眼,曹雪飞整个人都怔住了——曹雪雄和闫一山于乌苏大峡谷遇伏,全军覆灭!   这……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缓缓将密函连同那份情报一道收入怀中,见众人脸上都有疑惑之色,便强作镇定地笑道:“曹雪雄他们与祥符国大军数场大战,最近一次大战时遇上黑风爆(非常大的沙尘暴),部队到被打散了。”   曹雪飞的话尚未说完,便听到有人发出一声惊叫,他循声向城外望去,心中顿时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此时城外的人马已经渐渐可以看清,那些人全是归义军装束,但却一个个丢盔弃甲,显得狼狈不堪。   “是闫一山……”   刚曹雪飞说大军被打散了,那也不致于从肃州打散到四五百里外的瓜州吧!城外这些人从头到脚无不表现着他们是败兵,显然只有一种情况——八万援军大败,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紧紧抿着嘴唇,一时间难以接受那个极可能已经发生的噩耗。   派出去的侦骑很快就证实了出现在瓜州外的军队果然是闫一山部,闫一山本人就在其中。而且,正如众人所料,这些人就是战败的溃兵。   曹雪飞突然指着城外溃兵破口大骂起来:“闫一山,你等贪生畏死,弃主帅于不顾,尔辈还有何脸面活着回来?”   算算时间,八万大军恐怕刚刚到达肃州便败了,祥符国大军强大如斯?城头上守军个个垂头丧气,士气低落。曹仲恒看出他父亲眼中的杀机,低声对曹雪飞道:“父亲,这些人犹若猪狗,杀之无益,而且很可能还会有其他溃兵,杀了他们,其他溃兵不安,反而逼着他们投降祥符国。不若先饶其狗命。如今之计,是如何处置这些溃兵。” 第912章 攻陷外城   就在这个时候,闫一山带着众人在城外跪了下去,且闫一山一脸死灰地说道:“既然节使大人不让末将入城,那末将只能带人死在这城外了。”   曹雪飞脸色异常难看,恨声对曹仲恒道:“还能如何处置,总不能真杀了吧?”   “不许其入城,恐逼其降敌;但若许其入城,亦不妥当处。”曹仲恒忍不住皱眉道。   曹雪飞看着城外跪在地上,兀自浑身发抖的闫一山,不由得露出轻蔑之意,说道:“闫一山懦夫,有甚可畏处,放他们进城,择日整编便是。”   曹仲恒虽心觉不妥,但是一时倒也想不出反对的理由。毕竟凭这一千来名残兵败卒,实是无甚可畏之处。但他素来谨慎,沉吟一下,说道:“父亲,不如由孩儿亲自领兵出去,迎他们入城。”   曹雪飞点头道:“也好。”   很快,曹仲恒带着百骑顶风出城。   风势越来越大,沙尘被劲风吹刮到人脸上,几如刀割般痛疼。   但如果只是风沙,还并不足以令曹仲恒心生寒意,他此刻心中的寒冷,却是因为这一路散布着的残兵们,一时却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只是个个丢盔弃甲,衣裳不整,在风沙里神情仓惶,他们被风沙吹得满是污垢的脸上,似乎都带有一种对未来命运的茫然与恐惧神色,这种神色几乎比服饰还要更鲜明统一。   许多士卒似乎已经疲惫不堪,垂头丧气的站在风沙里,任由沙尘将他们逐渐掩埋,茫茫的风沙天气中,这些黑点们密密麻麻,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看到曹仲恒一骑行过,许多人不过微微仰首,许多人却似已连抬首的力气都已失去,只是静默的站在风沙之中,变成了石雕。   这么多的败卒,却没有哭喊,没有厮叫,没有辩解,甚至已没有求生的勇气与信心,这种沮丧得近乎绝望的士气,竟令曹仲恒有着不可言说的恐惧,他们与祥符国大军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败得太过惨烈,还是败得太过彻底,竟让士卒们哀绝如此,祥符国大军已经强大到如此令人畏惧了么?难道他们曹家的基业真的要就此失去?   曹仲恒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声,他勉强阻止着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忧心忡忡地说道:“入城吧!”   他简短地吩咐了一声,然后就纵马回城,任由亲兵们一声声的大喝在风雪中传递:“入城喽,入城喽!”   此时大风更疾,那沙尘打到脸上的疼痛曹仲恒早已习惯,此时更觉麻木。他毫不间歇的驰到城门处,忽又不自禁的回首望向方荒原,黄沙连天,大地一片苍茫,那些黑点们正迅速汇聚着涌向城门,他转过头来,仿佛要将那些负面的情绪一起抛到脑后,然后便用一贯的冷静,向城门处的几个校官吩咐如何安置这些残兵败卒。安排完毕之后,曹仲恒便策马立在城门之后,漠然地望着一拨拨的败兵从自己的马前经过。   忽然,不经意间,曹仲恒发现在这些败兵中间,有一部分人好像对这沙尘扑面很不适应,在这种情况下还在用手挡脸。并且仔细一看这些人装束上也是溃兵的样子,脸上虽然也满是污垢,掩盖着他原来的面目,但他们的目光却没有茫然与恐惧!这些人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但一旦发现,便会觉得如同披着羊群的狼立于群羊当中,再怎么样掩饰,也掩饰不了他的存在!   “不对,关城门!”曹仲恒不禁大声叫了出来。   所有溃兵和身形猛的停滞,城门口瓜州守军也愣了一下。   “他们不是溃兵!”曹仲恒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他心中疑心顿起,一种不祥的感觉掠过全身,下意识地厉声喊道:“快关城门!杀了他们!”   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呆了一下,曹仲恒的几个亲兵率先反应过去,顺着曹仲恒所指的方向,向着城门扑了过去。守在城门口的数十名士兵,在怔了一下后,也端着长枪,抢上来想关城门。   闫一山不知道苦心策划的计划,什么地方出现破绽。他一咬牙,拔出手上的战刀,大声吼道:“孩儿们给老子拼了!只要守住一会,大军便来了。”说罢和身迎向朝着扑来的几个曹仲恒的亲兵,一刀砍死一名士兵。   与此同时,紧跟在闫一山身后的孙立行抬手间一道九响烟花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飞上了高空。藏在城外两里外一背山处,刚刚停下休息一小会的拓跋狮一个激灵,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大声下令,带着一万骑兵向瓜州城东城门疾驰而去。   随着闫一山和孙立行依次出手,那些在曹仲恒眼里看起来茫然无主,萎靡不振的残兵败将们,忽然间仿佛都如换了一个人一般,齐齐拔出兵器,向着身边的瓜州守军砍杀起来,特别是那些刚曹仲恒发现明显不同于闫一山手下士兵的三百人更是战力强大,瓜州士兵单打独斗往往两三回合便被杀死。这三百人在孙立行的吆喝指挥下迅速聚拢在了一起,以三人为一组,组成了一百个小三才阵,很快将本就不多的看守城门的瓜州士兵杀死,死死的将城门守住了。   而闫一山这些“败兵”本来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心腹士卒,冒着沙尘大风行军而来,扮演失魂落魄的残兵败卒,三分演戏七分真实,竟生生骗过了素来精明的曹仲恒。此时暴起发难,人人都知道这是关乎最后生死的勾当,竟是无不奋勇。而城门守军哪里料得到残兵败卒忽然变成了亡命之徒,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顷刻之间,已经被诛戮殆尽,只剩下曹仲恒被十几个亲兵死死护住,被闫一山带人围在城门的一角。   “曹仲恒,大势已去,何必做困兽之斗?”   曹仲恒眼见着城外的“败兵”们如潮水般向着城中涌了进来,一眼看去,也就一千人左右,但是对方怎么可能只有这千人的准备。而城头的曹雪飞目光本来就一直在这些溃兵身上,异变发生时,他脸色大变的同时,赶紧调兵遣将杀向城门,但孙立行发射到高空中的那道烟火信号,让他心中一沉。   果然,他紧接着隐隐听到风沙之中有一大队骑兵疾驰而来。大惊大怒之下,他赶紧让城头守军准备好弓箭杀敌,同时拼了命的催促着城内军队抢夺城门。   曹雪飞和曹刚再怎么样推测妙算,也料不到对方夺城会这样一种方式突兀的发生了。   有比寻常士兵战力强大的孙立行带领的三百特战营战士存在,一千人死死的守住了城门。而这个过程中拓跋狮带领一万铁骑全力向瓜州城冲来。   两里地便是一千米而已,对于全速冲刺的骑兵来说,即使有沙尘大风的影响,两三分钟不到便已经冲了过来,至于城头上瓜州守军射出的箭在这大风沙尘天气中效果如何可想而知,射死一百多人罢了。而这时,瓜州城内守军才刚开始对一千死守城门的“溃兵”展开围杀。   结果可想而知,一千人突然让开道路,近万铁骑就这样从城门口席卷过来,一路上人喊马嘶,蹄声如雷,咆哮声震耳欲袭。   ……   ……   突然到来的战乱让整个瓜州已陷入一片混乱当中,百姓们满街奔逃,商贩们门窗紧闭,到处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祥符国骑兵,在瓜州城中横冲直撞。   曹雪飞虽然猜测冲进来的祥符国大军人数不会太多,他们还有着兵力优势,然而今天这件事情对守军来说实在是太过猝不及防,且麾下三万守军先是在得知派出去的八万援军大败士气大降,如今稀里糊涂下又被人破城,绝大部分人又没有曹雪飞那样的判断能力,还以为祥符国大军全军到来,顿时心生慌乱,战力已经发挥不出平时一半。   不过,曹雪飞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异常果断,他果断带领主力边打边退进了内城,然后死死的关上了内城门。   瓜州是当年金山国的老巢,经营多年,不论规模和人口,或者城防却远超甘州和肃州,甚至内城占了整个瓜州城一半,且城墙比外城墙还要高,各种防御器械比外城还要强上一筹。如今内城中还有两万大军,五万百姓,且粮草充盈,并不是那么好攻打的。   这场战争持续了三个时辰便已经大体结束。瓜州一方遗留在外城的一万守军死了近四千多人,剩余的五千多人投降且被缴械,此外曹雪飞之子曹仲恒战死。而祥符国一方战损才一千多人。   就在瓜州城外城百姓以为这些祥符国大军会如以往他们经历的外敌那样杀人、放火,钢刀见人就砍,长枪见人就刺,见到女人就上,见到东西就抢的时候,事实结果却大相径庭。   接下来,拓跋狮下令关闭外城门,禁止出入。 第913章 内城暗流   然后,拓跋狮又让两千兵力上了外城墙,开始布防。而四个城门各又派出五百人看守,一千人看守俘虏。而拓跋狮和闫一山各带领三千人堵住内城门,但一时不会也不攻城。   再加上安全部探子暗中宣传帮助,傍晚的时候,瓜州城外城已经大体恢复秩序,只是百姓依然对祥符国大军充满戒心,闭门不敢出来,街巷之中极为冷清。   ……   ……   两天后,杨继业带领四万祥符国大军和两万五千龙家军队来到了瓜州,城里城外扎起了大营,大营绵延十里,军威肃杀,不可一世。   杨继业没有急着进攻,从拓跋狮那里了解了当前情况之后,立即派人往内城各个位置射了五百支空头箭,每支箭上都附着召降的书信,言辞恳切,极富煽动力。曹雪飞如临大敌,立即指挥亲信部队满城搜索,回收祥符国的传单,但是消息已然传开,且因为《招谕河西走廊勅榜》的檄文也早在一个月前被瓜州百姓姓广为流传,所以瓜州城百姓原本对祥符国就缺乏敌意,这种情况自然而然便影响到了瓜州归义军的一些将士,再加上如今又被困在内城之中,从而使得内城两万守军的士气变的更加低落,曹雪飞对此惊恐莫名,只得派了他认为最忠诚可靠的人分赴各营担任监军,以防军队哗变。同时,最让他忌惮或者警惕的还是在瓜州中下级文武官员拥有很大威望和影响力的端木仲仁。所以,他决定要尽快将端木仲仁杀了。   第二天,杨继业才正式对瓜州内城实施攻击,因为自肃州而至瓜州,中间要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沙漠道路,重型的攻城器械无法继续携带,所以祥符国大军的攻势对瓜州内城造成的实质性威胁相对有限,但是祥符国大军所展示的一具具巨型攻城枪弩,还是给瓜州守军造成了相当严重的杀伤。   武力强攻之余,杨继业还下令日夜对城中实施骚扰战术,间以宣传攻势,曹雪飞带着曹家人和一帮心腹则指挥兵马苦苦支撑着,又是一场苦战结束了,冲宵的喊杀声消失了,血还未干,天地重又被风沙占据,曹雪飞登上了内城城头,眺望着或住民房,或者住帐篷的祥符国的军营,想着眼下曹家唯一的出路。若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自己视为曹家接班人的曹仲恒昨天没有被对方杀死,或许自己说不定会选择投降。但如今心中被仇恨包围,他却想拼个鱼死网破,除非那杨继业愿意将杀他儿子的闫一山那狗贼杀了。   想到这里,曹雪飞目光扫过身旁众文武官员,目光停留在一名中年文士身上,说道:“刘佳鑫,你担任使官出内城一趟,你给杨继业说,若是他愿意杀了闫一山,我便开门献城。否则拼个鱼死网破。”   名叫刘佳鑫的中年文士脸色一白,正想推辞,曹雪飞冷哼一声,说道:“放心,那祥符国是华夏传承,不是蛮夷之邦,绝对不会随意斩来使。”   刘佳鑫心中叹了口气,说道:“下官定不负主公使命。”   ……   ……   杨继业在瓜州外城城墙的城楼上接见了曹雪飞派来的使者刘佳鑫,听刘佳鑫说罢向他称臣乞降的前提是将闫一山杀了的意思之后,杨继业一笑摇头,直截了当地道:“本帅岂能做这种自毁城墙之事,今日为让你曹氏投降本帅杀了之前向我祥符投降的闫一山,以后岂会有人再向我祥符国投降?”   不等刘佳鑫再言,杨继业又说道:“西域自古以来诸侯林立,战乱不休,倒霉的只有无辜的百姓,我祥符国皇帝陛下要让这河西长治久安,重回盛唐时候的繁庶局面。曹家乃瓜州之主,如果你们献城纳兵,本帅自会保你曹家一门富贵,就算是朝廷之中也有你曹家一席之地,曹家子弟,允文允武,但凡有所建树,以我祥符国皇帝陛下胸襟气魄自会重用,封侯拜将并不是没有可能,如曹氏不答应,待我大军破城之日便是灭族之时,还请使者将本帅之言带给曹雪飞。”   刘佳鑫低声下气,面有苦色道:“杨帅……”   杨继业长身而起,朗声道:“送客!”   ……   ……   夕阳西下,曹家使者走后,杨继业披着一天残阳,静静地站在外城墙的城楼之上,在他脚下,是那座漫漫黄沙中屹立不倒的孤城,夕阳将他和城墙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   他昨天便接见到了安全部在西域分部的司使寇明禄,后者告诉他内城的端木仲仁会和钟三河会,以及安全部联手创造一个破城的时机。所以他在等待。   “同为汉家儿女,如非得已,我决不与归义军刀兵相见。但是,如果端木仲仁他们事败,曹雪飞又执意不降,那么……对阻挠我祥符国一统河西的曹家归义军,说不得也只好大下杀手了!”   杨继业眺望着东城门城楼上正对着主街深处瓜州内城,决心暗下,他伸手一揽被风沙卷起的披风,正欲转身回营,身形一转,就见唐兴武急匆匆地向他走来,神色凝重,杨继业不由眉头一挑,唐兴武行事向来稳重,至今他从未其行走之间如此急匆匆,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唐兴武快步走到杨继业身前,先是敬了军礼,然后郑重说道:“大帅,六月二十六日河湟吐蕃设下奸计引诱韩虎兵犯武胜军,设下埋伏,导致兰州白虎军团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灭,军团长韩虎和参谋长吴长卿殉国,六月二十七日河湟吐蕃郢成蔺逋叱率领八万大军已经兵围兰州。”   杨继业神色微变,说道:“六月二十七日,今天已经七月十日,兰州城当时还有多少兵力?”   唐兴武说道:“白虎军团副军团长杨延广带领两千白虎军团军队,另外便只有五万兰州百姓。”说这句话时,唐兴武一直注意着杨继业的神色变化,毕竟杨延广是其儿子,可是杨继业除了神色中涌现出痛苦之色外,竟然没有丝毫的失态。   杨继业微微闭眼,将心中的痛苦、担心、忧伤隐藏,半晌后徐徐睁开双眼,已经恢复平静,摇了摇头,说道:“兰州孤悬在外,最近的胜州和凉州都在五百里之外。信使一去,援兵再到,至少也要六七天时间,更何况胜州只有五千人,凉州一万人也不敢擅动。”   唐兴武心中感慨,杨继业好一个赤胆忠心。杨继业好似知道唐兴武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是本帅的儿子,还是别人的儿子,既然参军入伍,保家卫国,便要有战死沙场的觉悟。本帅并非是不想救自己的儿子,只是眼下形势,本帅即使替陛下总管全国兵马,但也无能为力。”   唐兴武感受到杨继业说这些话时所表现出的理所当然,心神竟然为之摇撼。   ……   ……   瓜州内城,曹中正来到端木家大院前,下马后径直往端木家大门走去。端木家看守大门的门仆认识曹中正,知道其是瓜州之主曹雪飞的侄子,同时也是自家老爷众多学生中的一个,所以不待他多说,便有人进去通报,未多时,有人出来,引他至一间厢房坐了。   曹中正屁股尚未坐稳,就听到脚步声,他连忙起身相迎。数息后,只见一名中年文士大步走了进来。曹中正认得是来人是端木仲仁的长子端木舒,忙趋前几步,抱拳相迎,说道:“师兄别来无恙?”端木家自端木仲仁子侄一代中,大半与曹中正私交甚洽,惟有端木舒为人严厉,不好交往,曹中正没有料到会是端木舒来接见他。   “烦劳记挂。”端木舒抱拳回了一礼,道:“不知曹师弟此来,有何见教?”   如此直来直去的风格,让曹中正略有些尴尬,在这种人面前,所有待人接物的技巧,似乎都没有用武之地。浪费时间只会进一步招致对方的厌恶。   曹中正按下心中的尴尬,笑道:“今晚节使大人在府中摆下酒宴,宴请瓜州世家豪门名流,特命师弟来请老师和师兄。还请老师和师兄能赏个薄面,务要光临。”他说着话,一面从袖中掏出一张请帖,双手奉上。   端木舒接过请帖,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只问道:“节使大人何故忽然设宴?”   曹中正一脸担忧说道:“自是为了商议守城和击退城外祥符国大军之事。老师乃西域大儒,故此特命师弟务必要请得老师和师兄光临才好。”   端木舒意味深长地望了曹中正一眼,答道:“我会禀报父亲,想来事关瓜州安危,父亲届时一定叨扰。”便再不肯多说半句废话。   “多谢师兄。”曹中正连忙道谢,面对端木舒,他也觉无话可说,随即告辞而去。   ……   ……   “商量守城破敌之事?”书房内,端木仲仁沉吟良久,转身对旁边钟三河说道:“钟三河以为去还是不去?” 第914章 鸿门宴(上)   钟三河笑了笑,说道:“这自然是那曹雪飞设下的鸿门宴。”   端木舒脸色微变,正要出言劝阻,端木仲仁却说道:“老夫在瓜州乃至整个西域虽然素有名望,但手中并无一兵一卒,曹雪飞若只要派一队兵过来便可将我端木家灭族。可是,如今却大费周章的设下鸿门宴,却是因为曹雪飞担心杀了老夫之后,激起这内城亲近老夫的豪门世家不满,乃至与内城外大军私通里应外合破城。所以,今晚若是鸿门宴,便不止是老夫一人鸿门宴,曹雪飞有可能连老夫和亲近老夫豪门世家家主一并杀了。”   端木舒再也忍不住,直接跪下道:“既然如此,父亲万万不可去赴宴。孩儿这就派人给亲近父亲的豪门世家通知,也让他们不去参加曹家晚宴。”   端木仲仁却摇了摇头,看着钟三河说道:“即使是鸿门宴也是非去不可啊!”   “父亲……”端木舒急声劝阻,但不等他说完话,端木仲仁便挥手将其打断。   钟三河沉默了一会,忽道:“此时距离晚宴还有一个时辰时间,待在下和安全部寇明禄,还有那位云月大师商量一下。”   端木仲仁连连颔首,笑道:“老夫亦是如此想。”   ……   ……   瓜州外城一座大宅子中,一队甲胄鲜明的持枪武士巡弋于外,杨继业的亲卫营士兵则如众星捧月一般,将整个大宅团团围住,按刀面外而立,院子里面客厅中,杨继业麾下旅长以上将官各抒己见,正争论不休。   一开始各路将领的意见分岐很大,什么奇异的想法都有。但渐渐的,有些人被说服了,意见渐趋统一,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意见——一部分人认为国内有陛下在,兰州城不用他们担心。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国内虽然还有十二万大军,但绝大部分要时时防备宋、辽两国,恐怕也调动不了多少军队,为稳妥起见,他们应该尽快攻下瓜州回师救援。两派意见针锋相对,各执一辞,争的面红耳赤。杨继业坐在帅位上始终一脸平静,听着两派人马各自陈述的理由,一壶酽茶已经续了好几次水,茶水已喝得淡而无味,他仍然不置一辞。好似陷身在兰州城的不是他的儿子。   白狼军团骑兵一旅旅长拓跋狮大声说道:“大帅,末将以为,应该撇下瓜州之事,以最快的速度杀回去。从唐大人所说情况来看,河湟吐蕃人身后有宋国的影子,所以宋国随时可能大军来犯,甚至很可能此时已经大军压境。而我祥符国只要局势稍不乐观,辽国也多半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从而趁击发兵。而这瓜、沙二州今日不取,来日还可再战,比起国内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韩涛紧接着说道:“大帅,末将不同意拓跋旅长之言,国内有陛下坐镇,又有十二万大军守卫,即使兰州一时失陷,但以末将看来那吐蕃人也就仅次而已。即使那宋、辽两国来攻,以我祥符国各城寨如今防御之力,只要不出城,即使宋、辽两国倾巢而来,短时间内也难以攻破。而眼下我们仓促返回,眼看到手的瓜州和沙州便会半途而废。实在是得不偿失。”   唐兴武也赞同地道:“大帅!下官也以为国内有陛下在,根本不用太过担心。更何况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们也不便擅自回兵。所以,以下官之见,我们则尽快打下瓜、沙二州,到那时候,大帅率大捷之师,挟一腔锐气回援国内。并且若兰州城朝廷另有大军,我们甚至还可从凉州折转杀向河湟吐蕃老巢。说不定趁势将河湟、陇西之大片江山拿下,也并非没有可能。”   唐兴武所言比起韩涛所说又多了一股诱惑力,凡是武将无不热衷于军功,更何况如今祥符国又极为重视军功,今年正旦大朝会上的封爵之后,这大半年来没能封爵的军官心中羡慕嫉妒的要死,已经封爵的又羡慕比自己爵位高的人。此时,众人一听有可能直接端了河湟吐蕃的老巢,无不眼睛发亮,要知道这其中代表着多少军功,多少爵位。当然,他们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出于对伟大的皇帝陛下能够稳住国内形势的信任。   杨继业沉思半晌之后,说道:“本帅决定折衷下诸位意见,尽快攻下瓜州,暂不对沙州用兵。留下部分兵力驻守瓜、肃、甘、凉四州,再率领大部骑兵全部回援至凉州,到时候再看情况是去兰州,还是去河湟。所以,明日开始,全力攻打瓜州内城。务必一天之内不计代价攻下瓜州内城。”   众人轰然称。   ……   ……   瓜州内城各个世家、豪门家主一个个一脸愁容的来参加晚上曹家晚宴。   戌时时分,众人才听到街的尽头传来马蹄之声。“来了,来了!”人们交相传递着,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街的另一头望去。   端木仲仁没有带他儿子端木舒,独自坐着马车,在钟三河带领的二十来名杀手营高手装扮的护卫骑马簇拥之下,出现在街的尽头。   瓜、沙二州有九大家族,他们是经历无数次血雨腥风才得以一代代传下来的地方大族,其中历史渊源最久远的家族甚至能够追溯到汉朝。   所以,自汉以来,他们在瓜、沙二州世代官宦,历久不衰,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强大的家族势力,就像根系发达的骆驼刺一样,牢牢地控制着这片沙漠绿洲,在漫长的岁月中垄断了瓜、沙二州地区的政治和经济命脉。   这九大氏族便是张、曹、阴、阎、李、汜、安、端木、索。   今日执掌瓜州的曹家宴请豪门世家,其实主要就是除曹家之外的这八大家族。包括年逾旬,已久不问世事的张志文张老爷子在内,八大家族在瓜州的家主或者主事人便都被曹家请了来。曹家如今是瓜州之主,又是以守城退敌的名义,这个面子,谁敢不给?   不过,此时却有超过一半前来参加晚宴的瓜州豪门世家家主都在大门口迎接端木仲仁,曹雪飞早已闻报,也亲自站在府门之外迎接。只是他暗中将出门迎接端木仲仁的豪门世家家主全部记在了心中。   此时,曹雪飞目光扫过端木仲仁的二十来名护卫,心中冷笑连连。   “端木先生。”曹雪飞拱手揖礼,向着众人朗声道:“得端木先生光临商定这守城之策,定能退敌啊!”   端木仲仁连忙回礼,笑道:“节使大人客气,老夫也是瓜州一分子,自会尽力为节使大人出谋划策。”   曹雪飞连忙逊谢道:“有劳端木先生费心。”一面抬手道:“请府中叙话。”   端木仲仁亦不客气,大步便往府中走去,随行的二十来名护卫也早已下马,鱼贯而入。到了中门处,便有一个家将走来,拦住后面二十来名护卫,笑道:“请诸君留步,随在下往外厢吃茶。”   端木仲仁停步转头,指着钟三河说道:“三河跟我去参加晚宴。”   曹雪飞看了一眼钟三河,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继续带着众人向曹府深处走去。各家主带一两个护卫这本就是以往类似宴会的惯例,并不算什么。   瓜、沙二州的建筑多就地取材,以沙土为材料,就算豪门世家也不例外,曹家的大宅占地十分庞大,房舍的建筑风格与中原迥然有异,庭院圈的极大,四周却只是半人高的沙土墙,远远的就可将院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进府门,迎面便是一条长廊,长廊只是一个木架,上面爬满了葡萄藤,已经成熟的葡萄一串串挂在枝叶间,即使是傍晚,看着也是沉甸甸、紫檀檀,诱人口水。   此时府中早已预备齐全,待端木仲仁一到落席,茶果、酒菜便流水般地一一送上来。   宽敞的客厅之中,又放了十几张小几,几案上放着美酒、肉食和瓜果,九大世家的家主和六个这几年瓜州后起之世家家主都以跪式礼端坐其上,除了端木仲仁身后只站着钟三河之外,不算主坐位上的曹雪飞,其他人的背后大多都站着两个腰挎弯刀的护卫。   不过,张家家主张志文却也是例外,张志文身穿玄色曲裾禅衣,头戴高冠,脚着木屐,还是一副汉朝人的打扮,看他白发苍苍,却是精神瞿烁,顾盼生威,手中捏着一副不知什么材料的佛珠。在他身后同样是两个人,但却不是护卫,而是两个唇红齿白小沙弥。众人都知道张志文一生信佛,随身带两个小沙弥参加宴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今天这两个小沙弥中的一个眉目如画,宜嗔宜喜,仿佛有一股特殊吸引国和,十分的招人待见。   四下里则有许多曹家青衣小帽的家仆侍候着。   端木仲仁先是对张志文说道:“张翁已多年不问世事了,没想到今天却是张翁亲自过来。”   张志文淡淡一笑,和颜悦色地说道:“事关瓜州安危,老夫怎能不来?” 第915章 鸿门宴(中)   曹家现在控制着归义军,是瓜州当之无愧的王,如今端木仲仁和张志文倚老卖老,竟然反客为主,不等曹雪飞这个主人发话,二人先聊了起来。曹雪飞心中顿时感到不快,只不过现在瓜州士林、宗教界、普通百姓阶层,甚至归义军的低阶军官和士兵,都有些人心思动,他们曹家的统治岌岌可危,以端木和张家为主的这九大家族是沙州的中流砥柱,这个时候,曹家务必要争取把各大家族拉拢住,若是拉拢不了,那只有全部杀了。   张志文说话有些气喘,顿了一下,又抚须说道:“老夫年纪大了,每日里一壶茶、一杯酒,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早该不问世事才对,然……”   曹雪飞打断他的话,晒笑道:“张翁所言有理,张翁精神矍烁、身体康健,若是好好奉养天年,再过二十年,就是咱瓜州的人瑞,有什么事情,我们这些晚辈们自会予以解决,张翁还是少操些心的好。”   张志文目光一凝,注视着曹雪飞道:“如今我们已经被困于内城,危在旦夕,节使大人准备如何解决?使我瓜州上下玉石俱焚么?还是说……效仿当日甘州回鹘兵临城下之难,与祥符国父子之国?但即使是这样,老夫也担心祥符国不会同意。”   曹雪飞恼羞成怒,霍地直起身来,怒道:“你……”   不等曹雪飞说话,端木仲仁突然大声说道:“节使大人何必急躁呢,或许……张老家主会有些不同寻常的见解,节使大人既然叫我等来商量守城退敌之事,咱们何妨听上一听。”   曹雪飞本想立刻扔酒杯于地,让藏在两边帷帐之后刀斧手冲出,但又担心在这种情况下杀了端木仲仁和张志文及其同党,让其他世家家主心生疑虑,反而与他离心,又出现第二个端木仲仁。所以,他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了,再等时机。不过这一来,各大家族首领刚刚赶到时的欢快气氛却已荡然无存,局面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说起来,瓜州九大家族之间都有着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阴家作为沙州第二大家族,原本与张家走的最近,有着最为密切的关系。当初张义潮晚年时以六十九岁高龄长途跋涉,入长安为质,将归义军交给了自己的侄子张淮深,那时候的阴氏家主阴韬就是张义潮的一个女婿。   张义潮死后,阴韬发动政变,杀死了张淮深夫妻和他们的六个儿子,夺取了归义军的兵权,当时张义潮的第十一女是瓜州另一大家族闫家的儿媳妇,她的丈夫是沙州司马安骁春,对于姐夫的倒行逆施,十一姑娘十分不满,她与丈夫安晓春再度发动兵变,血屠阴韬全家,拥立张义潮的孙子张志明,也就是如今的张氏老家主张志文之兄为归义军节度使。   从此张、阴两家开始交恶,及至后来,近百年下来,沧海桑田,第三大家族曹氏渐渐掌握了瓜、沙二州的军政大权,以架空、排挤的方式一步步把张家以和平方式赶出了权力中心,在这个过程中,曹家和阴家便成了关系最为密切的盟友,而端木家、安家则仍与张家走的更近一些,至于汜、阎、端木几家,则是长袖善舞,周游于两大派系之间,属于打酱油的主儿。   对曹雪飞和阴家家主阴成武的神情变化,端木仲仁尽收眼底,他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道:“诸位,昔日安史之乱时,大唐玄宗避难入蜀,调河西陇右之精兵护驾,以致河西陇右兵力空虚,吐蕃趁机发难,河西沦落,路阻萧关,我们这些汉家儿郎便与故土再无往来。可是我们这些孤悬于外的汉家儿郎,却从来不曾忘却故土啊。”   端木仲仁大袖一拂,指了指脚下的土地,沉声道:“当时,眼看着凉、甘、肃瓜诸州一一陷落之后,我汉家军民,坚守沙州这最后一块汉土,历时十三年之久,时任瓜州刺史周鼎眼见待援无望,想要焚城东奔,他并无投降之意,不过是想弃了这块土地,返回祖宗之地,结果呢?弃我汉土,天地不容!都知兵马使阎朝阎大将军缢杀周鼎,带领军民继续抗击吐蕃。直到建中二年矢尽粮绝,阎大将军才使人与吐蕃将领绮心儿会谈,对天盟誓,郑重约定:蕃兵入城后,不得杀我汉家一个儿郎,不得辱我汉家一个女子,得到绮心儿的郑重承喏,这才献城投降,保全了我瓜州军民,保全了我九大家族,使我汉家薪火不绝于瓜洲。为了断绝我汉人与大唐的血脉之缘,吐蕃人不许我们穿上祖先传下来的衣裳,要我们辫发左衽,一如胡儿。每年,到了元朔之日,我们汉人才能穿起久违的汉家衣裳,遥祭东方自家的祖先,我们盼望着王师能救我等于水火之中,可是大唐势微,中原战乱频仍,无力顾及我们啊!”   端木仲仁说到这儿,已是老泪纵横,各大家族首领都不禁有些动容,庭院中一片肃静,只听着张志文接着端木仲仁的话口慷慨陈辞道:“及至后来,吐蕃赞普达磨被僧侣刺杀,我瓜州汉儿不负阎将军昔日苦心,家祖义潮公趁机揭杆而起,率我汉儿一举光复瓜州和沙州,一鸟飞腾,百鸟影从,义军以气吞山河之势,风卷残云,不足两年时间,便收复西域十一州。百年左衽,复为冠裳。十郡遗黎,悉出汤火,家祖废吐蕃部落之制,重建州县乡里,建户籍、清土地,修水利,兴农耕,自此河西走廊畅通无阻,人物风化,一如中原,可是……子孙不肖啊,自义潮公之后,我归义军每况愈下,十一州渐被蚕食,至今日,我西域汉人,只能保有瓜沙二州!”   曹雪飞再也按捺不住,铁青着脸色,按刀喝道:“端木仲仁,你什么意思,这是在指摘我曹家么?”   帷帐后面刀斧手都差点冲出去,曹雪飞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张志文这时却眼皮一抹,淡淡地道:“归义军是在我张家手中没落的,端木先生何尝指摘过你曹家之过?不过你曹家接掌沙州之后,我归义军也未见丝毫起色,这是事实,端木仲仁就事论事而已。”   曹雪飞冷笑一声,索性不再阻止,只是目光注意其他世家之主神色变化,心想索性借端木仲仁和张志文二人的话进一步看出谁有投诚祥符国之意。   阴成武此时却阴阴笑道:“张翁,端木先生,你们现在讲张家先祖是如何的威风,讲我瓜州这些陈年旧事又有何意义?”   “不然!”   张志文正色道:“老夫和端木先生对你们这些晚辈说这些话,是想叫你们知道,我们的前辈为保我汉家衣钵,曾经做过些什么,是想要你们知道,我们远在西域,与故土天各一方,非是我沙州汉儿不思故土,也不是中国欲弃我西域汉人!”   “当年大唐覆亡,归义军败落,我等俱成了无国无家的孤臣余孽,再历百年,我们就要忘了祖宗,泯然胡人矣。可是,如今祥符国大军西来,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吐蕃、回鹘顷刻而败,此时实为复我汉土难得之机。难道我们现在反而要忘了列祖列宗遗志,与祥符国的天军为敌么?”   端木仲仁接口道:“诸位,祥符国大军此来,是为一统河西,复我汉土。诸位都是瓜州大族,自与中原隔绝以来,我们日夜翘首企盼,盼望着中原兴兵,驱逐胡虏,复我汉土,如今天军真的来了,难道我们应该以刀兵与之相见么?祥符国兵强马壮,不说凉州吐蕃和甘州回鹘,即使是宋、辽两大国都败于其手,难道我瓜、沙二州抵得祥符国的大军么?”   “降,上顺天地之意,中承祖宗遗志,下合黎民之心,各位的家族也不会受到丝毫的损害,西域商路一通,反而会大受其益。战,军民士气皆不可用,必败无疑,我各大家族之结果,不过是与瓜州玉石俱焚。老夫实不忍尔等自蹈深渊。”   各世家首领面面相觑,有些意动,有些则偷偷看向曹雪飞。   曹雪飞心中怒极,杀意滔天,心想果然如此,看来不杀这些人是不行了。想到这里,呯的一声,他将手中酒杯扔到地上,拔刀说道:“来人给我砍了这些吃里扒外、昏匮无能的老匹夫!”   刷的一下,两边帷幕掉了下来,两边各一百刀斧手暴露在众人眼前。电光火石间,胡三光一声长笑,两只手同时向两边刚刚暴露正要冲出杀人的刀斧手一挥,两枚拳头大小暗器便向两边的刀斧手飞去。   “小心暗器!”这些刀斧手一愣之后,其中不少人也反应很快,大喝声中便跳起来一刀向暗器劈去。   下一刻,砰砰两声,那个个暗器没有被劈飞,也没有被劈成两半,而是在瞬间炸了,这却不是叶尘一直让祥符国火器研究司要研制的类似后世手榴弹的东西,而是武器研究司专门给特种大队研究的一种特种武器——烟雾弹。 第916章 鸿门宴(下)   此时,只见这两个烟雾弹炸开之后,瞬间变成两团刺激性极强的烟雾,并且顷刻间扩大,将两边刀斧手全部覆盖至其中。   “小心有毒!”这些刀斧手无不脸色大变,反应快的,自作聪明的赶紧闭气,但他们眼前却已经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位于最边上的各有十数人在第一时间跑出了烟雾范围。   这种变故,让大厅内除少数几人之外,无不大吃一惊,并且紧接着便是一阵慌乱,拼了命的想远离那烟雾,毕竟那烟雾怎么看都像是有毒的样子。曹雪飞更是脸色剧变,大喝道:“不要慌,你们先把端木仲仁和张志文给抓起来。”   那没有笼罩在烟雾里面的二十多名刀斧手顿时提着刀斧向端木仲仁和张志文冲去。   “还不让他们停下来,莫非你想死。”一道分不清男女的声音突然在客厅内响起,声音不大,但却在此时杂乱的尖叫、惊呼、喊杀声中异常清晰,犹如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甚至让客厅中陡然一静。   紧接着便听见曹雪飞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你们都先住手。”   那二十多名刀斧手一愣之后,停了下来,随众人向曹雪飞看去,这一看却又是大吃一惊,却是不知什么时候之前明明一直站在张志文身后的那名俊美的小沙弥此时站在了曹雪飞身边,手中拿着一柄短剑,剑尖抵在曹雪飞咽喉之处。   此时那些刀斧手鼻涕眼泪的咳嗽着已经从烟雾弹中一一跑了出来,但看此时厅中场景也是怔在了当场。   客厅中死一般寂静。   曹雪飞脸色异常难看,说道:“你们是祥符国的人?”   他所问的当然是钟三河和这个拿剑逼着他的小沙弥。但两人却不屑于回答他,小沙弥淡淡地说道:“拿出调兵虎符交给张翁。”   曹雪飞眸中闪过一丝狠辣,冷哼一声,说道:“我不将调兵虎符拿出来又如何,难道你真敢杀了我。”   曹雪飞言下之意,杀了我你们也不要想着从曹府中活着走出去。   但他很快就后悔自己说的这句话了,众人只见一道剑光闪过,曹雪飞一声惨叫,众人吓了一跳,再看去,那小沙弥抵在曹雪飞咽喉处的剑尖好似根本就没移动过,但是曹雪飞右边半个耳朵已经不见了,血已经流了半个脸,从脖颈里面灌了进去。曹雪飞已经脸色一片惨白,疼的全身只打哆嗦。但又怕碰触到咽喉处剑尖,强行控制着身体。   “后面我每说一句话,重复第二遍,你身上便会少一件东西。”小沙弥淡淡地说道。话语中蕴含的冰寒之意让客厅中不少人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曹雪飞心中刚才的恨意和决绝却是已经被小沙弥的狠辣和淡漠敲打的粉碎,赶紧哆嗦着从怀中拿出兵符,小沙弥接过,交给走上来的张志文,说道:“这内城两万归义军便麻烦张翁了,我祥符国皇帝陛下定不会负张家。”   张志文点了点头,说道:“老夫定会竭尽全力。”   小沙弥突然拿出一枚药丸,捏住曹雪飞的下巴,强行从其口中喂了进去。然后在后者神色惨淡中,说道:“麻烦节使大人护送张翁出府。”   说着话,他已经收起了短剑,曹雪飞愣在当场,神色变幻不定,小沙弥又说道:“不要有侥幸的想法,整个西域都没有人能够解此毒,你若听话,事后不但给你解药,你曹家未必不会富贵一生。否则你死不要紧,整个曹家也要跟着你陪葬。”   端木仲仁适时说道:“诸位此时还不表态,莫非要等那灭族之祸降临吗?”   另外七大世家家主互相看了几眼,顿时纷纷表示愿意效忠祥符国。   “罢了!罢了!”曹雪飞见此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次是输得一败涂地,此时也只得任人宰割。   ……   ……   天定二年,七月十日晚,瓜州曹氏开门献内城。至此瓜州已经落入祥符国之手。   七月十一日,就在曹雪飞再三保证他可以让沙州城轻易投降,而杨继业准备让韩涛带两万大军跟着曹雪飞去沙州时,安全部西域分部司使寇明禄收到在沙州的探子送来急报——西州回鹘汗国狮子王发动十万大军兵围沙州。   早在两百年前,在唐朝的帮助下,当时还称为回纥的回鹘人灭了突厥汗国,建立回纥汗国,后来又将回纥改名回鹘,但回鹘汗国也只存在了不到百年,便被黠戛斯所灭。其后漠北地区回鹘部落分为四部,最为强大的一支西迁至七河流域,和当地天山的回鹘以及葛逻禄等铁勒部落建立了威震中亚的喀喇汗王朝。其中一支占领了甘州地区,建立黄头回鹘汗国,在原本历史上黄头回鹘(撒里维吾尔)与蒙古、汉族等长期相处,发展成为后世的裕固族,当然如今却被祥符国的灭;第三部分为乌介可汗为首的南下部分,从河套南下,由于侵扰唐朝边疆被灭,部众多数融入华北汉人;最后一部便是此次趁着归义军对抗祥符国大军,兵围沙州的西州回鹘。   “西州回鹘汗国人口、疆域实力仅次于喀喇汗王朝,居高昌之地,即吐鲁番盆地建立了政权,辖境西至库车,东邻沙州、北越天山,南至大漠,虔信摩尼教与佛教。根据安全部探子打探到的情报得知,西州回鹘人口大约在两百万左右,有二十万大军,而且都是能够控弦的骑兵。”曹府昨晚上曹雪飞被劫持的那间客厅中,此时正在召开军事扩大会议,端木仲仁、云月大师、也均是列席。唐兴武先将西州回鹘国的大体情况说了一遍。   在河湟八万大军兵围兰州,甚至在兰州已经陷落的情况下,是否要继续西进沙州,从西州回鹘人手中抢回沙州,这个抉择不难决定。事实上,若非是端木仲仁坚持要发兵沙州,救沙州十数万汉民,甚至关于这个会议都没必要开。而端木仲仁之所以能够让杨继业召集众将就此事召开会议进行商议,却是因为云月大师在瓜州拿下之后,突然拿出一道圣旨,任命端木仲仁为河西观察使,节制肃、瓜、沙三州,而这三州知州自然会由朝廷派过来的人担任。不过知州以下一些官吏免不了要从肃州龙家、以及瓜州九大家族中选任。当然,沙州如今多半已经在西州回鹘人的手中。   祥符国自立国以来,既没有如唐代那样设道,也没有如宋国那样设路,所以观察使这一相当于后世省一级官员还是第一次任命,虽然这其中有着端木仲仁熟悉河西走廊,且又在西域豪门世家、士林中威望高,以及其本人能力强,又在此次攻陷龙州、瓜州都有出力的原因,但能够让叶尘破例任命端木仲仁为河西观察使,也可看出叶尘对端木仲仁的看重。   不过,端木仲仁虽然一跃成为祥符国正二品封疆大吏,且在会议上所说立刻发兵沙州的原因颇有说服力。但依然未能说服杨继业等军中将领。毕竟那西州回鹘有二十万控弦骑兵,即使没有吐蕃八万大军进犯兰州之事,祥符国也没有做好与西州回鹘汗国开战的准备。   未能说服杨继业等人后,端木仲仁迅速将沙州之事暂且抛到一边,开始紧张忙碌的挑选官吏,组建观察使府和肃州、瓜州的州府,安抚百姓等等一系列战事宜。   另外,因为肃州龙家很明智的开门献城,再加上自始至终都未与祥符国大军对战过,龙家财富得以保存,且龙啸天被赐封为肃州伯。龙家三万大军也继续由龙啸天统帅,只不过龙家除了被端木仲仁挑选为肃州通判的龙定文之外,其他龙家上下远近亲族,总共一千三百口人全部移居夏京。当然这三万大军接下来肯定会逐步被重新打散整编,然后送到教导队进行集训。   而相比龙家,曹家便没有那么好的命运了,没有任何封爵,只允许保存十分之一的家族资产财富,曹家在军队内的将官全部被清除出去,连同曹家近千口人也全部移居祥符国党项州。此州便是河套七县寇准担任知县的原党项县,四月份的时候寇准上书申请由县晋升为州,经中书省调查研究,叶尘批准之后,于上个月中旬晋升为党项州。不过寇准并未顺势跃数级成为党项知州,朝廷另选派知州,而寇准则由正七品晋升从六品的兰州通判。只不过党项州交接事宜极多,一时还没有上任,却不料兰州已经被河湟吐蕃大军围攻。   ……   ……   天定二年,七月十三日,仅仅休整了一天,杨继业便带领麾下黑狼军团骑兵一旅和拓跋狮麾下白狼军团骑兵一旅以及配属到这两个旅的辽骑,总计两万人,还有潘罗阿玖的凉州旅和库儿班的甘州旅共一万余人,以及龙啸天带领的一万肃州龙家骑兵和瓜州一万归义军,总共五万余骑兵从瓜州出发赶往凉州。 第917章 以我人头换全城百姓不死   而原本坐镇甘州的黄东秋转移至瓜州,总领瓜州、肃州、甘州军务。其中义勇军团全部和两万归义军,共近四万人驻守瓜州,防范西州回鹘。   折兰军团骑兵一旅和白虎军团步兵一旅,以及一万肃州龙家大军共两万人驻守肃州。青龙和朱雀两个军团的步兵一旅和一万龙家大军共两万人驻守甘州。   朱雀、玄武各步兵一旅则驻守从沙州至瓜州之间火阳关和黑风寨这两个关卡军寨。等西州回鹘拿下沙州之后,这两个旅将是直面西州回鹘的最前线。   七月十四日就在杨继业带领五万骑兵离开瓜州的第二天,沙州城陷落,被西州回鹘人所得。   ……   ……   七月十五日也是兰州围城第三天,如血残阳。   杨延广的左臂插着一枝羽箭,瞪大眼睛,望着从城下退潮一般撤走的吐蕃兵,松了一口气,顿时身体一软,他心中一惊,连忙狠狠地咬了一口嘴唇,巨大的疼痛让他终于聚起精神,挺着身子站了起来,没有在士兵们面前倒下。   又打退了一波进攻。   这已经是吐蕃人第四次攻上城墙了。   “你还没死呢?”杨延广转过头,见白虎军团军法司司使付洪亮正笑着向自己打招呼。他的目光落到付洪亮的左肩膀上,只见那里用一块布随便包扎了一下,鲜血已经将布浸透。   “你也受伤了?”杨延广笑着指指付洪亮的左肩膀。   “被吐蕃狗从正面刺了一枪。”付洪亮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杨延广左臂上折断的羽箭,笑道:“以你的身手也中箭了?”   “一个吐蕃神箭手射的。”杨延广随手将羽箭头拔出,眉头微微一抖,漫不经心的扔到城下,叹着气说道。   “看来你我真要进烈士陵园的忠烈祠了。”   杨延广看了一眼城墙上稀稀拉拉的士兵,低声说道:“能拉弓的不足千人,火药包也为数不多了。”   付洪亮抬头仰望夕阳,忽然转头问道:“还能突围么?”   “围得铁桶似的”杨延广说道。   “那便死守吧!”付洪亮咬着嘴唇,忽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怎么了?”   付洪亮指着城中,沉声道:“我担心吐蕃狗贼破城后屠城。”   历史上,大凡血战过后的城市,都没有好下场。   杨延广沉默了。   “再守一天。如果明天之后,城池不破,援军不至,付大人便提我人头去降吐蕃,换回这满城百姓的性命。”杨延广淡淡说道。“只不过难为你了。”   付洪亮望着大步走下城墙的杨延广,久久没有说话。   ……   ……   兰州围城第四天。   吐蕃大营。   “攻了三天,折损近五千人马,一座小小的兰州城都拿不下,蠢货!”郢成蔺逋叱先是指着负责攻城的几名部将鼻子破口大骂。然后转身又对眉头微皱的皇甫同说道:“皇甫先生,你不说你们宋国宋卫府探子打探到消息兰州只有两千人吗,现在看来岂码有五千人。”   皇甫同也是心中大骂宋卫府的情报太不靠谱。正要解释一下,忽然听到东边传来一阵喊杀之声,一队骑兵,突然就从东边山坡后面出现,然后杀了过来。猝不及防的东大营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论逋大人,要不要去派人支援?”有部将探身询问。   “不必。”郢成蔺逋叱眼中露出冷若冰霜的光芒,“城中守军很可能会出来接应,我等趁机强攻西城,兰州城说不定就一举拿下。”   “论逋大人英明。”   此时,兰州城墙上人人都露出欣喜之色。   终于有援兵赶来了吗?   “挑五百精兵,出城接应!”杨延广一面走下城墙,一面吩咐。   很快,五百人马集合完毕,杨延广抬头望了一眼在城墙上守城的付洪亮,举起银枪,高声喝道:“出城!”   五百精兵在高举的“杨”字将旗指引下,从兰州东城,杀了出去,如龙似虎地直插入吐蕃军东营,这支来支援的骑兵出现的时机恰好是吐蕃人吃晚饭的时候,所以吐蕃人的反应便有些迟钝,出现一阵混乱,竟然被这支来援骑兵给冲破了大营,与杨延广带来接应的五百人就这样合兵一处。但是吐蕃人毕竟人多势众,初期的混乱之后,便有一队骑兵上马恶狠狠地向杨延广扑了过来。   “文子韬,是你,你先回城,我来断后。”   “副军团长,末将……”   “副从命令。”   杨延广喝令来支援的这支骑兵先行回城之后,便对扑来的吐蕃骑兵跃马大吼迎了上去。狭路相逢,弓箭几成无用之物,高举着各式各样的马用兵器,口中发出慑人的怪叫,两支骑兵硬碰在一起。兰州城屏住了呼吸城墙上。   率援军而来的是白虎军团骑兵一旅旅长文子韬,他这几日袭烧了两支吐蕃人粮草之后,对方有所防范,押送粮草兵力多达八千之众。他难以得手,便藏了起来。今日眼见兰州城就要守不住,且吐蕃大营防范性很差,便趁着吐蕃人吃晚饭时来偷袭。   文子韬只顾带人冲向兰州城,而后面杨延广且战且退,不多时退到兰州城巨型弩枪和抛石机的有效射程范围内,城头上的付洪亮下令发射弩枪和抛射火药包接应,吓退了吐蕃人,顺利将文子韬和杨延广接应回城中。   “文子韬,你还活着。”付洪亮激动的抓着文子韬的肩膀说道。   “副军团长,付大人,军团长他们都殉国了,只有末将还带着这近千人。”   ……   ……   即使多了一千守军,兰州城的状况也没有好多少。第四天,兰州城墙上战死士兵的尸体,已经没来不及清理。西南城墙的一角已经塌了老大一块。   但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兰州城中,能拉动弓箭的士兵和百姓,已经不足千人。   杨延广的战袍早已染红,身上有着近十处的箭伤、刀伤。援军应该快来了吧!杨延广心中惨然,但也为自己能够守到第四天感到一丝欣慰。可惜自己等不到援军到来了。   “文子韬!”   “末将在!”   一个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的人站地杨延广的跟前。   “投降的时候,你率领还能骑马的弟兄,开北门逃走吧!”杨延广平静地吩咐道。   “投降?”文子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杨延广,断然拒绝。“末将绝不会投降!若等不到援军,末将与将军烈士陵园忠烈祠相见便可!绝不投降吐蕃狗贼。”   “你想看到满城百姓被屠吗?”杨延广厉声喝道。   文子韬怔了一下,咬牙半晌,默默点头。   “付大人,我知道你绝不会撤退,那便由你将我的人头送给吐蕃人,向吐蕃人乞降。”杨延广淡淡地下达着命令,声音异常地平静。   “副军团长!”文子韬哽咽了!忖洪亮没说什么,但只是仰天流泪。   “我已经写好了奏折与遗书,若文子韬能够突围,忖大人便不至于被朝廷误会。”   一个时辰后,开城门投降的杨延广语气平静地下达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命令。他的目光遥遥的注视着远方,很久很久也没有转移过,文子韬与付洪亮则一直默默的注视着他,带着敬重,也带着苍凉。虽然他们的心里,都有些奇怪,为什么杨延广此时的表情,既不象是愤怒,也不象是悲伤,而是……不舍。   此时的杨延广,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是想起了夏京城中母亲和刚刚完婚不久的娇妻,还是远在瓜州的父亲。亦或是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最后留恋的看看这个世界——这都已经没有人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一柄匕首反手插进杨延广的心脏,杨延广的手似乎扶了一下城墙,却迅速的滑倒在地,付洪亮缓缓的走近他,杨延广的眼睛依然大大的睁着,似乎在最后的一刻,他也并没有放弃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不知为什么,他这样的表情看起来竟然特别的纯净,并不象是一个勇猛的将军。   付洪亮轻轻的帮他合上了双眼,他的目光落在杨延广的胸膛上,匕首已经完全刺入了他的胸膛。   没过多久,兰州城满城大哭。   郢成蔺逋叱与皇甫同奇怪地望着兰州城,不明白那哭声因何而发。   不管是玩弄阴谋诡计让这一切发生的皇甫同,还是郢成蔺逋叱,都对兰州城又恨又敬。   这座只有两千兵力的兰州城,他们以五万大军攻打竟然耗费四天时间,甚至付出超过五千余人死伤的代价。   郢成蔺逋叱已经准备好城破之后,要让满城人都为这种抵抗付出代价,也需要借此安抚死战的士兵。   最多只需要一次进攻了。   然而,出乎郢成蔺逋叱意料的是,一个时辰之后,兰州城墙上,升起了白旗!   “投降了?”郢成蔺逋叱与皇甫同面面相觑,所有的吐蕃将士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兰州守军投降了?   兰州城四个城门全部打开。   从南城门走出来一位身着素袍的祥符国军官,缓缓向郢成蔺逋叱走来,他手中还捧着两个盒子。   抱歉今天两更迟了一些! 第918章 皇后走火入魔了   吐蕃士兵们屏气凝神的望着这个军官一步步向郢成蔺逋叱走近。   “让他过来。”随着郢成蔺逋叱的命令,吐蕃士兵自动向两边退开,给这位祥符国军官让出了一条通道。   “吾乃祥符国白虎军团军法司使付洪亮,向贵军乞降。”付洪亮的喉咙中,无比艰难地吐出来这句话,郢成蔺逋叱与皇甫同对望一眼,前者说道:“杨延广呢?他为何不来?”   “杨将军人头在此。将军遗言,请贵军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放满城百姓一条生路。此为兰州户籍册!”   郢成蔺逋叱大吃一惊,眉头紧紧蹙起:“杨延广死了?”一个亲兵接过文子韬手中的木匣,打开来看,赫然正是杨延广的人头!   “杨将军希望能够用自己的人头,换取郢成蔺逋叱大人的仁慈。”   郢成蔺逋叱没有回答文子韬,他执鞭远眺残破的兰州城,心中竟不知是什么滋味,脸色有些难看。他自然知道杨延广是祥符国总管全国兵马的柱国大将军杨继业的儿子。本来按照他的计划,他是要将兰州地境拿下,然后以释放杨延军为主要筹码,尽可能的缓和与祥符国的关系。   毕竟他们攻打兰州,是以本来属于他们吐蕃的凉州被祥符国所得为借口,但从本意上来说,郢成蔺逋叱是不想和祥符国闹到不死不休的。他甚至已经想好,将兰州地境拿下之后,便看情况,若是祥符国不发兵,他便驻兵不前,甚至根据形势告诉祥符国是宋国派人劫杀了白虎军团长韩虎全家,又用炸药炸死了武胜军安多部安多瞎高府邸,暗中挑拨离间,才使得韩虎与安多瞎高互相带兵报仇,挑起战争。事后,若是祥符国要兰州,他便以凉州本是吐蕃所属,用凉州换兰州来进行讨价还价。这样一系列的安排,可以极大的缓和他与祥符国之间的敌对关系。   可是,如今杨继业的儿子杨延军死了,这必然会使得他的如意算盘受到很大的影响。   “收下他的户籍册。我答应你,进城之后,绝不纵兵侵犯百姓。”郢成蔺逋叱沉声说道。   “多谢郢成蔺逋叱大人!”付洪亮向郢成蔺逋叱拜了一拜,突然也倒在了地上。   几个亲兵冲上去,翻过付洪亮的身体,发现他的胸口,也插着一把匕首。   “厚葬此人。”郢成蔺逋叱叹息道。他的目光移过装着杨延广首级的木匣,高声命令道:“准备进城!”   便在此时,便听到东城方向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未多久,一个士兵策马跑来,高声禀道:“那文子韬带领一队骑兵从兰州城北门突围!”   最终文子韬带领三百骑兵突围逃走。   至此,兰州境内除兰州通往顺州的关口盖朱城还在祥符国手中之外,兰州城和三个县城都已经落入吐蕃人手中。   ……   ……   夏京,叶尘下旨让邓崇轩、张大为分别带领朱雀军团和青龙军团各一万五千人,外加白沧海三千特种大队前往兰州支援,已经过去了六天时间。算算时间,距离最近的朱雀军团已经快要到了。但叶尘清楚,若没有意外,兰州城杨延广是等不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的。另外,安全部也近一步坐实了白虎军团几乎全军覆没,韩虎殉国的消息。这是祥符国立国以来战死的第一个副军团长以上高级将领,而白虎军团若不算参加西征的那一个步兵旅,损失之惨重也唯有玄武军团在去年刚刚立国时在麟州中了埋伏那次相比。   经过叶尘的同意之后,《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在报道河西走廊接二连三大胜的同时,也有所保留的将兰州战事报道了一下。虽然是白虎军团大败,但是比起去年辽军打入银州那一次,百姓虽然震惊,但却没有什么惊慌——开玩笑,宋国和辽国这样的大国都被陛下带大军打败了,小小吐蕃人还怕什么。兰州城一时打了败仗,只不过是中了敌人的奸计而已,等陛下派出去的援军到了兰州之后,兰州城自然轻易就收回来了,顺便给白虎军团将士报仇雪恨。这是祥符国大部分百姓的想法。   ……   ……   政务殿,小朝会。众臣正在商议刘金元从遥远的南海发过来的密报。   “陛下,以臣看来,刘金元在南海建立据点,扩建水军,大肆发展海上贸易,却是比我们埋在辽国的女真族这个杀手锏还要重要。试想一下,若是祥符国有朝一日突然大举对我祥符国发兵,或者我们祥符国发兵宋国的时候,刘金元率领两万水师从宋国南边登陆,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韩熙载一脸喜色,由衷的赞叹。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朕已经给刘金元发了密旨,让他尽可能发展势力,开展海上贸易,但却不要招惹宋国,尽可能的隐瞒自己的实力,以免引起宋国的警觉。”   这时后宫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充满独特韵味的狼嚎声,叶尘皱了皱眉,心想自家宝贝女儿那头银狼最近灵性越来越足,以叶尘的估计好像不亚于一个七八岁小孩的智商。只是这皇宫里面时不时传出狼嚎声,这也太有失体统了一些!   叶尘正自胡思乱想,胡三光突然说道:“陛下!今天刚刚接到十娃和黄楼平的密报,宋国后宫皇后和淑贵妃于上个月先后生子,均是男孩。此后,赵普便和曹彬来往越加密切,据估计很可能达到了某种共识甚至协议结盟。六月二十五日,曹玮秘密离开开封,前往西北,昨天刚刚得到消息,曹玮已经到达秦州,据十娃打探到的消息判断,曹玮来到西北很可能与兰州战事有关,且曹玮是应赵普的请求而来。”   叶尘神色有些复杂,感慨地说道:“老朋友来了……”   不等叶尘继续说什么,突然一名暗卫匆匆从侧门进殿,扑腾一声跪下,急声道:“启禀陛下,连统领让卑职禀报陛下,皇后娘娘修炼可能走火入魔了。”   叶尘闻言,脸色大变,众臣只见自家皇帝陛下腾身而起,身影连闪,众臣只感觉眼前一花,皇帝陛下已经消失不见,不由一个个目瞪口呆,然后又是面面相觑。唯有韩熙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中狂跳,但他城府极深,不露丝毫,而且率先说道:“皇后身体有痒,陛下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诸位不如先散了吧!”   众人互相看了看,也不说话,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三三两两向外走去。唯有胡三光和李君浩互视一眼,眉头紧蹙。   叶尘深知玉道香功法特殊,走火入魔实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一路轻功身法展开,很快便到了玉道香用来闭关修炼的洞天殿。   叶尘首先远远看见洞天殿前快要满三岁的宝贝女儿叶钰正骑在她那头小银狼身后,一群侍女在旁边围着不知所措,而奉他旨意亲自看守洞天殿的连继城跪在叶钰面前,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狼骑士”。   叶尘来到近处才发现,叶钰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中一片水雾,一脸的委屈。   连继城看见叶尘到来,长长松了口气,叶尘发现即使面对新一代魔尊崔熙都能够活着逃走的连继城此时额头上满是汗水,显然叶钰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父皇,我要进去看皇后姨娘,他不让我进去。”叶钰古灵精怪,不等在场宫女内侍和连继城给叶尘行完礼,便率先告状。说着话,只见她从小银狼脑袋上拍了拍,小银狼乖乖的卧倒,叶钰熟练的从狼背上滑下,向叶尘跑来,叶尘随手将其抱起,却是没有理她,看了一眼洞天殿,看向连继城说道:“怎么回事?”   连继城赶紧说道:“陛下,长公主殿下要进洞天殿中看皇后殿下,臣阻拦,长公主殿下这头银狼在洞天殿前一声嚎叫,紧接着臣听洞天殿中有动静传出,臣担心皇后修炼出了问题。所以让人去禀报陛下。”   叶尘一听,眉头紧蹙,转头将叶钰交给一名宫女,说道:“将公主看好。”   说着话,他也顾不上叶钰的反抗苦恼,便进了洞天殿,“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许进来。”叶尘的声音远远传来,连继城恭敬称是。   “哇哇哇哇……父皇不理我。”叶钰突然大哭了起来,一群宫女一阵慌乱,赶紧拿出各种玩具和好吃的低声哄着,不料就在这时那头小银狼突然跃起,一口咬在了之前从叶尘手中接过叶钰的那名宫女咽喉处,咔擦一声,脖子直接给咬断,热血喷出,给叶钰喷了一头,叶钰愣了一下,下一刻哭喊声更大了。   这些宫女何曾见过如此血腥场面,普通宫女顿时吓得一阵尖叫,慌乱跑开,但也有两名长得极为漂亮的宫女脸色一变之后,拼了命的向叶钰跑来,显然是担心小银狼伤到公主,这两名宫女却不是寻常宫女,是鬼医和水儿一手训练出来的美女毒卫。 第919章 盖朱城   不过,不等这两名美女毒卫跑到近前,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冲来,直接将那银狼给撞飞了出去。   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在祥符国实力仅次于叶尘、白沧海、玉道香、展熊武这四名超一流高手的连继城。   两名毒卫慢了一线,赶紧将叶钰抱起,远远退开,一边哄着叶钰,一边为其擦拭脸上的血。   另一边,连继城看着被自己撞飞的小银狼,竟然摇了摇脑袋站了起来,不由一脸意外,他正想着是要如何处理这头银狼,不料那银狼对着他龇了龇锋利的狼牙,转身快速的跑开了,看那速度竟然比寻常修炼轻功的武者都不慢多少。   连继城看着银狼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说道:“去两个人,将那银狼抓回来,不要伤到这畜生,抓到之后找个笼子关起来。”   两名暗卫上前躬身称是,然后顺着银狼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这个时候小叶钰已经被两名美女毒卫和一群宫女哄着离开,连继城又让人将那名宫女尸体处理了。   同一时间,洞天殿中,叶尘不是没有听到殿外他女儿的哭声和宫女的尖叫声,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方面他相信有连继城在,不会有事。另一方面,他根本难以离开,因为他一进来,便看到玉道香嘴角溢血,脸色苍白的晕倒在殿中间蒲团之上。   叶尘脸色大变,飞身上前,将玉道香抱在怀中,以内力真气检查过之后,脸色越加难看——玉道香的丹田一阵紊乱,经脉中真气四处乱冲乱撞,正是走火入魔极为严重的表现。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将自己真气输入其中,开始帮助玉道香调理经脉和丹田。   ……   ……   盖朱城又名卓啰城(位于后世甘肃省白银市境内)。是一处军事重镇,也是一座由兰州通往祥符国内地重要关口。对于郢成蔺逋叱来说,拿下兰州,但若是未能拿下盖朱城,便总感觉不安全。同时,他深知祥符国援军即将到来,所以在攻下兰州后的第二天,他坐镇兰州,派遣麾下头号大将格旺多杰带领四万大军前往盖朱城。   盖朱城中驻守着朱雀军团三个步兵营和一个骑兵营,由朱雀军团步兵二旅旅长丁加刚统领。之前接到兰州告急之后,丁加刚深知自己这点兵力就算发兵支援也是无济于事,反而白白折损兵力,更何况还有可能导致他兵力空虚,盖朱城被吐蕃人趁机攻占。所以,自始至终,除了派出一些探子之外,丁加刚始终固守不出。   兰州城的五缕烽烟已经熄灭一天了。根据事先的约定,如果各城遇袭,只要城池未陷,五缕烽烟便永不熄灭。   在兰州城的烽烟熄灭的当天下午,站在盖城城墙上的丁加刚,终于看到了吐蕃人的军旗,以及一眼望不到尾的吐蕃军队。吐蕃人如同巨大的狼群,黑压压的一片,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高高扬起的灰尘,向着盖朱城席卷而来,盖朱城的号角在夕阳中吹响,发出悲呛的呜鸣声。站在城墙上的朱雀军团士兵,都绷紧了每一根神经,略带紧张地望着吐蕃军队肆无忌惮地涌向自己的城池。   如今祥符国九大军团中旅长和营长这个中高级将领中,有一半以上是由最开始华夏卫府三千华夏卫中的低级军官一步步成长提升而来,比如黑狼军团骑兵一旅旅长韩涛,玄武军团原步兵一旅一营营长高武阳。   丁加刚已经四十初头,他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不过他不像韩涛和高武阳出身江湖草莽,他是当初华夏卫府初建时,跟着韩涛加入华夏卫府的那五千名祥符国禁军中的一名指挥使,加入华夏卫府之后,他也一只是一名部司使。在此之前他便已经跟着宋太祖赵匡胤南征北战多年,沙场经验极为丰富。只是,自祥符国立国以来,他便奉命驻守此处重镇,这一年多来,其他部队先后与宋、辽两国大战,立下无数功勋,有一些甚至封了爵,甚至和他出身相似,且交情很不错的玄武军团骑兵一旅旅长孔令山,因为去年跟着展熊武远征辽国武州,曾经一个月中灭了十多个辽国中小部落,立下大功,被提升为玄武军团副军团长,成为他们这一批人中第一个成为将军的人。   所以,看着马蹄声也越来越近,面容越来越清晰的吐蕃士兵足足是自己一方近十倍,披挂销甲,登上盖朱城墙,观察敌情的丁加刚心中不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有一丝隐隐地兴奋。   丁加刚在城头默数着旗帜,估摸着吐蕃军队大约在四万左右。   格旺多杰想要攻下盖朱城,他丁加刚还想着借格旺多杰带领的四万人马立功封爵呢!他出身虽然“根正苗红”,但是因为没有大的军功,就不得封爵,这一年多以来他心中郁闷,如今吐蕃人来犯,却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打量着城外的吐蕃军,旗帜队伍倒也算严整,只是不时有一队队的吐蕃军,自城下呼啸而过,口里大声哟喝着些他听不懂的吐蕃语,全没有把盖朱城内的祥符国大军放在眼里。   眼见着吐蕃军队如此无礼,城头的丁加刚麾下将校们,都不由得鼓噪起来。   “旅长,待末将出去冲杀一阵,也让吐蕃狗知道我朱雀军团不是好惹的!”最先按捺不住的,是丁加刚的亲兵连连长少都校曾国勇。   曾国勇是军枢部总参谋长,昭信上将军,灵武伯曾尚飞的三子。曾国勇是祥符军事学院第一批速成毕业的学生,并且是以第三名的成绩毕业,毕业之后直接授予少都校军勋,他毕业之后被他爹曾尚飞分到本来相对最为安全的盖朱城。不料如今却也成了战乱之地。但曾国勇年方十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想法却是不同于他父亲曾尚飞。甚至比丁加刚战意和立功杀敌的心思还要重。   曾国勇一开口请战,诸校尉立即纷纷响应,七嘴八舌地说道:“正是,难不成还怕了这些吐蕃狗?”   “俺只要带领本连兵马,定取了那吐蕃狗主将的首级!”   但丁加刚只听得几句,便厉声喝道:“全都给我闭嘴!”   顷刻间,城头便安静下来。   “还怕没仗打么?”丁加刚头都不回,冷冷地说道:“咱们虽然不怕吐蕃人,但兵力太过悬殊,自然是不能随意出城,眼下咱们先试试吐蕃狗的攻城能耐。”   说完,他眼见吐蕃人没有立刻攻城的打算,而是开始安营扎寨,也去不理会属下的这一干校尉,转身大步下了城墙,朝城中的旅部走去。曾国勇职责在身,愣了一下,便连忙紧紧跟上,其余诸校尉却不敢再去讨没趣,望着丁加刚离去,只得各归本营。   丁加刚的儿子丁鹰也在他麾下当差,是旅参谋部的一名都尉参谋,此时也追上来说道:“旅长,末将就是想不通,为何咱们偏在这盖朱城固守。就算是现在,咱们要退回顺州城,还是有办法的。敌众我寡,这盖朱城说得好听点,是一座城池,说得难听点,便是一座大点的营寨。城外的吐蕃兵抛射箭支,可以直接射进城中。”丁加刚治军极严,军中只有上下级,没有父子情意。   “那又如何?”丁加刚不耐烦的打断丁鹰,“别说还有座城池,便是真的是营寨,只要有守的必要就得守。”   “旅长莫要忘记,吐蕃人还有抛石机。兰州城虽然只有两千人,但城高城坚,又有白虎军团副军团长杨将军亲自守城,还不是四天的时间便被破城。”   “你懂个屁!兰州城只有两千人,可是兰州城墙长度是我们盖州城墙四倍不止,两千人守兰州,便相当于五百人守盖州城。这样一算,我们兵力相当于兰州城破前的十倍。所以兰州城守了四天,我盖州城怎么也要守四十天,不过援军也很快就要到来,我们估计也守不了几天。嗯……也说不定,我若是援军统帅便要让盖州城为诱饵,让吐蕃人来攻,然后援军和吐蕃人打野战,这样可以防止吐蕃人守城,援军攻城,死伤就多了。”丁加刚拉高了声音,语气几乎有点不可一世,“何况我刚看了一下,吐蕃人的攻城器械也不怎么样,甚至连云梯也没有多少。”   “云梯这些攻城器械,只要有工匠,用不了几日便能造好。”丁鹰仍在不依不饶的苦谏,“旅长请再三思,我们只有五千人,人数实在是太少了。如今吐蕃人只来了四万人,听说他们有近十万大军。兵法有云,用兵之道,在以众击寡,以石击卵。”   “什么破兵法。”丁加刚呸了一声,“你便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你老子我不晓得什么破兵法有云,我只知道,我带的军队,绝不能见敌避走!吐蕃若是想要打下盖朱城,我便不退。不说有援军,就算没有援军又如何?吐蕃人有十万大军又如何?就算是百万大军,我也在盖朱城等他们!” 第920章 叶尘重伤昏迷   丁加刚说罢,瞪了一眼还待劝谏的丁鹰,道:“你休得再耻噪。盖朱城是由兰州通往国内腹地要道,自古以来便是四战之地,是必守之城,可你和那些书呆子参谋们却认为是非可守之城,这又是什么道理。更何况你老子我既然驻守盖朱城,敌人不来则已,既然来了,便是你老子我立功封爵的机会。”   丁加刚不屑的瞥了他这个儿子一眼,又说道:“更何况是谁告诉你们,吐蕃人气势汹汹的攻来,咱们便只能守的。他以长矛刺来,咱们便只能用盾牌挡?你老子我就不信这个邪!他往南攻来,我便往北攻去,他以长矛刺我,我亦以长矛击他!”   “给我收起那点小聪明。你是丁家的儿子,若我要让各营的孩儿们死在盖州,你便要冲在最前面!”丁加刚对丁鹰丢下这句话,又转头对曾国勇说道:“国勇,你也一样,你父亲是上将军,是灵武伯,这人人都知道。我宁可对不起你父亲,亦绝不负朝廷和陛下。”   “旅长。”曾国勇连忙抱拳欠身,回道:“旅长放心,若卑职战死盖朱城,家父绝不会怪罪旅长。况且国勇并非曾家独子,国勇便死,曾家不为无后,死亦无憾。”   ……   ……   盖朱城外,吐蕃军大营。   格旺多杰率领一干将领,亲自将郢成蔺逋叱派心腹送来的一名汉人军师接进中军帐中。   郢成蔺逋叱只是派心腹告诉格旺多杰这名军师姓曹,是宋国大人物公子,也是祥符国名将,此次来到兰州,给他们吐蕃带来了上万套盔甲、兵器和一些宋人工匠。郢成蔺逋叱对这曹公子极为看重礼遇,让他逢大事时多听这名汉人军师之语。   没错,这位曹公子正是叶尘在祥符国好友,曹彬之子曹玮。曹玮先后在祥符国打南汉和南唐中立下大功,如今爵至伯位,官至正四品军都指挥使。那皇甫同也就算了,虽然素有谋略,但毕竟只是宰相府的一名谋士,可这个时候赵普和曹彬派曹玮来到这里,可见赵普对于兰州之谋,极为重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吐蕃人若是占住兰州,祥符国便从此多了一大边患,兵力、精力、财力必然要在兰州这块地上耗费很大一部分。这其中削弱和影响祥符国的整体军力和国力的作用都是显而易见的,并且这个过程中,祥符国若万一在吐蕃人手上接连吃了败仗,他们宋国和辽国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一举覆灭祥符国的机会。   曹玮笑道:“格多将军,盖朱城比起兰州城防守相差不少,我军八倍于敌,攻破盖朱城,七日之期,当不算为难吧?”   格旺多杰立时便换了一副笑脸,道:“这算什么难事,七日之期,那是宽裕了。以我吐蕃儿郎厉害,攻破盖朱城之事,弹指可定。”   曹玮是何等机灵之人,眼见着格旺多杰是皮笑肉不笑,心中便已知他虽然表面对自己客气,实际上并不相信自己。当即打了个哈哈,也装做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着点头应允,由着格旺多杰一个个的替他引见着吐蕃营中诸将。   格旺多杰麾下四万人马都是骑兵,其中只有一万人马是他格旺多杰部族人马,其他三万人马来自吐蕃尚波千部、大石族、小石族、安多家族、延多家族五个势力。   构成如此复杂的大军,需要引见给曹玮的人差不多便有十余人,曹玮耐着性子,一一见过,这些部族将领都知道曹玮带来了不少盔甲和武器,他们最缺的就是这些东西,所以对曹玮倒也客气,甚至还有想拉近关系,回头想着用马匹、药材、皮毛和曹玮换武器盔甲的。   一番热闹之后,曹玮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等到格旺多杰令他们告退,他长吁了一口气,想起自己来西北之前,父亲和宰相大人语重心长的和自己的几次谈话,以及自己此行所担负的伟大使命,立刻便问道:“格多将军,在下以为啃下盖朱城这根骨头,不会容易。不知格多将军准备怎么将这盖朱城拿下。”   “曹公子是担心援军?”构旺多杰诧道。   “不可不防。”曹玮有睦不置可否地说道。   格旺多杰点点头,说道:“本将已经在黄河已北派出大量探马,祥符国援军一到,我们提前便知。”   曹玮笑道:“既是如此,可策万全。”   格旺多杰犹豫了一下,说道:“曹公子说笑了,两军交战,哪有万全之事?”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兰州城只有两千人,可攻下兰州城,损失五千人马,说实话,据本将所知,各部族心中虽然不怕攻不下这盖朱城,但是却都担心自己部族人马消耗过多,论逋大人若是亲自统兵还好说。可是本将统兵,他们却都有了保存自家部族实力的想法。更何况盖朱城虽小,终究是座城池。本将这几天却是想着设法将守军诱出城,可这事说起容易,做起来很难。”   曹玮眉头微皱,他却没有料到这些吐蕃部族已经有了厌战和保存实力的想法,想了一下,说道:“此事的确需要从长计议。”   ……   ……   夏京,皇宫。   洞天殿外面连继城带着五百暗卫,麻刚子带着五百名侍卫已经守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自从那日叶钰公主的宠物小银狼一声狼嚎让闭关的玉道香走火入魔,叶尘进入到里面之后已经十二个时辰没有出来了。但因为叶尘进入之前交待不让任何人进入,所以也没有人敢进去,包括在这期间跑来七八次的喻清妍。至于小叶钰也因为这件事情平生头一次被他娘亲韩贵妃给打了一下小屁股,但一巴掌打过,第二巴掌还没有开始便被喻清妍拦了下来。另外,连继城派去捉拿那头小银狼的两名暗卫死了,而小银狼全凭空不见了。使得这件事情充满了离奇和阴谋的感觉。   洞天殿中,叶尘左手掌抵在玉道香丹田处,右手护着玉道香的心脉位置,保持这个动作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本来脸色惨白的玉道香脸上已经有了一些血色,只是叶尘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突然,两人同时睁开眼睛,叶尘封勉强笑道:“玉儿……”   不料叶尘刚一开口噗嗤吐出一口热血,便见他身子一仰,倒了下去。   玉道香脸色大变,将叶尘抱在怀中,身法展开,向喻清妍所在宫殿跑去。   玉道香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医术最好的喻清妍治疗叶尘的伤,压根就没有想过他抱着正在吐血的皇帝陛下在皇宫里跑,带来了整个皇宫里面所有人,甚至消息传出去后,整个朝堂,乃至整个夏京,整个祥符国,整个天下多大的动静。   喻清妍的医术不但得了鬼医的真传,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针灸神术立刻压制住了叶尘的伤势。但也只是压制,没有医治好,甚至一时不会也医治不好。   玉道香当时形势危急,叶尘为救玉道香,将其经脉丹田内乱冲乱撞的强大气息引进了自己体内,虽然他体质特殊,经脉和丹田要比玉道香还要坚固,但还是受了很重的伤,实事上也就是叶尘,换一个人,即使是和叶尘同等级的白沧海这样的超一流高手也是必死无疑。可想而知叶尘经脉和丹田受了多重的伤。   ……   ……   “陛下,还请安心保重龙体……”睿寝殿内,韩熙载、马文韬、胡三光、李君浩、曾尚飞五人跪在皇帝御榻之前,委婉劝慰着叶尘。叶尘为救皇后而受了重伤晕倒的事情,虽然事后喻清妍安排连继城和麻刚子、辛石及时给宫里面下了封口令,果断地封锁了消息,但因为这中间持续时间太长了一些,人多口杂,还是不可避免的传了出去。   幸好,在喻清妍的急救之下,叶尘很快便苏醒了过来,并给叶尘开了调理经脉和丹田的方子,且要求叶尘要好好静养。但叶尘身为一国天子,却不能“静养”,他移至睿寝殿后,趁着宫门还未关闭,便派人急召韩熙载等五人入宫。叶尘知道自己后面这些天需要很多时间用来自己调理丹田和经脉,而宋国和辽国知道自己昏迷且受了重伤的消息之后,辽国萧太后和宋国赵德昭、赵普说不定就会有所想法。而在这个时候,河西走廊或者兰州战事于吃个大败仗,便有可能变成宋国和辽国不惜一切代价要灭祥符国的情况。   “朕是受了伤,并且有些麻烦,后面这些天需要耗费很多时间调理身体才能早些痊愈。”叶尘淡淡地笑道,“你们五人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希望你们五人这些天能够和衷共济。过多的话,朕就不多说了,你们各自做好自己本职份内之事,若有大事五人共议决定,若是难以决定,便再来进宫禀报于朕。”   五人恭敬说道:“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第921章 军师曹玮   “好了,胡三光留下,其他人下去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叶尘已经闭上了眼睛,除胡三光之外,其他四人躬身一礼,神色肃穆的退了出去。   “那头小银狼找到了没有?”叶尘淡淡的问道。   胡三光神色凝重,说道:“回禀陛下,臣发动了所有人手,都未能找到小银狼,夏京城没有任何人见过小银狼,所以臣推断小银狼是在刚出皇宫后,也就是两名暗卫的尸体所在之处便被人用马车接走了。并且期间小银狼没有进行任何挣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皇后说是魔子崔熙所为,朕也认为除了魔道秘法的诡秘,其他人又怎么能够利用一头小狼让皇后走火入魔。”   胡三光心中一跳,肃然说道:“陛下,臣这就全城搜捕崔熙。待找到他的踪影,调集高手将他围杀。只是那头小银狼是虎子和水儿送给公主殿下的生日礼物……”   叶尘打断了胡三光的话,说道:“崔熙自然要搜捕,只是找到他的踪迹之后,叫上连继城,让他调集暗卫和你们一起去行动,亦或者去找黑月,让他调集天卫军团大军对其进行围杀。至于虎子他定然是什么都不知道,水儿……也多半是被人利用了。给水儿传信,就说是朕的意思,让他回夏京,虎子也长大了,从此以后不用水儿再贴身保护了。”   胡三光想起他无意中知道的一个秘密——关于水儿爹爹刘南之死与皇后有关,但他深知水儿和叶尘情同父女兄妹,不敢多言此事,而是说道:“臣明白。只是党项州那边臣还要派人过去,追查小银狼出现地地点,出现后都与何人有过接触。”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该怎么调查你放手做就行了。”   胡三光恭敬称是。   ……   ……   盖朱城到了七月,天气却是最为炎热的时候,此时的气温对祥符国大军来说,还可以忍受,但对于大多来自高原地区的吐蕃人,这种炎热的天气,实是他们最可怕的敌人。白天他们不停的喝水,并且不得不驱使虏获的兰州境内四五千祥符国百姓,挖出一条沟渠来,将黄河一条支流的水引往他们的营地,以供人畜之用。但即使如此,炎热的天气仍是难以忍受。只有到了晚上,清凉的晚风,才让他们觉得舒服一点。   但就是这样的夜晚,曹玮与格旺多杰也没能睡踏实。因为刚刚过了子时,盖朱城内突然悄悄的开了南门,溜出一百祥符国骑兵,他们策马跑到在盖朱城东面扎营的尚波千部大营前,往里面扔了两块小型火药包,两声炸响惊得吐蕃大营一阵人仰马翻的忙乱,有数百匹战马受了惊吓,挣脱组绳逃了出来,那些尚波千部的人又喊又叫的围堵,结果闹得各吐蕃营都如临大敌,一晚上没睡好觉。   尚波千部自然不会任由盖朱城守军轻易离去,一大波骑兵怒吼着去追击这一百名祥符国大军,但追到城前,被城头祥符国军队一阵乱射,掩护着那些祥符国大军退回了城中,尚波千部无奈,只得召回追兵。   第二日,格旺多杰召集诸将,准备安排攻城事宜,不料他尚未提出攻城方案,麾下各部族诸将却迫不及待的先喧嚣起来,众人纷纷要求将大营再后退三里,移到一片树林旁边的阴凉处扎营。格旺多杰如何肯应?但这种天气,的确是让这些高原部族无法忍受,即便是格旺多杰自己部族一万大军属将,虽然不敢多说,但心里面仍是同意其他部族将领的。   还好曹玮十分坚定的站在他的一边反对移营。两人一个又哄又骗,一个威胁斥骂,折腾了一个上午,总算将这事弹压下来。   但攻城之事,却又耽搁了半日。格旺多杰与曹玮中午时分骑着马去巡视诸营,发现各部族大军,十有八九都光着个膀子,别说盔甲,便是连衣裳也脱了个干净。有许多人干脆横七竖八的钻到车马底下睡觉。只有格旺多杰自己的部族军还算部伍严整。但他们也是在不停的喝水,时时都有人要离开营地去方便。   这种情形,尽管早有预料,但仍然让格旺多杰深感头痛,曹玮心中冷笑乌合之众。但曹玮却不知道的是吐蕃这些部族军虽然纪律性差了一些,但是单兵战力却不比宋国禁军和祥符国任何一个军团弱丝毫,甚至更为悍勇。   下午,格旺多杰派出一队骑兵去南门挑战,然而不管吐蕃军如何辱骂,盖朱城始终闭门不出。虽然早在格旺多杰和曹玮的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失望。   吐蕃人从兰州城中抓获的随军的工匠,再加上曹玮带来的工匠,在达两三日间,便赶造了十二架简易云梯。但格旺多杰见识过兰州城守军的战斗力,担心蚁附攻城,死伤过多,挫伤己军的锐气,致使各个大部更加只想着保存实力。因此,尽管论逋大人当初给他下达了七日破城之令,但在曹玮的建议下,格旺多杰仍然只是下令工匠们在曹玮的指导下连夜制造箭楼与望楼。   到黄昏时分,工匠们造好了第一座望楼,高达三丈,格旺多杰与曹玮登上望楼,盖州城内的动静,立时了如指掌。这座望楼也吸引了吐蕃各部族属将们的注意,许多人几乎是敬畏的望着该座望楼,众人都显得十分的兴奋。   然而格旺多杰却兴奋不起来。   他发现盖朱城内的旗帜比他预计的要多,而城中列伍而行的祥符国大军,也不止朱雀军团一种服饰,这可能是丁加刚的疑兵之计,但也可能是祥符国事先在盖朱里部署了他们所不知道的军队。   此外,他还发现祥符国大军正在东面城楼上造弩台。这又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格旺多杰又将观察的重点放在南门一带。   盖朱城因为西边紧挨着一座大山,所有只有三座城门,没有西门。因为吐蕃人只是想攻下盖朱城,并不是想着一定要消灭守军,不算西边挨着山,他们只是围二缺一,防御的重点,在东门与南门,北面并没有围着。南面是吐蕃军来的方向,自然是吐蕃军的主攻方向,而北门是祥符国大军出入的大门,城中军民需要出城砍柴做饭,朱雀军团的一个营的两千多匹战马,也要轮流出城放牧。他们不可能仅靠城中的粮食长期喂饱战马,就算是保证马的饮水,困在城中,亦非易事。因此,虽然盖朱并没有羊马墙,祥符国大军每天早晨与傍晚,仍要出北门,城头有重兵策应,北城门外有精兵保护放牧战马与城内牛羊,并保护百姓出城砍柴。   果然,曹玮发现了一队祥符国军队向北赶着许多牛马,往北门一带行进。   格旺多杰也发现了这一幕,连忙唤来一个他麾下一名部将,让他率领本部一千骑,去试探着攻击出城的祥符国军队,看能不能占到什么便宜。为防万一,他又命令选调五百名安多部精兵,从东边绕过去应援。   这日护樵的祥符国大军将领,一个叫马永斌,一个叫拓跋风熊,分别是丁加刚麾下骑兵营一连和二连的连长。两人都不过二十岁出头,履历也大体相似。马永斌是祥符国左相马文韬一个弃文从武的侄子,马文韬安排其参加祥符学院第一批军事学院培训,以很普通的成绩毕业,又求马文韬出面,找曾尚飞帮忙,分到了盖朱城这个本以为相对较为安全的地方混资历,然后再过几年调回夏京军枢部当差,但不料如今却碰上了吐蕃人来攻城。而拓跋风熊来历也不简单,是白狼军团军团长拓跋格鲁的同族堂弟,也参加了第一批祥符军事学院的培训。两人毕业之后都晋升为少都副校,成为朱雀军团驻盖朱城一名连长,此外还有一位,却是曾尚飞之子曾国勇,他此行不是负责护樵,而是带了亲卫连一百战士,出城牧马。   他们出城不过一里多点,到了一块水草肥美之处,正要放牧牛马,忽然便听到南城传来鼓角示警之声。紧接着便见着千余骑吐蕃骑兵自东边杀来。曾国勇只觉一股热血上涌,打了个嗯哨,他的一百名部下,立即都上马张弓,随着曾国勇冲了出去。   护樵的马永斌见着吐蕃军势大,心中顿生怯意,本欲退兵回城,不料转瞬之间先是曾国勇率众迎了上去,然后便是拓跋风熊也领着所部三百骑兵冲上前去。马永斌不敢弃袍泽不顾,只得硬着头皮,率兵也朝东边迎去。   那队吐蕃骑兵来势甚急,两个连外加牧马的一百名祥符国骑兵,都有点准备不足,还未来得及布成阵形,这七百余人只来得及射出一次快弩,吐蕃军便已到近前,马永斌便听到曾国勇发出一声怒吼,摘了长枪,单手持枪,疾驰着冲入吐蕃军阵中,一枪刺中一个吐蕃骑兵的胸膛,顺势一带,便将那吐蕃骑兵挑落马下。拓跋风熊也是大声吼叫着,抡起铁枪,与一个吐蕃小将战到了一起。 第922章 如此攻城   马永斌眼见这队吐蕃军,大多臂力过人,皆以铁骨朵之类的重兵器为主,他自己却是使刀,心中见怯,不敢力敌,便带了一队人马,绕着混战在一起的两军放冷箭。他知道自己武艺平平,所以在弓箭特别是在快弩方面下了功夫,有过苦练,箭法很准。所以此时嗤嗤数箭,便射落几名吐蕃骑兵,但吐蕃人哪容得了他在一旁使冷箭,一个吐蕃军小头领得了个空当,收起骨朵,摘弓搭箭,一箭射向马永斌。马永斌慌忙策马避开,另有两个吐蕃骑兵已经拍马杀到跟前,一人使枪刺向他的腰间,他拍拍马头,战马轻巧的一跃,避开刺来的那一枪,但另一人已挥舞着铁骨朵,砸向他面门,马永斌惊出一身冷汗,电光火石间,本能的拔出佩刀往上一架,只觉虎口一震,佩刀竟被砸飞了。   马永斌再不敢恋战,院忙伏低了身子,驱马疾驰,他部下的几个班长一拥而上,挡住使枪的那个吐蕃军小头领,另一个小头领却识得他是祥符国的武官,对他紧紧追着不放。   马永斌慌乱之中,以快弩朝追赶的小校射了一箭,但因为太过慌乱却没甚准头,落到那小校三尺开外的地方。他心中更是着急,百忙之中,发现曾国勇与拓跋风熊还在苦战,曾国勇浑身是血,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正被三个吐蕃小将围攻:拓跋风熊看起来似是左肩上中了一枪,招式有些沉滞,但他气势未减,整个战场上,都能听到他的大吼声。马永斌暗暗叫苦,此时他的副连长也已与吐蕃骑兵混战在一起,虽无人管他,但丁加刚治军,军法甚严,更别说他们连里面还有军法官,盖朱城虽近在咫尺,可友军尚在苦战,他更不敢往城门逃去,只能在战场上绕圈子。但不管他怎么跑,那几个吐蕃骑兵便似认定了他似的,就是死死的跟着不放,前面还时不时的冒出几个吐蕃兵,斜地里刺一枪、抡一锤的,弄得马永斌左支右绌,防不胜防。   幸运的是,马永斌的窘状,竟没有影响到他麾下人马。他的连指挥旗本该死死的跟在他身后,而战旗在哪里,士兵们便朝哪里汇聚、冲锋。但这场战斗一开始,他的部下们各自陷入苦战中,根本无法会聚。而他与连旗也被那两个吐蕃军小头目冲散,挚旗士兵一时找不着马永斌,依照相关作战条例,便朝着副连长所在靠拢。但他的副连长与挚旗士兵竟然很快就战死了,吐蕃骑兵拼命想要夺这面旗帜,又被几个士兵拼命护住,保住战旗,聚到了曾国勇附近。   朱雀军团到底是本身战力不俗的精锐,曾国勇与拓跋风熊身先士卒,勇猛无比,便是普通的班排长虽然队伍被冲乱,一片混乱,但面对吐蕃骑兵,亦丝毫没有怯意,人数虽少,但短兵相接毫不落下风。   军队改革之后,祥符国的骑兵近战皆以长枪为主,而这队吐蕃骑兵则以铁骨朵为主,兵器上面,双方各有所长。最主要的是朱雀军团皆是钢甲,铁骨朵原本正是对付甲盾精良的敌人的好兵器,以往寻常的盔甲一骨朵砸将下来,不死也成重伤,但面对钢甲效果却是大打折扣,而吐蕃骑兵则是一半为极为寻常的铁甲,另一半只是身穿皮甲而已,再加上朱雀军团骑兵铁枪的枪尖都是精钢打造,一番冲刺,借着马匹的冲力,一枪便可洞穿任何吐蕃骑兵。   两军混战,一方刺、缠、点,一方是砸、挂、擂、冲,朱雀军团要将枪使得好,需要无数次的训练,技艺生疏者,到了这战场上,几个回合,非死即伤。而吐蕃骑兵则要求臂力过人、体力耐久,这铁骨朵砸将下来,虎虎生风,威力惊人,但要让人挥舞着这兵器战斗过久,亦不免很快体力不支而露出破绽。   两军战得一阵,眼见着吐蕃骑兵虽然人多,可是却占不了什么便宜,朱雀军团反倒是越战越勇,渐渐占了上风。众将士也渐渐汇聚到曾国勇与拓跋风熊旗下,连马永斌也终于被几个亲兵找到,几条长枪守护着,与田、荆二人会合在了一起。指挥这一千骑的吐蕃将领观察着战场的形势,正待鸣金收兵,不料便在此时,东面大营却突然鼓角齐鸣——远远的,从东面又有五百名吐蕃尚波千部的骑兵疾驰而来,他精神一振,又提起骨朵,催促着部下继续厮杀。   然而,不等那五百名尚波千部骑兵形成夹击之势,从盖朱城的北门之中,又冲出几百祥符国骑兵挡在尚波千部这队骑兵的路上,双方厮杀起来。   盖朱城北门外的这一番恶战,从黄昏战到天黑,双方才各自收兵。   朱雀军团定要保护出城牧马砍柴之活动空间,而格旺多杰却绝不肯让祥符国大军轻易达成此目的。双方针锋相对,自这一日起,一连三日,北门外早晚时分,几乎必有恶战。   到了围城的第四日,也是七月二十一日,吐蕃大军让工匠们终于赶造出了近十座箭楼,每座箭楼可容二十人站在上面射箭。格旺多杰将这些箭楼全部部署在城南,避开东门的弩台,又自各军中挑选出数百名能挽强弓善射者,登上箭楼,昼夜不停的向城中射箭。如此一来,近半座盖朱城,都处在吐蕃大军的射程之内。不仅仅百姓出门都要背着门板挡箭,城墙上巡守的祥符国大军,一不小心,也会被冷箭射中。箭楼上的弓手都有良好的防护,以弓箭还击没有作用。并且没过多久,吐蕃人又开始射火箭,危害极大。箭楼上的吐蕃军视野又极好,专挑城中易燃之建筑射火箭,比如茅草盖顶的房子、牲圈之类,一旦射中,城内军民就要出来救火,然后他们就趁势射杀城中军民。   这些箭楼给盖朱城造成了巨大的威胁,尤其是心理上的。城墙保护不了他们,不分昼夜,每个人的生命都处于危险当中,随时都会有人受伤、死去,即使在睡梦中,也要提防房屋着火。城里的医者疲于奔命,而草药也很快就变得紧缺。尽管朱雀军团在北门外的争夺战中勉强控制住了局势,但城中的士气,仍然不可避免的一落千丈。随之而来的,是军中对于固守盖朱城的质疑声,越来越强烈。而且丁加刚和几个营长明白吐蕃人自己是打造不出望楼和箭楼这种先进的攻城器械,即使光有从兰州城中掳来的汉人工匠也做不到此事,显然这其中有宋国一名精于攻城的人物在指点着吐蕃人。   丁加刚带人经过一番研究之后,命令城头以绑着燃油包的巨型弩燃枪还击,效果非常好,一会就打击烧毁了近半箭楼,才让吐蕃人不敢再以箭楼嚣张。   另外,丁加刚将麾下四个营分成四部,一营出城护礁牧马、两营守城、一营待命休息,每日轮流转换。又严令城墙上的弓手、抛石机、巨型弩枪,只要吐蕃大军未入射程之内便不得还击。   丁加刚威望极高,治军又严,普通士兵对他的一切行为,几乎只知服从,而根本不敢有半点反抗。即便是那些武官,心中虽然大不以为然,但旅长既然颁下令来,也无人敢有异议。   而城外的吐蕃大军,仿佛格旺多杰已经彻底忘记了七日破城之令,一直到了七月二十二日距离郢成蔺逋叱所定的破城之期,只剩下最后两日,吐蕃大军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攻过一次城。   吐蕃人似乎完全满足于用箭楼围攻盖朱城与北门外的小争夺,格旺多杰麾下诸将也不催促。曹玮自然更不会着急。   但吐蕃各部族领兵将领却不能不急。他们都惧怕郢成蔺逋叱,如此消极避战,一旦追究起来,倒霉的绝不止格旺多杰一人而已。   所以,这五天使得一些部族将这领却是变得极不耐烦,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城池,据说拥有无数的财货、器械、粮草,他们亲眼看着该座城池,从城外可以直接射箭进城中,如今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兰州城攻城短短五天时间死伤五千人的事情忘了,他们对于城墙的敬畏之心,早已经被一种轻蔑的态度所取代,况且他们如今还有云梯,在箭楼的掩护下,有望洞悉祥符国大军的部署。   在他们看来,盖朱城的城墙,比一道竹篱笆强不了多少。无休无止的耗在一座城池之外,打这种无聊的战争,让许多的部族、属将领感到憋闷、烦躁不安,更何况还有这该死的闷热的天气,格旺多杰又不准许他们移营。他们都盼着尽快攻下这城池,然后可以纵兵大掠,将之洗劫一空,然后他们可以进城,在阴凉的房屋中,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他们的耐心已经耗尽,而他们也不关心格旺多杰如此消极作战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或者计划。   ……   …… 第923章 杀手之王的怒火   柔狼山寨,不是一个山贼寨子,而是距离盖朱城最近的另一处祥符国的军寨,但它距离盖朱城也有约一百里地。   此时在柔狼山军寨中除了原本驻守此地的一个营的驻军之外,军寨中还多了一些气息沉稳,神色凶悍之辈。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特种大队战士。   自祥符国年前与辽军那场大战之后,特种大队应叶尘格求自上而下也进行过经验总结,其中最大的一个改善便是白沧海要求每一个特种大队将士都要是一名优秀的骑兵,年后数月的苦练,特种大队五千战士也的确达到了这个要求。另外,白沧海要求特种大队粮草所需,不管到了哪里,便由最近地方官府负责提供。叶尘考虑到特种大队人员也不多,便同意了这一项要求。   所以,在全是骑兵,且不用被粮草拖慢速度的情况下,特种大队虽然是从夏京出发,但却是最先到达的支援部队。   “上将军,已经确定兰州城现已陷落,白虎军团在兰州一万五千人马几乎死伤贻尽,军团长韩虎将军和副军团长杨延广将军、参谋长吴长卿将军,白虎军团军法司司使付洪亮、兰州知州杜建琦皆已殉国。如今吐蕃人一半兵力防守兰州城和下辖三个县城,另一半兵力正在吐蕃大将格旺多杰带领下攻打盖朱城。”柔狼山寨军务厅中,有着一个中型沙盘,白沧海坐于上首,两侧虽然有座椅,但是包括被胡三光打发到前线的安全部情报司使冯志远,以及柔狼山文武官员恭敬无比的站在两侧,无人敢落座。此时是冯志远被白沧海给揪来通报最新兰州战况。   镇东上将军的军勋位和清水侯的爵位虽然尊崇无比,但还不致于让众人如此拘谨,但是杀手之王的传说早已随着叶尘封白沧海和展熊武为两尊门神传得家喻户晓,更何况传说往往要比实际上要夸张很多。实事上冯志远便知道在民间传说中杀手之王白沧海已经杀了上万人,寻常人光是听到这个名号便吓得脸色发白,即使是厅中众人非寻常百姓可比,虽不至于失态,但却也是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韩虎和杨延军都死了吗!我祥符国立国以来,还未吃过如此大亏,小小吐蕃,那郢成蔺逋叱简直就是找死。”白沧海说的轻描淡写,但他身为超一流高手无形中自有“势”的存在,而白沧海的“势”便是犀利无比的剑杀之意。此时随着他的话,众人便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便在这时,一名特种大队中都校快步走进大厅,向白沧海行了军礼,手中递出一指头粗细铜管,并大声说道:“启禀上将军,夏京以海东青发来急报。”   白沧海接过铜管拔开塞子,拿出一卷密报看过之后,不由眼睛微微一缩,心中杀意在刚才基础之上,再次暴涨。厅中众人不由得心中狂跳,脸色微微发白。   密报是韩熙载、马文韬、李君浩、胡三光、曾尚飞五人联名发出,就一句话的内容:“皇后走火入魔,陛下为救皇后受了重伤,一度昏迷未醒,兰州战事切不可失败,否则恐有生变。”   就在白沧海看密报时,一名安全部的金牌探子走了进来,悄悄来到安全部情报司使冯志远身边低声耳语。   冯志远闻言,不由神色一凝,抬头对白沧海说道:“启禀上将军,刚得到最新情报,于昨日宋国党进带领西北边军十万大军聚集在大口寨,兵临我黄湾关,有随时进犯可能。此外,辽国新任南院大王萧天佐聚集十万大军于武州境内狩猎,大军压境。”   众人闻言,无不色变,神情凝重。白沧海略一沉思之后,向冯志远问道:“张大为和邓崇轩什么时候到?”   冯志远立刻回答道:“张将军和邓将军带领青龙和朱雀军团主力,预计前者还要四天时间,后者再有两天时间才能到。”   白沧海说道:“不能再等他们了。”   顿了一下,白沧海转身对右手边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大都校说道:“高武阳,你率领咱们三千特种大队人马即刻出发,急行军前往盖朱城伺机行事。具体怎么做,我不管,只要能够打胜仗就行。”   白沧海所说的高武阳正是原玄武军团步兵一旅一营营长,一流高手,年前在与辽军大战中,带领一千步兵与辽军玩游击战,杀敌不少,表现突出,立了一等战功,不过因为受了重伤,被调往军事学院担任正旅级的大都校教员。   特种大队副大队长的位置一直空着,白沧海看中了高武阳,高武阳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白沧海亲自出手以超一流高手的手段帮助高武阳治好了经脉内伤,高武阳最终答应担任特种大队副大队长。   高武阳略一犹豫,问道:“上将军身边不带人马,末将斗胆问一下上将军下一步行踪。末将如何与上将军联系?”   白沧海站起来说道:“我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   开封,宰相府。   宋卫府情报司使范长才正在躬身将最新西北祥符国和吐蕃大部之间的情况向赵普禀报。   “皇甫同做得不错,后面就看曹玮能不能帮助吐蕃人守住兰州。”赵普点了点头,说道。   赵普身边首席幕僚刘成捋着胡须,蹙紧眉头说道:“相公,天子如今已经对相公动了杀心,这些天虽然只是隔三岔五的派出杀手,但以宫中最近传出的消息可以看出天子做事越来越阴狠和不顾后果,虽然枢密院曹公已经与相公达成了默契,但掌管北大营十万大军的李继勋和西北大营十万大军的党进始终是忠于天子的,特别是党进,若是有朝一日陛下给二人下旨对相公不利,李继勋不敢说,可是党进绝对不会抗旨。所以,当前相公真正的心腹大患应该是党进,因此以老夫之见,相公应该想方设法除去党进。”   赵普点了点头,说道:“刘先生所言,本相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本相若冒然对军中大将动手,先是曹彬那里不好交待,而且容易让军中将领对本相产生敌视,反而得不偿失。”   刘成微微一笑,轻轻说道:“相公何不借刀杀人。”   赵普怔了一下,说道:“借刀杀人?借谁的刀?党进麾下有十万精兵,即使是借叶尘之手也难以做到此事。”   刘成摇头说道:“非是叶尘。相公想一想,若是我们大宋皇帝陛下突然下旨将党进打入天牢,党进会不会反抗?”   赵普眼睛一亮,说道:“以党进的为人绝对不会有任何反抗。喔……相本明白了,刘先生的意思是……想要借陛下之手除去党进?”   刘成当然说道:“没错,陛下如今做事越加极端,猜忌心越来越重,甚至就连始终最为忠心于他赵氏的曹彬都从未相信过。党进的忠心陛下虽然知道,但是只要做一些事情,让陛下对党进的忠心有所怀疑,特别是让陛下怀疑党进与相公交好,那陛下必然会不容于党进。”   赵普一脸喜色,微微颔首,说道:“刘先生这借刀杀人之计果然是妙计,只是这其中的操作却也要费一些功夫。嗯……此次利用吐蕃郢成蔺逋叱兵犯祥符国,那郢成蔺逋叱肯定会很不满,并且若我们大宋不稍稍表示一下,郢成蔺逋叱说不定吃了败仗就会早早退兵,将兰州拱手又让给祥符国。所以,不妨假传陛下旨意给党进,让他稍稍挑衅一下祥符国边关,这样既能让吐蕃郢成蔺逋叱保住兰州的决心更加坚定。同时,再让陛下误以为党进挑衅祥符国是奉了本相的意思。那以陛下对叶尘的恐惧和对本相染指大军的担心,定会因此事而大怒,定然会对党进动手。”   刘成说道:“相公此计实乃一箭双雕,甚妙甚秒啊,只是党进挑衅祥符国边关,只所会引火烧身……”   赵普摆手道:“这一点刘先生大可不用担心,祥符国西征河西走廊,又与吐蕃人开战,再说宋卫府打探到叶尘为救他那位魔女皇后受了重伤,这个时候祥符国绝对不想和我大宋开战。只要给党进的旨意中说明只是挑衅便可。”   ……   ……   盖朱城。   到七月二十三日这一天,眼见着破城之期将至,一些部族将领再也按捺不住,趁着当日点卯议事之时,准备向格旺多杰请战。   但这日议事,不待他们开口请战,格旺多杰聚集众将之后,张口便说道:“今日商议部分攻城之事。”   格旺多杰一说完这句话,便扫视帐中所有将领一眼,神情仍是一片肃然和坚毅,对于众将愕然之后喜动颜色,全然没有当回事,只是继续又说道:“论逋大人下令,七日破城,诸位都是亲耳听到了的。七日之期如今只剩下两日,所以两日之内必须破盖朱城!” 第924章 血战盖朱城(上)   说到这里,格旺多杰顿了一顿,目光扫过众人,眼神变得犀利冰冷,众吐蕃将领凡见着他的眼神,无不心中一凛,他待众人都凝神静听,方将这些天曹玮给他反复强调解释过的话语高声说了说来:“攻城之中,约法三章,闻鼓角则进,闻金则退,违令者,斩!先登城者,赏钱千绍,官升三级!怯战懦弱者,斩!此外……”他稍稍顿了一下,又方继续说道:“最先登城,并能打开缺口,使后军继进者,盖朱城府库之财货,尽归此部,所获祥符国大军之器甲,亦以半数赏予此部!破城之后,大掠三日。”   说完,格旺多杰也不等众人说什么,便开始部属攻城兵力。   曹玮在旁边默默观察,发现帐中果然开始弥漫着一股贪婪、自信的气息,随着格旺多杰的每一道命令颁下,有人欣喜,有人失望,甚至于有那实力偏弱的部族将领心生怨恨,一座在他们看起来唾手可得的孤城。所有府库的财货,还有守军半数的器甲,不论是哪个部族都会为之心动眼红。相比而言,大掠三日便只能算是一些剩饭残羹了。   同一时间,盖朱城中。   马永斌一身戎装,手里捧着头盔,脸色有些难看的从伤兵营中走出。   马永斌的连队,自南门之战以来,伤亡惨重,总共才三百余人,便有五十余人战死,百余人受伤,还损失了副连长、两个排长、三个班长以及六十多匹战马。他不得不在请示过营长、旅长之后,将一个排长提升为副连长,让三个表现出色的班长代理排长。   如今真正的恶战还没有开始,可马永斌就伤亡了一半的兵力,他很快就有机会与不知道哪个连队合并,然后他很可能就要暂时屈居副连长。当然,前提是他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曾国勇一样,很勇敢、很坚强,且时刻保持乐观的。   马永斌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鼓角轰鸣之声,便见一个士兵跑了过来,朝马永斌大声喊道:“马连长,吐蕃狗攻城!”   “啊?”马永斌一个激灵,连忙戴上头盔,大步跑出伤兵营,一面大声哟喝着:“快快快!列阵!上东城!”   马永斌所属的连队,因为伤亡最为严重,遂被安排守东城右边三分之一处。   因为南城是吐蕃军列阵攻城主要方向,东城和北城为次要方向,所以马永斌所在东城算是一个相对轻松的差事。而拓跋风熊所部较为勇悍,但这几天也有损失,和马永斌一样,也被派到东城。两部轮流值守,另有数百名民兵、民夫配合,故此虽闻杀伐之声震天彻地,但初时马永斌倒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拓跋风熊的连队尚有二百余名勇悍之士在城墙上,东面又不可能是吐蕃大军的主攻方向,马永斌心里是怀抱着几分庆幸的。   马永斌在登上城墙的那一刻,视线之内,到处都是吐蕃士兵!   短短一段东城墙,吐蕃军竟扛了十架云梯冲来,攻城的吐蕃士兵密密麻麻,真的如蚂蚁一般,前赴后继的冲来,马永斌心中咯噔一下:“攻东城的吐蕃大军,怕至少有三千人!”   城墙上,拓跋风熊指挥着部下,不断的以快弩、强弓、巨型弩枪攻击,根本不需要瞄准,箭矢、弩枪如蝗雨一样飞落,总能射中几个吐蕃士兵。几个要紧的口子上,两名都尉排长,冒着吐蕃人的箭雨,带人不断的推下滚石檑木,几个民夫在城墙上架上了铁锅,拼命的扇火,烧着油锅。烧着一锅,立时往城下浇去,便是一片哀嚎之声。每每在阻挡不了吐蕃大军攻势的时候,会扔出几个火药包,或者洒下一片燃油,炸死或者烧死一大片,并且被炸死或者烧死这个过程触目惊心,每一次都能够让吐蕃士兵下意识的减慢攻势,减弱一些他们的士气。   但吐蕃士兵太多,并且好像一个个都不要命似的,即使火药包和轻燃油这等恐怖的守城利器,也难以彻底阻挡吐蕃军队的攻势,马永斌已经见着几个吐蕃士兵已顺着一架云梯爬了上来,为首的一个吐蕃士兵十分勇悍,挥刀便砍翻身边的几个祥符国士兵,眼见着东城便要被吐蕃大军打出一个缺口,从而有可能失守。马永斌冷汗都浸了出来,此时也不及多想,拔出佩刀,便冲了过去,与那个吐蕃士兵战在一起。他的几个亲兵也挺着长枪,跟了上来,与登城的吐蕃士兵一阵混战。   这只生力军的加入,立时逆转了缺口处的形势。与马永斌对战的吐蕃士兵虽然勇武,两刀每次相碰,都震得马永斌虎口发麻,但毕竟寡不敌众,眼见着同伴一个个被杀死在面前,而登城的缺口又被一群增援的祥符国士兵堵住,心中便有些着恐惧,被马永斌瞅准一个破绽,一刀砍在右腿上,他一阵作痛,动作稍稍迟滞,便被马永斌的一个亲兵一枪扎在后背上,将胸口扎了个大洞,立时便断了气。   马永斌方松了口气,跳过去割了那吐蕃人的首级,正要着人悬起来,鼓舞士气。不料马上就看到另一处又有吐蕃士兵登上城来。   而此时,城外鼓角之声,更加急促猛烈。马永斌心中也是一阵打鼓,看着拓跋风熊率了几个部下赶过去,将那几个吐蕃士兵打下城去,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点,然而马上又轮到他去另一个缺口苦战。   吐蕃大军对盖朱城的骤然猛攻,从最开始,便似暴风骤雨一般,猛攻了一个多时辰,仍然未见到丝毫的减弱,反而一波强过一波。马永斌凭着感觉,判断吐蕃军应该是从南、东、北三面同时猛攻,但他实在很难明白,对方统帅格旺多杰是如何让部下这些吐蕃士兵会如此拼命的。或许这与旅长昨日开会时猜测吐蕃人中有宋人攻城高手指点的原因。   东面城墙之下,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过后,留下的尸体至少已经有五六百具,但这些吐蕃士兵却似中了邪似的,一次又一次的冲向盖朱城的城墙,仿佛毫无畏惧之意。但马永斌却已经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怯意。   吐蕃大军在半个时辰前调整了部署,他们将东边的箭楼全部集中到了东城偏南一处巨型弩枪难以瞄准的死角。并且悄悄向前移动了约十步左右,一直在城墙上陷入苦战的马永斌与拓跋风熊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动,结果在那里烧油锅的几个民夫先后中箭,宽约二十步的一段城墙,有一小段时间几乎完全被吐蕃大军的箭楼所控制。拓跋风熊亲自率领着几个士兵,挑着布慢冲入箭雨中,架起布慢遮蔽箭雨,但是延着云梯攀沿而上的吐蕃士兵,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尽可能的砍断布慢的竹竿,在这一来一去的争夺血战中,那二十步宽的城墙上,竟然便倒下了二三十名祥符国士兵。   可是,马永斌几乎抽调不出一个人去增援拓跋风熊。祥符国立国这一年多,防守敌人主要是宋国和辽国,且因财政始终紧张,所以在宋、辽方向城池、军寨都修建的很坚固、也很高。而盖朱城虽然也算是重要关口,但毕竟不是在边关,且兰州方向之前也并非主要防守方向,所以并没有修建的如宋、辽方向军寨城池那样坚固、高大。   所以,盖朱城相对来东边和北边的边关城寨说,实在太矮,这对于守城方来说,极为不利。他们不仅直接置身于敌军箭楼的射击之下,低矮的城垣,也不利于防守云梯,无论是滚石檑木与滚烫的油水,以及火药包、轻燃油都不可能无休止的向城下倾倒,于是不断的有吐蕃士兵登上城头,与祥符国士兵肉搏。而这又鼓舞了后面的吐蕃士兵,让他们总是不断的看到希望,以为只要再攻得猛烈一点,他们就可以攻破这座城池。   而马永斌与拓跋风熊的兵力在不断的消耗中,越来越少。连马永斌都开始感到疲倦,士兵们的体力也渐渐不支。但每次请援的士兵,带回来的命令都是死守。   马永斌知道还有一个营的兵力在没有战事的西城轮休。但那个营长是个固执而死板的人,没有旅长丁加刚的命令,他绝不会调动麾下人手,更不会让轮休的士兵参战。   祥符国军队本就极重服从命令,丁加刚更是如此,他所颁军令,从未对士卒失信过。轮到他们休息了,就可以休息。就算天塌下来,丁加刚也绝不会失信于部属。   马永斌并不指望那丁加刚会打破此成规,但若再无援兵……   在勉强又抵挡住吐蕃军队的一波攻击之后,马永斌斜靠着“女墙”坐在城墙上喘息,突然之间,便感觉到自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所包围,小腿竟然害怕得不停的抽搐起来。 第925章 血战盖朱城(中)   马永斌不过二十来岁,大伯是朝廷左相大人,他只要不犯大错,立些小功,就很容易前程似锦,他家里还有一个新婚没几年的娇妻,大好的家业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他不想死在这里。   但是,死亡的威胁,又切切实实的已笼罩在马永斌的头上。他心里面突然冒出一些让他感到可怕的念头,然后他连忙使劲的摇摇头狠狠的呸了一口,将这些念头赶出自己的脑海中。投降是不可能的,不管他想不想,他都难以做到,他的武艺不如拓跋风熊和曾国勇,而且在连中的威信也没有那么高,他更不会信任那些吐蕃人,想到今后的人生就要与这些吐蕃人为伍,这也许就是真的只比死好一点点而已,马永斌脑子里想得更多的是设法逃离盖朱城战场。但是,另一种恐惧又萦绕着他。   祥符国早有相关兵役法规定,军枢部也颁布过战场纪律条令,马永斌只要想一想兵役法和战场军纪条令便打了一个寒颤。军事学院学习培训的结果在这个时候开始呈现,虽然马永斌知道那一定是死路一条,但是他无法违背军纪的原因,又并不只是死亡的威胁,以他的聪明和出身,也许能找到办法避开军法的惩罚,但仍有一种说不出原因的惧怕,让他无法这么做。   也就是说,尽管心里头会突然冒出这样可能遭人唾骂的想法,但是,事实却是,他马永斌始终会站在这城墙上,提着马刀血战,直到他很可能死在某个据说是猪狗不如的无名吐蕃小兵手中。   这让马永斌更加感觉绝望。他的右腿抽搐得越来越厉害。   他感觉到拓跋风熊弯着腰走过来,虽然箭楼上的吐蕃军不再射箭,但仍会时不时有几枝冷箭射来,拓跋风熊长得很高大,不得不弯腰才能让女墙遮蔽住他的身体。   “马连长,你不要紧吧?”拓跋风熊看见了他的右腿在痉挛,他以为是马永斌厮杀战斗的时候脱力了,连忙蹲了下来,用力按住他的右腿,帮他伸直,马永斌的一个亲兵这时也发现了这件事,忙快走两步,过来帮马永斌捶腿。   “拓跋连长,见笑了。”虽然军中阶级相同,多以兄弟相称,在祥符国大军中下层武官之中,结义也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但马永斌与拓跋风熊的关系却一直普通得很,此时见拓跋风熊如此相待,不免有点不好意思。   “难免的。”拓跋风熊笑着点点头,见马永斌好了一点,才松开口手,骂道:“这些吐蕃狗邪门得紧!在军事学院学习培训时教官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直娘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也不见他们竭了。”   “他们还在一鼓作气呢。”马永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道:“旅长前天可能猜对了,吐蕃人中有宋国来的攻城高手指点,格旺多杰这是孤注一掷,人家一个月的本钱,他一天就用光了,不过这般攻城法,我们只要守得住今日,就算守住了。”   但他说完,看着拓跋风熊的眼睛,就知道连拓跋风熊也没什么信心。   果然,便听拓跋风熊压低了声音说道:“方才又接到军情……”   “唔?”马永斌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吐蕃狗是从东、北、南三面同时猛攻,还有一支精兵绕到西山,想要从西城爬山进城。”拓跋风熊所说印证了马永斌最初的感觉。   难怪西城的那一个营一直不过来增援。马永斌在心里说道,突然他想起一事,奇道:“吐蕃狗虽然人多,但是轮着上,哪来这许多兵力?”   吐蕃人也不是神兵天将,他们要如此一波一波的接连猛攻而不懈怠与畏惧,必然是要有充足的兵力进行精密的轮转,丁加刚早已带人经推算过城外吐蕃大军的兵力,北城与东城要保持与南城同样的攻击强度,吐蕃大军的兵力不会太充足。难道是来了援军?   拓跋风熊猜到了马永斌在想什么,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在南城,吐蕃狗是驱使百姓,扛云梯的、填土的、造土山的,全是掳来的百姓。他们甚至用百姓做肉盾。”   马永斌倒吸一口凉气。   他倒不是同情这些百姓,他只是马上惊觉到这对协助他们作战的民兵和百姓的影响会有多大。而没有民兵与百姓的协助,他们要守住盖朱城就更加艰难了。   “那为何咱们这边……”   “咱们也有一些是百姓。”拓跋风熊压低了声音,显然他早已经发现此事,却一直隐忍着没说,这让马永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人数不多,总共也就是一两百人,每次都是几十人,与那些吐蕃士兵混杂在一起,我猜这是这些吐蕃人各部各自为战的结果。咱们在军事学院时,也学过吐蕃人的风俗,他们各部掳掠所得,除了上缴的以外,皆是各部私产,多半是咱们这面的吐蕃狗,掳掠的壮年男子不多。”   说到这里,拓跋风熊又道:“方才传来的消息,南边是格旺多杰的将旗,北边那只不知是何人领军。咱们这面,旗色杂乱,多半便是吐蕃各个大部族。”   马永斌苦笑起来,说道:“你是说攻咱们这边的相对还算是软柿子?”   他听懂了拓跋风熊的言外之意,南城与北城,更加吃紧。他们不要再指望更多的支援。   拓跋风熊也苦笑了一声,说道:“听说南面还有五千吐蕃精兵自始至终都未投入攻城。”   “所以说,旅长手中,至少也会有一个营的兵力,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用来守城?”马永斌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叹。   拓跋风熊点点头,还要再说什么,便听到城外角声哭作,战鼓催急,二人连忙起身,从女墙后望下去,便见密密麻麻的吐蕃士兵,扛着余下的架云梯,又朝着他们把守的城墙冲了过来。   这一次,马永斌果然发觉,那些扛云梯的人,服色相貌,果然是汉人。而且看起来应该是比此前更多了,兴许是格旺多杰调拨了一些掳获给他们,兴许是这一拨攻城的吐蕃人并不是此前的那些吐蕃部族,而这些只是他们自己的掳获。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城墙上的所有人,都发现了这明显的不同。与敌人作战是一回事,伤害自己的同胞又是另一回事。所有的人都呆呆的望望城外,又望望拓跋风熊与马永斌。   马永斌狠狠的瞪了他的部下一眼,恶声喝道:“看甚么看?吐蕃人长得和我们差不多,都是黑头发黑眼睛,这些都是吐蕃人穿着我们汉人的衣服而已。”   说罢,张开大弓,朝着一个扛云梯的汉人,一箭射去。众士兵虽然将信将疑,但在这个时刻,马永斌的解释,也已经足够他们自欺欺人了。拓跋风熊身为党项人,更是没有多少不忍之色,一直默默的张弓搭箭,射向城外。   但吐蕃在军这一次的进攻,更加猛烈凶狠。   祥符国大军的箭矢,弩枪、火药包、轻燃油、滚木等守城利器丝毫没能阻止吐蕃大军将云梯靠上城墙——上千名举着木盾的吐蕃士兵,动作迅捷的顺着云梯,攀爬上来。更让马永斌胆颤心惊的是,这次这些吐蕃人又好似学会新战法,也有可能得到了那位神秘的宋国攻城高手的指点,他们驱使着上百名百姓,扛着一捆一捆的干柴,向城门冲来。   “直娘贼的想烧城门!”马永斌拿着一把钩镰枪,一枪捅翻一个快要爬上城来的吐蕃士兵,一面大声吼道:“张平,徐虎,跟我来!”他知道这已是事关死生之时,他已急红了眼,顾不得害怕,叫了两个得力班长,快步跑到东城楼上,那里有几个士兵正不断的往城下射箭,但却没什么效果,那些干柴就是天然的盾牌,马永斌喝   止那几个士兵,丢过一捆麻绳给那几个士兵,自己将别一头捆在腰间,又挑了一张齐肩高的大盾,一手提刀,一手持盾,见张平与徐虎也依样准备妥当,便厉声命令道:“坠我们下去!”   但这边方坠着三人下城门,吐蕃人便已发觉。箭矢立时象雨点似的射来,马永斌三人用盾牌护住身子,但转瞬之间,木盾便如刺稠一般,上面插满了箭矢。一队吐蕃骑兵,见箭矢伤不着三人,冒着祥符国大军的箭雨,朝城门疾驰而来。   城头的祥符国士兵虽然连连放箭,甚至用巨型弩枪和火药包想要阻止这队吐蕃军,但此时城头兵力已然不足,眼见着那队吐蕃军便要接近城门,城头的守军便不敢再坠下三人,只得又合力将他们拉了上来。   如此一来,军军又对城门越垒越高的柴堆变得无可奈何。虽然马永斌又指挥着士兵从城头砸石头、推檑木,但这种手段,对撞车云梯有用,对柴堆却不是什么有力的应对之法。而最厉害的火药包和轻燃油自然不敢用在这里,那样的话不等吐蕃人放火,守军自己便帮助吐蕃人烧毁城门了。 第926章 血战盖朱城(下)   眼见着城门吐蕃军队就要放火烧门,马永斌长叹一声,转眼去看拓跋风熊那边的战局发现吐蕃军已打破几道缺口,正如洪水一般,涌上城头。   “休矣!”马永斌在心里哀叹一声,此时他心里再无战意,便待寻路逃命,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大喊:“马连长和拓跋连长何在?”   马永斌心里一愣,循声望去,却见便在这关键之时,曾国勇带着一队人马,正上城而来。   这真是宛如便要在水中的溺死之人,看到了救命的一个木板。城头顿时欢呼起来,曾国勇方探出头来,见着城墙卜该番惨状,提着长枪,便朝一伙吐蕃军杀将过去。   马永斌略略看了一眼,见曾国勇带来的人却是不少,足有三四百之众。除了本来歇息的那一个营部分人员外,尚有一百余是旅部的直属亲兵连部队。这伙生力军杀将过来,刚刚以为自己在城墙上站稳脚跟的吐蕃士兵,立时陷入被分割包围的苦战之境。   马永斌与拓跋风熊又是喜出望外,又是奇怪丁加刚竟然也会破例。但此刻城墙之上危机未解,却不是细问之时,二人一面苦战,一面望着曾国勇这队援军之后,又有上百名民夫,抱着一个个的大型火药包上城而来。   就在这时,忽然便听到南城和北城,皆传来一阵阵接连不断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紧接着,便见一个不相识的少都校,指挥着几十名他自己带来的士兵,点燃十几个大型火药包上的一根火绳,然后奋力将火药抱朝着城外吐蕃军密集之处扔了出去。   马永斌眼见着那些火药包掉到一半,尚未落地,便轰的一声,在半空中炸开了。   十几个大型火药包爆炸带来的巨大的震动,让他几乎摔了个踉跄。但他还是看见了吐蕃军队的那些云梯,在顷刻之间,不是被震飞,就是直接被炸成两段。然后至少有数百名吐蕃士兵在这惊天动地的爆炸中,直接丧命。甚至连城墙之下还活着的吐蕃人也在这一瞬间,都忘记了战斗。   马永斌刚刚重新站直身子,便又听到了东城城楼上传来的号角与战鼓声。东城城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打开,整整一个营的骑兵,高举着战旗,大声嘶吼着,杀向城外。   丁加刚将他的反攻方向,定在了他们所在东城!   “杀!”马永斌听到拓跋风熊大声吼叫道,也忍不住跟着大声吼了起来:“杀!”   他们挥舞着战刀,杀向城墙上残余的吐蕃士兵。   而还在城头的那些吐蕃士兵再无战意,纷纷丢下兵器。   让马永斌意外的是,东城之外的那些吐蕃军队,却并没有溃败。因为紧接着,他们便听到南面传来的战鼓声与号角声,那是格旺多杰的将令,进攻之令!   这些吐蕃军队只是迟疑了一会,也大声哟喝着,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朝出城的朱雀军团这个骑兵营冲了上来。   曾国勇带来的援兵,也很快下了城墙,骑上战马,加入到这场战斗中。   但马永斌与拓跋风熊都没有离开城墙。拓跋风熊指挥着残余的部下押送俘虏至安全的地方,而马永斌,在这看起来要胜券在握的时刻,却感觉到自己几乎已经累得脱力。   他只是站在城头上,看着这场骑兵间的决战。马永斌并不知道这场战斗实际上才进行到一半。吐蕃大军是有足够的兵力驰援的。   丁加刚保留了生力军,格旺多杰自然也保留了生力军。   不过,吐蕃军投入攻城的兵力远多于守军投入守城的兵力,如此一来,双方能用于骑兵决战的生力军,便已经相差无几。   因此,虽然丁加刚已经使出了自己最后的一根筹码,但是格旺多杰在曹玮的指点下却还有耐心等待。   在攻城之上,格旺多杰输了一招。丁加刚的意图如今已经很清楚,他甘冒大险,格旺多杰用大部分的兵力攻城,他却只用较少的兵力苦守。在最紧要的关头,当格旺多杰已经派出他的大部分兵力,而他的守城之兵士将到极限之时,他突然不惜一次性耗费大量火药包,大挫吐蕃军士气。然后,他将自己余下的精锐,猛攻吐蕃军最薄弱最疲惫的那部分。   若是吐蕃大军营中曹玮不在,丁加刚还真有很大可能便将格旺多杰算进去了。   然而,如今有了曹玮的指点,丁加刚便算错了一些地方。   他苦心保留的那支生力精锐骑军,未必便能这么容易击垮东边的吐蕃部族军。   现在反而变成吐蕃部族军来消耗丁加刚派出去的生力军了。   曹玮和格旺多杰站在望楼上,目不转眼的注视着东城的战局。曹玮在耐心的寻找一个最适当的时机,只要能击垮这只生力军,盖朱城就唾手可得。   北面与南面的吐蕃大军,表面上正在喘息,受到突然的打击后,他们需要重整旗鼓,但在他们身后,还各有两千骑一直没有参加攻城,正在等待格旺多杰的旗令。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曹玮和格旺多杰的瞳孔放大了。   因为,在他们的视线之内,发生了一件让他们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们看见,东边部族军的营地之内,突然之间,原有的战旗全部被拔掉了,被数以百计的赤红战旗,顷刻之间取而代之。   从远处,西边那片树林的后面,族旗闪动,尘土飞扬,一支大军正朝这里急驰而来!   “对方的援兵?哪里来的援兵?”   格旺多杰心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听到城内欢声震天,鼓角之声大作,他看见城内丁加刚急骤的调动着军队,一队队守军骑上战马,向着东城涌去。   中计!格旺多杰再不敢犹豫,不顾曹玮出声说急劝阻“再等等”,而是立时转身,对身边的传令兵沉声下令:“传令,各军立即南撒!命安多瞎高率军接应东城之军,替大军断后。各军撒军前,必须焚毁所有器械,列队而行,敢自相惊扰者,斩!”   ……   ……   七月二十四日,宋国大口寨。   党进一大早起来,便例行前往军营巡视。   宋国大口寨与祥符国黄湾关相距不到百里,因地理位置和地形的原因,此处是两国相接两千多里边防线上最重要的一段。   宋国方面大口寨往东南方向一百五十里外便是西北大营主力驻地庆州,而祥符国方面则是由白狼军团负责驻防此地。黄湾关中更是常驻有白狼军团一个旅的人马。   近日宋国西北边军十万驻于大口寨,做出大军压境姿态,一方面是为了牵制祥符国白狼军团;另一方面万一祥符国在河西走廊吃了败仗,而兰州战事也败于吐蕃人之手,那么宋国和辽国便可随时真正的发兵进犯祥符国。   但是,祥符国只要没在河西走廊吃败仗,没有大败于吐蕃人,作为宋国也好,辽国也罢,都不会轻易向祥符国发兵从而惹火烧身。毕竟他们先后在祥符国手上大败时间过去没多久。但对于宋国来说,不会向祥符国轻易发兵主要指的是朝廷和宋帝。对于党进来说,他无时无刻都不会忘记一年前大败于祥符国之手,且自己身受重伤的耻辱,做梦都想报仇雪恨。   所以,在数天前枢密院发来命令让大军前置于大口寨,以牵制祥符国驻边兵力时,他毫不犹豫的将所有兵力全部调动至大口寨,且每日都做好随时真正的发兵攻打祥符国的准备,确保自己不错过任何一次有可能出现的机会。每日更是一早一晚,两次巡视各军大营。   但今天党进方出得大口寨城门,便听身后有数骑追来,这些人一面大声抽打着坐骑,一面大声喊叫着党进的官讳,他只得勒马停住,派亲兵前去询问。只见亲兵领令前去,与那些人交谈数语,便领着那几人疾驰而来,到了眼前,党进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其中一个,却是他认得的,乃是宫中一名内侍官,名唤侯文刚,党进知道此太监颇得当今天子的信任,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地。   虽然只是一名七品内侍官,但党进却知道这些天子身边的近人却是最不能得罪之人,特别是他们这样统兵在外的大将,更是如此。所以他不敢怠慢,急忙策马上前,问道:“侯内使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那侯文刚却不答话,只是挥了挥手,旁边一个大内侍卫装束模样的护卫连忙下了马,郑重其事的拿出一个精致无比的檀木盒,双手捧着送到了侯文刚手中。然后侯文刚高高捧起这檀木盒,尖声道:“党将军,有皇上御批。”   党进大惊,连忙滚身下马,跪在地上,口呼万岁,接过木盒,验过封漆小心打开,细细完,令身边的书记官收好,起身对侯文刚说道:“皇上旨意,下官已知。侯内使远来辛苦,尚请暂回驿馆歇休,待下官办完这趟差使,晚上回来,再给内使接风洗尘。” 第927章 韩熙载的恐惧   那侯文刚抱抱拳,说道:“出宫时,陛下嘱咐咱家早去早回,之前来的路上在京兆府下大雨耽误了两天,再加上若是回去的迟了,陛下不喜,咱家这躺差事的功劳不说,恐怕便连苦劳都没了。所以,党将军亦不必客气,当是军务要紧。这大口寨咱家便不逗留下了,今日便回京兆府,只是要请党进将赐几个字,回去咱家也好交差。”   “如此岂非令下官太过意不去……”   侯文刚却不待他说完,马上说道:“非是咱家客气,实是这一路上经常下雨,回京都亦免不了要耽误时间,只能早些往回去。”   党进在开封时就知道此太监,知道是个胆小怕事的。在他想来,这太监这番巴巴的跑来送御批,多半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便要表现表现。要知道,不辞辛苦从开封跑来,日后他这边将陛下交待的差事做好,免不了也算是一功。但侯文刚虽到了大口寨,心里多半还是大口寨乃前线,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打起仗来,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便是如此,侯文刚自然是离危险越远越好。   党进自以为是的想清楚其中原委,因此也不再挽留,抱拳道:“如此,下官亦不敢耻噪,他日有机会回开封,再给侯内使赔罪。”说罢,唤来一个校尉,令其点了百骑人马,护送侯文刚,又暗中叫心腹返回他在大口寨临时帅府,取了五百两银子,送给侯文刚。   直到目送侯文刚远去,党进才转过身来,神色中一片振奋,吩咐道:“传本帅军令,召集军都指挥使以上将官到白虎节堂进行军议。”   ……   ……   侯文刚完成宰相大人交待的大事,暗暗松了口气,不露声色的一路回到庆州驿馆时已经天黑。待党进派出的百名骑兵离开后,侯文刚秘密见了一位神秘客人,然后连夜坐马车消失不见。一个月后,江南苏州某县多了一个面白无须,深居浅出的富家翁。   时间回到七天前,开封皇宫,有人给赵德昭汇报侯文刚生病了,赵德昭只是吩咐让侯文刚好好治病,便不再理会此事,然后三天之后,又有人给赵德昭禀报说侯文刚疾病恶化死了。赵德昭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安排人接替了侯文刚的位置,便彻底将此事抛掷脑后。   再说党进,却是丝毫没有怀疑过谕旨的真假。唯一让他有些顾虑的是陛下这道旨意没有经过两府特别是枢密院的同意,走的是中旨。   大宋朝的制度,凡是不经过学士院、两府、门下后省的诏旨,皆是非法的。任何官员在理论上都可以封还诏令,拒不执行。但是,却仍有一个很大的弊政,可以突破这种制度,那便是“内降指挥”亦称中旨,也即是“手诏”、“御批”,此类似于唐代所谓的“墨救斜封”。所不同的是,唐代的“墨救斜封”,只是皇帝不经过门下省任命官员,而宋朝的“内降指挥”,却是事无不预。   不过,党进一想起当前朝廷局势,便叹了口气,能够理解陛下为何要用这种弊政——显然当今皇帝害怕宰相的拒绝,便滥批手诏,在党进看来,这也是陛下逼不得已。   党进虽然是武将,但并不缺乏政治意识,他心里也明白,在天子为上的朝廷,想要从制度上完全去除这种弊政是不可能的。制度规定得再如何完善,照样都会被突破。如内降指挥这种东西的效力,更多的是取决于政治传统、外朝与中朝的博弈,以及整个文官阶层的觉悟。   一般情况下,所有内降指挥,便是全都局限于礼仪制度上的烦琐小事,但凡涉及官员任免、军国之事,从无一事不经两府。但如今天这“内降指挥”却是直接干涉军国大事。   皇帝的这道手诏,是让党进根据形势对祥符国边关进行挑衅,给祥符国施加压力,只不过是在当前大兵压境基础上近一步而已。如今祥符国内的局势党进怎能不知,事实上在他看来,即使趁着祥符国已经两面开战,真正的发兵让祥符国三面开战才是当前最正确的做法。   因为,在他想来只要大宋对祥符国发兵,辽国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是党进也知道,去年两次大战宋、辽两国先后惨败,让两国朝廷心中顾及实太太多,说白了已经有惧意,担心万一发兵未能灭了祥符国不说,反而又吃了败仗那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另外,党进知道若是文官可以不客气的拒受皇帝手诏,却不用太过担心,可是武将却不能如此,也不敢如此。因为武官们手握兵权,远比文臣们要敏感得多。   皇帝不会跟一个拒绝他手诏的文臣太过计较,因为那危害不大,事实上只要是有点见识的皇帝都明白这是对他的统治有好处的,而秋后算账成本太高。但是,对于敢于拒不听从他命令的统兵将领,那在皇帝的心中,便是与谋反之臣无异。   将领们会宁可听从皇帝的指挥打败仗,也不会拒绝执行皇帝的手诏。这一点自古以来便是发此。在汉唐时间便已经有不少先例在前了。   党进仔细看过那份御批的意思,和众将商量之后心中便有了注意,进一步细化之后,便做出了安排。   ……   ……   西北夏天的白天和晚上温差相对很大,所以七月份的夏京其实一点都不闷热。但韩熙载这几天却一点都睡不踏实。这其中自然是有陛下受了重伤,他心忧国事的缘故。但却也与深更半夜突然出现在他卧房中的年轻人有着很大的关系。   韩熙载是被恶梦惊醒的,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边的年轻漂亮的侍妾睡得很沉,像是一个死人一般。然后他在抬头的瞬间便是瞳孔一缩,一名青年不知何时坐在一旁椅子上,青年脚下爬着一头小狼,借着烛光,韩熙载看得清楚那是一只小银狼。此时这只小银狼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那眼神好似一头恶魔正在盯着自己的祭品,想着要从何处下口一般。   自从了解了皇宫中陛下受重伤的经过,韩熙载便感觉这件事情很可能与孟飞扬有关,所以这几天便一直忐忑不安。如今看来他的感觉没有错。韩熙载心中顿时愤怒无比,但却又恐慌之极。   “韩相公别来无恙。”孟飞扬淡淡地说道。   韩熙载到底不是常人,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和恐慌,深吸一口气之后,便恢复冷静,自然不会大声喊“来人”之类的,说道:“孟飞扬,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行刺陛下。”   孟飞扬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晚辈的目标并不是叶尘,而是你们那位皇后。只是有叶尘在,晚辈便难以得手,只好先想办法将他弄死再说,叶尘果然如晚辈所料,虽然成了皇帝,但依然是个有情有义的情种,为救你们的皇后,不顾自己的生死,可惜你们这位皇帝陛下的强大还在晚辈的意料之上,所以功亏一篑。实在是可惜。”   韩熙载冷哼一声,说道:“陛下乃真命天子,岂能是你轻易得手的。孟飞扬!你今日来找老夫,想要做什么?”   孟飞扬说道:“胡三光带人查得紧,你这几天找个借口派晚辈离开夏京办差。”   韩熙载阴沉着脸说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孟飞扬说道:“韩相公不要着急,晚辈还有一事要麻烦韩相公。”   韩熙载一想到让皇帝陛下受了重伤的小银狼就在自己卧室,便感觉恐慌,耐着性子说道:“什么事情?快说。”   孟飞扬说道:“晚辈出城办差的当天,这只小银狼你要想办法帮晚辈送出城去。”   韩熙载腾的一直从床上站起来,说道:“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安全部的眼睛而送这头狼出城。”   孟飞扬淡淡地说道:“你不送小银狼出城也行,便让它养在相公的府上好了。”   韩熙载怒声道:“为何不将他杀了,毁尸灭迹。”   孟飞扬有些莫名地说道:“因为他已经不是一头普通的狼。好了,不说了,小狼就交给你了,两个选择,你任选一个吧!”   话音一落,孟飞扬突然站起,也不见他怎么动,身体突然飘起,从窗户飘飞了出去:“放心,它会很乖。”   韩熙载看着那头始终很安静的看着他的小银狼,脸色已经异常难看。   ……   ……   加上刚刚打下的河西走廊大部分,祥符国统治的地区大体可分为河西走廊及黄河河套平原一带。境内却是群山环抱,北有阴山与狼山,西北有贺兰山,西南有祁连山,东南有六盘山,黄河自西南向东北流,直黄其中。夏京更是依山带河,形势雄固。银州、灵州一带,水利素称发达,河套六县和党项州如今农业发达,已经有了塞上江南之称。而祁连山为天然牧场,甘州、凉州一带,水利资源同样得天独厚,可以想见经祥符国开发水利,修建水渠和风力水车之后,以诸河为溉,水草丰美,必然成为祥符国第二个粮仓和良马的产地,于祥符国国力的提升不是一倍两倍那般简单。赵普和曹彬便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挑拨、支持吐蕃人攻打兰州。甚至曹玮为此事亲自来到吐蕃军中充当军师。 第928章 朱雀军团作战会议   然而,曹玮虽然用了数日时间在格旺多杰等人心中建立了一些威望,但是吐蕃人对宋人显然不会完全相信。所以,在最后关头,格旺多杰终未听曹玮之言,再加上格旺多杰麾下兵马单兵战力虽然不弱,但是由各个大部组成,单从军纪来看,被曹玮说成是乌合之众倒也没有错。   丁加刚展现出了一个老辣的将领所能拥有的一切。他早就在吐蕃大军围城之前便派出主管情报的参谋带着数十名精干探子出了城。然后,他的这名参谋与赶来救援盖朱城的特种大队副大队长高武阳部取得了联系,主管情报的参谋早在前日便让部下假扮樵夫,将这个消息带回了盖朱城。   于是,所有的人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高武阳已经率领着三千特种大队战士悄悄从盖朱城东边而来,原本两军是约定在围城的第七日晚子时同时夹击吐蕃大军在盖朱城东面的大营,不料吐蕃大军却在第六日就猛攻盖朱城。高武阳遂当机立即,待吐蕃东营倾巢而出之时,派八百精锐轻骑直入,夺了吐蕃大军东营寨,插上祥符国大军军旗,又带领两千两百人散开纵马奔腾,在后面大布疑兵,吐蕃大军瞬间军心大乱,连格旺多杰亦以为是祥符国援军大至,而他们中了埋伏,仓皇撤兵。只有曹玮看出了破绽,但格旺多杰在那种时候却不会听曹玮劝阻。   丁加刚遂与高武阳合兵一处,纵兵追击十数里,斩杀吐蕃大军六千多人,大胜而归。   格旺多杰南撤至兰州下辖皋兰县城后,在曹玮的解释下,才发现自己中了疑兵之计,再加上郢成蔺逋叱对格旺多杰稀里糊涂败于敌手,且损兵折将极为恼怒,派人以密信叱责,格旺多杰羞恼无比,他派出大量探马又抓到丁加刚派出探马活口,盖朱城和援兵的虚实顿时被格旺多杰知道得一清二楚。   七月二十五日,格旺多杰再次率领大军围困盖朱城。而高武阳却并未率人进入盖朱城,而是再次由明转暗,充分发挥特种大队山地作战、隐藏优势,钻入兰州附近山中消失不见。使得郢成蔺逋叱和格旺多杰总感觉如刺在喉,攻打盖朱城始终不敢尽全力,派出不少探子进入山中搜寻,要不有去无回,要不就没什么结果。   七月二十六日,邓崇轩终于带领朱雀军团一万人马赶到盖朱城东北方向一百里处的景泰县。随邓崇轩而来的还有本来到兰州上任通判的寇准。   景泰县朱雀军团大营,中军大帐内,正在进行军议。寇准被邓崇轩准许破例参加。事实上,自在三日前在顺州寇准遇到朱雀军团主力,并主动拜见邓崇轩后,后者对寇准便颇为礼遇,特别是这些天接触下来邓崇轩对这位传说中陛下的弟子,曾在宋国科考中拿下状元头名,且在十五岁的时候便主持将山神寨羌族改土归流,亲手建立山神镇,为祥符国数十万异族百姓改土归流树立样板。后来又一手组建河套七县中最难的党项县,并且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中,将党项八氏中十数万百姓吸引至党项县定居,使得党项县一举晋升为党项州。寇准有着这样的背景和事迹,即使是贵为军团长的邓崇轩也不会怠慢。   “刚刚得到安全部情报通告,镇东上将军、清水侯、特种大队白大队长不知去向,副大队长高武阳带领三千特种大队战士与盖朱城丁加刚里应外合,以疑兵之计大破吐蕃格旺多杰,斩杀六千多人。但因为兵力相差太过悬殊被吐蕃人看出破绽,如今盖朱城再次被格旺多杰聚集了四万兵力所困。”   朱雀军团情报司参谋通报完当前情况之后,军事会议就此开始。   一番争论下来,有旅长认为盖朱城随时都有陷落可能,应该即刻前往盖朱城救援。也有人认为,应该效仿高武阳与丁加刚上次大捷,先派人潜入盖朱城中,与丁加刚取得联系,在吐蕃人正全力攻城时,再行偷袭之事。   邓崇轩只是听着属下争论,不发一言,让人难以清楚他心中倾向,或者是不是另有想法。   副军团长王超此时说道:“眼下辽国和宋国大军压境,柱国大将军西征军还未回归,值此险峻形势之下,兰州战事不宜久拖。以盖朱城的重要性,自然不可能不救,但若是按照正常战略思维,解了盖朱城被围之局,再以盖朱城为据点与吐蕃人展开大战,若是只有吐蕃一家之敌,这种打法自然没有错,只是眼下这种打法耗费时间太长。我们需要近快打胜仗,将吐蕃人赶出国境之内。”   邓崇轩点了点头,说道:“副军团长的意思是不应该即刻去救援盖朱城,而是要效仿高武阳与丁加刚上次大捷,先派人潜入盖朱城中,与丁加刚取得联系,在吐蕃人正全力攻城时,再根据形势尽快将行偷袭之事?”   昨日邓崇轩和王超他们同样收到夏京韩熙载等五人联名密报和安全部关于宋、辽两国最新情报通报,知道陛下受了重伤,全国形势除了兰州之外,看似平静,但随时都可能陷入祥符国立国以来最大的危机。所以,邓崇轩也知道王超所言是站在大局考虑,但是他作为军团长必须要考虑得更加全面。倘若为了尽早将吐蕃人赶出去而犯了急功近利的错误,反而败于吐蕃人之手,从而让正在观望的宋、辽两国发兵来犯,那他可就成了朝廷的罪人了。想了一下,邓崇轩转头对一直若有所思,没有说话的寇准说道:“寇大是陛下弟子,乃文之状元,官之能臣,想必在军事一道也有所研究,以寇大人之见,眼下该如何做?”   寇准当然也知道叶尘重伤,而且他比邓崇轩知道的更清楚,叶尘重伤罪魁祸首竟然是他和水儿送给公主殿下的那头小银狼。当时知道此事后,寇准和水儿的悔恨可想而知。二人很清楚若非是叶尘对他们犹如亲人子女一般信任,换做是他人当皇帝,他二人此时早已进了安全部的大牢,被严刑逼供才对。如今也只是让水儿回去协同安全部一起调查此事,而他甚至都没有任何影响。   此外,邓崇轩和王超考虑到的当前大的形势,寇准同样想到了,甚至因为内疚,这几天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在思考如何近快将吐蕃人打败,将兰州收回。再加上刚才听了朱雀军团众人讨论,他心中的想法也越加完善。   此时一听邓崇轩发问,寇准立刻便站起先向众人拱手行礼,然后才说道:“邓将军、王将军,各位大人,在下认为,盖朱城若只是由丁旅长一旅之军驻守,吐蕃人便会认为他们能够攻得下,这样就会将他们至少三四万人牵制于盖朱城下。而高武阳三千特种大队散隐于兰州境内山中,且又有之前高武阳以疑兵之计和丁旅长大破格旺多杰之胜,这样势必让吐蕃人如芒在背,分出更多的人手和精力去防范高武阳随时随地的各种偷袭。这样的情况下,再除去吐蕃人用来驻守兰州主城和三个县城,其实能够机动的兵力最多也就三万人。所以,只要丁旅长守住盖朱城,我们真正面对的最多也就是吐蕃三万人而已,在这样的情况下,下官认为按照王将军之计,以盖朱城为诱饵,如高武阳那样伏击吐蕃大军并非不可能。当然,前提是丁旅长能够守得住盖朱城三天,否则盖朱城若真被吐蕃人攻下,我们就被动了。”   寇准之言,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众人闻言,无不点头称善,心想陛下的弟子,果然不凡。更有几个旅长纷纷请战,表示既然面对的最多只有三万吐蕃大军,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邓崇轩挥手打断麾下众旅长的请战,略一沉思之后,说道:“王将军和寇大人所言有理,然高武阳能够以疑兵之计偷袭成功,我们若想效仿高武阳以盖朱城为诱饵进行偷袭,几乎不可能。”   寇准和王超闻言一怔,看着中间沙盘地形,若有所思,众旅长知道自家军团长轻易不说话,但只要说出来的话,便很少有错。   果然,邓崇轩继续说道:“特种大队能够躲开吐蕃人的探子偷袭成功,一是特种大队擅长潜伏、隐藏、偷袭的游击战;二是特种大队是从柔狼山军寨去的盖朱城,不需要渡河。而我们若去盖朱城必须要渡黄河,吐蕃人不可能不在黄河沿岸布下探子,所以他们在第一时间就会发现我们行踪,这样一来偷袭几乎不可能,除非吐蕃领军将领真是白痴。”   说到这里,邓崇轩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刚才寇大人所分析高武阳和丁加刚二人,一散藏于山中,一坚守盖朱城,势必牵制吐蕃人不少兵力,让我军直面吐蕃大军最多不过三万人,本将认为寇大人分析很对。” 第929章 宋军的挑衅   “至于丁加刚我相信他坚守盖朱城五日没有任何问题,而若再有我们替他分担吐蕃兵力,坚守十日也当不是什么难事。另外,副军团长所言当前形势不容我们拖延,需要尽快将吐蕃人赶出国门之内,这也是实事。所以,本将决定休整一日,明日便准备渡河杀敌。我们伏击难以成功,难道朱雀军团正面野战就不能以少胜多?”   包括寇准和王超在内,众人早已对邓崇轩的分析心服口服,各旅、营长也是战意滔天。   ……   ……   七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党进接到御批的第二日,他遵照御批旨意安排的对祥符国边关的挑衅就此开始了。   黄湾关原本是宋国边关,去年祥符国立国不久,宋国大举来犯,最后惨败,还丢了三处军寨,其中一个便是黄湾关。至此因为黄湾关距离宋国庆州最近,所以便成为祥符国对宋国一线最重要的军寨,这一年多以来,已经有过数次修缮,不说铜墙铁壁,但却远远不是盖朱城这种内地军寨防御所能相比。   根据党进所打探到的消息分析,要想攻破五千人驻守的黄湾关,若是没有奇谋内应,他至少要用五万大军攻打一个月才有可能攻得破。可是祥符国又怎么会任由他攻打一个月而不反攻。所以党进一想到这点便感觉很无奈。   不过,针对这种情况,党进这一年多也想了一些办法,最大的战略方向便是想方设法将黄湾关守军引诱出来进行伏击。但要想做到这一点牵扯方方面面,说是可遇不可求都不为过。因为这与黄湾关守将的性格和祥符国、宋国两国局势,等等各个因素都有关系。   今天,一支宋军来到了黄湾关前。这支宋军人马并不是太多,大约五千骑左右,从旗号军服可以看出,全是宋国西北边军。自祥符国立国以来,西北边军先后两次败于祥符国之后,为了对抗祥符国,兵力早已经不是最开始的五万,宋国朝廷不断增兵,如今的西北边军已经和宋国真定府的北大营一样,有着十万精兵。   这支宋军便在离黄湾关数里列阵,然后有一千骑左右人马自阵中缓缓前进,在黄湾关南城门前两里左右处停了下来。   宋军只来五千人,显然是并不想攻打黄湾关,而是摆出了约战的姿态。   驻守黄湾关的旅长名叫张守义,且因为最近宋军大兵压境于大口寨,所以白狼军团副军团长折御轩也亲自来到了黄湾关坐镇。折御勋是原府州折家二号人物,折兰军团军团长折御勋的弟弟。当初折家投诚祥符国后,先是以折家军队成立了折兰军团,但很快叶尘进行了第一次军事改革,在全军范围内将兵员打散,将从宋军投诚过来的,党项八氏八万骑兵,以及府州折家出身的都全部打乱重新进行了编配,完成了祥符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军事改革。原本折御轩原本是折兰军团副军团长,在第一次改革时被调至白狼军团担任副军团长至今。   只是一直以来,不管是与宋国,还是与辽国的大战,折御轩都表现平平,或者说中规中矩,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功劳,而叶尘封爵又最为重视功劳,所以年初正旦大朝会上折御轩便成为少数几个高级将领中未能封爵的人。这件事情固然被折御轩视为奇耻大辱,但也使他对立下军功极为渴望。此次宋国大军压境随时有进犯可能,本来军团长拓跋格鲁是想要亲自坐镇黄湾关,让折御轩留守后方的,但经不住折御轩的整天请命,便让折御轩来了黄湾关。   此时宋军五千人来犯,黄湾关白狼军团的探子早已打探并将消息报给了城寨内折御轩和张守义。二人早早站在城头拿着望远镜张望,又派出数波探子再三打探确定了宋军主力一直在大口寨附近未动,再加上此时一见宋军样子,便最终确定这并不是什么引诱黄湾关守军出城而进行伏击的阴谋,反而有约战之意。二人都是强势之辈,简单商量了一下,便定下绝不示弱之策,当下便派城寨中骑兵营营长王晶率领本部一千骑兵出战。   王晶在距离黄湾关八百步左右背城结阵,与宋军之间,相隔不过一里多点。折御轩与张守义在城头观战,城内四千兵马已经做好随时出城大战的准备。   二人早已从那一千宋国骑兵看出,这一千人定是西北边军中精挑细选的精锐老兵,一个个气势沉稳。他们以为王晶出营便是恶战,不料那一千宋军竟是不急不忙,待到王晶带一千人结阵已毕,方才自阵中冲出一骑。   休说折御轩,便是张守义,亦觉愕然。二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单挑?   这个时代两军对阵,偶尔也有如三国演义那等小说戏剧中的单挑之事,五代乱世时期,各国混战,冲突不断,当时武将好勇逞强,单挑之事时有发生。但祥符国与宋国之间却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眼下却还是第一次。   最主要的是不管祥符国自上而下平时作战理念灌输也好,还是祥符军事学院各种关于打仗的学习都从未提到过此事。   能逞这种个人的武勇?   王晶冷笑一声后,一声令下,他身边旗手大旗一挥,他麾下士兵纷纷张弓搭箭,做好了作战准备,只要宋军有人靠近,就算他有传说中吕布、项王之勇,照样要被成刺猬一般。   但见那宋军一骑在距离王晶部骑兵营五百步远处便即停了下来,用十分标准的开封宋国官话大声喊道:“对面祥符军听好了,吾乃是宋国西北边军党大帅麾下军都虞候孟光武,敢问对面祥符军主将何人?”   王晶想了一下,这种先进行单挑,打赢了可以鼓舞士气,双方机会平等。若是不接下,岂不显得太“孬”了一些,但宋军敢派人出来单挑,显然定是宋军中挑选的好手,自己派出去的人若是败了可就凭白弱了自家士气。他左右看了一下麾下武官,正想着派谁去,便见一名身着少都副校军服盔甲的武官策马来到他眼前,大声说道:“营长,属下愿意出去与那宋将单挑,保证取下他的狗头,以振士气。”   王晶闻声看去,看清说话的少都副校,不由眼睛一亮,说道:“好,本营长准你出去与那宋将单挑。”   那少都副校一听大喜,便调转马头冲了出去。   在王晶看来,这少都副校还真是单挑最适合的人选。此人名叫郑凯,出身和常破刀类似,郑家是西北有名的武术世家,在去年祥符国与辽国大战中,他带领一百名郑家弟子加入义军,最后善人榜中悬赏积分他排名第七名,后来又参加祥符国军事学院培训学习,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了白狼军团王晶麾下担任一名骑兵连连长。郑凯到了王晶麾下之后,军中武官之间时有比武捉对,郑凯很快就被公认为全旅武力第一,特别是郑家家传飞镖更是一绝,即使是旅长张守义都曾经夸奖过。这大半年来马上厮杀也是勤加苦练,由他出战与宋将单挑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此时,只见郑凯伸出手指着对面的武将大骂,双方骂骂咧咧,然后各自提起兵器对冲。这名宋将果然也是一名好手,两人拼杀七八个回合不见输赢,王晶远远的也看不清是怎么打的,然后就见宋军将领拍马往回跑。郑凯大喝一声:“那里跑!”   下一刻,只见郑凯右手猛的一挥,一道飞镖划过一道流光打出,那宋将一声惨叫,应声落马,在地上滚了几圈。   顿时白狼军团这边军中一片呐喊,郑凯把人射下马,也掉头就走。呐喊声越来越响,即使是黄湾关城头上白狼军团将士也开始欢呼,在两面的高山中回荡,一时间如同巨龙在山中咆哮,地动山摇。   王晶一见士气可用,一声令下,战鼓声中,便带一千骑兵冲了上去。   这一千宋骑显然是宋军中精锐中的精锐,统军大将显然也不是易与之辈,精心挑选本以为稳赢的单挑结果输了,自然是晦气,但却不见慌乱,同样一声令下,号角声齐鸣,一千骑兵高举着各色兵器,似洪水般迎面冲来。党进自一年多前惨败于杨继业之后,这一年多以来练兵极严,这特意挑选出的一千骑兵战力非凡。   这一番大战,双方杀得难解难分,折御轩和张守义站在黄湾关城头亦看得惊心动魄。自去年先后两次打败宋军,祥符国上下其实对宋军都颇有轻视之意,两人本以为同样数量骑兵野战,宋军怎么着都不会是王晶所部的对手。可不料眼下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   实事上,若非是祥符国骑兵战法配合厉害,长枪枪尖都是精钢打造比宋军兵器更为锋利,且祥符国将士盔甲更为坚固,这一战还真有可能白狼军团就此落在了下风。 第930章 九大军团第一神箭手   折御轩和张守义神色早已没有了最开始的轻视,有的只是肃然凝重。因为,同等人数野战,本以为稳操胜券,可是眼下不但占不到半点便宜,随着时间推移,反倒渐渐落了下风。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这也是正常,毕竟这宋军这一千骑兵是党进从十万人马中挑选出来的,而白狼军团这边只是很寻常的一个骑兵营而已。更何况宋军战力本来就不弱,否则宋国也不可能在十数年之间统一中原和江南,成为当世天下最大的国家之一。去年两度败于祥符国之手,只是天时、地利、人和等各个方面综合因素的结果。并不是说宋军战力就真的很弱。   折御轩眼见着已军骑兵营竟然打不过同等数量宋军,便有些沉不住气,想要增兵,去助王晶一臂之力。但他方朝张守义转过头,张守义便象是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张营长尚可支持。副军团长且看后边的宋军。”   折御轩闻言望去,不由暗叫一声惭愧。原来不知不觉间,后面那四千左右未参战的宋军又往前推进了几十步。显然是这一千宋军久战之下,宋军统帅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但是惧于黄湾关守军主力未动,也不肯轻易先将兵力投入战斗。   折御轩心里也明白,这种短兵相接的战斗,比的就是体力和意志力。哪一方支持到最后还有生力军可加入战斗,哪一方便是最后的胜利者。两军在此地的数量差不多,若他们仓促将主力投入战斗,最后赢的,便一定会是宋军。   他只得又沉住气,拿起望远镜再看城前的战斗。只见王晶果然了得,他身上战袍尽被鲜血染死,但手持长矛,在乱军之中往返冲杀,竟是丝毫不见疲态。另外那郑凯也是一员猛将,专挑宋军武官下杀手,已经杀了四五名宋军武官,给宋军指挥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这一仗,自申时初开始,一直到打到戌初时分,整整打了两个多时辰。   直看得折御轩唇干舌燥,几次都以为王晶要支撑不住,但眼见张守义如同一座木塑一般一动不动,也只得强行忍耐。而宋军主将显然也是一个能够沉得住气的人,眼见黄湾关中白狼军团主力始终不肯出战,他们便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折御轩和张守义不肯示弱,不愿先鸣金收兵,宋军明明占优,就更加不甘心了。于是直到天色全黑,双方才不得不罢战,各自抢了伤兵与战死的同袍退去。宋军又退了十里左右,但竟然没有退回大口寨,而是在一座处于宋国地境内的破败的村庄中安营扎寨。   这一日的战事,虽然双方投入兵力都不多,但战斗之激烈,却是不少将士前所未遇的。半天血战,王晶麾下死伤合计三百余人,宋军也差不多损失,黄湾关前原本有一条小溪流过,战斗结束之后,溪中流过的,已是染红了的血水。   折御轩和张守义一边派人向白狼军团总部拓跋格鲁禀报今天战事,一边派出大量探子盯紧这一支宋军和大口寨宋军主力,同时也与安全部在黄湾关的负责人联系,设法弄清楚宋军战略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第二天一整天,这支宋军都在休整,除了同样派出大量探马防止白狼军团偷营之外,并没有什么新的举动。不管怎么说宋军刚好是在宋国境内,宋军没有异动,折御轩和张守义虽然立功心切,在当前国内已经两面开战的情况下也不好轻举妄动。   ……   ……   七月二十七日,景泰县。   朱雀军团率军至此,已有一日一夜。   黄河距离景泰县东南边十多里路,朱雀军团若想入兰州境内,便要渡河。   景泰县距离盖朱城直线距离其实区区五十多里。所以站在景泰县城的城墙上,甚至可以清晰的望见盖朱城中燃起的烽火。   但更加吸引人们注意力的却是散布于黄河对面的一些吐蕃骑兵!只是距离太远,即使邓崇轩有望远镜,也难以推断得出对岸到底有多少的吐蕃大军。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吐蕃军队已经占据了景泰县东边黄河对岸的两个镇子与一座在黄河最窄处的大桥,可随时断桥。   景泰知县是个精干之人,在吐蕃大军进犯盖朱城之后,便将县内所有的船只征集起来,藏于县城西南二十里的沼湾之中,此时祥符国大军若要渡河,以朱雀军团工兵营舟桥连的水平,将船只相连,再用一些木板,可以迅速地造出一座座浮桥。   但是,对岸毕竟已经有吐蕃大军守着,何时渡河,何处架设浮桥,便是很重要的事情了。而这其中打探对岸吐蕃人虚实、兵力部署便是关键。   不过,关于这些情报,却不需要邓崇轩再派探子冒险偷渡过河打探,自有安全部情报司的密探打探消息,并及时通报给朱雀军团。   如此这般,朱雀军团一边等安全部进一步情报消息,一边暗中开始准备渡河事宜。   常破刀和钟三河、石狼一起自军事学院毕业之后,三人分到各部队,已经是特种大队杀手营副营长的钟三河被派出去跟在端木钟仁身边担负重任,而石狼跟着白狼军团骑兵一旅参与西征,昨天军枢部给全军通报了西征大军在肃州乌苏大峡谷伏击瓜、沙二州八万援军,大获全胜之事,其中尤其提到石狼立下了头功,战后封爵、升勋、升官那已经是板子上钉钉子的事。而被分到朱雀军团骑兵二旅的常破刀听了昔日的兄弟立下如此大功,眼看着就要将自己超过一大截,那心中的滋味也真是不好受。还好,如今他随军团长邓崇轩也要与吐蕃人作战,心中憋着一股劲,就想着立下大功。   这一日清晨,就在邓崇轩召集营长以上军官召集作战会议时,身为朱雀军团骑兵二旅一连连长的常破刀率领着三十来骑属下,沿着黄河河巡察敌情,他们一路缓缓而行,到马家渡口时,己是快近中午。这里有邓崇轩派过来的骑兵一旅一营的骑兵在渡口把守,常破刀到时,这个营的将士正架起了锅子,在那里烧火做饭,隔了老远,他便闻到一阵阵诱人的酒香、肉香随风飘来,常破刀顿时大喜,对亲兵笑骂道:“听说一旅一营的伙食做得最香,今天被咱们撞上了,便也去吃他们一顿去。”   众士兵都是高声欢呼,驱使着坐骑,朝着渡口紧奔去。众人在马家渡口下了马,将战马拴在河边的柳树上,把守渡口的骑兵一旅一营副营长迎了出来,将常破刀等人请了进去。原来是这渡口所在镇子上镇司官带百姓送来了三头猪慰问部队,全营将士正在加餐吃肉。   常破刀虽然只是一名连长,但常家堡在西北势力、名声都不小,常破刀自身实力高强,在朱雀军团中下级军官中也是小有名气,得知他到来,那边的营长便派人请了常破刀过去,同坐一桌又送了一锅肉,营长又偷偷拿出一坛酒出来。而常破刀的三十多名属下自有人招待,找了棵大树,围成一圈,席地而坐,自开一桌。   “破刀兄!”那个朱雀军团营长是豪侠爽快之人,酒过三巡,便已和常破刀称兄道弟,直呼起他的名字来,“俺听说你在入伍之前,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英雄豪杰。”常破刀矜持的笑了笑,军队中等级森严,营长比连长打了两级,对方虽然客气,但他不能得意忘形。   常破刀正要客气一下,便听那营长又说道:“对了,我听二旅三营李副营长说破刀兄在军事学院第一期毕业考核中固定射和运动射中都是箭箭得中靶心,弓箭这一项可是唯一得满分的人。算起来,破刀兄的神射,已经是我们祥符国九大军团十八万大军中的第一人!”   常破刀知道他口中的李副营长,也参加了军事学院第一期短期培训,毕业考核时总体成绩是进了前十的,是当时朱雀军团参与培训百名军官中第一名,在朱雀军团中也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人物。比他常破刀总成绩要好不少,当然,这也是常破刀偏科太严重,他在沙盘推演方面只是刚刚合格,被拉下了总体成绩。   此时,常破刀听这营长夸他箭法全军第一,饶是他素来因为家传功法特殊,于射箭一道上有所助益,使得自矜神射无敌,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这是李副营长过誉了。”   “哎!”那营长一面喝酒,一面拍了拍常破刀的肩膀,笑道:“破刀兄又何必过谦?李副营长那也不是轻易随便就说谁能够在全军十八万大军神射第一的。”他说着,生怕在座几个营里面中都副校和少都校不信,又口沫横飞地问道:“你们是不是也不信?是不是不信?”   他见那几个军官口中诺诺,脸上神色,自是不免有些不喜。他便一把拉着常破刀手臂,道:“破刀兄,你将那一箭射入坚石的神射,给这些个瓜娃子露两手!” 第931章 立功心切   “什么?”那几个中都副校和少都校这时不免也吃了一惊,有人便将信将疑地问道:“我只听说过汉朝飞将军李广、唐朝的薛仁贵有这本事?果真有人能箭入坚石?”   “你们这些个瓜娃子!”那营长喷着口水,仿佛在说自己的事迹一般,“军事学院弓射考核方法听说是陛下亲自过问的,第一期军事学院培训各个军团派去的都是厉害人物,其中神射手有的是,可唯有破刀兄一人拿了满分,你以为那是说着玩的。我听说第二期军事学院培训,各军团去的人至今没有人能够达到满分。”   他说得手舞足蹈,仿佛是自己亲眼所见,虽他所说的确是事实,常破刀亦不免略觉尴尬,他几度想要打断他,但他根本不容常破刀插嘴,说完见那几个中都副校和少都校张大了嘴,仍是有所怀疑的样子,这营长竟是比常破刀还生气,转头又问着常破刀:“破刀兄,你的弓箭呢?可带来了?给这几个瓜娃子见识见识,叫他们拉一拉弓,这几个瓜娃子每日都自吹能拉三石弓。”   常破刀越发为难,他见着这个营长盛意拳拳,那几个和他级别差不多的军官也是一脸的期盼,但这其中却也是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的——但凡神射手的弓箭,轻易都是不肯给别人碰的。石狼和钟三河都曾经想见识下他的弓,亦被他婉言拒绝了。可是他也深知眼前这些武人,他们可不如石狼和钟三河那样善解人意,他们好意请他喝酒吃肉,又是好意想看看他的弓箭,若连这他都要拒绝,势必引致误会。军中同僚最忌讳误会,影响和睦。若是由此事而引起他狂傲的谣言,这对他一个刚刚来到朱雀军团不久的小小连长影响还是很大的。   常破刀正寻思着设法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一件突发的事情却替他解了围。   黄河对岸,突然传来一种种急促的角声、马蹄声、弓弦拉动声、箭矢破空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吐蕃人的大喊声。   众人连忙丢了筷子、酒杯,各去取自己的弓箭、兵器。常破刀家住西北,听得懂一些吐蕃话,且他乃一流高手,听力比寻常人要好不少,此时他便已听清对岸的吐蕃人喊的都是:“拦住他!”“抓住他!”“休叫他跑了!”之类的话。   如今虽被河对岸的草木遮挡了视线,常破刀心下却已知必是吐蕃要拦截什么人,当下高声喊道:“快,准备渡船,摇我去对岸!”   几个军官犹疑的望了他一眼,那营长已是大声催道:“快点!听常连长的,给他准备渡船。”   营长的命令一下,马上便有一艘渡船摇到渡口边,两个朱雀军团中级士官举着长盾蹲在船头,船尾却是一个本地的船夫在摇稽,还有个百姓装束的人,举了扇门板,权当盾牌,遮护船夫。常破刀也不多说,取了弓箭,纵身一跃三丈之远,举重若轻的稳稳落在了渡船之上,引起身后众人一片惊呼,那船夫便摇着船,向河对岸缓缓驶去。   渡船行至河中之时,对岸的情况渐渐看得分明。果然如常破刀所料,乃是数十骑吐蕃骑兵,正在追捕两个祥符国少都副校装束的军官和几名士兵。那两个少都副校一个骑枣红马、一个骑白马,边往北面疾驰,边引弓还击,跑得较南的那个少都副校显然是已经看见了常破刀的渡船,高兴得在马上挥手高呼,不料一个分神,被吐蕃人射中坐骑,便听得那些吐蕃人发出一阵刺耳的欢呼,那个少都副校摔下马来,不知死活。   “船家,划快点!划快点!”常破刀急得不停地大声催促着船夫,但那船夫早已倾尽全力,渡船速度有限,却是快不得半分。   而北岸的追逐仍在继续,余下的那个骑枣红马的少都副校经过同伴坠马的地方,稍稍放慢了一下,常破刀听到他发出一声悲吼,便催马疾驰,心中一沉,已知坠马的那个少都副校已是不活了。他目算着距离,眼见着那个幸存的少都副校驰至河边时,他的船也很难赶到对岸,心中更是焦急。   但那个少都副校却是出乎意料的机智。他快至河边时,便不再引弓还击,而是将弓箭全部抛弃,然后一面急驰,一面便在马上卸甲。   “聪明!”常破刀在心中大赞,果然,那少都副校到了河边,已只有胸甲一时难以卸去,他飞速的跃身下马,将身子藏在马后,飞快的卸去最后的胸甲,纵身一跃,便跳进河水中。   顿时,常破刀身后传来一阵欢呼之声。他也是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张弓搭箭,对准了北岸,一面心里默算着,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他右手手指一松,一个羽箭从他手中疾飞而出,然后穿过了驰在最前面的那个吐蕃士兵的胸口。   常破刀身后的欢呼声更大了。   但此时常破刀己经完全听不见身后袍泽的声音,当他的箭搭上弓弦之后,他整个人便与手中的弓箭融为一体,他只是从容而优雅的张弓、搭箭,然后发射,只见对岸的吐蕃将士,随着他的弓弦响动,而一个接一个的应声落马。   他并不仅仅是那种百发百种的神射手,而是另一种让人恐惧的神射手。他的箭,有时竟会贯穿一个穿着重甲的吐蕃骑兵,然后再夺去他身后另一个吐蕃士兵的生命!   常破刀并没有注意到很快黄河的两岸,不再有呼喊,不再有欢呼,而是变得鸦雀无声。   他只是看到南岸的吐蕃将士脸上的惊讶、恐惧,然后看见他们带着不甘,但却畏惧的缓缓后退,直至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这时候,常破刀才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弓箭重新挂好。他转过身来,船蓬里一个湿漉漉的年青男子正在朝他微笑,眼睛里有无法掩饰的钦佩。他看见他朝自己抱了抱拳,有些疲惫地说道:“在下曾国勇,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曾国勇?”常破刀感觉自己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低头思索了一会,才想起这是和自己一起参加第一期军事学院培训的某个军中高官之子,抬起头来,惊道:“曾国勇!原来足下便是灵武伯,昭信上将军的公子!在下常破刀。”   曾国勇一脸恍然,说道:“原来是常兄,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又有如此神乎其神之箭技。”   ……   ……   同一天,亥初时分,黄湾关。   折御轩巡营后回到自己的在黄湾关住的院子中,方让人弄了一桌子菜,喝了口小酒,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张守义请他到军中作战室议事。折御轩做事颇为聪明,他已经想好此次若与宋军有机会立下军功,战报之上,他一点亏都不能吃,他会仗着官职比张守义高,一定要自居主帅,而实际行军打仗时,他便彻底放权给旅长张守义,这样万一战败,军中军法官自然都知道是张守义指挥不当,可要是打赢了仗,战功绝对不会少了他一大份。   此时听说张过义有请,折御轩将酒壶放下,便前往军营中的作战室。   来到作战室,却见张守义、王晶二人皆在。张守义虽然脸色如常,看不出端倪来,但王晶那疲惫的脸上,却分明露出一丝笑意。二人先起身给折御轩敬过军礼,折御轩给二人也回了礼,在中间主将的椅子座下,便问道:“张旅长、王营长,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张守义点点头,心里也暗赞折御轩精明,说道:“还是请副军团长自己看。”   一边说着,张守义一边自案上取出一块写满小字的白绸,双手递给折御轩。   折御轩知道这是“蜡弹”,是祥符国军队传递军事机密情报所用,多以白绸或者黄绸书写,外面用蜡封牢,缝入送信人的大腿肉里。折御轩贵为副军团长,自然是见过的。他捧着这片白绸,凑到一座烛台旁边,就着烛光细看。   果然是军团总部送来的文书,是说军团长拓跋格鲁得知宋军挑衅之后,亲带一万白狼军团主力已至下河谷,不日就会到来。折御轩脸色有些阴沉,张守义也是一脸无奈,拓跋格鲁带主力到来之后,他们要再想立功机会便少了,就算打了胜仗,头功那始终也是军团长的。   “军团长带主力到了之后,宋军就更不会轻举妄动了。”折御轩将白绸还给张守义,暗自看了一眼张守义和王晶,略一犹豫,咬牙说道:“所以,我们若是……还想给今日战死的兄弟们报仇,便要在军团长到来之前剿灭那支宋军。”   张守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折御轩,点了点头,沉声道:“副军团长所虑极是,下官麾下战死了三百多个兄弟,绝对不能让那些宋军就此离去。只是……那支宋军兵力与我们相当,单凭下官这一个旅的人马很难做到此事。”   折御轩一听张守义这样说,心中松了口气,然后又是心中一动,说道:“莫非张旅长已有成算?” 第932章 诱敌之策   张守义笑道:“下官确有一得之愚。”他看看折御轩,又说道:“这黄湾关至大口寨之间,几乎全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所以之前宋国才会在此处建了大口寨和黄湾关,如今黄湾关也成为我们祥符国边关重寨。不过,在黄湾关东边却有一片树林。”   折御轩不解的望着张守义,不明白张守义言下之意,但他身为上级,却不好意思在张守义和王晶面前丢份,所以不露声色留神听张守义继续说道:“这林子虽比不得天然密林,但也算是聊胜于无。在这黄湾关附近,举目四顾,除了麦田还是麦田,有这片树林,亦算是老天爷给了我们机会。下官今日观战,宋国能够统一中原和江南,实非幸致,西北边军战力不弱。在军团长到来之前,那支宋军若是再来挑衅,下官倒有一计将这支宋军留下。”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骑兵营营长王晶在旁边笑道:“旅长之意,是要引宋军入林么?”   “引进林子里?”折御轩当真吃惊不小。   张守义却摇了摇头,道:“只恐宋军不会轻易上当。这片树林太小了一些,宋军与其深入,倒不如纵火烧林。如今天气干燥,宋军若是放火,这树林是经不得几下烧的。”   “那旅长之意是?”王晶替折御勋问出了他心中所想。   “陛下早有旨意,在柱国大将军带领西征大军未回归之前,若是宋、辽两国有趁机进犯我国之意,不妨先下手为强,让本就惧怕我军的宋、辽两国再次心生惧意,从而知难而退。所以,在宋军已经来挑衅过我们一次,且我们死伤三百多人的情况下,我们主动发兵去攻打这支宋军,军团长、朝廷和陛下那里都是能够说得过去的。而我们去攻打他们之后,咱们抵挡一住,便佯装不敌,兵分两路逃跑。一路由王营长率领,经树林南边的大道,往下河谷败退。另一路由下官亲自率领,当成游兵散勇,退入树林之中。宋军自去年两次败于我们祥符国之后,宋军将士报仇心切,绝对不会放过追败退之敌的机会,如此一来,宋军必然只会追击王营长那一路。”   折御轩顿时明白过来,说道:“张旅长的意思是让王营长再杀个回马枪,来个前后夹击?”说到此处,他忽然一怔:“那本将呢?”   “有一事非副军团长去办不可。”张守义望着折御轩,目光中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狡猾,“单凭下官这点一旅人马,纵是前后夹击,只恐亦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此计要成还是请拓跋军团长带的主力出马!”   “唔?”   “拓跋军团长率大军前来,那支宋军若是察觉了,必然会退回大口寨,那我等想要报仇便成泡影。但他们与我旅打了半日,多少也能摸到一点虚实,对我们黄湾关守军,却不会有那许多防范。故此,下官欲请拓跋军团长明日在西边十三里外的蔡家坡等候,王营长率军将这支宋军引向蔡家坡,一旦这支宋军追过去,下官便领兵断其后路!”他嘿嘿干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杀气,“此计若成,管叫这五千宋军死无葬身之地!这样我等既为死去的兄弟报了仇,又可立下大功。”   说到这里,张守义看了一眼折御轩眼中的极力隐藏的欲望,心中闪过一丝轻蔑,忽然话音一转,望着折御轩,又说道:“不过,此计若要行得通,非副军团长辛苦跑一趟所不能成。”   “我?”   “正是。此计需要拓跋军团长相助,然下官军勋军职还不够,终不能随便差个人送封文书给拓跋军团长,下官本欲亲自前往,只是这等战机,又是转瞬即逝之事。这支宋人也非常警惕,这两天没少派探马,军团长主力大军欲来黄湾关,若是被那一支宋军探到,必然会撤回大口寨。所以,此计再不施行,机会便再也不会有了。为了给三百多战死兄弟报仇,亦是为朝廷戍守边关尽忠,咱们黄湾关大营中,只有副军团长最为适合担当此任。”   张守义话未说完,折御轩已经猜到他的意思。他知道这其实不过是张守义的诡计而已,张守义是那种权力欲极盛的人,他在黄湾关这一旅人马中极为强势,折御轩这些天见着张守义旅里面副旅长、参谋长,甚至军法司长官在军中几乎没有多少说话的份,便对此已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种事情本也不是什么太异常的事,诸军参谋长和旅长与军法官虽然名义上与主将是鼎足而三、互相制约,但是到了各军团、旅、营之中,依此三四人能力与性格之不同,具体情况便大有区别。如朱雀军团中,副军团长王超便颇有权势,而在玄武军团中,有了展熊武这样一个主帅,只要他不造反,副军团长和参谋、军法官便只好俯贴耳。而虽然在四者的权力斗争中参谋长先天要处于劣势,但是参谋长通过操纵副将,与副将联手,将主将几近架空的事情,虽然在军团长这一级还没有,但在旅营这一级还是存在的。折御轩亦有所耳闻。所以对于张守义他也是见怪不怪,何况他虽然是副军团长,毕竟是副职,心中便感觉事不关己。   只是此时想来,这些天在黄湾关张守义的军中居然有个官衔比他大的折御轩存在,这还不是等于眼中钉、肉中刺么?张守义要想尽办法将他撵走,亦是情理当中的事。折御轩此时才觉悟,心里亦不由暗骂自己太蠢了。   折御轩心里暗骂自己愚蠢、张守义阴险,脸上却仍是挂着笑容,似乎对此毫不介意,笑道:“张旅长太见外了,这是理所当然之事。本将便连夜出行,去见拓跋军团长请兵。黄湾关之事,便拜托张旅长与王营长!”   王晶原本不知张守义心意,此时听他让副军团长连夜去拓跋军团长那儿请兵,虽说刚才张守义所言也是不得已之事,即使是张守义为一旅之长,但是相比拓跋格鲁,可还是有些不够,亦属无礼,但让作为上级的折御轩去送信,却也太过份了。王晶生怕折御轩生气,闹得军中失和,一直紧张的望着折御轩,只要他脸上稍露不豫之色,便立即要站出来打圆场。却不料折御轩竟然全不介怀,一口答应,王晶这才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又是惭愧,又是感佩。   他哪里知道折御轩心里打的心意却是兵凶战危,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不过是想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立下军功,而以刚才张守义所言,除了留守极少部分军队守黄湾关之外,守军主力必然要全出,以他副军团长的身份自然要随主力而行,他前日见着那支宋军的战斗力,知道并不好对付,万一有个意外,那便是生死,不管张守义有什么妙计,反正是他去向拓跋格鲁请兵,若然成功,功劳少不了他的一份:若是失败,这却是有可能要送掉性命的一仗。能够如此冠冕堂皇的脚底抹油,折御轩岂有不肯答应的道理?   ……   ……   寇准直到当天的傍晚才知道曾国勇突围渡河请援,也因此一并知道了常破刀单舟救下昭信上将军曾尚飞公子,以单弓退百敌的神勇。这日白天,安全部情报司使冯志远非常客气的拜访了他,向他反复仔细的询问了那头已经被视为祥符国头号通缉犯的小银狼出现的经过,以及在党项州他认识的几个人的一些细信息资料。   寇准心怀对叶尘的愧疚,不厌其烦,极为认真客气,且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冯志远。   与冯志远的谈话结束后,寇准连茶都没顾得喝上一口,便赶忙去见邓崇轩,此时邓崇轩和王超正在接见曾国勇。   安全部向来神秘特殊,情报司使冯志远虽然比邓崇轩低了两级,但却是正儿八经位高权重之辈,特别是军队系统的人没有人敢得罪冯志远。所以即使冯志远来了之后,没有拜见邓崇轩,后者心中虽然不喜,但也不敢过多表露出来。   另外,冯志远来了之后,便极为客气的亲自拜访寇准,让半路上才投效叶尘的邓崇轩更是认识到寇准虽然还年轻,也只是从六品的文官,但是显然不论是在陛下心中,还是在朝廷大佬看来,寇准和其他文官都是不同的。邓崇轩甚至听说过,陛下是有意要将寇准培养成宰相的。   先不说邓崇轩心中所想,曾国勇一五一十的向寇准和邓崇轩介绍着盖朱城的局势。   自盖朱城再度于七月二十五日被格旺多杰带领大军围城之后,在这三天时间中,盖朱城与丁加刚下辖将士经历了最严峻的考验。格旺多杰听信曹玮建议,认为如今形势盖朱城必须要急攻,绝不可久围而不破,因此自再度围城的那日起,对盖朱城采取的便是持续不间断的猛攻之策。 第933章 拓跋格鲁的犹豫   吐蕃大军抓来大量的兰州境内百姓,在城的东、北、南三面都垒起了土山,制造了大量的云梯,在曹玮的指点下,甚至还造出了几架撞车、抛石机。在这些攻城器械的帮助下,昼夜不停的攻打着盖朱城。   幸好盖朱城头有着二十具巨型弩枪和五十架抛石机,以及库存有数百枚火药包,以及不少轻燃油等守城利器,否则盖朱城早已失陷。   此外,丁加刚还命人于深夜悄悄用绳子坠篮下派一些人,于城下百米之内埋下不少地雷,特别是正对着城门的区域。白天当吐蕃大军开始攻城之时,便踩到地雷,遭受了意想不到的损失打击。   不过,吐蕃人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方法,残酷而简单,他们在攻城之前开始大量驱使俘虏的百姓走前面,结果反而给守城的祥符国军队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另外,丁加刚麾下工兵连一名战士利用轻燃油,发明了一种可以喷火的火器,这对于抵御云梯攻城,极为有效,甚至远比爆炸性的火器有用。   吐蕃大军在曹玮的指点之下,变着法子的攻城,丁加刚则施展各种手段随机应变。在守城方面经验丰富的祥符国大军自然不会输给吐蕃人,但是双方兵力人数的巨大差距却是无法弥补的。连续三天的强攻固然让吐蕃大军伤亡惨重,而丁加刚麾下人马也接近崩溃,如今更是已经伤亡过半,能够勉强作战的士兵不超过两千人,甚至连丁加刚若非两天前发现援军到了景泰县,都差点下令弃城突围。   但他们等了一天一夜,却发觉援军并没有立刻渡河!   因此,丁加刚才令曾国勇率二十名死士半夜出城,突围请援。   结果,只有他一人活着过了黄河。曾国勇的介绍,寇准听的面红耳赤,既羞又愧,毕竟不急着救援盖朱城,以盖朱城为据点且牵制吐蕃兵力是他提出的,只是不管是他,还是始终没有半点愧色的邓崇轩都低估了吐蕃人攻城的能力,准确的说他们没有想到在吐蕃大军中有攻城高手的指点。   “既然盖朱城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那咱们今晚便渡河!”邓崇轩沉思半晌之后,心中有了决断,断然说道。   “这来得及么?”王超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一天一夜一直在准备渡河,算是万事俱备,来得及!”邓崇轩望望王超,又看了看寇准和曾国勇,“而且咱们连夜渡河,正是出其不意,打吐蕃人一个错手不及!”   ……   ……   七月二十八日的清晨,下河谷。   拓跋格鲁勒马停在路边,望着身旁大道上一队队悄无声息地列队东行的骑兵和步兵,又看了一眼紧跟在他身后的折御轩,心里面不由得又是一阵犹疑。他得知宋军竟然前来挑衅之后,有些不放心。另外,他深知国内已经两面开战,陛下又受了重伤,户部尚书贾宪对粮草供应愁白了头发,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最好不要轻启战端。所以他想着率主力进驻黄湾关,以黄湾关之防御能力,即使宋军西北边军十万大军倾巢而出,他也有信心守上数月时间,而且让宋军碰得头破血流。这一点他相信党进肯定也能够想得到,所以他的计划是他带白狼军团主力进驻黄湾关后,吓退宋军,让党进不敢轻举妄动便行。   当然,若是那支前来挑衅宋军不退回大口寨,那他便会依据陛下此前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剿灭或者重创。   不料阴差阳错,半路之上,他才知道张守义己主动出兵,这实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在白狼军团四个旅长中,他虽高看张守义一眼,却也未想到他有如此胆识。况且从他此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副军团长折御轩与张守义的关系并不算好,更不想二人竟能如此齐心协力。   不过,这个变故,虽然几乎可以肯定要打乱拓跋格鲁的计划,他却并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在拓跋格鲁看来,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他的部将要是全都呆头呆脑,非要他下令做什么才去做什么,一点应变都不懂,那就是他们一点差错都不出,拓跋格鲁也要头疼。更何况陛下之前有可先下手为强以吓退宋、辽两军的旨意,张守义和折御轩这样做也不算私谋而动,更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折御轩言辞虽然有理,可改变不了事实的本质——张守义与折御轩要牵引着他卷入一场他完全不了解的战斗。他才是白狼军团的军团长,理所应当,该由他来掌握所有的信息,控制战场的局势与走向。而如今的局面,却是几乎所有的情况,都是由折御轩转叙给他的。他还没得及亲眼看见过一个宋军,可折御轩与张守义便将这样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战机摆在他面前。   倘若宋军确实不知道他率领白狼军团主力到来,倘若折御轩与张守义的计策成功,能一举歼灭宋军五千精骑,这更能让他原本想法得以实现——以宋国朝廷原本对祥符国畏惧,更能吓住宋国,给宋国君臣心理上的沉重打击,让他们想起去年两次惨败祥符斩历史,让宋国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同时,还能够震慑辽国。   然而,刚到下河谷的拓跋格鲁,便如同一个瞎子、聋子。他对张守义和折御轩所说这个计划中所有信息都是折御轩与张守义描绘给他的。若然折御轩与张守义的判断稍有偏差,后果亦可能截然不同。   所以,他要选择的,实际上是信任亦或不信任此二人。   对为将者来说,这其实算是家常便饭。故对具体办事之人能力性格的判断,便是此时的关键。   他们常常要在战机与陷阱之中做判断,不得不赌博式的相信或者莫名其妙的怀疑许多他们完全不了解的人所提供的情报,而且通常这种情况下,都不会留给他们多少时间去从容决断。   还好,拓跋格鲁虽然对折御轩有些不放心,可是以张守义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否则也不会将黄湾关这等最重要的边关重寨交给其驻守。   另外,折御轩明明军职和军勋都高于张守义,却甘于替张守义做送信这种差使,这让拓跋格鲁对折御轩的轻视略有改观的同时,张守义的那点心眼也瞒不过他拓跋格鲁,自古以来,军权专一,这事固然亦不算什么稀奇之事,但难得的却是折御轩甘愿接受,且而无半句怨言。   总之,拓跋格鲁在与参谋长、军法司使商议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不能放弃这次战机,连夜便遣人给张守义送去回信,约定次日依计行事。   为了谨慎起见,拓跋格鲁又兵分两路,让骑兵二旅旅长孙飞羽率两千骑兵,衔枚摘铃、僵旗息鼓,绕道疾行,插到张守义的东边,一旦张守义伏兵尽起,孙飞羽便率军夺了这支宋军的营寨,既可扰乱宋军军心,同时还可防范宋军主力另有他计。倘若党进闻讯来救,孙飞羽只要挡得一时三刻,拓跋格鲁便能集中精兵,先歼灭突前的五千宋军,然后主力退回黄湾关。   这番部署,再配合折御轩与张守义所献之策,纵不能称天衣无缝,亦算得上十分周密。拓跋格鲁思前虑后,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就算是党进有何阴谋诡计,只要他布了孙飞羽这么一支奇兵,亦总可保得全身而退。   然而,这日一早起来,拓跋格鲁想起孙飞羽的出身,心里面隐隐的又犯起了嘀咕。孙飞羽是去年与辽军大战时,在大峡关旁边黄龙山中三万山贼中最大一伙山贼势力飞豹峰头领,当然也是当时上官冰云和白子轩扶植出来的一个傀儡。但是这三万山贼招安纳编成官兵之后,不管孙飞羽能力如何,本着千金市骨给天下豪杰看的道理,还是给山贼中主要头领一些军中官职,孙飞羽更是给了旅长的位置。实事上,这已经算是官低了,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宋国头上,那孙飞羽的官职绝不仅仅一个旅长而已,甚至还会封爵。   多疑是许多将领的通病,拓跋格鲁想了一下孙飞羽平时表现还算勇武,且能力还说得过去,便放下了心。但他免不得又在心里面重新细细想了一遍整个部署,直到现实在找不出破绽,方才作罢,也暗暗松了口气——这次战斗,其实已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此时要再去通知张守义改变主意,已经来不及,他若临时变卦,便如同置张守义麾下数千将士于死地,这种事情,旁人或许做得出来,但拓跋格鲁待麾下将士素以信义为重,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所以,他真不希望出什么问题。   拓跋格鲁的目光先后扫过孙飞羽,然后又看了一眼折御轩,量很快便将目光移开,旁人绝难想到,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们的主将心中起了多大的波澜。 第934章 螳螂捕蝉(上)   拓跋格鲁的目光先后扫过孙飞羽,然后又看了一眼折御轩,量很快便将目光移开,旁人绝难想到,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们的主将心中起了多大的波澜。   白狼军团依然按照既定的部署,有条不紊的行动着。   在孙飞羽率两千骑兵离去之后,拓跋格鲁此时麾下还有近三千骑兵和五千步兵。   他将这八千军队分成三部,五百骑兵和一千步兵由参谋长张虎指挥,作为大军的左翼。折御轩同样统领五百骑兵和一千步兵部署在右翼,而拓跋格鲁亲自披挂上阵,坐镇中军,统领余下的约两千骑兵和三千步兵。   折御轩早知道拓跋格鲁因为年轻力壮,且党项八氏统兵大将向来如此,所以拓跋格鲁虽然颇有智谋,但是打仗之时,却很喜欢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这一点,在九个军团长中也就展熊武与他类似,哪怕是其他军团长也均是有“勇武”之名的人,但是当他们成为军团长后,却也很少亲自披挂上阵,除非是到了绝境。因此,起先折御轩并不太相信这些传闻,直到他来到白狼军团后,才知道传言不虚。军中还传说拓跋格鲁身边亲卫营中有一个百骑亲兵连,个个晓勇凶悍,乃是从全军百里挑一。只是至今折御轩还没有机会见识。   为了防止被宋军的斥侯察觉,在那支宋军钻进圈套之前,他们也只能藏在蔡家坡耐心的守株待兔。折御轩对蔡家坡还有一些印象,在这一马平川的平原上,相对来说,那里算是个不错的藏兵之所,为了灌溉麦田,当地官府组织挖了一条十多里长的沟渠从黄河引水,沟渠虽然很窄,但在沟渠之畔,种着两排杨树、柳树,此时正是七月,当地百姓早有拓跋格鲁派人知会当地官府派人协调赔偿,所以田间地里,大军藏在麦田中,宋军不到跟前,又没有如祥符国高级将领那般拥有望远镜,便很难发觉。   辰初时分,白狼军团便悄没声息地进入到了蔡家坡。因为蔡家坡离张守义和那支宋军临时营地对峙之处太近,区区十三四里,动静稍大一点,都可能被宋军察觉,因此白狼军团骑兵也全是下马步行,一个连一个连的分散进入到庄中。而庄子里面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百姓自然已经早已被官府连夜撤走。先前拓跋格鲁已经派出几个行军参谋堪察地形,画定各军潜藏之处,所以白狼军团各营、连一到,这几名参谋便指引着他们,前往自己的阵地。   待到左中右三军布阵完成,竟然花掉了大半个时辰。   设伏的地点如此之近,固然是受地形限制迫不得已,但只要能够达到目的,绝对会让这支宋军大吃一惊。宋军在前几天挑衅前,说不定已经派出探子侦察过此地,突然间天降奇兵,若是心理意志稍差一点的将领,会被吓得魂飞魄散吧。   只是,纸上谈兵的时候并没有感觉,真到了实际行动之时,折御轩才觉得要想瞒过敌人,有多么困难。一支八千人的军队,要完成布阵而不生推挤、声响,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么多人马,操练再好的部队,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总会有人站错位置出现小小的混乱。尤其是马军,战马再驯练得好,终究也只是畜生,有许多意外的因素出现,会让战马受惊。   而拓跋格鲁却带领白狼军团做到了。尽管这中间肯定有一些运气,但是折御轩知道这与陛下一力倡导的队列训练所养成的严格军中队列纪律意识是分不开的。   此外,折御轩不知道拓跋格鲁是否考虑过如果被那支宋军察觉到该怎么应对?至少目前这种可能性暂时是不存在了。   东边十四里外的张守义也有意配合他们的行动,远在十四里之外,折御轩仍然能隐约听到战鼓擂动的声音。   这是张守义已经带人在与那支宋军交战!   不必亲见,折御轩闭上眼睛便能想见那种矢如雨下、血肉横飞的场景。   为了不让宋军对打败张守义而生疑,张守义只带了三千多人,比宋军少了近千人,而且一定会真刀真枪的与宋军血战一场,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折御轩倒不是同情这些士兵,只是他突然间有一种物伤同类的感觉。那些士兵只是他与张守义的棋子,而站在这广袭平原之上,身处整个白狼军团的军阵之中,折御轩从未如此鲜明的感觉到自己也很象是拓跋格鲁的一枚棋子。   而对于大多数的白狼军团将士来说,东边隐约传来的战鼓之声,还有那滚滚而起的灰尘,初时尚能让人感觉安慰,甚至有一种接近战场的兴奋,但很快,它便成为一种侵蚀人们耐心的东西。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这里没有计时的沙漏,更不可能有座钟,时间只是在无声无息的流逝。张守义与王晶仿佛与宋军战上了瘾,迟迟不见败退,这几乎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意外的打了个胜仗!   只是这样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更多的人担心张守义与王晶是被宋军缠住了,他们已经被彻底的困住,不过折御轩知道,这其实也几乎是不可能的。张守义与王晶不是那种无能之辈!   一直等到太阳高高升起,估摸着已经过了巳正时分,折御轩方看见一条尘龙朝着西边奔来。   “来了!”他不由得在心里欢呼了一声,挺直了身子。   所有将士不用提醒,纷纷打起了精神,有性急的骑兵,已经在抚弄着坐骑的皮毛,只待一声令下,便要跃身上马。骑兵要率先冲出将这支宋军拦下缠住,然后步兵布下包围圈,以长枪战阵配合骑兵,将这支宋军全部围杀。先前的等待花了很长的时间,但一旦看到败兵,便仿佛沙漏被人弄了个大口子,刚刚才看到败兵撒退时卷起的灰尘,感觉上才眨了一下眼睛,马上便可以清晰看见正仓皇西逃的败兵。大约有过五六百骑的白狼军团骑兵和一千来名步兵,战旗东倒西歪,慌不择路的朝着他们这边逃来。紧接着,便看见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人数有四千左右,不断呼啸放箭,穷追不舍的宋军。   如果是演戏的话,王晶的戏演的真是不错。逃跑的祥符国军队始终故意没能甩开宋军太远,而且王晶做事也极为狠辣,甚至已经有了大将之风,宁愿让落在后面的祥符国士兵时不时的被追赶的宋军射中倒下,然后便有宋军追在最前面的骑兵从他们的身上踏过。   眼见着王晶“败得”如此狼狈,最后面的士兵不断被射倒下,被最前面的宋军铁骑踏成肉泥,折御轩心里头也似打鼓一般,不过此时此刻他心中并无半点不忍之意,只是一心盼望着王晶继续将这场好戏演好,不要坏了大事。   王晶果然没有让所有人失望,更没有忘记他的使命。他的身边,几名挚旗始终还扛着张守义的旅旗,笔直的朝着蔡家坡冲来,而在他的身后,吸引了四千多的宋军。   宋军将领或许也是立功心切,看起来打定主意要全歼王晶带领的这支祥符国军队,他们分成三队,一路在身后穷追,另外两路从两旁疾驰,想要包夹“败逃”的王晶所带领军队。   这让拓跋格鲁和折御轩等人放下一半的心来,这样的追逐战,在战争中可谓是司空见惯之事。战争之中一旦一方失败,胜利者为尽可能的扩大战果,便会穷追不舍,追逐数百里都是常有之事,甚至追杀上千里也不是没有过,因为这样能够将战败的敌人斩尽杀绝。如果是长途的追杀,战败者绝大多数都会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但此刻不过区区十几里而已!   转眼之间,折御轩便感觉王晶几乎冲到了自己的跟前!   然后,他听到了响彻云霄的号角声!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跳上战马,喊了一声,便带着身边右路五百名骑兵和一千名步兵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中路拓跋格鲁与左翼的参谋长张虎也率领着各自军队,杀向这支宋军。   然后,远远的,折御轩看到王晶猛地调转马头,嘴里大声吼叫着什么,带骑兵返身杀进宋军阵中。而原本逃命的步兵则是在军官的大声吆喝下,喘着气转身开始整队,排兵布阵,与伏兵一起剿灭宋军。   而一直在追杀王晶所部的宋军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过了一小会才斤应过来,颇有些不知所错的与白狼军团杀到一处。但任谁都知道,这是一场胜败已定的战斗。   一直在追杀着王晶的宋军早没了阵形,被拓跋格鲁和王晶正面拦着,又被张虎和折御轩带人自两翼穿插,被骑兵缠住,紧接着被白狼军团步兵围住,顷刻之间,便被割裂成三部分被各自包围,且各自为战。 第935章 螳螂捕蝉(下)   拓跋格鲁的中军趁势猛攻宋军中路,宋军在追杀之时前后阵形拉得太开,中路虽有两千多人马,但正面抵挡拓跋格鲁中军锋芒的,却不过是追在前面的数百人而已,无论他们再如何悍勇善战,也难以抵挡这雷霆一击的威力。拓跋格鲁便如同用一把大斧,砍向稀稀散散的一盘豆腐,宋军立即便陷入散乱之中,方才的不可一世变成惶惶不可终日,纷纷掉转马头,往后逃去。   便在此时,东边也响起了号角之声。如同变戏法一般,自树林之中,张守义率领着一千兵马杀将出来,挡在了宋军逃命的路上。   这一刻,折御轩的耳边,到处都是一片喊杀之声,无数的人高声喊叫着拓跋格鲁的命令:“全歼宋军,人人有赏!”   而这个时候之前隐藏起来的抛石机连也开始在早就选好的后方山坡上开始架设抛石机,做好抛射前准备。只是此时却已经来不及对眼前这支宋军以火药包进行攻击了,因为双方军队已经混战在一起。   抛石机连火药包作战条例野战第十一条规定:抛石机连在步兵和骑兵野战时期,随时占据附近有利地形做好发射准备,以攻击可能出现的来援敌军,或者在已军需要撤退时以掩护已军顺利撤退。   所以,抛石机连只是按照作战条例的规定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对宋军来说,明明是一场大胜,却在转眼之间,便变成一场大败。   宋军主将名叫李守元,真正了解宋国军队的人都知道李守元为何人。   当今宋国若按照官职军中第一人为曹彬,但若按照资历和爵位军中第一人实乃北大营统帅李继勋。   而这李守元便是李继勋排行老二的儿子,三十多岁出头,之前在宋国京师禁军任职,赵匡胤活着的时候也随大军南征北战,去年西北边军扩军,李守元主动申请来西北边军任职,如今官拜从三品的厢都指挥使,西北边军中十万大军中有一万是他的人马。李守元也是宋国年轻一代唯一一个能够和曹玮有资格比较的年轻高级将领。特别是他擅长练兵,以所练之兵战力强悍名闻宋国全军。   这次党进要找一个将领带着和黄湾关兵力人数相当的军队对祥符国黄湾关守军进行挑衅,李守元是主动请缨的。党进明知道李守元立功心切,但考虑到李守元麾下兵马的确是他麾下十万大军中战力最强的一支部队,便同意李守元从自己麾下一万兵马中挑选五千人前去挑衅张守义。不料,却落入祥符国大军的陷阱之中,被祥符国大军前后夹击,眼见着就要全军覆没,李守元已经完全陷入绝望之中。   此刻,他完全靠着自己的本能在支撑。如同一只掉进陷阱的野兽,无论如何也要做最后的挣扎,除非筋疲力尽,血液流干,否则绝不肯认输。   但他也知道,兵败身死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又或者只是想寻求一个解脱,李守元挥舞着手中铁鞭,一次次杀进白狼军团军阵中,身上浴满鲜血。白狼军团似乎也已经现了他是这支宋军的主将,几乎无时无刻,都有数十骑白狼军团将士与他厮杀。   他的亲兵一个接一个的战死,他的铁鞭上,也已沾满了祥符国大军的脑浆与鲜血。但是,每杀掉一个祥答国士兵,便有另一个祥符国士兵补上来,直到他的副将白武山率领一道人马杀过来与他合兵一处,对他高声喊着:“将军!将军!突围!突围!”李守元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作为一个主将的职责。   纵然回去之后要下狱处死,他也不能轻易死在战场上。可要突围又谈何容易?他举目四顾,只见四野到处都是祥符国大军,他要向哪儿突围?   “南边!朝南边!南边的敌军看起来比较弱!”白武山仿佛看出了他的犹疑,在他耳边高声喊道。   李守元顺着他的话音朝南边看去,在一片兵荒马乱的混战之中,白狼军团骑兵与他们近战,步兵已经结成长枪战阵包围圈,他却实在也看不出哪里敌军较弱,但白武山虽然是他的副将,却是比他经验还要丰富的老将,更是曾经参加宋国开国之战的宿将,此时李守元也只能信任他的判断,咬牙喝道:“好!便往南突围!”   但是白狼军团马上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很快,便有数百骑兵朝南边包抄过来挡住了他们的道路。李守元苦苦厮杀,身边骑兵损失惨重,好不容易冲破这支骑兵,冲到白狼军团步兵包围圈之前,看着那长枪如林,李守元绝望了,但即使绝望他依然带人撞了上去。结果是又折损近百人马,且始终冲不破白狼军团步兵的围困圈,连白武山大腿上也中了一枪。   迫不得已,李守元只能掉头往北,却被一员年轻大将领着百余骑人马当头拦住。李守元举鞭大吼,冲杀一阵,不料这支白狼军团骑兵十分凶悍,仅仅四五人围上,便与他斗了个难解难分。他不敢恋战,正要再掉头另寻他路,但他们这四五百骑人马无论往哪方冲杀,前面都会冒出一支敌军来阻拦,而那年轻大将率领的百余骑人马,更是如附骨之蛆一般,盯着他们不放。其他那些各自为战的宋军眼见着主将受困,不顾一切想要杀进来接应,但白狼军团配合得极为默契,总会在关键时刻,杀出一支骑兵来,令他们无法接近汇合。   这里便是葬身之地么?不知为何,李守元心里竟然感觉一阵解脱。手中两条铁鞭使将起来,反倒是更加凌厉。一个围攻他的白狼军团骑兵现出一个破绽,被他一鞭打在左臂上,惨叫一声,跌下马去。他正要趁势去取他性命,忽听到鸣滴声响,他的坐骑惨叫一声,忽然跪了下去。李守元大惊之下,觑到机会,慌忙纵身一跃,跳到先前被他打下马去的白狼军团骑兵的坐骑之上,回头一看,只见他的战马身中数箭,已然倒毙。   李守元是爱马如命之人,这时又悲又愤,大吼一声,拨转马头,驱马直取那射杀战马的白狼军团的将领。   但白虎军团将士岂能容他杀到跟前,自那年轻大将身旁,又有两名骑兵杀出,将他挡住。   李守元眼见着这名年轻大将亲兵一个个穿着平常,绝非祥符国将领或者武官,但身手个个不凡,他虽不知对面就是拓跋格鲁,心中却也知道这年轻大将必然是紧要之人,可他虽满心想要取拓跋格鲁性命,奈何拓跋格鲁的亲兵实在厉害,任他左突右驰,总是摆脱不掉。好在他吸取上次中箭的教训,全身皆着铁甲,重归重,他只要保护好脸面,普通弓箭,也奈何他不得,只能得空射他坐骑,但李守元颇有神力,骑术精湛,虽然坐骑屡屡中箭,却也总能夺得战马换乘。   只是他虽与白武山率众苦战,白狼军团一时半会轻易奈何不了他们,可他们要突破祥符国大军的围困阻拦,几乎没有半点可能。无论他们怎样东冲西闯,前面的白狼军团将士总不见少,眼见着身旁的部下越来越少,二人心里也知道,或战死或被擒,这一刻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   到了这个地步,李守元亦不由英雄气短,他奋力杀到白武山身边,帮他格开一个白狼军团骑兵的攻击,惨然笑道:“白兄,事已至此,是我李守元对不住兄弟们啊!”   “将军何出此……”李守元才听白武山回了半句,声音便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几名亲兵的惊叫,他方拨开一名持枪白狼军团骑兵的刺杀,转头望去,却见白武山身子垂在马上,面门正中一箭,穿透脑颅。他清晰的听到几个白狼军团士兵高声赞道:“副军团长,好箭法!”李守元循声望去,却见射杀白武山之人,乃是一名祥符国中年大将,不是别人,正是折御轩。   折御轩自知个人武力平平,为了在军中立足,倒也对箭法有过苦练,箭法一道已经堪堪有了神箭手的水准。   李守元悲吼一声,猛然挥鞭,击退身边两名白狼军团骑兵的夹击,突然一夹马腹,疾驰向折御轩,右手铁鞭格开前来阻挡的一名白狼军团武官,左手执鞭,砸向折御轩的脑门。   折御轩在乱军之中认出李守元是宋军之中重要大将,引得白狼军团全力来围攻李守元,只是不料竟然又捡下这等大功,暗施冷箭,将李守元身旁一名宋军大将给射杀了,心中正在高兴,全未料到李守元来得如此之快,猝不及防之下,下意识的拿弓背一挡,被他铁鞭砸得当场脱而飞,李守元正要补上一鞭,折御轩回过神来,跑得飞快,翻身一滚,便滚下马去,李守元这一鞭,正砸在马背上,竟生生将马背砸塌。 第936章 黄雀在后(上)   李守元如此神力,几乎将折御轩吓得屁滚尿流,幸得旁边几个亲兵援手,在电光火石间方将折御轩救了下来,算是死里逃生。但李守元盛怒之下,这一招招数使老,力道用尽,却再也来不及回身抵挡身后两名白狼军团骑兵的攻击,只觉右侧小腿一阵剧疼,已经是挨了一枪。不待他转身,脑后风响,一柄巨斧又朝他后脑勺砍来。   此时折御轩已换了一匹战马骑上,惊魂稍定,一面看着拓跋格鲁几名亲兵围攻萧李守元,一面不自禁的四下张望。宋军已经完全被分割成一小股一小股,被兵力占优的白狼军团围攻,虽然仍在负隅顽抗,但覆灭是迟早之事。   眼下的形势,只要砍下李守元的头颅,斩断他的将旗,便能让宋军斗志瓦解,全歼宋军,便会成为反掌间之事。   不过,在这种形势局面之下,宋军经过初时的慌乱,竟然还能顽抗如此之久,可见这李守元在练兵、统兵方面果然是虎门将子,名不虚传。若是宋军都是如此,便不会这么容易败于祥符国之手了。当然,也仅此而已,此时宋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拓跋格鲁知道只要杀了李守元,宋军便会立刻投降。   拓跋格鲁和折御轩却不知道,李守元麾下军队能有如此的凝聚力,却是有具体原因的。   首先,李守元要求中下层将官,对自己的部下要做到十分熟悉,比如都头闭眼要能够点出全都百名士兵的姓名和籍贯,营指挥使闭眼要能够说出班头以上人员的名子和籍贯。其次,李守元有意让同营将士来自于本土本乡,甚而多有血缘关系,战斗之时,不仅配合默契,更能守望相助,互效死力。在战斗当中,即使一时失去主将的指挥,只要各个指挥、各个都不被彻底打散,这支宋军也不会轻易溃败。   当然,这种做法容易成形成拥兵自重态势,所以不管是在宋国,还是在其它国家,绝对不可能大范围的推广,相比祥符国通过集训引导,让每支军队、每个将士都养成良好纪律和服从意识,李守元的这种做法显然还是要逊色不少。不过,即使是叶尘将后世培养训练职业军队的方法和编制体制机构组成用在祥符国军队身上,但也不能保证每一名士兵,或者说不能保证所有的军队在任何一种情况下或者时机下都始终能够坚守自己的纪律和服从意识。因为这一点即使是在后世也没有那个国家军队能够做得到。   此时,就在拓跋格鲁和折御轩认为最多再有半炷香时间便可全歼这些宋军时。忽然,东边的天际,一道烟花响箭突然冲天而起,并且一连九道,一道比一道急。   拓跋格鲁和折御轩等高级将官见此,不由脸色一变,这是附近安全部探子在十万火急的情况下才发射的九响生死警报,对于此时的情况,便意味着有足以对白狼军团有着生死威胁的敌军正在急速赶来。   果然,这九响生死警报之后,东方的天际便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那飞扬的灰尘,遮天蔽日,地面还伴随着大股骑兵疾驰时践踏大地的震动,一时之间,陷入困境之中,已经是强虏之末的宋军传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而白狼军团的战鼓声、号角声,也更急了。   “拓跋军团长有令:诸军并力猛攻,务要先破面前之贼!”   “拓跋军团长有令:东边已有大军伏击,先破面前贼,再击东面寇!”   一骑骑传令的士兵,在乱军中催马疾行,扯着大嗓门,不断地高声喊叫着,所到之处,白狼军团的进攻也更加凶猛。虽然不知道为何宋军援军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看起来人马只怕有数万之众,但是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争分夺秒的时刻,若能在宋军援军赶到之前击溃包围之中的敌人,主动权便在白狼军团手中。   否则,这到嘴的肉若是吞不进肚子里,就会反将白狼军团给噎死。   “还好,军团长安排了孙飞羽能够拦阻可能出现地敌军的援兵,只要孙飞羽争取片刻时间就够了。”在初见着东边的灰尘之时,折御轩几乎忘记了拓跋格鲁先前布下的这着棋,这时听到传令兵的喊声,才猛然醒悟过来,心神稍定,一面在心里面不住的安慰着自己,一面去看面前的战斗。   这时候的李守元,身边的部下已经不过三百余骑,且大半身上都挂了彩,只是白狼军团虽然竭力猛攻,但真要将这么一支装备精良、身经百战的骑兵消灭,也不是数息之间就能办到的事。尤其是宋军看到援军已近,原本已然因绝望而跌落到谷底的士气又提振起来,要对付起来,就需要更多一些的时间了。   但愿孙飞羽能多拖一时三刻!折御轩心知如今保命的关键,就在尽快干掉面前的宋军,当下不再多想,他的大弓已然丢失,这时提刀在手,拍打着战马,带着分给自己右翼的人马冲向一股还在顽强抵抗的宋军。   时间转瞬即逝,被包围的这支宋军不断有人死去,还在拼死咬牙坚持,但拓跋格鲁、折御轩和王晶等人却从宋军距离上判断出,只要孙飞羽稍稍挡住来援宋军一小会,甚至数十息时间,李守元这支宋军覆亡的结局依然难以改变。而且白狼军团还有时间撤退。   然而,就在折御轩暗松了一口气之时,又听到身边又有人惊呼了一声,他转头望去,却见一个行军参谋正望着东边,面色惨白,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胸口仿佛被重锤一下猛击,一时间,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东边的烟尘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已可以看见宋军的先锋!   “孙飞羽呢?孙飞羽呢?!”折御轩方寸全乱,脑子里只是反复的浮出这个问题。   混乱之中,他下意识的去寻找拓跋格鲁,却见不知何时,拓跋格鲁神色狰狞的一边大声下令让抛石机连做好以火药包全力轰炸来援宋军的准备,一边开始下令让步兵维持好队形,开始有序组织撤退。   拓跋格鲁的身边,几位挚旗将五色令旗高举着,飞快的挥舞着,鼓角之声也快速转变,将他命令很快传递给了整个白狼军团。   胜负之势,再次逆转。   拓跋格鲁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开始果断的下令退兵。   然而,这时候想要从容退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白狼军团和李守元的宋军原本就已混战在一块,眼见白狼军团开始收兵撤退的声音,只剩下一千来人的这支宋军士气更加高涨,最主要的是原本被困的李守元已然趁机杀出重围,然后大声喊叫一面收揽着各自为战的散兵游勇,一面高声下令,且带头疯狗似的反扑向白狼军团。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与白狼军团缠斗在一起,让白狼军团轻易脱身不得。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近两千白狼军团骑兵逼不得已,也为了掩护步兵撤退,被缠住了,一时根本难以撤走。   “张守义,王晶,你二人带你们麾下骑兵断后,缠住这些宋军,一定要让其他骑兵撤走大半。”拓跋格鲁神色冰寒,对张守义喝道。   张守义和王晶一脸死灰,但不敢不服从命令,大声喊了一声“诺”,然后带着他们麾下七百骑兵拼着命的从侧面冲向李守元的那一千来人,而其他被缠着的一千多白狼军团骑兵趁机赶紧后撤。   宋军援军距离已经五百步左右,近距离一看人马至少三万,而且全部是骑兵。按照折御轩之前看过安全部打探到有关宋军西北边军编制组成,三万骑兵已经是西北边军所有骑兵。   这个时候,宋军援军也终于到了抛石机的有效射程,早已准备多时的二十架抛石机随着连长一声令下,将二十个最大量的火药包发射了出去。密密麻麻的三万宋骑中顿时传出二十声爆炸,这一下两百多名宋军便直接被炸死或者炸伤。而巨大的爆炸声对宋军除了在爆炸范围之内的两百多匹之外的战马几乎没有什么影响。显然宋军是有备而来,不但有意拉开骑兵之间间距,让火药包杀伤有限,而且战马耳朵显然也被塞了东西。甚至宋军还可能给这些战马进行过类似的训练。   五百步的距离,抛石机连也只来得及发射两轮,宋军前锋便已经冲到了战场。这个时候当然抛石机还可以继续向宋军后面的军队发射,但是因为宋军人马太多,却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而且再不走,抛石机连的全连操作手都逃不了。   事实上,就是现在这些抛石机和剩余的火药包都已经来不及拿走。待已经带领主力逃到战场西边五百多步的拓跋格鲁下达了抛石机连撤退的命令时,抛石机连的连长立刻严格按照相关作战条例要求,将人员撤退,并且对抛石机和剩余的火药包进行了自毁准备——给每个抛石机旁边和拿不走的火药包旁边各埋了一埋地雷。 第937章 黄雀在后(下)   张守义和王晶带领七百多敢死之士的断后远比之前望风而逃,而此时不知在何处的孙飞羽要勇敢得太多,明知必死,却没有一个人退缩,七百多人以全部战死的代价,终于抵挡了三万宋骑片刻。让拓跋格鲁带领主力与宋军之间的距离拉开至少八百多步。   拓跋格鲁此时在拉开距离之后,赶紧略微调整方向,向黄湾关撤退。   带领三万骑兵突然来援的是宋国西北边军统帅党进亲自统兵,如此大好时机,一心报去年惨败于祥符国之手的党进绝对不会放过。拼了命的追了上来,不过在路过抛石机连丢下的二十架大型抛石机和每架抛石机旁边堆了十来个火药包之后,不管是党进,还是他麾下宋将,无不眼睛一亮,一脸大喜。   宋军西北边军这一年多一直总结惨败于祥符国之后的原因,其中除了祥符国本身战力的恐怖之外,最大的原因便是火药包。这一年多宋国枢密院拿出了不菲的资金,聚集了国内几乎所有懂得火药的工匠,进行研究,妄想研究出祥符国那样的火药颗粒,虽然有一定成效,也有了自己的火药,但是始终没能研究出颗粒火药,没有颗粒火药便不能学习祥符国这样做成可抛射的火药包和地雷。宋卫府、宋国军方这一年多为了从祥符国偷到颗粒火药秘方,没少派细作间谍,别的不说,光是祥符国安全部抓获的和民间百姓、江湖人物为了善人榜积分,抓到的宋国奸细便不下百人。   甚至黑市中有宋国朝廷以十万两黄金的巨价悬赏颗粒火药的秘方,这让一些宋国,甚至祥符国本身的江湖上擅长偷盗的高手纷纷动心,这一年多祥符国各个部队丢失的火药包多达近百个,但还好安全部对火药生产基地的防卫做得极为严密,除非一支军队来攻,否则绝对失窃不了。   而掌握有火药秘方的大匠已经全部授予有品级的官职,这些人和其他掌握有绝密信息资料的各个研究司或者军工厂的人员也已经搬进了军枢部装备部特意在武器装备生产基地中修建的绝密人员住宅区域,那里有一个营的兵力长期驻守,并负责这些人的安全,更有安全部的一个分部驻于此地特意负责保密之事。   总之,宋军上下,每个人都知道祥符国颗粒火药秘方的重要性,而一下子缴获这么多火药包,说不定就能够研究出颗粒火药的秘方,更何况这二十具抛石机的先进程度也远非宋国抛石机相比,缴获之后让宋国工匠仿造,意义同样重大。   如此重要,以致于党进在追敌之余下令让一名军都指挥使带领五千人马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抛石机和火药包送回庆州城,没错是直接送回庆州,而非大口寨。   因为还要追敌,所以仓促间下完命令之后,党进也没有多想,便带人继续追了上去。   然而,没过多久,他听到了大军左侧山坡上传来滔天巨响。这巨响声远比之前二十个火药包齐射齐爆的声音大得多。以致于即使宋军战马耳朵里面塞了东西,也受到了影响,距离近的一万多战马顿时受惊,横冲直撞,即使距离最前面的党进等大军战马同样受到惊吓,突然一声惊叫,两个前肢仰立而起,若非马上骑兵骑术精湛,他们都被摔下马去。但冲锋却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不得不停下,安抚战马。   党进知道,他派去缴获那此抛石机和火药包的人马必然会被炸死不少,脸色很难看,但却知道眼下最应该、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战马安抚之后,他继续带领人马向拓跋格鲁追去。   事后,党进才知道去缴获那些抛石机和火药包的人马炸死了近千人,炸伤的七百多人中大多数也是生不如死。   ……   ……   白狼军团中大部分是步兵,所以最终还是被党进纯骑兵追上了。   “呜……呜呜……”号角长鸣,伴随着雄浑悠长的号角声,田野之中,无数的小黑点从四面方密集而来,逐渐汇集成一线,然后犹如一股怒潮,恶狠狠地翻涌着,铺天盖地而来。天空中,独属拓跋格鲁的那只海东青早已放出,用来示警。尖唳一声,敛翼扑向宋军,堪堪飞过大旗顶端,长翼一振,又复冲宵而起。   拓跋格鲁勒马住缰,戟指喝道:“左右步兵布长枪刺阵,本阵布偃月阵,骑兵于两翼做好冲锋准备,所有人准备迎敌!”   随着拓跋格鲁一声令下,旗鼓号令立即传下,三军立即行动起来,祥符国军队在队形和战阵变换方面训练有序的优势顿时体现出来,更何况白狼军团是作战经验丰富的精兵,又没有粮车辎重这些累赘需要照料,布阵速度快得让党进等宋国诸将官看在眼中感到心中一寒,宋军铁骑尚未冲至近前,白狼军团长枪战阵已布下数重,后面弓弩手业已就位,箭矢斜指长空,只候拓跋格鲁的命令。   拓跋格鲁提着手中刀,亲自带着亲兵在队伍的最后方押阵,此时冷冷凝视着远方扑来的骑兵人马如潮,蹄声如雷,怒火在眉宇间腾腾燃起。   已经死了的张守义、王晶他不再痛恨,但是此时还不见踪影的孙羽飞他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他此时已经暗暗发誓,等事后一旦抓到孙飞羽,他一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而此时拓跋格鲁面对三倍多的精锐之敌,却也丝毫不惧,反而怒火满腔,杀意滔天。在他亲自押阵之下,白虎军团寂然无声,只是迅速而密集地按照各级军官号令排列阵势。前方,一支数千人的宋军骑兵队伍呼啸而来,明明眼见前方偃月状的大阵中无数弓弩斜指,枪戟森然,却夷然不怕,事实上在这样的冲锋阵势下,他们也站不住脚步,谁要停下,先就要被自己人撞个人仰马翻踏成烂泥,向前,唯有向前,死中求生!   近了,更近了,千余人的宋军先锋队伍渐渐形成一个锲形箭头阵,笔直地向白狼军团偃月阵中心拓跋格鲁所在之处杀来。   拓跋格鲁冷笑,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眼看敌骑马上就要进入弓弩的有效杀伤范围,拓跋格鲁一声令下:“放箭!”   “嗡”地一声,足以让一些第一次经历战阵的人感觉发怵发麻了,本来是呼啸破风的尖利声音,可是因为数千枝箭一齐腾空,便形成了令空气震颤的嗡鸣声,仿佛一团乌云般,利箭迎空射去,箭速加上马速,双方恰可在箭矢最有效的射杀距离内重创敌骑。   然而,几乎与拓跋格鲁下令的同时,随着远处党进帅旗下鼓声传来,狂奔如雷的宋军骑兵竟然齐刷刷地提缰转向,拓跋格鲁的后阵布的是偃月阵,形如半月,他们堪堪擦着一侧月尖,划着弧形绕向左翼扑去。   党进乃征战多年的宿将,岂能不懂偃月阵的特点,在他统领之下,自己这边又是骑兵,岂有不发挥所长,偏与敌人硬碰硬的道理。   但是,拓跋格鲁显然也早已防到了他们可能利用马速声东击西的战术,白狼军团左右两翼布的是长枪刺阵,密集的阵形可攻可守,铁骑洪流冲向左翼,迎来的同样是密集的箭矢和枪戟,宋军一方骑兵一路疾驰,人人侧举圆盾护住要害,第一拨白狼军团发射的箭雨虽也射倒了许多人马,但是因为宋军是从白狼军团后阵擦其尾翼而来,并不是正面冲来,所以与白狼军团挨的极近,正常情况下白狼军团在短兵相接前至少可以射出三拨箭雨,这时已被减少成一拨,使得宋军一方骑兵的伤亡减至最低。   前方宋军数千骑根本就是引发白狼军力箭矢的幌子,他们冲过去之后,紧跟其后的骑兵稍稍拨马,便与白狼军团短兵交接了,显然党进深知祥符国步兵长枪刺阵的厉害,不敢停留,依靠骑兵纵马狂奔的惯性,仍然是片刻不停地向前冲,手中的刀枪只凭快马疾驰的惯性,想要如削苹果一般对白狼军团步兵进行杀伤,但显然宋骑低估了祥符国步兵长枪刺阵临时变向能力,随着几名营长口令,处于这个方向的步兵齐刷刷的双手持枪半面向右转,顿时让宋骑地目的落空,而且白狼军团前排步兵手中长枪及时刺出,上刺人下刺马,一旦有宋军骑兵中枪落马,阻得后面的人冲势一顿,便都做了他们刀下之鬼。   打仗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但是这种擦翼而过的打法避免了正面冲撞,却将伤亡降至了最低。党进本以为万余人的马队驰过之后,借着强大的冲劲,当能够将白狼军团密集的步兵阵形冲乱一些,紧接着后边他准备多时的第二波骑兵当能够趁机直接突入白狼军团步兵方阵,从而打开缺口,破去白狼军团战阵。但是,实事情况却让党进失望了,白狼军团的步兵长枪刺阵只是微微有些混乱,而这种混乱甚至不等他第二波万人骑兵冲出,便已经恢复如常。 第938章 好一场步骑大战   党进本来不想正面突破白虎军团长枪方阵,那样势必损失极大,但此时的情况显然除了正面破阵,别无他法。好在他们宋军兵力占优,且体力比大战了半天,又跑了半天的白虎军团步兵要强得多,即使损失多一些,正面总能破阵。   所以,党进并没有让第二波万人骑兵停步,而只是改了命令,让他们向白虎军团长枪方阵正面冲锋。   然而,拓跋格鲁考虑到自己兵力此时堪堪八千人,人数的劣势让他同样不想正面硬碰硬,因为他知道正面硬碰硬长枪刺阵虽然厉害,但是以如今步兵的体力能够做到以一名步兵的死换宋军两名骑兵死就已经达到了极致,可是宋军兵力是白虎军团三四倍之多,这样下去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全军覆没的结局。再站到更高层次,比如国家的层面来说,拥有数千万人口,且禁军、边军、厢军、蕃军加起来足有百万兵力的宋国,即使这一战死了两万人,灭了白虎军团这八千人,对宋国也是大胜。   党进绝对相信,最终真要是这样的结果,不论两府,还是陛下都只会认为是大胜,因为自叶尘叛出宋国之后,两次宋国惨败于叶尘和他的祥符国之手,这让祥符国给宋国君臣,特别是宋国天子的压力太大了。党进甚至听到流言说当今皇帝陛下对叶尘已经畏惧到了骨子里,所以宋国太需要这样一场胜利了,即使是惨胜,所代表的意义也是极为重要的。   然而,党进虽然已经做好了以二换一的惨胜,可是拓跋格鲁却绝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随着一万宋骑到来,白狼军团两轮快弩射杀四五百名宋骑之后,宋军骑兵冲到白狼军团步兵方阵二十步时,拓跋格鲁数道命令出口,传令大旗又变,鼓声连响,白狼军团步兵立即由密集刺阵变为疏阵,密集的队伍顿时撤向中间空地,整个密集的大阵疏散成二十人左右的一个个小阵,盾牌手、短刀手、长枪手相互配合,白狼军团绝大部分骑兵的战马本能的避开长枪,顺着空隙冲了进去,这犹如一记重拳打到了空处,让宋军感到难受无比。最主要的是,在这样的阵形下,已突入白狼军团的宋国骑兵已失去速度优势,反会变成任由白狼军团步卒宰杀的对象。事实上正是如此,白狼军团一个个步兵小方阵开始反杀这些从未经历过如此情景,且略有些愕然慌乱的宋骑,顷刻间便又是四五百名宋骑猝不及防之下被杀下马来。   党进远远看着这一幕,却是脸色一变,神色阴沉,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他们变阵为何如此之快。”   只要运用得宜,没有完胜不败的兵种,任何兵种都是可以发挥自身优势,重创强敌的。但能够在骑兵冲刺二十步的极短时间内便由整体长枪刺阵变成一个个小的长枪刺阵,当今天下除了经历过严格队列训练,且已经养成令行禁止意识的祥符国步兵之外,没有那支军队能够做得到这一点。   一直以来,不管是宋国枢密院,还是宋国军中上下,都认为祥符国军队的强大是依靠火药包、地雷、巨型弩枪、快弩等远优于他们的战场杀人利器。可是此时此刻,党进才发现武器利器只是一方面,刚才那一幕所体现出的一些东西才是祥符国军队,特别是步兵强大的根本。   党进虽然心中震惊,甚至有些心神摇撼,但很快便做出了反应,他一道道命令传出,刚刚陷入白狼军团步兵阵营尚未深入的骑兵突然拨马后退,在又付出一千多骑兵损失之后,融入了密集的洪流,然后改变战法,继续依靠人数优势绵绵不断继续快马贴着宋军阵势,开始用大斧长刀像削皮剔骨一般,妄图一层层地削去白狼军团的外层皮肉。   可是,拓跋格鲁反应同样很快,一声令下,旁边亲兵令旗挥动,鼓声如雷,白狼军团马上阵势再变,重又集结成密集队形,前两排长枪刺人身,后两排蹲下以短兵器斩马腿,双方残肢断臂,血浪滔天。   ……   ……   因为叶尘的要求,在去年与宋军和辽军几次大战中,杨继业曾经手把手且毫不保留的对本来只精通骑兵打法的拓跋格鲁和李光顺传授了步兵战阵变化之术,两个人学会之后,非战时期早已带着自己麾下步兵将各种步兵战阵排兵布阵和互相变换之法训练的炉火纯青,此时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如臂指使。   事实上,党进不知道的是,单是在步兵战阵方面的造诣,如今在祥符国除了杨继业之外,反而出身党项八氏的拓跋格鲁和李光顺最为精通,而他们麾下士兵也训练的最为熟练扎实。   眼下算是党进和拓跋格鲁的第一次正式交锋,当前的情况只看二人临战的技巧、心态、意识、装备,以及手下兵将的素质,党进发现若非他兵力是对方三四倍,且他已经打算全不在乎己方的伤亡,否则他若以同样的兵力人数对付眼前这些白狼军团,想要胜利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全是骑兵想要脱身而去,白狼军团也无力追赶。   所谓名将,攻守兼备,能守能攻,能退能追,党进本来就是宋国数一数二的名将,可是面对拓跋格鲁这个本来民名不见经传的党项拓跋族的年轻大将,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竟然一时间难以彻底取得上风。不得不说,经此一战,拓跋格鲁已经有了名将风采。   这一场大战,厮杀一个多时辰,直至突然刮起大风,带来沙尘,双方视野受到很大的影响才停止。这一战白狼军团八千人剩下五千人。而宋军三万人几乎已经全部投入,死了近万人。党进带着不甘一声令下,鸣金收兵,拓跋格鲁一方来不及休息,冒着大风沙尘迅速后撤、整军,急急北行,赶向黄湾关。   党进心中不甘,略一整军之后,便又尾随,只想着等白狼军团行军时露出破绽,两万多铁骑便会再次发起攻击。如此这般,大军漫漫,一路上党进带着宋军阴魂不散,两军且战且走,又经历了两次小战,白狼军团又损失近千人,而宋军损失三千多人,直到傍晚,距离黄湾关还有十里路时,党进带着浓浓的不甘,带大军撤退,回了大口寨。   至此,宋军西北边军和白狼军团大战暂时告一段落,白狼军团从盐州带来的一万人加上黄湾关原本五千人,此时却只剩下五千多人(拓跋格鲁带回四千多人,加上黄湾关留守的一千人),本被拓跋格鲁极为看重驻守黄湾关的旅长张守义殉国,这是祥符国在与宋军战争中牺牲的第一个旅长以上高级武官。   另外,白狼军团骑兵二旅旅长孙飞羽带领两千骑兵至今还不见踪影。有安全部的探子给拓跋格鲁汇报说当时孙飞羽眼见宋军势大,秘令心腹在第一时间袭杀了两千人中的七名军法官和对孙飞羽有异议的一百多名将士,然后带人未战便撤离。   拓跋格鲁知道孙飞羽自知犯了必死之错,肯定是不敢回来,并且还有可能会拐带这近两千人做出一些傻事。事不宜迟,拓跋格鲁将与宋军先后大战的经过和孙飞羽的事情以快马加急上报夏京,同时让副军团长折御轩带领五百人去追寻孙飞羽。五百人自是少了一点,只是拓跋格鲁此时实在是抽不出再多的兵力了。   而宋国一方,先是李守元五千人马被拓跋格鲁以白狼军团主力伏杀了四千人,后面在追杀白狼军团中又损失了一万二千多人,这一战宋军损失了一万六千多人。   黄湾关宋军大举来犯,白狼军团险些中伏全军覆没,以损失超过一半的代价打退宋军,此事送到夏京时,顿时震惊了祥符国朝廷上下,因为这件事情所表现出的情况是宋国很有可能对祥符国全面开战。不管宋军先后败于祥符国几次,但宋国国力、军力的庞大给祥符国朝廷的威慑和压力是小小吐蕃王国远远所不能比的。最主要的是,皇帝陛下叶尘正在疗伤的关键时期,六天之内不能有人打扰。   韩熙载、马文韬、曾尚飞、胡三光、李君浩、贾宪、张泊等召开紧急朝议之后,一面将此事以最快的速度通报全军,特别是正带领五万骑兵回援的杨继业,以及正在支援兰州的邓崇轩和张大为、白沧海。   同时,曾尚飞以军枢部的名义向驻防宋国和辽国方向的黑狼、玄武、折兰和白狼四大军团,以及驻守夏京的天卫军团均下达了特急战备命令和最高警戒命令。   ……   ……   就在拓跋格鲁带领白狼军团和宋军整了一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戏码的同时,在景泰县的邓崇轩和寇准带领的朱雀军团与吐蕃人的大战也已经迫在眉睫。 第939章 朱雀渡河   由马家渡口至盖朱城北门这四五十里的地区内,主要是以河流稻田为主,尤其是靠近盖朱北门的一二十里内,地形极不利于骑兵展开,但是在马家渡口黄河的南岸却有南北约三十里,东西约四五十里的地区,是一片较为平坦的盐碱地,暂时还没有开垦成耕地灌溉。   因此这些地区,要么是寸草不生,要么是杂草丛生中点缀着稀疏几棵树木。这样的地形,对于朱雀军团来说,既可以说有利,也可以说不利——这是一片天然的战场,朱雀军团这一万余人,主力是两个骑兵旅,渡河之后,这样的地形便于他们布阵展开,但同样的,这样的地形,也便于吐蕃骑兵优势的发挥。   因此,邓崇轩和王超一早就预料到,渡河之后,必然将有一场恶战。   不过至少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吐蕃大军并没能阻止他们渡河,或者趁他们立足未稳发动猛攻,甚至半渡而击之。   朱雀军团早已做好了渡河作战的各种准备,在下定决心之后,虽然有些突然,但是在景泰县令组织几千百姓帮助下,朱雀军团工兵营舟桥连利用早已准备好的渡船、铁链、木板,在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就迅速地在此段并不算太宽阔的黄河上,搭起了足足五座浮桥。   从亥时开始,朱雀军团便点燃火矩,开始有条不紊的渡河。除了辎重部队继续留在景泰县外,所有的作战部队,在子时之前,全部渡过了黄河。邓崇轩并没有刻意掩饰他们的行动,事实上这一点也几乎不可能做得到,既然吐蕃人肯定能够发现,那么尽快的渡河布阵,便成为比掩藏行踪还要重要的事。   渡河之后,邓崇轩派出常破刀率领麾下连队负责警戒以外,朱雀军团开始迅速的背水列阵。这自然是些冒险,对于骑兵来说尤其如此,在使用骑兵上,不管是哪个国家,或者民族理念几乎是完全相同——永远都需要足够的回旋空间。坚若磐石一样的阵形,是步兵的任务。但是此时受限地形,他们不得不犯一点兵家忌讳。   邓崇轩所布战阵是一个明显的攻击冲锋阵形。万余人马只是喧闹了很短的时间,便列好了阵形。邓崇轩并没有下令连夜朝盖朱城前进。保持战斗阵形前进是非常缓慢的,连夜行军也会让士兵与战马易于疲倦。韩虎带领白虎军团一万主力几乎全军覆没的悲剧教训已经在全军进行了通报,邓崇轩可不想步其后尘——与其累得筋疲力尽再被吐蕃大军伏击,倒不如便在河岸从容休息到天明。   于是,被景泰县令征募的一千多民夫又忙碌了小半夜,在工兵营的带领下在大阵的外面布满了粗陋赶制的拒马,才撒回景泰县城。   朱雀军团燃了一夜的火炬,将黄河南岸照得恍若白昼,除了哨探外,绝大部分的士兵随地打个木桩,拴好战马,然后倚偎着自己的坐骑,闭眼睡了小半夜。直到夜空终于开始发亮。   七月二十八日的清晨,黄河南岸,寂静得让人不敢相信。吐蕃大军不仅晚上没有来骚扰,既便天已大亮,寇准也仍然没有看到一个吐蕃人。但紧接着安全部密探的情报通报,吐蕃人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夜袭,而是被安全部密探埋在他们行军路上的几埋地雷给吓回去了。说吓回去有些夸张,但事情的确如此。   寇准还没来得及啃完自己的干粮,安全部密探便很快传来了新的消息——在十里以外出现了大股的吐蕃骑兵。显然,吐蕃人并非没有做出反应,而只是因为前锋挨了几次地雷死了几十人,不知虚实,不愿意冒险半夜奔袭。   “果然如曾国勇说过丁加刚的判断——在格旺多杰身边竟然真的有一名宋国名将暗中指点。只是不知道此人是谁……”邓崇轩就着水送下一口干饼,一面用眼角余光望了一眼寇准,发现后者身上并没有出现吃干粮难以下咽的情形,相反对吃这些干饼没有半点的勉强。   邓崇轩却是不知道寇准在认识叶尘之前,生活是多么困苦。所以,他不由得在心中对邓崇轩更加看重。   这样想着,邓崇轩说道:“以此前安全部通报格旺多杰的个人信息来看,他并不是一个真的能够沉得住气的人。”   “格旺多杰身边的神秘人知道咱们肯定是要往盖朱城,于是等在路上,以逸待劳,却并不急于来攻打咱们。”寇准接着他的话说道。   王超也接着说道:“咱们列阵行军,人马疲乏不说,阵形也易出现破绽。”   邓崇轩淡淡地说道:“但是盖朱城的情形随时都有可能陷落,我们必须要列阵行军。”   他说完,一口吞下最后一口干饼,随手在袍子上擦了下手,高声命令道:“传令!准备列阵前行!”   随着邓崇轩的一声令下,一万朱雀军团的临时营地再次喧闹起来,士兵们狼吞虎咽的赶紧吃完手中的干粮,抓紧时间再给战马喂最后一口水,梳最后一下毛,然后骑上马力较劣的那匹坐骑,在令旗的指挥下,一队接一队的向盖朱城方向而行。这是一支东西连绵数里之长的部队,队伍行进的速度十分的缓慢,每走一段距离,邓崇轩便下令停下来休息,重新整顿阵形,不过十二里的路程,竟然走了一个多时辰。   在距离吐蕃大军大约两里,一片平坦盐碱地的一个坡度很小的坡地上,邓崇轩下令大军停了下来。此时他们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两里以外的吐蕃骑兵,吐蕃大军同样也占据着一块小坡地——这些所谓的“坡地”,对于骑兵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但是两军交战之时,任何一点点的有利因素,双方将领都不愿意放弃。邓崇轩越加感觉到格旺多杰身边的神秘人很不简单。   吐蕃大军的阵形宽度同样的绵延数里,黑压压的,如一条长蛇一般,盘亘朱雀军团的前方,人数明显至少比朱雀军团要多一倍左右,大约两万至三万骑之间。但人数虽少,可是朱雀军团将士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充满了滔天战意。   不过,并没有看到格旺多杰的帅旗。   ……   ……   此时,双方开始了短暂的对峙。   两边的将领都利用这个时间观察着自己对面的敌人,而士兵们则抓紧时间完成最后的战斗准备。   这里要说的是,祥符国自第二次军队改革之后,便将原本只有玄武军团有一个重骑兵旅改成了九大军团各有一个重骑兵营。当然,这个重骑兵营在很多情况下也是处于轻骑兵状态。   此时朱雀军团这两个骑兵旅共计一万骑兵中同样有一个重骑兵营,此时他们在工兵营的士兵帮助下,在披挂重甲的余下部分——为了节省马力与体力,他们事先只是穿好身甲,披膊、臂护、垂缘、膝裙等部分,以及宵、兜鉴、面具都要临时披戴,战马的马甲则在上次休息整顿队形时已经披好。然后,在工兵营的帮助下,重骑兵们被一个个扶上他们的战马。   工兵营在骑兵冲锋大战之前帮助重骑兵披甲上马,这可不是邓崇轩临时下的命令,而是在祥符国军枢部颁发的作战条令中早有规定说明。   吐蕃大军并没有趁势发动进攻,一直到看到祥符国大军停下来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有骑上自己的战马,这是因为他们的士兵上马之前,也需要检查自己的兵器、装备。   寇准尚不明白,但邓崇轩和王超却是知道这代表着眼前这些吐蕃骑兵是郢成蔺逋叱的直系骑兵,所表现出的是“精锐”的气息。他们看过安全部的探子打探到的数不清的报告,不论是吐蕃,还是辽军,亦或是宋军,只要是身经百战、真正的精锐骑兵,无论面对着什么样的对手,都总是能保持着从容不迫。   王超低声向寇准解释了一下,寇准多谢过王超之后,抬头看了看天空,天阴沉沉的压着头顶上,空气中一点风都没有,他仿佛这才意识到天气的闷热,而邓崇轩给他找到的身上那珍贵的犀甲虽不如将士的铁甲沉重,却也远不如丝绸织成的袍子舒适,他不由得抹了把额角的汗,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虽然他已经在用最大的毅力控制自己心态,不让自己紧张,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紧张。他却不知道,邓崇轩和王超对于他表现给于了很高的评价。自古以来,未经战事的文官在真正上战场的那一刻丑态毕露的比比皆是,这其中不乏名流千史的名臣。   寇准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紧张强行压下,向邓崇轩的中军将旗所在看去,由四辆战车及数十骑手挚各色令旗的传令兵组成他的指挥系统。在这些颇费周折才运过河的战车上面,除了有指挥作战的五色令旗外,还有几面大鼓、以及钮、角等物——这些都象征着战场上的指挥权。 第940章 骑兵大战(上)   此时,邓崇轩身上披着军团长以上将领才有资格穿的精钢百炼盔甲,登高站在一辆战车上,抿着嘴,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对面的形势。   寇准听人说过,这种精钢百炼盔甲可不只是身份的象征,是由装备部最优秀的两名大匠纯手工打造而成,每具精钢盔甲都需要两个人带领十数名工匠,耗费半个月时间才能打造而出,寻常人以寻常刀剑砍在上面也只是堪堪留个痕迹而已。而最难得可贵的是这种盔甲重量比寻常锁子甲还要轻上一些。寇准不知道的是,这种盔甲在夏京城黑市上有人已经出价万两银子求一具。   邓崇轩拿着望远镜仔细看着整个吐蕃骑兵阵营,他希望从吐蕃骑兵的大阵中,寻找一个破绽,但是寇准从他的神色中,看得出他并没有成功。   “既然如此,那就杀吧!”冷不防,邓崇轩嘴里恶狠狠的吐出这五个字来,“传令主攻吐蕃狗的正面!撕开直娘贼的!”既然敌军没有任何一处露出破绽,那自然是要冲击正面。   他的话音一落,寇准便见几面大旗向前点了几下,战鼓声、号角声,突然之间一齐响起,他的耳中响彻着震耳欲聋的“咚咚咚咚……”“呜呜呜呜……”的声音,紧接着,雷鸣一般的声音从脚下的大地传来,仿佛地面都在摇晃。   “杀!”“杀!”“杀!”朱雀军团的前军齐齐喊了三声,然后如同一条条巨蟒一般,冲向吐蕃军。一瞬间,寇准屏住了呼吸。   他看见有数百吐蕃骑兵喊着乱糟糟的杀声也迎了上来,距离百步时,便引弓射向朱雀军团前锋,只是他们的弓箭射到冲在最前面的重骑兵的身上,便如同稻草杆一样,纷纷落了下来,那些吐蕃骑兵不甘心的射了几轮箭,眼见着朱雀军团重骑兵就要到身前,知道他们不能抵挡,便朝着两边逃了开去。   他们身后,另一队挥舞着狼牙棒、铁锤的吐蕃骑兵冲了上来,显然这是他们准备抵挡重骑兵的手段。但是,他们显然低估了祥符国重骑兵盔甲的坚固和钢枪的锋利,以及挥刺出钢枪的速度。这些吐蕃骑兵虽然都很勇敢,但是在他们的兵器碰到朱雀军团重骑兵之前,重骑兵手中平持的长钢枪,已经刺穿了他们的胸膛,或者将他们带落马下,以及撞翻地上,然后被跟在后面的朱雀军团轻骑兵轻松的用长枪扎穿他们的身体,或者干脆被疾驰的战马踩成了肉泥。   邓崇轩的战术,看起来目前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冲锋中的朱雀军团,如同一把锋利的斧子,从吐蕃军大阵的正面砍了进去,正面的吐蕃骑兵在这种猛烈的攻击下,开始动摇,虽不能说是如同受惊的兽群一般,乱成一团的向后面、两边逃窜,但他们的确是在不停的后退,更象是退潮的海水,向着后方、两翼散退,眼见着这把斧子就能将吐蕃大军的大阵硬生生的劈成两半。   寇准不由得长松了口气,一旦撕裂吐蕃大军的阵形,让吐蕃大军内部发生混乱,这场战斗的胜负,就基本上定下来了——以重骑兵为先锋的骑兵冲锋果然厉害。   寇准这时才腾出工夫来,转头去看邓崇轩,但邓崇轩的表情却让他怔住了。他看见邓崇轩眉头紧锁,神色反而比刚才严峻了很多。   此时,在吐蕃骑兵大阵的后面约两里左右,大约有两千骑吐蕃骑兵列成一个方阵,静静的站立着。在这两千吐蕃骑兵的后面,在几百名精锐骑兵的保护下,格旺多杰与曹玮站在一辆四匹马拉的战车上,正目不转眼的观察着两里之外的战局。但他们的周围,并没有任何旗帜。   “我大宋宋卫府早已经打探清楚,祥符国九大军团,每个军团中都有一个重骑兵营。”曹玮笑着摇头,“只是用重骑兵冲乱对方的阵形太中规中矩了,我要是邓崇轩,就用这些重骑兵从两翼进攻,只要冲垮对方的两翼,就能对中军形成压迫围攻之势。”   “妙策!”格旺多杰看了曹玮一眼,不由得由衷地赞道:“曹公子所言,只怕是前人所未曾想过的。这也怪不得那邓崇轩。”   “然这正面冲锋之策,几百年前古人便用过的战例之中,便有法子可破了。”曹玮笑道:“不管邓崇轩以重骑与轻骑配合如何冲锋,我们只要避其锋芒,无论他朱雀军团是多么训练有素的部队,只要是骑兵,战马便会有快有慢,冲锋之后,阵形都免不了会散乱,跑得越远,阵形越乱,快马会冲到前面,慢马会落到后面,我们只要诱敌深入,待其前后脱节,反戈一击,以优势兵力包围歼灭跑在最前面的,再将较后之部队各个击破,这万余朱雀军团很快便会崩溃。”   格旺多杰一脸欣喜,说道:“曹公子不愧是大宋军中年轻一代第一人,以曹公子这战术,朱雀军团必败无疑。”   “不可言之过早。”曹玮摇摇头,看了两边地形,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战场还是太狭窄了,施展起来,也许会出现一些意外,结果并不会完全如意。”   格旺多杰此时却已经招手叫来几个传令兵,将曹玮的战术一一分配了下去。   此时,在朱雀军团先重骑兵、后轻骑兵的冲锋下,吐蕃骑兵正面的军阵节节败退,整个阵形被冲得稀稀拉拉的,并且如邓崇轩所想要看到的,整个被切成了两段。   当然,这也是曹玮早就预料到和格旺多杰如今想要看到的局面。   宋卫府虽然远无法和祥符国的安全部相比,但一些寻常的祥符国机密还是能够打探到的。   曹玮此行担负着赵普和曹彬交待的重任,不管是宋卫府,还是军中探子,在情报方面都要不遗余力的配合曹玮,所以关于祥符国各个军团编制和兵力配置情况却是瞒不了曹玮的。   在朱雀军团来到黄河北岸的景泰县时,曹玮便已经知道,格旺多杰要面临祥符国一个营的精锐重骑。宋国也有自己的重骑兵。所以曹玮对这个兵种并不陌生,他也有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这个兵种从全局来看毫无用处,它既冲不破宋国禁军大军超过万人以上步兵的坚固方阵,面对着辽国、吐蕃的轻骑,它更是笨重得可笑。它永远追不上辽国和吐蕃的骑兵,而你所要做的,就是不断的引诱它们追赶,反正它绝对不可能追上你,然后在这种情况下,再用弓箭一个个的将他们射死。尽管吐蕃骑兵并不是人人都能如宋国的步军一样拥有可以射穿一切盔甲的劲弩,但是提前聚集这么一群射手,也并不困难。而重骑兵的出现他刚好可以提前知道。   不过,曹玮不得不承认,重骑兵若是使用得当却可能收获奇效。比如在一个空间压迫的战场上,这一个营的重骑兵冲阵的威力,在有些时候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所以他劝说格旺多杰选择了此处为战场,并且按照他精心策划布下了陷阱,等待着朱雀军团的到来。   一切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当祥符国大军开始冲锋之后,即使以阵形队列整齐出名的祥符国军队也难以一直让阵形保持非常严整。这主要是尽管祥符国大军的重骑兵所骑的战马皆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良马,但是战马一旦开始疾驰马的优劣、骑兵的骑术,马上就区别开来,一部分重骑兵冲到了前面,另一部分则落到了后面,而开始时他们身后的轻骑兵还努力维持着队形,但很快,他们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在重骑兵深深的切进吐蕃骑兵的正面军阵,冲乱了吐蕃骑兵的阵形后,这种克制似乎也已经没有了意义。在身后那一声声的富有节奏的战鼓声的催促下,轻骑兵们轻易的便将重骑兵甩到了身后,他们只剩下一个松散的队形,追击着眼见着便要陷入慌乱的吐蕃骑兵。   但是,在轻松的“击溃”了吐蕃骑兵正面的军阵后,朱雀军团的前军才发现,在吐蕃骑兵正面军阵的后面大约两里处,居然还有一支严阵以待的军阵,许多的吐蕃骑兵便是向这个军阵的后方逃去。阵形已经变得混乱的祥符国骑兵已经无法重整他们的队形,杀得性起的轻骑兵也来不及等待被他们抛在后面的重甲骑兵,在他们的营长、连长、排长的号令下,端起长枪,再次杀向这支人数大约在两千骑左右的吐蕃骑兵。   但这一次,这些祥符国大军的冲锋,仿佛撞到了一面软墙上。   这支吐蕃骑兵全部骑着快马,还带着劲弓利矢,他们且战且退,将这些冲到最前面的祥符国骑兵再次分割开来,包围起来,用弓箭射杀。   虽然朱雀军团的轻骑兵都是训练有素的马上格斗战士,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们接触不到这些攻击他们的吐蕃骑兵,若非他们身上的板甲防御极好,又是低眉护面头盔,面对着吐蕃骑兵这近距离下几轮箭雨,便已经损失惨重。 第941章 骑兵大战(中)   但是,在这种打击下,朱雀军团依然不可避免内部开始混乱。   然后,他们发现,在他们的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燃起了烟雾。这遮蔽了他们的视线,再也不能看见身后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其余的吐蕃骑兵的军阵也开始了移动。他们的两翼各分出一支骑兵,从两翼杀向那些落在后面的朱雀军团重骑兵与轻骑兵,而先前已被“击溃”的正面军阵的那些逃向两翼军阵的吐蕃骑兵,也再次聚集起来,直接反冲向朱雀军团的中军骑阵。将冲锋的朱雀军团前军分割包围起来,并且将之与朱雀军团中军的联系割断,以优势兵力尽快歼灭朱雀军团的前军,再加入与朱雀军团中军的战斗。   而在一片混战中,这样的调动,本就不易被朱雀军团将领觉察的。况且吐蕃骑兵还有意识在他们的阵后点燃早已准备好的干草,身后的战场被浓烟笼罩,让朱雀军团将领完全看不清楚战场的变化。   但是,就在所有的吐蕃骑兵将领都以为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了的时候,曹玮脸上的肌肉突然间崩紧了。   他知道这一刻才是最紧要的时候。   果然,他看见了两名传令官正穿过浓烟,从吐蕃大军两翼军阵疾驰着向他和格旺多杰跑来。   便在吐蕃大军燃起浓烟的那一瞬间,邓崇轩也下令挥动了令旗,让朱雀军团的两翼同时向吐蕃大军发动了进攻!吐蕃大军的两翼倾刻间陷了入艰苦的混战。   曹玮知道此战最终还是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帮助吐蕃人战胜祥符国朱雀军团,取得最终的胜利。   如今,在战场的局部地区,双方各占优势,也各有劣势。吐蕃大军在曹玮的指导下分割包围了朱雀军团的中军前军。但邓崇轩显然也不是就说易于之辈,眼光毒辣且又能够在最恰当的时候抓住时机。他在吐蕃大军的两翼部分人支援中军正好在最薄弱的时候,下令让朱雀军团两翼发起猛攻。   而且不到最后一刻,吐蕃大军重新聚集的正面军阵与朱雀军团的中军阵之间则是胜负难料。此外,在浓烟的干扰下,邓崇轩和王超固然看不见他们前军的命运,但浓烟之后的吐蕃大军第二军阵,也无法看见他们的第一军阵的情况。   但直到此时,曹玮和格旺多杰依然坚信他们胜券在握。他们将快速的歼灭已成困兽的朱雀军团前军,然后支援他的其他军阵,从而赢得这场野战的最终胜利。   在邓崇轩的原本计划中,吐蕃大军中间被重甲骑兵冲锋造成混乱之后,再出动朱雀军团两翼的轻骑兵趁势先以快弩大量射杀吐蕃骑兵,但是他们面对的是因兵力调动变的虽然薄弱,但却依然严阵以待的吐蕃大军两翼。   朱雀军团一万骑兵,两翼各两个骑兵营,人数为各两千五百名轻骑兵,由两个骑兵旅旅长统兵,中阵是由重骑兵营一千人为前阵,后面三千轻骑兵为主阵。   此时两翼的旗手举着旅长旗来到两边两个旅长身边,另有通信旗手将红色的三角旗斜斜前指,五个短音接一个长音的前进号声中,两翼骑兵同时策动马匹开始前进,旅长需要准确的判断距离,保证在冲锋的最高速与敌交锋。双方这时候与敌方间隔一里半左右,他们要保持慢步到两百步左右,两百步距离的冲锋是他们最熟练的科目,难度只在于在速度渐渐加快的情况下如何保持密集阵型。在严格训练下,朱雀军军团任何一个骑兵营都已经能发动最远三百步距离的接近和冲锋。   战马缓缓前进,四名插着背旗的骑兵营营长越出阵列,来到队列右侧前方五步,他们使用带三角小旗的骑枪,树立在头顶让后排的部下也能清楚的看到位置,这些营长不时转头观察旅长的位置,其他前排骑兵则观察各自营长位置,控制着自己的马速,整个骑兵阵列平直的往吐蕃骑兵推进。   里许外的吐蕃两翼响起喇叭声,虽然为了隔断朱雀军团中军重骑兵,两翼部分兵力调了过去,相比中军薄弱了一些,但那也只是相比吐蕃人自己中阵薄弱,他们两翼的兵力人数依然是朱雀军团两翼骑兵的近两倍。   两翼双方都是轻骑兵,互相在冲锋中的套路大同小异,比如主阵还没有正式开始冲锋,双方都不约而同的派出游骑开始缠斗。不过,细之下还是有所不同——此时朱雀军团派出的游骑开始往两边退开,让开中间的位置,而吐蕃骑兵游骑散兵则直接往朱雀军团骑兵大阵冲来,试图骚扰这些列阵前行,且速度还未冲起来的朱雀军团。这些小队散往两翼,穿梭在阵前用骑弓射出轻箭。   这便种战术和辽骑最常用的“拉瓦战术”有些类似,事实上是凡是游牧民族骑兵好像都会类似的战术,包括汉唐时的匈奴,后面的女真人、蒙古人都是如此。这种战术对于作战意志弱,纪律意识差的部队可以说是要命的,甚至用起来无往而不利——他们运用时一般动用一个五百人队,形成一道宽大的弧形散兵阵线骚扰敌阵,引诱敌军离阵或动摇,后阵的集群则寻找对方薄弱的位置进行集中冲锋,进而引起敌阵全体崩溃。   但正如年前辽军与祥符国大军在石砰谷那场举世震惊的大战时一样,吐蕃骑兵以往都很有效的骚扰此时却更像是一种捣乱,朱雀军团骑兵第一排的马匹在头上用皮甲做了面罩,胸前有放箭布帘,能抵挡射入角度较小的轻箭。总共只有有五六匹马被射伤,第二排的持长枪的骑兵迅速上前填满。   而朱雀军团游骑的尽力牵制也限制了对方的发挥,两翼各两千五百骑兵迎着骚扰的轻箭继续推进。   平缓的速度带起杂乱的马蹄声,双方接近到三百步,两个骑兵旅长的军旗再次前倾,号手吹出第二声前进号,两个旅长轻轻夹马腹,战马轻轻跃动,开始慢跑。骑兵指挥不同步兵,可以站在后方指挥,但骑兵却要冲锋在前,要带着一边冲锋,一边指挥。   两个旅长对那些远远飞来的轻箭毫不理会,一边跑动一边左右观察着自己这一方的阵列,此时他们麾下各两千五百名骑兵都开始慢跑,满目皆是涌动的马头,队列前排的营长都有效的控制着队伍,阵列没有因为骚扰而混乱。缓坡上的马蹄不再是杂乱的声响,密集的蹄声慢慢汇成隆隆的声音,在旅长和营长耳中如同仙乐。   双方相距很快只有两百步,因为对进的原因,两个旅长当做只有一百余步,平整的阵列如同一道移动的马墙,面前吐蕃骑兵的散兵游骑兵已经没有多少机动的空间,在密集的骑兵面前退去。   吐蕃骑兵的武器大多是长枪大刀,也有用狼牙棒和刀棍的,这个时候从远处看去阵列看上去也算严整,此时也在开始慢跑。   两翼两个旅长热血上涌,大吼一声:“三速!”   又一声前进号,旗手将旅长旗转圈后前倾,四名营长大声发令,三角旗枪再次前倾。朱雀军团两翼共五千骑兵听到号音,同时打马加速,隆隆的马蹄声如同天边由远而近的奔雷。   骚扰的吐蕃游骑无人敢挡兵锋,纷纷逃到两侧,用弓箭对准两翼乱射,两翼的祥符国大军被射翻数人,但这点损失对于整体骑兵大阵没有丝毫影响。   双方大军终于接近远程弓箭射程范围之内,简单的说均是在奔跑的战马上向彼此射箭,只不过相比吐蕃人的弓箭的凌乱,朱雀军团轻骑兵的快弩每次都是齐射,而且是四连发,再加上朱雀军团盔甲比吐蕃骑兵的强了不是一点半点。这种种因素综合之下,双方相遇之前死伤比例可想而知——还未冲杀到一起,两翼吐蕃骑兵便死了近千人,而朱雀军团死了只是一百多人而已。   吐蕃骑兵感觉到了这种差距,便想着早些冲到近处搏杀,所以每个骑兵都不自觉的便加快速度,但这样一来,马力不同,骑术不同导致的差距立刻显现出来,刚才还算整齐的冲锋队形便越拉越长,统领两翼骑兵的吐蕃将领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远程攻击所带来的巨大死伤同样迫使着统兵将领想近早拉近距离,变成近身肉搏。   而相比吐蕃骑兵两翼已经前后凌乱的队形,朱雀军团两翼的骑兵队形也只是比开始稍微变得凌乱了一些。   此时,对进之下,双方距离转眼只剩下最后百步,只需要短短数息时间。   “冲锋号!”两个旅长迎着刮面刺骨的寒风大喊,旅长身边足足四名号手吹响嘹亮的号音。四名营长将自己的黑色旗枪放平。   “杀!”   祥符国大军骑兵按军例集体一声大喊,第一排竖立的长枪齐齐放平,紧接着是第二排的长枪。吐蕃骑兵也发出号角声,他们同样放平长枪、举起大刀,双方都开始了最后的冲锋。 第942章 骑兵大战(下)   马蹄带起的泥土草屑四处飞扬,双方加起来数万骑兵奔腾产生的震动连大军后方指挥架上邓崇轩和寇准都能感觉到。但后方指挥台上邓崇轩目光依然在中间那团看不清楚的烟雾上,眉头紧紧蹙起。   对寇准来说,轻骑兵对冲比刚才重骑兵直接豁出一条路的过程,让他感到更加震撼,他甚至都不由自主的张大着嘴,眼睛一瞬不瞬的睁着,屏住呼吸等待碰撞的一刻。密集的阵形让双方都无路可退,也没有丝毫躲避的空间,杀人和被杀只在马身交错的一瞬间,这时的个人战技和骑术已经毫无作用,战士的勇气在骑兵战中得到最大的体现。   迎面而来的吐蕃骑兵此时已经没有多少阵形可言,他们刚刚来得及逃脱远程攻击的恶梦,以为可以好好厮杀报仇时,却发现他们没有阵形的冲锋,而面对的对手依然保持着严整的冲锋阵形。这中间区别之大很快就体现出来了。   吐蕃骑兵面前密密麻麻的长枪的威胁下,一些马匹不顾骑手的控制往侧面斜向跑去,但斜向同样是潮涌而来的祥符国大军骑阵,他们阵型便变得越加散乱,这样一来吐蕃人因为已经没有了严整的队形,朱雀军团的战马眼前便没有类似密密麻麻长枪的威慑,不会不顾骑兵控制往侧面去。   不过,在最后急速的奔跑下,朱雀军团骑兵阵列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曲线,但短短的距离还不足以影响阵型的完整。   相距五十步,马速升到最快,双方以每秒二十米左右的速度接近,最前排的朱雀军团骑兵无不满脸涨红,双眼圆睁握紧手中铁枪,枪头对准对面的吐蕃骑兵,本来跑在最前面的吐蕃骑兵也是满脸凶悍,但他们中此时看清对手那严密的几乎没有多少缝隙的阵形时,却也终于有些慌乱——他们本来人数比对方多,可是如今的结果反而是他们每个人要面对至少两支长枪的攻击。   吐蕃骑兵前排仍有人在试图射箭,一拨骑弓射出的轻箭嗖嗖飞来,一百多名祥符国骑兵被击中,因为良好的盔甲防御,所以只有十几人跌落马下,短短距离转眼即逝。   “杀!”祥符国骑兵阵同时爆发出嘶声力竭的最后一声吼叫。   轰!   两股马匹的洪流迎面对撞,无数折断的枪杆和刀刃的断片飞舞,折断声和人马碰撞连绵不绝,枪刃与铠甲摩擦的声音让人牙根发酸,避让不及的马匹互相撞得骨头碎裂,一些马匹被撞得飞起,一些则带着骑手倒地,在地上拼命翻滚。   最后时刻,朱雀军团骑兵的坐骑也不听话的往左稍微偏开,不过这是正常现象,却没有让马上的骑兵长枪偏离太多,每个第一排的骑兵始终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吐蕃骑兵,降低自己身形,在双方轰鸣的蹄声中交错而过。   人仰马翻,鲜血四溅,士兵们的嚎叫,战马的嘶鸣,还有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伴随着鼓角声,这一切,没过多长时间渐渐的全部笼罩在由南面飘来的浓烟中,在战场的两翼,完全陷了一场昏天黑地的厮杀中。   在寇准眼中两翼的轻骑兵对冲实在是太震撼了,但实际上中军正面的战场比起两翼来要更加的惨烈。先前一触即溃的吐蕃中军骑兵,此时却变得凶狠无比,他们的兵力看起来也要更多,此时与已经减慢速度的重骑兵们缠斗在一起,人数上数倍让他们也并不稍露下风。   后方指挥车架上,只有邓崇轩、寇准和各类指挥通信兵,两边除了邓崇轩的五百亲兵之外,还有一千骑兵作为预备队一直没有出动,带队的正是昨日刚立下大功的常破刀。只是被常破刀所救的曾国勇早已按捺不住,提了一杆大枪随中军冲了出去,与吐蕃骑兵战到一起,表现得极为勇武,寇准看着他在敌军之中左突右驰,往来如飞顷刻间便杀了七八名吐蕃骑兵,忍不住赞道:“曾国勇真是将门虎子。”   不远处的常破刀却是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心道:“此又何足道哉!”   眼前打得难解难分,但是邓崇轩始终不肯将常破刀带领的一千骑兵投入战斗,反而让他们留在身边观战,这让常破刀心中心急如焚,甚至已是生出一些不满来,只是不敢明言。   寇准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虽然没有修炼内功真气,但是在叶尘的要求下,最基本的身体锻炼和骑马操弓却是认真学习练习过的。   并且因为他聪明好学,说其弓马娴熟绝非饰语。另外,在叶尘有意督促指点下,寇准是熟习兵法的。战斗开始时,他尚有些紧张,一些战局的细微变化他亦很难分辨,难以判断哪些是稍纵即逝的时机,哪些又只是战斗之中出现的平常之事,但是战斗进行到此时,寇准却早已变得从容冷静,虽在细节之处仍不可能一眼看穿,但是整个战局的变化,却已经清晰的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寇大人,你说那浓烟之后有什么?”邓崇轩收回望远镜,突然执鞭指了指他们的正南方。   “必是吐蕃人的陷阱。”寇准不假思索地回道,“吐蕃人定是设了伏兵,困住了中军的前军。”   “寇大人果然目光如炬。”邓崇轩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些浓烟,突然喝道:“常破刀,你认为吐蕃人为何要燃那些浓烟呢?”   常破刀被他问得一怔,才说道:“回禀军团长,属下认为必是因为他们利在乱战!”   “为何利在乱战?”邓崇轩突然转头看了常破刀一眼。   却听常破刀又说道:“属下猜测是因为吐蕃人的伏兵并不多,格旺多杰必是怕盖朱城丁旅长乘机出城,内外夹击,因此不敢带太多的兵来。他要的是利用这浓烟,让我们不知虚实,断绝联系,各自为战,然后他才能各个击破!”   邓崇轩赞道:“不错,所以咱们要尽快攻破一个缺口,左、中、右,无论哪个,只须成功,便能取得主动,吐蕃人的算计便会落空。”   说到这里,邓崇轩或许是觉得时机已到,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常破刀你以为你带一千人就能攻破一个缺口?”   不等常破刀回答,邓崇轩又说道:“吐蕃皆百战之诱,骑术精湛,以骑对骑,攻其有备,多你这一千骑,未必便能于轻易取胜。况且我们攻其左,吐蕃人未必不能救其左,而我们攻其右,吐蕃人未必无力救其右。”   邓崇轩轻击马鞭,又说道:“兵法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常破刀,你说吐蕃大军此时,最无备的是何处?”   “军团长是说?”常破刀的眼睛亮了。   “你个白痴,此时才明白。若不是担心你不明白其中缘由,影响这一着妙计,本将都懒得给你说这么多。你看这满地的浓烟,还有这混战,便是咱们就这么走了,只怕也没人能看见。”邓崇轩瞪了一眼常破刀,才说道。   “末将领命!”常破刀大声应道,转身面对他的一千骑兵,沉声喝道:“听我号令行事!”   在一片浓烟弥漫中,原本在祥符国大军军阵最后面的一千预备队,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河南岸,吐蕃两万五千骑兵与朱雀军团一万骑兵的激战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在战斗开始之时,曹玮本以为他可以回营从容地的吃上一顿中饭,但是现在他已经在心里悄悄地将中饭变成了晚餐。吐蕃骑兵战力没有让他失望,但是朱雀军团所表现出的战力让他吃了一惊,他虽然在这些天根据宋卫府和军部探子所提供的去年宋国、辽国与祥符国几次大战情况,以及最近吐蕃人与祥符国战事过程,对祥符国军队战力有了一些判断——他原本以为只要战术得当,两万五千骑兵对付祥符国一万骑兵足够了。这已经算是对朱雀军团给予了相对很高的定位,但是他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最终判断还是出现了差错。   祥符国大军的战斗力超乎他的预料,即使到此时,他们仍然没能如预期的吃掉已陷入包围中的朱雀军团前阵。最大的变数,或者说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祥符国地骑兵,不管是重骑兵,还是轻骑兵竟然本身还是一名合格的步兵。他从没有见过骑兵还精通熟练步兵战阵的厮杀。但这件事情就在他眼前发生了。   朱雀军团前阵善于应变,他们原本都携带了弓弩,负责统帅前阵的王超在发现自己中了计,而明白吐蕃骑兵的意图后,很快他们找到了应对之策。他一声令下,甚至不等他下令,在那些低级武官的指挥下,所有骑兵纷纷下马,以战马、重骑兵居外,轻骑兵居中,组成了一个个的步兵圆阵,用强弓快弩与吐蕃骑兵进行战斗。   在叶尘一力倡导下,军枢部年初组织第三次军队改革中要求每个骑兵都要首先是一名合格的步兵。 第943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为此整个春天九大军团骑兵都在训练步兵战阵,当时有很大一部分骑兵只是碍于军令不得不训练,但是心里面却一直很不以为然。然而,此时的好处终于体现了出来。   吐蕃骑兵面对这些结阵而战的祥符国“步军”,战斗再一次变得艰苦起来。开始时只是一个个的小圆阵,然后在王超的组织下,小圆阵开始互相声援,有意识的互相靠拢,最后变成了几个难以啃动的大阵。   曹玮当然认识王超,他神色感慨的看着王超,但毫不犹豫的对旁边格旺多杰说道:“此人叫王超,是朱雀军团副军团长,只要射杀他,这些人没了主心骨,便会不攻自破。”   格旺多杰如今对曹玮极为信服,当即便吩咐下去,组织十多个神射手,专门招呼王超,王超身边亲兵虽然拼死护卫,王超本人武功也不弱,但最终大腿上挨了两箭,失去行动之力,被亲兵护在战阵最中间,跌坐在地。已经难以指挥部队。   但是,没过多久,曹玮和格旺多杰的脸色越加难看了,他们甚至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惧意与忧色。   王超如今已经不再指挥大军,但形势却并没有改变多少,如今这些朱雀军团前阵军队中并没有什么高级将领,甚至在王超之后,两名旅长都已经被射杀,现在指挥这些祥符国大军的,最多不过是些营、连长,他们失去了阵形,副军团长重伤,又被断绝了与中军主阵之间的联系,但在陷入绝境之后,他们竟仍然没有丧失组织力!   曹玮感觉这是自己自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军队!   这是怎么样的噩梦?这便是叶尘建立的国度,训练出来的军队?他突然想起叶尘最擅长的便是创造奇迹,这些军队或许便是叶尘创造的又一个奇迹。   然而,如今大宋已经与叶尘,与祥符国成为死敌,这便意味着他要与这样的军队为敌。如今他只是给吐蕃人当军师,若将来他亲自带领大宋禁军与这样的军队大战时,要怎么做才能够打赢这场仗。   此时战场上的大战,完全成了彼此之间消耗士兵生命的战场,这种情况下,哪一方某一片或者某一队军队先露出溃败之势,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一场大溃败。   所以,不管怎么说,格旺多杰都要咬牙坚持,只是他们本来人数占优,可是目前却已经没有筹码可用,他们身边随了这支亲兵之外,再无其余的部队,而曹玮知道,格旺多杰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回营调兵。因为盖朱城守将丁加刚同样是一个难缠的角色,格旺多杰派人一回营调兵,很容易被丁加刚看出虚实,说不定便会出城偷营,更何况那三千特种大队还不知道藏在何处。   曹玮记得不论是丁加刚,还是王超,亦或是高武阳,都是以前大宋武官,并且在宋国时级别都不高,最高也不过麾下两三千人的军都指挥使,而且包括王超在内,并没有在统兵打仗方向表现出什么过人的才华,可是如今如这三人这样出身大宋,如今身为祥符国将官的人,所表现出的能力让曹玮感到心惊。   曹玮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些人之所以有这样的蜕变,或者自身能力被挖掘出来,都是因为叶尘。这或许也算是叶尘创造的众多奇迹中的一个。   吐蕃军每次的冲锋、射箭,都能给朱雀军团前阵带来一些伤亡,但是他们始终冲不破朱雀军团前阵的阵形。   不过,格旺多杰的命令十分简单明了,他强行要求部下持续不断的,一波接一波的进攻,让朱雀军团前阵无法休息,时刻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在他看来,对方总会疲惫,然后就一定会出破绽。   而且,朱雀军团前阵快弩的弩箭,总有用完的时候吧!   这样的战术其实也算是当前最有效的战法。只是瞬间万变的战场上,格旺多杰听了曹玮的话用烟雾将朱雀军团前阵与其他部队隔开了,可同样的这些烟雾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不知道浓烟的北面会出现或者说已经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   想到这里,曹玮不自觉的往左右望了望,然而就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刹那,他发现从东北面,有一支军队正朝自己这边疾驰而来。   曹玮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那浓烟飘得四散都是,让他看不太清楚那是哪支部队,但从方向来看应该是一支吐蕃骑兵,但出于一种谨慎,他还是给格旺多杰说了,后者挥手招来一位亲随盼咐道:“去看看那是个部族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曹玮听见那亲随答应了一声,策马朝着东北边驰去,便又转过头,留神战场。   但不等曹玮并把心思放在战场多长时间,突然间,他听到身边格旺多杰的亲卫“啊”地一声大叫,他转头一看——却见刚刚格旺多杰派出去的那名亲卫,胸口中了一箭,被他的战马驮着小跑着折了回来。   “是朱雀军团的人。”几个亲随结结巴巴的喊着。   “朱雀军团?”曹玮方愣了一下,却见格旺多杰已霍地转身,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死死的望着那队人马前来的方向。曹玮恶狠狠地说道:“看来是我倒是低估了邓崇轩!”   一股寒意突然从曹玮的背脊上冒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刀柄。不说是他,即使此时他身边每一个吐蕃人,都不难判断,那队人马至少有上千,而他们此时,身边不过百余亲从。   更紧要的是,倘若这只突然冒出来的骑兵与被围困的朱雀军团前阵合兵一处,整个战局,都会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这要如何是好?”格旺多杰脑子里不断的转着念头,眼睛却望向了曹玮。   但是这位来自宋国年轻一代第一名将,此时也只能是铁青着脸,一筹莫展。   即使是在这嘈杂的战场上,曹玮也可以清楚的听见那队人马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便在曹玮想着冒着让吐蕃大军惨败的风险,让格旺多杰立刻下令撤兵时,曹玮忽然听见从南面也传来一阵马蹄声。   “休矣!”曹玮心中一惊,难道对方还藏有另一支骑兵,他在心里暗自叫苦,但扭过头去,却见格旺多杰的表情松驰下来,他怔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那竟然是吐蕃的人马!   曹玮好一阵子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此时格旺多杰神色中也有疑惑,显然虽然确定这是自己一方的人马,但却不知道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来人是格旺多杰麾下一位中叫安仁离麻的部将,护送着郢成蔺逋叱派到盖朱城的一名心腹密使给格旺多杰送来紧急密函,带领的只有两千人,刚好是那队朱雀军团的两倍。只是巧的是在常破刀千幸万苦,用尽手段,带领一千人出现在吐蕃大军背面的同时,他们也赶到了!   这个时候,曹玮看见这两队人马,不约而同的张开了弓箭,朝着对方射去。   双方冲在最前面的骑士纷纷中箭落马,但两队人马仍在飞快的接近。心情仍有些恍惚的曹玮忽听到格旺多杰“哎约”了一声,他这才惊醒,顺着格旺多杰的目光望去,却见那队朱雀军团骑兵当中,策驰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黑甲白马的武官,正在连珠发箭,箭箭都是射向那队吐蕃骑兵冲在最前面的部将格仁离麻。素以勇武著称的格仁离麻,在他的箭雨下,显得极是狼狈,先是右臂中了一箭,然后在格旺多杰的那声惊叫中,又被那名常破刀一箭穿喉。好在这队吐蕃骑兵已经看见了格旺多杰,不致于因为主将死了,就没了主心骨,依然亡命搏杀。   曹玮看着常破刀箭法如神,心想此人的箭法莫非是叶尘调教出来的,否则怎么会已经有了叶尘当年刚出道时的几分风采。曹玮暗暗心惊,格仁离麻身边的裨将亲兵们已经疯狂的引弓射向常破刀,欲为自家主将报仇,却被那名朱雀军团武官轻拨战马,轻巧避开,回手连射几箭,那几名射他的吐蕃裨将亲兵竟然反而一一中箭,落下马来。   这几箭让曹玮与格旺多杰皆是大惊失色,格旺多杰转头问曹玮:“那是何人?朱雀军团亦有如此勇将?!”   曹玮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但此人姓名。   好在两方很快便碰到了一起,众人以为常破刀的神射便少了用武之地。但却不知常破刀本身乃一流高手,自加入军中之后,又用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将武功实力转化成马上拼杀,实乃一员猛将,否则邓崇轩也不会让他一个小小连长担当此大任。   格旺多杰与曹玮很快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常破刀所过之处,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他冲杀在前,便相当于一把宝剑拥有了无坚不摧的剑尖,以一千厮杀数个时辰的疲兵对战这两千名吐蕃生力军,硬是占了上风。眼看着甚至就要杀穿这两千吐蕃骑兵,去救援被困住的朱雀军团中军前阵。 第944章 兵败如山倒   曹玮正在准备让格旺多杰和他向后退一些,不料他身边一声大吼,眼前几骑快马冲出,他一愣之间,才发现是格旺多杰下车换马,摘了狼牙棒,冲了出去。他身边数十名亲兵生怕他有失,忙紧紧策马跟上。   曹玮这时已来不及劝阻,只能提心吊胆地观战。   格旺多杰却是天生神力,一个看起来有近百斤的狼牙棒硬是与常破刀手中一杆特制大砍刀杀了个难解难分。曹玮看了一会,见格旺多杰竟然不落下风,心想格旺多杰能够被郢成蔺逋叱视为麾下第一心腹大将,统兵打仗的本事虽然不算太好,但是自身却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不过,曹玮最近刚刚了解到祥符国军装、盔甲与勋职级别的对应关系,眼看着常破刀分明只是一名麾下只有几百人的少都校,不由有些惘然。   常破刀此时已经进入兴奋癫狂状态,他领会了邓崇轩的作战意图之后,带着一千人好不容易从战场缝隙里面杀过来,又故意绕了一大圈子,想给吐蕃人来个出其不意,救下大军中军前阵的同时,一举打破僵持的战局,成为此次骑兵大战大胜的第一功臣。不料,眼看着就要成功,突然冒出出一队吐蕃骑兵拦住了他,一想到手的爵位、特等战功、升职升官有可能失去,常破刀心中的杀意顿时滔天而起。他拼了全力身先士卒,眼看着就要将这一队吐蕃骑兵打穿,勉强完成任务。不料被这一员马上厮杀不比他弱的吐蕃大将给拦了下来,心中的愤慨和着急可想而知。他却还不知道这格旺多杰乃吐蕃大军主帅,他若是能够一举杀了格旺多杰,所达到的效果、所立下的大功比他原本的计划还要好。所以,常破刀一心还想着杀到被困的中军前阵那里,与其汇合,改变战局。   格旺多杰虽然天生神力,马上杀技不凡,但时间一长便显得后力不继,最终还是被身怀高深内力的常破刀击伤,被他亲兵拼了命的救走。常破刀也不追,一番拼杀,终于杀穿了这队吐蕃骑兵,杀进了吐蕃人对朱雀军团中军前阵的包围之中,并且以挨了一箭一刀的代价,杀开一道大口,被围困的朱雀军团中军前阵见到援军,军心大振,在常破刀带来的人马保护下,纷纷上马,再次由步兵变成骑兵,且战且退。   曹玮和格旺多杰来不及哀叹咬进嘴中的肉竟然也要吐了出来,两翼的探马又飞来报告,吐蕃大军两翼节节败退,若中军再不击败敌军,或者派援军支援两翼,他们就快要抗不住了,随时都会全线溃败。格旺多杰差点没气得吐血。两翼轻骑兵人数是对方近两倍之多,竟然被打败了。再加上他刚才被常破刀所伤,这其中的郁闷和难以置信,让格旺多杰想要抓狂。   “格旺将军,眼下已经不是能否打败朱雀军团的问题,而是如何安全撤退。”曹玮也是心中暗叫可惜,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冷静,开始考虑且给格旺多杰提醒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情。   格旺多杰瞬间犹如被人从头浇灌一了盆子的冰水,咬牙说道:“这个时候说撤退,再让其他部族军断后,只会带来更大的惨败。唯有我亲自带本部兵马断后,其他部族大军才不会慌乱的撤退。只是其他部族军也只会顾着自己逃走,绝不会想着接应一下断后的我。”   曹玮一听头也大了,眉头紧蹙,一时间也想不出万全之策。   就在这时,之前被死去的格仁离麻保护着从盖朱城而来的郢成蔺逋叱特使一脸心悸的上前,对格旺多杰说道:“格旺将军,郢成蔺逋叱大人让我告诉你五天之内若是再攻不下盖朱城,便撤回兰州城,然后再提头去见他。”   这句话无疑在格旺多杰伤口上撒盐,大火中撒燃油,那就一个郁闷和愤怒。但却又能怎么样。但不管怎么样,郢成蔺逋叱的话他不敢不听。只是盖朱城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吧!眼下如何顺利将大半兵力撤回去才是关键。   “眼下烟雾未散,而朱雀军团中军前阵只顾着先退回去,显然还不知他们两翼已经占得绝对上风,趁着朱雀军团中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两翼部族军还没有崩溃之际,格旺将军应迅速带自己本部人马撤退……”曹玮想了一下,最终说道。   格旺多杰立刻便明白曹玮的意思,这算是弃卒保帅之策,当然这也是此时最有利他的计策。   格旺多杰毫不犹豫便采取了曹玮的计策,先是派人对两翼各部族军通知,再坚持半炷香时间,他定能够率领中军破敌。然后却派人召回追击常破刀、王超一行的本部族骑兵,然后悄无声息的带人撤退。而位于他们两翼的其他部族吐蕃骑兵因为烟雾遮挡,格旺多杰又留下数百死士位于中军与两翼交界处喊杀跑动,竟然瞒过了两翼还在死死坚持的其他吐蕃部族军。   常破刀虽然受了轻伤,但是一想到自己顺利完成了任务,立下大功,心中正在欣喜,然而在半路上便遇到了邓崇轩的指挥车驾,并且邓崇轩见面就劈头盖脸的喝道:“蠢货,敌人都逃走了还不知道追敌,往回跑干什么。”   常破刀愣了一下,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追击他们的吐蕃人早就不见了踪影,而透过渐渐消散的烟雾可以看见吐蕃大军的中军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他二话不说,便带着自己麾下仅剩的六百多人马调转马头追了上去。   邓崇轩也是刚刚借助望远镜发现了端倪,一边亲自上前证实,此时也立刻下令全军追击。号角、战鼓声中,两翼吐蕃部族军终于通过朱雀军团的欢呼声发现了格旺多杰竟然已经带着中军逃跑了。大惊之下,这些吐蕃大部族带领将领再也顾不了其他事情,立刻带着自己的人马开始逃走。有那聪明的部族将领还知道派遣留下一队死士断后,情况稍好一些。而大半的部族将领却因为主帅格旺多杰带中军逃走而心生慌乱,只顾着带人逃走,反而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兵败如山倒,这个时候即使追兵只有一千人,都已经很难挽回吐蕃大军的溃败之势。   吐蕃大军大溃败就此开始,一万朱雀军团骑兵此时已经只有大约七千左右还能够纵马追敌,但就这七千来人追着还有两万余吐蕃大军跑了四十多里,直至天黑的时候,吐蕃残军逃进他们在盖朱城下的大营中才算结束。   这还是因为先前顺利逃回的格旺多杰听取了曹玮的建议,在距离营地不远时,先是将大军整队,甚至一路欢呼着才进入营地,成功迷惑了盖朱城内的丁加刚,让其不敢轻举妄动,然后又暗中派出在营地中休整的一万大军去接应两翼部族军,并成功的将朱雀军团追兵拦着,救回了四千多各大部族军队。   此时,盖朱城内的丁加刚才察觉出端倪,但却已经丧失了出城偷袭大好时机,丁加刚只能站在城头暗叫可惜。   而邓崇轩带人先是厮杀了半天,又狂追了大半天,再加上前一天晚上连夜渡河,此时近七千人马已经疲惫得不行。更何况如今吐蕃大军人数依然比他们要多,不敢再深入,带人退回了河边安营扎寨,进行休整。   此战,一万朱雀军团对战两万五千吐蕃大军,以后者惨败而告终,吐蕃大军逃回盖朱城大营中的只有一万二千人。其中格旺多杰麾下直系人马原本一万人逃回了七千多人,而一万五千人的其他吐蕃部族军只逃回了四千多人。失去的这一万三千人中有三千多人成为了朱雀军团的俘虏,近万吐蕃骑兵被杀死。   这场被命名为黄河滩骑兵大战的战役成为祥符国战争历史中在正面野战中以少胜多最为经典战役之一,成为此后多年祥符军事学院战例分析课上经常出现的题目。当事人常破刀、邓崇轩、王超、寇准等人都曾经被一度请到祥符军事学院进行专题讲座。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就在黄河滩骑兵大战结束的第二天,张大为率领青龙军团一万五千大军历经十天时间,走了上千里路,终于来到了盖朱城东面七十多里的治源县,只是一路行军,大战之前总要先休整一两天才行。   ……   ……   八月一日,杨继业带领五万骑兵离开瓜州,历经十五天时间,疾驰了一千五百多里路,终于赶到了凉州。   傍晚,中军大帐。   杨继业麾下旅长以上将官聚集一堂,召开作战会议。和以往一样,唐兴武还是先开始进行最新情报通报。   “七月二十三日,盖朱城守将丁加刚和特种大队副大队长高武阳里应外合,以疑兵之计,大破围攻盖朱城的吐蕃格旺多杰四万大军,斩首三千多人。七月二十四日吐蕃人再次聚集四万人围攻盖朱城。” 第945章 白面阎王   “七月二十五日,宋国先以五千人马为诱饵对黄湾关进行挑衅,然后党进亲率三万精骑伏击拓跋格鲁军团长带领的一万白狼军团主力,一场大战,加上原本黄湾关守军,白狼军团损失达七千人,另外两千人被孙飞羽带着不知去向。”   唐兴武话刚刚说到这里,不等他说后面的,白狼军团骑兵一旅旅长拓跋狮便突然骂道:“老子早就知道那狗日的孙飞羽是个软蛋,定是那狗日的关键时刻坏事,让我们白狼军团吃了败仗。这狗日的还他娘的当过山贼大头目,等老子回去……”   “闭嘴!作战会议岂容你污言喧哗。会后前来找本官领罚。”每次召开作战会议便坐在杨继业左手第一个位置上,几乎从来不开口说话,身穿少将军服饰的一名中年将领突然喝道打断了拓跋狮的嚷嚷。   向来脾气暴躁的拓跋狮闻言,顿时脸色微变,嘀咕两句便不敢再说话,其他人同样心中一凛,不自禁的直了直身体,看向此人时脸上多有不自然。   喝止住拓跋狮的这位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脸色苍白的有些病态,好像很少见太阳,拥有少将军勋职的男子。此人正是在祥符国军中大名鼎鼎,有着白面阎王之称的军枢部军法部部长郭飞。   郭飞原本是黑骑兵统领黑月的副手,在祥符国原本知道他名字的人非常非常少。直到黑月兼任训练部和军法部部长期间,经黑月保举,叶尘同意让郭飞担任训练部下辖教导队大队长之后,才渐渐被人所知。   教导队担任全军所有士兵的轮训任务,自组建这一年多以来,在教导队集训的军队因为严重违反纪律或者不服从军令光是郭飞下令杖毙的便有近两百人,其他经历过关小黑屋禁闭等恐怖惩罚的士兵更是多达数千,全军不论是多么桀骜不驯或者战力强大、战功卓著士兵说起白面阎王郭飞没有不怕的。   而年初天卫军团组建,黑月卸去军法部部长一职,郭飞升任为军法部部长,当时正好赶上军法部整顿,经他手训练出的军法官,特别是派到各个军团旅、营、连、排这四级的军法官上任之后,在全军掀起了不小的风浪。短短数月时间,载在郭飞手上的各级军官多达近百人,降职的、处分的、杖责的为数不少,其中还包括几名旅长,甚至有一名营长醉酒强奸一名民女,直接被军法部杖毙。这一次西征事关重大,叶尘和杨继业等人商量之后,便让郭飞随军西征,亲自督查军中违纪之事和大军战功的核算。有白面阎王跟着,这一次西征途中路上,违反军纪之事果然少之又少。   拓跋狮和郭飞小插曲之后,作战会议继续召开,唐兴武继续通报情报。   “七月二十六日,邓崇轩将军带领朱雀军团从景泰县渡河,与得到消息带领两万五千大军前来拦截的格旺多杰吐蕃大军一场野战,朱雀军团以少胜多,大破吐蕃大军,此战斩首近万,俘虏近四千人。但朱雀军团也损失三千多人,受伤一千多人,于河边驻军休整。现今吐蕃格旺多杰近三万人依然围攻盖朱城。此外青龙军团也已经于七月二十七日到达治源县。只是长途跋涉,人疲马乏,亦需要休整至少两三日以上。”   唐兴武将最新接到的情报依次先进行了通报。众人无不神色凛然,兵犯兰州的吐蕃固然先后在前来支援的特种大队和朱雀军团手中吃了败仗,这本就在众人的预料之中。真正让众人神色肃然的是黄湾关白狼军团与宋军的大战。宋军此举很容易让人认为宋国是想与祥符国全面开战。如今河西走廊西征虽已结束,但是最西边的西州回鹘汗国十万大军聚集于沙州,对瓜州乃至整个河西走廊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发兵来犯。兰州吐蕃人虽然在援军手中吃了败仗但主力犹在,并且依然占据着整个兰州全境。   杨继业显然早就知道这些情报,神色始终平静得犹如一面冰湖。早在数日前他们刚赶到甘州城时,唐兴武便接到关于杨延广为救兰州城全城百姓而自杀殉国且向吐蕃人献人头的消息。唐兴武至今还记得,杨继业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身体微抖,然后大声说了三声“好”,再之后便恢复平静,在后面这些天中甚至都没有表现出过任何伤痛、仇恨等情绪,这自然是一名优秀统帅应该有的自制力和反应。但唐兴武当然知道这只是杨继业表面上恢复平静而已——任何人都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儿子死了而不伤痛,杨继业只是因为身为祥符国总领全军的柱国大将军这个身份,且如今祥符国局面极为险峻,而不得不将这些个人情感以强大的自制力压在心底深处。   “烦请寇大人说一下河湟青唐吐蕃王国的情报和从凉州前往河湟青唐的道路侦察情况。”杨继业挥手直接打断了想要发言的两名旅长,神色平静地说道。   十数日前,杨继业带领西征大军攻打瓜州内城,当时刚刚接到吐蕃人攻打兰州时,杨继业便聚集众将官召开作战会议,定下可能要从凉州改道向南,直取郢成蔺逋叱老巢河湟青唐的计划,当时唐兴武便以杨继业的名义给安全部在西域分部司使寇明禄下了侦察情报任务。朝廷早有指示,安全部在西域分部在西征期间,要听命于杨继业,寇明禄不敢怠慢,迅速调集精干人手安排了任务,并亲自赶到凉州。此次作战会议杨继业便直接请他来参加。   面对柱国大将军,军中第一人,寇明禄不敢放肆,连忙起身,先向杨继业一礼,却没有理会其他人,拿出一张地形图铺设在桌子上,然后才说道:“大将军请看,凉州与河湟吐蕃之间隔着祁连山脉,原本潘罗支占据凉州时与河湟吐蕃来往密切,两地之间自有一条较为宽广,可供车马、大军通过的山道,便是下官手指所指这条山道,两地吐蕃人甚至对一些地方还进行过修缮,之前郢成蔺逋叱防备潘罗支时便已经在河湟出入祁连山山道处修建了一道关口,名为天险关。此关之名的确名副其实,比我国银州与宋国边关的大峡关过犹而不及,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原本在大将军未攻下凉州之前,这天险关只有两千人驻守,便绝了潘罗支染指河湟的一切可能。而那郢成蔺逋叱显然也不是易与之辈,下官得到确切情报,郢成蔺逋叱对于我军可能从凉州直攻河湟老巢早有防范,所以又从青唐派了五千人,如今却有七千人驻守,以我们安全部的情报分析判断,非十万大军数月时间而难以攻克。”   黑狼军团骑兵一旅旅长韩涛当即说道:“用火药包都难以拿下。”   寇明禄显然对于一个比他官阶小两级的旅长质疑他们安全部西域分部的判断而不悦,事实上若非他认识韩涛是出身华夏卫府,他都懒得理会,此时便冷哼一声说道:“那天险关城寨非是人工修建,而是天然山涧山崖。火药包虽然厉害,韩旅长莫非以为还能够将整座山炸了不成。”   韩涛知道寇明禄不好打交道,皱眉看了一眼后者,心中暗骂一声,便不再说话。   特战营营长孙立行想了一下,说道:“寇大人,若是我特战营潜入那天险关吐蕃人寨中,能否从内破关。”   孙立行虽然只是营长,但特种大队都是高职低就,虽是营长但勋职为大都副校,职务为副旅级,最主要的是孙立行上面的那位杀手之王没有任何人敢得罪,或者不给面子。即使是同样拥有超然地位的安全部都不行,所以寇明禄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孙营长有所不知,那天险关除了山道出入口之外,两边山高坡陡,几乎和悬崖没有什么区别,且吐蕃人山寨附近数里之地悬崖山坡上都是石头,无一颗高过膝盖的草木。吐蕃人只要派出一两名哨兵,不论白日还是晚上,任何潜伏都难逃哨兵眼睛。不瞒诸位,我安全部本也想打探那吐蕃山寨内的情况,可是本官先后派出去七名探子都一去不回,其中包括一名金牌探子。特战营如孙营长这般轻功身法已达一流的高手或许能够潜入,但若想大举潜入绝无可能。可是人数太少又难以从内破关。”   孙立行抱拳道:“多谢寇大人解惑。”   言毕,孙立行便坐下不再说话。   白狼军团骑兵一旅旅长拓跋狮之前听到唐兴武通报他们白狼军团主力在黄湾关受了重创,便心中窝着火,之后又看不惯寇明禄那讨厌的嘴脸,此时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寇大人,你说了半天意思是我们想打吐蕃人老巢是不可能了?难道你们安全部就不知道再找一条秘道什么的?” 第946章 大山镇驿馆   寇明禄看了一眼拓跋狮,嘴角讥讽之色毫不掩饰,却没有理会拓跋狮,而是看向杨继业,抱拳说道:“下官正要向大将军禀报,下官带人在祁连山中打探到一条秘道,路况虽然多有不便,但却可供大军勉强通行。大将军请看地图,此秘道入口位于凉州姑臧县西南百里处一个小山谷之中,从此处进入之后……”   ……   ……   自八月一日起,兰州附近地域便进入多雨的秋雨之季。一连四五日,竟然阴雨连绵不断,以致于朱雀军团和刚刚赶到的青龙军团与吐蕃人的大战都受到影响,不得不先停下来,各自在营中休整。当然,这样的天气下,吐蕃人想要攻打盖朱城的计划同样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八月三日,祥符国,盐州,华阳县。   上一刻万里无云,下一刻忽然之间乌云遮天蔽日,紧接着倾盆大雨从变黑的天空四面八方倾泻下来,打在烟尘陡乱的驿路上。一个接一个的霹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伴随着一道道电光,撕裂了黑暗的天际。   大山镇驿馆的周方扬自屋门口伸了伸脖子,眼见雨水从屋檐、墙头、树顶,似泼水似的淋下来,从院子中顺着门缝和水沟流出去,不由得骂道:“这直娘贼的天气。”   周方扬甩甩头,正要缩回屋里去,忽隐约听到驿路上传来几声马的嘶鸣声。周方扬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卒,一听声音便知道不是寻常的马,而是优良战马。他忙侧了侧头,向屋里面招了招手,骂道:“刘老五,快找蓑衣,有官人来了。”   便听屋里有人笑骂道:“周头,你少做弄人,这天气……”一面骂着,一面便见一个中年汉子夹着一件蓑衣一顶斗笠走了过来,这汉子长得甚是结实,八月的西北雨天已经开始有了冷意,可是此人蓑衣下只穿着一件葛衣,身上的肌肉一股一股的,隔着衣服都看得见,只不过缺一条胳膊。   此时,这被称为刘老五的独臂中年人刚走到门口,周方扬一把抢过蓑衣斗笠,披在身上,便冒着大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刘老五忙探头出去,只见一辆马车裹着雨水,呼啸而至,停在了大门之外。伴着马车而来的,是一百余匹骑着战马的骑士,其中有十人穿着一身漆黑军装,其他大概百骑都穿着火红色军袍,刘老五是去年参加与辽军银州大战时被辽军砍了一只胳膊从部队上退下的一名玄武军团的班长,自然认出这火红色军袍乃朱雀军团的军装。   此时,这些骑士虽然早被大雨淋得湿透,但却都似丝毫不以为意,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刘老五呆了一下,知道这些人当是朱雀军团里面的精锐,只是带头身穿漆黑奇异军装的十名骑士神色气质更为冷冽,刘老五即使是退伍老兵,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刀山尸海,但与这些人目光一对还是心中禁不住一冷。他哪知道这十人是隶属于皇室,直接听命皇帝陛下,且负责皇室人员安全的暗卫司。   那为首的一名黑衣骑士见着驿站才两个人出来迎接,眉头一皱,喝道:“你们谁是头?”   周方扬忙陪着笑,回道:“小的是这里的驿丞,大人叫我周方扬就是。”   那骑士用眼角睨了他一眼,喝道:“你这驿站才两个人?还不叫人出来招呼……”他正骂着,忽听到身后有人喝道:“王三豹,说话客气点。”   “是,公子。”那王三豹应了一声,掉过头去,周方扬透着大雨,见到从最前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那王三豹见着他们出来,快步走了过去,一面说道:“公子,这么大雨,你怎么出来了?”   周方扬听他们说着话,心中一个激灵,三天前下来的单子,便是这两天,朝廷的兰州新任通判,那位大名鼎鼎的陛下亲传弟子寇准寇大人要经过这大山镇驿站!莫非是这一位?他狐疑着望向这名神色沉稳不似青年的青年,这轻装简任的,真是说不清是什么身份。   正想着,那青年已打着伞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周驿丞原是玄武军团的么?”周方扬愣了一下,却见那年轻男子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胸口三等战功勋章上,他忙笑道:“公子好眼力。”那青年又瞥了一眼他不灵光的腿脚,笑道:“朝廷九大军团每个军团军功勋章都有所不同,我曾经见过一名士兵佩戴过玄武军团军功勋章,所以记下了。展将军去年带一万骑兵直捣辽国武州,连破辽国十数个部落,端的是威震天下!周驿丞为朝廷立下三等战功,辛苦了。”   周方扬闻言,不由脸显骄傲自豪之色,笑着说道:“公子好眼力。”   此时刘老五早已招呼驿馆的人出来把车马牵入马厩,周方扬忙将外面这一行人迎入驿馆。大山镇驿站是个中等驿站,这么上百号人进来,加上原来零星住的人,顿时整个驿馆都似沸腾起来,驿站里的每个人都忙得手忙脚乱。好在那个年轻的公子见着周方扬瘸了的右腿,又看见刘老五的断臂,知二人是为国有功的退伍老兵,言语间便十分客气,凡事亦并不怎么苛求,让周方扬松了老大一口气。一阵忙活之后,安顿下来,那黑衣侍卫特意强调要将马匹照料好,周方扬不敢怠慢,便亲自去马厩看草料。   他才到了马厩,刘老五就凑了过来,问道:“周头,刚才来的这位公子如此年轻,到底是什么人。如今朝廷多处用兵,正是缺兵之际,他身边竟然有一百多号精骑充当护卫。”   周方扬拍了他一脑袋,骂道:“你管这多做甚?小心侍候便是。”   刘老五笑道:“关我屁事。我不过看他这么年轻,待下还这么和气,真是难得。在驿站做了这大半年,从来没遇到过。”   周方扬给马槽添了点草,说道:“你懂个屁。这一位的身份地位根本用不着做出什么盛气凌人的姿态。”   刘老五越发好奇,嬉笑道:“周头,你这样一说,我越来越好奇了,这一位年轻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方扬斜着眼睛看了刘老五一眼,说道:“好好侍候了,千万别出差错。你知道他是谁么?”   “我不是正问周头么?”刘老五笑道。   周方扬板着脸看了刘老五一眼,又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听他说话,压低了声音道:“你道他是谁?他是陛下亲传弟子,朝廷最年轻的六品大官——寇准!”   刘老五听到这名字也不禁一呆,说道:“就是那个先是一手建立神山镇,让羌族大大小小十五个部落,共七万多人心服口服改土归流,后来又一手建立党项州的寇准?”   周方扬却已经不理他,摸了摸厩中吃料的马,一面挨个巡视,一面大声呦喝道:“兄弟们好好照料好了,莫要出甚差错!”马厩中众人都笑嘻嘻地答应了,也有人没理会周方扬,只顾低声啧啧道:“这可是河套大马……”   周方扬看看众人,不觉摇了摇头,猛听到轰隆一个霹雳,伴着一道闪电,把黑暗的天际照得惨白惨白的。他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右眼皮竟一个劲地跳个不停起来。他又在马厩里来回走了几步,心里总觉放心不下,正想着去前厅照看一下,忽见一个驿吏慌慌张张跑进来,见着周方扬,便用手指着外面,结结巴巴地喊道:“周……周……周头……出……出……出事了。”   周方扬心里头一沉,也顾不得听完,拖着一条腿便向前厅走去。刘老五眼瞅着不对,也连忙三步并两步,跟在周方扬身后,走了出来。他一面走,一面紧紧捏着胸口上的功勋铜牌——那铜牌上刻着“三等战功”四字,乃是去年在银州立下大功才挣到的封赏。凭着这块铜牌,四品以下官员他便可以不用下跪。   用不了几分钟的功夫,二人便到了驿馆的前廊。远远便看见前厅所有驿馆的人都赶了出来,被几个寇准带来的几个亲兵看守着,一个个惊惶不安。厅门口站了几个寇准的亲兵,目不斜视,满脸的煞气。周方扬心头咯噔了一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脚下不觉紧赶几步,顺着走廊几乎是小跑了过去,方到门口,便被那几个黑衣护卫给喝住了:“站住!没长眼么?”   周方扬忙陪笑道:“我是这里的驿丞,不知……”那几个黑衣护卫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便喝道:“什么驿丞不驿丞。公子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周方扬心头甚是恼怒,脸上却依旧习惯性地挂着笑容,婉言道:“小的们有服侍不周,还望上差担待几分。烦劳几位大哥通报一声……”他话未说完,便听厅中有人道:“让他们进来罢,或许有话要问他们。” 第947章 兵变   那几个暗卫应了一声,才放着二人进去。   二人走进门,见厅内依旧只点了一盏油灯,阴暗阴暗地,几乎看不清厅中诸人的脸孔。只凭着身形,见着寇准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两旁各站了三名黑衣护卫,挨着下首坐着的,却是一个身穿葛衣的陌生老头。那老头差不多五十多岁,凭着那丁点的灯光,可以看出他极为狼狈,头发、脸上、身上,都被雨水淋得透湿,到处都是泥污,还沾满了草屑。此时虽坐在厅中,竟似魂不守舍一般,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周方扬一面拜见寇准,一面偷偷拿眼打量这老头,却是有几分眼熟,他又细细想了一回,才敢断定自己驿馆中从未有过这个人,只是不知道曾经在哪里见过。他正纳闷,却听寇准沉声道:“张大人,韦平县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那孙飞羽真的带人作乱?”周方扬心里顿时豁然,这老头竟是韦平县县令蔡永源,只是不知为何,竟穿了平民的衣服,还如此狼狈。他望着蔡永源,心里暗暗揣测,突然想起刚刚寇准下车之时,他在心里仔细点过人数,并没有蔡永源在内,当时寇准亦无此时这种异常神态,那这蔡永源定是他上马厩的时候来的驿站……   他正胡思乱想,却见蔡永源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竟平白地打了个寒战,颤声道:“寇大人明见,那孙飞羽来到我们韦平县要粮草,下官没有朝廷的命令哪敢给他粮草,不料那孙飞羽带领的军队突然发生内讧,孙飞羽就在城下,在下官亲眼注视之下带人将反对他的一些人杀了,然后便带着一千多白狼军团将士反了,而原本驻守我们韦平县的朱雀军团一个营将士跟着邓将军去支援兰州,我们韦平县无人能够抵挡叛兵啊……呜呜呜呜呜……到处都是乱兵……杀人……刘通判……死了……死了……我亲眼看见……刘通判会一些武功,出手杀了他们一名乱兵,结果被他们砍了四肢,折磨致死的……呜呜呜呜……活活折磨死的……”   这蔡永源说到最后反反复复念叨着“活活折磨死的”,整个人似陷入极大的恐慌当中,竟完全不再理会寇准。   但这几句话,却已经足够让厅中所有的人都背脊发凉。   兵变!   那孙飞羽不但不带两千人回黄湾关找白狼军团长拓跋格鲁请罪,竟然在韦平县兵变!   寇准的脸色刷地白了。若是放在平时,在永源县这种祥符国腹地两千人发生兵变,虽然也是一件大事,但最多也就激起一点浪花,随便附近一个城池驻兵出动都可以平叛。可是如今西征军抽走部分兵力,为救援兰州除了边关军寨、州、县之外,腹地寻常县城甚至州城兵力几乎被抽调一空。这种情况下这近两千人足以给一方百姓带来灾难。若是不能及时平叛,让叛军到处乱窜,给当前本来就形势紧张的祥符国必然会造成极大的乱子。   寇准又接连问了蔡永源几个问题,蔡永源却是回答得不得要领,只是神色惶恐,反反复复说着“活活折磨死的”。   寇准有些恼怒蔡永源的无能,但半晌之后,才无可奈何地微微叹了口气,唤道:“王三豹。”   王三豹闻声而出,应声道:“在。”   “带蔡大人下去休息。找几个人好生照料着,叫他快些缓过神来。”   “是。”王三豹答应着,却听寇准又喝道:“慢着。”他忙停下脚步,却听、厉声道:“传令着人守好驿馆出入通口,凡馆中之人,无我手令,许进不许出。违令者……”寇准咬了咬牙,沉声道:“格杀毋论!”   “遵令。”王三豹大声应道,扶着那蔡永源退了出去。   寒着脸望着王三豹走出厅门,寇准紧蹙眉头开始沉思。他本来是身在朱雀军团之中,跟着邓崇轩一起对付吐蕃人,但四天前收到夏京胡三光来信,说是水儿失踪,寇准大惊之下,冒雨赶往夏京。不料在此地遇到孙飞羽带兵作乱一事。寇准何等人物,立刻将此事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看了通透,而这种事情既然被他遇到,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可是,他手中只有百余名人马又怎么对付得了近两千叛兵,而这附近又几乎没有兵马可以调动。   事实上,就算有兵马调动,寇准也没有权力调动任何兵马,然而若是往返请示调兵……太费时日。镇压这兵变,就是要迅雷不及掩耳,动作要快,乱兵猝不及防,有两三千精兵足矣。韦平县并非是什么要紧地带,孙羽飞在此地兵变,显然是偶然。乱兵仓促作乱,心里定然惶恐不安,这近两千白狼军团的家眷,可还都在朝廷手中捏着呢。而且,既然是仓促作乱,乱兵内部必然有分歧。若是往返请示,宽以时日,乱兵的心便稳了,内部亦整合妥当了,那时便可能成心腹大患,却需要出动更多的兵力才能剿平不说,这韦平县境内及附近地域遭过这股乱兵,亦是彻底完了。只有趁着他们军心未定,内部未稳之时,尽快进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乱兵纵有一军的兵力,亦不过是乌合之众,可一鼓成擒。   寇准心中念头转动,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此时,除寇准和十名暗卫之外,其他人的心都仿若跌进冰窟一般。这是祥符国立国以来出现的第一次兵变,而且出现的时机是如此的糟糕。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寇准把目光投向周方扬,问道:“周驿丞,此处距离韦平县大概有多远?”   周方扬背上早已冷汗直冒,右眼皮跳得更加厉害了。他自己是在战场上几乎把命丢掉的人,鬼门关上走过一回,生死就看得淡了几分。但是,他一家老小十余口人却都在韦平县附近的……他是从宋国西北边军跟着邓崇轩投靠过来的,当了十多年的兵,乱兵是什么样的,他是见识过,也是知道的。军队纪律一坏,比强盗还要残暴。见寇准问话,他连忙回道:“回公子话,大山镇本就在韦平县辖区,此处距离韦平县只有四十多里路。”   寇准又沉吟一下,说道:“最近有没有哪支军队从大山镇或者附近通过?”   周方扬想了一下,说道:“回禀公子,给朱雀军团负责运送粮草的队伍今天中午刚刚从此大山镇通过,不过下午下起了雨,他们在王家山镇扎营休息。”   寇准眼睛一亮,精神一振,说道:“是哪位武官负责护送粮草,有多少人马?”   周房扬说道:“回禀大人,是直属装备部的辎重旅副旅长王林带领三千人负责押送粮草。”   寇准听了之后,突然站起,盯着周方扬与刘老五,厉声道:“你二人是玄武军团的老兵?”   “是。”周方扬与刘老五一个激灵,不觉大声应道。刘老五挺了挺腰板,又道:“小的和周头,都是去年在银州打辽贼时受了伤退下来的。”   “很好。”又问道:“这驿馆中还有多少老兵?”   “回大人话,还有一个黑狼军团的,名叫韩小石。”   “都是好兵。”寇准点点头,又问道:“听你们口音,是本地人。你们有没有家人?”   “回大人,小的一家有十余口,刘老五一家也有七八口,便都住在这大山镇。”   寇准“嗯”了一声,扫视二人一眼,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乱兵在韦平县兵变,你二人知道了,这兵变果真闹将起来,乱兵祸乱完韦平县之后,大山镇数百户人家,只怕都要没有活路。本官没什么话,只问你们愿不愿意为朝廷再出一次力,也是为保全你们家人出一次力?”   周方扬与刘老五对望一眼,二人一齐道:“愿听大人调遣。”   “那好!”寇准点点头,沉下脸来,喝道:“周方扬!”   “在。”   “某给你十名亲兵,你把住驿馆,只作没事发生。来往军民客商,不论往东往西,都不得过问。你看好这驿馆中人的嘴巴,谁敢乱说一句话,军法处置。”   “是。”   又把目光移向刘老五,喝道:“刘老五!”“韩小石!”   “在。”队伍中,一名亲兵跨出一步,单膝跪倒,与刘老五一齐应道。   “刘老五带两名亲兵,去韦平县打探消息。”   “是。”   寇准看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众人忙领令退下。方走到门口,却听寇准在他们身后森然道:“莫坠了玄武军团的威名!”   “是。”周方扬与刘老五心中莫名地一种激动,大声应道,头也不回,跨出厅门。   望着周方扬等人出去,寇准又说道:“韩小石,你跟着本官,给本官带路,前往王家山镇。”   “是!”   “如今能否平定乱兵,也只有指望那王林和他的三千辎重兵了!”寇准强作笑容,喃喃自语道。此时,外间忽然响起一串沉闷的霹雳,哗啦啦雨下得更大了。   ……   …… 第948章 平叛之私调兵马   八月份的雨是说来就来,说停就停的。寇准带着一队护卫,冒着倾盆大雨,摸黑赶了一整夜,虽然个个都淋得落汤鸡似的,可心里却只盼着这雨下再大一点,再久一点,好拖一拖运送粮草部队,也能把孙飞羽这股叛兵困在韦平县。   只是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第二日天一亮,那泼水似的大雨顷刻间就收住了,到了中午,竟又是一个艳阳高挂的大晴午。大山镇与王家山镇相距不足百里,但却只有一条简陋的官道相连,暴雨过后,道路泥泞不堪,这数十里的路,寇准等人竟走了十几个时辰。不料到了王家山镇后,却没有运送粮草王林部的踪迹。   寇准心急如焚,派出近半护卫去打听打探,终于打探到有支运送粮草的队伍驻扎在王家山镇南边二十里的鸡冠山。寇准来不及休息,将就在马上胡乱吃点干粮,又向南奔鸡冠山而去。   自王家山镇至鸡冠山的官道是通衢要道,时常修葺,虽经大雨冲洗,却并不怎么泥泞,只是越往南越觉得地势险要,较之前的路也好走不了多少。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鸡冠山脚下。寇准抬眼望去,只见巨峰如屏,山岩相映,一座高山形似鸡冠,郁郁葱葱中,一河清水自幽谷蜿蜒而出,竟是个风景秀美的所在,全不闻半点金戈之声。寇准策马沿河畔而上,走了一里多地,却不见半个人影,更看不见旌旗岗哨。寇准每走得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分,沉着脸又走了约半里路,身后的派邓崇轩派来护送寇准的排长已按捺不住,试探着道:“这……这王副旅长是不是已经走了?”   寇准仿佛被蚊子叮了一口,霍地扭过头,铁青着脸,冷冷地瞪了那排长一眼,说道:“麻排长,你若不想跟着本官,尽管带着你的人回去找邓将军复命便是。”   说罢,寇准“驾”地喝了一声,使劲抽了坐骑一鞭,驱马向谷中跑去。十名暗卫紧紧跟随,那排长脸色恐慌,心知刚才他与寇准之间的对话若是传回军团长那里,他此行护送寇准不但没有功劳,而且还会倒大霉。想通了此事,他不敢再有丝毫牢骚和怨言,慌忙加鞭疾驰,带着他的人马紧紧跟在十名暗卫马后。   寇准心里其实早已在担心王林已拔营而走。只是这件事情太过重要,他一直担心叛兵跑出韦平县,四处烧杀抢掠,祸害百姓不说,他再想追上就很难了。而这时候还见不着王林部的踪影,心里便不由得有点心浮气躁起来。驱马疾驰,狠狠地抽打着坐骑,以寇准的性格此时竟是下意识的将气全出在了那匹河套马上,打得马身上深一条浅一条的全是鞭痕。   如此又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寇准心中一喜,连忙策马迎上前去,却见前头三四里外山道之中一长长队伍正在赶路。不是押送粮草的王林一行,还能有谁。   寇准知道事情急迫,不能耽误,急忙对身后紧跟着他的这十名暗卫头目,本身有着少都副校军勋,正八品官品的王三豹说道:“王三豹,你速带两人快马前去,拿你们暗卫司令牌截停王副旅长,就说我有急事拜会。”   王三豹答应一声,一声吆喝,身下上好河套战马已经跃了出去。   不比周方扬这些远离京师的人,身在夏京的辎重营将士即使不知道暗卫司的存在,但也绝对能够认出暗卫身上那与众不同的暗黑色战袍,更知道非皇族之人或者陛下最为亲近之人不能差使暗卫。所以眼见一名暗卫军官带着两名暗卫,手拿暗卫令牌快马冲过来,惊疑的同时,不但根本没有人敢阻拦,而且以最快的速度让开了道路。   这支粮草队伍能够出动三千辎重营兵马看护,显然粮草不在少数,在这山道之中前生足足有三四里长。身在车队中间位置的王林远远看见一名暗卫军官带领两名暗卫向他跑来,突然想起自己将一部分好米倒换成次米充当军粮的事情,双腿一软,差点没有一屁股跌下马来。但紧接着他一想不对啊!暗卫司虽然恐怖,但却不会管他这些破事。即使是安全部的人恐怕也懒得惯这种贪污之事。只有李君浩的监察院才会管这事。   王林擦了一下额头汗水,心中恐惧消散大半,心神平复下来,但紧接着一想此地出现暗卫,难道有皇族中人到来,可是再一想皇族凋零,除了陛下和三位娘娘之外,便是最近传言中闯下大祸,快满三岁的公主殿下。不管是哪一位都绝不可能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王林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得知是寇准到来时,王林心中却是恍然,心中暗道:“怎么将这一位给忘记了。”   ……   ……   尽管曾试图封锁消息,但韦平县有乱兵叛乱的传闻,此时还是早已传遍了韦平县附近百里范围,被传言惊扰的居民们都惊恐万状,纷纷收拾细软逃向附近州县大城,往来客商更已绝迹。除了零散从韦平县逃难来的百姓。韦平县外只余下急赶而来的寇准和王林带领的两千如临大敌的辎重兵和百名寇准身边精锐骑兵护卫正向韦平县行去。粮草则由一千名辎重兵暂时护着原地待命。   在寇准表示私调护送粮草辎重军队的后果他一律承担,且亲自书写一份书信给邓崇轩解释粮草未按时到达之后,王林毫不犹豫的便表示愿意带人过来和寇准一起平叛。开玩笑,天下间谁不知道寇准前途无量,有机会能够攀上这一位,又怎么能够错过。更何况在王林看来,此事做好了那可是大功一件。   而寇准此时却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叛兵竟然始终没有出韦平县。   “寇大人尽可放心。”王林执鞭指着石桥,笑道:“沐水、塘水之渡口、渡船,都已在我掌握中。沐水上所有的木桥、石桥边,也都堆满了干柴、炸药,叛卒既然在最开始没有离开韦平县,此时便绝不可能再逃窜得了。”   “还是王副旅长顾虑周详。”寇准赞道,到了韦平县附近之后,他便询问过被他派来盯着韦平县情况的刘老五等人以及逃出城的一些难民,大致了解了叛卒的情况。那些叛卒此时正在韦平县城中不知所措,惶惶不可终日,看眼下情况就算是要流窜,最多是进入山中散为群寇而已。   但是寇准一想到刚才刘老五给他说的话,神色异常难看,且心中少有的涌现出滔天杀机。半晌才低声叹道:“刘老五冒险混进韦平县,探得消息,那韦平县现在实是惨不忍睹!叛卒作乱后自知罪在不赦,惶惶不可终日,整日除了内哄斗殴外,便只知道残破百姓。韦平县百姓,此时盼王师之至,犹胜久旱之盼甘霖!而王副旅长你带领两千人马便是甘霖。”   王林却是一脸担忧,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道:“寇大人,叛军虽是无用之辈,却毕竟是白狼军团整编之劲旅,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白狼军团素有悍勇之名,狗急跳墙,我就怕这两千辎重兵难以对付……”   寇准却是一脸的自信,打断王林之言,说道:“王副旅长放心,只要按照在下所说的计策,以疑兵之计,先让叛兵摸不准我们有多少人马,然后在下便带领十名暗卫和百名朱雀军团精锐骑兵以气势震住叛兵,言称朝廷只诛首恶,余下一概赦免,送到前线抗敌,将功赎罪。以在下身份,定会让叛兵相信在下所言。而叛兵本来人心惶惶,且不少人是被那孙飞羽诓骗,定能驱动叛兵先发生内斗,并且定会有人为邀功恕罪将那孙飞羽擒拿或者杀死,到时候我再以言语诓骗叛兵缴械投降,便大事可定。所以,只要这个计划成功,王副旅长的这两千人马说不定不会经历任何战事,便能够立下此大功。”   王林听了之后,想了一下,感觉寇准所言之策成功可能性很大,且是寇准以身犯险,又不是他。便不再多言。   ……   ……   同一时间,韦平县城东北方向,白狼军团副军团长折御轩阴沉着脸带着一队骑兵向韦平县行去。他奉拓跋格鲁之命,擒获孙飞羽,然后带领这两千逃兵回去。只是,白狼军团之前与党进一场苦战,损失惨重,拓跋格鲁只给他五百人马完成此任务,折御轩深知这是拓跋格鲁恼怒他与张守义、王晶三人之策失败,从而致使白狼军团损失惨重,所以才派他过来,否则按照道理说应该是由白狼军团军法司司使大人过来才对。   折御轩这几天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们早已从当日战场之上找到了这两千逃兵中七名军法官的尸体,更是一路上遇见两个村子被烧杀抢掠的痕迹,知道孙飞羽带着这两千人很可能已经不是逃兵,多半是变成了叛兵。若是这样,以他五百人又怎么将这两千叛兵带回去。 第949章 平叛之坑杀千军   折御轩也想过以诓骗的方法将孙飞羽诱杀,余下叛兵便不会有多少反抗之心,可是要做到此事谈何容易。所以,虽然明白叛兵在韦平县多半没有做好事,但是折御轩还是有意识的放慢速度,因为他还没有想出万全之策。   折御轩皱眉苦思,突然之前派出去的一名探马疾驰而来,向他报告了在韦平县城西面发现寇准一行,不由大喜。下令急行军,前往寇准之处,欲与后者汇合。   折御轩虽然贵为副军团长,但因为寇准身份特殊,且寇准所言之计策可行性、成功率极高,所以双方汇合之后便依然依照寇准之计而行。而对于寇准而言,有了折御轩,以及折御轩带来的五百白狼军团骑兵,拿下近两千叛兵的成算就更高了。   ……   ……   叛军显然从未想过要守城,所以寇准和折御轩便毫无阻拦的进了韦平县城,而后面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当寇准之前给王林所说那些欺骗叛军的许诺被寇准身边一百人齐声在韦平县大街上喊出时,一切果然都依照寇准所想,叛军再次发生内斗,孙飞羽被下属所杀,叛军乱糟糟的拿着孙飞羽及其三十多名心腹亲兵的脑袋主动来到寇准和折御轩眼前,丢下兵器,跪了下去。   待寇准和折御轩下令将这些人兵器全部收走,且用绳子绑起来后,众人才长长松了口气。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兵变如此轻易的便平息下来。轻点过人数发现叛军只有一千四百多人,寇准又让暗卫分开挑人进行了严格审问才弄清楚,除了死去的人之外,早有五百多人不愿意随孙飞羽烧杀抢掠的将士趁乱离开了。   接下来寇准将叛兵交给折御轩后,他开始处理韦平县里面的乱摊子。可是他看见的情景,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让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寇准通红着眼睛看完那一切的,身子一直都在不停地颤抖。韦平县城中被乱兵洗劫过后的惨景说是修罗地狱,亦不过如此。整座城中,到处都是惨死的无辜百姓的尸体,特别是女人占了大半,寇准甚至怀疑整个韦平县的女人从十来岁到四五十岁全部被这帮叛兵糟蹋了,一具具赤裸的女尸充斥在整个县城各处,从他们死时的情景来看,被糟蹋之后,多半是自杀的,少半时在反抗的过程中惹怒了叛兵被随手杀死,而每一具女尸旁边都会有一些男尸,看得出来这些男尸多半都是女尸的家人或者亲人,每具死尸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寇准从来没有生出过此时的感觉——无比的愤怒,无比的痛恨,无比的悲悯……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一种五代时期的武人乱兵之祸,他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没有亲身经历过五代乱世的人,是无法理解宋朝太祖皇帝赵匡胤与开国诸贤在立国之初时便对藩镇割据、武人擅权的恐惧!有一些时候就算是天下所有的文官都贪污,也比不上一个武将所带来的残害祸乱!寇准这是第一次真正的理解了身为武人的宋太祖赵匡胤为何建立统一的封建政权后,一定要消除中唐以来绵延两百多年藩镇割据的局面,兵灾祸乱果然是最恐怖的。   下午,寇准请王林和折御轩二人及属下几名武官议事,让王三豹在茶水里面放了迷药,将二人及二人属下几名武官全部迷倒,然后寇准派人将全县百姓召集到南城门外,又让王三豹带人将投降的全部一千多名叛兵用绳子牵着驱赶南城门前。   寇准每拉出一名叛兵,便让下面百姓指认,凡是杀过人,强奸良家妇女者、强抢百姓财物者,寇准一律下令当场处死!最后的结果是这些叛兵全部被寇准下令处死了。有叛兵喊着冤枉,说自己没有杀人。寇准也知道这其中或许有强奸过良家女子但没有杀过人的叛兵,而百姓之中也定然有出于仇恨,胡乱指证夸大者,但寇准知道被他们糟蹋过的女子全部自杀了。所以,他还是装作不知道,只要有百姓指证,他便下令处死。   兵变是一定要处死的,甚至连家属也要全部处死。但在历朝历代的历史上,数百人规模以上的兵变,便极少有全部处死的例子,往往都只是只诛首恶。而家属往往也只是被发配偏远地区为奴。眼下祥符国朝廷正是用兵之计,这一千多人的兵变,朝廷要法外开恩实在是太有可能了。这便是法不责众之道理。   但寇准绝对不能看着这些人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一闭上眼睛,便会想起韦平县的惨象。这些人活着,他不知道那些无辜惨死的韦平县百姓怎么能瞑目!   “祥符国绝不能再允许任何兵变存在!”站在韦平县城头上上,看着眼前叛卒一个个被王三豹带人杀死,然后血流成河,寇准的心如岗石一样冰冷坚硬。   但是,寇准心里也非常明白,自己闯出了弥天大祸,擅调押送粮草辎重兵已是罪名不轻,何况还擅杀一千多降卒?这些叛兵自有军法部在上报给朝廷之后,遵照朝廷和陛下的指示按照相关程序,遵守相关的军法条令进行处理。寇准是绝对没有丝毫权力处理这些叛兵的。更何况这不仅仅是越权的问题,寇准这本身就是严重违法乱纪行为,这和一些自诩侠客去杀一些自认为恶人的人没有什么区别。放在后世他百分之百就是死罪。即使在如今的祥符国若是严格追究起来,他同样是死罪。   当折御轩和王林等人醒来急忙跑到南城前时,看着一千多叛卒尸体,一个个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折御轩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武将,看到寇准时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恐惧,而王林更是脸色苍白,心中只想着此事千万不要牵连到自己。若不是做这件事情的是皇帝陛下的亲子,换一个寻常人,二人都会认定这个人重则必死,轻则也会在牢狱中过下半辈子。   寇准把兵符交给王林,然后自己亲自写了一份信给邓崇轩替王林解释粮草耽误原因,之后将信交给王林打发王林带人离开继续去押送粮草。再之后,寇准平静地写了自劾的奏折,脱掉了官服,当场脱了官服,交给了王三豹,让其押送自己赴夏京。   寇准并不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前程,自从成为叶尘亲传弟子后,寇准胸中便满怀抱负,原本在宋国时想成为如叶尘那般的一代名臣。跟着叶尘来到西北,成为叶尘的臣子之后,他一心想要帮助叶尘成为千古明君,让祥符国成为堪比汉唐盛世之国,他想过要彪柄史册,垂名万古,成一代名臣。   然而,此事即使他是叶尘的弟子,且此事是忠心为国,朝廷上下也多半是没有人敢上书定寇准死罪,但寇准了解自己的老师叶尘——自己如此藐视触犯国家律法,即使叶尘心中同意甚至欣赏他这种做法,可是为了杜绝再有人效仿此事,杜绝有人打着忠心为国的幌子,肆意违法妄为,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他必然是要遭受一定的处罚的,以示整个祥符国朝廷上下。   ……   ……   天定二年八月四日。   祁连山的北部山区,从前一个晚上起下起了雨。这场雨不是很大,在地势较低的地区,地面上只是积了一层薄薄的水洼。但是,这样的天气,已经令寇明禄带领安全部西域分部打探到的山间秘道更加难走。   寇明禄为了尽可能的突显他的功劳只是简单的说了这条山道是他带人打探到的,但实际上这条山道并不是他们最先打探到,而是安全部的探子追踪从凉州逃走的潘罗王,无意中发现的。想来,这条秘道是潘罗王多年让人打探,是为来日实力足够强大时染指河湟吐蕃赞普位置而准备的。   按照寇明禄派人以马速估算,这条山道路程大概这一百八十里左右,半程是山间谷道,半程则是由干河水沟自然形成的,另外还有一些人工开辟的痕迹,显然是潘罗支派人所为,但寇明禄自然都毫不客气的说是他派人所为。   即使是这样,许多地方草长没膝,甚至长满了横七杂八的灌木,说是秘道,其实严格说起来根本就没有道路。   但在八月四日这一天,这条不是道路的山道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万骑兵,朝着河湟地区的方向前进。   没错,就是一万骑兵。而且统兵大将不是杨继业,而是黑狼军团骑兵一旅旅长韩涛。   当日,杨继业召集众将在凉州召开作战会议,最终决定由此次西征部属损失较少,且表现出色的韩涛统领本部骑兵四千多人,再加强折兰军团骑兵一旅三千多人,特种大队特战营一千人,抛石机连三百人、工兵营一千人,总计万人左右,以安全部提供的秘道前往河湟地区,偷袭青唐吐蕃王国。 第950章 秘道行军   韩涛带领一万精兵以秘道奇袭河湟地区吐蕃王国,而剩下的四万骑兵却是回援国内,不过却没有去支援兰州,而是杨继业亲率三万骑兵前往黄湾关地区防范宋国,另一万骑兵前往府州一带交由黑狼军团李光顺统辖,防范辽国。不过,这四万大军从凉州出发,还要行军一千多里,路途遥远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够到达各自预定地点。   杨继业当时综合作战会议众人讨论结果,之所以这样做,是考虑到三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白狼军团与宋军黄湾关大战,党进竟然出动宋国西北边军所有的骑兵——三万精骑来伏击拓跋格鲁带领的白狼军团。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想,都会让人感觉宋国很有可能对祥符国全面开战。不管宋国几次败于祥符国之手,杨继业都知道真正有可能让到祥符国亡国,且最为迫切让祥符国亡国的只有宋国。所以,即使宋国此次全面开战的可能性不大,也不得不防。   第二,此次皇帝陛下受了重伤,而且受重伤的过程有些诡异和蹊跷,杨继业认为他必须要在国内腹地坐镇,就近统领全国大军心里面才会踏实。   第三,以秘道前往河湟偷袭,虽然是步妙棋,但是因为是秘道,粮草供应难度太大,去的兵力太多,粮草供应根本难以满足。即使是韩涛这一万人,除了随行携带的五日份粮草之外,剩下的还要效仿契丹骑兵打法,到了河湟之后通过打草谷的方式筹集粮草。   ……   ……   因为道路所限,韩涛带领的这一万大军拖得很长。走在这支骑兵最前头的,是五十名来自特战营侦察连的侦骑,他们超出大部队十多里,谨慎的搜索前进,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就会停下来,将自己隐藏在道旁的树木、岩石之后,抓紧手中的长弓、快弩。   偶尔,在这条道路上,也会有一些狩猎的吐蕃族樵夫出现,这些特战营侦骑接到的命令,就是毫不留情的射杀。尽管这些倒霉的猎户几乎不可能是敌方的细作,但这些猎户很有可能会泄露韩涛所部一万人的行踪,让河湟吐蕃人提前有了准备。   所以,这五十名侦骑兵显得十分小心。要知道行走在这条道路上,道路两旁的大山阴森森的耸立着,倘若敌军提前知道行踪,在路边的山上设伏,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毕竟,哪怕是简单的搜索道路两旁的山头也是不可能的。如果那样的话,前锋小股部队行进的速度,只怕比部队最后面的大军都要慢,这一百八十里的山道,走上五天也不见得能走完。   带领这五十名侦骑的是特战营两次立下特等战功,未经祥符军事学院培训学习原侦察班班长薛米见。他如今已经直接由高级士官晋升为都尉侦察排排长。   而在这五十名侦骑身后十里左右的,是五百名同样骑马,但手里拿着斧头、长锯等工具的工兵,他们穿着拥有工兵特有徽记的军装。在工兵营营长白兴强指挥下,熟练的砍倒、搬开道路上的树木,甚至还来得及给一些坑洼泥泞的地方铺上木板。这便是所谓的开山铺路。   在他们的身后几里,则是近万骑的大队骑兵。以及队伍最后方的,拖着抛石机和巨型弩枪配件的牛车,负责押送他们的除了抛石机连两百人之外还有工兵营的另外五百工兵。   “连长,你说这个走法,天黑前能走出祁连山,赶到那河湟的湟源城么?”   一个三十来岁的抛石机连都尉排长抬头望了望天色,天空中下着小雨,天阴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时辰来,他低声呸了一下,说道:“这条道路安全部的人走了两来回,也拿着沙漏计算过时辰,路是难走一点,但并非走不了,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了,天黑前,一定能赶到吐蕃人的湟源城。”   说完,抛石机连连长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有些寒意的雨水,朝问话的那个都尉说道:“吴进,你到后头盯紧点,已经有两辆牛车翻到沟里面去了,我们两架抛石机还没到河湟便已经算是丢了。你再看人家工兵营的那些家伙,他们负责拉运着火药,不但没有受潮,而且一辆车都没有翻。韩旅长说这次到河湟攻城主要靠我们抛石机连,昨晚上开会时我汇报丢了两架抛石机,韩连长脸色已是很难看了,再出点差错……”他的这句话都没有说完,一个下级士官小跑着过来,敬了军礼,说道:“苏连长,陈副营长请你过去说话。”   苏连长回了军礼,点点头,催着那个叫吴进的都尉排长去了,刚转身上马,朝着工兵营车队的中央驰去。   没跑多久,苏连长便已见着工兵营的陈副营长,他骑了一匹黑马,正微侧着身子,和身边的几个韩涛派来督促工兵营运送火药务必注意安全的参谋低声说着什么,见到苏连长过来,陈副营长不待他行礼参见,便说道:“苏连长,你抛石机连总共二十架抛石机,如今却还未开战便折损了两个,不是本官说你,这运送之事总体韩旅长是交给本官负责的,可是具体运送你抛石机配件的是你们抛石机连的人,但是这到最后本官还要在韩旅长面前挨训。”   “是。下官……”   陈副营长却是没什么耐心听他解释,继续说道:“还有啊!拉运你们抛石机配件的牛车是我们工兵营的,这一下也毁了两辆,韩旅长是不心疼,一声令下,扔了继续赶路。可我们工兵营就这些家当,回去之后军法部核算军功的时候,这些丢失损坏的牛车都会折算到里面。别这一趟下来,本官的一些军功都折在你们抛石机连手中了。”   苏连长被陈副营长数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也不知如何辩解。此番他们受令到韩涛帐下听令,这韩涛乃是祥符国三十六名旅长里面最为优秀的几个旅长之一,不管是去年与辽军大战,还是这次西征立下军功无数,只要不犯错,迟早提升为副军团长,甚至军团长都不是什么难事。他们虽然原本不是隶属韩涛,但都只有俯首听命的份,韩涛说要做什么,便是什么。就算是韩涛制定的计划是要打下河湟吐蕃亡国都城青唐,活捉赞普,他们虽然心里觉得可能性太小,但却也无人敢有丝毫的异议。   三天以来,这条道路,虽然有一二十处地方比较棘手,但在前面五百工兵修缮之后牛车勉强是可以通行。   但是,今天的这场雨,却是谁也不曾料到的。而且,苏连长也想不到,韩涛根本不准备让他们在后面的边修路,边赶路。韩涛的命令十分粗鲁,却不容置疑——所有掉队的士兵也罢、车辆也罢,都弃之不理。道路也只是由前方工兵营的五百人粗粗修葺一下,能让车马通过就成。全军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证行军的速度,遇到一些麻烦的地方,五百工兵解决不了,韩涛甚至会带人亲自下马去砍树、铺路。   苏连长清楚的明白“不惜一切代价”指的是什么,韩涛的一个参谋路上不小心从马上跌下来,摔断了腿,韩涛冷酷无情的将他丢在了路上,只派了一名士兵护送,让其自己回凉州。可是他能不能活过这个晚上,是很难说的,因为这山中还会有野兽出没,特别是狼群,大军所过野兽早早躲开,可是两人两马那就成了野兽的目标。   但韩涛的心却似是铁做的。他既然连他的参谋都能抛弃,几辆牛车和抛石机又算得了什么?陈副营长急得跳脚,可他也只敢找苏连长来发作。连留下一些士兵在后头想办法将车修好处他都不敢。韩涛的命令是一丝都不能打折扣的。   所有跟不上韩涛行军节奏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品,都将被抛弃。   这个就是命运。苏连长毫不怀疑,如果抛石机连成为累赘,那么韩涛也会马上抛弃掉整个抛石机连。他参加了几次极度机密的军事会议,虽然没有明言,但是他毕竟是祥符军事学院的学生,也全程参加了此次西征河西走廊的战争。他能够感觉得到,韩涛肯定制定了好几种作战方案,而且其中不止一种,是不包括他们抛石机连的。   可是,无论如何,苏连长都想参加这次作战,因为他们连队在此次西征河西走廊中并没有立下什么太大的功勋。在之前作战情报通报中,苏连长知道,出了这条秘道,往南十里处便是河湟吐蕃王国除了青唐城外仅有的四座城之一湟源城。   湟源城不是什么雄伟的大城池,甚至和祥符国寻常一些小县城差不多,但却也十分坚固,堪称易守难攻。因为郢成蔺逋叱带领主力去了兰州,留下的吐蕃人的防守也算得上谨慎,在湟源城城外,有零零散散的吐蕃人部落。 第951章 湟源城   因此白天的时候,湟源城的城门是打开的,偶尔这座城市还会接待一些陌生吐蕃人之外的商人,但进出的人们都会受到严厉的盘查。   这等程度的松懈是可以理解的,一座本来就不太可能被攻击的城池。无论是谁把守这座城池,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如猎犬一样时刻警醒。   不过,即使湟源城吐蕃人这样的松懈,苏连长也怀疑他们能否攻得下湟源城。因为从他们开始攻打湟源城开始,散布在湟源城附近的吐蕃各个部落的部族援军最多一天就可以赶到,快的话也许只要大半天,如果有援军赶到的话,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攻城失败,甚至这次直取河湟吐蕃王国老巢的行动失败。他们只带了五天的粮草,路上消耗了两天,只剩下三天粮草。很可能,如果一天之内攻不下,韩涛就会放弃,那么,到时候,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发挥骑兵的特长,在吐蕃人各个部落中到处流窜,到处偷袭。而他们带去的抛石机,所有带到湟源城城下的,要么自己炸掉,要么就成为吐蕃人的战利品。   ……   ……   当苏连长正在为他的抛石机被陈副营长数落的时候,几十里外的湟源城内,主控湟源城的尚波千部头领尚波玛比正在大摆宴席。他的客人是湟源城附近除尚波千部之外的七个部落的头领。   吐蕃族“角厮罗”吐蕃王国是郢成蔺逋叱一手建立以青唐城(今西宁)为中心,在河、湟、洮地区建立的半封建半奴隶、半游牧半定居形式的地方政权。   湟源城放在祥符国、宋国或者辽国只是堪比一座小县城,但是在“角厮罗”吐蕃王国却是仅有的五座城池之一。城里面人口只有五千多户,不足两万多人,不过隶属河湟城的有八个部落。其中尚波千部占据了湟源城附近半数的草原和青稞田。另外七个部落瓜分了余下的草原和青稞田地。   大约五天之前,尚波玛比收到郢成蔺逋叱的信件,在信中,郢成蔺逋叱再三嘱咐,要他切不可掉以轻心,防止祥符国的人来袭。对于郢成蔺逋叱的嘱咐,尚波玛比自然不敢怠慢,但心中却有很不以为然。他的不以为然自然是有道理的。祥符国大军来袭必然是从凉州过来,可是从凉州过来就要过天险关。先不说天险关几乎不可能被祥符国攻破,即使真被攻破,那这个过程也至少持续一个月以上,到那个时候他早就收到消息了。   此外,湟源城是没有驻军的,此次郢成蔺逋叱带领各部大半兵力去攻打祥符国兰州,三天前郢成蔺逋叱信件送来后,尚波玛比虽然不以为然,但为了表示对郢成蔺逋叱的服从,还是立即征召了三千自己族中的勇士来守备湟源城。而倘若湟源城真的遭到祥符国军队袭击,附近的七个部族都会向此增援,他们的兵力,也会成倍的增加。吐蕃王国是全民皆兵的国家,所有的成年男子,都有参战的义务和能力。不过,郢成蔺逋叱带走了大部分兵力之后,湟源城八个部族将所有成年男子都征召,也就一万兵力而已。   “那祥符国军队……若……若是真敢来,我就管叫……叫他有来……无回、无回……”尚波玛比的胞弟尚波玛毗有点喝高了,歪歪斜斜的起身,端起酒碗,猛灌了一大口,高声喊叫着:“我跟你们说……说……”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接下来要讲的内容,自从五年前尚波玛毗在祁连山中赤手空拳打死一头狼,这件事情,全湟源城的人都差不多听得耳朵生茧了。   一面听着尚波玛毗吹嘘自己的英雄事迹,尚波玛比一面将目光落到了一个身着白裘的老者身上,那老者正低头吃着酒,不经意抬头,撞见尚波玛比的目光,惊了一下,旋即谄媚的朝着尚波玛比笑了笑。   尚波玛比微微额首,目光扫过众人,笑道:“诸位,郢成蔺逋叱大人让我们湟源城注意警惕,虽然有天险关在,祥符国的人很难到我们河湟,可是汉人有句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如今我们尚波千部出动仅有的三千勇士来守城,还要重修湟唐关物资银钱,以及守军的粮草,这些东西,便要靠着你们七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才算公平。”   他一开口说话,宴席上立即便静了下来,连喝多了的尚波玛毗也龇牙笑了一下,不再说话。沟施部族头领沟施东丘是一名白裘老者,此时满脸堆笑,用一种讨好的声调说道:“尚波族长客气了,给守军提供粮草的确是我们七族的本份。”   尚波玛比满意的冲沟施东丘点了点头,环视诸人,朝尚波玛毗打了眼色,尚波玛毗立即会意,站起身来,高声说道:“我粗粗算过,修葺湟唐关所需和三千勇士一个月的粮草,各种物资折算成银子大约三万两便足矣……”   尚波玛比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七大部族头领,七人却假装没看见,低着头不吭声。岂止是尚波玛比,实是根本没有人相信祥符国大军会进攻此处。七个部族族长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所谓修葺湟唐关云云,不过是尚波玛比借机敛财而已。尚波玛比平时依仗势力强大,又得郢成蔺逋叱信任,经常在湟源城欺凌其它七个部族,这次明摆着再次敲诈七个部族。   尚波玛比见七大部族头领装聋作哑,心中恼怒,只不便发作,只得权且隐忍,目光转向沟施东丘。沟施东丘知道若是没有人带头说话,尚波玛比必然要来逼自己,但被他目光盯到,仍是嘴边的肌肉一阵抽搐,他心里肉疼得要死,可要在湟源城与尚波部作对那后果会很严重,他们沟施部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当下强忍着心中的疼痛,在脸上挤出笑容,起身谄笑道:“为郢成蔺逋叱大人效力,我们沟施部不敢后人,这修葺湟唐关,亦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那个……那个,我们沟施部就拿……就拿五千两银子!”   他话音一落,席间亦不由发出阵阵惊叹之声。尚波玛比一直聚精会神的听着他说话,待他口中吐出“五千两”之时,脸上亦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比他预想的数额,实是多出不少。其实三万两之数,在湟源城是有些骇人听闻,尚波玛比亦不过虚开一数目,能敲到一半,尚波玛比亦已心满意足,谁知沟施东丘一开口便出五千两,这如何能不让他喜出望外。   其它六个部族头领给惊到了,他呆呆的看着沟施东丘,嘴里喃喃说道:“五千两……”   这时尚波玛比却不再客气,转过头望着其他六个部族,冷笑着问道:“沟施部肯出五千两,你们其他六部呢?”   六位部族头领脸上的肉抽了好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一个部族头领咬着牙说道:“我们部族不似沟施东丘财大气粗,愿意出三千两!”   有了这二人带头,剩下的六大部族或出两千,或出三千,不多时,便已筹集到银子三万两。尚波玛比这才高高兴兴的放了众人回去。   ……   ……   此时,湟源城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尚波玛比趁此良机,借郢成蔺逋叱的势又巧取豪夺了三万两银子,正在志得意满之时,忽听到自北城方向,传来刺耳的号角声。   尚波玛比转过头,惊愕的望着屋外。   一个族兵跌跌撞撞的跑到尚波玛比眼前,颤声禀道:“族长,有敌军……敌军打来了!”   八月四日晚,整个湟源城城内,没有任何人料到祥符国大军会在这一天兵临城下。幸好这一日尚波玛比召集七个部族族长议事,沟施东丘出城回自己部族的途中,身边的一名护卫无意中发现了韩涛部大军。当时,韩涛所部大军的先锋距湟源城城已只有十二里左右。   这个夜晚,湟源城城内,人心惶惶,郢成蔺逋叱将河湟吐蕃七成兵力带到了兰州,剩下三四万人除青唐城和另外如湟源城这样的四个小城之外,便就是各个部族后留的战士。而此时湟源城只有尚波千部的三千战士。城内吐蕃人都大体知道这一点,所以得知有敌军大举来犯之后,街面上几乎已见不到人影,每一扇门都关得紧紧的,所有的吐蕃人都在为自己未知的命运而担忧。   尽管事先信心满满,但当祥符国大军真的兵临城下之时,尚波玛比才发现自己对于守城,几乎就没有任何经验——事实上他压根就从未守过城。   说是三千守军,但毕竟不是建制正规军队,只是吐蕃成年男子全民皆兵,留守的有三千来名成年男子而已。所以,最后等韩涛所部来到城外五百步外时,湟源城内聚集起来的大约只有两千三百余人,战斗尚未打响,还有近七百人不知去向。 第952章 城破   尚波玛比也没有什么守城的器械,床弩、抛石机……什么都没有。他唯一有一些的,是城头城脚的滚石檑木,还有几口大油锅。   但尚波玛比此时才猛然发觉,他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将城脚的滚石檑木搬到城墙上,还要人手搬来柴火,他的油锅才能烧得起来。可是聚集这些人手还需要时间,可是祥符国大军已经到了城外,估计很快就要攻城,他还来得及吗?   更何况,城外的祥符国大军,好像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得多。   韩涛所部甚至没有安营扎寨的意思,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安营扎寨的计划,他们驱赶着一些吐蕃百姓来到了城外,没有人知道他们一路上顺便攻破了几个吐蕃部落。此时这些吐蕃人被逼着找来一些树木枯草、帐篷,在城外点燃了十几堆篝火,以及无数明晃晃的火矩,将城外的夜空,照得通红发亮。   一到城处,抛石机连苏连长便带领他的人开始紧张的忙碌——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剩余的十八架抛石机的部件从牛车的卸载下来,然后组装成一架架抛石机,并且构建抛石机发射阵地。而工兵营则将牛车上的火药包小心的卸载下来,分给各抛石机。   尚波玛比以前跟着郢成蔺逋叱和汉人打仗的时候见过那玩意,知道是抛石机,可是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抛石机,而且距离五百步便想要打上城墙的抛石机。此外,他无法相信祥符国大军竟然将这种笨重的东西运到了湟源城城下。还有人在高声呦喝着,砍树锯木,那多半是在制作攻城工具。   城内城外攻守两方此消彼长的对比之下,尚波玛比对守住湟源城城突然没了底气。   湟源城城南面靠山,一条河不大不小的由西而来绕城汩汩流向东方,这条河流也成为湟源城天然的护城河,守护着湟源城城的东北两面,西面则被湟源城城扼断。所以,不经过湟源城内,就无法通往西南边的湟源城古道与湟唐关。而只有经过湟源城古道与湟唐关,才能够到达“角厮罗”吐蕃王国的京都青唐城。   这样的地形,本来是对于防守一方非常有利的,所以韩涛做足了准备,甚至为了提升一路上行军速度,尽可能的做到出其不意,韩涛用尽了手段。不过,话说回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就算再好防守的城池,如果守军没有什么准备,结果可想而知。   尚波玛比心里面有些慌乱,但他强行抑制住了想要退往湟唐关天险的冲动——因为连夜退兵,必然会在湟源城城内引起极大的混乱。不管怎么说,也要坚持一个晚上,就算祥符国大军打算连夜攻城,只要他坚守不出,对方就算赶造云梯也需要造一个晚上!而过了今晚,七大部族的援军必然会赶来,就算湟源七大部族留守的军队不敌,只要拖住几天时间,其他三座城池所属部族和青唐城军队还会来救援。   这样想着,尚波玛比心中稍微安心了一些,没有了最开始的慌乱。   仿佛是例行公事一般,从祥符国大军中跃出一骑来,朝城头大喊着劝降的话,但尚波玛比半句也听不进去,令弓箭手一顿乱射,当作自己的回答。祥符国大军似乎没有多少劝降的诚意,很快就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城内城外,陷入一种奇怪的对峙中——双方在紧张的忙碌着,做着自己的准备。   但这种对峙的时间很短暂,很快,它就被一声抛石机发射出的火药包的爆炸响声给打断了。   抛石机连终于做好了一切射击前准备,刚者试探性的朝着城中发射了一次。   这第一次发射角度有些低了,打的距离不够,直接砸在城墙下,炸出一个丈许大的坑来。这样的一声巨响,将湟源城城中从未见过火药爆炸的军民都吓得不轻,少数士兵甚至直接双腿一软,摔在地上。但站在超过半里远的城墙上,懂一些汉语的尚波玛比都能听到祥符国大军中的怒骂,好像是在骂浪费一个火药包之类的——他们显然不甚满意这一次的发射,他看见一群人拿着几块奇形怪状的木板比划着,还有人在地上飞快的划着,好象在算数,有人高声呦喝着,将所有的抛石机都进行了一些他丝毫都看不懂的调整。   又过了好一会,好象终于调较好,突然,祥符国大军又发射了一次,轰的一声,城头某处几个士兵正欺头欺脑的把头伸出女墙去看,这一火药包刚好落在他们所在城头,尚波玛比只听到一声巨响再次传来,然后便是城头传来一片惨叫,他转身去看,却见有十来个士兵倒在血泊当中,而且他们的大半个身体都四分五裂,好不凄惨,触目惊心。   “来一些人,将他们尸首抬下去!”尚波玛比强压下心中惊惧,板着脸检视过这十几个士兵的尸体,叫来了十来个人过来,手忙脚乱的将大块碎尸抬下城去。跟着尚波玛比身边的尚波玛毗脸色惨白,颤声问道:“大哥,这要如何是好?”   “都靠在女墙后,散开一些,躲好了,怕个鸟!”尚波玛比几乎是怒声吼叫道,“这个叫火药,郢成蔺逋叱大人早就说过,我就不信,攻城的时候,他们也能放这火药武器!”   仿佛是在回应着尚波玛比,城外,祥符国大军的十八架抛石机来了一次流水线时的发射,依稀听见口令一个接一个响起,抛石机一架接一架发射,火药包一个接一个全都向着湟源城城头倾泄。在这一声声爆炸的巨响中,湟源城城仿佛都在颤抖。吐蕃人大都迷信,相信神佛的存在,这个时候城内的吐蕃百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佛祖的惩罚,很多吐蕃百姓都跪下或者五体投地,祈求自己的活佛或者佛祖原谅。   祥符国攻城的火药包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城外那十八架抛石机,每次都会有三分之一的打不准,打在城外,未必真的能对湟源城城城造成多大的破坏,真正让人绝望的是面对抛石机发射的火药包的束手无策。韩涛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下令让抛石机连此起彼伏,一架一架的发射,恐怖的巨响,持续不断的敲打着夜空中的湟源城。对于城中绝大部分从来不知道火药包为何物的吐蕃人来说,这是一个被佛祖惩罚的噩梦之夜。   让尚波玛比更加恼怒的是,除了已经上到城头的两千三百多战士,他派出去的聚集人手用来将滚石、巨木、烧油锅的人手竟然一个都没有来,他却不知道城内吐蕃百姓几乎全部五体投地的、非常虔诚的在祈求佛祖原谅。   尚波玛比脸色异常难看,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四周,他发现祥符国大军一时还不会派兵攻城,便想派一部分战士下去将城下的滚石、硬木搬上城头。   可是不等他将话说完,便已听到城内四处传来惊叫声,他惊讶的转过头去,一时呆住了。   湟源城城内,到处都是火光。原本无人的街上,到处都是四散逃难的百姓,哭喊声响起一片!   “城内混进来了祥符国的奸细!”此时,尚波玛毗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慌乱,“这几天城内有两个汉人商队,我安排人摸过底了,都是宋国的商人啊!”他惊慌的望向尚波玛比,却见尚波玛比嘴角都咬出血了,恶狠狠地说道:“蠢货,那祥符国皇帝就是从宋国反出去的,从宋国找几个商队当他们的奸细还不容易。”   “大势已去,撤!去湟唐关!”   几乎就在同时,湟源城城外,也是角声齐鸣,上千名祥符国骑兵丢下战马,变成步兵,簇拥着十来架简易的壕桥、云梯,朝着城墙攻了过来。   心里明明知道毫不抵抗肯定不妥,但此时无论是尚波玛比还是尚波玛毗,都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决心。两人勉强集齐了三百名精锐守兵,弃了北城,往南城逃去。   二人离开南城不过一刻钟,吱呀一声,北城的吊桥放了下来,城门也被人缓缓打开。   ……   ……   开封,宋国皇宫崇政殿,脾气越发暴躁的大宋年轻皇帝赵德昭正在大发雷霆,将手里的奏折愤愤地扔在地上,拍着桌子大骂道:“党进这样的老匹夫,便是朕信赖的股肱之臣?这老匹夫真是的朕的忠贞之臣?当朕是痴儿还是傻子,亦或真是聋子和瞎子吗?未有朕旨意便派兵挑衅祥符国,结果明明是一场大败,杀了祥符国白狼军团六千来人,西北边军却损失了一万多人。是祥符国两倍不止。丧师辱国,居然让他们写成了是祥符国主动发兵来犯,而且还成了一场胜利。若不是朕另有情报来源,还真被这老匹夫给欺骗了。”   奏折摔在跪在他面前的吕馀庆的脸上,吕馀庆脸上神情不动,将奏折捡了起来,膝行几步,放在桌上,而后又垂下一颗脸上皱纹越来越多的脑袋,任由赵德昭发泄着怒火。 第953章 宋帝的杀机   怒骂一阵的赵德昭将胸中的闷气发泄了不少,一屁股坐下来,看着跪在御前自己唯一能够完全信任的朝中重臣,不由心生歉意,说道:“吕相公,朕心里不快,委屈你了,来人,赐坐!”一边胆战心惊的内侍飞快地搬上锦凳,搁在了吕馀庆的面前。   “谢陛下!”吕馀庆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整整衣袍,侧身在锦凳上坐了下来。自赵德昭登基为帝以来,已经快要两年,他也给赵德昭当了两年的忠心不二的参知政事,但是这两年来,可谓是步步艰辛,大宋皇权早已不复太祖皇帝当年威势,外有祥符国威胁,内有权相赵普把持朝政,皇帝手中的权力被限制得极多,先不说很多陛下的政令被老奸巨猾的赵普以各种手段挡在政事堂之外,即使陛下在他吕馀庆的帮助下,以中旨的方式强行过了赵普这一关,出了京都到了地方官府,一些地方官员却要依照赵普的意思行事,根本得不到贯彻。他吕馀庆战战兢兢,用尽了各种手段,勉强维持皇室威严,但想要与赵普封廷抗礼,却是力有不逮。眼见着陛下的皇权一月不如一月,而赵普权势日益壮大,特别是开始逐步插手军队事务,吕馀庆忧心如焚,却是无可奈何,殚精竭虑之下,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陛下息怒,臣仔细想了一下党进过往事迹,应该不敢对陛下有二心。这奏折或许……”   不等吕馀庆将话说完,有内侍来到赵德昭旁边低声说道:“陛下,张东张大人觐见。”   赵德昭眼睛一亮,说道:“快宣他觐见。”   吕馀庆知道,这位张东便是陛下的耳目。他还知道张东原本是原来华夏卫府叶尘心腹属下刘金元麾下南府一名部司使,当时刘金元奉命带南府势力从江南撤离至海外时,这位张东被陛下派去的人拉拢收买,带着一部分华夏卫府南府的人背叛了刘金元和叶尘,名义上被陛下任命为宋卫府南府总司使,但实际上只直接听命于陛下一人。这两年来,着实为陛下打探到不少有用的情报,渐渐获得了陛下的信任。   不多时,一名双眼精光闪动的中年男子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崇政殿,向赵德昭行过大礼之后,赵德昭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张爱卿,西北党进之事是否查清。”   张东说道:“启禀陛下,臣进宫正是要向陛下禀报此事。”   赵德昭闻言一喜,说道:“快告诉朕是不是党进那老匹夫已经与赵普勾结到了一起。”   张东说道:“陛下,臣在苏州抓到了一个宫中内侍太监,名叫侯文刚。”   赵德昭愣了一下,说道:“侯文刚?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苏州?”   张东说道:“陛下明鉴,这侯文刚却是假死欺君,他是宰相赵普安插在陛下身边的暗子。”   “砰!”的一声,赵德昭气得浑身发抖,将御案上玉斧挥倒在地上,摔成两半。   “赵普老儿,欺人太甚。总有一日,朕必灭其满门。”赵德昭咬牙切齿,心中杀机如海水滔天。   “陛下熄怒!”吕馀庆和张东,以及殿中内侍全部跪了下去。   “张东,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朕。”赵德昭不想在自己心腹之臣面前失态,强压下心中怒火,沉声说道。   张东肃然说道:“陛下,臣已经查清,赵普指示这侯文刚假传陛下旨意,让党大帅发兵挑衅祥符国边关黄湾关。以臣判断,是赵普拉拢党大帅不成,将党大帅视为心腹大患而欲除之,此次假传旨意是想离间陛下与党大帅之间君臣关系,让陛下对党大帅生出猜忌,借陛下之手除去党大帅。”   “好个赵普老贼!那侯文刚是否已经招供,朕要以假传圣旨治赵普欺君之罪,将其诛杀。”赵德昭从牙缝中一字一顿地道,脸上杀机让人心惊。此时此刻赵德昭对赵普的恨意甚至已经超过了对叶尘的恨。毕竟叶尘虽然当着文武官员侮辱了他,这对皇帝来说的确是难以容忍的事情,可是比起赵普想要将他架空,变成傀儡皇帝来说,后者更加让他难以容忍。   吕馀庆也是身体一震,眸中有慑人精光闪烁,看着张东。   但张东的回答却是让二人大失所望。张东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臣无能,事先没想到那侯文刚嘴中含着毒丸,臣的人找到他时,他咬破毒丸自杀了。臣刚才所说是臣顺着侯文刚来到苏州之前的踪迹一路追查,查到他曾经去过西北庆州,并且给党大帅假传陛下的密旨。所以,这一切只是臣推测出来的,虽然臣敢保证绝对与实事相符,可是赵普若是死不承认,却没有确凿证据。”   吕馀庆叹了一口气,赵德昭更是一脸失望,咬牙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扳倒赵普老贼。”   吕馀庆想了一下,突然说道:“陛下,臣知道一件事情或许可以作为扳倒赵普的一个突破口。”   赵德昭精神一振,说道:“什么事情,快快说给朕听。”   吕馀庆说道:“陛下,祥符国安全部有一位得力干将名叫唐兴武,是从我大宋投效过去的。此人是江淮楚州唐家嫡系子弟,而这唐家与赵普有着姻亲关系,我们可以治唐家通敌卖国之罪,将唐家人下狱,赵普贪脏枉法成性,想必张大人定然能够从唐家人嘴中找到赵普的贪污受贿、买官卖官,甚至私通祥符国的罪证。”   赵德昭眸中杀机毫不掩饰,说道:“朕记得那唐家也是江淮大族,唐家有三人还是朝廷官员,如今的楚州知州唐立文便是唐家长子。哼!都是赵普老贼的爪牙。只是这唐兴武?什么时候唐家有了这样一个厉害人才,先前怎么没有听说?”   吕馀庆微微一笑,说道:“臣去年年底奉陛下旨意去庆州边关与祥符国谈判,得知那唐兴武是祥符国副使之后,便派人查了一下此人,所以才知道他的来历。说起来这事还是唐家一件丑闻,这唐兴武正是那楚州知州唐立文的一个庶出子,母亲却是唐立文书房中的一个丫环。”   赵德昭一听便明白了,说道:“想必又是酒后乱性,见色起意了。”   吕馀庆道:“正是,唐兴武庶出,当时唐立文元配赵氏,也就是赵普的侄女还没有嫡子,只有一个女儿,赵氏妒心甚重,这唐兴武母子在唐立文府过得苦不堪言,只到五年后,赵氏得子,便是唐立文的嫡子唐兴盛了,可是那赵氏依仗有娘家人势大,依然不放过唐兴武母子,对他们仍是如奴似仆不说,派下人活活将唐兴武母亲掐死,唐兴武为母报仇,反差点被赵氏派人杀死,后来侥幸逃脱便愤而出走,游历江湖数年,曾经在洛阳书院求学,两次参加我大宋科考不成,去年远赴祥符国无意中破获辽国刺杀祥符国喻贵妃一案,立下大功,后来据说又在祥符国与辽国银州大战中居功至伟,如今已经是祥符国安全部情报司分析部部司使,且被叶尘加封男爵之位。”   赵德昭冷笑道:“赵普飞扬跋扈,想不到他一个侄女便如此狠毒。”   赵德昭心中愤恨唐家为赵普爪牙,闻听唐家的丑闻,不由龙心大悦,说道:“爱卿此计不错,便从唐家着手,那江淮楚州也勉强算是南方了,张爱卿身为宋卫府南府总司使将唐家拿下,也算是能够说得过去。此事两位爱卿下去之后近快办理。”   两人恭敬称是,吕馀庆又说道:“陛下,那党进这份奏折如何回应。”   赵德昭说道:“既然党进对朕忠心耿耿,朕便不能亏待了他,此次与祥符国一战比起以往也算是不错了,传朕旨意对党进进行褒奖,只是责令他不可擅自对祥符国进行挑衅。”   就在这时,有内侍匆匆进殿,跪下说道:“陛下,长公主进宫说有急事觐见陛下。”   赵德昭一脸意外,自从赵德芳死后,他这个妹妹便从未进过宫,听说整天待在吴越王府,即使是去年长公主诞下一个儿子,他给自己如今唯一的亲人长公主赏赐了大量的物品,长公主都没有进宫谢恩。他当然知道他这个妹妹是因为自己害死赵德芳而生气,但赵德昭对长公主却是一直格外开恩。不料,今天长公主突然进宫。   “长公主进宫,可知所为何事?”赵德昭问道。   那内侍立刻说道:“回禀陛下,小人刚听长公主提到说吴越王小世子被贼人劫走,长公主许是想让陛下帮忙下旨让各地官府和宋卫府寻找吴越王小世子。”   ……   ……   天定二年八月五日,兰州城西南边五泉山。   吐蕃的大批士兵和被吐蕃人抓捕的兰州境内的汉人百姓正沿着从安多部的武胜军到兰州一线的道路忙碌着,这条路上的运粮队或用独轮车、或用人力抗运,辎重兵来回川流不息。 第954章 要干一票大的   一些吐蕃军官模样的人还手持皮鞭,不时抽向那些他们认为偷奸耍滑的人,而被打中的人也一声不吭地咬咬牙,闷头把脚步再加快一点,道路上一片紧张的繁忙气象。   在道路东方的密林中,几个特种大队侦察兵站在一个山头上向西方望来。从他们所在的位置看去,西方的道路不过是一条在山林中若隐若现的细线罢了,至于细线上是不是有斑点,那就完全不是人的肉眼能及的了。但这他们当中带头的侦察班长装备了一个望远镜。   此时,侦察班长小心地拉伸着金属筒的长短以调解好焦距,嘴里同时不停的小声报出一系列数字:“……三辆粮车、又是两辆粮车,四个背口袋的人……”   自从玻璃终于被祥符国民事研究司造出以后,随着玻璃厂的开建,望远镜的成本下降百倍不止,祥符国各军如今连长以上的军官都会逐步配装。而如特种大队侦察班那也是一个班装备一个望远镜。   此时,这个侦察班长身边的人蹲在地上,把班长读出来的数字用铅笔不断纪录到一张小本子上,他们就这样在这山头上一站就是一天,直到日头偏西后才收拾好东西,掉头向东方走去,没有过多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这几个侦察兵在林间晃动着,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密林和峭壁,看得出来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在这林子里走了几里地后,为首的侦察班长收住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铁盒子,其他几个人看着他把盒子小心地平放在了手里,然后轻轻地打开了它的盖子。   “没事,我没有迷路,只是确认一下我们一直在朝东北走。”侦察班长一边让周围的人安心。一边将黑铁盒子小心地收了起来,然后再次大步向前走去。其他的人也都一句话不说地紧紧跟在班长的身后。这黑铁盒子是祥符学院物理学院一名学生发明的最新研究成果,不是它物,正是技术含量并不高,制作起来其实也很简单的指南针。指南针发明出来的时候正是杨继业带着西征大军刚刚出发的时候,叶尘听说此事之后,亲自下命令让工部专利司以一千两银子的专利买下了这个发明,并且优先让装备部生产出一批给安全部和部队侦骑、探子使用。特种大队侦察班也是此次来支援兰州之前刚刚配发的。   这几个侦察兵就这样在人迹罕至的荒野森林里穿梭,偶尔会带起一两只鸟儿和野鸡、小兽的惊叫、乱窜的声音。他们从刚才的山头向东北方向走了不到十里地,面前突然豁然开朗,一个三千人左右的营盘猛地出现在这几个侦察兵面前,它隐藏在这片密林的深处,顶上还飘舞着一张张火红的军旗。   这个营地周围有不少新鲜的木桩,一看就是刚被砍伐倒的树木。营盘周围还围绕着几百名特种大队战士,他们正在整理着成捆的木板,还有堆积如山地木桶和箱子。他们各司其职,除了各类暗哨、明哨、游动哨以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几个刚回到营地的侦察兵。   没错,此处营地正是高武阳带领的三千特种大队营区。   那侦察班长也不和旁人多话,而是拿着打探到的情报直奔中央的大营,他跑到门口和哨兵说了一声:“侦察连三班班长宋永先求见副大队长。”   高武阳很快把宋永先招了进去,宋永先仔细地向高武阳汇报了今天的见闻。然后毕恭毕敬地把他们观察到的敌情报告呈递了上去。又随便问了宋永先几句后,高武阳就让他退了下去,高武阳大帐里面有不少特种大队参谋部的参谋,这些参谋马上拿起数据开始进行计算。   “副大队长,除去今天押送粮草的吐蕃人,在武胜军的安多部的战士不会超过一万人。”   “唔。”高武阳不置可否的低声应了一声。对于将吐蕃人打败,并且赶出去,祥符国上到叶尘和朝中重臣,下到普通一兵,甚至每一名百姓都从未怀疑过。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迟早的事情。但这个过程持续多长时间?赶出去之后如何报复?便成了关键。   高武阳深刻领会了白沧海离开时给他所说的话——尽快的将吐蕃人打败,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得不留后患。高武阳深知特种大队虽然厉害,甚至在去年与辽军大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所起的作用从战略层面上甚至不比任何一个军团的小。但是高武阳也明白,正面消灭敌人始终还是需要军团的人去做。他们能做的主要还是以游击战的方式袭扰、截断敌人的粮草。可是当敌人派遣重兵,层层防范警惕之后,他们不是说就无能为力,只是所取得的作用就大打折扣了。   所以,这些天高武阳索性从前线战区离开,翻山越岭,来到了兰州南边,吐蕃王国的地境武胜军的地盘。来这里自然是要干一票大的。   事实上,若非是高武阳在等青龙军团的到来,让这一票大的能够有釜底抽薪的作用,他们早就行动了。   而青龙军团能够从盖朱城北面治源县绕行到兰州东南边,却是特种大队的功劳——特种大队趁着吐蕃人将注意力放在盖朱城和朱雀军团身上,并和他们对峙的功夫,从山地森林里开出了一条小路来。在这个时代,从来没有人认为上万人的大军可以通过山地森林来完成足够的补给,高武阳和青龙军团的军团长张大为也同样不指望如此,他们只要求青龙军团能携带足够几天所需的粮草就可以了,真正的充足补给自然是就粮于敌。   ……   ……   兰州城西南约六十里,徐家山。青龙军团大营。   中军大帐内。张大为坐在帅位上,不动声色的聆听着麾下诸将的讨论。此次青龙军团和朱雀军团、特种大队一起支援兰州,打吐蕃人。朝廷的命令和陛下的旨意是让的邓崇轩为主帅,特种大队长那位杀手之王身份超然,自然是另当别论,可是他张大为和邓崇轩级别一样、勋职一样,爵位也一样,就因为他年轻,在军中的资历没有邓崇轩深厚,便屈居于邓崇轩之下,听从其调遣,甚至配合朱雀军团?   张大为自然不敢对陛下的旨意有任何不喜,但是对邓崇轩却充满了各种不服。所以,他来到治源县后没有派人联络邓崇轩,而是想着打自己的胜仗,就在这个时候,高武阳派人找到了他,和他一起策划了一个略有些疯狂大胆的计划。   每天一次的例行作战会议开到中途,却听帐外有人高声喊道:“报告!”众人都怔了一下,便见一个情报参谋掀开帐门入帐,敬了军礼,大声说道:“启禀军团长,特种大队派了人过来。”   张大为猛的站了起来,众将刷的一下,紧接着全部起身,一个个目光炯炯的看着张大为,后者眸中精光闪动,说道:“诸位,到我们朱雀军团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   ……   “哥哥,族长说只要郢成蔺逋叱大人将祥符国的人打败了,就一人赏赐一个汉人女子为奴。”弟弟说话的时候,眼睛中满是憧憬。   “是啊!说起来,那汉人女子真的不一样,那皮肤白的、光滑的跟什么似的,汉人女子大多都很会种地,有这样的一个女奴伺候着我,再将我们地里面的青稞整治好,那多好啊!”哥哥也是一脸贪婪和期待。   吐蕃人生活条件向来苦寒,医疗条件又差,又极不讲究卫生,所以小孩出生率和成活率极低,特别是女人的地位从小就低贱,大多活不过三十多岁,所以女人这种“动物”在吐蕃人中向来都是稀缺的物种,弟兄几个享用一个女人,在吐蕃人中并不是什稀奇的事情。   这一对兄弟三口两口的塞下了食物,一想起可以有一个香喷喷的、白嫩嫩的女人为女奴,兄弟两人全身都充满了干劲:“不过首先是要打赢。”   “嗯,等我一下。”哥哥看着满脸带着笑容的弟弟,也囫囵吞咽着手里的食物,准备起身去搬运粮食。   站起身来以后。弟弟眯着眼看了路旁的林子一会儿,突然大声叫道:“哥,林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嗯?”哥哥满嘴塞的都是食物,他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因为蹲着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他费劲地吞咽了几下,不过失败了,被噎住后。哥哥一边拼命敲打着自己地胸膛,一边在地上满地寻找装水的葫芦。   找到了水壶之后,哥哥急不可待地打开塞子,狠狠地灌了两口,等他再回头打算和弟弟说话时,他看见弟弟已经嘴张得大大的,吃惊地看着前方,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哥哥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一个个也都呆若木鸡地看着东方地树林。接着又有一阵凌乱的响声从那个方向上传了过来,哥哥拿着葫芦站起身。斜着眼向林子那里看了过去。 第955章 全部杀了   哥哥拿着葫芦站起身,斜着眼向林子那里看了过去。   “佛爷啊。”   随着一声惊呼,水壶从松开的手指间滑落了下去,哥哥看着那片老林子,那据说是一片足有六十里宽的深山老林,树叶密得几乎能挡住日头,不是本地老猎户的话,进去后肯定会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北。没有人喜欢通过这片山林从兰州方向走来武胜军,更不用说成百上千,甚至上万人了。   秋天的日光从树叶的间隙射入林中,把青龙军团官兵身上的钢甲映得闪闪发光。刚才接到探子报告走到林边后,张大为就下令士兵最后一次休息,然后披上钢甲成纵队前进。虽然对面看起来仅仅是一队运送粮草的吐蕃次兵,但张大为还是命令军队排出了战斗队形,长枪兵一个个都手持快弩,提着长枪走了出来。   走在青龙军团步兵旅后面的是工兵营。他们一路逢山开道、遇河搭桥,在山堑架设了一个又一个的吊桥,还砍伐了许多木头,用它们在密林险山中搭出了一条通道,让整个军团的步兵和骑兵,甚至抛石机连带着他们的各自的装备都得以来到了此处。   随着张大为一声令下,步兵二旅一营的士兵就把头盔上的面具放下了,他们步履坚定地走了过来,把树枝和野草无情地踩进了泥土中。这群人无声地从树林中涌上大道。虽然青龙军团一个营的将士已经做好战斗地准备,但他们对面地这群敌军看起来跟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而且他们好像都已经被吓傻了。   张大为一手握着望远镜、一手拿着一柄宝剑走上大道,此时这一小股运粮队护送粮草的三百多吐蕃士兵已经开始逃跑,可是不等他们跑远,噗嗤噗嗤声中,一个营的快弩士兵各自发射了一次,这三百多吐蕃士兵已经全部死绝。而押送粮草的寻常吐蕃人都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张大为低头看了看趴在他脚边地两个人,这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是一对年轻的兄弟,他们腿边有一个被打翻了的葫芦,还在汩汩往外涌着水,年龄稍大的那个还把年纪较小的那个紧紧抱在怀里,四只黑色地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流露出悲愤和绝望的目光。   “军团长,他们必须要死,否则会泄露我们的行踪。”副军团长杨延庆一脸仇恨的看着这些吐蕃人,一想起自己二弟被吐蕃人逼死,他就恨不得杀光所有吐蕃人。   张大为看了一眼缩成一团,被围起来的六百多吐蕃人,拍了拍杨延庆的肩膀,说道:“你带一个营的人将他们全部杀了,然后跟上来。”   言毕,张大为不等杨延庆说什么,便下令除步兵二旅一营之外,其他人继续行军。很快后面传来快弩发射声和一片惨叫声。青龙军团今天碰见这支运粮队并不是他们想要劫烧粮草,而是个意外。   ……   ……   小休息的时候,主管侦察的高级参谋史海洋和几个参谋,以及特种大队派来的一名侦察班长和情报参谋围拢在一块木墩周围,弯着腰对着地图正在讨论着什么,张大为走过去的时候史海洋他们纷纷立正向张大为敬礼,张大为看了那木墩一眼,上面铺开了一张纸,还有一个头盔压着纸脚。   “史海洋,根据行军作战条例,这个时候是不许脱头盔的。”   “是。军团长。”史海洋先应承了一句,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后。他耳朵上夹着一根铅笔:“军团长,卑职也就是图个方便罢了。”   “笔可以拿在手里,头盔是不许脱下来地。”   “遵命,军团长。”史海洋从木墩上捡起了自己的头盔戴上,然后从脖子上解下了挂在胸前的指南针盒子,把它压在了那张纸的下面,然后随手又拾起靠在树根处的单筒望远镜,用它按住了那张纸的令一边。   做完这些工作后,史海洋就用铅笔指点着那张纸,也就是他们几个参谋军官刚画好的地图:“军团长,我们位于兰州城和武胜军之间,向西南大约十五里就是武胜军。据俘虏们和特种大队提供的情报所说,吐蕃人不管是从河湟筹集来的,还是宋人从秦州送来的粮草都是以武胜军为中转,送到兰州。这些粮草的护送都是由安多部负责,如今武胜军安多部如今的族长是安多高石。”   “干得好,这次行军,你当居首功。”张大为点了点头,说道。这次一路上固然有特种大队的人带路,但还是主要靠几名侦察参谋作业来保持方向,和目标差出几里的距离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这个时代所有的地图都有不小地误差,何况是特种大队的侦察兵走了一躺所绘制。   这一次青龙军团是直接抛弃了粮草供应,潜入敌后的。但吐蕃人在武胜军所储备的粮食,以及正从武胜军向兰州城运送的粮食足够数万大军三个月所需,只要打了胜仗粮草问题自然不用担心了。   青龙军团步兵一旅五千人跟着杨继业去了河西走廊,至今未归。所以青龙军团此次来了一万五千人,分别为步兵二旅和两个骑兵旅。此时,步兵二旅已经全部从山林中走出,反而是两个骑兵旅这次被抛在了最后面,因为树林里的草和树枝很多。不小心的话很容易伤到了马地眼睛,所以他们只能一直小心翼翼地前进,一时半会儿估计是没法从这深山老林里出来了。   入夜前,抛石机连从林子里拖着他们的抛石机部件走了出来。因为走出的地点,比预计地点有所偏差,张大为不再继续等待。他让人叫杨延庆和步兵二旅旅长陆风云过来,对二人说道:“副军团长,陆风云,你们二人带领步兵二旅和抛石机连、工兵营一连、二连连夜出发,将这二十几车吐蕃人的粮食运走,前往之前预定作战地点大峰口。不管兰州方向来多少吐蕃军队,你们都要给我将大峰口守住。”   杨延庆和陆风云立正敬礼称是,然后大步离去。很快刚张大为点到的兵力在杨延庆的带领下,举着一些火把沿这条运粮路的东北方兰州方向夜行。   而张大为带领他的亲卫营和工兵营三连、四连则留了下来,等待两个骑兵旅。直到八月十日正午,两个骑兵旅所有人员先后走出树林。   骑兵在过山林的时候被憋得不行。现在总算上了大路了,稍作整顿后,他们纷纷跃身上马,向西南方武胜军方向赶去。那里,特种大队已经等着他们,他们的目标是武胜军和安多部。   ……   ……   “杨副军团长、陆旅长,前方七里外有那道山脊,便是大峰口,前面和背后各有一道横着流过的小溪,所以这山脊前后是一块开阔地。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足以容纳我们这五千兵力了。”小休息的时候,特种大队高武阳派来的一位侦察参谋对赶了一晚上路的杨延庆和陆风云说道。   特种大队侦察参谋汇报过地形后,杨延庆就把地图拿了出来,他看了地图后,立刻下令让步兵先加速前进:“白天遇到那队吐蕃人虽然被我们全部杀死,但他们未能到达他们的预定地点,很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不怕意外,就怕万一,而这大峰口一定要掌握在我军手中,否则我们战略目标很难完成。”   命令传递下去,刚刚休息一刻钟的所有步兵便又开始沉默的开始跑步行军。而工兵营和抛石机连自然难以跟上,但也在后面以最大的速度前行。   工兵营营长马立军长久以来一直负责工兵,所以对打仗不是很了解。他见抛石机连连长刘志生急急忙忙地就要出发,就指挥工兵营两个连赶紧推着白天从吐蕃人手中缴获的二十几辆粮车跟了上去,同时还问道:“刘连长,这个地点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刘志生参加过第一期的祥符军事学院培训,又看过地图:“这山脊两边都是比较狭窄的道路,只有这里可以展开兵力,这种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是步兵条例上反复强调要必须拿下的。这也是‘天时地利人和’里面的‘地利’了。”   “哦。”马立军简单地应了一声,虽然他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条例上有,那就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了,因为他们的工兵条例也是行动的基础。   叶尘一直想将祥符国的军队全部建设成职业化的军队,所以自立国以来,他各个军团各个兵种的要求就是尽可能地专业化,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主要是通过熟悉本职工作条例来实现的。   ……   ……   “前方发现吐蕃军队!就在山背后。”同一时间,前方步兵二旅在距离目标地点不到两里地的时候,前面探马报告说有一支吐蕃军队也从兰州方向向大峰口赶来。   “有多少贼兵?还有多远?”杨延庆紧张地问道。 第956章 抢占大峰口   如果被对方占据了大峰口,那他们就只能以纵队从道路上攻击呈横队的敌军,这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恐怕会增大攻击难度。   “至少一千,正从对面的道路上向我们开来。看不清具体人数,离山地也是两里多一点。”   “全军加速急行军。”杨延庆大吼了一声,就当先带着他的亲兵队纵马跑了起来,步兵二旅士兵们带着头盔和武器,全军一路快跑向前。   等马立军和刘志生带着工兵营和抛石机连气喘吁吁地赶到目的地的时候,步兵二旅一个营已经在山背后展开,形成了横队,另外三个步兵营的将士则席地而坐,做最后的战前休息。全旅所有的十六个巨型弩枪班已经背着三十二架巨型弩枪的部件登上了两边山脊,开始组装巨型弩枪,并部署巨型弩枪阵地。   工兵营和抛石机连来不及休息,便按照杨延庆派来的参谋指示搬用抛石机部件,并进行组装,然后部署抛石机连阵地。   “还真被副军团长说中了,这些吐蕃兵,应该是吐蕃人在前面设置的一个运送粮草的据点,白天被我们灭杀的那个吐蕃粮草队没有按时到达,所以他们是前来接应顺便查看的。”陆风云走下山脊,悠闲地收起望远镜,对杨延庆说道。   杨延庆笑着说道:“他们的行军速度太慢了。不过人数不清楚有多少,我军不用靠近对面地林子,只要守住这条山脊就可以了。还有,他们人数要是少的话,你们也不要急着将我们兵力全部暴露,以免将他们给吓走。”   陆风云肃然说道:“副军团长放心,我步兵二旅只要是在这种地形和吐蕃人作战,末将便有信心吐蕃人来多少,死多少。”   ……   ……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视野之中已经一片清晰,工兵营的官兵们站在后面,又是紧张又是好奇地议论着前面的情况。同时抛石机连连长正在那里为几个抛石机部件太大,而杨延庆给他们选择的抛石机阵地在两边山坡上,迟迟抬不上去急得直跳脚。   一会儿山脊上似乎传来了杨延庆的命令,只见刚才警戒的那个步兵营退后休息,另外一个之前在这侧山坡休息的步兵营的长枪步兵纷纷起立,在营连军官的带领下缓缓走上了高地,然后跨过锋线。渐渐消失在工兵营长马立军的视野里,最后他只能见到无数闪着寒光的枪杆和枪头纷纷从地平线上探出头,密密麻麻地指向天空。而山坡这边另一边吐蕃人看不见的地方,三个步兵营继续坐在原地休息,而山坡脚下,各个连队火头班的人已经开始生火做饭。   过了一会儿,那个步兵营的一千二百五十个枪尖整齐地向下沉了几沉,一批一批地降到了地平线以下,接着剩下的也都向前倒了下去,转眼间马立军就连一支枪也看不见了。他不禁喃喃自语道:“开始了,吐蕃狗上来了。”   其实这个资深工兵营长又说错了。杨延庆只是让前排的长枪兵再向前齐步走一段,然后让士兵们把长枪放平,以免影响到后面巨型弩枪手和后几排步兵快弩的射击。   对面的吐蕃军队似乎对于在这里和祥符国军队遭遇感到非常震惊,他们似乎也意识到这里地型的价值,不过既然祥符国军队已经展开了,那他们就没法出来列阵了。杨延庆冷冷地看着对手在道路上披甲拔刀,有些乱哄哄地作着作战准备。   等吐蕃军队披甲结束后,他们就直接散到了道路两旁的树林里。杨延庆知道他们打算在树林里列成横队。然后跨越出来作战。这个企图让杨延庆只是冷笑了一下,在树林里列阵不仅耽误时间。而且会非常浪费体力,青龙军团步兵二旅所有人都保持着可怕的沉默,看着对手的身影渐渐从斜下方地树林中浮现出来,和走下半个山坡的青龙军团步兵战线还间隔着七十步左右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巨型弩枪和抛石机当然早已经能够杀敌,只是为了不将这支吐蕃军队吓走,杨延庆并没有下令让抛石机和巨型弩枪攻击。   而看到吐蕃人表现出远程攻击的企图后,杨延庆下令全体跪倒。对面抛射过来一些羽箭,这些抛射而来的羽箭有不少击中青龙军团长枪步兵,但却根本无力贯穿祥符国军队身上的钢甲铁铠,只是无奈地发出了一些叮当的响声罢了。   “巨型弩枪、后排快弩,同时射击!”   山顶上的三十二架巨型弩枪和步兵方阵中后几排快弩手发动了一次齐射,嗡嗡的破空声中,七十多步外的树林边缘就发出了一串惨叫声,不少吐蕃军队扑倒在地,发出沉重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快弩手,射击!”因为这次是在敌后作战,没有带辎重队,武器消耗之后很难补充,而巨型弩枪数量有限,所以第一波试射之后,杨延庆不再让巨型弩枪发射。   步兵方阵第二排和第三排总共四百名快弩再次发动了齐射,树林和溪流的交界处再次响起了撕心扯肺地惨叫声,更多地吐蕃军队摔倒在地上,因为快弩是四连发,所以被祥符国军队弩箭击中躯干的人往往全身上下中了三四支弩箭,有一部分迅速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剩下的则受了重伤满地翻滚着,无助地发出垂死的痛苦声。   两次射击以后,杨延庆注意到对手似乎犹豫了一下,就在此时,祥符国军队的快弩进行了第三次齐射。视野里的敌人似乎仓皇向后退去。就在杨延庆的对面,一个吐蕃士兵似乎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步履蹒跚地在祥符国军队注视下晃悠了几下,然后回头抱住了一颗大树,缓缓、缓缓地坐倒在了地面上,他抱着树的手向下移动时,在树干上留下了一道宽阔的红色长痕。   吐蕃军队阵地上响起了乱七八糟的喊声,过了一会儿对面树林里又是人影晃动,祥符国军队耐心地等待着,这次吐蕃军队似乎已经认识到他们弓箭和身上盔甲防御与青龙军团相差太大,远程攻击太过吃亏,所以不打算再和祥符国军队对射了,他们在树林边缘处略一停顿,就从整条分界线上冒了出来。   无数双脚踏过那条溪流,吐蕃军队把盾牌举在身前,黑压压地向着祥符国军队压了上来,看上去他们只有一千多人的样子,比正在列队作战的青龙军团步兵营人数还要多三四百。而这也是这些吐蕃人刚才远程攻击损失了两三百人之后,依然不退走的原因。   后面的作战杨延庆不再亲自指挥,而是交给了旅长陆风云,陆风云索性将具体指挥交给了此时正在作战的步兵一营营长张江河。   随着张江河的一声令下,后面两排四百名快弩又发出了一次齐射。同时,前两排的长枪兵也在这次齐射后站起身来,准备在快弩的支援下开始肉搏。   在吐蕃人大吼下,短兵相接在下一刻便开始,喊杀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青龙军团这边密密麻麻的铁枪齐刺齐出四下,吐蕃人即使有盾牌防御,也死了四百多人,而青龙军团步兵营只死了三十多人。   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吐蕃军队抛下了四百多具的尸体和一百多名伤员,剩下的八九百吐蕃军队在统兵大将的带领下一窝蜂地逃进了树林里面去,步兵一营又用快弩进行了一次追击,把跑在后面的吐蕃军队放倒了一批。   山坡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从半山腰一直蔓延到溪流前,那条小溪里现在也倒着十几个吐蕃军队士兵,把原本清澈的河水染上了几缕淡红色。   山腰上的前两排四百多名步兵一营长枪步兵排着整齐的横队,手中的长枪密如丛林,他们背后的三排左手提着长枪,单手持快弩的七百多名步兵也都恢复了立正的姿态,一个个都竖着快弩目视前方。   杨延庆估计对面原本有一千五到两千名吐蕃士兵,整个交战过程不超过半个时辰,对方丢下了近七百具的尸体,却只给祥符国军队造成四十多人的伤亡。前两次吐蕃人的溃败都是快弩齐射造成的,甚至都不需要采用白刃战。   杨延庆看着士兵们身上的钢甲和头上护面头盔,以及他们手中铁枪的纯钢枪尖和手中的快弩,说道:“在我们占据天时地的情况下,进行野战以吐蕃人的武器装备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其实这些吐蕃人单兵战力不差,刚才轻易取胜,是他们身上的盔甲根本挡不住我们的快弩。”陆风云说道。   “听安全部情报通报说宋国给吐蕃人支援了不少盔甲武器,但显然都装备在了攻打盖朱城和守兰州城的吐蕃军队。这些在后方负责粮草的吐蕃军队刚才若是能够穿上宋军的盔甲,用宋军的弓箭,我们刚才这一战也不会这么容易。”杨延庆想了一下说道。 第957章 断了粮道和退路   此时,刚才死伤的七十多人早已被抬到山坡后面,医疗救护队的人正在紧张忙碌的对受伤的士兵进行医治。而其他人除了警戒值班的人之外,也开始轮流到山坡下各连火头军所在排队打饭进食。   昨晚连夜行军,刚才又打了一仗,士兵们都很疲惫。吃过饭之后,他们还要抓紧一切时间进行休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截断了武胜军到兰州的道路,兰州的郢成蔺逋叱带领数万大军没有了粮草供应,又被断了退路,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吐蕃军队很快还会回来,而且再来的时候兵力必然会更多。   ……   ……   天定二年八月十一日,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杨延庆下令让工兵营在周围的树林里设置了警戒的绳索和铜铃,还在敌军来的到道路上点起了一堆堆形成纵列的篝火。   杨延庆认为敌军也需要休息,所以趁夜来袭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他还是严格遵照相关条令条例,派出了多个警戒哨,四个步兵营官兵今夜也会轮番执勤,每时每刻都会有一个营的士兵准备迎战敌军的夜袭。   在杨延庆的脚下,从南坡到山脚的西路,短短几十米的山坡上布满了七百余具尸体,这些人或躺或卧,个个身体都呈现出奇特的扭曲,他们都双目圆睁,脸上的表情狰狞不已,显然都在临死前经历了一番痛苦的剧烈挣扎。   再往远处的溪水已经被尸体堵塞得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潭,溪流把其中的尸体泡得发白,并把水道两侧的青草和泥土都染成了血红色和深黑色。   一边倒的战斗下午又进行了两三次,这从青龙军团步兵二旅对面的树林里面触目惊心的场景就可看出其激烈程度。在这些树木的上下前后,有不少吐蕃军队士兵的尸首,从树林深处一直到祥符国军队战线前,吐蕃军队士兵的武器和盾牌散落得到处都是。   此时工兵营已经搭建好了临时营帐,甚至帮助医疗队的人也搭建好了野战医院,杨延庆对着工兵营营长马立军笑道:“有你们工兵营的存在,步兵也好,骑兵也罢,只要一门心思打仗就行了。”   马立军对这种赞扬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他微笑着回答道:“我们工兵营花了陛下和朝廷这么多钱,当然也要物有所值了。”   “嗯……前几天听安全部的探子说宋军也想要组建工兵部队。”杨延庆说道。   马立军哈哈大笑了几声,带着满脸的骄傲说道:“副军团长放心,工兵营可不是那么好组建起来的。”   “是啊,工兵当时的组建是陛下亲自拿出章程,又配以装备部生产的各种巧妙的工具,自有一整套绝活儿,又有自己专业的工兵训练和作战条例,却不是谁想模仿就能学来的。”杨延庆赞同地笑着点了点头。   笑过之后杨延庆又走上山脊看了看,今天的几场战斗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吐蕃军队通过这条路运来一两千人,然后冒着祥符国军队的远程攻击展开,最后拼死冲出来,然后又被打退……过一会又会有两千人前来送死。   看着面前尸横遍野的战场。马立军好奇地问道:“副军团长,今天这几战赢得太轻松了,我们杀敌有千人了么?”   杨延庆耸耸肩膀,脸上全是冷然杀机,淡淡地说道:“才杀了一千两百吐蕃狗,这还远远不够。”杨延庆笑着指了指下面地战场,“这些在吐蕃军队中都是战斗力偏弱的部族杂兵,明天我们应该就能遇到真正的考验了,吐蕃狗的精锐也该赶来了。”   ……   ……   “报……启禀郢成蔺逋叱大人,武胜军往兰州粮道出现祥符国一支军队,他们占据了大峰口,截断了粮道。”兰州城中,一名吐蕃探马冲入城中,一路横冲直撞,来到郢成蔺逋叱所在的原兰州知州府,进了郢成蔺逋叱所在议事厅中,跪下大声说道。   郢成蔺逋叱脸色一变,说道:“什么,大峰口被祥符国的人堵住了?”   “这多半是祥符国特种大队的人。”皇甫同在旁边也是一脸惊疑,适时说道。   郢成蔺逋叱眉头紧皱,他们当时攻下兰州城和下辖三个县城时,城中粮草却已经被祥符国守军要不烧了,要不掺杂了毒药。如今粮草一半是吐蕃人自己从河湟地区筹集,另一半则是赵普和曹玮暗中安排从宋国秦州运过来的,而这些粮草都要经过武胜军的安多部。至于兰州境内百姓家中存粮,早已被吐蕃人连人带物抢夺一空,如今却已经没有多少了。所以说从武胜军运粮是他们唯一的粮道。   “大峰口祥符国有多少人?可看清他们旗帜?”郢成蔺逋叱也不是寻常人,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   那探子立刻说道:“回禀郢成蔺逋叱大人,那支祥符国敌军没有发现什么旗帜,且大峰口另一边难以打探,人数预计在两千至四千之间。”   郢成蔺逋叱叹了口气,说道:“是了,多半就是祥符国的特种大队。自上次高武阳与盖朱城丁加刚里因外合以疑兵之计大败格旺多杰那个蠢货之后,特种大队便隐入山林中消失不见,我派了不少人进山都没有找到他们,不想他们翻山越岭竟然来到了我们后面。”   “对了,你们宋国宋卫府打探到祥符国援兵除了特种大队和朱雀军团之外,还有青龙军团一万五千人,如今这青龙军团在何处?”郢成蔺逋叱突然想起一事,有些不满的对皇甫同说道。   皇甫同想起最新接到宋卫府探子给他传来情报说原本在治源县的青龙军团一夜之间不知所踪,至今宋卫府探子还没有找到青龙军团踪迹,反而宋卫府探子近日在祥符国行事因为太过猖狂,被祥符国安全部又捕杀了不少,一下子折损了宋卫府这一年多在祥符国发展的近半探子,可谓是损失惨重。   心中一边暗骂宋卫府的白痴,皇甫同面上不露声色,说道:“在下正要向郢成蔺逋叱大人说,我大宋为策应郢成蔺逋叱大人,西北边军统帅党大帅于十日前亲自带领五万铁骑设计伏击了祥符国白狼军团,白狼军团损失惨重,祥符国折兰、黑狼和玄武三大军团还要防范辽国,所以黄湾关一带,祥符国兵力薄弱,想那青龙军团到了治源县之后,迟迟未出现,多半是又掉头回援黄湾关去了。”   郢成蔺逋叱点了点头,神色稍缓,但一想起十数天前格旺多杰以两三倍兵力与朱雀军团野战,最后惨败于敌手的事情便心中恼怒无比,禁不住骂道:“都是格旺多杰这个蠢货久攻盖朱城不下,还两次败于敌手,两次加起来让我们折损近两万人。”   皇甫同说道:“如今格旺多杰以三万人马与盖朱城丁加刚不足三千守军以及黄河边上邓崇轩的八千朱雀军团互相对峙,这些天互有胜负,虽然一时间难以打下盖朱城,但是至少稳住了局势。只要郢成蔺逋叱大人能够稳住眼前局面,我大宋党大帅带领西北边军必然不会静观其变,到时候辽国也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对了,在下得到消息,祥符国先是大军西征河西走廊,如今又三面开战,粮草已经难以为继,而那祥符国皇帝又被我们大宋刺客重伤,如今祥符国朝局不稳,人心惶惶,只要郢成蔺逋叱大人能够坚持下去,祥符国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皇甫同从宋卫府探子那里听说叶尘受刺重伤,却是毫不犹豫的在郢成蔺逋叱面前将此事揽在了宋国身上。从而又给了郢成蔺逋叱又一剂强心针,让郢成蔺逋叱坚持与祥符国周旋大战到底的决心更重。   果然,郢成蔺逋叱脸色越加好看了一些,说道:“格旺多杰那蠢货能够在盖朱城下稳住局势,并且与朱雀军团这些天大小战中互有胜负,这还要多亏曹小将军的功劳。”   皇甫同笑了笑,说道:“曹将军和在下所做之事都是表达我大宋与郢成蔺逋叱大人联盟的诚意。”   郢成蔺逋叱点了点头,注意力放在探子所说粮道被截断之事上面,想了想,说道:“如今兰州城内粮草虽然足够我吐蕃大军人马食用两个月,但是武胜军运往兰州粮道非同小可,必须要从祥符国特种大队手中夺回来。来人,传我命令让大石部和小石部各出五千人马,前往大峰口对付特种大队,将大峰口夺回来之后,估计那特种大队也难以彻底剿灭,势必又隐藏于山林之中,伺机劫烧我粮道。所以便让小石部的五千人马留下驻守大峰口,大石族五千人负责和安多部一起押送粮草。”   ……   ……   湟源城昨天飘了一天的绵绵秋雨,使得湟源城多了一股朦胧的美感,但是就在这朦胧的美感之下,人们甚至疑心昨天晚上的那场战斗到底是否发生过。 第958章 日月山   不过,当这座青藏高原西北边上小城的居民抬头仰望时,这一切都变得现实起来,因为城头已经都是祥符国大军的大旗。   城内三四千吐蕃成年男丁不管投降还是反抗,已经全部被韩涛下令杀死,如今城门紧闭,城内吐蕃妇孺难以离开,也不敢上街,便一个个闭门不出。   湟源城之主尚波玛比在逃往湟唐关的路上被韩涛派去的骑兵追上,苦战之后被俘。而仅有百余人把守,平时主要目的早已变成征守往来商旅关税的湟唐关天险,也在特战营翻山潜入百名好手从内于夜中突下杀手,轻易失守,被韩涛所得。   而当湟源城四周七族吐蕃部落聚集了近万留守的军队想要夺回湟源地时,令城内城外吐蕃人大吃一惊的是昨晚攻下湟源城的祥符国大军,竟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湟源城!此外他们搜刮走了湟源城内的粮草,然后一个人都没有留。   有吐蕃人赌咒发誓的说,他们是往西南的湟唐关去了,他看到那条路上有大量的旗帜。湟源城吐蕃七族这才明白祥符国大军是往他们角厮罗吐蕃王国的王城青唐城而去。他们各族有心勤王,可是他们留守的兵力本就不多,堪堪只够守着自己的部落而已。   ……   ……   湟源城古道,湟唐关前。   韩涛驻马仰视着眼前的这座由祁连山方向通往青藏高原深处的险关,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停留,驱马出关。待韩涛走远之后,一名武官也在关前停了下来,咂了砸舌头,叹道:“侥幸!若是没能追上那尚波玛比……”   但他的话没说完,便被身边另一名武官不以为然的打断,“苏连长,你当我们旅长没有破敌之策么?区区一座湟唐山!”   先说话的那名武官便是配属给韩涛的抛石机连苏连长,他们之前单是以抛石机发射火药包便攻下了湟源城,立下了首功,心中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旁边和他说话的,是韩涛的一个行军参谋,唤做武进修。两人早已相熟,因此说话时十分随便。   尽管对韩涛十分崇拜,但是又看了一眼前的湟唐关,苏连长对武进修的自信,还是将信将疑。这座湟唐关,其实是一座两山之间的峡谷,一道小河便经由此谷,往东南流汇聚于黄河源头。这条峡谷,长约十三四步,宽不过六七尺,当真是两骑并行,都嫌拥挤。湟唐关正扼此天险,虽然形制简陋,也不便屯兵粮久守,但果真有之前尚波玛比带领数百控弦之士逃进此关,并御守于此,却也是十分棘手的。   “按照我们旅长所说,只要过了日月山,青唐城便唾手可得。”武进修一边打马前进,一边说道。   苏连长一脸好奇,说道:“日月山……便是唐朝文成公主故事里面的日月山。”   武进修知道苏连长虽然也读过书,但所看过的书恐怕有限,笑了笑,便说道:“三百年前,唐朝文成公主远嫁西藏。唐太宗派江夏王李道宗,从长安西行,经秦州、兰州、入青唐乐都、又过湟中镇海堡,湟源日月山、青唐城,经过倒淌河最后把文成公主送入了吐蕃。这条路上多的是险要的关隘,多的是飞鸟难度的要塞,和这些地方比起来,我们祥符国的盖朱城,包括银州的大峡关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当初唐皇李世民何等的英雄,也未曾拔除吐蕃这根肉中刺,最大的原因就是吐蕃地界的地势,过于险要。”   苏连长愣了一下,说道:“那为何我们会轻易便到了此处?”   武进修说道:“我们之所以能够轻易来到吐蕃人河湟地区腹地,主要是因为从凉州以山中秘道而来。不过,即使来到了湟源,前往青唐城依然险关处处。首先从湟源城一路往青唐城都在上行,自古以来从低处向高处进攻被称之为仰攻,一道两道天堑还有可能平定,八座,十座,几十座天堑关隘,就不是人力能够胜任的。只是如今郢成蔺逋叱带走了角厮罗吐蕃王国中七成兵力,前些天安全部通报情报中说到这些天堑关隘十个九空,即使有兵驻守的那一个也因为数百年呈平,从未有外敌打到此处,便毫无警惕。而我们旅长又下令不分昼夜,且最大程度的加快行军速度,抢赶时间,甚至枪在了湟源城七个部族的信使之前。总之,若是没有以上因素,即使以我们旅长的勇武,焉敢带区区一万人直捣青唐。”   ……   ……   韩涛终于赶到了自古以来在西北便大名鼎鼎的日月山。   日月山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也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地方,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唐朝那位文成公主的。   相传,文成公主远嫁松赞干布时曾经过此山。她在峰顶翘首西望,远离家乡的愁思油然而生,不禁取出临行时皇后所赐“日月宝镜”观看,镜中顿时现出长安的迷人景色。   文成公主悲喜交加,不慎失手,把“日月宝镜”摔成两半,正好落在两个小山包上,东边的半块朝西,映著落日的余辉,西边的半块朝东,照着初升的月光,日月山由此得名。   还有那一片红砂岩明明是红土经过长年沉淀最后被造山运动顶起来的,却偏偏要说这片方圆十里左右的赤岭是文成公主留下的血泪所化。而那一汪潭水明明是雪山水汇集而成的,却偏偏要说那是一片文成公主“日月宝镜”上的镜片。   总之,文成公主随手丢掉的垃圾,比如梳子都在日月山被赋予了更加神奇,更加壮阔的命运。   这是孤独而浪漫的吐蕃人无意中造成的,他们喜欢那些神奇的故事,并且会自动的发挥自己的想象来完美这些故事,而故事在人群中流传的时间长了之后,就好像变成了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这些故事韩涛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关注的是日月山有没有吐蕃驻军。   日月山位于湟源县西南八十多里,青海湖东侧,为祁连山支脉(祁连山脉的一个分支),西北一东南走向,长一在八十里,宽二十里,平均海拔四千五百米左右,最高峰阿勒大湾山,更是海拔近五千米。   此外,日月山也是自然地理上的一条非常重要的分界线,是我东方华夏王朝自古以来外流区域与内流区域、季风区与非季风区、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分界线,也是不管古代,还是后世,都是农业区与牧业区的分界线,当然也是进入真正的青藏高原必经之地。   日月山东侧是吐蕃人自己的农业区,种植青稞等谷物,虽然没有塞上江南的风光,量也是阡陌良田。而西侧是一望无际的牧场草原,草原辽阔,牛羊成群,是一幅塞外景色。山体两侧有如此之大的反差,在天下间实属罕见。日月山顶部由第三纪紫色砂岩组成,山体呈现红色,自古以来便被称为“赤岭”。   而重要的是,日月山,历来是内地赴吐蕃腹地的咽喉。早在汉、魏、晋以至隋、唐等朝代,都是中原王朝辖区的前哨和屏障。一直有“西海屏风”、“草原门户”之称。北魏明帝神龟元年,僧人宋云自洛阳西行求经,便是取道日月山前往天竺。   在历史上,日月山还是唐朝与吐蕃的分界。两百多年前,以松赞干布为首的吐蕃雅隆部落,兼并了其他部落后,在一个叫逻些(拉萨)的地方建立了吐蕃王朝,与当时的唐王朝就以赤岭为界。如今吐蕃王朝风崩离析,分成十几个大小势力,甚至有四个吐蕃王国,而占据河湟、河州、武胜军(后世的临洮)等地的角厮罗吐蕃王国便是其中势力较大的一个。   自古以来,汉王朝和少数游牧民族之间都会在农牧区交接地带进行互市,唐朝时期与吐蕃王朝在赤岭互市就是较著名的一个。甚至当时唐与吐蕃定点在赤岭互市,以一缣易一马。唐肃宗开展的“茶马互市”,青藏高原上大批的马牛被交换到内地;内地的茶、丝绢等同时也交换到了牧区。   只是如今吐蕃人趁着唐末五代乱世之机,势力已经出了日月关,占据了河州、武胜军,还有之前的凉州,甚至包括兰州在内的整个河西走廊都一度被吐蕃人所占据。所以,日月山早已不是华夏汉王朝与吐蕃的交接处,而是成了吐蕃势力的腹地。正因此,这里已经没有了互市,也没有了驻军。   若非是之前安全部早就打探到情报,如今又是亲眼所见,韩涛都难以相信如此重要的军机要地,吐蕃人竟然没有驻军,没有建立军寨。   韩涛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一些原因,比如他认为吐蕃人之所以如此懈怠,是因为这里是吐蕃腹地,且自唐末以来这近百年来吐蕃在西北势大,从未有敌人打到这里的缘故。这个道理就和洛阳白云山也有极为重要的关口,但是宋国绝对不会在白云山中建立军寨且驻军。   ……   …… 第959章 角厮罗赞普眼中的天使   为笼络吐蕃人对付祥符国,赵普这次可谓是下了本钱,给在兰州的郢成蔺逋叱送粮草、送兵器,且派皇甫同和曹玮亲临险地辅佐吐蕃人对付祥符国。   此外,赵普没有忘记角厮罗吐蕃王国傀儡赞普角厮罗。事实上,只有赵普和曹彬等极少数人知道,赵普的真正目的是想除去老奸巨猾的郢成蔺逋叱,扶持比较年轻且好忽悠的角厮罗成为真正的河湟地区吐蕃王国的赞普,然后让角厮罗带领吐蕃王国向大宋称臣,这既可以成为赵普很大的一项功绩,且也比郢成蔺逋叱更容易的操控吐蕃王国对付祥符国。   为此,赵普已经定下了一系列的计划。比如让皇甫同和宋卫府刺杀司的人伺机在兰州之战稳定之后刺杀郢成蔺逋叱,还比如在郢成蔺逋叱带大军去了兰州之后,他便安排人以商队的名义给角厮罗送了不少礼物,其中包括十名汉族美女。   雪云是这十名汉人美女中的一个,本来他的姿容在这十个美女中只能排前五,但是在这十名汉人美女见了角厮罗之后,雪云却是脱颖而出,独得角厮罗的欢心,甚至将其迷得神魂颠倒。   此时,身在赞普王宫里面的雪云自花丛中走出来,冲着年轻的赞普角厮罗嫣然一笑,然后就找了一朵最大的黄色高原雪菊插在云鬓上,侧着头调皮的瞅着角厮罗,等待他开口赞扬。   在角厮罗的眼中,雪云此时的笑容比昆仑山上的雪莲花还要圣洁美丽,他这几天有时候在想,那位宋国的宰相大人怎么会舍得将如此漂亮的女人送给他。他之前的众位王妃,包括郢成蔺逋叱的两个女儿与雪云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他甚至有时候不由自主的生出“为了这个女人即使去死也愿意”的想法。这一幕落在别人眼中或许感到不可思议,毕竟他和雪云认识才短短七天的时间而已。可是角厮罗却认为理所当然,甚至天经地义。   不过,角厮罗这些天心中一直对一件事情感到担忧——郢成蔺逋叱的两个女儿,他的王后和王妃对于他喜欢雪云极为不满,如今郢成蔺逋叱不在青唐,他还能勉强压制得住这两个如牛粪一样的女人,可是郢成蔺逋叱回来,若是要杀雪云,或者说想要抢走雪云,怎么办?   他虽然是赞普,可是王朝中的臣子大将和各族头领大多都是只听郢成蔺逋叱的话,都明白他只是一个傀儡。实事上,他很清楚,若非最底层的牧民和寻常士兵对他依然保持尊敬和一定的忠诚,郢成蔺逋叱早就将他取而代之,然后杀了他。   角厮罗看着雪云的娇媚容颜,将心中担忧暂时抛到了一边,说道:“这朵黄色雪菊戴在你头上,让你的美更加让人着迷。”   雪云屈身坐在软软的牦牛匹铺就的坐垫上,仰着脸一脸哀怨的瞅着角厮罗,突然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落在角厮罗眼中,顿时心疼的肝肠寸断:“雪云,你怎么了。”   雪云凄婉的哭着说道:“他们都说等郢成蔺逋叱大人回来之后,妾身就会被郢成蔺逋叱抢去或者杀死。妾身就不能和你在一起。”   角厮罗那张还算英俊的面孔顿时开始充血,然后变得一脸的痛苦和一丝的狰狞,咬牙说道:“雪云不要担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雪云一脸绝望地说道:“可是他们说你保护不了我。”   角厮罗心中痛苦的仿佛要滴血,看着雪云一脸的期盼之色,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雪云一脸哀伤的伸出双手温柔的捧着角厮罗的脸庞,一双好似让人灵魂都能够深陷其中的美眸看着角厮罗,轻轻地说道:“若是有办法让我和你在一起,你愿不愿意为此而努力,做一些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做的事情呢?”   角厮罗毫不犹豫的便说道:“我愿意,不管多么困难,即使是死,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都愿意去做。”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冲天的号角声,紧接着赞普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角厮罗不由一愣,喊道:“来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外一名护卫,答应一声快速跑了出去。   号角声刚刚停歇,马蹄声变得更加急促,外面传来一些慌乱。   刚刚停歇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比第一次更加嘹亮,角厮罗终于反应过来,明白了这号角声,特别是三声号角声意味着什么——有敌人来到了青唐城外。   角厮罗感到不可思议,但很快之前跑出去的侍卫便回来向他禀报了具体情况——果然是有敌人攻到了城下,而且不是角厮罗之前想的其他三个吐蕃王国中的某一个,而是郢成蔺逋叱带大军去攻打的祥符国派来的大军。另外,负责青唐城防事务的大将,郢成蔺逋叱的心腹瞎呼告派人告诉他说敌人只有区区一万人,而他们城内还有一万大军。敌人根本攻不进来。   ……   ……   同一时间,青唐城北城外。   韩涛带领一万大军陈兵在两里之外,停了下来,一边进行休整,一边开始攻城前准备。   没过多久,阴沉的天空下,响起了沉闷的战鼓声。在韩涛的命令下,三千骑兵下了战马,变成三千步卒,一步一喝的向青唐城推进,距离五百步时,这三千步卒突然齐声大喊:“郢成蔺逋叱带领的八万大军已经全军覆没,郢成蔺逋叱已死,尔等若想活命,还不投降。”   这一句话显然是之前韩涛下令让这三千人早有准备,一连大喊了三次,青唐城里面半城吐蕃人都能够听得到。   所以,下一刻,青唐城里面的人先是一怔,然后便是哗然一片,有了很大的骚动。韩涛让人说的这些话在吐蕃人想来是有相当的可信度——试想,若非郢成蔺逋叱带领的八万大军全军覆没,祥符国大军又怎么会打到青唐城?   但是,青唐城守将瞎呼告不相信,因为前几天郢成蔺逋叱派人送来密信,特意交待祥符国的大军可能会从凉州穿过祁连山,来攻打河湟。为此本来有一万五千人驻守的青唐城派了五千人去支援祁连山中的天险关,加上原本五千守军,天险关已经有了一万驻军。瞎呼告去过天险关,他可以对着活佛发誓,即使有十万大军,甚至二十万大军,都难以攻破天险关。所以,瞎呼告原本是绝不相信会有祥符国的大军攻打到河湟地区,甚至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仿佛神兵天降,来到了青唐城外。   鉴于此,瞎呼告第一时间原本也是脸色一变,想到的也是郢成蔺逋叱大人是不是兵败,被人打到青唐来了。但一想绝不可能,就算郢成蔺逋叱大人八万大军真的全军覆没,但从兰州、武胜军、三延川、河州、湟源、青唐这一路上有十数个关口,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吐蕃部落,祥符国的大军绝对不可能打到青唐,更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打到青唐城下。   然而,不管有多少个不可能,眼前的实事是祥符国的大军真的打到了青唐城。   瞎呼告能够被郢成蔺逋叱留下看守青唐城,特别是看着赞普角厮罗,自然不是寻常之辈,统兵打仗是一方面,心智也是不弱的。他心念转动,立刻便猜到定是祥符国大军在祁连山中找到了一条秘道。   有了这样的结论,瞎呼告对城外祥符国三千人的呼喊恼怒之极,大声喊道:“大家休要听敌军胡说,他们是从祁连山的秘道中过来的,郢成蔺逋叱大人还活的好好的。”   这样喊着,瞎呼告还派人去城内四处呼喊,以稳定人心,但是呈平数十年的青唐城外突然来了外敌,给城内以吐蕃贵族为主的吐蕃人的冲击却是极大的,瞎呼告呼喊取得的效果并不是很好。   不过,这个时候,瞎呼告已经顾不上了,因为祥符国三千步卒喊过三次之后,便又向前走进一箭之地,瞎呼告一声令下,青唐守军密集的箭雨顿时就从三个方向落了下来。   “盾阵!”   三千人是由三个营组成,三个营长的呼喝声此起彼伏,无数明晃晃的大盾就树立了起来,很快这三千人变成了三只巨型“钢铁乌龟”。   因为除了抛石机和巨型枪弩之外,再没有带盾车等任何的攻城器械,所以韩涛特意从凉州城让每个骑兵在马上挎了一个大盾。   三个巨型钢铁乌龟依旧缓慢的向青唐城进发,与此同时,一架架巨型枪弩被牛车拖拽着走进了青唐城,停在距离五百步左右,有了齿轮摇把装置,每三个军卒便能够负责一架巨型枪弩,而且操作极为简单,在祥符国不管是哪个兵种都会操作。   此时在一名士兵使劲的摇着齿轮摇把的力道之下,绞盘给巨型枪弩上弦,一支支儿臂粗的弩枪被搭在滑槽上,另有一名身体最强壮的士兵握着巨型枪弩的把手,遥遥的向青唐城高大的城墙瞄准。 第960章 攻破青唐城亦或全军覆没   韩涛抽出战刀,催动战马缓缓向前,通过安全部提供青唐城守将瞎呼告性格和过往生平经历分析,瞎呼高眼见城外祥符国军队人数与他们城内守军相当,很有可能会带领青唐城内的骑兵从两翼出城冲杀过来,所以韩涛必须带着骑兵提前有所防范。   韩涛虽然在下属面前表现得自信满满,但实际上至今他都感觉这次的计划是多么的疯狂——一万精骑即使走的是秘道,又有抛石机火药包的帮助,但是最终面对青唐城这样一个城墙高而厚,且至少有一万守军驻守的坚城。并且不但要攻破青唐城,而且还要活捉吐蕃人的赞普。   说实话,若非是这个计划是杨继业和那位被陛下收服的弥勒教圣女上官冰云所定,韩涛简直认为就是来送死的。因为他知道,已经潜入青唐城上官冰云若是不能顺利得手,不管他能不能攻得下青唐城,最多再有两天时间,吐蕃王国各个部落都会知道有一万外敌入侵至青唐城的事情,虽然郢成蔺逋叱带走了吐蕃人七成兵力,但不要忘了吐蕃人是全民皆兵,只要是十五岁以上男子皆可上马控弦、提刀而战。以安全部的分析,得知青唐城被外敌入侵之后,两三天时间内,至少有超过五万的吐蕃大军会前来青唐城勤王救驾。   韩涛虽然知道自己带来的一万精骑战力不俗,但是面对五万吐蕃骑兵,且又是在吐蕃人的腹地,除了全军覆没的结局之外,再没有第二个可能。   而如今他们这一万人的生机,以及此次计划能否成功,便全在上官冰云在城内的行动能否得手了。   韩涛冷冷的看着抛石机连连长,肃然无比地说道:“青唐城不比湟源城,火药包只要一发射,吐蕃守军必然会倾巢而出,且拼了命的来破坏抛石机。所以你们只有半炷香的时间,而且必须要炸开一截城墙。”   苏连长敬礼,肃然说道:“旅长放心,下官早在凉州拿到计划时,便准备了一个特大号火药包,只是这个火药包必须要在一箭之地内才能确保一击必中,且炸开城墙。”   韩涛点头道:“很好,你们的军阵在弩阵前面,盾阵后面,所有人都会拼了命的保护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苏连长再次敬礼保证之后,便亲自带人推着三架投石机,跟在三个巨型钢铁乌龟阵后面前进。这三架抛石机都各自带着一个特大号的火药包,是为了防止其他两架抛石机被青唐城守军破坏的三手准备。   青唐城不愧是吐蕃王国京都,城头有着数量不菲的投石机,此时这些投石机也发威了,人头大小的石块从天而降,由骑兵转化成的三千步卒再也顾不得头顶的羽箭,三个营长喝令一声,最前排的盾兵就将塔盾竖立起来,尽可能的将自己一方的三个抛石机保护好。   巨石轰然一声砸在巨盾上,巨盾顿时就凹陷下去一大块,有些巨石越过巨盾落在分散的祥符国士兵群里,砸在干硬的地上而后碎裂,飞溅的石块敲打在祥符国士兵坚固的铠甲上当当作响,至于直接被巨石砸中的士兵,地面上只有一摊血迹,至于尸体,则被动能强劲的巨石生生的砸碎,落得满地都是。   好在祥符国士兵早已养成令行禁止的意识,且这三千士兵又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虽然胆战心惊却没有人向后撤退一步。   这个时候,祥符国巨型弩枪阵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足足二十个手持木槌的操作手重重的将锤子击打在机括上,嗡嗡嗡,每个巨型枪弩都接连三响,每个巨型枪弩上三支弩枪,总共六十支弩枪立刻离开了巨型枪弩飞向城头。   另外两名操作手立刻有条不紊的重新给巨型枪弩上弦,加装弩枪,而后发一声喊,重新激发机括,用连绵不绝的弩枪对城头保持不间断的压制。   然而,效果并不好,投石机扔出来的石块依旧密集,而个钢铁乌龟阵为保护三架抛石机,又不敢有丝毫躲闪,只能在背后密集的进军鼓催促中继续向青唐城城头前进。   而这个过程当中,另外十七具祥符国的抛石机也在向城头投掷更加密集的石块。   密集的巨石在半空中时有碰撞,飞溅的碎石如同暴雨倾盆。   当距离城下不到百步之遥的时候,三千人已经剩下两千八百多人,三个抛石机也坏了一架。而此时,那青唐城头的瞎呼告也终于发现了钢铁乌龟阵下面的三架抛石机,且看出了端倪,想起了传说中祥符国的恐怖火药。瞎呼告果断下令,城门忽然大开,一彪骑兵从城门里倾泻而出,密集的马蹄声甚至遮盖了战鼓的巨响。   “长枪向前!”   祥符国三个营长声嘶力竭的怒吼,盾兵竭力的将已经变形的塔盾扎进地面,后面长枪兵的长枪很快就从塔盾的枪口探出长枪,整个军阵如同一只巨大的刺猬。   巨型枪弩也改变了策略,不再向城墙上发射弩枪,在连长的号令下向城门口出城的吐蕃骑兵攒射。   巨大的弩枪从苏连长的头顶呼啸而过,如同发疯的马蜂群,让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近城头的他头皮感到发麻。   二十架巨型枪弩同时向城门口发射,威力是极为惊人的。在苏连长注视之下,刺耳破空声后,数十名青唐骑兵正在空中飞舞,他们的身体被弩枪穿透带起,而后胡乱摇晃着被死死的钉在城墙上。   但是,不论有多少人被弩枪带走,巨大的城门如同一个地狱的出口,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吐蕃骑兵从出口被吐出来,很快就加入了战争。   “怎么还不投射火药包?”带领钢铁乌龟步阵的一名营长大声向苏连长呼喊。   “再等等,墙后面的瓮城里还没有布满出击的吐蕃骑兵,这时候攻击效果还不是最大的,而且我们的人还要瞄准。”   两架抛石机操作手正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瞄准,点燃火药包剪好长度的引信。   不得不说,看守青唐城的吐蕃骑兵是真正的精锐,此时只见他们呼啸着在战场上左右穿插,非常熟悉的用各种有效手段妄图将三个祥符国步兵战画分割成无数个小方块,虽然还没有达到目的,但只要见到步卒军阵稍有缺陷立刻就把短矛,战斧投掷进去,造成一定杀伤。他们显然很清楚只要打开一个缺口,没了统一指挥的步兵方阵只能接受骑兵的屠杀。   而且他们显然感受到了那两三架抛石机的威胁,开始不计损失的正面冲锋,在这样强度之下,三个步兵战阵后几排手中快弩不断发射,前两排手中长枪不断刺出,虽然在短短半炷香时间内便杀伤了近千名吐蕃骑兵,但三个步兵方阵也开始摇摇欲坠。   祥符国如今的步兵战阵已经渐渐打出了无敌于天下的气势或者说实事!   只是在这个骑兵为重的世界里,步卒即便是击溃了敌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骑着马逃跑,总不能获得一场痛快淋漓的歼灭战,如此一来,步卒的光辉总是显得那么微弱。   巨型枪弩威力过大,刺穿一个人的身体如同捅破一张白纸,有最多的情况下,甚至一支巨型弩枪一下子刺穿了七个吐蕃人。只是如今吐蕃骑兵已经冲到了步兵方阵之前,以至于巨型枪弩已经没有办法放低视线,在战场上继续歼灭青唐骑兵。   后面十七架投石机继续向城头轰击,如果能趁机毁坏青唐城上的投石机就是最大的战果。   就在这个时候,苏连长挥手射出了一道响箭烟花,后面一直发射石头的十七架抛石机顿时换下石头,将普通型号的火药包发射了出去,然后苏连长也终于声嘶力竭的下令让靠近青唐城百步距离的两架抛石机发射。   接下来,城头的吐蕃人就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一幕,城内的吐蕃人也听到了世上最恐怖的声音。   十七块普通型号火药包有十块命中城头,带来了第一轮爆炸,漫天飞舞的碎石以及人的残肢已经将城头笼罩的严严实实。   那些乱石残肢都是从滚滚的浓烟中飞溅出来的,滚动的浓烟宛如一头食人的巨兽在肆虐延川城头。   但很快被接下来两声几乎同时出现的滔天巨响所掩盖。   暗红色的火焰一闪即逝,同时消失的还有严整的城墙垛口……   大地忽然颤抖了起来,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闷响传来,即使是两里外的韩涛身边的旗手几乎站不稳脚跟,扶着旁边的战旗才能勉强站稳。   隆隆声过后,大地停止了颤抖,远处的青唐城笼罩在漫天的尘土之中。   有过在攻打甘州城的经历,韩涛不用看那里,就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拳头大的碎石从浓烟中飞溅出来,祥符国的步兵一起举着巨盾,任凭石块叮叮当当的敲击在盾牌上,藏头缩尾的不敢和天威对抗。但是正在与他们作战的吐蕃骑兵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被炸死、砸死无数。 第961章 青唐城破   遗留在战场上的战马已经跑的不见踪影,苏连长即使早有准备,但两只耳朵嗡嗡作响,他对面的那名步兵营长张大了嘴巴在吼叫着什么,他却一句都听不见……   那座高不可攀的城墙消失了……   只有遍地的碎石和半截断壁残垣,不仅仅如此,城墙后面的瓮城里躺满了青唐骑兵的死尸,他们躺在地上非常的安静,只有一两匹惊惶的战马两只眼睛和耳朵齐齐的流着血,且想要站起来,但终究还是永远的倒在了地上……   ……   ……   吐蕃城内百姓早已五体投地的爬倒一片,向自己心中的活佛、佛祖祈祷,即使是吐蕃骑兵也是被这犹如神迹或者说佛祖的惩罚吓懵了,一个个心神摇撼,不说士气,就连战意瞬间跌到了谷底。   瞎呼告之前准备亲自带人出城野战,所以下了城头,从而侥幸没被炸死。而他也可能是此时唯一一个还能够保持理智、清醒的吐蕃人。   不过,即使如今还近七千的吐蕃骑兵,但瞎呼告也知道这个时候让这些吓破了胆的骑兵去杀敌,只怕连平时一成的战力都没有了。所以,在他拼了命的吆喝下,最终带着五千来名骑兵冲进了内城。另外两千骑兵则被率领骑兵趁机追杀的韩涛永远地留在了内城之外。   当瞎呼告好不容易让剩下的五千骑兵稍稍恢复士气,并带着他们登上内城城墙之时,他愕然发现,他已经被包围了。   外城已经陷落,祥符国大军源源不断的冲入城中。攻守之战才刚刚开始不到半天时间,他便损失了五千人马,且失了外城,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让一向自视甚高的瞎呼告几欲抓狂。   好在以赞普宫为中心的内城虽小,却十分坚固,储藏了不少的粮食与兵甲。他还可以在此坚守,甚而夺回外城。但祥符国大军此时却变得十分谨慎,他们包围了内城,却并不急于进攻。瞎呼告见此,不由暗松了一口气,不管这些祥符国人想要做什么,时间拖得越久,便会对他们吐蕃人有利,因为他相信各个部落勤王援兵很快就会到来。   瞎呼告默默观察着他的敌人,想着这支祥符国军队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深入青唐真正的目的。在他看来,即使青唐城破,甚至赞普被杀,但紧接着这支祥符国大军必然会被各个部落的勤王大军围剿。听起来吐蕃王国京都被攻破,赞普也被杀或者被俘虏,可是只要郢成蔺逋叱不死,被郢成蔺逋叱带到兰州的主力还在,吐蕃王国就没有什么大的损失,而且郢成蔺逋叱还可以趁机成为赞普。   就在瞎呼告心中暗自思索时,韩涛突然跃马出阵,高声喊道:“我祥符国皇帝陛下乃佛祖座下护法天王转世,郢成蔺逋叱带兵犯我国土,杀我百姓,触犯了我家皇帝陛下和佛祖,如今佛祖赋予我军佛力,郢成蔺逋叱已经被我军灭杀!尔等吐蕃人只要将瞎呼告交出来,我等便退兵,否则我们便要让这满城人为瞎呼告陪葬。”   韩涛自身为一流高手,身怀内功,运功喊出的声音,传出很远,青唐城内百姓无不清晰可闻。   一想起刚刚那惊天动地,根本不似人间应该出现的爆炸,本来就迷信的吐蕃人顿时对韩涛所言信了几分,甚至瞎呼告麾下五千士兵中也有不少再看向瞎呼告时神色有了变化。   瞎呼告气得七窍生烟,突然拔出刀,来到两名看向他时目光有所怀疑的士兵,刷刷两刀将两人脑袋砍了下来。然后,他凶狠的目光扫过四周,没有人敢与他对视,所有士兵纷纷低下头去,瞎呼告发现自己的威名和凶名还能够暂时压制五千士兵,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瞎呼告知道他不擅长言辞,何况他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以此血腥手段镇压人心。   “瞎呼告将军,赞普叫你入宫。”一名赞普宫的侍卫来到城头,对瞎呼告恭敬行礼说道。   瞎呼告本来不想去,但一想这个时候城内吐蕃人人心惶惶,若是赞普能够站出来说上一些话,以赞普在寻常吐蕃人心中的威望,定然能够快速的稳定人心。此外,瞎呼告眼见祥符国大军此时在进一步的控制外城,一时不会攻城,便向赞普宫而去。   因为城头兵力吃紧,且赞普向来表现得软弱无能且人畜无害,所以瞎呼告对于角厮罗没有丝毫防备之心。   瞎呼告叫来几名心腹部将交待过一番之后,便带着一队亲兵去往赞普宫。   内城外,韩涛一声令下,工兵营的人全出动到处扔掷易燃之物,以抛石机向内城门抛射安放木柴,洒上各种油料、硝石。   内城城头五千吐蕃士兵一时面面相觑。刚才他们每个人都清楚的听到了韩涛所说的话,而且就算是不了解韩涛的人,也知道祥符国大军毫无疑问并非是在虚言威胁。眼下看来,他们竟然是真的打算烧掉整座内城。   每个人都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瞎呼告身边的心腹将领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慌乱了。   青唐城内第一道火光出现的时候,瞎呼告还没有从赞普宫回来,已经快到酉末时分,天色已经全黑。大火自东城烧起,而韩涛一直率领他的部下驻兵内城之下,监视着内城吐蕃守军的一举一动。内城有南北两座城门,韩涛扼着北门,另有一名将领率领两千骑扼着南门,让瞎呼告也不敢轻举妄动。   紧接着点燃的是南城和东城,烧了不到半个时辰,三个城区的大火,已经成为一条条火龙,映照得夜空都泛出妖艳的红色。   整个内城的吐蕃人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就在这个时候,赞普宫宫门打开了,他们的赞普角厮罗在十数名侍卫的簇拥下走出了宫殿,来到了城头,然后鼓起勇气对五千士兵和全城得到消息围过来的臣民说道:“刚刚我去见了活佛,我们共同接到佛祖预示,佛祖说这一切都是郢成蔺逋叱触犯了佛祖座下护法天王,如今郢成蔺逋叱和他的同党已经被护法天王杀死,并且还连累了我们八万勇士困于护法天王的国度。可这还没有结束,护法天王的怒火没有平息,因为郢成蔺逋叱的同党还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护法天王派他的佛兵来了我们青唐城。我现在会用我的虔诚去与护法天王的佛兵进行沟通,来让他们结束这一切,救下我们每一个人。大家愿意支持我吗?”   “我们愿意。”   “我们愿意。”   所有的吐蕃百姓大声呼喊,城头五千士兵也跪下了大半,只剩下瞎呼告的几百名亲卫和几个心腹部将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角厮罗。一名部将不卑不亢地问道:“赞普,瞎呼告将军现在何处?”   角厮罗说道:“他是郢成蔺逋叱的同党,自然已经受到了佛祖的惩罚。你们也是郢成蔺逋叱的同党,如今只有用你们的人头才能够熄灭护法天王的怒火。我的勇士们杀了他们,将他们的人头抛出去,我以赞普的名义向你们保证,外面护法天王的佛兵不会再伤害我们。”   “啊!”一名本来跪着的吐蕃士兵,突然暴起一刀将旁边瞎呼告的亲兵脑袋斩下。其他士兵紧随其后。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很短,当三百个人头全部被扔下去之后,外面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祥符国士兵用早有准备的工具很快将火给灭了。   全城吐蕃人再也不怀疑他们的赞普角厮罗刚才所说的话,所以当角厮罗下令开城门时,吐蕃士兵们没有任何犹豫便打开了城门。   吐蕃人心惊胆颤的看着祥符国一万大军进了内城,然后他们又看见这一万大军的统帅只身来到他们的赞普面前,恭敬行礼,并大声地说道:“我们是护法天王派来的佛兵,来救佛子赞普的。从现在开始,我们便与这五千勇士一起成为赞普的护卫。”   ……   ……   杨延庆带领青龙军团一个步兵旅五千步兵和一个抛石机连,以及工兵营两个连占据兰州往武胜军方向的官道上的大峰口已经两天了。在这两天中,吐蕃人组织人马对大峰口攻打了七次之多。其中包括郢成蔺逋叱从兰州派来的大石族的五千部族军队。   这次吐蕃军队在更远的距离上就受到了青龙军团地抛石机以火药包的打击。不过,通过最近的几次攻击,吐蕃军队似乎也摸清了青龙军团的抛石机有效射程范围。他们攻击方向一里多的直线距离内有四个山头要过,所以吐蕃军队会在青龙军团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整队走到祥符国军队抛石机攻击有效射程最大极限,然后再以最快的速度猛然越过山头出现在南坡,疯狂地跑向前面地北坡,躲在后面休息一会儿,再接着向下一个山头跃进。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 第962章 大破武胜军(上)   反之,祥符国军队经过这两天在此地抛石机长期的抛射,对抛石机射角、力度、火绳的长度等诸元也掌握得越来越清楚,最近这两次叛军一跃出山顶线。就会在南坡遭到抛石机连精确有力的轰击。吐蕃军队地士气似乎一次比一次更低落,到今日中午的那次进攻时,青龙军团仅仅用抛石机发射的火药包,再配合居高临下发射的巨型弩枪,就完成了驱逐动作,吐蕃军队只走过了三个山头就不得不撤退,他们甚至还没能沿着道路冲下最后一个南坡以进行战术展开。   祥符国军队抛石机发射火药包轰鸣的时候,杨延庆一直拿着望远镜观察敌军的动向,对面那支明显担心损失过多而畏缩不前的吐蕃部族军队,如今连手中的旗帜都举得有气无力的。青龙军团每次轰击都能引起剧烈的骚动。杨延庆眼睁睁地看着几个敌军头目模样地人在斩杀后退者,但仍无济于事,面对火药包轰炸这种根本没有丝毫防护办法的攻击,吐蕃人心中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   “兰州城的郢成蔺逋叱已经得到消息,这些人就是郢成蔺逋叱派来的,只是郢成蔺逋叱显然错估了我们的实力和兵力人数,派来的都是战力相对较弱的部族军。”杨延庆放下了望远镜,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声。   “他们为什么每次都是几千人几千人地上来呢?”提问的人是工兵营长马立军,他们这几天也并非没事可做,他们在大峰口山坡后面吐蕃人视野难以看见的地方按照战场防御工事条例挖掘了不少沟壑。此时是他们工兵营休息时间,不少工兵营军官便站在山脊上向北张望,他们这种行为已经涉嫌违反了祥符国军事条列——他们这些非战斗部队的官兵一般是不允许在这种时机下上战场的,但现在青龙军团上下都觉得这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吐蕃人一次次的上来送死。所以也没有人再遵守这个条例,纷纷涌上来看热闹。杨延庆也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没有看见。   “这就是为什么前天副军团长一定要带人拼了命的占据此处山坡的原因,这道路太窄,吐蕃狗一次只能出动这些人,并且不好躲闪。人数再多不但没有用,反而不好撤退不说,还容易被我们的火药包轰炸或者被巨型弩枪穿了糖葫芦。”杨延庆看着对面的几座山峰。蜿蜒地官道在上面几起几落,虽然吐蕃军队在北坡的时候能够安全地避开青龙军团的抛石机发射的火药包,但这种起伏的地形也拉长了他们的移动距离,每次吐蕃军队走到南坡的时候都会受到祥符国军队的轰击。而吐蕃军队的移动主要还是在这些可见地道路上,因为他们不可能披坚持锐的脱离道路攀爬悬崖前进,更难以长距离地在树林里高速移动。   步兵二旅旅长陆风云笑道:“看来只要补充足够的火药包和弩枪就够了。”   “不可大意。”杨延庆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显然是吐蕃部族军队里面的战力最弱之辈,等郢成蔺逋叱反应过来之后,定然会派遣精锐过来,那时……”杨延庆说着又举起望远镜向北方看去,咧着嘴沉声说道:“那时就会有一场真正的战斗。”   ……   ……   武胜军东北方向三十里一处隐蔽山谷之中,张大为带领的青龙军团两个骑兵旅的临时休息处。   “启禀军团长,特种大队传来消息,安多部除武胜军寨本部族之外,其他五个分部落特种大队的人手都已经布置妥当,只要我们这边一动手,他们立刻也会动手,保证安多瞎搞不会有任何援兵。”一名情报参谋来到张大为面前敬礼说道。   张大为脸显喜色,说道:“很好,安全部最新情报是什么?”   情报参谋说道:“回禀军团长,安全部说他们在武胜军寨中吐蕃人抓捕来的一万兰州百姓中安插了一些好手,只要我们动手,他们也会从内部生乱子。”   张大为点了点头,说道:“传令,全军集结,准备出击。”   张大为的命令被传令兵以旗语传下之后,一群群的士兵手执武器牵上自己的战马,跨马而上,一盏茶时分,一个个方阵便整齐地排列在张大为的面前。   张大为目光扫过全军,大声说道:“兄弟们,武胜军是吐蕃人粮草、军资、辎重库存地,副军团长成功将安多部两千押送粮草军队挡在了大峰口以北,特种大队又会缠住安多部在各个分部驻点的三千人,如今武胜军内只有吐蕃安多部五千驻军和我们万名被掳来的百姓,我们立即出击,突袭武胜军,将吐蕃狗杂种屯集的物资一把火全烧成灰,让兰州城的吐蕃狗哭去吧!哈哈哈!全军出击!”手里大刀一挥,前锋营率先拨马便行。   ……   ……   武胜军。   站在低矮的城寨墙上,安多瞎高忽然莫名的感到有些不安,想了一下,叫来一个名叫安多傻比的心腹属下问道:“那些从兰州掳来的奴隶还平静吧?”   “这些奴隶恭顺得很。”安多傻比得意地道:“族长放心,属下调派了五百人专门看守奴隶营,属下有过交待,若是那些贱奴敢有什么异动,儿郎们手中的刀箭可不是摆设。”   安多瞎高满意地点点头,但还是感到有些不放心,想了一下说道:“吩咐下去,向四周派出十组斥候,还有武胜军的防卫还要加强,巡逻队加倍,做好发生意外的准备。”安多瞎高一边说,一边在亲卫簇拥之下下了城墙。   “是,族长!”安多傻比恭敬地鞠躬道。   此时,看似平静的武胜军奴隶营却是暗滚涌动,几个汉子正偷偷摸摸地摸到一个个的奴隶营地。   “贾大哥,你怎么来我们这里了?小心被抓住,那可是要砍头的,最轻也要被抽二十鞭子。”一个年轻的奴隶看到贾体剑竟然摸到自己这一队奴隶中来,顿时大吃了一惊。   贾体剑来武胜军并不久,他本身是安全部的一名金牌探子,前一段时间借武胜军大举向兰州城下运送器械粮草,找了一个机会,在途中混了进来,居然没有被发现,这也是被抓捕到这里的兰州百姓一向平静恭顺,让这里的吐蕃看守者丧失了一定警惕,看守比较松懈,连最基本的清点名册都没有做,贾体剑等人来到武胜军奴隶营后,便开始偷偷地四下联络,很是聚拢了一批人。   “刘老弟,知道吗?陛下派大军大败吐蕃狗,大军很快就要来救我们了。”贾体剑兴奋地道。   “真得吗?”刘成树脸上也露出惊喜的表情,“贾大哥,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刘成树本是兰州人,家里小有田地,比一般人的家境要好得多,也读得起书,本来准备要在明年考祥符学院的,但没有想到吐蕃大军一场入侵,将他掳了来,家里的人杀了一个一干二净,对吐蕃人的仇恨那是到了骨子里。这近一个月的奴隶生活让这个白面书生已是大为改变,蓬头垢面,神色之中满是风霜。   贾体剑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不瞒兄弟你说,我是自愿混进来的。”   刘成树吃了一惊,还有人自愿到这里到奴隶,但贾体剑接下来的话让他便释然了。   “我是朝廷安全部的人,是前些天混进来的,我已接到消息,就在这一两天,我们的大军便会来攻打武胜军。”贾体剑紧紧地盯着刘成树眼睛,如果刘成树的神色稍有不对,自己便暴起发难,将他干掉。   刘成树脸上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瞬,便露出欣喜若狂之色,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说道:“贾大哥,你真是安全部的人?”   贾体剑嘿嘿一笑,说道:“没错,我是安全部的人,怎么样,敢不敢跟我干?”   “干什么?”谢科道。   “等大军进攻武胜军的时候,我们从里边闹将起来,接应大军攻打武胜军。”贾体剑道。   “干,为什么不干?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这些天杀的吐蕃狗,杀了我全家,我与他们誓不共立于青天之下。”刘成树咬牙切齿地道。   “好,可是兄弟要想好了,这可是要玩命的,弄不好就会死。”   “死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这样活着跟死有什么两样?”刘成树握紧拳头,恨恨地道:“只要能杀死这些吐蕃狗,我什么都愿意干。”   贾体剑满意地笑道:“好,刘兄弟,你去联络一些人,要绝对可靠的,到时听信号,看到我那边乱起来,你这边便同时发动。”   刘成树用力地点点头。   贾体剑拍拍他的肩,转身又偷偷地摸向下一个目标所在。奴隶营一万多人,五百多个士兵根本无法看护,只能站在高高的哨楼上警戒,这对于身为金牌资深谍者贾体剑等人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第963章 大破武胜军(下)   而此时张大为率领一万骑军正向着武胜军急赶。   “张将军,我们特种大队已经将对方的哨探全部扫清,正扩大搜索范围,力争让武胜军的安多部吐蕃人在最后时刻方知晓我军的突袭行动。”特种大队派来联络的情报参谋张学文策马走在张大为的身后,故作矜持地说道。   张大为点了点头,说道:“此次拿下武胜军,断了吐蕃狗的粮草,灭了安多部,你们特种大队虽然不是主力,但却是立下头功。”   不等张学文说话,旁边安全部负责与青龙军团联络的一名官员说道:“下官还有一事要向张将军汇报,我们安全部在武胜军安多部已埋了钉子,在张将军带人袭击武胜军时,钉子便会发动,鼓动那里吐蕃人从兰州掳来的上万我国百姓造反暴动,这样一里一外,以青龙军团铁骑强悍,当能一举拿下武胜军。”   张大为惊讶地道:“你们安全部竟然早在武胜军有了布置?”   安全部的联络官员笑道:“吐蕃人占据了兰州之后,我们胡大人便派情报司使冯大人亲自来到兰州附近,冯大人在那个时候便安排人混入了吐蕃人从兰州掳到武胜军的百姓之中。前日冯大人得知张将军和高副大队长的计划之后,便已经以特殊渠道手段与潜藏在武胜军里面的钉子取得了联系,并给他们下达了全力配合张将军攻打武胜军的命令。”   张大为有些感慨的点了点头,心想安全部倒是人才济济,只是如今武胜军这块“大蛋糕”的军功除了特种大队之外,又被安全部分走了一些:“有特种大队和安全部的鼎力支持,我青龙军团当能一战而拿下武胜军。”   ……   ……   凌晨,睡了一个好觉的安多瞎高爬了起来,一夜无事,让他也有些自嘲地想着自己实在是有些神经质了,吩咐亲卫准备早饭,这些天一直没有吃上一顿好的,今天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手抓牦牛肉了。   “把昨天派出去的斥候找来,我有事吩咐他们。”他想了一下,又对亲卫吩咐道。   手抓羊肉很快便端了上来,倒上一杯酒,正要大快朵颐之际,亲卫却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族长,昨天派出去的斥候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回来。”   当的一声,安多瞎高手里的酒杯掉在桌上,昨天自己派出去了数十名斥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回来?出事了!安多瞎高猛地站了起来,如果三五个没有回来,也许是事出有因,但几十个全都没有回来,只能说明一件事,自己莫名的感觉没有错。   安多瞎高正要下令,突然外面陡地响起凄厉的号角声,安多瞎高慌忙跑到屋外,便看到亲卫已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慌张地说道:“族长,不好了,不好了,大队敌军来袭!”号角声中,武胜军里的吐蕃士兵全都动了起来,顶盔带甲,给战马佩戴鞍具,一片慌乱。   安多瞎高脸色煞白,来得好快。心中的不安越加强烈,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问道:“多少人马?”   “最少有一万以上,全是精骑!”亲兵也是打老了仗的角色,凭着远处激起的烟尘,便大致判断出人数的多寡。   “走,我们去看看!”安多瞎高迈开大步,向哨楼奔去,爬上哨楼,远处的骑兵已是清晰可见,青龙军团军旗和一面“张”字旗正在迎风招展。“是青龙军团的张大为!”   对面的骑兵越发近了,万千马蹄敲打着地面,这边竟也感到地面微微在颤抖。   “传我命令,三千人上到城寨之上守城,另外四千人上马在城寨之后,随时听我命令冲杀。另外,燃起狼烟烽火,向各个部落求援。”安多瞎高稳住心神,大声下令,身边数名亲卫答应一声,下了城墙,飞奔上马去传令去了。   “若是野战,我们七千人难以匹敌,但是我们七千人守城,你张大为一万骑兵就能破城?”   这样想着,安多瞎高突然想起那一万从兰州掳来的奴隶,又下令道:“给安多傻毕传令,让他驱赶那一万奴隶们来守城墙,让他们站在墙上,我倒要看看,青龙军团会不会连他们自己的百姓一起杀!”   “是!”亲兵匆匆地跑了下去。   青龙军团已冲到了距武胜军里许外,速度减缓,渐渐地停了下来,张字大旗下,几个将领模样的人交头接耳,像在商量着什么,安多瞎高知道,对方这是在让马缓气,不需片刻功夫,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便要开始了,回头看向城内,几堆狼烟已燃了起来,他相信只要他坚持半天时间,便会有援兵到来,虽然他们安多部分布在武胜军城寨外的骑兵也就三四千人,但是也能够牵制很大一部分青龙军团兵力了。   对面青龙军团,张大为看了一眼简陋的武胜军城墙,冷笑一声,“如此低矮城墙,可一鼓而下,那个营敢去第一个冲锋?”   八个营长心中都非常清楚,拿下武胜军只是迟早的问题,而第一个攻城,那便是头功。   这边正争抢着由那个营率先进攻,武胜军城寨中吐蕃人营地里却出了大乱子,张大为忽地发现对方营里起了骚动,内里杀声震天,火光四起,不由看向安全部联络官员。   安全部联络官员精神一振,笑着说道:“张将军,我们安全部的弟兄已经发动了,请马上攻击吧!”   张大为大喜,一挥手,喝道:“骑兵一旅一营进攻!”   被点到的营营长一声咆哮,带领自己营里面一千多人马当先便冲了出去。其他营紧随其后。   武胜军营地里出了大乱子,其因便是安多傻毕率了百多人驱赶万民祥符国百姓上城当肉盾。   上万名奴隶冷冷地看着安多傻毕,却没有一个人动弹,安多傻毕大怒,霍地拔出刀来,一步步逼近这些手无寸铁的祥符国百姓,喝道:“想作死么?你,出来。”被点到的那个人猛地向后一缩,却不肯听话出列。   看到以往温顺的奴隶居然敢反抗,安多傻毕顿时大怒,一跃向前,老鹰抓小鸡般地将那人提了起来,抬手便一刀劈下。   人群里的贾体剑一跃向前,单臂一架,挡住安多傻毕的腰刀,手在腰里一抹,已多了一柄长约数寸的小刀,哧的一声便扎入了安多傻毕的腰眼里,同时大喊道:“老乡们,这些蛮子要杀我们了,与他们拼了,外面我们的军队已经来了,冲出去就能活啊!”一边狂喊,一边用手里的小刀没头没脑地一通乱扎。   此时,贾体剑的同伴和事先联络好的一批人都同时鼓噪起来,一万民百姓顿时大乱,有向回跑的,有向前冲的。也是活该安多傻毕倒霉,他本领也自不弱,但万万想不到这些奴隶居然奋起反抗,再加上贾体剑是安全部的金牌探子,身手不弱,两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猝不及防,一交手便送了性命。   看到安多傻毕被捅成了一个血人,那大汉兀自拿着小刀扎个不停,安多傻毕的手下在一呆之后,纷纷拿刀执枪冲了上来,刀砍枪刺,瞬间便放倒了几人。   “大伙打倒他们,抢了他们的武器,不然我们全都得死!”贾体剑大喊,顺手拣起安多傻毕的腰刀,一个旋身,便又劈倒一名吐蕃兵。同一时间另外十几名安全部的探子也纷给出带头发难。这万民百姓眼见有人带头,顿时胆气大增,心中的仇恨驱使着他们冲向那数百吐蕃士兵。   “杀吐蕃狗啊!”人群中爆发出如雷般的吼声,万民祥符国兰州城的百姓在十多名安全部探子带领下一拥而上,顿时将数百多人的吐蕃士兵给淹没了。   趁乱中贾休剑和另外一名金牌探子身形闪动,窜出人群,在一角落隐蔽处挖出一大包火药包,趁乱潜向城墙。   安多瞎高手脚冰凉,看到营里乱成一片,到处都是祥符国百姓在奔跑,纵火,和士兵殴斗,惨叫声,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忽然都消失在他的耳边,一阵天旋地转,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旁边的亲卫一把扶住他,关切道:“族长,你怎么啦?现在怎么办啊?”   安多瞎高咬牙道:“安多傻毕那个蠢货,传我命令,让城门口那四千人去冲锋,给我将这万名祥符国百姓全部冲杀了。”   亲兵答应一声,正要去传令,不料就在这时,轰轰的两声巨响,安多瞎高只感觉脚下一阵抖动,脸色大变中,转身看去,却见他左右两边两百步外的两半截城墙直接倒塌。安多瞎高只感觉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在地。   “敌人是有备而来,野战我们这点人手也不是青龙军团的对手,传令召集所有我们还能召集起来的士兵,我们冲杀出去。”安多瞎高苦涩地道,原本死战的决心已完全消失。   “是,族长!”   ……   …… 第964章 安多部灭族   张大为忽然觉得很没劲,因为他正鼓足干劲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先是武胜军两截城墙被炸的倒塌了,紧接着没过多久一处城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批批衣衫滥缕的百姓疯子一般地冲出来,而那大开着的城门也为他们省去了攻打城墙的时间,一马当先带人冲进武胜军的张大为没有碰到任何有力的抵抗,七千名安多部精兵居然成了散兵游勇,完全没有碰到任何有组织的兵力,劈杀一阵,随着大队人马的冲入,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对手了。   安多瞎高只召集起了不到两千人,其余的人马全被冲乱,不知去向。   安多瞎高死死地盯着战场,终于,他发现了一个空档,毫不犹豫,他立即下令:“走,从西边冲出去!”两千蓄势已久的人马一声呐喊,同时冲了出去。   张大为冷笑一声,不等他下令,两名旅长同时带着麾下部分人马嗷嗷叫着追了上去。显然他们都知道此战最大的功劳只剩下安多瞎高和这两千人马了。不过,不等两名青龙军团两名骑兵旅长带人追上去,一身爆响传来,只见跑在最前面的安多瞎高连人带马被炸成了数截。而紧跟在安多瞎高后面的十数骑兵的人和马也被炸伤,最主要的是战马受到惊吓,乱跑乱窜,两名旅长趁机带人围了上来,挡住了这两千吐蕃骑兵的逃路。   喊杀声四起,半炷香之后,两千来名吐蕃骑兵便被斩杀大半,只剩下五百多人最后跪下投降。   ……   ……   同一时间,高武阳带领的三千特种大队战士便如同一道洪流,席卷而过,百里之内的安多部的各个小部落被清扫一空,高武阳下令对于这些部落的战士是能杀多少就杀多少,绝不放过,但对于普通的吐蕃牧民百姓,则统统放过,不过却抢光了他们的粮食,杀光了他们的牲畜,烧光了他们的帐蓬,然后任由他们像河湟地区吐蕃王国的腹地深处逃去。数天来,逃往青唐城方向的安多部百姓不下七万,且大都为老弱妇孺。   这些小部落最多只有千帐上下的人口,在高武阳带领的三千特种大队面前便如同草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而且事出突然,再加上这些部落中最大的部落战士也才近千人,且又毫无准备,所以完全一触即溃,落到了任由特种大队屠杀的境地。而且双方在装备上相差也太大,特种大队清一色的钢甲钢刀、快弩,而这些部落战士们大都只有简陋的皮甲,手中的武器也不知用了多少年,要论起吐蕃人中能与祥符国或者宋国在装备上一较上下的,也只有郢成蔺逋叱的直系部队和各大部族少部分嫡系部族军队,至于寻常的吐蕃部落,装备相差是很大的,更何况祥符国如今的武器装备甚至已经超越了宋国和辽国。   “痛快!”高武阳高踞战马之上,看着远处吐蕃鼠窜的吐蕃牧民,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前些天他们来到兰州境内,看见被吐蕃人烧杀抢掠,掳夺人丁之后的百姓凄惨样子,早已窝了一肚子的火,特别是一想起白虎军团被安多部以诡计坑骗,几乎全军覆没,心中更是杀机无限。   此时,他们的前方一个部落的营地正燃着熊熊大火,黑烟遮天蔽日,而遍布各地的尸体更是体现了这个部落曾进行过顽强的抵抗,实事上这个部落是安多部除武胜军本部之外最大的一个部落,所以高武阳亲自带着一千五百名战士来突袭。   “高副队长,为什么要放这些吐蕃妇孺走?”一名双眼通红,甚至有些疯狂,身穿旅长盔甲戴有旅大都校军饰的中年男子来到高武阳身边说道。   高武阳看了他一眼,说道:“文旅长,我知道你们白虎军团和安多部有血海深仇,我也知道你们军团长和参谋长连同万民战士都是死在了安多部的手中。可是不杀妇孺,这是陛下亲自立下的规矩,你莫非连陛下旨意都想违抗。”   被称为文旅长的中年男子脸色一变,立刻说道:“下官不敢。”   高武阳在上次与辽军大战中表现极为出色,立下大功,后又在祥符军事学院组建及军官培训方面做得极好,被白沧海看中,直接和军枢部要了过来,给自己当副大队长。而特种大队却是军团级别,白沧海身份特殊贵为镇东上将军,高武阳既然身为副大队长,却是直接由原来的副旅级破格提升为副军团级别的少将军。比大都校的旅长却是要高一级。   没错,被高武阳称为文旅长的人正是白虎军团骑兵二旅旅长文子韬,当初兰州城破时,白虎军团军法司使付洪亮带着杨延广的人头去换取兰州城百姓不被屠杀,并且吸引吐蕃大军注意力,而文子韬带领着驻守兰州一万五千白虎军团最后仅余的三百骑兵突围逃走。后来遇到特种大队,这些天便与特种大队一起活动,今日终于得报大仇,文子韬和他麾下三百骑兵杀人最是疯狂。   高武阳知道文子韬心中的仇恨未解,担心他做出傻事,便又说道:“此外,将这些人赶向河湟地区,却是柱国大将军前些日子从凉州以海东青送过来的军情命令。这其中自有深意。”   文子韬闻言,不由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为何?”   高武阳也是一脸疑惑,说道:“我只知道韩涛奉大将军的命令带领一万骑兵以祁连山中秘道去了吐蕃人的老巢河湟青唐城,大概是与此事有关,但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不过,过些天总会水落石出的。”   ……   ……   大峰口,中午刚过,一名信使骑着马飞奔而来,那个骑兵松开马缰,跃下战马,跑至杨延庆前面五步立正,敬礼,大声说道:“启禀副军团长,军团长昨日已经攻下了武胜军,特种大队也已经灭了所有安全部了。军团长带领一万铁骑还要驻守武胜军,防范河湟的吐蕃人和秦州的宋军。”   说着话,这名信使把一张纸条交给杨延庆,后者看完后又把它递给了青龙军团步兵二旅旅长陆风云。上面是张大为的字迹,他通告杨延庆所部,武胜军城内地粮草、辎重堆积如山,现在已经尽数落入他们青龙军团手中。在兰州的吐蕃军队已经彻底被断了粮草和后路。   杨延庆下令将这个消息通报了全军,很快外面传来一声声“威武!”的呼喊声,这一个旅的士兵们纷纷举起双臂,发出兴奋的呐喊声。一时之间,士气高昂。   “我们已经击溃了多少吐蕃部族军了,有一万了吧?”陆风云看着前方,很久没有吐蕃军队来进攻了。   杨延庆笑着说道:“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按照安全部的情报,原本押送粮草的三千部族军再加上郢成蔺逋叱又派来的五千人。不过,我们虽然一波一波的击溃了他们,便是对他们的杀伤只有四千人左右。其他的四千人显然是知难而退,在郢成蔺逋叱没有派遣精锐人马之前,是绝对不会再严攻打我们了。”   顿了一下,杨延庆一脸严肃地说道:“所以说我们随时可能遭遇一场苦战,告诉下面的将士,万万不可因为这两天轻易打退了吐蕃人的进攻便轻敌。”   ……   ……   兰州城。   “什么,大石部和小石部的五千人轻易被大峰口敌军击溃。”郢成蔺逋叱猛得从座位上站起,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因为这让他想起了皇甫同昨天告诉他大宋宋卫府打探到的消息——青龙军团不在祥符国境之内。如今再一联想到大峰口的兵败,让他得到了一个非常坏的判断——堵住大峰口的是青龙军团。   郢成蔺逋叱很清楚从武胜军往兰州,能够运送粮草的大道必过大峰口,也就是说青龙军团掐断了他的生命线。如今兰州境内能够搜刮的粮草已经消耗差不多,而兰州城中囤积的粮草也最多只供他们使用三个月。若是不能在三个月内打败青龙军团,夺回大峰口,重新打通武胜军与兰州之间粮道,他们就会活活被困死。   “不对,从大峰口被祥符国军队占领之后,道路被青龙军团截断,如今已经过去了两日多的时间,武胜军的安多瞎高两日多等不到押送粮草的队伍回去,必然会产生怀疑,不可能不知道粮道出了问题。可是一直未见有安多部的人马从大峰口另一边过现或者攻打,难道武胜军和安多部……”   想到这里,郢成蔺逋叱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   就在这时,皇甫同匆匆来临,一进门便脸色异常难看地说道:“郢成蔺逋叱大人,在下刚刚从宋卫府那里得到确切消息,青龙军团张大为带人突袭武胜军,世多瞎高站死,武胜军已经落顾青龙军团手中,而安多部所有的部落已经被特种大队和青龙军团联手所灭。如今我们粮草已断,后路被阻,情况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为今之计……” 第965章 失踪的水儿   “皇甫先生,为今之计只有你们宋国从秦州出兵,帮我们夺回武胜军,重新打通粮道。”不等皇甫同将话说完,郢成蔺逋叱便上前抓住皇甫同的手臂,脸色有些扭曲地说道。   自郢成蔺逋叱带领吐蕃大军攻下兰州城之后,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便从未打过一次胜仗,他带的八万大军一天天的损耗,如今已经不足六万。当时,虽然是皇甫同设计让安多部率先与白虎军团开战,他逼不得已带领吐蕃王国七成兵力来打兰州,但从心底深处他也并非不想将兰州牢牢占据。他本以为在宋国支持下,能够守住兰州,如今看来,自己错的是多么的离谱,自己对祥符国的实力远远估计不够。同时也高估了大宋那位宰相大人的胆魄和对宋国军队的控制力。   眼下,郢成蔺逋叱明白,他虽然还有近六万大军,兰州城还牢牢在他的手中,可是他……已经骑虎难下了。最主要的是自打下兰州之后,他们吐蕃军从未打过一次大的胜仗,这一点让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皇甫同心中苦笑,心想祥符国杨继业已经带领五万西征军回国,其中三万大军去了黄湾关,这个时候大宋又怎么敢对祥符国发兵。但这件事情他却是不能让郢成蔺逋叱知道,不露声色地说道:“郢成蔺逋叱大人,武胜军的情况和兰州的形势在下已经让信使八百里加急送往我大宋宰相大人和大宋朝廷,想来他们不日便会派大军接应郢成蔺逋叱大人。只是在我大宋大军来之前,郢成蔺逋叱大人一定要守住兰州城。如今从几次野战结果可看出,郢成蔺逋叱大人麾下即使最精锐的铁骑也不是祥符国任何一个军团的对手。但若是据城而守,以郢成蔺逋叱大人如今还有近六万兵力,又有曹玮将军帮忙调配,祥符国即使有火药包这等利器,甚至调集十万大军,守住一个月当没有问题。”   郢成蔺逋叱脸色变幻不定,他不是傻子,皇甫同话说得漂亮,但实事如何,他之前不知道,如今若是还不知道,那就真的是白痴了——之前大宋都不派兵来援助,此时兰州战局不利,且杨继业带五万西征军已经回援,这个时候大宋又怎么会发兵攻打祥符国。只是他知道他若是逃回河湟,祥符国必定会发兵报复,到那个时候不管是从粮草、军资,还是兵力方面都需要大宋的援助,所以此时还不便和皇甫同翻脸。   皱眉沉思片刻之后,郢成蔺逋叱说道:“有朱雀军团在,格旺多杰那个蠢货想来是攻不下盖朱城了。如今之计,我只有让格旺多杰带领盖朱城下两万多人马撤回兰州,然后再派兰州城内养精蓄锐多日的三万大军去攻打大峰口,重新夺回武胜军,才能够解去眼前难关。”   皇甫同闻言,急声道:“万万不可,郢成蔺逋叱大人,格旺多杰自然是要赶紧召回的,可是再派三万大军去大峰口与青龙军团野战,恐怕正中了敌军的奸计。郢成蔺逋叱大人不要忘了,高武阳的三千特种大队也和青龙军团在一起。以祥符国各大军团战力,如今又占有大峰口地利优势,我们就算派再多的人都没有用,因为每次在大峰口能够投入的兵力有限,这种情况之下进行野战我们根本不是祥符国大军的对手,郢成蔺逋叱大人派去的人只是送死而已。”   郢成蔺逋叱深深的看了一眼皇甫同,心中着实已经恨死了后者和其背后的赵普,他心中实在对宋国派兵没有报多大的希望,所以不想困守兰州,可是他也清楚皇甫同说得有理,以大峰口的地形与祥符国大军进行野战,他们获胜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   郢成蔺逋叱纠结了好半晌,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说道:“来人,传令给格旺多杰让他即刻撤回兰州。再传令给大石族和小石部,让他们两部带领他们剩余的所有军队去攻打大峰口,告诉他们,若是攻不下大峰口,打不通粮道和我们的退路,他们两部也没有必要存在于世了。”   ……   ……   自半个月前将特种大队交给高武阳,自己飘然离开之后,白沧海七日之间奔波近千里路,在安全部恐怖的侦探系统的全力配合之下,白沧海终于在龙州附近一处小镇子上感应到了当代魔尊崔熙的气息。但自追上崔熙的气息之后,白沧海足足追了近十天时间,每天饿时采野菜充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重历当年剑法初成流浪江湖的生活,三度追上崔熙,但是崔熙显然不想和他全力拼杀,只是每次将他击退、甚至击伤之后,在白沧海想要施展绝招拼命之后,便又依靠自己的高妙身法飘然离去。三次之后,因为白沧海身上有了一些轻伤,便一直追不上崔熙,还好崔熙的气息也一直没有从他的感应之中消失。   这些天,白沧海除了想着如何将崔熙击败、甚至杀死之外,脑袋中空白一片,甚么都不去想任何事情,这种心无旁骛的状态下三次与崔熙交锋,却是大有裨益,他很多以前未能触悟贯通的剑道微妙之处,竟在这些天豁然而悟。   不知不觉中,白沧海循着崔熙留下的气息来到了兰州境内。这晚白沧海坐在一处山头,半阕明月遥挂空际,心中一片莫名诡异之感,且生出不知为何身在此处的古怪感觉。   西面四、五里外有一条由五十多所破房子组成的荒村,似在控诉吐蕃大军对兰州百姓的暴行,充满凄清孤寂之感。   突然,白沧海感应到崔熙又动了起来,便立刻起身离开山头,向山下掠去。   白沧海踏足野草蔓生、通往荒村的小径,东行而去。   正要离开小径,忽有所觉,往道旁一颗大树瞧去,那棵大树于树干离地丈许处,有金属物反映日照的闪光。   白沧海定神一看,心头剧震,离地跃起,把插树干上的东西拿下来,落回地上去。   白沧海心中暗叹,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把短剑,剑柄处刻有“上善若水”四个字,这把剑却是水儿的随身兵器善水剑。是叶尘一年前高价让当时剑庄从江湖上寻得送给水儿十六岁生日礼物。这把剑是一把真正的宝剑,白沧海嗜剑如命,自然是把玩鉴赏过这把善水剑的。   而水儿失踪之后,胡三光怀疑与从夏京逃走的崔熙有关,所以通过安全部的探子将此事也告诉了白沧海。   白沧海知道叶尘对水儿是亦兄亦父亦师般的存在,不用想就知道水儿对这把善水剑的喜爱程度,可是如今这把善水剑竟然插在了树干之上。看来凶多吉少。幸好附近不见血迹尸体,尚有一线希望。   白沧海把善水剑插在腰后,改变方向,顺着感应沿着小径进入到村子里面。   村子里面大多数房舍已破落不堪,不宜人居,只宜野蔓和狐鼠盘据,只有几间尚保持完整。入村处有座牌匾,上书“冯家村”三字。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村子百姓原本生活算是较为殷实的,细细观察一些痕迹,村子里在半个月前应该还有人住,如今却荒无一人,显然要不被吐蕃人掳走,要不逃出了兰州境内,跑到了祥符国其他州县。阵阵带有沙尘的狂风刮过,更显村子荒凉之况。   白沧海环观形势,此村位于两列山峦之间,彷似一个天然出入口,是这三四十里内,南北往来的通道。可以想象,在村子全盛时期,冯家村必是商旅途经之地,原本应该是颇为兴旺的,只不过如今已变成有如鬼域的荒弃小村。   村子南端的房子均倒塌下来,败墙残瓦焦黑一片,有被火焚烧过的形迹。因为发现了水儿的善水剑,且在他的感应中崔熙只是以寻常人行走速度前行,所以白沧海没有急着猛追,而是逐屋搜查,却没有任何发现,只在村子中间有所较完整的房子,发现有人勾留过的遗痕,因有遗下的火烬和干粮的碎屑,可能是路过的难民,甚或是水儿或者崔熙本人。   当他从南端搜至另一端,只余一所房子,找到水儿的希望更趋渺茫,一颗心不由直沉了下去,唯一可庆幸的是见不到水儿的尸体。   就在此时,那剩下来唯一的完整房舍忽然亮起碧绿的焰火,鬼火般的焰光从窗户中透射出来,其亮度远超一般的灯火,连北端村门外的平原荒野,也被诡异的绿光照亮。若白沧海相信鬼神之说,说不定会给吓得拔足飞奔,疑是猛鬼出现。   白沧海却是夷然不惧,只是提高警觉,向那似乎是针对他而出现的闪起绿焰的房子一步一步走近。   绿焰经历它最灿烂的光亮后,逐渐黯淡下来,到白沧海移到其面向街道破烂的窗子前,绿焰已变成一团无力的光影,映照出一名身影优美的女子,正侧身透过房舍内北面的窗子,凝视村门的方向。 第966章 水儿出现了   白沧海惊喜道:“水儿!”   水儿别过娇躯,往他瞧来,笑睑如花的柔声道:“白叔叔你来了。”   此时绿焰完全消没,房子内外融入暗黑中,好一会才被柔弱的月色替代,再可隐见物像,那种由光明转入黑暗的变化,使人生出如梦如幻的奇异感觉。   白沧海看着水儿,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眉头不由微微蹙了起来。   水儿莲步轻摇,把门拉开,似若一个娇顺的小女儿、小妹妹般殷勤地道:“白叔叔,外面风大,你先进来。”   白沧海紧盯着水儿,站着纹丝不动,半晌之后就在水儿还想说什么时,白沧海突然冷哼一声,循原路掉头便走。   白沧海的反应显然大出水儿意料之外,竟从屋子追出来,犹如美丽的女鬼般,飘荡在白沧海身后,嗔道:“白叔叔,水儿受了伤,你不保护水儿回夏京吗?”   此时白沧海来到村子中间处,倏地立定,没有回头,叹道:“水儿,你跟在我后面,我这就带你回夏京。”   白沧海说话间,水儿绕往他前方,装出一脸吃惊,又有点楚楚可怜的神情打量白沧海,一脸委屈的撒娇笑道:“白叔叔,你到底怎么了?”   白沧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人声从村子南边外的密林小径传过来,而从来人脚步声中白沧海轻易判断出来人实力高深,都是一流高手。   水儿道:“我们藏起来,看来的是谁。”   话音未落,她便衣袂飘飘的往左旁一所房子掠去。   白沧海却没有跟水儿一道,而是反往长街另一边的一所房子扑去,穿窗而入,刚移到窗旁,破风声起,水儿像缠身的美丽女鬼般,随他之后亦破窗入屋,来到窗子另一边,眼泪汪汪的委屈着小脸,说道:“白叔叔……”   白沧海眉头蹙得更紧,没有说话,只是脑海中高速运转,想着水儿身上问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道身影闪动,身背长剑的灰袍的男子来到白沧海和水儿所躲藏的房屋外的一截街道,横排而立,拦着往来之路,神情木然,一副苦修剑客的架势。三人目光投往村子主路另一端,显然是要在此处截住某个人。   “剑奴!”白沧海一脸意外。   剑奴是当年吴越国女剑皇钱月禅亲手培养,每个人都是一流剑客,总共十二人,特别是以六人为一组组成剑阵,在超一流高手面前都能够自保,而寻常同等数量的一流高手在六人剑阵面前只有被斩杀的结果。   这十二人其中六人在钱月禅的默认之下被叶尘以黑血蛊虫所控制,但先是在楼炎明面前折了两个,后来又被崔熙杀了四个。另外六个剑奴便一直在当今吴越王,大宋永庆公主驸马钱志尹身边充当护卫。   因为当今宋帝赵德昭对永庆公主这个妹妹极为宠爱,且宋国朝廷为稳定吴越之地稳定,这几年来,不管宋国局势如何变化,永庆公主和吴越王钱志尹都没有受到影响。并且吴越钱庄生意越做越大,取代被叶尘当年弄垮的圣堂暗中控制的江南钱庄,成为当今宋国乃至整个天下第一大钱庄。即使祥符国的祥符钱庄目前都难以匹敌。   白沧海知道海外刘金元从倭国每个季度送到祥符国的两百万两银子和十万两皇金之所以能够在宋国层层打压拦截之下成功送到祥符国手中,成为祥符国财政的主要收入之一,其中吴越钱庄发挥了极为关键的作用。当然,这是钱志尹与叶尘私交很好的原因。   但为了不让赵普和赵德昭察觉到此事,明面上吴越王府与祥符国没有丝毫往来,甚至为了避嫌,吴越王府的人从来不会踏入祥符国一步。可是如今三名剑奴却出现在兰州之地。并且看这三名剑奴的样子,一路风尘,明显是这些时日往来奔波,多日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白沧海突然想起之前找到水儿时后者弄出来的绿焰,貌似是以绿焰将这三名剑奴引来——这是个陷阱,还是一场交易?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水儿为什么要这样做?   白沧海虽然聪明,可是习惯了用剑处理问题的他,这些年在大多时候已经懒得去思考太过复杂的问题。不过,此事关乎到水儿,却又逼着他不得不去思考推理这件事情后面的真相。   想到这里,白沧海不由用眼角余光看向水儿,后者正目光灼灼窥视外面的三名剑奴,侧面轮廓秀美动人,更充满天真无邪的味儿。白沧海知道玉道香给水儿传授过魔道魅惑功法,且水儿体质特殊,修炼这种功法更是事半功倍,如鱼得水,无形之中自会流露出让寻常人无法抗拒的魅惑之力,即使是白沧海如今虽然不会被水儿影响,但若是水儿实力达到他这个层次,多半也会多多少少受到影响。可是,如今的水儿流露出的魅惑之力乍一看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然而白沧海总是莫名的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蹄声轮音逐渐接近,镇街北端出现两把火炬,形成两泓照亮道路的光晕,白沧海移往北窗,可见到两名穿着武士服的青年,一手控马,另一手持火炬,领头进入小镇。后面接着是八名穿着同样武士服的年青武士,然后是两名武装俏婢和一辆华丽得与荒村山野完全不衬合四马驱动的马车,驾车的是中年彪型大汉,马车后面另有八名武士。   白沧海当年提剑游历天下数年,去过很多地方,其中便去过大理国。他一眼便从这两名武士的装束上认出他们是来自大理国。只是如今兰州兵荒马乱,这些人这样的装束又竟然能够出现在此地?这从某种意义上说明那马车里面的人神通广大。   骤眼望去,白沧海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某一豪门的出行队伍,但又隐隐觉得事情绝非如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   白沧海看看逐渐接近的车马队,看了一眼水儿,突然问道:“水儿,他们是什么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水儿嗔恼的道:“白叔叔,水儿不敢骗你,这队马车是最近江湖上新近崛起的一个神秘势力,叫欢喜教。水儿如今是他们的圣女了。等水儿掌握了这欢喜教之后,便会以这欢喜教的力量帮助老师打天下。”   白沧海闻言不但没有任何欢喜,而且眉头又皱了起来。   外面适时传来其中一名剑奴蕴含着无限杀机的声音:“放了我家小王爷,否则你们都要死。”   白沧海与水儿再次看向窗外,只见发话是其中一名剑奴。   车马队缓缓在离三名剑奴四丈许处停下来,一道听一听已足可令人意软魂销,甜美诱人的女子娇音,从车厢内传出来道:“三位好汉!你们这么劳师动众而来,奴家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怎么吃得消呢?我们欢喜教不是给你们留话了吗?只要带两百万两银子的吴越钱庄通用票,我们便会放了你们家小王爷的?”   她的话句句语带双关,让人不自觉的便联想到男欢女爱之间的事,充满淫邪的意味。同时又将威胁的话说的很清楚。   三名剑奴沉默了半晌,刚才说话的那名剑奴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将两百万两银子的通用票交给你们,但是你们必须先将小王爷交出来,让我们看见他。”   让人想入非非的诱人娇音又从车厢传出来,“啊哟”一声道:“这么说来两百万两银子的通票便在你们三人身上了。”   那名剑奴又说道:“没错,两百万两银子的通票我们带来了,现在你们赶紧将小王爷交出来。”   旁边房屋中,白沧海不由暗忖道:“真是蠢货,这些剑奴剑法高超,可是这脑子显然不够用。只是以三名剑奴的实力这欢喜教想要从他们身上抢到两百万两银子的通票,恐怕不容易,除非这欢喜教中有超一流的高手,可是这怎么可能,天下间达到超一流境界的就那么几个人。”   便在这时,他的角度看不到该是华丽马车的位置,此时传来“咿呀”的急促尖锐又令人不明所以的噪响,接着是一声有些熟悉的长笑声:“既然两百万两银子的通票带来了,你们便留下吧!”   破风声横空响起来,眨眼工夫便由马车一边窗户中钻出,飞到白沧海窗子外的上空,只见一个身穿华丽衣饰,似僧袍,但却又所区别的壮硕男子,以惊人高速,疾掠而过,迅捷如鬼物,往三名剑奴退走的方向扑去。   白沧海目睹此景,却是脸色大变,那马车中除了之前说话的女子,竟然还藏有一人,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而且此时所表现出的速度明显比他要快得多,即使是崔熙也明显逊色一筹。   “他是……楼炎明?”白沧海瞬间便判断出此人的身份——天下间能够让他在如此距离下隔着马车感应不到的人有两个,那便是当今天下仅有的两名半天先天强者太平教的张无梦和弥勒教的楼炎明。只是如今看来,这楼炎明又弄出个欢喜教出来。 第967章 教主楼炎明   白沧海突然想起水儿刚才说是这欢喜教的圣女,再一联系之前感觉到水儿身上的不对,不由脸色再变。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他腰背处传来“叮”的一声。   电光石火之间,清响犹未消散的当儿,白沧海已明白过来,是水儿刚才偷袭了他,只是却击中了他插于腰后衣服下的善水剑上,从而让他避过此劫。   事实上,白沧海之前感觉到水儿有问题之后,便已经处处暗防她一手,只是适才楼炎明的突然出现,让他心神刹那失守,注意力被外面的发展所吸引。再加上水儿站的位置与他平排,使他只防范侧面来的直线攻击,岂知她竟有弯击他背后的巧妙手段。   白沧海同一时间往她瞧去,只见一条细索,正如毒蛇回洞般缩返她另一边低垂的衣袖内,尾端系着一个小尖锥,一闪不见。   这个时候,外面三名剑奴已经发现楼炎明的厉害,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同时用尽全力疾退。   白沧海尚未决定该如何对付卑鄙的水儿,更发觉她的俏脸血色尽褪,不但没有穷追猛打的狠辣后着,且像完全不防备他在盛怒下出于向她反击的样子,香唇轻颤,神色挣扎扭曲,欲语无言。   当楼炎明从窗外他们眼前经过的电光火石之间,楼炎明还往白沧海所在处看了一眼,且双目异芒大盛。   明明一片黑暗,且隔着墙壁,可是白沧海立时生出无所遁形的感觉。理智告诉白沧海这是绝无可能的,可是半步先天强者的眼神,却好似真有此种能耐。   白沧海出道至今,之前虽然见识过半步先天强者,但却从未与其交过手,此时虽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甚至危险,可是心中却没有半点退缩,反而那颗剑心变得越加犀利和通明。   楼炎明瞬眼即过,接着是劲气交击的撞击声,三名剑奴爆怒声和剑刃砍劈的啸音,激烈迅快。   就在此时,水儿的轻呼送入白沧海耳内,焦急道:“白叔叔快走!”   白沧海不由又向她瞧去,只见这个近十七岁的少女紧咬下唇,一对诱人之极的秀眸射出惊惧挣扎的神色。   水儿前后矛盾的行为这么明显,白沧海岂能不明白水儿是中了楼炎明的道,而且多半是被以楼炎明最为精通的迷魂大法,也就是叶尘曾经给他说过的精神催眠大法给迷了心神。   白沧海毫无征兆的陡然抬起右手,以中指和食指相并,成剑指点向水儿眉心,水儿此时刚才的挣扎之色却已经消失,一声娇笑,身形无风飘起,竟然诡异的躲开了白沧海这一记偷袭。而且没有停留,顺势飘向窗外。   既然已经知道真相,白沧海岂能不将水儿救走。只是水儿如今的情形恐怕要先将其制服敲晕才行。但水儿显然不会坐以待毙。水儿如今实力已经达到一流,白沧海虽然是超一流高手,若是要杀了水儿全力出手三四招便能够做到,可是要顾及不能伤到水儿,且又要将其制服,这种投鼠忌器的情况下,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而此时情况显然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白沧海追着水儿从窗户跃出时,惨叫声从楼炎明和三名剑奴恶斗的方向传来,其中夹杂着一声惨叫,白沧海知道一名剑奴已经毙命。   注意着那边的情形,白沧海手中不停,剑指连连点出,一次比一次快捷,水儿躲开了五次,终于在第一次,被白沧一指点后腰穴位上,一声呻吟软到在地。   而此时,又有一名剑奴的惨叫声响起。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白沧海一把抓起水儿便要离开。   “救圣女。”不料就在这时,那楼炎明远远爆喊了一声,那马车之中飘出一名二十多岁的美艳绝色女子向白沧海杀了过来,马车旁边八名大理国的护卫同样抽刀杀向白沧海。   那美艳女子有着一流实力,且身法快捷,手中握着一把细剑,刺向白沧海后心,白沧海眸中杀机隐现,但不得不转身应对。   嗡!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白沧海宝剑出鞘,身体还未完全转过去,但他手中的剑却诡异之极的已经点在了此女细剑的剑尖之手。这个时候争分夺秒,一出手白沧海便用了全力,只见此女一声闷哼,嘴角溢血,身体踉跄退了两步,却是已经受了重伤。   此时,八名大理护卫冲了上来,白沧海手中宝剑闪电般刺出八次,肉眼难以捕捉轨迹,等剑影收敛停止时,八剑大理护卫眉心均已经出现血红伤口,倒地而死。   这个时候,另一名剑奴的惨叫声也传了过来,楼炎明急速向这边掠来,白沧海心中大急,右手抓向水儿,不料抓了一个空,白沧海脸色一变,转身看去,却是那名美艳女子以一截五彩细绳趁着白沧海杀八名大理护卫之时,将水儿给拉到了自己手中,此时正要抱起逃走。   白沧海正要追上去,一声长笑,起自身后。   白沧海神色凝重无比,却再也不敢分心放在水儿身上,缓缓转过身来,当今天下仅有的两名半步先天高手之一的楼炎明气机却已经将他锁定。   此时此刻,白沧海终于无可逃避地面对着堪称天下最邪恶教派的领袖——弥勒教和欢喜教之主“大明王”楼炎明。   自涉足江湖,白沧海便有一颗敢于挑战天下所有人的剑心,这其中便包括楼炎明和张无梦,但现在与楼炎明真正对上的时候,半步先天强者给他的压力却是无与伦比的。   他从长街另一端似缓实快的往白沧海迫来,并不见其运劲作势,一阵灼热气劲早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把白沧海完全笼罩。   白沧海一边运功抗拒,心神晋入剑道止水不波的境界。   楼炎明到达他身前两丈许处立定,唇边现出一丝笑意,说道:“没想到今日除了吴越王的两百万两银子之外,还能够除去叶尘一臂。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楼炎明言下之意已经将白沧海看成必死之人,但白沧海只是手按剑柄,默然不语,双目一眨不眨与这堪称天下最可怕凶人之一的高手对视。   楼炎明好像一点不急于动手,举袖随意扫拂身上尘埃,好整以暇的油然道:“本座在此,你竟然不逃走,反而将自己身陷死地。由此亦可推知你是一个极重情义之人,哈哈哈……真是好笑又是可惜!本座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重情重义之人修炼到半步先天之境。所以,你今天就算不死在本座手中,境界实力也难以再有大的突破。”   他的语气充满嘲弄的味道,更似猫儿逮着耗子,务必要玩弄个痛快,方肯置白沧海于死地。   白沧海则心中大凛,但却也夷然不惧——这并不是说他有对付楼炎明的信心,而是一个已进窥剑道的超一流高手基本的修养。即使被对手杀死,他仍能保持一片通明剑心,保持无惧无喜的剑道境界。所以他微笑道:“你似乎有用不完的时间。”   楼炎明脸上出现讶色,奇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因何本座这般肯定你难以突破眼前境界进入半步先天之境。”   话语间,楼炎明忽然横跨一步,侧转负手,仰望夜空,油然道:“人性本恶,情义只可作为一种手段,不过天下总有不少愚不可及之人,深溺于此而不自觉,致终生受害。纵观过去能成大业者,谁不是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之辈?而正道修炼一途同样如此,以你的聪明才智,竟然看不破此点,不是非常可笑吗?而你今晚劫数难逃,亦正是被情义所害,更是明证。”   当他横移一步的当儿,正压迫白沧海的灼热气劲倏地消失无踪,代之是一股阴寒彻骨的气场,把他紧紧包裹,无孔不入的在侵蚀消融白沧海的真气和意志,就如在烈日曝晒的干旱沙漠,忽然给转移到冰天雪地的环境中,那种冷和热的变换之间,刹那的虚无飘荡,更使白沧海难受得要命。   在这种情况之下,白沧海无法掌握机会,掣剑突击。如此功法,白沧海不但从未碰过,亦从未想过。仅仅是这一点,白沧海已晓得今晚凶多吉少。他却不知道冷热之“势”的转变正是半步先天强者的标志之一。   而楼炎明的狂言却不能不答,若无言以对,等若默认楼炎明的理论,在气势上会进一步被削弱。何况白沧海更感到楼炎明像一只逮到耗子的恶猫,想要把他玩弄个痛快。   白沧海暗运内力真气,最大程度释放自己初窥门径的剑势,抗御楼炎明可怕的冰寒之势,同时从容笑道:“楼教主看法虽不无道理,却失之于偏,即如说人性本善,也不全对。晚辈以为人性本身乃善恶揉集,至于是善是恶,须看后天的发展。楼教主以为然否?”   以楼炎明的才智,也不由听得眉头微微一皱,对白沧海所言内容露出思索的神情。 第968章 杀手之王大战楼炎明   白沧海立即感应到楼炎明笼罩他的阴寒邪气大幅削弱,如此良机,岂肯错过,猛地后退,宝剑闪电般刺出。   楼炎明一阵长笑道:“你却是中计了!”   “铮!”   楼炎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铜钵,且化成漫空点点晶芒,暴风雨般往白沧海洒来,好看至极点,也可怕至极点。   白沧海退不及半丈之际,已知不妥。原本他的如意算盘,是趁楼炎明心神被扰,气势骤弱的当儿,退后引楼炎明追击,再以聚集全身功力的一剑,硬把他击退,那时退可守、进可攻,不像先前处在受制于他气场的劣境下。   岂知后撤之时,楼炎明的气场竟从弱转强,阴寒之气似化为韧力惊人的缠体蛛丝,把他这误投网内的猎物缠个结实,他虽尽力把蛛丝拉长,身体仍是陷在蛛网之内,且有种把他牵扯回去的可怕感觉,他已掉进楼炎明精心设置的陷阱。他却不知道楼炎明虽然有击杀他的信心,可是却又担心白沧海拼死之下让他受伤,所以才以言语设下圈套陷阱。   白沧海别无选择,不退反进,借势加速,像一颗流星般投入楼炎明那彷似笼罩天地的铜钵所化晶网去。   白沧海手中宝剑化作青芒,生出“嗤嗤”剑啸,直刺入敌手铜钵所化晶网的核心处,宝剑凝起的寒飙,有若冲开重重障碍,破出缺口的洪流,把楼炎明的阴寒气劲追得往两旁翻滚开去。   这一剑不单是白沧海巅峰之作,更代表他全身精气神的投入,充满置之死地而后生,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勇气和决心。   当这一剑击出,白沧海把谁强谁弱的问题完全置于脑后,无喜无乐,无惊无惧。   楼炎明大笑道:“来得好!”   千万点晶雨,倏地消失无踪,变回一个充满古意的铜钵。   楼炎明脚踏奇步,忽然侧移,铜钵闪电下移,一分不误地挡住了白沧海宝剑的剑尖,准确得教人难以相信。   “叮!”   白沧海全身剧震,最出奇是宝剑只像给鸟儿啄了一口似的,没有任何冲击压力,可要命的是胸门处却像给重锤轰击,浑体经脉欲裂,气血翻腾,眼冒金星,难受得想立即死掉。   若非心志坚毅,此刻便会放弃抵抗,又或全力逃生。白沧海却知道两个选择均是万万不行。而他之所以一个照面即吃上大亏,皆因被楼炎明牵着鼻子走,且楼炎明凭气机交感,准确预测到他的剑势。   白沧海一声冷哼,剑诀全力展开,驱走侵体的阴寒之气,尚未有机会发出的剑劲回流体内,旋动起来,浑身一轻,终凭旋动的劲气从楼炎明的气场脱身出来,迅即挥剑往楼炎明面门划去,一派与敌偕亡的壮烈姿态。   “当!”   楼炎明竖铜钵挡格,看似随意移动、朴实无华,但一动一移之间已达大巧若拙的半步先天境界。   宝剑再次点在楼炎明的铜钵之上,便如蚂蚁撼树一般,不能动摇其分毫,且所有后着均用不上来。   白沧海“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往后疾退,同时布下一重一重的剑劲,以阻挡他此生所面对最可怕对手的乘势追击。   然而,楼炎明却是昂立不动,只是手拖铜钵,一脸轻蔑的神态。   当两人扯远至两丈的距离,白沧海忽然立定,剑尖反指楼炎明。   他不是不想趁势逃走,只因楼炎明的气机把他遥遥锁定,假若他多退一步,拦截对方的剑劲立时消散,加上对方全力逼杀下,他肯定在敌进我退的被动形势中捱不上几招,就变成有死无生之局面,所以悬崖勒马,果断留下拼死一战。   楼炎明哑然失笑,道:“白沧海!你年纪轻轻的确是高明得教本座意外,虽然看起来要杀死你并不容易,但却令本座更感兴趣盎然,乐在其中。”   白沧海心忖这妖僧不但残忍邪恶,还以杀人为乐,今次若能死不去,定要好好潜心练剑,等剑道真正大成之时,将楼炎明斩于剑下。有了这个想法,更激起他求生的意志,微微一笑,说道:“晚辈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楼教主。”   楼炎明欣然道:“若你是想拖延时间,本座不但乐于奉陪,且是正中下怀。”   说话之间,两人仍是剑锋遥对,互以气势抗衡,不过若单听他们的对答,还以为是一对好朋友在谈天呢。   白沧海感觉着精气神逐渐集中往手上的宝剑,从容道:“楼教主又建立了欢喜教,显然是为了避人耳目。这是不是因为楼教主已经对我们祥符国皇帝陛下生出畏惧之心呢?”   楼炎明两眼闻言忽然眯起来,精芒电闪,手上剑气剧盛,低叱道:“好胆!”   白沧海本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此时见到楼炎明的变化,那还不知已猜个正着,勾起楼炎明心中的大忌,立即穷追猛打,长笑道:“原来你堂堂半步先天强者,竟然害怕我们祥符国皇帝陛下。甚至都不敢以真面目行走于世。”   楼炎明一改先前的潇洒轻松神态,双目凶光闪闪,但他尚未进击,白沧海的宝剑已化作一道青芒,激射而来。   楼炎明神色微微凝重——白沧海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可是在他的感知中好似暗蕴着无有穷尽的变化。他不敢怠慢,手中铜钵翻转,再如盛开的铜花般往宝剑迎去。   当代超一流剑客,新一代剑主,与半步先天的楼炎明,再度交锋。   只见两道人影在月照下闪跃腾挪,鏖战不休,双方均是以快打快,见招拆招,剑刃与铜钵交击之声不绝如缕,忽地白沧海闷哼一声,往后飞退,把两人距离拉远至两丈。   楼炎明并没有乘势追击,反把横在胸前的铜钵提升到眼前,双目深情地审视着不知何时被白沧海喷上鲜血的铜钵,说道:“你可知本座这铜钵却是大有来历,原本却是用来盛放处女之血,用来饮血之用的。”   白沧海宝剑遥指楼炎明,鲜血从嘴角大口涔涔淌出,染红半边衣袖,楼炎明的铜钵刚才扫过他的胳膊,已伤及附近经脉,令他左半边身子麻痹起来。   可是他却不惊反喜,楼炎明的唯一弱点是不想在自己有任何伤势的情况下击杀他,否则只要楼炎明乘胜追击,他肯定捱不过三招。而楼炎明刚才眼见他要以人剑合一之势拼命,所以好整以暇,停了下来。   白沧海受了伤,现在既然楼炎明尚有闲聊的兴致,他当然乐于奉陪,同时抓紧时间以内力真气疗伤。淡然笑道:“却不知楼教主这铜钵是否有名字?”   楼炎明摇头叹道:“到了这个时候,你明知必死,仍是从容自若,很不错。可惜本座保证要你流尽最后一滴血,看你是否还能笑出来?”   白沧海早习惯楼炎明那以杀人为乐的变态心性言行,依然淡然道:“楼教主仍未说出这铜钵的名字。”   楼炎明微笑道:“此铜钵本是百年前一位得道高僧坠入魔道,以处女之血修炼欢喜神功而用……”   话音未落,楼炎明突然毫无预兆的飘飞而起,如轻烟一般向白沧海攻来。   伤口虽仍是痛得要命,不过血已止住,经脉回顺,白沧海心神再进入止水不波的超然境界,眼见楼炎明没怎么动作,可那铜钵依循一道优美的弧线,从两丈外突然从楼炎明手中脱手飞出,向白沧海砸来。铜钵未到,强大的气势已完全把白沧海锁紧笼罩,令他除硬拼一剑外,再无他法。如此以势控制铜钵,却正是半步先天强者的另一个标志。   当楼炎明的铜钵离他不到半丈的当儿,白沧海终于有所反应,且完全出乎楼炎明料外。   宝剑往右侧拉后。   要知楼炎明铜钵攻来,看似攻击白沧海胸口的位置,其实其真正针对的是白沧海的宝剑,其攻击遵循的是高手争锋间的微妙气机感应,而宝剑正是白沧海的精气神所在,任何反击均会被楼炎明凭交感察悉其气势变化,无法隐瞒。现在宝剑不前攻反移后,全身破绽大露,完全暴露在楼炎明的攻击下,换成任何一个没有达到半步先天境界的超一流高手,等若白沧海把身体奉上。偏是楼炎明在气机牵引下,铜钵有了新的感应,自然而然取向白沧海右侧宝剑所在处。此时此刻犹如冲击长堤的巨浪,忽然遇上一个缺口,当然朝此破口涌入,而此刻的缺口正是白沧海宝剑的剑锋。   楼炎明非是没法变招,只是任何变招均会破坏其一气呵成的如虹优势,且他更欺负白沧海左胁受伤,再加上白沧海后移的宝剑仍保持强大剑气,可在任何一刹那由亏变盈,发动反击,所以任然依势而行,以宝剑为目标。   白沧海长笑道:“楼教主中计了!”   宝剑继续后移,左掌突然闪电并指刺出,刺在铜钵侧面。   白沧海这看似简单的一记剑指却是蕴含了其全身精气神所化剑气,楼炎明受到气机牵引,全身一震,整个人被带得往白沧海右方微微摇晃,并且攻势立刻烟消云散。 第969章 魔尊再现   白沧海浑身一轻,再感觉不到楼炎明劲气的压力,深知大好时机一瞬即逝,猛一扭身,右手宝剑如影附形,疾刺侧退的楼炎明咽喉要害。   这是白沧海压箱底的杀着,若仍不能奈何楼炎明,将只余待宰的份儿。   “叮!”   楼炎明身形微微摇晃之中,右手遥控向回一拉,那铜钵忽然快如闪电,迎上白沧海的宝剑,且冷哼道:“找死!”   白沧海心知糟糕,他还是低估了半步先天强者对他剑气的免疫能力,没想到对方恢复如此之快,宝剑已给对方挡个正着,只能硬荡开去。   楼炎明因先着失利,动了真怒,再顾不得要白沧海流尽每一滴鲜血的说法,离地弹起,双脚屈曲,以一美妙诡邪的姿态以铜体砸向白沧海面门,让白沧海难以挡格。   白沧海再一声长笑,身子螺旋般转动腾起,宝剑旋飞一匝,反扫敌手面门,一派同归于尽的招数。由于他旋飞的高度高出楼炎明两尺,楼炎明的铜钵变得砸向他腰部的位置。   楼炎明心叫一声“蠢材”,就在白沧海长剑离面门只余五寸许的距离,铜钵再次脱手飞出,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细绳牵引,且还诡异的倏地加速,先一步扫中白沧海的腰背。   “叮!”   出奇地铜钵没有丝毫砸在对方皮肉的感觉,反是砸在金属硬物之上,他却不知道水儿的善水剑刚好在白沧海塞在了腰间。   不过,楼炎明这铜钵中所蕴含的大力却是透过善水剑作用在了白沧海身上,将白沧海砸得抛飞开去,让白沧海右手中宝剑也难以再刺向楼炎明。   白沧海借力而横飞,还有暇笑道:“多谢楼教主相送!”   就那么借势腾空而去,越过破村的屋舍,投往村西后的密林。他知道此时再想救水儿没有半点可能,所以只能先行逃离,再带领安全部、暗卫司和他特种大队的大批高手前来才行。   楼炎明亦腾空而起,先落在一座破屋顶上,足尖一点,望着白沧海追去并大笑道:“你以为你的身法能够比本座快。从本座手中逃走!”   在离地五丈的高空,白沧海再喷出小口鲜血,这是他今晚在楼炎明手中第三度受伤,且每次都强压下去,今晚如能侥幸逃生,肯定需要一段颇长的时间才可复原。   白沧海顾不上多想,因为眼下楼炎明的衣袂破风声已在后方传来,愈追愈近。白沧海猛提一口真气,运行全身经脉,一头撞入一棵参天巨树茂密的枝叶里,落足巨树近顶的横杆上,楼炎明却是已经追了上来。   换过其他人,纵知逃生机会微之又微,仍会尽一切努力,希望凭着领先的优势,深入密林为生命逃亡。可是白沧海却非是寻常人,知道自己身法比起楼炎明还有不小差距,且被楼炎明气机锁定,越是一昧的顾着逃走,却越是死得快。所以,他当机立断,停了下来誓死反扑。对他来说,高手争锋,胜败并不是只由剑法或功力高低所决定,战略和意志同样重要。撇开生死,楼炎明实是最佳的练剑对手。   强大的气势扑脸而来,随着楼炎明的临近,眼前尽是铜钵所化一片奇异晶芒,只要他功力差少许,根本不知真正的铜钵隐藏在这片晶忙中何处,由那一个方向角度攻来,既不知其所攻,当然不知何所守。   楼炎明是不得不采取惑敌的战略,因为白沧海背靠坚实的树干,而楼炎明则是凌空攻来,若正面硬拼,由于楼炎明无处着力,吃亏的肯定是他楼炎明。所以楼炎明施尽浑身解数,务必要教白沧海应接不暇,穷于应付,沦为被动,不能采取进攻招数,还要守得吃力。   白沧海眼前的点点晶芒,从枝叶丛间迎头盖面的洒射而来,而楼炎明便像消失在晶芒之后,就这一手绝招,便可显露出楼炎明的实力神通的厉害。   白沧海闭上眼睛,心神静如止水,感官提升至极限,只从楼炎明摩擦枝叶的衣袂声,他几可用耳朵把楼炎明的位置在脑海里描述出来。   更重要的是白沧海看得出楼炎明表面看来声势汹汹,事实上却只是要争取立足之点,如让他取得借力点,那时白沧海将优势尽失。   白沧海一剑劈出。   楼炎明的铜钵离他不到五尺的距离,他却不是要对敌人挡格或反击,而是气贯剑锋,劲气离刃疾发,一根粗如儿臂的枝干应剑气立即断成两截,连着大蓬树枝树叶,往下堕去。   楼炎明惊哼一声,随断树往下急堕,甚么绝招奇技全派不上用场。最可恨是白沧海断树的时间拿捏得精准无伦,恰好是他脚尖点在枝梢的刹那,令他无法借力变化。   白沧海双眼猛睁,长叱声中,轰的一声,弹离树杆,居高临下往下堕的楼炎明扑去,宝剑闪电劈向楼炎明头顶。   一个是蓄势以赴,一个是阵脚大乱,优劣之势不言可知。   论剑法、论功力,白沧海的确逊于楼炎明,且不止一筹,可是白沧海运用智谋战略,特别是他强悍恐怖的战斗厮杀意识,终于首次争得上风。   但楼炎明却也是了得,临危不乱,于电光火石间,铜钵犹如瞬移一般,往上横举。   “呛!”   楼炎明怒哼一声,虽挡住了白沧海必杀的一剑,也给劈得往下直堕,处于捱打的局面。   纵使在如此有利于白沧海的形势下,白沧海仍生出难以伤敌分毫的颓丧感觉,可知除了叶尘这个变态不算之外,其他超一流高手与半步先天强者之间的差距。   白沧海此时若要选择逃走,成功的机会将以倍数增加。可是他完全不作此想,冷喝一声,一个筋斗剑爆青芒,头下脚上的笔直往急堕的楼炎明追去。   楼炎明亦在头顶上以铜钵剑化成一片晶芒,全力还击。   两人一先一后,上下分明的往地上急堕,眼看剑钵相交,而此时楼炎明双脚离地已不足一丈,异变突起。   不远处一只手抓住昏迷着的水儿地美艳妩媚女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楼炎明和白沧海脸色均是一变,以他二人的实力即使全力拼杀,能够不被二人发现而接近着整个天下不会超过三人。   白沧海最后全力一击虽然让楼炎明处于下风,但依然未能伤到楼炎明丝毫,此时只能趁势弹射而退,与楼炎明拉开了距离。   楼炎明却是没有理会白沧海,突然大喝一声:“崔熙你找死。”   话语间,楼炎明已经向水儿和那美艳女子激射而去,而几乎就在楼炎明动的同时,一声长笑从那美艳女子身后传来,一道人影一把抓着水儿,鬼魅一般向西南方向飘然而去。   此人不是新一代魔尊崔熙,还能有谁。   白沧海怔了一下,来到那美艳女子身边,发现后者心脏位置有一个血洞,此女心脏已经不翼而飞。   白沧海拿出一枚疗伤药丸吞服,然后略一犹豫,还是顺着楼炎明和崔熙离开方向追了上去。   ……   ……   大峰口。   已经两天没有看见吐蕃军队来进攻了,青龙军团步兵二旅的官兵们除了值班警戒的一个营之外,其他三个营都轮流着在工兵营给他们搭设好的营帐中休息。农历八月份的兰州附近已经没有了炎热,天气渐渐转凉,不冷不热正是人们最喜欢的时候。   “哈哈哈!终于又来了?”闲极无聊的杨延庆站在大峰口最高处拿着望远镜观察,突然发现一声长笑,大声说道。   紧随着他的话声,北方两里外,一道烟火响箭冲天而起,那是派出去的探子发来的信号。   青龙军团步兵二旅旅长陆风云顺着杨延庆地眼光看去,只见南面七、八座山峰外出现了一条人流。他就抽出自己的望远镜看了起来:“嗯!全部是骑兵,应该算是吐蕃人中的精锐。只是在这个地形用骑兵,固然缩短了他们冲刺的时间,可是死得也很快。”   “是啊,在这个地形用马兵对吐蕃人来说也是没有办法,只是这大峰口的地形实在是对我们太有利了。”杨延庆还眯着一只眼睛向那队吐蕃军队张望,嘴上却啧啧称赞道:“这次人数看起来不少,足有两万……不,足有两万五千到三万骑兵之间。”   陆风云一边看一边询问道:“这应该是郢成蔺逋叱最精锐的嫡系吐蕃精骑了吧?”   “应该还不算是,毕竟郢成蔺逋叱不会不知道以这种地形直接用马兵冲阵即使最后攻下了大峰口,也是死伤惨重。”杨延庆摇了摇头说道。   蜿蜒的而来的马队一直拖了有近十里地长,把整条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地,最近的先锋抵达到祥符国军队抛石机和巨型弩枪的有效射程之外时,他们的尾巴还落在四个山头后面。   看了一会儿的陆风云也放下了望远镜,说道:“这或许是吐蕃人最后一次进攻了,这一次他们攻不下,不会再派人来送死了。” 第970章 飞蛾扑火   这些天先后杀了近万吐蕃人让杨延庆心中对吐蕃人的杀机消散了不少,此时笑着说道:“说起来,这大峰口还是高武阳带领特种大队发现的,我们之所以能够以如此小的代价杀伤如此多的吐蕃人,全凭这大峰口事关吐蕃人粮道和退路,他们不得不派人夺回去。可是这条道路狭窄,他们一次投入的兵力不会超过五千。兵力优势发挥不出来,以同等数量的兵力进行野战,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这天下间又有谁是我们祥符国步兵战阵的对手。”   ……   ……   祥符国军队地抛石机开始发射,杨延庆又把望远镜拿起来观察轰击的效果。圆形视界内的吐蕃骑兵随着一次次的爆炸声不断响起,不时有人落马或死去或重伤残废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但这一次好像对吐蕃人士气影响并不是很大,且这些吐蕃骑兵身上有着一股悲壮的气息。   杨延庆看到吐蕃军队仍在奋勇向前。翻到在地的人马都迅速被后面地密集队列所吞没,吐蕃军队的骑兵无情地从他们的伤员身上踩过,坚定不移地向着大峰口冲了过来。   “看来吐蕃人已经知道武胜军已经被军团长他们所攻陷,我们掐住了他们的命脉和退路,所以吐蕃狗要拼命了。不过我可不打算和这些吐蕃狗拼人命。”杨延庆最后观察了一遍敌军的行止,摇头叹息了几句,神色之中有了一些凝重,跟着就大声喊了起来:“全军听令,列阵,各营以品字排出空心方阵!”   ……   ……   “一班、五班换上无敌钢针火药包。”抛石机连连长昂首阔步地在十八架抛石机后面走动着,铿锵有力地发出了大声的号令。随着他一声令下,这些天一直未曾动用装备部最新研制,成本极为昂贵的钢针火药包被装上了性能最好,准头最好的一班和五班抛石机。   等到吐蕃军队越过最后一个山头,迈下青龙军团步兵二旅对面地南坡道路时,一放和五班的抛石机已经全部换上了钢针火药包。   “发射!”   “发射!”   “发射!”   ……   十八架抛石机以流水线的方法依次将火药包打了出去,其中包括两个无敌钢针火药包。   十八个火药包有一半打偏,但是落入到吐蕃骑兵队中的火药包短时间内给吐蕃骑兵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吐蕃骑兵整列、整列的打倒在地,特别是两枚准确落入吐蕃骑兵中的钢针火药包更是搅动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惨叫声响彻在山谷中,一直传到了祥符国军队所在的大峰口山顶,就连此处地大风都无法把这血腥的声音吹散。   每一次火药包命中马队后,伴随着爆炸声,空中就会抛起一片人马的残肢断臂,抛石机连续轰击了几轮,但仍不能阻止吐蕃骑兵毅然决然的推进。他们拼命控制着胯下的战马,把犹在挣扎哀号的同伴踏入泥土中。一转眼他们就已经到了谷底的位置。   “各弩枪班自由射击。”杨延庆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早已准备多时,且摩拳擦掌的巨型弩枪班顿时开始发威,三十二架巨型弩枪每一齐射,都能够射杀近百人。不论是抛石机,还是巨型弩枪,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次次反复的一系列技术操作动作。但是尽管吐蕃骑兵死伤惨重,可是吐蕃军队始终发出如雷一般的呐喊声,打头的骑兵正沿着道路加速向祥符国军队冲来,攒动的马蹄声密得犹如雨点落地一般。   “射击!”站在步兵方阵正后方的陆风云一声令下。   步兵方阵第二排和第三排单手持快弩的步兵立刻进行了一次齐射。一百多名冲在最前的吐蕃骑兵惨叫中翻滚下马。这些吐蕃骑兵以精湛的骑术绕开跌下马的战友继续决然的向前冲锋。   前两排祥符国军队长枪手紧紧靠在一起,肩并肩地把长枪向外刺出去,数千个明晃晃的枪刃在阳光下发出点点寒光,比夜晚的天空中的群星还要明亮。   “第三排之后,以快弩自由射击!”   陆风云又大喊了一声。   吐蕃军队的第一波冲上来五千人在这一路上便已经死了近千人,剩余的骑兵终于奔驰到了祥符国步兵方阵之前,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和短矛,但没有一个人能冲入祥符国军队的刺猬阵。   “杀!”   第一排祥符国步兵同时发出喊声,两百柄长枪一次刺出,冲到最前面的吐蕃骑兵每一个人或者战马身上顿时被刺出至少两个血洞,当长枪从吐蕃骑兵的体内抽出后,吐蕃骑兵地生命也随着鲜血流出了体外。最前排近百名吐蕃士兵圆睁着双眼,嗓子里咕咕作响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字的声音了。然后便有被掀下马来。他们背后地骑兵则从方阵的两侧杨延庆特意留下的通道冲了过去。   “射击!”   方阵东西两侧的快弩手也在命令声中发起了齐射,又是一百多人落马倒地。更多的吐蕃骑兵从他们背后冲上山来,围着祥符国的最前面的步兵营方阵画出了两个弧形,一直绕到了这个方阵的侧后。   “射击!”   “射击!”   最前面的步兵方阵是青龙军团步兵二旅第一营,后面二营和三营也都列出了空心方阵,他们和一营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品”字,吐蕃军队骑兵的战马在三个空心方阵的空隙间奔跑着。   吐蕃数千骑兵就在三个方阵外往复奔驰,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和短矛,但没有一个人能冲入祥符国军队的刺猬阵。他们只是在阵外来回地跑着,用力把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光,喷洒着他们不能被满足地杀敌热望、发泄着他们不断积聚起来的怒火。   不时有落马的人跌跌撞撞地向着祥符国军队的方阵冲来。如果这些人没有被自己人的马匹撞到的话,他们就能奔到祥符国军队的长枪兵眼前。   ……   ……   马尸、还有战死地吐蕃军队士兵,他们一层层地叠了起来。祥符国步兵方阵面前的尸体很快就聚积成了一堵墙。甚至都已经开始影响双方的交战。   此时,在方阵地正前方,一个吐蕃军队骑兵勒马笔直地向着祥符国军队的阵线冲来,第一排已经跪在地上的祥符国步兵一个个都已经把头盔上的面具落下,虽然从仅剩的那一条缝隙中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在这个吐蕃骑兵冲过来的时候,他面对的这排祥符国军队连一个人都不曾有所晃动。只是静静地向外挺着长枪。   骑兵冲过来了……近了……这骑兵胯下的战马在几排长枪外拐了一个弯,从祥符国军队的横队前斜插了过去,那个吐蕃军队骑兵愤怒地叫了一声,全力向左侧探出了身子,臀部也离鞍而起,还伸直了马刀向祥符国军队这边划来。虽然他的上半身都倾斜的几乎要和地面平行了,但他拼命探过来的腰刀却连祥符国军队方阵的枪刃林都没有擦到。   随着一声悲鸣,第四排的一名步兵以手中快弩射在了战马眼睛上,战马一声凄厉惊叫,将背上的骑士掀了下去,跟着又冲出了两步,两条前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那个吐蕃骑兵在地上连着翻了好几个滚,躺在地上好久还是一片天昏地转,他挣扎着从地上跪坐起来,竭力眨动着眼睛想驱赶开那无数的金星。   嗡!   又是一声快弩的破空声,那个才跪起来的吐蕃骑兵脑袋一歪,头上的皮盔就被打飞了出去,血溅起了足有一尺高,那士兵又保持了片刻的跪姿,然后轰然向右倒了下去,他头冲着的方向上,剩下的吐蕃骑兵还在大声喊叫着发起冲锋。   祥符国一方的快弩手们还在不停地射击着,一阵山风吹来。把之前火药包的爆炸所产生的硝烟倒卷了回来,呛得站在山坡后面的马立军直流眼泪。他退后几步用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又走上来问道:“对方为什么不拼死撞我们的长枪阵?就算攻不破,最起码能够杀伤我们几个人吧!”   已经将前面步兵方阵的指挥全部交给陆风云的杨延庆已经退到了工兵营长马立军旁边,听到后者的疑问,便说道:“吐蕃狗倒是想以命换命,但他们的战马不肯。”   杨延庆用手指了一下方阵边缘,那里密密麻麻向外伸着几排雪亮的长枪白刃,就像是野兽满嘴锋利的獠牙一样:“只要我们给马留开能跑过去的通道,那些马就一定会绕着我们的战阵走。”   马立军打量了那些长枪一会儿,又跟杨延庆说道:“要是对方都拿着一丈的长枪怎么办?”   “那也没用!”   “为什么?我们的枪不是九尺么?”   “哈哈哈……我们就是拿着五尺的短矛,只要前面地刃够亮,那就足够了。”   杨延庆看着马立军大惑不解的样子,得意地大笑道:“欧阳兄弟你想啊,敌兵知道他们的矛比我们的长,但是他们的马不知道啊。哈哈,所以只要我们拿一根棍子,前面有够尖、够亮的刃,然后我们再留下通道,那么马就会绕着我们的方阵走。哈哈。” 第971章 叶尘的担忧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几个方阵之间奔跑的吐蕃骑兵越来越少,很快就有人开始掉头撤出战场。剩下的战马也都慢了下来,这么半天在山地上的往复奔跑让这些战马也都很疲劳了。第一个祥符国军队方阵内的鼓声突然响了几声,这鼓声响过后不久,后面地两个方阵也传来了几声鼓点。   鼓点响过以后。战场上的快弩的发射声一下子停了下来,沉寂了片刻后祥符国军队这里就是一片鼓声大作,长枪步兵闻声一震,在军官的指挥下渐渐向阵外走去,挺着枪逼向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吐蕃骑兵。   现在战场上剩下地吐蕃军队骑兵不过两千人而已了,他们的马速也都慢了下来。祥符国军队的步兵排成紧密的横队如墙而进,很快就把残留在战场上的吐蕃军队围在了一些圆圈子里。这些圈子或大或小,最大的一个里面还有数百个吐蕃军队骑兵。有的则只有十个人罢了。   小圈子里的吐蕃骑兵迅速被从四周围拢上来的祥符国军队杀死。而最大的那个圆圈里的吐蕃骑兵还在抵抗,他们的坐骑被靠过来的如林钢枪枪刃墙逼得不断小步后退。最后这数百个骑兵被两千个祥符国长枪兵赶成了一团,他们的马紧紧拥挤在一起,个个都在拼命向后撞,想躲开一直伸到它们眼前的枪尖。   这个过程中,每一个外围的吐蕃骑兵至少要面对八、九杆长枪,无论他们怎么奋力地挥舞着马刀和长矛,都会被三、四杆长枪轻松招架住,紧接着就是四、五杆长枪捅进坐骑地马腹。被垂死地坐骑掀翻到地上后,这些吐蕃士兵大多连再次站起来抵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对吐蕃骑兵来说,更致命地是,在这些祥符国军队长枪手的后面,还有不少快弩手进行着仰射,隔着人群把高高在上的吐蕃骑兵直接射成刺猬。   与此同时,祥符国军队的战线缓缓向山下推去,等祥符国军队的长枪手推进到路口的时候,那些之前犹豫着不肯逃走的三心二意的吐蕃骑兵就发现自己落在陷阱里了。这些散兵游勇无法抵抗成队涌来的祥符国军队长枪兵,他们在被逼到树林边缘后终于彻底丧失了斗志,纷纷扔下马匹,徒步逃进了密林中去。   击退这次冲锋后,祥符国军队的工兵就开始进一步构建简易工事,他们砍伐了一些树木并把它们锯成了段,杨延庆打算让工兵营收集石头和木头,构筑一道低矮的胸墙,以便对抗随时可能出现的吐蕃军队精锐。   在马立军和杨延庆商量着关这道野战工事的意见时,祥符国军队已经完成了战后清理工作,伤员也都被送到后面医疗营帐里去接受治疗。   一个军法官过来向杨延庆敬礼汇报道:“启禀副军团长,我军此战一百零七人阵亡,八十一人负伤。初步预算杀伤敌军三千四百二十五人。”   ……   ……   夏京。   寻常武者,乃至一流高手必死的伤势,在叶尘变态体制恢复下,如今已经痊愈大半,且重新开始处理朝政。这让韩熙载、马文韬、李君浩、张泊、贾宪、徐铉等朝中大臣担了一个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如今河西走廊除沙州之外已经拿下,并且在端木仲仁和黄东秋一文一武带领朝廷派过去的文武官员治理下已经将其牢牢掌控,改土归流政策在回鹘人中推行的虽然并不是很顺利,但也是稳步展开进行。   而随着杨继业带领五万骑兵回援与辽、宋两国防线之后,宋、辽两国也不敢有所异动。如今唯一的战场——兰州境内与吐蕃人的大战也是节节胜利,特别是上官冰云与韩涛通过控制了河湟吐蕃王国唃厮啰赞普,又在吐蕃人中大肆宣传祥符国皇帝叶尘为佛祖座下法王,先后剿灭死忠于郢成蔺逋叱的部落军队,并收罗建立了一万忠于唃厮啰赞普的骑兵。算是已经初步控制了整个河湟吐蕃王国。   如今只剩下将郢成蔺逋叱带领地五六万精锐大军拿下,便可趁势吞并整个河湟吐蕃王国,让祥符国疆土在河西之后,再次大面积的开疆扩土。   这些天,真正让叶尘发愁的就两件事情,一是自六月以来,为期三个月的战场,让祥符国的囤积的粮草已经接近告竭,户部国库财政若非祥符钱庄盈利增长迅猛,朝廷也将产生财政危急。所以,兰州境内与郢成蔺逋叱的战争不能再拖下去了,按照贾宪的最新计算结果显示,粮草最多还能供应半个月,半个月后若不能结束战争,便只能从百姓手中强行征集粮草,这却是叶尘和朝廷众臣都绝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让叶尘担忧的另一件事情便是水儿的失踪。叶尘知道水儿的失踪必定是因为有人将水儿的父亲刘南惨死真相告诉了水儿,水儿一方面身怀对玉道香的杀父之仇,但又因为玉道香对她有传艺之恩,最主要的是玉道香是祥符国的皇后,叶尘的夫人,水儿一直视叶尘为兄为父。这件事情定然是让水儿极为矛盾,所以才不愿回夏京面对叶尘,不愿意看到玉道香。   只是叶尘却没有想到最近胡三光传来的密报中说水儿先是被楼炎明所控制,成为欢喜教的圣女,如今又被崔熙掳走。不管宋国赵普、曹彬和辽国萧太后,如今天下最让尘忌惮的人物有四个人——楼炎明、崔熙、玉枫和张无梦。这四个人中楼炎明和张无梦是半步先天强者,不但是个人武力神通已经隐隐超越世俗武者范畴,手中掌握的势力及个人手段也必将成为叶尘的心腹大患。而玉枫和崔熙虽然只是超一流高手,但两人难缠程度和手中掌握的实力却隐隐还要楼炎明和张无梦之上。这从崔熙此次潜藏于朝中,以魔道诡异手段谋害玉道香,然后借此重创叶尘便可看出一二。   另外,因为一直没有告诉水儿其父亲死亡的真相,叶尘心怀愧疚,如今水儿陷入危局,叶尘却是已经坐不住了。   政务殿中,叶尘力排众议,再次不顾韩熙载、李君浩等人的劝阻,准备亲赴兰州,一方面要近快督促兰州城战事早日结束以及对吐蕃王国的谋划,另一方面却是要救回水儿,且顺便尽可能的将崔熙和可能还在兰州附近的楼炎明杀死,以绝后患。   所以,天定二年,八月二十五日,叶尘在五千天卫军团和一千暗卫护卫之下,离开夏京,御驾亲征兰州。   ……   ……   盖朱城东边平原上,日轮的光彩已经黯淡下来,东边遥远的天际,橘色、暗紫色相间的云层离地面仿佛触手可及,不知道是因为染上了太多的鲜血,还是因为这夕阳也染上了一层暗红。   邓崇轩伸手轻抚着身旁几近脱力的战马,一面远眺着盖朱城下吐蕃大军营地,脸上有着一些不甘。自从上次黄河边河滩上与格旺多杰骑兵大战大捷之后,一连近十日阴雨绵绵,双方除了小规模的冲突厮杀之外,一直没有进行大规模的会战。而吐蕃人再尝试过在朱雀军团牵制之下,雨中攻打盖朱城难以成功之后,便也按兵不动,并且在曹玮的指点之下,驱赶之前抓捕的数万兰州百姓围着他们营区修建了大量纵横沟壑、拒马、陷坑等防御工事,让吐蕃大营一时间变得坚不可摧,让邓崇轩和盖朱城里面的丁加刚都难以偷营。当然,若以火药包之厉硬是强攻也不是不行,但势必自身的损伤会很大,即使在数日前朱雀军团西征的步兵一旅回到了邓崇轩麾下,兵力有了一定的增长,邓崇轩依然没有敢轻举妄动,毕竟他们兵力始终堪堪只有格旺多杰的一半。   这些天,邓崇轩一边派人与青龙军团张大为和特种大队高武阳取得联系,一边想着对付吐蕃人的办法。可惜青龙军团和特种大队早已潜行至五百里外武胜军。当邓崇轩从安全部那里得到青龙军团和特种大队的计划之后,心中虽然恼怒张大为事先不给不他说,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张大为和高武阳所为的确是一部胆大的妙棋。因为这个计划如果进行得顺利,便有可能将来犯的八万吐蕃大军全部留下。   这几天,随着安全部送来的消息得知张大为和高武阳已经顺利拿下武胜军,灭了安多部,堵死了吐蕃人的退路。邓崇轩心中却是颇为复杂的——他一方面自然心中大喜,但同时也不无嫉妒,甚至心急。   因为就目前情况来看,此次支援兰州对付吐蕃人,青龙军团和特种大队所立军功都已经超过了他们朱雀军团。而他们朱雀军团虽然有黄河滩骑兵大战大捷,杀敌一万三千多人,可是自己还损失了三千人。而青龙军团和特种大队斩杀不比他们少,自身损失比他们少很多,且全局的战略意义比他们朱雀军团所打的仗还要重要得多。 第972章 精忠报国   所以,这些天邓崇轩带领麾下众武官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将盖朱城下格旺多杰麾下目前还有两万五千大军全歼。只有这样,他们朱雀军团此次战功才能够与青龙军团相差不多。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邓崇轩、王超等人分析出受武胜军被陷落,后路、粮道被断的影响,郢成蔺逋叱很可能会很快就下令让格旺多杰撤回兰州。邓崇轩心中着急,便不计火药包的消耗,带领全军攻打格旺多杰大营,试图激怒吐蕃人出营野战。   果然吐蕃人不愿意被动挨打,最主要的是格旺多杰担心邓崇轩火药包会很多,而曹玮也是同样的顾虑,不得不带领两万骑兵出营野战,五千骑兵防范盖朱城中两千多名丁加刚所部。   一场大战下来,邓崇轩依靠一个旅的步兵所布下长枪战阵,缠住了足足一万多吐蕃骑兵,而另万七千骑兵与吐蕃近万骑兵正面冲锋厮杀。   这场大战一直打了足足三个时辰,最终朱雀军团那一个旅的步兵枪阵死死抵住一万吐蕃骑兵冲锋不说,还大量杀伤吐蕃骑兵,使得格旺多杰一方渐渐落在了下风。最终吐蕃大军果断缓慢而有序的退兵,因为距离吐蕃大营很近,吐蕃大军一方也未形成溃败之势。   战斗已经结束,此时的战场,一片寂静,只有双方派出的小股人马,在默契的找回自己一方死伤的袍泽。   “军团长。”王超走到邓崇轩的身边,邓崇轩看了他一眼,他的右肩上,绑着一块白布,“王将军,你又受伤了?”   “只是小伤。”王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道:“参谋长的伤只怕……”   “我们损失如何?”邓崇轩的声音也小了下来。   王超说道:“骑兵战死一千一百二十一人,步兵战死六百四十五人,杀敌初步判断近四千人。算下来一个兄弟换了吐蕃狗两到三人。”   “听起来还不错,可是按照昨晚上安全部送来的情报,青龙军团不管是张大为带领骑兵在武胜军,还是杨延庆带领一旅步兵在大峰口,与敌战损之比都在一比十,甚至一比二十左右。”邓崇轩摇了摇头,咬牙说道。   王超说道:“武胜军是因为有安全部内应让一万百姓暴乱,大峰口是因为绝佳地形可让我们火药包、巨型弩枪及步兵方阵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且吐蕃人一下子能够投入了兵力以限。我们若是换到他们的位置上不会比他们做得稍差。”   邓崇轩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说过,战争永远是只看结果而定输赢与军功的。”   顿了一下,邓崇轩又说道:“我去看看参谋长……”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在亲兵簇拥下,大步往医疗救护帐篷走去。   仿佛是要配合着这此时的气氛,朱雀军团的军阵中,忽然响起了凄凉悲怆的笛声。伴随着这笛声,也不知是哪位士兵最先开口低哼,只是一会的功夫,越来越多的将士开始一齐哼唱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   这首后世的《精忠报国》被叶尘拿来亲自教授给祥符国全军,当成军歌,此刻在战场上响起,就仿佛是在告慰着那些阵亡将士的英灵,令人闻之泣下。   恨君不取吐蕃首,金甲牙旗归故乡!   今日早晨追随邓崇轩出战的朱雀军团将士,此时,已不知道有多少不能再生归故乡。   远处,今日杀得最为痛快,且杀敌最多的常破刀倚马而立,他看见邓崇轩行进的方向,犹豫了一下,便牵着战马快步跟了上来。   “军团长是要去看参谋长?”   邓崇轩默默点了点头。   常破刀沉默了一会,郑重说道:“参谋长,真豪杰。”   邓崇轩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朱雀军团参谋长是党项八氏中野力氏族长胞弟野力彪悍,当时祥符国建立之初,为了安抚党项八氏中除势力和实力最强大的拓跋氏和李氏之外,其他六氏虽然实力加起来堪堪只有李氏一族的实力,但是叶尘还是给六氏族长或者核心首领给了一些军中高位,最开始这些人其实是被叶尘以及拓跋氏和李氏威逼而不得已。但随着祥符国日新月异的不断强大,党项族各部百姓生活在短短一年多时间中翻天覆地,再加上叶尘强行推行的各民族一视同仁的融合国策,如今另外的党项六氏从首领到下面寻常族人都已经彻底的认可了自己是祥符国一分子,今日朱雀军团参谋长野力彪悍的英勇表现便是一次鲜明的体现。   野力彪悍贵为少将军,所以单另有一个救护营帐,此时便躺在这座大帐内。   他望见邓崇轩进帐,连忙挣扎着想要起来,邓崇轩忙快走几步,按住野力彪悍,温声道:“野力将军不必如此,将军的伤势,还须好好静养。”   看着因为失血过多而精神萎靡、脸色苍白的野力彪悍,邓崇轩心中不由得一酸。野力彪悍是战斗中胸口肺部中箭,为了不动摇军心,他折断箭杆,隐瞒伤势,继续指挥当时分给他的五千骑兵作战。这样的伤势,又拖延这么久,就算是喻贵妃的师父鬼医大人在此,恐怕也很难救他了。   野力彪悍对自己的伤情心中也十分清楚,咳了一声,勉力说道:“多谢军团长。不过……”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下官已让军中参谋帮下官将遗表写好,还请军团长替下官转呈给陛下。我野力氏一族如今还有族人七万多人,绝对忠于陛下,还请陛下能够让我野力氏世代传承,下官……下官……死而无……无憾。”   “野力将军放心,邓某定会替将军将心意一字不差转达给陛下。”邓崇轩连忙止住野力彪悍,又安慰几句,便领着常破刀退出帐来。   邓崇轩皱眉沉思,半晌之后说道:“派几个人,趁夜去探探吐蕃狗的大营。”   常破刀心中一震,“军团长?今夜格旺多杰防备必然森严……”   “这我也知道。”邓崇轩转头眺目北方,过了一会,才说道:“只是我觉得格旺多杰随时都有可能撤往兰州……”   “既是如此,下官立即去安排人手,总要查探清楚。”邓崇轩这么说了,常破刀心里即便仍是不以为然,但他也明白许多时候,将领看起来莫名其妙的直觉,可能反而是最靠谱的。打探一下,总是小心无大错。但他虽然口中答应,却并没有马上离去,站在那儿,抬头看了一眼邓崇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邓崇轩知道他定然是有什么话想说,对于常破刀,如今他颇为看重和信任,此番与格旺多杰大战,他麾下的军官是死伤不少,常破刀能在这场恶战中活下来,而且每战杀敌最多,屡立奇功,邓崇轩自不免对他更加倚重,不以寻常部属待之,此时便笑道:“君若有事,尽管直言。”   但常破刀却仍旧是低头踌躇,这时邓崇轩心中也有些惊讶了。原本以他对常破刀的了解,此人本就是颇为敢言的,此时他出言鼓励,常破刀却还是如此犹疑,那显见他对想要说的事情,是有极大顾虑的了。不过邓崇轩亦不催促,只是静静地望着常破刀,等待他自己开口。   又过了一小会儿,常破刀才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再次抬起头来,望向邓崇轩,字斟句酌地说道:“军团长,此事本非末将所当言,只是……”   邓崇轩仍是默不作声,只是沉静的看着常破刀。   常破刀咬了一下嘴唇,又说道:“下官以为,军团长不必因为青龙军团和特种大队在武胜军之大胜而影响我军对付眼前吐蕃大军,这样恐怕会影响军团长的一些决策和判断。”   邓崇轩眼角微微动了一下,心中更是一震。常破刀所言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一针见血,本来这样的话应该是朱雀军团军法司司使来说更为合适,常破刀还只是一个小小营长,即使邓崇轩欣赏他,最近在朱雀军团上下也是风头无两,可是说这些话所担的风险也是极大的,若是碰上心胸狭窄上司,这一席话便可能断送常破刀今后的大好前途命运。   常破刀眼见邓崇轩并没有不渝之色,便继续说道:“恕末将直言,格旺多杰就这几日必要撤往兰州,即使他们全是骑兵,但撤退过程中必然会露出更多的破绽。”虽然左右并无旁人,常破刀还是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但言辞却更加犀利。   邓崇轩心中却是暗自自责不已,想起一个多月前陛下和朝廷下令让他们朱雀军团和青龙军团,以及特种大队到兰州打吐蕃人时,陛下旨意中说得很清楚——祥符国的真正敌人始终是宋国和辽国,面对这两个大国,祥符国的兵力远远不够。所以,一切战斗在完成作战目的前提之下,都要尽可能的以较小的损伤,达到战略目的。 第973章 如何撤退   当时叶尘的旨意中特别强调野战之中“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终是下策。即使祥符国战力强悍、武器装备犀利和敌人正面对战往往能够达到以一比二的战绩。可是,这样的损失在考虑到宋国和辽国的虎视眈眈的威胁的前提之下,祥符国依然承受不起。   事实上,祥符国朝廷君臣中的明白人很清楚,只要在与吐蕃人大战中祥符国损失过多,宋国和辽国便随时可能发兵。现在看来张大为、高武阳所为显然是深刻领会了陛下旨意。   邓崇轩心中念头百转,微微闭眼,数息之后,便将心中的悔意压在心底,说道:“来人,传我命令,工兵营全体出动,把军中所有地雷都收集起来埋在吐蕃人撤回兰州的必过之路上,给我布下地雷阵。”   ……   ……   同一时间,格旺多杰撤回盖朱城营寨的路上。   半天的苦战,相比起朱雀军团来说,吐蕃大军的伤亡更大,并且算是打了一场败仗,所以自格旺多杰以下,几乎所有的吐蕃将领,神情都很沮丧。沉闷的气氛,令得战斗之后的疲惫更加倦人,每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甚而有不少将领心底里已经生出对格旺多杰的不满。   突然,从队伍的前方传来一阵喧嚣声,格旺多杰一惊。“怎么回事?”他连忙派出亲兵前去打听,一面忐忑不安的坐在马上,等待着回报。   未多时,去打探的亲兵更已疾驰而来,几乎是有些慌张的跑到耶律密耳边,低声禀道:“将军,盖朱城守军派了一小队人潜入大营,烧……烧了……我们一部分大营。”   “你说什么?”格旺多杰的眼珠都瞪大了。听到亲兵又用颤抖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格旺多杰脸色异常难看。   “没甚么大不了的。被丁加刚钻了个空子而已。”旁边一直皱着眉头的曹玮斜着眼睛瞥了格旺多杰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还没甚么大不了的!”格旺多杰心里几乎是吼叫起来,但是一看曹玮神色表情,便心中一凛,目光扫过旁边士气低落的士兵,便生生将心中的怒火和担忧压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一队两三百人的骑兵自南边疾驰而来,他猜测多半是郢成蔺逋叱派来的使者,心中突然出现一丝不详的感觉。   不多时,一名黑袍男子来到格旺多杰身边。   这男子过来之时,神色从容,衣袍也甚为整洁,格旺多杰心安了不少,便见那男子见着格旺多杰,单膝跪倒,用吐蕃话说道:“小人土门三奴,拜见格旺将军,小人奉郢成蔺逋叱郢成蔺逋叱之命,有书信一封呈上。”说罢,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上。   格旺多杰点了点头,一名亲兵走过去,接过书信,递了过来,格旺多杰验了火漆,撕开信封,取出一张纸来,却是用吐蕃小字写成,他识得是郢成蔺逋叱的笔迹,扫了一眼,脸色立时大变。   曹玮见此心中一惊,正待出言相问,却见格旺多杰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那张小纸,突然,身子往前一倾,噗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   ……   祥符国天定二年八月十九日的晚上,注定是一个让人难以安睡的夜晚。   格旺多杰知道武胜军已失,安多部被灭族,粮道已断。而大峰口被青龙军团所占据,也代表着他们这数万吐蕃大军后路被截断。这样的沉重打击几乎让格旺多杰一时之间感到难以相信和难以接受。   但是,不管他相不相信,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在邓崇轩和丁加刚眼皮之下安全顺利回到兰州。   大军撤退,即使全是骑兵,也很容易被敌军所偷袭。而一旦被敌军偷袭得手,且形成溃败之势,他不知道能有多少人逃回兰州。   格旺多杰麾下的各部族大将,对接下来的撤退方案,发生了严重的分歧。说简单点就是要白天撤退,还是晚上撤退的问题。格旺多杰和曹玮认为晚上撤退很难瞒得了朱雀军团的探子,且黑暗之中撤退容易产生混乱,溃败的可能性更大。可是几个部族大将则认为他们兵力占优,晚上撤退黑暗之中朱雀军团能够缠住的人有限,他们能够顺利逃到兰州的人便会更多。   不过曹玮和格旺多杰还有一个担忧——那些部族属军。此时就算是再蠢的部族将领,也知道吐蕃大军的处境已经非常不好。而这些部族都是些可以共富贵但不能共患难的。这个时候,不能给他们过多时间停下来思考,只有带着他们不断的打仗,这样,他们才会因为习惯而跟着格旺多杰或者服从郢成蔺逋叱的命令作战。这样的局面,一旦让他们好好想一想,甚至是几个部族之间稍微交流一下,后果就将不堪设想。因为,他们很容易想像到郢成蔺逋叱还能不能活着回到河湟?即使活着回到河湟,威望大失,嫡系部族军队必然大损之后,还能不能震慑各部,控制吐蕃王国?而在这种情况下这些部族若是想着各自为战,或者各自想办法逃走。这样一来,撤退过程中必然破绽百出,那格旺多杰这两万多大军那真的是很撤回兰州了。   而曹玮说服格旺多杰反对夜间撤退的理由也很充分——虽说入夜之后,双方都已经收回了大部分的游骑,但邓崇轩和丁加刚都是老于行伍,一定都会有所警惕,吐蕃大营稍有异动,他们就会发现。这样丧失了突然性的话,趁夜撤退就不过是挑起一场夜战。而格旺多杰麾下有两万多的大军,如果列成一个方阵的话,随随便便也是正面宽度超过七八里。这等重兵集团,极其依赖于旗鼓的指挥,特别是旗帜,而在夜晚,即便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士兵们多执火矩,也最多能看得见有一面面旗帜,至于旗帜的颜色、形制,在战斗当中,绝大部分将士都是很难分辨清楚的。因此,对夜战来说,人马越多,就越是容易混乱,无法指挥,一旦发生混战,自相攻击甚至造成炸营也屡见不鲜。尤其是格旺多杰的麾下,还有大量的部族属军。在夜战当中,这些军队的存在,绝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这个时候,格旺多杰想抛下这些部族属军带着自己嫡系近万大军突围也已经不可能,否则的话只怕不用朱雀军团动手,他们内部立即就会内讧。   当然,这种混乱是双方的,除非朱雀军团固守不出,否则他们一样也要接受夜战的考验。这也是在各部族要求夜间撤退曹玮和格旺多杰劝说无果之后,曹玮和格旺多杰觉得夜间撤退也并非没有值得冒险的理由——朱雀军团有可能害怕混乱而不敢出战,即便出战,这种混乱也将让胜负变得难以预料。但这些天与祥符国大军交战的经验,却让格旺多杰隐隐觉得,他所面对的朱雀军团,应对混战的能力,可能要远强于他们吐蕃的军队。   此外,撤退的方向也是个问题。甚至有部族将领认为此时根本不应该撤退至东南边的兰州死地,而是索性向西南方向撤退,绕过兰州,走山路回河湟才是正确的选择。虽然曹玮和格旺多杰觉得此事如今已不重要,但是,对于部族将领来说,这可是至关重要的。向兰州方向撤退?就算成功了,兰州城还不照旧是绝地?在这个军心已经十分脆弱的时候,这样的计划,就算在军事上真有可行性,可要说服掌握有一万五千多部族军的将领追随,却几近不可能。   格旺多杰明白,他可能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不是选择更好的一个撤退方案,而是去选择不是最坏的那个方案——这次的决定,将直接决定他和两万多大军,乃至郢成蔺逋叱和兰州城内三万大军的生死命运。   尽管心里面波澜起伏,前所未有的犹豫不决,但是,从外表上看,格旺多杰反而变得从容镇定起来。这一点,让曹玮暗自发现郢成蔺逋叱看重格旺多杰,让其独领大军并非没有道理。   格旺多杰坐在胡床上,用绢布仔细擦拭着他的马刀,他身边的人都很熟悉他的这个习惯,每一天,格旺多杰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擦拭着他的这柄马刀,却极少有人知道他的这个习惯是怎么样形成的。   这个习惯已经有十余年了,每次擦拭这柄马刀,格旺多杰就会想起十几年前的那次战败,那是河湟吐蕃王国建立时的一场微不足道的小规模战斗,对手只是一个不服郢成蔺逋叱大人的小部落。   但是,那个时候,作战只知道勇往直前的格旺多杰,却被敌人算计了,和五百余名骑兵落入敌人的陷阱,全靠着部下拼死冲杀,格旺多杰才侥幸保住一条性命,但五百多名部下,最终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后来他重整旗鼓,报了一箭之仇,干净利落的击败了这个部落,杀掉那个部族的头领,这柄马刀,原本便是那个头领的佩刀。 第974章 曹玮的计谋   也因此之故,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格旺多杰曾经打过那场败仗,人们记住的,是他最后的胜利。但格旺多杰自己却始终记得那场战斗。   他每天都要擦拭这把柄马刀,便是要提醒自己,要多依靠自己的智慧,而不是勇猛。以往情况下这柄马刀都能让他平静下来,冷静的审时度势,压制住心中的得意忘形——这十余年来,格旺多杰做了不少让郢成蔺逋叱欣赏的大事,甚至在吐蕃内部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直到这一次与祥符国打仗,他才知道自己或许很勇猛,但智慧还相差很多,比如与曹玮相比,他就发现自己差了数筹不止。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次,当他手中的绢布触碰到刀身时,格旺多杰并没有感觉以往心中的那种警醒,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燃烧起来。这前所未有的困境,仿佛也激发了格旺多杰心中沉寂已久的那种斗志。不过,格旺多杰很清楚,论冲锋陷阵他谁都不怕,但论智谋打仗此时还要依靠曹玮。   曹玮深思熟虑之后,根本没有想让格旺多杰带领两万多吐蕃大军立刻便撤回兰州的打算——他乃宋国堂堂厢都指挥使,贵为枢密院使曹玮的长子,大宋年轻一代第一人,他奉父亲和宰相赵普之命,冒着偌大的风险来到吐蕃大军中便是想让吐蕃人能够牢牢的占住兰州这个战略和经济位置都十分重要的城市,然后在大宋暗中支持下牵制祥符国大量兵力、财力,以及叶尘和他臣子的精力。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距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这让向来自傲的曹玮难以接受现实,也充满了浓浓的不甘。事实上,格旺多杰军中若是没有曹玮,十有八九已经被朱雀军团所败,甚至所灭。但这显然还远远没有达到曹玮的目标。   “不管是白天撤军,还是黑夜撤军,只要开始撤军我军士气首先会跌落,其次以祥符国火药包的威力,我们又全是骑兵很容易由撤退变成溃败,到那个时候距离全军覆没也就不远了。诸位若是不相信,想想去年祥符国与大辽南院大王萧达格率领十万大军在银州大战。也是大峡关被祥符国所夺,后路被断,粮草被断,辽军不得不撤军。结果呢十万大军逃回大辽只有寥寥数百。诸位难道认为我们这两万多大军比大辽十万大军还要厉害。”曹玮让格旺多杰将其麾下所有部将都召集来,然后肃然说道。   只是,说到这里,在坐所有人包括格旺多杰,无不脸色一片惨然,变得异常难看。曹玮所说去年辽国惨败之事,他们自然听过,并且过程也是知道的,曹玮并没有欺骗他们。   “那又怎么样,我们粮草已经不足十日,兰州郢成蔺逋叱大人肯定不会再给我们送粮草过来,我们若不撤退,难道要坐以待毙,全军饿死在这盖朱城下。”一名部族大将脸色难看的沉声说道。   曹玮没有回答此人的问题,而是自顾说道:“如今之计,诸位若想带领大军活着撤到兰州或者直接穿过祁连山逃回河湟,首先要将朱雀军团引开才行。”   格旺多杰这些天与曹玮接触,早已对后者有所了解,知道后者这样说定然是心中已有定计,不由眼睛一亮,问道:“曹公子莫非已经胸有成竹了?”   曹玮点头道:“我们被断了粮草和后路,这件事情想必瞒不了下面士兵多长时间,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却是不能龟缩不出了,否则对士气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对朱雀军团,我们如今却不会与他们大打,但是小打可就要天天不断了。你们来看!”   众人都围了上来,曹玮手指指着眼前桌子上他从大宋带来的地图上一道被描黑的粗线,说道:“这是朱雀军团大营直通祥符国黄河对岸靖远县城的驰道,朱雀军团所需的所有粮草和军械物资都从这条驰道运送,我们的打击目标,便是这条驰道,派出小股部队,每天去骚扰,去消灭任何在这条驰道上行动的任何人?”   格旺多杰沉思片刻,说道:“曹公子,朱雀军团和想必对粮道防卫早有准备,一到两次打击自然或许是奏效的,但次数多了,恐怕是枉自耗费精力,得不偿失了。”   曹玮微微一笑,说道:“打击驰道自然不能持久,不论是护送粮草的祥符国军队,还是朱雀军团,都会派出部队来与我们派去的部队作战,而我们大队人马也不可能插进朱雀军团大营与靖远县之间,但是,我打击他们的粮道,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们想想看,我的真正目标是哪里?”   格旺多杰等吐蕃大将目光都注视着地图,在地图上搜索着曹玮所说可能打击的目标,半晌,格旺多杰眼前一亮,说道:“曹公子,原来你是想……想攻打靖远县城。”   说着话,格旺多杰手指重重地指在一个靖远县城。   曹玮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祥符国青龙军团和特种大队能够潜入武胜军断我们的后路和粮道。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大宋宋卫府早有情报,祥符国兵力捉襟见肘,腹地很多城池除了官吏、捕快和民兵,甚至没有一个守军,前几天白狼军团与我大宋党大帅大战后,白狼军团一支逃兵在郢成蔺逋叱县兵变轻而易举便拿下一县城便是此原因。只可惜被那寇准刚好碰到,施展奸计将叛军全部坑杀。此外,祥符国先是西征河西走廊,如今又与你们吐蕃大军大战月余,据我们大宋宋卫府探子打探情报,祥符国粮草供应已经越来越紧张,祥符国所有运送到兰州方向前线的粮草却全部囤积到靖远县城。我们若是烧了他们这批粮草,他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再囤积一批粮草。这样一来朱雀军团同样面临缺少粮草的困难。而如靖远县城这等靠近兰州的城池因为中间隔着一条黄河,邓崇轩以为他掌控了所有船只,我们便没有可能偷袭到靖远县城,所以靖远县城也只有区区五百人守城。我们若是能够攻下靖远县城,然后一把火烧了靖远县城里面的粮草辎重则更好,即使烧不了,将那邓崇轩引至靖远县城,便也是我们趁机撤退的时候。”   “可是我们又如何能够瞒过朱雀军团的探子,派一支军团攻打靖远县城,要知道中间还隔着一条黄河。”格旺多杰替所有人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曹玮说道:“诸位轮番带队出击,每次带上一到两千人,但回来嘛,就不必这么多了,在黄河边上有一隐蔽小河湾,已经被我们宋卫府的探子秘密掌握,且藏有五艘船。等我们凑足了三千人的队伍,便悄悄过河,对靖远县城实施雷霆一击。”曹玮重重地一拳击在虎案之上,震得上面的东西一下子全都跳了起来。   “曹公子果然高明!”众吐蕃部将都竖起了大拇指。   ……   ……   接下来数天之中,格旺多杰派遣麾下诸将带领精挑细选的精锐绕道偷袭朱雀军团和粮道,朱雀军团自然有所防范,小规模的冲突不断爆发,在格旺多杰大营与朱雀军团大营之间方圆五十里的土地上,以及朱雀大军大营与靖远县城方向粮道之间,斥候之间的相互绞杀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冲突的规模不大,但烈度却甚强,几天下来,朱雀军团侦察营损失两三百名精锐士卒,而格旺多杰的吐蕃大军损夫人数还在此数目之上。   “军团长,如此大的无谓损耗完全是没有必要的。”朱雀军团直属参谋部的侦察营营长孙大韦找到邓崇轩,一连几天,出去的斥候能完好无损的回来的极少,大都折损在与吐蕃人的拼杀之上,这让他心疼不已,这些可都是他营中的精锐。并且在他看来既然已经知道吐蕃人肯定要撤退,又有望远镜这种侦察利器,完全可以等吐蕃人撤退的时候再进行追杀。那么在这区区五十里的范围内,完全没有必要让精锐的侦察兵去做这种亡命搏杀。   “孙营长!”邓崇轩严肃地看着心急火燎,嘴上打了几个大泡的孙大韦,“你损失了数百名士兵,那吐蕃人呢?”   “回禀军团长,吐蕃人的损失只会比我们的人多。”孙大韦昂起头,要说安慰,这也算是能给他唯一带来一点安慰的地方了。   “既然他们死的人比我们的还要多,为什么格旺多杰依然不断地派出斥候?难道他死的就不是精锐么?”   “这……”孙大韦不由语塞。   “吐蕃人后路和粮道被断,此时最忌闭守不出,格旺多杰如果不为士兵找点刺激,长久下去,他们士兵们必然生起厌战心理,而我们也是一样,面对强敌,一味龟缩不出,也只能让我们的士兵士气日益下降,所以,孙营长,你的牺牲是值得的,不管你侦察营死多少人,我这里便给你补多少。”邓崇轩厉声道。 第975章 胡三光的出现   “是,军团长!”孙大韦怏怏退走,军团长既然已经发了话,那么这场残酷的绞杀战就将还要持续下去。“吐蕃狗,你要打,老子就奉陪!”孙大韦在心里发恨道,他决定扩大出城斥候的规模“每百人一队,要来就来一点狠的!”孙大韦心里想,他知道,队伍规模越大,他们朱雀军团的斥候反而越占便宜,因为朱雀军团在装备上要比吐蕃人精良犀利得多。   随着冲突双方在兵力上的增加,朱雀军团开始占据优势,而吐蕃大军开始避免与朱雀军团斥候队正面接触,而是拉开了架式,长途奔袭朱雀军团大营与靖远县之间的驰道,呼啸而来,一触即走,孙大韦绞尽脑汁地想堵住这些吐蕃斥候,但十次里成功不了一到两次,即便堵住,对方也是绝不恋战,一沾即走,有时往往付出仍掉后卫的代阶也绝不与朱雀军团斥候熬战。这种打法让孙大韦骄傲地自认为打击了对方的嚣张气焰的时候,也让他有些迷惑不解,吐蕃人好像不是怯战,为什么会这样呢?   格旺多杰似乎在寻找撤退的时机,而邓崇轩前几日被常破刀几句提醒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后,也定下心来,一心想着等格旺多杰带大军撤退时再全面出击。所以虽然小部队之间打得如火如荼,但双方的大部队却极为默契地都按兵不动。   十数天之后,格旺多杰微笑着叫来自己的儿子,格旺东珠道:“格旺东珠,是时候了,你出发吧,给我将祥符国粮草辎重一把火全烧了。”   格旺东珠兴奋地道:“叔父放心,这一次我们出其不意,一定会大获全胜。”   格旺多杰道:“不要大意,这一次的战斗便胜在一个快字,这些天里,我们聚沙成塔,悄悄地在秘密河湾中隐藏了三千精锐,你带领他们在晚上偷偷渡过黄河,直奔靖远县城,曹公子让那些宋人在河湾藏了三千朱雀军团的军服,而那靖远县城只有区区五百人,你们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混进靖远县城,将那烧成一片白地,完成此事不难,那里只有区区五百守军,但回来的路上却是险阻重重,朱雀军团的邓崇轩肯定会派出军队阻截你,你们是九死一生。”   格旺东珠重重地点点头,决然道:“叔父,我明白的,我快去快回,绝不恋战?”   这些天里,格旺多杰利用小股部队的绞杀,大队出,小队回,在朱雀军团大营和靖远县之间一处装扮成祥符国百姓的宋卫府掌控的秘密小河湾隐藏了三千骑兵,就是准备实施这雷霆一击,烧毁朱雀军团粮草的同时,将朱雀军团部分兵力吸引走,以创造出主力撤退的时机。   曹玮和格旺多杰非常有信心,从朱雀军团这些天的反应上来看,对方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   ……   ……   因为水儿失踪,胡三光被已经伤势好了大半的叶尘派了出来寻找水儿。前几日,白沧海碰见安全部的探子,将水儿被崔熙所劫走的消息告诉了胡三光,并且言明崔熙很可能藏在兰州境内。胡三光当即便从龙州快马赶到靖远县城,等休息一晚,并且进一步分析情报之后,便准备亲自带人冒险过河进入兰州境内。   此时,胡三光从下面探子汇总而来的堆集如山的案卷中抬起头来,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如今祥符国局势紧张,兰州吐蕃人的,黄湾关方向宋人的、府州方向辽人,河西走廊西州回鹘国的,以及关于圣堂的和崔熙的,等等各个方面,所有祥符国的敌对势力情报都要打探,如今又是与陛下情同父女、兄妹的水儿失踪,安全部里的每个人都是忙得连轴转,即使是贵为胡三光也是如此。   情报司使冯志远匆匆地跑了过来,虽然知道胡三光司长已是一夜未睡,但冯志远觉得手里的这几份情报太过于重要,他只能跑来找胡三光。   “志远,出了什么事?”胡三光看到匆匆赶来的冯志远,有些意外。伸手揉揉挂着两个黑眼圈的眼睛许拍拍脸颊,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大人,你瞧瞧这几份情报,属下觉得有些问题?”   胡三光接过冯志远手里的文卷,看到上面已在一些地方披了红描出了重点,不由抬头冲冯志远赞赏地点点头,自从冯志远成为情报司使之后,如鱼得水,不比胡三光自己当年在华夏卫府当情报司使差多少。   看完情报,胡三光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问道:“你认为这里面有问题?”   冯志远道:“不错,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大人请看,这几份情报里明确地标注了吐蕃大军出军的数目,返回的数目,但与朱雀军团的军报相对照,便能发现这数目不对。”   胡三光返回桌边,翻出朱雀军团发来的军报,两相对照,脸上不由一惊,马上明白冯志远想说什么:“你认为格旺多杰出多回少,他悄悄地集结了一支军队在某个地方。”   冯志远点头道:“不错,下官正是这样认为,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胡三光双手据着案桌,闭目凝思,格旺多杰此举,蓄谋已久,如果他想要打击什么,那一定便是朱雀军团的软胁,而在这一块区域,朱雀军团的软胁在哪里呢?   “他们藏有船只,想要渡河攻打靖远县城,而靖远县城只有五百守军,且囤积着朱雀、青龙和特种大队所用的所有粮草。而这些粮草已经是朝廷在不强征百姓粮草前提下所能够筹集到的最后一批粮草。”说到这里,胡三光的脸色已经一片凝重。   “去将靖远县城县令和统领那五百守军的副营长叫过来。”   “是!大人。”   冯志远疾步如飞而去。   ……   ……   格旺东珠是格旺多杰的侄子,一直以来,跟在格旺多杰身为给郢成蔺逋叱在吐蕃军中效力,是吐蕃军中年轻一代翘楚。   眼下他们这两万多大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能否顺利撤回兰州或者河湟,目前只有曹玮所说这烧粮引兵之计。所以格旺多杰忍痛将自己最喜欢的侄子派了出去。只想着在曹玮的指点下,自己费尽必机麻痹了邓崇轩,创造了这样一个绝好的战机后能够一举成功。   孤军深处,不管事成与否自然都是九死一生。但格旺多杰知道一名优秀的将军,那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他相信格旺东珠的能力,也相信这一次虽然有危险,但成功可能性极大,且也并非是必死之局。   虽然深信朱雀军团方面对于这一次的行动毫无所觉,但格旺东珠偷偷在晚上分批过河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派出斥候在队伍四周游戈,即使他们身穿朱雀军团军服,但为了保险民见,他也下令一旦发现祥符国的斥候,务必要将其全部拦截下来。毕竟远看他们和朱雀军团骑兵没什么区别,但若是近处一看还是一眼能够看出区别不同的。但让格旺东珠吃惊的是,一天下来,他连一个当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三千铁骑居然是畅通无阻地往靖远县狂飙直进,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终于看到靖远县城。   “祥符国的人当真狂妄自大,居然以为凭借一条黄河就可以将我们完全拦在河对面,在河这边居然毫不设防,那县城大门都开着。儿郎们,趁着城门开着,我们在敌人还没有认出我们之前,准备冲锋吧!”   骑在马上,看到靖远县城城门口大开,还有人向这边张望,貌似没有任何防范,格旺东珠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青龙军团偷袭武胜军,将安多部成年男子杀得鸡犬不留,如今风水轮流转,这一次轮到我们了。我也要将这靖远县城中杀得鸡犬不留。格旺东珠在心里道。   “冲锋!”随着格旺东珠的命令,三千精锐铁骑席卷而来,直到距离两百步时,他才隐隐听到对面报警的号角声凄厉地响起,城门口十来名百姓四处乱奔。   靖远县城,端坐在城楼上的胡三光,放下望远镜,看着奔涌而至且穿着朱雀军团军服的吐蕃铁骑,笑着对身边的县令和守将副营长道:“天要将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个格旺东珠,传闻也是吐蕃年轻一代名将,不过如此,一天之内,深入靖远县如此之深,连一个我军斥候也没有碰到,他当真以为我们安全部的人都是猪么?”   天气很热,县令近距离面对安全部传说中的大头子,心中紧张,脸上冒着汗,神情却有些亢奋,听到胡三光说话,赶紧陪笑道:“大人说得是,这格旺东珠虽然是一代名将,但碰上大人,那他就是跟白痴一样。”   那副营长却大声道:“大人,您还是去后面安全的地方吧,这里已布置妥当,有我在指挥,你尽管……”   不等这副营长将话说完,胡三光仰起脸,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这个副营长,后者心中一凛,再也不敢说下去。他想要多得一些功劳的心思岂能瞒得住胡三光。 第976章 如此惨烈的死法   昨天深夜,胡三光果断的直接接管了整个靖远县城的最高权力,虽然这样有违朝廷相关法制,但是安全部部长,平安侯胡三光的威势岂是一个小小县令和副营长敢违背的——守军五百人,再加上安全部在此处探子、高手一百多人,全部被胡三光亲自分配到位。   陷阱早已布置妥当,就等着格旺东珠义无反顾地一脚踩进来。而现在,格旺东珠已经来了,胡三光嘴角噙着冷笑,他本来是寻找水儿的,但既然遇上了这种事情,也不介意顺便立下一大军功。   格旺东珠的三千铁骑在靖远县城关住城门之前犹如洪流一般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让格旺东珠惊讶的是,先前还能够看到的慌乱的人群,此时竟然已是踪影全无,居然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   轰的一声巨响,格旺东珠和他三千铁骑身后那重达万斤的闸门突然落了下来。这时格旺多珠才发现他此时所在是瓮城,而从瓮城到城内的铁门同样封得死死的。   看到闸门落下的格旺多杰脸如死灰,狂喜的心情转瞬间便沉到了谷底,内外两道闸门都已落下,他带领的三千骑兵被关在了一个深达十数丈的翁城中。   翁城上,胡三光笑眯眯的脸出现了,说道:“白痴,你上当了,说说吧,想怎么死?”   格旺多杰一脸怨毒的抬头,他虽然不认识胡三光,但却能看出后者定是祥符国大人物,“杀了他。”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猛地叫喊起来,两腿一夹马腹,他摧动马匹,让战马加速,同时手上夹上了三支长箭,挽弓上弦,弦响三声,连珠箭。   那副营长一直在心地警戒着,当格旺东珠开始向这边奔跑时,他已提高了警觉,当一道黑线猛地出现在他的眼帘时,这副营长心中一抖,好快的箭,正要盾牌举起挡在了胡三光的身前。不料胡三光冷哼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闪电般劈出三剑,精准的将那三箭一一劈飞。   格旺东珠心中不甘,咬牙又是连珠三箭,当当当连续三声,这次却是那副营长抢先出手,手臂发麻,虎口剧震,盾牌已是脱手被震飞。心中大惊这吐蕃狗好强的臂力。   “臂力不错!”胡三光漠然地看了格旺东珠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们的人手有限,若是用箭用弩很费力,所以用火将他们全部烧死吧!”   耳边忽地传来一阵天崩天裂般地巨响,格旺东珠抬头看时,一片火红完全占据了他的视野,从城头落下的果然不是箭,也不是石头,更不是火药包,而是一个个燃烧着的火团。   “不好!”许格旺东珠心里一片绝望。   火团砸了下来,有的砸在地面上上,有的砸在马队中,将马上的骑士打下马来,连马和人都燃烧起来,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起。很快,随着一个个火团落下,突入瓮城的三千吐蕃精锐骑兵们便身处火海。   城头的投石机还在不停地向外投掷,这一次却是一些落地就碎的瓦罐瓷瓶之类的东西,落在地上,便破裂开来,内里流出来的东西却让每个吐蕃骑兵大惊失色,这都是一些油脂之类的易燃物,一旦沾上一点火星,便腾地一声冒起熊熊火光。   格旺东珠心里一片冰凉,这所有的东西是对方早就准备好的,先前自己看到的都是假象,都是对方特意做给自己看的,这时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靖远县境内跑了一天,居然没有发现一个对方的斥候了。   “兄弟们,反正都是死,与其烧死,还不如纵马撞门!”他大吼道。   格旺东珠回身望去,他们的身后,完全被熊熊的火光所淹没,来不及躲避的骑兵们惨叫着身陷火海,和他们的马匹一齐在火中惨叫,挣扎。原本整齐的队形现在已完全乱成了一团。   “向前,挡住马儿的眼睛,撞击城门,还有一线生机!”许格旺东珠狂吼道。   这样喊着,格旺多杰带领着还没有被点燃的两千铁骑飞蛾扑火般,挡住战马眼睛,向万斤铁闸发起了冲锋。   咚咚咚咚咚……   胡三光等城头上六百多人无不变色,两千铁骑义无反顾、自杀式的撞门这是什么样的一个让人感到震撼的场景。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千左右吐蕃骑兵被烧死,两千左右的吐蕃铁骑连同他们的战马活活撞死在铁门上。而万斤铁门与城墙的镶接处到最后竟然也有了一些松动。   胡三光看了一眼瓮城中惨不忍睹的场景,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烧熟焦肉的味道,脸上没有丝毫不忍之色,说道:“格旺多杰的儿子,吐蕃王国年轻一代名将格旺东珠,来人,将这个家伙的尸体收拾一下,送到朱雀军团大营交给邓崇轩,说不定会有些用处。”   ……   ……   同一时间,从胡三光派来的探子处得到消息的邓崇轩心中后怕不已,数千骑兵穿着他们朱雀军团的军服突袭靖远县城,着实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曹玮和格旺多杰的狠辣,让他着实领教了一把,好在安全部及时发现了对方这一行动,并且胡三光竟然刚好在靖远县城。虽然只有五百守军,但邓崇轩相信有胡三光在,设下陷阱将这数千吐蕃骑兵收拾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格旺多杰和曹玮恐怕不止是想烧毁粮草辎重,更多的应该是想将我们引开。他们好顺利撤退。”邓崇轩说道。   “没错,三千吐蕃精骑,我们至少要派出五千骑兵,甚至更多的人手去围剿,这样一来,我们的骑兵不足三千,再想追剿格旺多杰撤退大军很难成功。”王超也是一脸庆幸地说道。   邓崇轩点了点头,沉思半晌之后,突然眼睛一亮,走到囊括了从盖朱城往兰州的主要地形道路的沙盘面前,仔细看过之后,将说道:“我们手中黄河岸边能够运兵的船只有多少?一次性能够运送多少骑兵?”   旁边一名参谋快速的计算过之后,说道:“回禀军团长,我们船只一次性能够运送骑兵是两千人,但若是步兵则至少五千人。”   邓崇轩指着沙盘上标示的黄河说道:“我们五千步兵在后面追敌过程中本来就发挥不了多大作用,刚好让步兵一旅从靖远县城对岸登船,装作要过河前往靖远县城,但实际上顺流而下,在景泰县登陆,急行军三十里路在皋兰口设伏。刘参谋你计算一下骑兵二旅完成这个过程需要多少时间。”   被称为刘参谋的中都副校拿着铅笔对着沙盘快速的计算过之后,说道:“启禀军团长从上船开始,需要至少十时辰。而格旺多杰从盖朱城下大营撤退,以他们骑兵的速度一路上若是没有我们阻拦,也差不多需要十个时辰。”   王超和步兵一旅旅长王进西当即站起,前者说道:“军团长,末将立刻带领步兵一旅人马出发。只要军团长这里骑兵能够拦住格旺多杰一时片刻,末将和王旅长保证赶在吐蕃人之前到达皋兰口。”   邓崇轩说道:“好,你们立刻出发,侦察营孙营长,你营侦骑全体出动,将接近河岸所有吐蕃探子务必给我肃清,绝对不能让吐蕃人查探到我们虚实。”   王超、王进西和孙营长敬礼称诺,快步离开帅帐。   邓崇轩又沉思半晌之后,心中不由暗忖道:“若是格旺多杰白天撤军,我让工兵营布下的地雷阵作用在限,这路尾随至兰州,即使有王超带领步兵一旅在前路阻拦,那皋兰口并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格旺多杰若不想和王超他们缠战,牺牲一两千兵力很容易摆脱,就算到时候我们能够一路尾随,最多留下格旺多杰这两万多人的一半就已经不错了,如今若想尽可能将格旺多杰所部吐蕃人重创,唯有逼迫格旺多杰晚上仓促撤退。”   “来人,击鼓召集营长以上军官前来议事。”   “另外给盖朱城丁加刚传信,让他们也做好随时出城追敌准备。”   “是!”   ……   ……   格旺多杰吐蕃大营。   一名探子疾驰进营,直奔格旺多杰大帐,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启禀将军,朱雀军团出动五千步兵和数百骑兵直奔黄河边,卑职看着他们登上了船。”   众吐蕃部将顿时大喜,格旺多杰和曹玮互视一眼,眼中也有喜色,但也有些遗憾,格旺多杰说道:“可惜了,邓崇轩这老狐狸只派了步兵。不过这样也好,以往与朱雀军团野战,真正让我们死伤最为惨重的便是对方步兵方阵。他们骑兵也就六千人,加上盖朱城中丁加刚的几百人,也不到七千骑兵,而我们足足有两万两千骑兵,他们又怎么拦得住我们。”   “既然他们如今没有了步兵,只有七千骑兵,我们何不全军出击打败这七千朱雀骑兵之后再撤退。”格旺多杰胞弟格多阿玖一脸战意地说道。 第977章 狼袭(上)   格旺多杰眼睛一亮,心想就是啊!但他目光扫过各部族大将,发现不但没有人响应,而且一个个毫无战意。他再看向曹玮,发现后者也是微微摇头。格旺多杰不由暗骂一声,心道:“武胜军被占,安多部被灭族,后路、粮道被断,已经让这些部族归心似箭,没有多少战意。”   “哼,格多阿玖,你说得好听,朱雀军团战力如何这些天你难道还不知道,要消灭这朱雀军团七千骑兵,他们这两万两千人还能够有多少人活下来。恐怕打到最后又是如上次黄河滩大战时你们格旺部撤走,又骗着我们三部断后吧!”   格多阿玖顿时大怒,猛的站起正要说什么,格旺多杰喝道:“住口!”   格多阿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格旺多杰目光扫过众人,说道:“传令下去,今晚上战马、士兵吃饱喝足,养好精神,明日一早丢下一切辎重,全军全部撤往兰州。断后掩护五千骑兵和之前说好的一样,我们格旺部族出动两千人,你们三部各出一千人,由格多阿玖统帅,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五千断后骑兵关乎我们能否顺利回到兰州,希望诸位都能够挑选真正的敢死之士。”   ……   ……   邓崇轩下令让两个骑兵营,两千人在距离格旺多杰十里的时候停了下来,就地扎营,看模样倒是一幅长期作战的打算,这让准备第二天撤退的格旺多杰惊疑不定,心想多半是邓崇轩已经知道他随时可能要撤退,所以才派两个骑兵营大模大样地驻扎在自己的左翼。   格旺多杰下令让左翼注意警惕,在没有摸清敌人的意图之前,或者说在此时此刻,格旺多杰不想和朱雀军团进行这种野战。   是夜,朱雀军团两个骑兵营方向一夜数惊,每隔一个更次,大营里便灯火通明,战鼓震天,似乎随时都会冲出营来对吐蕃大营发起攻击,但每当格旺多杰做好准备之后,对面便偃旗息鼓,悄无声息了。一夜数次的袭扰,让格旺多杰部都是疲惫不堪,四更的时候,朱雀大营里再次鼓声震天,这一次除了左翼的部队,整个大营都不再理会,自顾自地埋头大睡,果然,雷声大雨点小的朱雀军团在敲了一通鼓之后,又再一次的沉寂了下来。丝毫没有出城作战的迹象。   “疲兵之计!”格旺多杰冷笑道:“如此小儿科的战斗技巧,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只是这样一来明天还能不能按时撤退?”心中着实鄙视了一把对方的主将之后,格旺多杰心中带着担忧,也爬上了软榻,自顾自地去睡觉了。   凌晨,即将天亮的时候,天色反而愈加地黑了,小雨终于停了下来,邓崇轩出现这两个骑兵营的指挥台上,看着对面的格旺多杰大营,笑道:“差不多了,给我擂鼓。”鼓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对面的吐蕃大营没有了丝毫反应,邓崇轩哈哈大笑,说道:“成了,连夜绕行到吐蕃大营右翼的四千骑兵的攻击马上就会开始了!”   话音未落,地面似乎都震颤了起来,那是成千上万匹战马同时奔腾所造成的惊人效应,邓崇轩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穿透夜色,看到格旺多杰右翼他派去的四千多骑兵。而此时,他身边两千骑兵也已整装待发,美美睡了一个晚上的骑兵们个个精神抖擞,随时可以发起攻击。   当地面震颤时,格旺多杰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大声道:“敌人开始攻击了吗?准备反击,反击!”   一名将领冲进帐来,声音颤抖地道:“将军,敌人来自我们右翼,已突破了右翼大营。”   “什么?”格旺多杰顿时石化在地。“左翼呢,左翼的朱雀军团骑兵呢?”   “左翼的朱雀军团骑兵已出营列阵,但我们受到攻击的是在古翼。”   格旺多杰顿时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当然能够想像得出此时他麾下将士多半毫无警惕,且疲惫不堪,再加上是晚上,这种情况下即使他们兵力是对方三倍,形势也极为危险。   常破刀纵马举刀,猛力劈下,将挡在面前的一名吐蕃骑兵斩下马来,温热的血液溅在冰冷的钢甲之上,一股淡淡的腥气顺着面甲上缝隙钻进了他的鼻孔,刺激着他的味觉。“杀呀”他高声叫着,右手执刀,左手的刺枪狠狠地捅进另一名疾冲而来的蛮骑,枪杆破碎的同时,对方也惨叫着跌下马来。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光眼前所有敌人。   ……   ……   格旺多杰的右营已完全乱了套,由于邓崇轩带领的那两千骑兵的存在,格旺多杰的防御重点转到了自己的左翼,右翼空虚,且一夜数惊,邓崇轩屡次使用狼来了的故事又完全让格旺多杰的部队陷入了一种绝对放松的状态之中,当四千骑兵自右翼冲入大营的时候,整个右翼的吐蕃兵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再加上吐蕃士兵士气本来就不高,在这种状态之下很难组织起什么有效率的反击和阻拦。   格旺多杰沉着脸看着火光冲天的右营,看到自己的部队被切割成一小片一小片,无助地被砍下马来,或者干脆就没有马,被敌人纵马践踏而过,眼中怒火熊熊,在他的中军大营,大队骑兵正在开始集结。   “左翼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守住,我不要他们歼灭多少敌人,只要挡住左翼的朱雀军团骑兵就好了”格旺多杰吼道,“狗日的邓崇轩。”   吐蕃大营的右营已完全被打破,打残了,以常破刀这员猛将为先锋的四千骑兵全部冲进了大营,将所有挡在前面的敌人一一剿杀,甚至直接由南打穿至北边盖朱城下。然后掉头又杀了进去。   城上的丁加刚自傍晚收到邓崇轩传来的密信之后,便兴奋激动的等待着,此时眼见时机已到,挥舞着大刀,高声叫道:“开城门,开城门,我们从侧面横切一刀进去,将格旺多杰中军的军队拦腰截为两断。给军团长创造机会重创格旺多杰的部队的大好时机。”   很快,盖朱城里剩余的两千士兵被集结起来,而他们在城上的位置则由这一个多月内丁加刚组织训练的民兵接手。大门再一次打开,丁加刚让仅有的几百骑兵也下了马,和步兵一起排成战阵一起出城,枪兵首两排,弓弩手随后,两千士卒涌出城来,恰在此时,格旺多杰集结的中军开始向再次杀入右营四千朱雀军团骑兵发起了冲击。   邓崇轩远远看着丁加刚带人出城,并且排着步兵战阵杀向格旺多杰聚集的中军,心中畅快,立刻下令调整左翼攻击的策略。   “冲锋!”常破刀所部骑兵营依然是四千骑兵的先锋,而他自己则是这把尖刀的刀尖,他们同样杀向格旺多杰带领的中军,同时他也看见了丁加刚那两千步卒。钢刀用力下劈,他率先一马冲了出去,后面四千骑兵赶紧跟上,黑色的洪流一泄而出,此时格旺多杰右营吐蕃大营几乎已不复存在了。   细雨停了,天边有了些许鱼肚白,虽然还是夜晚,但人们视野已经清晰了不少。格旺多杰亲自率领着中军骑兵狂奔而出,丁加刚刚好赶到他的侧面百步之外,丁加刚一声令下,后面三排一千快弩发出嗡的一声响,如雨的箭支射将出去,两千步卒在弓弩的掩护下,一头扎进了格旺多杰的骑兵大队中,顿时被骑兵淹没。   “结圆阵,防守防守!”丁加刚挥舞着他的厚背刀,左冲右杀,混乱之中不断调整部署让自己的两千步卒排成了一个圆阵,外围两排长矛兵此起彼伏,不断地将吐蕃骑刺下马来,而内里面三圈则手持快弩不停的自由发射。这个过程中外围的步卒也不断地被强力冲过来的骑兵撞飞或者劈倒,而每到这个时候内三圈的快弩手便会在第一时间丢下快弩,拿着长枪补上空位。   “守住,守住!刺,刺!”丁加刚带领两百亲兵在圆阵之中,看到那里危急,便调集两百亲兵支援赶过去一阵狂劈,稳住防线。兵荒马乱之中,两千步卒渐渐地稳住阵形,在骑兵洪流之中如同中流砥柱,稳稳地守住了防线。   被切断的格旺多杰中军前部迎头撞上了常破刀所部为前锋的四千骑兵。本来格旺多杰中军足足聚集了一万多人,但被丁加刚截断且吸引了近半,此时兵力也只比常破刀所部四千人多一两千人而已,但在朱雀军团钢甲、护面头盔、钢枪、快弩,以及更加先进的战术战法的优势之下,不但没有占据上风,反而渐渐落入下风。   左翼,邓崇轩将两千骑兵一分为二,亲自带领一千骑兵绕过左翼,加入攻击到格旺多杰尾军的行列中,而剩下的一千人依旧狂攻吐蕃大营依然还处于混乱之中的左翼,此时吐蕃人的左翼也已摇摇欲坠。 第978章 狼袭(下)   格旺多杰悲哀地发现,自己在总体兵力上占据优势,但在战斗的时候每一个战斗方向上,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处于劣势,特别是丁加刚的两千步卒便像钻进自己肚子里的一枚钉子,让自己难受之极,却又无力拔除,眼看着对方的圆阵虽然被自己一步步压缩,已经越来越小,但越小他反弹力便越大,自己便愈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进一步地向内压缩,即便自己消灭了这支步卒,但自己的前军必然也要被常破刀一口吞了下去,回望左翼,防线已是摇摇欲坠。   痛苦地低下头来,格旺多杰说道:“传令格旺阿久让他带领昨日选定的五千敢死之士断后,其他人撤退,撤退……”他眼中布满血丝,不甘心地下达着命令,说完这句话后,牙竟然生生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格旺多杰部吹起了撤退的号角,圆阵已被压扁的丁加刚终于喘了一口气,胯下的马早被对方射死了,他们两千人也已经剩下一千三百多多人,看着潮水般退下去的吐蕃骑兵,丁加刚拄着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骂道:“狗日的吐蕃人,要是他再攻一会儿,老子可就真顶不住了。”   看到格旺多杰撤退,邓崇轩知道自家兵力本来就处于劣势,根本挡不住吐蕃人的撤退,更何况在这个时候拦阻吐蕃人,势必会逼着每个吐蕃人拼死命,那就算将这些吐蕃人全部斩杀,那他们朱雀军团这六千多骑兵加上丁加刚所部那一千步兵恐怕也剩余不了多少了。这样的结果却不是他邓崇轩想要看到的,更不是伟大的皇帝陛下想要的胜利结果。   所以,邓崇轩并没有再作过多的纠缠,当即命令放开一个口子让格旺多杰的前军逃走,但命令所有骑兵掩杀一阵,尽量地将掉队的格旺多杰部骑兵干掉一些。   策马走到丁加刚面前,邓崇轩哈哈大笑着一跃下马,重重地擂了一下对方的胸膛,险些将力竭的丁加刚捶倒在地,说道:“不错,刚才这一战,你这两千步卒缠住了近半兵力,立下首功。还有你这一个多月盖朱城也守得很不错。好了,你带你的人,以及所有伤兵回盖朱城,后面追杀落水吐蕃狗便交给我们了。”   ……   ……   此次邓崇轩利用吐蕃人撤退心争,士气低落,精心策划的半夜偷营极为成功。此战吐蕃人损失五千多人,而朱雀军团损失才一千多人。最主要的是成功的迫使吐蕃在夜间开始撤退,而且是非常仓惶的撤退。   格旺多杰最终只聚集了一万六千多骑兵向兰州方向疾驰而去,朱雀军团近六千骑兵尾随追了上去。   近六千骑兵便敢尾随追杀两万多骑兵,即使朱雀军团骑兵战力、武器装备都要比吐蕃骑兵强一筹不止,但放在吐蕃人刚来兰州,士气高涨,战役昂扬的时候,邓崇轩也不敢如此大胆,因为这样一不小心便可能被吐蕃人反围剿。但如今吐蕃人不远千里,远离故乡,征战一个多月,死伤三分之一不说,后路和粮草被断,他们之前抢的财物、奴隶大多都放在武胜军,本来是事后郢成蔺逋叱给各部族分配的,如今显然是一场空,一无所获。最主要的是貌似已经没有多少坚持到最后胜利希望,不论是将官,还是寻常士兵,每个人都士气低落不说,还心怀怨气。   此外,也是最关键的是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战败,与其说是被迫撤退,还不如说是逃跑。而反观朱雀军团,保家卫国情怀,杀敌立功心理状态之下,一个个憋足了劲。双方此消彼长,即使兵力只有对方堪堪三分之一,但是邓崇轩也敢追上去一口一口的咬着吐蕃大军,力争最大程度的给吐蕃大军造成损失。   邓崇轩刚刚带人追上去,前方突然烟尘起处,早有放在前方的哨探将情报传了回来,四千来名断后的吐蕃骑兵向他们发起了反冲锋,邓崇轩拿起望远镜看过之后,不由心中一沉,以他的眼力一眼便看出这四千左右吐蕃骑兵却是对方挑选出来的敢死之士,他有信心与四千来名吐蕃骑兵进行骑兵大战并将其打败,但恐怕自己一方损失也会不少,而且多半会被缠住较长时间。   电光火石间邓崇轩已经有了决断,喝道:“传令,骑兵一旅三千人在前遮挡阻拦片刻,骑兵二旅三千多人下马步战,以最快的速度排成战阵。”   祥符国军队令行禁止,行动非常迅速,当吐蕃格多阿玖带领四千多死士距离一里时,便按照邓崇轩要求,三千骑兵在前面列阵,做出冲锋之态,后面三千人下马排好了步兵战阵。   灰尘飞扬,格多阿玖根本看不清朱雀军团的具体情况,他只看见朱雀军团在他们距离八百步时才加速向他们冲来,见此格多阿玖不由狂喜,这个距离朱雀军团骑兵根本将速度提不起来,骑兵冲锋的战力势必受到很大的影响。   然而,下一幕的变化却是让格多阿玖大吃一惊,在距离四百步左右时,格多阿玖看见朱雀军团骑兵突然拨转马头,从中一分为二,猛的向两边疾驰而去。格多阿玖心中狂跳,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果然前面三千朱雀骑兵闪向两边之后,暴露在格多阿玖面前的是一个步兵战阵。   格多阿玖和他身后三千骑兵无不脸色大变,这些天与朱雀军团大大小小数次大战,格多阿玖早就知道祥符国步兵长枪战阵简直就是他们这些盔甲不够精良的骑兵克星。可是在此时的距离和速度之下,他们根本停不下来,只能继续冲上去。   三千步兵形成三个战阵,在原地扎住阵脚,摆好阵势。   前两排的士兵执枪而立,第三排至第五步则是单手持弩,右手提枪。三个步兵战阵两边还各在六具巨型弩枪,总共十八具巨型弩枪发射架。不论横看竖看斜看,这个战阵部队都是一条直线。剩下的士兵排成了整齐的三个方阵。邓崇轩和他的二百名亲卫便在这三个方阵的后方,大旗飘扬,一名大都校兴奋地执着鼓捶,只等邓崇轩一声令下,便要猛敲进攻的战鼓。   八百步,五百步。邓崇轩默默在心里数着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到了四百步时,邓崇轩猛一挥手,“弩枪!”   早已蓄势待发的十八具巨型弩枪发射架同时格的一声响,十八根弩枪带着刺耳尖啸声闪电一般激射而出,狠狠地刺向格多阿玖的冲锋骑兵群。   格多阿玖和他身旁身后三千骑兵在弩枪发身的同时发出一声怪叫,凭着感觉将手中兵器挥了出去,想要挡住弩枪,但又怎么可能。以弩枪的速度和力道,除了武道一流高手勉强能够捕捉到轨迹躲闪而开,超一流高手捕捉到轨迹,并能够将其挡住之外,寻常军中武将即使再勇猛也难以在四百步距离抵挡或者躲闪而开。   不过,针对这种情况吐蕃骑兵也总结出了一种尽可能减少损失的办法——那就是疏散冲锋队形,拉开骑兵左右间距。格多阿玖在看到巨型弩枪的同时,便下了命令,这五千吐蕃骑兵在狂奔的战马上变换战阵,表现出了极强的骑术,这让观战的邓崇轩赞不绝口,自己的骑兵单论单兵骑术除了出身党项族的之外,还真是比不过对方。在他目睹之下这些吐蕃骑兵,只是稍稍混乱一下,便完成了阵形的变换。   十六根弩枪一半落空,一半射在吐蕃骑兵之上,每根弩枪都一连射穿了六七人,均落下马,被他们后面的同伴踩成了肉泥。   第一波弩枪攻击,五十多吐蕃骑兵落马,瞬间便消失无踪。   “弩枪!”邓崇轩再次大喝,又一波巨型弩枪射出,吐蕃骑兵又被射死五十多人,此时距离只剩下两百步了。   “架枪!”唰地一声响,一排排长枪整齐地架了起来。   “弩枪!”邓崇轩最后喊出这个字,十八具巨型弩枪射出这最后一轮弩枪后,利落地向后移动翻身下车,从身后的人群中缝隙中穿了出去,一个个拿起腰间的快弩,成了步兵战阵最后一排快弩手。   格多阿玖非常愤怒,三波弩枪,他损失了一百多人,却还没有摸到朱雀军团身边。   近了,近了,终于靠近,第一排的战马嘶鸣着,猛地自动转向,步兵战阵那明晃晃的矛尖让这些颇通灵性的战马自动规避,马上的骑士们灵活地弯弓搭箭,将一支支利箭射向步兵战阵,箭雨袭来,排得整整齐齐的士兵无法规避,他们能做的只是低头,让自己低眉护面头盔保护自己的面门,但距离实在太近,有吐蕃人箭术了得,竟然从盔甲缝隙射了进去,让步兵方阵出现七名伤亡。倒下的士兵的空隙身后马上有新的枪兵补充了上来,使阵形依旧保持着紧密。 第979章 追杀   前面的战马可以避开,但后面的战马被挡住视线,转向不及,重重地撞向了长枪战阵车,被刺得肚破肠流,马上的骑士被高高抛起,落向如林长枪,立时便在空中被数根长矛迎上,扎成了筛子。巨大的冲力使前排的长枪兵重重地向后一挫,马术精良的吐蕃骑兵纵马飞跃,便想抓住时机直冲进来,冲破长枪步阵。   “刺!”几个营长声嘶力竭地叫喊,整排整排的士兵不假思索,同时挺起长枪,向前疾刺。   撞入阵中的吐蕃骑兵翻身而起,却发现在他的四周,是一柄柄闪着寒光的枪刃,绝望地大喊,猛力地劈出手中的战刀,但不等他长刀劈到实处,他们的身上也出现了几个窟窿。与此同时后面三排快弩手就没有停止过发射弩箭。   格多阿玖发现这步兵方阵依然是那么的让他感到绝望,第一波的攻击令他又失去了三百多名骑士,对方的军阵却巍然不动,在战场上斜斜掠了一个圈子,他再一次率部猛扑上来。而此时,他的对面,随着邓崇轩一声令下,战鼓声中,步兵枪阵悍然变阵,一排排地向前扑来,身后,黑压压的枪兵一排排跟上。   “跟他们拼了!”格多阿玖心中有了些许希望,在他看来对方要是列阵不动,他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步兵方阵只要动起来,队列之间便会出现空当,便能让他的战马奔腾起来,自己便有带领骑兵破开对方步兵方阵的希望。   “冲锋!”他大吼道。   犹如洪流滚滚冲撞在礁石之上,前排的步兵被活活撞死了十数人,但依然用身体抵着长枪,成功地将战马的速度延缓了下来,身后的步兵们在营长们尖厉的口哨声中,一排排整齐地挺进。   “刺!”唰地一声,一排排长枪整齐的划一刺了过来。   “第二排,刺!”又是一排。“第三排,刺!”   枪林似乎永不止尽,一排接着一排,此时朱雀军团的三个步兵方阵已聚集到了一起,汇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每一排之间约有一步距离,前排挺枪刺完,收枪的瞬间,后一排已是插上,连刺十数枪后,更后面的枪兵便在连长的调配和营长的口哨声中,快奔向前,替换下已手臂酸软的前排士兵。   格多阿玖感觉到自己陷进了无穷的枪林之中,对方的阵形向前推进了这么久,居然仍是排列的整整齐齐,没有给他们丝毫的空隙可寻。他和他的士兵们疲于应付那波浪般涌来的矛尖。   他的队形完全给打散了,有的士兵陷入枪林之后,只是转眼间,便被几支枪同时刺中抛将出来,更多的却是十数骑,数十骑被枪林逼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连转身都困难,更遑论提起速来了。   “杀,杀,杀!”格多阿玖挥刀砍断刺过来的几根长矛,大声喊道。   一个时辰之后,格多阿玖双眼通红,疯子一般挥动着手中战刀,他的四周已经没有还活着的吐蕃骑兵,只余下失去主人的战马在战场上逡巡,嗤的一声,常破刀收弓,格多阿玖被一箭穿喉,圆睁双目,倒在了地上。   邓崇轩神色有些凝重,他发现自己有些低估了吐蕃人敢死拼命精神,看了一眼格旺多杰带领主力消失的方向,喝道:“追!”   ……   ……   中午时分,邓崇轩带领六千朱雀军团骑兵终于追上了格旺多杰的部队,之所以能够追上是因为这一路上被邓崇轩安排了上千枚地雷,严重影响了格旺多杰行军速度,否则朱雀军团被格多阿玖阻拦了一个多时辰,足以拉开距离。   并且,他们虽然已经追了上来,可是他们面对的是格旺多杰麾下约两千骑兵,这两千人脸上写着绝然之色,疯狂的看着朱雀军团追上来的近六千骑兵。   邓崇轩身上一阵阵发寒,格旺多杰率余部已经从他视野中慢慢消失,只是留下了这只部队来阻击自己,等自己杀光了这一支人马,是要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只怕那时格旺多杰又去得远了吧?果然任何一个民族若是被逼到了绝境,都会迸发出拼死的勇气,涌现出不少死士。邓崇轩自嘲地摇摇头,忽地觉得他们之前的判断有误,吐蕃人士气的确低落,但不要忘了还有另外一个道理——那就是哀兵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但邓崇轩又想起昨天晚上组织夜袭中,为何吐蕃人又迸发不出如此的拼死决心呢?邓崇轩想不通这个道理,只能将其归咎于人性的复杂和军心士气在一些时候的不可捉摸。   祥符国由叶尘亲自领头研究出的长枪战阵早已经过无数场战争和无数骑兵的尸体的验证——是所有骑兵的克星。所以,为了减少损失,也为了尽快将眼前这两千赴死的吐蕃人杀死,邓崇轩毫不犹豫的再次下令让最后面三千骑兵下马结阵步战。   两千吐蕃骑兵疯子一般发起了冲锋……   一个时辰之后,邓崇轩眼前再也没有一个还活着的吐蕃人,略微整军之后,邓崇轩又带人追了上去。   若非是他让工兵营一路上埋了不少地雷,且王超带领五千步兵在皋兰口阻拦,就这两波死士的耽误,邓崇轩也很难追得上格旺多杰所部主力。   ……   ……   一天后,皋兰口,一场五千步兵对阵一万人左右骑兵的步骑大战持续了两个时辰便结束了。皋兰口已经是从盖朱城往兰州方向一路上最窄处,但也有足足里许宽,五千人要想封住皋兰口,只堪堪列队五排而已。五排的步兵方阵能够拦截已倍的骑兵两个时辰,这本身已经是奇迹。所以,最终格旺多杰所部留下了两千多尸体,带领剩余的七千多人疾驰而去,王超带领近四千步兵根本没有办法追上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离去。而格旺多杰刚走没过多久,邓崇轩带领五千多名骑兵终于赶了上来。   邓崇轩叹了口气,说道:“此处距离兰州城不足六十里,已经追不上了。并且再追上去,兰州城内郢成蔺逋叱若是派大军接应,我军疲兵之下,恐有被反剿之忧。所以,传令下去,原地扎营,派人通知靖远县城,让粮草辎重全部送到这里来。侦察营派出探子打探兰州城内郢成蔺逋叱的情况,并且派出精干士官绕过兰州前往武胜军与青龙军团和特种大队取得联系。”   “遵命,军团长。”   没过多久,一南一北十数骑疾驰而去,朱雀军团这九千多人也开始安营扎寨,进行休整。   ……   ……   兰州城。   郢成蔺逋叱看着格旺多杰只带回七千人马,脸色阴沉的能够滴下墨水来。当初他给格旺多杰四万大军去攻打盖朱城,不想一个月后却只回来了七千人马。虽然这战损的三万三千人马也让朱雀军团战损了一万一千左右人马,几乎打残了朱雀军团,但是这显然不是郢成蔺逋叱想要看到的结果。   早在格旺多杰来之前,郢成蔺逋叱已经下令让放弃兰州三个县城,剩余的两万人马全部聚集到兰州城,并且将这三个县城中的所有粮草,守城能够用得上的所有东西,以及三个县城中加起来近十万百姓全部强行赶进了兰州城。加上兰州城中原本六七万百姓,郢成蔺逋叱手中握有近十七万祥符国百姓。   而这十七万百姓被郢成蔺逋叱看成是自己能否带两万七千多大军活着回到河湟的关键——这个道理其实和一两个抢劫犯入室抢劫,结果被警察给包围,而劫匪用刀子绑架屋子里面的人质,用人质威胁警察放他们离开的道理是一样的。   ……   ……   九月一日,兰州城下。   邓崇轩带领九千多朱雀军团陈兵在城北和城东,张大为带领一万五千大军堵住了兰州城的南边和西边。   青龙军团西征的一个步兵旅已经于十数日前归队,这个步兵旅和朱雀军团的西征步兵旅一样,来的时候杨继业都是将战损人员编满的。另外,青龙军团在大峰口以及攻打武胜军过程中战损近两千人。如今一万八千人,除了来到兰州一万五千人之外另外三千人和特种大队驻守武胜军。   “有我们大宋和辽国,以及西域的西州回鹘国的牵制,祥符国虽然有二十多万大军,但能够来攻打兰州城的依然只有城外朱雀军团和青龙军团,加起来也不到两万五千人。而我们还有两万七千人。自古以来,攻城之战五倍围之,十倍攻之,如今兰州城外祥符国之兵力还没有我们兵多,更不用说五倍、十倍了。所以兰州城固若金汤。”   “此外,祥符国自立国以来,叶尘向来以善待百姓而闻名天下,有这十七万百姓相要挟,青龙军团张大为和朱雀军团邓崇轩甚至都不敢攻城。若两人真敢攻城,只要在城头站满百姓,张大为和邓崇轩便不敢放一箭。”随格旺多杰逃到兰州城的曹玮对脸色始终难看的郢成蔺逋叱说道。 第980章 兵围兰州   郢成蔺逋叱听了曹玮之后,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但又随之想起一件要紧之事,说道:“这十七万祥符国百姓我们可以任由其自生自灭,饿死就饿死了,可是粮草最多只够我们这两万七千多大军吃用三个月时间。到时候又要如何?”   曹玮和皇甫同对视一眼,前者说道:“不瞒郢成蔺逋叱大人,这个时节,除非郢成蔺逋叱大人能够打败城外朱雀和青龙两大军团,否则不管是我们大宋,亦或是大辽,都不可能发兵攻打祥符国。”   郢成蔺逋叱冲着曹玮和皇甫同冷笑一声,但是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微微闭眼,阴沉着脸开始沉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郢成蔺逋叱突然睁开双眼,眸子中满是杀意,看了一眼曹玮和皇甫同,曹玮心中一跳,面不改色,但皇甫同却是脸色一变。   郢成蔺逋叱略一犹豫,最后目光定格在皇甫同身上,说道:“皇甫先生,麻烦你跟我的使臣一起前往城外祥符国大营走一趟吧!”   皇甫同猛的站起,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看着郢成蔺逋叱,颇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郢成蔺逋叱大人,你你……你不能这样做,我大宋赵相公不会……”   郢成蔺逋叱冷哼一声,打断皇甫同的话,说道:“曹将军是曹彬的儿子,你若是赵普的儿子,我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惜你只是赵普众多门客中的一个,而且这背后若是没有你的推手,我当初又怎么会带大军来攻兰州,如今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我不杀你,而是将你交给祥符国的人,再适合不过了。”   皇甫同脸色惨然一片,一屁股坐了下去,曹玮和皇甫同虽然这些天为了同一个任务而辛苦,可是两人没有任何交情不说,曹玮对赵普及赵普门下这些整天玩弄阴谋诡计的谋士颇为厌恶的。此时自然不会出言去求请,更何况曹玮很清楚他即使求情也没有用,甚至他虽然因为自己身份暂时保得一命,但他很清楚等郢成蔺逋叱真正到了最后生死存亡时刻,郢成蔺逋叱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交给祥符国的人,以作为一些谈判的筹码。   ……   ……   八月二十四日的清晨,便在朱雀军团带人围困兰州的北城之外,常破刀看见两个吐蕃人身着白衫,身上没带任何兵器,被人从城上以吊篮放下,然后步行至常破刀大营外,朝着里面喊话,声称自己是郢成蔺逋叱的使者,要求面见邓崇轩!   常破刀一面止住打算往城下射箭的部下,一面连忙派人向邓崇轩请示,得到允许之后,才派人将这个两人押进大营。   被部下带到面前,常破刀才看清楚其中一人是一名汉人中年书生,另外一人则是一名神色沉稳的吐蕃人,这名中年书生的双手被绳子绑着,绳子的另一头在那吐蕃人手中。   “我是为城中十六多万贵国百姓而来!”这个使者一到常破刀眼前,便用一口流利的西北一带汉话,如此宣称。   常破刀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没有接话,只是按照邓崇轩的命令,他亲自护送着这一奇怪的吐蕃使者组合,前往中军邓崇轩大营。   常破刀知道邓崇轩还要派人去请青龙军团军团长张大为,这个过程需要一些时间,因此他故意不紧不慢的走着。   这么着花了好一阵功夫,他才终于将吐蕃使者送至中军大营,他到达之时,远远便看见在中军大营外,一队队虎背熊腰的将士,挎剑持戈,盛陈兵甲,一片肃杀之气,心知邓崇轩必已准备妥当,这才带着两名吐蕃使者步行进了邓崇轩的帅帐。   走进朱雀军团中军大帐近处,肃杀之气更重,帐门口兵卒,皆是凶神恶煞一般,仿佛立时便要将吐蕃使者生剥活吞了。常破刀悄悄斜眼打量吐蕃使者,见那名吐蕃人一脸沉默,一脸的不以为意的样子,但那名汉人书生却是脸色惨白一片。眼珠子乱转,显然正在急速思考脱身之计。   常破刀不认识皇甫同,禁不住便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此时王超早已披甲持剑,站在大帐门口,看着常破刀带着两人过来,目光掠过吐蕃使者,定在皇甫同身上,脸上杀机瞬间滔天,说道:“你便是皇甫同,你该死。”   吐蕃使者依然面无表情,皇甫同脸上一片死灰,他现在已经不想着能够活命,只想着能够死得痛快一些。   吐蕃使者在帅帐面前顿了顿,挥了挥袖子,牵着皇甫同大步跨进厅中。   常破刀不动声色的跟在王超身后,进了邓崇轩的帐篷中,便见自家军团长邓崇轩和刚刚从城南快马赶到的青龙军团军团长张大为分坐两边陪座,而坐在中间的却是一位三十多岁中年男子。看邓崇轩和张大为的神色表情,以二人军团长的尊贵身份在此人面前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要知道,以军团长的身份,在祥符国那是真正的高层,且实权人物。身份地位能够超过一军军团长的在祥符国不会超过十人。而这十人中能够让邓崇轩和张大为如此小心翼翼陪座的不会超过四人。   常破刀心中惊疑,但仔细一看之后,却是心中恍然:“原来是这一位来了。”以这一位在祥符国朝廷中的特殊地位,特别是与军方密切合作关系,或者说军方在情报方面对其的依赖,两位军团长这样的神色举止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常破刀曾经在夏京远远的看过这位大人物一眼,没想到这一位竟然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兰州城外朱雀军团的大营。而且从这一位微微蹙起的眉头可以看出,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没错,这一位大人物正是皇帝陛下真正的近臣,开国大功臣,祥符国安全部总部长,正二品大员,平安侯胡三光。   胡三光奉叶尘之命和白沧海一起救寻水儿,一路带领大批安全部精英探子,追踪白沧海和崔熙、楼炎明到兰州城外,便失去了踪影。所以这几天心情其实非常不好,他来朱雀军团大营,也是因为他怀疑崔熙带着水儿混迹在兰州城中,想要督促或者帮助邓崇轩和张大为早日攻克兰州,他好进一步找到崔熙和水儿的线索。   王超进来之后,坐在了邓崇轩下首,常破刀的身份地位只能站在角落之中。   胡三光、邓崇轩、张大为皆是冷冷的望着吐蕃使者和皇甫同,并无人起身相迎。   那吐蕃使者见着这般情形,心中虽然恼怒,但却不敢多言,说道:“我奉郢成蔺逋叱之命,来与诸位大人谈……”   他话未说完,胡三光突然又说道:“来人,将这吐蕃狗剁了,扔到兰州城下!”   “遵令!”角落之中走出几名黑袍男子大声应道,不由分说,抓住那吐蕃使者,便拖了出去,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帐外,传来尖声惨叫。   常破刀目瞪口呆的望着胡三光,邓崇轩和张大为互视一眼,前者忍不住抱拳,问道:“胡大人,这却是为何?至少也要先知道吐蕃来使地目的吧?”   一旁的张大为也是一脸惊疑不定,附和道:“胡大人,便是虚与委蛇也好,缓兵数日……”   胡三光却是摆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对一脸死灰,但却暗自思量胡三光身份的皇甫同说道:“本官胡三光,想必你听说过吧?”   皇甫同闻言,打了一个冷颤,胡三光鼎鼎大名他怎么会不知,只是胡三光因为职业性质的原因,很少在人前抛头露面,所以当年胡三光在宋国华夏卫府时,皇甫同还真没有见过。   皇甫同很清楚,若是落在邓崇轩和张大为这些人手中,最多就是一个死,可是如今落在胡三光手中,恐怕想死都没那么容易,当然活着肯定还不如死了的好。   “皇甫同,说吧!将兰州城中情况全部说出来,将那郢成蔺逋叱的意图告诉我们,若是有一字虚言,本官的安全部有的是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你若表现得好,说不定你还有一线生机。”胡三光目光如电,盯着皇甫同,淡然说道。   皇甫同本来正在犹豫要不要用藏在怀中匕首自杀,此时闻言,不禁浑身一震,犹如溺死之人看到一根稻草,明明知道那稻草不足以让他活下去,但还是拼了命的想抓住那根稻草。   接下来的对话,一切都按照胡三光所想,胡三光亲自问答之中,皇甫同不但毫无保留的将兰州城中粮草、兵力、布防、百姓人数等一切情况全部说了出来,而且还将郢成蔺逋叱欲将城中百姓赶到城头守城,且以十多万百姓为人质交换,逃离兰州回河湟的意图也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胡三光皱着眉头听完,张大为和邓崇轩、王超、常破刀脸色阴沉,郢成蔺逋叱以十六多万百姓为人质,他们投鼠忌器,根本没法攻城。而围而不攻,等兰州城中粮草耗尽,吐蕃人或许饿死了,可是在这之前那十六万百姓肯定是首先饿死或者被吐蕃人杀死,甚至当成军粮,被两万多吐蕃大军吃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981章 以十数万百姓为人质   胡三光沉思半晌之后,抬头看了一眼皇甫同,突然说道:“将皇甫同拉下去,保证让他一直活着。”   站在角落中之中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闻言走到皇甫同面前,便要将皇甫同带下去,这时胡三光又说道“他若是死了,你便自己将自己脑袋砍下来吧!”胡三光淡淡的说了一句话。那黑袍男子恭敬称是。然后不等皇甫同惊叫出声,一根针已经刺在了皇甫同腰间,后者顿时瘫软在地,昏迷不醒。黑袍男子向胡三光行了一礼,一把提起皇甫同退出了帐篷。   胡三光又说道:“这皇甫同回头送到夏京,陛下或许会让他成为烈士陵园中祭奠此次与吐蕃战争中战死的将士的祭品之一。若是陛下同意,本官会派出我安全部行刑高手将此人千刀万剐,确保千刀之内皇甫同还活着。”   胡三光这些话说的风轻云淡,但落在帐内众人耳朵之中却是心中一寒。   皇甫同被押下去之后,帐篷里面众人久久不语,皱眉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胡三光目光扫过邓崇轩、王超和张大为,说道:“以陛下仁义之心断不会坐视吐蕃人伤害这十六多万百姓。郢成蔺逋叱显然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想以这十六万百姓换得他们这二万多人回到河湟。此外,大将军和上官冰云、韩涛在吐蕃王国河湟腹地的谋划已经基本成功,显然郢成蔺逋叱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即使让郢成蔺逋叱回去,也不怕他能煽起多大的风浪。只是就怕郢成蔺逋叱带领这两万多大军南下投了大宋。所以,这件事情如何抉择,虽然让三位将军很愤怒,但其实却不难判断。本官刚才擅杀那吐蕃使者已经越权,眼下大军是攻、是围、还是与郢成蔺逋叱进行交易,你们自己决定。本官还有些要紧之事要去办,先行告退。”   话音刚落,胡三光便起身,向帐篷外走去,邓崇轩、张大为和王超连忙站起抱拳相送,胡三光冲三人点了点头,便出了帐篷。   胡三光离开之后,邓崇轩、张大为、王超等人并没有商议多长时间,便有了结果。邓崇轩写了一封信,派常破刀以箭射入兰州城头。   正如胡三光所说,不可能放任这十六多万百姓去死,与郢成蔺逋叱交易是必然的。眼下重点是这个过程如何操作谋划,在确保从吐蕃人手中将十六多万百姓救到手的同时,将吐蕃大军也能够留下。   郢成蔺逋叱看过书信之后,这次没有再派使者而是同样向城外以箭射信。   如此这般,一连三天时间,双方终于达成共识。   天定二年九月四日凌晨,辰时。兰州城南边青龙军团大营拔寨而走,让开了南线围困。   巳时,兰州南城门大开。十数万人从城中走了出来。两万多吐蕃骑兵每个后面都用绳子拽着七八个百姓。就这样乱糟糟,哭声漫天、浩浩荡荡的走了出来。足足走了半天时间所有人才从城中走出,先头部队已经快要到达大峰口,而最后面的才刚刚出了兰州城。   这十八万人后面五百步处,邓崇轩带领朱雀军团尾随,两边同样五百步处,是一路跟随的青龙军团。吐蕃大军押送着十六多万兰州百姓一路走过,时不时地上会出现几具尸体,邓崇轩亲自查看过,几乎全是病死或者饿死的,很少有吐蕃人打死甚至杀死的,其中也有昏迷过去,或者饿得病得走不动的,邓崇轩和张大为等人便会下令让医疗队进行抢救,另外让火头班准备一些食物。显然吐蕃人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过多的刺激祥符国的军队。   “传令下去,吐蕃人丢下的百姓,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在救治之前或者收敛尸体之前都要让安全部的人先进行检查。”邓崇轩想起胡三光此次亲来到兰州前线地目的,想起那位水儿姑娘和陛下亲同父女兄妹的关系,以及前些天皇后受刺,陛下得以重伤的罪魁祸首便是那位名叫崔熙的魔尊。同一时间,张大为也下了同样的命令。   青龙军团之中,有一辆黑色马车跟着大军缓缓前行,四周有两百名黑衣武者,再外面是张大为派来的负责这辆黑色马车中主人安全的一个骑兵营。   一名身穿安全部黑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纵马而来,来到马车旁边下马,距离黑色马车三步时,躬身抱拳说道:“大人,这些百姓中我们各类探子先后混进去三百一十五人,兰州城内都有他们秘密留下的情报,但都没有我们要的线索。”   车内传出胡三光不满的声音:“我已经让邓崇轩和张大为配合,你们要盯紧从这十多万人百姓中出来的每一个人,包括死人。”   “是,大人。”   这名安全部官员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又有一名身穿黑色官服的安全部官员前来,在黑色马车外禀报道:“启禀大人,青龙军团这边今日收拢的尸体和活着的百姓属下带人都一一进行了检查,都没有我们要的线索。”   马车内的胡三光揭开车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喝道:“不要光等着看尸体和那些快要死的百姓。给你们每个人都配发了望远镜,这个时候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十多万百姓以及十多万吐蕃人都在你们监视的范围之内。”   “属下明白了。”   这名官员离开之后,胡三光眉头蹙得更紧了,不光是这些天所有的情报信息分析的结果显示崔熙、水儿,包括白沧海都还在这十数万人中,胡三光自己的预感也是如此。只是要从十多万人中找到善于改头换面潜藏的崔熙、水儿,犹如大海捞针。显然白沧海也找不到崔熙和水儿,但同样知道后者还在这些人中,所以也潜藏在其中。   “大人,朱雀军团收拢的尸体没有我们要的线索,不过刚才邓将军派人救治的百姓中有一名假装昏迷的人是属下派去的金牌探子,据他所说,水儿姑娘和魔尊崔熙很有可能还在这十多万百姓之中。只是身处何地,他们还在打探。”到达大峰口后,安全部情报司使冯志远带领十数人从远处纵马到来,对胡三光说道。   胡三光叹了口气,说道:“吐蕃人的绳子虽然绑不住我们的人,但是我们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却也不敢擅动。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崔熙的线索……或许只能寄希望于白上将军了。”   ……   ……   傍晚,戌时,吐蕃大军拽着十多万百姓来到了大峰口前。在这里青龙军团步兵二旅还有一个营兵力把守。堵住了吐蕃大军的去路。按照双方协议,在这里,吐蕃人将会释放六万多百姓。郢成蔺逋叱若是想连夜行军,祥符国大军也不会拦着,到了武胜军之后,吐蕃大军还会按照协议再释放六万百姓。剩下的四万百姓吐蕃大军会一直带到河湟吐蕃王国边界河州再释放。   虽然目前一切都按照协议顺利进行,但是郢成蔺逋叱相信当他将手中所有祥符国百姓释放,或者说将大部分百姓释放之后,即使他们已经身处吐蕃王国河州城内,祥符国大军也必然会发起疯狂的攻击。所以,郢成蔺逋叱要确保大军休息好,做好随时苦战的准备。   郢成蔺逋叱下令安营扎寨,召集众将和众头领议事,派出大批警戒哨兵,强调让每一名吐蕃士兵要将自己手上四五个祥符国百姓手脚绑好,贴身看好。要确保在第一时间内可以杀死所有祥符国百姓。在郢成蔺逋叱看来,这样一来,便可让祥符国的人不敢妄动。至于这些祥符国百姓的吃饭问题,吐蕃人却是绝对不会管的,饿死直接扔出大营之外,饿的走不动或者晕过去,明早上直接扔在原地就行了。   这个过程中,朱雀军团和青龙军团一边也要布防、安营扎寨,同时各派出一个营的人马,配合安全部的人,对吐蕃人释放的六万祥符国百姓一一进行甄别,然后给他们吃一顿饱饭,安顿休息,等明天一早,再派小股部队护送带领他们回到兰州境内,祥符国朝廷派来的接任兰州的官吏会组织他们各回各家,因为几乎所有百姓家中财物、粮食都被吐蕃人劫掠一空,朝廷还要拿出一大笔钱物、人力帮助这些百姓重建家园,渡过难关。这件事情是一个极为繁琐的过程,叶尘已经派遣右相马文韬亲自前来,坐镇来州,统领此事。   双方加起来足足二十多万人马在这片地域中安营扎寨,占地纵横长宽已经有三十多里路。从高空看去,便会发现,吐蕃人的大营四面八方被祥符国大军围在中间。前者稍有异动,祥符国大军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双方人马从傍晚一直忙碌到子时才算是大体消停下来,不过安全部的人还在一个一个的排除那些百姓,这件事情估计得让胡三光带来的这近千人忙碌一晚上。   ……   …… 第982章 疯狂刺杀(上)   清冷的天空中星星不断的眨着眼睛,今天是九月四日,天空中是没有什么月亮的,大地上若是没有火把之类的照明物,漆黑一片。   灰色的身形在树林间狂奔,连日来始终找不到崔熙和水儿的踪迹,白沧海的心情已经有些急躁,他此时丝毫没有身处吐蕃大营的自觉,更像是在自家后花园中行走。   傍晚吐蕃大军安营扎寨的时候,他已经基本上弄清楚了吐蕃大营的哨位布局。郢成蔺逋叱派出了足足三千多哨兵,除了明哨之外,还有大量的潜伏哨和游动哨。即使以白沧海的身手实力,也要小心翼翼的才能避开那些哨位,这大大的减缓了他前进的速度。   好几次他都能听到值班的吐蕃哨兵呼吸的声音,可以说是擦肩而过。   白沧海在白天仔细的观察和慎密的推断之后,认为崔熙和水儿不可能藏在那些可怜的百姓之中。但是他又很确定崔熙和水儿就在吐蕃大营之中。那么,崔熙和水儿就很可能装扮成了某个吐蕃人,并且最有可能是在今晚安营扎寨中住在帐篷里面的吐蕃将领和各部族头领。所以,白沧海准备趁夜摸进吐蕃将领和各部头领的帐篷之中看一看。   无声无息的闯过九道固定哨卡,避开七组游动哨兵,绕过五组潜伏哨兵之后,白沧海终于出现在吐蕃大营中心区域。位于这里的大多数是吐蕃将领和各部头领的帐篷,此时出现在白沧海眼前是被一圈柏树包围着的十余座厚厚的牛皮帐篷扎在平地上,两个巨大的篝火堆边,临乱的坐着十余个吐蕃亲兵护卫,每个亲卫手中都牵着一条绳子,绳子另一头拴着四五个祥符国沉默不语的百姓。这些亲兵护卫则是一边喝酒一边闲谈,偶有亲卫喝了酒之后,起身到被捆着手脚的祥符国百姓中找出一姿色尚可,或者较为年轻的女子,捂着嘴拉到一边行那禽兽之事。有那刚烈的女子反抗激烈,过程之中被活活打死,也有如死尸一般让吐蕃士兵糟蹋过之后,一头撞死在旁边大树上。但这些事情却没有让吐蕃士兵有丝毫收敛。如今他们手中还有十万人质,一晚上死上数十人,又算得了什么,祥符国大军依然不敢妄动。   白沧海目睹此景,只是目光变得更冷,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冲动的救这些可怜女子。白沧海不知道这些人凭什么认为他们隔着篝火能够监视篝火对面的空地。篝火在中间,即便是有月亮的晚上,篝火照耀的范围之外也是一片漆黑的——这便是所谓的“灯下黑”的道理。   看到吐蕃人的防卫场面之后,白沧海缓缓地把身体缩进柏树丛里,然后就绕了大半个营地来到了吐蕃人的视线盲区,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最中间的那座帐篷边上,扶低身形听帐篷里的动静。   这座大帐篷里面依旧亮着烛光,有说话声从里面传出来,很嘈杂,人数不少。   白沧海在帐篷上割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往里一面一看,才发现帐篷里竟然有五人之多。   农历九月份的西北晚上已经有了冷意,所以帐篷里燃烧着两个巨大的火盆,烟气上升最后从帐篷顶端的缺口处逸出,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是热气能够成功的阻挡寒气入侵,并且还不会因为炭火而被烟气伤到。   不管是哪个民族或者国家,人和人之间都总是有差距的,永远有着人上人和人下人之分。即使如今这两万多吐蕃大军处于逃命的当口,但这些人上人依然不会忘记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舒服一些。更何况有了今天白天的经历,在他们看来有手中这十万祥符国百姓在手,当能够安全的回到河湟地区。   这是尚波部的五个头目,他们正在商量着回去之后如何瓜分已经战死的几名尚波部头目的牧场和牛羊,以及奴隶和女人。   对他们来说,虽然此次死了不少族人,但是只要活着回去,那么在资源贫瘠的吐蕃王国中他们就会过得更好。   而坐在最中间的尚波部大头领尚波白尺,无疑是其他人逢迎对象。   天上的寒星越来越多的时候,这几个吐蕃头领终于停止了夜谈,白沧海仔细观察过五人之后,本来准备悄悄离开,不料其中那位尚波部吐蕃头领送走了其余头领之后,并未安寝,而是取出一颗硕大的宝珠把玩,甚至吹熄了烛火,那颗珠子就发出莹莹的暖光,将他的须发映衬成惨碧色。   “温润珠,为何在你这里?”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这名吐蕃头领的背后响起。   这名吐蕃头领的身体猛地一滞,正要喊出来,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咽喉处多了一把剑的剑尖,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敢喊叫出来,而是缓缓地压低声音说道:“壮士想要?拿去就是!我就要休息,壮士自便。”   白沧海探手取过那颗珠子,仔细看了看,进一步确认这珠子的确是水儿头上用来扎头发的珠花上面的珠子之后,又说道:“你只要详细的告诉我这珠子你是如何得到,我便放了你。”   这名吐蕃头领毫不犹豫的便说道:“这是昨日在兰州城中我们族中一名头领送给我的。他是如何得到的,我也不知道。”   “那名头领叫什么,现在住在何处?”白沧海眉头微皱,紧接着问道。   吐蕃头领额头上的汗珠下雨般的往下掉,赶紧说道:“他的帐篷在大概在西边五百步外,具体是那一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说了,还请壮士……”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停止了,虽然他张大了嘴巴想要努力的将自己的话说完,咽喉部位的却出现了一个红点,无情的将他剩下的话截断在腹中。   白沧海取过一床棉被,将这名吐蕃头领的尸体完整的包裹起来,放在床榻上,又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这才从原路返回柏树林。   白沧海从一颗高大的柏树上面跳下来,重新调整一下呼吸,即便是他,在不惊动吐蕃哨兵的情况下一口气跳跃了一百多棵树,气息也有些散乱。   侧耳倾听,山林中只有秋风呼啸的声音,并没有经动任何吐蕃人,看样子这名吐蕃头目之死,需要到天明之后才会被人发现。   白沧海如鬼魅一般不远不近的缀在一队巡游的吐蕃士兵后面,他的这个举动堪称大胆,但诡异的是没有一个吐蕃士兵能够发现。   从一颗矮松树上跳下来的白沧海轻轻长嘘了一口气,就反手抓着用树干组成的寨墙,一个大翻身就跳进了另一片吐蕃头领或者部将宿休的帐篷所在地。   这片区域有二十多个牛皮帐篷,里面鼾声如雷,白沧海不知道他找的人在哪个帐篷里面,只能一个个的寻找。   先绕着这二十多个帐篷看了一遍,白沧海避开烧着篝火的亲兵,正准备就近选择一个帐篷钻进去,不料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一顶帐篷里钻了出来,看他站在一颗矮松下的动作,应该是半夜起来起夜的家伙。   借着被寒风吹得胡摇乱晃的篝火送来的光芒,白沧海很快就发现,这家伙竟然穿着一件只有吐蕃将领才能有资格穿的白牦牛皮袍子。   一道身影闪过,白沧海一手握颈,随手一捏,这名在战场上马背上颇为勇武的吐蕃大将的身体就倒在白沧海的怀里。   此人至少也是一名手下有着上千人的部族将领,一个人住一顶帐篷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白沧海绕开一点都不尽责的亲卫,拖着暂时无法出声,且无法挣扎的吐蕃大将进了帐篷,随手再一捏,这名吐蕃大将又醒了过来,看着白沧海一脸的惊恐和愤怒。   十数息之后,白沧海一脸失望的悄悄出了帐篷,继续安静的在吐蕃营地里奔走,每当有游动哨兵巡逻过来的时候,他就会恰到好处的躲藏在阴暗处。至于那些固定哨兵和潜伏哨兵又怎么能够逃得出他的耳目。   这里的帐篷都不大,看样子是单人帐篷,掀开帘子然后闯进去,逼问过之后,白沧海手起剑落,帐篷里面的吐蕃大军中某个大人物咽喉处便会多一个洞,然后白沧海再用被子包起来,这样一来短时间内,浓郁的血腥味不会外泄。   白沧海一连杀了十七个人,终于找到了送给那尚波族大头领珠子的人,从这个人的口中,白沧海得到另外一个线索,要去另一块区域找另外一个吐蕃将领。不过,在离开这片区域之前,白沧海犹豫了一下,又潜进剩下的六个帐篷里面,将这片区域剩下的六个吐蕃大人物也给杀了。   没过多久,白沧海潜行到了另一片布有二十多个单人帐篷的区域,然后如之前那一幕再次发生。又有二十多个吐蕃大军中将领或者头领之类的人物被白沧海给杀死。   白沧海如愿以偿的再次得到了进一步的线索,但是白沧海的眉头却紧紧的蹙了起来,他隐隐感觉不对,可是线索看起来明明是他辛苦打探得来的。 第983章 疯狂刺杀(下)   皱眉想了一会,白沧海冷笑一声,暗忖:“不管是不是崔熙或者……水儿有意放出来的线索,顺便将这些该死的吐蕃将领和头目杀了也好。”   接下来,白沧海又投入到了钻帐篷、杀人、找线索的重复工作当中。他甚至都已经记不清自己进去过多少个帐篷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杀死了多少个吐蕃将领和头目,更不知道自己杀死的人到底是谁,但他在又得到四个线索之后,已经可以肯定这是崔熙或者水儿故意给他留的线索,至于为什么这样做,他还没有想明白。   另外,他也基本可以肯定水儿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但应该还没有逃脱崔熙的掌控。所以,这些线索或许是水儿费了很大的劲故意留下,想让白沧海去救他。所以,白沧海还要继续钻帐篷、杀人、寻找线索。   这种梦幻一般的感觉直到白沧海钻进了吐蕃大营中已经极为靠近郢成蔺逋叱的帅帐的一个帐篷时,终于出现了意外。这个帐篷里面住的是河湟吐蕃王国中第一猛将,也是有吐蕃第一高手之称的格旺多杰。格旺多杰曾经和常破刀在战场上单打独斗,不分上下,却是吐蕃人中少有的一流高手,白沧海大意之下,用了两招才杀死格旺多杰,最主要的是后者在死之前发出了一声惊叫。   听着帐篷外喊叫声,大批人员跑动声,白沧海叹息一声,转身钻出帐篷,趁着大军没有向这边形成合围之前,全速展开身法犹如鬼魅一般向大营之外疾驰而去。他虽然厉害,但若是身陷千军万马之中,那也是死。   “发生了什么事?”   一晚上压根就没有睡着的郢成蔺逋叱询问声从最中间大帐的方向传过来。   “格旺多杰将军被谋刺了!”   随着一声惊恐的大叫,整个吐蕃大营立刻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无数军兵从四面八方涌向郢成蔺逋叱的大帐,以及各个部族头领和将领的帐篷,大营中所有哨兵跑动了起来,寻找可能存在的刺客,或者祥符国派来偷营的人员。大营外围各处裹着牛皮就那样互相挨着睡在地上的吐蕃士兵纷纷从睡梦中醒来,一脸茫然的拿起手中的武器,就着火光寻找貌似已经潜入大营的敌人。   在郢成蔺逋叱大帐后面有一辆很宽敞的大马车,那是郢成蔺逋叱的座驾,此时这马车中却坐着白沧海和胡三光要千方百计要找的人——魔尊崔熙和欢喜教新任圣女水儿。   就在这时,这马车窗户突然被揭开,一只手从中伸出,手中提着一块脑袋大小的物体,上面燃烧着一点火星,这只手随手一抛,这块物体便高高的抛射了出去,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郢成蔺逋叱亲兵全部是面向外面,根本没有注意到发生在他们身后马车上的这一幕,甚至当那块物体在他们头顶爆炸的时候,所有吐蕃人都不知道这块火药包是从什么地方抛来的。   从吐蕃大营最核心的郢成蔺逋叱帐篷旁边发生的这次爆炸因为是在吐蕃士兵头顶上发生,虽然将所有人吓了一大跳,但除了十多人被炸伤之外,没有造成一人死伤,但给郢成蔺逋叱和吐蕃大营中所有人造成的恐慌却是无与伦比的。   “是祥符国的火药包。”   “祥符国大军偷营。”   “戒备!”   而就在这个时候吐蕃大营各处不断传来某某大将,某某头领,某某族老被刺杀的惊呼声。漆黑的夜晚,混乱的吐蕃大营之中,所有的吐蕃士兵提着武器寻找来偷营的敌人,将刀架在他们各自手中的祥符国百姓脖子上,做好了随时杀死祥符国百姓的准备,事实上一些脾气暴躁的吐蕃人因为自己头领或者将军被杀,已经将他们负责看管的祥符国百姓杀了,这些祥符国百姓死前的惨叫声,让整个吐蕃大营更加混乱和莫名的紧张。而所有的吐蕃士兵看着漆黑的四周,有一种祥符国大军随时会出现的错觉。   某一时刻,在某一块篝火已经熄灭,可见度非常差的区域,两队吐蕃士兵相遇了,因为看不清彼此,他们彼此的精神又处于高度紧张之中,也不知道是哪一位或者多位吐蕃士兵最先忍不住向黑暗中的对方射出了第一箭,然后这两队吐蕃士兵黑暗之中自相残杀就此开始。   黑暗之中,每个人几乎都看不清其他人,且为了不暴露自己都不吭声,更不说话,所以每个人都感觉身边其他人都有可能是敌人,然后挥出了手中刀枪,即使有些人还存在理智,但为了自保,也不得不反抗,反抗即是拼杀。   这个时候,吐蕃将领和头领被白沧海刺杀大半的后果体现了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了将领和头领的约束和组织,很快,这种恐慌传遍了整个吐蕃大营,上万百姓瞬间被吐蕃士兵所杀,惨叫声此起彼伏,更加增添了这种恐慌的氛围,上万吐蕃士兵在大营中胡乱奔逃,混乱已经扩展到大营的中间位置,更远处无数熟睡的吐蕃将士被震天的嚎叫声惊醒,在黑暗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具体是什么情况,甚至连方向都分辨不明白,但出于对未知的恐慌,对敌人偷营的恐慌,开始不知缘由的四处乱跑。   突如其来的打击,加上不能视物加剧的恐惧感,再加上这些天本来吐蕃士兵不知不觉的已经生出自己一方根本打不过祥符国大军的心理,如今所有吐蕃士兵都以为是祥符国大军不顾百姓死活,全力来袭营,所以几乎所有吐蕃士兵都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对于这些嗜杀、视人命为草芥的吐蕃士兵来说,祥符国军队为了消灭他们而不顾这些百姓死活其实比为了这些百姓而放了他们更容易相信和理解。   所有的吐蕃士兵都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逃命,在集体的惶恐中,开始还能保持冷静的人也被惊慌的气氛包围,变得不知所措,除了郢成蔺逋叱麾下嫡系的五千精锐因为将领没有被白沧海杀死,紧紧围绕着郢成蔺逋叱的帅帐还能够保持建制和理智之外,绝大部分吐蕃士兵都没有建制,变成了散兵,更没有了组织,有些人想着难逃一死,拼了命的杀死旁边人,有些人则拼了命的寻找到马匹,想逃走。   总之,在封建时代时有发生,最为恐怖的营啸发生在了吐蕃大营中,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营啸的情况与监啸类似,在古代军营之中营规森严,别说高声叫喊,连没事造造谣都有生命危险。而且军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历朝历代传统的军规有所谓“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士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另外一方面大部分军队中其实是非常黑暗的,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军人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尤其是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一命归西,这时候的精神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在历史上,甚至有过一个士兵作噩梦的尖叫,于是大家都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乡关系结帮拉派,于是开始混战,这时候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跑不了。中国古代军队就曾多次发生夜惊,也就是“营啸”,目前看到的最早的记载营啸的是在东汉对西羌的战争中,记载于《通鉴纪事本末》。   喊杀声逐渐接近吐蕃大营的郢成蔺逋叱所在中心,庞大的吐蕃大营如同沸腾的大锅,两万吐蕃士兵犹如惊慌的蚂蚁,不辨方向的四处乱撞,密集的人群互相推挤着,无数人被撞翻在地,然后被人群踩过,数千匹马也被人群惊吓,它们在营地中左冲右突胡乱踩踏,整个营地人喊马嘶,宛如黑暗的死亡地狱。   黑沉沉的大地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火堆,不少帐篷被点燃,近两万的吐蕃士兵在黑暗中奔逃,惨叫声连成一片,从未断过。毫无自保之力,且手脚被绑着的十万祥符国百姓有不少惨遭屠戮,不断的死去。   郢成蔺逋叱帅帐旁边那辆大马车中,水儿盘坐在正中间,紧紧闭着双眼,双手轻轻相扣,全身轻微抖动个不停,若是仔细观看便会发现她全身皮肤发红,特别是嘴唇红的发紫。   崔熙坐在水儿对面,一双眸子深邃无比,妖异非常,隐隐泛着紫光。他的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指为剑,点在水儿眉心位置,左手成掌贴在水儿丹田之处。   若是叶尘在这里,便会以他变态的眼睛看见整个吐蕃大营每一个死去的人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血气被一种莫名的引力吸至马车之中,汇聚于崔熙右手,灌注于水儿眉心之内,然后通过全身经脉流转之后,又从丹田位置流出进入崔熙体内。 第984章 叶尘的愤怒   随着这个过程不断进入,崔熙和水儿的气息不断增强,并且水儿气息渐渐的发生一些让人难以琢磨的变化。   这种血气其实存在的,只是人们或者动物用鼻子都能够闻得到,但是肉眼难以看见而已。   ……   ……   吐蕃大营四周,祥符国军队大营,朱雀军团邓崇轩和青龙军团张大为在第一时间便已经知道了吐蕃大营的情况,但因为是在漆黑的晚上,且双方最近的地方也要相距七八里左右,所以等盯着吐蕃大营的探子将情况传到邓崇轩和张大为耳朵中时,已经是半炷香之后。而邓崇轩和张大为因为自己没有派任何人去偷营,所以免不了又担心这是郢成蔺逋叱的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轻举妄动。   朱雀军团大营之中,邓崇轩下令道:“传令让部队保持警惕,防止吐蕃人逃走。传令侦察营派出得力探子潜进吐蕃大营百步之内,进一步弄清楚吐蕃人到底在干什么。”   青龙军团大营之中,张大为下达了类似命令。   一炷香之后,探子再次来报,邓崇轩脸色大变,猛的站起,喝道:“你说什么,吐蕃大营发生营啸。”   探子说道:“是的,将军,卑职看得很清楚,吐蕃人自己互相残杀,我们祥符国百姓也有不少被吐蕃人杀死。”   邓崇轩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异常难看。如今吐蕃大营中还有十万百姓,吐蕃人发生营啸这种事情,大家自然是乐见其成,可是一场营啸下来,吐蕃大军固然损失惨重,甚至直接溃散,可是这十万百姓活下来的还能有多少。虽然营啸这种事情不管是他,还是张大为,都难以控制,但他们未能救出这十万百姓却是结果,是实事。这件事或许不会抹杀他们的功劳,但无形中也会让他们的功劳大打折扣。更何况那是十万活生生的百姓,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吐蕃人乱兵杀死。不管是邓崇轩,还是张大为,都深感愧疚,这件事情或许成为他们一辈子的心病。   青龙军团大营中安全部的独立小营中,胡三光却是比张大为和邓崇轩还要早一些时间知道吐蕃大营发生营啸的事情。但胡三光关注的不是这十万百姓的死活,因为营救百姓这是邓崇轩和张大为的任务,他的任务是将水儿找到,然而带回夏京。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我总感觉吐蕃大营发生营啸这件事情与崔熙有关。”胡三光脸色同样不是很好看,因为一发生营啸,混乱四起,吐蕃人必然会疯狂的四散逃走,朱雀军团和青龙军团肯定会要截杀,一场黑夜之中的混战在所难免,以崔熙的神通本事,趁乱避开白沧海,以及安全部在这附近布下无数眼睛,那真不是什么难事。   邓崇轩和张大为短暂的犹豫之后,不得不面对这场噩耗,然后在第一时间下达了最正确的命令——全军向吐蕃大营发起进攻,尽可能的救下一些百姓,当然也要尽可能的让吐蕃人不要逃走一个。   胡三光认为崔熙带着水儿很可能藏在郢成蔺逋叱身边某个地方,因为刚才在吐蕃大营营啸发生之后,安全部潜藏在吐蕃大营百姓中的数百探子趁乱在第一时间解开绳索,向外逃去。三分之一的人稀里糊涂的被疯狂的吐蕃士兵围杀,但依然有三分之二的探子回来。胡三光亲自询问过这些探子之后,推断出崔熙和水儿只能是藏在郢成蔺逋叱身边某处,因为只有郢成蔺逋叱的五千亲兵没有绑带着祥符国的百姓,所以安全部的探子难以潜入到郢成蔺逋叱身边,就无法打探郢成蔺逋叱身边的情况。而吐蕃大营其他地方,这些探子中除了几名身手已达一流高手的金牌探子隐隐发现白沧海的踪迹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所以,胡三光准备带着安全部五百高手也随朱雀军团和青龙军团大军向吐蕃大营摸着黑冲去,准备发起攻击。   郢成蔺逋叱能够主宰吐蕃王国,智慧和能力自然是相当厉害的,做事也极为谨慎,他在确定并非是祥符国大军偷营,而是营中出现营啸之后,第一时间让人在附近点燃了无数的火把,将他所在方圆里许范围内的营地弄得亮如白昼,让凡是火把映照之下,吐蕃人看清彼此拼杀面目之后,很快停止了互相残杀,并且迅速向郢成蔺逋叱所在中军靠拢。   而远处此时混乱如同山洪暴发般骇人,近两万精神崩溃的吐蕃士兵在黑暗中奔跑嘶叫,又疯狂的互相拼杀,但不断有更多的吐蕃士兵被中军火把吸引,不少吐蕃士兵跑到这里后,看清局势,恢复冷静之后,被郢成蔺逋叱收拢。   而就在朱雀军团、青龙军团和胡三光带人距离吐蕃大营还有里许距离时,在身边的曹玮提醒下,郢成蔺逋叱又下达了一道命令——吐蕃大营最中间传来了高昂的异域高声,郢成蔺逋叱五千亲兵加上这会聚集而来的四千人,总共九千人用尽全力的齐唱,顿时响彻云霄,压住了吐蕃大营各处的喊杀声与尖叫声。   火光、喊杀之中,一阵悲壮的战歌顺风传遍了整个吐蕃大营。   “蔚蓝的天空,火红的太阳,洁白的绵羊,青青的牧场,扬起马鞭,驰骋在天地之间;火光熊熊燃起,利箭空中飞扬,我跨上战马,告别心爱的姑娘,紧握刀枪走上战场,牧鞭警惕着吃人的野兽,套马杆等候着凶狠的豺狼,挥舞马刀斩断敌人的头颅,引弓搭箭将他们彻底埋葬……”   黑暗之中正在自相残杀的吐蕃人自发的跟着唱了起来,这一唱他们便知道与自己拼杀的竟然是自己的族人,而没有什么来偷营的敌人。然后他们押送着还活着的祥符国百姓,顺着火光向大营中间郢成蔺逋叱所在汇聚而去。   当朱雀军团、青龙军团和胡三光带领安全部的一队高手赶到吐蕃大营面前时,吐蕃大营的营啸已经彻底平息。并且在郢成蔺逋叱的组织下,还活着的两万吐蕃大军已经完成了整军准备。不用商量通气,邓崇轩、张大为和胡三光都下令停了下来——刚才那持续时间很短,堪堪半个时辰的营啸,虽然肯定让吐蕃人手中的祥符国百姓死伤不少,但因为人数众多,还活着的被吐蕃大军继续当成人质的也定然是不少。   厢符国数万大军到了大营之外,郢成蔺逋叱自然已经知道,得知祥符国大军停下之后,郢成蔺逋叱长长松了一口气,先下令以最快的速度清点出了手中祥符国百姓,得知还有七万多人活着,然后在第一时间派人出营告诉了邓崇轩和张大为还活着百姓的数目。张大为和邓崇轩、胡三光不放心,派使者进入吐蕃大营看过之后,便又退回营地。   郢成蔺逋叱是聪明人,吐蕃大军数十名将领和头领被人刺杀,他感觉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再加上三万祥符国百姓在短短半个时辰之中稀里糊涂死于这场营啸,所以郢成蔺逋叱没有在祥符国人面前责问提起此事。只有安全部胡三光从回来的众探子口中得知一些事情,隐隐猜测这件事情或许是白沧海引起的。但其中又充满一些疑问矛盾,且事关白沧海,或许与崔熙和水儿有关,胡三光也不敢亲下定论,也没有告诉邓崇轩和张大为,等叶尘到了之后,向叶尘密报。按照白天时探子禀报,明日陛下便会到来。   吐蕃大营中,郢成蔺逋叱下令让整个营地点燃火把,然后开始清理军队和手中祥符国百姓,同时处理善后。这一场诡异恐怖、莫名其妙的营啸虽然只短短的持续了半个时辰,但却战死了三千多吐蕃士兵,重伤一千多人。而祥符国百姓则死了足足有三万多人。   ……   ……   第二日,大峰口一带天气大好,万里无云。   经过十数天疾驰,叶尘来到了大峰口祥符国军队军营。   号角悠长,金鼓鸣响,大营辕门外,以胡三光、邓崇轩、张大为、王超、杨廷庆,以及从武胜军赶来的特种大队副大队长高武阳为首的祥符国高级军官们换上簇新的官服,肃然挺立,等待御驾来临。   “臣等参见陛下!”胡三光、邓崇轩等人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随在他们的身后,黑压压的军官们跪倒了一地。大军要负责围困吐蕃大营,叶尘早就派人提前过来下旨给军队,让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两大军团和安全部的部分军官前来迎驾便可,并且严令就在大营门口迎驾,不可前出太远。   随叶尘而来的祥符国主要高层还有早在数日前便已经赶到兰州的左相马文韬,以及暗卫司统领连继城和天卫军团军团长黑月。   此时,随在叶尘身后的连继城和黑月、马文韬等人赶紧下马,避在一边,叶尘御驾上前,缓缓地到了众人面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顿在胡三光、邓崇轩和张大为三人身上,面有不渝之色——昨晚上吐蕃大营发生营啸三万多百姓枉死,这件事情叶尘已经知道,比任何人都在乎寻常百姓死活的叶尘对这件事情颇为愤怒。 第985章 叶尘此行目的   胡三光、邓崇轩和张大为感受到陛下的不满之后,额头之上顿时布满了细密汗珠。不知什么时候,叶尘的天子威严已经如此之重,还未开口,即使一个神色表情便足以让胡三光和军团长这等重臣心惊胆颤。   “众位爱卿辛苦了,都起来吧!”叶尘淡淡地说道。   “谢陛下隆恩。”众人齐声高呼,然后赶紧起身,直直站好。   “陛下,臣等准备好了御帐,请陛下移驾。”胡三光是叶尘的近臣,又是三人中官位最高者,虽然心惊,但此时还是来到叶尘身边躬身带路。   一行人来到御帐,其他人都下去各司其位,御帐里面只留下胡三光、邓崇轩、张大为、王超和杨延庆、高武阳。以及跟着叶尘来的马文韬、连继城和黑月。   不等叶尘开口,胡三光便再次扑腾一声跪了下去,说道:“臣未能料得吐蕃大营发生营啸,导致三万多百姓惨死,请陛下责罚。”   邓崇轩和张大为、王超、杨延庆赶紧跟着跪下,齐声说道:“臣等失职,请陛下责罚。”   叶尘目光扫过六人,说道:“青龙军团和朱雀军团、特种大队自支援兰州,和吐蕃大军开战以来,大仗小仗都打的很不错。可是昨晚上这三万多百姓之死虽然不是你们造成的,但你们却是有责任的。朕经常给你们强调,军人的职责便是保家卫国,而这保家卫国落到实处,便是保护百姓的安危。你们将吐蕃人打败了,即使全部将他们杀了,灭了吐蕃王国,可是这十万百姓若是惨死,那你们便不是胜利而是失败。”   六人脸色恐慌,再次齐声道:“臣等有罪。”   叶尘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们起来吧!”   六人这才谢恩起身,肃立一边。   叶尘说道:“三万多百姓已经惨死,剩下的七万多百姓却是不能再枉死一人了。”   胡三光当即说道:“臣等自会拼尽全力救出这七万多百姓,还请陛下放心。”   “朕亲自来此,却是要做好四件事情。”叶尘却没有理会胡三光,自顾说道。这让胡三光心中暗自发苦,他自三四年前便一直跟在叶尘身边,对叶尘却是其臣子中最了解的一个,叶尘此时这一个小小细节,却表现出叶尘对他胡三光这些天的工作已经很是不满了。   不提胡三光心中念头转动,暗自叫苦,其他人身体微震,赶紧竖起耳朵肃然倾听,叶尘接着说道:“第一,救下所有还活着的百姓。第二,找到水儿这丫头,将其救回。第三,灭了吐蕃王国。第四,吐蕃王国郢成蔺逋叱此次大举侵犯我国兰州,这背后是宋国作祟,这件事情自然不能就这样完了,朕既然亲自到了这里,那我们顺便将宋国秦风路边关平凉寨、熙州、岷州拿下,算是惩戒,也算是报复。”   众人听得精神大振,一个个眼睛发亮,只有马文韬没有多少意外,显然来的路上叶尘已经和他提起过此事。   叶尘将众人神色反应看在眼中,微微颔首表示满意,说道:“不过要想达到第四个目标,首先要完成前三个目标。上官冰云今天正午会带个人来见朕,在此之前,先将吐蕃大军和我们七万多百姓留在这里。到时候朕有一全盘计划。下面,朕将这计划告诉你们,你们拾遗补缺,畅所欲言。”   ……   ……   正午,叶尘正在中军御帐中接待来自河湟吐蕃王国的一位特殊的人,这个人便是在韩涛攻打青唐城时被上官冰云俘虏的青唐城守将,郢成蔺逋叱的心腹重臣瞎呼告。   瞎呼告被俘之后,由上官冰云亲自照看,身体上并没有受到什么苦楚,但精神上却已经被上官冰云摧残的厉害。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瞎呼告竟然是一名真正的铁汉,精神意志坚强的离谱。以上官冰云的催眠秘术近十天时间竟然未能成功。以致于上官冰云时时地对其进行精神折磨,被俘短短不到十日时间,他已似老了数岁。原本正值壮年的他,竟然已经有了一些老态。   瞎呼高虽然桀骜不驯,但是面对传说中的传奇皇帝叶尘,特别是在叶尘那超一流高手无形中散发的气势与帝王威严之下,言语举止之中却是不敢放肆。   “来人,给瞎呼告将军赐座。”叶尘目光如电,轻描淡写看了一眼瞎呼高,后者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震,叶尘心中讶异,暗道此人到底经历过什么,这意志果然坚强的离谱。   “多谢陛下。”瞎呼高强压下刚才叶尘那一眼带来的惊惧,坐了下去。   “瞎呼高将军这些天过得可好?”叶尘很随意的问道。   瞎呼告心想:我怎么可能过得好,整天被那魔女折磨的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虽然这样想,但瞎呼告嘴中却是说道:“多承陛下关照,瞎呼告过得很好,只是陛下将我押来这里,可是想让我去找郢成蔺逋叱大人为陛下劝降?”   “劝降?”叶尘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如果瞎呼告将军愿意的话,朕倒是求之不得。”瞎呼告摇摇头,“郢成蔺逋叱大人心高气傲,宁可战死,也不会投降,陛下这个算盘却是打错了。”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瞎呼告将军,郢成蔺逋叱心高气傲不假,但却也是个极为理智的聪明人,所以朕今天请你来,是想告诉你,朕会在今天放走你,你可以回到郢成蔺逋叱身边去。”叶尘笑眯眯地看着瞎呼告,在瞎呼高的眼里,叶尘这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高深莫测,明知对方有阴谋,但自己却偏生猜不出来。   “陛下若是有什么事要瞎呼告去做,还请明言。”瞎呼告如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直冲冲地道,“不过,如果陛下是要我去劝降的话,我可以直白地告诉陛下,不可能,郢成蔺逋叱大人不可能投降。”   叶尘冷哼一声,说道:“你只要将河湟吐蕃王国如今的形势告诉郢成蔺逋叱,顺便告诉他一件事情就行了。”   “陛下请讲。”瞎呼告有些意外。   叶尘笑道:“你告诉郢成蔺逋叱,明天正午,在我军与吐蕃大军之间,会竖起一顶帐蓬,朕只带一名护卫,在那里等着他,如果他愿意与朕谈上一谈,明天便请他大驾光临。你告诉他,朕只给他一次机会,过了明天,可就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瞎呼告有些发怔,实在不明白叶尘的用意。   “你不明白,但郢成蔺逋叱知道河湟地区情况之后,会明白怎么做的,你只需把朕所言之语转述给他就行了,至于他来不来,就取决于他了,告诉郢成蔺逋叱,朕会在那里等他一个时辰。过时不候。”   “连继城,你亲自送瞎呼告送出大营,看着他回到吐蕃大营。”叶尘大声道。   ……   ……   孤零零单骑出了祥符国军大营,瞎呼告策马走了老远,回过头去,犹自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松地被放走,没有砍了自己的脑袋,没了要任何的赎金,也许在这位祥符国皇帝的眼中,自己本来只有作为信使的价值吧!   瞎呼高满怀心思的策马缓缓来到吐蕃大营前面,吐蕃大营哨兵早就发现了这个单骑独自而来的人,寒光闪烁,有箭支遥遥对准了他。   “我是瞎呼告。”瞎呼告高声叫道。   听到瞎呼告自报家门,吐蕃大营走出一名将领模样的人,打量了半晌,又缩了回去,不久,郢成蔺逋叱除被白沧海杀死的格旺多杰之外另外一名心腹将领折日石姆一脸惊愕的身影出现在瞎呼告的面前:“瞎呼告!你不守着青唐城,怎么来了此地。”   话刚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惊呼道:“难道……”   瞎呼高一脸惨然,说道:“折日将军,此事一言难尽,等我见了郢成蔺逋叱大人再说!”   营门打开,瞎呼告缓缓策马而入,虽然活着回来了,但瞎呼告却殊无半分喜意。   吐蕃大营中军帅帐中,瞎呼高跪在地上一边大哭,一边将河湟吐蕃王国已经落入祥符国之后,吐蕃赞普成为祥符国傀儡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郢成蔺逋叱听了之后,一声大吼,噗嗤一声吐出一口热血,直接晕了过去。   帅帐中,吐蕃众将和众头领脸上死灰一片,折日石姆和吐蕃军中大夫一阵忙碌,终于将郢成蔺逋叱弄醒,后者一脸惨痛的沉默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再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瞎呼高,说道:“瞎呼高,叶尘放你过来,难道就是想让你带来的消息将我弄的吐血受伤?”   “不!大人,叶尘让我带个口信给大人,明天午时,在两军中间,会竖起一顶大帐,他只带一名护卫,在那里等着你。”瞎呼告连忙说道。   “什么?”折日石姆一惊,旋即怒道:“叶尘真是不安好心,想要诱杀大人,如此愚蠢的计策,当真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孩?” 第986章 叶尘与郢成蔺逋叱的会晤   郢成蔺逋叱却摇摇头,说道:“折日石姆,不必动怒,叶尘爱民如子,只要这七万祥符国百姓还活着在我们手中,叶尘便不会杀我,甚至不会对我们动武,他是真的想要见我。”   “大人如何能肯定?这不是小事,一旦判断失误,那可会坏了大事的。”折日石姆急道。   “如今大事又还能再坏到那里去?”郢成蔺逋叱叹道。   “那他想干什么?”折日石姆不解地道。   “因为他想要兵不血刃的救下这七万百姓,并且彻底得到我们河湟吐蕃王国。或许还有其他事情,我一时也看不透。”郢成蔺逋叱淡淡地道:“叶尘胸怀大志,爱民如子,这是我们这些人还能够以这些百姓为人质活下去的希望所在,也是我与他谈判的依仗所在。”   ……   ……   一顶孤零零的帐蓬被祥符国士兵在战场中央搭建了起来,当帐蓬竖之后,负责搭建帐蓬的士兵便一一离去,吐蕃大营之内,折日石姆对军中眼神最好的几名神射手问道:“你们看清楚了没有,叶尘有没有在帐内埋设伏兵?”   几名神射手纷纷摇头,说道:“将军,搭建帐蓬的一共有十六名祥符国士兵,搭建完之后,十六名祥符国士兵都已回去,帐内空无一人。”   折日石姆忽然想起传说中叶尘武功高强,神通广大,即使不带一人,恐怕也能够轻易杀了或者捉拿郢成蔺逋叱大人。   “但愿郢成蔺逋叱大人的推断是对的。”折日石姆喃喃自语。   祥符国大军大营大开,两骑悠然而出,打头一人,白色龙袍宽带,意态悠闲,正是叶尘,而在他身后,连继城高高举着天子龙旗,两人直奔两军大营中央那顶帐蓬。叶尘掀帐而入,而连继城则用力将大旗插在帐前,立于帐门之前,宛如门神。   郢成蔺逋叱走到营门之前,看着对面祥符国军营,一脸痛悔,忽然转身对身后折日石姆说道:“让瞎呼高跟着我去,你带人将曹玮连同他的那两百亲卫先抓起来。”   折日石姆愣了一下,躬身称是。   郢成蔺逋叱却已经带着瞎呼告一人一马,出营直奔那顶帐蓬。   郢成蔺逋叱直入帐内,瞎呼高却如同连继城一般,将大旗与祥符国天子龙旗并插在一处,手扶战刀,傲然而立,挑衅的看向连继城,但连继城却是懒得理他。   郢成蔺逋叱掀帘而入,叶尘正盘膝坐在铺着地毯的矮几之后,在他的面前,一整套茶具摆放整齐,小火炉烧得正旺,腾腾的水汽袅袅升起,见到郢成蔺逋叱进来,叶尘伸手示意对方随意安坐,笑道:“郢成蔺逋叱大人来得巧,朕这水正好第三沸,恰恰适合冲茶了。”   郢成蔺逋叱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瞬间被叶尘那深邃如星空大海的眼睛吸引,心神微微摇撼,禁不住暗忖道:“如此人物……这天下难道真有真龙天子一说。”   郢成蔺逋叱强压下心中波动,面上保持平静,与叶尘盘坐不同,他却是坐在毯子上,一抬屈膝,一膝勾曲于地,左手抚在左膝之上,右手放在矮几之上,看着叶尘熟练向提起小茶壶,高高举起,一道水练冲下,准确无误地冲入小巧的茶壶之中。   “久闻汉人茶道博大精深,今日能得陛下亲自冲茶,郢成蔺逋叱幸莫大焉!”郢成蔺逋叱道。   叶尘笑道:“郢成蔺逋叱大人廖赞了,朕只是这两年跟着朕的喻贵妃一起喝茶多了一些,耳濡目染习得一点皮毛,安敢称道,不过这水却甚是难得,这是我的亲卫们一大早策马数十里之外,从一株梨树树之上一点一点地取来的露水,专为款待郢成蔺逋叱。”叶尘一边道,一边拿起小茶壶,摇了数下,将第一道水倒入托盘之内,取壶再冲入第二道水,滚开的水刚一入茶壶,一股茶香立时便扑鼻而来。   八个精巧可人的小茶杯一字排开,叶尘将茶杯一一倒满,伸手道:“请!”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端起茶杯,慢慢地品着清茶,八杯茶水喝完,郢成蔺逋叱把玩着手里精致的茶杯,说道:“我放了陛下的七万百姓,陛下让我带领这两万儿郎安全离开。当然,我不会再回河湟,我会带着他们前往昆仑山的另一边。”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不,七万百姓朕自然一个不落的要救回,但你们这两万吐蕃战士朕也要留下。”   郢成蔺逋叱脸色一变,咬牙狠声道:“陛下莫非真想让这七万百姓给我们陪葬。”   叶尘笑了笑,说道:“河湟吐蕃王国成为我祥符国疆土已成实事,而你们这两万吐蕃儿郎的亲人族人也将成为朕的子民,成为我祥符国的百姓。你们这两万吐蕃战士为何不能成为朕的战士。”   郢成蔺逋叱身体一震,死死的看着叶尘说道:“你想我带领两万大军向你投诚?”   叶尘淡淡地说道:“怎么,难道你愿意带着他们成为失去家园的丧家之犬,在高原雪山之间流浪,生活在其他三个吐蕃王国夹缝之中,最后死上一些,剩下的成为流寇马贼。”   郢成蔺逋叱脸色变幻不定,久久不语,叶尘也不催促,只是自顾喝着茶水。   不知过了多久,郢成蔺逋叱长长呼了一口气,才说道:“你们白虎军团被我们吐蕃人差点灭杀一空,白虎军团长韩虎和副军团长杨延平被我们逼死。还有兰州境内百姓因我们大军直接或间接而死不下五万人。你我两家虽然不是仇深似海,但也算是结下不小的仇恨,陛下这一句轻飘飘的话怎么能让我相信我的族人会不受欺凌地存在于陛下的统治之下?而我们这两万儿郎不会被陛下当成炮灰,枉死成陛下与大宋或者大辽征战的战场?”   叶尘微微仰起下巴,傲然道:“郢成蔺逋叱大人敢来犯我祥符国,想必会打探关于朕的消息。这天下间谁不知道朕一言九鼎,从未食言。这话是朕所说,朕自会言出必践,自然会让朕的话得到落实。更何况,郢成蔺逋叱大人认为现在你们面临的处境,还会有比这更差的吗?”   郢成蔺逋叱再次沉默了,正如叶尘所说,叶尘在天下人心中信誉口碑无人能比,是真正的一言九鼎。   叶尘将郢成蔺逋叱神色变化看在眼中,笑了笑,一边提起小茶壶,将面前的八个杯子倒满,一边淡然说道:“你们吐蕃人可以享受我祥符国百姓一切权力和朝廷给于的帮助。你们可以始终有两万至三万儿郎成为朕的战士,朕都会一视同仁,绝不会让他们枉死。至于你郢成蔺逋叱将会成为朕的臣子。”   “陛下不怕我们会随时反噬?”郢成蔺逋叱忍不住问道。   叶尘好似听见了世间最可笑的事情,说道:“你们只要愿意可以随时反噬。其实朕让你们吐蕃儿郎成为朕的战士,也是想让你们吐蕃族人更能安心的生活在朕的羽翼之下。”   郢成蔺逋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明白为何以叶尘天子之尊会亲自来此与自己见面,因为只有叶尘亲口给他说这些话,才能让他相信他们的族人不会在叶尘的统治之下受到欺凌,他们的战士不会被送到战场上成为炮灰。但这些显然还不足以让叶尘如此尊贵的人物亲来,他忍不住问道:“陛下御驾亲来,想必还有其他事情?”   叶尘心中一松,笑道:“这么说郢成蔺逋叱大人已经同意向朕投诚效忠。”   郢成蔺逋叱心中叹了口气,站起来再次跪下说道:“臣郢成蔺逋叱拜见陛下。”   叶尘说道:“爱卿平身。”   郢成蔺逋叱起身,但却不敢再坐下去,而是躬身站在叶尘面前。   叶尘对郢成蔺逋叱反应非常满意,笑着说道:“下面我们开始说说正事。”   郢成蔺逋叱说道:“还请陛下吩咐,臣必定竭尽所能。”   叶尘说道:“朕这里有几件事情却是需要爱卿配合才能做成……”   ……   ……   这场会见从午时开始,一直持续到傍晚,双方不远处严阵以待的将士都焦燥不安起来,要不是看到大帐之外连继城和瞎呼高仍然安之若素,双方便都要耐不住性子,有所异动了。   就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帐门终于掀开,叶尘和郢成蔺逋叱神色平静的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从二人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多余的信息。   双方各自上马,疾驰而去,那顶账蓬仍旧孤零零地存在于战场中央,没有人知道,就在那里面,两个人的会面,已经决定了两万吐蕃将士的归宿和七万祥符国百姓生死,以及另外一些地方和一些人的命运。   郢成蔺逋叱站在吐蕃大营前长长吸了一口气,沉默的进入了吐蕃大营,然后立刻下令召集诸将和各个部族首领前来议事。   听完郢成蔺逋叱说完,在座的人有愤怒,有暗松一口气,也有犹豫,不一而足,各不相同。 第987章 成立影卫   “大人,那祥符国皇帝如此在乎这七万百姓生死,我们可以逼着叶尘放我们离开,河湟之地没有了,我们穿过河湟,翻过昆仑山,总有我们一片天地。为何要向叶尘投降。还有他的承诺我们能相信么?”折日石姆一跃而起,大叫起来。   瞎呼高也拍案而起,说道:“大人,折日石姆将军言之有理,我们为何一定要向叶尘投诚。”   郢成蔺逋叱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说道:“先不说我们手中粮草已经没有几天了,就算我们以这七万百姓为人质,逃到昆仑山,你以为那里冰天雪地之间就有我们生存之地,不要忘了我们与另外三个吐蕃王国之间的仇恨比与祥符国的仇恨要深得多。他们绝对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到那个时候以我们这缺箭少粮,人疲马乏的两万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要不全部被杀,要不选择一个臣服,与其臣服那三个白痴,我还不如臣服叶尘。毕竟我们在座的,以及外面两万儿郎的家人、族人都在叶尘手中。我们只要臣服叶尘便可以与家人和族人团聚。而且叶尘保证我们族人与他们祥符国其他百姓拥有一样的权力,不会被欺凌。这两种选择,你们愿意选择哪一种?”   众人之前的犹豫和愤怒渐渐消散,郢成蔺逋叱继续说道:“叶尘的信誉天下公认,他说的话一言九鼎,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更何况叶尘要得是臣服,而不是心怀异心的我们。此战结束之后,叶尘会安排所有的部落贵族迁入祥符国都夏京居住,各部族之间将混合编制,将整个河湟吐蕃王国划分为三州之地,由祥符国派朝廷派官员担任知州,而由各部族自行选出一人担任副手,共同管理我族。而保留的我族二万骑兵将被编入祥符国各个军团。诸位谁还有异议?”   “很好,诸位若是同意,那下面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做。”   ……   ……   祥符国大营。朱雀军团、青龙军团和特种大队旅长级别以人员和安全部胡三光、冯志远齐聚叶尘御帐,此外失踪多日的特种大队大队长,镇东上将军、清水侯白沧海也在其中,并且坐在左边最前面,他的对面是左相马文韬。   “诸位爱卿,郢成蔺逋叱已接受了朕的条件,他投降了。”叶尘言语虽轻,但却在不明真相的众将领之间掀起了一阵波澜,郢成蔺逋叱竟然投降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众人齐声拜倒,恭贺。   “好了,不要说这些废话了,下面朕要安排一些事情,你们听好了。”叶尘笑了笑,摆手让众人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心中一肃,包括胡三光和冯志远在内,所有人以军姿站得笔直,等叶尘说话。   “胡三光!”叶尘厉声道。   “臣在!”   “你们安全部做两件事情,第一,封锁要道,三日之内,朕不想让宋国人知道郢成蔺逋叱已经投降朕的事情。第二,你和白沧海去吐蕃大营,郢成蔺逋叱会配合你们找人,希望崔熙和水儿还在。”   “臣谨遵陛下旨意。”胡三光和白沧海同时躬身说道。   “邓崇轩!”   “臣在!”邓崇轩赶紧抱拳上前。   “你部七千人随马相公护送七万百姓回兰州。并负责驻守兰州城和下辖三县。帮助百姓修建家园,维持治安。”   “臣谨遵陛下旨意。”邓崇轩心中有些失望,但不敢不遵叶尘旨意。   “高武阳!杨延庆!”   “臣在!”两人同时抱拳躬身说道。   “高武阳派两百左右高手夜间潜入岷州城内。作为内应,控制城门。其他特种大队人员将宋军出城所有探子全部拔掉,确保杨延庆带领五千青龙军团骑兵潜入岷州城十里内不被发现。”   “臣遵旨。”高武阳和杨延庆同时大声道。   “张大为!”   “臣在!”张大为出班抱拳躬身,一脸兴奋和激动,叶尘昨日来的时候已经向众将透露了此次御驾亲征其中一个目的——拿下宋国岷州和熙州。   “安全部打探到情报,赵普、曹彬对岷州和熙州守将都有指示——根据时机接应吐蕃大军逃走。所以张大为率领青龙军团与郢成蔺逋叱带领的两万吐蕃人演一场追逐大戏,直逼熙州,拿下熙州。”   “臣遵旨!”张大为齐声说道。   “韩涛!”   “臣在!”   “你继续带领一万大军随角厮罗赞普镇守河湟。确保河湟不要出现乱子。”   “臣遵旨。”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问题吗?”叶尘最后问道。   “臣等没有!”众人齐声答道。   “既然如此,就分头准备去吧,朕在武胜军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叶尘笑道。   ……   ……   两万吐蕃骑兵在祥符国提供粮草人马吃饱喝足之后,郢成蔺逋叱亲自带人清点人员,确保军中没有叶尘所说的贼人潜伏,然后郢成蔺逋叱便让折日石姆带领这两万大军出了营寨,疾驰向南方,向岷州而去,后方里许外,张大为带领青龙军团紧随其后。在这之前,特种大队已经一多一少的兵分两路先行一步。郢成蔺逋叱带领五百亲兵留了下来,他将在后面这些天陪伴在叶尘身边。   吐蕃大营寨中只剩下七万百姓,在胡三光亲自带领的一百名安全部好手安排下,正在准备依次从大营两个出口一一出来,然后到指定地方领一些吃食,紧接着被朱雀军团分成几队,步行向兰州城返回而去。   七万多被当成奴隶生活了近一个月的百姓步履艰难地排着队向吐蕃大营门走去,胡三光带着安全部的人在营门口一一检查,白沧海却是瞄上了郢成蔺逋叱的那五百亲兵,他们每个人被白沧海如剑一般的目光扫过,都是脸色一变,禁不住手捏刀柄,差点就拔出刀来。最后白沧海将目光定格在五百亲兵最后面的马车。郢成蔺逋叱因为要去和叶尘汇合,所以此时骑着马赶路,这辆马车是空着的。   “停下!”白沧海冷喝道。   郢成蔺逋叱眉头一皱,但还是挥手停了下来,看着白沧海,神色不渝地说道:“阁下是镇东上将军白将军吧!不知所为何事?”   白沧海却是没有理他,走到那辆马车前,突然一剑劈出,斩向马车。   轰!   电光火石间,白沧海脸色一变,因为这辆马车在他剑劈上的瞬间竟然自己炸开了。   马车瞬间变成碎片犹如子弹一般射向四方,郢成蔺逋叱五百名亲卫靠近马车的数十名亲卫瞬间被打成筛子,大半当场死去,还有几个人躺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不过剩下的亲卫反应很快,惊叫声中将吓了一大跳,且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的郢成蔺逋叱牢牢护了起来。   刚刚带领六千朱雀军团人马到来的邓崇轩也是吃了一惊,派人将郢成蔺逋叱连同的亲卫团团围了起来,然后带领工兵营营长跑了过来。胡三光也带人跑了过来,等工兵营营长检查过现场狼藉之后,说道:“白将军,胡大人,军团长,这马车里面放了一枚我军装备部最新研发的触发式地雷。”   胡三光、邓崇轩齐齐看向郢成蔺逋叱,后者脸色大变,本来就对郢成蔺逋叱选择投降而心中遗憾未能杀了郢成蔺逋叱的邓崇轩寒声说道:“郢成蔺逋叱,你想带着这辆马车去行刺陛下。”   郢成蔺逋叱脸色微白,怒声说道:“邓将军,这辆马车虽然是我的,但这地雷绝非我的人所为。”   邓崇轩还想说什么,白沧海突然说道:“不是他。”   邓崇轩和胡三光闻言,转头看去,却见不知什么时候白沧海从废墟中找到一块木板,两人赶紧上前,白沧海看了一眼邓崇轩,后者心中一凛,不自禁的停了下来,胡三光照常上前,从白沧海手中接过木板,只见上面用血写着一行小字:“水儿这丫头已经被本魔尊收为亲传弟子,终有一日,我会让她来找叶尘。”   胡三光脸色异常难看,咬牙道:“最终还是让他们逃了。”水儿未能救出,叶尘肯定会不高兴,胡三光心中有些湍湍不安。   半炷香后,叶尘在一万天卫军团和两千暗卫簇拥下赶了过来,看过胡三光递过来的木板,叶尘神色阴沉无比,跪在地上的胡三光、邓崇轩顿时不自禁的跟着心中也是一沉。郢成蔺逋叱也是莫名感到心中凛然,他没有修炼过高深武功,却是不知道这是叶尘的“势”无形中对他产生影响。只有白沧海眉头紧蹙,没有受到影响。   叶尘看了一眼站着的白沧海,说道:“白将军最近剑道倒是近步不少。”   白沧海躬身道:“陛下谬赞了,只是臣此次未能杀了崔熙,也没有救出水儿,是臣的失职。”   叶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沉思半晌之后,对胡三光和白沧海说道:“安全部和特种大队回头任由上官冰云各自挑选五百人手。以后便交由上官冰云统领,成立影卫。专门负责救援水儿一事。” 第988章 往昔之兄弟   叶尘话语一出,胡三光心中一震,但不敢流露丝毫不满,且赶紧恭敬称是。白沧海则是丝毫不在乎,只是平静躬身说道:“臣遵旨。”   这个时候,七万多百姓已经全部出了吐蕃大营,在朱雀军团官兵组织帮助下,正在吃军队提供的食物。   “多谢陛下活命之恩!”不知是那个百姓突然远远看见了叶尘的天子仪仗,扯开了嗓子,拼命地嚎了一声,所有的百姓都停下手中吃东西的动作,一齐转头,看向远处那面金黄色的天子龙旗下,已经端坐在马上,身穿龙袍的伟大皇帝陛下。   “多谢陛下活命之恩!”无数人跟着喊了起来,最前面的人跪了下去,连连叩头,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一排排齐唰唰地倒下,向着大旗叩头如捣蒜。   看着这些衣不蔽体,形容枯槁的百姓们脸上纵横的泪水和眼里狂热的感激,叶尘不由感慨万分,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子民,他们在这一个多月中受尽荼毒和残害,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皇帝的失职而造成的。但是现在,自己仅仅是救了他们一命,他们的部分亲人,他们的财富,他们的家园都已化作飞灰,但这些朴实的百姓仍是感激万分。   叶尘纵马上前,黑月和连继城带人正要跟上,叶尘摆手让他们退后,叶尘单骑上前,下马说道:“让大家受苦,家园被毁,亲人被杀,是朕的失职,是朝廷的失职,是我们军队的失职!”   叶尘一脸认真肃然,声音不大,但传遍了数里之远,七万多百姓清晰耳闻。   “朕来了,你们得救了!不要担心你们的以后,朝廷会帮助你们重建家园,帮助你们找到你们失散的亲人。朕在这里保证,以后谁敢再来掠夺你们,奴役你们,朕一定会让大军将他们剿灭。”   “陛下万岁!”七万多百姓感动的热泪盈眶,全部跪在地上高声大呼,能活着回来已出乎了他们的意外,现在陛下还承诺帮他们重建家园,还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不知是谁,这一句万岁一出口,紧接着的便是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先是百姓,接着便是朱雀军团和天卫军团将士。   郢成蔺逋叱目睹此景,禁不住的有些心神摇撼,暗忖道:“这便是传说中爱民如子的明君风范。”   ……   ……   武胜军城寨,原吐蕃安多部安多瞎高的大宅成为了叶尘临时御所。   客厅之中,叶尘与曹玮相对无言。   曹玮不光是叶尘的朋友,同时也是对叶尘有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的曹彬长子。所以,即使如今成为了敌人,但是叶尘也不想杀他。或许赵普和曹彬派曹玮来的时候已经将这一点最坏的结果算了进去,所以才舍得让曹玮到吐蕃军中。   同时,叶尘也很清楚,想让曹玮背叛大宋,加入祥符国,以曹玮的性格,就目前来说是绝无可能的。所以,叶尘也没有尝试的去劝说。   两个人的沉默已经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实事上曹玮自从进入大厅之后,就从未说过一句话,只是自顾的大口吃菜,大口喝酒。一个人不想说话,这对话自然没法进行。   曹玮不说话,叶尘便不吭声,只是一边看着曹玮喝酒,一边心中感慨万千,这让他想起了当年与罗耀顺、王超、曹玮三人赤诚以对,一起吃喝嫖赌的痛快日子。只是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他成了一国天子,王超因为当年和自己妻子双双被上官冰云控制刺杀他,差点致他于死地而一直心怀愧疚,如今两年过去,一直是他麾下大将,是他的臣子,对他更多的是臣子对天子的忠心耿耿,是因为愧疚可以为叶尘去死的决心,可是两人之间的兄弟友情却已经所剩无几。而罗耀顺和曹玮如今或许与他还有几分兄弟友情,但在国家仇恨、忠君爱国的大势面前,叶尘与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经难以弥合。此时曹玮与他相顾无言便是真实写照。   叶尘最终还是没有杀曹玮,也没将其留在祥符国关起来或者软禁起来,马文韬、胡三光倒是建议叶尘用曹玮作为筹码和宋国换取一些好处,但是叶尘最终还没有采纳,而是派人送出国境,交给了宋国。   ……   ……   孔令武站在岷州城门楼上,想起赵普和曹彬两位大佬联名秘信中让他根据情况适时出兵接应一下吐蕃军队,帮助后者从祥符国大军手中逃走。不由默然无语。作为一名多年直面吐蕃人的大宋边关将军,这些年与吐蕃人每隔几年打上一仗,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相比吐蕃人,祥符国与他并没有打过仗,而那位从大宋叛出的传奇大人物祥符国皇帝叶尘,虽未谋面,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叶尘的佩服。所以,他从心底深处其实是不想帮助吐蕃人。当然,到他这个层次自然明白宰相大人和曹公是想利用吐蕃人牵制祥符国,更何况他也不敢违背这两个大佬的命令。不过,孔令武也想好了,若是吐蕃人能够逃到岷州附近,他会考虑发兵接应。否则,他不会管的。   漆黑的夜里,西风呼啸,大宋在秦风路的边关重镇岷州如同一只怪兽静静地卧在天地之间。刚刚从河西端木仲舒身边回来归队的特种大队杀手营副营长钟三河一身黑衣的伏在地上,九月份的西北深夜已经有了冷意,冷风穿透衣衫,侵袭着骨肉,为了行动方便,这些人只在外衣内套上了一层薄薄的软甲,在夜中潜伏了这许久,身子都有些僵了。   城墙之前,是一道宽约丈余的护城河,想要爬上城去,首先便要在这寒冷彻骨的夜里从水中潜过去。钟三河趴在地上,抬头凝视着城门楼子上挂着的几盏气死风灯,城上根本看不到守卫的人影,可能这天气将人都逼到城门楼子或者藏兵洞里去了。侧耳倾听着城内隐约传来的梆子声,钟三河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杀手营营长孙立行道:“营长,二更了,我们得动手了。”   孙立行点点头,说道:“我轻功最好,先过去,你们随后跟上,记住,下水时一定不要弄出声响来。”   钟三河点点头,手微抬起,做了几个手势,伏在他们身后的杀手营高手齐齐从怀里拿出一枚小棍,含在嘴里,这倒不是为了不发出声音,是为了防止下水之后,被冷水一激,牙关打颤而发出声响。   孙立行宛如一条水蛇般在地上扭动前行,姿式怪异,偏生速度却又快极,一眨眼之间,钟三河便只看到孙立行无声无息地滑到了水中,伸臂轻轻一滑,一道水线便迅速地向对岸扩展。   看着孙立行上了岸,钟三河无声地发出命令,队员们十人一批,依次游过护城河,贴墙根站好。抬眼看着高达二十米的城墙,众人一齐看向孙立行和钟三河两人。   孙立行和钟三河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孙立行伸出一根手指头,点点自己的鼻子,示意自己来,钟三河略微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孙立行的武功虽然没有他高,但是轻功却是要比他强一筹,这么高的城墙,城墙上滑不溜手,稍不注意就有折戟沉河的危险。更何况孙立行杀起寻常士兵反而比起他还要快。   伸手紧紧衣衫,拉了拉绑在腰间的钩索,孙立行悄无声息的向城墙飘行了一段,找到了一段城墙的转角。深深吸了一口气,十指伸出,抠住砖缝,身子一耸,慢慢地向上爬去。数百名杀手连高手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孙立行犹如一只壁虎,一寸一寸地慢慢向上爬去。   前些时日一直在下雨,城墙被雨水浸湿,滑不溜手,孙立行虽然轻功出神入化,但仍是觉得极其辛苦,爬了一半之后,十指酸麻,几乎要失去知觉,脚尖找好了落脚点,紧紧蹬住,松开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一柄锋利之极的小刀,沿着砖缝慢慢地去,直至没柄,伸手抓住刀柄,这才松开另一只手,甩甩手指,活动了一下关节,轻吁了一口气,他必须得歇息一下了。整个人贴在墙体上,又要确保不发出声音,全靠手指上的力量,此时,如果有一阵大风吹来,都有可能将他吹将下来。   稍微修整了一下,孙立行便又开始向上攀爬,一点点,一寸寸,终于,在孙立行感到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的手搭上了垛碟,猛一使劲,整个人翻上城去,迅速地趴伏在地上,蛇形到灯光的死角,警觉地注视着四周,城墙之上光溜溜地看不到一个人,看来这岷州城有一些时日没有打仗,哨兵们都懈怠了。   从腰间解下钩索,在垛碟上勾牢,轻轻地将绳子放将下去。片刻之后,钟三河灵巧地沿着勾索攀爬上来,又将自己身上带的勾索放将下去。   三更时分,二百名杀手营高手都上了城墙,蹲在城墙之上的阴影处。 第989章 特战行动(上)   钟三河通过手势下达着一条条指令,在此之前,岷州上的城楼构造,藏兵洞等士兵休息场所早已被安全部打探得一清二楚,此时,他们只需要按图索翼,找到这些人杀死,并控制北城门就可以了。   杀手营高手从腰间拔出匕首,锋利的匕首被涂上了黑漆,防止反射光线,二百人分成十数个小队,迅速地扑向自己的目标。   藏兵洞的木门被悄悄地推开,沉睡中的士兵丝毫没有意识到死神已悄悄光临到他们的头上,依旧呼呼大睡,解开的盔甲胡乱堆在地上,腰刀、长矛竖在墙边,杀手营高手悄无声息的摸到这些士兵头顶,互相视一眼,同时抬起手来,卟哧卟哧之声几乎同时响起,连一声惨叫声也没有发出,这个藏兵洞中的数十名士兵便在睡梦之中稀里糊涂死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北城之上数个藏兵洞中都在上演着类似的一幕。   孙立行和钟三河两人则摸向了仍然亮着灯光的北城门楼,门洞里,两个士兵正袖着手,将长枪抱在怀里,脑袋却凑在窗户前,探头探脑地不知在向里看些什么,不时两人带发出低低的笑声。孙立行和钟三河两人摸到两人身后,两名士兵犹自不觉,两人同时出手,扳住两名士兵的头颅,用力一扳,格的一声轻响,士兵有脑袋猛地偏转出一个奇怪的角度,脸上犹自带着贱笑,人却已经死了。   不知道两名士兵在瞧些什么,孙立行有些好奇,凑近窗纸上被这两个死鬼弄开的小洞看了一眼,神色中流露出奇怪的笑容。钟三河心中好奇,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原来房间里正在上演着一男两女的造人运动,床上三具白花花的身体正在翻滚,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不停地做着活塞运动,而在他的身后,另一个女子四仰八叉地躺着,私处暴露出无遗,一双手却还在男人的身上胡乱摩挲着。   钟三河和孙立行二人无声地怪笑起来,后者做了几个手势,两人一人一个,提起两名士兵的尸体,靠近房门。   房门猛地被推开,床上的男子一惊,猛抬头时,却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不由怪笑道:“两个臭小子,要听床也用不着这般急色,你……”话还没有说完,一名士兵身后蓦地飞出一道寒光,其速之快,让那男子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便没入到他的咽喉之中,咯的一声仰天便倒,与此同时,两道人影如飞般扑来,在两个女子的惊叫声还没有出口之际,寒光掠过,鲜血溅满了床铺。   两人电光火石间解决了房中的三人,钟三河便退了出去,孙立行却不慌不忙地将桌上的一壶酒拿起来,凑到嘴边灌了几口,笑道:“好小子,牡丹花下死,坐鬼也风流,爷爷我也算对得起你。”退出房门,将门关好,两人来到城墙之上时,完成任务的杀手营高手早已等候在那里。看了一眼手下,孙立行和钟三河满意地点点头,到目前为止,行动进行的几乎完美无缺,他的手下甚至连鲜血没有溅一滴到身上。   “布置防守!”钟三河下令。现在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小半,但真正艰巨的任务还在后头,能够守到夺城骑兵的到来,那才是胜利。   杀手营高手队员立刻忙碌起来,一架架的城头本来就有的宋国式样巨型枪弩,守城强弩,被推了出来,对准方位,绞好弓弦,一捆捆的弩箭堆放在一边,每名队员的身边都放了好几柄战刀和长矛。城门也轻轻地被打开,此时,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钟三河瞪大眼睛看着北方,青龙军团副军团长杨延庆的五千骑兵将从北方袭来。孙立行静静地坐在墙角,擦拭着腰刀,脸色已平静了下来。   “各就各位!”钟三河下令道。   此时,十里开外,分散潜入到这里,刚刚集合起来的杨延庆带领青龙军团五千骑兵已是整装待发,杨延庆对身边的旅长和四名营长厉声道:“潜行到五里左右,便立即发动冲锋,记住,速度能有多快就多快,特种大队的兄弟们只能为我们坚持一炷香的时间。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旅长和四名营长同声答道。   “好,检查装备,人闭嘴,马衔枚,出发!”   五里距离的时候,五千骑兵这么庞大的队伍再也无法掩饰队形,随着杨延庆一声令下,五千骑兵摧动马蹄,迅速地向前冲击,以这种速度,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抵达城下。   偶尔有士兵因为地形不熟,马蹄陷入坑中,而摔下马来,但大队人马毫不停息,咆哮而来,两万个马蹄踩在地上,让地皮都震颤起来。   岷州立时沸腾起来,警钟声声响起,无数士兵从藏兵洞中惊惶失措地奔将出来,除了北城门寂静无声外,另外几座城门几乎在同时灯火通明起来。   一名营指挥使侧耳倾听片刻,脸色大变,大声道:“快快快,飞报将军,敌袭来自北方,北城门!”   “是!”一名士兵答应一声,迅速下城,飞马而去。   “第三指挥,立即随我支援北城门!”这名营指挥使大声喝道,提起大刀,沿着城墙向北城门飞奔。   听到奔腾的马蹄声,孙立行和钟三河一跃而起,低喝道:“时候到了,弟兄们,斩了吊桥的绳索!”   早就守候在吊索旁的两名杀手营高手起斧落,吊桥带着风声重重地落下,模亘在护城河上,吊桥之后,城门已是洞开。   “弟兄们,准备战斗!”钟三河大声吼道。   墙角,孙立行站了起来,将刀插在腰间,提起一柄强弓,两指捻起一支利箭,上弦,眯起了眼睛,在他的脚下排开了数十支羽箭。   ……   ……   这些天以来,一直心神矛盾的孔令武几乎夜不能寝,辗转反侧之际,只能哀叹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孔令武瞪着眼睛看着烛火跳跃却无法入睡,是以当城墙上的警钟鸣响之际,第一时间他便冲出了房门,刚刚出得房门的他便看到数名亲卫狂奔而来,脸露惊惶之色。“将军,敌袭!”   一时之间,孔令武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敌袭,那来的敌人?但地面的颤抖立即让他反应过来,远处震天的喊杀声让他能清晰地分辩出敌人过来的方向,北边,河湟吐蕃人这个时候都快要被灭国了,是不可能的,难道是祥符国。   霎时间,孔令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昨天还有他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吐蕃人与祥符国大军在武胜军北边大峰口一带进行对峙。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岷州?而且竟然是夜袭攻城。   “备马,去北城。”他下意识地下达命令。   先发现北城不对的岷州值勤营指挥使张一宁反应不可谓不快,没有坐等孔令武的命令,直接下令城上所有士兵向北城进发,他自己更是摔开步子,一路狂奔向北城而来,当离北城门还有七百步时,他看到了令他肝胆俱丧的一幕,宽大的吊桥沉重地砸了下去,落在护城河上,而远处,无数的火把正汇聚成一条火龙,飞速地向西城门奔来。   “北城已落入敌手。”张一宁脑子里立可得出结论。“进攻,抢回北城门。”张一宁挥刀大吼道,一马当先向北城门杀来。   北城门楼上,孙立行稳稳地拉开弓弦,随着张一宁奔跑的身形缓缓移动,松手,利箭发出呜的一声响,电闪般飞向张一宁。   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张一宁挥刀上撩,间不容发之间,将孙立行势在必得一箭砸飞,利箭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将盔上的红樱射飞,张一宁身上汗毛倒竖,猛地抬头看向城门楼子,眼前三道黑线几乎连成一条直线,笔直地向他飞来,好快的箭,这是他最后的反应。哧的一声胸,腹三处连中三箭,张一宁仰天便倒,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动不动。   “指挥使死了!”张一宁的阵亡引起一阵慌乱,士兵们脚步放缓了下来。   “冲上去,夺回北城门,否则大家都要死!”又一名营指挥使跳了出来,挥舞着武器指挥士兵冲向北城门,但他也只跑出数步,就再一次被居高临下的孙立行射杀。   钟三河向孙立行竖起了大拇指,回头大声下令道:“弟兄们,看到了吗,支持一炷香的时间,岷州就是我们的了,完成了这次任务,回去之后,我和营长请你们喝酒,逛楼子。”   队员们轰地笑了起来,虽然大战当前,但他们却分外轻松,一炷香,凭着他们先前的准备和身手,难度并不大。   “巨型枪弩,给我照人群最密的地方射!”钟三河大声道。   嗡的一声,宋国式的巨型枪弩粗如儿臂膊弩箭带着尖啸志射出,城墙之上,地形狭窄,根本就没有什么躲闪的空间,八根枪弩飞过,顿时在人群中开出八条血路出来。 第990章 特战行动(下)   此时,城上城下都有大批的岷州守军赶到,远处传来马蹄声,显然城内也有骑兵赶了过来,钟三河看了一眼城门楼上的孙立行,知道有他在上面镇守,城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冲着孙立行做了一个手势,便急匆匆地奔下城下。城门才是关键所在,二百名杀手营高手有一百五十名守卫在那里。   北城门面向城内,钟三河带人临时用土袋及一些家具物事修了一个简易的街垒,后面摆放着巨型枪弩和强弩,钟三河一行装备精良,清一色地配备着祥符国装备部配备的最锋利钢刀,每人一把精钢打造的短匕,一只快弩。近战还未开始,单是远程攻击便将街道上涌来的士兵死死地压制在百步开外,竟然无法寸进,只能在远处用弓箭与他们对射。   孔令武赶到北城门时,这里已僵持了快半炷香时间了,听到北城外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看着洞开的北城门以及落下的吊桥,孔令武脸色铁青,眼下情况是若在敌大队骑兵到来之前未能抢回北城门,那今日便是城破身死的下场。   “骑兵,给我冲过去。”孔令武怒吼着,带头冲了上去,他带来的为数不多的骑兵都是他的亲兵,随着自家将军的怒吼,没有丝毫迟疑,摧动马匹,向前猛冲过去。弩箭呼啸而至,一匹匹马载倒在地,有的直接撞在简易的街垒上,将简陋的街垒径自撞塌,后面的杀手营高手不得不闪避躲让,箭雨立时稀疏下来。   一次冲锋,便有十数匹马连同马上的骑士倒下,街道也被尸体阻塞住了,后续的骑兵再也无法发动冲锋,孔令武摔鞍下马,一挺手里的长枪,嘶声喊道:“生死存亡,便在这一刻,随我冲过去。”   话音未落,他一人当先,便杀了过去。后面一队队的步卒受主将身先士卒激励影响,挺起长矛,大喊着蜂涌而上。后面的士兵更是忙着将死马拖到街边,开出一条临时通道,以供后面源源不断的援兵冲杀。   铁枪挥舞,迎上去的杀手营高手纷纷被打退、打伤,甚至已经死了两人,孔令武一步伤一人,步步逼近城门。一百五十名杀手营高手丢掉了手中的长弓,拔出钢刀,大吼着迎了上来,一炷香,他们只需要坚持一炷香时间,而现在,时间已过去一半,回过头去,他们已能透过城门看到正迅速接近的火龙。   钟三河迎上了孔令武,钟三河是特种大队中除白沧海和高武阳之外第一高手,比寻常一流高手都要强上一筹,此时钢刀挥舞,与孔令武杀作一团,本来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是在这个人挤人的杀场上,他的钢刀反而要比孔令武的长枪更能发挥效力。有了钟三河顶住孔令武,杀手营高手压力大减,刀光飞舞之下,与多出他们数倍的岷州守军打得不相上下。   如果是在宽敞的战场上,这些一百五十人或许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在数倍之敌的攻击之下,他们很快就会失败,但现在整个北城门乱成一团,岷州守军根本无法摆出作战队形,只能根据地形地势与敌人展开混战,这便让单兵实力强得多的特种大队杀手营高手占尽了优势。再加上钟三河一行手中钢刀的锋利和坚固在这个时候也体现了出来,往往岷州士兵与他们全力对砍,嚓的一声响,岷州守军士兵的刀便被砍断,矛杆被削去,紧接着的便是脑袋被砍下。   然而,所谓蚁多咬死虎,岷州守军比钟三河一行多的太多,十数倍,数十倍都不止,所以岷州士兵仍在是慢慢地向着城门靠近。   城楼之上,孙立行看到了城下的情况不妙,立即掉转箭头,嗖嗖连声,前排的岷州士兵纷纷载倒。   孔令武心急如焚,他修炼过高深武功,也是一名一流高手,但却依然不是钟三河的对手,此时眼见无法占得上风,狂怒的他抛掉手里的长枪,抽出腰间宝刀,刀刀搏命,势如疯虎地砍向钟三河,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竟然将钟三河逼得后退两步。   城头上,孙立行上弦,开弓,嗖的一声,一箭射向孔令武,也是孔令武命不该绝,恰好此时钟三河一刀劈来,他一缩脖子,那箭便将他的头盔哗的一声射走,他本人却连一根油皮也没有伤着,但受这一惊吓,手上一缓,钟三河便迅速抓住了这一难得的机会,手中钢刀闪电般劈出,孔令武仓促之间用手中战刀挡住,但却被劈出了数步,并且手中战刀在与钟三河全力对砍十数次之后,终于承受不住,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与此同时,城楼之上孙立行伸手再去摸箭,却摸了一个空,低头看时,先前排在地上的数十支箭已一支不剩,一声长啸,孙立行拔出了腰刀,右手持刀,左手持匕,如同燕子一般自城楼之上掠下,顺着台阶杀将下去,当他奔下台阶之时,台阶之上数十名岷州士兵都已倒在血泊之中。而他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这些当然都是敌人的鲜血。   孔令武稳住身形,再看向钟三河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心完全沉了下去,钟三河实力之高,却是比他强了一筹,就算自己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对方却仍是游刃有余地挡了下来,有了钟三河挡在自己前面,自己的士兵一时间竟然难以向前踏出一步。   耳边的喊杀声如雷般响起,无数的火把将北城门映亮,马蹄声已近在咫尺,孔令武看着数步之遥的北城门,却犹如天涯般遥远。   “来不及了,大势已去,已经来不及了!马上走,再不走自己就会死在这里。”他在心里大叫道。   心念一定,虚晃一刀,孔令武转身便走,他这一回头,陪伴在他身周的亲卫们便一齐转身,随着他跑路了。   “杀啊!”城外,杨延庆挺枪跃马,英姿勃发,一马当先冲过了吊桥,抢进了北城门。   岷州失守。   孔令武惶恐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只率了百多名士兵,弃了岷州夺路而去,径自向秦州南投,在他的身后,城内尚余数千守军,失去了指挥,乱作一团,有的振奋精神,投入抵御作战,有的却弃了刀枪,脱了军服,贴着墙壁站好,更有甚者却是趁机作乱,窜入城中百姓家中,烧杀抢掠,肆意为恶,偏生此时,祥符国安全部的人员也在城中四处纵火,制造混乱,承平数年的岷州陷入到了浩劫之中,四处哭声震天。   入城的杨延庆无暇顾此于此,率领骑兵进城之后,立即按照事先拟定的方略,分兵各处,控制城中各处要害,接管城防,占领衙门、仓库,控制主要交道干道。然后杨延庆则率领主力直逼城中兵营,直接将大批士兵堵在军营之中。虽然及时关闭了营门,但群龙无首的岷州士兵惊恐地看着在营外起聚越多的骑兵,不知如何是好。几名宋军营指挥使聚集在一起,临时组成了一个指挥机构,商讨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危机,其实无外乎两条路,投降或者战死。指望这单薄的营门和木栅栏挡住如狼似虎的祥符国骑兵,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来得更有希望一些。   杨延庆手上此时尚有可用的机动兵力约二千余人,控制城防和各重要机构用去了大半的兵力,还有数百名骑兵跟着特种大队的钟三河去追逃跑的孔令武,而此时在他对面的军营里,尚聚有四千多名岷州守军,如果这些士兵够勇气奋起一战的话,短时间内,杨延庆还真没有把握拿下他们。   杨延庆并没有等多久,事情并出乎他意料之外地轻松解决了——这四千多岷州守军决定投降。一名叫武清风的营指挥使代表营内的宋军士兵来见杨延庆,表明了他们的意图。   半个时辰后,岷州城军营之内的四千多宋军全被杨延庆带人缴械关押。然后杨延庆迅速组织治安队,部署恢复城内秩序,严令麾下士兵不得扰民。至此,岷州彻底落入祥符国之手。   ……   ……   熙州和岷州一样,都属于大宋秦风路,位于岷州东边,与原河湟吐蕃王国武胜军和祥符国兰州及岷州同时接壤,下瞎三县。另外这两年大宋为防范祥符国又在边境建立了一个军寨,名为平凉寨。   不过,熙州比起与其紧挨着的岷州不论地境面积,还是人口,都大了和多了两三倍不止,特别是因为熙州与祥符国兰州本来就有接壤,所以这两年来,先后数次增加驻军数量,如今熙州城和三个县城再加上平凉寨的兵力却是岷州四五倍之多。所以,图谋熙州却是没有岷州那般容易。   张大为率领青龙军团另外三个旅,总计一万五千人,一路“追杀”折日石姆率领的两万吐蕃人,来到了熙州(后世平凉市地区)境内。 第991章 引蛇出洞(上)   随着吐蕃大军和青龙军团入境,所过之处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但不管是吐蕃人还是青龙军团都没有理会平凉寨和三个县城,一追一逃间直逼熙州主城。   天定二年,九月九日,折日石姆所部两万吐蕃大军狼狈“逃窜”至熙州城外,向熙州城守将张百发求援,张百发和岷州守将孔令武一样,之前都接到过赵普和曹彬的指示,要尽可能的接应和援助吐蕃大军从祥符国军队手中逃走。虽然两万吐蕃军队被祥符国一万多大军追着逃至熙州城下让张百发大吃一惊,但一想传说中祥符国军队所拥有的战力,也就释然。   如今,既然有把持朝政的宰相大人和掌控军队的枢密院使曹大人的指示,张百发虽然和孔令武一样,不愿意救援吐蕃人,但吐蕃人已经到了城下,他若是不有所动作,那宰相大人和枢密使大人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这厢都指挥使也要当到头了,更何况熙州知州朱正西乃是宰相大人赵普的嫡系,自己一举一动事后朱正西肯定会密报给宰相大人。   不过,熙州、岷州守军这些年断断续续与河湟吐蕃人打仗也不在少数,比起对祥符国,不论是张百发,还是他麾下将士都有些仇视,也充满警惕和厌恶。所以,在张百发和熙州知州一起接见了折日石姆的使者之后,最终没有同意让吐蕃人进城,而是准许吐蕃人驻扎在熙州守军弓箭、弩机、抛石机攻击范围之内,并且从城头扔下了一些粮草。至于祥符国青龙军团一万多大军,在张百发和朱正西看来,显然是仓促追来,后面没有援军不说,连粮草供应都没有。想必很快就会退军。毕竟祥符国自开春以来,已经打了跨度春夏秋三季的仗,算是旷日已久,祥符国的国内粮草告竭以张百发和朱正西这个级别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如此,张大为带领青龙军团直逼熙州,一万多大军驻扎在离熙州北边大约十里之处,派出使者让熙州守将以远程攻击逐走吐蕃人,更不能给吐蕃人粮草,否则便要对大宋开战。   面对这一年多一直压着宋军打的祥符国大军的威胁,朱正西和张百发虽然有些紧张,在第一时间派快马报于秦风路府秦州和开封的赵普和曹彬,但是并不认为没有带领攻城器械,且明显没有做好攻城准备的青龙军团一万多大军能够对驻有一万守军且城外有两万吐蕃友军的熙州城怎么样。毕竟有五倍围城,十倍攻城的铁律放在那里,祥符国大军虽然厉害,但在这种情况下便妄想打下熙州,那是在做梦。   当然,出城与祥符国大军野战,朱正西和张百发暂时还没有想过。   但随后张大为所部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朱正西和张百发开始大为紧张——张大为先是派出五千步兵去攻打距离熙州城西的马武县,然后从祥符国国内竟然有一队粮草车运了过来,这在朱正西和张百发看来,分明就是一副准备攻打熙州的打算。若不是畏惧赵普和曹彬,朱正西和张百发真想以城头各种远程攻击将吐蕃人赶走,以消解这无妄之灾。但如今既然在赵普和曹彬的权势之下没得选,那只好要考虑怎么将祥符国这一万多大军赶出熙州,甚至击败。   对于达到这个目的,朱正西和张百发认为虽然肯定是不容易,但是也并非不可能,毕竟熙州境内主城熙州有守军一万,三个县城和平凉寨各有三千驻军,这加起来已经有两万二千人,虽然战力不能和大宋禁军甚至不能和西北边军相比,但却也是打过仗的正规军队。更何况这不还有两万吐蕃大军嘛!祥符国军队战力再强,三四倍的兵力还打不过你?   这样一算,朱正西和张百发不但不再畏惧张大为所部,而且心中生出了趁此机会拿下这胆大妄为的一万多祥符国军队,立下大功的想法。   ……   ……   张大为将大军安营扎寨在距离熙州仅有十多里地的一处平地上,他的后勤补给线便完全暴露在了平凉寨守将赵仲庆的攻击范围之内,为了保护脆弱的补给线,祥符国的辎重车队便至少需要二三千人的军队押送粮草辎重到熙州北城外青龙军团大营,才能确保赵仲庆难以偷袭成功。   赵仲庆的过往经历和性格为人早已被安全部的探子整理成册送到了张大为手中,赵仲庆是赵普嫡系侄子,是一年前被赵普安插在军中,并在平凉寨这种位于前线,但相对较为安全的地方镀金,等时机成熟便予以重用的。赵仲庆为人自负、立功心切,对功名看得很重。所以轻易便可判断出赵仲庆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瞄着祥符国大军的后勤线。且赵仲庆熟悉地形,且比起押送粮草军队他们是养精蓄锐,且就算不成功也可轻易退到平凉寨中。   所以,自赵仲庆派出去的探子报告说发现祥符国粮草辎重队伍之后,赵仲庆便已经开始谋划着寻找机会,准备劫杀祥符国粮草。虽然祥符国有两千人的军队护送,而自己也只有三千人,但在从未与祥符国军队打过仗的赵仲庆看来,只要抓住了时机,并不是不能打上一个大大的胜仗,更关键的是,在他看来打掉了对方的后勤补给,熙州城下的祥符国大军必将不战自溃,那时候厢都指挥使张百发将军乘势出城出击,再加上那两万吐蕃大军全歼张大为所部也大有可能,如果成功,则这破敌首功则非自己莫属。   一想到这泼天大功,赵仲庆的想当然做着自己的美梦,心中便痒痒的。   ……   ……   九月十日,在熙州城头守将张百发的注视之下,张大为又派出了三千军队向北而去,三千人攻不了县城和军寨,张百发思索这三千祥符国军队目的之后,猛的想起平凉寨的赵仲庆,顿时冷汗直流,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张大为能够通过安全部打探到一些情报,并判断出赵仲庆的性格和习惯,张百发身为赵仲庆的上司岂能不知赵仲庆的为人。如今看来只怕张大为围攻熙州是假,诱使赵仲庆从平凉寨打出来,将其围杀,甚至趁平凉寨空虚机拿下平凉寨才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以想到,张大为必然已布置好了一个大大的圈套在等着赵仲庆。   “来人,来人!”张百发神色阴沉大叫道。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但问题是,现在熙州被张大为围了起来,虽然因为祥符国军队人数有限,未能围得跟铁桶似的,可是他派出去自己的信使能突围出去吗?张百发焦虑地想着,现在已顾不那么多了,只能多派人出去,只要能突出去一个,便算成功了。   他给赵仲庆的口信只有一个:“千万千万不出平凉寨。”   张百发派出去的数拨人中,其中一队是由他的亲侄子张兴强领队,张兴强正当壮年,官至营都指挥使,是大宋秦凤路一员猛将,素有万夫不当之勇,如果赵仲庆不是赵普的嫡亲,张百发是断然不会派他出去自蹈死地的,但张百发观遍身边诸将,也只有张兴强方有可能杀出重围,去给赵仲庆报信。且如果赵仲庆真地给张大为杀了,张百发相信宰相赵普一定会迁怒于自己的,虽说自己也算是他的亲信了,但再亲也亲不过他的嫡亲啊!   四拨人分别向四个不同的方向突围,张兴强不负张百发所托,在其它三队全军覆灭的同时,血透重甲的张兴强在折损了大部分随行精锐士兵之后,终于成功地突出重围,狂奔十数里地,摆脱追兵之后,他迅速折向平凉寨方向。   张兴强知道,他现在是在与祥符国张大为所部军队抢时间。天快亮时,张兴强的战马倒毙在平凉寨外,张兴强顾不得心痛跟随自己数年,心意相通的爱马活活累毙,从马上一跃而起,狂奔进了平凉寨。   但让他心中一片冰凉的是,赵仲庆已在昨晚下半夜率军出击了,此刻平凉寨中仅仅只有四百名留守的士兵。   大惊失色的张兴强顾不得解释什么,大声喝令所有留守士兵中三百人备好战马,随自己出击,他希望能在赵仲庆中圈套之前将他拦住。   三百名骑兵风一般地疾驰而出了平凉寨,狂奔追向赵仲庆离去的方向。   两个时辰之后,张兴强停在了一个山头之上,从山头向下看去,激烈的战场就在眼下,赵仲庆的三千军队陷入了重重包围,正被祥符国六千军队抽丝录茧一般,一层层地录去外衣,而在阵中,赵仲庆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出。   “张指挥使,我们杀下去,救出赵将军吧!”留守平凉寨的赵仲庆的一名心腹指挥使大声说道。   张兴强痛苦地闭上眼睛,说道:“对方有六七千人,我们这点人手便是去了又能起什么作用,徒然为对方的功劳薄上添上一笔而已。走,我们走,随我杀回熙州向张将军求援。” 第992章 引蛇出动(中)   熙州城外,张大为正就着一碟花生米,意态悠闲地喝着小酒,不时有斥候流水线般地将前线战况传将过来,围剿赵仲庆的战场离这里只有不到二十里地。   “军团长,那赵仲庆穷途末路了,眼下已损失了一半人马。”青龙军团步兵二旅旅长陆风云兴冲冲跑来,“军团长,下令总攻吧,吃掉他,他可是赵普的嫡孙子。拿下他,可以极大地打击宋军的士气。”   张大为慢悠悠地品了一口酒,说道:“慌什么,叫儿郎们悠着点儿,慢慢打,不着急,在鱼上钩之前可别将鱼饵给弄没了。”   陆风云闻言一愣,有些奇怪地问道:“军团长,你是说赵仲庆是鱼饵,军团长是在钓鱼?那这肥鱼莫非是熙州城守军?”   张大为冷笑道:“陆旅长,你以为本将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赵仲庆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儿,你错了,他只是开胃小菜,本将在等着熙州城中张百发打开城门出城的那一刻。来个,传本将之令,围剿赵仲庆的部队给我调两千回来,赵仲庆那边慢慢打,本将倒想瞧瞧,张百发会不会出城来?”   陆风云恍然大悟,由衷地说道:“军团长神机妙算,果然高明。”   张大为大笑,说道:“赵仲庆虽然是赵普的嫡系亲孙,但相比我们既定目标熙州城,乃至整个熙州全境来说,并不算什么。我们若是不能成功将张百发从熙州城中引出,让吐蕃人在城门大开时冲进城中,拿下熙州城,那后面再强行攻打熙州城,不光是必然死伤不少,最主要的是不能完成陛下亲定的作战计划,那本将在陛下那里可是难以交待的。”   顿了一下,张大为继续说道:“赵仲庆身份特殊,被我们围在了这里,而熙州知州朱正西是赵普幕僚出身,算是赵普心腹,即使熙州守将张百发不愿意出兵,那朱正西也会逼着张百发出兵将他的小主子救回去。你要知道在宋国可不比我们祥符国,文官对武将节制权之大,有很多时候却是武将的恶梦,所以即使朱正西北看出这是一个圈套,也不得不在朱正西北的逼迫下跳将下来,钻进套子中去。”   “军团长所言极是!”   两人正说着,一名亲兵快步跑了进来,敬礼说道:“启禀军团长,昨夜杀出城去的那员敌将又杀回来了,想突进城去。”   张大为笑道:“他想杀回去,就让他杀回去,也好替我们给张百发报个信。不过,这戏要做得逼真一点,陆风云你亲自去指挥,让那员宋将感到自己是拼死侥幸才杀回去的。明白了么?”   陆风云呵呵一笑,说道:“军团长放心,属下保证让那宋将不会有丝毫怀疑的将其放进城去。”   张兴强领着三百多名骑兵,觑准了祥符国军队围城的一个空档地带,突然发起了冲锋,他冲到了一半,便被祥符国骑兵拦截,并且随着前进的步伐,阻力也越来越大,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一天不眠不休的他,再勇武也架不住了,只觉得平时得心应手的长枪在手中越来越沉,几乎已经挥舞不动,心里只是想停下来吧,休息一会,但理智告诉他,此时只要自己稍微慢上一步,就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最后时刻,张兴强猛咬舌尖,剧痛让他反而清醒过来,鼓起余勇,大吼着向前,再向前。终于,面前一空,再无一员祥符国骑兵挡路,而不远处,吐蕃大军出动一队骑兵狂冲而来,前来接应,与此同时城门大开,等着他进城。   陆风云驱兵追赶了一程,见到吐蕃“救兵”已至,而城上弩箭闪闪发亮,自己再追便要进入对方的射程了,当下一挥手,大叫道:“让他去吧,鸣金收兵。”   冲入城中的张兴强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载下马来。   等他悠悠醒转的时候,人已在守将府中,眼前是叔叔张百发关切的眼光。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叔叔,快去救赵将军,他被围在三十里开外的尖头山下,快要坚持不住了。”   张百发默然无语,脸色阴沉的可怕,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道:“兴强,你辛苦了,好好养伤吧!”   张兴强急道:“叔叔,我没事,只是脱力而已,你快发兵去救赵将军吧!再晚就来不及了。”跟随张兴强杀进城来,侥幸生还的数十名赵仲庆的亲兵齐齐跪倒在张百发面前,哀求道:“请张将军速速发兵救救我家将军。”   张百发脸色难看,站了起来,在堂中走了几步,忽地同过头来,看着张兴强,说道:“兴强,你也是久经战仗了,与对方的部队也打了好几仗,你说,对方战力如何?”   张兴强迟疑了一下,说道:“叔叔,对方的战斗力的确不凡,但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否则我们也不可能杀出去,再杀进城。”   张百发越发肯定这件事情定然是那张大为的圈套,摇了摇头,说道:“祥符国军队先后打败我宋军西北边军和禁军精锐,后又大败辽军,今年又先收回了河西走廊诸州,此次吐蕃在宰相大人和枢密使大人煽动下攻打祥符国兰州,最终也被腾出手的祥符国不但将八万人打的只剩下城外这两万人,听说连整个河湟吐蕃王国都落到了祥符国之后。这一年多以来,祥符国军队从未一败,你却认为他们没有那么强。你不感觉这其中有问题吗?”   张兴强愣了一下,说道:“叔叔,你的意思是说……”   张百发不等张兴强将话说完,便将其打断:“你在尖头山之上,看到围住赵小将军的有多少人马?”   “至少有六千!”张兴强道。   “是啊!六千围攻不到三千的人马,以祥符国部队的战力,而且是早有预谋,打了大半天,居然还没有全歼,你说,是张大为派出去的部队都是软柿子呢,还是赵小将军带领军队的战斗力太高?”   张兴强又是一呆,想起自己两次突围都是险死还生,终于心生疑窦,说道:“叔叔,我明白了,这是祥符国的圈套……可是他们毕竟只有一万多人马,即使战力再强,我们的人加上吐蕃人也有三四万人马,难道就打不过他们?”   张百发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正是我疑虑的地方,我怀疑祥符国某个地方还藏有军队。刚刚我派人和吐蕃人询问,得知祥符国特种大队也已经潜入了我们熙州地境。只是祥符国特种大队向来善于潜藏,目前我们的探子和宋卫府的人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而且在边界祥符国很可能另有大军,随时都会杀进我们熙州。所以,我担心特种大队突然冒出来对我们实施偷袭,将我们缠住,然后祥符国另有大军杀来那就不好了。”   “可是叔叔,我们要是不去救赵小将军,坐看他全军覆灭,日后如何向宰相大人交待啊?”张兴强黯然道。   “这是我的事!”张百发断然道,“赵相公深明大义,不会看不出张大为的这一点小花样,断然不会因为此事而为难我。你放宽心吧!”   转身对着堂下的数十名赵仲庆的亲兵说道:“你们也都听明白了吧,不是本将不去救赵小将军,而是如果本将带人去了,很可能也会遭遇敌军的埋伏,从而让我军出现更大的失败。”   几十名赵仲庆的亲兵齐齐地叩了个头,一名军官大声道:“将军的苦衷我们明白了,将军不能去,但我们可以去,我们愿与赵小将军同生共死。”几十人爬将起来,便向外走去。   张百发大怒,怒喝道:“站住,你们要去送死么?”   “赵小将军几千兄弟都没了,我们几个也不敢独活。”领头都头强悍地道。   “来人,给我将他们绑起来!”张百发大声下令,随着他的话单刚落,一队士兵跑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两人“服侍”一个,统统按番在地,一根绳子串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一个人蕴含怒火的声音响了起来:“张将军,本官刚刚得到消息,赵小将军中了埋伏,你怎么还不发兵救援。”   张百发眉头紧蹙,心想真正的难缠人物来了。   没错,来者是熙州知州朱正西。   “朱大人,不是本将不发兵救援赵小将军,而是这可能是那祥符国张大为的圈套,说不定祥符国特种大队和其他军队藏在某处,等我们出城正与城外张大为所部酣战时突然偷袭围杀我们。朱大人你也知道,祥符国兵甲精良,战力天下无双,即使人数和我们相当,我们也是万万不敌的。”张百发强压下心中不耐烦,解释道。   朱正西一声冷哼,说道:“张将军,你也说了,祥符国特种大队和其他军队也只是可能藏在某处。你难道为了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便置赵小将军于死地而不顾?张将军,本官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若不发兵,赵相公那里绝对不会放过你,不说你这官当到头,恐怕你这身家性命也是堪忧。” 第993章 引蛇出动(下)   张百发脸色一变,心中怒火滔天,但还是强压下来,深吸一口气,说道:“好,本将发兵出城救援,可是没有外面吐蕃人共同发兵,我们连城外张大为主力都难以击退,更不用说冲破封锁去救赵小将军。”   朱正西冷笑一声,说道:“这就不劳张将军操心了,来之前本官已经和吐蕃人说好了,我们只要提供他们一个月的粮草和五千盔甲、五千把战刀,五万支箭矢,他们便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兵对付祥符国军队。这点东西比起赵小将军的性命不算什么,所以本官已经答应了他们。”   ……   ……   天定二年,九月九日,刚过午时,熙州城西城门突然打开,张百发带领八千守军出城,城内只留了两千守军,由知州朱正西亲自统领负责守城。   张百发带领大军冲向张大为所部,而折日石姆带领一万五千吐蕃大军按照之前与张百发商量好的战法,位于宋军左翼攻向张大为所部青龙军团,而剩余的五千吐蕃大军将留守大营。且张百发和朱正西都没有注意到留守的这五千吐蕃军队大营刚好位于宋军出城的西城门旁边。   八千人出城,即使全速跑步,也要至少半炷香时间才能全部出了城。   但当宋军出城一半时,张大为突然带领城外一万人反冲了过来。   号角声中,此时分散在熙州城四周的青龙军团一万人一队一队的汇集到张大为的旗下,张大为拔出战刀,用力下劈,吼道:“进攻!”   冲锋号声中,青龙军团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向前突击,张百发一惊之后,隐隐感觉什么地方不对,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顾不上多想,看了一眼左边正在追上来的吐蕃军队,心中安定不少,发一声喊,率领宋军迎了上来,两股骑兵撞击在一起。   熙州城上,知州朱正西站在城门楼上,观察着城下的激战,一脸紧张和激动,一看吐蕃骑兵已经从左翼开始斜着加速冲了上去,心中松了口气,禁不住说道:“叶尘那反贼的军队虽然厉害,但在这城下也只有一万人,本官就不信能够挡得住三倍于他们的兵……”   朱正西话还没有说完,便突然脸色大变,目瞪口呆,一脸难以置信,数息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尖声用尽了全力喊道:“关城门,快点,快点关城门啊!”   折日石姆带领的一万五千吐蕃骑兵没有冲向青龙军团,而是从宋军左翼斜插着冲杀向了宋军。与此同时留守在营中的五千吐蕃骑兵也冲向了西城门。   狂奔而来的吐蕃骑兵不是援军,而是摧命的死神,他们便像锋利的刀刃,毫不费力地切入进了宋军中,将宋军迅速切割成了块,刀枪并举,弓弩齐发,将宋军士兵如同割韭菜一般砍倒在战场之上。而五千距离西城门不远的留守吐蕃骑兵在吐蕃大将瞎呼高带领下将猝不及防,只顾着冲出城的宋军一下子杀得溃不成军,并且牢牢的守住了城门。   友军突然变成敌人,大部分宋军一时之间尚没有反应过来,有反应快的已是惊叫一声,在第一时间夺路而逃。   张百发看着呼啸而来的吐蕃骑兵,如受雷击。他虽然看出了张大为的圈套,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张大为准备的伏军就在自己的城下,是自己的友军。因为吐蕃八万大军被祥符国杀了六万,并且河湟吐蕃王国被祥符国所灭,在他看来,这两万吐蕃大军与祥符国定是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怎么可能向祥符国投降。好吧!即使吐蕃残军被迫投降,那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替祥符国演了这么一场要命的战场反水戏。   张白发脸白若纸,呆呆地立在战场中央,向他攻击的青龙军团士兵被他的亲兵死死挡住,而张百发的灵魂却在这一时刻不知飞向了何处。   远处熙州城十万火急的号角声响起,他转头看去,却是城门已破,一队吐蕃骑兵已经杀入了熙州城中。   张百发在宋军中虽然不算是名将,但也是一名能够让曹彬,甚至之前宋太祖赵匡胤放心让其驻守边关的良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场战事会是以这种荒谬的方式结束,输的是如此的荒谬,如此的愚蠢和不值。   哇的一声,骑在马上的张百发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人也摇摇欲坠。   “叔叔,叔叔!”张兴强惊慌失措地奔了过来,“吐蕃狗早已投降了祥符国,他们在攻击我们,他们与祥符国大军联手在攻击我们,我们被包围了!熙州城也已经被吐蕃狗攻破了。”   张百发嘴角溢出血迹,一脸死灰,说道:“兴强,你来统一指挥,全军撤退。突围,向秦州方向突围。”声嘶力竭地吼完这一句,张百发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身边的亲兵慌不迭地将他接住,架在马上,拼命地向外突围而去。   战场之上的屠杀仍在继续,随着张兴强护着张百发亡命逃走,被抛弃在包围圈中的宋军立刻成了毡板上的鱼肉,张大为所部和吐蕃骑兵四处追杀狼奔鼠窜的宋军残军。   熙州城头,知州朱正西看着吐蕃骑兵不断冲入熙州城中,城中两千守军节节败退,甚至已经开始向其他三处城门溃逃而去,而百姓更是哭天喊地还没有弄清楚什么情况,城中已经乱作一团。朱正西仰天一声惨笑,拔出旁边护卫腰间战刀,割向自己的咽喉。朱正西从未握过刀,这一刀却是没有切准,连同下巴一边血肉都给割了,并且用力过猛,将整个脖子差点砍断,脑袋一歪,摔倒在地,脖子处大股大股的热血冒着,圆睁着双目,却是死不瞑目。   城外,张大为派了一队骑兵正衔尾急追逃跑的张百发。能随着张百发杀出包围圈的宋军队已不足一千人。   一名吐蕃大将纵马缓缓地从吐蕃骑兵之中走了出来,那是折日石姆,他浑身是血,是宋军士兵的血,他将这一个多月惨败于祥符国大军,且亡国之恨转嫁到了宋军身上,刚才杀了无数宋军,他一步步走到已经泾渭分明的青龙军团的军阵前,大声道:“张军团长,我们已履行了祥符国皇帝陛下旨意,现在我便带我的人回武胜军,接受皇帝陛下的安排!”   张大为越众而出,说道:“格旺将军,此次拿下熙州,你们立下大功,本将会如实禀报陛下和朝廷的。”   折日石姆抱拳道:“多谢。”   话音一落,他便带大军就此离去,将刚刚占领的熙州彻底交给了青龙军团。   短短一个时辰,这场战事便结束,连同城内一万宋军被杀死大半,投降一部分,跑了一部分。而熙州城也落入了祥符国之手。而另一边尖头山作为诱饵的赵庆山及三千人马也已经被剿灭。而只有几百人驻守的平凉寨轻易被张大为派人攻克。   ……   ……   张百发仅仅带了一千余宋军仓惶西逃,三千青龙军团骑兵正快速地追来,宋军中不住地有人因为劳累过度或者伤势过重摔下马来,一路之上,伏尸一地,以至于后面的追兵根本不必费心辩认他们逃跑的路径,只需沿着一路倒毙地在的士兵尸体和战马尸体便可以很轻松地跟上他们。   张百发宛如行尸走肉,被张兴强簇拥着一路南逃,他一路之上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只是偶尔脸上肌肉抽搐一下,让人意识到他还是一个活人,看着张百发的状况,张兴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却是没有想到自己心中一直崇拜的叔叔竟然如此不受打击,一场大败,虽然输的过程的确让人很愤怒,但是他叔叔被打击成这样子,却只能说明他叔叔心理承受能力的确是不行。   张百发是一军之主,他如今这个模样,更是让全军军心惶惶,士气跌到了谷底。   张兴强皱眉,躇踌半晌,想起一个办法,眼光扫过疲累不堪的士兵,提起了他莆扇般的巴掌,嘴里念叼着叔叔恕罪,扬手一巴掌便扇了过去,一声脆响,张百发原地转了几个圈子,脸上立马浮现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张兴强,你个狗崽子敢打我,你想以上犯上吗?”剧痛之下,张百发终于醒转,看着还高高扬起手掌的张兴强,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拔腰里的佩刀。   “叔叔你醒了!”张兴强卟嗵一声跪下,“叔叔恕罪。”   旁边另一名军官也紧跟着跪了下来,“将军恕罪,张小将军也是一片忠心,将军你刚刚得了迷症了,是以张小将军才不得不动手将您打醒。”   张百发猛地醒悟过来,昨天到此时发生的一幕一幕从脑海里闪电般地掠过,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愤怒,哀伤的号叫,他双膝跪倒在地上,哭喊道:“吐蕃狗日的,我与你不共戴天。”   “是我轻信吐蕃人,才害死了大家,丢了熙州城。” 第994章 熙州得手   张兴强扶起张百发,哀伤地道:“叔叔,我们如今只剩下这七百多人,后面的追兵正在步步迫近,将士们又饿又累,现在何去何从,还请叔叔振作起来,带领大家逃出生天。”   张百发咬牙道:“继续往南跑,只要进了秦州境内就能够活下去。”   顿了一下,张百发嘴角颤抖着,说道:“告诉伤兵们,我们不能带他们继续逃了,他们只能留下来,只要不反抗,若追上来的是祥符国军队肯定会留下他们的性命,杀了这些伤兵的战马,让尚自完好的士兵吃饱喝足,然后上路。”   张兴强身体微微颤抖,放弃伤兵的性命,等于杀死他们,身后追来的是对方的骑兵,他们不会也不可能收容战俘,等待这些伤兵的命运可想而知。   看到张兴强没有动作,张百发怒道:“张兴强,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刚才那名军官说道:“张小将军,这也是万不得已之计,伤兵们会体谅将军苦衷的,为了让更多的兄弟逃走,只能牺牲他们了!”   张兴强垂着头站起来,走向不远处的士兵。   一个时辰后,张百发的军队重新启程,在他们的身后,近百名伤兵绝望地或坐或躺在草地上,双眼无神,他们只能在这里待待着死神的降临。   距离张兴强等人十多里地,高武阳带领三千特种大队战士骑着战马设下了一个口袋阵,静静地等候着可能逃出生天的张百发一行。   当看到前方和左右两边出现的大量祥符国骑兵的时候,所有的宋兵脸上都露出绝望的神色,此刻,在他们的后方,青龙军团一队骑兵正紧追而来,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张百发脸色惨然,张兴强脸上也显现出浓浓的绝望,此刻的他们,人困马乏,那里还堪一战。   高武阳看着不远处那支叫花子一般的军队,脸上并没有多少兴奋,相比他们这些天打的仗,眼下这场实力悬殊的仗实在是不算什么。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我们投降吧!”张百发拔出腰里的战刀,第一个下了马,将刀扔在了地上。其他人见此几乎全部松了口气,赶紧下马,扔下了刀,并且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张兴强一脸不甘,想说什么,但最后看了一眼汹涌而来的祥符国骑兵,还是忍了下来,随着其他人一起下马、扔刀、蹲在了地上,只不过他是蹲在这七百多人的最左边,并且和旁边他的十几名亲兵低声说了句什么。   高武阳和众特种大队战士略有些失望的提起缰绳,在距离宋军五百步时便勒马停了下来,“去三百人,将他们战马拉过来,再将他们彻底缴械,然后留下三百人看住他们,将他们押解向熙州。”高武阳下了命令。   三百名特种大队战士奉命下马,向宋军走来,便在这时,异变突起,张兴强连同他身边十多名亲兵突然翻身上马,向左前方数里外树林中疾冲而去。事出突然,最主要的是步行而来的三百名特种大队战士挡住了还在马上高武阳等主力的道路,等高武阳派百人绕到一边追上来时,已经与张兴强拉开了四五百步的距离。而不远处就是树林,只要张兴强等人入了树林,人数又少,再寻找起来就不容易了。   这个过程中其他蹲下投降的宋军有过刹那间的骚动,但他们毕竟事先没有准备,刹那间的犹豫,三百名特种大队战士拿出快弩已经向他们跑来,最终除了那十几人之外,却是没有人跟着张兴强逃走。   ……   ……   张兴强的运气不错,入了树林之后,果断下马,打马让其继续向前,而他们拐向另一边,最终暂时逃脱了特种大队的追踪,林中一路狂奔,直到累得不行,他们才惊魂未定地停了下来,找了一片密林,躲进了里面。   天已快黑了,众人在树林中燃起几堆篝火,张兴强叹了一口气,吩咐下去:“你们两个去树林之中打点野物回来,你们四个去四个方向警戒,其他人每半个时辰一换。”   众宋兵有些有气无力的称是,顿时有六名宋兵爬起来,拿起兵器动了起来。   一轮弯月挂上了树稍,清冷的光芒冷冷地透过树叶,在林间地上划出一道道明亮的伤痕,树从之中,几声鸟叫,随即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应和声,片刻之间,一片阴影之下,两条人影聚集起来。   “班长,两个外出找猎的宋兵已被我们做掉了。”一个人影低低地道。手一伸,递过来两只鲜血尚未干透的死兔子,“看他们的服色,是张兴强的亲兵,张兴强应当离这里不远。”   这二人正是高武阳派出来进入林中散开搜捕张兴强的一百名特种大队战士中的两个。   那被称为班长的人伸手接过死兔子,想了想,说道:“那张兴强是员猛将,武功不俗,就我们两个,正面对敌是杀不了张兴强和他的十几名亲兵的。走,我们两个将那两个死鬼的服装剥下来换上。”   “待会将快弩准备好,一旦发动,便是雷霆一击,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不过,在此之前,先将他派出来的警戒杀了。记住,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班长厉声道。   “是,班长。”   一名警戒的宋军士兵靠在树上,大树后面蓦地伸出一只捂住他们的嘴巴,另一只手拿着上了色的黑漆漆的匕首,准确地抹过他们的颈动脉,鲜血狂喷,人软软倒了下来,两名特种战士闪身而出,相视一笑,又闪过没有黑暗之中。   而在另一侧,一名正在小解的宋军士兵被那班长从身后扭住脖子,用力一扳,格的一声,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瞪大的眼睛看着身后的敌人,却浑然没了焦距。   树林之中,接连数处上演着这样的戏幕,这些还算精锐宋军士卒,在久精训练的祥符国特种大队两名战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树从里。   张百发的身边此时只余下了不到七人的亲兵。树林之中安静的可怕,一名亲兵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地道:“奇怪,去打野物的两个家伙还没有回来?”   随着他的自言自语,林间响起了脚步声,两个身着宋军士兵服饰的人大步走了出来,借着月光,两人手里各提着两只兔子。   “怎么才回来……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张兴强看了一眼,突地惊叫起来,走在这些人最前面的那个家伙太高了,而自己这一行人中,根本就没有这么高的人。   “晦气!”那班长哼了一声,扔掉手中的兔子,大喝道:“动手!”   话音未落,班长另一只手已是抬了起来,哧哧有声,四发连弩箭射而出,刚刚来得及挡在张兴强面前的两名亲兵木桩子一般地倒在地上,树林之间,连弩响声不绝,片刻之间,张兴强身边的七名亲卫已是全部倒了下来。   两名特种大队战士,拔出腰刀,一步步走向张兴强。   张兴强一脸杀意,提起手中长枪也冲了上来。   电光火石间,那名班长突然空着的左手向前一扔,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球状物从他手中飞出,砸向张兴强。   张兴强一惊,随手一刀精准的劈在了那小球上。   下一刻,砰的一声,小球没有被劈开,反而炸开,一股覆盖四五丈的烟雾瞬间将张兴强笼罩在了其中。张兴强脸色一变,身体本能的停了下来,但立刻反应过来要尽快冲出这可能有毒的烟雾,所以一顿之后,他又向前冲去。   张兴强冲了烟雾的瞬间,噗嗤声中,八根弩箭射向张兴强,却是两名特种战士利用这个短暂的过程,已经重新给快弩安装好了弩箭。张兴强一声大吼,手中长枪急挥挡住了四个,但如此距离下,饶是他武功不弱,也难以全部躲闪而开,另外四根弩箭全部射中了他,其中两根射入双腿,另外两根射入他腰腹之中,一个踉跄,张兴强栽向地面。但不等他栽倒在地,那班长飞身上前,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砍掉了张兴强的脑袋,斗大的脑袋骨溜溜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双眼睛仍是睁得大大的。   班长走过去捡起那颗首级,扫了一眼树林,说道:“这张兴强的人头和这十几个人头,最起码让咱两人各立一个三等功了。哈哈哈……清理痕迹,撤退!”   ……   ……   与此同时,张百发被高武阳说服,张百发带领穿着宋军衣服,假扮成宋军的一千特种大队战士,逃到熙州下辖的斗石县,将城门诓骗开,轻而易举的攻克了斗石县。然后,高武阳连夜以同样的方法,又拿下了另外一个县城。最后一个县城,在第二天张大为派五千人攻打一天,付出一百多人伤亡后,也被攻克。   至此,宋国熙州和岷州全境全部落入祥符国之手。消息传到宋国秦州,秦凤路文武官员大惊失色,却是没有派出大军救援或者收回熙州,而是全力发动秦州军队、百姓,做好防御准备,防止祥符国大军攻打秦州。 第995章 叶尘的平蕃三策(上)   宋国秦风路路府八百里加急快马向武兴军路党项西北边军统帅党进和开封朝廷送去十万火急求援信。   消息传到庆州,党进下令西北边军各军寨和驻防的各城池做好防御的同时,派出大量探子进入祥符国境内,打探军情,从而判断祥符国大军是否有后续的行动。   比起党进的正常反应,这消息传到开封,给大宋朝廷上下掀起了轩然大波和不小的恐慌的同时,也因为这件事情是赵普和曹彬暗中派皇甫同和曹玮挑唆并帮助吐蕃人对付祥符国而引来祥符国的报复。且这件事情赵普虽然做得隐蔽,但是最终在有心人的传播下,还是在大宋朝廷,乃至民间迅速的开始传播,使得大宋朝野上下暗流涌动。   赵德昭虽然心中惊恐担心祥符国继熙州和岷州之后继续发兵来犯,但是此时却是有些激动的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趁此机会将赵普扳倒上面,但是赵普权倾朝野,手段心计却是远非赵德昭能比,即使如今一时处于下风,但想要扳倒却是可能性太小,即使赵德昭让吕馀庆和张东趁机将搜集的赵普贪污受贿的证据摆了出来,也只是将赵普一党的一批心腹官员下狱而已。   不过,对于赵德昭来说,此次并非是没有成果,因为曹玮在吐蕃军中帮忙对付祥符国的事情证据确凿,且此次岷州和熙州丢失也的确是因此事而引来的祥符国报复。所以曹玮被赵德昭逼着引咎辞职,外放至西京洛阳闲置。而赵德昭趁机将对皇族忠心耿耿的北大营统帅李继勋召回担任枢密院使,掌管大宋禁兵、边军、厢军百万兵马。而北大营统帅则由同样对皇族忠心可佳江南大营统帅赵赞担任。至于江南大营则由禁军武骑军厢都指挥使马志鸣担任。   ……   ……   武胜军城寨。   马文韬拱手道:“陛下,河湟吐蕃新定,重定秩序,收拢人心,加强管理,都是重中之重,韩相公和臣奉陛下之命,挑选了一批文官,已经到了兰州,明日便可到达武胜军来拜见陛下。”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满意,说道:“如何将异族改土归流,真正的变成朕的子民和我祥符国的百姓,这一年多自朕让寇准在山神镇设立试点以来,羌族和党项族、横山中的吐蕃部落,还有耶律寒夜和耶律鹿带领的十多万契丹族先后成功改土归流,如今不说这些异族百姓对朕有多忠诚,但却已经认可了朕这个皇帝,认可了我们朝廷。朕知道朝廷各级官员为此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是这河湟吐蕃却是与之前有所不同,因为河湟吐蕃这本身就是一个国家,他们的赞普暂时也必须存在,即使是当成一个象征,也必须存在。所以,这其中的方法运作却是不能再照搬之前的,却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才行。”   马文韬笑道:“陛下想必已有腹案。”   叶尘点头,说道:“不错,朕这些日子,筹谋了一些针对河湟吐蕃的法案,正要说出来和爱卿一起斟酌。”   “请陛下明示!”马文韬立刻说道。   “首先是财产保全令!”叶尘拿案上的文卷,道:“吐蕃新定,不论是吐蕃贵族,还是普通百姓,都担心我军或者朝廷会大肆掠夺他们的财富,因为他们以前打宋国草谷或者这次攻陷我们兰州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将心比心,他们很是怕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为了安定民心,朕决定颁布这项法令,无论是吐蕃的部落首领还是普通百姓,私人财产都可保全,没有人可以拿走他们分毫。”   马文韬笑道:“陛下仁义,只是如此一来,可就便宜了那些吐蕃贵族头领了。不过,陛下此举极佳,有此法案,可让这些人安心,对于河湟吐蕃的稳定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以人心论,只要能保全这些人的财富,便不会有人铤而走险了。”   “既然马爱卿对这财产保全令没有意见!”叶尘将手里的文卷递给马文韬,道:“爱卿下去之后,可再修饰润色,斟酌字词。”   马文韬赶紧起身双手接过,恭敬称是。   “其二,废奴令!”叶尘接着道。   “吐蕃人一直还实行有奴隶制,吐蕃普通百姓除了自由民之外,大都沦为贵族头领的奴隶,这些人没有私有财产,生活极其艰辛,生儿育女之后,儿女自动也成为了该贵族的家生奴隶,这与我祥符国的法律体制大大相悖,同时也抑制了这一批人的聪明才智,朕要将这些奴隶解放出来,让他们也成为我祥符国的正常百姓,成为朕的子民,自法令颁布之日始,我祥符国内绝不允许再有奴隶的存在。”   马文韬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此法令一旦颁布,吐蕃贵族头领们的利益虽然受到损失,但有了财产保全令,想必他们也会咬牙接受。更何况,此举会让那些无奈成为奴隶的吐蕃人解脱出来,陛下即便暂时得不到这些人的效忠,但也会让这些人对陛下和我祥符国朝廷心存感激,不再与我等为敌。但是,有一事陛下不得不虑,这些吐蕃贵族头领们即便遵令给这些人自由,只怕也会让这些人净身出户,如何安置他们,让他们食有粮,穿有衣,住有房,必然会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叶尘笑了笑,说道:“自然是不能让他们白拿朝廷补助,借鉴这一年多开垦河套平原良田和修水利的经验,让他们以工代赈,朕欲在武胜军建州修城,改为洮州,还有朕看武胜军附近开垦出十数万亩良田是绰绰有余,修建城池的给他们工钱,开垦良田兴修水利的,告诉他们自己开垦出的田地都是他们的。不过这些事情需要一个人总揽全局,如今张泊因为崔熙牵扯,还在监察院大牢中,安全部和监察院都已经查清,崔熙的事情也只是张泊用人不明,被崔熙欺骗,张泊并非是崔熙的同伙。朕打算削去张泊爵位,官降两级,任新建的洮州知州,专门负责此事。马相公认为如何?”   马文韬想了一下,说道:“陛下,这张泊虽然是被那崔熙所利用,但致使皇后和陛下先后重伤,实在是罪该万死,即使斩首也不为过。陛下只是削其爵位,官降两级,且又重新重用,臣认为不妥。”   叶尘摇了摇头,却是没有接着说张泊的事情,而是说道:“河湟吐蕃如今虽然成为朕的疆土,但是紧挨着河湟的另外两个吐蕃王国,河湟吐蕃人很可能会偷跑出境,去了其他两个吐蕃王国。所以朕打算将河湟吐蕃人全部移民至其他地方,而从国内其他州县移民至河湟地区。”   马文韬听了之后,神色肃然凝重,沉思半晌之后,说道:“陛下慎重,自古故乡难离,如此大规模移民……不管是吐蕃人,还是我国内百姓让他们背井离乡,恐怕都没有多少人愿意。若是强迫,很有可能生出乱子,并且也有损陛下仁君之名。”   叶尘说也不去看马文韬的脸色,又拿起一卷文案,说道:“所以朕还准备了第三个迁徙令。”   “迁徙令”三字一出,马文韬的脸色变得更为凝重,再次说道:“陛下慎重。”   “朕知道爱卿的顾虑,但是要想一劳永逸的将吐蕃人真正的变成朕的子民,消除后患,此举势在必行。”叶尘不容置疑,大声道:“迁徙令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吐蕃的大贵族头领,比方说郢成蔺逋叱、瞎呼高这些人,必须迁到夏京城居住,朕会给他们一些闲散官位,郢成蔺逋叱朕还会给他一个伯爵的爵位,总之会给他们一定尊贵的地位,良好的待遇,但他们必须处在朕和朝廷的视线之下,与他们的族民远隔两方。”   “迁徙令的第二部分,便是针对普通吐蕃百姓。如今河湟吐蕃人总计六十多万人,朕打算将这些人一分为三,武胜军紧挨着兰州,地境本来就地广人稀,安多部被灭族之后,更是没有多少人,朕打算将三分之一的河湟吐蕃人移民至武胜军,改为洮州。三分之一移民至凉州,最后三分之一则移民至镇西堡和镇北堡及清河县一带,建立清河州。然后在全国范围内移民五十万汉民、羌族、党项人至河湟一带,以青唐城为中心,建立青州,另外还有河州。这五十万百姓将成为青州和河州子民。当然,如何让这五十万百姓自愿来到青州和河州,这其中授田、免税等各种优惠政策你下去之后拿出一个章程出来。”   马文韬恭敬称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我国内百姓迁移五十万人虽然麻烦,但是只要以利相引,数年之内总能完成此事。可是吐蕃人刚刚归入我祥符国便强行让他们远走它乡,恐怕会激起吐蕃人的反弹。陛下就此事与郢成蔺逋叱是否有过沟通?” 第996章 叶尘的平蕃三策(下)   叶尘笑道:“郢成蔺逋叱已经同意了,战败者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郢成蔺逋叱是一个明白人,也是一个聪明人。我们将吐蕃人迁徙至洮州、凉州、武州,定居之后,安排人教他们农耕,让他们由游牧转化定居,在那里兴办学堂,让他们的孩子学习我汉人文化,鼓励汉人、羌人、党项人与吐蕃人通婚,淡化他们的血脉,待到这些孩子长成,他们久习我祥符国文化,日闻目濡皆是汉人习俗,说着我们的语言,甚至他们中的佼佼者将会考入祥符学院,最后成为我们的官员,他们中的青壮勇士也会成为我们的战士,你们想想,十数年之后,吐蕃人与我们汉人还会有多少差别?”   马文韬心想陛下这是行釜底抽薪之策,已是谋划到了十数年之后,如果一切顺利,那十数年之后,这六十多万吐蕃人将彻底被同化成祥符国人,当然以此为借鉴,或许那青藏高原上另外两个吐蕃王国加起来一百多万吐蕃人迟早也会被陛下大军所攻克,并且如河湟吐蕃王国一样,变成祥符国的一员。   “陛下此举,谋划如此之深远,确实令臣心折。这样一来,虽然迁徙过程中会有些麻烦,但为子孙谋,的确是一劳永逸解决了吐蕃人的隐患,使我祥符国长治久安。”马文韬神色郑重地道。   “只是此举刚开始又要花不少钱,想必户部贾宪大人又要头痛了!”顿了一下,马文韬又笑道。   叶尘笑了笑,说道:“这些钱却是应该花的,此为朕平定吐蕃三策,你们中书省要近快抽调精干文官干吏,负责青州、河州、武州建城建衙之事。至于这洮州便交给张泊吧!朕数遍朝廷上下,还真再难以找出比张泊更合适的人选了。”   ……   ……   天定二年,九月十二日,吐蕃角厮罗赞普在武胜军拜见了叶尘,正式代表河湟吐蕃王国向祥符国皇帝叶尘表示臣服,并自愿将河湟吐蕃王国所有土地、百姓全部并入祥符国。而当角厮罗从武胜军离开时,他身边五千吐蕃骑兵和刚从熙州赶回的两万吐蕃骑兵一起留了下来,角厮罗在韩涛的一万大军护卫之下回到了青唐城。   九月十五日,就在叶尘带领一万天卫军团和两千暗卫,以及两万五千吐蕃骑兵一起回到兰州的当天。叶尘钦定的关于对待六十多万河湟吐蕃人的三大策被分成三次开始依次公布。   九月十五日公布财产保全令。此令一出,河湟地区吐蕃人一片欢腾,上至贵族头领,下至平头百姓,无不欢欣鼓舞。虽然祥符国自实际控制了河湟地区之后,做到了秋毫无犯,没有这些吐蕃人想象中的大肆劫掠,烧杀淫辱,但一想起往日自己攻破别国城池时,洗劫乡里的勾当,都是无不忧心忡忡,日夜担心祥符国军队会破门而入。青唐城中吐蕃贵族每每听到街上响起祥符国军队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都害怕得发抖。叶尘公布的这项法令,从法律形式上规定了他们的财产不可侵犯,其中对违返者惩治的严厉,令吐蕃贵族也是凛然心惊,其中有不少惩罚就两个字——斩首。   就在这一片欢腾声中,废奴令在财产保全令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九月十八日公布,这一次高兴的是那些一无所有的吐蕃奴隶,他们除了自己的身体,基本上一无所有,废奴令让他们不用花费一分一毫,便成了自由民,虽然还是一无所有,但得了自由身,还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情么?法令一出的当天,便有不少胆大的奴隶收拾了自己简单的包裹,大着胆子,光明正大地从原来主人的帐篷里、家门里走了出去,走到了野外或者大街上,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虽然不知道下一顿饭在那里,但只要还有两只手,还有一把子力气,总是饿不死的。   有了领头的,更多的奴隶开始奔向自由,也有一些不服气吐蕃贵族头领不甘自己的奴隶就此离去,派出家人武士追抓走脱的奴隶,但当即遭到韩涛派出士兵的强力弹压,不但奴隶没有追回来,连派去的家人武士也折了进去。“想要救回这些武士和家人,行啊,拿钱来赎。”韩涛的回答干净利落。   好吧,只要钱财还在,便是没了奴隶,也不是不能过活,吐蕃贵族们忍了。   但到了九月二十日,迁徙令一出,整个河湟吐蕃人沸腾了,那些奴隶倒是对故土没有多少留恋,但是所有的吐蕃贵族和寻常吐蕃百姓几乎没有一个愿意的。   这一天也是韩涛带领的一万大军最为紧张的一天,所有士兵进入一级战备,如临大敌,刀出鞘,弓弩上弦,完全是一副临战状态。而武胜军的五千青龙军团大军也进入一战备状态,而安全部的情报也源源不断地汇聚到了被叶尘特意留在河州的胡三光的案头。   “青唐城中吐蕃的头人贵族们现在都出了家门,看目的地是角厮罗的王宫,奉旅长之命,我们没有拦截,任由他们去了。”一名探子来向韩涛报告,此时韩涛正站在城墙的城楼之上,这里是在青唐城的最高处,俯视着整上城池,随时准备应变。   韩涛点点头,说道:“好了,没事了,既然他们去找角厮罗,此事便成了七八分,角厮罗那边上官小姐早就交待其如何说,相信由角厮罗来说服这些家伙,比我们大军的威慑更管用。不过,传令下去,位于西边距离昆仑山较近的几个部落给我盯紧了,一旦他们有迁徙出境的意图,便让周副旅长主动出击,将这几个部落灭族,以震慑所有吐蕃人。”韩涛微微出了一口气,他最怕的便是一些不晓事的家伙悍然起来反抗,一石击起千层浪,有了第一个,那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真到了那个时候,青唐城可就要血流成河了,这可不是他韩涛愿意的,最主要的这绝对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结果。   “赞普,你要为我们作主啊!”大大小小的贵族头人们跪倒在角厮罗面前,一片哭泣咒骂声。   角厮罗红光满面,精神状态比原来当傀儡赞普时好了很多,他此时端坐在赞普的宝座之上,一言不发。   “赞普,那祥符国皇帝叶尘不怀好意啊,让我族背井离乡,离开祖先生活了数百年的家乡,他这是掘我们的根,断我们的传承啊,大人,我们断然不能同意啊!”一位贵族声嘶力竭地大叫道。   角厮罗缓缓地睁开眼,慢慢地道:“各位,前几天公布财产保全令的时候,你们为什么没有来我这里哭诉,三天前公布废奴令,你们也安然高卧,今天迁徙令一出,你们却急了,怕了,这才想起我来。”   众人一时不由安静下来,脸现愧色。   角厮罗脸色稍稍好转,走到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人中,从前排扶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道:“石天格拉老大人,请起来吧!”扶起这个老头,角厮罗看着面前一大群人,道:“汉人有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道理,不消我来向你们解释吧!你们如果不想青唐城中血流成河,便尽管闹吧!”   “角厮罗大人,我们在青唐城中还有十数万族人,在青唐城之外还有四五十万族人,只要赞普登高一呼,随时就可以聚集起数万勇士,咱们跟他们拼了。”人群之中,一人高声道。   角厮罗大怒,说道:“放屁,你这个混账,还数万勇士,你这是让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去送死,想想看他们拿什么去战斗,是拿着木棒木枪,还是家里的菜刀,你想让我族所有年轻人全部被杀死吗?来人啊,将这个不晓事的混账东西给我打出去。”   一边奔出数个彪形大汉,老鹰抓小鸡一般提起那个贵族,一言不发,奔将出去,打开殿门,将他随意地丢了出去。   看到这个情形,房中众人像是从头被泼了一盆凉水,看角厮罗的样子,分明是完全同意这项法令了。   “石天格拉老大人!”这个老头看来还很得角厮罗敬重,角厮罗转头看向他,“我们河湟吐蕃一族已并入祥符国,包括所有的军队,你的儿子石天格木将得到重用。祥符国皇帝陛下决定将我族两万五千大军分成五个旅,每旅五千人,分别编入祥符国白虎、青龙、朱雀、玄武、白狼军团。我在武胜军的时候便向皇帝陛下推荐石天格木担任青龙军团的一个旅的旅长,得到了陛下的首肯,很快任命书就会送到青唐城,石天格木拿着任命书前往兰州,带着自己的五千人便可去青龙军团,找张大为军团长报到。你想想,你的孙子统率大军在外,你不去祥符国京都夏京行吗?”   石天格拉老脸抽搐了几下,终于长叹一口气,走到了一边,为了孙子的前途,他只能答应。 第997章 祥符国皇长子的出生   角厮罗又随意点了几人的名字,他们都有家人将在这两万五千军队中任职,这些人都无声地站了起来,走到石天格拉一边。   “土杜珠拉,你的儿子将率领两千军队驻守青唐城,看守我族祖先灵位,你不去祥符国京都是不行的?或者你想让你的儿子离开军队,去做一个闲散之人?”角厮罗又点了一个吐蕃大贵族的名字,此人张大嘴巴,然后低着头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走到了一边。   “还有你们……”角厮罗又随意地点了几人的名字,“你们不是一直贪慕祥符国繁华,家中府邸都是仿照汉人贵族所建,日常所用所食,无不以汉人出产为贵,现在让你们迁徙到祥符国京都城,那里的繁华可比青唐城强上不知多少,财产保全令让你们的巨额财产得以保全,你们此去虽然没了权柄,但要做一个富家翁却不难,这不正遂了你们的心愿?这河湟荒芜地区真让你们如此留恋?”   一个时辰之后,这些一脸绝然跨进角厮罗王宫的吐蕃贵族大多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来的时候同仇敌忾,回去时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当然,总有些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九月二十二日,位于河湟西南五百里,河湟吐蕃王国最西边,拥有万余人的格尔木部落偷偷举族向昆仑山方向迁徙,被韩涛提前派到附近的三千骑兵突袭,族中两千十五岁以上男丁全部被杀。韩涛下令将这剩余的七八千妇孺强行迁徙至武胜军无偿修城。此举彻底的震慑住了一些心中有想法的吐蕃部落。   ……   ……   叶尘不顾留在兰州主持洮州、青州、河州,以及刚刚到手的熙州、岷州事宜的马文韬苦劝,带领两千暗卫从兰州出发,一路上马不停蹄,只用了七天时间便回到了夏京。因为喻清妍快要生了。   叶尘一路风尘仆仆的进了皇宫,飞奔至喻清宫。   如今喻贵妃住的喻清宫中,十多名祥符国各地最好的稳婆已经住在里面,随时等着喻清妍分娩。   叶尘一路进了喻清妍宫中,所过之处跪了一地,叶尘挥手让他们平身,独自走了进去,将一脸惊喜交加的喻清妍搂抱在了怀中,手习惯性的搭在喻清妍高耸的胸脯上,已经被喻清妍做主聘请为皇家御用稳婆的朱嬷嬷突然就冲出来,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一脸着急的大声说道:“陛下,还请陛下为孩子和贵妃娘娘考虑,暂且委屈一下,奴婢这就去请皇后娘娘和韩贵妃过来伺候陛下。”   叶尘闻言,不由愣了一下,这老太婆却是误会自己兽性大发,要和喻贵妃行那男女之事。   在喻清妍的大笑声中,叶尘一脸尴尬的狼狈鼠窜。   坏事就坏在大笑上了。   也不知道触动了喻清妍身上的那一根神经,喻清妍的生产就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玉道香和韩可儿过来的时候,喻清妍的大笑声早就变成了凄厉的嚎叫声。   玉道香和韩可儿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掀开帘子就进了产房。韩可儿生过孩子,自是想进去帮忙,不过被那些稳婆劝了出来。而玉道香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若有万一,在关键时刻她可以救命,这些稳婆也想用同样的方法将玉道香劝出来,但玉道香只看了她们一眼,再没有人敢劝阻玉道香。   一年多未出过自己的宫殿,如今得到消息,用两条假腿颤颤巍巍赶来的鬼医双目通红,如同一个食尸鬼。   匆匆进宫,到政务殿中等消息的韩熙载、杨继业、李君浩、贾宪等朝中重臣坐在凳子上,已经不知不觉中用很短的时间喝了两壶茶。只是他们听说皇后也进了产房之后,正在捋胡子的韩熙载脸色微变,拔掉了几根胡子。皇后一直不见怀孕,如今喻贵妇却在韩贵妇之后又生下孩子,若是女儿还好,可若是儿子,这便是长子。在韩熙载的想法中,皇后玉道香将来生下皇子最大的竞争者便是喻贵妃生下的皇长子。皇后乃上一代魔尊玉老魔独女,是真正的一代魔女,自身实力高强,这件事情寻常人或者寻常官员不知道,但是祥符国如韩熙载、李君浩、杨继业、胡三光等高层自然是知道的。如今玉皇后进了喻贵妃的产房,以前者神通本事,稍稍动动手脚那后果不堪设想……   韩熙载虽然心中念头百转,但脸色一变之后,便恢复如常,不敢流露丝毫。   ……   ……   后宫喻清宫中,相比其他人叶尘反倒是最镇定的一个。   能做的全部都做了,能准备的也都准备了,产房里光线即使比后世医院的产房也差不了多少,早在七月份的时候玻璃厂便已建成,开始生产玻璃时,经叶尘亲自点拨,最为赚钱的镜子便被民事研究司发明了出来,叶尘前些天离开夏京去兰州时,特意交待民事研究司生产了十几面大镜子,此时这十几面大镜子源源不断的将新近刚刚改装的落地大玻璃窗户外面射进来的阳光折射进了产房。   而产房里面至今还有一些酒气,鬼医亲自交待,大内总管辛石亲自带领十几个内侍,用民事研究司蒸馏生产出来的最烈的酒,齐齐的将产房涮洗了三遍以上。   而喻清妍之前也亲自指示接生用的各种东西也用烈酒煮过,最后放在太阳下暴晒之后才准进房间。   接生次数不少于百人的七八个稳婆如今正在产房里照顾喻清妍……   喻清妍呼喊的声音变小了,叶尘担心的瞅瞅帘子,一直陪在叶尘身边的韩可儿侧耳倾听了一阵子道:“喻姐姐这是在回气,生产就要开始了,陛下不必担心。”   鬼医僵硬的凑到叶尘身边低声道:“男孩子有把握吗?”   叶尘诧异的道:“你老人家是当今天下绝世神医,你都不知道,朕哪里知道!”   鬼医有些老不修的悄声说道:“你一手经办的你不知道谁会知道?”   鬼医是如今祥符国内唯一一个在叶尘当皇帝前后对叶尘态度没有什么变化的人,甚至从不称呼叶尘为陛下,以叶尘的心胸自然不会生气,并且对此甚为欣慰。此时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儿子和女儿我都喜欢。”   出乎叶尘意料之外的是鬼医哼了一声,说道:“你喜不喜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儿子就有可能在你死后成为祥符国的皇帝。”   叶尘愣了一下,想到了一些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看了一眼犹如等着亲孙子出生的鬼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鬼医也不再说话,取过眼前一壶茶一饮而尽。   叶尘正要揣测鬼医是不是有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的想法,却听见喻清妍更加凄厉的呼喊从帘子后面传了出来。   这声音让叶尘抓心挠肺般的难受,几次想要掀开帘子走进产房,都生生的忍住了。   不过叶尘禁不住扬声道:“清妍,再坚持一下,孩子就要出世了,再忍忍。实在要是忍不住,朕就进来……”   玉道香的脑袋从产房里探出来,瞅瞅六神无主的叶尘,瞪了一眼,说道:“产房是男人能进的地方?听稳婆说清妍妹妹的胎位很正,没有问题。陛下千万不要进来。”   叶尘想起鬼医刚才貌似意有所指的话,不知道什么原因,看着玉道香真心真意对喻清妍的关心,心中却是无比的欣慰和开心。他和玉道香却是没有注意到鬼医听了玉道香这些话之后,神色却是有些莫名的怪异。   喻清妍呼喊的声音似乎越发的凄厉了,叶尘明知道这就是生产的正常动静,却一刻都安定不下来,围绕着产房游走,如同一匹想要跳进羊圈的饿狼。   就在叶尘的忍耐快到极限的时候,喻清妍大叫了一声,马上就没了声息,叶尘一步跨到帘子前面,想要掀开帘子闯进去,却被玉道香直接给推了出来。   不等叶尘来得及做下一个动作,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从产房里传出来。   听到这声婴儿的啼哭,叶尘眼泪都下来了。虽然前面有韩可儿生的长公主叶钰,但是当时在宋国生叶钰的时候,叶尘正在南唐假死潜伏,并不在身边,等见到小叶钰的时候小家伙都已经半岁了。   所以此时经历对叶尘来说,却是第一次。   不知为什么,在后世听到孩子啼哭脑袋就有两个大的叶尘,这一刻听自己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声啼哭,就像是听见了世上最美妙的音乐。神魂都在颤抖,都说父子间的关系是从父亲见到孩子的那一刻才开始建立的。现在,叶尘不用看孩子,血脉的联系已经让他对这个孩子有了浓浓的牵挂。   “是男娃还是女娃?”鬼医有些尖刺的声音在殿内传播。   叶尘心中长长松了口气,孩子已经出世了,看样子喻清妍也非常的平安。   既然这样,他就非常满足了,至于生儿子还是生闺女或许对整个祥符国,乃至整个天下来说所代表意义重大,但在他此时看来,没有什么区别。 第998章 养魂玉佩   韩可儿略有些委屈的对叶尘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然后殿中所有宫女内侍全部跪了下去,齐声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正在这时,一个稳婆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走了出来,对叶尘道:“恭喜陛下,贵妃娘娘生了一个皇子!”   鬼医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笑,慈祥的看了一眼小小新生儿,小心的伸手打开襁褓,看了一眼小小新生儿的雄性标志,从腰间拿下一块紫玉,轻轻的放在襁褓旁边,叶尘看在眼中,却是一惊——他却是认识这块玉,这块玉却是无价之宝,名为养魂玉,是鬼医从不离身的至宝,带在身上冬暖夏凉、驱蚊赶蛇都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经常贴身存放,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喻清妍有一次想从鬼医那里讨要,鬼医都没有舍得,不想如今直接送给了小小新生儿。   不等叶尘说什么,鬼医便嘿嘿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叶尘怔怔的看了好一阵子,直到孩子又开始哭泣了,才手忙脚乱起来,旁边韩可儿忙说道:“小家伙饿了。”   叶尘抱着孩子走进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产房,喻清妍头发散乱的躺在床上,自从叶尘进来,她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孩子。   叶尘把孩子放进喻清妍的怀里怜惜的摸着喻清妍苍白的脸蛋道:“清妍,辛苦你了。”   孩子似乎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躺在母亲的怀里立刻就不哭泣了。   喻清妍看着孩子笑道:“果然是一个儿子,陛下,这是我们的儿子。”   叶尘笑着温柔地说道:“这是你的功劳。”   皇宫前宫政务殿中,得到消息的一众重臣,先是齐齐向后宫方向拜了拜,口中恭贺了皇帝陛下,然后均是一脸喜色开心的出了皇宫,只是他们心中不自觉的多了一些想法。   韩可儿想起自己生钰儿时孤独场景,心中有些酸楚,但他生性温柔体贴,却是将心中的委屈强压在心底,在一边反而笑着说道:“孩子是谁的功劳妾身不知道,但妾身知道清妍妹妹若是在两个时辰之后还没有奶水,孩子就要挨饿了。”   韩可儿的一句话就把喻清妍从梦幻般的幻想中唤醒,揉揉自己鼓胀的乳房有些发愁。   想跟韩可儿求教的时候,却发现韩可儿说完这句话已经和玉道香离开了,只剩下叶尘这个大男人和几个嬷嬷在一边笑的如同一朵花一般。   “孩子力气小,不一定能吸吮开母亲的胸脯……”叶尘两辈子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听这位朱嬷嬷把话说了一半,就希望她能继续说完。可是这个时候喻清妍的双颊可疑的变红了,这位朱嬷嬷见喻清妍听懂了自己的话,也跟着笑眯眯的离开了产房。只剩下叶尘一脸的莫名其妙。   带着纱帐的床榻下面装着四个轮子,四个侍女轻轻地一推,床榻就离开了临时搭建的产房,回到了提前给喻清妍的坐月子的卧室。   叶尘是三个时辰之后离开房间的,神情有些奇怪和莫名的意味,喻清妍则笑眯眯的,他们的儿子趴在胸口喝奶喝的非常有力气。   未来的三个月的时间里,那些产婆都不许叶尘留宿喻清妍的房间,只能在白日里去看孩子和产妇。   ……   ……   “我祥符国皇子降生,全祥符国普天同庆,陛下要带领文武百官去宗庙祭天,呈表给皇家的祖宗,为祖宗立庙号,建太庙。如此一来,我祥符国皇族就算是真正的确立了。”   这些事情早就有过论定,因此,在政务殿中韩熙载提出来的时候叶尘也不感到突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大赦祥符国罪囚,建立孤老院,悯慈院,义庄,这也是应有之义,臣早就拟定了奏章文书,陛下如果同意,臣立刻安排人去办。”韩熙载继续说道。   叶尘犹豫了一下,说道:“大赦这些罪囚……便宜他们了,全国总共有多少罪囚。”   李君浩立刻说道:“启禀陛下,全国需要大赦的罪囚总共有一千两百一十五人,不过,臣建议一些十恶不赦之人是不能大赦的。”   叶尘点头道:“不错,十恶不赦之徒绝不能在大赦之例。监察院对此立法,以后凡我祥符国不管因何事而大赦天下,十恶不赦之徒都不能在大赦之例。”   李君浩当即躬身说道:“陛下英明。”   ……   ……   十月一日,是祥符国此次西征河西走廊和与吐蕃人,以及白狼军团与宋国党进那场伏击大战阵亡将士入土为安的日子,也是祥符国英烈祠第二次开祠祭奠,且对自开国以来所有阵亡将士祭奠供奉的日子。   今天,夏京城北占地两百亩的国家烈士陵园,已经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在朝廷《夏京快报》和《祥符新闻》这些日子大力宣传和营造下,军中成功塑造出了不少事迹鲜明感人的战斗英雄,成功的让祥符国上下对牺牲的军人充满了感恩,从而让军队上下将士的荣誉感达到了以前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高度。当然,也掀起了又一次的参军热。   今天五百多位祥符国全国各地寺庙的高僧自愿前来,盘坐在烈士陵园内外,不知道摆的是什么阵法,总之,诵经的声音笼罩了整个烈士陵园方圆数里之地。   此时,站在这里的人不仅仅有阵亡将士的家眷,在叶尘大力倡导和新自带领下祥符国朝廷上下,几乎所有的重臣官员,就连夏京城里的住户,也因为这些天报纸的宣传,来了不少。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眼前人马何止过万,足足有四五万之多。   随着礼部尚书余建纲一声令下,在刺耳的喇叭声里,一千名城防军战士一脸肃穆的,依次将两万八千一十二个骨灰罐子,分批小心的依次安放进不同的墓穴里。其中有一百五十一个表现极为英勇军官和战士的骨灰罐子则供奉在了忠烈祠中,他们将会享用万世香火。   骨灰罐子放进墓穴里之后,数百名战士同时将石板一一将墓穴盖好,将一面面足有两丈高,一丈宽的写有名字的墓碑插进墓地前的石头基座中,最后用黄土覆盖了石板,堵死了所有的缝隙……   同样的过程进行了二十多次之后,两万多名阵亡将士的骨灰就全部安葬完毕。   穿着黑色龙袍祭奠服饰的叶尘来到一面非常大的供桌前面,按照这个时代汉人祭祀英灵的方式,贡献三牲,上香,祭拜天地,而后焚表……   给上天的表章上,叶尘赞颂了这些战士的英勇无畏,感谢上苍将这些英勇而忠诚的将士赐予他,祝愿这些将士能够获得上天的恩宠……   和年前第一次祭奠一样,为表示对此事的重视,礼部安排的仪式极为繁复,持续了大半天时间,直到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都没有结束。   叶尘从头到尾坚持完成了祭奠所需的所有礼仪,没有丝毫的遗漏,更看不到丝毫的焦急和敷衍。   ……   ……   喻清妍这些天胃口大开,叶尘这些天坚持和她一起吃晚饭,每次去的时候,都能够看见喻清妍正在喝猪蹄汤,没有加盐的乳白色肉汤子看的叶尘直反胃,胃口向来不好的喻清妍却喝了好几碗。   叶尘想了想后世时的一些常识,禁不住劝说道:“清妍,其实啊,没必要这样为难你,鲫鱼汤一样有催乳的功效。”   喻清妍喝了口清水漱口之后斩钉截铁的道:“鲫鱼汤如何能比得过猪蹄汤?妾身既然决定不用奶娘,自己喂养我们的儿子,那妾身多吃两口,我们的儿子就能多两口奶喝,所以妾身每天都要坚持喝两大碗猪蹄汤!”   自从生了儿子之后,孩子基本上就没离开喻清妍的怀抱,和叶尘的脸型对比之后觉得儿子的鼻子没有叶尘的鼻子坚挺,喻清妍只要没事干便轻轻地提捏儿子的扁鼻子。   “你就不怕把儿子的鼻子给你捏坏了?”   “可是他的鼻子扁扁的……”   “胡说八道,儿子才出世十三天,五官才长成,你就不要折腾他了,扁扁的鼻子没什么不好。”   “这是我生的……”   叶尘一阵无语,赶紧开口将母爱泛滥成灾的喻清妍话语打断,说道:“朕很小的时候母亲觉得朕的眼睛长得太平,没有丹凤眼的意思,也折腾了朕好多年,你看看,我现在全身上下最丑的就是眼睛,一只杏核眼,一只眯眯眼,就是她老人家当时用带子勒我的头皮产生的后遗症。你要是给儿子弄出一个鹰钩鼻子来,那才难看呢。”   喻清妍仔细的瞅了一眼丈夫的眼睛,发现真的如他所说,马上松开揉捏鼻子的手。她却是一时没有想起关于叶尘公认的经历中,叶尘是从小就被父母遗弃,是那位世外高人师父带大的。而这些事情叶尘又怎么会知道。   此时,两人对话的小主角却毫无预兆的哇哇大哭了起来,声音嘹亮且动听无比。 第999章 军中矛盾   两人手忙脚乱一阵才让孩子重新安静下来。   喻清妍带着哭腔,有些埋怨的看着叶尘说道:“你看,现在不把手放在儿子鼻子上,他就哭。”   叶尘突然对自己灵敏无比的嗅觉感到烦恼,因为别人闻不到的味道此时很清晰被他闻到,比如已经处理的很干净,别人根本闻不到的儿子尿骚味,和因为坐月子十数天没有洗澡喻清妍身上的酸酸的味道。   叶尘突然玩心大起,趴在老婆颈项间狠狠地闻了一下抽抽鼻子道:“这味道很要命!”   喻清妍呲着呀笑道:“这才十三天,至少还要十七天呢!越到后面越够味,陛下你是干净人,就离臭臭的妾身远一点,玉姐姐修炼功法还不能和你行房,可是韩姐姐的屋子里是很香的,你以后别来妾身这里,去她那里睡啊。”说到最后,喻清妍两个眼睛已经红了,一副受了很大的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   眼看着喻清妍开始吃起醋来,叶尘哪里敢得罪月子里的女人,立刻百般花言巧语开始哄起喻清妍,直到后者破涕为笑,才一脸狼狈的出了房间。   ……   ……   十月二日,秋意渐深,枯黄的河湟草原之上秋风已经有了寒意。再过得一两个月,秋至入冬,寒冷的冬天便是河湟吐蕃百姓一年中最难熬日子。按照叶尘的指示,吐蕃百姓要赶在入冬之前全部迁徙完毕,然后在新的生活之地过个冬天之后,朝廷安排人将会在春播之时帮着指点吐蕃百姓种田,让他们能够尽早的自给自足。   今天,是第一批迁徙的吐蕃居民起程的日子,以青唐城为中心,方圆数百里之内的,城内城外,一片忙碌,二十万吐蕃人套好了自己的马车,装上自己的家当,从部落或者城区出发,在一片吱吱呀呀的车轮声响中,驶向指定的十个集合地点。按照马文韬的部署,为了方便管理和一路吃喝保障,这二十万人将会分成十队,中间间隔一天左右时间,每队两万人左右,跨越千里,分批前往三个迁徙点中最远的一个——以祥符国北边镇西堡和镇北堡和清河县为中心,紧领着辽国新建立的清河州。   这二十万百姓的护送任务将由祥符国分驻在各地的各个军团和官府分段交接完成,第一段路程是由韩涛派三千骑兵护送至兰州,交给驻军在兰州的朱雀军团邓崇轩。   潦亮的军号声在空中回响,前哨军队开始开拔,随着前军的启动,第一批近万辆移民马车也慢慢地动了起来,一个多时辰以后,一条绵延十数里的庞大车队在河湟荒野之中展开,浩浩荡荡,谓为奇观。   第一批吐蕃人的离开之后,河湟地区却是越加热闹和忙碌起来,因为其他的吐蕃人也正在忙碌着收拾行装,按照计划中自己的分到的批次做着准备。而在这些普通移民之外,还有一批较为特殊的吐蕃人的迁徙——所有的要内迁的贵族头人们都将在这一批之中,这批人被韩涛亲自带人送到兰州之后,邓崇轩会派王超亲自带着五千人马一路护送至夏京。   这两批的迁徙彻底拉开了六十多万吐蕃人大迁徙的帘幕,这个过程按照计划将会持续两个月之久,才能够全部将六十多万吐蕃人迁徙至预定的洮州、清河州和凉州。且光是迁徙途中吃喝运行,便要消耗户部两百万两的银子。   也幸亏是叶尘派来了马文韬这个内政高手,诸事料理起来才得心应手,虽然忙得脚不点地,但总算是将事情有条不紊地布置了下去。   ……   ……   熙州和岷州,随着祥符国朝廷派来的一批官吏的到来,熙州和岷州彻底被祥符国所掌控,至于大宋朝廷也只是给秦州调兵遣将五万人马,但却没有发兵收回熙州和岷州的打算或者说迹象。   祥符国上至叶尘,下至驻守熙州和岷州的青龙军团营长以上军官都已经得到了安全部的情报通报,知道宋国朝廷局势最近动荡的厉害,帝相之争日趋白热化,宋帝赵德昭在吕馀庆和张东的,以及新到任的枢密院李继勋的帮助下,不但扳倒了曹彬,而且抓捕斩首了不少赵普一系的官员。而赵普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忠于赵德昭或者属于吕馀庆和李继勋一系的官员因为各种理由,被赵普先后调遣至边缘化。当然,这期间赵普、吕馀庆、李继勋,甚至宋帝赵德昭都经历过刺客刺杀,赵普甚至将计就计,一度装作被刺成重伤,趁着帝党一系大意之下,借他掌控的朝堂之力进行了迅猛的反击。   总之,在这种情况下,大宋君臣不但没有心思发兵收回熙州和岷州,而且得知祥符国在攻下熙州和岷州之后没有再有后续的动作,反而不管是赵德昭的帝党一系,还是赵普相党一系都长长松了一口气,一边达到共识给秦中调兵防范祥符国的同时,两方却也安下心来,继续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内斗。   熙州和岷州都是青龙军团的驻防之地,岷州因为面积较小,且靠近正在新建的洮州,所以只有副军团长杨延庆带领的骑兵一旅驻防。熙州则由军团长张大为带领另外三个旅驻防。至于特种大队则在熙州三个县城均攻克之后,便已经撤回夏京。   今天是十月二日,熙州城青龙军团军团长张大为在城外的青龙军团驻地扩大了一倍,张大为正与刚刚从兰州赶来,带领五千吐蕃骑兵归建的新任祥符国青龙军团骑兵三旅旅长石天格木,以及其他在熙州的两个旅长陆风云、马志涛商议着两军的整合计划。   不久之前还打生打死,不共戴天的仇敌突然之间就要变成战友,双方都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石天格木更是心中忐忑,他是吐蕃族中声望很高的石天格拉的孙子,虽然勇武,但之前指挥军队最多时也不过千余人,官职最高之时也只是一个千夫长,但突然之间,他福从天降,直接被提拔为统领一支五千骑兵,且被祥符国皇帝陛下亲授大都校军勋的旅长,这在吐蕃一族的新生代中,他是第一批五个被祥符国授于正式军职的人员中的一个。   能够指挥更多的军队当然让石天格木很高兴很激动,但被划到以前的仇人麾下却让他感到极度不安,青龙军团张大为因为突袭武胜军,灭了吐蕃安多部,在吐蕃之中凶名极盛,石天格木来之前特意打听了解了武胜军被破,安多部被灭族那一战的过程,当时虽然是敌人,但石天格木却也极为佩服此人,想不到现在自己却成了他的麾下,当真是造化弄人。   帐内气氛尴尬,张大为干咳了数声,打破了沉寂,看着石天格木,直言不讳地道:“石天格木旅长,本将是武人,也是个直性子,有话就直说,如果有不当之处,还请石天格木旅长不要见怪!”   石天格木欠声道:“将军但请直言,石天格木聆听教诲。”   张大为挥了挥手,道:“什么教诲不教诲,马上咱就要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如此说话,却是让人生分了。”   “不说以前咱们之间的恩怨,现在陡然成了一家人,不用说你了,本将也感到有些怪怪的,想必石天格木将军亦有同感。”   听到张大为如是说,石天格木却是感到莫名的轻松了一些,原来不止是自己有这种感觉,这样想着,他连忙说道:“将军说得是。”   “我们都如此,下面士兵只怕更加不堪,你们五千骑兵到来之后,已经出现了数次斗殴事件,虽然没有动刀动枪,但双方打得却很激烈,已有数十名士兵受伤,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们必须高度重视此事。”   石天格木点点头,说道:“在此事的上面,将军处事公允,没有因为我军是降军而另眼相待,属下心服口服。”   张大为摇头,说道:“降军什么的就不用说了,陛下英明神武,胸怀天下,在陛下眼中你们算不得降军,我等便绝不会将你们看做是降军。”   石天格木感激地道:“多谢将军。”   “如今我们刚刚占领宋国熙州和岷州,宋国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秦州已经屯兵五万,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发兵来犯。如果我们不能团结协作,一致对外,我担心我们会吃大苦头,说不定吃个大败仗都有可能。而现在,本将还看不到其他三个旅与与你们骑兵三旅之间的团结协作,友爱互敬,甚至连和平共处也做不到,本将实话实说,这种状况之下,本将还真不敢带你们去打仗,本将不想带着上万兄弟去和宋军打仗,结果一仗下来,却捧着上万个骨灰盒埋到烈士陵园中去。”说到这里,张大为已是声色俱厉。   陆风云与石天格木及另外两个旅长一齐站了起来,齐声说道:“将军息怒,是我们做得不好,我们一定约束部下,决不再生事端。” 第1000章 扩军   张大为摇了摇头,说道:“光是不生事端是不够的,你们要想办法让部下成为真正的战友,能彼此互相信任,本将知道现在要解决这个问题很难,但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无法安心在今后的战场上去和敌人打仗,你们试想一下,以现在这个样子,当三旅骑兵在前冲锋,他们会放心身后的步兵一旅的步卒么?或者步兵一旅的步卒在前攻坚,他们会信任两侧游击的三旅骑兵精锐?彼此互不信任,这场仗还没有打,我们便已经输了。”   四位旅长默然相对。   “骑兵三旅必须与其他两个旅之间搞好关系,从你们四人做起,然后多想想办法,让下面士兵能融合到一齐,都是军人,我想会有很多法子可想的,我希望在最多半年后,能够看到的是一支亲密无间,相互信任的部队,而不是现在这个相到猜忌的样子。”张大为说到最后已经神色极为肃然,接近呵斥。   四位旅长心中凛然,肃然称诺。   ……   ……   自今年五月以来,先是西征河西走廊,后面与吐蕃人和宋军的大战,四五个月的时间,已经让祥符国军队数量和成分以及特点有了很大的变化。   祥符国九大军团共计损失近三万人。其中白虎军团只剩下两百多人,最高军官只剩下骑兵二旅旅长文子韬。另外白狼军团先是与宋军一场伏击战损失惨重,又有两千叛军被寇准坑杀。而朱雀、青龙两大军团与吐蕃人作战中也有一定损失,特别是朱雀军团损失近半。但是西征河西走廊得到凉州吐蕃、甘州回鹘、肃州龙家、瓜州归义军,总计有七万多的降军。再加上河湟吐蕃两万五千降军。以及此次攻打岷州、熙州又有一万左右的宋国降军。祥符国这一次增加了足足十一万多的大军。   这样一减一加,祥符国兵力数量反而增加了足足八万多大军。   之前战时状态,无法重新整编、集训这些新增加的军队。现在战事已了,宋国和辽国短时间内也不敢发兵来犯,那么重新整编、集训部队便要赶紧拿到议程上了。   天定二年,十月十一日,叶尘对军枢部下达了对全军进行整编、集训的旨意。   其中九大军团在原来四个旅和两个直属营的基础上,各增一个骑兵旅一个步兵旅,共增加一万人编制。增编之后的各军团将有六旅两营,具体是三个骑兵旅、三个步兵旅,和军团参谋部直属的侦察营和工兵营。总计三万两千人。   其中彻底被打残的白虎军团由韩涛带领的在河湟的一万人和白虎军团参加西征的一个步兵旅为基础,另从新增的十一万各类降军中挑选一万多人。白虎军团的军团长将由韩涛担任,副军团长为白虎军团唯一存活的骑兵二旅旅长文子韬升任,参谋长为白虎军团参加西征的步兵一旅旅长姜山。负责驻守在河湟一带新建的青州、河州和正在修建的洮州。   而其他八大军团在增编整军之后,兵力由原来两万,同样增加至三万两千人,驻防之地也有很大的调整。   义勇军团由军团长黄东秋和副军团长耶律寒夜统领,驻守瓜州和肃州。负责对西域西州回鹘帝国的防御,并且按照叶尘的旨意,在一年之内将沙州从西州回鹘帝国手中夺回来。   青龙军团由军团长张大为和副军团长杨延庆统领,负责驻守岷州和熙州,直面宋国秦风路秦州聚集的五万大军,做好大宋随时发兵来夺回岷州和熙州的准备。   朱雀军团由军团长邓崇轩和副军团长王超负责驻守兰州、凉州、甘州的河西东边半个走廊,随时做好支援西边义勇军团和南边青龙军团及白虎军团的准备。   这样一来,祥符国九大军团中的白虎、青龙、朱雀、义勇四大军团便全部集中在了国土的南边和西边。另外五大军团则主要驻防国内腹地以及直面东边大宋十万西北边军和大辽北边上京道和东北边的西京道。   其中白狼军团由军团长李光顺和副军团长折御轩统领,驻守在龙州、盐州、黄湾关一带,直面大宋大口寨及后面的西北边军总部庆州。而黑狼军团则由军团长拓跋格鲁和副军团长张彪统领,驻守在府州、丰州一带,同时面对辽国西京道和大宋葭州。折兰军团由军团长折御勋和副军团长拓跋森统领,驻守在银州、麟州一带,直面辽国西京道武州。玄武军团由军团长展熊武和副军团长耶律鹿统领,从原驻地银州一带移防至以镇西堡和镇东堡、清河县为主体正在修建的清河州一带,直面辽国上京道。至于天卫军团自然是要驻防夏京。   此外,根据军枢部最新规定,天卫军团、特种大队、暗卫为特类部队,其他八大军团为二类部队。而在这两类部队之外,成立三类部队城防军,规定州可组建城防旅,负责州城城防和治安任务,编制为五千人。县可组建城防营,负责县城的城防和治安任务,编制为一千五百人。而这三类城防部队的武器装备由军枢部统一配发,但军饷则由州县财政支出。当然,这三类部队在军饷、待遇武器装备等方面是有着明显高低区分的。至于城防军的训练问题,军枢部将会从几次大战中受伤的军官中抽选担任主官及负责训练。   叶尘给军枢部下旨之后,已经回到夏京一些时日的杨继业签署了这项命令,参谋长曾尚飞带领总参谋部各个司共三百多名参谋以及训练部一百多人成立此次整编协调指挥组,奔赴各个军团与各个军团参谋部共同负责此事。   ……   ……   原武胜军,如今新建的洮州拥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位置,地处青藏高原东北边缘,本来就地处“西控番戎,东蔽湟陇”、“南接生番,北抵石岭”之要冲。所以此次叶尘下旨对洮州城修建投入是相当大的,不仅新建了雄伟的洮州城池,更是花大力气将河湟二十万吐蕃人全部移民至此,开垦荒地,种植粮食,修建房屋。随着吐蕃移民开始在这里屯垦,除了城中聚集的吐蕃人之外,城外还会形成一个一个的村落,散布在洮州城的周围。   张泊先是接到叶尘亲下旨意被从监察院大牢中放出在家闲置了几天,然后又接到叶尘的圣旨让其成为洮州知州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手推荐提拔的农事研究司使竟然是传说中的魔尊,并且刺杀皇后,致使陛下重伤,犯下如此重罪,他虽然也是被利用者,全不知情,但也本想着此次绝对不会如去年包庇宋国密探那次一样被陛下赦免,在他推断中,这一次就算不死,也很有可能要在大牢中度过后半生,最好的结果便是被软禁在家。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皇帝陛下依然没有放弃自己,他虽然被削去了爵位,官降三级,但却依然是被再次重用了。从圣旨中,他知道建立洮州的重要意义,洮州建成之后实际上将成为自兰州往南,陇西与河湟这一带熙州、岷州、河州以及以青唐城中心将要建立的青州的核心,他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因为眼下祥符国国土面积在这大半年来猛增,朝廷与州县之间必然是要再建立一级如宋国“路”或者辽国“道”这样的级别(路和道相当后世的省)。而若是在陇西和河湟建路,那洮州很可能将成为路府所在。   张泊惊喜感激之余,便有些惶恐,惶恐之后,却是无比的振奋。作为一个刚刚过完四十岁生辰,正值壮年的官员,他那里会没有一番雄心壮志,但随着此次被崔熙牵连,他的心也冷了下来,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帝陛下再次给了他一次机会。   随着叶尘的圣旨而来的还有叶尘的一封密信,这封信中,叶尘阐述了要让吐蕃化游牧为定居,将吐蕃原放牧为主、农垦为辅该为农垦为主、放牧为辅,其实就是要逐渐改变这些内迁吐蕃的生活习性,将他们束缚在土地之上,这个政策将是一个长期性的,可能要延续数年,甚至十数年才会出现效果,但现在张泊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给这些内迁吐蕃人修建房屋,让他们首先放弃帐蓬,从最基本的生活习惯开始一点一点地慢慢改变。   时间紧,任务重,张泊接到圣旨后,当天便带着两名护卫匆匆踏上了去洮州的行程,至于家人,也就只能先在夏京住着,等到自己忙完之后,再接他们过去了。   到达刚刚开始动工修建的洮州城之后,张泊来不及去欣赏洮州的草原风光与夏京的极大不同,直奔州府衙门,立即召开紧急会议。   二十万吐蕃人将会在两个月内分批迁徙而来,按照叶尘的要求,他要将这些同一部落的吐蕃人拆分开,然后合理公平的划分到洮州城内城外境内,后面每来一批人,他便要组织、帮助、指导他们修建自己的房屋,同时还要抽出一部分人开垦土地和修建城池。 第1001章 张泊之才   总之,这二十万人的劳力张泊既要利用好,还要让这二十万吐蕃人不能有太多的不满。户部最近钱财紧张,户部尚书贾宪给洮州修建的预算是两百万两银子和一百万石粮食以及一些工具、物资,但却是分四次在一年之内将银子和粮食、工具物资送过来。这样一来,经费、物资、粮食势必会很紧张,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统筹好此事,不但要完成此事,而且还不能让吐蕃人因心生不满而生乱,这其中却是有着太多复杂的事务需要他去带人研究、协调、统筹,以及解决很多的问题。   总之,这是一个极为繁重的任务,张泊一说明要求,衙门里的配属给他的官吏都是面露难色。   张泊语气坚决地说道:“本官知道大家有难处,但这是陛下的旨意,没有人敢违背陛下旨意,所以我们必须无条件地完成此事,本官已经向刚刚重新组建且调遣而来负责驻守洮州的白虎军团长韩涛将军提出要求,韩将军麾下驻守在洮州的一万五千人除了正常的巡逻值勤之外,也将会帮助我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们大家都可以接受。”洮州新任通判王志祥说道,“只是张大人,这些吐蕃人刚刚侵犯我们兰州,让不少兰州百姓家破人亡,我们有必要这么待他们吗?”听他的语气,此人应当是兰州人,所以对吐蕃没有丝毫好感,而其他官吏则多是从祥符国腹地其他州县调过来的,对于吐蕃的敌意稍微要弱一些。   张泊说道:“王大人此言差矣,如果说吐蕃以前是我们的仇人的话,但现在我们已经击败了他,征服了他,从现在起,他们都是陛下治下的子民,除了所属民族不同,他们与我们已没有什么差别了,我们祥符国是礼仪之邦,这些吐蕃牧民从数百里外迁徙而来之后,将会成为你我及诸位治下百姓,我们身为陛下和朝廷委派而来的父母官,却是有责任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的。我们只有更热情,更用心一些,尽量地减少他们背井离乡的痛苦,才能让这些同样对我们存在隔阂甚至敌意的吐蕃人尽快的相信我们,尽快的成为我们洮州治下百姓,让他们为我们洮州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以后我们洮治的发展,不仅要靠我们,更主要的是要靠他们。”   “张大人高见!”张泊所言有理有据,且秉持的是陛下和朝廷的旨意,三言两语,便将一众人说得心服口服。   张泊到任第三天,洮州开始了一轮建设热潮,房屋用木料和石头搭建,除了洮州主城,外面所有的防御要塞都被拆除,材料完全用到了建设房屋之上。   一个月之后,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远道而来的车队,得到禀告的张泊带了一只锣鼓队来到刚刚在原武胜军基础上修建出轮廓的洮州主城门前,一个时辰之后,大队人马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   ……   从军用望远镜上得到启发,再加上叶尘的指点,民用研究司终于在三天前发明出了老花镜,第一批制造出了七副眼镜,叶尘分别赏赐给了韩熙载、马文韬、杨继业、贾宪、徐铉,另外给鬼医送去了一副。最后一副叶尘则赏赐给了已经在夏京安顿下来,被叶尘加封为河州泊的郢成蔺逋叱,立刻被郢成蔺逋叱视若珍宝,一般情况下根本不给其他人看。   今天叶尘在政务殿首次接见郢成蔺逋叱的时候,十天前才放在政务殿正门一侧那面足有一人高的镜子将郢成蔺逋叱吓了一跳——在这个时代,不论是谁看到另一个自己迎面走来的时候都会大吃一惊的。   当他知晓不论是老花镜,还是这面光亮清晰地令人心悸的镜子都是出自神秘的民事研究司之后,便对祥符国民事研究司和军用研究司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两万五千吐蕃骑兵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经奉叶尘旨意分成五个旅前往五个军团报到,截至今天为止,军枢部已经接到这五个军团上报说这五个吐蕃骑兵旅已经先后到位。且河湟吐蕃所有贵族都已经来到了夏京,在朝廷特意划分的外城地段住了下来。今天叶尘召见郢成蔺逋叱是想让其担任军枢部从二品的副参谋长一职,并授予少将军勋,提前询问其自身意愿的。   郢成蔺逋叱将心比心,本来以为自此以后在夏京城中成为一个闲散伯爵,享受荣华富贵至老死,叶尘绝不会给他任何实权的,如今却没想到叶尘竟然让他担任二品军中大员,并授予少将军勋。他对祥符国军中体制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这副参谋长虽然是副职,但却并非是虚职,而且也算是位高权重。   叶尘说完之后,郢成蔺逋叱心中震惊的同时,却不敢立刻答应或者拒绝,因为他禁不住在想这是不是叶尘对他的试探,他若答应了这个职位,叶尘会不会认为他依然心存异心。   郢成蔺逋叱城府极深,心中念头转动,但面上却不露丝毫。然而叶尘却是目光如炬,那一刹那寻常人难以捕捉到的眼神瞳孔的变化,叶尘却看得一清二楚,已经大体猜到郢成蔺逋叱心中的顾虑。   叶尘笑了笑,说道:“河州泊不要多想,你们河湟吐蕃一族既然已经臣服于朕,朕便绝不会猜忌爱卿,朕重用爱卿,却是因为朕知道爱卿统领河湟吐蕃一国,且河湟吐蕃国为吐蕃四国之首,爱卿是有大才之人,朕是一个惜才之人,爱卿如此人才在朕眼皮底下,朕岂有不重用之理。”   郢成蔺逋叱看叶尘说得恳切,再一想叶尘如大海般的胸襟,便已经信了叶尘所言,慌忙跪下说道:“多谢陛下信任,臣愿意担任军枢部副参谋长一职,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   ……   明天就要满月的儿子很精神的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到处乱看,喻清妍一会把孩子摆在床上,一会把孩子塞进摇篮里,轻轻地摇晃着,一脸的母爱让叶尘看了越加疼爱这个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的女子。   叶尘禁不住上前把鼻子塞进喻清妍高高的发髻里面深吸一口气,很满意,头发重新恢复了昔日的芬芳,不像昨天——儿子满月的最后一天在她发髻上吸一口气差点让他窒息。   “在热水里面洗了三遍,两个侍女可是前后帮臣妾收拾了一个时辰,才把味道洗掉。陛下,臣妾洗澡时间太长,这会都没力气了,陛下看会儿子,妾身躺一会。”喻清妍说完就打着哈欠倒在床上。   叶尘接过摇篮一边小心的轻轻摇晃着摇篮,一边说道:“朕早就给你说过坐月子期间你是可以洗澡的,你就是不信,连鬼医前辈经过严密的推理得出结论坐月子只要不受寒、不受凉、不吹风,与洗不洗澡没有关系,你都不信。那怪谁去。只能臭烘烘的一个月了。”   喻清妍没有回声,叶尘看过去,发现她已经一脸幸福安详的睡着了。   按照叶尘的要求,后宫规矩比起宋国来说,极为简单,更没有除皇后之外其妃子的孩子都要叫皇后为母后,甚至将孩子要交给皇后养的狗屎规矩。前天礼部一名官员在大朝会上以正后宫朝纲为由提到这件事情,话没说完,叶尘一声冷哼,这位官员便便乖乖的退到了一边。甚至叶尘要求自己的三个女人在孩子三岁之前都要尽可能的自己带孩子,不能如历朝历代后宫那般从吃母乳到抚养孩子完全交给宫女嬷嬷。   叶尘在前世时虽然没有结婚生子,但他也知道,生儿育女首先就要贴心,孩子三岁之前正是认人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孩子见到的最多的人是自己的父母,他就会对父母感到亲切。   因此,叶尘每天雷打不动的和自己的儿子相处一个时辰的时间,哪怕孩子睡着了,也要守着。因为叶尘记得他在后世时在什么地方看过一句话——说孩子知道你看着他保护他,他才能安心睡觉。对于这一点鬼医的观念和叶尘是相同的,不过鬼医的理由却和叶尘完全不同。   而按照鬼医看法,孩子三岁之前醒悟的是神魂,而不是身体大脑,这时候给孩子施加的烙印是骨子里的,一旦形成一辈子都难以改变。后天学会的东西人可能回忘记,唯有烙在神魂上的东西至死都不会忘记。比如呼吸,比如吃喝拉撒,比如六识……   鬼医说得非常神秘,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玉道香也刚好在场,点头表示同意,叶尘虽然感觉不以为然,但若是改成抽象的理解,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叶尘记得在后世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听过这方面的教育,没想到后世的朦胧教育在鬼医这个古代一千年的神医面前没有多少新鲜。   喻清妍对自己师父的理念自然深信不疑,更何况自己貌似无所不知的丈夫也同意这一点,所以这些天一夜起来好几次喂养孩子,她都咬着牙一句累都不说,更不会让奶娘帮忙。 第1002章 皇长子的满月之礼   小家伙长了一个月,模样终于渐渐长开,眉宇间也渐渐有了一些喻清妍的影子,尤其是那双大眼睛,真的和喻清妍太像了,要是按照目前的趋势长下去不长歪的话,这小子可以媲美历史上那些著名的美男子了。   叶尘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股清冽的泉水从孩子的小鸡鸡上喷射出来,如果不是叶尘手疾眼快用手接住,刚刚换过的小褥子又要更换了。   这是一种乐趣,以叶尘今时今日的地位,现在用手接儿子的尿水眉头都不皱一下,更没有丝毫脏的感觉。   喻清妍的后颈上有一小片胭脂色的胎记,形状像一条小花,听喻清妍说他父亲后颈位置也有一片那样的颜色的胎记。儿子的小屁股上竟然也有一小片胭脂色的胎记,喻清妍硬说那片胎记很像一条龙,叶尘不知道喻清妍是无心无意之言,还是故意说给他听,总之这件事情让他多了一件心事。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被玉道香知道后,玉道香会怎么想。事实上在叶尘看来他儿子屁股上那个胎记充其量只是一条蚯蚓或者一条很奇怪的蛇,与龙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此外,想起儿子的名字叶尘就苦笑。   给皇长子起名字是件大事,甚至不是他叶尘和喻清妍之事,也不是单纯的皇家之事,而是对于祥符国朝堂来说都是一件大事。甚至右相韩熙载亲自牵头,聚集了朝廷中最有文学的鸿儒之辈,专门研究给叶尘儿子起名字的事情。但这些人起的名子,一个个听起来很好,引经论典,都大有来历,且还符合生辰八字和阴阳天时。然而叶尘却没有一个喜欢的。不知为什么,叶仲毅这个很中规中矩,且平凡之中蕴含着大气之感的名字出现在叶尘的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很快,叶尘就高兴起来,这个名字真的很不错,生在皇家,不管将来如何,一定要坚强,拥有大毅力,方能有大智慧,才能成大事业。   见儿子吐着泡泡睁开了眼睛,叶尘小心的把他从摇篮里面报出来,对着他的小脸道:“毅儿,我的小毅儿!”   叶仲毅吹了老大的一个泡泡回应,这让叶尘非常的高兴,连声念叨着叶仲毅三个字,满意非常。   “叶仲毅是个什么名字,是人字旁的那个‘仲’还是中庸的中?”   喻清妍刚刚睡了一觉,被叶尘和儿子的笑闹声惊醒,精神好了很多,起床气多少还有些,起身质问。神情有些严肃。   “放心,不是中庸的中,是仲裁的仲,朕的儿子就叫叶仲毅,仲裁的仲,大毅力的毅!”   喻清妍愣了一下,叶尘说的斩钉截铁,很明显是认真的,也不容改变,想了一下,马上笑道:“臣妾把他生出来,怎么起名是陛下的事情,叶仲毅?挺好的。”   叶尘满意的笑了笑,见喻清妍把孩子抱走了,想起政务殿里还有好多公文奏折没有批阅,便前往前宫去干活去了。   ……   ……   天定二年,十月二十七日,祥符国皇长子过满月之礼。   叶尘四更天的时候就便被辛石给唤醒了,四更天的时候窗外依旧一片漆黑,皇宫里面特意养的鸡都没有开始鸣叫。   拿手遮挡着刺眼的烛光,叶尘叹口气道:“好吧!我们祥符国的各种礼仪快赶上大宋了。”   辛石脑袋上的宦官帽子和黑无常的帽子一般无二,黑黑的乌纱筒帽足足有一尺半高,两道明黄色的流苏垂下来,充分说明了辛石身为祥符国大内总管的地位。   “陛下,日出之前要祭祖谢恩,太阳出来,老祖宗就要回归神位,所以右相大人和礼部规定的礼仪必须要早起。”   “床气”这种东西不会因为成为皇帝或者超一流的高手便消失,叶尘同样拥有,所以冷哼一声,发泄过心中的不满之后,终究还是要起身的。   打着哈欠让辛石伺候着穿衣服,叶尘的眼睛依旧闭着,能多眯一会就多眯一会,三更睡,四更起这不是人干的事情。   右手碰到了辛石的胸脯,怎么感觉软软的,还很舒服。   大大的,绵绵的,高峰处的红豆也……   这念头刚刚在叶尘的脑袋里生成,他的眼睛就立刻睁开了,仔细一看,才松了一口气,自己的手放在喻清妍的胸膛上……   还好不是辛石,如果是辛石,叶尘恐怕会生出杀人灭口的想法。   以叶尘的听觉都不知道帮自己穿衣服的人在什么时候,或者说为什么,由辛石变成了喻清妍,喻清妍没有注意到叶尘神色的奇怪,反而在发现叶尘穿袖子时抓了自己胸脯一下之后,便一脸妩媚的把胸膛往手上凑,在生小孩之前,喻清妍是不会这样做的,怀孕前后大半年他独自一人,再加上生了小孩之后在男女之事上变得更加敏感,她有些时候竟然生出不由自主的本能反应,此时将胸脯往叶尘手中凑,便是她不经大脑的身体自主反应。农历十月的夏京清晨已经变得寒冷,而喻清妍上除了一袭胸围子之外就披着一层薄纱。   叶尘睁开眼之后依旧没有把手拿开的意思,主要是手感过于美妙的缘故。   辛石的声音又从过廊处传来,喻清妍对叶尘略带娇羞的媚笑了一下,轻轻地扭动一下身体让自己的胸脯离开了叶尘的手,弯着腰帮叶尘整理下裳。   下面的情况更加的糟糕,主要是喻清妍弯腰之后就把她细腰丰臀彻底的摆在叶尘的面前,还有意无意的碰了几下,所以……   辛石进来的时候叶尘的衣着已经非常的得体了,就是走路的姿势不太正常。   拿着一柄拂尘在手上的辛石尖着嗓子喊了一声:“陛下起驾。”就弯腰施礼让叶尘走在了最前头。   皇室的规矩很多,辛石当年虽然在大宋皇宫中并非很重要的角色,但是却将大宋宫中的规矩学了个十足,然后在喻清妍大力支持,玉道香懒得理会,韩可儿根本不会管,而叶尘忙的没管过的情况下,自立国以后一年多不知不觉中皇宫中的规矩便树了起来。喻清妍自不用说严格遵照,韩可儿自然是认真模仿学习,玉道香本来是我行我素,懒得理会,但是经喻清妍以各种方法说教提醒她应该遵守皇后应有的礼仪和一国之母该有的威仪之后,玉道香在一些时候也有意识的委屈自己遵守宫中的一些规矩。总之,不知不觉中皇家规矩已经多了起来。   喻清妍现在出行也很少用走的,因为要抱儿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一辆简易的轻便凤辇里。在这远没有大宋皇宫大的祥符国皇宫,也不嫌麻烦。   ……   ……   叶尘是最后到供奉祖宗的殿堂前面的。   这座殿堂修好才一个月,虽然祥符学院化学、物理方面知识进步很快,但即使是生活中的一些简单的问题还是没有办法解决,比如此时这殿堂里面油漆的味道很重,尤其是桐油的味道能把人熏一个跟头,特别是对于嗅觉远超常人的叶尘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不过真正让叶尘愤怒的还是这些味道可能会毒害到他刚满月的儿子。   长公主叶钰不算,皇家有后,不能不来告知祖宗,小家伙在母亲怀里睡得正香。这一刻只有他能无视所有的礼仪。   说起来很丢人,和别人家祠堂里面密密麻麻的牌位相比较,祥符国皇家的祠堂里只有一个牌牌——叶尘家世早就被世人传说公认,是被一位世外高人收养长大,且收为弟子。这位根本不存在的世外高人那就是叶尘亦师亦父般的存在,所以这一个牌牌就是这一位被叶尘编纂为太玄真君的世外高人。叶尘估摸着在后世的父母正常情况下肯定活着,否则倒是找个理由放进去。   这一个牌子放在一个硕大的香炉后面,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只有一个祖宗,因此祭祀的过程很快,辛石念一遍叩拜,叶尘就磕头一次,喻清妍跟在身后抱着孩子也磕头,一板一眼的非常恭敬,不像叶尘纯粹是在应付差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陛下今后不能再当差事来应付。”祭祀过后,喻清妍跟在叶尘身后不断地嘟囔着。   叶尘装作没有听到,接过喻清妍怀里的叶仲毅,瞅着儿子的小脸喃喃自语道:“朕的儿子自当不凡。”   ……   ……   喻清妍抱着儿子出现在群臣前面的时候,叶仲毅这孩子立刻就成了一颗璀璨的太阳。谁都想靠近这个天生贵不可言的孩子。   叶尘看见群臣一个个上前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并说上一句华丽的祝贺词之后,心中还是很开心的。   叶仲毅果然有王者之风,睁开眼睛烦躁的瞅瞅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然后就把脑袋埋进母亲的胸膛,只想着找到他美妙的专属食物吃饱了再说。   生了一个健壮儿子的喻贵妃自然是得意万分,等所有人都认识了祥符国的皇长子之后,就抱着孩子回了后宫。 第十一卷 三足鼎立赢天下 第1003章 马贼的天下   这个时候自然是一定是要大宴群臣的。但是宴会没有开始多久,一个背着旗子的八百里加急信使被两个大内侍卫搀扶着走进了御宴宫,全场所有人瞬间停下手中活动,齐齐看向累得快要虚脱的信使,辛石早就跑过去亲自从从信使背上的拿出牛皮信筒,小碎步跑着递给了叶尘,叶尘神色平静打开看了之后,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瓜州出事了,甘州库儿班不知怎么的得到了黄东秋和端木仲仁的信任,此次军队整编调整,他们二人让库儿班带领七千甘州回鹘降兵和义勇军团步兵二旅驻守火阳关和黑风寨,结果库儿班谋反,与西州回鹘里应外合,夺走了我们的火阳关和黑风寨,义勇军团死了三千多人。”   殿内文武百官没有一人有丝毫畏惧或者担忧的表情,有的只是愤怒和杀意。韩熙载更是大声说道:“西域蛮夷之国竟然敢挑战我朝天威,真是不知死活。”   叶尘笑了笑,说道:“本想着过了今年,等明年开春再收回沙州,不想西州回鹘人反而先出手了。”   顿了一下,叶尘继续说道:“传朕旨意,命黄东秋在十二月之前收回火阳关和黑风寨,明年开春之时收回沙州。端木仲仁在粮草后勤方面全力配合。另外,朕前些天看黄东秋的奏折中提到那石狼做得很不错,此次战死义勇军团骑兵二旅旅长便由他破格接任。”   ……   ……   自熙州最后一场与宋军的战争结束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军中伴随着整编和新编入军队的集训,对于西征河西走廊和与吐蕃、宋国先后大战的逐级总结、评功评奖也正在有序进行。为了让军功评定能够最大程度的公正公平,军枢部军法部部长白面阎王郭飞带着军法部忙了个底朝天,特别是郭飞直接杖毙四名记录评定军功不公正的军法官,更是得到了全军的热烈欢迎,也保证了军功评定的公平公正。   户部也很忙,忙主要是因为户部又缺钱了。本来从五月份开始足足打了四个月的仗,便让祥符国的国库消耗巨大,紧接着六十多万吐蕃人的迁徙和安置,青州、洮州、清河州的建立,部队得胜归来的赏赐,等等,若非是玻璃厂建成之后,一系列玻璃产品,特别是镜子远销国内国外各地,所获得的利润足足让祥符国财政收入每月增加了五分之一,那祥符国的国库就真告竭了。   至于粮草,祥符国拿下熙州和岷州之后,缴获了大量的粮草,短时间内只要不再发生战争,军队也够用了。至于接下来瓜州义勇军团黄东秋与西州回鹘人之间的战争,按照叶尘和朝廷的意思却不会给端木仲仁和黄东秋一两银子或者一粒粮食的支援。这种情况下,黄东秋带人去打仗自然是要就粮于敌。   ……   ……   如今,河西走廊除最西端的沙州和玉门关之外的所有地方都已经是祥符国的疆土,从凉州算起东西长足有一千五多里,宽也有六七百里。可以说是很大一片疆土,若是再加上河湟一带和刚从宋国手中夺来的熙州和岷州,祥符国的疆土面积扩大了一倍之多,不过这些新得之地除了熙州和岷州之外,大多都是地广人稀,且少数民族比例很大,改土归流,使得这些以游牧为主的异族百姓真正成为祥符国百姓,真正从心底深处认为自己是叶尘的子民还有一个长久的过程。   所以,严格算起来,这些地方目前也仅仅是占领而已,特别是河西走廊,想要彻底稳定这片领土,杨继业走后,端木仲仁和黄东秋一文一武,做了大量的极为繁复和难搞的事情。   特别是相比甘州和肃州,瓜州的政权重立非常复杂,若非是端木仲仁,换一个人,即使叶尘将韩熙载和马文韬派来恐怕都感觉很麻烦。别的不说,光是人事安排方面就让人绞劲脑汁,既要重用张家,让张家后人发挥余热,利用张义潮的威名抵消曹家几十年来统治归义军的影响,确保归义军的稳定,又得权衡利弊,妥善安排各大家族在新祥符国中的位置和在瓜州的利益,使他们既能通力合作,又能相互制衡,同时还得安插祥符国朝廷派来的官吏,加强对瓜州、肃州、甘州的直接控制。   同时,端木仲仁以沙瓜二州为中心,加强了对周边地区的宣传,河西各州诸族杂居,特别是甘州本来就是回鹘人的地盘,百姓大多为以游牧部落形式为主的回鹘人,但是其领地内也有大量的汉人,而瓜州地区多年来虽然是汉人的政权,可其辖内也有大量的吐蕃人、回鹘人,对这些人当然也要纳入统治。此外,在河西走廊各州之外,还有很多星罗棋布于沙漠绿洲上的部落或者大小村镇,这里的百姓五花八门,各族都有,但这些人绝大多数多年来游历于各大势力之外,有故步自封,也有自建城堡自保的,要想将这些人登册纳户,变成祥符国的百姓,且又不动用武力几乎不可能。端木仲仁找黄东秋帮忙,后者特意拨出一个旅的兵力,协助端木仲仁做此事,期间也有过几次小规模的冲突流血事件。   其中最严重的是一个偏远绿州中的无名部落不分青红皂白杀了端木仲仁派去规劝接受王化的一名文官和十名护卫,为震慑类似的各势力,也为了杜绝以后的事情再发生,这个只有六千多人的部落成年男丁直接被黄东秋发兵灭族,其他人按照祥符国内改土归流既定方法强行实施。   此外,河西走廊自然环境艰苦,有人聚居的地方都在星罗棋布的一个个小绿州上,附近石板墩、琐阳城、榆林窟、石包窟、红柳峡等城阜虽在瓜沙治下,可是路途极为遥远,若放在中原,等于跨越了几个县的距离,才能看到人烟,对这些地方,要想迅速收降,纳入统治,就要大力依赖于瓜州、肃州各大豪门世家的力量了,他们去了见到当地牧守官员招呼一声,说明瓜州如今的情形,便能很顺利把这个地方纳入版图,如果靠兵去打,就算这些地方全无对抗之力,往来奔波,各处调兵,没有一年半载也不可能拿下来,还得大量驻兵才能成功,这时就显出当地大家族的作用来了。   另外,钱粮税赋方面的制定也十分谨慎,既要让瓜州和肃州、甘州百姓感受到成为祥符国百姓之后,明显优于之前甘州回鹘、肃州龙氏和瓜州曹氏统治的时候,但又不能无节制的优容,让三州各族百姓把低税低赋当作理所当然。养兵作战、官府统治,所需所费,可都是要通过钱粮赋税来征收的。这方面不管是远在夏京的叶尘、韩熙载、马文韬、贾宪,还是具体办这事的端木仲仁倒本来是从未担心过的,因为河西走廊一统之后,久已荒废的通商古道就能重新焕发青春,黄金商道厘卡抽税的收入,足以抵消农牧税的损失,而且还大有富裕。但是,实事上却并非如此。或者说理想的实现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就在杨继业带领五万骑兵急速赶往凉州之后,在甘州、肃州和瓜州附近戈壁、沙漠、草原、绿洲之中仿佛一夜之间多了无数支的马贼。而这也是让端木仲仁和黄东秋前些天最为头疼的一件事情。   当时,据安全部西域分部司使寇明禄带人调查的结果,这些马贼除了原本就有的各股马贼之外,最近新出现的且数量更多的马贼则是甘州回鹘汗王庞特勤昔日的手下。甘州回鹘被祥符国所灭,回鹘王死了之后,虽然当时杨继业考虑到了回鹘王麾下散布在甘州城附近五百里范围内各个部落较为麻烦,当时采取以甘州城为诱饵,将这些部落近六万的骑兵一一引进了甘州城中,一举打败。但是这些部落岂能不留一部分骑兵守着自己的部落,如今甘州回鹘王国被灭,这些部落便各自为政,划分地盘,称王称霸。对外来势力和路过的商队,他们便化身成为马贼。   本来得知河西走廊被祥符国打通,祥符国内和西域一些商人便从之前祥符国所发缴文中看出了商机,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商贸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河西走廊大部对他们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血肉战场。   马贼都是些被饿的眼睛发绿的饿狼,他们绝对不会管河西走廊以后的发展,只要遇到商队,就会一窝蜂的冲上去,直到将商队连人带货物吃的一干二净才罢休。   得到消息,滞留在两头的凉州和瓜州的商队们人人胆战心惊。   可以想得到,一旦他们满载而归的商队进入甘州、肃州之后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铺天盖地的马贼。   于是,他们当时很自然的就想到了祥符国在河西走廊各州的官府,准确的说这件事情成为前段时间中端木仲仁和黄东秋最大的事情。 第1004章 屠族   至于西州回鹘占了沙州之后,反而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异动。但是当时据安全部西域分部最新打探到的消息和分析,原本甘州回鹘各个部落之所以如此肆意妄为的化身成马贼,这背后很可能就有西州回鹘国的支持和教唆。   不过,在前期就算知道暂时也没有用,祥符国前期与吐蕃打仗的时候不管怎么说都是不能轻易对拥有二十万骑兵的甘州回鹘国发兵的。所以,这一段时间黄东秋一边警惕防范着甘州回鹘国的同时,最大的任务便是剿马贼。而且这件事情在黄东秋以及其麾下营、旅长看来,比之前一路攻下大半河西走廊还要麻烦,之所以这样麻烦,是因为马贼首先都有马,机动性很强,而大部分骑兵被杨继业带走了,留给黄东秋的骑兵不到两万,人数甚至还没有马贼多。此外,这些马贼远比官兵要熟悉地形。以致于这些马贼一度让端木仲仁和黄东秋有些焦头烂额。这种情况直到知道了此事之后的杨继业在半路上将原本也是马贼,且为马贼之中佼佼者的石狼派了回来,才变得渐渐好转。   石狼因为在乌苏大峡谷伏击战中立下头功,而他所在白狼军团骑兵一旅的二营营长战死,石狼当时职务直接提升两级,成为了白狼军团骑兵一旅二营营长,军勋也由少都校提升为中都校。   黄东秋当时直接给了石狼五千精骑,让其专门负责此事,石狼果然如鱼得水,先是找人装扮成一大商队,引一股人数足有三千的马贼前来,然后剿灭一半,俘虏一半,又从这伙马贼头目口中得知其他三股马贼老巢所在,奔袭而去,灭了这三股马贼老巢。这个过程中,他听取了安全部西域分部司使寇明禄的建议,用毒药控制了其中一伙马贼头目,然后演了一场戏——让其带领几百马贼逃走。自这之后,这个马贼头目成为了石狼的在众马贼中最大的“无间道”,到处投奔其他马贼势力,而投奔的马贼势力又被石狼所灭,如此这般,两个多月下来,石狼竟然灭了河西走廊中的近半马贼群。剩下的一半马贼大多数都是原本甘州回鹘汗国的人,也已经无处容身,纷纷离开祥符国占领的河西走廊境内,投奔西州回鹘国的狮子王。   此外,早在两个多月前黄东秋和端木仲仁发急报请示过朝廷和叶尘之后,从夏京教导队调来一部分教官和纠察,在肃州成立了教导队分队,开始分批对收编的龙家军和归义军进行近三个月的集训。这其中还包括被石狼俘虏的一万马贼。   也正是上面这些功劳,再加上之前在西征之时立下军功,所以石狼才被叶尘下旨直接由中都校营长破格提拔为大都校旅长。   ……   ……   在沙漠戈壁上,水是生命之源这句话半点不假。如果有人能够控制水源,就等于控制了整个西域。   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西域境内足足有六百多条河流,就是这些河流养育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不过自古以来,从未有哪个人,或者哪个势力、哪个民族、哪个国家能够控制西域的所有河流。   不过,祥符国对西域的终极战略目标包括控制西域的粮食,控制西域的物资,控制西域物资交换的价格,再到控制西域的水源。   事实验证回鹘人比吐蕃人更加野性难驯,此次库儿班带领七千回鹘降军谋反,里应外合夺走了黑风寨和火阳关便是明证。   回鹘人一生居无定所的游牧和经商,唯一能让他们敬畏的就是天天见到的辽阔天空,晚上,则是依次变化的月亮,以及繁复无踪的星图。这样的经历和大食人非常的相似。   远古时期,对太阳、月亮、星星的迷信与崇拜是世界上很多民族曾经有过的现象。而在沙漠,对月亮的崇拜就更为突出。安拉将《古兰经》降示给圣人穆罕默德后,伊斯兰教首先在阿拉伯地区弘传。   那里炎热干旱,游牧民族的生产生活多在夜晚进行,阿拉伯历遂将太阳降落到太阳初升作为一天,而将新月初生作为每月第一天的开始。   伊斯兰教的斋月,就是从见到新月的第一天开始封斋到再见到新月开斋为止的一个月时间。   在《古兰经》中多次提到月亮,有的篇章就叫“月亮”在穆罕默德看来,新月代表一种新生力量,从新月到月圆,标志着伊斯兰教教摧枯拉朽、战胜黑暗、圆满功行、光明世界。   月亮是变化无常的,因此,这个崇拜月亮的宗教自然也是变化无常的……   好在叶尘控制西域的方式不止一种!相比变化无常的人性,叶尘更加愿意相信那些可以实实在在控制的东西。此次回鹘人的反叛之事,河湟吐蕃迁徙以及改土归流的顺利进行,更是让叶尘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并且必然会在下一步针对如何彻底将回鹘人真正的统治而逐渐展开。   ……   ……   沼泽,这两个字眼一听就不是一个好去处,更不是一个美好的,适合人类生存的好地方。为了躲避危险,短时间里躲在沼泽中确实没有什么关系,即便会有损失,塔格班回鹘部落的人也不愿意去面对黄东秋亲自带领充满滔天杀气的大军。   如果长时间的留在沼泽地里,即便回鹘人再清楚沼泽里的道路,他们手中的牛羊也没有办法长期坚持。   纵横数百里,苍苍茫茫,渺无际涯的沼泽地,草丛河沟交错,淤黑色的积水散发出腥臭气味,有些甚至在散发沼气,腐草结成的表面十分松软,泥泞不堪,在郁郁葱葱的青草之下,是满布机关陷阱的大泥潭,行人只要稍一不慎,失足其间,就会陷于灭顶之灾。   而最让人难以接受的还不仅仅是这些。沼泽中的水多数是黑色的污水,不论人畜在饮用之后立刻就会发病,且无法治愈。最恐怖的是沼泽中的茅草,它们大多长着坚硬的毛刺,一旦划伤在污水中行走的人畜,皮肤就会溃烂,人畜同样如此!   安全部在西域的分部司使寇明禄已经派人打探得很清楚——塔格班部落已经暗中投靠西州回鹘,并且这些天帮助西回鹘人打探瓜州和肃州的各种情报。   此次被库儿班欺骗,在皇长子满月之际,自己和端木仲仁却给陛下送去损兵丢寨的消息。一想起这事,黄东秋心中的杀机便难以控制。一直反对屠杀整个部落的端木仲仁也罕见的同意对暗中投靠西州回鹘帝国的塔格班部落进行屠族的报复,顺便以震慑河西走廊中其他回鹘部落。   十月份的西域沼泽已经寒气逼人,甚至昨晚上还挂了一场暴风雪。脚下是雪水融化之后浸润过的土地,表面的一层冻土已经融化了,一尺厚的泥浆让战马行动的极为艰难。   黄东秋亲自来到了这里!   他站在高处看见了那些回鹘人,他们并没有深入沼泽,更多的是向黄东秋表明一种态度。   深入沼泽的代价黄东秋不是付不起,是不想让自己的战士以这种方式枉死。而对于塔格班部落的回鹘人来说,他们也没有那个勇气和能力直接穿过整个沼泽,走到对面去……   黄东秋认为大军只能困住这些人十天,最多十天,因为十天之后他便要率领大军对黑风寨和火阳关进行反攻。   西域大部分地方的天气变化无常,刚刚还只是阴云满天,转瞬间大雨就哗啦啦的倾泻了下来。   沼泽地里的水位迅速的上涨,黄东秋不得不下令全军向山上转移。   坐在山顶的帐篷里,黄东秋一边烤着火,一边瞅着帐篷外面的大雨,脸上眉头自黑风寨和火阳关丢失之后,便一直蹙着,从未舒展过,而昨天接到陛下的旨意和军枢部的行文之后,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只要是西域人都知道黑风寨和火阳关易守难攻,并不是那么好打下来的。但是陛下已经下了旨最迟要在十二月份收回两寨,那就必须在十二月份之前完成此事,不管这个过程中要付出多少代价。   相比黄东秋,刚刚成为义勇军团的骑兵二旅旅长的石狼心情非常好。任谁在短短五个月时间,从一名正八品的少都校连长,一连晋升了四级,成为正六品的大都校旅长心情都会很好,更何况年底正旦大朝会上想必还会有一个爵位。这距离石狼将军梦和封侯梦可谓是前进了一大步。而眼下在瓜州这种地方要想再立大功,自然要着落在那西北回鹘帝国身上。   接下来攻打黑风寨和火阳关,石狼麾下骑兵在一般情况下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的。但陛下旨意中说得很明白,在明年开春之前要拿下沙州,这便意味着要与西州回鹘帝国开战,而西州回鹘几乎全部是骑兵,擅长的是野战,这种情况下他石狼带领他的骑兵旅便会大放光彩。 第1005章 高过车轮者全杀   心中一边想着好事,石狼将手探出帐篷,接了一些雨水回来,觉得手被雨水敲打的微微作痛,低头看手中雨水的时候,赫然发现手心里居然还有几颗蚕豆大小的冰雹。   然后就听见冰雹敲打在牛皮帐篷上发出擂鼓一般的响声。   石狼狞笑一声,说道:“军团长,这些回鹘人完蛋了。”   黄东秋说了一句什么话,石狼听得很不清楚,因为真正狂暴的冰雹来了,将牛皮帐篷敲打的震耳欲聋。很快,帐篷外面的冰雹已经从豌豆大小变成了鸽子蛋大小,掉在地上胡乱的蹦跶,最后堆积在一起很快就铺满了大地。   冰冷的空气席卷着潮湿的水汽冲进了帐篷,就连火盆里面的火苗都似乎窒息了一下,然后才重新燃烧起来。   一颗特别大的冰雹一口气砸穿了两道牛皮帐篷,落在黄东秋身边亲兵高举的盾牌上摔得粉碎,乱飞的冰沫子钻进了黄东秋的脖领子,他好像没有知觉一般的继续探着手烤火。   另外一颗冰雹从圆盾的缝隙里漏了下来,就砸在石狼脚下的草地上,跳弹了两下消解了所有动能。   冰雹这种天灾注定是不能持久的,半炷香之后,天上不再下冰雹了,连雨水似乎都停了下来。   刚刚蕴含了冰雹的那片阴云,似乎拧干了所有水份,灰溜溜的顺着山尖飘走了,而后,艳阳再一次出现在湛蓝的天空上。   “陛下天命所归,所以连上天也帮助我们,这些回鹘人应该要出沼泽了。”黄东秋淡淡地说道。   石狼点点头道:“军团长明鉴,这样的天气底下,继续留在沼泽地里,恐怕有灭族之忧。”   黄东秋笑了笑,说道:“听说他们有应对的法子?”   石狼嘿嘿一笑,说道:“那是对大雨,谁都没想到最后会有鸡蛋大小的冰雹砸下来……”   大地上铺满了冰雹,黄东秋站在被冰雹反射的极为刺眼的阳光下,他看见沼泽地里,正有一支长长的队伍缓缓地从沼泽深处走出来。   义勇军团士兵也略有些狼狈,好在他们盔甲够坚固,至于战马,他们在大雨来临的时候,骑士们就已经把战马牵进了自己的帐篷。当最后那些巨大的冰雹砸穿牛皮帐篷的时候,武士们就用盾牌帮助自己的坐骑度过了难关。   “石狼,你带本部人马去接受塔格班部落回鹘人的投降,记住了,一切都按照本将之前地吩咐来!”   石狼兴奋的吆喝了一声,带着他麾下同样兴奋的属下上马走到了沼泽边上。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中午的时候冰雹才停下来,塔格班部落的回鹘人整整走了半天才趟着泥水走出了沼泽。   一个脸色黝黑,身体魁梧的塔格班部落回鹘人站在最前面,捶着胸口向山坡上的黄东秋吼道:“看在长生天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活路!”   黄东秋冷冷地说道:“朝廷大军占领河西,你们也归附了朝廷,朝廷这一个多月没有拿过你们一斤肉和一粒粮食,更没有强征过你们一匹马或者一个人,可是你们竟然背叛朝廷,与西州回鹘国的人勾结,给他们提供情报也就算了,还帮助他们藏兵,既然你们自己寻死,那这场杀戮不可避免!”   那魁梧的塔格班部落首领悲愤地说道:“我们也是被逼的,我们不帮助西州回鹘人,他们就会发兵灭了我们整个部落!”   黄东秋冷笑一声说道:“狡辩,你们既然归附朝廷,自然有朝廷庇护。”   塔格班部的首领还想再辩解两句,站在他身边的石狼已经将长刀从他的腰肋处刺了进去,当塔格班部落的首领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他那颗满是泥水的脑袋已经被石狼亲手砍了下来。   “军团长有令,男人高过车轮者全杀!剩下的妇孺全部带到河湟去修青州城。”   石狼非常鄙视这个塔格班部首领敢做不敢当的行为,砍下他的头颅之后,在第一时间就宣布了塔格班部的命运……   沼泽边上人头滚滚,血水横流,哭声震天,那些妇人凄厉的嚎叫着希望能保护住自己刚刚高过车轮的儿子。   她们的努力是徒劳的,石狼麾下五千骑兵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才,不少以前干的就是马贼的勾当,虽然经过祥符国军事基础强化集训,有了严明的纪律,但一些深入骨子里的习惯并不容易改变,他们轻易地就在那些回鹘女人的怀里杀死了她们的儿子,然后将她们的孩子尸体丢进沼泽,拖着妇人去了另外一边,按照叶尘的意思将河西走廊中有异心的回鹘人要逐步迁徙到河湟一带正在新建的青州。   黄东秋通过杀戮震慑已经归附的回鹘人的方法被时间证明是有效的,甚至是短时间内唯一一种能够让回鹘人听话的办法……至于最终的改土归流和长治久安的事情,那是端木仲仁带领的文官系统的事情。   ……   ……   张泊虽然在有些时候显得有些迂腐,但不得不说的确是个能吏,自担任洮州知州一个多月以来,洮州境内已是模样大变,隔着正在修建的洮州主城不远,一排排的房屋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虽然说不上如何精致,但却也能遮风挡雨,而且为了适应吐蕃人的生活习性,这些房屋大都是模仿吐蕃人的帐蓬格局而修建,外面还为他们配备了牲口圈棚,所以每一户的占地面积都比本地人要来得大一些。而最能够体现张泊高明之处的是,这些刚刚建成的村落星落棋布在洮州周围广袤的大地上,中间却又夹杂着一个个原洮州汉人居住的村落,形成了一个混居的大型聚居地。   第一批迁徙而来的河湟吐蕃人已经入住,洮州的官员和吏从们正忙着给他们分配土地,依照叶尘的旨意,这些内迁的吐蕃人将以农垦为主,牧业为辅,而眼下虽然是秋深季节,不能耕种,但却正是为来年耕种做准备的大好时节。   原本在河湟,一些吐蕃人也有不少是弃牧为垦,种植青稞等谷物的,这些人适应速度自然是要快的多,不同的只是在河湟种植的农作物与这里种植的不同而已,而那些原本以放牧为生的吐蕃人则要麻烦一些,对于地里的农活,他们是基本不会的,所以洮州的吏员们在为他们分配了地方之后,又还要组织人手指导他们开垦田地,不管他们情不情愿,眼下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要不学,就准备来年饿肚子吧!总体来说,因为吐蕃人中间原本奴隶占了很大的成分,如今给他们分地分房,虽然需要自己去劳动换取,但能够拥有一个家,还是让他们很高兴的。   洮州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突然多了近二十万人,二十万,对一个后世大都市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但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所幸因为叶尘的重视,祥符国朝廷准备充分,洮州又有数月前从安多部手中缴获的大量的粮草物资,再加上祥符国朝廷又资助了一部分,现在洮州的物资比起数月前准备大战之前更多,用堆集如山来形容那是一点也不为过,而光是将这些物资分派下去,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索性张泊是一个一心想要做事的能臣。   同时修建洮州、青州、清河州这三座城池,这在其它的国家需要征集大量劳役,耗费大量时间才能完成的事情,在祥符国却远比其他国家要来得容易。首先有六十万多需要工作来换取粮食和家园的吐蕃人,再加上民事研究司所属各类作坊开发生产出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各种工具,祥答国修建城池的速度,远远超越了大宋、大辽,更何况还有火药的大规模运用,让开山劈石成为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因此,六十多万吐蕃人迁徙的同时,三座州城及开垦田地、修建水利和家园等所有的事情也在同步进行。   此外,洮州除了是忙碌的大工地之外,也是一个大的集市,近二十万牧民东来,他们累积下来的皮毛要交易,多余的牲口要发卖,而他们又需要各式各样的日常必需品,各地的商人们闻风而动,赶到此地交易,或买或卖,总之是各得其所,洮州倒也因此抽取了不少的商税。   面对吐蕃各个部落二十万人迁徙移来洮州后,洮州的情况必然会非常复杂的情况。张泊带人调查、研究出了一套治理洮州的计划。   正如张泊刚给叶尘的汇报奏折中提到:洮州想要大治,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第一年是求稳定。草原一族背井离乡东来,又被迫放弃他们习惯的生活方式,心中肯定多多少有些怨气,习俗不同,习性不同,他们与本地原住民肯定存在摩擦,第一年中,张泊只能保证洮州不出乱子。   而在第一年的基础之上,张泊的工作重心是要让汉人百姓与吐蕃人互相认同,交相融会,比如成立农业互助组,牧业互助组,陛下,草原善牧,我族善农,正好互补。 第1006章 自治区   这其中有些工作其实在第一年便已经展开,不过效果却是在第二年,甚至是第三年之后才能够体现出来。张泊会在洮州逐步推行祥符国各种政策,比如开办学堂,让吐蕃族和祥符国原本百姓的子弟一齐入学,数年之后,他们就有了同窗之谊,有了这样一些相应的措施,吐蕃族和祥符国原本百姓之间,将会慢慢地互相认同,直至互相之间的敌意全部消失。   而第三年之后,便是大治。本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张泊也有了一系列的构想。最终会在洮州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商业不断外拓的良好局面。   吐蕃人来了之后,出售最多的是各种牛羊的毛皮,有些还是硝好的熟皮,而这些吐蕃牧民硝好的皮子比汉人做得要好得多,但价钱却便宜得很,张泊打算将这个行业组织起来,统一收集,统一发卖,这样一来就能将价格提起来,洮州别的没有,这些牲口皮毛可是着实不少,按照张泊的谋划洮州将会成为祥符国最大的皮草交易中心。张泊牢牢记着叶尘说过一句话——任何一个行业,只要形成垄断,那便是滚滚财源,想不发财都难。   此外,洮州自然条件也是极好的,这里的土地肥活沃,稍加开垦,便是上好的熟地,洮州河又让这里不缺水源,只要没有大的天灾,张泊很有信心洮州在他的治理下,在三年之后,会真正出现大治,变得繁荣起来。   叶尘在夏京看了张泊的奏折之后,当着文武百官感慨:“让张泊去洮州,还真是朕没有看错人,垄断就是财富,不错,洮州只要垄断这一行业,必然会迅速崛起。张泊在安置这些吐蕃牧民的同时,便已替他们想到了日后的生计。不错,很不错,尔等在这一方面理当向张泊学习。”   叶尘看了张泊的奏折之后,可以想象得到,在多年以后,洮州皮草店面必然会如雨后春笋,原先的牧民们弃牧经商,就算仍然保持着游牧习性的部分吐蕃人也将更多地依靠洮州来获取财富,他们越富有,对祥符国的依附性就会越大,当一个人不需要依靠蛮力就能获取大量财富的时候,谁愿意拿刀拿枪,冒着性命危险去抢去杀呢!   叶尘沉思之后,突然说出了一席让韩熙载、贾宪、徐铉、李君浩等人大吃一惊的话来。   “我们祥符国原本的大部分百姓与吐蕃人之间,生活习性不同,处理事情的模式也不一样,洮州、清河州、凉州初期,不能只是简单地套用我祥符国现在已有的法规定制,而应当因时因地,灵活处理,在不知不觉之间让他们慢慢地接受祥符国法规。朕打算让这三州根据实际的情况,制定一些适宜的法规,不必拘于祥符国现有的一些法规。”   韩熙载、李君浩等几乎所有文武官员有些吃惊地看着皇帝陛下,在他们看来,法规的体系应当一脉贯之,即便洮州、清河州和凉州吐蕃人居多,也不应有所例外。但不等他们三人出言反对。叶尘继续石破天惊地说道:“朕准备给洮州、清河州和凉州特殊的地位,除了在军事上不变之外,其它的诸如民生,法规,商业等等,当由这三州官府自行决定,朝廷不会任加干涉。朕将这称之为自治!”   “这,这怎么可以?”韩熙载有些慌了,“陛下,这万万不可……”   叶尘哈哈一笑,挥手打断韩熙载的反对话语,笑道:“朕知道韩相公心中的顾忌和担忧。韩相公担心,这三州自治,自然是在朕和朝廷的领导下的自治,首先这三州官吏的任命权全在朕和朝廷手上。朕只不过是给三州官府在治理地方上更大的自由,让你们能因时因地,更加灵活一些而已。至于具体怎么做,朕也只是给一个大的概略,韩相公带领中书省细细研究琢磨,对这自治一事拿出一个方案出来。”   叶尘的这一想法,自然是来自他在后世时,数量众多的自治州,自治区,自治县的经验例子。   ……   ……   “主桅、前桅、后桅,全部再仔细检查一遍。海娃子,你去看下淡水和酒,小鱼儿,你给俺滚一边去,别碰那指南针,那是你动的么。”   寇准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腥味的空气,一边听着船主的吆喝声,一边远远望着犹笼罩在黎明薄雾中的杭州,心中充满感慨和对老师赋予自己秘密使命任务的期待。   两个多月前,寇准私调兵马平叛,坑杀近两千叛卒,按照祥符国相关律法,寇准当斩首。但是不管是寇准的身份,还是朝廷上下对于寇准在平叛过程中坑杀两千叛卒这件事情的争议,都不可能真正杀了寇准。但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的原则性太大,不可能轻描淡写的过去,叶尘苦思冥想了半个月后,决定将寇准发配至南海。   这个处罚在外人看来不可谓不重,但只有祥符国真正核心人物知道寇准另有重要使命。韩熙载亲自带领中书省忙活了一个月,从朝廷上下,全国各地以及祥符学院、祥符军事学院、民事研究司和军事研究司精心挑选一百一十四名官员以及各色人才,并做通这十百一十四人思想工作,以皇帝陛下亲自下密旨许诺的高官厚爵让他们自愿跟着寇准到南海来建功立业。从这件事就可看出寇准的秘密使命有多么重要。   这近两个月来,寇准带领这一百一十四人从祥符国夏京出发,在安全部严密的安排下,在十娃和周杰亲自部署下,甚至动用了名面上是宋帝赵德昭头号心腹张东的力量,才避开宋国宋卫府的探子和宋国官府的一次次检查,跋山涉水、过河渡江,不远万里终于要出海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起桅罗!起桅罗!”十余个大汉的声音齐整宏亮的叫了起来,顿时唤回了正在出神的寇准,他不由转过头去,只听见桅杆下的转轴出“嘎嘎”的巨大声响,但这声响瞬间就被淹没在众多水手们兴奋的叫喊声中。帆船上的三根桅杆在转轴的带动卜,数丈高的后桅、高达七八丈的前桅、还有那根十丈有余的粗大主桅,缓缓的竖了起舰。“啊,哦,哦!”带着无从想象的惊叹,一名和寇准年龄差不多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大叫了起来,顿时吓了寇准一跳,他看着身边的这个在格物一道上被喻贵妃和皇帝陛下都曾经高度赞扬的祥符学院物理学院四大才子之一,发明了指南针的刘志堂,不由微微一笑,心想等这家伙看见大海时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但这位才子却是全然忘记了他,又是兴奋,又是震惊的呆呆望着眼前巨人的主桅,嘴里聆自出单调的叫声。   对于自小出生在西北内陆,最多看过黄河和河船的人来说,第一次看见海船的巨大,的确是极为震撼的。   即使是寇准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海船起桅出海,虽然他见过更加高大的桅杆与船帆,知道最大的海船甚至有七桅甚至九桅之多,但在主桅竖起的那一瞬间,他仍然能感觉到震撼,如此高大的巨物,便在的他眼皮底下耸立而起,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船上的水手开始忙碌起来,桅杆下的绞盘不断出“嘎嘎、吱吱”的声响,棕色的船帆被十几个水手合力挂上桅杆,身处巨大的主帆与前帆之间,寇准几乎感觉自己被暮云错覃着,他双手紧紧握住舷墙,竭力平抑着自己的心情。   这是寇准这十八九年来永远都无法体验的感觉。甚至连想也想象不到。但是,此时,他心里的感觉却是如此鲜明,又如此的矛盾。他既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人力的卑微,又能清楚的感受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感受自己的雄心!   能造出这样的庞然巨物,能驾驭这样的海船跨越那看起来无边无际的海洋,那这么一瞬间,他没法控制这种东西,只能纵容着它在身体里东奔西突,不得安宁。   一艘驶得飞快的小船箭一般的滑到他们船旁,上面有人正向他们挥舞旗帜,那是杭州港内的指挥船只,正在引导他们驶出港口。   帆船仿佛行得很慢,但身边却似乎有许多东西在坛快的消逝,落在后面,越来越远。譬如杭州港,寇准假装自己正在观看前方的风景,马上便要日出了。他听人说过,海上的日出,红日出海,霞光万解,宛如千里熔金,如同希望,如同未来。   “右舷!右舷!”忽然有水手人声的吼了起来,帆船被后面递涌而来的波浪推拥着,微微倾斜。寇准侧过脸,原来是一只浩荡的船队,正从后方驶来。它们的船行速极快,不过盏茶的时光,那只船队的船便己经赶了上来,然后一艘接一艘,各式的旗帜在它们的甲板上方高高飘扬——“天海军”。 第1007章 被发配南海的寇准   寇准此次奉叶尘密旨要去南海和刘金元共谋大事,当然事先要从安全部调集一些南海以及宋国水师的一些情报消息,所天海军为何物他是知道的。   叶尘派刘金元和杜千秋占据了倭国,并且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宋国宋卫府打探消息的能力虽然没法和安全部相比,但是如此大的一件事情想不知道都难。毕竟多年以来倭国与华夏之间海商从未断过。而为了防范祥符国在海上的这一支海军,赵普和宋帝赵德昭,以及当时的曹彬早在去年便达成一致,组建了天海军,编制五万水军。   寇准瞬间便明白了这只船队的身份,显然是天海军例行出海训练。大宋水师战船的速度自然要比寻常商船快得多。   寇准按捺住拿出望远镜观看天海军的冲动,却是来不及仔细打量天海军,后者的战船便已经迅速的超过了他们。   天海军的船队一艘艘的超过了他们,最后渐渐消失在寇准的视线之中。寇准回过头望向越来越远的海岸,看着海岸上的港口慢慢消失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点,最后终将什么也看不见。   ……   ……   寇准一行多是北方人,从未见过海,有许多人晕船,还有一些人生病,并且看起来很严重。还好随行的人中有一名祥符国宫中御医,且针对晕船等情况有着充足的准备。但即使如此,这晕船与疾病让他们感受到恐俱,士气变得低落。   两天后,船队遭遇了一场暴风雨。当时寇准正在睡觉,但很快被甲板土的叫声惊醒,狂风暴雨让船颠覆得非常厉害,尽管他们的船非常大,但依然对抗不了这样的坏天气,船老大海上航行的经验非常丰富,连忙叫人将桅索放松一点,但是主桅和第四根桅杆,依然被折断。最终船老大下令放下几根桅杆,整整一夜,他们都在暴风雨搏斗。有两个水手在暴风雨时上到甲板帮助加固桅杆时,失足掉落到海中。   还好暴风雨持续了一天便天气好转,而且寇准一行很幸运的,并没有偏离预定的航道太远,但一直到他们到达刘金元所在吉普岛,他们都士气低落。   吉普岛海港的海水,碧蓝无边,往来的船只,进入这个美丽的港口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座高耸的石塔,矗立在海边,引导着远到而来的商船。吉普岛给寇准等人第一个感觉便是繁华、壮丽、干净,很难想象,在寇准等人预想中的“蛮夷之地”,居然还有这样的城市,这样的港口。   他却不知道这个港口,这个城市,乃至这个岛都是刘金元占领之后这大半年时间修建而成。吉普岛上的城市是用砖石垒成,城长数十里,在这高大的城墙外面,还有许多石塔,上面站满了持戈背弓的战士,城里的居民,热情有礼,远远超乎远道而来的寇准等人的想象。   寇准等人在这里,也见识到了天下异邦的商旅云集,不仅有形貌各异的夷人,更时常能听到有人在用大宋的广州话、泉州话、杭州话交谈。不过繁荣之中看起来有些混乱,寇准竟然看到了奴隶交易。显然这里以及另外两个岛,正如寇准之前掌握的信息所说那样,缺乏文官的治理,全部的很粗糙的军事管制。   寇准用望远镜远远的看见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刘金元带领一大群人在港口等着他们。   早在今年的三月二十九日,刘金元带水师和商船来到交趾国海域,适逢大瞿越国十道将军殿前都指挥使黎桓正在发生兵变,结果他们被大瞿越国水师误认为黎桓找来的帮手,遂战之,惨败投降。刘金元从降军口中知道大瞿越国内情况之后,以降军为向导,派出精兵护送使者联系到黎桓,与其达成协约——刘金元被黎桓封为水师大统领,刘金元带领水师军团帮其肃清大瞿越国另外两支水师。为此黎桓答应刘金元两个要求。   第一,战后将吉婆岛、昏果岛、占婆岛租借给刘金元十年。   第二,刘金元麾下海商可随意与交趾国任何港口进行商贸,且十年内不交税收。   而自五月份以来,祥符国本土开疆辟土,在短短四五个月时间疆土扩大了一倍之多的同时,远在万里之外南海的刘金元在得到大瞿越国吉婆岛、昏果岛、占婆岛之后,用了七个月的时间,与南海各个势力,包括大瞿越国朝廷大大小小十数次海战,终于依靠一万水师彻底在南海站住了脚,成为南海最强大的势力之一。   刘金元隆重的迎接了寇准一行,将他们接进了城中安顿下来之后,刘金元带领一众连长以上海军军官接了寇准带来的叶尘圣旨。   叶尘的圣旨里面大体说了两件事情,一是任命寇准为南海大使,让刘金元将文治之事全部交给寇准负责,且海军在一定程度上受寇准的节制。二是让寇准和刘金元在两年之内统一南海诸岛,建立一支人数在三万以上的海军。   ……   ……   开封,宰相府。   赵普面色阴沉,如今他与皇帝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算是彻底撕破脸面,势成水火,双方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让他最近有些担忧的是,皇帝赵德昭突然变得聪明老辣了很多,竟然将皇帝的先天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皇帝趁着此次岷州和熙州丢失的事情,硬是由原来的弱势变成如今和他赵普双方平分秋色。如今眼见着皇帝对朝堂的控制力以缓慢但却坚定的态势开始增长,赵普心中也渐渐开始恐惧起来。他很清楚,他的失败之日便是他们赵家九族被诛之日,甚至以皇帝对他的憎恨说不定将他千刀万剐,受尽世间极致痛苦才会让他死,当然真到那个时候,他也会提前结束自己的性命。   “吕馀庆有多大的本事,老夫很清楚,那张东打探消息或者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是个好手,但也没有此种手段和谋略。所以皇帝身边定是另有高人指点。”赵普眉头微蹙,对着一众心腹沉声说道。   顿了一下,赵普目光扫过众人,神色一片凝重,说道:“若是一直如次之下,老夫一族自然是被诛的下场,各位也和老夫一样。所以需早做打算,抢得先手。一旦得手,诸位便是老夫的开国功臣,荣华富贵高官厚爵,老夫是绝对不会吝啬的。”   众人脸色一变,但神色却已经一片肃然。   “好在我们为了今日这个目标已经谋划了一年多时间,一切事情只等发动。如今时不我待,形势逼人,诸位与老夫是共享这天下,还是被诛九族,便在此一举了。所以,按照之前的既定谋划去开始准备吧!谁的事情准备妥当,便给老夫汇报,等诸位负责的事情都完成之时,便是我们起事之时。”   “是,相公!”屋内,所有的赵普的心腹一齐应道。   ……   ……   同一时间,大宋皇宫的后宫。   李思烟一袭白衣,翩然而坐,面前一柱安神香,香烟袅袅。她盘膝安坐,十指拨弄,曲声便流水般泻来。时值春暮,百花仍然鲜艳,朵儿琴曲中,却有淡淡萧杀、秋风徐来之意。   她的琴声悠扬流畅,高遏行云,闭目听来,仿佛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似有鸿雁回翔瞻顾,上下颉颃的美丽画面。曲调起而又伏,绵延不断,悠悠雅雅,静中有动,在柳大家的十指拨弄下,更是妙到毫巅。   对面的宋帝赵德昭,静静而坐,双目微阖,手指随着她的曲声在几案上轻轻弹动,似为应和。   一曲抚罢,李思烟嫣然笑道:“陛下,思烟这曲《平沙落雁》还入得陛下的耳么?”   赵德昭张开双眼,含笑道:“思烟才艺冠绝天下,纵是一首寻常曲调,但经思烟调弄,亦如天籁一般,何况如此名曲呢?不过此曲意境太娴雅了些,唔……思烟可识得《广陵散》曲谱?”   李思烟黛眉微微一扬,娇笑道:“此曲又名《聂政刺韩王》,据说是引自战国聂政刺韩王的故事,昔日嵇康临刑三千太生为其请命而终不得免,遂索弹《广陵散》一抒激愤情怀,曲罢曾言:‘袁孝尼尝请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只不过各人琴风不同,这只是嵇康临刑激愤之语,言其所抚《广陵散》就此成为绝响,却不是说这首曲子就此失传,后人以讹传讹,遂道世间不复有《广陵散》矣。不过此曲流传确也不广,天下人识者寥寥,而思烟……恰恰是其中之一。”   她说到这儿,向赵德昭娇媚一笑,奉迎道:“想不到陛下与音律一道亦如此精通,竟知道这首曲子尚存人间,如果思烟所料不差,陛下定然是曾经听过的。”   赵德昭如今全然没有了这一年多对待其她女子时的粗鲁和放荡不羁,如今却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之所以这样,却是因为李思烟是李明轩的侄女。 第1008章 宋帝的谋主   李明轩是何许人?明面上的身份是一个多月前因为丢了熙州和岷州而遭到御史弹劾,从而被罢免职务,到京中听参的秦风路转运使。但暗中的身份却是圣堂二长老,圣党中七宗五姓中势力最庞大的李家家主。是圣堂中唯一能够与大长老玉枫相抗衡,而不落下风的人物。   当然,这些事情不管是赵德昭,还是赵普都是不知道的。甚至连祥符国安全部以及叶尘对此事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即使玉老魔活着的时候,玉道香当年是圣堂的圣女,但玉道香也没有见过李明轩。如今天下间知道李明轩身份的除了李思烟之外,恐怕便只有玉枫了。   但不管是什么身份,赵德昭知道与否,真正让赵德昭视之为依赖的却是李明轩如今成了他的谋主。这一两个月来,他在与赵普的明争暗斗中能够硬生生的由原来绝对弱势到如今平风秋色,这其中吕馀庆、张东和李继勋固然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但真正的关键人物却是李明轩,准确的说是李明轩的一系列谋略。   而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不让赵普看出虚实,赵德昭与李明轩之间问计或者谋划都是通过李思烟来完成。赵德昭甚至有时候怀疑一些谋略手段本身就出自眼前这位让他从心底深处真正滋生爱慕之意的女子之手。至于当年李思烟跟着玉道香帮助叶尘做事,以及玉道香曾经借李思烟琵琶女王的名头成为叶尘的小妾之事,赵德昭却是不知道的。   有着李明轩的原因,再加上赵德昭对李思烟的爱慕之意,便有了眼前性子越加暴戾,甚至变态的赵德昭很有风度的一面。   赵德昭故作威严的颔首微笑道:“不错,朕当太子时有人曾以此曲献于朕,朕甚是喜欢,既然思烟亦擅此曲,不妨抚来听听。”   李思烟调弄着琴弦道:“《广陵散》描述聂政刺韩王气象,有‘刺韩’、‘冲冠’、‘发怒’、‘报剑’等篇章,虽声调绝伦,却愤怒躁急、最不和平,有乐曲中素有所谓‘以臣凌君之象’,恐有欺君之意。”   赵德昭怔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阴戾,笑道:“思烟尽管抚来,那赵普狗贼之心已经路人皆知,这一首琴曲奏出,正好让朕警醒。”   李思烟嫣然道:“如此,思烟献丑了。”   她凝神屏息片刻,纤纤十指抚上琴弦,一首千古绝唱《广陵散》悠悠扬起,玄起处风停云滞,人鬼俱寂,唯工尺跳跃于琴盘,思绪滑动于指尖,情感流淌于五玄,天籁回荡于苍天,仙乐袅袅如行云流水,琴声铮铮有铁戈之声,惊天地,泣鬼神,令闻者无不动容。   赵德昭闭目倾听,胸怀起伏,神色一度扭曲,琴到急骤处,他长身而起,一把将身前桌子推到在地。   李思烟眸中嘲笑一闪而逝,但赶紧跪了下去,娇声道:“思烟触犯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赵德昭双拳微微攥起,心怀激荡,目泛寒光,就连身边美人儿幽幽沁入他鼻端的诱人香气儿也似无所觉了……半晌之后,他才恢复了一些理智,上前将李思烟扶起,柔身说道:“是朕失态了,这不怪思烟。唉……只是李爱卿何时才能将赵普老贼一系奸贼全部杀了。”   李思烟连忙说道:“陛下放心,只要按照思烟伯父的谋划,赵普一系奸贼已经逍遥不了多长时间了。”   ……   ……   罗耀顺与被宋帝贬为庶民的曹玮并肩坐在三楼雅座中,凭窗望去,左前方是皇宫,右前方是大相国寺,遥遥对峙的是樊楼,眼皮底下就是如雪的秋菊,开封美景尽收眼中。两侧是楼中四个美人儿各擅胜场,各具气质,清风徐来,拂得她们衣带飘飞,犹如天上仙子。明日便是曹玮离京,去洛阳之日,罗耀顺今日特意给曹玮践行。但两人的注意力却是没有在这四个开封名妓身上。   曹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顾着喝闷酒,罗耀顺同样持杯沉吟,充耳不闻,他这些天心中始终有些古怪的感觉,却不知症结出在哪里。   罗公明如今贵为参知政事,但一直在赵普和宋帝之间摇摆不定,没有倒向任何一人,这些天朝廷帝相之争越来越凶险,罗公明的眉头也没有舒展过,每天都交待罗耀啧行事无不警惕小心,事实上今天来给曹玮践行,罗公明再三阻止不让罗耀顺来,后者也是偷偷翻墙偷跑出来的。   此时曹玮与罗耀顺又一碰杯之后,前者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去西北相助吐蕃人之前一直不后悔,但回到开封之后,看了如今朝廷局势,我却是后悔之极。”   罗耀顺举起杯来,二人轻轻一碰,捧杯饮酒,罗耀啧大袖遮面,一口将酒喝了,正准备安慰一下曹玮,双眼突地张大,他想起那种不舒服的古怪感觉最初由何而来了。   他早上去枢密院当值,路过皇城时,心里就始终觉得有点不自在,现在突地想起来,当时无意中一瞥,皇城门站岗的几名禁卫似乎不是平时的侍卫。   罗耀顺知道皇城城门侍卫有三班,他每日上下班都要路过皇城门,多少都有些脸熟,可是今日所见的几个,并不是平时守门的几个卫兵,尤其是……其中有一个现在想起来,似乎在几年前曾经是宰相府中的护卫。   这个护卫,就像密密编织的上一个小小的线头儿,顺着他向下探索下去,许多看似无疑的事情都牵连起来,在罗耀啧心中重现了它的脉络,一个大胆的念头突地跳入罗耀啧的脑海:“难道……宰相赵普真的敢做那大逆不道之事?”   一阵秋风吹来,罗耀啧如置心冰壶,寒气扑面而来……   罗耀顺自叶尘判出宋国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枢密院中担任枢密院丞旨这个极为重要的位置,所以他对军中这一年多的变化是很清楚的。这一年多以来,赵普私下与要许多禁军将领眉来眼去,并且利用各种机会往军中安插他的心腹,这其中赵普到底在军中掌控了多少人,多少军队,罗耀顺也不是很清楚。   曹彬被赵普蒙骗,一直认为赵普不会造反篡位,所以有时候也没有多想,但曹彬却是不知道有些时候,在关键部位,只要能有一个得力的马前卒就足以做成大事了。   近些时日以来,皇帝与宰相之间的争斗渐渐由弱势成为如今不分上下,但看似不分上下,可是以皇帝的先天优势,宰相若是不能占据绝对优势便是极为危险的一件事情。这一点赵普不会看不到。   “赵普已经感觉到了失宠的危险,而且要孤注一掷,进行反扑了!”这就是罗耀顺得出的结论,虽然不能确定,但是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丝可能,便都是天大的事情。罗耀顺本来想将自己的怀疑告诉曹玮,但一想他父亲罗公明曾经说过曹彬或许已经和赵普是一伙,这件事情曹玮是否知道?最终罗耀顺没有告诉曹玮。   罗耀顺神不守舍的样子看在曹玮眼中,便显得他对今日饮宴全无兴趣了。曹玮今时今日的处境,致使心境非常敏感,饮宴的兴情便也淡了,再喝几杯,便起身告辞。   罗耀顺也不挽留,将曹玮送下楼去,便匆匆赶向家中。他要将自己的怀疑告诉父亲,然后要商量一下他们罗家如何应对。   罗公明听了罗耀顺的猜测怀疑之后,并没有多少意外,略一沉吟,叫来府中老管家,问道:“老夫让你将府中所有店铺和土地折成银钱,全部存入吴越钱庄,此事办得如何了。”   老管家说道:“回老爷,此事已经办妥,总共是十三万两银子,已经全部存入吴越钱庄,存的是人契,不用票据只要老爷或者公子在任何时候只要有吴越钱庄的地方都可以取银子。”   罗耀顺听了父亲和管家的对话,不由目瞪口呆,此事他却是一点都不知道,不禁问道:“父亲,这是为何?我们罗家真若是受到牵连,以宰相和陛下的狠辣,必然是全族上下轻则全部下狱,重则全家被处死,如今将银子存入吴越钱庄,我们又有何用。”   罗公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老了,可是你还年轻,你是我们罗家的未来,所以你带着喜儿和双儿,还有你母亲,你们现在便收拾东西,天黑之前,马上出城。而之所以将银子全部存入吴越钱庄,是因为吴越钱庄在祥符国也已经有钱庄。”   罗耀顺脸色一变,说道:“父亲,我们罗家从未倒向宰相和陛下任何一方,就算牵连,也不应该这般严重吧!”   罗公明摇了摇头,说道:“因为陛下已经是个疯子,如今看来宰相赵普为了那个位子也变成了疯子。按照这两个疯子的行事习惯,不管是谁最后赢了,我们罗家一直不偏向任何一方便会成为这两个疯子最憎恨的事情。” 第1009章 罗耀顺的血书   “到时候我们罗家恐有族灭之危,所以你今天连夜找个借口,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到时候你看情况,若是我死了,你便带全家去祥符国投奔叶尘去吧!”   罗耀顺却是没有想到事情已经这般严重,但细细想来这些天赵普和皇帝做的事情的确几尽疯狂。但丢下父亲一人,肯定也是不行,便急声道:“父亲,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出城躲一躲,等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再看情况是留在大宋,还是投奔叶尘。”   罗公明说道:“我身为参知政事,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盯着,我要是跟着你们一起出城,恐怕咱们全家一个人都出不了城。退一步说,如果今晚真的有事,你说咱们是一家人都留在开封易于脱身,还是我一个人走更容易脱身?何况你们走后,我虽看来只是一人,但是到时候形势明朗,叶尘留在开封的势力肯定能够明白我们罗家是要投奔祥符国,到时有他们暗中相助能够逃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但若是你们不走,那十娃、周杰之流便不好决定,明白了么?”   罗耀顺犹豫半晌,这才勉强应道:“是,孩儿依从父亲的吩咐,父亲自己……千万保重。”   ……   ……   夜风习习,罗耀顺带领除父亲之外全家人坐了四个马车,只带了少量行礼,在二十多名罗家护卫保护之下,出了开封城。   深秋之夜明明已经有了冷意,可是罗耀啧骑在马上却已是一身透汗。   转身看了一眼夜色中巍峨耸立的开封城了,罗耀顺却突然勒紧马缰站在了那里。   他突然感觉不管怎么说自己应该给皇帝陛下通知一下,而以父亲的性格,肯定不会做这件事情,而他也不能亲自通知,以免万一赵普事成,绝了父亲的一线生机。   正在犹豫为难之际,罗耀顺突然看到城门口有一个乞丐。他当然知道开封乞丐十有八九是那位忠于叶尘的十娃地人。没有思考多长时间,他便快速的撕下了下摆衣服,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向那乞丐走了过去。   罗耀顺知道这一年来,宋卫府对开封的乞丐有过筛选扫荡,如今的乞丐中有些很有可能是真正的乞丐,他此举冒的风险极大,不过,他已经想好了,待会看那乞丐神色变化,若是真乞丐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杀死。   罗耀顺的运气不错,这个乞丐竟然认识他,看其神色变化应该是十娃的人,并且看样子在十娃手下有些地位,因为罗耀顺从这个乞丐的神色变化中看出对方知道他和叶尘的关系。   很快,这个乞丐便将罗耀顺写有血字的布条送到了藏在某处秘密巢穴的十娃手中。十娃其实这些天对赵普要动手的事情也有所察觉,但这几天宋卫府的人突然疯了一般的四处开始搜捕他们的人,他逼不得已下令潜伏龟缩,这无形中影响了消息的打探和向外传播,现在看来宋卫府如此做是为了配合赵普行事。   叶尘当年没有杀赵德昭自然是有原因的,十娃正是知道这个原因的人,所以十娃没有思考多长时间,便有了决定。   他自然不会派人闯宫?十娃虽然被称为开封地下世界之王,但是若想带人闯宋国皇宫,那也是死路一条。   能找谁?能去找谁?   十娃轻易的便想到了宋帝的死忠之臣参知政事吕馀庆。   ……   ……   皇宫,崇政殿,帷缦一闪,内侍都知王进光幽灵般地闪了出来,他仍然谦卑地弯着腰,来到一名侍卫司军都指挥使之前,说了一句暗语。后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都准备好了?”   王进光谄媚地笑:“这位将军放心,这皇宫之中上上下下,只要是我们的人,奴婢都已经通知了他们,并且也都做好了安排。”   “好,好,这是杀头的前程,你对相公忠心耿耿,相公不会亏待了你,一切依计行事。”   “遵命。”   王进光谄笑着答应一声,带着他的两个义子悄然退去。   ……   ……   “这位壮士,你要甚么?”   吕馀庆自梦中醒来,只见室中已燃起灯来,面前站着一名青衣蒙面、手中持刀的夜行人,不禁又惊又惧。不过他毕竟做了多年的大官儿,还算沉得住气,轻轻推开拥在怀中的俏媚侍妾,故作镇静地坐起身来。   “起来,马上穿好衣服。你,滚开一些!”   那个夜行人说出来的话蕴含着一股冷意,他挑开被子,用刀刃在那个花容失色、簌簌发抖的十五六岁美娇娘大腿上一拍,骇得那少女一跤跌下地去,粉弯雪股、酥胸妙脐,在薄如蝉翼的薄纱衣裙下若隐若现,羞得她赶紧拿手掩住衣裙难以掩饰的羞处。   吕馀庆变了变脸色,沉声道:“壮士若要求财尽管取去,若是刺杀朝廷大臣,你该知道,天下之大,也再没有你容身之处。”   夜行人冷笑一声,一双眼睛神光闪动,低叱道:“老子不是求财,也不是求色,而是来保你的前程,保你家皇帝主子的前程。”   “什么?”吕馀庆又惊又疑地问道:“什……什么前程?”   ……   ……   宰相府中,赵普的一众亲信都已经齐聚一堂,一个个看着赵普,双眼放出紧张炽热的光芒。   赵普深吸一口气,说道:“大事已成了一半,如今各位分头行动吧!”   所有心腹听了之后,不约而同地长出了口气,躬身称是,然后一一匆匆离去,最后离开的宋卫府情报司使范长才走之前想了一想,忽然说道:“相公,罗耀顺今日傍晚突然带领罗家上下除罗公明之外的大大小小十九口人出城而去。”   赵普刚刚举起茶杯,闻言不由攸然变色,沉声道:“范长才。”   范长才踏出一步,抱拳道:“属下在。”   赵普说道:“你派人去罗府上,把罗公明先看住,然后派人出城去追罗耀顺一行人,将他们抓回开封,还有路上与罗家人有接触的人全部杀了。”   范长才重重一点头,转身出了宰相府。   赵普走到窗边,推窗望月,月色皎洁如水,他的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喃喃自语地道:“做了如此多的准备,应该没有问题。当初太祖能够陈桥兵变,从柴氏手中夺得天下,黄袍加身,坐拥天下,我为什么不能。大不了让赵德昭的那七岁小儿子先过渡几年而已。”   ……   ……   一辆马车,沿着御街吱呀吱呀地走向皇城午门,马夫赶着马车,听两匹马的蹄声,心里头暗暗纳罕:往日里这两匹马拉车那是何等轻松,今儿个吕相公怎么变得这么沉了?   车厢中,青衣蒙面人、当朝参知政事副相吕馀庆和他最得宠的小妾挤成了一堆儿。十五六岁的如花似玉小姑娘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嘴里塞着一团布,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端坐在轿中央,手中拄着一口明晃晃利刀的青衣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吕馀庆头上的官帽帽翅之长仅次于宰相赵普,此时只能侧着身坐着,他看着中间的青衣人,低声问道:“壮士,你倒底是什么人?”   青衣蒙面人寒声说道:“勿需多问。”   吕馀庆咽了口唾沫,说道:“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今既然已经知道赵普老贼谋反,不需要你监督,肯定进宫护驾的。”   青衣蒙面人冷哼一声说道:“蠢货,老子跟着你,是为了防止你还未进皇宫,便被人给杀了。老子是保护你的。”   吕馀庆身体一震,忙应一声是,目中却频频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午门到了,站岗的禁卫惊讶的喝叫声传来:“上朝之时还早,这是哪位大人深夜到了宫门?”   吕馀庆缓缓拉开一角轿帘,那美妾若酒偎在轿角,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看自己官人,再看看端坐持剑的青衣人,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吕馀庆探出半个身子,又下意识地回头一望,青衣人手腕一翻,刀忍已横到他爱妾颈上,把那少女吓得蜷成一团,明媚的大眼睛中溢出泪光来,吕馀庆看了一眼蒙面人,便神色如常的走了出去。   “哎哟,是吕相公啊。这深更半夜的,您……上朝早了点吧?”   吕馀庆强自笑笑,说道:“本官有要紧国事禀奏官家。”   “什么?”   那守门的校尉面露难色:“吕相公,深更半夜的,禁宫已然上钥,未至天明,概不开启,这个……相公是知道的。”   吕馀庆淡淡一笑道:“规矩是规矩,官家什么时候守过这等死规矩?这些年来,官家深夜召见大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赵相公曾多次深夜入宫,早有先例,怎么换了本相就不成了?”   那校尉干笑道:“吕相公,赵相公那是宰相大人,吕相公与宰相大人还是不同的……”   吕馀庆眉头一挑,说道:“本官说过,有十万火急的要事,不得不来,你有闲暇在此与本相聒噪,何不入宫请旨听听官家的意思?若是耽搁了大事,你担待得起么?” 第1010章 兵变   旁边一个校尉阴沉沉地道:“吕相公,什么要紧的事,须得连夜入宫?官家如今已然就寝,我们只是一些守门的小校,惊扰陛下,可是吃罪不起呀。”   灯光下,吕馀庆突然感觉这个说话的小校有些面熟,仔细一想曾经在赵普的府上见过,好像曾经是赵普府上的一名护卫。   吕馀庆眯起眼睛,沉沉问道:“官家夙兴夜寐,常常处理公务直至深夜,你一守门小校,如何晓得官家已经睡了?”吕馀庆阴沉着脸呵斥道,副相的气势这一瞬间完全爆发了出来。   那名校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颤,但这时从旁边出来一队禁军,来到吕馀庆面前,大声道:“吕大人,末将接到命令,今晚有流贼进入京城,欲行不轨,上锋怕对各位大人不利,所以请大人们都暂时不要出府。”   吕馀庆嘿嘿一声冷笑,“流贼?笑话,我堂堂大宋参知政事,焉能让几个流贼吓得不敢出门?走开,本官有紧急公务,耽搁了本官的大事,小心你的脑袋!”   那校尉官脑袋一缩,显然为对方气势所迫,后退了一步,却仍是道:“抱歉,吕大人,末将接到的命令就是保护吕大人,绝不能让吕大人出门!所以请吕大人随末将回府吧!”   “你想干什么?”吕馀庆大怒,“保护本官,还是囚禁本官?你上司是谁,本官奏请陛下,马上让他滚蛋!”   这名军官站得笔挺,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吕馀庆,而是对两边说道:“请吕相公回府!”一挥手,一群禁军士兵一拥而上,已是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   吕馀庆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两行老泪流下。   吕馀庆脚步蹒跚地上了马车,那名军官也没有看马车里面,便强行将吕馀庆赶回府中。并且在府外一层层围了起来。   回到书房,吕馀庆一言不发,挥笔疾书,连着写了好几封信,然后一一封好。递给心腹管家吕成明,道:“吕成明,找到机会,将这些信送出去,收信人我已写在了信封上,恐怕我们已是难得出府了。”   接过信,吕成明小心地问道:“老爷,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禁军怎么敢来堵我们的门?”   吕馀庆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吐出两个字:“兵变!”   ……   ……   因为李思烟进宫,宋国皇宫中的太监宫女,以及大内侍卫,甚至皇太后的日子都好过了一些,所以宫中原来死气沉沉的样子如今好像也有了几分生气,特别是赵德昭在李思烟的劝阻下,对身边宫女太监好了不少,没有了无缘无故的被杀死或者残酷的处罚,反而还有了一些赏赐。   赵德昭今天在万岁殿设下家宴,后宫妃嫔,皇子和皇女共聚一堂,自成为皇帝以来,难得有这样相聚的时间,赵德昭心情看起来很好,与平时判若两人,若不是样貌没有变化,这些后宫嫔妃都禁不住会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皇帝陛下。   后宫自皇后以下,数十名妃嫔在向赵德昭行礼之后,按照位份一一就座。赵德昭这一年多的爆戾让包括皇后和嫔妃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惧怕赵德昭,而赵德昭突然组织这次家宴,没有让他们有多少喜悦,反而让他们在赵德昭面前更加战战兢兢,不敢稍有逾越。赵德昭早在成为皇帝之前便已经有了一个五岁大的儿子,如今却已经七岁,只不过这个儿子的母亲生完这个孩子没有多久便死了。而之后又多了两岁皇子和一位公主,年龄最大的三岁,最小的才半岁。   御膳房中各色菜式流水价般地端了上来,赵德昭提起银筷,尝了一下,神色有些僵硬地笑道:“大家随意吧!”   皇太子坐在赵德昭的右侧,虽然才刚刚七岁出头,但一举一动已颇有一点小大人模样,目不斜视,细嚼慢咽,而另一边的两位小公主年纪尚小,看到满桌的珍味佳肴,却是按捺不住,狼吞虎咽地大吃,显然平时也是极少吃到这些东西的,看得赵德昭不由有些心酸。自他成为皇帝以来,赵普之所以能够权倾朝野,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赵普掌控着财权,之前他与赵普没有撕破脸皮还好,但这几个月前来与赵普彻底你死我活,皇宫中的开销用度便被赵普削减了九成以上。所以这几个月皇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慢点吃,慢点吃,还有很多!”赵德昭没有了以往的爆戾,爱怜地看了两个小公主一眼,破天荒地提起银筷,给两个小公主挟了一点菜。   两位小公主却也是甚懂礼节,赶紧站了起来,奶声奶气地道:“多谢父皇!”赵德昭微笑着点点头,“坐,坐。”   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太监们鱼贯而入,巨大的牛烛将熙和殿照得一片通明,外间,整个皇城也在这一瞬间被点亮,一片金壁辉煌。   家宴已结束,赵德昭与妃嫔们坐在殿中,随意谈笑,这一年多以来,赵德昭从未享受过这种天伦之乐,太子正襟危坐于赵德昭身侧,侧耳倾听着父皇与其他人的交谈,而两位小公主却仍是不脱稚气,在殿中跑来跑去,嬉笑游戏。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德昭微感诧异,正惊讶之间,大内侍卫统领汪海江一脸惊慌地出现在殿门口,在他的身后,大内太监总管高德志急步赶来。   赵德昭心中一沉,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这二人通报也等不及,便闯了进来。   “陛下!”汪海江快步而入,向赵德昭及一众妃嫔行了一礼,也顾不得如此闯进宫内已是大大逾礼,急声问道:“陛下,皇城禁军突然大规模调动,不知是否陛下下得旨意?”   赵德昭霍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皇城禁军突然大规模调动,臣没有接到谕旨,不知是不是……”话说到这里,汪海江看到赵德昭的脸色,已是明白皇帝并不知情,与赵德昭四目相对,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一片。   “高德志,传张风虎!”赵德昭厉声道。   殿内妃嫔们虽说不通政事,但这样的异动,长居深宫的她们也知道代表着什么,殿内死一般的沉寂,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惊慌的神色。   “你们带着孩子去太后宫等候!”赵德昭吩咐道:“汪海江,你调集大内侍卫,守卫皇宫。”   “陛下,如果是皇城禁军作乱,那就肯定是张风虎,而张风虎在成为皇城禁军厢都指挥使之前则是大内侍卫统领。”汪海江的声音颤抖着道。   赵德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心情,说道:“那就调集所有大内侍卫守卫崇政殿、万岁殿和太后宫,马上命人敲响烽火钟,向城防军和城外京禁军报警,宣他们进城护驾。”   汪海江匆匆而去没多久,高德志又一路狂奔而来,说道:“陛下,找不到张风虎,他不在宫中。宫外奴才出不去了。”   赵德昭已经明了出了什么事情,“叛贼!”他恨恨地骂了一声,“走,我们去崇政殿!”   ……   ……   陇国公府,李继勋今天同样组织家宴,并且还喝了一些酒,李家上下一门忠烈,全部在军中任职,今年李继勋将在京都禁军中任职的两个儿子和四个孙子全部叫了回来,此时一众李家成年男子都已微有酒意。   当,当,当!沉闷的钟声忽地众人耳边响起,厅中瞬间便凝固下来,李继勋三子李树之愕然道:“父亲,孩儿是不是喝多了,怎么听到了烽火钟?”   众人脸上都是震惊之极,他们中级别最底的是李继勋最小的一名十八岁的孙子,如今也已经是一名营指挥使,他们当然知道烽火钟敲响意味着什么。看到众人的神色,李树之立马知道自己并没有妄听。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京城有人作乱,父亲,我们……”   “坐下!”李继勋将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喝道。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继勋,他们的父亲或者祖父此举,显然是早知这场阴谋,性格鲁莽的李树之指着自己父亲,说道:“父亲,莫非是你,你……”   李继勋一个巴掌扇过去,怒骂道:“你个兔崽子胡说什么?你老子我岂是这种犯上作乱之辈子?是赵普动手了。”   “是赵普,父亲那还不赶紧调集兵马救驾。”李树之挨了一耳光,还没有长记性,大惊道。   李继勋冷笑一声:“此时救驾,你可以出我府去看一看,我们李府外已是重兵云集。我们如今连家门也未必出得去,谈何勤王救驾。”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闭上双眼,然后睁开时,脸上已经一片肃然,说道:“现在我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   ……   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密室之中。被宋帝赵德昭视之为弘股之臣的李明轩坐在主坐之上,身前站着一脸恭敬之色的李思烟。   “大伯!赵普果然兵变谋反,如今京都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发展。”李思烟给李明轩添上茶,小声问道。 第1011章 宋帝死了   李明轩喝了一口茶,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着说道:“那赵普在朝廷上下,皇宫内外,以及军中不知道埋下了多少人,隐藏得太深,如今之计,唯有此法方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明轩说完,半天不见李思烟回应,李明轩抬头看了一眼,便明白后者心中所想,宠溺的摸了一下李思烟的头,说道:“大伯知道你当年与那叶尘有过一段时间共事,自此之后看人的心气便变得很高,连堂堂大宋皇帝都看不上。但是宋帝你看不上,可是一国之母的皇后之椚难道你也看不上。更何况宋帝答应事成之后,除了立你为皇后之外,还要立我为宰相。这件事情是我李家自大唐之后能否重返朝堂,重新成为当世大世家的绝佳机会,你绝对不能任性。”   李思烟咬着嘴唇,说道:“大伯,思烟明白,思烟知道怎么做。”   ……   ……   开封城外,护卫京畿的各军大营几乎在同时听到了皇宫之中那震撼人心的烽火钟声,平静的大营顿时沸腾起来,云骑军、武骑军、捧日、天武、龙卫、神卫、神勇、宣武等各军大将迅即集合麾下人马扑向开封,两个时辰之后,十万禁军兵临开封城下。但此时,开封城门紧闭,迎接他们的却是城上两万城防禁军的严阵以待。   雄伟壮观的开封城墙此时却也成了阻挡赵德昭救命稻草的天堑。城外各军厢都指挥使又惊又怒,合兵一处,但却只能望城兴叹。   皇宫之中,皇城已完全落入到皇城禁军之手,三千大内侍卫中有近半叛变,剩下的一千五千大内侍卫全部缩到了崇政殿之外,层层叠叠地死死围住,大内侍卫统领汪海江执铁枪,站在崇政殿高高的台阶之上,在他的身后,便是宋帝赵德昭,这里,已是他们最后的倚仗。   不是很急促的马蹄声敲在外面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成了这里所有人的摧命符。   没过多久,一队队的士兵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禁军将士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一驾驾巨型强弩被推了上来,饶是这一千多名大内侍卫都是悍卒精勇,甚至其中还有不少高手,但面对如此阵势,也是面露惊慌之色。   叛军两边分开,宰相赵普,参知政事卢多逊,枢密院副使马志阔,以及城防军统领张风虎和宋卫府情报司使范长才等一众人出现在崇政殿外。   赵普越众而出,看着台阶之上的汪海江,一字一顿,慢慢地道:“汪海江,放下武器投降,或是全家被诛杀,你选择吧?”   赵普的手高高抬起,强弩带着令人牙酸的声音开始绞紧,汪海江的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水掉下来,他知道,赵普的手落下之时,便是强弩的弩箭射出之时。回头看着紧闭的崇政殿大门,汪海江发出一声长叹,手里的长枪当的一声落在地上,随着汪海江手里长枪落地,这一千五百多的大内侍卫的战斗意志被彻底瓦解,并且很快被张风虎缴械,带到一边看守了起来。   赵普傲然一笑,举步向着崇政殿大步前行,殿门大开,赵普站在门口,殿内宋帝赵德昭脸色苍白,一手携着皇太子,立在大殿中央。   ……   ……   凌晨,一名传旨太监携带盖有赵德昭玉玺大印圣旨及枢密院大印的命令文书至开封城外,令各军立即回营,并着令各军厢都指挥使进宫面圣。旋即,进宫的大宋京畿禁军九军的厢都指挥使中的五位以谋反罪被下狱。   三日之后,赵德昭皇帝暴卒。宰相赵普,参知政事卢多逊、枢密院副使马志阔,以及城防军统领张风虎等人拥七岁太子登基,国号天庆。下令全国举哀,为赵德昭举行葬礼。同日,天庆皇帝加封赵普为辅政大臣,马志阔为枢密院使,张风虎为枢密院副使,范长才为宋卫府总司使。   而原参知政事吕馀庆和枢密院使李继勋因被怀疑与五个军的厢都指挥使的谋反一案有关,被下狱待审。一时之间,开封风云色变,京都百姓家家户户挂上白灯笼,开始给已经被宣称死亡的赵德昭带孝。   ……   ……   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在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中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祥符国军队人数不断增多,武器装备需求量急剧提升,再加上每隔一段时间的大战,所耗费的各种攻城器械和海量的武器装备,快速的推动着祥符国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的快速发展,这种发展可不光是生产规模的扩大,还有生产速度和效率的提升,以及武器装备质量的提高,此外便是一些新式武器装备的诞生。   当然造就这一切的发生可不简单只是战争的推动,宋国和辽国这些年同样战争不断,军队人数更多,但为何没有这样的辉煌成果?整个天下的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是祥符国伟大的皇帝陛下叶尘。   具体来说便是叶尘施行的一系列的政策和手段的结果,比如对格物学的重视,祥符学院的开办、武器装备研究司和民事研究司的组建,专利申请和奖励制度的实施,以及大力提升匠师这个行业的地位及丰厚报酬,此外还有叶尘让基地开办的匠师培训技术学校,等等,就因为有了叶尘对这些事情的大力推动,才有了如今让大宋和大辽,乃至整个天下各个国家和势力都想要一窥秘密,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要得到一字片语秘密的武器装备生产基地。   此外,随着基地规模的不断地扩大,使得国内国外各地的有着一技之长的匠师蜂涌来投,大匠师逐年增加,这也让宋国和辽国、大理等国家势力加强了对自己区域内人口的管控,特别是匠师的管制和监视,严禁他们随意出境。   如今一年多前的小镇现已扩大了数倍之多,虽然祥符国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实行的是军事化管制,但武器装备生产基地之外,依托武器装备生产基地而发展起来的小镇上,却居住着匠师们的亲属家眷,匠师们严格落实周末一休制度,每工作七天都会得到一天的休息时间,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回到镇上自己的家中,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匠人们的社会地住提高了,腰包也鼓了起来,便有精明的商人看到了这边的商机,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在这里买地起房,开了商铺,做起了买卖,随后来这里做生意的商人便如同井喷一般的增长,如今这里的人数已超过了五万人,足有一个县城的规模了。而如这般的突然出现的小城不止这一个,还有夏京城东边的民事研究司及各个工坊所在地域同样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小城。   武器装备生产基地所在区域以前是属于夏京府衙下瞎的武山县管辖,后来又直接划为军枢部装备部管辖,这一年多来随着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的高速发展,韩熙载和杨继业经过商讨研究,奏请叶尘同意之后,干脆将武器装备生产基地这整片区域独立出来,成立了一个县治单位,因为这个县里居住生活的都是匠师和他们的家眷,以及看守基地的军队及军属,韩熙载便将他命名为武工县,派遣官吏管辖,由祥符国中书省朝廷直接管理。   武工县行政上虽然直属中书省,但实际上在它头顶上还有另外两个部门也可以管辖他的具体事务,其一自然是军枢部装备部,因为祥符国的武器装备几乎全部从这里出产,他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其二却是安全部,因为这里安全保密事务太重要了,甚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涉及到安全保密的事情。   三个部门,权力最大的却是装备部,中书省直司的武工县县衙只是进行武工县的日常管理,维持治安,收取赋税,而安全部这里设了一个办事衙门,和驻守在这里的一个营军队负责各种安全保密和防卫事宜。军枢部的装备部的管辖权却是极大,并且对武工县的核心武器生产基地有着直接的管辖权。这其中包括武器装备的生产研究,建设和生产,匠师的升职奖励,等级评定等等,还包括将武器装备给各个军团分配调拨,以及各个军团的下单或者是收货。总之几乎参与到整个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的所有工作中去,鉴于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对整个祥符国的重要性,军枢部装备部部长喻文经杨继业同意,奏请过叶尘之后,干脆将自己装备部衙门搬到了武工县。   整个武工县分作了生活区和装备生产基地两个区域,两个区域之间被一堵围墙隔开,生活区不禁往来,但要进入装备生产基地,则不是那么容易了。每一个装备生产基地内的匠师或是学徒,都有一个特制的腰牌,一个独拥的编号,只有拥有这些腰牌的人才能出入基地。 第1012章 冲锤   而基地内一些要害部门,更是警卫森严,闲杂人等是根本无法靠近的,比如武器装备研究司的大院子和火药武器厂房等。   安全部这里除了有一个专设的公开部门,暗地里布下的探子更多,而外围,还有一个营的军队在此驻防。一年多以来,随着武工县的不断扩张,安全部每过一段时间便会破获几起企图潜入厂区的暗探,其中不乏轻功高明、武功高强之辈。   今天的武工县更是非比往常,祥符国皇帝陛下将要来视察,所以天蒙蒙亮,武工县便开始戒严,街道上布满了荷枪佩刀的士兵,人群之中安全部的探子早已撒下,警觉地探寻着可疑人员。   武工县县令、安全部在此地分部司使、装备生产基地总管,武器研究司使等大小一百多名官员早早等在了这里。当年在大宋华夏卫府武器司的大匠,如今武器研究司使刘东明春风满面,当年那个烟熏火燎,不整边幅的纯技术人员现已可算是一个很有修养的官员了,身着簇的六品武官袍子,现的他已经不需要自己亲自研究动手去研究,更不会亲自打制器械,只要组织和督促好手下的各个不同研究部门的研发,协调人手的调配和经费物资材料等等。不断的更新进步现有装备和发明创造新的武器装备便是他如今唯一的目标。   对刘东明来说,完成这样一个角色的转换让他很是痛苦了一段时间,从起先的毛手毛脚,四处出岔子相比,现的他已是游刃有余,这让他想起当初陛下对他说过的话,做一个合格的研究司司使,比做一名优秀的大匠要难得多。而相比来说,前者比后者对祥符国所作的贡献也要大得多。就是因为他看清了这其中的道理,所以才没日没夜的去研究学习,去钻研领会,时至今日他终于成功的从一名优秀的大匠师转变成了一个名合格的领导者和组织者,现在他的手下有很多大匠师单是论手艺比当初处于巅峰时期的他还要强上许多,这也让他很庆幸,如果没有成功转型的话,那么今天的刘东明就绝对不会再是武器装备研究司的第一人了。   正感慨之余,已有下属飞奔而来,远远便说道:“几位大人,陛下的仪仗车驾已到了武工县外!”   众人慌忙整理官服,调整神色表情,做好迎接皇帝陛下的准备。因为叶尘早就下过相关旨意规定,类似的视察不允许远迎,否则这些人肯定是前往十数里地之外相迎的。   ……   ……   叶尘很满意武工县的现状,一切都那么的井井有条,忙而有序,这几个月来,武工县的生产效率大大提高,每日出产的军械已出乎叶尘的预料,而且质量上也大有提高。现在唯一存在的大问题是因为铁矿距离武工县距离稍远,来回运送影响了一些武器装备的生产效率和加大了成本。   叶尘的第一站是军械厂坊。装备部部长喻文是陪着叶尘一起来的。   喻文和刘东明等人陪叶尘的身边,一边陪着叶尘观看,一边替叶尘作着解说。   “陛下,这里是巨型枪弩和快弩的生产厂坊,巨型枪弩体型巨大,携带运送不变,我们一直研究能不能在不减弱威力和有效射击距离及准性的情况下,减小枪弩的体积和操作步骤,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试险,现在我们制造的巨型枪弩较之以前已大有改善,现在已经在上次将齿轮使用的基础上,又将操作的人员降低到了以前的三分之二。体型也降减小了三分之一左右。”刘东明指着身边一架已安装好的新型巨型枪弩,骄傲地说道。   “很好!”看着那体积缩水不少的巨型枪弩,叶尘很是满意,巨型枪弩是守城、攻城及野战的利器,前期因为齿轮的使用操作人员减少很多,但是体积巨大携带起来依然非常不方便,如今减少体积之后,极大的提升了巨型枪弩在战场使用的便利性。   “陛下,快弩一直以来还有个问题,那就是上弦的缓慢,而且上弦的时候对士兵的手指伤害巨大,所以臣等针对这个问题也进行了一定的改进。”刘东明接过随从递过来的一把快弩,叶尘好奇地看到这把快弩的模样已经有了一些改变。   刘东明笑着伸手招过一名提前安排好的演练士兵,那名士兵接过改进版的快弩,将弦往腰上一个装置上一挂,伸脚一撑,快弩已是张开,伸手拿过四根弩箭,全部放进勾槽之内,扣上搭扣,然后平端手中,恭敬地递给叶尘,叶尘拿起弩,瞄准对面的墙壁,轻勾扳机,一声轻响,弩箭电射而出,插墙上,余势未衰,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好!”叶尘脱口赞道,看刚刚那士兵上弦所用的时间极短,叶尘自然知道,要想达到刚刚那个士兵的上弦时间,如果是以前的快弩的话,只怕军中只有极少臂力极其出众的士兵才能办到,而这个士兵明显不属此列,这个改进显然能够极大的提升快弩的射击速度。快弩射击距离不如强弓长,主要用来作近距离的覆盖射击,如此的上弦速度快,再加上又是四连发,这相当于让士兵在同等时间内多射出两三轮的弩箭,这在战场上所代表的意义是巨大的,在一些时候甚至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   接连看到两件军国利器的巨大革新,叶尘不由兴趣大涨,看着喻文和刘东明,笑道:“若是这点东西,你们恐怕还不好意思请朕过来,还有什么好东西,你们也别藏着掖着了,一并拿出来吧!”   喻文微微一笑,刘东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陛下,是还有几件好东西,都是刚刚研制出来的,都只有样品,正要请陛下品鉴,看能不能大规模生产?”   “走,去看看!”叶尘大踏步地当先便行,边走边对喻文道:“喻文,看来你们最近真给朕弄出不少好东西啊!”   喻文笑道:“陛下明鉴,刘东明担任武器装备研究司使呕心沥血,没日没夜的研究,能有如此成就,当属能吏,而且近几个月基地的效率大为提高,臣正准备奏请大帅褒奖刘东明和武器装备研究司!”   叶尘笑了笑,说道:“赏不赏,等朕看了你们真正的好东西再说吧!”   喻文首先让叶尘看的是水力机械驱动的冲锤。叶尘自然知道冲锤对于大规模的煅制兵甲的重要性,这是他接到喻文的禀报之后,第一时间便决定要亲自来看一看的两个好东西之一。   呈现叶尘面前的是一个成人床大小的家伙,看着冲锤夹着风声,轰鸣着重重落下,数击之下,已将一块钢板打得只有两寸厚,叶尘不由微微颔首,表示满意。虽然比自己预想中还有些差距,但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经验知识的积累,这些能工巧匠们自然会想方设法一点点的改进,叶尘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和肯定,点头说道:“你们做得很好。”   得到了叶尘的夸奖,喻文和刘东明以及后面一群大匠和兵工厂的官员一个个欣喜无比,特别是参与这副盔甲打造的工匠更是激动的全身发抖。   “传朕旨意!负责这冲锤研究的大匠师授予从八品官职。赏银一千两。”叶尘带着满意的笑容说道。   “还不谢恩。”喻文和武器装备研究司使刘东明赶紧给身后一名大匠师使了眼色,高兴的几乎快要晕过去的一名三十多岁大匠师激动若狂的跪下,大声说道:“小人姜四娃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名大匠师名叫姜四娃,本来是宋国京兆府的一名技艺高超的工匠,听说祥符国工匠能够为官,再加上无意中接触了祥符学院流传出去的物理教材,以大勇气变卖了在宋国的家产,不远千里来到了祥符国,先是在祥符学院旁听了几个月的物理课之后,便加入了武器生产基地,不想短短半年时间便研究捣鼓出了冲锤,由一名在宋国本来卑贱的匠人成为了一名高高在上的官人,并且还是传说中的传奇皇帝亲自授予。   叶尘对姜四娃的反应很满意,让其起身之后,又说道:“有了这个大家伙,我们给士兵大规模配备钢铁制作的板甲就有了可能,这不但让我们的士兵身上的负重轻了不少,更是让他们的防护性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姜四娃!你的功劳得到一个从八品官职是当之无愧的。”   以往由于板甲打制太过于耗时耗力,到目前为止装备产生基地没日没夜的打造,九大军团的将士也只是装备了一小部分。主要配给了军官或者特殊的作战部门,而士兵们使用的还是老式盔甲,这种老式盔甲虽然比宋国和辽国盔甲要轻,防御强。并且制作起来,也不难,可是成本却居高不下,而且士兵穿身上,重达数十斤,也极大地限制了士兵的作战能力。板甲如果能大规模装备部队,一套盔甲几乎减轻了一半,从而在同等情况下节省出了不少体力,而这省出来的体力体现在战场上,就是更加旺盛的战斗力和持久力。 第1013章 钢弦弓   喻文笑着说道:“要不是陛下当初给我们指出了大体研究方向,臣让刘东明对所有工匠下达了悬赏令,也不可能这么快做出这东西来。陛下有所不知,这东西刚开始可完全是一个耗钱的主啊!”   叶尘不由的笑了起来,任何一个技术研制过程当中,都是耗钱的主儿,有的成功后能成千上万倍地赚回来,而有的研究方向最后一事无成,或者研制出来后却成了一堆昂贵的废物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喻文,你巴巴的把朕请来,不会仅仅就这点东西吧?”叶尘笑了笑,故意打趣地说道。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刘东明赶紧说道:“陛下明察秋毫,的确还有些好东西。”   “那就拿出来吧,都这个时候了,还对朕藏着掖着?”叶尘笑道。   喻文和刘东明将叶尘带到武器装备研究司大院的一处侧门,虽然这道门在研究司大院内,但门前仍然站了四名带刀护卫,看到叶尘过来,四名护卫敬了军礼,侧身让一边,众人走进门内,却意外的发现房内没有窗户,黑洞洞,此时房门虽然打开了,但仍然光线不足。   刘东明安排人赶紧点亮了火把和油灯,叶尘这才看清这间房面积不小,足有后世半个足球场大,靠近他们的这一端安置着一个铁柜子,叶尘不由大奇,说道:“喻文,刘东明,这是何物,守卫如此森严,还放在铁柜之中。”   叶尘随手在铁柜上拍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不由抽了一口凉气,说道:“这么厚的铁板,想必里面的东西定能让朕大吃一惊。”   刘东明笑道:“启禀陛下,好东西就是这铁柜子!”   铁柜子?叶尘一脸疑惑,绕着铁柜子走了一圈,看着铁柜子正面那一排排整齐的黑洞,恍然大悟道:“莫非这些黑孔中都能够发射弩箭不成?”   刘东明点头道:“陛下以前跟微臣说过能连续发射的一种武器,微臣这一年来苦思冥想,带领几个大匠师研究琢磨,一些关键的问题一直想不出来,直到年初时钢材炼制出来,紧接着又用这种钢铁拉出了钢丝,这些关键问题才取得重大突破,陛下请后退,微臣让人给陛下操演一遍。”   待叶尘后退到一边后,刘东明伸手从后面打开铁柜,众人便看到柜内一排排绕得整整齐齐的钢簧,早有刘东明安排的匠师抱着一个个弩箭一般长短的铁盒,刘东明将其全部放置到铁柜内固定好的卡槽之内,然后关好柜门,便有两个学徒拿着一个“之”字形的铁棍,从一边伸进铁柜里,两人合力,用力转动铁棍,叶尘好奇地看着刘东明等人的操作。   看到两个匠师抽出铁棍,刘东明满脸得意地走到铁柜前,不知哪里扳动了一下,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从铁柜的前方连绵不断地射出弩箭,一支支地插到前方的墙壁上,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而落。即使是叶尘也是瞳孔微缩,心中惊叹不已。   半晌之后,众人才从震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好东西!”叶尘大声说道,说着话走到铁柜前,“的确是好东西,刘东明,这东西一次可发射多少根箭?”   “这个是一百根,但也可以制造成五十根或者一百五十根,甚至两百根!”刘东明自豪地道。   “好东西是不错,可惜太笨重了一些,也只能在一些阵地或者守城防御上固定时刻的使用!”叶尘遗憾地道,“而且这是个烧钱的玩意儿,刘东明,这东西发射的箭矢都必须是要纯铁打造而成吧?”   刘东明道:“是的,陛下,木头或竹制箭杆不行,一摇橹就全折断了。”   “一次发射便是百支箭,如果有十个百个这样的东西,一次发射便是成千上万支前,这要多少铁?这需要多少钱?”叶尘摇头。   听到叶尘如是说,众人不由也冷静下来,陛下说得不错,这些铁可以用来打造多少箭头?用此物太烧钱,而且也只能防守时用。   说了叶尘所说,刘东明不由得有些沮丧,但叶尘看着这百发快弩想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这东西若是能够研制出一种配套战车,可以轻易的用战马拉上行军且在战场上随时操作进行攻击,那它的作用将不可估量。另外,你们还要继续研究,想办法让他再变得更加轻巧一些。当然如何让他的制作成本降低也是你们接下来研究的重点。”   刘东明等一众匠师一听,精神顿时重新振作起来,喻文说道:“陛下放心,臣和刘东明一定会组织能工巧匠尽快按照陛下所说研制与他的配套出战车,减轻他的重量和降低他的成本。”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什么好东西?”   刘东明赶紧说道:“陛下,我们研究司还研究出了一种强弓。”   叶尘有些意外,问道:“强弓?与军中所用弓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   “回禀陛下,我们新研制出的强弓主要改进了两个方面,一是把传统的皮筋弦改成了钢丝弦。因为传统的皮筋弦极难保养,一旦有个阴雨雪天,这皮筋弦极易松软坏掉,而钢丝弦却是不存这个问题的。二是为强弓安置了滑轮,不需要很大的臂力便可以拉开弓弦,射击时射程反而增加了约五十步。”刘东明边说着边呈上了一把改进之后的强弓,叶尘试着开了几弓,满意地说道:“不错,此弓很实用,它可以大规模生产,装备部队。”   众人闻言大喜,喻文说道:“陛下,此弓还没有名字,请陛下赐名。”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此弓用的是钢弦,便叫钢弦弓吧!”   ……   ……   叶尘原本计划两个时辰的武工县行程却是足足进行了大半天,让叶尘颇为满意的除了喻文和刘东明拿出来的几样“新宝贝”之外,还有如今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管理方式和厂房生产模式——叶尘当然很清楚,这就是后世的流水线式作业。   叶尘禁不住心中暗自感慨:“古人的智慧当真不可小觑。”现在生产基地各种武器装备的生产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摸索出了这么一个提高生产效率的法子,所有的工匠已不再学习整套的工艺,而只要学习制作其中的一个环节,然后在组装车间组装成形。叶尘却是不知道,之所以这么快便有了流水线生产模式却是得益于他上一次来视察的时候特意让生产基地统一了度量,当时叶尘严肃的要求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统一打造尺规来度量尺寸,如此一来有了这些规模一致的零部件,以后战场上器械损坏以后,修理将更加容易,比如一把巨型枪弩即使已不能修理损坏的器具,将那些可用的部件拆下来,凑足后便可以组装一台新巨型枪弩。   接下来刘东明和喻文将叶尘带到距离冲锤不远的一处平房中,这里面却是摆着一台台似乎缩小了十倍的冲锤,正有无数的匠师里面忙碌着,将切割下来的板甲毛料用那东西打制光滑,看着那些灵巧的器械,居然已经使用了连杆装置。   “这是那大型冲锤制造出来后,姜四娃将自己埋房子里鼓捣了快一个月的功夫,才弄出来的,效率惊人,比工人们拿着小铁锤敲可是快了无数倍!”刘东明叹息道。   ……   ……   瓜州,义勇军团驻地,浓厚的战争气氛无处不在,各路驻军之间通往黄东秋指挥部的信使往来络绎不绝,而黄东秋军团部所在的那一幢小小的院子,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随着各种准备逐渐完成,特别是关于西州回鹘军队的各类情报消息不断被安全部及黄东秋派出去的探子汇聚到义勇军团参谋部,即便是最底层的小兵,也知道战事迫在眉睫了。经过近半年的休养,义勇军团数万悍兵又一次兴奋起来。义勇军团三万人已经满编,并且完成了初步的集训整编。其中步兵三旅由副军团长耶律寒夜统领驻守肃州,在瓜州的是五个旅两万五千人。   “端木大人,各位请看!”黄东秋脸色严峻,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巨型沙盘,从瓜州到沙州一路所过的地形地貌一目了然,甚至连瓜州和沙州城池,也被义勇军团参谋部做成了模型,摆在上面。   黄东秋扫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诸将,沉声说道:“我们这次面对的对手,绝不是五个多月前我们西征时凉、甘、肃、瓜州守军那样的软柿子,而是一个强硬的对手,占据沙州的统帅杜拉买提,西域名将,虽是蛮夷之辈,但却是长于治军,所属十万西州回鹘大军,分做十个万夫长,每一个万夫长都是沙场经验丰富之辈。陛下给我们的旨意可不只是黑风寨和火阳关,还有沙州,甚至在后面我们要一点点的将西州回鹘国打残,最终灭国。” 第1014章 黑阳峰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所以我们要从整个战略的高度上考虑问题。但是,当我们,休养生息,打探收集情报,静待时机的时候,杜拉买提也在做着与我们同样的事情,甚至一度比我们做得还要好,这一次黑风寨和火阳关丢失便是明证。不得不说那杜拉买提的战略眼光很毒辣,他看准了黑风寨和火阳关的战略位置的重要性和易守难攻的好处。”   “所以这一仗的核心反而不是沙州城,而是黑风寨和火阳关!”黄东秋的手指向沙盘中间的一座山。   “这座山名叫黑阳峰,由黑风寨和火阳关相连而成,所以当地人称其为黑阳峰。黑阳峰上本来有归义军修建的两个山寨,我军之前占领之后进行了一定的修缮,如今被西州回鹘人占领后他们同样进行了一定修缮。杜拉买提在这两个山寨中各驻扎了五千兵马。统兵的回鹘万夫长名叫杜拉阿狼,是杜拉买提的十一个儿子中最喜欢的一个。”   “据安全部深入西域打探到的消息称杜拉阿狼骁勇善战,且残忍好杀,他手下约一千名亲兵,个个都极为擅长箭法,手下将官,更是箭法奇准。黑阳峰除了黑风寨和火阳关之外,还有一处山坡之处也被对方驻军,大家看沙盘上,标为一号、二号和三号的三处地方,便是那黑阳峰上三个驻兵所在。”   端木仲仁看着面前的沙盘模型,虽然从未带兵打过仗,但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是实地样貌?”   “是的,端木大人!这是我们派出去的侦察参谋带着哨探根据实际地形制做而成的实物模型。诸位也注意到了,攻打黑阳峰,最困难的不是对方骁勇善战,而是险恶的地形。”黄东秋抬起头来,看着诸位将官,“论起兵马精壮和装备精良,没有谁能比得过我们祥符国,但在黑阳峰前,大家要有拿人命去填的心理准备。”   石狼看着黑阳峰,沉吟道:“军团长,我们可以绕过黑阳峰,直接攻打沙州,等攻下沙州之后,黑阳峰失去粮草补给,我们可以直接将他们困死。”   黄东秋摇头道:“黑阳峰上的一万敌军不拿下,便是插在我们腰胁上的利刃,沙州如今虽然只有一万驻军,但是战力强劲,城防体系完备,一旦我们攻势受挫,黑阳寨峰上一万敌军便会让我们进退两难,而沙州城中敌军便会伺机扑上来咬我们一口,所以,拿下沙州的前提就是打下黑阳峰,黑阳峰一旦被我们拿下,沙州以我们攻城器械的犀利就不足为虑了!”   “可是这地形?”石狼摇摇头,“一号山坡和黑风寨也就罢了,这火阳关只有一条独路上山,宽不过数步,而且每隔三四百步便有一座要隘,虽然不高,但依地形而建,如此仰攻,于我们太不利了。”   “所以我说,恐怕大家要做好用人命去填的准备!”黄东秋沉声说道。   石狼咬着牙,一脸狠意说道:“既然如此,也就只有硬打了。”   黄东秋眼光看向此次出动的四个旅的旅长,说道:“哪位旅长愿意去!”   “我!”出乎黄东秋意料之外,第一个跳出来的居然是先前提出不同意见的石狼,“军团长,我们义勇军团打仗打得最多的是我们旅,我们旅战力之强想必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这样的硬骨头,自然是要我们营上!”   其它三个旅的旅长便一听这话,自然大为不服,谁也不愿在军团长和端木仲仁面前坠了威风,特别是两个步兵旅旅长更是一脸讥讽,步兵一旅旅长党富羽第一个跳了出来,说道:“石狼,你别忘了你们是骑兵旅,虽然我们祥符国军队骑兵下马能够步战,但是若是单以步兵对战,你们骑兵一旅比起我们步兵一旅还差远呢!”   步兵二旅旅长张发贵也不满的站起来,大声说道:“石狼,不要以为你这些天剿匪打的不错,便胡说八道,我们步兵旅的活你也敢抢!”   石狼虽然没有党富羽和张发贵资格老,但却也不甘示弱,跳出来和两人争了起来,出身于肃州龙家的骑兵二旅旅长龙定武略一犹豫,最终没有站出来,不是他不想争首功,是因为他麾下是骑兵,虽然也训练了步兵战术,可是单以步兵战力而论还是比不过步兵旅的。也就石狼这个杀才不管不顾的跟人争功。   三位旅长争当先锋,屋子里顿时七嘴舌地吵将起来,吵来吵去,无非都是夸耀本旅的光辉战史,以及对方在哪一次战役之中出了丑等等,石狼性子里面有些桀骜不驯,祥符国军中算上军团长和副军团长真正让他佩服的人没有几个,争吵之中就差一点便将手指点到其他两个旅长的鼻子上。   “够了!”黄东秋轻轻地敲敲沙盘,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你们三个夯人,在端木大人面前,也不知道讲讲体面,你们可都是我义勇军团堂堂的一旅之长,不是大街上的泼皮无赖,是不是你们三个还要打一架来决定胜负啊!”   端木仲仁始终微笑看着义勇军团将官,这种旺盛的求战意愿,不畏艰险的样子,让他心中这些天的担忧又消散了不少。   “步兵一旅,就让步兵一旅来打!”黄东秋一锤定音。   党富羽顿时喜形于色,石狼与张发贵怅然若失。如今距离年底正旦大朝会已经一个多月,按照陛下的规矩,每年到时候朝廷要根据满朝文武的功勋封爵或者加爵。义勇军团因为是去年年底与辽军大战之才才组建的,军中将领除了军团长之外,包括副军团长耶律寒夜在内,再没有人封爵。而如今在年底之前,眼看着就剩下攻打这黑风寨和火阳关了,也就是说这是本年度封爵之前最一次立军功和机会了,有了这一次军功说不定就有了封爵的资格或者拥有了得到更高爵位的资格。这也是石狼不顾自己麾下的本职是骑兵也要争当先锋的原因。   ……   ……   瓜州义勇军团大营在紧密锣鼓的准备,百里开外,黑阳峰上,杜拉阿狼也正在召麾下众将官议事,自从被阿爸派来占据了黑风寨和火阳关之后,杜拉阿狼便知道自己驻守的黑阳锋将成为对方的第一个攻击的对象,并且对方的攻击的力度必然会很大,甚至从他这些天打探到的情报得知,黄东秋和端木仲仁对黑阳峰上两个军寨是势在必得。   所以,自占领了黑阳峰之后,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也一直在积极地准备着,祥符国大军短短近两年时间先后打败了强大的大辽和大宋,三个月拿下了河西走廊几乎全部,顺便又以雷霆手段吞并了河湟吐蕃王国。这一系列的事迹无不说明祥符国军队的厉害和强大战力。人的名树的影儿,更何况军队的威名是一次次真枪实刀用热血和尸体堆积而成,半点假都做不得。威名赫赫之下,绝对不可能虚有其表。   杜拉阿狼在安全部打探到的消息中是一个残忍好杀之辈,其实单从外表上看来,也的确像是一个暴戾的粗鲁武夫,可是他粗鲁暴戾的外表之下,却是一个颇有智谋的将领。更何况此人极为勇武,尤其精擅箭法,手下一千亲兵在他的训练之下,个个都可称作神箭手。在黑阳锋这种地形地势之下,尤其能发挥他们的特长。   “各位,据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报,祥符国义勇军团已经调集两万人马于沙州,这些天又运来不少攻城器械,他们已经做好了攻打黑阳峰的准备!”杜拉阿狼沉稳的声音响起:“祥符国军队必然是来势汹汹,我们要做好与敌苦战死战的准备。”   “来就来呗!”东日买提,杜拉阿狼心腹,大大咧咧地说道:“我还真不信他们能打下我们黑阳峰,来多少人都得葬身在我们黑阳锋下!”   杜拉阿狼摇摇头:“东日买提,你不可大意,祥符国大军凶名在外,我们这么多年没有打来的河西走廊,他们用了短短三个月时间便拿下,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祥符国战力冠绝天下,这可不是从那些商人口中问来的消息,而是既定的实事。”杜拉阿狼神色凝重地说道:“我得到情报说祥符国的皇帝要让黄东秋在汉人过年之前拿下黑阳峰,所以对方是势在必得,我们黑阳峰天险随可倚仗,但绝对不能以为便是十拿九稳。这些年我们南征北战,与大食人、于阖国人、吐蕃人和黑汗国的也打了不少仗了,有多少号称天险的城防山寨最后还不是都被打了下来?这世间,本就没有攻不破的城防!”   “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东日买提不满地道,“属下帮将军将那黄东秋的狗头砍下来。”   杜拉阿狼笑道:“东日买提,你有这股心气是好的,但却不能轻忽大意,你和东日买扎两人驻守的黑风寨不够险峻,兵力也有所不足,我准备将你们都撤回火阳关前的两个关卡。” 第1015章 叶尘的怒火   “什么,将军,你要放弃黑风寨?”这一下不仅是东日买提,便是东日买扎也惊讶起来。   “没错,黑风寨只能驻扎不到两千人,大战开始,对方定是要先攻打黑风寨,以祥符国军队的战斗力,即便你们再勇猛,也不可能守得住,与其白白地在那里损耗人手,不如撤回火阳关,凭借火阳关不可逾越的天险,我们与黄东秋的义勇军团耗下去,耗得他受不了。他的兵再勇猛,在我们集中一万人防守的主锋面前,我要让他兵力伤亡的受不了,不得不放弃。”杜拉阿狼双眼发亮。   ……   ……   夏京,祥符国皇宫政务殿。   叶尘看着胡三光亲自送过来刚刚从宋国送来的情报,眉头蹙的越来越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尘才说道:“赵普拥有兵变的实力和能力,这一点朕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按照朕之前的推断,或者说正常情况下,赵普至少要在三年之后时机更加成熟之后才会兵变,成为辅政大臣。但是这一次赵德昭竟然能够逼着赵普提前发动兵变,显然是因为赵德昭对宋国朝廷的控制程度已经足以威胁到赵普的身家性命。只是以赵德昭的能力,就算这一次熙州和岷州被我们所得,让赵普很被动,也不足以一下子就反转得能够威胁到赵普,赵德昭身边的吕馀庆和我们的张东是没有这个能力的,李继勋虽然是一员沙场名将,战场上是大帅之才,但朝堂之上的争斗恐怕还不如吕馀庆。所以,朕怀疑赵德昭身边另有谋主给他出谋划策。”   胡三光眼睛一亮,说道:“陛下所料必然不会有错,臣这就给十娃和周杰、张东传信,让他们查出此人的身份。”   叶尘突然想起一人,说道:“李思烟最近在何处,在做什么?”   胡三光怔了怔,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李思烟为何人,有些恐慌地说道:“臣这就去让人查。”   叶尘眉头一皱,看着胡三光,神色严厉地说道:“胡三光,朕看你现在官当得大了,权力大了,下面的人多了,反而将安全部带得越来越不行了,崔熙混进朝堂,差点害了皇后和朕,楼炎明潜入朕的国家掳走水儿,之后水儿又被崔熙掳走,你们安全部竟然不能提前得知,每每被动。这一次,宋国赵普兵变,你们安全部竟然没有事先察觉且报于朕得知。连李思烟这样的人物你们安全部竟然没有安排人盯着她的行踪。你一天都在忙什么?”   胡三光早已大汗淋漓,跪在了地上,等叶尘说完,连忙说道:“臣有失职之罪,请陛下惩罚。”   叶尘冷哼一声,说道:“朕听说你前几天又娶了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当你的十三小妾,满朝文武,上到宰相,下到看门官无人敢不送礼祝贺,光是礼金便收了十余万两银子,可有此事?”   胡三光身体微抖,连忙说道:“臣有罪,臣回去就将礼金送回。”   叶尘看着胡三光,说道:“朕立国称帝还不到两年,你当二品大员,平安侯还不到两年,我们祥符国看似如日中天,一日强过一日,可是比起宋国和辽国不管是国力,还是军力兵力都还有很大差距,我们稍有懈怠,宋国和辽国便会毫不犹豫大军杀过来,使我等灭国丧命。可是不到两年时间,你就由朕的一头雄鹰大雕,快要变成一只贪图享受的乌鸡。”   胡三光脸色变得一片煞白,叶尘今天这些话说得很重,重到他快要承受不住。   叶尘不等胡三光说什么,叹了口气说道:“你是朕的近臣,但却不是朕的从龙之臣,因为朕还未得天下,朕还不是真龙。好了,朕言尽于此,安全部的工作你好自为之吧!还有十娃和周杰、黄楼平,告诉他们朕最近对他们有些失望。”   胡三光大声说道:“臣知罪,臣定然痛改前非,为陛下效死力。”   叶尘神色稍缓,说道:“好了,你收的礼金便不用退了,回去之后将礼单原封不动的交给李君浩,他知道怎么做。”   胡三光从皇宫中出来时,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他回到安全部总府安排了叶尘刚才交待的两件事情之后,便让人将礼金单送给了监察院院长李君浩。   随后一个月之内,李君浩查出朝廷中有十一人不同程度涉嫌贪污受贿,以权谋私,锒铛下狱,其中包括礼部的尚书。   ……   ……   宋卫府的府衙所在便是原本华夏卫府所在,位于开封城外南边十多里处。因为情报司使范长老大权在握,架空了总司使,而范长才在开封城内有自己的办事处,所以这两年来,宋卫府可谓是门可罗雀,但是自七天前,范长才成为总司使之后,且入主宋卫府府衙之后,宋卫府又重新热闹起来,甚至有了门庭若市之感。   范长才在数百护卫簇拥之下,跳下了马,冷着脸走进了宋卫府衙门,宰相大人让他尽快找到宋卫府南府司使张东,并将其抓住或者杀死,可是至今没有一点线索,刚才宰相大人将他叫过去,又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   范长才心中五味杂陈,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且麾下人手能力和实力远无法与当年华夏卫府相比,便有些丧气。   “大人,您总算来了!”宋卫府刺杀司司使李子武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谄笑着说道。   “什么事?”范长才一看是李子武,神色温和地说道,李子武是他去年在江湖上挖到的一名一流高手,这一年多来替他和宰相大人做了不少事,是他麾下最为依仗和看重的司使。   “大人,府中来了一位大人,说是找大人的,已等了大人很久了!”   “一位大人?是谁?”范长才诧异地问道。   “这位大人是大人你的老朋友了,大人一见便知道了。大人见到他之后,说不定会给大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老朋友?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那会是谁呢?在脑子里将朝有限的几个朋友想了一遍,都觉得他们现在不可能到这里来,一边想一边向着大厅里走,浑然没有注意刚刚还谄笑着向他禀报的李子武在一转身之际,脸上的笑容已是完全笑失,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哪位好兄弟来访,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好让范某有个准备……你……”一边跨进大厅,范长才一边笑容满面地大声说道。但当他看到大厅中来客背影的瞬间,突然感觉有些眼熟,紧接着便是脸色一变。   缓缓地转过身来,张东脸带微笑地说道:“范大人,我的好兄弟,张某听说范大人满天下的找张某,所以张某自己来了!”   范长才眼瞳收缩,李子武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大惊喜,但此时于他而言,却是只有惊疑和不安,以及难以置信。   “张东……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自投罗网。”范长才压下心中的不安,大声喝道。   张东微笑,环视着大厅,一脸鄙视的看着范长才,说道:“如你这样的白痴竟然成为这里的主人。真是对这个地方的侮辱。”   范长才闻言,不由得瞳孔收缩,心中的不安瞬间达到了极致,张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且敢如此嚣张,如此侮辱他这个宋卫府总司使?这其中所意味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恐怖,他甚至不敢去想像。   但范长才看着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张东,心忽地涌起一股怒火,这是在宋卫府总衙,是自己的地头啊!   “张东,你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潜进我宋卫府,那你今日便死在这里吧!”   “是么?”张东似笑非笑的看着范长才,“我张东想来时便来,想走时便走,凭你也想杀我,不如你现在便叫人来杀我啊!”   范长才脸色再变,后退两步,忽地扬声大叫:“来人呐!来人啊!”连叫数声,却是无人回应,偌大的厅内回荡着范长才的喊叫,却是作换来一片沉寂。   “怎么样?”张东有些感慨地笑道,“怎么样,很吃惊吧!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范长才最为依仗的李子武竟然是陛下……的人,刚才你来之前,我已经看着他用毒药将这里四百多人全给毒死了。所以,这里除了我的人,便是李子武的人了。”张东其实很怀疑李子武是他最近才知道的宋帝那位神秘谋主的人。   范长才额上冷汗渗下,咬着牙道:“那又如何?即便李子武是先帝的人又如何,你别忘记了先帝已经死了,如今开封城,乃至整个宋国都在宰相大人的掌控之中。只要宰相大人知道你出现在这里,任你武功盖任,权谋通天,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会不会被赵普杀死,那是以后的事。可是现在你却要死了。”张东笑道,浑然没有把范长才的话放在心上。   范长才霍地拔出刀来,刀尖指向张东,咬牙道:“姓张的,你不要太得意,只要我冲出职方司,今天便是你和李子武那叛徒的末日。” 第1016章 赵普的理想抱负   张东拍拍手,说道:“范长才,你果然愚蠢,嗯……不对,就是因为你够蠢,所以赵普才会用你。”   范长才大吼一声,突然足尖一点,但却不是向前,而是猛的向后跃出,右手的刀横在胸前,左手一挥,两枚袖箭嗖嗖直奔张东而去。   张东却是货真价实的一流高手,闲庭信步般的向右侧跨出一步,躲开了两枚袖箭,却没有立刻便追赶范长才。因为范长才也没有能逃出门去,本来大开的两扇大门突然轰的一声合拢,范长才砰的一声,脊背撞在厚实的大门上,背上一阵剧痛,但心里却更是胆寒,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   “范长才,你过来杀了我,就可以走出去!”张东卷起袖子,再将长袍的下摆撩了起来,系在腰间。范长才缓缓地站直身子,腰刀斜斜拖向下方,他知道,今天唯一的生路,便只有杀了张东。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大厅内陡地响起风雷激荡之声,范长才能被赵普放到宋卫府总司使这个位置上,当然不是张东所说的那样真的很愚蠢,至少他的武功却也勉强达到了一流境界。且他真正冷静下来之后,知道此时是自己性命攸存之时,一身武功反而发挥得淋漓尽致,大厅之中刀光纵横,桌椅板登碰上即碎,挨上即断,张东就犹如怒海之中的一咋扁舟,在刀光之中腾挪辗转。   大厅之外,除了张东带来的亲信,李子武的心腹属下也都聚集了起来,听到厅中激荡的刀啸,眼神之中都是露出惊疑不定之色,倘若范长才胜了,他们还得费一些功夫。所以心中都禁不住有些埋怨张东多事——大家一拥而上,一顿弩箭上去,任他范长才武功盖世,也立时变成刺猬。   片刻之后,厅内刀声尽敛,随即响起张东淡淡的声音说道:“李大人,你们进来吧!”   李子武微微一笑,推门而进,厅里已是一片狼藉,范长才双臂尽折,在地上摆出一个奇怪的造型,一条腿也扭转着一个奇怪的角度,显然也是被打折了,张东的胸前衣服破裂,渗出长长的一条血痕,但看脸色红润正常,显然只是受了轻伤。   “李大人,范长才交给你了!”张东指指范长才。   李子武一想起自己这一年多竟然对这个比自己蠢的太多的人卑躬屈膝,便心中生出一股邪火,说道:“将他抬到那椅子上去。”   李子武的两名心腹上前,将范长才抬起来,放在厅中一把尚还完好的椅子上,范长才的眼睛中露出恐惧之色,急喊道:“李大人,张大人,饶命!饶命啊!”   张东看了一眼李子武,没有说话,李子武看着范长才,嘴角露出讥稍的笑容,寒声说道:“范长才,你这样的人物竟然都能够当宋卫府总司使,这对叶尘那狗贼恐怕也是一种侮辱。”说这句话的同时,李子武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张东一举一动,家主李明轩怀疑张东可能是祥符国的暗子,特意交待让他找机会试探验证一下。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张东听了他故意侮辱叶尘的话之后,神色举止没有丝毫变化,且脱掉外袍,让其属下拿了上好的金创药给他胸口的伤口敷上。   范长才此时却已经鼻涕眼泪同流,哀求道:“李大人,你看在这一年多我对你还不错的份上,你饶了我一条狗命,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屁放了吧!”   李子武将注意力从张东身上移开,看着范长才说道:“正因为你这一年多对我还不错,念着这么一份香火情,我才亲自前来送你一程,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范长才,你知足吧!”   知道今天已经无法幸免,范长才脸上乞求之色瞬间消失,且眼中涌现出浓浓的怨毒之色,歇斯底里般的尖声道:“好,好,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宰相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会为我复仇的,你们迟早都要死。大宋就要成为宰相大人的天下,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安生,哈哈哈,下场不会比我更好,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李子武慢慢地擦拭着手上的鲜血,慢条斯理地道:“你在黄泉路上慢慢等吧!不过等我的话,恐怕你会等上很长很长时间,我劝你还是等着宰相大人吧!他马上就要来了,嗯,还有和他一起谋反的不少人!”   李子武大笑一声,突然戛然而止,说道:“送范大人上路!”   范长才竭力扭转头,看着李子武的心腹,也是他昔日的下属端来一个黄铜盆,那里面浸泡着一张张的牛皮纸。   “一路走好,听说这个死法还是叶尘那狗贼亲自发明的,被我们学了过来!”李子武笑道。   范长才只感觉眼前一暗,一张牛皮纸已湿淋淋地蒙在了脸上,对死亡的无比恐惧笼罩在范长才心中,他禁不住屎尿齐流,却是大小便失禁了。   ……   ……   赵普坐在不比天子龙辇小,且更加舒服的特制马车之中,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他刚刚从皇宫出来,以他的城府此时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情绪,脸色稍稍显得有些潮红,今天他隐诲地向七岁天庆皇帝提出了自己想要封王的意思。当然,天庆那个娃娃是听不懂的,他也只是做做样子,让吃相好看一些而已。具体操作他自会安排人去做。   想着又向那个目标迈出了一大步,赵普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天庆那个小娃娃高高地坐在那金壁辉煌的宝座之上,他心里充满了藐视和一些迫不及待以及不舒服,但转眼又想到他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心情便又畅快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做这事比当年太祖皇帝赵匡胤更加谨慎。至于是否要对赵氏如太祖皇帝留下周朝皇族柴氏并且给其世代荣华富贵?赵普心中还有些犹豫,事实上若非是太祖皇帝对待周朝柴氏的榜样在前,他担心自己在天下人中名誉和史书上的评价,他会毫不犹豫将皇族赵氏全部杀光。   如今在军中威望最高的两人都已经没有了兵权,曹彬被赵德昭那白痴罢免并软禁了洛阳,而威望不低于曹彬的李继勋一家人也全部下狱。他趁机在这数日时间中已经牢牢派遣心腹将十万京畿禁军和城防军掌握在手中,至于皇宫禁军厢都指挥使汪海江本来就是自己多年前安插进皇宫的暗子。   此外,参知政事吕馀庆和罗公明同样下狱,至于跑掉的罗耀顺至今还在抓捕之中,他上午还听了宋卫府范长才的汇报,说罗耀顺一路向西北逃窜而去,可能要投奔祥符国。这件事情虽然让他有些不喜,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大事。   至于各自拥有十万大军的北方大营和西北边军、江南大营,江南大营统帅孙美石本来就是他的心腹,而北方大营统帅赵赞和西北边军大营统帅党进虽然对赵氏忠心耿耿,可是这两人正因为他们的愚忠而必然被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而稳住,此外这两人的数百口家人,乃至上千口亲族都在开封,这些人便是他的人质。再加上他们要各自防御辽国和祥符国,更不敢轻举妄动,这种种因素之下,到时候以他的手段,不管是以人质威逼,还是以封王利诱,总有办法让这赵赞和党进妥协屈服。   马车中,赵普微微闭目,将一切安排和盘算推衍了一遍,将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及应对准备也想了一遍,自认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赵普睁开眼睛,微微笑了起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大宋整个天下便是自己的了,而自己也必将如太祖皇帝那样,坐上那个让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宝座。他有信心当自己成为皇帝之后,在他的治理之下,再加上他坐拥中原和江南的得天独厚条件,他的国家必然会比辽国和祥符国强盛得多。到时候未尝没有将祥符国和辽国灭了,从而统一天下的可能。真若是完成此壮举,那他便就成为了堪比,甚至超越秦皇汉武的万古大帝。   赵普一边沉侵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他的马车拐了一个弯,转向皇城旁边的一个府邸。这座府邸是掌管皇城五千禁军的汪海江的府邸,也是他赵普最重要的心腹之一,昨日他收到汪海江的贴子,这家伙不愧是正值壮年的武将,居然又要纳第十九小妾,还特意请自己去吃一杯喜酒。赵普摇摇头,沉溺于酒色之徒,纵然勇武,又善于掌兵,可也终究成不了气候。不过禁军皇城被这样的人掌握却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想着以自己的身份能够亲来汪海江的府邸,已经给足了后者的面子,待会喝杯酒便应该自顾离去,以体现自己与其他大臣身份的不同之处。   马车平缓地前进,赵普却有些瞌睡起来了,到底还是老了,毕竟岁月不饶人啊,哪怕自己有心保养,终究是一天比一天老去,但自己怎么着还有十几年的好活,当十几年的皇帝,也足够他实现一些理想和抱负了。 第1017章 死而复生的宋帝   脑海中各种念头转动,赵普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   一阵锣鼓锁呐的喧嚣声将他惊醒,掀起车窗帘,却见已是拐进了汪海江府邸所在的大街,此时,街道两边张灯结彩,锣鼓震天,舞龙舞狮队和踩着高跷的戏子们卖力地表演着,赵普摇摇头,十九房小妾而已,居然弄出如此大的声势,也不怕有人说闲话?果然是粗俗的武将,名声臭了,恐怕也是根本不在乎的。   大轿微微一顿,随即落下,亲卫低声在外说道:“相公,已经到了汪府!”   亲卫话音刚落,外面已响起了汪海江夸张的大嗓门声音:“宰相大人,下官迎接来迟,迎接来迟,还请恕罪,恕罪啊!”   帐帘掀开,汪海江那张黝黑且有些憨厚的脸孔出现在外面,在后面数十名朝廷高官一脸谄媚的正看着他,等着他出了马车之后给他行礼,这数十名官员却是将赵普麾下心腹文武重臣全部包括在了里面,比如如今掌握着京畿禁军十万禁军的厢都指挥使,三司使唐冈等人。赵普注意到宋卫府总司使范长才不在,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据他所知汪海江和范长才交情一般,且范长才还有不少大事要忙。   汪海江居然亲自为赵普打帘,“当不得的!”赵普虽然说当不得,但神色表情中却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笑着跨出马车,笑道:“今天是汪将军大喜的日子,汪将军也不穿着吉服,就这样一身便服做新郎官么?”   汪海江哈哈一笑,说道:“多谢宰相大人的关心,下官这只是十九房而已,也没有什么打紧的。下官之所以大办,也只是趁机喜庆喜庆,给相公的大事先开个喜头。大人有请,下官里面已备好了酒席。”   待众人给赵普行过礼之后,赵普笑着对汪海江说道:“本相刚从皇宫出来,可没有来得及备什么礼物,这酒不免吃得要有些汗颜了!嗯!汪将军这次在对李继勋、吕馀庆等叛贼平叛过程中立下大功,等过几日本相奏请陛下让陛下给汪将军封侯。”   汪海江愣了一下,然后便是一脸狂喜之色,抱拳向赵普深深一拜,说道:“多谢相公,下官一定会鞠躬精粹,以报相公提携之恩。”其他人目睹此景,羡慕的同时,同样心中充满喜悦,他们同样是此次兵变的功臣,等赵普得了天下,他们便是从龙之臣,高官爵位自不会少了他们的。   赵普对汪海江和众心腹重臣的反应很满意,微微颔首,便向汪府内走去。   汪府外面热闹非凡,府里面却是清静无比,丝毫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赵普不由诧异地道:“你这外面喜庆热闹,可是府内怎么如此安静?”   汪海江晃晃头,说道:“回禀相公,下官这只是十九房小妾而已。再说下官得知相公大驾光临,哪敢让那些不明来历的聒噪百姓进府打扰相公的清静。所以才这般安排。”   包括汪海江在内,众臣神态举止中对赵普表现出的态度越来越恭敬,特别是与之前的那种恭敬中的不同意味,让赵普很满意,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汪海江的安排。   众人在赵普的带领下走进了大堂,大堂中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筵席,赵普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最中间的主位。其他人也按照官职大小分两边坐下,汪海江突然笑着说道:“其实今天除了诸位,还有三位贵客。”   众人闻言,不由一怔,赵普眉头微蹙,他却是没有注意到汪海江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   “什么样的贵客,本相倒想见识见识。”赵普有些不悦地说道。   便在这时,后堂忽地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赵相公想要见识见识,这自然不会让赵相公失望的。”   这声音好熟,赵普皱起眉头,一脸疑惑的看向汪海江,来不及品味后者神色的怪异,后堂忽地转出一个人来。   “李明轩!”赵普愣了一下,此人是原秦风路转运使,一直没有彻底的投靠于他,所以两个月前赵德昭借岷州和熙州丢失一事,以失职失察之罪将其押到开封时,他便没有管,这些天他却是已经遗忘了此人,不料此人竟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这李轩轩和汪海江是好友,后者借此次机会想替李明轩求情,为其搏个前途。可是又一想此人刚才那句话的内容和语气,再加上此时的神态,又感觉不对。   赵普心中微微有些不安,正要看向汪海江,等待后者的解释,不料李明轩却微微一笑,说道:“赵相公,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陪着另外一人。”   “还有一人,是什么人,焉敢在本相面前如此大的架子?”   “朕难道也不敢在你面前有如此大的架子!”后堂之中,一个年轻人意气风发的缓步而来。   赵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猛揉眼,睁眼再看之时,那人的面目愈发清晰起来,已走到了他的正对面十数步之处。   “陛下?”赵普和他的一众心腹众臣同时失声惊呼,猛的站了起来,打翻了不少桌椅板凳,“你是人是鬼?”   宋帝赵德昭一脸快意和满脸杀机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赵普身上,向他走来,且说道:“你看到的当然是人,而七天前在宫里葬身火海的那一位当然已变成鬼了!”   赵普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看向汪海江和李明轩,看着两人脸上的讥笑之色,正说什么,不料汪海江突然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他一把从脖子提起来,扔到了主坐前面五步之处地板之上。然后汪海江和李明轩在众人难以置信和惨白的脸色之中将赵德昭请到了主位之上。   赵普已经顾不上自己刚才被人丢在地上威严丧地,看着赵德昭,咬牙说道:“这怎么可能?”   话刚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看向李明轩,说道:“原来你便是陛下身边的谋主,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赵德昭一脸怨毒的盯着他,说道:“以赵相公之大才,难道到了此时,还想不通为什么吗?无他,置之死地而后生,朕若不逼着你这狗贼谋反,又怎么能够将你在朝中的同党一网打尽,且又不会动摇国本。”   赵普闭上眼睛,瞬息之间,脑子里已是转过了无数镜头,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汪海江说道:“你为何要背叛我。”   汪海江冷哼一声,说道:“笑话,本将是陛下的臣子,一直对陛下忠心不二,何曾与你有背叛一事之说。”   赵普突然转头看向李明轩,不知想通了什么,忽地大笑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弯下腰去,捂着肚子,却仍在不停地狂笑。但看着赵德昭的神色却是越来越怜惜,气得刚刚还能够控制自己情绪,不失威仪的赵德昭神色变得扭曲起来。   赵普指着李明轩说道:“原来你是……”   李明轩脸色微变,突然发声将其打断,说道:“陛下,让人先将这些反贼拿下吧!以免夜长梦多。”   赵德昭心想也是,便对汪海江说道:“汪将军,将这些反贼全部拿下吧!”   汪海江恭敬说道:“臣遵命。”   然后大声说道:“来人,将这些反贼拿下。”   赵普被李明轩打断话语之后,却是不再说话,而是缓缓地转过身,木然地向外走去,房内诸人中文官中有不少人已经瘫痪在地,而武将脸色异常难看中,却是已经站起抽出了腰间的兵器,做好了拼杀逃走的准备。只要他们从这里逃走,回到军中,带着心腹属下掌握一部分军队,便有反盘的机会,再不成大不了带人逃走。此时侧门中已经冲了数十名护卫将赵德昭保护起来,防止堂中十来名高级武将狗急跳墙。赵德昭却是一脸快意的看着赵普一边大笑,一边缓步向外,走着走着,赵普原本还算挺拔的身姿慢慢地佝偻下来,瞬息之间,好似老了十数岁。   厅外,闪出两名皇城禁军校尉,先是向赵德昭恭敬一礼,然后对着赵普伸手一挡,“赵相公,请吧!”   与此同时,汪府之外,一名身着彩衣,刚刚还在街上卖力舞龙的大汉顶着一身血水,奔了进来,向赵德昭跪下大声说道:“启禀陛下,外面反贼的护卫已全部伏诛!”   赵德昭微笑着端起酒杯,对李明轩和汪海江笑道:“来,两位爱卿,我们共饮一杯庆功酒。”   ……   ……   当日,在李明轩的谋划下,汪海江以赵普的明义接管了城防军,将原城防军厢都指挥使及赵普的心腹全部杀死,控制了城防军和开封城,并且全城戒严,汪海江派人人迅速控制了开封城各位关隘,旋即,城内爆发了数起小规模的战斗,皇城禁军和汪海江新控制的城防军与感觉不对带人进来接他们厢都指挥使的各京畿禁军爆发冲突。但由于控制这些军队的赵普心腹或被擒,或被杀,军无斗志。 第1018章 世事之变幻莫测   到傍晚时分,城外九军十万禁军中原厢都指挥使的亲信属下全部被杀,剩下的将官得知赵德昭还活着的消息之后,纷纷宣布忠于赵德昭。   如此在李明斩的谋划下,赵德昭竟然兵不血刃,轻而易举地重新控制了开封内外的十数万大军。只等着李继勋出来以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执掌大局。   昭狱之内,几名狱卒扶着李继勋和吕馀庆向外走来,走过一个转角,李继勋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一身囚衣的赵普正被几名狱卒挟持着,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拖了进来,放进了自己刚刚走出的那间囚室。世事之变幻莫测,莫过于此。   一脸喜悦的赵德昭慢慢地走进皇城,这才短短七天时间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李明轩、汪海江和张东的陪伴下,他走进了崇政殿,“陛下!”皇后娘娘和一众妃子盈盈拜倒,七岁的太子愣了一下之后,失声道:“父皇!”   年幼的太子或者说当了七天的天庆小皇帝,向前奔出数步,却又硬生生地停住,在他的心里,父皇走向那熊熊燃烧的宫殿那一幕惨景刻骨铭心,陡地看见应当已死去的人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狂喜过后,他立刻充满怀疑。此外最主要的是赵德昭这近两年的暴戾和嗜杀让皇宫中包括他儿女和女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心中对其畏惧如虎。   赵德昭看着儿子那苍白的脸孔,有些惊惶而游移的眼神,眉头微皱。虽然是他的儿子,且是他在李明轩的谋划下一手安排,但这个儿子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便当了七天的皇帝,这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感到心中有些不痛快。   不过,赵德昭看着儿子那纯真的眼神,很快便将这些不痛快丢到了一边,走上前去,轻轻地拍拍太子稚弱的肩膀,柔声说道:“皇儿,这七天你做得很不错!”这短短七天时间,对于年幼但已经开始懂事的太子自然是残酷的,但对于他的未来,未尝不是一种财富。圈养在深宫的皇位继承人远远不如在腥风血雨之中成长起来的,只有经历,才会懂得。   “李继勋大人和吕馀庆大人到了!”一位太监走了进来,向赵德昭禀报。   “请他们进来吧!”赵德昭走向殿门,亲自去迎接忠于自己的这一文一武重臣。这种礼贤下士,收拢人心的手段他不是不会,甚至他当年在当太子的时候便做得很好,只是自成为皇帝之后,这近两年先是被叶尘侮辱刺激,然后又愤怒赵普的专权将他架空,心理越来越扭曲,甚至变态,已经很少做这种礼贤下士的事情。只是最近在李思烟的陪伴且有意无意的劝导下,再加上终于得偿所愿的将赵普一系反贼一网打尽,真正的控制了朝堂,赵德昭竟然奇迹的好转了许多。这真的是有些类似于某个心理甚至精神病患者得到了治疗,奇迹般的好转了一些。   “陛下,折煞老臣了!”看到赵德昭走到殿门口,隔着门槛,李继勋和吕馀庆慌忙跪了下来。   眼见两人如此神态反应,赵德昭心中暗暗满意,有了赵普的事情,他对于宰相和枢密院使的专权之事定然会极为警惕和憎恶。而李继勋和吕馀庆,以及他准备重用的李明轩都拥有这个能力和可能。他这些天突然想起了当年父皇曾经给他说过的异向搅论,他已经想好,要让李继勋和吕馀庆,以及李明轩三人在朝堂上互相牵制,甚至互相明争暗斗,以防再次有权臣的出现。   “两位爱卿快快请起,这七天两位爱卿受苦了!”赵德昭搀扶起年迈的李继勋,拉起吕馀庆,然后带着两人走进大殿。旁边李明轩看在眼中,眉头皱了皱,但是没有说什么。   “陛下!臣妾告退了!”看到一干重臣入殿,皇后立即向赵德昭告退,牵着太子的手,退到了后宫。   ……   ……   往常的这个时候,西域瓜州地域的天已经大亮,但今天,却罕见的出现一层薄雾,飘飘荡荡,使得眼前越加朦胧,黑阳峰陡峭的锋刃便显得也愈发险恶了些,薄雾飘过,很轻易地便被撕裂成一段一段,露出发白的岩石来。   薄雾地深处,传来一声声沉闷地鼓声,整齐划一,单调一致,但却显得一往无前。鼓声之后,一列列的士兵从雾中走出,陈列在黑阳峰之下。   站在黑阳主峰之上,依稀可以看清远处的队伍伴随着隆隆的脚步声渐渐逼近,约有四五千之数。如此远的距离,声音能够这般清晰,完全是因为数千人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随着鼓点同起同落,每一次脚步踏下,地面似乎也随之颤抖。   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没有疯狂的喊杀,只有无边的沉默和令人压抑到了极点的肃穆。黑阳峰上的杜拉阿狼手微微颤抖,他本身便是西州回鹘帝国的一员悍将,西州回鹘东部统帅,也就是他的父亲杜拉买提,更是以治军而闻名于西域。   但他此时看到祥符国军队的兵容,竟然禁不住的战栗,这便是冠绝天下的祥符国军队?他最近打探到不少关于祥符国军队的消息,其中就有一条说是这黄东秋的义勇军团是祥符国成立最晚的一个军团,相比其他军团并没有什么独立的显赫战绩,黄东秋也是祥符国九大军团中资历最浅的。但此时看着义勇军团便有如此军容,那祥符国另外八大军团又会是什么样的。   万名黑阳峰上的西州回鹘士兵不由自主的受到了感染,嘈杂声渐渐变小,甚至慢慢地寂静无声。   轰隆隆,轰隆隆,一个个的步兵方阵到了山脚下,沉默地站着。远处,与步兵行进截然不同的且更大的轰鸣声传来,那是义勇军团的骑兵,一杆写有“黄”字的大旗穿透薄雾,出现在众人眼前,没过多久一队队的骑兵飞奔而来,列阵于步兵方阵之后。   那大旗之下就是义勇军团军团长黄东秋?杜拉阿狼睁大双眼,竭力想要分辩出对方,但双方距离实在太远,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什么也看不清。不过,黄东秋却是能够看清他,因为黄东秋有望远镜。   将望远镜从眼睛上放下来,黄东秋挥手间鼓声停了下来,嘹亮的号角声清晰地传遍四野山间,峰上峰下,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号角之声在空中回荡,杜拉阿郎能够听得出,对方在吹一首曲子,曲子由开始的平缓渐渐高昂起来,隐隐似有金戈铁马之音。他却不知道这是祥符国皇帝陛下叶尘亲自定下的军歌《精忠报国》。   鼓声忽地响起,这一次似乎有数百面大鼓同时敲响,每一次敲击都恰恰落在号角渐低之处。鼓号相合,曲调之中充斥着一股悲壮的气息。   “杀!”   “杀!”   “杀!”   沉默的方阵忽地爆发出震天的吼声,随着步兵方阵的怒吼,后面的骑兵举起长长的铁枪,一片雪亮的枪尖仿佛要刺破苍穹,斩破雾霾,他们同样大声吼道:“杀!”“杀!”“杀!”   随着声声呐喊,弥漫的薄雾似乎受到惊吓,哗啦一声,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阳光陡地刺破云层,映射在黑阳山下的军阵之上,为其蒙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连喊数声“杀”的义勇军团,战意士气已凝结到最高点,随即又陷入沉默,每个人坚定的目光看向那条蜿蜒曲折,通向山顶的唯一山路。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不说,人和已经具备,但是地利却是丝毫没有。眼下这地形地势已经注定义勇军团今日的进攻将是一条即将被鲜血浸泡的死亡之路。   随着黄东秋身边一名鼓手和一名旗手同时传出命令,步兵一旅旅长党富羽一声令下,他麾下步兵一营一连一排排长马志勇毫不犹豫,越众而出,手里提着一大盾,走向那数步宽的山路小径,在他的身后,他麾下全排五十名士兵紧紧跟上,每人都是一手提盾拿枪。走出数步,排长开始小步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随着他奔跑跳跃的身影,黄东秋身边的鼓点再一次响起。   杜拉阿狼神色异常凝重,回望着身边身后的士兵,沉声道:“伟大的狮子王陛下说过,战场之上抱必死之心者方能活命,面对如此强兵,我们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勇士们,想要守住这片山,想要活下去,便勇敢的去面对死亡吧!”   东日买提自从跟着杜拉阿狼参加了第一场战争,杀了第一个人的那天起,就是一个敢于亡命的家伙,以胆大在西州回鹘军中出名,更是从不知怕为何物,但今天他看着与以往见过的敌人感觉大不同的军队,不知怎么的,却是有点发毛,甚至此时紧握着战马的手掌湿漉漉的尽是汗水。   一直以来,面对各种各样的敌人,他见过狂吼乱叫犹如疯子的,见过眼睛发红横冲直撞不要命的,但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样犹如一只只豹子一样,沉默着往前冲的敌人。 第1019章 血战黑阳峰(上)   沉默出阵,沉默的前进,沉默的跑动,战斗已经开始,却听不到那让他沸腾的喊杀声,反而是让他有些心悸的沉默。   他是黑阳峰主寨火阳关第一道卡口的守将,手下有一千人。看着渐渐接近的那名祥符国军官,东日买提从对方那仰视的目光中似乎看到轻蔑,虽然他知道,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但东日买提就是这么觉得,那名军官的眼中根本没有他。   “准备滚石!”他大声的吩咐道:“我倒要瞧瞧,你们死的时候会不会叫一声!”他咬着牙,捶着关卡的墙头,神色之中对自己刚才产生的怯意和紧张有些恼羞成怒。   一块被这些天打磨的溜圆,且重达近百斤的石球,被推到了关口,陈守信死死的盯着义勇军团跑在最前头的排长马志勇,咬牙喝道:“放!给我压死他。”   东日买提的号令声中,几个西州回鹘士兵一起发力,石球立即顺着小山道骨碌碌地滚将下来。   排长马志勇眼中那石球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且速度越来越快,他不禁脸色微微一变,但身体却巍然不动,将手中的巨盾猛地用力砸向地面,随即一腿后撑,成弓箭步状,侧过一边肩头,用力顶住盾牌,他要以血肉之躯硬扛这石球的冲击。   身边人影晃动,是他身后的数名班长抢到了他的身前数步之处,同样的动作,却将他们的排长挡在了身后,更多的士兵挤了上来,盾牌立地,且用肩膀全力顶住了盾牌。   下一刻,轰隆一声,石球重重地砸在第一排的盾牌上,盾碎,前面的两名士兵筋骨皆碎,口中鲜血狂喷,软软倒下,但却成功地将石球最猛一击挡下,石球碾过他们的尸体,再一次击打在第二排的士兵盾牌上,格格声响中,盾牌向内凹现,可以清晰地听到有人肩部骨折的声响,但后撑的腿却不曾有丝毫晃动。石弹停了下来,立即有数名士兵一拥而上,一齐发力,将那石弹掀到一边。   身后的士兵立即狂涌而上,飞速向前挺进。   东日买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硬挡石球的冲击,就是自取灭亡,没有谁能挡得住如此的冲击力,但这些祥符国兵居然坦然地,好整以遐地,或者说有些机械的迎接死亡,以最小的代价挡住了石球。   “继续放石头,不要停,持续不断的放!”他声音微微颤抖地吼道。   “弓箭!”   ……   ……   同样的故事情节在这条不足两百步的小小山道上重复上演,鲜血染红了山径小道,甚至可以看到那鲜红色的液体在流动,可以听见那嘀哒嘀达的声音。义勇军团的士兵以生命为代价,一步一步地向着第一道关卡挺进,再挺进。   东日买提终于看见那名第一个踏上这条路的排长倒了下去——再距离关卡约二十步的距离处,他是被自己麾下一名神箭手一枚羽射中咽喉而倒下,看着那名排长死死的盯着他,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他竟然不由自主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似乎压抑在心中的烦闷随着这个祥符国军官的倒下而消散了许多。   “准备接战!”一口气刚刚吐出,他便觉得整个关卡晃动了一下,那是祥符国兵冲了上来,撞击关墙的缘故。   因为地形地势的原因,黑阳峰上的关卡都不高,大都只有约两三丈,但由于进攻者需要仰攻,困难却是堪比进攻三四丈高的城墙,当然关卡墙是远没有城墙那般坚固的。   人都挤在了关卡墙下,滚石已完全失去了作用,东日买提捧起一块十数斤重的石头,狞笑着站上墙头,大吼一声:“给我狠狠的砸他们!”   刚刚喊完,他还没有来得及将手里石头砸出去,嗖嗖数声,下面传来破空之声,东日买提右臂一阵剧痛,手里的石头脱手掉了下去,传来一阵闷响,东日买提一个翻身跌了下来,三支羽箭擦着他脸面射空,他一跃而起,随手拔掉插在右臂盔甲上的羽箭,鲜血跟着飙射而出,东日买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祥符国快弩果然名不虚传,弩箭速度如此之快,且都是四连发,这便意味着在一定距离之内,每一个配备快弩的祥符国士兵都相当于一名可以射出连珠射的神箭手。刚才要不是他武技不弱,且早有防范,反应再慢上刹那,他便稀里糊涂的被对方的快弩射死了。   关卡的墙不高,虽是仰攻,但是涌上来的义勇军团士兵完全放弃了对自己的防护,以快弩将弩箭雨点般地射上城去。还好义勇军团的士兵身上盔甲防御极好,能挡住一般的箭矢,使得他们在关卡上敌人弓箭之下死伤率很小。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住如此距离的石头。每个士兵都将自己快弩中四枚弩箭射空便会被石头或者滚木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但关卡之上,东日买提部下也开始出现在大面积的伤亡,因为东日买提能够躲开四连发弩箭,可是寻常士兵便没有这个实力了,而他们的盔甲根本挡不住祥符国的弩箭。   有了第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教训,东日买提再也不敢大意,藏身在墙后,举起自己的强弓,瞄准着城下的祥符国兵,进行着逐个点射,他的箭术极为高超,虽然义勇军团士兵身上盔甲防御极好,且又有低眉护面头盔,可是也护不住咽喉,东日买提每一箭都直奔咽喉面门,一箭射出,便会夺走一条人命。   城下尸体渐渐垒高,东日买提也付出了近两百人的代价。   嗡嗡的疾响声让东日买提吓了一跳,他知道汉人城头或者关卡之上有这种巨弩,可是在城关之下,如此地形,对方怎么可能有巨型枪弩?   他站了起来,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发寒,原来这种巨弩还能这样使用,不对寻常的巨弩是不能这样使用的。   十数个义勇军团步兵将巨型枪弩抬在肩上,前面的人屈膝跪下,后面的人站直,便形成了一个人为的平台,巨型枪弩便有了稳定的射击面,看着祥符国那特有的三连发的短弩枪,东日买提心中有些发毛。   他猛地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将一个角上抬着巨型枪弩的士兵射倒,可是这名士兵刚刚倒下,旁边一人便立即补了上去,将巨型枪弩重新抬起,与此同时,数面大盾立了起来,挡住了抬弩的士兵。   嗡嗡声急促而响,东日买提下意识的一缩脖子,咚咚咚接连三声,这一排三支短弩枪擦着城墙头射了上来,五名躲避不及的士兵惨叫声中,被串射的倒飞而出,远远的落在关卡墙之后。   咚咚之声不绝于耳,转眼之间,对方在关卡前便架起了三架巨型枪弩,一支支粗如儿臂的短弩枪狠狠地插在城墙之上。紧跟着,便有义勇军团士兵如同猿猴一般,将战刀含在嘴中,双手交替,踩着那一支支插在墙上的短弩枪杆爬了上来。   关卡之上第一次出现了近身的肉搏战,虽然第一个爬上来义勇军团士兵很快便被劈死在城头之上,但却代表着攻城战的墙头肉搏阶段的开始。   以义勇军团骑兵一旅旅长石狼为主,骑兵二旅旅长龙定武为副,一万骑兵绕过黑阳峰,压向沙州,提防沙州的回鹘守军增援黑阳峰,或者出兵攻击己方侧翼。身在沙州城东面百里之处。不过石狼的心思却还在黑阳锋战场之上,他心里很清楚,在年底之前很有可能只有这一仗了,而且这一仗比攻下沙州城本身还要关键。   因为,黑阳峰打下来了,不仅会让西州回鹘军队士气受到极大的打击,而且以后的战事也将不会再有如此艰苦的战役,这对义勇军团的作战意志的提升必然是极大的。   黄东秋同样是类似的想法,他相信只要打下黑阳峰,今后在面对西州回鹘人时不论是野战还是城池的攻防,西州回鹘人都不足以对祥符国军队再形成大的生死威胁。   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一名信使从黑阳锋方向驶来,向黄东秋禀报战事的发展,虽然预料到进程会分外艰苦,但打到这个份上,仍然让黄东秋心惊不已。   党富羽的步兵一旅足足打了一个上午,才终于拿下了第一道关卡,东日买提率领着数百士兵,抬着伤兵,撤入了四百步后的第二道关卡,这个关卡兵力是第一道关卡的三倍,却是有着三千西州回鹘士兵,由东日买提的兄长东日买扎镇守。   “疯子,这些祥符国的士兵都是疯子!”东日买提骂骂咧到,盘坐在地上,西州回鹘军队中随军大夫小心的用刀子割开他的衣服,一个上午的激战,东日买提多处受伤,血液凝结,将衣物也牢牢地粘在了伤口上。   东日买提雌牙咧嘴地忍受着钻心地疼痛,一声闷哼,禁不住骂道:“混账东西,不知道轻一点!” 第1020章 血战黑阳峰(中)   东日买扎沉默不语,上午的战斗他看得很清楚,祥符国士兵舍生忘死的攻击让他触目心惊,东日买提一千守军只堪堪带回来了一半,而且个个带伤,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已经失去战力,虽然义勇军团的伤亡更大,可是在自己一方占有如此大的优势之下,正常情况之下,伤亡比率双方应当维持在一比十左右。然而,实际情况是目前的伤亡比率最多只有一比三,义勇军团攻下第一道关卡,伤亡约一千余人。照这个打法,对于他们是极为不利的。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巡视准备,想必下午对方又会上来了!”东日买扎对东日买提说道。   “大哥一定要当心他们的快弩和那巨弩,我刚才差点便死在那快弩之下!”东日买提郑重的叮嘱道。   “放心吧!我这第二道关卡前的攻击山道比你第一道关卡要长得多,对方想要攻到关卡之下,付出的代价绝对会比你们第一道关卡更大!”   ……   ……   黑阳峰下,党富羽脸色异常难看,儿郎们不是不勇敢,不是不竭心尽力,舍生忘死,但这该死的黑阳锋地形地势也太他娘的险峻了。第一道关卡竟然付出了一千余人的代价,他们旅五分之一的兵力已经失去,但这还仅仅是开始。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第二道关卡,比第一道关卡更大更险峻,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激烈。回望着营中正在吃饭的士兵,党富羽咬着牙心中焦躁不已,这一仗下来,他麾下不知将会有多少熟悉的面孔再也看不到了。   义勇军团医疗队的人忙着救治受伤的士兵,工兵营的忙着将阵亡的士兵一个个的抬下来,在旁边一排排的安放好,党富羽走在这一排排熟悉的面孔之中,鼻子忽地有些发酸,这其中,有很多是他从银州带出来的老兄弟啊!   “这仗不能这样打了!”黄东秋坐在帐中,看着党富羽,沉声说道。   “军团长,给属下一个下午时间,属下一定能够拿下第二道关卡!”党富羽有些发急,如果就这样放弃或者换其它旅上来,步兵一旅上午的牺牲所取得的军功虽然不会打水漂,但是却也是有限的很,距离他的目标立下首功还有不小的距离。   黄东秋站了起来,走到党富羽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肃然说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敌人在黑阳锋上的防御重心就在第二道关卡之上。如果打下第二道关卡,火阳关反而更好打一些,也更有利于我们展开攻击队形,可想而知,第二道关卡里面一定驻扎重兵,按照上午这个打法,就算你打下第二道关卡,你们步兵一旅也将被打残了,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你也要做吗?”   “军团长,我……”党富羽不由语塞。   “本将不是说不打,本将的意思是说再不能这样打下去了!”黄东秋看着党富羽的眼睛,肃然说道:“你回去发动全旅上下,想想法子,如何最大程度的遏止对方的地形优势!今天下午便休战!回去后和部下好好地商量一下之后再说,反正我们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看着党富羽出帐,步兵二旅旅长张发贵说道:“军团长,要不这第二道关卡便由我们旅上吧!”   黄东秋摇摇头,说道:“步兵一旅的步战并不比你们差,他们如此吃力,换了你们旅上去,依然如此。明天再看吧!杜拉阿狼果然不凡,竟然果断的放弃了一号山坡和黑风寨的防守,集中兵力与主峰与我们打消耗,仗得就是这险恶的地形,如果他坚持守黑风寨的话,我们反而要好打一些!”   “要不,我们困死他们!”张发贵又说道:“派兵堵住他们后路,我们自顾自地去打沙州城,这里仰攻,又是狭窄山道,我们抛石机发射火药包无法使用,但沙州城就不一样了。只要我们攻下沙州城,断了这黑阳峰的粮草,就会将杜拉阿狼困死在黑阳峰上。”   黄东秋失笑道:“怎么困死他们,这黑阳峰上自有溪水,不愁水源,粮食储备也充足,即便没了粮,这大山之中,可供他们吃的东西多着呢?我们军团三万兵力,一万人手还要驻守肃州和瓜州,能够出动的就这两万人马,这点兵力根本堵不住他们。更何况这些西州回鹘士兵都是精锐。”   张发贵沉默了,作为一个老行伍,对方士卒的精锐程度只消一开战,他便一目了然,这杜拉阿狼所部的确难打,至少不比他们去年在银州打的辽军差。   ……   ……   一下午没有战事,党富羽的步兵一旅却是热同非凡,上至各营长,下至普通士兵都针对如何在尽可能减少自己损失的情况下攻破敌人的第二道关卡进行着热烈的讨论。   黑阳峰第二道关卡里面,守将东日买扎却不敢掉以轻心,对方才付出很大的代价拿下第一道关卡,却突然停下了进攻的步伐,这只能是意味着当对方再一次发起攻击时,必定会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更加难缠。他是绝不会相信祥符国军队会遇难而退的,这不是他们打探到的情报中黄东秋的风格,更不是祥符国军队的风格。   当夜,东日买提一夜没有睡好,每半个时辰都会上关墙上巡视一趟,祥符国士兵夜袭关卡不是没有前例,那宋国的岷州城如何被攻下的消息已经随着商人传到了沙州,要是让祥符国那什么特种兵趁黑摸了上来,稀里糊涂丢了关卡,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但是祥符国军队整整一夜没有任何动静,东日买扎依稀可以看到,山下义勇军团的大营中,却是灯火通明,整整闹腾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时分,他才靠在墙上稍稍打了一个盹。   凌晨,天边刚刚出现鱼肚白,进攻的鼓号声便将东日买扎惊醒,他一跃而起,大步跨上关墙,麾下士兵早已严阵以待,能大量杀伤对方的石球早已推到了预定位置,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会推将下去。   从第一道关卡开始发动进攻的祥符国士兵与昨天却不太一样,一架怪模怪样的,用巨木打制的栏杆被一排排的士兵抬着缓缓推进,两边是长约数丈,碗口粗细的树杆,在树杆之上,每隔一两米便同样用碗口粗细截断的树杆接接中间绑上一层层用麻绳编制的软网。   只看了一眼,东日买扎便明白对方这是针他们的防守滚石而设计的这个东西,巨木拦住第一波攻击,然后一层层的软网可以将滚石的冲击力逐一化为无形,这法子很笨,而且推进的速度极慢,但却非常有效。   本来在这种地形之下,滚石檑木是最有效的杀伤手段,能大量地杀死义勇军团的有生力量,而且死状极惨,很多甚至被碾压得血肉模糊,只剩一张皮,而且对于义勇军团的士气也是极大的打击,但眼下对方的这个笨法子却能够将伤亡降到最低。   “狡猾的汉狗!”东日买扎低骂了一声,原本想等敌人攻到中段之后再放檑石,尽可能多地杀伤敌人,现在却不行了,只能延长石弹的滚动距离,加大冲击力度了。   “放!”他咬牙切齿的下令道。   数枚石弹随着他的命令蹦蹦跳跳地沿着狭窄的山道向下滚去,速度越来越快,义勇军团士兵停止了前进,一声吆喝,将那道拦网停在路中央,死死地顶住。   一声巨响,前面的拦木被从中击断,巨大的冲击力让最前面支撑的两名士兵向后飞出,人在空中嘴里却是鲜血狂喷,眼见已是不能活了,后面的士兵眼睁睁地看着那石弹突破了一道拦网,击断第二道拦木,再撕破第二道拦网,终于再第三道拦木前,弹动几下,停了下来。   义勇军团士兵一声欢呼,这一次受到的损失微乎其微。   后面的士兵抬着新的拦木飞快向上,被拦下来的石弹迅速被撬到路边,一批工兵营的士兵蜂涌而上,锤子钉子齐上,动作熟练的三两下将这一架拦木修好,数十名士兵抬着,紧跟着前面的士兵向上冲去。   看到法子奏效,站在第一道关卡上的党富羽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只要能顺利攻到第二道关卡之下,展开肉搏接战,他相信,没有人能挡得住他们步兵一旅士兵的近战攻击。   东日买扎脸色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战场形势却是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他们地形优势一下子失去了很多。   他一边不断的命令将檑木和滚石不断的滚下去,一边准备迎接敌人的攻城战,关卡上的西州回鹘士兵也紧张起来,较之昨天攻击第一道关卡时的情况,敌人显然吸取了教训。   在关卡内休息的东日买提急匆匆地跑出来的时候,关卡上正好发出一阵欢呼声,却是一枚石弹不知被一块巨石弹了一下,突地跳了起来,飞到空中,越过了拦木,一路狂滚下去,在祥符国士兵中带出一溜血漕。 第1021章 血战黑阳峰(下)   但这样的意外却仅次一次而已,东日买提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事态严峻,掂了掂手里的强弓,说道:“大哥,形势有些不妙啊!”   “我们这里一定要守住!如果第二道关卡失守,将军的火阳关就危险了。我这里有三千守军,加上你撤回来的几百人,哼!就算他们攻上来,我也要让他们死伤残惨重。”东日买扎恶狠狠地说道。   实事上的结果却是让东日买提大失所望,他们一千多人没有挺到天黑,就被祥符国步兵一旅攻克了第二道关卡。   午后,义勇军团步兵一旅对第二道关口展开了直接攻击,巨大的拦木被就地拆散,直接变身为撞城木,东日买提和东日买扎兄弟以及他们的部属精准的箭法刚开始带给了步兵一旅极大的损失,但党富羽还击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弩箭雨,他发起狠来,将十数台巨型枪弩硬是靠着人抬肩扛驼了上去,甚至硬是将一架抛石机拆卸了之后也背了上去,然后在黄东秋派来的工兵营的帮助下,在半山腰一块巨石上平出一块场地,向第二道关卡发射火药包,虽然因为仰攻,准性差了一些,但是火药包爆炸巨响声和破坏力给第一次见识火药包爆炸的西州回鹘人的士气打击是很大的。   党富羽也提着一面巨盾和一把开大刀亲自上阵了,打到现在,加上在第一道关卡的损失,步兵一旅减员二千余人,损失几乎已经近半,双方都杀红了眼。   关卡的城墙上一根根的短弩枪密密麻麻地深深地插了进去,义勇军团士兵们便攀着这些粗如儿臂的弩箭向上攀爬。这个过程中,城下巨型弩枪和那架抛石机的攻击始终不断。不断地有人跌下,不断地有人爬上去,城上城下,杀成了一团,当党富羽狂吼着出现城头,一斧将一名敌将砍翻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砍倒的便是这里的主将东日买扎,而东日买提则在更早的时候躲避不及,被弩枪射废了大腿,然后被一名义勇军团寻常的小兵以快弩给射死了。   两名大将先后阵亡,残余的士兵顿时崩溃,向着山上的火阳关亡命逃去,黑阳峰峰顶,杜拉阿狼的后营火阳关暴露在了义勇军团士兵面前,而比起前面两道关卡的险峻,党富羽长长地呼了口气,打下了前面两道鬼门关,现在火阳关他看来,简直就不堪一击了。   “传令下去,部队休整,狗日的,明天再来收拾他们!”党富羽扯着嗓子,站在第二道关卡的关墙上,面对着火阳关,狂吼乱叫。   黑阳锋火阳关,杜拉阿狼静静地坐在寨墙顶端,看着已变成一片废墟的远处的两道关卡,脸色平静之极,一手扶着把长刀,另一只手则持着一块兽皮,小心地擦拭着刀身,擦得极慢,极用心,他的下首,十数名千夫长、百夫长面色各异。   两道天险被攻破,基本上已宣告黑阳峰已守不住了,现在火阳关里已只剩下了六千人左右,其中还包含着数百逃回来的伤兵。   “杜拉将军,眼下我们怎么办?”一名千夫长终于忍不住问道。   杜拉阿狼笑了笑,说道:“怎么办,自然是杀敌了!”说着话,他站起来,双手持刀,虎虎生风地舞了几圈,满意地道:“还不错,这把宝刀是我五年前从一名波斯商人手中高价所得,听说这把刀是在开封城中的一名著名的大匠打造,只是这两年都没用这把宝刀杀人了,今天终于要让他再见血了。”   当的一声,将大刀反插在了地上,看着刚刚说话的千夫长,说道;“石顿玛歌,你准备好了么?”   被称作石顿玛歌的千夫长脸上露出苦笑,说道:“将军,这仗还有得打么?我们已经输了。”   杜拉阿狼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容,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呢?”   石顿玛歌欲言又止,反复几次,见杜拉阿狼仍是和气地笑着看他,终于鼓起勇气,道:“将军,不如我们撤退吧,与其让弟兄们白白送死,不如留下有用之身,以待日后!”   杜拉阿狼歪着头瞧着石顿玛歌,直看得他心中发毛,后者赶紧说道:“将军,我只是提一个建议,如果将军要打,石顿玛歌一定身先士卒。”   杜拉阿狼哈哈大笑,站起来,拍拍石顿玛歌的肩膀,点点头,走到墙边,指着山道上络绎不绝地正向下运送战死士兵的遗体的祥符国士兵,说道:“撤军?你们以为对方的骑兵不会在山下断去我们的后路,我们若是离开火阳关,只会死得更惨更快而已。”   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又淡淡地说道:“既然都是死,何不死得轰轰烈烈!至少狮子王陛下和我们的族人会视我们为英雄。”   “愿与将军共赴黄泉!”众千夫长和百夫长一起一边向杜拉阿狼,一边行礼大声吼道。   杜拉阿狼笑着微微颔首,表示对众人表态的满意,但他走到石顿玛歌面前,对其说道:“石顿玛歌,你去巡城吧,给儿郎们鼓鼓劲,打打气!”   “是,将军!”石顿玛歌向杜拉阿狼行了一礼,转身欲行,刚刚转过半个身子,杜拉阿狼随手拔起插地上的大刀,刀光一闪,凌空直劈下来,将李刚自头顶而下,一刀劈成两半,两片尸身左右摔开,鲜血四溅,杜拉阿狼是被鲜血喷了一脸。   众人一声惊叫,齐齐后退一步,都被眼前的突变惊得呆了。随手一抹脸上的鲜血,杜拉阿狼将刀再一次插到地上,道:“石顿玛歌心中已生怯意,胆气已失,不堪再战,我便先送他一程。”   “诸位,我父亲肯定会派兵来救援我们,但前提是我们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刻。来人,上酒,今晚我与众兄弟痛饮!明日我们死战。”   ……   ……   翌日,太阳刚刚自山顶上跳出,火阳关前的第二道关卡中便走出大量祥符国步兵,这一次,主攻的换成了张发贵的步兵二旅,而伤亡惨重的党富羽的步兵一旅则成为了预备队。   没有试探,战事从一开始便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黑阳峰上西州回鹘军队主将杜拉阿狼手握大刀,身披铁甲,威风凛凛地站火阳关的城墙之上,而寨里所有的军官都站前面,身先士卒。   步兵二旅主官,大都校张发贵出身于折兰军团,曾经是府州折家折御勋麾下的一名大将,折家投诚祥符国之后,张发贵只是折兰军团的一名营长,个人武力极高,作战颇为英勇,并且在后面逐渐表现出了很强的治军带兵能力,特别是在去年与辽军大战以及数月前西征河西走廊时带领麾下军队表现出色,才升迁至旅长。可谓是沙场经验丰富,是真正的知兵善战之将,他用望远镜只看了一眼火阳关城墙上的情况,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一声令下,步兵二旅的军官们便站到了前排,而张发贵是站在最前方。   “那就来一场兵对兵,将对将的厮杀吧,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祥符国兵威!”张发贵大笑着对军官们道,“陛下亲定的作战条例中有规定,寻常情况下营长以上主将是不许亲临一线,但眼下这场仗打到这种程度却已经不是寻常情况,这个时候需要我等身先士卒,方能将我旅士气和战力发挥到极致,以最小的代价一战而拿下火阳关。”   步兵二旅的一众军官都狂笑着舞着盾牌大刀,说道:“我们好长时间没有亲自动过手,杀过人了,今日便让我们畅快淋漓的大杀一场。”   ……   ……   同一时间,沙州城的东城门大开,杜拉买提派遣他三儿子杜拉铁熊带领一万骑兵冲出城门,向黑阳峰疾驰而去,他奉父亲之命去救援他弟弟杜拉阿狼及其麾下军队。   “禀将军,前方十里,发现敌军骑兵!”几骑哨探飞马而来,马上大声道。   “是义勇军团的那一支部队?”杜拉铁熊问道。   “回禀将军,是祥符国义勇军团骑兵一旅和骑兵二旅,因为我们打探到敌人将旗是‘石’字和‘龙’字!”哨探道。   “哈哈哈哈哈……”杜拉铁熊扬声大笑,“石狼……就是那个在河西走廊有着血狼称呼,差点将那些马贼杀光的石狼。另外一人应该便是龙家之主的儿子龙定武了。哈哈哈……两条肥羊啊!弟兄们,可以热热身了!”   杜拉铁熊轻松自信的情绪感染着这一万西州回鹘骑兵,他们一齐大笑起来,充满着自信。   两腿一夹马腹,杜拉铁熊向前疾驰而去,“弟兄们,打猎去罗!”一万骑兵一声呐喊怪叫,纷纷打马向前驰去。   大约五里的时候,杜拉铁熊已能清晰地看到对面义勇军团一万骑兵严整的队形,一万骑兵分成了左中右三个集团,肃立于寒风之中,鸦雀无声,单看这份军纪,便让杜拉铁熊收起了轻视之心。 第1022章 大获全胜   不过,紧接着杜拉铁熊却摇摇头,汉人骑兵作战终归是不擅长的,双方只剩下五里的距离,那石狼和龙定武大概是想节省马力,想让自己一方接近一些才发动冲锋,这个想法不错,但石狼和龙定武显然忘了,此时都快入冬,西域这个时候天气几乎堪比开封冬天最冷的时候,马儿也是需要热身的,自己虽然长途奔袭,对方以逸待劳,但自己一万骑兵是一人双马,空着一匹马轻松地跑了这数十里地,早已舒展开了筋骨,待会两军对冲,自己一方可是要大占便宜了。   距离三里时,杜拉铁熊大喝一声:“换马!”   实事上,基本不需要杜拉铁熊下令,从马背上吃饭长大的这一万西州回鹘骑兵早已对这种作战模式熟悉的犹如家常便饭,一手挽住空马,纷纷腾身而起,就奔驰的战马之上,换乘到了另外一匹刚好热了身的战马身上。   “凿穿他们!”杜拉铁熊手中刺枪高高举起,用力指向前方。本来散乱奔跑而来的一万西州回鹘骑兵迅速地开始在高速行进中整顿队列,以杜拉铁熊的亲军为箭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锥形。   石狼和龙定武眼瞳微缩,看着对方骑术如此高超,竟然能够在如此速度的战马之上轻而易举地完成了换马的动作,而且队形的变幻也是冲刺之中完成的,石狼麾下五千骑兵也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石狼知道整个义勇军团,乃至整个祥答国十多万骑兵中能够达到这个水准的不会超过一半。可是目睹刚才这一幕,很有可能西州回鹘二十万骑兵,每个骑兵都达到了这个水平。   眼见对方骑兵依然一动不动,杜拉铁熊心中狂喜的同时,也是暗骂石狼白痴,然后抬眼看了一眼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旗帜,连老天爷也站自己这一边啊,此时的风正好是吹向对面的,在西域戈壁之上有风便有沙尘,被风一鼓,沙尘打脸上,也是让人感到疼痛的,如果打眼睛里,嘿嘿,那就好玩了。   “灭了这一万西州回鹘骑兵,再加上前期的功劳,年底正旦大朝会上应该够陛下赐封给老子一个子爵了吧!”石狼看着冲向他们的西州回鹘骑兵,神色之中满是看见猎物快要踩上陷阱的激动兴奋之色。   另一边龙定武神色中同样满是期待的兴奋之色,判断着距离,突然大声吼道:“爆!”   伴随着龙定武的一声大吼,异变突起,在西州回鹘骑兵距离他们还有两里距离时,一连串的爆炸声突然自西州回鹘骑兵战马脚下响起。   杜拉铁熊却是不知道,石狼和龙定武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起冲锋,不是因为二人经验不足,而是他们早已安排人在西州回鹘骑兵所经之地上埋下了数百地雷。   比起辽军、宋军,西州回鹘军队虽然从打探到的情报中听说过了祥符国火药武器的厉害,但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亲身经历过,他们永远不会或者不知道怎么应对此种情况。   轰然巨响,火光在战场上升腾而起。爆炸直接造成了刚刚以密集队形冲锋的西州回鹘骑兵近千人的伤亡,最主要的是声音太大了,毫无防备且从未经历过的西州回鹘骑兵的战马全部受惊,四处奔行乱撞,而马上的士兵耳朵里无不嗡嗡嗡的乱响,东摇西晃,一脸惊恐,他们在这一刻懵了。   对面义勇军团的一万骑兵的战马耳朵里面都塞了东西,且对这种爆炸早已有了一定的适应能力,对他们造成影响微乎其微,爆炸一结束,他们便从胯下战马的耳朵里面拿出了东西,随着石狼和龙定武的一声令下,向已经乱了队形的西州回鹘骑兵发起了冲锋。   这一战,只持续了半炷香时间,一万精锐的西州回鹘骑兵便败了,而且是稀里糊涂的大败。祥符国一万骑兵一路追杀至沙州城下,然后在沙州城内援兵出城之前,带兵返回到了黑阳峰西面,依然断去了黑阳峰上杜拉阿狼的后路。   此战,西州回鹘骑兵战死六千六百多人,受伤五百多人。杜拉铁熊因为冲在最前面,也被炸成了重伤,被麾下亲兵拼死救走。而义勇军团一万骑兵只战死四百四十三人,受伤一百多人。这是正儿八经的一场大胜。   ……   ……   黑阳峰,火阳关坚持了半天时间,正午的时候,火阳关破,杜拉阿狼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援兵,带领三千多残部从提前打探好通往后山的山路逃走,来到通往沙州的平地戈壁上,这里甚至还有杜拉阿狼提前派人藏好的五千战马。他们这三千多士兵只要上了战马都是一名优秀的骑兵。   一心只想着要早日封侯,早日成为将军的石狼在打残打退杜拉阿狼的援兵之后,便在第一时间返回黑阳峰后山附近,一心想着能够再立些军功。所以,当杜拉阿狼带领三千多残部刚刚骑上提前藏好的战马之上,长长松了口气的时候,石狼和龙定武带领的骑兵就已出现他们的视野之中。   看着沉默无声的冲上来的义勇军团骑兵,杜拉阿狼知道自己完了。他们的后面还有近万义勇军军团步兵顺着山道追了上来,前面又有骑兵挡住去路,兴奋朝他们扑了上来。   杜拉阿狼绝望地发现,从前方涌来的义勇军团骑兵至少有万骑,前锋部队已冲入到自己的队列之中,视野尽头对方仍是源源不绝地涌过来。怎么会这样?计划中沙州城的父亲至少会派一万骑兵的援兵,而按照他们之前打探到的军情消息,义勇军团除去驻守肃州和瓜州,能够调动的人手也就两万人,其中骑兵只有一万人,且他们也能够猜到这一万人肯定会绕到后山拦截从沙州城来的援兵,可是看堵住他们后路的骑兵数量,难道父亲压根就没有派援兵来接应?   杜拉阿狼瞬息间的念头百转,但眼下情况却是容不得他去思量这个问题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逃走,所以在第一时间内也带领三千多残部反冲了上去。   双方甫一交手,杜拉阿狼之前心中留存的侥幸便荡然无存,无论是冲击力,骑术,箭术,战术配合,这一万骑兵都表现的堪称完美,石狼没有费多大力气,如同一把烧得通红的大刀剖开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将他们三千骑兵捅了一个对穿。而两翼龙定武带人开始了大力“削苹果”。   杜拉阿狼这三千多人之所以表现的如此弱,却是与他们与义勇军团步兵先是苦战大半天,然后又是一路顺着山道狂奔,期间根本就没有休息过,体力已经所剩无几,说是筋疲力尽也不为过。一身实力根本连一半的都发挥不出来,更何况双方此时人数上的差距已拉得很大,近万义勇军团骑兵是他们三倍之多。   游牧民族骑兵缺乏纪律性,且遇强不强,不善打逆风战的缺点立时被无限放大,徒劳地抵抗了义勇军团骑兵第一轮冲锋,而被凿穿阵形的时候,杜拉阿狼这三千人终于崩溃,那些千夫长和百夫长也慌了神。   将官再也不能有效地控制自己的士兵,三千骑兵便如同老鼠窝之中,闯进了天敌一般,乱哄哄的开始四散奔逃,各自打马向着人数稀少的地方狂奔,希望能得到一条逃生的通道。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最善于打这种仗石狼,对于这种四面逃窜的敌人,石狼在前面两个月中剿灭河西走廊的马贼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更何况他们人数占优,他早已有完全安排。那些看似人烟稀少的地方,反而是恐怖的地方,一队西州回鹘骑兵好不容易从乱军之中杀出,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便绝望地发现,他们的左右两侧,两支义勇军团骑兵正斜刺地杀了过来,左右一封,立刻便将他们又一次圈当中,只是一个冲刺,这一队西州回鹘骑兵便全都落下马来。   一队又一队的西州回鹘骑兵利用自己高超骑术,鼓起最后的体力大喜过望地冲出包围,又一队一队地绝望地被圈住,然后轻易被剿杀。   如果这三千西州回鹘骑兵的阵形还能保持紧密,他们还能抵抗较长的时间,而且给祥符国骑兵也会造成大的伤害,但遗憾的是,他们已经乱了阵形,丧失了死战的勇气,又乱又散的西州回鹘骑兵,单靠个人武勇,根本不是讲究团队作战的祥符国骑兵的对手,让祥符国骑兵轻而易举地一批批地剿杀。   临近天黑的时候,战场上开始慢慢地寂静下来,西州回鹘骑兵大部已基本被歼,只余下几少数的幸运儿脱而身去,十数里方园的战场上,到处都是人马的尸体,无数失去主人的战马,茫然地或立于主人尸体旁,用嘴徒劳地叨着主人的衣裳,想将主人扯起来,或如惊弓之鸟,看到有人接近,立即一跃奔开。 第1023章 谋夺天下的心思   而战场的正中央,上千名骑兵将浑身是血的杜拉阿狼和同样满身血液的十几个西州回鹘骑兵团团围在当中。   “这是想活捉自己吗?”杜拉阿狼看着祥符国骑兵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手中的大刀抬起又落下,几次想发起后的冲锋,但双腿却似有千斤之重,始终没有摧动战马。   包围圈蓦地闪开一条通道,两个身形都较为魁武的人悠闲地踏马而来,走到了圈子的中央,看对方的打扮和那支兵器,杜拉阿狼便知道,这两多半就是祥符国这支骑兵的主将石狼和龙定武。   “这狗日的当真硬气,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不投降。”石狼大大咧咧地骂道。他今日两场大战功轻易到手,想不高兴都不行。   杜拉阿狼吭吭地笑了起来,每一次笑,都有血沫从嘴里涌出来,坐在马上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但偏偏却又坐得极稳。   “我杜拉阿狼是伟大的狮子王陛下的勇士,狮子王陛下的勇士从不向人屈膝投降,大好头颅此,谁人来取!”杜拉阿狼骑在马上,横刀于胸前,大喝道。   “军团长来了!”后面传来一声喊,士兵们立刻向两边闪开,黄东秋在亲兵营的卫护下,纵马上前,抬眼看向杜拉阿狼。   黄东秋特意纵马绕过黑阳峰来到这里来看一看杜拉阿狼,两天的战事,让他付出了数千精锐步兵,步兵一旅损失近半,步兵二旅也损失三分之一人手,这些精锐士兵的死亡让黄东秋刻骨铭心,每看到一具尸体从黑阳峰上抬下来,他都觉得一股锥心的痛,同时也恨死了黑阳峰上西州回鹘人,他们义勇军团自组建以来,还从没有遭受过如此大的损失。   两人眼光空中一碰,似乎有火花溅起,只看了一眼,黄东秋就知道很难将此人活捉,更别说让安全部从此人口中探到西州回鹘国的重要情报。因为此人的眼中,闪烁的是一种绝然,此人已抱必死之志。   黄东秋看着杜拉阿狼,心中也涌现出一些对西州回鹘国的警惕,西域之地,卧虎藏龙,这西州回鹘国的国力、军力远非之前甘州回鹘国相比,与西州回鹘国开战之前,何曾听说过有杜拉阿狼这样一号人物,也不知以后与西州回鹘国的征战中,像杜拉阿狼这样悍勇到了极点的敌将还会碰到多少?   既然难以活捉,那便杀了吧!黄东秋挥了挥手,围着十多名西州回鹘骑兵的数百名义勇军团骑兵端起了快弩,瞄准了杜拉阿狼等人。   破空声中,包括杜拉阿狼在内这十多名勇敢的西州回鹘骑兵被射成了刺猬,从马上跌落。   ……   ……   “……陛下,此次宋帝引诱赵普兵变,然后再将赵普一党一网打尽,在短短十来天时间重新掌控宋国朝廷及军权,真正操控这一切的是隐藏暗中的原宋国秦风路转运使李明轩,如今也已经成为宋国宰相,而就在三日前,宋帝加封一位思贵妃,臣已经派人打探到这位思贵妃便是李思烟,且还打探到宋帝有废除皇后,立李思烟为皇后之意。”夏京,皇宫,政务殿中,胡三光恭敬的给叶尘汇报宋国兵变及宋帝假死的始末。   叶尘眸中精光闪烁,问道:“是否查清李思烟和李明轩的关系?”   胡三光赶紧说道:“回禀陛下,李思烟和李明轩关系亲密,臣收集了李明轩所有的资料信息,怀疑李明轩是圣堂七宗五姓中势力最强大的陇西李氏中人,且臣怀疑此人很有可能便是圣堂中最为神秘,且能够与大长老玉枫争斗而不落下风的圣堂二长老。”   叶尘微微蹙着眉头,沉思半晌,说道:“没想到,圣堂李氏在宋国朝廷中还隐藏有如此实力,嗯……除了那李明轩之外,掌控宋国皇城禁军的汪海江和宋卫府刺杀司使李子武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两个人物,你们要尽快查清出这两个人是赵德昭或者李继勋的人,还是那李明轩的人。”   胡三光恭敬说道:“臣遵旨。”   胡三光略一犹豫,又说道:“此次宋国朝廷大变,受李继勋劝导,宋帝没有动已经被软禁在洛阳的曹彬一家。但是这一年多一直在赵普和宋帝之间摇摆不定的罗公明却被宋帝下令斩首。好在罗耀顺带着罗家其他人在事发之前潜逃出了开封,臣已经命十娃和周杰及黄楼平暗中接应保护,如今人已经到了京兆府。最近宋国庆州的西北边军和秦州的五万大军都派大军将边关路口封死,宋卫府及宋国各地官府派出大量人手抓捕罗耀顺一行,暂时需要黄楼平将罗耀顺一行藏在京兆府一段时间。等过一段时间臣再安排得力人手将罗公子一行安全接到我祥符国内。”   叶尘叹了口气,点头道:“告诉黄楼平,不管多大的代价都要将罗耀顺一家人保护好。”   胡三光赶紧躬身称诺。   叶尘想了一下,又说道:“选派最精干的金牌探子和人手,和十娃一起将李思烟、李明轩盯紧。另外在宋国暗中散播消息,说李明轩和李思烟是圣堂的人。”   胡三光赶紧称是,并将此事记下。此时叶尘不再说话,但叶尘没有让胡三光走,胡三光却是不敢走的。   不知过了多久,叶尘眸中有过片刻的犹豫,但最终却说道:“给十娃和周杰说,让他们想办法将赵普救出来,并且送到江南。”   胡三光心中一震,略一犹豫说道:“陛下,赵普身在宋国天牢之中,宋帝恨死了赵普,据臣所知,光是大军就调动了两千,另外还有宋国刑部、宋卫府、大理寺、开封府无数高手、捕头看护着天牢,这种情况下要想将赵普救出来,且送出开封城,一路逃到江南,这其中的难度极大,十娃和周杰虽然手中人手不少,这两年在开封也经营了不少势力,但是他们手中高手并不多,这种情况下要想将赵普救出来,难度太大。”   顿了一下,胡三光一咬牙继续说道:“不如臣带领一队高手亲自到开封带着十娃和周杰去办此事。”   叶尘看了胡三光一眼,说道:“这件事情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你能不畏生死主动请缨,朕甚是满意。但是此事你不用亲自去了。朕却已经另有人选。”   胡三光听了叶尘称赞,不由心中心喜,略一思索,便说道:“陛下是想让白子轩去办此事。”   叶尘赞赏的看了一眼胡三光,说道:“没错,朕这两年来每年给白子轩五十万两银子的经费,让他潜入宋国经营江湖势力,剑庄本来高手众多,再加上这一年多白子轩在江湖上发展的势力,这个时候却正是用他们的时候。”   胡三光由衷说道:“陛下英明,白子轩在江湖上成立了一个天机府的神秘组织,势力发展极快,短短一年多时间,已经是江湖上顶尖势力。臣这就给十娃和周杰、黄楼平传信,让他们全力配合白子轩做成此事。”   胡三光当然知道将赵普救出来,且送到江南意味着什么。江南大营统帅孙美石是赵普的心腹,这一次宋帝赵德昭死而复生,赵普被下狱,赵德昭已经下旨在一个月后的正旦大朝会期间,于午门之外,万千百姓之前,将赵普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但那孙美石不但没有应赵德昭的旨意回京述职,反而放出话来,让赵德昭放了宋帝,否则便要带领江南大营十万大军反叛。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再将赵普送到江南,那便意味着宋国的分裂,赵普到了江南之后,那孙美石对他又是如此的忠心,赵普自叶尘之后,反叛宋国,且立国称帝已经是必然之事。   叶尘自在西北立国称帝之后,从未向任何人说过谋夺天下之事,他麾下重臣心中虽然有所猜测,但却也不敢多问。然而,眼下叶尘要将赵普救出,促使宋国一分为二,这其中便算是很清楚的将要谋夺天下的意思表现了出来。   ……   ……   泗州,洪泽大湖。   白子轩舒适的躺在躺椅之上,躺椅放在甲板上,十月底江淮地区的阳光和春天的太阳一样温暖,秋风温暖面潮湿,从船舷穿过,吹起了他漆黑的头发。他微微闭着双眼,好似快要睡着了一般。   这是艘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   阳光灿烂,湖水清澈,偶有不知名的鱼儿轻巧地自船桅间滑过,生命是多采的,充满了青春的欢乐。   船舱的门是开的,舱下不时有娇美的笑声传来。   然后,一个美丽的少女走上甲板,她穿件宽大而舒服的鲜红衣裳,秀发松松地挽起,露出双晶莹、修长的玉腿,赤纤秀的、完美无疵的双足,轻盈地走过甲板,走到他身旁轻轻用足趾去搔白子轩的脚心。   这少女脸上绽开了甜蜜妖媚的微笑,就好像百花俱在这一刹那间开放。 第1024章 陛下让你做一件大事   白子轩缩起腿,轻叹道:“媚儿,你难道永远不能安静一会儿么?”他的语声低沉充满了煽动的吸引力。   少女脸上的妩媚笑容突然荡然无存,变成一脸的委屈样子,让任何男人看了都会感觉心疼,且不忍拒绝她任何事情:“府主,你真的舍得将媚儿送走,媚儿只想伺候在你身边。”   白沧海叹了口气,温柔地说道:“媚儿,其实我也舍不得将你送到那楼炎明的欢喜教去当暗子。只是我天机府高手虽然不少,可是真正适合去欢喜教当暗子的只有你一人。”   白沧海说话很温柔,但语气神色之中却是蕴含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说着话,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阳光便照在他脸上。他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他喜欢江湖,所以叶尘准备在祥符国授予他高位时,他婉言谢绝,但当叶尘准备让他在江湖上组建发展势力时,他当时心情只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他喜欢的生活便是江湖上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他的理想便是纵横江湖,甚至统一江湖。一直以来,他拥有着不下于上官冰云的智谋手段,但却没有这个条件和财力实现这个理想,如今有了叶尘的支持,对他来说那真是如鱼得水。   短短一年多时间,他便以剑庄为核心,在江湖上组建了一个神秘的帮派——天机府。从这个名字便可看出,白子轩心气之高,非常人难以想像。当然这个名字是经过叶尘同意,甚至在安全部最高等级绝密文件中是备过案的。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天机府是祥府国的一个神秘部门。   白子轩充满粗犷的男性魅力,但那双清澈的眼晴,却又是那么秀逸,他鼻子挺直,象征坚强、决断的铁石心肠,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翘的嘴,看来也有些冷酷,但只要他一笑起来,坚强就变作温柔,冷酷也变作同情,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而名叫媚儿姑娘的少女撅着小嘴,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   白子轩轻拍身旁的甲板,道:“乖乖的坐下来,陪我晒晒太阳,然后准备一下,按照之前的安排去大理。”   媚儿轻咬嘴唇,说道:“我偏不坐下来,我也不要晒太阳……这见鬼的太阳,晒得人头晕,我真不谨你为什么喜欢太阳?”   她说“偏不坐下来”时,人已坐了下来,她说“不要晒太阳”,却已在阳光下伸展了双腿。   白子轩笑道:“晒太阳有什么不好?一个人若能多晒晒太阳就不会做卑鄙无耻的事,无论是谁,在这么灿烂的阳光下,心中都不会生出太过肮脏的想法。”   媚儿眼波流转,说道:“府主,你能不能告诉媚儿为什么要让我去欢喜教当暗子啊!”   白子轩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媚儿,你相信我不。”   媚儿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媚儿的命都是你救的,媚儿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这个世上若是还有人能够让媚儿相信,那么这个人肯定是府主你。”   白子轩展颜一笑,又道:“既然你相信我,那便不要问我为什么,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媚儿突然嫣然一笑,紧紧的抱着白子轩的腰,将脑袋舒服的枕在白子轩的胸膛,说道:“只要你愿意,媚儿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媚儿话未说完,突听船舱门里已伸出一双纤秀的手来,手里托个大盘子。并唤道:“你两个系处倾乜野?晤想吃饭啦?”   江南少女甜美的言语,听来当真别有一种风情,别有一股滋味,媚儿却高举了双手,笑道:“香儿,你难道就不能说说别人听得懂的话么?”   白子轩笑道:“你也莫要怪她,她辛辛苦苦做了饭菜,却没人去吃,也难怪她生气,人一生气时,家乡话就出来了。”   他像是根本没有动,却已拉媚儿站了起来。   媚儿故意娇嗔道:“府主你什么事都向着香儿。”   白子轩说道:“要是你做的饭也和香儿做的一样香,我便也向着你。”   走出的少女娇嗔道:“你两个究竟系处做乜野?”   这少女也穿件宽大的衣裳,却是鹅黄色的,也露出一双淡褐色的,均匀美丽,线条柔和的玉腿。她漆黑的头发梳了两根长长的辫子,长长的辫子随玲珑的娇躯不住荡来荡去,淡褐色的瓜子脸,配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又娇媚,又俏皮。   他手中拖着的盘子里有两只烤得黄黄的乳鸽,配两片柠檬,几片多汁的牛肉,半只白鸡,一条蒸鱼,还有一大碗浓浓的蕃茄汤,两碗腊味饭,一满杯紫红的葡萄酒,杯子外凝结水珠,像是已过许久。   香儿站在舱门口,用他甜笑的语声唤道:“喂,快的来罗呀!”   媚儿笑道:“我听不懂,你为什么不自己送上来?”   香儿啐道:“小鬼,你听不懂怎会知道我要你来拿?”   她这次说的纯粹的中原一带官话,但嘟嘟哝哝,软语娇柔却别有一番情趣,媚儿娇笑道:“来听呀,我们的甜姑娘终于说出了官话。”   白沧海有些享受的看着两个美丽的少女斗嘴,说道:“这会风大,天有些凉了,我们在船舱里面吃饭。”   船舱建造得精巧而华丽,绝没有一寸地方浪费,也绝没有一件东西让人瞧不顾眼的地方,走下楼梯是间精致的起居室,灯光慢慢照下来这漆黑的船舱里惭渐有了光亮。走在前面的白子轩,突然停住了脚,就好像突然被根钉子钉在地板上再也动不得了。这舱中竟然有个女人,只见她背向门,坐在白子轩乎日最喜欢的椅子上,从后面望过去,只瞧见她高挽的云鬓和一只手,那是只绝美的手。   此刻这手上拿着一个杯子,杯子里倒的是白子轩平日最喜欢喝的酒,她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白子轩、媚儿和香儿三个人都怔在了地板上,张大了嘴,一脸的难以置信,都说不出话来。   这女子是何时进来的,他们竟全不知道。要知道白子轩本身是一名一流高手,而媚儿和香儿虽然年轻,但实力同样不弱。   最主要的是,在这洪泽湖四周潜伏了不知多少天机府的高手,可他们之前没有接到任何预警。能够瞒过所有人,潜入这里,这本事可着实不小。   白子轩有过一刹那间感到这女子有些眼熟,但仔细一看,身形背影和气质等方面全然不认识,他自不是常人,此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说道:“在下可是走错了地方?”   那女子却是冷冷地说道:“你没有走错,这是你的地方。”   白子轩笑道:“既然是我的地方,姑娘你却又怎会坐在这里?”   那女子道:“因为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白子轩大笑道:“找我?你竟然能够找到这里,姑娘真是好大的本事。”   那女子突然转过身,面对白子轩,灯光就照在了她的脸上。   若说世上有种女人的脸能使男人停止呼吸,那么就是这女子的脸了,若世上有种女子的眼神能使男人的心跳停止,也就是这女子的眼神,现在,这双眼睛正凝注在白子轩身上,悠悠地说道:“府主大人日子过得不错。”   白子轩闻言却是脸色微变,眼光终于能自这女子脸上移开,才发现她穿的是雪白的轻纱长跑,才发现她腰间感银色的丝条。在府主后面加“大人”两个字蕴含的意思太深,白子轩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正想着是开口试探一番,还是直接出手将其擒获,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再一看此女的眼睛,终于想起了什么,眸中精光暴闪,说道:“媚儿、香儿,你们两个先上去。”   媚儿和香儿愣了一下,恨恨的看了一眼女子,转身离开了舱房,这女子也将目光首次放在媚儿和香儿身上,笑子笑对白子轩说道:“这两个女子你从什么地方找的,天生媚骨。若是交给我调教一番,堪比当年的花蕊夫人。关键时刻却是能够给陛下的大业帮上大忙。”   白子轩深深的看着这个女子,说道:“上官冰云,果然是你,只是你脸上这个人皮面具是何人的,竟然比你本人还要漂亮一些。”   上官冰云说道:“这是两年多前跟着陛下离开宋国时,用花蕊夫人的脸做的人皮面具,怎么样做得不错吧!”   白子轩一脸欣赏的看着上官冰云的面容,说道:“不愧是让大宋太祖皇帝都不顾天下清议也要纳入后宫的女子,果然是人间绝色尤物。”   上官冰云嘻嘻笑了笑,神色变得肃然一片,说道:“我是奉陛下之命来找你。”   白子轩眼睛一亮,说道:“陛下终于有任务要我做了吗?”   上官冰云说道:“没错,而且是一件大事。”   白子轩说道:“大事,什么样的大事?” 第1025章 大宋天牢   上官冰云肃然说道:“将赵普从宋帝手中救出,并送到江南。”   白子轩心中一跳,一脸苦笑,说道:“陛下还真看得起我,这的确是一件大事,一件能够影响天下大势的大事。”   上官冰云说道:“陛下已经传下旨意,十娃、周杰、黄楼平三人所属势力任你调遣,另外安全部在大宋的其他势力同样会全力配合你。”   白子轩脸色好看了一些,说道:“若是能够让十娃、周杰、黄楼平鼎力相助,且让他们全权听我的话,那这件大事我倒是有了几分成算。”   上官冰云突然说道:“你们天机府有没有崔熙和水儿的消息?”   白子轩愣了一下,说道:“胡三光的安全部都打探不到那魔尊小子的消息,我们天机府又怎么会知道。”   上官冰云有些失望地说道:“陛下从特种大队和安全部调遣五百好手交给我,成立了影卫司,全力负责营救水儿,可是至今为至,我连崔熙的行踪都没有找到。”   顿了一下,上官冰云又说道:“最近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白子轩眉头微蹙,想了一会,说道:“最近江湖上的确有一件怪事发生。”   上官冰云问道:“什么样的怪事?”   白子轩说道:“江湖上有几名一流高手先后死于非命。奇怪的是这些高手的心都不翼而飞。”   上官冰云眼睛一亮,心中大喜,说道:“将这件事情的所有资料全部交给我。”   白子轩并不知道崔熙所修炼魔功能够通过炼化武功高强之人的心脏提高功力一事,虽然有些疑惑上官冰云为何如此肯定这件事情与催熙有关,但是没有多问,当下便将在船上的属下喊来,准备相关情报资料。   上官冰云拿上白子轩准备好的情报资料之后,便从船旁,缓缓走到船尾。   船尾的阴影里,有只精巧的小艇。她飘身掠庐去,小艇竟立即滑开。   白子轩倚在船舷上,静静的瞧着她。星光灿烂。一轻舟惋佛荡漾在星海,风舞的轻纱,更像是仙子,让白子轩有些沉迷。关于上官冰云是如何被叶尘收服,这件事情只有鬼医、玉道香和白沧海、胡三光四人知道,白子轩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很疑惑上官冰云为何会对叶尘如此的死心塌地。   白子轩伸长了两条腿舒服地躺在椅子上,目光一直凝注着上官冰云的背景,直到其上了岸,消失不见。   ……   ……   宋国官方衙门都可以用来收押囚犯。而在京都开封,这样的地方则是更多了,从开封府衙门算起,拥有核定有收押权的衙门竟然多达六处。而真正那些牵涉到朝政之中的犯官,以及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往往都是押在刑部大牢,大理寺夹壁,以及宋卫府的大狱之中。这便是百姓们视之若深渊,说书故事里总会出现的所谓天牢。   但实事上,在宋国朝廷官员眼中,天牢在大宋便指的是大理寺的大牢。事实上这里地大牢的确称得上天牢二字。因为要想将里面的人救出来比登天还难。不过,天牢却往往是位于地下,大理寺的大牢也同样位于地下。但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天牢其实并不是指寻常人所知道,或者寻常大臣曾经进去过的地牢。而是位于大理寺正堂再向西五十步,深达五丈之多的阴暗地底,由两间囚房组成。这里深在地底深处,很是隐秘,寻常意义上的犯官是进不来的。   这里的天牢已经传承了一百多年,甚至能够追溯到唐末之时。而自从宋国立国之后,这里便在大宋朝政里扮演了极为强大阴森恐怖的角色,被缉拿的高级官员往往被监禁于此,那些身有绝艺的厉害人物也被长年锁于此间地下,此座大狱层级渐渐凌于刑部和开封府之上,成了名副其实的天牢。   天牢就在大理寺附近,若由那座方正阴森建筑的正门出去,只需要往旁拐一个墙角,便能看到那两扇沉重至极的铁门。而大理寺内部,自然也有直通此处天牢的密道,只需要从大理寺方后那座大坪院往后走,过了一扇小门,便可以直抵。   不论是从哪个方向进入大理寺大狱,所看到的第一个场景便是深深的通道,负责看押重犯的牢舍深在地下,看守极严,根本不担心会有劫囚之类的事情发生。   随着通道往下,空气越来越凝滞,灯光越来越昏暗,虽然下方也有不错的通风设备,但这一百多年的阴污气息交杂。总让人生出一种莫名地恐怖和窒息感觉。   沿着通道下到最深处,穿过几层寻常的槛房,便到了大理寺最下方的几间牢舍,也就是前面所说的真正的天牢所在之处。这里的看守最为森严。而今天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围着大理寺外围临时驻扎了两千精锐禁军。而在大理寺整座大狱里更是充斥着无数的高手。不过这些高手可不止是大理寺的高手。   比如禁军中的高手,皇宫中的大内侍卫,刑部几名神探,宋卫府的高手。   谋反刺君钦犯赵普,此时就被关押在大理寺大狱地最下一层,或许就连这位曾经权倾朝野,差点就要登上九五之尊的大人物,在他去年下旨加修天牢时,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关进这地方来。   地底湿暗。然而所有的石阶墙壁上都没有青苔的痕迹,看来大理寺对此间的打理非常用心。淡黄的特制明油火把,在大狱最深层的牢舍外燃烧着,将如幽冥一般地黄泉之地照耀地清清楚楚。   最下一层,只有两间囚室,乃是生生从地底花岗岩上开凿而成,墙壁背后不知深几许,厚几许,而囚室的正前方是厚重地铁门,较诸天牢门口的那两扇铁门,也不会轻薄多少。   这是宋国最阴森的地方,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被关到这里。从宋国立国算起,这地底最深的真正的天牢房间,也只是在十数天前关过军中第一人枢密院使,陇西公李继勋,但他也只是关了七天时间。   而今天,赵普也被关在了这里。   囚室的铁门并没有关上,火光照耀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囚室内的所有布置。一张床,一盆水,些许物事,并不是如人们想像的那样,只有杂草老鼠污泥,相反,这间囚室极为干净,只是过于干净简单了些,甚至连蟑螂都看不到一只。   赵普躺在床上,缓缓地呼吸着,双目紧闭,有些花白的头发胡乱地搭在他的脸旁。这位让宋帝赵德昭恨之入骨的一代权臣好像在短短的几天内老了十多岁,以往白皙红润的脸庞也变成了不健康的惨白颜色,甚至他的身体也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垮了下来。这不光是精神打击,而是他在来到这里十天之内已经尝试的自杀了十数次,但除了一次让自己受伤之外,他一次都没有成功。但也因为这一次的受伤,吓坏了无数的人。同时也使他的呼吸变得吃力,每一次吸气,都会让他显得有些干瘪的胸膛如老化的机器一般,挣扎数下,喉咙里发出如破风箱一般的声音。   在囚室之外的长木凳上,依次坐着七个人,宋卫府总司使张东和刺杀司使李子武,刑部总捕头何志祥,另外还有宫中两外大内高手,以及太监和太医。   这七个人中张东若是有重要的事情有权力可以随时离去,而其他人则会一直看着这位老人,保证对方不会死去,保证对方不会逃走,保证对方一直保持着现在这种半昏迷的状态,一直熬到半个月后的正旦大朝会,在皇城之前,在万民目光注视之下,去接受皇帝陛下的怒火,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张东面色微白,安静地注视着床上的老人,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李子武在一直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张东,新任宋国宰相李明轩推测叶尘可能会发动他们的人手将赵普救走,并且送到江南。而李明轩又怀疑张东可能是叶尘的暗子,所以这种情况下李子武必须要注意张东。   李子武心里并不怎么担心赵普会逃走,此时大理寺天牢已经完全被军方控制,就算大理寺内部,甚至他们宋卫府内部有什么不安定的因子,但是想要在大军包围,层层高手把控的情况下杀到最下面这层。想把赵普救出去,是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不管防护多严密森严的地方,即使是天牢,都需要人去具体实施,去做事,而只要是人都需要吃喝拉撒。吃喝拉撒之中自然有漏洞——吃喝所用的食物大理寺中官吏自有大理寺饭堂做饭很多年的厨子,外面军中自有火头班战士做饭,这个漏洞有但太小很难钻。所以真正的漏洞在“拉撒”之上。   不得不说,不管是张东、李子武,还是大理寺卿,亦或是大理寺外统领两千精兵的将军都是心细谨慎之上,均是想到了这一点。 第1026章 劫狱(上)   而李明轩也给他们说了祥符国皇帝叶尘可能会派人来救赵普。   不管是当年的华夏卫府,还是那大名鼎鼎的十娃最擅长的便是发展最底层的百姓为自己所用,比如开封城中的乞丐、地痞流氓、小贩、伙计等。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负责整个开封城所有茅厕的掏粪、担粪的粪行数千粪工中有十娃或者周杰的人,但是既然乞丐中有十娃的人,粪工中为什么不能有。   所以,负责大理寺茅厕和外面两千守军临时茅厕的粪工每次干活的时候都有不少持刀的官兵、捕快小吏盯着。确保他们不会从大理寺或者军营中拿走除粪便之外的一样东西,也不会丢下一样东西,比如祥符国那凶名在外的火药包。   负责盯着粪工的官兵或者捕快小吏很尽心,在他们注视之下,这些粪工的确做到了不带走除粪便之外任何东西,更没有留下一人一物。但是,这个世上人们眼睛所看到的往往是表相,或者说有一些东西肉眼是看不见的。比如细小如粉末的一些东西,若是在粪工干活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撒在大便坑中,不是非常近的距离,是根本看不见的,而掏粪这个过程中味道实在是太臭太臭了,即使再尽责的官兵或者捕快小吏都会不由自主的拉开一些距离。   ……   ……   在如今的开封,祥符国安全部在宋国中原一带负责人十娃的存在虽然在寻常人眼中非常隐秘,但是在宋国朝廷中真正的大人物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娃依然身在开封,在宋帝的眼皮低下,在宋国朝廷想尽办法的剿灭之中,依然能够很少的活着,而且保住自己麾下大半势力。这是因为十娃手中有一个很大的底牌——开封城的地下有一个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地洞。这些地洞与那些满京城无所不在的阴沟、地洞相连,但却又有不同。因为开封城下,埋着另一座被黄河洪水淹没在下面的开封城。   开封城下有很多的阴沟、地洞,这是京都上下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甚至开封百姓将生活在阴沟地洞里面的人称之为地洞人。   事实上,这些所谓的地洞人也不过就是一群乞丐,无处藏身就只好下到地洞阴沟里面躲避寒冬。不过,早在很多年前这些乞丐中一些穷凶极恶之徒,竟然把地洞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从此,就以地洞为据点,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当年赵光义担任开封府尹的时候,曾经发动上千名民夫,下令掘开了一个地道,结果,在那条地道里竟然发现了四百余具尸骸,还从地道里搜出三十多名妇人,都是在京都十数年以来失踪的良家妇女,年纪最大的是大宋开国之初一位御史中丞的女儿,这位千金小姐甚至已经在地洞里不见天日的活了整整近十年多久,替那些肮脏的地洞人生过三个孩子,不过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之下,孩子刚生下来就夭折了。   这种情况直到叶尘成立华夏卫府,且让十娃开始整顿京城地下势力为已用的时候便改变了。十娃带人将这些已经坏到极点,毫无人性的地道人全部给杀了。然后便鸠占鹊巢,霸占了这些地洞,并且开始暗中安排人寻找挖掘可能存在的地下城,结果工夫不负有心人,早在两年多前,叶尘还没有叛出宋国的时候,十娃便找到了一处庞大的地宫。   而这地宫和地下四通八达的地道的存在,便是他最大的依仗。所以,即便是天机府府主白子轩奉叶尘之命来找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将白子轩带进他的地宫。不过,白子轩却是知道地宫的存在,所以白子轩的计划中,十娃将负责两件事情,一是将白子轩曾经从鬼医那里讨要来的一种药粉撒进大理寺内外的茅厕之中。二是需要从地宫中挖一条通道。至于槽帮周杰则负责将赵普救出之后,一路送到江南。   ……   ……   十一月十七日,还有十三天便要过年,也是正旦之日,既是赵普被千刀万剐之日。这一天,开封下起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这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一望无际的大雪给古老的开封城添上了银装,来往于开封城的人们都一无例外的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在深几达一尺的雪中艰难的跋涉,便是曾经人来人往的官道上,马车也已经不可通行了。号称“人口上百万,富丽甲天下”的开封,因着黄河的结冰,便是连那汴河之上,也缺少了以往的热闹与喧嚣。   但是,今天大理寺的内外却是极为热闹,只因为大雪开始没多久,大理寺内外的所有人都得了一种怪病——屁眼奇痒无比。   这种怪病直接导致不少官兵、官吏,完全不顾形象的使劲隔着裤子挠屁眼,甚至更有恶心者直接将手伸进内裤中去挠抓。   “将军,下官刚才看了,他们都是中了同一种毒,而且这种毒可能是在大雪天潮湿的环境之中才会爆发,所以那个地方才会在今天奇痒无比。”最先被请来的军医在捏着鼻子看过几名士兵的屁眼之后,得出了诊断。若是少数人出现这种情况不算什么,可是大理寺内外所有人都这样,李子武等人不难推测这是有人给他们下了药。大惊之后,调派大夫军医的同时,赶紧重新调派另一支军队过来换防。   可是,不等这些事情发生,异变终于发生了。   这场异变的开始实事上早已被大理寺里面的一些大人物推测到,甚至他们也为此进行了很多的防备。   没错,这场异变是由一声爆炸声开始的,准确的说是一名力大无穷的高手从大理寺对面酒楼中将一个火药包扔到了大理寺门前正乱糟糟的军营之中。   天牢之中,包括张东在内,直面赵普的五个高手和一个御医、一个太监同样屁眼奇痒无比,只因他们这些天同样去了茅厕上厕所,反而吃喝拉撒始终都在天牢之中的赵普好好的。   不过,张东、李子武和刑部、大内的高手都拥有很强的自控能力,又都是有身份的大人物,在人前自是不能像外面的狱卒那样一边怪叫,一边使劲的挠屁股。   大理寺门前的爆炸传到深在地下的天牢之中,便只剩下微弱的震动,看似很寻常,但对对深在地底世界的张东、李子武等人来说,意味着很可怕的事情。   果然,没过多久,地牢上面便有人一边抓挠自己的屁眼,一边下来汇报说道:“启禀几位大人,上面来了足足三百多名贼人来劫狱,对方有火药包,官兵又中了怪毒,来人个个都是高手,贼人已经突破外围禁军封锁,杀进了大理寺,快要杀进大牢,上面快要挡不住了。”   宋卫府刺杀司使李子武看了张东一眼,说道:“还好宰相大人早有预料,且从未低估过叶尘那狗贼隐藏在开封的实力和手段,早就安排好了稳妥之策。而这个世上知道大理寺下面另有乾坤的人也没有几个。”   李子武说话间,刑部那名高手、两名大内高手和那名太监,以及太医五人已经将赵普放进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担架之上,抬着赵普离开了这间天牢。   众人走出这间天牢,张东突然说道:“李大人带人将赵普按照计划送走,本官上去主持大局。”   李子武虽然有宰相李明轩撑腰,但是如今宋卫府总司使却是张东,他名义上还是张东的属下,李子武一是不好拒绝张东的命令,二是这个时候张东主动离开赵普,反而让他一直担着的心放了下来。   所以,李子武答应一声之后,张东便快速的向天牢上面走去。而李子武深深的看了一眼张东的背影,却是顺着昏暗的巷道,向着与张东相反的方向,更加阴暗的前方走去。   巷道两侧如豆般的灯火,与李子武此时眼中的些微光亮很是相似,都是幽幽的鬼火。   李子武和那名太监走在最前面,另外四人抬着赵普紧跟着他,走在后面,很快他们一行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巷道的尽头,仿佛向着地狱走去,直至沉没入最深的黑暗之中。   在阴暗的巷道里,李子武向前行走着,每走一段便会折转,不时他按下某处机关,便会有石门落下,然后被泥土掩盖。   这些机关一直存在,但是之前的大理寺中所有人都不知道,直到李子武从李明轩那里拿来一张很久远的牛皮地图,挖开的最深处天牢一处墙壁,才发现了这些地下巷道机关。   地底的巷道本就密如蛛网,再经过这样的手段,更是变得复杂无比,李子武相信,就算那些贼人突破上面层层高手的把控,杀到了地下天牢之中,也没有办法找到这里。而只要他们在这里待上一会,待得到消息的城防禁军大批来援,将那些来劫狱的贼人杀死,他们便又可以从里面打开机关,再走出去。 第1027章 劫狱(下)   前面是最后一道机关了,李子武一边摸索机关,嗡嗡声中将最后一道石门打开,一边心中冷笑,说道:“此次二长老……不!宰相大人之所以没有和李继勋、吕馀庆一起劝阻陛下关于将赵普放在正旦之日凌迟之事,便是想以赵普为诱饵,将祥符国潜伏在宋国的势力重创,那十娃、周杰等人果然没有让宰相大人失望……”   轰隆隆声中,最后一道石门升起,李子武话语声却是戛然而止,脸上更是一副见了鬼样子,难以置信和惊骇欲绝,然后便是六人的惊呼声。   出现在石门后面的是二十个人拿着十把快弩,笼罩了整个石门所有空间范围,就在石门打开的瞬间,二十把快弩,八十根弩箭便向五人发射,且是连发。   嗤嗤嗤嗤声中,那太监和御医在第一时间便被射死,李子武和刑部总捕头、及两名大内侍卫拥有一流高手的实力,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如此距离,如此狭窄的空间之内,当今天下除了超一流的高手和半步先天高手,一流高手中估计也就是上官冰云和连继城等极少数轻功已经出神入化的顶尖一流高手才能够躲闪而开。   所以,就在李子武等四人刚刚跳起来的瞬间便被射成了刺猬。而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赵普还没有落地,便有两人上前稳稳接住,二话不说抬上担架转身便又进了他们刚才所在石室,里面自有离开这里的通道。   而剩下的十八个人则都是从自己背上拿出一个火线很长的火药包,向李子武刚才所来的方向疾驰而去,十数息之后,他们又比去时还要快的速度疾奔而回,放下了这最后一道石室的机关石门。很快他们消失不见。   地面之上,由十娃、周杰和白子轩各自麾下势力出了一百高手组成的三百突击队眼看着已经杀入大理寺天牢入口,但人数也已经剩下一半左右,突然距离不远处某个酒楼半空之中传来一道急促的响箭声音,剩下的这一半人二话不说,向四周官兵和宋卫府的高手各自扔出一枚祥符国特有的烟雾球,烟雾笼罩之中,官兵不但失去了目标,而且担心烟雾之中有毒,惊叫四起,却是一阵大乱,这一百五十多人趁乱杀了出去,出了大理寺之后,便三三两两四散而开,等官兵从烟雾之中冲出时他们已经钻巷、入屋、进道的全部消失不见,显然每个人的撤退路线之前都有精密的安排。   便在这时,一声惊天巨响从大理寺地牢中传出,紧接着地面晃动,犹如地龙翻身,烟尘四起之中,以大理寺为中心,方圆五百步之内出现了一个大坑。数百名大理寺狱卒、犯人被活埋在地下,地面之上也有数百人死伤。   ……   ……   十多里外大理寺的巨响声传到宋国皇宫之中好似没有减弱多少,犹如平地惊雷,依然让所有人吓了一跳,不少宫女嫔妃吓得惊呼乱跑。正在御书房中的宋帝赵德昭身体一个哆嗦,差点没从御椅上跌到,猛的站了起来,看那脸色却是被惊吓的不轻。坐在下首的宰相李明轩一惊之后,也是脸色一变,判断过声音传来的方向之后,说道:“陛下,声音是从大理寺传来的,臣没有猜错,叶尘果然想将赵普救走生事。只是听这动静却是着实不小,却是没有想到祥符国在开封城中藏有如此多的火药武器,且为了救走赵普舍得如此大的代价。”   赵德昭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神色一紧,问道:“那赵普那狗贼不会被救走吧?”   李明轩说道:“陛下放心,臣有万全准备,赵普绝对不会被救走,只是……看这动静,臣担心赵普会被误伤。”   赵德昭眉头皱了皱,说道:“赵普要是真被炸死了,那还真便宜他了。”   便在这时,有太监匆匆进来,说道:“启禀陛下,宋卫府总司使张东和大理寺卿王明辉求见。”   赵德昭急忙说道:“快宣他们觐见。”   没过多久,张东和王明辉便到来,两人都灰头土脸,张东更是半身热血,身上看起来还带有不轻的伤势。   赵德昭和李明轩看了两人样子,不由神色一凝。   “臣参加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张东和王明辉跪下之后,齐声说道。   赵德昭急声道:“快说,大理寺那边是怎么回事?赵普怎么样了?”   张东抢先说道:“有数百贼人攻打大理寺,眼看便被臣等部署官兵围杀,不料大理寺附近地下突然发生爆炸,整个大理寺方圆五百步塌陷成一个大坑,反贼赵普和数百凡人全部活埋在了下面。臣未能让赵普活着接受千刀万剐之死,臣辜负陛下重托,请陛下责罚。”   王明辉也赶紧接着说道:“臣身为大理寺卿,有失职重罪,请陛下责罚。”   赵德昭脸色有些难看,神色变幻不定,半晌之后,幽幽地说道:“果然便宜了赵普那老贼。”   李明轩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李子武和高公公等人在何处?”   张东说道:“李相公,李大人和高公公以及两名大内高手、刑部总捕头一直贴身看着赵普,却是也被活埋,此时估计已经殉国了。”   李明轩神色顿时也变得极为难看,看着张东,厉声说道:“张大人,你当时在何处?”   张东愣了一下,有些不悦地说道:“李相公,下官当时和王大人在上面指挥官兵围剿来劫狱的贼人。”   李明轩看向王明辉,后者看了一眼陷入自己心理世界的赵德昭,对李明轩说道:“李相公,张大人的确是和下官在上面指挥官兵围剿反贼,并且亲自带领宋卫府高手杀敌,还受了伤,这一点乃下官亲眼所见。”   李明轩深深的看了一眼张东,神色突然变得温和无比,说道:“张大人身为宋卫府总司使,位高权重,下次可不能再身先士卒了。”   ……   ……   “豪赌坊”三个龙飞风舞的金字,在灯下闪闪发光。   这正是大宋南京应天府里最大的赌场。   此刻,刚刚华灯初上,豪赌坊中已经吆喝声不断,热闹无比,五间宽阔的厅房里面到处弥漫着酒气、男人人身上的汗臭气,以及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味……十一月份大冬天的,每个人的头上却都有着一层汗光。   只是,有的人春光满面,有的人垂头丧气,有的人神情镇定,有的人却已紧张得发抖。   最外面的一间,有两桌牌九,两桌骰子,两桌单双,赌钱的人身份也最是复杂,呼喝的声音也最响,几个腰束朱红腰带的黑衣大汉,必须站在桌子旁,无论谁赢了一注,他就要抽去一成。   里面一间花厅,人比较少,也比较安静,三张桌子旁,坐的大都是脑满肠肥的大商贾,整堆整堆的花花银子,在一双双流汗的手里转来转去,桌子旁有香茗美酒,十几个满头珠翠的妙龄少女,媚笑着在人群中穿梭来去,就像是一只穿花的蝴蝶,从这里摸一把银子,那里拈两镀金锭。   这里面赌钱的大爷都是身家上万的豪客,谁在乎这些。于是,输钱的人钱袋固然空了,赢钱的人钱袋也末见增加多少。   金银都已从少女们戴着戒指的纤手中,流入了赌场老板的口袋。   这赌场,是应天府第一大帮朱砂帮开的。朱砂帮已经传承了三十多年,甚至比宋国立国还要早,势力已经渗透进了应天府各行各业,帮中弟子两千,高手无数,更是有两名一流高手坐镇,在应天府的势力和影响力仅次于官府。宋太祖赵匡胤时期曾经对江湖势力有过一段时间的打压,但朱砂帮与当地官府一直保持有良好的关系,甚至应天府官吏中有一些本身就是朱砂帮的人。所以朱砂帮这些年不但势力没有缩水,反而势力越来越大。当年叶尘在华夏卫府时也没有轻易的对其动手。   此时这豪赌坊最里面一间房子,垂着厚厚的门帘,里面一共只有七八个赌客,但却有十几个少女在陪着,有的在端莱,有的在倒酒,有的只依偎在别人怀里。一粒粒剥瓜子,轻巧地送进那豪客的嘴中,她们的手指有如春葱,眼波真是甜如蜜。   赌桌上,看不见金银,用的却是银票流动,自从吴越钱庄生意越做越大,信誉也越来越好,如今吴越钱庄的银票在宋国却是已经成为堪比金银的硬通货币。而此时赌桌上每张银票的数目,都已够普通人舒服地过一辈子。   一个脸色红润,身穿翠绿长衫的中年男子,含笑在旁边瞧着,不时去拍豪客们的肩头,含笑道:“刘老板手气不好,叫翠儿陪你先去泻泻火,然后再来!”   那刘老板和其他豪客这时候的回答都一样,先是故作豪迈的大笑,然后说道:“吴老大的心意小弟谢过了,不过现在还不急,这输的还不到两万两哩!” 第1028章 豪赌坊   被称为吴老大的中年男子缩回手,含笑抚摸自己花费不少功夫特意蓄出来的小胡子,然后眸中蕴含着淡淡嘲讽之色,转身离开。   这个过程中他用的这只手一定是左手,因为朱砂帮弟子修炼朱砂掌一般都是右手,朱砂掌未大成之前右手寻常情况下一般都是藏在衣袖里。   这位吴老大便是豪赌坊的主管,也正是朱砂帮掌门七大弟子之一——玉面掌吴中天。   这时,一个衣着华丽,但却生得獐头鼠目的猥琐汉子,躲躲闪闪的走了进来,远远便打躬谄笑道:“吴老大好。”   吴中天却是脸色一沉,负手走了过来,皱眉叱道:“杜四,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   那被称为杜四的男子弯下腰去,说道:“小人怎敢随意进来,只是……”他眯着眼睛一笑,悄声道:“昨天晚上有位豪客,一晚上就在小桃红那里花了五千两银子,小人一打听他的手也在发痒,所以就替吴老大带来了。”   吴中天眼睛一亮,说道:“哦!是什么人?”   杜四说道:“姓周,叫周宝光。”   吴中天沉吟道:“周宝光,什么来路。在这地方赌钱的都是什么人,你总该知道,没有来历的人就算想来输钱,别人也是不答应的。”   杜四连忙陪笑道:“吴老大放心,没有来历的,小人怎敢随意带来,小人已经打听清楚了,此人是从西北京兆府来的大药材商。这次到中原一带,就是为了花钱寻药来的。”   吴中天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做药材生意的,我先去瞧瞧……”   说着话,吴中天将门掀起了门帘一角,探头瞧去。   只见一个面色微黑,相貌堂堂,三十多岁的男子,负手站在门外,虽然站在那里不动,但看气派果然是一副豪商的样子,一看是个有钱的主。外面一屋子人和他比起来,在是否有钱方面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变成仙鹤旁的母鸡。   吴中天霍然掀开门面,大步迎了出去,抱拳笑道:“周兄远来,小弟待客不周,恕罪恕罪啊。”   说着话,他拉起这周宝光的手,像是一见如故。   这周宝光果然是一掷千金,面不改色的豪客,桌上正赌牌九,他押了几把就输了上万两。   少女们都围了过来,争着要替他倒酒,争要为他看牌,周宝光哈哈大笑,左拥右抱,突然自怀中摸出叠吴越钱庄的银票,说道:“等我来推几庄如何?”   吴中天斜着眼角瞧,只见那厚厚桑银票最上面的一张,已是纹银一万两。立刻笑道:“张兄若推庄,小弟等等也来奉陪。”   此刻推庄的乃是应天府十来家联号米庄的东主,他已捞了三四万,正想收手,立刻笑将牌一推,说道:“周兄请小弟押天门。”   周宝光大笑道:“看我怎么将你们银子全部赢过来。”   说着话,他将两只袖子往上一卷,露出了雪白的纺绸褂子。   这一庄果然推得生龙活虎,只杀得人人汗流浃背,那米庄的老板刚赢来的钱吐出去一大半,就拉着一名十四五岁的美少女去睡了。另两人听说是有名的怕老婆虽然还想翻本,但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走了。   过了子夜,屋子里赌客已只剩下四、五个,周宝光喝了一口他身旁少女递过来的美酒,手里洗着木牌,看了一眼吴中天,大笑道:“吴老大怎么不来陪在下玩两把。”   吴中天微微一笑,说道:“小弟正已想给周兄送些钱。”   话音未落,吴中天手里也摸出叠银票,一双眼睛,猎犬般四下转动,突然将银票全都押在天门,微笑道:“五万两,孤注,无论输赢,只此一注。他一注竟下了五万,剩下的这四五个人虽都是豪客,也不禁俱都为之失色,竟没有一个再敢下注的。”   周宝光大笑道:“好,待我来和你对赌。”   他骰子掷出,是七点,吴中天拿了第一副牌,周宝光拿的第三副,吴中天瞧也不瞧,轻轻将木牌一翻——一张天,一张人,竟是天杠。   大家都不禁发出了羡慕的吁声,少女们更娇笑拍起手来。   只见周宝光抱拳,将两张牌拢在手里,一拍一推,瞧了一眼,吧的一声,将木牌叩在桌上。   大家瞧得紧张,都忍不住问道:“什么牌?”   周宝光面不改色,数出五万两银票,送到吴中天面前笑道:“我输了。”   吴中天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周宝光,笑道:“今天各位想必都已过足瘾了,他日再来如何?”   大家一听,便唏吁议论着刚才的牌局,嘴里安慰着周宝光,肚子里却都在幸灾乐祸:“我比他输得要少。”于是大家都很开心,拥着娇美的少女去各自快活寻好梦去了。   周宝光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笑道:“吴老大果然厉害,不愧为赌中高手。”   吴中天淡淡一笑,说道:“是吗?”   话音未落,吴中天突然闪电般伸出右手,抽出了周宝光的腰刀,冰凉的刀锋,抵住了他的脖子,冷冷地说道:“你究竟是何人?来我豪赌坊有何居心?”   周宝光神色不动,冷哼一声,说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吴中天冷笑道:“你真的不懂?”   话语间,他左手在桌上一拍,方才被周宝光扣在桌上的两张木牌,便突然跳了起来,翻了个身,落在桌上。   只见这两张木牌竟然一模一样,竟是副长三对子。   吴中天目光比刀锋更锐利,厉声道:“说吧!阁下明明是赢的,为何要装作输了?”   周宝光笑道:“在下眼睛不好,刚才瞧错了。”   吴中天喝道:“在下眼里揉不了沙子,阁下来此居心何在,还是老实交待……否则不要怪我手中刀子不长眼。”   周宝光脸上笑容突然荡然无存,沉声道:“吴老大果然目光如炬。不错,在下的确是有求而来,但这件事与贵帮也是……”说到这里,周宝光神秘地一笑,巧妙地顿住了语声。   吴中天眼睛瞬也不瞬地瞧着他,目光渐渐和缓,随手舞了个刀花,呛的一声,将刀又插回鞘里,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阁下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前来求见?”   周宝光微笑道:“要做不寻常的事,就得走不寻常的路,在下若不能令吴老大多少对在下有个印象,在下说的话,吴老大又怎么会相信?”   吴中天淡淡笑道:“以五万两银子来买个印像,你不嫌太贵了?”   周宝光淡淡地说道:“此事若是成功,五万两只不过是百分之一。”   吴中天闻言,眼睛顿时亮如灿星,但口中还是冷淡地说道:“违法之事,本帮是从来不做的。”   周宝光笑道:“在下虽穷,但总算也有上千万的身家,违法冒险的事,在下也是万万不肯做的。”   吴中天突又一拍桌子,厉声道:“此事既不违法,也不冒险,得利又是如此之厚,你为何不去寻别人,却来寻本帮?”   周宝光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吴老大何不找个隐蔽之处,由在下详细说给吴老大听。”   吴中天略一思索,便说道:“阁下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不要怪在下砍了你的脑袋。”   言毕,他便向赌坊后院走去,周宝光眸中突然有迷人的流光闪动,跟了上去。   赌坊后院有一间密室,吴中天交待属下不要打扰之后,便带着周宝光进了密室。密室自然隔音极好,里面两个人说话,甚至杀人打斗,外面都是听不见的。   半个时辰之后,吴中天从密室中走了出来,对门口一名属下说道:“去叫林师妹过来。”   那属下愣了一下,躬身称是,快速离去,只是他隐隐感觉吴老大和以往有些不同,但有什么地方不同他又说不出来。   密室中吴中天恭敬的站在周宝光面前,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呆滞。   “你师叔郑永春是什么时候死的?”周宝光问道。   吴中天立刻回答道:“我师叔在半个月前和另外三位武林前辈约好去泰山之巅煮酒论武,回来之后第三天便死在家中。”   “他是怎么死的?”   “郑师叔被人一击致命,掏心而死。”   “他回来之后有什么异常?”   “郑师叔回来之后是带着一幅画回来的,而回来这三天中每天都足不出户,让人将饭菜送到屋子里面,听送饭的师弟说他每天盯着那幅画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吴师兄!”   吴中天看了一眼周宝光,后者说道:“让她进来。”   这位林师妹名叫林若曦,双十年华,但却一直未婚,是朱砂帮第一美人,她听到吴中天叫她进去之后,白皙的脸蛋上出现一片娇羞绯红之色,一双美目之中水水的,有了一丝媚意。   她刚一推开门,双手在背后随手将门关上,轻轻咬着嘴唇,一脸春意,撒娇道:“吴师兄!你就不能等到晚上嘛!非要这大白天的你便派人将人家叫过来,这若是被外人知道我们俩的好事,你还叫人家怎么活。” 第1029章 贼   话语间,林若曦已经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向吴中天扑了过来,看那姿势是要扑到吴中天的怀里去。只是她却没有注意到昔日的情人今天神色有些不正常,更没有看到站在门后面的周宝光,所以等她扑到吴中天怀中后,等待她的不是热烈的拥抱,而是脖颈后面一下重击,然后她便一声闷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吴中天,晕了过去。   周宝光来到林若曦眼前,摸了一下后者脸蛋,说道:“这张脸长得还不错,做成人皮面具也不算亏了。”只是这一次声音不再是男声,而是悦耳之极的女子声音。   话语间,周宝光将手放在耳朵边上一摸,一张人皮面具便被揭了下来,面具后面是一张绝美容颜,不是上官冰云还能是谁。   ……   ……   应天府南城,一条并不算太短的乾净而安静的街道上,只有十来户人家,郑永春的宅院,便是右边第五栋。已经化身成为林若曦的上官冰云不仔细去看,便知道这条街住的全都是应天府城的富家大户,甚至连街上石板与行板之间的隙缝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郑永春身为朱砂帮仅次于帮主之下的大长老,身为一流高手,能够住在这里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不过,自从郑永春离奇被掏心而死之后,虽然还有一名老管家看着院子,但这里却是荒废了。因为郑永春一心修炼武道,虽然单论武功修为比朱砂帮主还要高上一筹,但是从未收过弟子,所以他死了之后,这幢院子几乎从未有人来过。   黑漆曲大门,竟只是虚掩。   吴中天和装扮成林若曦的上官冰云径自推门走了进去,院里很静,没有人声。   大厅中有油灯亮着,但是灯绳早就应该剪了,那老管家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头了,半天不见出来迎客。宽大的厅堂,昏黯的灯光,以上官冰云的心境,都不由自主的感觉有些凄凉神秘之感。   吴中天叹道:“郑师叔膝下无子无徒,他死了之后,除了一位老管家之外,下人便径自离开了,要不是惧于朱砂帮的威名,恐怕这院子里面的东西都被人偷完了。”   说着话,吴中天带着上官冰云从大厅旁边绕了过去,后院里更静,西边的厢房里,竞隐隐有灯光透出,吴中天道:“到现在了,那老管家怎么还不出来迎客?”   两人正要穿过那种满梧桐树的院子,突然,一滴液体落在吴中天肩膀之上,他不经意的用手一拂,通过后窗里透出来的灯光一看,他的手上是血,他手上竟然是鲜血。   吴中天大惊抬头,梧桐树上,似乎有人正在向他招手。   他飞身掠上去,闪电般扣住了那手腕,但那只是一只手,没有别的,只是血琳琳的一只手。   吴中天失声惊呼,说道:“林师妹,这是那管家的手。”   上官冰云一掌震开了老管家卧室,冲了进去,老管家睡在床上,似乎睡的很熟,身上盖着棉被,只露出颗灰白头发的头颅。但屋子里却是说乖出的零乱,每样东西都没有在原来的地方,床旁边的三口木箱子,也整个都翻了身。   上官冰云情不自禁,一把掀开了棉被。   血,棉被里只有个血琳琳的身子,已失去了手足。   紧跟着冲进来的吴中天像是已冷得发抖,颤声道:“五鬼分尸,这难道是五鬼分尸……”他转身冲出去,另一只手,吊在屋檐上,还在滴血,老管家惨遭分尸,显然还不出半个时辰。   上官冰云看着这触目惊心的血腥场景,眉头不由紧蹙。   吴中天此时已经恢复平静,叹了口气说道:“素闻郑师叔这位老管家与郑师叔亲如父子兄弟,显然是有人想从老管家身上问到关于郑师叔的一些事情,老管家不从,才惨遭逼问,被下此毒手?”   上官冰云目光一转,说道:“去令师叔的屋里去看看,也许,会有新发现也未可知。”   吴中天带路掌灯走到东面的厢房,门上并没有锁,这孤僻的朱砂门大长老生前住的屋里竟是四壁萧然,简单得很。   但壁上有幅画,画上既非山水,亦非鸟花卉,却只是一个少女的半身像,画得眉目宛然,栩栩如生,风神之美,竟然不是任何言语所能形容,虽然仅仅是一幅画像,竟已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魁力和奇异的媚惑之力。   上官冰云却是在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便如遭雷击,因为画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奉叶尘之命苦苦追寻或者说营救的水儿。   “郑永春是从何人手中得到的这幅画?”   “为何要挂在自己卧室之中最显目的位置?只要一躺在床上便能够看见这幅画。”   上官冰云压下心中的惊骇,脑海中念头转动,开始推衍。   不料就在这时,上官冰云听到旁边吴中天有些不对劲,转头一看,不由再次一惊——那吴中天此时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脸色涨红,双眸中满是淫荡之意,分明就一副欲火焚身的样子,直直看着水儿的画像,且不由自主的向水儿的画像走去。   上官冰云再仔细一看水儿画像,不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魔道魅惑大法竟然恐怖如斯。不对,魔道魅惑大法虽然厉害,但单凭一幅画像不可能便拥有如此威力,恐怕主要原因还是在水儿这丫头的身上。”   话语间,她随手将吴中天一脚踹到一边,让其看不见水儿的画像,果然那吴中天看不见水儿的画像之后,便逐渐恢复正常。只是脸色微白,大冬天的一头大汗。   “吴中天实力平平,所以对水儿画像抵抗力差,但是那郑永春身为一流高手,意志定力绝非吴中天可比。不过,郑永春虽然不会如吴中天这般不堪入目,但是必然会多多少少受到影响,且看的时间越长,心中的淫欲之念越甚。听说魔尊崔熙修炼魔功炼化心脏精化,掏心之时,心跳越快,欲念越深,便能够事半功倍。难道……这幅画的作用便是为了提升郑永春的欲念。如此说来,只要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就一定能够查到水儿的踪迹。”   上官冰云喃喃自语,一直迷茫的线索,终于有了进展。   又在郑永春家中搜查半晌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之后,上官冰云便收起水儿的画像和吴中天离开了这里。在路过一条巷子时,上官冰云冲着阴影处招了招手,两道黑影如鬼魅一般,脚步无声的来到上官冰云眼前,躬身道:“属下见过大人。”   上官冰云说道:“去查一查郑永春从泰山之巅回到家中之前,都去过什么地方,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两人恭敬称是,然后飘然离去。   叶尘下旨,上官冰云从特种大队和安全部中挑选五百人手,上官冰云可谓是着实不客气,金牌探子、一流杀手、资深情报分析员等等,挑选的五百人可谓是各个方面的精英高手。刚才那两人便是其中一组负责人。   上官冰云如今的身份是吴中天的师妹,朱砂帮掌门的唯一的女弟子林若曦。离开郑永春府邸之后,吴中天把上官冰云送到了朱砂帮总舵中林若曦的住处,然后才离去。   这两个月以来,上官冰云为找到水儿,带人跑了不少地方,崔熙狡猾之极,经常故布疑阵,让上官冰云带人没日没夜的赶路,没有休息好,如今终于有了可靠的线索,上官冰云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第二天再顺着线索好好的查下去。她吹熄了灯,脱光了衣服,躺在林若曦的床上,尽量放松了四肢,乾净的蚕丝被摩擦他的皮肤,她觉得很舒服。这林若曦在朱砂帮中的地位显然较为特殊,单从其院中奢侈的设施便可看出。   上官冰云准备就以林若曦这个身份,然后将自己带来的五百影卫融入到朱砂帮之中,逐渐控制朱砂帮,然后以朱砂帮为掩护,追查水儿的行踪线索。   渐渐的,上官冰云全身都已处于一种绝对静止的状态之中,但是她的脑海却仍没有停止运转。她要筹谋接下来的一步从何处下手查起,既保证最终能够找到水儿,又不会被崔熙或者水儿提前察觉,从而再次隐匿起来。   突然,一股轻烟从门缝里面钻了进来,“迷香!”上官冰云心中一惊,暗自运功,轻易便将迷香之毒化去。   十数息之后,一个人影轻轻的将窗户从外面推开,无声无息的飘了进来,上官冰云看那身影、动作和身手,瞬间得出了三个结论,一是来人是名男子,且年龄当在四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二是来人实力不弱,已经达到了寻常一流高手境界。三是来人绝对不是第一次通过钻窗户的方式来林若曦的闺房,说是轻车熟路都不为过。   上官冰云本来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淫贼活的不耐烦了,但现在看来却明显是一名惯犯。 第1030章 成为南海的心脏   上官冰云还是一动不动,眯着眼睛瞧着来人一举一动。虽然有月光,但是不仔细看,只会发现她的眼睛是闭上的。   月光下,只见这人影黑巾蒙面,身穿紧身黑衣,来到床前,仔细看着上官冰云,上官冰云生怕将这黑衣人惊走,鼻息像是睡得更沉。但这黑衣人却似乎并不想杀她,或者说杀林若曦,也不像是偷东西。   熟睡之中,黑衣人使劲的摇了摇上官冰云的大腿,见后者果然已经中了迷香之后,便嘿嘿发出一声淫笑,一把将自己蒙面取下来,说道:“好徒儿,为师又来了。你以为自己是个淫娃,每天晚上都是在做春梦,却不知道是为师每天晚上迷奸你。”   话语间,来人已经迅速的脱去外衣,兴奋的钻进了上官冰云的被窝,向光着身子的上官冰云压去。   上官冰云像是突然自梦中惊醒,喃喃说道:“师父,你又来了,人家等你好长时间了。”   来人吃了一惊,停下手中动作,看着上官冰云。   装扮成林若曦的上官冰云故意睁开了眼睛,也不说话,且甜甜地笑,甜甜地伸出纤纤玉手,竟然开始去解来人前胸那长长一排扣子。   来人目瞪口呆说道:“若曦怪徒儿,你……你这是……为师……为师只是来看你睡了没有……”上官冰云摆了摆手,叫他莫要说话,示意其配合,将来人身上衣服脱了下来,只剩下贴身内衣。   这时来人才看见她宝贝女徒儿被子下竟是空的,什么都没有穿。   月光,立刻透遍了她象牙般的,赤裸的胴体,比起以前他见到的迷人百倍不止。   黑衣人也就是林若曦的师父,朱砂帮两位一流高手中除郑永春之外的另一位,朱砂帮掌门何斌超。此时何斌超似乎连气都已喘不过来,早已是欲火焚身,下身那宝贝硬如钢铁,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冰冷、光滑、柔软,而带着弹性的身子,已蛇般滑出了被窝,带着一种奇异的香味,却已能够将人类最深沉的欲望唤起。   就在上官冰云滑腻的身子,眼看着就要蛇一般缠住何斌超的时候,突然何斌超感觉背上被自己宝贝女徒儿纤手拂过,全身都麻了,什么地方都已不能动。   何斌超这时才从欲念之中清醒过来,吃了一惊,失声道:“若曦,你要做什么……不对,你不是若曦,你是谁?”   上官冰云却是已经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嘻嘻一笑,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快就成为我的奴隶。”   何斌超神色惊骇欲绝,正要大喊求救,这里是他朱砂帮的总舵,高手帮众无数,虽然被人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出现在女徒弟闺房中不好,但是比起性命这些都顾不上了。   但是不等他将声音发出,本来在被窝里面的上官冰云的手,不知怎么的已经放在了他的嘴上,纤手柔软香怡,让人销魂,但此时何斌超却已经没了这些想法,有的只是无边的恐惧。而他的大喊声,只剩下呜呜呜的声音,连这个屋子都传不出去。   ……   ……   天定二年,十一月十五日,距离正旦之日,也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祥符国喜事不断,君臣心情都很不错。   瓜州传来捷报,黑阳峰上黑风寨和火阳关已经收回,虽然折损了近四千步兵,但是也斩杀了西州回鹘帝国的一万六千多战士,可谓是大胜,算是给祥符国天定二年全年的军政大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此外,六十万吐蕃人迁徙至洮州、凉州、清河州,虽然过程中有过一些波折,甚至还死了一些人,但大体上也已经顺利完成,且吃穿住基本生活保障在祥符国高效率的朝廷官府全力运作之下虽然有小的不足,但却没有大的问题。至少到目前为止,绝大部分的吐蕃人都表现得很温顺,没有反抗的意思。而这三个州城经过两个多月修建,城墙也已经修建完毕,如今只剩下城内街道设施等。如今有了六十万吐蕃人的劳动力,接下来的进程肯定会更快。   叶尘让吐蕃人参与修建他们接下来很多年都要赖以生存的城市,却是有着很深远的意义——这是短时间内让吐蕃人对这个城市,这个国家,这个朝廷生出认同感的一个有效方法。在祥符国朝廷之中只有韩熙载和马文韬等很少一部分人明白叶尘的高瞻远瞩。当然,拥有这样效果的前提是每个吐蕃人干的活都会得到应有的报酬,且对于绝大多数吐蕃人来说,光是依靠这劳动报酬,就会比他们以前的生活更好。而要保证这一点,叶尘无人敢违背的旨意和意志是前提,但也需要从中书省到具体组织负责此事官吏的尽心落实贯彻叶尘的意志。否则若是让歪嘴的和尚念错了叶尘的真经,那也会生出一些事端出来。   另外,让军枢部乃至军方高级将领欣喜的是最近武器装备生产基地新研究改进和发明的几种新式武器装备:改进之后的快弩极大的提升快弩的射击速度;恐怖的百发弩箭;射程超过寻常弓箭,且专门且来抛射的钢弦弓;冲锤的发明让轻巧且重量轻的板甲大幅度的在祥符国军中普及装备。这些装备虽然还没有列装到部队,但是得到消息或者到装备生产基地参观过的各军团军团长或者副军团长们心中已经充满了各种期待。   而让中书首,特别是户部尚书贾宪高兴的是,玻璃厂的盈利远超之前的预计,特别是镜子在宋国、辽国,乃至西域遥远的西州回鹘国、大食国、黑汗国都卖出了不可思议的高价。据安全部打探到的最新相关消息称,三面制作精美,镶嵌了宝石的落地大镜子分别卖出了十万两银子、七万两银子和五万两银子的天价。这三面镜子的买主分别大辽皇宫,宋国皇宫和波斯国某位王后。进了大辽皇宫,自然是给拥有天下四大美人之一称呼的辽国年轻的萧太后。而进入大宋皇宫的那面镜子却不是给皇后享用,而是宋帝赵德昭送给新封的思贵妃的礼物。至于卖到西域波斯国的那面镜子,却是让祥符国包括叶尘在内的朝廷中所有人大吃一惊。因为这面镜子在西域掀起了一场战争,大食国国王向波斯国索要这面镜子,后者自然不从,大食国悍然发动了战争,将镜子抢了过来。   叶尘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安排户部尚书贾宪于春暖花开之时,在夏京筹划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拍卖会。并且着令安全部迅速将此消息经过润色加工之后,传遍整个天下。   当然,真正让祥符国文武百官期待的是十五天后正旦大朝会上一年一度赐封或者加封爵位。军枢部和中书省这些天已经将所有官员一年以来的功绩进行了反复核对,只等伟大的皇帝陛下根据这些功绩赐封或者加封爵位。   另外,大名鼎鼎的杀手之王,祥符国两大门神之一,特种大队大队长,镇东上将军白沧海却是在半个月前进宫在御书房中与叶尘密谈半个时辰之后,悄然离开夏京,不知所踪。   ……   ……   十一月份的北方已经进入寒冬,但是远在南海诸岛上的人们或者各类生物依然在享受如春天般的气候。   祥符国天定二年,十一月十一日,刘金元带领祥符国海上水师,突然自吉婆岛倾巢而出,灭了南海诸多海岛国家中最强大吕宋国,并强占了吕宋岛,改为金元岛。   至此,金元岛成为祥符国远在万里之外最重要的海外领地。而寇准带领他带来的一百多名各行各业人才也开始经营治理拥有祥符国大概三州之地的金元诸岛。   自此之后,生活在南海乃至东海地面上的小国或者海盗、海商们提到所谓的“金元岛”时,所指的区域有了许多不同的含义,它有时候指的是包括了南海域中已经由刘金元麾下海军控制的大片群岛;而有时候,人们所指的,则是后来所谓的金元岛的“本岛”,金元岛本岛,也就是后世的菲律宾所在吕宋岛、棉兰老岛、米沙岛,这三个大岛每一个南北都上百里,东西约有三四百里之上,岛上多山,覆盖着大片的森林,在这座岛上,寇准和刘金元带人正在热火朝天的修建港口、兵营、城寨、船坞,以及有祥符国在金元岛的所有官衙,还有市镇、居民、寺庙、勾栏等等。   对于来往金元岛的人们来说,其实也不会当真有人去追究为什么原来岛屿的名字被改成了金元岛。在人们的心中,“金元岛”这个名字,代表的是刘金元在整个南海地区的权威,这里在寇准和刘金元的经营之下,用不了多长时间,将会成为整个南海地区最为繁忙的商埠,是整个南海,乃至东海最为强大的海上势力。   按照寇准的谋划,金元岛最终将会成为南海的心脏。 第1031章 魔尊现身杀人掏心   刘金元带海军占领了此地之后,寇准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建立了户籍簿制度,不管是原吕宋国土著居民,还是刘金元麾下海军战士的家属,亦或是被刘金元强行从大越国迁徙而来的三千户百姓,都被寇准编户齐民,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金元诸岛加起来已经有了万户,仅凭这一样,金元岛在南海诸岛,诸多势力之中,便不负霸主之名。   在这个时代,户口意味着税收,亦意味着强大的武力——若事有紧急,剔除老弱妇孺,寇准和刘金元一文一武,成立的金元岛都督府亦随时可以征召一支万人规模的军队在此地区,这是绝对不可以轻视的武力。   总之,随着寇准的到来,叶尘对于南海大的战略目的,便在寇准和刘金元的推动下,开始逐渐展开。按照寇准的计划,三年之内彻底控制南海,将南海上万岛屿上的所有人类全部改土归流,编户齐民,让南海成为祥符国在海外的一路疆域。当然,要达到这一点,三年之内这一万海军至少要扩大到五倍到七部,也就是说刘金元麾下要拥有一支五万到七万的精锐海军。   ……   ……   晨光已露,应天府城街上已有了稀落的行人。   原祥符国特种大队杀手营副营长,如今仅次于上官冰云的影卫司副司使钟三河来到豪赌坊前,几个黑衣大汉看守着门,瞧见钟三河,纷纷喝道:“此刻赌坊还未开业,你晚些再来吧,急什么?”   钟三河笑道:“我是找吴中天的。”   大汉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吴老大的名宇。”   钟三河说道:“我倒也不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吴中天的兄弟。”   几名大汉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匆匆奔入。   钟三河最开始虽然不愿意被调到影卫司,但是既然有陛下的旨意,他却不敢违背,更何况他从杀手营副营长位置上调过来,直接官升四级,虽然以今年立下大功,升两级不算过分,可是一下子升了四级,即使是钟三河也是暗自心喜不已。   过了半晌,吴中天便施施然走了出来,面上虽然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双目却仍灼灼有神,上下瞧了钟三河几眼,冷冷道:“阁下是谁?在下倒记不得有阁下这样的兄弟。”   钟三河说道:“去年洛阳牡丹会上,你我一见如故。”   吴中天怔了怔,突然拉起他的手,大笑道:“原来最王三哥,兄弟当真该死,竟忘了三哥的容貌了。”   钟三河暗暗感叹上官冰云做事的谨慎,一边被吴中天带入后院之中,装扮成林若曦的上官冰云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互相见过礼之后,上官冰云便问道:“消息打探的如何了?”   钟三河立刻说道:“属下顺着大人给的线索,查到郑永春和另外三名一流高手在从泰山之巅回来之前见过同一个人,不过按照大人的意思属下没有轻举妄动,但只是盯着此人,不料就在昨天晚上此人又送出去了一幅画。”   上官冰云精神一振,问道:“此人是谁,此时在何处?”   钟三河立刻说道:“此人装束奇诡,佩剑狭窄,拥有一流实力,乃是黄山剑派左护法麻衣客。”   上官冰云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麻衣客他现在哪里?快说他现在何处,再迟怕就来不及了。”   钟三河顿时也是脸色一变,想到上官冰云为何如此紧张,说道:“他落脚之处在城南的富贵客栈里。”   他话未说完,上官冰云人已经闪了出去,远远的上官冰云的声音传来:“召集我精心挑选的十三名高手,赶紧追上来。”   钟三河躬身称是,然后便云召集人手。   那富贵客栈规模甚大,旅客不少,麻衣客独自住在朝阳的一个小小跨院里。   只是上官冰云来的时候,麻衣客竟然大清早便已经出去了。   上官冰云打听清楚,打了两个转,就将那防贼似的盯着他的店伙计摆脱,那店伙只见眼前人突然不见了,还以为遇着狐仙,爬在地上不住磕头,上官冰云却已到了那跨院里,负责在此处盯梢的一名影卫已经等在了这里,躬身说道:“大人,麻衣客刚刚离开,我们另外两个人已经跟了上去。”   上官冰云本来立刻便要追上去,但一想崔熙当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所以便没有离开,这名影卫是个机灵人,当下明白自家大人的意思,赶紧拿出一根铜丝轻松的打开了门上的锁。   麻衣客行囊却不多,只有个灰色包袱,包袱里有套换洗的内衫裤,两双搭子,还有卷黄绢经书。   这卷经书在内衣里,还用根丝条束缚住,显然麻衣客将之瞧得甚是珍贵,上官冰云暗道:“那幅画莫非就藏在这经书里?”   此刻上官冰云已推断出,崔熙杀人掏心之时当是被害者正在看水儿画像,且多半做出一些淫秽之事的时候,若是画像在此,那麻衣客此时肯定不会遇害。   上官冰云解开丝条,有幅被折叠起来的画自经书中落了下来。   上官冰云赶紧打开画像,果然是水儿的画像,且和郑永春房间中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显然是出自同一个人。   上官冰云略一沉思,将画像包袱等物又回归原状。谁也瞧不出曾被人动过。然后略一沉思,对那名影卫吩咐道:“待会我藏在屋中,你告诉钟三河,让他带人潜藏在附近,但不要靠得太近,以免被那魔头提前发现。待会若那魔头的出现,我会先将其纠缠住,并放出信号,让钟三河听到信号之后,迅速带人赶来。”   那名影卫躬身称是,然后转身离去。   上官冰云仔细观察了麻衣客房间之后,最终钻到了床下面。   没过多久,麻衣客果然回到了客栈,不过让上官冰云有些失望的是,麻衣客一直没有拿出水儿的画像去看。按照上官冰云的推断,麻衣客不看画像,不让自己进入欲火焚身的特殊状态中,崔熙便不会动手,而以魔尊的手段不动手,即使是上官冰云也很难找到其行踪。   上官冰云透过缝隙,看见一个乌簪高髻的枯瘦剑客回来之后,没有进卧室,而是坐在屋外窗边,喊来客栈小二沏了一壶茶,开始喝了起来。   只是从上官冰云这个方向看去,麻衣客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事,壶里根本就没有茶倒出来,他竟然挥然不觉,手里还提那茶壶保持着倒茶的动作。   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一长,上官冰云终于感觉有些不对,脸色变化中从床下钻出,大步走到窗前,透过窗户一看,发观壶里并非没有茶,而是己被他倒干了茶水流了一桌子,又流了他一身。   上官冰云心念闪动,钻出窗户拍他肩头,哪知他竟直直的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后,还是双踞弯曲,保持着坐的姿势。   上官冰云大骇,仔细一看,麻衣客四肢已冰凉,呼吸已断,胸前一片血渍,竟是先被人点了穴道,再活生生的掏心而死。   名满南方的黄山剑派一流剑客,竟在不知不觉间就已被杀,杀他的人将他的心掏出,竟连他手里的茶壶都未震落。拥有如此手段,且在上官冰云眼皮地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成此事,除了当代魔尊崔熙之外,还能有谁。   上官冰云不禁骇然,脸色异常难看,四下搜索一遍,也瞧不见任何痕迹,仔细一想,便怀疑到那名送茶的客栈伙计身上,因为整个过程中除了客栈伙计,再没有人进过院子。   但紧接着上官冰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崔熙特意装扮成客栈伙计进来杀人,且并非是在上官冰云推测的那样在欲火焚身之时掏心,这是否意味着崔熙已经察觉到了上官冰云等人的存在。   客栈伙计的盘查很顺利,因为这段时间内压根就没任何客栈伙计给麻衣客送过茶,那么给麻衣客送茶的伙计显然多半就是崔熙所装扮。   ……   ……   正午,太阳将青石板的街道照得闪闪发光。   上官冰云走在路上,脸上虽在笑,心里却极为郁闷。   好不容易打探到的线索又断了,上官冰云只能让人继续盯死那拥有水儿画像的人。上官冰云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将拥有水儿画像之人拿下,但是担心一无所获,反而打草惊蛇,让有所警惕的崔熙彻底潜离此地,天大地大,再想找到崔熙的行踪,那就更难了。   为了能够近快得到线索,上官冰云决定自己亲自盯梢那名拥有画像的之人。   这些天不管是郑永春,还是麻衣客,亦或其他三名一流高手,他们手中水儿画像都来自于一个名叫唐姗姗的青楼女子。这唐姗姗却也不是寻常青楼女子,而是应天府风月行业的头牌花魁。   唐姗姗所在青楼名叫春水院,是应天府最大的一家青楼,里面自然还另有上官冰云麾下影卫潜入盯梢,上官冰云先是来到春水院对面的酒楼上,饱餐了一顿,肠胃被美食填满后,心情不自禁的好了一些。 第1032章 画师   因为考虑到有可能亲自进入春水院中打探情况,所以上官冰云此时装束却不再是林若曦,而是装扮成了一名俊美的年轻公子。   两碟精致的小菜,三杯暖酒下肚,这世界果然变得美丽多了,就连街头的一株枯树,都像是有了生机。上官冰云却是没有发现,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是一个只知道为了完成叶尘交待的任务的工具,她本来已经泯灭的七情六欲不知不觉中又开始萌生且犹如幼苗一样开始成长。   上官冰云坐在凭窗下望,带着有趣的眼光,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突然瞧见一个头戴斗笠,身形曼妙的女子从春水院侧门走出,向西而去。紧接着她便看到楼下一名属下给她打的手势,此女竟然便是那唐姗姗。   上官冰云心念一转,抛下锭银子作酒钱,匆匆追了出去,转过街口,便瞧见那裹在浅紫衣衫里的诱人身子。   唐姗姗不愧是应天府头牌花魁,胴体虽丰满,腰却很细走起路来,腰肢摆动得很特别,带种足以令大多数男人心跳的韵致。   上官冰云远远跟在后面,即使她身为女子,但动人少女的走路姿态,也让她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唐姗姗却完全没有留意到上官冰云,不过她纵然瞧见了上官冰云,也不会怀疑上官冰云是在跟踪她。   她不住向两旁店铺里的人询问,似乎在打听什么人。   她走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脏乱,竟已走到这城里最低下的一角,上官冰云不觉奇怪,猜不出她究竟要找谁。   像唐姗姗这样的人,走在这种地方,自然更引人注意,有些登徒无赖,简直已在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起来。   但她却旁苦无人,满不在乎,别人瞧她一眼,她也用那双脸上唯独露出的大眼睛去瞪人,还不时向人打听问路。   她所问的人似乎已在这里住了很久,有不少人都指点告诉她,所指的方向,是个小小的山坡。   上官冰云不觉更是奇怪:“这种地方,怎会有她要找的人。”   此时,唐姗姗到了山坡下,又在向一个中年妇人打听。   这次上官冰云依稀听到唐姗姗问的是:“吕秀才可是住在上面,就是那个作画作得很好的吕秀才。”   那妇人直摇头,表示不知道,她身旁一个半大孩子却道:“娘,这姐姐说的是山头上的吕秀才,就是吕老头呀!我听到有人叫他秀才公。”   那妇人笑道:“哦!你要找吕老头啊,他就在半山坡上面第三间屋子,门口挂八卦门帘的就是,好找得很。”   这吕秀才又是何许人物?唐姗姗为何定要找他?对了!他会作画,莫非水儿的画像出自他手。这应天府的贫民窟莫非也是什么卧虎藏龙之地?上官冰云提前上到山坡,先绕到第三间屋子旁,从旁边个小窗子的窟窿里瞧进去,只见光线黯淡的屋子里,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旁,坐着个略有些驼背,五十岁左右的老头,神情瞧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萧索之感,似是已对人生完全失去兴趣,他此刻坐在这里,好似只不过在静等死亡来临而已。   这么一个邋遢的老头子,难道也是魔尊崔熙麾下的魔道高手?否则他又怎么能够画出那蕴含魔道魅惑之力的水儿画像?   上官冰云正在心中奇怪,唐姗姗已掀开门走了进去,目光四下打量了一眼,又皱起了眉头,说道:“你就是吕秀才?”   那老头面无表情,一脸木然地说道:“是的,老夫就是吕秀才,算命两分银子,画符一钱银子。”   唐姗姗眉头皱得更紧,说道:“我找的是画师吕秀才,不是算命的。”   吕秀才淡淡地说道:“我就是画师吕秀才,只不过两个月前我就改行了,姑娘若要画像,只怕已来迟了两个月。”   唐姗姗眉结这才松开,说道:“你改行不改行都没关系,只要你真是专替人画像的吕秀才就行,我找的就是你。”   她一面说,一面已自长长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卷画,摊开在吕秀才面前的桌子上,眼睛盯着吕秀才沉声道:“我问你,这幅画是不是你画的?画上的人是谁?”   上官冰云也想瞧瞧这幅画是不是水儿的画像,只可惜屋子里的光线太暗,唐姗姗的影子又盖在画上,以她的眼力竟然也瞧不清楚。   她只能瞧见吕秀才的脸,仍是一片木然,既没有任何表情,也不没丝毫情感,就像是脸上戴着一个面具,或者说他整个人好似是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而已。   因为吕秀才的眼睛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向那幅画看过一眼,只是空洞地凝注着正前方,以他空洞而单调的语音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夫不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也不知道画上的人是谁?”   唐姗姗身形闪动,下一刻便到了这吕秀才身前,一把揪住他衣襟,怒道:“你怎会不知道,这幅画上明明有你的题名。”   上官冰云见此却是一惊,她却是没有想到这唐姗姗也是一名高手。   吕秀才冷冷地说道:“放开你的手,你难道也和老夫一样?竟看不出老夫是个瞎子。”   唐姗姗像是突然被人在脸上捆了一掌,手立刻松开了手,失声道:“你……你是一个瞎子,你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吕秀才一脸痛苦地说道:“老夫眼睛若是还能够看见,又怎会放下画笔,绘画就是老夫的生命,老夫早已失去生命,现在坐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唐姗姗呆了片刻,缓缓卷起了那幅画,但卷到一半,突又放开,目中又闪过一线希望,大声道:“你虽己瞧不见画上人,但你也应该记得她的,她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你可记得你在约莫两个月之前画过一个很美很迷人的少女?”   吕秀才说道:“我现在虽然是个又穷又老的瞎子,但两个月前,我吕秀才却是整个中原,乃至整个大宋都鼎鼎大名的人物。”   说着这些话,他空虚暗淡的脸上,突然奇迹般闪起了一路光辉,这骄傲的光辉,似乎使得他整个人都复活了。   他激动地继续说道:“这些年,有人将老夫比之为吴道子,普天之下,哪一位名门闺秀不想求老夫为她画像,老夫画过的美丽少女也不知多少。”   唐姗姗说道:“但这一个少女却不同。你一定得相信我,无论你画过的美人有多少,你必定不会忘记她,只要是男人,不即使是女人,无论谁只要瞧过她的脸,都再也不会忘记。”   吕秀才愣了一下,突然开始全身颤抖的惨笑起来,半晌之后才突然道:“你说的这幅画,可是宽一尺半,长两尺半,画上的人可是穿着件粉色的衣裙,镶着蓝边。”也不知为了什么,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复杂之极,有着回忆、淫欲、怨毒、痛悔等神色。   唐姗姗却大喜道:“不错,就是这幅画,我知道你必定记得的,你当然也必定会记得画上的美人是谁?”   现在吕秀才整个人颤抖更甚,一张空虚的脸,此刻看来竟是惊怖欲绝,嘶声道:“你问的竟然是她……你问的果然是她……我……我不记得她是谁,我根本不认识她……我根本没有见过她。”   他说的话自相矛盾,且说着话双手扶桌子,桌子格格的响,他竟然踉跄站了起来,然后扶着墙角就要夺路奔出门外。   唐姗姗一把拉住他,将他又按回椅上,厉声道:“你是见过她的,是吗?你也记得她,是吗?”   吕秀才颤声道:“姑娘,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我现在只是一个又穷又瞎的无用老头子,在这里安静地等死,你何苦还要来逼我?”   唐姗姗呛的一声拔出柄匕首,抵住他的咽喉,厉声道:“你不说,我就宰了你。”   吕秀才不停的颤抖,眼前的死亡威胁终于战胜了以前心中的恐惧阴影,大声说道:“好,我说,她……她不是人,她……她就是一个魔女。”   瞧到这里,上官冰云心中的疑惑更多,之前的推断可能全部错了,只感觉越加扑朔迷离。原本她以为这唐姗姗和崔熙是一伙的,但现在看来,这唐姗姗好似也是被利用而已。只是如今不知道为何突然也追查起水儿的下落。   唐姗姗到底是拥有什么身份?为何也要不辞劳苦的来找这老画师,追问画上水儿的下落和画的来历。   而这老画师在为水儿画像两个多月之后,竟然还不敢说出水儿的来历,他为何如此怕水儿?不过水儿修炼过玉皇后传授的魔道魅惑大法,倒也算得上是个小魔女了。   这时,上官冰云看见唐姗姗略一沉思之后,故意冷笑道:“魔女?如此美丽的少女,怎会是魔女?”   吕秀才颤抖着说道:“不错,我一生中见过的美女虽多,但却再也没有谁如她这般迷人,当年南唐小周后也请我去画过像,那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可是小周后的美丽最多使我着迷,但这位少女的美丽却可使我发疯,使我宁可牺牲一切,甚至不借牺牲生命,只为求得她对我一笑。” 第1033章 她是一个魔女   吕秀才在描述水儿的美丽语声中却充满了恐惧,因为他此时显然想起了她见到水儿时的感受。只是上官冰云心中却是更加疑惑了,因为据她所知,水儿虽然天生媚骨,体制特殊,修炼魔道魅惑大法事半功倍,但是还远没有达到这吕秀才说的这种程度,除非水儿在失踪的这半年以来,魅惑大法已经大成,达到了极高的境界。   上官冰云暗叹道:“如今的水儿恐怕再也不是陛下心目中的水儿,她已经变成一个极为恐怖的人物,在很多的情况下水儿或许已经比超一流高手还要恐怖。”   这时,吕秀才又接着说道:“老夫两个多月前见到她时,也不禁被她的美丽惊倒,当时老夫远不像现在这般邋遢,虽然也不再年轻,但也是翩翩美男子,也曾经有不少女子,为老夫相思,老夫都不曾理会,但是她……在她面前,老夫竟似突然变成了她的奴隶,恨不得将老夫所有的一切全都拿出来,全都奉献到她的脚下。”   唐姗姗扬了扬眉,说道:“世上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   吕秀才叹道:“没有见过她的人委实难以相信,这幅画老夫自信还画得不错,但却又怎能画出她那醉人的神采,迷人的风韵,老夫简直画不出她美丽的万分之一。”   唐姗姗说道:“她是独自一个来找你,还是和其他什么人一起来找你?”   吕秀才说道:“她是一个人来的,她见了老夫后,就要老夫为她在一个月内画十幅画像,若是别人,即使是应天府转运使大人,老夫也不会一个月时间画十幅画。老夫甚至为此推了转运使大人让老夫给他夫人画像。老夫费了一个月的功夫用尽一切智慧、心血,终于完成了她的十幅画像。”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好似想到什么让他感到很幸福的事情,嘴角竟然突然泛起一丝微笑,缓缓地说道:“这一个月里,老夫天天面对她……这一个月真是老夫毕生最幸福的时刻,但一个月后,她……她……”说到这里,他嘴角的微笑又荡然无存,面上又泛起那种惊怖恐惧之色,身子又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唐姗姗忍不住道:“一个月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吕秀才说道:“一……一个月后,老夫将十幅画完成的那天晚上,她备下一桌丰盛的酒桌,亲自来为老夫酌酒,陪老夫共饮,老夫神魂颠倒,不觉醉了,等醒来之后,才知道她……她……”他喉结上下牵动,声音一个字一个宇从他咽喉里吐了出来,“她竟然将老夫的一双眼睛生生挖了出来。”   听列这里后,不管是问话的唐姗姗,还是窗外偷听的上官冰云都不禁骇了一跳,特别是上官冰云,据她所知,水儿虽然调皮,且除了面对陛下和寇准之外其他人时有些孤僻之外,在陛下的亲自教导之下,本性还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可是如今按照这吕秀才所说,却是一个心机深沉的狠毒女子。   过了许久,唐姗姗才长长吐出口气,说道:“她为何要这样做?”   吕秀才惨笑道:“只因老夫为她画过像后,她再也不愿老夫为别的女人画像了。”   唐姗姗真实身份和所在组织并不是什么好人或者正道势力,她也曾经杀过不少人,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也不为过,但听到这吕秀才说水儿的残忍与狠毒,掌心也不觉沁出了冷汗,心中暗忖道:“这女子不愧是教主要找的圣女。只是这恐怕不是圣女,而是魔女……”   不管唐姗姗和上官冰云如何想,吕秀才自顾说道:“老夫早已说过,她是个魔女,无论谁想占有她,都只会不幸,姑娘你……你为何要问她?这幅画又怎会落到你手里?”   唐姗姗说道:“我本来有五幅此女的画,只是最开始我并不知道……”   说到这里,唐姗姗突然反应过来,没有必要给这吕秀才说此事,便停口不再说下去,却是让上官冰云心中冷哼一声,再不犹疑,飞身掠人了窗户。   唐姗姗只觉眼睛一花,面前已多了个人。   她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附近还藏有人,大吃一惊,霍然后退,贴住墙壁,厉声娇喝道:“你是谁?”   上官冰云瞧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千万莫要吃惊,在下此来,也正和姑娘的目的一样,也是来寻访这位吕秀才的。”   上官冰云此时装扮的俊美青年流露出的微笑,仿佛有一种使人安定的力量,尤其是使女子安定的力量,唐姗姗神色竟然不由自主的和缓下来,说道:“你为何要找吕秀才?”她瞧了上官冰云两眼后,不知怎么的,连身上的最后一分警戒之意都松懈了,仅一双眼睛却仍是瞪得大大的。   上官冰云却也知道她瞪眼睛,只不过是要在她面前显示她眼睛的美丽而已,并没有什么凶狠的意思。这或许是唐姗姗身为花魁经常用的一个手段,不过她的确拥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上官冰云却突然说道:“教主他老人家说此女事关重大,派我来和你一起追查此事。”到此时,上官冰云若还推测不出唐姗姗的身份,那她就不是当年楼炎明的弥勒教的圣女了。   说到这里上官冰云已瞧清桌上那幅画。这画上的女子,眉目宛然,栩栩如生,蕴含有让世间任何男人都为之神魂颠倒的诡异魔力。不是水儿,还能有谁。   唐姗姗却是闻言一愣,不知为什么她对上官冰云所言竟然没有丝毫怀疑,躬身道:“属下唐姗姗拜见尊者。”   上官冰云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心想称自己“尊者”,看来是楼炎明新建立的欢喜教的人,这样想着,嘴上说道:“将你得到这五幅画的过程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唐姗姗毫不犹豫地说道:“一个多月前,郑永春等三人从泰山之巅煮酒论武之后,来到应天府,郑永春请另外两位高手到我们春水院吃花酒,当时属下作陪,不料没过多久,有一名院中丫鬟送上来五幅画,说是有人送给郑永春三人的礼物,当时三人各自打开一幅画之后,脸色变得极为精彩,然后三人互视一眼,竟然各自拿了一幅画就此分手离去。另外两幅画便留了下来,属下因为是女子之身,当是看了这幅画之后,除觉得此女非常美丽,能够引起男人淫欲之意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当时便将其中一幅画挂在属下房中,以提升属下在青楼之中的营生,直到昨天那黄山剑派麻衣客来到应天府吃花酒,见了属下挂出来的那幅画之后,以五百两黄金的高价卖走了那幅画,属下想着还有一幅画便卖了一幅给那麻衣客。不料今天早上,属下接到总舵教主的法旨说让各地教众寻找前些天突然失踪的圣女,并附有圣女的一幅简易画像,属下见了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这幅画上的女子竟然是本教圣女。属下对应天府极为熟悉,仔细看过画之后,发现这画的作者竟然是我们应天府的吕秀才,所以便匆匆来此查探此事。”   上官冰云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对唐姗姗说道:“你现在便回去,查一下送画上来的春水院丫头,是谁给她的画。”   唐姗姗略一犹豫,便恭敬称是,然后看了一眼吕秀才,就此离去。   待唐姗姗走远之后,上官冰云锐利的目光,似乎连没有眼睛的吕秀才都能感觉得出,他不安的在椅上动了动,终子忍不住道:“老夫刚才听到了你们的一些秘密,你若想杀人灭口,便赶紧动手,若是不想杀老夫。又为何还不走?”   上官冰云却是冷笑一声,说道:“我是在等。”   吕秀才说道:“你还等什么?”   上官冰云微笑道:“等你说出还在为画中少女隐瞒的事。”   吕秀才呆了半晌,长叹道:“你怎么会知道,老夫还有事情隐瞒没有说?”   上官冰云说道:“因为我知道你虽然恨她,但却还是不愿意别人伤害她,可是你若还不肯将所有的事说出来,她只怕真的就要被人害了。”   吕秀才果然一脸着急的动容说道:“为什么?”   上官冰云说道:“因为我是她的家人派来救她的,而她可能被坏人劫走了。而我若不知道她在哪里,又怎么救她?”   吕秀才默然半晌,缓缓地说道:“刚才那姑娘方才忘记问老夫一件事。”   上官冰云心中大喜,急声说道:“什么事?”   吕秀才说道:“她忘记问老夫是在什么地方为那少女画像的。”   上官冰云失声道:“不错,你是在什么地方为那少女画像的?”   吕秀才又说道:“出南城门继续向南走五里有个水月庵,老夫就是在那里为她画像的,那庵中主持明月大师看起来和她关系很熟,很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上官冰云问道:“还有呢?”   吕秀才不再说话。 第1034章 魔奴   上官冰云转身而出,来到山坡下,招手叫过来一名影卫属下,说道:“派人盯死春水院的唐姗姗,将她送出给任何人的消息都截住。”   那名影卫躬身称是,然后快速离去。上官冰云转身看了一眼山坡上吕秀才所住屋子,眸中有过刹那间的疑惑,但最终还是向吕秀才所说的南城门外五里水月庵赶去。   同一时间,吕秀才的住处,吕秀才跪在一个人身前,一脸的恐惧,说道:“求求你了,你放了我的孙女吧!我刚才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将那些话全部告诉了他们,我可以保证刚才我没有留下一丝破绽。”   那人冷冷地说道:“世人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本尊刚才看你的表演果然是个狡猾的老贼,那上官冰云是出了名的难缠,竟然也被你所骗。放心吧!你孙女我不会伤害她的,至于你这老贼……却是不能再活了。”   吕秀才脸色大变,正要说什么,那人右手闪电般伸出,再收回时,手中多了一颗心,而吕秀才一声惨叫,脸色惨白中摸向自己的心口,那个地方多了一个洞。   ……   ……   上官冰云奔下山,却不是徒步去的城外水月庵,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施展轻功太过抢眼,自有属下给他准备了一辆马车,一路到了目的地。   车马启行,上官冰云在车上思前想后的将这件事反复想了一遍,虽然感觉过程有些顺利,但是却也不存在什么漏洞。不过,这件事虽已略有头绪,但关键还是要看是否能找到那水月庵里面的明月大师。   知道上官冰云要赶时间,负责赶车的那名暗卫走得并不慢,不等上官冰云想明白一些事情,车已经到了水月庵。   青山绿水,小径古庵,风景幽绝,能在这里当主持,这位明月大师,多半不俗。   水月庵的门是开着的,上官冰云没有带任何属下,独自走了进去,庵内尚未燃灯,赞唱之声不绝,一位乌衣白袜的女尼,却幽然站在梧桐树下的阴影里,似乎正在悲悼红尘中的愁苦,上官冰云一边向其走去,一边死死的盯着此女尼,想要将其看穿看透。   不等上官冰云开口,那女尼便双手合十向上官冰云一拜,说道:“不知施主找谁。”   上官冰云回了礼,说道:“明月大师可在此处?”   那女尼瞧了她一眼,说道:“贫尼正是明月,不知施主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上官冰云从怀中拿出画像,说道:“大师久避红尘,不知是否还记得这位少女?”   明月大师道:“记得即是不记得,不记得即是记得,施主何必问?贫尼何必说?”   上官冰云微笑道:“说了即是不说,不说即是说,大师若是执意不说,岂非着相了?”   当今天下佛教各宗得道高僧,论起佛道经义和讲禅谈禅,还真没有几人能够比得了上官冰云。   明月大师嘴角泛起丝微笑,说道:“施主倒也懂得禅机。”   上官冰云说道:“略知一二。”   明月大师叹道:“施主既是解人,贫尼又何苦不解,施主既然来到此地,想必已听那吕秀才说起,水儿姑娘的确在此处住过一段时间。”   上官冰云心中大喜,说道:“大师可知水儿离开此处之后,去了何处?”   明月大师道:“水儿姑娘命运悲苦,在那吕秀才画她的画像之前已经得了怪病绝症,只剩下了七天寿命。”   上官冰云失声道:“绝症怪病?只剩下七天寿命……难道她竟已死了么?”   明月大师双手合十,一脸怜惜道:“生死有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结果却是大出上官冰云的意料之外,她从未想过水儿已死。   “不对,水儿若是真的得了怪病绝症,且剩下没几天好活,绝对不可能还在这里让那吕秀才给她作画,肯定会赶回祥符国去见陛下一面。这尼姑在说谎。”   上官冰云脑海中念头转动,突然说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明月大师愣了一下,略一犹豫,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所言极是。”   上官冰云心中冷笑一声,暗忖道:“此人连释迦牟尼的这句经义都不知道,果然是有问题,多半是一名假尼姑。”但是她面上不露丝毫,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了。”   明月大师说道:“施主请便!”   上官冰云离开水月庵之后,下了山看四周没有人,身形闪动钻入林中,又绕行回到了水月庵。   然而,他还未绕回到水月庵,便已瞧见一道猛烈的火光,从水朋庵中冲天而起。那水月庵中竟然已化为一片火海,这庵中纵有什么秘密,也早已被火烧得干干净净了。   但上官冰云却并未离去,而是依然潜伏在附近一颗视野极好的大树上,但却又能够利用树冠将自己藏起来。   就这样她一动不动,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情况出现了——在通往水月庵半山腰小径旁边一口枯井中突然伸出一颗脑袋,先是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几眼,然后纵身跃出,看此人动作身法竟然极为高明。   从井中出来的人也是个女人,但从面容上看却并不是那明月大师,不过上官冰云只看了一眼便能够确定此女就是明月大师,只不过她的脸已经不是之前的那张三四十岁的脸,而是一名双十年华女子,并且身穿紧身夜行黑衣。   此女的轻功极高,但是身法姿态却非常奇特,有时居然会用手帮助她的脚来增加速度,看来就像是条猫一样,也有四条腿四只脚。   不过,她行动时不但速度极快,而且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使人非但不会觉得他的姿态可笑,反而会觉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上官冰云无疑也有了这种感觉。因为她想起了一个传说,从而认出了此女便是传说中的魔奴。上官冰云早在很多年前便听楼炎明说过,当年魔道在玉老魔巅峰之时大盛,玉老魔亲自训练出了一批魔奴,这些魔奴身法诡异,擅长刺杀,是一等一的杀手,他们都学有一种“兽遁”之术。   据说这些魔奴都是见不得天日的人,从年纪幼小时就开始接受极为严格残酷,甚至变态的训练,过的也是一种极不人道的团体生活!既不能有家,也不能有妻子儿女,因为魔奴的生命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下魔尊,只要被选为魔奴,一生的命运就已被注定。据说只有达到半步先天境界的魔尊才会利用自己的“势”以类似于洗脑的手段给他们心中种下“魔种”,并以此控制这些魔奴的心神意志,等到他们长成时,他们就要开始接受魔尊的命令,无论多艰苦危险的任务,只要是魔尊安排的都会拼命的去完成。   只是,据上官冰云所知,魔奴的寿命都很短,活不过三十岁,所以玉老魔当年训练的那一批魔奴已经全部死去,而如今的新魔尊崔熙还未达到半步先天强者,且本身年龄才二十多岁,这个魔奴是哪来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水月庵中欺骗自己?   脑海中不断推测,上官冰云却是已经悄悄的跟了上去,很快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应天府城,来到了应天府中最大的几家客栈之一中原客栈。   这魔奴却是潜入这家客栈的,并且应该是住在最左边的一个跨院里,因为她到了之后,没有立刻便进入跨院,而是先把这个院子前后、左右都查看了一遍,而且看得非常仔细。   跨院里有三明两暗五间房,只有一间房里没有点灯,这间居的窗子正好对着客栈的边门。窗子里既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声。   上官冰云决定要赌一赌了,赌她自己是不是看得准。实事上她的运气很不错,因为这位魔奴好像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又绕到院子的另外一边去。   上官冰云的身子趁机飞掠而出,平平的贴著屋顶飞了出去,从这个屋脊的阴影掠入了另一个屋脊的阴影。窗子里从里面拴起来的。上官冰云只用了一弹指间的功夫,就把这扇窗户打开了。又在一弹指间将窗户从里面拴好,而她的人已经到了这间房的横梁上。   就在这时候,刚被她拴好的那扇窗户忽然又被人打开,一个人犹如狸猫一样窜了进来。进来的便是那魔奴,只是这魔奴进入自己的房间竟然也不走正门,而是翻越窗户。   上官冰云推断的很准,这个房间里果然是这个神秘魔奴的住宿处,她没有看错。此时她的身体已经完全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只靠皮肤毛孔的呼吸来保持机能的活力和头脑的清醒,但却能够在一瞬间展开最快的身法,发出最厉害的攻击。   要成为一个魔奴并不容易,成为一个魔奴后要活下去更不容易。在魔奴的生命中随时都可能遇到致命的危机,所以他们的感觉和反应都必须特别的灵敏。 第1035章 价值三百万两银子的小   但是上官冰云很有自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以这个魔奴的实力是绝对不会发现她的。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还是经常会发生一些上官冰云完全预料之外的事情。   中原客栈不愧是应天府中最大的客栈之一,这种独立的跨院的设备非常好,尤其是跨院中的主卧之中,除了器用更精美外,竟然还有一面祥符国出产的玻璃境子,并且还是有半个人身高的穿衣镜,据上官冰云所知,这一面普通穿衣境在宋国至少能够卖到一百两银子的高价,而成本却连一钱银子都没有。上官冰云知道境子的出现具体实施虽然是那些工匠,但是可以说完全是出自陛下之手,而类似这样点石成金的手段在祥符国还有很多,但这些比起陛下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奇迹却只是很小的一个方面,上官冰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陛下是不是上天遗落在人间的神子。   不知为什么这三四个月以来,上官冰云越来越喜欢思考她的主人叶尘的事情。而上官冰云自己却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更没有注意到这是自叶尘上次为救玉道香重伤之后她才出现这种情况。要知道在这之前,她在叶尘面前就是一个傀儡,一个只知道服从叶尘的命令,竭尽全力去做好叶尘交待的所有事情的傀儡。但是如今,她好像已经不一样了,可是这一点不论是叶尘,还是上官冰云本身都没有丝毫察觉到。   房里最少有一半地方可以从那面很普通的玻璃境子里面看到。   上官冰云跃上横梁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她躺下去的时候,已经选了个最好的角度,刚好能让她看到这面镜子,且通过这面境子看到她本来看不到的地方。   灯已燃起,那个魔奴站到镜子面前扯下了扎着头发的东西,一头光滑柔软的黑发立刻就轻轻的滑了下来,镜子里立刻就出现了一张轮廓极柔美的脸,带着极动人的奇异风情。   据上官冰云所知,魔道功法诡异莫测,甚至匪夷所思,比如水儿修炼的魅惑大法,还比如魔奴中经常修炼的一种“女术”,可以使一个男人的男性特征完全消失,变成一个非常女性化的女人。   这个神秘的魔奴究竟是男是女?上官冰云一时间还真不敢断定。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结果。因为这个魔奴已经开始在脱衣服了。   还好上官冰云是个女人,否则此时就大饱眼福了,这个魔奴的确是个女人。她的胸、她的腰、她的腿,都证实了这一点。   因为她已完全赤裸裸的出现在镜中,只要不是瞎子就应该可以看得出她绝对不是个男人,就算在女人里面有她这种身材的也不多。上官冰云自己的身材就是女人之中的极品身材,此时也禁不住赞叹此女的身材,她的腿又直又长,浑圆结实,线条柔美,还一点瑕疵都没有。   不过,紧接着上官冰云却差一点就要从梁上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她看到了这名魔奴胸口上有着一个纹身,而纹身的图案竟然是水儿那丫头的画像。而是因为她忽然听见这魔奴用一种特别温柔的声音说道:“我是不是很好看?你看够了没有?”   上官冰云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发现她在看她的。   “我还没有看够,我还想再看看,看得清楚一点。你这样的女人并不是时常都能看得到的。”这句话也不是上官冰云说的,她不会说这种话,说话的人在窗户外面。   “你要看,为什么不进来看?”她的声音更温柔,“外面那么冷,你也不怕冻着?”   窗子居然没有关,轻轻一推就开了,灯花闪了闪,这个人已经在窗子里面了,穿一身用缎子做成的金色的蛟龙袍,五十岁的脸依然显得很英俊,还有一丝高贵的威严,他脸上带着一种傲慢和肆无忌惮的表情,双眉斜飞入鬃,眼角高高的挑起,眼中带着一种又邪恶又冷酷的笑意,淡淡地说道:“你故意不把窗子拴好,就是为了要我进来看你?”   魔奴虽然不知怎么的发现了此人窥视,但却是没有想到此人身法如此高明,脸色微变,但瞬间便恢复如常转过身,面对着来人说道:“前辈的年龄虽然稍微大了一些,但却正是像我这样的小姑娘最喜欢的。”   魔奴说这些话的时候,赤裸裸的面对着这个人,就好像身上穿著好几层衣裳似的,一点不害羞,一点都不紧张。   上官冰云却是如临大敌,心中凛然无比。   这位魔奴姑娘一定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没有听说过这一身江湖上独一无二的行头,她毕竟看起来还年轻,而来人虽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可是在江湖上活动的很少。   上官冰云却认得他,面且对他非常了解,甚至在四年前和叶尘及此人在黄河之上为争夺天星玉佩而混战一场。   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用此时这种态度对付别人,也许是种很有效的手段,但是用来对付这一位就很危险了,这远比一个小孩子玩火还要危险。   金色的蛟龙袍在灯下闪闪发光,来人的眼睛也在发光。   “你知道我是谁?”   “我没有见过你,可是我知道江湖中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穿这身衣服行走江湖。”   “哦?”   “因为这个人不光是出身高贵,且虽然骄傲,却是江湖上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特别是拳法之厉害,更没有人能比得上。”出乎上官冰云的意料之外,这魔奴却是好像很清楚来人的来历身份。   “这种蛟龙王袍穿在身上就好像是个箭靶子一样,就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他,除了大理国当今国主的亲叔叔,大理国老王爷山岳上人之外,有谁配穿?”   “你认为我就是山岳上人段思岳?”   “如果你不是,你就看不到我这么好看的女人了。”她的笑声中也充满了撩人的风情,“因为你若不是他,现在最少已经死了七八次了。”   没错,来人便是江湖上一代传奇强者,超一流高手段思岳。   段思岳看着她,从每个男人都想去看的地方,看到每个男人都不想去看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月儿。”她说,“我喜欢月亮,因为月亮是晚上出现的,而在晚上的时候才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最美妙的时刻,而此时岂不正是晚上。”   今天晚上其实是没有月亮的,但她却仿佛已经醉了,仿佛已将倒入他的怀抱之。   夜色如此温柔,她全身上下连一个可以藏得住一根针的地方都没有,当然更不会有什么武器。   所以无论谁抱住她都安全得很,就好像躺在棺材里又被埋入地下那么安全。   曾经抱过她的男人现在大概都已经很安全的躺在地下了。上官冰云却是发现这魔奴色诱之中却是蕴含着一丝魔道魅惑大法中的魅惑之力。   可是在一个如此温柔的春色里,有这么样一个女人来投怀送抱,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男人能拒绝呢?   上官冰云知道最少还有五个人。她的主人叶尘,祥符国的镇东上将军杀手之王白沧海,楼炎明和张无梦这两个半步先天强者,再就是魔尊崔熙。而段思岳和展熊武上官冰云却是不能肯定。不过,她很快就知道段思岳也能够拒绝。   因为他已经看见这位魔奴姑娘忽然飞了起来,被段思岳反手一巴掌打得飞了起来。他本来一直都在让她勾引他,用尽一切法子来勾引他,而且对她用的每一种法子都觉得很欣赏,很满意。   她也感觉到这一点了,他的反应已经很强烈,所以她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就在这种时候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但这魔奴脸上并没有丝毫怨毒或者气愤之色,一脸的愕然和委屈,一双迷人眸子中已经有了水雾,任何正常男人看见她这幅样子都会不忍心伤害她。   “人家都对你这样了,你对为什么还要打我?”   “你不该将那小孩子偷走,并且装进箱子里面带走。”段思岳叹息道,“你要知道那小孩子很值钱。”   “你是为那小孩而来,可是他真的很值钱吗?”这位魔奴姑娘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挨打和羞辱,满脸的好奇样子,越加显得他的可爱和迷人。   “这小孩至少值三百万两银子。所以即使你脱光了让我将你吃了也不行,甚至如你这样的女子一百个一千个脱光了在我面前,也值不了三百万两的银子。”   听了两人的对话,上官冰云已经渐渐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而且也已经猜到段思岳竟然已经被楼炎明所收服,成为了欢喜教或者弥勒教的人。而被偷走的小孩显然正是江湖上乃至整个天下最近最大的一件事情——吴越钱庄的主人吴越王和大宋长公主永庆公主的四岁独子失踪了。   吴越王悬赏三百万两银子,让整个天下人去救他的儿子。 第1036章 给上官冰云布下的陷阱   各地官府、江湖帮派,独行高手,乃至大宋和大辽、祥符国这当世三个大国朝廷,以及圣堂都派了不少高手,动员各地官府,甚至军队寻找这个价值至少三百万两银子的吴越王小世子。   这件事情上官冰云自然知道,而且她还知道绑架吴越王世子的势力就是楼炎明的欢喜教,她甚至还知道楼炎明已经与吴越王派去的三位剑奴进行了一次交易,但是最后三位剑奴身上一百万两银票被楼炎明所拿,可是楼炎明卑鄙无耻的并没有遵守江湖道义而放人。   显然眼下的情况是这位魔奴竟然从欢喜教手中将这吴越王小世子偷了出来,而段思岳一路找来,是想将这天下间除了大宋太子、大辽小皇帝和祥符国皇长子之外最值钱的小孩抢回去。   上官冰云的主要任务是找到水儿,并且将水儿带回祥符国皇帝陛下面前。但若是能够顺便将与陛下交情很好的吴越王的宝贝儿子给救到手,那她绝不会错过。   自从给叶尘办事以来,上官冰云的运气便很不错,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竟然很快就在这名魔奴卧室一角发现这口箱子,箱子里果然是一个粉雕玉琢,四岁的漂亮小男孩。她毫不犹豫的把这口箱子偷走了,连箱子带吴越王世子一起偷走了。   上官冰云本来是看不到这口箱子的,魔奴姑娘却是无意中帮了她这个忙。   中原客栈,独立跨院的主卧室中,魔奴姑娘忽然改变了一种方法来对付段思岳。她脸上之前妩媚诱惑迷人之色瞬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说的不错,这小孩的确很值钱。”她抚摸着自己耳边被打肿的脸,“如果你再碰我一下,等你找到这小孩时,他很可能已经变成不值钱的二十多斤的一堆死肉。”   段思岳冷冷的看着她,但她的眼色比他更冷。   “如果你杀了我,那么我可以保证,你找到的一定是一具尸体。”   看到段思岳脸上的表情,上官冰云就知道这魔奴姑娘的方法用对了。   对付段思岳这种男人,哀求欺骗诱惑反抗都没有用的,你一定要先抓住他的弱点,才能够幸免于难,甚至占据上风。   这个不知道是谁训练培养出的魔奴竟然仿佛天生就有种能够了解男人的本能,就好像野兽对猎人的反应一样——敏锐、果断。这种能力天下间无数的漂亮女人穷极一生之力也做不到。   段思岳的态度果然在瞬间便发生了改变:“这个小孩子若是死了无论对谁都不会有什么好处的。”他微笑着说道,“你将这小孩子交出来,我保证不再动你。”   说着话,段思岳的微笑忽然变得说不出的邪恶,忽然搂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那时候我就会要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魔奴不是笨蛋,也不是那种一看见美男子就会着迷的小姑娘,更何况段思岳虽然长得很俊,可是年龄的确是不小了。这样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就凭这一句话,她就会带他去找那箱子。   只有她才知道箱子在哪里,这是她唯一可以对付段思岳或者从其手中逃生的利器。她当然还需要更可靠的保证,还要提出很多条件来,等段思岳完全答应了之后才会带其去。   然而,实事却又让上官冰云大吃一惊,那魔奴姑娘没有再提出任何条件,而且什么保证都没有,听到这句话,她真的好像一个很单纯小姑娘一样,就像是着了迷一样。   不过,就在魔奴姑娘穿衣服的时候,上官冰云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要把段思岳骗出去而已。   她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心机把段思岳骗出去,显然是因为她不愿意让他再留在这间房里?   段思岳和魔奴姑娘走出去的时候,甚至连房门都没有关好。   看着二人走出去,上官冰云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那箱子及小孩一定就在这间房里面。”   这间卧室不大,箱子虽然藏得很隐蔽,里面的小孩子也用一种特殊的药物处于很健康的睡眠状态,但依然需要一个通风很好,不能太闷的地方才行。所以上官冰云很快便找到了箱子——就在床后面,一张有四根本柱的大床,挂著雪白的帐纱,床后面还有两尺空地,除了摆一个金漆马桶,紧挨着的地方刚好还可以摆得下一口大樟木箱。   箱子里面空间很大,还铺着柔软的皮毛,甚至还有一个可爱的小枕头,一个四岁小孩放在里面,犹如躺在一个小房间中。   一转眼之后,这口箱子和上官冰云都已经不在这房间里。   上官冰云走到那里,她属下便有一批影卫以各种身份跟随或者潜伏。比如当她来到这中原客栈没多久,这里便来了一个押镖的队伍,带头的镖师是钟三河所装扮,上官冰云将偷来的箱子,连同吴越王世子交给了钟三河,并且着令其安排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吴越王世子送到吴越王手中。   然后上官冰云又返回去寻找那魔奴姑娘和段思岳。但不等她找到二人的行踪,钟三河等人所在跨院中一支祥符国独有的烟花响箭冲天而起,上官冰云脸色一变,全力施展身法向钟三河等人所在跨院而去。   上官冰云回来的时候,这个跨院里已经只剩下一个活人。地上有三十多具尸体,大多数致命伤口都在心口,他们的心都被掏了出来,这些人全是上官冰云麾下的影卫。一直跟在上官冰云身边的有一百名影卫,除去死在这里的之外,还有六十多人不见了,上官冰云很清楚她带来的这一百名影卫的实力,特别是钟三河带领的从特种大大队和安全部聚集而来九名一流高手,即使是面对魔尊崔熙,围攻之下,也有与其抗衡甚至伤到后者的实力。   上官冰云脸色大变中,目光如电看过地上尸体,发现死去的影卫中并没有那九名一流高手中的任何一人,然后她便从这里留下的标记暗语中,以及现场情景大体推断出了这里刚才发生了何事——魔尊崔熙悄无声息的潜入这里,对影卫进行了偷袭,猝不及防之下,三十多名影卫被杀,但很快钟三河等人反应过来,对崔熙进行围攻,后者不敌之下逃走,钟三河给上官冰云发出信号之后,便带人追了上去。   一直以来,上官冰云寻找崔熙和水儿的踪迹,便是因为叶尘此次交到她手中的高手实力足以对付击杀崔熙,甚至面对楼炎明也不用怕。   上官冰云瞬间心中有了一个让她脸色异常难看的猜测,但不等她细细推衍这个推测,当她走进这个跨院主卧的时候,脸色却是大变。因为她看见一个绝对不应该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之前交给钟三河的箱子还在这里,且箱子上坐着一个人。   当上官冰云看见此人那身金色的蛟龙袍的时候,一颗心就已经沉了下去。她心中的不安进一步得到了验证,她终于发现她一直处于一个很大的阴谋之中。   箱子上的人当然是段思岳。而段思岳却好像很高兴见到她。   “上官冰云,你果然来了。”他微笑道:“教主和魔尊二人一起谋划此事,若是还不能将你拿下,这天下间难道真的只有叶尘才能将你擒获?”   听了这句话,上官冰云的心沉到了谷底,因为从这句话中所表达出的信息,她瞬间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很多真相,比如魔尊崔熙和欢喜教主楼炎明已经联手,且这二人联手的目标竟然是她上官冰云。而且她这些天一直在魔尊崔熙或者楼炎明的监视跟踪之下。而这二人一直没有对自己动手,便是因为自己身边一直有那一百影卫的存在,即使是楼炎明和崔熙,再加上段思岳三人联手,面对身边随时有一百影卫,且可很快召集五百影卫的上官冰云也没有胜算。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上官冰云身边的影卫引开。   “如此说来,之前你与那魔奴演了一出戏让我看。”生死危急时刻,上官冰云脸上却已经恢复平静。   “没错!”段思岳没有任何犹豫的便承认了。   “作画的吕秀才和春水院的唐姗姗也都在演戏?”上官冰云继续问道,神色平静的好像和人聊家常。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这唱戏已经练了足足二十多次,若是还不能骗过你,那叶尘又怎么会收服得了你。”   上官冰云怔了一下,皱眉说道:“那个小孩当然不是真正的吴越王世子?”   “这次你错了,为了让你能够上当,那是真的吴越王世子,但那又怎么样呢?吴越王世子最终还是回到本教手中。”说着这句话,他拍了拍他屁股下面的大箱子。   上官冰云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虽然厉害,但还是杀不了我,更抓不住我。”   “是吗!”段思岳冷笑一声,便要动手。 第1037章 楼炎明死了?   然而,不等他话音落下,人影闪过,上官冰云身子已经如轻烟一般从卧室中飘出去,连一点准备的动作都没有,就已到了窗外的院子里。   但是等他落到地上时,忽然发现段思岳的人也已经在院子里。一代江湖传奇,拥有超一流高手的山岳上人段思岳竟然不但拳头厉害,而且身法同样不弱。   上官冰云笑了,笑的很迷人,她的微笑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都很有吸引力。   就在她开始微笑的时候,她右手一弹,一道流光飞出,她的身子也跟着弹射而起,以左掌反切段思岳的咽喉,而右手一弹之后,瞬间握拳猛击上官冰云的软肋。   这三招都是致命的杀手,几乎都是在同一刹那间发动的。   一个人只有在对付自己势难两立的强敌时,出手才会如此狠毒。上官冰云此时对付的敌人不就是如此,更何况上官冰云绝不相信楼炎明和崔熙设下如此大的圈套要对付自己,到了最后时刻却只有段思岳一个人。段思岳当然厉害,但是她上官冰云是当今天下唯一一个差点杀死叶尘的人,也正是那一次她太过激动,在法场上眼看着叶尘中了绝难救活的剧毒,得意忘形,结果被叶尘发现,当场陷入白沧海和当时华夏卫府高手围困之中,从而被活捉。   所以说,当今天下,上官冰云虽然不是最厉害的人,但却是最难缠的人。她甚至比崔熙和楼炎明、李明轩还要难缠。因此当胡三光和白沧海都救不回水儿的时候,叶尘毫不犹豫的将此事交给了她。   总之,上官冰云担心除了段思岳之外,还有高手在四周,甚至楼炎明就在附近。所以,她要尽快摆脱段思岳,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段思岳身体已经倒了下去,却没有完全倒在地上。就在他背脊离地还有三寸的时候,他的身子已贴地窜出。   那道细如发丝,硬如钢铁,快如闪电的流光打空了,上官冰云的拳掌双杀手也打空了。   可是段思岳这一窜出也快要一头撞在墙上。   中原客栈虽然不小,但独立的跨院的院子并不大,后面就是一道墙,他的去势又太急,段思岳在江湖上以拳法出名,如今看来身法也很不错,但从未听说过练过油头贯顶那一类死功夫,并且以段思岳的身份也不可能修炼这样的功夫,所以这一头若是真的撞到墙上,也不是好玩的。   但是段思岳并没有真的撞上去。就在最后时刻,他的身体里就好像有某种机关一样,可以随时发动,把他的身子突然弹了起来,并且竟然在瞬间头脚掉了个方向,双脚猛的在那墙上一踢,双手握拳,犹如炮弹一般砸向上官冰云。   上官冰云看得很真切,段思岳的双手在握拳的瞬间竟然比寻常人的拳头大了三四圈不止,并且给她的感觉不是一个人冲向她,而是整个座山笼罩了她,向她砸来。她当然不会一击就被段思岳击伤击败,即使后者已经全力出手。但是她知道,只要接了这次之后,她在短时间内就再难摆脱段思岳的纠缠。   上官冰云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此刻看着她的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她忽然变得面如死灰,并以最快的速度解开了她腰带上的环扣,从腰带里拔出一柄银光闪闪的软剑。   银光闪闪,这柄剑已毒蛇般噬向咽喉。上官冰云自已的咽喉。   段思岳脸色大变,暗中一直看着这一切的某个人同样脸色一变。   上官冰云当然知道崔熙和楼炎明费了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和代价,甚至将价值至少三百万两银子的吴越王世子都拿出来充当客串小角色来对付自己,这一切当然并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活捉她。活捉她自然是为了对付皇帝陛下。整个天下,恐怕也只有叶尘才会让崔熙和楼炎明联手,且费尽心力的对付他。   然而,如今上官冰云要自杀,那岂不是崔熙和楼炎明的做的所有事情全部白费了。   可惜在暗中一直注视着上官冰云的那个人比上官冰云和段思岳加起来都要厉害不少,这个人当然是楼炎明,他本来是想观察一会上官冰云的一切,以近一步找出破去上官冰云身上黑血蛊母的办法,但此时不得不提前动手。   只听“嗤”的一声响,上官冰云的这条手臂就软了下去。急风破空声响起,已经有一粒佛珠打在她拿剑这条手臂的关节上。楼炎明既然已经出现,段思岳便恭敬的向楼炎明行了礼,然后站在了一边。   “她的那些影卫赶来了不少,你去将他们拦住,不要让他们来到这里。”楼炎明对段思岳说道。后者恭敬答应一声便飞身离去。   然后上官冰云就听见楼炎明问她:“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死?”   “因为我绝对不愿意让任何人伤害到陛下。”上官冰云的声音异常冷漠,她没有问楼炎明怎么会也在这里的废话,且说得话自有一种天生的理所当然。   楼炎明深深的盯着上官冰云,说道:“如果我一定要你活下去呢?”   上官冰云冷笑:“楼炎明,我知道你是半步先天绝世高手,只不过你要是真的以为你能够掌控我的生死,那你就错了。”她厉声说道,“比如我自己想死的这件事你就办不到。”   她的右臂已经不能动了,可是她还有另外一只手,这只手里居然也有件致命的武器。   一根三寸三分长的毒针。   她的左手握紧时,这根毒针就从他无名指上戴著的一个玉扳指戒指里弹了出来,就像是撩人蜂的毒刺。   “楼炎明,你既然也学会了救人,那就去救别人吧,我们再见了。”   话音未落,她的手一抬起,这根毒刺就已到了她的眉心前三分处。可是到了这里之后,她的手就再也没法子移动半分。   因为她的这只手的脉门忽然被楼炎明给扣住了。是被一种极巧妙的方法扣住的。   上官冰云吃惊地看著楼炎明,全身都已弓弦般绷紧,厉声问:“你即使阻止得了我一时,也不可能一直阻止得了我去死。”   楼炎明神色复杂的看着上官冰云,突然神色变得极为温和,微微一笑,犹如一个父亲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温柔地说道:“我能够阻止你一时,便能够阻止你一世。”   上官冰云愣了刹那,又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一定不让我死?”   “是的,我绝对不让你死。”楼炎明斩钉截铁地说道。   上官冰云忽然叹了口气,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声调说道:“那么你自己大概就快要死了。”   就在她开始叹气的时候,就忽然有股轻烟随着她的叹息声从她嘴里喷了出来,喷在了楼炎明的脸上。   楼炎明的瞳孔立刻收缩,脸上的肌肉也开始痉挛扭曲。他看着上官冰云,好像还想说什么,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上官冰云冷冷的看着他的手松开,冷冷的看着他倒下去,脸上全无表情。“我并没有要你来救我,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她冷冷的说,“所以这算是你心甘情愿的要被我杀了。”   ……   ……   尖啸声冲天而起,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烟花,然后与段思岳拼命的十数名影卫便突然退走。   段思岳愣了一下,并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回上官冰云和楼炎明所在的院子,因为在他看来上官冰云肯定是从楼炎明手中逃不走。而他还要去看着那个至少价值三百万两银子的四岁小男孩。   应天府最大的青楼春水院中最大的一个独立小院之中,应天府城花魁唐姗姗今天谢绝了一切客人,只陪着一个男人。事实上她的这个客人并不能算是男人,因为他只是一个四岁小男孩。   “属下拜见尊者。”唐姗姗对着钻窗而入的段思岳恭敬一礼,柔柔地说道。   “那钱家的小娃娃呢?”段思岳问道。   “尊者放心!妾身刚才让他吃了一些东西,然后又让他睡了。”唐姗姗指了指旁边的箱子,这个箱子和上官冰云所在那个院子里的箱子大小材质都一样。   “咦!这里还有一个这样的箱子啊!”屋外突然传来声音。段思岳和唐姗姗却是脸色大变。   来人手里却托著一个特大号的樟木箱子,和两人脚边的箱子一几乎一模一样。并且看样子份量还很不轻。   段思岳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上官冰云,眸中满是惊疑不定之色:“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手中箱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上官冰云微微一笑,说道:“我这箱子里面和你们身边的箱子一样,都装着一个人。不过你们里面装着一个小孩,我的这个里面装着一个老秃驴而已。”   段思岳瞳孔收缩,忍不住再次问道:“你手中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是你们的教主楼炎明。”   段思岳怔了半晌,突然长笑一声,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上官冰云,说道:“你是不是说,箱子里装的这个人是我们教主?是不是我们的教主已经被你装在这口箱子里了?” 第1038章 祥符国新贵   上官冰云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想杀了他的,但是不知为何又觉得有些不忍,要是放了他,又觉得有点不甘心,所以只有把他装在箱子里带回去,交给我们家陛下来处理。”   段思岳瞪着上官冰云,脸色变幻不定,忽然大笑:“大言不惭,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从教主手中逃脱的,但是你竟然说我们教主被你装在了这个箱子里面,真他娘的太有趣了。我实在没想到上官冰云吹牛的本事也如此厉害。”   上官冰云也笑了:“吹牛能吹得让人相信,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可惜你这次的牛皮吹得实在太大了一点。”段思岳说道:“我们教主会被你装在一口箱子里?哈哈,这种事有谁会相信?”   上官冰云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种事绝对没有人会相信。但实事上的确如此。你若不信,那么你就不妨出个价钱把这口箱子买下来。”   段思岳深吸一口气,死死的盯着上官兵云手中的箱子,盯着上官冰云那如狡狐般的笑眼,沉声说道:“你要我出多少?”   “你带我去找到水儿姑娘,我便将箱子交给你。”上官冰云说道。   “水儿在崔熙手中,但我还真知道她在何处。”段思岳说道。   上官冰云心中大喜,说道:“我可以发下毒誓,你带我见到水儿,我便一定将楼炎明交给你。”   上官冰云话音未落,转身看了一眼窗户,段思岳却已经如箭一般射向窗户,外面传出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阵打斗声。十数息之后,段思岳手中提着那名魔奴姑娘的头颅走了进来,扔到上官冰云脚下,说道:“我们现在就走。”   ……   ……   祥符国立国以来第二个正旦大朝会在万众期待之下终于到来。   天还未亮,夏京城道路上,全都是向着皇宫而去的队伍。   巡城的队伍也为数不少,但是昨晚上除夕夜,闹腾的肯定没有睡好,早上又一大早起来,都没有什么精神,到处都是缩着脖子的,咚咚跺着脚的。   皇城前大街,上朝的官员慢慢多了起来,其中有不少相熟的,互相之间贺着新年。   叶尘虽然不是很重视虚礼,但处于这个时代,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还是改变不了的。比如不同品级地位,能带在身边的护卫数目是有规定的,韩熙载、马文韬、杨继业、李君浩四人是祥符国朝廷官位最高四人,可以带五十到一百人的护卫。所以凡是看着五十以上的人数规模,地位不高的官员便赶紧避让到路旁,让这四位大佬先走一步。   皇宫正门外,胡三光算是来得早了。作为陛下最为心腹的开国功勋,又执掌安全部这一密探组织,继承了原来华夏卫府大半力量,手中执掌探子和高手不可谓不多。他身边从不缺人奉承。与李君浩一脸生人勿近不同,胡三光则要圆滑的多,此时与几名上来讨好的官员说着闲话,胡三光看见唐兴武的队伍到来,原本悠然自得的眼睛微微一眯,只是瞬息之后就又恢复如常。   天定二年这整整一年,唐兴武身为他安全部所属情报部的情报分析部司使,在安全部虽然算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但还不算安全部的大佬,可是胡三光早在数日前便从军枢部那边得到消息,唐兴武在今年一年所得的军功,特别是在西征河西走廊时期的军功竟然只仅次于杨继业和黄东秋,算下来和他胡三光这一年来立下的功劳相比也是不遑多让。这让胡三光心中颇不是滋味,若不是安全部所属三大司的巨头——情报司使冯志远、保密司使孟一仁和行动司使郑豹都还活着,并且一直做得还不错。那唐兴武升官即使是他胡三光恐怕都阻止不了。   随着正旦大朝会一年一度封赏功臣这件大事的到来,最近中书省,特别是军枢部中核算功劳的一些结果早已传了出来。这其中脱颖而出的几匹黑马,几个新贵便广为瞩目,极为耀眼。   比如韩涛和高武阳,这二人在年初之时还只是一名大都校旅长,如今韩涛已经是白虎军团军团长,且带领大军坐镇洮州和河湟地区,中将军勋;而高武阳贵为特种大队副大队长少将军勋。这两人可谓是祥符国高级将领中提升最快之人。   除这两位高级将领之外,还有四人因数次立下大功,提升之快也是让满朝文武,甚至因为《祥符快报》和《夏京新闻》的专题报到,被祥符国乃至整个天下为之瞩目,家喻户晓。   这四人便是钟三河、石狼、常破刀、唐兴武。四人在年初的时候也只是少都校的连长或者副营长,如今前三位都已经是大都校的旅长,提升之快可谓是一点都不比韩涛和高武阳慢多少。特别是钟三河和石狼这一年来,数次立下大功,即使是杨继业和左右二相,乃至叶尘都为之动容。而唐兴武因为是安全部的人,一是没有继续上升的位置,二是胡三光也有意无意的打压,军勋和官位虽然没有提升,但传言此次加封爵位绝对不会低,更有传言陛下有意让唐兴武成为胡三光的接班人。   除这六人之外,文武百官中还涌现出了不少厉害能干人物,比如负责武器装备生产基地武器装备研究司的刘东明,给祥符国武器装备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据说核算出的功劳一点都不比钟三河四人差多少。还比如户部侍郎兼专门负责钱庄事宜的祥符钱庄大掌柜钱恒铎,一年以来盈利八百多万两银子。此外,还有最近一直负责农部所有事宜的农部侍郎田九米,全国新开垦的农田多达五百多万亩,巨型风力水车和水渠全部修建到位,让祥符国来年粮食增收预计将会增加两倍之多,等等!这些人在所属岗位职责上做得很好,一年以来做出了极大的功绩,给祥符国的整体建设起了不小的作用。   宫门之前,也是交际的场所,只要不大声喧哗,监察院的御史也不会不知趣的出来说事。韩涛、钟三河、常破刀、石狼因为领兵在外,无法参加大朝会,但是在京中的高武阳和唐兴武、刘东明、钱恒铎、田米九等几名新贵却成了除向位大佬之外的新的焦点,恭喜、搭讪、恭维声不断。这些人中唐兴武和钱恒铎始终满脸笑意,礼节、说话都恰到好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而刘东明和田米九这两个出身卑贱的新贵却是显得有些木讷,暗中被不少人羡慕的同时,也是嫉妒暗讽不已。   其实除了这些人外,这一年来还有两人所立功劳不比任何人小,这两人便是寇准和张泊。前者因为私自坑杀两千叛兵,后者却是稀里糊涂的被崔熙给牵连。所以,这次封赏没有这二人的份。   韩熙载和马文韬虽然一边和身边官员说着话,但也一直注意着身边每个人的神色变化,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的高深莫测。只有李君浩身边除了自己的属下官员之外,空无一人,一手执掌祥符国司法和执法大权的监察院院长李君浩因为他立国这两年来的铁面无私,甚至不近人情,如今俨然成为了祥符国文武百官中最为特殊、最为另类的存在,成为了真正的孤臣。甚至因为监察院御史数次弹劾胡三光的一些不法之事,如今李君浩与原本的好友胡三光的关系也产生裂缝。   众臣说了一阵话,原本在天顶的天狼星渐渐西斜,宫中钟鼓忽而齐鸣,皇宫的侧门吱呀呀的打开了,还在说着话的一众朝臣,也收起了寒暄,渐渐汇入皇城之中。   祥符国正旦大朝会早在天定一年正旦之日时便已经定下了规程,算起来其实和宋国大同小异。皇帝上香为苍生向上天祈祷后,车架至政务殿,在政务殿接受文武百官拜年,然后便宴会赏赐。不过,相比宋国,祥符国最大的不同便是一年一度的对达到封爵资格的有功之臣的赐封或者加封爵位,这也是所有人最为期待之事。   众人站定,净鞭鸣响,就在殿堂边缘,乐工们开始吹笙敲钟,奏着赞美圣君贤臣的韶乐,阁门吏则合着乐声高声唱着班次。韩熙载、马文韬和扬继业、李君浩手持笏板,领着众臣依唱名、按班次陆续进入殿中,在政务殿中站定。   净鞭再次响过,殿后有了动静。先是两名起居舍人走出来,他们是记录天子言行的侍从官,一东一西站到了殿内两角。继而是一班手持扇、剑等礼器的礼官。等礼官站好位置,圣乐曲调突然猛然高起,迎接皇帝陛下出场。   叶尘从殿后徐步走出,身穿赭黄袍,头戴平脚幞头,为天子常朝之服。穿在叶尘身上,说不出的伟岸神圣,仿若真正的天之子。叶尘站在宝坐之前,目光如电,扫过群臣,心中感慨万千,神态威压无比。 第1039章 又一年大朝会和封赏   皇帝就坐,群臣三呼万岁,叶尘接受大家的跪拜,宣称平身免礼,大家跪坐在案几之后,坐姿保持端正,低头垂目作肃穆状。   左相马文韬依然主持整套仪式。和宋国每年这个时候由礼官出来念诵早已准备好的歌颂皇帝和一年朝廷所为的贺词不同,而是直接以赞乐、赞舞开始,重点却是韩熙载和扬继业分别代表政事堂和军枢部总结了一年以来各自所做的所有工作,取得的成绩和存在的问题,以及大体介绍了来年主要计划任务。这一点自然是叶尘的意思,和后世政府工作报告其实类似。   一切都是按照相关章程规定,严格按照程序进行。祥符国文武官员早已经适应了叶尘的习惯,平时奏折和说事都很少说一些晦涩难懂的废话,简洁明了,所以此时韩熙载和扬继业的总结报告同样很简练务实,让人一听便明白是什么意思,绝对不会云里雾里。   叶尘坐在御座上,听得津津有味,心中感慨万千,同时也对来年雄心勃勃,如今河西和河湟都已经拿下,国境面积已经不比大辽和大宋小多少,人口也有了八百多万,比刚开始立国之时国土疆域和人口,以及兵力都提升了一倍不止。如今祥符国终于有了逐鹿天下的实力。   而随着在天子宝座时间越长,治下疆土人口及军力的快速提升,叶尘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些变化,曾经对于征战天下会造成百姓流离失所的顾虑也已经不存在,在他如今看来,当今天下形势和春秋战国七国称雄及东汉末三国鼎立的情况从根本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要想彻底结束这种战乱,以短痛终结长痛,那必须统一天下,将他祥符国的仁政和科学技术推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模式推行至整个天下,让所有华夏数千万百姓乃至各个异族百姓都能够过上从未有过的好日子。   若之前叶尘曾经还有所犹豫的话,那么如今的叶尘统一天下的心思已经异常坚决。   总结报告之后,因为叶尘的坚持,正旦大朝会上的一整套流程相比宋国要简单很多,直接展开今天重头戏——封赏功臣。   祥符国采用的爵位和宋国一样,爵位由高至低,依次为亲王、嗣王(承袭亲王的为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而鉴于来日方长,避免后面无封可赏的情况出现。去年大封赏,爵位最高也只是杨继业、韩熙载、马文韬、李君浩、胡三光、白沧海这六人封侯。   而因为皇帝陛下重实干和功劳,所以此次加封和赐封爵位的结果其实随着前些天中书省和军枢部功劳的核算结果的出来,并没有多少悬念。   杨继业、韩熙载、马文韬、李君浩四人由开国县侯加封为开国县公,食邑均由原来五百户提升为一千户。   张大为、邓崇轩、徐铉、贾宪、曾尚飞、喻文由开国县伯加封为开国县侯,食邑由三百户提升为五百户。   王超、刘金元、杜千秋、黄东秋、杨延庆由开国县子加封为开国县伯,食邑由两百户提升为三百户。   农部侍郎田九米,唐兴武、钟三河、韩涛、高武阳由开国县男加封两级为开国县伯,食邑三百户。   石狼、刘东明、钱恒铎三人原本没有爵位,此次直接越过县男,赐封为开国县子,食邑两百户。   另外常破刀等一批军中立下大功军官及一些政绩突出,且之前没有爵位的文官,这一次被赐封为开国县男,食邑一百户。   而之前已经有爵位,但这一年来,功绩不突出,或者因为没有参加战争的文武官员爵位没有变。比如胡三光,折御勋、李光顺、拓跋格鲁、展熊武、黑月、曾尚飞等人。   封赏功臣之后,便是天子赐宴,基本上也没得吃,群臣奉酒为天子祝寿。总计大约四个时辰的样子,今年的例行公事终于宣告结束。只不过几家欢喜几家嫉妒,有人回家庆祝,有人回家摔杯子,一脸不服和嫉妒。胡三光便是那个一脸不服和嫉妒的人中官位最高的一个。   ……   ……   同一天时间,远在中原的开封城中,大宋同样组织大朝会,赵德昭也进行了封赏,李明轩被封为镇国公,李继勋由陇西郡公加封为陇国公,吕馀庆也由崇文侯加封为崇文公,宋卫府总司使张东赐封为中卫侯,皇城禁军厢都指挥使汪海江赐封为忠义侯。   另外,也是在这一天,宋帝赵德昭废除皇后卢氏,立思贵妃,也就是李明轩侄女李思烟为皇后。这件事情拖到现在才进行,却是叶尘让胡三光安排人在宋国散布李明轩和李思烟是圣堂之人的消息,吕馀庆和李继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大吃一惊,数次进宫劝谏赵德昭,但赵德昭早已被李思烟迷得神魂颠倒,再加上他对圣堂根本就远没有李继勋和吕馀庆这些知道当年之事的老人那般忌惮,反而心中有借圣堂之力为已用的想法,所以根本就没有将这二人的劝谏放在心上。之所以拖到这个时候,纯粹是为了照顾李继勋和吕馀庆二人的感受。   此外,也是在正旦之日,赵德昭不顾李继勋和吕馀庆的劝阻,下令将赵普九族之内一千多人全部处死。并且赵德昭听了李明轩的意见,下令让宋卫府张东派人将江南大营统帅孙美石和大宋水师统帅文占辉在长江以北的所有亲人族人秘密控制了起来,同时派出使臣对二人封官加爵,妄图威逼和利诱同时进行,让二人就范。   ……   ……   汉、隋、唐时期是郡望身份制的社会,郡望世家大族在社会上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地位。在所有尊贵的世家大族中有五个姓氏最为尊贵。即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其中李氏与崔氏各有两个郡望宗族。所以称之为七宗五姓或五姓七家。   其中尤其以崔氏和李氏势力和底蕴最为强大。崔姓在历史上源于姜姓,相传是炎帝的后代。西周初年,炎帝裔孙姜尚因辅佐文王、武王建周有功,被分封于齐,建齐国,为公爵。数传至齐丁公时,有长子姜季子应袭公爵,但辞而不受,让位于胞弟叔乙。叔乙继位后,把崔邑(今山东章丘西北)一带的地方赏赐给他作为食邑。从此,季子的子孙便在崔邑居住下来,后来又把食邑的名称崔当作姓氏,从而成为崔姓人。   崔姓得姓以后,世代在齐国担任重要官职,是当时的公卿世家之一。如季子八世孙崔杼是齐国权臣,独揽朝政大权多年。后来由于他在政争中失败,崔姓才在齐国失去权势,南迁鲁国(今山东曲阜一带)。秦朝时,崔杼裔孙崔意如被封为东莱侯。入汉以后,崔意如长子崔业袭封这一爵位,并在清河东武城(今河北清河东北)定居下来。崔业弟崔仲牟,另居博陵安平(今属河北),二人的后代在汉魏南北朝及隋唐时各发展成为强宗大族,名贤辈出,史称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由于两支崔姓人繁衍众多,加上仕宦迁徙等原因,崔姓又进一步分衍出郑州崔氏、鄢陵崔氏、齐州崔氏、青州崔氏,以及清河大房崔氏、清河小房崔氏、博陵大房崔氏、博陵第二房崔氏、博陵第三房崔氏、南祖房崔氏等。光在唐代,崔姓就由清河、博陵二望分出十房崔氏,累计出了二十九位宰相。当时天下有“言贵姓者莫如崔卢李郑王”的俗谚。   这些高门大姓从汉时传承至唐朝,久盛不衰,而且他们的华夏正统观念最是强烈,大唐皇帝有胡人血统都令他们心生鄙夷,更何况唐末之时五胡乱华,任由外族如此肆虐、自己的朝廷却不顾体面和尊严?至此,那些豪门大族皆有怨意,奈何当时大唐朝廷是面上风光,实力不济,他们却也束手无策。那些七宗五姓中有远见的人认为危机越来越近,便说服了家主,将宗族中大半势力和资源与身在明处的七宗五姓彻底分离,由明转暗,藏到民间,一方面为了隐藏力量,另一方面一旦天下大乱,七宗五姓受到致命打击时,他们就能为七宗五姓存续血脉。   后来果然不出七宗五姓所料,大唐盛不过三代,随即乱象频现,到唐朝末年已经民不聊生,甚至出现百姓易子相食的惨剧。而这个时候,一系列乱局闹得大唐日渐衰微,胡风越刮越烈。   等到黄巢造反时,大唐根本无力平叛,于是又向沙陀人借兵,这一来引狼入室,沙陀人祸乱中原,十年立一国,三年立一君,一时诸国林立,战乱不休,什么都打破了、什么都扫光了,门阀氏族土崩瓦解,再不复当日风光。而这个时候,七宗五姓隐藏起来的势力,因为以三教九流为外围,五姓宗亲为核心,隐身于民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第1040章 逍遥山庄和玉老九   当七宗五姓掌握的朝堂力量荡然无存的时候,七宗五姓却在民间发展壮大到拥有了极大的势力,极其庞大的力量。他们拥有巨大的财富、完善的情报网,纵横交错的人脉甚至强大的武力。这些所有七宗五姓的实力,若是集中起来,足以立一国亡一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也就是大概近百年前,清河崔家隐藏起来的势力召了一位女婿,此人姓玉,可谓是天纵奇才,身怀绝世神通,手段通天,用了五年时间,硬是将七宗五姓的势力由松散的联盟凝聚统一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森严神秘,且严密之极的组织,这个组织名叫继嗣堂,他们也自称圣堂。而他则成为第一代圣堂堂主。七族家主则是长老。   按照这位圣堂堂主的想法,继嗣堂永远不能暴露在光明之下,但却应该隐居幕后,扶植一个皇帝,操控天下大势。实事上,五代十国这五十多年,有不少国家立国、灭国都是他们在背后操控。   所以,一直以来圣堂并不是一个江湖帮派,也不是宗教势力,而是一个结合了文人士子,江湖高手、神秘传承的特殊势力。   二十多年前,圣堂堂主一代魔尊玉老魔为修炼魔功,绝情绝性,杀了妻子崔氏及崔氏全家嫡系数百口人。唯有当时一个数月大小的婴儿侥幸未死,这个婴儿便是崔熙。   四年前,玉老魔被玉枫勾结楼炎明害死,圣堂一度被玉枫所掌控,但紧接着被叶尘带领当时的华夏卫府数次打击,让玉枫手中嫡系势力损失惨重,此消彼长,圣堂二长老,陇西李氏家主李明轩趁机与玉枫明争暗斗,如今不但与玉枫封廷抗礼,甚至因为李明轩助宋帝扳倒了权相赵普,李明轩成为大宋宰相,李思烟成为大宋皇后。所以,如今在圣堂内部李明轩已经压过了玉枫,占据了主导地位。   这里面还有个最为特殊的人物那便是上一代圣堂之主玉老魔的孙子,新的一代魔尊崔熙。玉枫担心崔熙找他报杀父之仇,所以对他极力打压,李明轩虽然一度与崔熙有过合作,但也担心养虎为患,对崔熙防范极深。所以两人有意无意的在圣堂之内排挤打压崔熙的影响力,如今崔熙与圣堂几乎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   但是当年虽然玉老魔将崔氏嫡系杀之一空,可是崔熙留下的资产大部分并没有失去,这些年崔熙除了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的提升自己魔功实力的同时,便是找到一些崔氏的分支,然后以一己之力,用极为血腥的手段,杀了不知多少人将本应该属于他们崔氏的财产抢回了大半,并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   所以,崔熙虽然失去了圣堂的支持,但是他麾下同样拥有一股强大的势力,甚至他以手中财力为支撑,硬生生的在这数年之间重振魔道,建立了魔宗。历史上魔宗一旦出现,便会引来江湖势力和佛道儒乃至世俗朝廷几乎所有的势力的敌视和围攻迫害,从而灭绝灭宗。所以,重建魔宗这件事情崔熙做得极为隐蔽,名义上甚至都不叫魔宗,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江湖帮派。   这个江湖帮派便叫逍遥山庄。   近几年来,江湖先后崛起了四大势力,被称为两庄一府一教。两庄指的便逍遥山庄和铁剑山庄,一府自然便是天机府,一教就是欢喜教。   逍遥山庄、天机府和欢喜教这三个势力因为背后分别有崔熙和叶尘及楼炎明的影子,所以极为神秘。不过逍遥山庄或许能够瞒得住寻常江湖势力甚至祥符国安全部这个天下间最大的情报组织,但是却瞒不住如楼炎明、张无梦这样的人物。只不过两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将这个消息宣布与世而已。段思岳是楼炎明麾下头号大将,楼炎明却是对其说过逍遥山庄和魔宗之事,所以段思岳才知道逍遥山庄便是崔熙的老巢。   至于铁剑山庄位于苏州,反而是江湖人物都最为熟知的势力,甚至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铁剑山庄便是当年杨州白家的剑庄,只不过为了对大宋朝廷掩人耳目所以才迁徙到苏州,并且改名为铁剑山庄,否则这铁剑山庄怎么会拥有那么多厉害的剑客。胡三光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天机府主白子轩,后者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所以即使在祥符国,胡三光、上官冰云,乃至叶尘都认为铁剑山庄是白家在江南的传承。   如今段思岳为了救楼炎明,便将上官冰云和其麾下数百影卫带到了位于大宋河北东路大名府(后世的北京)城外百里处一个山镇上的逍遥山庄。   上官冰云来的时候,正赶上除夕过年,大名府最近显然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而且远远要比应天府要冷得多,所以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雪白一片。就在这一片雪白之中看见几点红,那便分外刺眼。   这几点红是逍遥山庄大门口的红对联和门口及墙上的十数个大红灯笼。   雪白世界之中除了上官冰云一行人马之外,再无其他移动的物体,逍遥山庄郊外,庭园寂寂,仿佛已在红尘之外。   没有人能轻易到这里来,就算是那些身怀绝技自视绝高的高手们,也没有人敢妄越雷池一步,近年来逍遥山庄的威名之盛,几乎已经直逼当年的弥勒教和北方太平教。   可是现在呈现在上官冰云眼前的,却只是一片宁静喜庆的除夕冬光,完全不带一点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更没有魔宗应该有的诡异恐怖之感,甚至连警卫森严都算不上。事实上,上官冰云没有发现一个护卫。   上官冰云不知道是谁在帮崔熙打理逍遥山庄,但是单凭这份手段,他心里已经不能不承认此人确实有了不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有人说是魔宗,谁会相信?   圣堂有九大长老,七宗五姓占了七个位置,另外两个是玉老魔的亲传弟子,大弟子玉枫是大长老,小徒弟玉老九是九长老。玉枫欺师灭祖害死玉老魔曝白于天下之后,对玉老魔真心如师如父的玉老九便叛出圣堂,跟着玉老魔真正的传人,也是玉老魔的亲孙子崔熙,帮其做事。   玉老九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圣堂那些杀手,不管是黑乌鸦还是白乌鸦都曾经出自他手,由他训练出来的。但他也是江湖上超一流高手之中最为低调的一个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往事和来历,甚至除了他训练出来的杀手之外,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上官冰云当然知道玉老九叛出圣堂的事情,她甚至还知道玉老九带走了一部分黑乌鸦,为此与玉枫发生了火拼,这件事情发生在祥符国立国没多久,玉老九本来要带走的黑乌鸦固然几乎死伤贻尽,但是玉枫麾下本来就不多的高手也损失惨重,这也是这一两年来玉枫比较消停,没有出来兴风作浪的原因。   这些情报安全部也早已打探到,上官冰云一直知道,所以眼下看见这逍遥山庄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上官冰云便想到了玉老九。她隐隐有一种预感——替崔熙打理逍遥山庄的就是玉老九。   上官冰云已经在逍遥山庄客厅等了很久了,只有她一个人在等,当然带着那个大箱子。她带来的一百多名影卫由追踪崔熙未遂而赶回的钟三河统领,和段思岳就等在逍遥山庄的大门口。因为逍遥山庄的主人只答应见上官冰云一个人,水儿在对方手中,投鼠忌器之下,上官冰云也是艺高人胆大,所以便一个人进了疑似魔窟的逍遥山庄。   长廊尽头,终于传来一阵阵轻缓的足音,一位穿着曳地长裙的妇人,用一种非凡优雅的风姿走了过来。她的年华虽已逝去,却绝不愿意用脂粉来掩饰她眼角的皱纹。   她的清丽典雅就像是远山外那一朵悠悠的白云,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阳光般明朗的自信。   上官冰云一脸意外,仿佛忽然变得痴了。   她本身是一名极为出色的女人,见过的风华绝代的女人也不少,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未想到一个女人在青春消逝后还能保持这种非凡美丽。   “姑娘便是上官冰云。”她带着微笑看着上官冰云,她的声音也同样优雅,且悦耳动听之极。   “上午刚刚贴上春联,挂上大红灯笼,姑娘下午便来了,正好赶上了除夕之夜吃饺子的时候。”   只可惜上官冰云不是来吃饺子的。   “夫人便是玉老九前辈?”上官冰云虽然已经很肯定,但还是忍不住在最后再问一次。   那妇人微微一笑,说道:“没错,我就是玉老九。”   光滑的桧木地板上摆着一张充满古风的矮茶几,大冬天的瓶中竟然斜插着三五朵白色的菊花,可见这屋子中此时温暖如春。而且这逍遥山庄中很有可能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温泉。   上官冰云没有看花。她在看着坐在她对面锦墩上的这个神秘、优雅而美丽的女人。 第1041章 水儿的琴声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其实一个女人被称为玉老九也不能算是件多么奇怪的事,你要知道,男人有时甚至也会被称为夫人的。”玉老九说道:“战国时就有位铸剑的大师叫做徐夫人。”   上官冰云又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问道:“你轻易不愿意在江湖上现身,是不是因为你不愿意让人知道你是个女人?”   “也许是的。”玉老九淡淡的微笑,“也许只不过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安静的女人,不愿意现身江湖而已。”   上官冰云有些意外,她发现自己之前的确是想多了,或许正如玉老九所说只是因为对方不喜欢而已。   幸好玉老九并没有再继续讨论这问题,她只是问上官冰云:“我听崔熙那小子说,你给祥符国皇帝做事,许多大事都有你的影子,一直忙得很,这次为什么一定要来逍遥山庄?”   “我只是奉我祥符国皇帝陛下旨意,来寻找陛下的弟子水儿姑娘。”上官冰云说道:“我相信她一定在这里。”   廊外冬风中的寒冷吹不进客厅,代表着越加寒冷的暮色也已渐渐降临。   玉老九静静的看着瓶中白色山菊花,她的脸色看来也像那菊花一样,纯雅、清丽、苍白,一片片、一瓣瓣、一重重叠在一起。   花瓣忽然散开了。她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弹,花瓣就散开了,花雨缤纷,散乱在上官冰云眼前,散乱了上官冰云的眼。   她的两根手指间已拈起了一根花技,花枝一抖,刺向上官冰云的双眼。   没有人能形容她在这一瞬间使出的手法。无法形容的轻巧,无法形容的优雅,无法形容的毒辣!这是一种几乎已接近完美的毒辣。不带一丝烟火之气,哪有魔宗高手的邪恶气息。与魔尊崔熙相比更是没有丝毫血腥残暴的意味。   魔宗历代高手,或许也只有这么样一个女人才能使得出这种有别于其他魔道高手的手法来。   然而就在玉老九动的刹那间,上官冰云也动了,她右手轻弹,中指上透明的晶莹戒指瞬间化成一条晶丝直直的射向玉老九的眉心。   花枝距离上官冰云眼睛一指厚的距离时停了下来,晶丝距离玉老九差不多同样的距离处也停了下来,因为逍遥山庄深处忽然有一阵缥缥缈缈、幽幽柔柔的琴声传了过来,一种无论任何人听见都会有着刹那间停顿的琴声。因为这琴声和弹琴的人一样拥有着一种神奇、诡异、恐怖的魅惑之力。不过不管是玉老九,还是上官冰云,都不是寻常人,她们手中攻击也只是停顿了一刹那而已,一刹那之后,不管是花枝,还是晶丝都会按照既定的轨迹继续以极快的速度前行。   然而,就在那琴声响起的刹那间,放在上官冰云身边的大箱子突然炸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中飞跃而出,上官冰云和玉老九同时脸色一变,但这从箱子里面飞跃而出的人速度比他们手中的攻击还要快,再加上上官冰云还要防范顾及玉老九,所以随着人影从她身边掠过,她只感觉身体一麻,便失去了移动能力,然后便被其夹在身上以极快的速度向琴音传来的方向飞掠而去。这人影自然是本来中了异毒,且被上官冰云以特殊手法封死了穴道的楼炎明。   玉老九反应不可谓不快,她瞬间也飞身而起,手中花枝顺势闪电般刺向楼炎明的后背,这一刺已是剑术中的精髓。蕴含有无法、无相、无情、无义、无命的剑法中的精髓,是真正的魔道剑法,不可谓不恐怖。但是这一刺却刺在了一个铜钵之上,犹如浪花打在了海岛之上,花枝忽然化作了飞灰,飞散入渐深渐暗渐浓的暮色里。   玉老九的神色没有变。没有一点惊惶,也没有一点恐惧,而是急速追了上去,因为铜钵挡住她全力一击的同时,楼炎明并没有丝毫停顿或者减速,人已经出了客厅,不知所踪。   玉老九一声尖啸,之前一片平静的逍遥山庄,瞬间从各处飞跃出数十人向玉老九飞跃而来,看这些人的身法,其中至少有近十名的一流高手。   然而,不管是一流高手,还是如玉老九这样的超一流高手,在半步先天强者不想和他们正面对拼时,他们很难追得上。   琴声来自一座小楼,小楼上的纱窗里灯影朦胧,人影也朦胧。   楼下的门是虚掩着的,仿佛本来就在等着人来推门登楼。   但楼炎明是直接跃窗登楼而入,寒风从纱窗里吹进来,本来温暖的小楼里面瞬间多了一丝寒意。   梳着宫装的高鬃,穿一身织锦的华裳,坐在灯下奏琴的,正是叶尘先让胡三光和白沧海寻找,后又让上官冰云带人苦苦追寻的水儿。   “教主,你来了,我们赶紧走吧!”琴声断了,水儿一脸开心激动的看着楼炎明,美丽迷人的犹如天上的月亮。   玉老九带人到小楼的时候,楼炎明已经带着上官冰云和水儿消失无踪,夜色之中,半步先天强者即使带着两个人,但身法全开之下,也不是寻常人能够追踪到的。所走路线之处虽然也有两名逍遥山庄高手阻拦,但这二人又怎会是楼炎明的对手,一招之下直接吐血跌到一边。   与此同时,逍遥山庄门口,就在楼炎明破箱而出之时,段思岳也突然展开身法飞奔而去。钟三河等人一惊之后,想着上官冰云还在里面便没有妄动,更何况就算他们想追,也追上不上段思岳。他们却不知道上官冰云已经被楼炎明掳走,从逍遥山庄另外一边越墙而出,疾驰而去。   ……   ……   相州位于大名府西南方向一百里处,相州城外北边十里处有一座香火并不算太好的小寺庙。   今天天色阴沉,寺庙之中的光线也不亮,彷佛自古以来就照不到这里,使得这小寺庙的佛堂,平添了几分凄凉之意。   黄幔低垂,也看不出神龛里供的是什么佛像,案上铺着和神幔同样陈旧的黄缎,低垂到地。   一个和尚,垂眉敛目,盘膝坐在神案前的蒲团上,虽然是坐着,犹可看出它的身材很胖的,犹如一座小山一样。最主要的是这个和尚不但面目竟然和弥勒佛像的面容颇为相似,而且气质庄严神圣,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有那愚民之辈见了这和尚将其当成弥勒佛显圣也是常有之事。   这个和尚当然就楼炎明。带着两个人疾驰了大半夜,即使以楼炎明的实力也感到有些疲惫,更何况他在箱子里面为排出所中上官冰云的异毒和解开穴位消耗极大。他极需休息。北方是太平教的天下,不管是之前的弥勒教,还是如今的欢喜教势力范围都不在大名府附近,也只是拥有一两个小的据点而已。这个小寺庙正是早些年弥勒教的一个据点。   在楼炎明面前左右两侧,还有几具蒲团,左右两个蒲团也盘膝坐着两个很美丽的少女,头垂在胸前,似已沉睡。这两人正是水儿和上官冰云。   右面蒲团上,坐着段思岳,面色苍白,蛟龙金袍上有一丝血迹,又似受了轻伤。他紧咬牙关,紧闭着眼睛,正在疗伤。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在半路上突然受到了偷袭,偷袭他们的是七名一流剑客,也是五名杀手,是那种最为擅长刺杀的杀手。一心只想着早些离开逍遥山庄的楼炎明因为双手提着水儿和上官冰云,且消耗极大,而这七名杀手又极为擅长潜伏和屏蔽自己的气息,以致于楼炎明竟然未能提前发现七名杀手,结果楼炎明差点吃了大亏,还好段思岳及时赶来,二人合力杀了三名杀手,击退了另外四名杀手,一路逃到这里休整养伤。   “你替本座护法,本座要想办法破了上官冰云体内黑血蛊母。”楼炎明调息一个时辰之后,真气恢复大半,便睁开双眼对段思岳说道。后者恭声称是,起身来到了佛堂门口,寺庙外围有寺庙中七个和尚警戒。   楼炎明眼见段思岳已经到位,当即便左手放在上官冰云丹田之处,右手中指点在后者眉心之上,微微闭眼,开始运功寻找三年前一分为二进入上官冰云体内的另一半黑血蛊母。   段思岳从怀中拿出一个似铁似石,巴掌大小的牌子,上面雕刻着皇冠,皇冠之中竟然伸出一只手,这只手中握着十二把剑,而背面写着“十二”两个汉字。这个牌子是从昨天偷袭他们的七名刺客中被他们杀死的一人身上搜出来的,通过这个牌子可以推断出一些这些剑客的来历。   半个时辰之后,将灵觉全部放开,且闭目养神的段思岳突然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寺庙正门和两边围墙,神色之中一片凝重,刚才他听到寺庙外面传来几声几乎淡不可闻的奇特声音,他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是铁剑刺入人类咽喉的声音。 第1042章 黑手   便在这时,寒光闪动间,已有一柄剑毒蛇般自他头顶上房檐刺了下来,来势之快,出手之毒,尽显一流杀手的实力。   段思岳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剑的到来,几乎就在这柄剑刺出的瞬间,他的右拳便打了出去,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已经戴上了金丝拳套。叮的一声,那一剑偷袭未果,本来俯冲而下的刺客竟然如蛇一般又倒退而回。而段思岳不但没有追上去,反而身形急退至楼炎明身边,房顶上既然有人,那便随时可能破顶而入,他自然不能再待在门口,当然更不能追上去,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些人究竟是谁?是祥符国安全部的杀手还是魔宗的人?刚才看那一剑来势之狠毒辛辣,显然和他们昨日在路上遇到的七名杀手属同一股势力。这伙人不只是一流杀手,还是一流剑客,谁能够能够培养出如此多的一流剑客?   祥符国皇帝叶尘和杀手之王白沧海都是当世剑道大家,但以前者身份显然不可能亲自做这件事情,难道这些人都是白沧海秘密培养出来的杀手。可是他们欢喜教之前为何一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或许有这么多的一流剑客——那就是这两年刚刚崛起,与天机府、逍遥山庄以及他们欢喜教齐名的铁剑山庄。只是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苏州的铁剑山庄便是扬州白家的剑庄的延续,势力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有天机府的帮助或者直接说是有祥符国的支持。真实情况真的是这样吗?随着这些使剑的一流杀手出现,段思岳突然隐隐有些怀疑。   就在这时,突听窗外一人厉声道:“我们并无伤人之意,只要将吴越王世子交出来,我们立刻就走,秋毫无犯。但你们若是不将吴越王世子交出来,怕就难免要玉石俱焚了。”听他们的口气,竟似冲着吴越王世子来的,只是不知道是冲着三百万两银子来的江湖某个神秘势力,还是吴越王找来的人。   段思岳看了一眼浑身颤抖个不停的上官冰云和额头渐现汗水的楼炎明,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吴越王世子如今不在我们手中,在逍遥山庄?”   外面传来一声冷笑,说道:“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吗?既然这样,那你们都得死。”   话音未落,已有两道剑光闪电般穿窗而入,直刺正在运功的楼炎明。但却被段思岳稳稳的拦了下来。   剑与铁拳快如暴雨落在芭蕉叶上的碰撞声中,以段思岳的实力,对付两名一流剑客游刃有余,若不是担心其他杀手突然出手,他一直保有余力,这两名剑客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两名剑客想将段思岳从楼炎明身边逼开,但显然力有不逮。所以,又有两名剑客穿窗而入,加入围攻段思岳的行列。   这些黑衣剑客掌中的剑,长而狭窄,而且份量比一般剑都要轻得多,最为适合杀人。而他们的剑法辛辣而狠毒,绝没有什么花俏的招式,一出手就要人的命。   而且这四名剑客搏杀配合的经验都丰富之极,显然都知道段思岳的铁拳是不好惹的。所以他们绝不和段思岳正面作战,第一人长剑剌出后,身形就立刻闪到树后,第二人长剑已自另一个方向剌出,四人剑光缭绕,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配合得点滴不漏。   到后来段思岳根本份不清楚对自己刺来的一剑究竟是谁剌出的了,这四人车轮般转动不歇,竟使得段思岳每次都无法全力出手。   段思岳显然心中杀机已然滔天,山岳拳纵然有裂石开山之力,却还是伤不了四名剑客的一片衣角。反而被逼出了全力,虽然拼了命的依然守在楼炎明身边没有退开,但显然已经没有了多少实力保护楼炎明。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剑光如匹练般自门口飞来,抓住段思岳因为抵挡四名剑客露出的空档,闪电般刺向楼炎明。   要将上官冰云体内黑血蛊母逼出,即使是以楼炎明的实力也必须用尽全力,而且他此时还闭着双眼,包括段思岳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万万躲不开这一剑的。   但谁知在剑光刺到身上的电光火石之间,楼炎明的身形忽然一闪,连同上官冰云都已游鱼般自那黑衣劲装的长剑刺客面前滑了过去。而且突然从地上腾空而起,身影一闪,快如闪电,一掌打在那黑衣刺客背上,那黑衣刺客连惨叫之声都没有发出,直接吐血而亡。然后又犹如轻烟一般,以快的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瞬间出在另一个围攻段思岳的黑衣刺客身边,与此同时他的铜钵不知在何时已经从他身上飞出,炮弹一般砸向另一名黑衣刺客。   这个过程实在是快到了极点,突然到了极点,这些黑衣刺客都以为楼炎明此时无暇分身,都没有防备,只听两声惨叫,又有两名刺客重伤倒地。另外两名刺客见此脸色大变,转身便逃,但两人刚到门口便又犹如撞上了一堵墙,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两人传出一声惨叫。这两名剑客惨叫声虽有先后,相差却极微小,是以听来宛如一声,而且十分短促,显然他们惨声刚发出,便已气绝。   而几乎不在两人倒地的瞬间,一个身形很瘦的人影便出现在楼炎明和段思岳眼前。此人穿着一件极为干净的黑袍,脸上戴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打造和雕成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几乎完全是死灰色的眼睛。更是分不清男女。   这个时候那最后两个黑衣剑客已横尸就地,喉咙问的鲜血仍在向外涌,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正俯望着他们咽喉问的血花,目中带着很满意、很激赏的神色,就像是一个画家正在欣贺自己刚完成的杰作。   这个面具显然是高手雕成的,五官栩栩如生,嘴角彷佛还带着一丝笑容,几乎连一根根眉毛都数得出,但颜色却是红中带粉,粉里露紫,再加上那双死灰色的眼睛,看来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他手里提着柄狭长的剑,剑尖还在滴着鲜血。   那两个黑衣刺客剑法都不弱,轻功也很高,但竟在正面对着此人的情况下一刹那之间,就全部遭了这人的毒手。这人手段之辣,剑法之快,实是骇人听闻。   楼炎明在此人出现的瞬间便是瞳孔一缩,因为在此人现身之前,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到此人的气息。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人至少也有着和他一样的境界,甚至比他还要高的境界。也就是说此人至少也是一名半步先天强者。当今天下,众所周知只有两名半步先天强者——楼炎明和张无梦。眼前这人虽然藏头露尾,但显然不是太平教教主张无梦,那么此人是谁?难道天下又出现了第三个半步先天强者?   段思岳更是脸色大变,因为他不止是没有发现此人到来的问题,而是他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一股致命的威胁,这种威胁甚至比以往他面对其他半步先天强者时还要强烈不少。   不过,来人一出现先是杀了两名要刺杀他们的剑客,是友是敌还难以分辨,楼炎明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说道:“多谢阁下仗义援手,让这两名宵小之辈未能生离。”   黑袍客却是连眼皮都末抬起,而是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杀我养的两条擅自后退的狗,何需你这秃驴来感谢。”他的嗓子仿佛受到过很大的伤害,声音撕裂刺耳,竟然分不清男女。   楼炎明脸色微变,眸中怒意闪现,深吸一口气,说道:“阁下就是掌控这些杀手的那只幕后黑手?”   黑袍客似乎怔了怔,说道:“黑手?”   但他随即恍然,阴森森笑道:“不错,我就是他们的主宰,他们的生杀之权,就操在我手上。我想让他们杀谁,就杀谁。”   楼炎明以眼色拦住了段思岳,不让他轻举妄动,继续说道:“阁下派人两次刺杀我们,到底是何居心?”   黑袍客寒声说道:“交出吴越王世子,便饶你们不死。”   楼炎明和段思岳对视一眼,前者眼睛一眯,禁不住对眼前之人身份有了一些揣测,忍不住试探道:“阁下是冲着赏金而来?还是受吴越王之请而来?”   黑袍客冷漠之极地说道:“冲着赏金而来如何?受吴越王之请而来又如何?不管什么情况,你们都是要将吴越王世子交出来,否则我一定会灭了你们欢喜教,你二人迟早也要死在我的剑下。”   这黑袍客如此嚣张,虽然知道其实力高深莫测,但楼炎明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我若是不交出吴越王世子,你又能如何?”   黑袍客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   段思岳瞪眼道:“可惜?”   黑袍客道:“若是换了平时,两位精神体力均在巅峰状态,二位联手,我还真奈何不了两位,但是今天……” 第1043章 重创楼炎明   段思岳忍不住喝道:“今天又如何?”   黑袍客道:“两位显然已将体力、真气和精神消耗了大半,而且睡眠不足,十成实力,如今最多也不过只剩下六七成而已。”   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两位在这种情况下和我动手,实在是不智之举。所以,不如乖乖将吴越王世子交出来。”   话音一落,一阵风吹过,他掌中剑尖已挑起。杀机本来只在他眼睛里,但他剑式一起,天地间立刻充满了杀气。   “你们二人若是能接得住我两百招,我就不杀你们。”   听了这句话,楼炎明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起来。他从来也未想到世上有这么狂妄的人。不过在这瞬息间他脑海中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一个已经死了三四年的人——一代剑皇钱月禅,那个奇女子岂不是就和此人一样狂妄嗜杀。若不是他知道钱月禅已经在三年多前死了,他还真怀疑此人就是钱月禅。   楼炎明最终没有笑出来,因为也不知为什么,他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种杀气所震慑,只觉心中竟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了危险。   当年钱月禅的剑气凌厉,剑道境界高深,却也从末令他如此心惊,只因钱月禅虽然厉害,甚至已经能够释放出真正的剑气,但是钱月禅的剑气是死的,只能慑人之心,不能伤人之身。而这黑袍客却已将本身的杀机与剑气,以及与他的“势”三者合而为一。以致于他的杀气竟似活的。他的剑虽末动,但这股杀气却犹如水流一般,无孔不入。   段思岳只觉这股杀气已刺入了他的眼睛,窜入了他的耳朵,流入了他的鼻孔,钻入了他全身上下所有毛孔之中……他整个人彷佛已赤裸裸的被这股杀气包围,不必出手,已落了下风,何况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出手。   黑袍客的剑尖下垂,既非攻势,也非守势,全身上下,可说无一处不是空门大露,破绽百出。   就因为如此,是以楼炎明和段思岳更不知该如何出手,只因他根本无法揣测这黑袍客掌中剑下一步的变化。   突听楼炎明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   黑袍客冷冷的看着他,楼炎明笑道:“阁下也令我失望得很。”   黑袍客终于忍不住问道:“失望?”   楼炎明道:“我本以为阁下剑法如何高明,现在一看,阁下的剑法实在是破绽百出,荒唐可笑……”   黑袍客冷冷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不出手?”   楼炎明道:“我实在有些不忍出手。”   黑袍客冷笑道:“你怕是因为我这一招破绽太多了,反而不知该如何下手吧!”   顿了一下,他冷冷接着说道:“若是你单独和我动手,还能够和我拼杀一会,但此刻你却要顾忌段思岳的生死,因为若你一招失手,我的剑就已刺穿他的咽喉。”   楼炎明又何尝不知这道理,只不过他发现段思岳神色有些失常,要想法子使他恢复如常。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妄图激怒黑袍客,让其杀气、剑气和“势”的三者融合能够露出破绽,让段思岳恢复正常。但显然没有什么效果。   黑袍客目光如电,冷笑着又道:“你为何要说这些话,我自然也知道,若换了平日,段思岳也不至如此,但此刻他受了伤,且心力交瘁,精神肉体都脆弱不堪,所以才被我剑气乘虚而入,此刻他体内虽无伤损,但精神已被我剑气所慑,已和行尸走肉没有多大的区别。”   只见段思岳眼睛发直,满头冷汗,笑傲天下的山岳拳似乎已变得重逾千斤,他纵然用尽全力,却连拳头都举不起来。   身为整个天下为数不多的超一流高手,身经百战的段思岳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楼炎明骤然觉得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一柄剑,而是一团混沌的,奇特的,妖异的杀气!这团杀气是此人和一柄邪恶之剑混合凝结成的,人和剑已凝为一体,几乎已无坚不摧,无懈可击。这人已成了剑之鬼,剑已成了人的魂魄。   楼炎明暗中叹了口气,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来面对这剑中之魔,非但不智,而且不幸。一个人在饥饿、疲倦时,肉体不支,精神更脆弱,内贼已将生,外贼自然更容易乘虚而入。这一点即使他身为半步先天强者都无法避免。   他先是在那大箱子中为逼出所中上官冰云的异毒和解开被上官冰云点的穴位真气消耗极大,然后破箱而出击退玉老九,拼尽全速在逍遥山庄众多高手未形成包围圈之前将上官冰云和水儿掳走,且为了彻底甩开逍遥山庄和上官冰云麾下影卫,展开身法带着两个人全速疾驰了一百多里,一夜未睡不说,路上又和七名剑客血拼一场,刚才他虽然故意以逼出上官冰云体内黑血蛊母为幌子,诱杀了三名杀手剑客,但是这个过程中却同样消耗不少。正如这黑袍客所言,他此时状态不足全盛时期的六七成。实事上他很清楚,若非是吴越王世子在他们手中,且是他和段思岳二人联手,这黑袍客刚才根本不会和他们这么多废话。   不过,即使如此被动的情况之下,他楼炎明若是拼着受伤,今日这黑袍人依然难以将他们怎么样。   脑海中瞬间衡量眼下形势,楼炎明眸中已经有了决断,然而就在这时,黑袍客突然动了,他手中长剑闪电般刺向仿佛已经陷入魔障的段思岳,楼炎明一声大吼,却是佛宗绝技狮子吼,段思岳身体一震,眼看着就要清醒过来,这黑袍客出剑速度太快,根本已经来不及,楼炎明突然飞起一脚将段思岳踢开,同时手中铜钵飞出,破空声中砸向黑袍客的腰际,妄图逼迫黑袍客不要继续追杀段思岳。   黑袍客果然没有继续追杀段思岳,但是他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楼炎明脸色大变,身体化成一道轻烟,疯狂的拦向黑袍客——段思岳被楼炎明一脚踹飞之后,黑袍客既没有去追段思岳,也没有停下抵挡楼炎明的铜钵和后续攻击,而是在手中长剑刺空之后,没有任何停顿,甚至瞬间再次加速,刺向本来盘坐在段思岳后面的上官冰云。   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是楼炎明真正在乎的人,或者给楼炎明寻找一个类似家人一般的存在,那非上官冰云莫属。所以说,上官冰云生死瞬间,楼炎明第一次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的拦向黑袍客,甚至不顾自己已经为加速而露出了很大的空门破绽。   电光火石之间,黑袍客脸上流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神色,右手的长剑继续刺向上官冰云,但速度慢如蜗牛,剑气瞬间全元,而左手中突然自袖子中出现一柄短剑,以比之前右手之剑剑气更加犀利,且速度更快的刺向疯子一般疾冲而来的楼炎明。显然不管是先刺向段思岳,还是紧接着刺向上官冰云都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让楼炎明露出致命的破绽,然后向楼炎明发出致命的一击。   楼炎明疯了一般冲来,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而黑袍客的这一剑速度更快,且两者相向,几乎是瞬间便撞到了一起,即使是以楼炎明的身法也只来及一声轻喝,扭腰躲开要害,嗤的一声,这柄短剑已经刺进了楼炎明腰背之间,楼炎明一声大吼,右手中铜钵急挥,砸向黑袍客的胸口,黑袍客不敢硬接,身形犹如燕子一般向后轻轻一滑,躲开铜钵的同时,右手中那把已经没有丝毫剑气的长剑轻轻一挑,仿佛拥有吸力一般上官冰云竟然诡异的被其抓在了手中。   楼炎明目睹此景,却是脸色大变,投鼠忌器之下却没有追上去,只是脸色异常难看,左手连点数下将腰背之间的剑伤封住,不是为了止血,而是为了不让进入他体内的剑气肆掠经脉。他此时双眼死死的盯着黑袍客,一直笑眯眯犹如弥勒佛一般的胖脸上满是滔天杀机。   黑袍客目光扫过手中依然昏迷不醒的上官冰云,淡淡地说道:“楼炎明,没有想到这天下间还有人让你不顾生死而去救她,只可惜上官冰云如今在我手中。”   楼炎明寒声说道:“你若是敢伤害她,我便让那吴越王世子变成残废。”   黑袍客戴着面具无人知道他的神色变化,但却是停顿了半晌之后才阴狠无比地说道:“你敢伤害吴越王世子一根汗毛,我便让上官冰云生不如死,而且杀尽你欢喜教所有人。”   楼炎明长笑一声,说道:“你大可自顾对她出手试试,你看我敢不敢让人将那小孩十根手指头全部砍下来,再将他双眼刺瞎,耳朵割了。”   这一次黑袍客半天不语,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看了一眼上官冰云,说道:“不如我们做一场交易。”   楼炎明经过刚才试探,得知这黑袍客竟然比他想像中还要在乎吴越王世子之后,此时却已经恢复冷静,愣了一下,说道:“如何交易?” 第1044章 白沧海与玉老九的拼杀   黑袍客一声冷哼,说道:“自然是我以上官冰云和你换吴越王世子。”   楼炎明心中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被黑袍客抓在手中,依然昏迷不醒的上官冰云,说道:“什么时候交换?在何处交换?”   黑袍客说道:“七天后,铁剑山庄。”   楼炎明冷笑一声,说道:“阁下果然是铁剑山庄之主。江湖传言铁剑山庄乃是白家剑庄的延续,背后是祥符国,现在看来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   黑袍客不屑道:“白家剑庄是个什么东西,岂能与铁剑山庄有所关联。”   楼炎明说道:“只是阁下定在自己的老巢进行交换,恐怕不妥。”   黑袍客说道:“我定在铁剑山庄交换是因为我最讨厌小孩子,在其他地方交换,我还要带着一个四岁小屁孩赶路,岂不是麻烦的要死。你放心,到时候铁剑山庄除了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楼炎明从之前黑袍客杀了那两名逃走的剑客时便已经看出,眼前之人性格怪异,且骄傲自负到了极点,显然根本不屑于和其他人联手对付他,否则之前他只要不杀那两名一流剑客,此时不但段思岳必死无疑,自己就算因为掌控着吴越王世子的性命,对方投鼠忌器,但自己多半也难逃重伤的结果。此外,这黑袍人对吴越王世子的安危显然看得极重,所以,他并不担心黑袍客会在铁剑山庄有埋伏。最主要的是,等他和段思岳用这七天时间养好伤,将自己状态调整至最佳状态,二人联手之下自负没有几个人能够留得下。   ……   ……   昨日傍晚上官冰云在逍遥山庄消失,钟三河等一众影卫在门口等候其不见出来,惊怒之下与逍遥山庄发生了不小冲突,玉老九身为超一流高手,无人能挡,所以钟三河等人吃了不小的亏,死了四个人,逍遥山庄则是四了两个,还好关键时刻白沧海赶来,与玉老九一场大战,钟三河带着其他人一阵混战,黑夜之中不一会白沧海便与玉老九打着不见了踪影。   没有了玉老九,再加上随着钟三河将召集信号发出,附近的影卫不断赶来加入战圈,逍遥山庄渐渐不敌,退回了逍遥山庄之内,钟三河趁机带人拷问一名活捉的逍遥山庄高手,得知之前玉老九的解释果然没有错——上官冰云真是被楼炎明劫走。   随后,钟三河便带人离开,寻找楼炎明的踪迹。只是以楼炎明的身法速度,他们中虽然有顶尖的跟踪高手,可是以他们的实力修为,大晚上根本找不到楼炎明的丝毫痕迹,并且他们人数太多,与逍遥山庄的拼杀,已经惊动了当地宋国官府,所以钟三河下令化整为零,四散而开寻找打探欢喜教的各个据点,而钟三河自己想了一下之后,顺着之前白沧海和玉老九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因为不管是玉老九,还是白沧海都会去找楼炎明,而这两位超一流高手自然要比他们更有可能的找到楼炎明。   但是黑夜茫茫,要在这寒风呼啸的大名府附近寻找白沧海和玉老九,说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   钟三河顺着两人拼杀离开的方向一路追去,为确定方向不会弄错,他走的很慢,要知道在这漆黑的夜晚,行走的方向只要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了。   幸好折腾一晚上,很快就便红日初升,骄阳之威之下,即使是冬日,夜间的寒气,也散了不少。   钟三河全力施展轻功身法,一口气奔出数里,脚下既未有丝毫停顿,眼睛也未放过四下的一草一木。   突听“哗啦啦”一片声响,随风卷了过来,钟三河心里方自一惊,眼睛却已瞧清那只不过是一片衣布挂在一根枯草之上。   大名府不比中原和江南,人口密集,此处出了城,一两百里不见人烟也是常有之事,而此处正是一片不见人烟的荒野,但在这无人的荒野之上,那里来的衣布?钟三河一掠丈余,用脚尖轻轻一挑,将这衣布接在手里,仔细一看,这分明就是白沧海身上所穿白衣袍上的一角。   钟三河微一沉吟,在附近仔细看了半晌,终于发现了此地打斗的痕迹。这里显然是白沧海与人拼杀之处,并且最有可能就是白沧海与玉老九之间一路拼斗至此。根据蛛丝马迹严密推断之后,钟三河立刻转奔西南方向而去。   一口气又奔出一两里路,只见前面又有几株槐树,但却已全部被砍断。   钟三河停下脚步,从地上拾起了半截树干,瞧看上面被砍断的切口,瞧得似乎十分仔细。   钟三河瞧了半晌,禁不住喃喃自语道:“如此快的剑!如此快的剑法,应该就是白大人与人击斗过程中无意所为。两人缠斗了半日,气力还丝毫未衰,超一流强者果然不同凡响。”   又走了片刻,前面一座矮山,高达十来丈。钟三河吸了口气,一掠而上,站在巅峰之处,极目四望,只见四周围数里之内,不但有许多处大大小小的山丘,而且还有一堆堆的风化了的巨石和一片片低矮的荆棘。   北方荒野之中的植被远远无法和中原及江南相比,一些植物也不需要多少水份,便可以生长的,只是永远长不高大而已。   突听“呛”的一声,一道剑光,在远处的几堆石后一闪而过,剑光之急,钟三河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钟三河心中一惊,立刻展开身法,追了上去。   他不敢出声,只因高手相争,最怕分神,白沧海听见他的呼声,神志只要稍有松弛,说不定就有杀身之祸。但等钟三河掠到那堆巨石后,那里却是已经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了,石头旁的荆棘,竟已被剑光削断了一片。   便在这时,突听又是“呛”的一声,金铁交鸣。钟三河飞也似的赶到那里,那里竟又没有人了。石头却已倒塌了一片,碎石如粉,撒了满地。   这片巨石却多半是玉老九以某种武器或者招式所为,绝非长剑,由此可见,那玉老九气力犹存。   钟三河禁不住心中神往,到目前为止,他虽然还没有瞧见这两人动手,战况之激烈,却已可想见。   两名超一流高手竟从数里外一直打到这里,从晚上打到早上,又从早上打到现在,这样的恶斗,整个天下数十年难得一见。   现在两人既然还好像战了个平手,钟三河也不着急了,只因他着急也没有用,在这种地势下,要一下子找着他们,谈何容易,何况以那位杀手之王的脾气和寻找到同级别高手的见猎心喜,若是知道他来了,担心他坏事,反而会不喜不悦。   所以钟三河索性沉住了气,静静地听着,过了半晌,果然又有一声金铁交击声,自左面传来。   钟三河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摸过去,但这次他还是扑了个空,那两人竟又打到另一边去了,钟三河则苦笑着摇了摇头。   便在这时,他面色忽然微微一变,因为他在前面的一块石头上,竟发现了几点碧血。   钟三河不能确定是不是白沧海受了伤,心里有些着急,但却不敢随便的出声呼唤,因为若是白沧海此刻已负了伤,他一呼唤,若是分了神,岂非有可能被对方所趁。   十多米外一堆石头上也有几滴血迹,钟三河纵身跃了上去,正想再静待细看,刀光剑影,自树梢石顶后突然出现。   前面一块石山之后,突有两个人转出,两人掌中兵刃,俱都舞得风雨不透,却丝毫不闻兵刃相击之声,想是两人打了半日,都已将对方的招式摸清,早已用不着等到招式用老,便发招变式。这样的打法,双方出手自然更快,也更凶险,无论谁的出手只要有半分偏差,对方的兵刃立乘虚而人。   但他们的出手虽精采,形象却都已狼狈不堪。白沧海还好,那玉老九本来是一个优雅端庄的美妇,此时身上的衣服,虽然未破洞,但却已打得七零八落,身上、头上、头发眉毛,俱都沾满了尘土。   此时,只见那玉老九脸色微白,双手握着两柄奇形细刀,左肩上用衣袂扎得紧紧的,里面有丝丝鲜血渗出,果然方才她被白沧海刺了一剑。   钟三河知道自己若是插手,白沧海定然会恼怒,所以略一犹豫之后,继续观看,两名超一流高手拼杀的机会可是极其少见,这对他武功精进,突破一流之境,进入超一流境界可是大有卑益的。   这个时候,只见白沧海一双眼睛冷得像冰一般,他运剑如风,剑法之快,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但自肘部之上,却纹风不动,每一招竟然都是以腕力发出来的。   这样小范围内出剑之人,据钟三河所知,普天之下,只有杀手之王和陛下能够做得到。但叶尘所使剑法,却又和白沧海略有不同。严格说来,叶尘的剑法竟比白沧海更沉稳、更严密,但却没有白沧海那种一剑封喉的狠毒。 第1045章 赵德昭的满意   突见白沧海长剑当胸刺出,玉老九双手一错,一对细刃成十字架,迎了上去,正是一着“十字封门”。只不过别人使这一着“十字封门”时,纯是守势,玉老九使出这一着,却是守中有攻,一双细刀剪刀般向对方剪了过去。   这一招攻守兼备,本是妙着。但白沧海正是要诱他使出这一招来,只因他剑法与天下各门各派都有所不同,以腕力发剑,变招比别人快得多。   而玉老九这一守招中有了攻势,防守之方便被分散了几成,对付别人时,对方剑招到此已尽,他本可剪住对方兵刃。但白沧海此刻自肘以上,还有余力,他若是将这点余力使出,长剑向前一挑、一送,玉老九还未剪住他的剑时,他的剑已刺穿了玉老九的咽喉。   好个“杀手之王白沧海”,他方才必已见过玉老九使出这一招,心里早已有了对付的法子,此刻才诱他再便这一招。   白沧海剑出如风,天下又有谁能拦阻得住。谁知就在这时,白沧海长剑忽然划了个圆弧,竟自玉老九双刀之间绕过,“刷”的一声,反向玉老九左后腰上刺去。   他一剑明明已可得手,为何忽又变招?钟三河不由得吃了一惊。   白沧海剑法素来无孔不入,此番怎会变得如此笨?玉老九一心只在制敌伤人,心无二用,却未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对方使出笨招来,正是她的大好时机。   她双刀一分,一招“毒蛇出穴”,便要往白沧海脖颈削去,然而便在这时,她却是脸色一变,因为她只感觉右侧一股惊人的杀气只向她袭击而来,紧接着便见一道人影突然从右侧雪面之下直冲而起,手中一道长剑以极快的速度直刺她心口,但这名刺客却是没有想到白沧海突然变招,且刚好将他这必杀一刺挡了下来。   这名刺客一击不成,与白沧海剑剑相击,便果断之极的后退,身体犹如一只大鸟一般迅速滑向远方,几个起跃竟然消失不见。   ……   ……   赵普的死讯传出之后,赵德昭听取李明轩的意见,给江南大营统帅孙美石和大宋水师统帅文占辉加封公爵之位,妄图将二人拉拢,诱骗其回开封,但宋廷派去的钦差使臣竟然一去不回。   开封,大宋皇宫,御书房。   “启禀陛下,孙美石和文占辉不但没有回开封述职之意,这两个多月以来更是在内部进行了一场清洗杀戮,凡是忠于朝廷和陛下的将官全部被杀,江南大营十万大军和五万水师如今已经彻底牢牢掌握在了孙美石和文占辉的手中。而这二人互派使者,密谋大事,并联手派人封锁了江南与江北的一切联系。”宋卫府总司使张东神色凝重,恭敬说道。   “混账东西,孙美石和文占辉都该死,朕一定要将他们他千刀万剐,对了,这两个狗贼家人族人何在,朕要灭他们九族。”赵德昭气得掀翻了御书房的桌子,神色扭曲大声吼道。   站在下面的宰相李明轩和参知政事吕馀庆,以及枢密院使李继勋和张东对这一幕好似已经习惯甚至麻木,四人只是列行公事般齐齐跪下,说道:“陛下熄怒。”   站在门口两名太监反应稍慢跪了下去,顿时被赵德昭看见,指着二人说道:“你二人竟然敢对朕不敬,来人将他二人拖下去杖责五十。”   外面冲进来四名大内侍卫立刻将两名面色变得惨白,连声喊冤枉的太监拉了下去。杖责五十对于寻常人来说非死既残。   吕馀庆和张东早就对这一幕司空见惯,而李明轩好似压根就没有看见这一幕,李继勋略一犹豫,便大声说道:“陛下熄怒,这二人对陛下平时忠心耿耿,还请陛下为陛下仁义之名,轻罚二人。”   经李继勋提醒,赵德昭突然也想起了皇后李思烟平日间的劝阻,便挥了挥手,说道:“看在李老大人的面子上,朕今日便轻罚二人,带下去杖十五。”   四名大内侍卫躬身称是,然后将从鬼门关上拿回一条命,此时正不断谢主龙恩的两名太监带了下去。   “四位爱卿,如今之计当要如何才能除去这两个狗贼,避免我大宋江山江南一地被这两个狗贼据为己有。”经刚才李继勋的劝阻,赵德昭也突然后悔刚才自己反应太过激烈,有失天子威仪,还好他见李明轩、吕馀庆和李继勋及张东四人始终面色恭敬如一,没有丝毫异样,才心中稍稍平复,不过这样一来,他也恢复了理智和冷静。   “陛下,臣这就调集最厉害的高手奔赴江南,刺杀这孙贼和文贼,只要这两贼生死,其他反贼自会鸟兽散。到时候陛下再调遣大军震慑,派得力人手接手江南大营和水师大军。”张东率先躬身说道。   赵德昭一听,便喜形于色,说道:“好,张爱卿立刻下去调派杀手,不管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将这两反贼杀死。”   张东立刻说道:“谨遵吾皇旨意。”   李明轩看了一眼张东,微微皱眉,说道:“陛下,光是派人刺杀两贼,万一失手,反而激怒两贼,所以臣认为还要做两件事情,一是陛下继续派出使臣,加封二人为国公,只不过这次队伍之中可以从二人亲属之中挑选一人随行。二是枢密院当准备粮草,调集大军准备南下,做好以武力剿灭叛军的准备,同时也算是对两个叛贼的威慑。”   赵德昭点了点头,说道:“李相公所虑周全,便按照李相公所言去做。使臣之事由李相公具体负责。粮草一事由吕爱卿一手操办,调派大军之事便要李老爱卿辛苦了。”   李明轩、吕馀庆和李继勋脸上不露声色,同时躬身说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看着四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恭敬,对自己所定之事虽然劝阻,但只要自己定下却无人敢违背。虽然如今江南不平,但赵德昭心中对眼下朝堂却甚为欢喜和满意。   ……   ……   苏州,虎丘山,原名海涌山,在苏州闾门外,故老相传,春秋时吴王夫差就葬其父阖闾于此,水银为棺,金银为坑,以十万人冶冢,取土临湖,葬后三日,便有白虎踞于其上,故名虎丘山。所以,这座山并不高,但却充满了一些美丽的传说和神话,自古以来,就是才子骚客的必游之地。   白沧海三日前与玉老九分开,与钟三河商议之后,到天机府楚州分舵找到白子轩,二人一番密谈,一起来到了苏州。他们并没有在城外绕过去,却穿城而过,白子轩心事重重,白沧海眉眼神色之间尽是滔天战意。即使是到了这个以景色优美而闻名天下的城市,也未能让他心中战意和杀意稍减。   四日前白沧海与玉老九二人大战才结束,钟三河趁机出现,白沧海才知道上官冰云和水儿如今都在楼炎明手中。发动安全部和影卫的势力大肆寻找,捣毁了欢喜教自大名府向中原这一路上包括那春水院大内的所有据点的同时,白沧海亲自到天机府找到白子轩,后者说铁剑山庄或许知道欢喜教的秘密巢穴,所以便快马加鞭赶到了苏州。   清洁的街道上,彷佛到处都充满了美丽的少女,长长的辫子随风摇动,时时向人嫣然巧笑。   即使以白沧海的性格,眼睛便也忍不住看向这些少女,白子轩看了一眼白沧海,忽然笑道:“师弟,你可曾发现一样有趣的事?这里的人穿的鞋子很有意思。”   只见在街上是来走去的人,有的不怕冷的竟然穿着和后世的拖鞋差不多的鞋子,另有一些人也没有将鞋跟拔起来,但一双双底平趾敛,莹白如玉的纤足,套在描金的木屐里,却也是一道美妙的景色。   白沧海眼睛一亮,但却没有说话。   白子轩又笑道:“师弟可知道她们为什么不喜欢穿鞋子?这原因我却是已经发现了。”   白沧海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白子轩附掌笑道:“因为她们的脚生得比别处的人漂亮,若不让人瞧瞧,岂非暴殄天物?”   ……   ……   苏州姑娘不但脚生得美,而且大多是天足,到了城外,就可以瞧见一个个提着菊花篮的少女,轻盈地追逐来往的车马,忽而跃上车辕,忽而跃下,听到她们那如黄莺婉转的吴侬软语,有谁忍心不买她们两朵花。这个时候的菊花正是冬菊,又称为寒菊,北方是没有的,江南却是有的。   城外十里,才是虎丘山,虎丘山上便是铁剑山庄。   但一出城门,便可遥遥望见那青葱而雄伟的山势,果然正如其名,像是一只猛虎蹲踞在那里,生气勃勃,头尾岸然。   他们徒步穿过姑苏,这时又回到车上,白沧海打开车窗,瞧这些年轻活泼的少女们,忍不住向白子轩笑道:“师兄,这些小丫头身子可真轻快,倒真都是练武的好材料,若是练起轻功来,应该不会差。” 第1046章 江南剑池   白子轩微笑道:“她们这也是从小练出来的,每天也不知道要在马车上跳上跳下多少次,多半比我们当年在剑庄练功夫还要勤快得多。”   他话末说完,已经有一个穿青布短衫,长相甜美,皮肤细嫩少女跳上了车辕,手里拿着一个寒菊花篮,盈盈笑道:“好香好香的寒菊花,公子爷买两朵吧!”   白子轩瞧她那春葱般的小手,忍不住笑道:“是花香?还是你的手香?”   那小丫头顿时羞红了脸,抿嘴笑道:“自然是花香,不信公子爷就闻闻看。”   白子轩大笑就要去接花,谁知白沧海却先抢了过来,笑道:“好花都多刺,这花可有刺么?莫要扎破了我的鼻子。”   那小丫头吃吃笑道:“公子爷真会说笑话,世上那有多刺的寒菊花?”   白沧海道:“既然如此,我就买几朵吧,只可惜此花虽好,却没有戴花的人……我也只有将这朵花再转送给姑娘了。”   话语间,他忽然将花篮又送到那小丫头面前。   那小丫头面色忽然变了,竟凌空一个翻身,退出一丈多远,转过身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白沧海疑惑道:“师兄!这花难道有问题,不然这小丫头为什么被吓成这样子。”   白子轩叹了口气,说道:“我苦不将她骇走,她就要了你我的命了。”   白沧海失声道:“你说什么?”   白子轩也不答话,却将那寒菊花轻轻撕碎,只见花中竟赫然有十几根发乌光的小针。   白沧海脸色微变,禁不住骇然道:“毒针?”   白子轩苦笑道:“若不是我接得快,只要它的小手一甩,你我此刻还想有命么?”   白沧海眉头紧紧蹙起,白子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师弟,你这杀手之王偌大的名声,其实只有师兄知道,你用剑杀人自然是天下能挡之人屈指可数,可是以其他手段杀人你却远非那连继城等职业杀手熟知。”   白沧海眸中光芒闪动,说道:“这一点是否和铁剑山庄培养的刺客相似。”   白子轩默然半晌,却没有正面回答白沧海问题,自顾说道:“师弟,你猜师兄是怎么看出这小丫头是一名刺客的?”   白沧海毫不犹豫或者思索便说道:“这些小丫头从小就在这条道上卖花,可见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白天卖花,晚上还得帮做家事,那里会有她那么样又白又嫩的手。”   白子轩怔了怔,有些意外,看着白沧海说道:“师弟这双眼睛果然不失杀手之王的名声。”   白沧海又说道:“还有,这些小丫头都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怎么会说她那样标准的官话,我听她一开口,就知道不对了。”   白子轩叹道:“你既然已经看出,为何不阻止。”   白沧海说道:“在她没有出手之前,我只能看出她有问题,或者说知道她多半不是真正的卖花丫头,但我又不能确定她是刺客,所以我在等她出手,只要确定她果然是刺客,那么我会在她出手之前,一剑刺穿她的咽喉。”   白子轩忽然有些感慨地说道:“师弟,刚才我说错了,你不愧是杀手之王。”   白沧海说道:“师兄有所不知,我身为特种大队大队长,麾下却是有一个杀手营,其中一流杀手便有七人,这些人如何教授下面的杀手营的战士,我却是跟着看了一段时间的。”   白子轩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光芒闪动,说道:“陛下果然是天纵奇才,实乃神授之人,特种大队这种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兵种被他组建,所起的作用在很多时候却要比一个军团还要大。”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师弟,你这次来到大宋,只是为了救水儿那丫头而来?”   白沧海略一犹豫,便说道:“不瞒师兄,水儿之事陛下全权交给了上官冰云去办,我本来不插手的,只是听说上官冰云被楼炎明掳走,所以才临时要管这事。我此行陛下主要另外交待了一件事情要办。”   白子轩眼睛一眯,说道:“何事?”   白沧海说道:“师兄还记得当年吴越国皇室钱家的那位女剑皇钱月禅。”   白子轩瞳孔微缩,说道:“一代发剑皇钱月禅怎么会不记得。”   白沧海说道:“当年钱月禅与陛下以吴越国十数州江山换了吴越皇室钱氏世袭王爵和荣华富贵,然后本已受了重伤垂死的钱月禅便被十二个剑童抬着进入了一个至今都让陛下念念不忘的地方。”   白子轩深吸一口气,说道:“什么地方?”   白沧海说道:“当年钱月禅一直待在杭州城外如意山半山腰一座小山谷里面,这山谷之外是有一片竹林,这片竹林可以说是江南最为恐怖的地方,他的名字叫鬼竹林,因为据说进入这片竹林里面的人都会迷路,运气好的迷上几天又稀里糊涂的又走了出来,倒霉的人则永远没见出来。这些年其中不乏一些慕名而来的武道高手。而钱月禅便在这鬼竹林后面山谷中的一个草庐里面苦修,这草庐被江湖上真正知道女剑皇的高手称之为剑庐,但却只有极少极少的人知道那草庐却是一个通往神秘之地的所在。重伤垂死的钱月禅便是被十二个剑童抬着进入了那神秘之地,陛下此次让我来到大宋,却是要让我去探探那神秘之地。”   白子轩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心中再想什么,半晌之后,才说道:“原来如此。师弟却是要注意自身安危。”   白沧海说道:“师兄放心,陛下有过吩咐,我随时可以调集安全部和周杰麾下在江南附近人手,当然若是人手不足,师兄的天机府恐怕也要麻烦。”   白子轩说道:“师弟,这等神秘之地,即使是陛下当年也没有进去,里面必然是极为凶险,师弟如今虽然已经是超一流高手,但同样贵为祥符国镇东上将军,所以且不可轻举妄动,以身犯险。不如等师兄先派些人手打打前哨,然后师弟再进入不迟。”   白沧海略一犹豫,说道:“这样也好。”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对了,师兄,这铁剑山庄真的与我们剑庄没有关系?”   白子轩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任何关系。”   白沧海神色变得凝重,说道:“来之前,陛下说这铁剑山庄若真与师兄无关,那便很可能是北方太平教张无梦指使其大弟子郭无为所组建。”   白子轩愣了一下,稍一犹豫,看了一眼白沧海,说道:“不错,郭无为身为超一流高手,当年更是北汉国宰相,主宰朝政多年,智谋手段都极为不凡,剑道水平不比师弟差,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这些年待在晋阳城中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想来绝不会如表明上这般真的一心给大宋朝廷当官。若说这突然崛起的铁剑山庄与其有关,还真有可能。”   白沧海转头看向虎丘山的山门,眸中战意瞬间飙升,说道:“是不是与郭无为有关,今天一试便知。”   二人谈着话,不知不觉中却是已经到了虎丘山的山门前,二人下了马车,抬眼看去。   山门外,有个小小的市集,小河一道,蜿蜓流过,河畔停叁五画舫,画舫中不时传出银铃般的娇笑。   入了山门,两旁也有许多小肆,还有许许多多乞丐,看到有人来了,就围上来乞讨。   白子轩和白沧海对望了一眼,心里却在暗暗猜测:“不知道这些乞丐中,有没有安全部的探子?”   他正自思忖时,两人已经到了那闻名江南的千人石。   只见一方大石,可坐千人,一眼望去,非但看不到边,连一根小草也看不到,大石的北面还有个小小的石台。   只听白子轩悠然道:“故老相传,昔日吴王阖闾在这里造坟墓,用了工匠千人,等到墓成之后,吴王怕他们泄漏墓中的机关秘密,就把这一千人全都活埋在这石头下,所以这石头就叫做‘千人石’。”   这残酷的故事,从白子轩嘴里娓娓说来,却像是达一丝血腥气都没有了,白沧海忍不住问道:“那石台又是什么?”   白子轩说道:“那就是神僧竺道生的讲经台,上面还有唐代李阳冰的四个篆字,为的就是‘生公讲台’,白莲池旁的那块石头,就是有名的点头石,常言所说‘生公说法,顽石点头’,这典故便是从此处来的。”   白沧海知道白子轩向来文武全才,知识渊博,熟读各种典籍,虽然不意外,但是听了也禁不住悠然向往。   然后他们就走上了传说中的江南剑池。   只见四面林木森森,萧碧幽翠。一道木桥如彩虹般横卧池上,池水青绿而冷冽,上面点点浮萍。   白沧海站在池畔,便觉一股清寒之气扑面而来,青碧的池水中,竟像是隐藏有阵阵杀气。禁不住神色一凝,但死死的看着这剑池,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第1047章 狂剑客   白子轩微笑道:“唐代名士李秀卿,品评此水为天下第五泉,却不知此水最宜淬剑,正是古剑客的淬剑之地,而这剑池之名相传还是近百年前一代剑圣裴旻来此所立之名,不过这‘剑池’二字,倒也真可说是名不虚传了。因为裴旻前辈起名为剑池却也并非是毫无缘由,相传吴王阖闾的坟墓就在这剑池下,他死时三十柄名剑殉葬,连专诸用的鱼藏剑等也在其中,所以这里才叫做剑池。”   白沧海突然说道:“我记得陛下说过,那一代剑圣裴旻便是女剑皇钱月禅的师父。陛下还说师祖父和钱月禅是师兄妹,也是那裴旻的徒弟。”   白子轩身体微震,脸色微变,不过他正看向剑池,而白沧海说话时同样在打量剑池,且站在白子轩右手,并没有注意到白子轩的脸色变化。   白子轩转过来看向白沧海时却已经是一脸愕然和意外,问道:“祖父是裴旻弟子,这件事情我倒是知道,可是钱月禅竟然也是裴旻的弟子,且和祖父是师兄妹,这件事情我还真是头次听说。却不知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白沧海说道:“陛下说当年钱月禅自知自己活不过几天,在进入那神秘之处之前,给陛下说了她的师承和一些往事。”   白子轩脸色略有些不自然,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那钱月禅倒与我白家,以及你我大有渊源。”   不等白沧海接话,白子轩又说道:“此剑池其实还有天下第五泉之称,师弟可知道天下第三泉也在这里?”   白沧海愣了一下,苦笑道:“师兄难道还不知道我,虽然被师父逼着识字读书,但却并没有读过多少书。这些事情却是一概不知的。”   绕过剑池,就可瞧见一个很大很大的石井,井口直径有丈余,井旁还有个朱栏曲绕约六角山亭。   白子轩笑道:“这里就是天下第三泉‘陆羽茶井’了,师弟可知此处还有个江湖传说。”   白沧海好奇道:“什么传说?”   白子轩说道:“昔年一代剑圣裴旻祖师爷邀集了天下有名剑客,在这里烹茶品剑,前辈风流,实在令人不胜仰慕之至。”   白沧海有些感慨地说道:“先有剑池,如今又有这剑泉,怪不得那铁剑山庄花费了五十万两银子从大宋官府手中买下了这虎丘山,并在此处建庄。”   突然一人说道:“今日铁剑山庄闭门谢客,二位请回吧。”   这时暮色已临,晚霞流丽,山巅上的虎丘塔影间,有孤鹰盘旋,却将这如图画般的美景衬托得无比苍凉而萧索。只见一缕孤烟,自那六角山亭中袅娜飞出,瞬即四散,缥缈的烟雾中,凄凉的上亭里。   一名羽衣高冠的白发老者,独坐烹茶,他的寂寞,看来也正和那在绝巅高塔旁盘旋的孤鹰一样。刚才那一句很普通的话由他口中说出,显得无比的苍凉,无比的萧索。   白子轩目光闪动,说道:“前辈是铁剑山庄的人?”   那老者冷哼一声,说道:“老朽不是铁剑山庄的人,但是老夫替铁剑山庄看守山门。”   白子轩和白沧海对望一眼,眼中都有疑惑,前者忍不住说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那老者并未回头,只是缓缓道:“老朽张道宁。”   白子轩耸然道:“前辈莫非是十年前以一剑之力,杀尽黄山群盗的狂剑客张老前辈?”   那老者霍然站起,仰天长笑,山亭四面的有干枯冬叶,都被他的笑声震得有如雪花般瓢瓢落下。显示出深厚的内力真气。   只见他转身,目光扫过白子轩和白沧海,再次长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记得老朽。可惜老朽如今只是别人的看门狗而已。”   白沧海忍不住说道:“听前辈所言难道说前辈是被逼着在此处看守铁剑山庄的山门。”   张道宁看了一眼白子轩,目光定格在白沧海身上,说道:“其实老朽也不算是被逼,只是老朽与人打赌输了,愿赌服输,答应人家守山门而已。”   白子轩说道:“敢问前辈与何人打赌,又是如何赌输了?”   张道宁神色复杂之极地说道:“这铁剑山庄的主人说与老朽比剑,且说一招便可让老朽败北,老朽自然不信,对方便说与老朽打赌,老朽最后输了所以便到了这里。”   白沧海和白子轩耸然动容,这张道宁虽然还没突破超一流高手境界,但却是一流剑客中的顶尖存在,单论内力深厚却是比白沧海都要深厚得多,若论实力白沧海虽然没有见识过,但估计至少也有连继城那般实力。就这样的人物竟然一招便败给了这铁剑山庄的主人。那这铁剑山庄的主人到底拥有怎么样的实力?超一流高手寻常情况下是做不到的,难道这铁剑山庄主人是半天先天强者。   白子轩和白沧海互视一眼,前者说道:“敢问前辈今日铁剑山庄闭门谢客不知是何原因?”   张道宁看了两一眼,说道:“不用废话,按照规矩,你们若想上去只有打败老朽,否则便不要在这里打扰老朽煮酒!”   不等白子轩说话,白沧海眸中却已经生出兴趣,说道:“既然如此,晚辈便请前辈赐教。”   张道宁霍然抬首,盯着白沧海厉声道:“你这小娃真是好胆。”   只听“呛”的一声龙吟,他掌中已多了柄碧如秋水的长剑,白子轩站在数丈外,已觉剑气逼人眉睫。   白沧海竟忍不住脱口赞道:“好剑!”   张道宁傲然笑道:“自然是好剑。”   白沧海突然有些莫名地说道:“名剑出鞘,例不空回,莫非只要是闯这山门,前辈便要取其项上人头?”   张道宁厉声道:“老朽若是不杀几个人给其他人看,每天都有人来闯门,那老朽岂不是被人烦死。更何况我辈武夫,正当死在剑下,你难道还怕死不成?”   白沧海默然半晌,道:“前辈若定要赐教,在下也只有奉陪,但晚辈同样要和前辈打个赌。”   张道宁愣了一下,狂笑一声,眸中出现真正的杀机,说道:“那铁剑山庄主人来历莫测,老朽输给他心中虽然不痛快,但心服口服。如今不料随便一个小娃娃竟然都敢和老朽打赌,真是找死。”显然张道宁以为白沧海听了他刚才说一招败北,轻视于他。   白沧海却自顾说道:“晚辈若是侥幸赢了前辈,还请前辈如实回答晚辈三个问题。”   张道宁冷笑一声,说道:“很好,老朽答应你,至于你输了,老朽也不要你什么东西,你死在老朽剑下就行了!”   白沧海微微一笑,说道:“晚辈悉听尊便!”   张道宁道:“很好,拔出你的兵刃来动手吧!”   白沧海道:“遵命。”   短短两个字还末说完,他身形忽然冲天而起,掠到一株木叶末枯的大树上,采下了一条柔枝。剑道高手轻功都不会差,张道宁轻空之高,自可想像,但他见到白沧海这一跃之势,仍不禁为之失色。   只见白沧海将那段柔枝拗成五尺长短,枝头还留三五片干枯的树叶,他横枝当胸,示礼道:“前辈请。”   张道宁脸显怒色,寒声道:“这就是你的兵器?”   白沧海说道:“正是。”   张道宁怒道:“好轻狂的少年人,纵是那铁剑山庄之主,也不敢对老夫如此轻慢无礼。”   白沧海道:“晚辈并无不敬之意。”以他的实力赢了张道宁自然是没有任何悬念,他只有换成树枝才有些悬念和意思,否则一场必胜的拼杀,对白沧海没有任何吸引力。   张道宁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沧海微微一笑,道:“只要运用得当,大地万物,莫不是伤人的利器,若是运用不当,纵是上古神兵,也难伤人毫发,前辈高人,怎会不解此意?”   这两句话他淡淡说来,其中却充满了逼人的锋芒。   “既然如此,那你便死在老夫剑下好了。”话语中,张道宁一步步走了出来,他脚步走得极缓,只走了两步,白沧海已吃了一惊。   他师从剑庄,又曾经挑战过天下不少剑道高手,这么多年来,剑法有独到处的剑术名家见识过不少。这些人剑法有的轻灵,有的辛捷,有的狠辣,但无论什么人,也都要等到剑式剌出后,才能给别人威胁。   可是此刻这“狂剑客”张道宁,他非但长剑还末出手,甚至连人都还没有走出来,白沧海就已隐隐觉出他剑气的逼人了——他整个人都像是已被磨炼成一把刀子,全身都散发出逼人的杀气。   谁也想不到这羽衣高冠,曾经被铁剑山庄庄主一剑败之的老者,竟能在刹那之间,变得如此锋利可怕。说实话,刚才听了张道宁被铁剑山庄主人一剑败之时,白沧海固然吃惊,但同样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对其生出轻视之意,但现在看来这张道宁的实力比他之前预想的要高出不少。 第1048章 迷路   他却不知道张道宁在一年多前败给铁剑山庄主人之后,却也因祸得福,从对方那一剑之中感悟出了不少东西,剑道水平境界取得突破性的提升,虽然还未突破至超一流之境,但也只差了半步而已,或者说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跨出那一步。   山风吹过,将张道宁的衣衫吹得猎猎飞舞,他的脚步也始终不停地向外走,但别人竟似觉不出他身子在动。只因他已将全身的精神气力,都化为一股剑气,别人只能觉出他剑气的逼人,已忘了他自身的存在。他的人已和剑气溶而为一,充沛在天地间,所以他动的时候,也似不动,不动的时候,也似在动。   白沧海终于也发现这种前辈名剑客的气魄,实非他之前所能想像,心中之前的轻视顿时烟消云散,眸中却是越来越亮,这意味着他的战意真正的被激发了。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托大,竟然以树枝对敌,没有拔剑。   山风虽然很强劲,但整个天地都似已凝结。   旁边白子轩只觉汗珠一滴滴沁了出来,天地万物却像是已静止不动了,就连时间都似已停顿。他只觉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扼住他的脖子。他已透不过气来。   他无法想像白沧海此刻的感觉多么难受,但是,就在这时——白沧海的身形突又一飞冲天。   谁也想不到他在这么大的压力下还能冲天飞起,谁也想不到他这一跃之势,竟如身化为剑。   张道宁仍如磐石般坚凝不动,只是掌中剑已一寸寸抬起,剑上似乎带有千万斤的重物,看来说不出的沉滞。   但白子轩却已看出他剑式正是配合白沧海身形的变化,白沧海身形纵然矢矫如龙,他的剑却始终不离白沧海方寸之间,无论白沧海从什么方位落下,都逃不开他这柄剑的一刺。   白子轩终于已落了下来。他上冲之势如箭亦如剑,一飞冲天,下落之势却如神龙矢矫,盘旋飞舞,变化万千之剑,不可方物。   张道宁掌中剑也蓄势待发。就在这时,白子轩手里的柔枝忽然划了个圆弧,枝头的几片树叶,却忽然蕴含有莫名的剑,离枝向张道宁射出。   张道宁瞳孔一缩,他终于发现眼前青年剑道境界之高远超他的想像之外,神色凝重之中他长啸一声,长剑已化为一片光幕。   白子轩只见剑光已将白沧海吞没,那几片树叶竟已被这凌厉的剑气所粉碎,消灭得无影无踪。   然后,剑气顿消,张道宁掌中剑已垂落,面上木无表情,全身的肌肉都像是已在这一刹那中僵硬。他本来若是把刀,现在就已变为木刀,已变得黯淡无光,他的锋芒与杀气,也已无影无踪。   再看白沧海却已落到他面前一丈外,他掌中的柔枝,已变得光秃秃的,竟连树皮都已被张道宁的剑气剥光了。   白子轩既不知道白沧海是怎么样自剑气包围中冲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谁胜谁负。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沧海躬身为礼,道:“前辈剑法精妙,晚辈平生仅见剑道高手能够超过前辈不超过两人。”   张道宁茫然望了一眼,喃喃道:“很好,很好,很好……”   他一连说了三句话,长剑忽然化为飞虹,在苍茫的暮色中闪了闪,便流星般摇曳向剑池中落了下去。   过了半晌,才听得“噗通”一响。于是剑池中又多了柄绝世的名剑。   张道宁茫然望向远方,全身都已虚脱,他的生命与灵魂都似已随这柄剑落入剑他中。   白沧海面上不禁露出黯然之色,长叹道:“晚辈名叫白沧海……”   张道宁猛的转身,厉声道:“你说什么,你便是那位杀手之王白沧海?剑道境界已经跨入超一流!”   白沧海说道:“正是晚辈。”   张道宁目光凝注着他,良久良久,说道:“原来是你,怪不得能以树枝败了老夫。”   言毕,他也没有再说一个字,忽然转过身,大步走回亭子,盘腿坐了下去,说道:“老朽之前若是没有看错,在你们之前是欢喜教的楼炎明和那位山岳上人段思岳带着一个三四岁小娃娃上了山。”   白沧海和白子轩脸色一变,前者躬身道:“多谢前辈如实相告。”   他顿了一下,说道:“晚辈有两个字送给前辈,或可助前辈突破眼前境界,踏入超一流之境。”   张道宁瞬间目光亮如灿星,死死的盯着白沧海,说道:“什么字?”   白沧海说道:“剑势。”   张道宁身体一震,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喃喃自语道:“剑势,剑势,剑势……”他又将这句话说了三遍,微微闭目,盘坐不动。   白沧海和白子轩见此,便转身匆匆向山上疾驰而去。   暮色越来越浓,寒气也越来越浓。   他们在暮色中登山,经过了鸳鸯冢、孝子墓、断梁殿、憨憨泉、试剑石、三仙亭、仙人洞……   ……   ……   或许是双方要交换的人对彼此来说太过重要的原因,今天楼炎明和铁剑山庄之主黑袍客交换吴越王世子和上官冰云的过程很顺利,顺利的让楼炎明和段思岳反而感到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在他们带着上官冰云离开铁剑山庄时竟然找不到出庄的路径后,终于变成了现实。   “奇门遁甲之术……我本以为以我们二人全盛时期的实力,天下任何江湖势力都可以来去自如,但不料这铁剑山庄之主竟然精通奇门遁甲奇术,眼下看来这铁剑山庄之中布置了某种阵法,若不能破去此阵法,便难以下山。”楼炎明很快便发现了问题所在,神色凝重无比,不再乱走,开始推衍计算破阵之法。   同一时间,白沧海和白子轩也迷路了,他们竟然找不到进入“铁剑山庄”的途径。白沧海几乎已忍不住要怀疑这“铁剑山庄”是否在虎丘山上了。   寒风萧萧,冬夜瘆人,虎丘山上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白沧海皱眉道:“师兄,你确定消息没有错,铁剑山庄在虎丘山顶,而不是后山腰什么地方上?”   白子轩想了一下,说道:“绝不会有错,铁剑山庄怀抱远山,遥望太湖,沙乌风帆,烟云竹树,正是在虎丘山顶那全山风物最美之处。”   白沧海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发现远处挑起了一盏红灯笼,随风摇曳,似乎在山巅最高处。   白沧海惊喜道:“咦!莫非那红灯笼所在之处便是铁剑山庄?”   白子轩神色有些莫名地说道:“看那地势方向应该就是,我们先去瞧瞧。”   两人自是已经感觉到了此处的诡异,不敢展开轻功身法,老老实实步行向上走去,足足走了五千四百五十二步,摸着黑走出一条山径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堵墙,一堵很高的墙。至少白沧海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墙。   黑夜之中,这堵墙好似是人间与地狱的分界线。   小径两边风吹树动,看着更像是群鬼乱舞。   白沧海和白子轩站在小径出口,目光如电一般,向四周看去,没有漏掉过任何一处。   这时,天地陡然一暗,天上的那一弯冷月已被乌云掩盖,乌云迅速的吞噬了漫天的星光,天黑如泼墨,眼前好似变成了一个黑暗的地狱。   风吹更萧寒。   墙虽然很高,但天下哪里有上不去的墙?   白子轩和白沧海二人商议之后,决定白子轩先不进去,在外面接应,而白沧海先一人上墙去打探情况再说。   白沧海站在墙头,向墙后面看去,这是一个很深沉的庭园,虽然有几点灯光点缀在其间,看来还是一片黑暗。   上了墙头,自然就要下去。   但下面究竟会有什么,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黑暗中究竟有什么样东西在等着白沧海?   白沧海不知道,所以才让实力较弱的白子轩在外面先等待,由他先进行打探。   白沧海跳了下去。   一个人若要往止爬,就得要吃苦,要流汗。可是等他爬上去之后。就会发觉他无论吃了多少苦,无论流多少汗,都是值得的。但若要往下跳,就容易多了。   无论从哪里往下跳都很容易,而且往下坠落时那种感觉,通常都有着种罪恶愉悦之感。往往等他落下去之后,他才会后悔,因为下面很可能是个泥潭,是个陷阱,甚至是个火海。   白沧海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没有直接跳下高墙,而是先跳上了一颗比这堵足足四丈高的墙还要高的大树上,这个时候黑暗之中有轻盈的脚步传来,沧海瞬间便判断出来者是两人,且这两人都是绝顶高手。   ……   ……   楼炎明和段思岳推衍过阵法之后,前者亲自背着上官冰云带着段思岳来到了一片树林前,这等漆黑夜晚,没有星月之光,也没有灯光,寻常人几乎不能视物,但对两人来说却不算什么,虽然不能和叶尘夜视能力相比,但是也与星月之光下的夜晚没有什么区别。   可惜光是能够看见路有时候也不管用,特别是黑夜之树林口出现足足九条路的时候。 第1049章 段思岳身死   楼炎明虽然不是阵法大师,但境界达到他这种程度,对一些危险的感知却是有着莫名的敏锐性。比如,他此时便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九条路中只有一条生路,另外八条都是死路。楼炎明观察推衍了半晌,一阵犹豫之后,背着上官冰云从左手数起第七条路中走了进去,段思岳毫不犹豫的便跟了上去。二人心神和身体都处于高度警惕,随时可全力出手的状态。   二人向前走了九步,眼前又分出三条岔路,这一次楼炎明带着段思岳毫不停顿的便从最中间的林道走了进去,不过两人的步速有意放慢,行走间更加警惕,更加谨慎。   对于铁剑山庄有多大,楼炎明和段思岳心中是有数的,而不管他们前面入林之前在这庄中绕了多久,眼前尽是密布的树林,而铁剑山庄虽大,但长宽绝对不会超过五里。所以,这片树林应该不是很大,想来不会超过十数亩,可是诡异的是,以楼炎明的超凡眼力,看着阴森森的树林,渐渐感觉千篇一律,每棵树都一模一样,甚至感到微微发晕。   楼炎明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凛然,却已经警惕到了极致。因为他发现他之前的推衍可能是完全错的。也就是说他们他很可能已经在这片诡异古怪的树林中迷路。   “或许铁剑山庄之主就是想让我们在这树林中迷路。然后困死或者杀死我们。”楼炎明心中喃喃自语。   实事上楼炎明在一进入树林,发现树林的诡异之后,便在保持每一步大小一样情况下,心中默默数着步子,特别是每进入一个路口后,更是牢记这一点。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黑衣人有他左前方十多步外一闪身消失不见。   楼炎明心中一惊,身体已经化为一道轻烟追了上去,段思岳紧跟其后,可就在他二人刚刚踏在那黑衣人出现路口的瞬间,好似是触到埋在地面上的某个机括,顿时身侧两边林木微响。   楼炎明一声长啸,身体冲天而起,上拔三丈之高,段思岳同样一身大吼,身形拔高了两丈多高,只见两丈多之下,窄窄的林道间,交互射出密密麻麻数百支铁箭,楼炎明全部躲闪而开,但段思岳却还有下半身未能躲闪而开,且因为是全方位覆盖,他根本无从躲闪,只能猛的俯下身子以双拳急急挥动,带动拳风将铁箭击飞。生死存亡之际,段思岳超一流高手的实力展现的淋漓尽致,一阵铁箭乱飞,竟然无一箭射在他身上。   谁知就在这时,二人头顶上忽然撤下一片巨网来。   二人此时已经开始下落,但楼炎明依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片巨网,猛然抬头看去,只见这片网光芒闪动,似乎是以金丝铁丝织成的,虽然极轻极软,来势却极快。   眼见二人就要被这张网包住,暴喝声中,楼炎明身子已猛然下坠,巨网的落势虽急,楼炎明的下坠之势却更快,段思岳本来刚刚将那些铁箭击飞,松了口气,见此脸色大变中,同样赶紧急急下坠。   谁知就在这时这道路的两边树林之中,忽然闪电般各自激射而出两名黑夜剑客,这四人都是以人剑合一之势直直刺向楼炎明和段思岳。   楼炎明大惊之下,身法仍不乱,左腿猛挥,一脚将段思岳踢了出去,而他身子借这一踢的反作用力瞬间已倒翻而起。   但这样一来,他虽救下了段思岳,且自己避开了两名剑客全力一击,却再也躲不过那张巨网,整个人都被巨网包住,翻滚着落了下来。   而即使以楼炎明的实力,纵然用尽全力,竟然也一时之间挣扎不脱,那网丝竟一根根勒入了他的肉里。   段思岳一声怒吼,一探手拔出靴筒中的短刀,身子已乘势跃起,刀光化做一道飞虹,向那张巨网割去。   但楼炎明在网中大喝道:“快退下去……”   喝声未了,头顶上一颗巨树之上一个人影双手持剑,犹如闪电一般,射了下来。   夜色虽然看不清他模样,但此人身上散发出的剑气犀利之极,虽然还比不了那铁剑山庄之主,但楼炎明和段思岳瞬间便判断出此人已经达到了超一流剑客境界。若在正常情况下不说楼炎明,即使是段思岳也能够接下这一剑,可是在这个时候,却足以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而这个时候那四名一剑刺空的黑衣剑客疯狂的向楼炎明刺去,楼炎明即使被裹在网中,但面对这四名剑客依然还能应付一会,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头顶上的那一剑,他是很难躲过的。   段思岳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怒吼着向头顶上那名一人一剑迎了上去。   段思岳刚才先是全力击飞无数铁箭,然后拼命躲闪大网,气还没有调顺,此时不得不迎上去,所以他是仓促而为,且落了后手,又由下而上不占地利,即使是存心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拼命招式,也难以改变命运。   轰的一声,两名超一流高手一上一下的撞击,巨响声中压过了另一边处于巨网中的楼炎明与四名剑客的拼杀,巨响之后紧接着便是长剑刺入某坚硬金属之中刺耳声音,然后便是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   没错,从巨树上以人剑合一之势全力一刺的是白沧海,他蓄势已久,这一击之力甚至是他毕生最强的一击,所以段思岳即使也拼了全力,且是以他最擅长的绝技山岳拳拼命的,他手上还戴着金丝拳套,但是依然未能挡住犀利的剑气,拳套被刺入,段思岳的整个右胳膊猛的炸开,而白沧海这一击之后,也是脸色微白,被段思岳这一山岳拳打的向后飞出四五步,呼吸都有些气喘。   另一边,楼炎明目睹此景,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厉喝道:“挡住他们。”   楼炎明这话自然是给段思岳说的,所以后者不但没有因为废了一只胳膊而跌倒,更是一声大吼,便向正在拼命围攻楼炎明的四名剑客冲了上去,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毕竟是老牌超一流高手,而这四名剑客也只是寻常的一流高手,在段思岳全力施展同归于尽与他们拼命之后,瞬间便被段思岳杀死两个,但也因此段思岳腿上和腰上各被深深的刺了一剑。   楼炎明趁机一声长啸,这声长啸却是用上了佛门神功狮子吼,让另外两名剑客和刚刚缓过气来准备出手的白沧海有了刹那间的停顿,轰的一声,楼炎明终于破网而出,背着上官冰云拔地而起,直直向刚才白沧海藏身的那颗巨树上掠去。楼炎明是何等人物,他却是从刚才白沧海出现的瞬间便找到了破除此处阵法的生门,正是白沧海藏身的巨树。   而树下段思岳还在和两名剑客拼命,白沧海回过神的时候,楼炎明已经消失不见,白沧海二话不说同样拔地而起,追了上去,而在离开的瞬间,他看见段思岳疯子一般用自己另一支胳膊杀死了另外两名剑客,但是他身上又被刺了两剑,且因为刚才全力出手,炸开的那个胳膊流血如瀑,终于倒了下去,就算一时没死,也只是多活一时半会而已。   楼炎明显然是已经将段思岳当成了弃卒,背着上官冰云上了巨树之后,便看见了那堵高墙,心中狂喜,跃上了高墙,向墙外跳下。   然而,就在楼炎明处于半空中的时候,一柄漆黑色的长剑从黑夜之中无声无息的刺了出来,这柄剑出现的毫无预兆,仿佛凭空出现,且快得不可思议,刚一出现便已经来到了楼炎明身体心口之前五厘米之处,使得楼炎明根本来不及以铜钵或者佛珠去抵挡或者反击,只能拼尽全力躲开要害,楼炎明脸色大变中,一声暴喝左手死死的抓住上官冰云,同时身体向右边急闪。   生死存亡之际,半步先天高手的恐怖实力彻底爆发,于半空之中,在那瞬息刹那之间硬是躲开了心口位置。   嗤的一声,这一剑刺入了楼炎明心口右边一拳之处,楼炎明右手中铜钵猛的砸出,手持这柄漆黑之剑,整个身体都包裹在黑袍之中的铁剑山庄之主一剑用尽,被迫抽剑急退,受此重创的楼炎明趁机全力展开身法背着上官冰云向山下而去。而那黑袍客神色一动,又融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见。   下一刻,白沧海出现在墙头,看了一眼楼炎明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等白沧海离开之后,白子轩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到同样现身的铁剑山庄之主身后,神色举止对铁剑山庄之主异常尊敬。   两人看着楼炎明和白沧海一前一后离去方向,那铁剑山庄之主突然说道:“你一定是疑惑我为何不趁机将楼炎明直接杀死。”   白沧海略一犹豫说道:“孙儿的确有此疑惑。”   铁剑山庄之主说道:“赵普已经到了金陵,他手中有江南大营和大宋水师十五万大军,与宋朝赵氏隔江而治,立国称帝已成定局。” 第1050章 兄弟与天子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吴越王因为吴越王世子失踪一事,得到宋帝同意离开开封,且以赎回吴越王世子为由,将手中所有财力物力已经全部聚集到了杭州等吴越旧地。明日我便会带人护送吴越王父子秘密前往杭州,秘密联络当年吴越国钱家旧部。只要赵普在金陵立国称帝,吴越国便可趁机复国。想那赵普和宋帝忌惮彼此,且视彼此为死仇,反而不会发兵来管吴越国的事情。不过这个时候天下越乱,对吴越国复国大业便越有利,楼炎明逃走之后,以其野心逃回大理国之后,趁着大宋内乱,必然不甘寂寞,控制大理发兵来犯大宋。所以我才有意放那楼炎明逃走。”   白子轩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孙儿的师弟沧海实力不弱,万一趁着楼炎明重伤,将那楼炎明杀死……”   铁剑山庄之主怔了一下,说道:“白沧海境界实力提升的确迅速,想来定是与叶尘那妖孽有关。但想要杀死重伤的楼炎明,恐怕还不太可能。”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好了,走,进庄,跟着我去见吴越王父子,你向来深谋远虑,钱志尹那小子这几年积攒的银子不少,吴越之地钱家影响还在,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缺,但是就是身边没有多少人才。要想复国,恐怕要多依仗于你。”   白子轩低着头,恭敬称是,没有人看见他此时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更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   ……   罗耀顺看着眼前的夏京城,神色复杂,面容憔悴。父亲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也让他对大宋赵氏皇族最后的一丝忠诚彻底泯灭。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带领全家四十多口人,在祥符国安全部在大宋境内势力的帮助下,东躲西藏,躲过了无数次的灭门之祸,终于逃出了宋国。   父亲死之后,全家上下四十多口人的性命便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再加上这一个多月的生死逃亡,让他在短短一个多月内变化很大,变得更加沉稳,更加成熟,当然也想了很多的事情。说实话若非是想着给父亲报仇,他还真不想逃亡祥符国,因为这里有他曾经的兄弟挚友。可惜这位兄弟挚友已经成为一国天子,他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位昔日的兄弟。   清风楼是《夏京快报》最新评选出来夏京城十大酒楼中排第一名的酒楼,光是每个月在祥符国两大报纸的广告费便有五百两银子,有消息称清风楼的背景很深,有人曾经看见清风楼的掌柜数次从右相府侧门出入。所以坊间便有谣传说清风楼是韩家的生意。   夏京东城,是夏京城内最为繁华的商业区之一,各类商铺鳞次栉比,形成了一条条街道。清风楼就座落在从东城门直通城皇城大道与左右两条街道成十字形的交界处。可谓是夏京城内最好的地段之一。   传说中清风楼有一个独立小院,名叫明轩阁,装修布置极为豪华,光是里面家具和装修便花费了十万两银子。据说里面那喝茶的茶杯都是从大唐年间传下来的宫瓷。但这个院子的布局设计却是出自名家之手,非底蕴深厚的大族世家所不能出。这个小院主要用来聚餐谈事、喝酒品茶、赏舞听曲,当然也可以用来做其他事情。但价格之昂贵,在夏京城能够用得起的还真不多——使用一次便是千两银子,时间超过六个时辰之后,每延长一个时辰便增加五百两。   正月时节夏京城还是比较冷的,但是今天晴空万里,天不见风,且此时又是正午时分,这个时候的太阳照在身上正是最舒服的时候,所以人们纷纷从家中走出,逛街串门,大街小巷好不热闹。   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先是从皇城方向驶来,直直来到清风楼,上面下来一名身穿白袍,气质俨然,眼睛深邃好似星光大海一般的青年公子,带着一名神色冷漠的让人看了心寒的护卫和一名面白无须的伴当进了清风楼,那伴当直接拿出五千两银子,要了明轩阁,点了最好的茶和酒,要了清风楼最好的菜品。   没过多久,祥符国安全部总司使胡三光亲自带着一个人很低调的进了清风楼,来到了明轩阁。神色冷漠的护卫和面白无须的伴当都退了出去,胡三光也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但也没有离开,恭敬的门口侯着。   进了明轩阁的是罗耀顺,在里面等着的自然是当今祥符国皇帝陛下叶尘,那神色冷漠的护卫却是正二品的暗卫司总司使连继城,那面白无须的伴当则是大内总管辛石。   为了不让罗耀顺感觉别扭,也为了不让二人兄弟感情因为叶尘身份的巨大变化而出现一些让叶尘为之可惜的变故,叶尘特意煞费苦心的微服私访,在这里定下了酒菜、歌姬、曲娘,为罗耀顺接风洗尘。罗耀顺是聪明人,岂能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心中最后那点担忧和忐忑彻底放下心来,心中也对叶尘在贵为天子之后依然没有忘记与自己的兄弟之情而感动。   但是,当罗耀顺进了明轩阁,看见叶尘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又想到了很多的东西,他的家族,他的家人,他的仇恨,以及任何一个天子或者说朝廷的忌讳,还有他来到祥符国之后,不得不考虑祥符国朝中自叶尘之下各方大佬的感受和态度,等等!   所以,当叶尘站了起来,一脸笑容,略有些激动的向罗耀顺走去时,后者神色瞬间万千变化之后,直接冲着叶尘跪了下去,低下头,大声说道:“降臣罗耀顺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脚步仿佛中了定身术似的,猛的停了下来,看着罗耀顺,久久不语。惋惜、无奈、感慨、苦笑、恼怒等等种种情绪感受纷纷涌上心头,脸色变幻不定,复杂之极。   ……   ……   祥符国也没有逃脱历史规律,立国这短短两年多的时间,朝中上下便形成了以右相韩熙载、左相马文韬、监察院长李君浩、安全部长胡三光、柱国大将军杨继业为主的五大派系,而在这五大派系之下还有一些小的派系,比如工部尚书兼祥符学院院长徐铉的祥符学院派,军枢部总参谋长曾尚飞的军事学院派,户部尚书贾宪的钱庄派,装备部的喻文武器装备基地派,等等,而这其中原华夏卫府叶尘的最早的心腹旧部又散布在各个派系之中关键位置任职。总之,祥符国如今的政治派系还处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初级状态。   但是,祥符国的豪门世家已经在短短的两年多时间中渐渐形成,市井之间早有好事之人将祥符国如今的八大豪门排了出来。   第一豪门右相韩熙载所在韩家,韩家当年本来便是江南传承一百多年的大族,底蕴之深,非寻常人所能想像,虽然在三年前宋国灭南唐之后,有些缩水,但因为及时向宋国投诚,大部分资产和势力保存了下来,后来韩熙载跟着叶尘叛出宋国,来到西北立国时,在华夏卫府的帮助下,将几乎所有的资产全部转移到了西北,当然位于江南的田产、房产也全部变卖。   因为韩家拥有各行各业的很多人才,再加上有韩熙载的权势,所以两年多前来到西北之后,迅速的在祥符国境内铺开了生意,如今祥符国客栈、酒楼、青楼、赌坊、车行、印刷等等许多行业的生意,韩家都有涉猎,并且都做得很好,据胡三光暗中让人调查估计,韩家所有固定资产和产业加起来若是全部换成银子至少有三百万两银子。而韩家子弟在朝中为官的除韩熙载之外,还有数人,虽然官位不高,但都在关键岗位,所以韩家为祥符国第一豪门世家,当之无愧。   排第二的却是左相马文韬所在的马家,马家本来就是西北望族,投靠叶尘之后,除了在宋国的产业缩水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损失,在民间同样拥有不少生意,不过规模比起韩家还多有不如。但是马家在祥符国朝中当官的却要比韩家多,并且马文韬又将如日中天的昭武伯唐兴武招为女婿,更是壮大了马家威势。所以马家为祥符国第二豪门。事实上有些人甚至认为马家应该是第一豪门。   第三豪门则是柱国大将军杨继业所在的杨家,去年吐蕃攻打兰州时,当时身为白虎军团副军团长的杨继业二子杨延广,为保兰州满城百姓不被屠杀,而自裁于兰州城头,这件事情经《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大肆报道之后,已经算是家喻户晓,叶尘当时亲自书写“满门忠烈”四个大字,以金丝楠木做成横匾赐予杨家。所以,杨家是当世无愧的军方一系第一世家,在祥符国世家之中也稳排在前三位。 第1051章 四大公子与四大纨绔   这三大老牌世家豪门之后,另外六大豪门都是新型世家豪门,比如算是皇亲国戚的喻文所在喻家,胡三光的胡家、李君浩的李家、白沧海所有白家,贾宪的贾家、徐铉的徐家。   有排名就会有是非,有是非就免不了勾心斗角,即使各家当家的大佬不会,下面的子弟门人之间都会有摩擦,这种摩擦或许是因为生意利益方面有冲突,或许只是一句话引起的。   当然,有世家便有官二代的公子哥。而有公子哥这个群体,里面自然免不了出现一些不学无术,不求上进,只求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这其中已经在祥符国京都夏京一带打出名声的官二代有八个人,分别被称为四大公子和四大纨绔。   四大公子便是韩家韩熙载长孙韩子修和马文韬长孙马梦如,李君浩儿子李超、胡三光的儿子胡春宁。这四个人中马梦如、韩子修、李超都在祥符学院上学,而胡春宁则是在军事学院上学。这四个已经在各自领域彰显才能,崭露头角,在祥符国年轻一代颇有些号召力,即使是一些寻常百姓都听过这四人的名字和一些在京都内外流传的事迹。   而与四大公子相对应的则是四大纨绔,这四人分别是马家马梦石、韩家韩子珠、贾家贾文云和曾家的曾凯。马梦石和韩子珠分别是马文韬和韩熙载的孙子,而贾文云则是贾宪二子,曾凯则是曾尚飞的儿子。这四个人可谓是具备了纨绔子弟的所有特点性格,那真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不说,还不求上进。前三人在祥符学院上学,已经数次考试不合格,甚至都被强制留级,依然在初级班。而曾凯则是军事学院第一批学员中为数不多的没有通过毕业考核,被留校续读的人之一。   说起来,这四人的民声在市井百姓中比四大公子还要响亮,只因这四人每过几天便有一些争风吃醋,或者赌气斗殴的事情传出。好在祥符国法制极严,四人家中大佬也有过叮嘱,四人倒还没有出现当街调戏两家妇女或者强抢欺弱等事情出现。   和大哥韩子修与马家马梦如关系亲密,互为知己不同,韩子珠因为之前几次争风吃醋等矛盾与马梦如的弟弟马梦石势同水火。   今天马梦石无意中听到养在右相韩熙载府中的头号歌姬仙儿突然被送到了清风楼成为了头牌,在几个狐朋狗友的唆使之下,便来到了清风楼,准备拔个头筹,以彰显他才是夏京城第一纨绔。   “什么,仙儿已经被别的客人请了过去。”清风楼前厅之中,马梦石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清风楼前厅掌柜骂道:“放屁,本公子刚刚得到消息,那仙儿姑娘来你们清风楼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本公子这么快就赶了过来,你竟然说他被别的客人请了过去,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这种狗屁骗人的话,你以为能够骗得了本公子。”   “马公子,这仙儿姑娘是真的被别的客人请了过去,小人怎么敢欺骗马公子。”那前厅掌柜神色中满脸歉意,但却并不是很怕马梦石。   “莫非是韩子珠那小子跑在了我们前面。”   “不错,很有可能就是韩子珠,这仙儿听说在右相府中地位特殊,以韩子珠在右相府中的地位估计是没有资格听曲的,多半就是他跑在了马公子前面。”   马梦石身边两个狐朋狗友先后开始聒噪起来。这两人敢直韩子珠的名字,倒也不是普通人,其中一个却是胡三光的二儿子胡春铎,胡三光没有时间管教,年龄才十六岁的胡春铎便整天跟着马梦石瞎混,只不过还没有混出名声,这胡春铎眼下最大的愿望便是将四大纨绔里面的贾文云和曾凯中的一个取而代之,成为四大纨绔之一。而另外一个是马梦石的同父异母的堂弟马梦成,这小子和马梦如、马梦石没法比,他母亲是马文韬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妾,是庶出里面的庶出,之前在马家地位不显,但是最近他亲姐姐嫁给了唐兴武,这一下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马梦石故意将其拉上到处玩乐,欲拉近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祥符国新贵,已经是伯爵之位的唐兴武。   马梦石一听刚刚被他拉到阵营的胡春铎和马梦成这样一说,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神色阴沉的对那掌柜的喝道:“本公子问你,占了明轩阁,又将仙儿叫过去的是不是韩子珠,如果是,本公子认栽,谁叫那仙儿本来就是韩府的人,韩子珠比本公子早得到消息也是正常。”   那掌柜地说道:“小人不敢欺骗马公子,仙儿姑娘陪的是另外客人,今日韩公子并没有来清风楼。”   不等马梦石说话,马梦成便跳出来说道:“不是韩子珠,这夏京城中有着嗜好的还有谁能够争得过我二哥。还不让那谁将仙儿姑娘让出来。”   胡春铎多多少少有他父亲胡三光几分狡猾和眼力见,此时眼珠子一转,说道:“不是那韩子珠,那是何人?”   掌柜地说道:“小人也不认识来人。”   马梦成冷笑一声,说道:“那还不赶紧让他将仙儿姑娘让出来,难道想找死吗?”   胡春铎连忙道:“且慢,你这掌柜,我问你,那客人年龄多大,带了多少护卫仆人。”   掌柜不敢隐瞒,说道:“那客人年龄和马公子相仿,只带了一个护卫和一个伴当。后来又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最多四十来岁,一个二十出头。”   一直不说话的马梦石对胡春铎的小心稳重比较满意,此时一听那人只有一名护卫和仆从,心中已经将其放在能够招惹欺负的人之列,要知道如他们这些恶少,平时出门身边带着的护卫仆人都不少于七八人,比如今天他们三人带的护卫和仆人加起来足有三十来人。有了这样的想法,马梦石心中彻底踏实,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现在便去告诉那客人,本公子给他半炷香的时间,半炷香时间内若是还不走人,不要怪本公子今日让他血溅当场。”   那掌柜的一脸为难地说道:“马公子,这不太好吧!毕竟……”   “不好个屁,快点去,再不去,小心本公子揍得你满地找牙。”马梦成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喝骂道。   那掌柜一脸恐慌,吓的麻溜溜的跑了。马梦石冲着成马梦成点了点头,表示对后者所为的满意,马梦成越加得意起来。   那掌柜的一走出马梦石等人的视线之后,脸上的恐慌顿时荡然无存,来到了另一处小院子之中,冲着在此处正搂着两个十五六岁漂亮丫头喝酒的一位年轻公子说道:“启禀二公子,小人已经按照二公子的吩咐做了。”   那年轻公子一声狂笑,说道:“很好,马梦石,本公子这一次要让你们家老爷子打断你的两条腿,嗯!也说不定不用左相大人出手,那一位一生气直接杀了他都有可能,哈哈哈哈……”   那掌柜的听得心惊,忍不住说道:“二公子,明轩阁的那一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大掌柜竟然亲自安排,并且还将仙儿姑娘特意送来陪客,要知道那可是老爷的心头肉,寻常人是见都不让见的。”   年轻公子冷哼一声,说道:“多嘴,不该问的不要问,你只要按照本公子做的去做就行了,待会你再去煽风点火,让那马梦石一行直接带人去明轩阁去抢人。”   那掌柜的讨好的点头称是,然后屁颠屁颠的离开,又去了前厅。   “若不是刚好路过客厅,听到老爷子和大掌柜的谈话,我还真不知道陛下竟然微服私访来这清风楼。眼下只能怪马梦石倒霉。哈哈哈……”这年轻公子欣喜道,说到最后已经得意忘形的不行了。   ……   ……   明轩阁门口,一名胡三光的属下匆匆到来,距离胡三光十数步时便向其使了个眼色,胡三光便借故走到一个角落之中,那安全部的探子爬在胡三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胡三光眉眼一跳,低声骂道:“这小兔崽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你快去就说我让他立刻回家。”   那名探子略一犹豫,说道:“大人,那马家两位公子要不要拦住?”   胡三光眸中光芒闪烁,说道:“不要阻拦,既然他们找死,那便让他们来好了。另外,躲在后面挑事的那韩子珠,将他押送到右相府,告诉右相大人就说他欠我一个人情。记住不要闹出动静出来,陛下耳目如神,稍有动静,没有谁能够瞒得了陛下。”   那探子心中一跳,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这时胡三光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心中一凛,再不敢多说,恭敬称是,转身离去。   “陛下并未让我安排人警戒,就算有人冲撞了陛下,也不会怪罪我失职。而那马文韬老不死的竟然一次次的劝陛下削减我安全部的权力,哼!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借韩子珠这傻小子的手小小惩戒一下你的两个孙子。”心中一边暗忖,胡三光本想回明轩阁门口,但一想那马家两小子好像见过自己,便索性躲到了一边。 第1052章 连环借刀杀人   被又回来的清风楼前台掌柜一阵有意无意的挑拨唆使,马梦石、马梦成和胡春铎三人便愤怒无比的正准备带人去明轩阁去抢人。突然一个人匆匆来到胡春铎眼前说道:“二公子,老爷让你即刻回府。”   胡春铎愣了一下,来人他从未见过,并不是家中下人,显然是安全部父亲的属下,但他并不是很怀疑眼前这人真伪,毕竟他父亲麾下的探子太多了,他见过的才有几个,他眉头皱了皱,一看旁边马家兄弟不耐烦的神色,感觉有些丢面子便说道:“父亲不是出城办事去了吗?怎么已经回来了。本公子这会有重要事情要办,父亲让我回去什么事,能不能晚点回去。”   这名安全部的探子说道:“二公子,这恐怕不行,老爷说让你即刻回府。”   胡春铎虽然纨绔,但对胡三光却是颇为畏惧,暗骂一声,转身向马家兄弟说了一些场面话,在对方一脸鄙视的目光中,带着自己七名护卫匆匆离去。马梦石看着胡春铎的背影,说道:“如这般扫兴的家伙,以后不再带着了。”   说着话,二人带着二十来名护卫继续向明轩阁而去。   ……   ……   明轩阁中,叶尘对于此次于罗耀顺见面极为失望,眼下后者虽然依然还是陪着自己喝酒、赏舞、听曲,但是不管是这堪称夏京城最好的歌姬和舞娘,还是明轩阁中韩熙载暗中将他府中自己专用厨师派了过来所做得一道道好菜,叶尘都随着罗耀顺那一跪,感到索然无味。只是不想让和罗耀顺的那点兄弟之情彻底失去,所以才没有转身离去,为了不冷场,叶尘便顺便详细的问了一下宋国如今情况。   “如此说来,宋国如今国库亏空极大,若是今年突然出现什么天灾人祸,恐怕连救灾平息的财力都没有了。”叶尘心中叹了口气,将郁闷和遗憾压在心底,强行让自己的心思放在了解宋国底细上来。   “陛下目光如炬,宋国财政的确已经到了见底的地步,就算此次春税收上来,如今又发兵十数万陈兵江北,不管是与江南的孙美石和水师的文占辉与赵德昭开不开战,这每天所耗费的钱粮都不在少数。”罗耀顺略显恭敬地说道,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不敢与叶尘对视。他心中此时不无遗憾,但一想到家族在祥符国若想立足,自己必须要撇开与叶尘当年兄弟之情,必须要有做臣子的觉悟,否则天下间没有哪个朝廷能够容忍一个与天子称兄道弟的臣子存在。   叶尘点了点头,心想若是赵普和赵德昭打起来,或许趁机可以先将宋国秦风路和永兴军路拿下。不过,估计北方契丹那位萧太后也不会放过这一次大好机会,大理国的楼炎明恐怕也会不甘寂寞,还有这一段时间一直沉寂的圣堂大长老玉枫手中掌握的力量也不可小觑。至于那魔尊崔熙虽然难缠,反而一心只想着炼成魔功,晋升为半步先天强者,格局却是有限的很。   叶尘心中念头转动,正在思量天下大事,旁边罗耀顺虽然状似听曲看舞,但眼角余光和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叶尘身上。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隐隐有一群人来到明轩阁门口,好像要闯进来,但却被连继城一个人便拦了下来。叶尘沉耳一听,便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感觉有些好笑,也并未放在心上,可是本就有些烦闷的心情却是越来越差了。想了一下,对一直侯在旁边的辛石说道:“传旨让马文韬、韩熙载、杨继业、胡三光都过来,就说朕请他们听曲赏舞。”   辛石躬身称是,然后走了出去,明轩阁门口连继城已经将十来名马家兄弟二人的护卫打爬下,并且因为他出手极狠,这十来名护卫不是骨折便是骨裂,以这个时代医术水平,这一辈子十有八九算是成为残疾人了。剩下的十来名护卫见这人这般厉害和凶悍,还哪敢继续动手,只是站在远处色厉内荏的叫嚣喝骂。   连继城若非已经从对方话中得知那两个年轻公子哥是左相马文韬的孙子,早就将这些人全部打爬下了。正在感觉好不耐烦,辛石出来对他说道:“连大人,陛下今天很不开心。”   连继城一听,看向马家公子一行人的神色之中便有了杀机,他以为是因为这些人打扰了陛下的兴致。所以,他此时随意冲着明轩阁院子两边招了招手,说道:“将他们腿全部打断。”   在马梦石和马梦成目瞪口呆的目光之中,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钻了来四名影卫,二话不说便将他们的所有护卫和他们兄弟二人都打断了腿,惨叫声顿起,夹杂着马家兄弟的刚开始的威胁声和到最后的求饶声,辛石见此,脸色一沉,低声说道:“连大人,不要让他们吵到了陛下。”   连继城脸色也很难看,喝道:“闭嘴,你们谁敢再叫出声,便杀了谁。”   连继城的狠辣已经震慑了他们,所有人赶紧死咬住牙关哼唧着,脸色苍白,大冬天脸上疼的满是汗水,但却再也不敢惨叫出声。他们现在连自行离开此地的能力都没有了。   “另外,陛下有旨,麻烦连大人派人去请左相和右相两位大人以及柱国大将军三大人来此。”辛石说完这一句,又将声音压得极低说道:“陛下此时心情很不好。”   言毕,不等连继城回应便又转身进了明轩阁。   没过多久,当马文韬、韩熙载、杨继业一起匆匆到来之后,看见满院子自家护卫和两个孙子惨状的时候,马文韬脸色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而韩熙载脸色深沉,难以测度,杨继业一脸讶然,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马文韬。   马梦石和马梦成看见自己祖父到来,顿时犹如看见了救星,大声喊叫起来。   “祖父,救我,有贼人要杀我。”马梦成抢先喊道。   马梦石不甘落后,也喊道:“祖父,那个狗贼要杀我,孙儿的腿被这几个狗贼打断了,你快让人将这几个狗贼抓起来,将他们杀了。”   连继城自成为专门负责祥符国皇族贴身护卫的影卫司总司使之后,实际上已经成为祥符国重臣里面最特殊的一个,不管是左右二相,还是柱国大将军杨继业和安全部的胡三光,亦或是监察院长李君浩都没有他身份地位超然,平日间不管是谁见了他都不敢怠慢,甚至他一脸冷漠,爱理不理,而马文韬和韩熙载还要含笑打招呼,所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辱骂自己为狗贼了,最主要的是他本是江湖上顶级杀手出身,不说嗜杀成性,但也杀人如麻,人命在他眼中还真跟草芥没有什么区别。所以,顿时脸上涌现出杀机,说道:“带人妄图刺杀陛下,其他人送到安全部,将两个主犯杀了。”   两个影卫躬身称是,手中出现锋利匕首,便面无表情的向马梦石和马梦成走去,而马家兄弟这个时候才知道明轩阁里面竟然是皇帝陛下,直接吓傻了,身体彻底软了,大小便失禁,屎尿齐出,旁边马文韬早已脸色阴沉无比,心中也是恼怒到了极致,大声喝道:“住手!”   两个影卫没有反应,继续向马家兄弟走去,马文韬脸色一变,转身看向连继城,说道:“连大人,老夫的孙子,老夫自己动手。”   连继城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已经将匕首架在马家兄弟脖子上的两个影卫便退到了一边,马梦石和马梦成一脸绝望的看着自己的祖父竟然拿过一个影卫手中的匕首向他们走了过来。因为明轩阁里面是陛下的这个实事,让他们一时间都忘记求饶。   马文韬走得很慢,没有人愿意杀死自己的孙子,马文韬再等陛下开恩,他当然知道外面的事情瞒不了里面陛下的耳朵。旁边韩熙载脸色也很难看,因为这边事闹得越大,他孙子韩子珠作为幕后唆使者,一旦曝光后果实在不堪设想,马家两个晚辈定性成刺杀陛下,那他孙子韩子珠就相当于幕后主使,甚至是真正的凶手。他心中已经暗定决心,若马文韬真的杀了自己的两个孙子,他回去便只能让他孙子韩子珠去死了,反正他的孙子足足有十七个,死一个不成器的也不是很可惜,便若因此事连累到他和整个韩家,那后果真才是不堪设想。胡三光这个时候也已经到来,脸上面无表情,但心中则是暗忖道:“马文韬这老贼实在是太过可恶,今天便让他先死上两个孙子再说。”   杨继业则是看了一眼明轩阁,脸上有疑惑,心想这不是陛下的性格,而连继城敢杀人,恐怕也是得了陛下的默许,陛下此举或许另有深意。   这样想着,杨继业突然说道:“马相公暂且等一下。”   然后又转头对连继城说道:“连大人,老夫现在进去觐见陛下,替马家兄弟求情。” 第1053章 征战天下的开始   连继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杨继业便走进了明轩阁,暗自松了口气的韩熙载和暗恼杨继业多事的胡三光也跟着走了进去。   而长长松了口气,心中狂喜的马文韬略一犹豫,也跟了进去。   明轩阁中,四位祥符国大佬看见陛下那阴沉的脸色,无不心中一跳,暗中凛然,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陛下脸色如此难看,马文韬心想难不是刚才那两个畜生在外面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真的惹恼了陛下,他已经暗暗下决心待会要真的将这两个畜生杀了,以免祸及家族。而杨继业和韩熙载也是这般想法,并且韩熙载心中暗暗叫苦,陛下越生气,事后真相大白,韩子珠越加罪不可恕,对他韩家的牵连也越大,心中不禁想到胡三光这次的人情还真大,但这样一来一个大大的把柄便落在了胡三光的手中,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只有了解陛下和罗耀顺当年一些事情的胡三光看了一眼已经以臣子之态站在了一边罗耀顺,暗暗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也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恐怕玩的有些大了。   随着叶尘成为天子时间越长,他的威严越重,即使是这四位大佬都难以承受叶尘的雷霆之怒,谁都看得出陛下今天心情很差,差到了他们甚至从未见过的程度。   “臣教孙无方,冲撞了陛下,请陛下重罚。”马文韬扑腾一声跪了下去。在叶尘的要求下,平日间这些老臣见了他并不用行跪拜之礼,但眼下马文韬一见面便跪了下去。   “臣护驾来迟,请陛下重罚。”胡三光紧跟着也跪了下去,但嘴中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马文韬恨死了胡三光,他说的是冲撞,而胡三光直接说护驾,言下之意却是想坐实了他两个孙子是要刺杀天子的实事,这要真坐实了这件事情,那不光是死两个孙子的事情。紧接着他又想到了很多事情,比如以安全部对陛下外围的护卫,自己的两个草包孙子怎么可能带人到陛下门口才被连继城那杀才拦下,这显然是胡三光有意放那两畜生来此。想到这里,他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竭力要求陛下裁减安全部的编制,缩小安全部权力的事情,结果得罪了胡三光这个小人,才遭此报复。不过,叶尘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松了口气。   叶尘目光如电,看了一眼胡三光,后者一直低着头,明明没有与叶尘目光对视,但也不自禁的心中一跳,最后叶尘看了一眼罗耀顺,将目光定格在马文韬身上,说道:“马相公,你的两个孙子什么德行,有多大本事朕也是有所耳闻,这样的纨绔之徒又怎么可能冲撞到了朕。只是他们却打搅了朕的兴致,而朕这兴致一旦失去,便再也难以挽回,所以他们的确是犯了欺君之死罪。”   马文韬闻言,身体一震,脸色微白,强忍着自己没有开口给自己两个孙子求情,事实上不等他开口,叶尘又说道:“不过,朕将他们生死之权交给了罗爱卿,他让你两孙子去死,朕便让连继城杀了他们,他若网开一面,朕便饶他们一命。”   罗耀顺心中苦涩之中带有感动,叶尘此举显然有在祥符国朝堂给他树立地位,且是有让马文韬欠他一个天大人情的意图。但他之所以苦涩,是因为自此之后,他与叶尘之间只有君臣关系,没有了兄弟情谊。   众人齐齐看向站在一边的罗耀顺,一个个都是人精,瞬间便想明白了今天陛心情如此差的原因,心中不禁暗忖:“原来陛下将与这罗耀顺之间的兄弟情谊看得如此之重。”   马文韬看着罗耀顺正想着要如何开口,罗耀顺已经对叶尘恭敬行礼,说道:“臣请陛下赦免马梦石和马梦成。”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便饶他不死。”   罗耀顺立刻说道:“多谢陛下。”   马文韬紧跟着说道:“臣谢主隆恩。”   然后又转身对罗耀顺一礼,说道:“多谢罗大人。”   罗耀顺自不敢怠慢,赶紧回礼,口中说道:“马相公客气了,这只是陛下借下官之口降下天恩。”   “今日朕让你们来,是有一件大事和你们商量一下……”叶尘安排众人坐下,韩熙载让人重要新上了酒菜,刚才知道今天的客人竟然便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而激动的无与伦比的夏京第一舞娘和歌姬被赶了出去,叶尘开始神色肃然的给众人安排大事。   一个时辰之后,叶尘说道:“安全部全力打探宋国和辽国军情,特别是兵力调动情况。军枢部做好随时出兵宋国的准备,中书省做好粮草的提前筹备工作。”   众人躬身齐声说道:“谨遵陛下旨意。”神色之中除了肃然之外,还有隐隐的激动之色——祥符国征战天下的步伐终于开始,以祥符国如日中天的国力、军力,特别是以陛下的英明神武,军中猛将如云,军队战力无双,文臣贤德,百姓安居乐业,心向天子和朝廷。总之,种种情况之下,祥符国统一天下之势已成,一旦成功,他们这些人将是名传千秋万代的开国之臣。   ……   ……   “都二月份了,还这么冷!”韩熙载从政务殿中走出,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伸出手接了几片指头大的雪花,“早上进宫的时候,便感觉天阴得厉害,多半是要下雪,不想这会还真下了。”   “夏京府前期做了那么多工作,但是昨晚上听说夏京城这个冬天依然还有数十人冻死了。”马文韬也看了一眼天空,叹了口气接口道。   “今年的冬天与往年相比过得有些慢,天气不见转暖,河湟青州、洮州那边的情况可能会更坏。河西走廊凉、甘、肃、瓜四州都是新复之地,也不知过冬的准备有没有提前做好。夏京都这般冷,那边只会更冷。”贾宪紧了紧身上的淾衣,嘴中呵了一口热气,幽幽地说道。   柱国大将军杨继业神色肃然地说道:“老夫如今最担心的是义勇军团能否在开春之前从西州回鹘人手中夺回沙州,这件事情乃是陛下亲自下的旨,就怕黄东秋为了完成陛下的旨意,急功冒进。”   韩熙载说道:“但是沙州只要在西州回鹘人手中,我们便需要有很大的精力和兵力防范西州回鹘人。更何况河西走廊的黄金商道一日不通,河西走廊各个势力,特别是肃州回鹘人和凉州吐蕃人便不能获得利益好处,朝廷对于他们的统治便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兵力和财力。”   ……   ……   这是河西走廊纳入祥符国的第一个冬天,也是义勇军团从祥符国腹地调过去的士兵在瓜州这等寒冷之地刚刚过去的第一个春节。远离它乡的汉族士兵不想家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河西走廊的刚刚归为祥符国才刚刚半年左右,且回鹘、吐蕃等少数民族势力强大、人口众多。端木仲仁和黄东秋管理统治甘、肃、瓜这三州并不容易。除非将沙州拿下,彻底打通河西走廊黄金商路,从经济利益方面将各个部落、各个势力绑在一起,让他们从祥符国朝廷的统治模式之下尝到足够的甜头,才不会让他们生出反叛之心。   另外,据叶尘和韩熙载等人判断,光是河西走廊的黄金商道还不足以将河西走廊各个势力彻底绑在祥符国这个巨船之上,还需要另外一种更加犀利的办法——彻底改土归流,泯灭其野性和异心。彻底改土归流便离不开种地,而在河西走廊寻常种植物根本没有多少收成,这让叶尘想到了棉花。   在后世河西走廊和新疆是中国最大的棉花产地,实事验证极为适合种植棉花,而棉花的大量种植出来之后,以祥符国如今民事研究司水平,设计出最简单的纺织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便意味着棉布、棉衣的出现,稍有经济头脑之人都明白这里面的商机有多大,这大到不光是彻底改变河西走廊各族百姓的经济收入,而是直接会将祥符国的税收,乃至国力提升数倍不止。   而通过让河西走廊的吐蕃人、回鹘人种植棉花,让其获得巨大的利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时间一长谁还会想着骑着战马拿着刀枪去谋生活,几年下来,利益驱使之下,回鹘人和吐蕃人必将会变成优秀的棉农,到那个时候,河西走廊才会彻底的稳定,各族百姓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归心。   据叶尘所知,棉花的原产地是印度和阿拉伯。在原本的历史上,在棉花传入中国之前,中国只有可供充填的枕褥的木棉,没有可以织布的棉花。   宋朝以前,中国只有带丝旁的“绵”字,没有带木旁的“棉”字。“棉”字是从《宋书》起才开始出现的,并从中推断出棉花的传入当在宋末元初,关于棉花传入中国的记载是这么说的:“宋元之间始传种于中国,关陕闽广首获其利,盖此物出外夷,闽广通海舶,关陕通西域故也。” 第1054章 棉花与石碳   从此记载可以得知,棉花的传入有海陆两路。泉州的棉花是从海路传入的,并很快在南方推广开来,至于全国棉花的推广则是元末明初才是大范围推广。   所以,早在去年春天,叶尘便让安全部探子帮助农部侍郎寻找棉花种子,时近一年,一名安全部的探子在西域一名波斯商人哪里打听到了叶尘所说的棉花,并通过此人,农部买到了大量的棉花种子,还从奴隶贩子手中买来了十来名种植过棉花的棉奴。在叶尘旨意之下,农部上下,河西走廊乃至陇西洮州、河湟青州等地各级官府高度重视,准备在今年开春进行试种。   瓜州,义勇军团军部。   黄东秋推开房门,刀子一般的风雪夹杂着沙尘瞬间打在脸上,寒气临身,以黄东秋的体质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军团长,要不要再加个衣服?”紧随黄东秋的一名参谋连忙问道。   “不用。”黄东秋顶着寒风,说出的话都不是很清楚,拿出军枢部后勤部刚刚配发的军官手套有些笨拙的戴在了手上。黄东秋对于这种五指分开的手套非常喜欢,既可以驱寒,又在大多数情况下不影响抓取东西,这在寒冷的西域使用简直是太方便了,一配发便受到了义勇军团所有将士的喜欢。   如今已经是农历二月,但瓜、沙二州之地依然是天寒地冻,暴风雪不断,比夏京最冷的时候还要冷。按照叶尘年前的旨意,黄东秋要在开春之前从西州回鹘国手中夺回沙州。为了这件事情义勇军团所有人在这个冬天都在做着各种准备,从上到下针对攻打沙州和与西州回鹘人之间的野战,反复推衍各种打法,不断完善着各种情况下的战备计划,包括端木仲仁代表的文官系统粮草储备,以及攻下沙州之后官吏的选配等事宜也进行了充分的准备。   此外,安全部在西域分部司使寇明禄带领麾下探子全力打探关于西州回鹘国的一切情报信息,而在春节前黄东秋和端木仲仁根据所打探到的关于西州回鹘国的信息,制定了一份离间计划,给对西州鹘国主宰狮子王有异心的其弟弟列加东布暗中送去不少武器装备,然后安全部派刺客杀手刺杀狮子王,并栽赃给了列加东布,由次挑起了西州回鹘国的一场内乱,一番内战之后,列加东布带领一万人逃窜至南边,占据了一片草原,短时间内狮子王难以剿灭列加东布,使得沙州城的统帅杜拉买提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援兵。   黄东秋顶着暴风雪离开军团部,准备到各旅大营视察一遍。身后跟着三名参谋和亲兵营的两百名亲兵。   不管是战时,还是和平时代,他每日都要转着视察一遍各旅大营,并且是风雨无阻,自他成为军团长以来,从未有过一日不去的,最后还经常到各营连和基层官兵一起吃便饭。   此外,各旅士兵生病情况也一直是他每日要过问关注的重点,每日伤病营也是他必去之处。黄东秋是一名老军伍,非常清楚军心士气的凝聚维持与将官是否亲兵有很大的关系。眼下紧接着就要与西州回鹘国开战,天寒地冬,士兵生病人数比平时有所增加,他更要做到这一点。   军团总部之前,黄东秋先是给门口给他敬礼的哨兵回了礼,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跺了跺脚,翻身上了亲兵牵来的战马,随行参谋和亲兵也纷纷上马,黄东秋轻喝道:“出发。”   风雪之中,一行人渐渐远去。   其实河西走廊的几个城市相比内地的城池,特别是中原江南的大城要小很多,瓜州城同样如此,所以黄东秋一行没过多久,便已经出了城。按照军枢部下发的相关规定,除了瓜州城的城卫旅和黄东秋的亲兵营,义勇军团在瓜州的四个旅大营都设在城外。   例行视察过四个旅大营,看过营房在厚厚积雪之下是否有坍塌,士兵是否有冻伤,并亲自抽查了一个连的伙食之后,除了十多名家在内地的士兵冻伤之外,没有什么大的问题,黄东秋才放心。   肉食在内地,特别是中原和江南,军队最多吃的就是猪肉,最为稀罕的牛羊肉是很稀缺的。但是对于驻扎在河西走廊的义勇军团来说,最不缺的反而是牛羊肉,以及马肉和骆驼肉。除了本地产有大量牛羊肉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去年先是攻打河西走廊,后来又打马贼,再后来又打西州回鹘人,持续不断大战,战马、牛羊和骆驼都俘获了很多,其中还有很多受伤甚至战死的战马后来被弄成腌肉、腊肉、干肉等等。所以若单论伙食义勇军团可能是祥符国九大军团中最好的。   不过,还有一个让黄东秋以及端木仲仁都比较头痛的问题——因为西域植被稀少,树木远远无法内地相比,干柴成为稀缺之物,而如今在祥符国渐渐流行推广的煤炭,在河西走廊暂时还没有发现,而从内地运过来代价又太大。即使端木仲仁在入冬之前收购了大量的秸秆,但依然远远难以满足需要。   “军团长,发现了石炭矿。”刚回到城中军团总部,一名参谋便在军团后勤司司使的带领下来见黄东秋,一进门有着正旅级别,大都校军勋的后勤司司使杨博坤便一边敬礼,一边脸喜色地说道。   “在什么地方?距离瓜州有多远?是露天的还是埋在山下面的?”黄东秋闻言,不由心中大喜,猛的站起来,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杨博坤指了指旁边的那名只有都尉军衔的年轻军官,说道:“屈宁瑞,你给军团长报告一下具体情况。”   那位名叫屈宁瑞的年轻都尉是祥符学院地理系的一名学生,因为提前学完了学院开设课程,以极为优秀的成绩提前毕业,成为了祥符学院建校以来第一个毕业的学生。他毕业之后,祥符国朝廷中书省下面的工部、农部都想要他,并且只要他进入这两个部中任何一个,都可以轻易的得到一个从八品的官职,且是留在夏京中书省中枢工作,可谓是前途无量。   但是,屈宁瑞最终选择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选择参军入伍,按照叶尘的旨示,军枢部最新刚好有一个规定,祥符学院毕业学生若是参加入伍,经祥符军事学院三个月强化训练之后,可以直接授予都尉军勋,成为从九品的军官。这算起来比从八品低了两级,并且按照军枢部的规定必须要从最基层排长做起。此外,让祥符国军中上下都对其比较欣赏的是他主动审请到条件最为艰苦的义勇军团任职。   不过,屈宁瑞分到这里之后,义勇军团高层对其还是比较看重的,当了两个月的排长,便调到了军团参谋部当参谋,并让其协助一个侦察连的人负责寻找煤炭矿,显然这屈宁瑞是真才实学,并且是个能够做实事的人,来了之后一个多月便不负义勇军团上下众望所期,找到了煤炭矿。   屈宁瑞脸色黝黑,从皮肤粗糙程度便可看出是平民出身,显然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的军团长,有些紧张和激动,脸色涨红,深吸一口气,说道:“启禀军团长,属下带领侦察营侦察一连耗时一个月零十三天,在大风山中发现了石碳矿,并且是露天石碳矿,只要集中人手,便能够立刻开采。”   黄东秋欢快的长笑一声,说道:“屈宁瑞是吧!很好,你解决了我义勇军团上下的大问题,立了大功,来人传我命令,记屈宁瑞二等功一次。”   屈宁瑞激动无比,心中欣喜若狂,立正敬了一个漂亮的军礼,大声说道:“属下多谢军团长栽培。”   黄东秋对其点了点头,又说道:“将这个消息和煤炭矿所在地点告诉端木大人,另外,告诉端木大人,若是短时间内组织人手开采煤炭矿有问题,我可以派工兵营先去给我们军队去开采一些。”   进来两名参谋恭敬称是,拿着铅笔详细将黄东秋的两个命令记下之下,便敬礼离去,只是离开的时候看着屈宁瑞的眼神充满了羡慕甚至嫉妒。对于寻常将士来说,要想立二等功,若是在战场上不知道是要经历多少次鬼门关才能得到。可是这刚刚分过来不到两个月的小子,只是带人在外面跑了一个多月便轻轻松松立下此大功——他们却是不知道知识就是力量的道理。   ……   ……   杨博坤和屈宁瑞离开之后,祥符国新贵,刚刚被赐封为武勇子爵的义勇军团骑兵二旅旅长石狼风尘仆仆的带着一队骑兵从城外赶来,直接来到军团总部,下马之后,带着一个三十多岁,装束打扮和唐时有些相似的男子直接来到了黄东秋平时用来处理军务的大厅之外,石狼站在门口打过报告之后,便被门口右侧值班房中的一名参谋带了进去。 第1055章 祥符国的第一个属国   “军团长,末将不辱使命,成功将于阗国的使臣带了过来。”   “外臣李成浩拜见黄将军。”来人仔细看过黄东秋之后,便向黄东秋深深一礼。   黄东秋走了过去,亲手将他扶起,除了和安全部一起私下联系狮子王的弟弟列加东布,设下挑拨离间西州回鹘内乱之外,经叶尘指示,黄东秋与端木仲仁等人商议之后,还在战场之外定下了远交近攻之计,与西州回鹘西南方的于阖国缔结军事同盟,对西州回鹘国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于阗国在最开始立国的时候王族是尉迟氏,唐末安史之乱的时候,于阖国主竟然因为之前大唐以公主与其联姻,便不远外里带领三万大军去救援大唐。事后大唐皇室为感谢其恩义,便赐予其大唐皇姓——李姓。   这些年于阖国的日子其实过得很艰难,每年与周边领国因为各种原因交战不断,特别是因为于阖国几乎全民信仰佛教,而黑汗国则是大多信仰颇为极端的大食教派,宗教之争往往是非常疯狂且很容易滋生出灭国灭族的仇恨,所以黑汗国和西州回鹘国这些年来不断对于阖国发起进攻,于阖国实际上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按照原本的历史,再过二十多年,于阖国便被彻底灭国。   瓜州与于阖国之间本来还隔着西州回鹘国的疆土,但是经过安全部的人先头联络,然后黄东秋派出石狼这个猛将去接应,终于和于阖国取得联系,且达到了口头约定,如今于阖国直接派来了使者,算是正式与祥符国缔结军事同盟。   出乎黄东秋预料,于阖国的这位名叫李成浩的使臣竟然是于阖国的一名王子,可见对与祥符国结盟的重视。事实上,早在去年年初,祥符国初现强大的时候,于阖国便派使者到夏京,当时还面见了叶尘,并请求叶尘能够派兵支援于阖国,当时宋辽两大国对祥符国虎视眈眈,叶尘麾下兵力又不足,自然是拒绝于阖国的要求。不过叶尘也没有彻底将事情做绝,而是安排商队暗中给于阖国送去了不少优良的盔甲兵器。两国结下了香火之情的同时,也多多少少让于阖国与西州回鹘和黑汗国的战争中的情况好了一些。   “黄将军,我于阖国愿意对贵国陛下俯首称臣,只求贵国能够庇护我于阖小国。”李成浩行过礼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黄东秋眼睛不由一亮,这可是祥符国自立国之后第一个俯首称臣的别国,且这件事情的促成他是发挥了主要作用,事后论起功劳不亚于一场大战的胜利。不过这件事情不管是他,还是端木仲仁,亦或是任何一个臣子,都绝对不能代表祥符国朝廷接受李成浩的降伏投诚。有这资格的只有皇帝陛下。   心中念头转动,黄东秋说道:“贵国向我皇帝陛下称臣之事需由王子殿下亲自到夏京城去拜见陛下,本将会派人一路护送王子殿下前往夏京。眼下王子殿下不妨先说说如何与我军策应对付西州回鹘国的事情。”   李成浩一听,面露难色,说道:“不瞒黄将军,我于阖国总计八万兵力,其中五万大军陈兵在与黑汗国交接一线,防止黑汗国大举入侵,就在我来之前黑汗国刚刚派三万大军偷袭我边防军寨,数场血战才将黑汗国打退。另外三万大军,其中两万大军要守护我于阖国京都及其他各地重城要地。所以,一直以来我于阖国只有一万兵力依靠天险防范西州回鹘国,若是派兵与黄将军策应恐怕我于阖国兵力有些捉襟见肘。”   黄东秋眉头微皱,知道在西州回鹘国没有呈现覆灭之势之前,于阖国是不可能派兵主动招惹西州回鹘国的,除非他能够带领大军打上几次大的胜仗,才会激发于阖国君臣的勇气。这一点站在国力、军力比西回鹘国弱了不少的于阖国来说倒也无可厚非,黄东秋以及之前参谋部的分析推测也早有预料,并且也针对这种情况准备了预案。   “既然如此,贵国不发兵也行,但需要帮我军做一件事。”黄东秋盯着李成浩的眼睛,郑重说道。   李成浩连忙说道:“黄将军请说,只要是我国能够做到的,绝不吝啬。”   黄东秋说道:“我有五千骑兵会分批装扮成商人潜入你于阖国,在我军在沙州一线与西州回鹘国开战之后,这五千骑兵会从你于阖国杀入西州回鹘国,只是这个过程需要贵国极力配合,且提供一部分粮草。”   李成浩身体一震,略一犹豫之后,说道:“可以。”   黄东秋闻言,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旁边眼睛发亮的石狼,说道:“既然如此,石狼,你现在便去准备,我不管你是装扮成马贼,还是商人,总之,你们旅五千人要在一个月之内从于阖国突然杀入西州回鹘国南方,将其后方搅个翻天覆地。”   石狼仿佛已经看见无数的军功滚滚而来,年底正旦大朝会上将自己勇武子爵变成勇武伯。他本为顶尖马贼头领,当年在辽国与宋国、北汉、党项四个大势力之间周旋,纵横近十数而不倒,闪电突袭、抢劫、搅乱敌后正是他最为擅长的事情。更何况如今拥有祥符国配发的一身天下间最为先进优良的武器装备,那更是如虎添翼,正是应了那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话,怎么能不让他兴奋和激动。   ……   ……   半个月后,在李成浩发动于阖国控制的商人和安全部控制的商人共同努力下,石狼和他的骑兵一旅化整为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瓜州,不知所踪。而黄东秋从瓜州城卫军中抽了一个连的人马护送李成浩去了夏京。   祥符国天定三年,农历二月十五号,按照计划,西州回鹘国狮子王弟弟谋反是祥符国暗中挑拨离间的事情,在安全部的安排下很巧妙的被狮子王得知,再加上去年在黑峰山上山后的两场大败,西州回鹘人损失一万多人,向来龇睚必报,且自负自大的狮子王果然如黄东秋和端木仲仁、寇明禄等人分析预料,派了四万大军,不顾天气依然寒冷,准备增援沙州,且计划中略一修整,便主动向黑峰山义勇军团所部直扑而来。   一切都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推进,自黄东秋往下,义勇军团将士都兴奋起来,又要打仗了。叶尘在去年年底下旨给黄东秋,让其在今年开春之前夺回黑峰山和拿下沙州。但黄东秋留在夏京的眼线早已给他送来情报,知道朝廷和一些大宋的情况,特别是陛下欲征战天下的心思。   他本是宋国西北边军一名厢都指挥使,基于人类心底一些莫名的原因,如他这样从宋国投诚过来的祥符国将官,毕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跟随陛下杀入宋国,将宋国的疆土变成祥符国的一部分。所以,眼下黄东秋岂能只满足于拿下沙州这点功劳,他要在叶尘全面与宋国开战之前,打垮西州回鹘,甚至将其灭国,从而不要让西州回鹘人将他牵制在西域,好让他能够参与到征战中原、江南,甚至辽国的历史大势之中。   ……   ……   长江中游,黄州。   楼炎明看着眼前这个剑一般的青年,心中怒火冲天,但是却又无能为力。   半个月前他以牺牲段思岳为代价,且自己受了铁剑山庄之主一记重创,才带着上官冰云从铁剑山庄逃走。他一直担心铁剑山庄之主会一路追杀他,那样的话他能够逃生的可能性太小。不料,铁剑山庄之主一直没有追上来,白沧海却是阴魂不散,追着他不放。若是他没有受重伤,以他的身法,白沧海先说根本就追不上,就算追上,白沧海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如今他面对这名实力提升迅速的青年剑客,竟然只能勉强自保,却将对方难以摆脱。   两人在这半个月中大大小小厮杀已经十数次,几乎每天都至少有一次,以致于他每次稍稍好好转的伤势又复发,半个月过去,不但始终没有进展,甚至有了恶化的趋势。照这种情况下去,他的伤势很可能会越来越重,而相反白沧海在与他一次次厮杀过程中,剑道实力竟然在缓缓的增长,此消彼长之下,最多再过上半个月时间,他伤势若没有好转,他很可能就不是白沧海的对手。   “白沧海,你不要欺人太甚,若是本座没有受伤,你敢在本座面前如此撒野。”楼炎明看着从一座矮山之后缓缓走出的白沧海,脸色阴沉的喝道。   白沧海看着楼炎明,双眼亮得吓人,但脸上表情犹如他的剑一样——平静、冷硬,没有丝毫变化:“将上官冰云和水儿交出来,我便不会再缠着你。”   话音刚落,楼炎明一声冷哼,不等白沧海的剑出手,他的身形已经化成一道轻烟。   但也几乎同时,白沧海的剑光已如闪电般亮起,刹那之间便已向楼炎明的咽喉、心口、胸、腰、腿刺出了六剑。 第1056章 楼炎明陨落之迷   白沧海如今的剑招相比一两年以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却快得不可思议,这六剑刺出,肉眼所见,一柄剑竟像是化为六柄剑。   不过,楼炎明的身法同样快的不可思议,且是略微抢先展开身法,所以堪堪避过。   但是,白沧海的剑法却如长江大河之水,一泻千里,一旦出剑,便一发不可收拾。六剑刺出,又是六剑紧跟着刺出,不给楼炎明丝毫喘气的机会。只见剑光绵密,剑影纵横,竟然看不见有丝毫空隙和间隔,却正是犹如水银之泻地,无孔之不入。   楼炎明的轻功身法虽妙绝天下,但毕竟受了重伤,且身上又背着上官冰云,所以白沧海一口气刺出五十四剑的过程中,虽然一一闪过,他却有六次差点中剑,险之又险。每一次剑锋都堪堪擦身而过,楼炎明甚至已经能感觉出剑锋冷若冰霜,若是再慢上丝毫,他便非要受伤不可,而一旦受伤,伤上加伤,身法必然受到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楼炎明身法一旦展开,眼睛便从头到尾没有贬过一次,始终跟随着白沧海掌中的剑锋,不敢有丝毫松懈,脑海中念头瞬息万变,半天步先强者无形的“势”全面运转,全力感应和判断着白沧海出剑招式的变化和宝剑刺出的方向。   数息之后,当白沧海第一百二十六剑刺出的时候,楼炎明忽然轻啸一声,冲天而起,白沧海下一剑刺出时他已掠出了三丈开外。   等到白沧海第一百三十五剑刺出的时候,他已经掠上了一道山坡,脚步点地,又自山坡之上直接掠上了小山之上。   这一片属于山丘地带,地势广阔,楼炎明的身法一展开,就婉如飞鸟一般飞跃不停,自平地至山坡,自山坡至山头。而白沧海同样不慢,若有人在旁边观看,便发现两个人的脸面已经根本难以看见,只能隐见一条灰影在前面免起狐落,而一道闪亮的剑光在后面如影随形的跟着,只听得“隆隆”之声不绝,所过之处灌木树枝和一些石块碎片四处飞溅。   楼炎明受了重伤,若非得以,他是绝对不会与白沧海硬碰硬对攻的,因为这样很容易让他的伤势复发,所以才这样一昧的躲闪,在躲闪过程中寻找白沧海的破绽,意图反击。   楼炎明轻功之高,天下间恐怕只有北方太平教的张无梦能够与之相比,但白沧海如今出剑之快,天下间与其能匹敌的也不会超过三人。   两人一刺一躲,很快又从山头下来,进了一片树林之中。楼炎明此刻只觉得边上的树木仿佛都已在飞个不停。   一个人若是驰马面过林荫道,便会感觉到两旁的树本都已飞起。一根根向他迎面飞了过来。楼炎明此刻的身法快逾飞鸟,自然也难免有这种感觉,白沧海自然也是如此,所以楼炎明莫非是在期盼着白沧海出现眼花的情况?   这时,只见楼炎明自两颗松树之间窜了出去。谁知两树之后是一个悬崖,只是前面这两棵树太粗,将后面的悬崖挡住了,楼炎明之前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若在平时,楼炎明自然能够停下来,但此时他的身法实在太快,等他发现两颗巨树后面是悬崖时,人已守势不住,冲了出去。   紧跟其后的白沧海眼见楼炎明突然向下沉去,瞬间消失在他的眼前,不由瞳孔一缩,如此快的速度,楼炎明收势不住,他同样收势不住,掉了下去。   入目所见,却是让白沧海脸色大变,一是就这瞬间楼炎明竟然消失不见,二是这悬崖竟然深不见底。   一声清啸,白沧海于半空之中一个翻身,由头下脚上变成头上脚下,继续往下坠的同时,他手中宝剑猛的刺向石壁,刺耳的摩擦声中,白沧海全力一刺,宝剑深深扎入石壁之中,白沧海一只手轻盈的挂在宝剑之上,下坠之势终于止住了。   与此同时,他终于看见了楼炎明的身影,同时也听了楼炎明的怒吼声,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楼炎明在距离白沧海正下方近十丈之处一闪而逝,这一次白沧海看得很清楚,那里有一个石洞,楼炎明是瞬间钻入了石洞之中,若是事情到此为止,白沧海可以确定的是今天这个地方是楼炎明精心挑选用来摆脱他的地方,而楼炎明也基本上成功了,因为只要楼炎明守在那个洞口之处,以他白沧海现在的状态,若是不想死的话,根本是接近不了。但就在楼炎明进入那个石洞的瞬间,发生了一件让白沧海大吃一惊的事情。   白沧海听到楼炎明突然传出一声怒吼,隐隐约约是“崔熙”两个字,然后他看见背着上官冰云的楼炎明的身影又从那个石洞中跌飞了出来,直直向下坠去。让白沧海瞳孔一缩的是,楼炎明下坠过程中竟然一动不动。但却又紧紧抓着处于昏迷状态的上官冰云。   不等白沧海做出反应,紧随楼炎明之后,白沧海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那石洞中钻出,远远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犹如壁虎一般四脚同时吸在这石壁之下快速的向下爬去。   白沧海略一犹豫,另一只手便又从腿上拔出一拔短剑,内力真气涌出,插入石壁之上,然后拔出宝剑,身体向下移动半截,又再次将宝剑插入,之后又拔出短剑……   如此这般,白沧海慢慢的向悬崖下面移去。他不会崔熙那诡异的魔功可以吸住石壁,且还要警惕崔熙神出鬼没的突然出现对他偷袭。所以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法,一点点下移。   这个悬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深,只是因为下面有着很浓的雾气,视线受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所以,半炷香的功夫,白沧海向下移动了大约百丈的高度,来到了悬崖底。   悬崖底有一个深不知之少的小湖,白沧海下来之后落脚之处便在小湖边上,而距离他三丈左右的地方盘坐着一个人,白沧海一眼便认出那是楼炎明。   此时楼炎明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而本来一直在楼炎明背上的上官冰云和提前下来的崔熙竟然都不见踪影。   悬崖底雾气很大,白沧海虽然能够看清那人影是楼炎明,但是他却看不出楼炎明具体状况,是死是活。   宝剑出鞘,白沧海耳朵竖了起来,不放过任何一种细微的声音,眼睛如电光一般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心神之中更是警惕到了极致——他总感觉魔尊崔熙潜伏在这附近。   十数息之后,当白沧海走近楼炎明面前时,却是大吃一惊,他看见楼炎明的心口位置多了一个洞,里面的心脏已经不翼而飞,一代半步先天强者,曾经先后操控后蜀、南唐、大理三国,一手建立势力强大、信众百万的弥勒教和欢喜教的一代强人竟然就这样陨落了。   白沧海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这些天虽然每日追着楼炎明不放,但也是因为后者身受重伤,否则他根本不敢,也没有实力这般缠着对方。事实证明,即使楼炎明身受重伤,他依然难以将其如何。   脑海中仔细将今天追上楼炎明之后的整个过程回忆了一遍,白沧海基本可以肯定,今天他在这个悬崖附近追上楼炎明,本来就是对方有意为之,显然是楼炎明想借这悬崖将他摆脱,甚至杀死。但不想崔熙为何得知了楼炎明的安排,并且潜藏在楼炎明计划中用来藏身的石洞,并且猝不及防之下对其全力偷袭因为从悬崖下坠,力道用尽的楼炎明,且一击得手,重伤了楼炎明,并将其打下悬崖。但看此时楼炎明盘腿坐着的这个情况,楼炎明跌下悬崖之后,还没有死,而是崔熙下来之后,又杀死了楼炎明,并将其心脏挖了出来。   但上官冰云呢?是生是死,是不是被崔熙给带走了?   白沧海开始在附近寻找蛛丝马迹,突然他听到一声呻吟从小湖方向传来,他身形闪动,来到声音传出之处,发现一个妙龄女子正从湖中踉跄着往出爬,因为身上的衣服被水打湿,紧紧贴着身体,将女子曼妙无比、火辣之极的身形暴露无遗,且有着一种异样的魅力。   没错,此女正是上官冰云,在白沧海注视之下,她爬出小湖,然后跌倒在地,一动不动了。白沧海一惊之下,上前仔细查探过之后,发现上官冰云只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而昏迷了过去。   白沧海微微松了口气,没有急着立刻便带上官冰云离去,而是向四周仔细打量半晌,不见崔熙出来之后,才从楼炎明尸体上找到一根非常结实的绳子,学着楼炎明的样子将上官冰云牢牢绑在背上。   他即使明知道崔熙可以在附近,但在上官冰云爬在他背上,那两团妙物贴在他背上的瞬间,忍不住心中一荡,心跳都禁不住开始加快,竟然在瞬间便有口干舌燥之感。 第1057章 魔功大成的崔熙   白沧海一个激灵,猛咬舌尖,将心中欲念压下,顺着悬崖底部选择了一个方向,快速离去。   等白沧海消失之后,一个人影突然从那小湖上钻出,看着白沧海消失的方向,脸上有着莫名的神色,一双眸子隐隐有着紫色,显得是那样的妖异。若是祥符国皇后玉道香此刻看见此人眼睛,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双眸泛紫正是魔功大成的征兆。   没错,此人正是当代魔尊崔熙,他竟然藏在小湖中,刚才上官冰云岂不是也是从小湖中爬出,他为何放了上官冰云,任由白沧海将上官冰云带走?   ……   ……   “什么,赵普还活着,这怎么可能,你们明明告诉朕赵普已经死了。”开封,宋国皇宫御书房中,宋帝赵德昭愤怒无比的看着宋国宋卫府总司使张东。   张东扑腾一声跪下,说道:“请陛下恕罪,据臣潜伏在江南大营之中的探子冒死送出的消息称,赵普突然出现在江南大营之中,江南大营和水师指挥使以上的将官都全部被召集拜见了赵普。”   赵德昭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容瞬间扭曲,猛得一挥胳膊,将御案上的奏折、笔墨等乱七八糟东西全部推到地上,指着张东,大声吼道:“当日,你们明明告诉朕说赵普那老贼已经死了,说他已经被埋在大理寺天牢之中,后来那大理寺卿王明辉甚至还告诉朕说找到了赵普的尸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东连忙说道:“臣也是听信王大人之言,以为赵普已死,不料……难道王大人竟然欺君罔上。”   赵德昭顿时大怒,吼道:“王明辉……来人,去将王明辉给朕押进宫中,朕要亲自向他问个清楚。”   没过多久,去押送王明辉的大内侍卫又匆匆回来,向赵德昭跪下说道:“启禀陛下,王大人已经在家中上吊自尽。”   赵德昭怔了一下,说道:“什么,王明辉自杀了。”   张东趁机说道:“陛下,王明辉多半是遗漏在朝中赵普的旧党,眼下事发,所以畏罪自杀。”   赵德昭气得浑身发抖,说道:“他以为自己死了,这件事情朕便不会再追究,张东,你带着朕的旨意,将王明辉一族全部抓起来,将他们全部给朕杀了。”   张东哪敢在分明已经爆怒失去理智的赵德昭面前说不,立刻毫不犹豫地说道:“臣遵旨。”   话音一落,张东便快步匆匆而去,他隐隐听到赵德昭吼着让人将宰相李明轩、参知政事吕馀庆和枢密院使李继勋叫进宫。然后有太监追上来又对他说道:“张大人,陛下让张大人将杀人的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做,让张大人回去,等宰相大人他们进宫之后,商议军国大事。”   张东答应一声,出了宫,叫来自己属下安排人去杀王明辉一家人,然后又进了宫。没过多久李明轩、李继勋和吕馀庆也匆匆进了宫。   ……   ……   祥符国天定三年,二月十九日,宋帝赵德昭下令李继勋亲赴江北,统领京师禁军五万,州府禁军五万,厢军五万,以及从江淮各地凑的五万水师,总共二十万大军向水师统帅文占辉和江南大营统帅孙美石所部十五万大军发起进攻。   此战历时半个月时间,因为李继勋临时拼凑的水师参差不齐,先于长江之上惨败于文占辉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失去水师运兵,李继勋学着当年叶尘在的时候攻打南唐时架设的浮桥又没有成功,导致后续兵力没有跟上,战场先后失利,已经渡过大江五万人被江南叛军先后杀得杀,降得降。   至此,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宋国朝廷不但损失了近近八万人,而且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的水师损失惨重,短时间内竟然失去了再次发兵江南的实力。   消息传到开封,赵德昭爆怒,不顾李明轩和吕馀庆的劝阻,下令处死了孙美石和文占辉在江北的所有远近亲戚,只要是稍微占上一些亲戚关系的人共一千多人。   一时间宋帝暴戾之名在大宋境内,乃至整个天下渐渐传开。   ……   ……   西域,西州回鹘国主宰狮子王这些天心情很不好。准确的说是自他抢占了沙州,然后勾结甘州回鹘一些部落夺了黑峰山之后,他的麻烦便接连不断,先是黑峰山丢失,且沙州出城援兵同天惨败,损失一万多人。正在他准备发兵报复的时候,他又遭受刺杀,凶手显示是他的弟弟,然后他的弟弟竟然叛变,内战持续了一个多月,他弟弟手中掌控的部落势力被他剿灭大半,带领一万多残兵逃进了南方沙漠之中。紧接着他便得知他弟弟之所以叛变竟然是祥符国暗中派人挑拨离间的结果。爆怒的狮子王立刻便发兵四万前往沙州,然后计划中从沙州出发,进犯瓜州,准备对祥符国进行报复,顺便将河西走廊这块肥肉夺到手中。   据狮子王打探到的消息,瓜州、肃州只有祥符国义勇军团三万兵力,另外两个州城各有五千专门负责守城的军队。他派出自己麾下二十骑兵中最精锐的四万,再加上沙州城还有一万大军,由他麾下第一猛将巴图尔木亲自统帅。西州回鹘国虽然有二十万骑兵,但是七万骑兵要防守西边黑汗国,三万大军要震慑于阖国,三到五万大军镇守西州回鹘国的老巢,能够出动五万大军对付祥符国义勇军团,在寻常情况下已经是最大出动量。同样的,在狮子王看来,对付义勇军团三万人,这五万精锐大军已经足够。   同一时间,西州回鹘境内突然凭空出现一支人数五千左右的马贼,西域生活艰苦,资源有限,马贼横行,这已经是一种常态,甚至各个势力各个国家军队也经常客串一下马贼。所以,这个消息报告到狮子王的时候,他并没有重视。只是下令让就近的部落发兵围剿。   ……   ……   沙州城头,杜拉买提看着城外祥符国大军透着某种强悍的整整齐齐的大营,脸上没有任何担忧,甚至都没有凝重,有的只是仇恨,他最喜欢的儿子杜拉阿狼在年前黑阳峰战役中战死,他最勇猛的儿子杜拉铁熊带一万骑兵去救援杜拉阿狼,结果被对方那恐怖的火药武器炸成了重伤,至今都是残废,一万骑兵只回来了三千多人。所以,他如今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将祥符国义勇军团全部杀死,将那个名叫黄东秋的主将和杀死及重伤他两个儿子的主要凶手石狼千刀万剐。   就在今天,狮子王殿下刚刚派人送来消息说已经派了四万大军来援沙州,十天左右的时间便会到达,等略一休整便发兵瓜州。不料就在他今天刚刚接到消息的同时,祥符国义勇军团两万大军突然便兵临城下,而他派出一直盯着瓜州方向义勇军团的探子竟然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所以他在事先压根就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阿里木,我们在沙州城还有一万勇士,粮草也不少,而那黄东秋只带来两万人便来攻城,你说是这黄东秋自大,还是他们以为让我们吃了大亏的那火药武器真的有那么厉害?”杜拉买提转身向身边一名眸中有着睿智之色的老将问道。   阿里木笑道:“将军,沙州城内一万大军都是跟着将军征战多年的百战勇士,祥符国有那恐怖的火药武器虽然厉害,但是只有区区两万人便想攻城,的确是痴心妄想,汉人兵法中说‘攻城之战当需十倍攻之,五倍围之’,如今祥符国黄东秋只有我们两倍的兵力,便敢来攻城,的确是自大的狂妄之徒。”   杜拉买提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更何况巴图尔木将军已经带领四万狼卫军向沙州城赶来,我们只要坚持十天的时候,便是那黄东秋的死期。”   两人一席对话分析,心中对于守城信心越来越足,阿里木又说道:“将军,我们回鹘勇士都是草原戈壁上的猛士,真正擅长的是骑兵野战。再加上我们若只是一昧的守城,又有上次败于对方的影响,恐怕对我军士气不利。所以,我认为我们守城之余,可以找机会出城偷袭野战。”   “阿里木所言有理。”杜拉买提道,“阿狼在黑阳峰虽然败于黄东秋,但据我所知那黄东秋麾下的一个步兵旅差点被打残。黄东秋能够拿出手的只有两万兵力,而攻城之战攻的一方死伤最大,我们只要坚持上几天,黄东秋一方死上几千人,人数和我们相差不多,不用等巴图尔木将军带援兵到来,或许我们就可以出城将他们打败。”   两个人商讨着如何守城,如何出城偷袭,突然城下祥符国军营之中传来一阵只冲云霄的号角声,紧接着没过多久,他们便看到一队有着四百百名的祥符骑兵冲出城门,在距离沙州城五百步距离之处竖起一根足足有七八丈高的木棍,三两下挖了一个坑,将这木根埋在了那里,而那木棍顶头高高的悬挂着一个以腌制秘法保存颇为完整的人头。 第1058章 头颅之战   此时,正是正午时风,且天气晴朗,能见度很好,站在沙州城头上西州回鹘人距离五百步将这人头看得一清二楚。这人头不是别人,正是年前黑阳峰一战,死在义勇军团之手的杜拉阿狼。   沙州城头之上,杜拉买提瞬间脸色涨红,双眸充血,一脸狰狞之色,两手死死的抠着城墙,看着城外祥符国军营充满滔天仇恨和杀机。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在年前便战死,距离此时已经数月时间,但是如今看着儿子的头颅挂在这里,身首异处,心中的愤怒和伤痛依然难以控制。   但也只持续了十数息时间,杜拉买提便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等再睁开时,眼睛中的泪水已经消失,神色也恢复了平静,说道:“阿狼战死在沙场,誓死不降,是我的骄傲,也是我们西州回鹘所有人的骄傲。我是他父亲,我不会让他白白死的,我会让这些祥符国人给他陪葬。”   说到这里,他突然喝道:“来人,让哈里克带领我的亲兵去将我儿的头颅抢回来。”   没过多久,沙州城西城门的吊桥徐徐落下,一队一千五百人的西州回鹘骑兵轰然声中疾驰出城,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外祥符国义勇军团大营之中也突然有骑兵出营,显然黄东秋早有准备,将杜拉阿狼的头颅挂出来,便是为了刺激杜拉买提派兵出城野战,以消耗对方兵力,打击对方士气。   双方距离杜拉阿狼的头颅所在相差不多,杜拉买提派出的一千五百骑兵是西州回鹘国中精锐中的精锐,骑术极为高明,但这一千五百义勇军团骑兵的骑术竟然也不比对方弱多少。   这却是因为这场事关双方士气的沙州城下首战,黄东秋是势在必胜,筹谋已久,派出的这一千五百人却是黄东秋亲卫营倾巢而出。要知道他亲卫营是从全军团挑选而出,不论战力、骑术、射箭等等各方面都是各旅中佼佼者,并且积累的战功斩首在十人以上,才可以入选。可谓是义勇军团中最精锐的一个营。由亲卫营营长朱振西和副营长席宗林统领。   朱振西原本是一名江湖独行巨盗,前年与契丹银州一战中,祥符国朝廷发全国民间悬赏令,朱振西以一已之力杀死契丹兵两百多人,进入善人榜的前三十,后来与石狼、钟三行、常破刀一起参加祥符军事学院第一批培训学习,以优秀的成绩毕业,分到义勇军团成为了一名都尉副连长。去年一年,先是参加西征河西走廊,后又跟着石狼打马贼,再后来与西州回鹘两场大战都有参加,立下了赫赫战功,由副连长先后晋升为连长、副营长、营长,一年之内荣升三级,虽然与唐兴武、石狼、钟三河、常破刀这四个祥符国新贵还不能相比,但也是义勇军团的一名未来之星,有名的猛将。   和石狼一样,朱振西渴望军功,渴望升官,渴望封爵。去年正旦大朝会,朱振西差了一点便就能封男爵,遗憾可惜了好几个月。如今首战归他,且还是被选为军团长亲卫营营长的第一次出战,怎能不让他兴奋和激动。   装备部最新研制配发的新式铜号吹出的泛音响彻沙州城外,朱振西带着他的营,一千五百人每排五十人,阵列上竖起的长枪和战刀在阳光下银光闪耀。   各军团长的亲卫营编制是五个连,比普通营多一个连,作战中也是以骑兵连为作战单元,每个骑兵连分成三列,前两排穿加厚板甲使用一丈四尺长枪,第三排使用加厚加宽的单手腰刀,每个人都身穿防御中等,重量较轻的钢板甲,同排骑兵互相间只间隔三尺,连队之间间隔两步,前后排相距七步。   旗手举着营旗始终跟在营长朱振西身边,在五个短音接一个长音的冲锋号声中,一千五百骑兵同时策动马匹开始加速,朱振西需要准确的判断距离,保证在冲锋的最高速与敌交锋。目前与敌方间隔四百步左右,他们要保持慢步到两百步左右,两百步距离的冲锋是他们最熟练的科目,难度只在于在速度渐渐加快的情况下如何保持密集阵型。在平时严格训练下,以及丰富的作战经验之下,这一千五百名骑兵已经能发动最远三百步距离的接近和冲锋。   平缓的速度带起杂乱的马蹄声,双方接近到三百步,朱振西的军旗再次前倾,号手吹出第二声前进号,朱振西轻轻夹马腹,战马轻轻跃动,开始慢跑。骑兵指挥不同步兵,可以站在后方指挥,但骑兵却要冲锋在前,要带着一边冲锋,一边指挥。   首战两支骑兵都是双方精锐中的精锐,即使放在整个天下,也是除了如祥符国特种大队和天卫军团,以及辽国宫卫军等少数军队之外的精锐,从冲锋开始,到百步之后的开弓搭箭、快弩发射,嗡嗡啉啉的破空之声便连绵不断,使得双方高空之上的天空都在瞬间一暗。   战马全力冲锋之中射箭本来就难,还要射得准那便是非精锐骑兵所不能掌握的战技,自古以来这项战技马上民族都要比汉人军队更为熟练,事实上单论这一项即使是朱振西带领的亲兵营也比不过眼下的对手,但是他们手中拿着四连发快弩,且是祥符国最新配发改进之后的连发快弩,上箭和发射的速度更是提升了不少,相比之下百步之内西州回鹘一方只射出了两轮,每个人射出了两箭,但是朱振西带的一千五百人却是射了两轮八箭,且弩的准性本来就比弓的要好。此外,祥符国一方身上盔甲都是钢板甲,头盔都是低眉护面头盔,防御能力远超对方。所以,这次冲锋之前的对射,西州回鹘人死了一百多人,而祥符国一方只死了十几人。   城头之上,杜拉买提看着自己麾下最勇武的战士翻身落马,脸上肌肉不由自主的抖动,咬住牙关,暗恨不已、心疼不已的同时,也是被祥符国精良厉害的武器装备吓了一跳,心中禁不住涌现出一阵寒意。原来他只认为祥符国只是拥有传说中的火药武器比较厉害,现在看来他是大错特错,对方的弓、弩、盔、甲无不要比自己精良太多。他禁不住对自己能够守住沙州城的信心开始动摇,谁知道对方是否还有他从未见过的恐怖武器装备。他甚至都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一时冲动,派人出城野战,去抢他的儿子头颅。但话说回来,在刚才那种情况之下,虽然下令出城抢他儿子的头颅是一时的冲动,可是那也不只是他儿子的头颅问题。要知道他儿子向来是自己麾下大军中第一勇士,若是任由杜拉阿狼的头颅就这样悬挂在城外,对他麾下一万将士的士气是极大的打击。杜拉买提是一名沙场老将,虽然没有读过汉人的兵书,但是却也知道军队若是没有了士气,或者士气低落,十成的实力或许也五成都不存。   实事上,因为对自己盔甲防御力的自信,朱振西对那些远远飞来的轻箭毫不理会,一边跑动一边左右观察着自己这一方的阵列,满目皆是涌动的马头,位于队列前排的他有效的控制着队伍,阵列没有因为这些箭矢的骚扰有任何的混乱,阵列依然平稳。他一声令下,突然一千五百人兵分两路,另有七百五十人由亲卫营副营长带领的绕行向西州回鹘骑兵的侧后方,显然朱振西打着全歼敌人的打算。   缓坡上的马蹄不再是杂乱的声响,密集的蹄声慢慢汇成隆隆的声音,在朱振西耳中如同仙乐。   双方相距很快只有一百步,因为对进的原因,朱振西当做只有五十余步,平整的阵列如同一道移动的马墙。   西州回鹘出城的骑兵将领哈里克眼见还未短兵相遇,自己便折损了一百多人,不由双眸赤红,而且他在瞬间便判断出对方盔甲的精良远非他们身上寻常铁甲可比。要知道他们这一千五百人能够人人铁甲还是因为是杜拉买提亲兵队的缘故,寻常西州回鹘骑兵大半都是皮甲,能够有铁甲的堪堪只有三分之一。单是这一项差距便直接极大的影响了双方战力的对比。   眼下双方出动人数大体相同,都是一千五百左右的骑兵,可是一想到等一下必然是一场血战、苦战,哈里克也是果断之人,当机力断,一声呼哨,一千五百兵马同样分为两波,各自迎向向他们冲杀而来的义勇军团骑兵。而他自己竟然率领五十来名亲兵直直冲向战场最中间悬挂着他们少将军头颅的长木棍。   他已经跟着杜拉买提多年,深知其心中此时的想法,知道即使是自己带出来的这一千五百精锐骑兵全部战死在这里,也必须要将少将军的头颅带回去,否则人死了,头颅没有带回去,那对城头观看这一幕的将士的士气是毁灭性的打击。 第1059章 完胜   战马疾驰如风,双方不断拉近距离,收弓收弩,祥符国一方骑手都是手持铁枪,且戴着后勤部新配发手套,如今虽然已经快要开春,江南甚至已经有花开苗出,但是沙州城依然寒冷如冬,这种天气之下手中捏着武器,手都冻木了,必然会影响灵活性。但祥符国一方有了手套,那多多少少必然是不一样的。   西州回鹘一方大多数是一种长马刀,也有用狼牙棒和刀棍的,同样阵列严整的在开始慢跑,但严整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寻常骑兵来说,相比如今祥符国骑兵阵列严整和整齐度便要差了不少,他们的骑兵间隔更宽,兵力不是平均分布,左中右阵后各有一个驻队,开始慢跑后便稍稍显出了散乱。   朱振西和另外的副营长席宗林热血上涌,几乎同时大吼一声:“三速!”   又一声前进号,旗手将营长旗转圈后前倾,下面连长大声发令,三角旗枪再次前倾。亲卫营两队骑兵听到号音,同时打马加速,隆隆的马蹄声如同天边由远而近的奔雷。   对进之下,双方距离转眼只剩下最后百步,只需要短短数息时间。   “杀!”   祥符国大军骑兵按军例集体一声大喊,第一排竖立的长枪齐齐放平,紧接着是第二排的长枪。西州回鹘骑兵同样放平长枪、举起大刀,双方都开始了冲锋。   后方义勇军团的指挥台上,黄东秋拿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的看着战场,他望远镜框子里面全是奔腾的马股,马蹄带起的泥土草屑四处飞扬,奔腾产生的震动连大军后方指挥架上都能感觉到。   对面沙州城头上杜拉买提张大着嘴,眼睛一瞬不瞬的睁着,屏住呼吸等待碰撞的一刻,刚才远程攻击他们吃了亏,在他看来是对方武器装备太过优良的原因,他相信自己麾下儿郎马战近身厮杀绝对比对方要厉害,他期待着自己一方的最终的胜利。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杜拉买提脸色越来越难看。   密集的阵形让双方都无路可退,也没有丝毫躲避的空间,杀人和被杀只在马身交错的一瞬间,这时的个人战技和骑术已经毫无作用,战士的勇气在骑兵战中得到最大的体现。   急速的奔跑下,祥符国一方的阵列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曲线,但短短的距离还不足以影响阵型的完整。   相距五十步,马速升到最快,双方以每秒二十米左右的速度接近,朱振西满脸涨红,双眼圆睁握紧手中带黑色三角标旗的指挥枪,枪头对准对面的西州回鹘的一名骑兵,这名骑兵满脸凶悍,手持大刀领头跑在最前,看起来不是寻常士兵,是一名小头目,但此人此时也终于有些慌乱,因为他要面对至少两支长枪的攻击。   西州回鹘骑兵前排仍有人在试图射箭,一拨骑弓射出的轻箭嗖嗖飞来,一百多名祥符国骑兵被击中,因为良好的盔甲防御,所以只有两人跌落马下,短短距离转眼即逝。   “杀!”祥符国骑兵阵同时爆发出嘶声力竭的最后一声吼叫。   轰!   两股马匹的洪流迎面对撞,无数折断的枪杆和刀刃的断片飞舞,折断声和人马碰撞连绵不绝,枪刃与铠甲摩擦的声音让人牙根发酸,避让不及的马匹互相撞得骨头碎裂,一些马匹被撞得飞起,一些则带着骑手倒地,在地上拼命翻滚。   最后时刻,朱振西的坐骑也不听话的往左稍微偏开,不过却没有让他的长枪偏离太多,他始终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那名敌兵,降低自己身形,在双方轰鸣的蹄声中交错而过。   下一刻,他感觉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虎口一麻,枪身瞬间从手中飞脱,那名敌兵带着一声惨叫,身影仰天朝后翻去,接着便在眼前一闪而过,淹没在骑兵海浪之中。朱振西从背后抽出了自己承受兵器——特制斩马刀。   祥符国大军骑兵的密集阵形占据了优势,前排一百多名西州回鹘骑兵在第一轮交锋中被击落七十多人,剩下的人则穿过祥符国骑兵前排阵线,还不等他们喘一口气,祥符国一方第二排骑兵墙挺着密集的骑兵扑面而来,锋利的枪尖在马匹的加速下如同死神之枪。这批西州回鹘骑兵大多兵刃折断,或是不及收回,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而对面密集和平直的阵列让他们也没有往侧面避开的空间。   又一轮人仰马翻的对决,西州回鹘骑兵再次损失惨重,待第二列祥符国大军骑兵穿过后,西州回鹘骑兵的阵形一片大乱,碰撞发生的地方堆满死伤的人马肢体,两轮间隔也不过是眨眼之间,西州回鹘后续的骑兵仍然没有机会和时间去调整自己的方向,正在纷纷减速,第三轮的祥符国骑兵却不是铁枪,而是换成了马刀,又猛冲上来。   他们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整齐阵形,手执着厚背马刀呼啸而来,借着对冲马力,不需用力挥舞,只要在错身而过时握紧刀柄轻轻一挥,就能带起飞舞的肢体和一蓬蓬血雨。即便前面是成堆的西州回鹘兵,他们也只能一头撞上去,一百多名西州回鹘军骑兵被强大的惯性掀得高高飞起,又砸入后面的西州回鹘兵之中。   西州回鹘兵阵形相对厚实,对这些集中的地方,祥符国骑兵在密集队形中无法回避,只能硬生生冲上去,即便击杀了前排的敌军,自身也要遭受对方后排攻击,或者便是与同样不能躲开的对方骑兵撞到一起。后排西州回鹘兵挥舞兵器要攻击身边冲过的祥符国骑兵,但祥符国骑兵并不减速,径自往前继续奔驰,转眼便错身而过。阵型厚实处的西州回鹘骑兵则被冲撞弄得阵型大乱,地上翻滚的人马阻挡了他们的路线,他们不得不降低马速,这使得他们在交战中几乎没有发挥作用。   三轮攻击如同疾风暴雨,狂暴的将西州回鹘军阵线打得千疮百孔,留下一地尸骸和伤员,剩余的祥符国骑兵队列丝毫不停,如同突然涌起的狂潮转瞬又远去,他们继续往前方前进,百步后慢慢减速再次开始列阵。   这三轮过后,两队的西州回鹘骑兵已经各自损失了近半之多。阵线支离破碎,所有人都处于慌乱之中,完全失去了指挥,但打击还没有结束,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四连发快弩的急射。   第四轮骑兵立即又跟上来,他们吹着竹哨,以排为战斗单元的呼啸而过,专门攻击被割据成五十人以下的小股西州回鹘国骑兵,他们每人都有快弩,同样也不与西州回鹘兵缠斗,奔跑中发射完就快速撤离,这么短的距离和密集程度覆盖下发射快弩,战绩非常好,西州回鹘军骑兵落马惨叫不断。   开始退往两侧的祥符国游骑受到鼓舞,又凑上来骚扰,他们分成小群时聚时散,以快弩和骑弓攻击西州回鹘军骑兵,战场上箭矢破空声连连响起,更显混乱。   方才对撞的地方尸骸遍地,双方受伤的士兵和马匹都在拼命挣扎嘶叫,碰撞集中的地方双方堆叠在一起,一些摔落的双方骑兵回过神来,抽出匕首或捡拾起附近跌落的武器互相恶斗起来,连一些负伤的人也互相扭打。   ……   ……   这是西州回鹘骑兵第一次正面对祥符国骑兵对冲,年前石狼与杜拉铁熊那场骑兵大战,因为事先埋下的数百埋地雷,根本就不算冲锋,而是单方面的屠杀,西州回鹘一方从上到下一直以来都认为若是给他们公平的与祥符国骑兵大战,后者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然而,眼下在正面对冲中,面对这样一支从未见过的骑兵和骑兵战法,带着五十人冲向中间杜拉阿郎头颅的西州回鹘国有名的猛将哈里克莫名的感到胆寒,特别是这种打法中蕴含的这种几乎是以命换命的骑兵打法,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他却不知道这是长期训练骑兵队列和纪律要求下的令行禁止,然后在大势所趋之下,即使有骑兵怕死,也只能往前冲,否则稍有迟疑,没有被敌人杀死,反而被自己一方后面的骑兵撞死。   后方沙州城头杜拉买提面如土色,他们最为依仗和自信的骑兵野战竟然在同等数量正面冲锋中惨败于敌手。不用转头去看,杜拉买提便知道他麾下的将士士气定然衰落了不少。而眼下唯有最后将自己儿子头颅抢回来,才能够挽回一些士气,否则今天派人出去野战就是一次大错特错。   杜拉买提知道这个道理,哈里克同样明白,所以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恐,两眼只盯着那根木棍,纵马上前,手中长刀连斩,那木棍一截截地矮了下来,伸手取过杜拉阿狼的头颅,寒进早已准备好的皮袋之中,哈里克打马而回。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分向左右的两支骑兵已被祥符国击杀超过一半,若非带出来的都是悍不畏死的勇猛精锐,此时说不定都已经溃败。 第1060章 破城与陷阱   此时,已经有一支祥符国骑兵向哈里克他们冲了过来,哈里克也是一员悍将,大吼一声,长刀施展开来,舞得风车一般,连接劈倒向他冲来数名祥符国骑兵,居然让摆脱了这支骑兵的纠缠围堵。   朱振西立即注意到了这员悍将,一拉马头,从一侧绕了过来,不声不响,手中特制斩马长刀劈向哈里克。   当当当连声响起,双方交错的瞬间,两人手中刀已是碰击数次,哈里克虎口发麻,手中长刀几欲脱手而去,心中大骇,所幸两人双马交错,已是擦身而过,鼓起余勇,哈里克硬生生地挤出一条通道,就要向着城门狂奔。   连接劈倒几名沙州骑兵,朱振西调转马头,眼见哈里克纵马逃去,不由大怒,身体猛的站起,在马上纵身一跃,身法展开,身体瞬间如弩箭一般以人刀合一之势向哈里克劈了过去。   哈里克听得身后破空异响,突然取弓,猛的转身,连珠箭响,直直向半空中的朱振西射去,三箭首尾相接,又快又准。   朱振西一惊,于半空中一声大喝,手中战刀于半空中由劈改成横面,电光火石间刚好挡住了这三箭,但是他本来向前势不可挡的身体也控制不住落了下去,此时他的战马也追了上来,他重新落在马上,但是这一耽误,那哈里克却已是去得远了,不由大怒,指着哈里克的背影破口大骂。   主将逃离战场,剩余的西州回鹘骑兵士气顿时消散大半,纷纷纵马而逃,朱振西未能看住杜拉阿狼的头颅,又未能杀了对方主将,心中握着怒火,带着麾下亲卫营的人马仗着马快,快弩的犀利,一一追上去,在城头杜拉买提等西州回鹘将士的注视之下,全部斩杀。   但是就这样,朱振西依然很是郁闷,因为他不但没能看住杜拉阿狼的脑袋,连对方的主将在与他单打独斗中竟然逃走了,要知道他本身可是一名一流武道高手,由此看来西州回鹘有名的武将勇士,马上厮杀也不可轻视。   朱振西垂头丧气地回到营中,自向黄东秋请罪!   黄东秋笑道:“同等兵力正面交战,几乎全歼敌军,敌主将狼狈而逃,我军死伤不过百多人,朱营长何罪之有?至于那逃走的敌将既然进了沙州城,那便是进了我们笼子的鸟,迟早也会被我们杀死。而杜拉阿狼的脑袋被西州回鹘人拿了也就拿了,杜拉买提以为凭此可以激发他们士兵的士气,但那也要看是在什么情况之下,我们若是能够将他们打得一直处于下风,他们看见心目中的昔日的勇士头颅只会让他们越加对畏惧我们。”   ……   ……   哈里克单骑逃回沙州城中,拿下皮袋,递给了杜拉买提。   杜拉买提将儿子的头颅抱在怀中,始终没有拿出来看一眼,也未掉一滴眼泪,心中只想将黄东秋和义勇军团的所有人杀了,给自己儿子报仇,吩咐人找城中工匠给儿子雕一副身子,好身下葬之后,他便又上了城头,开始指挥城防之事。   待杜拉买提上到城头,沙州城的攻防战正式展开。   杜拉买提与阿里木,以及所有的西州回鹘士兵显然和他们低估义勇军团骑兵战力一样,远远低估了义勇军团攻城的能力水平。特别是那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攻城器械,攻城车,巢车,猛冲车,巨型的投石车、巨型弩枪等等,让沙城城头西州回鹘人看得眼花缭乱,心惊胆颤。   火药包、弩枪、箭雨、爆炸、火光、鲜血、残尸构成了接下来两日沙州城的主旋律,深怀丧子之痛的杜拉买提虽然在野战之中是员猛将,但是却是第一次组织守城,他们甚至连各城头之间联络指挥的手段都没有,更别说精通守城,还好用来守城的滚木、油锅、箭矢等物还算准备充分。杜拉买提奔走在各个城墙之上,拼尽全力的组织守城,两天下来嗓子喊的嘶哑,但城头的形势越来越差,特别是祥符国火药包集中一个地方发射,那块城墙已经摇摇欲坠,他下令强行聚集了城中百姓来修,可是一时间连材料都无处寻找,后来听了阿里木的意见,拆了城中房子修城墙,可是这种事情不是专业人士去做,修出来的城墙可想而知。   实事上,这两天之中,祥符国的士兵从未靠近城墙五十步之内,全靠远程攻击消耗城头守军兵力,轰击着城墙。显然黄东秋根本不愿意让自己的士兵损耗在攻城之战中。   让杜拉买提气得恨不得要吐血的是,他们城头远程攻击根本打不着城外义勇军团,而城外义勇军团各种远程攻击又不断对他们造成死伤,可他们又不可能退下城墙,撤回城内去。所以,沙州城上,伤痕累累不说,多处地方已被砸毁砸塌,城墙四周,鲜血凝固,一片片的紫黑色让人触目心惊。   第三日,二十架巨型投石机发射火药包集中继续向两天前选择的那块城墙进行轰炸,中午时分,那块宽足足六七丈的城墙终于倒塌。   “这些西州回鹘人还真不会守城啊!本想着至少需要七天时间才能破城,不料不到三天时间便城破了。传令,远程攻击全力压制,两个骑兵旅开始向缺口发起冲锋。步兵随后跟上。”黄东秋站在指挥高台之上,收回望远镜,有些感慨的下达了全面攻城的命令。   令旗挥动,战鼓声中,义勇军团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对沙州城发起了冲锋。   “将军,城墙破了,我们的人手根本挡不住,趁着主力犹在,我们从东城门撤军,与巴图尔木将军汇合之后,再杀回来!”   第一日城下双方人数对等的骑兵野战几乎全军覆没,然后接连三天远程挨打,特别是火药包爆炸的那种震慑和杀伤威力,早已几乎将西州回鹘人的士气和战意消磨一空,杜拉买提也没有被仇恨蒙蔽,果断下令撤走。   东城很快失守,祥符国士兵不断攻城进中,与此同时,西城门匆地打开,杜拉买提带着八千多大军冲出城门。   义勇军团兵力有限,本来就做不到四面围城,西边更不是重点。只是安排了一个营的步兵在西城外警戒,眼见出城的敌军足足有八千多人,且全部是骑兵,营长立刻下令结结阵严防死守。   义勇军团军队不主动拦截,杜拉买提自然不会蠢的对方没有挡住所有去路的时候主动去发起进攻,而是带领大军绕开这个营,从另外一边逃窜而去。   这位营长看着杜拉买提带人离开,微微一笑,说道:“来人,向军团长报告,就说敌人已经上钩。另外燃起狼烟,给副军团长报信。”   一队准备多时的传令兵迅速纵马向东边的黄东秋主力所在而去。   黄东秋自去年入冬以来,便带人开始研究作战计划,整整一个冬天作一份计划,不光是将沙州境内,乃至西州回鹘地形路线研究清清楚楚,而且制定了一份极为详细的连环计。   驻守在沙州城西边的这个营难道真的只是警戒?自然不是,他们的作用是有意无意的将其他几个路口挡住,让开某一个路口,迫使杜拉买提只能带领军队按照黄东秋计划好的路线逃走,并且到达黄东秋给他们设计好的第二个战场——沙坡沟。   义勇军团编制六旅三营——三个骑兵旅,三个步兵旅,一个工兵营、一个侦察营、一个亲卫营,总计三万两千人左右,平时两个旅一万人驻守在肃州,其他四个旅和三个直属营都驻守在瓜州,因为在年前祥符国各州、县先后组建了城卫旅或者城卫营,不用再顾及瓜州和沙州城防问题,所以这一次黄东秋是倾巢而动,沙州城下是两个骑兵旅和两个步兵旅外加一个侦察营、一个亲卫营和工兵营的两个抛石机连。另外一个步兵旅和一个骑兵旅,及工兵营的另外两个新成立的连队,总计一万余人却已经提前悄悄的在沙坡沟,由副军团长耶律寒夜带领设好了陷阱。   圈套已经设好,就等着鱼儿上钩了。如今祥符国上下军事战略思想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最大程度的消灭敌人,所以将杜拉买提逼出沙州城,避免义勇军团攻城战中无谓的死伤,本就是黄东秋计划中的第一环。   黄东秋有信心用一万人布下陷阱,且妄图阻拦甚至消灭杜拉买提八千多精骑,除了对自己兵马战力的自信之外,另外一个依仗却是最新配发至各个军团的两种新式武器——百发弩战车和钢弦弓。   以前连弩已经出现,但最多就如祥符国四发快弩,已经是已知的极限,眼下能够一次性射出百支弩箭的恐怖武器刚刚装备,按照军枢部的要求并且组建了百发弩连,然后进行了一定的训练,如今黄东秋也有检验这个东西到底威力如何的打算。另外钢弦弓比寻常硬弓射得更远,特别是抛射威力极大,用好了同样是一大杀器。 第1061章 恐怖的百发弩   按照叶尘的要求,武器装备研究司设计了战车,提升了这种笨重的百发弩机动性之后,进行了一定武器效能试验,最终才定装,然后耗费重金,给每个军团生产打造了一百架百发弩战车,并要求各军团组建了百发弩连。   耶律寒夜和耶律鹿本是辽国皇族,拥有王爵之位,但是带领一万大军和十数万百姓投诚祥符国之后,因为没有立下什么军功,虽然贵为副军团长,但一直没有任何爵位,这对两人来说是极为痛苦的事情。这并不是说这二人能力不行,而是叶尘有意无意的将两人晾了一年多,将二人心中一些心思彻底打消,才放开了对二人的打压。   眼下这一次是耶律寒夜第一次独立统兵执行重要任务,也是他立下大功的第一次大好机会,他非常重视和珍惜,亲自指挥百发弩连战士小心的将百发弩战车安置好,惹来其他将士无限好奇,这样奇怪的武器之前大家从未见过。   远处,狼烟忽地燃起,浓黑的狼烟直冲云宵,耶律寒夜一个机灵,下令人马各就各位,做好准备。   一个步兵旅整齐的步兵长枪战阵已经布好,密密麻麻犹如刺猬一般的枪林竖起,刚好将沙坡沟路全部挡住。另外一个骑兵旅已经藏在两边,其他布置也一一准备好。每个将士神色之中都充满自信、激动和昂扬的战意。耶律寒夜看在眼中,心中感慨不已的同时,极为满意。   杜拉买提担心黄东秋派骑兵追上来,放开马力,一路向着西边他们的援军所来的方向疾驰而去,而这个方向最短的路线必过沙坡沟。因为是仓惶出逃,所以连前哨都来不及派出。结果直到进入沟中,距离耶律寒夜身边五千人的步兵方阵五百步,转过一个矮山时才突然发现。   杜拉买提、阿里木、哈里克等人吃了一惊,哈里克因为是神箭手,所以眼力极好,仔细一看之后,说道:“将军全是步兵,五千人左右。看装束是祥符国的军队。”   “此时调转出沟,再绕行必然会被黄东秋带领骑兵缠上。”阿里木脸色沉重地说道。   “黄东秋在这里放了五千步兵就想挡住我们的去路,哼!全力发起冲锋,冲跨这五千步兵,然后离开与巴图尔木将军汇合,再回来报仇。”杜拉买提大声下令。   拿起望远镜看到视野中突然出现的西州回鹘人的骑兵,耶律寒夜仿佛看见了一份很大的军功和一个爵位送到了自己眼前,眼睛中满是骇人的贪婪之色,喝道:“党旅长,后面靠你的了。”   义勇军团步兵二旅旅长党富羽点点头,说道:“副军团长放心,这些西州回鹘人一个都别想着逃走。听我号令,举弓,上弦!”前两排长枪手之后,后面数排全部手握新配发的钢弦弓,此时听到号令,拉开了长弓,利箭上弦。   “准备!”一片吱呀声响,刚刚配发的钢弦弓因为齿轮的改装,拉弦非常轻松,以前一名弓手放得十余箭便要筋酸手软,但手执钢弦弓,却可以将这个数目翻上几倍。   “五轮仰角抛射!”党富羽大声下令。令旗舞动,如雨长箭以四十五度射向天空,飞至高点后,雨点般地落下来。   向他们发起冲锋的西州回鹘骑兵群顿时人仰马翻,没有配备铁甲的士兵根本挡不住抛射的箭支俯冲而下,由重力势能带来的冲力,中箭之后翻身落马,旋即被后面涌来的骑兵踩面肉泥。   “冲锋,冲锋!冲到他们面前,他们只有挨宰的份!”杜拉买提丝毫不理会损失,在他看来只要冲进对方步兵群,对方这恐怖的远程攻击自然失去了应有的威力。   党富羽的步兵一旅五千步兵始终面不改色,好似向他们冲来的不是八千多骑兵,而是一群来送死的肥羊。   杜拉买提亲自带领并冲锋在前,这八千多西州回鹘精骑已经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很快便距离一百步,步兵一旅营、连长尖厉的哨声中,第两排雪亮的矛尖如林般向前探出,后面的人扔下钢弦弓,换上了快弩,又发射了一轮四连发快弩,西州回鹘人有又数百人跌下马。   五十步时,党富羽突然高呼:“百发弩,准备!”   号令声中,排成十排的五千步兵突然蹲下,将后面百发弩连操控的一百架百发弩战车暴露在了杜拉买提眼中。   “射击!”   百发弩连的连长一声令下,操作士兵用力扳动把手机关,一百架连弩机同时发射。这一瞬间,耶律寒夜和党富羽,以及五千步兵的视线甚至都箭雨所阻隔,连绵不断的箭雨遮天蔽日,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义勇军团将士一瞬间目瞪口呆,甚至都忘记了将手中四连发快弩发射,这一幕恐怖之中带有异样美感的场景让他们在这一瞬间失神了,一个个愣愣的看着那密密麻麻,如雨点般落下的铁箭。   百发快弩里面安装有强力弹簧,再加上是破甲铁箭,五十步的距离上平射,所产生的杀伤之力是极为恐怖的,如同割麦子一般,冲在最前面的西州回鹘骑兵一排排的倒了下去,但是这箭雨似乎永无止境。   但实事上,每个百发快弩只发射了一次,一次之后,党富羽便大声吼道:“你们狗日的还不站起来,以手中快弩射杀。”   五千蹲下的步兵迅速站了起来,前面两排手持长枪,后面的八排都用快弩每个人又射出了一轮四发弩箭。   杜拉买提没有死,因为他身边的亲兵在关键时刻将他牢牢的围了起来,但是此时护着他的两百骑兵全部倒了下去,然后他便看见自己身边二十步之外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准确的说是西州回鹘骑兵冲阵前四排除了他杜拉买提之外,其他连人带马全部倒了下去,就这一击三千多名西州回鹘骑兵便当场死去。   “为什么祥符国会有这么多恐怖的武器。”这是杜拉买提死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然后他身上便在瞬间扎了足足数十只弩箭,那是十多名义勇军团步兵以手中快弩同时向他发起了射击。   当又一轮连发快弩射完后,密集冲锋的西州回鹘骑兵八千多人只剩下一半左右,而且一个个失魂落魄,停了下来,放佛见了鬼一般,脸色惨白一片,刚才那一幕将他们吓坏了,即使他们是百战精兵,但是目睹身前四千多同伴在瞬间便死去,那种视觉和心理的震撼,对他们实在是在强烈了。   耶律寒夜此时大声下令:“步兵密集阵形前行突击,发信号命令左右两翼骑兵出击!”   党富羽一声令下,步兵一旅瞬间变阵,整个步兵方阵瞬间裂开成五十个以百人为单位的步兵长枪小阵,保持队形,以慢跑速度向西州回鹘骑兵杀去。而与此同时,战场的两边,随着耶律寒夜身边传令兵吹起号角,准备多时的两边各两千五百骑兵冲了出来,烟尘四起,冲进了反应过来,才匆匆忙忙准备或逃命,或拼命,因为杜拉买提和哈里克、哈里木等冲锋在前的将领全部战死,而失去领导指挥各自为战的西州回鹘骑兵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剩下的三千多西州回鹘骑兵除了极少部分被一名头领带着逃走之外,其他人全部被杀。   两百多残兵在一个名叫萨比尔的小头领带着一路西逃,马儿已跑得口吐白沫,后面一直有队义勇军团骑兵整整追了一天,就是死追着不放,突然眼前出现一大队骑兵。   “萨比尔头领,快看前面!”一名士兵先是吓了一跳,仔细看过之后,顿时大喜。指着前方突然出现的骑兵喊道:“是巴图尔木大人,是巴图尔木大人,我们有救了!”这两百多残兵瞬间出现劫后余生的感觉,难以自制的大叫起来。   巴图尔木从未想过杜拉买提一万人不但守不住沙州城,而且会失败,甚至败的是如此之惨,一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只逃回了两百来名吓破胆的残兵,杜拉买提甚至都被万箭射死。   “巴图尔木大人,你一定要给杜拉将军报仇啊!他和兄弟们死得好惨啊!”萨比尔跪在巴图尔木身前,放身大哭,刚才他们吓破了胆,但此时看到巴图尔木带来的四万狼卫军,他心中又生出报仇的想法。狼卫军是西州回鹘最精锐的军队,他相信义勇军团虽然厉害,但是在人数占优的狼卫军面前一定会被杀得落花流水。   追着这两百多残军的一队义勇军团骑兵也远远发现了巴图尔木的狼卫军,军旗招展,追兵们停下脚步,毫不犹豫的转身向沙州方向返回。   巴图尔木看了一眼萨比尔,寒声说道:“你要是再哭,我便让人一刀从你嘴里插进去。”   萨比尔这才想起眼前这个人是西州回鹘国有着大魔王称号的凶人,那可真是嗜杀成性,凡是被他攻打过的部落、城池大多都被灭族屠城。所以萨比尔立刻便止住了哭声。 第1062章 狼卫军   巴图尔木这才沉稳地说道:“现在你告诉我你们失败的整个过程,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事后我若是知道你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便砍了你的手脚。”   萨比尔一个哆嗦,仔细回忆自义勇军团出现在沙州城下,至他们惨败逃走的整个过程,开始事无巨细的说了起来。   巴图尔木大军的行踪一直在安全部探子的掌控之中,当巴图尔木出现在两百多里外时,义勇军团三万多人已经全部都退回沙州,并且按照之前定下的作战计划,开始修建倒塌的城墙和各种防御工事的准备。   巴图尔木是西州回鹘国军中第一人,有勇有谋,嗜杀、残暴、擅长野战之中狼群战术。这些情报信息早在年前便已经放在了黄东秋的桌头。所以,针对巴图尔木及其麾下狼卫军的作战计划也早已做好,且自接到其向沙州赶来的消息之后,这个计划已经开始启动。   ……   ……   铁皮火炉中燃烧的是石炭,有专门的铁皮制作的出烟筒,并不担心煤气中毒。所以帐蓬里面虽然不是温暖如春日,但是却也是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黄东秋坐在火炉边上,义勇军团营以上军官除了值班或者有任务的几人之外,全部在这个帅帐之中。   “工兵营长,你们准备怎么样了。”黄东秋最先问道。   “军团长放心,一切就绪,只等那巴图尔木带人来闯。”   “马厩里面保暖要做好。”黄东秋又转头问后勤司司使杨博坤。   “启禀军团长,马厩设在避风之处,且其中也生了炉子,准备了干草,不会有冻伤的战马。”   “石炭、柴禾你们各旅各营还够不够?”   “石碳够用了,但是用来生火的柴禾还是有些少。”   “不急,等将那巴图尔木第一波打败之后,再安排时间搜集干柴。在这之前你们要省着用,实在不行,将马粪晒干攒着也能凑合着用。”   “是!”   “现在这铁炉子比较多,你们防火事宜一定要做好,切不要因小失大。”   “军团长放心,我们都严格遵守军枢部后勤部下发的火炉使用规定,绝不会出现失火之事。”   关于巴图尔木的狼卫军来了怎么打的作战计划众人早已推衍了无数次,熟的不能再熟了,现在议事只是黄东秋将一些战场之外可能会影响战争胜负的事情一一过问一遍。这些事情中有些事情看起来很小,甚至感觉不重要,但是众人都是老行伍,自黄东秋往下没有丝毫不耐,因为他们知道战场上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决定成败,更何况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只有战前准备得越充分,战时越轻松,越少死伤。   最开始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有参谋提出对付巴图尔木的狼卫军的时候大军只要守在沙州城中,等着巴图尔木来攻城,自会让后者头破血流,这个提议其实也对,但黄东秋有着更深层次的考虑,所以选择让大军驻扎在城外。   河西走廊拿下才刚刚半年多一些,汉人之心已定,但是五十多万的甘州回鹘人却人心未定,特别是因为他们与西州回鹘人之间的关系,在这个时候面对巴图尔木若是稍有退意,甚至表现的势均力敌,都有可能让甘州回鹘一些部落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从而后患无穷。所以,黄东秋在与西州回鹘大军对战过程中,必须要强势,而且要占于绝对上风才行。只有这样,当他将整个义勇军团都带了出来的情况下,国内的那五十多万甘州回鹘人才不会闹出乱子。   但是,黄东秋绝没有轻视巴图尔木和狼卫军的想法,之前年前和此次两次先后将杜拉买提两万人消灭,主要是因为对方根本不了解祥符国拥有的各种恐怖杀伤利器,以及特有的战术打法,且自己一方有安全部全方位提供的情报占了优势,再加上每一次行动之前,都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周密的计划。所以才能一战而胜。而如今,巴图尔木必然已经通过那两百多残兵了解到一些情况,再想利用火药包、地雷、钢弦弓、连发快弩、百发快弩等强大杀器决定战场胜负的难度就会极大的增加。   一一询问和叮嘱了需要注意和准备的一些重要事情,又将今天的任务安排之后,各个旅长、营长们一一走出帅帐,上马回归各营。   黄东秋在身边一名参谋的服侍下喝了一杯热奶茶,穿上羊皮大衣出了帐蓬。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白之色。如今已经过了三月,在中原和江南已经是春暖花开之时,但在西域却依然比开封最冷的时候还要冷。就在昨天刚刚下了一场大雪,除了天上阴沉沉的天空,地面之上再找不出其他大片的颜色。只是这种银白没有文人才子口中银装素裹的娇娆,只有无限寒冷的萧杀之意。   身后就是沙州城,有着之前归义军的营房,但是黄东秋下令搭设了一顶顶的帐蓬分布在沙州城四周,依城墙修建了各旅和中军大营。沿着城墙将整个沙州城大体围在了其中。且在大营往外又挖掘了壕沟,然后用壕沟里面挖出来的土,筑起了第二道防线一道矮墙。当然,还有其他的工事和手段,一起构成了一个集防御与进攻一体的攻防体系。   黄东秋的中军就设在沙州城的西面,直面巴图尔木来的方向。   还好这些工事都是在昨天这场大雪之前弄完了,否则地面封冻,即使义勇军团军中有很多铁镐铁锨,那干起这些事情也是极为费力的。当然,这种费力很快就要出现在巴图尔木带领的四万狼卫军身上。   黄东秋在亲卫营的护卫下,例行性的纵马沿着沙州城四周绕着看了一圈,侦察营营长便带着几名亲兵纵马飞奔而来,距离黄东秋十多步时下马,跑步,敬礼,大声说道:“启禀军团长,侦骑回报。巴图尔木的狼卫军前锋已经出现在西边一百二十多里的红柳林!”   黄东秋不由眼睛一亮,说道:“前锋多少人马。”   “三千,都是一人两马的精锐,且全部都身着铁甲。”侦察营长说道。   黄东秋点了点头,看向西方,喃喃自语道:“巴图尔木!还有你的狼卫军,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传令各旅、营,敌军前锋已经出现,敌军主力不日便会到来。”黄东秋示意让侦察营长自行离开,对身边一名参谋吩咐道。   那名参谋答应一声,便带领几名通信士兵纵马离去。另一名参谋问道:“军团长,要不要召集各旅长前来议事?”   “不用,让各旅营知道这个消息就行了。”不说前锋,即使巴图尔木的主力到来,黄东秋都认为没有必要再召开作战会议了。   “敌军前锋距离我们大约一百二十多里,减去侦骑回来报信的时间,以这种天气行军,巴图尔木约莫一天半的时间便能够来到我们视野之中。不过,西州回鹘人的探马今天晚上估计便会出现在附近。再去一个人给侦察营说,我不希望我们营地虚实被西州回鹘人探得,让侦察营长派出侦骑去对付西州回鹘人的斥候探马。”   一名传令兵领命答应一声,快速离去。   这是巴图尔木从西州回鹘都城高昌出兵的第十一天,从前锋的距离来看,巴图尔木的狼卫军主力距离沙州城至少还要两到三天的时间。   巴图尔木全部是骑兵,但行军如此之慢,黄东秋颇为意外的同时,也是冷笑不已。在这种天气之下,在寻常情况下,对寻常骑兵来说,这样的速度已经不算慢了。但巴图尔木是想攻打义勇军团,只要是真正吃过祥符国军团亏的军队都会知道,和祥符国军队打,是越快越好,否则给后者过多的准备时间,那将会是一场噩梦。   此外,那西州回鹘狮子王竟然如黄东秋等人所想的那样在冬季还没有彻底结束,寒冷依旧的时候便发兵,这又不是非常紧急的情况,实是没有必要。但是一旦已经起兵,自然要快,兵法有云“兵贵神速”这不是随便说的,因为你一旦发兵,对手便很容易侦察到,然后根据你发兵具体情况进行各种准备,你行军速度越慢,对手准备的时间便越长,甚至针对你的兵力、行军路线设下陷阱也是常有之事。   所以,按照义勇军团参谋部和黄东秋共同的推算,本以为巴图尔木带领狼卫军会在十天左右便从高昌到达沙州,但眼下看来对方至少要用十二天才能到达。   当时巴图尔木从高昌一出发,安全部的探子便以海东青将消息发出,海东青用了一天的时间飞了三分之一的路将消息送到安全部一个秘密据点,后面又用快马昼夜不停四天时间将消息送到瓜州。   接到消息的黄东秋立刻发兵,用了一天时间便到达沙州,又用了三天时间拿下沙州,开始准备防御工事。这要算下来,给黄东秋足足有五天的时间准备。 第1063章 终于来了   有工兵营的存在,再加上征集沙州精壮,修建各种工事的速度却远比寻常军队要快得多。当然,黄东秋自不会忘记在沙州城附近进行坚壁清野,让远道而来的巴图尔木在附近三百里之内寻找不到半点粮草、干柴等用于果腹和御寒之物。   等到义勇军团做完了计划中的一切准备,又充分的休整了两天半的时间,巴图尔木带领四万狼卫军和两百多残军终于到来。   这样战力很是不弱,但战略、战术水平很差的对手,黄东秋其实是非常喜欢的。准备了一个大冬天的战略计划继第一场拿下沙州和剿灭杜拉买提所部之后,第二场终于开始了。   翌日,上午时分。   侦察营最外围派出的一个个侦骑班终于遇到了敌军的斥候小队,互相之间开始凶狠的进行厮杀。回来的侦骑开始带着代表军功的敌军斥候头颅回来,但也有一些侦骑兵是变成一具尸体被战友带了回来,或者连尸体也未能带回。   黄东秋了解过带回来的头颅和损失的侦骑之后,发现双方死伤相差不多。要知道侦察营每一个侦骑兵都是从全军团挑选出的最强悍的老兵,自西征河西走廊以来,不管是与任何敌人进行这种斥候遭遇战始终处于绝对的上风,有些时候甚至将敌斥候全部击杀。   所以,如眼下这样势均力敌的情况是第一次出现,由此也可以看出巴图尔木带领的狼卫军果然不愧是西州回鹘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以祥符国侦骑所拥有的钢弦弓、连发快弩、钢板甲等精品豪华装备,与他们厮杀都只是平风秋色,可想而知真实单兵实力狼卫军或许还要在义勇军团之上。但是,一场战争的胜利,单兵战力自然是一个重要因素,除此之外,军队团体战阵的运用和战术战略的布局同样很重要。   ……   ……   天定三年,三月十九日,晨光之中,沙州城西边还未融化的雪原之上,出现一片黑色洪流,向着沙州城如洪水一般涌了过来。   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在这一刻就连西域冬天几乎永不停息寒风呼啸的声音都被战马铁蹄踏地的声音所覆盖。   高足有五丈的指挥台上,黄东秋双眼亮如灿星,大声下号令:“开营,迎击!”   随着他的命令,旁边传令兵的鼓声和号角声响起的同时,令旗也开始挥动,各旅、营相继接到命令,按照之前演练多日的程序迅速动了起来。   年前因为发现石碳矿而立下二等功的低级参谋屈宁瑞,站在沙洲城西边中军右侧的望楼上,看着眼前数里之外漫山遍野的骑兵,充斥了他的眼帘。   如洪流、如乌云覆盖了他视野之中的能看见的整个雪原。   虽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在祥符学院学生中以勇敢而闻名的屈宁瑞此时不由自主的感到双腿有些发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数日前攻打沙州城,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但实事上他只是充当了看客,从来没有上场进行过任何的厮杀。   数日前将沙州城攻下之后,黄东秋特意交待让其去搬运尸体。当时主要是在城内,等他到达战场的时候,那些西州回鹘战士的尸体上衣服都被沙州城老百姓给扒光,乱七八糟的扔在各处,鲜血染红了很大一块地面,在当时屈宁瑞看来简直是触目惊心之极。   当时屈宁瑞强忍着恐惧,带着一群士兵将所有尸体抬到架子车上,拉运到了城外一个大坑里面,这个过程他整整持续了一天的时间,从最开始的恐惧、恶心、呕吐,到最后的麻木,当所有的尸体被他带领士兵们用铁锹全部埋进大坑之后,他对战场、战场的恐惧也好像随之被埋进了地下。   尸体也就这样,厮杀也就那样。当时他想着战争也就这样而已。   但此时看见对面铺天盖地的数万骑兵,犹如洪荒猛兽一般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心中还是禁不住紧张害怕起来。他想起前几天一名书生出身的高级参谋给他讲过:“不经历两场大的战争,且是两场完胜的大战,你心中的怯意便很难彻底消除。”当时屈宁瑞嘴上不说,但心中还颇不以为然,想着以自己的勇敢只要经历一次便会不再害怕。然而,实事上并非如此。   就在这时,号角声、战鼓声突然响起,屈宁瑞一个激灵,深深呼出一口气,紧张的心情突然渐渐平静下来。他是一名战情参谋,今天他要对战场整个形势随时进行判断,然后随时将异常情况向参谋长甚至军团长直接禀报。想起自己的职责,屈宁瑞拿起望远镜,一边想着自己在祥符军事学院三个多月所学,一边开始认真仔细的观察起来。   当号角声和鼓声的响起之后,下一刻从沙洲城内到四面各旅、营大营,突然之间就犹如一锅水由平静变成沸腾起来。   一些正在营帐里面休息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从帐蓬中冲了出来,在各自营、连长或者班排长的吆喝下,迅速集合,然后带着自己的武器,以最快的速度到了自己应该出现的位置上。   沙州城西边中军的营寨大门开着,就这样直面远道而来凶猛的敌人,义勇军团所有人脸上都充满了必胜的自信。   骑兵二旅和三旅一万铁骑首先从大营中冲出,向左右两边散开,在中军两翼位置上呈冲锋队形。然后步兵一旅和二旅共一万人慢跑出了大营,在最中间布下一个个步兵方阵。一个个以营为单个的步兵方阵之间则是一架架巨型弩枪。西边中军直面巴图尔木的是这两万人,另外还一万人位于沙州城南、北三边。   这个过程之中,没有任何人声,甚至连军官的指挥口令都听不到,有的只是人和马跑动的声音,以及将士身上的甲胄随着跑动发出的轻响,与指挥台上的鼓声相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让义勇军团将士们听了之后,必胜的信心更足,因为这些声音代表着一个个永不会弃同伴而去的战友。   义勇军团这一边,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卒,全都是一身的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所有人看过去,都只能看见他们的一双战意滔天、充满杀意的眼睛,甚至就连他们握着武器装备的双手都戴着手套。   在步兵方阵之后是足足一百具巨型投石车,旁边除了火药包之外,还有这些天囤积的一块块顽石。   从号角声响起,到所有人出营列阵,做好战斗准备,整个过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   ……   东边的第一束晨光突然出现,地面上白雪反射着阳光,整个天地之间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黄东秋站在指挥高台之上,手中拿着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这些来势汹汹的来犯之敌。   相比黄东秋指挥高台和望远镜,对面的巴图尔木只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暂时只是凭着一双肉眼和探马打探到的一些消息判断义勇军团的情况。不过,随着义勇军团作战形态摆出,特别是如此迅速和严整,让巴图尔木也是神色越来越凝重,一道道军令传下,他的骑兵冲锋阵形也进行了一定的改变,一队队的骑兵横向排开,身上有盔甲的只有三分之一左右,而且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另外三分之二都穿着皮甲,人人马上都带着弓箭。   两次大战,再加上安全部探子打探到的消息,巴图尔木的狼卫军团极为擅长骑射,每次大战都先以骑射骚扰敌军,待敌军战阵稍露破绽,便发起冲锋,将对手冲垮。   针对这样的打法,义勇军团上下早已筹划了各种克制预案,若是巴图尔木没有其他过人的手段,今天这场大战的结局或许已经注定。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没有黄东秋等人之前预料的那么简单。   首先黄东秋发现对面也有人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向这边观察。自从玻璃问世之后,望远镜的成本便百倍的下降,如今祥符国连长以上军官和侦察班长,安全部的探子等都配发一个望远镜,泄露出去几个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今在辽国、宋国的一些贵族和将领以高价通过一些渠道买到一些望远镜的事情偶有发生。西州回鹘国有一两个望远镜并不算什么,可能是某个商人从祥符国一路卖过来的,也有可能是这几天双方斥候厮杀过程中,对方从义勇军团侦骑兵手中所缴获。   不过,到了现在,黄东秋也不怕对方能够看见什么,该准备的已经准备,不该让西州回鹘人看到的东西也已经藏了起来。   西州回鹘人同样是用号声调动部队,与祥符国明显不一样的号角声中,狼卫军的骑兵动了起来。   不过却不是向着正前方攻来,而是左右分开,以包抄之势面向义勇军团在西边中军的两万人,同时也留了兵力防范义勇军团在沙州城南北两方的人马。 第1064章 十数息万人死   不过,以狼卫军团四万骑兵的兵力,采取分兵包围的同时,并不会影响对义勇军团军阵的攻击力度。   两万的骑兵在雪原上疾驰,踩着残雪污泥,向着沙州城南北两侧而去。两万骑兵之后,后面的两万骑兵便暴露出来,并且一左一右泾渭分明,左边清一色皮甲,右边竟然全部是统一样式的铁甲,虽然与祥符国的钢板甲没法比,但是这装备分明已经不比辽国差了。   兵力在四万到四万五千人之间,其中铁甲一万左右。这是黄东秋结合之前安全部打探到的情报消息和刚才以望远镜仔细观察,所得出的最终结论。   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让西州回鹘军队在沙州城附近安营扎寨,建立营地。   黄东秋手中的望远镜始终没有放下,从刚才对方的反应可以看出,巴图尔木名不虚传,是一名擅长军阵的大将,至少是很擅长骑兵军阵。这与祥符国九大军团的军团长这个级别的将领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冲锋并没有立刻便开始,巴图尔木先是让人赶出数百只羊,让两名骑兵以弓箭赶着在与沙州城之间雪原上奔跑了两圈。黄东秋微微一笑,知道巴图尔木是担心地下埋有地雷,黄东秋也没有阻拦,任由对方以羊群试探,不管怎么说这些羊事后迟早也会变成士兵们的加餐。   如今身着皮甲的狼卫军团负责两翼,身着铁甲的一万狼卫则是直面义勇军团的中军,而且已经做好了率先冲锋的架势。   指挥高台之上,黄东秋同样举起了手,旁边鼓手、旗手、号手都目不转睛的看向他。   然而不等黄东秋下令,狼卫军这边身着铁甲,甚至马头之上都有护甲的骑兵并没有之前预料的那样率先发起冲锋,而是在先前移动到两翼的两万轻骑兵先发起了冲锋。并且他们不是冲向位于沙州城南边和北边的义勇军团所在,而是冲向西边义勇军团中军所在。与此同时正对着义勇军团中军,身着铁甲的一万狼卫军也缓缓往前推进。   这个时候,两边各一万的轻骑射狼卫骑兵已经飞速的向义勇军团中军冲了过来,距离不断的缩短,当还有两百步的时候,中间一万重甲狼卫军则还有四百步。数息间,两侧轻骑兵已经剩下一百五十步。   黄东秋乃至义勇军团上下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那缓缓向他们推进,还没有彻底发起冲锋的一万重甲狼卫军身上,至于两侧的各一万轻骑竟然没有放在心上。   两侧轻骑狼卫犹如两股可以摧毁一切的滚滚的洪流海啸,向东秋中军两侧直直的冲了过来,此时已经距离一百步。   狼卫军如浪如潮,直冲而来,此时只要三四个呼吸便可以冲到,就能冲到了义勇军团中军两侧。   然而,就在下一刻,洪流仿佛遇上了堤坝,不断碰撞的声音有多大,都难以冲破,且浪花被撞得粉碎。   满脸杀机,嘴中怪叫,手中提着长弓的两万狼卫轻骑兵,正要进行他们最擅长的骑射之时,突然眼前好似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出现了,刚刚将速度提升到最快的狼卫轻骑兵最前排的士兵,战马毫无预兆的栽倒在地,上面的骑兵便受惯性之力飞了出去,砸在了前方冰冷的雪原之上。后面的数排骑兵因为速度太快躲避不及也撞倒了一大片,两侧两万轻骑兵就这样突然被挡了下来。   战马和伤兵惨叫和哀鸣声成了此时战场的主音,两边加起来足足有一千多狼卫轻骑兵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摔倒,马腿折断,骑兵摔成重伤残废甚至当场吐血死去。   几乎就在两万狼卫轻骑被挡住的瞬间,义勇军团抛石机开始发射,两边各十个火药包落在了狼卫轻骑兵最密集之处,连绵的爆炸声中,顿时一片人仰马翻,火药包之后,面向两侧的各二十架巨型弩枪突然发射,惨叫声四起,每个弩枪连人带马都串了四五人以上,与此同时中军的所有步兵和骑兵每个人手中突然拿起了钢弦弓,以极快的速度箭矢上弦,身体突然转向,呈四十五度向两侧已经陷入混乱的狼卫轻骑开始了抛射。足足两万支箭同时上空,遮天蔽日,惨叫声连绵不断。   从两万狼卫轻骑的前排骑兵战马腿折断,骑兵突然摔出去,到此时还不到十息时间,两万狼卫轻骑兵甚至都还没有重新调整好队形,火药包、弩枪、钢弦弓抛射三连恐怖的袭击便来了。因为突然被挡停下,队形非常密集,所以义勇军团这三轮攻击之后,两万轻骑兵狼卫直接有近半落下马来,剩下的一半这时才反应过来,有用手中长弓骑射反击的,也有吆喝着撤退的。   又是十数息之后,两万轻骑狼卫狼狈的逃回近万人,其他一万余轻骑兵狼卫变成了尸体。巴图尔木等所有狼卫军团将士一下子被打蒙了,他们从没有想过这场战争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损失一万余人,要知道他们总共四万余人,这一下子便损失了四分之一的兵力。   巴图尔木不知道的是,刚才那十数息的过程,义勇军团却是已经演练了无数次,所以才能够衔接如此紧密,配合得如此严密,甚至为了不错过最好战机,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指挥员下口令,一切按照之前设计好此类情况下作战预案应对步奏实施便可。否则只要他们反应稍微迟钝,两万轻骑狼卫反应过来,开始游动骑射,拉开彼此距离,杀伤绝对会少上四五倍不止。   还没有死,依然在雪地上嚎叫滚动,或者爬动的数百名轻骑狼卫在又一轮小范围的钢弦弓抛射之后,都被射成了刺猬,然后战场上再没有了任何能够动的活物。义勇军团没有初胜的欢呼,对面狼卫军也没有咒骂怪叫,全场一时间竟然陷入了奇异的沉默。只有那满地的尸体和狼卫军绝大部分将士眼中的畏惧告诉人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巴图尔木双眼通红,阴沉无比的脸色,以及黄东秋轻松的微笑也体现出了此时两军的状态。   “他们没有埋地雷,但是却在雪下面挖了很多的陷马坑。”巴图尔木瞬间便想清楚了打断他们两万轻骑兵冲锋,以致于后面损失惨重的关键原因。   “羊群的确可以试探是否有地雷,但却检查不出陷马坑的。”黄东秋看似脸上轻描淡写,但神色之中的欣喜却怎么都难以掩饰。   有经验的骑兵其实很不喜欢在不熟悉的地形上于雪路中或者黑夜之中高速疾驰。因为骑兵和战马都看不见路上有什么,比如积雪下面是否有坑或者凸起的硬石都足以将高速疾驰的战马腿折断。   按照黄东秋带领义勇军团参谋部的设计,除了四面大营的前面刻意留下的几条通道之外,在这四五天中,其他地方百步之内义勇军团士兵已经挖了足足十数万个极为标准,样式统一,刚好比马蹄大一点点的陷马坑,密密麻麻的如同蜂窝。   让黄东秋略感可惜的是狼卫军那一万身穿铁甲的精锐中的精锐没有先进行冲锋,否则若将这一万人坑死,那就更好了。   不得不说,巴图尔木以及他的狼卫军作战意志非常强,即使经历了刚才那场惨败,巴图尔木不知道给全军说了什么,让身边亲兵齐声复述了一遍之后,剩余的三万狼卫军团齐声欢呼之后,士气竟然又恢复了不少。   并且,很快正面的一万铁甲骑兵缓缓上前,战马都走着小碎步,小心的试探着,缓缓向着义勇军团中军营地压过来。   在巴图尔木看来,刚刚一下子就战损了上万人,但是那是因为中了对方的奸计,更何况死的只要不是他的一万铁甲骑兵,他依然还有底气。或者说不近身厮杀一场,巴图尔木绝对不会甘心退去。   黄东秋已经确定了巴图尔木所在之处,用望远镜锁定了后者,看着其到底会有何反应,以好在第一时间作出最正确的应对。   巴图尔木先下令让轻骑兵试探攻击了沙州城外南北两边义勇军团大营,他们在试探过后,很快就发现了那条没有陷马坑,宽只有两丈左右的道路。并沿着这条道路试图发起冲锋,但在抛石机发身的火药包和巨型弩枪的攻击下,两边各留下了三百多具尸体,又狼狈的退了回去。只能在宽只有两丈的通道上冲锋,抛石机和巨型弩枪甚至都不用过多瞄准。   沙州城西边中军正对着的狼卫军的那一万铁甲骑兵也没有继续前进,在距离义勇军团军阵前方三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黄东秋冷哼一声,暗骂巴图尔木的狡猾。三百五十步左右刚好是铁甲骑兵发起冲锋的最佳距离。   距离超过这个范围,以铁甲骑兵的重量,冲过去必然会让马力下降的厉害,从而在最后冲锋阶段速度提不上来。而太近了,先不说根本不够将骑兵的速度提升到最大,且冲锋战阵调整的时间也不够。最主要的是再近的话已经到了义勇军团巨型抛石机和巨型枪弩的有效射程范围之内。 第1065章 科学带来的武器革新   巴图尔木能够如此精准的把握好这段距离,的确是骑兵战阵经验丰富,难得的良将。然而双方武器装备相差太大,而义勇军团这边为了这场战场准备了足足一个冬天,黄东秋指挥打仗能力不比巴图尔木差,再加上义勇军团单兵战力与西域大名鼎鼎的狼卫军相比也不弱。这种种因素之下,巴图尔木要想战胜义勇军团显然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看得出来,狼卫军这一万铁甲骑兵身上铁甲重量不轻,甚至和祥符国重甲骑兵也相差不了多少,还好他们胯下战马都是良驹,是正宗身高腿长的西域良驹,否则根本承载不住这重近两百斤的铁甲和人。   祥符国每个军团都有一个营的重甲骑兵,就这样为凑够重甲骑兵所用的良驹,祥符国也是尽了全力,耗费银钱无数,才算是勉强够数。而为了保护这些良驹,战争中只要能不需要重甲骑兵的时候便不出动,只是让这一营官兵身着寻常钢板甲以寻常骑兵身份作战。不想这西州回鹘国轻易便拿出一万匹这样的良驹出来,怎么能不让黄东秋羡慕甚至眼红。同时也说明“西域多出良驹”这句话并非是虚言。事实上祥符国九大军团九个重骑兵营的战马中有大半都是高价从西域倒卖过来的良驹。   “只有灭了这西州回鹘国,彻底打开了西域通道,我祥符国军中好马才能够多起来,成本自然也会大大降低。”黄东秋不由心中暗忖道。   两边靠最前沿的望台上侦察参谋派人送来了情报——西州回鹘大军已经在后面开始修建营地。   “此战若是就此拖延下去,巴图尔木就将在附近修建好营地。而一旦在沙州城附近有了西州回鹘军的大营,便会影响后续的计划。并且西州回鹘军队只要就近修好大营再对沙州发起进攻,便省去了来时数里跋涉的体能。那巴图尔木能够想到这一点也算是一员良将。”黄东秋一边看着送来的情报,一边为身边众参谋分析道。   “不过这一场大雪已经过去了两天,天寒地冻,以西州回鹘人的手段,能够修建好的营地恐怕也多半不够看。”   在派出小股轻骑兵,又付出近百名损伤的代价以慢速试探过之后,西州回鹘人已经找到了面向义勇军团中军的三条宽各有三丈多的通道。若是全部挖成陷马坑,虽然一时挡住了对方的进攻,但岂不是也将自己圈禁在了里面。更何况黄东秋要的便是对方的一次次进攻。而若没有这三条通道,今天巴图尔木肯定会一边修建营地,一边设法先填上这些陷马坑再说。但是有了这三条通道,不管怎么说巴图尔木都一定要尝试一下,他始终相信,义勇军团没有了这些强大的远程攻击武器,近战厮杀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巴图尔木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种想法正是黄东秋带领义勇军团参谋部所分析想要的结果。   巴图尔木先派出了一千铁骑,这一千铁骑清一色的铁甲,并且头盔竟然和祥符国类似,能够护着面部大半,而战马头部同样有铁甲保护,这在黄东秋看来已经和重甲骑兵没有多大区别,怪不得巴图尔木在战损一万余人之后,依然如此有底气,敢发起攻击。   在这一千铁骑兵主将号令声中,一千骑兵全部拉下了头盔面罩,兵分三路,沿着三条没有陷马坑的通道开始了冲锋。   大地突然颤抖起来,一千重骑兵冲锋的声势甚至不比之前两万轻骑兵弱多少。   以这一千重骑兵的防御,弩箭和钢弦弓,以及大杀器百发弩箭都没有多大的效果,但是巨型弩枪和抛石机火药包已经足够应付了。依然用不着义勇军团派出骑兵与其进行对冲近战厮杀。   在西域的传说中西州回鹘狼卫军的铁甲骑兵就是恶魔一般的存在,残暴无情,而又勇猛善战,除了西边黑汗国的伊克塔军之外,在西域就是无敌的存在。然而,这一千狼卫军铁甲骑兵在义勇军团轻描淡写的攻击中,再次人仰马翻。   义勇军团甚至都没有用抛石机发射火药包,而是在每个通道口上集中了五架巨型枪弩。让所有狼卫军感到心寒的是这巨型枪弩每次发射的五根弩枪竟似几乎没有间隔。   脸色再次变得阴沉无比的巴图尔木通过缴获来的望远镜仔细的观察后发现,义勇军团的巨型枪弩下面竟然有着轮子,每五架将弩枪发射出去之后,迅速往后一拉的同时,旁边间隔中又迅速推上来五个已经装好弩枪的巨型枪弩再次发射,而这种巨型枪弩上弦速度之快,却是巴图尔木生平仅见。   巴图尔木却不知道这种巨型枪弩是祥符国装备研究司最新研制成果,每个上面加装了上弦器,且每一架巨型枪弩都专门配一名专门上弦的操作手。   这便是科学技术对武器装备带来的革新,悄无声息的提升着祥符国军队的战力,只要持续这样下去,可以想见祥符国必然会以强大先进的武器装备碾压辽、宋等国。要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利用物理学中简单的齿轮知识,放在后世非常简单的上弦器,再合理的分成两组之后,便可以让巨型弩枪的射击几乎永不停息。   巨型枪弩发射时巨大的振弦声音和弩枪刺耳的破空声。即使是在对面狼卫军上万人的嚎叫和一千重甲骑兵冲锋的声音,以及被弩枪贯穿飞起落马的惨叫声中,依然清晰可闻。这个声音注定会让包含巴图尔木在内的所有西州回鹘狼卫军团的将士一辈子都难以忘怀,但前提是他们还能够活多久。   三条通道上躺满了身着铁甲的骑兵和高大的西域战马,有的惨叫、哀鸣、呻吟的同时身体扭动攀爬,更多的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尸体。他们刚才最近只冲击到距离义勇军团战阵百步左右,便再难以前进半步。   上弦手上弦,装填手放置弩枪,发射手瞄准敌人发射,两名士兵专门推动枪弩机移动,然后交接枪弩机,另一个班重复同样的过程。这一套巨型枪弩射击的操作流程在平时间早已经训练的非常熟练,每名战士都各司其职,熟练的操作让时间缩短到了极致,每一次射击都能够将足足三尺长的弩枪精准的发射出去,即使是重甲骑兵也能够射穿两到三个人。   西州回鹘狼卫军这一万铁甲骑兵防御虽然高,能够无视寻常弓箭和快弩,但是面对巨型枪弩依然毫无还手之力。   虽然这一千铁甲骑兵表现得极为勇猛,甚至毫不怕死,但是最终依然未能改变惨败,留下六七百具骑兵和战马的尸体,然后狼狈的退回去。但即使这些逃回去的三四百骑兵几乎是人人带伤。   枪弩停止发射,弓弦也不再鸣响,短促的交锋之后,义勇军团中军之前,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在三条通道上还有一些重伤未死的狼卫军骑兵在扭动,嚎叫。然后黄东秋一声令下,跑过去数十名手提刀斧的新兵,一一将这些人全部砍死。   西州回鹘狼卫军上下目睹此景,气得怒发冲冠,按照西域这边规则,完全可以将这些人俘虏,然后他们拿一些钱财或者牛羊去赎回,要知道即使他们以往与西边凶残的黑汗国打仗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可是眼前这些祥符国的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全部砍死了。这个时候狼卫军上下却是没有人敢上去抢回自己兄弟尸体。祥符国层出不穷的恐怖犀利的远程攻击武器彻底将这些身经百战,以残忍暴戾名震西域的强兵悍将吓坏了。他们却不知道这是祥符国新一轮武器装备革新之后,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而他们甚至只是祥符国下一步用这些武器征战宋、辽两国,统一天下之前武器效能试验的目标而已。   一次次惨不忍睹的完败终于让巴图尔木暂时退却了,或者说是巴图尔木已经料到黄东秋不会任由他们在沙州城附近安营扎寨,以此想引诱义勇军团主动离开其防御工事附近,特别是离开那些陷马坑的范围,来攻击他们,从而进行一场真正的野战的近战厮杀。   最开始的作战计划中,的确是不能任由巴图尔木在沙州城附近安营扎寨,但是眼下这场大雪,特别是西州回鹘人所表现出的后勤供应能力,让黄东秋改变了主意,或者说准备执行第二道作战预案。   今日首战虽然接二连三的完胜,但那是依仗几大杀器的犀利和这一个冬天有针对性的充分准备。但这并不代表西州回鹘狼卫军的战力就真的比义勇军团弱,在前者吃了大亏之后,再想依仗之前的准备轻松获胜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所以,想一天之内剿灭狼卫军是不可能的。 第1066章 赵普立国称帝   今日大战,特意选在城外,一方面是杀伤敌军,另一方面却也是对大名鼎鼎西州回鹘狼卫军的试探。同时也是进一步巩固部队必胜的信心和高昂的士气。要知道,若是敌军来犯,固守城中只守不攻,这本身就是势弱的体现,多多少少会对士气有所影响。当然,最重要的是给国内五十多万甘州回鹘人一个姿态,打消他们的一些念头。   当然,若是狼卫军实力并没有传方中那般强悍,黄东秋也会毫不犹豫的带领义勇军团乘胜追击,一举将其剿灭。但经过试探之后,发现对方战力和战斗意志都是极为强悍的,绝非是轻易能够彻底战胜的军队。最主要的是义勇军团兵力有限,黄东秋不想与对方硬碰硬,因为那样的话即使胜了,自身损失也会不小。   西州回鹘国虽然地境不小,但是多是戈壁荒原和沙漠,与富庶是丝毫没有关系的。国内存粮、草料极为有限,特别是刚刚过了一个冬天,更是所剩无几。本来按照狮子王的计划,大军东进,大败义勇军团之后,拿下相对富庶的瓜州,刚好一次大补,要知道去年他们拿下沙州城中之后,城中的粮草、财富让他们贵族奢侈过了一个冬天,百姓都因此少见的在冬天没有饿死多少。所以,这一次四万狼卫军东进而来,固然有报复祥符国的原因,但也是西州回鹘这种因为国内生活资源不足,注定要经常以侵略他国或者别的名族这种强盗的方式来让自己在艰苦的西域活下去。   黄东秋刚才以望远镜仔细观察过,狼卫军每个人身上最多只有三日份的干粮,而他们随行带来的粮食和料草也最多只够半个月所用,正常情况下半个月之内西州回鹘国内自是有就近部落提供粮草供应,但若是石狼带领一个旅的骑兵化成马贼在这些本应该给狼卫军提供粮草的部落附近大肆烧杀抢掠的情况下,这些粮草是否还能正常供应?   而狼卫军团若是没有了粮草,战马和战士都饿着肚子,战力和士气还能够剩下多少?更何况天寒地冻他们保暖防寒措施除了身上那乱七八糟的羊皮衣之外,几乎就没有。此消彼长,双方战力对比必然会发生变化,巴图尔木要不被迫撤军,要不铤而走险强攻沙州城,要不直接绕过沙州城杀向瓜州腹地。而针对这三种情况,义勇军团自是有应对战法,并且这些战法之中都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陷阱。   黄东秋下令收兵,很快旁边十个传令兵同时敲起了十面金锣,穿透力极强地金锣声,义勇军团中军步兵方阵先退回营中,然后两边骑兵再撤回,南北两翼同样如此。到最后抛石机、巨型枪弩等远程攻击连队再行撤退。当然应该派出的侦骑、暗哨、警戒值班营队等都会严格按照祥符国军枢部规定的战时一级战备宿营规定实施,绝不会给敌军任何可乘之机。   ……   ……   祥符国粮草供应自有一整套的后勤系统负责,即使押送也有后勤兵负责,所以甘州、肃州、瓜州、凉州四州经略安抚使端木仲仁这些天重心并不是在黄东秋在沙州发起的战争保障上,而是依然在民生上。   河西走廊要想稳定,关键之处在于所有人,特别是吐蕃人和回鹘人能否吃饱饭的问题,也就是说是否有充足的粮食。而最终地目的则是要将吐蕃和甘州回鹘各个部族的民生收入与祥符国朝廷的密切联系起来,形成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那样的话,河西走廊必然会彻底稳定下来,并且真正成为祥符国的一路之地。   要完成这个目标,打通河西走廊黄金商道是一项重要内容,这件事黄东秋带领义勇军团在做。此外,便是彻底将陛下让人从遥远的天竺国弄回来的棉花种子在河西走廊大范围推广。当然,在这两件主要事情之外,河西走廊之内也要尽可能的开垦良田,特别是水田,增加粮食产值。   今年河西走廊的冬天格外的长,端木仲仁这些天一直担心百姓,特别是吐蕃和回鹘部落过冬储备够不够的问题。   为此,在半个月前,他便派遣麾下最可靠可信的龙定文去各地视察,并解决一些实际的困难。   龙定文是端木仲仁五百弟子中的最杰出的几个人之一,同时也是之前肃州之主龙家家主的两个儿子之一,如今官拜正五品,是甘州通判。他哥哥龙定武在义勇军团中任职,同样身居高位,为骑兵二旅旅长。相比从国内调过来的文官,龙定文对河西走廊各个势力极为熟悉,并且由他出面协调一些问题,河西走廊各个势力更容易接纳。   在一个连的肃州城防军的护卫下,龙定文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察看了吐蕃和回鹘各个部落,以及各地粮仓、田地等地。当他回到肃州面见端木仲仁的时候,神色沉重,说道:“大人,吐蕃和回鹘各个部落粮食储存都远远等不到夏收,朝廷若是不调拨粮食过来,这些部落中战士恐怕又会化身为马贼,对过往商旅下手。到时候盗贼横行,商道一断,便会雪上加霜,河西走廊恐怕就要乱了。”   端木仲仁闻言,叹了口气,神色同样沉重,说道:“其实老夫早有预料,给朝廷请求调拨粮食的奏折已经在七天前发出了。”   “另外,大人,黄将军那里也不知道要打多长时间,军粮也要提前筹备。”龙定文蹙着眉头:“还有,不少耕地刚刚开垦,而吐蕃和回鹘各部落耕种都是新手,即使有我们安排的汉农指点,但今年的收成也不会太多。”   端木仲仁点了点头,说道:“黄东秋那里军粮不用太过担心,老夫已经给朝廷上奏,由朝廷官仓出,只是今年夏收只能尽全力,收多少就多少吧!反正陛下不会看着我们缺粮不会不管的。”   龙定文突然想起一事,有些担忧地说道:“大人,年前黄将军为惩戒一些回鹘部落暗中给西州回鹘人打探消息,将好几个回鹘部落高过车轮的男丁都杀了,给回鹘部落留下了不少恨,还好陛下英明,朝廷粮食较为丰,否则若是没粮食,这些回鹘部落随时都有反叛的可能。”   端木仲仁摇了摇头,说道:“黄将军做得没有错,这些回鹘部落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光是一昧的恩赐他们反而被他们看轻,有些时候该杀的时候绝不能手软。至于他们会叛乱,这其中能否吃饱饭是一方面,但还要看黄将军那里战事,若是一路捷报,即使这些回鹘部落饿死不少也不敢叛乱,但若黄将军那边败于甘州回鹘人之手,即使我们给他们再多的粮食,他们该叛乱的时候还是会叛乱。”端木仲仁浑不在意,“事实上,若非黄将军年前一番大杀特杀,他将义勇军团全部带走,老夫还真不放心。”   龙定文若有所思,说道:“弟子多谢老师教诲。”   正如端木仲仁所说,不管是吐蕃人,还是回鹘人,可都不是什么好说话,好统治,好管理百姓。   这大半年以来,端木仲仁竭尽全力的去理政抚民,劝农劝工。在叶尘的特意强调之下,他对待辖区内的吐蕃人和回鹘人都是一视同仁,甚至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还略微照顾回鹘人和吐蕃人。但是,这种极为和善的态度,却使得一些吐蕃和回鹘部族反而骄横甚至跋扈起来,对待官府的治理轻则态度冷漠,言语挑衅,重则不顾祥符国的国法肆意与其他部族为了一些利益发生冲突流血事件,甚至还有极个别偷偷假扮成马贼劫杀过往行商的人事情发生。这种事情,直到他和黄东秋借黑阳峰一度失守之事,大开杀戒,斩首数个部落近万男丁之后,才彻底杜绝。   ……   ……   天定二年,三月二十一日。   赵普在江南金陵向天下昭告了宋帝赵德昭弑杀兄弟、强奸太后、妄杀忠城、暴戾成性等十七大罪状,并表示顺应天意和民意,宣布江南东路、江南西路、荆湖南路、两浙路独立,并立国称帝,国号为“吴”。   大吴国之地基本包含原南唐和吴越两国全部和部分原南汉国之地。而这些地方则是华夏最为富庶的地带。   此时赵普已经利用这一个冬天时间,肃清了四路之地内忠于宋朝的文武官员,并已经完成了对这些地方的基本控制。但是否真正的已经彻底控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比如原吴越国的两浙路看似风平浪静,路、州、县各级文武官对也纷纷表示效忠赵普,但却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江南独立,反贼赵普立国称帝,宋国自然也接到了这份所谓的昭告。   宋帝赵德昭将所有人赶出了崇政殿,将所有他能够拿得起的东西摔到了地上,各种东西破碎碰撞的巨响声和赵德昭咒骂、吼叫声不断从大殿内传出。 第1067章 吴越王的复国梦   殿外的太监、宫女、侍卫一个个脸色吓的苍白无比,浑身颤抖个不停,以往赵德昭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杖毙他们中一两个,虽然最近在皇后李思烟的劝阻下有些改变,但是今天赵德昭的怒火显然远超以往,将殿外他们这些人全部处死以熄怒火,也并非不可能。   得到消息,匆匆而来的皇后李思烟站在崇政殿外片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最后也没有进去,而是吩咐道:“立刻去请宰相大人进宫。”   “是!娘娘!”赵德昭的心腹,大内太监总管高德志恭敬答应一声,便匆匆离去。而李思烟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功夫,李明轩来到皇宫崇政殿的时候,崇政殿内竟然不再有声响传出,太监总管说道:“李相公,陛下这会已经不再摔东西。”   李明轩点了点头,直接走到崇政殿门口,说道:“陛下,臣李明轩求见。”   崇政殿内好久都没有声音传出,李明轩显得很有耐心,脸上表情一尘不变,他已经将赵德昭的性格摸得极为通透,甚至赵德昭今天得到赵普立国消息之后的一切反应都大体在他的预料之内。他更是知道此时的赵德昭爆怒的表面之下却是一刻彷徨无助,甚至心生恐惧的心,所以赵德昭必然会召见他的,因为此时此刻,能够让赵德昭视为依仗甚至救星的也就他和李继勋,最多再加上吕馀庆和张东而已。   正如李明轩所料,没过多久,崇政殿内赵德昭故作镇定的声音传了出来:“请宰相大人到御书房外等候,朕马上过去!”   终于听到赵德昭开口说话,太监总管高德志欣喜若狂,立刻和李明轩同时恭敬称是,然后一边安排人将李明轩带到御书房,一边亲自带着依然心有余悸的几名太监进了大殿——赵德昭刚才做了不少体力运动,天子仪态总是要重新收拾一下,才好与宰相大人见面议事的。至于殿内惨不忍睹的情况却是没有人敢有丝毫注视和异色,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一个眼神便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不过还好,不知道赵德昭想通了什么,并没有牵怒任何人,更没有杖毙任何人。   半炷香之后,御书房中,赵德昭刚才扭曲、疯狂、暴怒的脸色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故作平静的天子姿态,且一副平易近人语气说道:“给宰相大人快快赐座。”   “臣多谢陛下。”和以往一样,李明轩只要是在赵德昭面前都表现得极为恭敬。   待李明轩坐下之后,赵德昭才说道:“朕初闻赵普反贼在江南公然立国称帝,却是有些失态了!”   李明轩连忙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听到消息之后,在府中也气得摔东西。只是臣知道此举不但无用,而且还会有失朝廷威仪,所以便控制住了,然后一心想着如何将赵普一众反贼剿灭,复我大宋江南疆土。”   赵德昭一听,立刻说道:“宰相大人可有良策,复朕江南富庶之地!”   李明轩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眼下我们却已经打不起仗了,因为我们国库空虚,已经给士兵发不起军饷了。而这两年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赵德昭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李相公,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能发兵去剿灭赵普一众反贼。”   “是的,陛下,如今我们需要休养生息,至少也要等国库充盈之后再发兵南下剿灭反贼!”李明轩脸上恰到好处的显现出一丝恐慌,但又表现得一副忠贞不二样子。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尽全力澄清吏治,安治百姓,鼓励农桑,积蓄国库。同时李继勋老将军刚好趁机练兵备战,特别是我们要想渡江灭贼,必须要有一支强悍的水师,否则渡江南下便很难。最主要的是,我们剿灭赵普叛贼,若是短时间内不能结束,西北祥符国,北边辽国很有可能都会趁火打击,出兵犯我边境。若是那样我大宋将三面开战,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臣请陛下做好万全准备之后,再发兵南下,剿灭赵普一众反贼。”   赵德昭闻言,脸色数变,他之前怒火冲天,只想着父亲打下的基业在自己手中刚刚两年多时间便丢失了最富庶的江南,所以怒火淹没了理智,一时间忘记了国库中已经没有多少银子,即使粮草都极为紧张。至于辽国和祥符国会趁机发兵这事,他还真一时没有想起来,此时听了李明轩一说,才知道向江南发兵之事,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酿成灭国之祸。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却已经大汗淋漓,不过他略一想,便眉头一皱,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养精蓄锐,但也让赵普狗贼彻底在江南坐稳了江山,李爱卿要知道江南富庶还在中原和江淮之上。”   李明轩说道:“陛下,臣正有一件大事要向陛下禀报。臣得到消息,吴越王钱志尹已经秘密潜回昔日吴越旧地杭州附近,并且暗中秘密联络吴越旧部。”   赵德昭闻言,顿时大怒,喝骂道:“钱志尹,这狗贼竟然也想谋反复国,朕要灭他钱家九族。”   李明轩不动声色继续说道:“陛下!钱志尹有谋反之心,其心可诛,但是眼下对朝廷和陛下来说却是好事。”   赵德昭一听,不由愣了一下,说道:“此话怎讲。”   李明轩说道:“陛下,先帝当年为安抚吴越旧臣,在江南大营和水师之中都安排有吴越降臣重要位置,如今便有五人在孙美石和文占辉这两个反贼麾下担任将校,且手掌一定兵权。此外,两浙路有厢军和乡军加起来足有十万,都归当年吴越国八都指挥使高成祥统辖。还有,江湖上新近崛起的顶尖势力铁剑山庄据说幕后之主便是吴越王。如今吴越王因为手握吴越钱庄,富可敌国,若是再联络上手握兵权的昔日旧部,又有铁剑山庄相助,便可成事。要知道,高成祥那十万人马若放在以往最多只能做押运粮草的活,但若是在高成祥暗中操练之后,钱志尹又配以盔甲兵器,便是十万兵马,虽然不能与久战精兵相比,但也是不可小覤。臣猜测那钱志尹是想我大宋发兵攻打赵普时,趁机立国。但臣既然已经知道此事,自是不会让其占以黄雀在后之利。臣会暗中将钱志尹的一些事情泄露给赵普一众叛贼,逼迫钱志尹所谋之事提前曝光,使得赵普和钱志尹两个反贼先狗咬狗,到时候朝廷再坐观虎斗,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发兵一举将他们剿灭。收回江南之地。”   赵德昭闻言,顿时大喜,说道:“李相公所言极是,便依照李相公之言去做。”   ……   ……   五天时间,巴图尔木带领三万狼卫军团已经在沙州城西三里处完成了安营扎寨,第三天的时候,西州回鹘国最近的两个中型部落筹集粮草本待送往巴图尔木大营,被突然出现的马贼劫烧大半,并且袭击了他们的部落。出了这样的事情粮草自然再难以送到巴图尔木大营。   第四天的时候,巴图尔木等不到粮草到来,派五千人去这两个部落,黄东秋没有拦截,任由其离去。这五千狼卫军到这两个部落,不顾两个部落苦苦哀求,强行将两个部落几乎所有的粮草征集,并为此杀了几十个人。   自这五千人去筹粮之后,巴图尔木派出大量侦骑盯着义勇军团的同时,每日都带领大军过来挑衅,用尽各种办法想将义勇军团引出营外进行冲锋厮杀。但义勇军团始终固守不出,因为有第一天惨痛教训,巴图尔木终是没有敢再让大军攻击义勇军团大营。   “巴图尔木知道这五千人押送来的粮草是如今最为关键的事情,所以前来挑衅,能引我们出去厮杀更好,我们不出去他们便是想将我们纠缠住,以免我们偷偷派大军伏击他们押送的粮草那五千人。但他却不知道对付那五千人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在沙州城下的人马出手。”黄东秋出了帅帐,用望远镜远远看了前来挑衅的狼卫军一眼,便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帐蓬。   ……   ……   晨光已现,义勇军团各旅的战士在开饭号角声中陆陆续续的从帐蓬中走出,以连为单位,拿着碗筷,去盛火头班早上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泡馍。   即使是寻常战士,汤里面可都是有好几块羊肉,在这个年代对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极好的伙食了,若非是有喜庆之事或者过年的时候,一般都吃不到,所以大家吃得都很开心。在黄东秋看来甚至有一半的士气是来自于好的伙食,所以他极为重视伙食。   按照祥符国军枢部战时军营相关条令规定有军中“九禁十八斩”,其中包括禁止大声喧哗,禁止嬉笑打闹等等。但是这主要是指在战时或者夜间,休息和吃饭的时候是可以适当说话的。 第1068章 职业军队带来的变化   所以,此时各旅大营之中并非寂静一片,不时有压着声音的笑语之声。在黄东秋看来这条规定是极好的,在战时士兵心里紧张,时刻绷着一根弦,适当放松放松,反而有利于维持部队士气。   数日过去,义勇军团大营一方战场上,西州回鹘国士兵和战马的尸体特意被黄东秋下令堆成了一道矮墙,上面泼上水之后,已经全部冻成冰棍,变成了阻挡狼卫军攻击义勇军团大营的又一道防线。   黄东秋吃过饭之后,在几名亲兵和参谋的簇拥之下,在大营中视察。凡是营地之中的积雪在天刚亮的时候便已经处理干净,并且堆到了大营边上拍实,浇水之后垒成了冰雪墙,以免影响营中走动,特别是大型攻城器械的推动。   黄东秋走出营区,来到最前面的那道壕沟,看见很多不同箭矢插在壕沟前面土隘上。这是昨天狼卫军骑兵下马,变成步兵,拿着盾牌向前进攻,在距离百步时,抛射而来的,只是义勇军团身上钢板甲和头盔的防御太强,除了极少部分被射中眼睛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损伤,反倒是狼卫军在义勇军团这边抛石机、巨型枪弩、钢弦弓等强大杀器之下死伤不少,最后狼狈撤退。   西州回鹘国的箭矢和祥符国的箭矢自然不同,准确的说前者的箭矢与后者相比太粗糙了——箭簇没有打磨,箭杆不平,每根箭之间甚至长短、材质都不一样,有木头的、有骨头的,黄东秋能够想到对方的箭大多数都是士兵自己给自己制作的。只有每次那一万铁甲骑兵出动时射出来的箭矢长短样式统一,甚至制作也算精良,一看就是专业的军匠打造而成,但距离祥符国军工厂的工艺水平相差还很远。对方军中有工匠,早在前几天安全部的探子便已经打探到对方大营中有工匠在打造疑似抛石机等远程攻击器械。   以点看面,单是从对方武器装备情况来看,便可看出西州回鹘国与祥符国相比,不论是国力,还是军力,亦或是民生都相差太远。据黄东秋所说,夏京军工厂自那个叫冲锤的东西发明出来之后,每年能够打造十万具以上的钢板甲,至于箭矢那更是数十万计。   另外,叶尘亲自下旨,一次次的军事改革,使得祥符国军队系统早已和后世职业军队一样,分工明确,职责清楚。负责战备、打仗的参谋部,负责武器装备生产和列装维护的装备部,负责人员和战马衣食住行的后勤部,负责训练的训练部,负责军法的军法部,等等。再加上科学合理的编制体制和军勋制、奖惩制、抚恤制、军属制、烈士制、军校培训制等等,以及各种条令条例,使得祥符国军队只要军队内部没有腐败到一定程度,战斗力便始终能够保持极高的程度,特别是对于每一次发动战争的谋划、效率和准备等远远不是这个时代其他国家军队所能够相比。更何况祥符国军队武器装备一次次的革新,使其他国家与其差距越来越大。   再反观西州回鹘国显然除了那一万铁甲骑兵这样的核心军队外,其他部队士兵都是装备自己配找,战马用自己的,死了显然也不会有任何的抚恤金,更不说有祥符国那样烈士陵园和忠义祠的供奉。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再打不赢西州回鹘国这样的蛮夷军队,黄东秋真的感觉自己可以直接将自己脑袋割下来送到夏京找陛下谢罪了。   黄东秋想到这里,早已对伟大的皇帝陛下那犹如天授的才能和远见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边暗自感慨祥符国立国这短短不到三年时间国力、军力迅速的提升,日新月异的变化,黄东秋走出中军大营,来到两翼大营,情况和中军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两翼用狼卫军士兵和战马尸体堆的矮墙比中军底,显然是因为死在他们营前敌军比中军要少的缘故。   前天夜里,刮起了大风,黄东秋下令各旅营防敌夜袭,同时派了一千精兵去夜袭狼卫军大营。结果那巴图尔木也做了防范,且也派了一千多人过来偷袭,双方都有准备,自然各自夜袭都未成功,丢下一些尸体各自撤退。   不过义勇军团前去偷袭的人都身上穿着特制潜伏白衣,带着白帽子,撤退的时候钻入雪地之中,夜间狼卫军的人根本就看不见,所以只死伤了数十人。而狼卫军来偷袭的就不一样了,一千多人留下了一半之多。   黄东秋一边想着整体战略计划,想着巴图尔木什么时候会撤军,一边视察了一圈之后,回到了中军,而这个时候随着尖锐的警报声响起,义勇军团这边将士紧张有序的先后出营,各自到了自己位置上,做好了杀敌的准备。   今天西州回鹘狼卫军进攻和前些日子有所不同,他们大军出营,来到阵前,摆出一副进攻之势之后,一架架抛石机、盾车、填坑车,甚至还有一种类似弩的远程攻击器械也被他们推了出来。终于有了自己的远程攻击武器,再也不用一昧的挨打,在黄东秋望远镜观察之下,发明狼卫军将士今天的士气都要比前几天要高不少。   黄东秋笑了笑,一脸讥讽,说道:“不管那巴图尔木多会打仗,也不管他麾下骑兵多么勇武,但在一些事情上他们却永远想不到,比如同样是抛石机射程不一样,精准程度也不一样,甚至射速都不一样。”   顿了一下,黄东秋说道:“传令工兵营的四个抛石机连,待会敌军的那些远程器械一旦进入有效射程之内,便先给我将他们砸成碎片,告诉他们不要用火药包,就用顽石弹。”   旁边传令兵迅速去给工兵营的四个抛石机连传达军令,而得到消息的四个抛石机连连长则是兴奋不已,这代表着他们又一份大军功就要到手。   西州回鹘国有工匠能够打造出这些进攻器械,黄东秋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些东西在中原自汉朝的时候便已经拥有,西域虽然偏远,但与中原华夏之间的各种联系不断,能够学到一些东西,甚至有汉族工匠流落到西域将这些技术流传到异族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这些马上民族对这些东西的改进能力却是太差,不说与如今已经出现科学萌芽的祥符国相比,即使与历代中原华夏王朝这方面的改进能力相比也是差得不少。   这一次巴图尔木准备的非常充分,狼卫军上下甚至士气高昂,大有势在必得的之势,但一些事情的发展往往与当事人的预期相差很大,甚至完全不同。   手拿单筒望远镜,黄东秋很认真的看了半晌,狼卫军的抛石机个头倒是不小,但比起祥符国的抛石机,构造太简陋了。而那个头同样不小的弩,看起来和以前宋国用的床子弩有些相似。不过这个东西自当年叶尘还在宋国时,华夏卫府武器司发明出射程和精度都更好的巨型弩枪之后,如今宋国也不再用这东西了。黄东秋还听说,辽国如今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也得到了这个技术,辽军中也在大肆打造。   巴图尔木显然想用抛石机和床子弩这两种较远程的攻击掩护他们的人用填坑车将那些陷马坑埋了,然后再摧毁最外围矮墙、壕沟两道攻势。这在黄东秋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黄东秋将望远镜递给旁边一名参谋,微微一笑,说道:“让这帮蛮夷见识一下什么是差距,用陛下的话说让这帮土鳖见识一下格物之术的力量。”   义勇军团工兵营下辖四个抛石机连,每个连有二十五具巨型抛石机,此时这整整一百具抛石机已经全部在各自阵地上做好了发射前准备,每个抛石机旁边都准备好了打磨好的顽石,操作手们一个个脸上满是自信和不屑的神色,只等将狼卫军用了数日时间好不容易打造出的各种器械砸成碎片。   各旅营的配置和前些天一样,中军最前线防御的正前方是两个步兵旅,每个士兵都手持钢弦弓,只要敌人能够进入攻击范围,便会进行射覆盖式射击,巨型弩枪连同样将阵地设在了最前线用尸体浇灌的冰墙后面,旁边就是上弦机。   虽然黄东秋乃至义勇军团上下都很有信心光靠远程攻击就能够击退来敌,但是两个骑兵旅同样在步兵方阵的两翼做好随时冲锋的准备。   对面,西州回鹘国的一万铁甲骑兵军在中军最后方压阵,另有一万轻骑兵跟随着抛石机、床子弩盾车和填坑车前行。其他五千轻骑兵则布于狼卫军左右两边,显然是防止义勇军团沙州城南北两边的军队从两翼来攻。   单从整体布局上,巴图尔木表现得极为老辣和稳重。显然,他是想着只要他的攻城器械发挥作用,填了陷马坑和压制住义勇军团的远程攻击,他便会让他的轻骑兵乃至他们一万铁甲重骑发起冲锋,从而一举攻克义勇军团的大营。 第1069章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狼卫军多了不少远程攻击器械,多多少少给义勇军团将士带来了一些压力。   兵甲优良,一直是祥符国战力强大的重要因素或者说最大优势,火药包炸开了多少城墙,巨型枪弩更是守城、攻城、野战都能够用到的一大利器。一直以来,不管是宋国,还是辽国,为了得到祥符国黑火药的颗粒火药配方,以及其他先进器械的打造之法无所不用其极,不知付出多少钱银和精锐人手探子的生命,都没能获得核心技术,虽然有模仿的类似器械,但威力相差还是很大的。所以祥符国军队士气之所以能够无往而不利,且不管面对何方敌军都能够保持必胜的信心和高昂的士气,武器装备的巨大优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此时此刻,早餐的时候那种放松的氛围早已荡然无存,军营内外、阵前阵后都是一片寂静和萧杀。   没过多久,西州回鹘国狼卫军最前面的骑兵,就已经到达巨型抛石机和巨型弩枪的有效射程之内。但他们自己的抛石机和床子弩显然远没有到达能够打到义勇军团的射击位置,所以只能继续前行。   “先吓唬吓唬这些蛮夷之辈。”黄东秋的命令轻描淡写,甚至有些轻佻,但是当这个命令被四个抛石机连执行之后,则是异常恐怖的。   中军步兵方阵后方的巨型抛石机,长长的抛杆瞬间便被齿轮之力拉平,装弹手飞快的将石弹装上,这个抛石机班的班长用手中专用小铁锤,恨恨的砸在射击凸起机关之上,一股极为稳定的大力瞬间将抛杆以极速度抛起,一个成人脑袋大小的圆形顽石以极快的速度成抛物线,飞向狼卫军正在攻过来的军队,并且严格遵照了黄东秋的命令,目标是狼卫军的一台抛石机车。   双方大军数万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枚顽石抛射轨迹,狼卫军上下早已脸色一变,个个紧张之极,因为这和他们预想中不太一样,对方怎么抛石机可以发射这么远。   结果让义勇军团上下不少人暗自叹息,顽石没有击中预定目标,但是距离那抛石机车只隔了两三尺的距离。不过,却砸中了推动抛石机车的一名狼卫军士兵脑袋上,当场脑袋砸的粉碎,死得惨不忍睹。   这样的结果,早在抛石机连上下,以及黄东秋等义勇军团高层预料之中,因为他们都知道第一发本来就是用来试调的,首发的单发能有如此小的误差,足以看出祥符国巨型抛石机的精度有多高了,并且接下来的抛射只需要微微调整一下,就能击中目标。   “这肯定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不少西州回鹘国的士兵是这样想的,特别是同为操作抛石机的这些士兵更是这样认为的。只有巴图尔木等少数狼卫军高层想到若是刚才对方抛射来的是火药包,结果会是如何?   但就算接下来用的不是火药包,很快所有狼卫军将士就知道自己错的是多么的离谱。   四个抛石机连,一百架巨型抛石机同时抛射,其中超过五成以上命中目标,而这五成石弹又有近半砸中了狼卫军的抛石机、填坑车、盾车、床子弩等器械,也就是一轮射击,狼卫军视之为依仗的这些器械便损失了五分之一,也就是说照这个形势,只要义勇军团五轮抛射,狼卫军的这些器械就基本上全部交待到这里了。   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此结果,顿时将狼卫军上下打击得不行,之前因为有这些器械而高昂的士气顿时瞬间降落,这些天狼卫军上下因为抛石机这样的远程攻击手段缺少,一只处于下风,想着自已的器械打造出来扳回局面,结果却是让他们无比的失望,巴图尔木瞬间便感受到了自己麾下军队的军心已经开始动摇,脸色无比的难看,但他却也没办法,只能下令加快前行速度,只由到达了自己能够射击的地方,开始以抛石机进行反击,形势才会有所转变。   黄东秋看着四个抛石机连大耍威风,欣喜的同时,也是感慨万千。   操作一架巨型抛石机的只需要十个人,这十个人就是一个抛石机班,班长负责指挥和操作最后的发射。此时可见看见这些班长一个个口令洪亮,熟练的指挥着自己班里面的人从取石弹、到调节配重,进行瞄准,然后给抛石机装石弹,最后将石弹抛射。   祥符国的巨型抛石机打的比寻常抛石机远不说,投出的石弹也重一些,精度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但这对抛石机来说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若是再有百架抛石机同时发射,那代表着每一次都会有五十枚弹砸中预定目标。   祥符国的巨型抛石机之所以打得精准,除了本身构造原因之外,还是因为有一套自己的计算射击的方法,这其中包含抛杆的臂长、配重,与目标的距离,石弹的重量,巨型抛石机自己的位置等等,经过严密的计算,从而计算出射程。   并且祥符国训练部的教员在当初在这种巨型抛石机装备到部队的之前,便通过一次次不同距离,不同重量的抛射总结计算出了射表,可以让抛石机班在战时不经过射击计算,直接以这个射表为依据,寻找其中相应的射击诸元,进行相应的调整就行了,这样虽然不能做到极为精准,但是误差范围不会超过十步。   所以抛石机连的连长、排长、班长都是同级别中文化水平相对较高的,至少能够看懂射表的人。实事上他们都经过专业的培训和一些射击计算考核,军饷之外还有相应的补贴。   所以,就算是巨型抛石机落在敌人手上,后者没有专业的操作手,没有射表又不会射击计算,那一时半会也打不准。   在损失了近半器械之后,狼卫军终于到达了自己抛石机能够抛射的范围,然后便怪叫着迫不及待的将抛石机架好,开始进行反击。   然而,结果却差点让祥符国的将士笑出来,让巴图尔木气得脸色发紫,他们每抛射一枚石弹,义勇军团这边抛石机便发射三枚,最主要的是准性太差,十枚里面能有两三枚砸中目标就不错了。而且他们一停下,义勇军团这边抛石机更好瞄准,等狼卫军抛石机各发射了两枚石弹之后,便全部被砸毁了。   这个时候,狼卫军还剩下一半的床子弩也终于到了发射的范围,威力还不错,可惜他们射的太近了,不说义勇军团这边的巨型弩枪,就是钢弦弓也能够射到他们了,所以不等狼卫军战士慌里慌张的射出第一根他们的那又粗又长的弩箭,便被义勇军团这边一个步兵方阵以钢弦弓一次齐齐抛射,将操作手全部射死在当场。   反倒是狼卫军弄的那个填坑车的效率很高,虽然不断有被义勇军团抛石机砸成碎片的,但是这个过程中倒也填了不少陷马坑,这可能是狼卫军今天唯一的收获。   没有了抛石机和床子弩的掩护,狼卫军的轻骑兵便没法冲锋,只能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后,在巴图尔木气急败坏的命令下,狼狈撤回大营,义勇军团一如既往的没有去追杀。   巴图尔木不知道的是,还有更让他绝望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来。   ……   ……   荒原上的积雪因为运送粮草被车轮不断地辗压,与泥土混淆成了混浆,上面一层结冻后,勉强可以行人,但是高低不平且湿滑的路面走起来跌跌撞撞,极易摔倒。而装满粮食和军械的车子,是这些泥浆地面无法承受的,车子一走,地面就重新变成了泥浆,十分难行。更何况西州回鹘人用来装运粮食的车实在是不怎么样。   不过狼卫军也没有办法,他们西州回鹘国除了国都高昌附近还有几条专门修缮的官路之外,其他地方本来就没有路,都是荒原或者草原戈壁而已。所以,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尽量沿着直线向巴图尔营地前进。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们行进的路线对于在附近游弋的石狼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所以,石狼带领五千来去如风的骑兵已经和眼前这支庞大的粮草运输队伍一路上数度交手了。   石狼麾下五千精骑虽然战力极高,但若想正面将五千护送粮草的狼卫军击败,自身也必然会损失惨重,所以石狼充分发挥了他最擅长的游击闪电战术,来去如风。护送粮草的五千狼卫军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就得时刻保持高度戒备,而石狼的攻击一旦受阻立即就会远遁,因为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五千狼卫军根本就不敢远离粮草,所以对他们只能击退,无法予以有效杀伤。   就这样,石狼带领五千化身为马贼的骑兵攸忽往来,一触即退,尽管始终是浅尝辄止的战斗方式,却使得西州回鹘国这五千人运粮的队伍疲惫不堪。   ……   …… 第1070章 粮草被烧了   两百多里的路,足足走了七天时间,终于距离巴图尔木大营所在只有十几里路程了,不管那些人是真的马贼,还是祥符国的人所装扮,如此近的距离,不会在太靠近狼卫军主力的地方进行袭击,整个粮草队伍不禁松了口气。   押运粮草的五千狼卫军都是轻骑兵,人人身背长弓,手持长枪或者战刀,他们是真正的精锐,但是他们身上御寒之物实在是不怎么样,即使他们本来从小在西域长大,习惯了这边恶劣的天气,但是依然挡不住寒风呼啸地往脖子里灌,一个个冻得嘴唇发青,本来就简陋笨重的车子木轮子上沾了厚厚一层泥巴,变得好象有十来斤重,从两个部落征集的壮丁推着车子,这么远的路程也早累的筋疲力尽了,何况又是这样的路况,若不是他们稍有懈怠,旁边狼卫军便会一鞭子抽下来,甚至直接将他们杀了,他们早就坚持不住了。   五千狼卫军骑在战马上挥舞着鞭子吆喝着让推车的人快一点,推车的壮丁想着这个要命的差事早些结束,也鼓起最后的力气,打起精神竭力赶路,争取傍晚前赶到狼卫军大营。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高空之上有一只海东青在盘旋。   在祥符国,每个军团长都会有一只海东青,用来侦察敌情和关键时刻送紧急军情。石狼要从于阖国绕行潜入西州回鹘国腹地捣乱,黄东秋便将他的那只海东青给了石狼使用。   而此时,被石狼分成五个千人队的马贼从海东青所在确定了狼卫军粮草队伍准确所在之后,便从五个方向杀向这条运粮的长龙。   正面两千骑兵,两侧各两个千人骑队,后面还有一个千人骑队,从四面八方包抄而去,距离五里之时,狼卫军派出的斥候慌忙向粮草队伍示警,警讯刚刚传到军中,四面八方五支骑兵呼啸而来,距其目标已仅止两三里路程,一时蹄声雷动,随着寒风而来,狼卫军的运粮队伍顿时骚动起来。   石狼因为要冒充马贼,身上装扮和义勇军团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穿着一身灰色的狼皮袍子,头戴羊皮帽子,护耳口罩一应俱全,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手也裹在一层毛皮中,只露出十根手指,把钢刀紧紧握在手中。   眼前的局面,五千狼卫军这一路上已经经历十数次,不得不说他们为了保护这些粮草拼了死力,一次次都未能让石狼得逞。但这十数次下来,却是让这五千狼卫军疲惫不堪,再加上以为已经到了目的地,靠近大营之处,这些可恶的马贼不会再来,所以便有所松懈,再加上实在疲惫的不行,便反应有些迟钝,虽然也如前面十数次那样,将人马分成五个部分向五个方向来敌发起反冲锋,去拦截来敌,但因为给他们用于冲锋的距离太短,骑兵的速度没有提起来,战力便大打折扣。要知道骑兵互相冲锋,犹如两股洪流互冲,在人数相当,战力相当的时候,速度便是至关重要的,更何况他们真的很疲惫。最终的结果是他们这次五个方向上都没有拦截住石狼一方的冲锋,他们被凿穿了,凿穿便代表着他们死伤惨重,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粮草队伍暴露在了石狼一方的五支千人面前。   粮车旁边还在两千用于推车的回鹘精壮,这些人并非是寻常百姓,他们纷纷从车上抽出各式兵器,然后依托辆车,结成了一个防御阵形。   可惜,他们因为一路被压榨的推车,身体太疲惫了,身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动作便不由自主的慢了一些,而石狼带着五支千人队马速却已经达到极致,这边三千精壮刚刚依托粮车防御阵形成雏形,石狼的五个千人队已经带人冲到二三十步前,跨下战马撒开四蹄飞奔如箭,手中的四连发快弩已经向这些身上只有简单皮袍的回鹘精壮射了出去,五千骑兵每个人四枚弩箭发射,这两千精壮不等骑兵冲到身前,便已经死了近半,而剩下的人虽然有不少也射出了手中羽箭,但本身没有多少力道不说,石狼一方人人有一个马盾,所以石狼一方竟然只有三四人中箭落马,五个骑队前进的步伐和速度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被甩在后面的五支狼卫军骑兵着急的要死,但在雪地中,战马又很疲惫,这种情况下想要调转马头,冲过来却是需要一个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之中,石狼一方五路骑兵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能力,迅速集结,迂回包抄,突击穿插,切割作战,粮车旁边剩余的一千来疲惫不堪的精壮又被杀死近半之后,很快就溃散,然后石狼一方不少人迅速拿起之前准备好的轻燃油倒在了粮车了,祥符国用火药最新发明的火柴轻易将粮车点燃,五千终于调转马头的狼卫军看着粮车被点燃,疯狂的向石狼一方追了过来,但是石狼一方依仗他们战马体力充沛,速度比狼卫军疲马速度快,迅速远离战场,从五个方向四散而去。   眼见粮草被烧,且已经来不及灭火,带领这五千狼卫军的主将也是狠角色,且他知道回去之后巴图尔木多半会杀了自己,除非他能够将这五千可恶的马贼留下来,所以他没有下令救火,而是同样分成五支向石狼一方五支骑兵追了上去。   没过多久,五支狼卫军轻骑先后都被石狼一方引入提前埋下的地雷区,强烈的爆炸使这五支追兵顿时人仰马翻,死伤不少不说,陷入混乱,而这个时候他们追逐的五支石狼一方的骑兵突然调转马头向他们反冲了过来。   半个时辰之后,五千押送粮草的狼卫轻骑兵逃走了不到五百人,其他人全部被石狼斩杀。   石狼用十多天时间让五千狼卫军成为疲困之师,战力下降不少,又利用后者接近营地懈怠之心,进行突袭,烧了粮食,且料到陷入疯狂的狼卫军会不顾一切追上来,提前埋了地雷,将后者引进雷区,轻松歼敌。此战不但成功烧了巴图尔木可能在短时间内筹集到的唯一的粮草,同时又歼灭了近五千之敌,而石狼才损失了不到三百人。   ……   ……   狼卫军中军大营中,千夫长以上将领分坐两旁,上首坐着面色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的巴图尔木。那五百来名残兵已经逃了回来,他们自然已经知道粮草被烧,护送粮草人马几乎全军覆没的事情。   “现在看来,那在我们后方到处烧杀抢掠的五千马贼便是义勇军团骑兵一旅旅长石狼。而平原雪地作战,我们要押送粮草,只能被动挨打,石狼游弋在草原上,不断对我运粮队伍进行疲劳战术,在骚扰进攻中不但使得我护送粮草人马筋疲力尽,最后趁多拉勾那白痴心神松懈,行致命一击。多拉勾这白痴又担心回来受我责罚,所以不顾一切追上去,正好中了对方的奸计。”   巴图尔木有一个习惯,每次失败,他都会将原因分析出来,并告诉部下。然而,这么多年来如这些天这样的惨败他已经很少出现了,即使是与凶狠的黑汗国的人打仗,也从未如这些天这么惨痛——在自己损失了一万五千多人了,而对方死伤只有三四百的情况。   “最主要的是,先不说眼下我们附近部落短时间内很难在筹集到粮草,就算筹集到粮草,有石狼带人在后方,粮草要运过来也很难。而且如今我们的兵力已经少于对方。”   巴图尔木说到这里,目光扫过沉默不语的众将,强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以为只要让我们儿郎与义勇军团正面厮杀,以我们的战力,定能一举将对方打垮,但那黄东秋极为可恶,就是不出营和我们大战。现在看来,他的目的是想让我们没有粮草,人马饿着肚子的情况下才和我们大战。眼下我们两万六千人马没有粮食送上来,我们不要说打仗,就算只是守在这军营里,也很难撑得过三天。”   说到这里,巴图尔木一脸颓败,目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此战我们败了,如今只能退兵!”   众将闻言,无不长长松了口气。   巴图尔木目光变得凝重肃然无比,又喃喃低语:“只是我担心,黄东秋那狗贼……不会任由我们顺利撤走。但我们撤退过程中,他们若出了那可恶的大营追了上来,真正的野战之下,我们并非没有机会反败为胜。”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名全身是血的骑兵被带了进来,此人一进来便跪在巴图尔木身前,说道:“启禀将军,于阖国五万大军挺进河阳谷,大王已经抽调五万大军前去防范,另外已经查到那五千马贼是从于阖国境内潜入我国境内,如今我国境之内已有十五个部落被他们袭击,其中五个被灭族,四个被重创,其他部落也有损失。大王已经调集一万大军去围堵他们。此外,逃入沙漠的列加东布也带一万反贼重新杀了回来,大王调集两万大军去对付他们。” 第1071章 这一切都是陷阱   巴图尔木脸色铁青,信使所说调往三个地方的兵力再加上西边防范黑汗国的五万大军,如今西州回鹘国的二十万骑兵已经不够用了,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有任何援兵,但他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突然脸色一变,说道:“这十五个部落都是那些部落。”   信使一一说了,巴图尔木略一思索,便是脸色再变,扑到桌案上,一把扯过桌上的地图,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指不断地地图上滑动。   半晌之后,巴图尔木脸色异常难看地说道:“这十五个部落都是我们撤退路上的部落,也就是说我们这一路上不但没有任何援兵,而且也很筹集到粮草。如今看来,于阖国已经和祥符国勾结到了一起,五千马贼就是石狼带领的祥符国骑兵所化,而这一切就是一个陷阱,从列加东布谋反开始,到现在的一切,背后都有祥符国的暗中谋划,他们不是想要沙州,而是想要灭我们西州回鹘国。”   “要马上通知大王!”旁边一名部将慌忙说道。   巴图尔木摇摇头,说道:“不必了,我们知道的事情,大王现在肯定也已经知道了,而我们能够想到的,大王也一定能够想到,而且只会比我们想到的更多。眼下我们要做的,是如何从黄东秋手中顺利撤走!”   “没错,我们赶紧撤退吧,将军!”有部将说道,“既然知道了这是祥符国的一个陷阱,我们现在马上撤走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巴图尔木摇头,沉声说道:“黄东秋绝不会让我们顺利撤走,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粘住我们,直到我们儿郎和战马都饿得没有多少体力,然后才和我们正面野战,更何况石狼带领的那五千人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大王虽然派了两万人过来,但是荒原之上,未必就能够围得住他们。”   “如今之计,我们只要尽快撤退到能够补充到粮草的地方,人马不要饿着肚子,便可与任何敌人战斗。”众部将纷纷吼道。   不料巴图尔木却是摇了摇头,始终盯着建议地图。一名部将看着巴图尔木在地图上所看地方,不由脸色一变,说道:“将军,你不会是想反杀向祥符国的瓜州吧!”   “将军,大军撤回国内,我们还可以尽快筹集到粮草,但若是反杀向祥符国,一时半会筹集不到粮草,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是啊!将军,我们手中粮草不够三天时间所用。”   “将军!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啊!”众部将一听急了,纷纷劝阻。   巴图尔木重重一拍桌子,说道:“闭嘴,从眼下形势看来,我们的一切都在黄东秋的算计之中,我们撤退想必也在他们预料之中,这一路肯定早已布下了陷阱,如今之计只有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才能破局。更何况,你们不要忘了,义勇军团他们也需要粮草,我这几天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他们从瓜州送来的粮草路线,本来想着派人去断了他们的粮道,逼着对方出了营地和我们野战,如今这些粮草或许成为我们救命粮草。而只要我们有了十日份以上的粮草,我们就不怕任何人,进可以杀入瓜州,退也可以撤回国内。但若此时直接撤回,先不说一路上有多少陷阱等着我们,若是在三天之内找不到粮草,我们便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众将已经被巴图尔木说服,纷纷吼道:“好,将军,我们跟着你干了!”   一名部将说道:“只是,将军,我们如何瞒得过对方,使其不知晓我们的真实意图,否则他们紧缠着我们,或者提前派快马绕行通知他们的粮队躲进黑峰山中,我们也难以抢到他们的粮草。”   巴图尔木略一沉思,说道:“从明天开始,加大挑衅进攻的力度。将这几天打造的那些远程武器还有多少都全部用上。”   ……   ……   巴图尔木的对面,黄东秋站在营门口用望远镜看了一眼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不顾死伤同时进行进攻的狼卫军。   黄东秋冷冷一笑,说道:“巴图尔木一定是要跑了!”   旁边副军团长耶律寒夜,狞笑道:“只是不知道他会选择我们给的三条路中的哪一条。”   黄东秋说道:“不管是哪一条,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   耶律寒夜笑着说道:“这一次陛下定下大体战略,安全部全力搜集西州回鹘国的情报,军团长带领我们义勇军团上下研究推衍和谋划准备了一个冬天,才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虽然不是无懈可击,但是对于对付这些西州回鹘人来说,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黄东秋说道:“之所以如此轻易的让西州回鹘人上当,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我们有安全部强大的情报能力支持,我们对他们的了解远远超过他们对我们的认识。二是我们的武器装备精良程度远远超过他们的了解,即使那巴图尔木统兵打仗才能有多厉害,面对远超他想像之外的武器装备,他也只会产生错误的判断。最后一个用陛下的话说那就是战略思维不在一个层次上,他们又怎么能够打得过我们。”   ……   ……   不顾一些损伤的逼真攻势,拿士兵鲜血造就的假象自然迷惑不了黄东秋。但是黄东秋虽然知道巴图尔木就要撤走,却不知道后者何时要撤走,更何况他还要防范巴图尔木故意将他诓骗出大营之后突然不顾一切的反扑而回,所以黄东秋即使知道对方随时都有可能撤走,但也不能轻易的出营去追击。这也不是说黄东秋对义勇军团没有信心,而是在基本上能够确保胜利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减小自己的损失。   连续进攻了两天,损失一千多人,当夜,巴图尔木中军大营内,巴图尔木招集了手下一众大将。   “各位,这几天我们不顾损失进攻的同时,我派出大量游骑将义勇军团的侦骑赶出了我们营地五里之外,所以明天我们将开始分批撤离!”巴图尔木道。“撤退顺序列如下!”巴图尔木挥挥手,旁边一名部将开始大声诵读命令。   这名部将的声音帐中尚环绕,当最后念到一个名叫萨迪克的将领时,这名将领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但是在巴图尔木狼王一般的眼神之下,他欲言又止,最后跪下说道:“将军放心,属下遵命。”   巴图尔木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萨迪克,此次断后交给你,是我对你的信任,事后我会让大王将南阳坡那块草地划分给你的部落。”   因为撤退士气不高,一不小心就会产生溃败,所以撤退过程中必须要有断后的军队。而断后的军队基本上就是送死的,九死一生都算是最好的结局,大多数情况下往往是全军覆没。不过听到巴图尔木的承诺,萨迪克脸色好看了一些,大声说道:“属下誓死挡住追兵。”   巴图尔木看了一眼萨迪克,说道:“萨迪克,这两天不顾损伤进攻,会对黄东来产生一定的迷惑,再加上我们突然撤退以黄东秋不敢出营与我们进行野战厮杀的情况来看,会让黄东秋会担心这是我们引诱他们出营追击,所以黄东秋会有所犹豫,但是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从这些天来看,那黄东秋是一个极为狡猾的将领,一旦确定我们撤离,他会毫不犹豫全军出动对我们发起追击。但他们骑兵只有一万人。而萨迪尔我会交给你五千勇士,这些天我们的失败是因为他们卑鄙的使用那些强大的远程攻击对付我们,这也说明了他们近战厮杀根本不是我们对手。所以,萨迪尔,难道你带领五千我们狼卫勇士,就没有信心将他们一万骑兵打败吗?”   这萨迪尔显然很吃巴图尔木的这即将法,脸上的怯意顿时烟消云散,反而一脸战意的大声吼道:“什么狗屁义勇军团,我就来断后,将军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儿郎的厉害,用五千儿郎将他们一万骑兵打败!”   “好!”巴图尔木说道:“萨迪尔好样的,明天,我会再一次亲自指挥军队发动进攻,其余部队依序列撤退,明天不走的部队要准备再次发动进攻,为先走的部队争取时间,萨迪尔麾下五千人从明天开始,养精蓄锐。”   “末将遵令!”众将轰然起立,抱拳遵命。   看到一众人等全部走出大帐,巴图尔木脸上的轻松神色顿时消失不见,他刚才只是有选择性的说了一些情况,他猜测中的情况比他刚才所说的还要严重,他如今只想着能够将那一万身着铁甲的核心精锐带回去。   ……   ……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但是天依然阴沉沉的,黄东秋还没有起床,就被突然出现的喊杀声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黄东秋在跑进来的亲兵帮助下,穿上盔甲,大步出了帐篷外,上了指挥高台。 第1072章 隐蔽的撤军   黄东秋入目所见和前两天一样,西州回鹘人利用这些打造的一些在祥符国工兵营看来简陋到可怜的盾车,下马变成步兵,又发起了冲锋。   义勇军团这边,抛石机和前两天一样都没有用火药包,而是用顽石,骑兵都还在休息,只是步兵在用钢弦弓、快弩、巨型枪弩进行攻击。   “巴图尔木,你最多再有两天时间,必会撤退!”黄东秋禁不住喃喃自语。   突然,他感觉脸上传来一点冰寒,抬头一看,不知不觉中,却又下起了雪。   对面鼓声再响,黄东秋拿起亲兵递过来的望远镜向着对面看去,四五里之外,巴图尔木那一头仰天狼嚎的中军大旗高高飘扬,大旗之下,一员大将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同样拿着望远镜向黄东秋所在指挥高架上望来,两人隔着如此距离,但是因为彼此都在用望远镜,竟然使二人犹如面对面一般,彼此感受到对方疯狂、灼热和蕴含着滔天杀机的目光。   望远镜的圆形镜视野之中,黄东秋看到那头很像是传说中西域汗血宝马背上的巴图尔木突然抽出了腰刀,直直的举起,嘴巴张开,不知喊了一句什么,引来他身边狼卫军士兵一陈怪叫。   狼卫军又一次发起了冲锋,但是雪越来越大,而西域之地只要有大雪,便会刮风,形成暴风雪,随之视野便会极差。便如此时,两三丈之外,便已难见人影,只闻声音。   这样的天气之中,狼卫军的攻势也势必受到了影响,一次比一次攻势弱,一个时辰之后,最后一波狼卫军丢下一百多条人命后撤而去。义勇军团大营之前,狼卫军战死的士兵以各种姿势倒在雪原之上,大多都是被长箭和弩箭射死,有一些则是被抛石机发射来的顽石活活砸死,但最惨的则是被弩枪射穿的人,有时候甚至被活活的钉死在地上。此时还有一些受伤未死,但却失去逃走的能力的重伤狼卫军士兵,躺在雪原之上,被雪减减掩盖,但是惨叫、哀嚎声始终不断,然后引来几根箭矢,结束了痛苦的生命。   与此同时,狼卫军大营,巴图尔木看着漫天大雪,特别是能见度如此差的天气,欣喜地说道:“看来是神明在帮助我们,这样的天气里面我们撤退再适合不过了,传令下去,按照之前的计划和布置,开始撤退。”   ……   ……   沸沸扬扬的大雪不但没有停,而且越下越大,使得天地之间,视野越来越差,而战场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尸体、血迹等厮杀痕迹也很快就被掩盖,看不见丝毫。   义勇军团大营望台之上有哨兵拿着望远镜,裹着厚厚的羊皮大衣,戴着祥符国后勤部配发的独有头套,只有眼睛、嘴巴、鼻子露在外面。   此时整个世界仿佛只有雪花在动,其他的一切事物都似静止,与一两个时辰之前战场上厮杀喧嚣相比,仿佛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不过,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在狼卫军大营附近数里这内,还潜伏着几名探子,那是义勇军团的斥候,负责盯梢狼卫军大营,但如此能见度下,他们又不能太过接近,其实也只能隐隐约约通过对方大营中是否有用于做饭生火的炊烟或者偶尔响起的战鼓声,来判断狼卫军是否撤军。   “这天气太冷了!”耶律寒夜一边在帐蓬门口卫兵的帮助下,将身上的雪花拍下去,一边走进帅帐,对火炉子边上正在看地图的黄东秋说道:“军团长,末将刚刚去各营看了一遍,各旅、营石碳和干柴都还够,火头班都煮了姜汤,该不会有人冻伤,更不会有生病的。”   “副军团长辛苦了,来人给副军团长上杯热茶。”黄东秋一边请耶律寒夜坐下烤火,一边对门口亲兵吩咐道。   没过多久,亲兵便端了一杯热茶上来,黄东秋看了一眼亲兵的鞋子,说道:“这么冷的天气,鞋袜湿透之后,一定要脱下来换了,或者烤干,否则若是袜子和脚上的皮肉冻连在一起,这脚就冻废了。”   亲兵连忙说道:“多谢将军关心,卑职下去立刻就换。”   黄东秋说道:“不光你换,将我刚才说的话传令各旅营。”   待亲兵敬礼离开之后,耶律寒夜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说道:“军团长大可放心!只要是老兵都应该知道这一点的。”   黄东秋笑了笑,说道:“这倒也是。”   “不过,这种天气以西州回鹘人御寒条件,肯定会有冻伤的,末将刚才去望楼也转了一圈,狼卫军的侦骑都受不了这种鬼天气,都撤回去了。”耶律寒夜说道。   “你说什么?”黄东秋忽然目光离开了地图,猛的抬起头来。   耶律寒夜愣了一下,将刚才所说的话双重复了一遍。   黄东秋脸色微变,起身直接出了帅帐。耶律寒夜突然想起了什么,也是神色一变,快步跟着走了出去。   黄东秋亲自上了最前线的望台,拿着望远镜,透着白茫茫的天地,仔细向数里之外的狼卫军大营看了半晌,表面看来巴图尔木的大营和以往这些天没有多大的区别,甚至隐隐约约还能够听到对方大营中传出的战鼓声,但却就是看不见丝毫人影。   “属下派出去的斥候回报说他们炊烟数一直没有减少过。”得到消息,跑来的侦察营长王永华在旁边说道:“军团长放心,属下一直安排人盯着他们!”   黄东秋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半晌之后,说道:“以巴图尔木统兵打仗之能,即使天气再冷,也不可能不派出哨兵游骑,否则他在西域焉有如此威名。”   侦察营长王永华脸色一变,说道:“军团长怀疑狼卫军已经撤军。”   黄东秋说道:“你带人亲自接近去打探一下。”   侦察营长王永华恭敬称是,敬了礼,便匆匆下了望台。   没过多久,侦察营长王永华便带领一百名精骑顺着通道出了大营。此时地面雪已经极厚,虽然地面冻得极为硬实,但骑兵也不敢跑得太快。这一百多人都手中快弩上弦,手握长枪,做好随时厮杀的准备。   不断接近狼卫军的大营,王永华终于看清了狼卫军大营,只见大营门口竟然连警戒哨兵都没有,不由脸色一变,略一犹豫,便纵马向狼卫军大营疾驰而去。   旁边亲兵喊道:“营长小心,还是让卑职进去打探吧!”   王永华没有理会亲兵的提醒,下了马,小心的摸进到营门前,只见营门大开,顺着营门看去,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虽然依然有金鼓声断断续续响起,炊烟也不少,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声。   王永华暗道不妙,向后挥了挥手,旁边一百名骑兵便咬着牙直接冲进了狼卫军大营。   一炷香功夫之后,这一百名骑兵已经开始有人回来,一个个一脸惊疑地说道:“营长,他们真的逃跑了。”   王永华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对方大营中帐蓬林立,两万多大军却悄无声息的逃走了,而他作为侦察营长却毫无所觉,这已经是极大的失职。   “营长,那里有人!”一名亲兵指着一个帐蓬口,王永华转头看去,一个重伤垂死的狼卫军士兵,爬在一个战鼓上,手中拿着鼓槌,每过一会儿,便吃力的举起敲击一下战鼓。   很快,一百名骑兵全部回来,通过他们的报告,王永华才知道狼卫军大营中还剩下两百多名重伤的狼卫军士兵,有的负责生火冒着炊烟,有的则不断的敲击战鼓。   “狗日的巴图尔木,老子被这狗日的骗惨了,这次功劳估计都没有了!”王永华气的大骂:“留下一半人,将这些伤兵全都杀了。”   下完口令,便带着另外五十人,上马赶紧向自家大营赶去。   ……   ……   “这样的天气之下,巴图尔木即使全是骑兵也跑不快,更何况不管他去何处,我们都给他准备了大礼。不过,一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完。我们要的不是打败他们,而是要全歼他们。”黄东秋接到急急跑回来的侦察营长王永华的报告之后,虽然有些意外巴图尔木撤退的隐蔽,但是却毫不着急。   “副军团长,你带领两个骑兵旅即刻追上去,预计他们断后人数不会五千左右,你们的任务便是将这五千人全歼,这可能是与巴图尔木一战中唯一的一次骑兵对冲大战,不要让我失望。”黄东秋略微一顿之后,神色肃然地说道。   耶律寒夜眼睛发亮,敬了一个军礼,说道:“军团长放心,末将定会不辱使命。”   耶律寒夜带着两个骑兵旅共一万骑兵刚走,一只海东青从天而降,落在了黄东秋旁边的军团大旗之上。黄东秋眼睛一亮,赶紧命人将海东青身上的密信拿下来,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说道:“巴图尔木果然魄力不小,竟然选择了向瓜州进犯,寇司使亲自负责,藏在那秘密山谷里面的那一队粮车,已经向黑峰山谷而去,预计明日可在黑峰峡谷与巴图尔木相遇。传令,执行第三预案,全军轻装急行军直接前往黑峰峡谷。”   ……   …… 第1073章 耶律寒夜的野心   耶律寒夜带领一万骑兵追出没多久,落雪便渐渐停了,地面上虽然有积雪,但积雪之下地面冻得硬如铁石一样,虽然骑兵不敢全力疾驰,但骑兵倒也可以在上面作战。   义勇军团骑兵都身着防御高、质量轻的钢板甲和头盔,头盔下面还有保暖头套用来御寒,手上戴着用来保暖和防滑的手套,这种状态下不管是行军,还是作战都能够很好的维持体力和状态。而那狼卫军显然没有这个条件,试想一下,这么冷的天气行军打仗,又手上捏着冰冷的兵器,士气和战力会不受影响?   耶律寒夜神色激动和兴奋,前些天他带人剿灭了杜拉买提八千多人,已经立下一个大功,没想到眼下又是一次立大功的机会。自投诚祥符国两年以来,他被叶尘有意压制,看着其他人因为立下大功,一个个封爵,这对他这个昔日辽国王爷来说,简直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此外,他虽然是辽国曾经的皇族,但也是从小在马上长大,一生中带领骑兵不知打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仗,本身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如今这两年来学习了祥符国先进的作战理论,将以往经验融会贯通之后,早想着带领骑兵在战场上将心中所得化成战功。   耶律寒夜知道,叶尘已经开始进行征战天下的准备,如今就等一个出兵的契机而已。他投诚祥符国已经算是和其绑在了一条船上,叶尘要统一天下,势必要将辽国所灭,到那个时候他耶律寒夜必然会发挥大作用,但是前提是他能够被叶尘看重,毕竟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耶律禄。   “祥符国如此重军功,他为什么就不能成为祥符国的公侯,甚至封王呢?”耶律寒夜伸手将头罩整理了一下,心中暗忖道。   “启禀副军团长,前方八里处,发现狼卫军断后的骑兵!”两骑斥候从前方跑来,没有下马,直接大声喊道。   “多少人马?”耶律寒夜精神一振,喝道。   “五千左右!”斥候大声说道。   “五千人马,哈哈哈……”耶律寒夜长笑一声,大声说道:“兄弟们!我们一万人马对付他们五千人马,若是不能完胜,我们直接抹脖子算了。”   副军团长的自信感染了所有义勇军团骑兵,士气顿时更加高昂,必胜的信心也越来越足。   没过多久,耶律寒夜便看见了五千狼卫军,这五千狼卫军轻骑分成三个冲锋方队,静立于雪原之上,一个个冻得满脸发青,但是却也是满脸杀气,士气竟然很高,这些天经历这么多场失败,且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行军大半天,还能有这么高的士气,不愧是西州回鹘国的强军。   “换马!”耶律寒夜大喝一声。义勇军团骑兵都是一人两马,经过长途行军之后骑兵冲锋作战,在冲锋之前都要换马的。事实上不需要耶律寒夜下令,一万骑兵已经一手挽住空马,纷纷腾身而起,就奔驰的战马之上,换乘到了另外一匹刚好热了身的战马身上。   与此同时对面五千狼卫军也已经怪叫着开始冲锋。   ……   ……   耶律寒夜与五千断后的狼卫军骑兵大战的同时,已经通过海东青得到消息的石狼,正带领四千多骑兵向沙州方向赶来。在接近沙州时,石狼从安全部探子那里得到了耶律寒夜与狼卫军五千人骑兵大战的消息。   石狼从西州回鹘国撤出,一方是因为是按照之前预案,接下来他需要对巴图尔木进行围堵,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被西州回鹘国狮子王派出的三万大军围堵的待不下去了,不得不撤出,向沙州方向逃来。毕竟西州回鹘国骑兵不可小觑,他不得不小心。   石狼是马贼出身,虽然打仗大胆,敢拼命,有魄力,有决断,但是对危险感觉非常敏锐,且真感受到危险的时候却是极为谨慎和小心翼翼。特别是他如今贵为一旅旅长,随着他麾下人马逐渐增加,他身上的压力也不断增加。要知道他若是决策失误,可不是光是他一个人的生死,而是五千人马的生死。   石狼本来按照计划直接前往黑峰峡谷的,但是接到耶律寒夜与五千狼卫军骑兵大战的地方与他所在不远的消息之后,略一犹豫便带人杀了过去。   不管副军团长耶律寒夜会不会因为他跑来分了一份功劳不高兴,石狼都决定去帮忙。因为他知道按照计划,后面围杀巴图尔木主力的时候,骑兵越多,让巴图尔木全军覆没的可能性便越大,更何况他的确也有自己的私心——谁会嫌自己功劳少呢,有功劳可抢,他为何要错过。至于耶律寒夜,谁都知道陛下对辽人一直有所防备,他怕个球啊!   ……   ……   断后的五千骑卫军骑兵主将萨迪尔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妄想,义勇军团骑兵的对冲近战厮杀的战力并没有他之前想像中那么差,相反强悍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厮杀一个多时辰,他五千人马已经损失三分之一,而对方损失才四五百的样子。他不知道的是,耶律寒夜和两个骑兵旅长龙定武、赵德宝对他们所表现出的战力,特别是顽强的战斗意志同样暗骇不已,他们一万人是对方的两倍,且武器盔甲都远比对方精良,虽然占据上风,但竟然一个多时辰过去,对方还没有溃败的迹象,照这种打法要想将这五千人杀溃败,他们损失虽然不会太多,但也多半会达到让他们心疼的程度。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萨迪尔若有所觉,转头看去,后面竟然突然出现一股骑兵向他们杀了过来,他差点没直接从马上跌下去——他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完了。   耶律寒夜和两个旅长自然也看见了石狼所属,但反应却各自不同。耶律寒夜冷哼一声,看着冲上来的石狼一脸恼怒,显然对石狼抢功很恼火。但是龙定武和赵德宝却大喜,这样一来,击败眼前之敌,他们麾下人马损失就少很多了。   一个时辰之后,除了极少部分狼卫军逃走之外,这五千断后的狼卫军全部被斩杀,萨迪尔也当场战死。三个骑兵旅合兵一处,按照之前作战计划,向黑峰峡谷疾驰而去。   ……   ……   阿瓦罕提是甘州附近一个回鹘部落首领,自年前黄东秋和端木仲仁在河西走廊内大开杀戒,将与西州回鹘国暗中有勾结的数个部落高过车轮的男丁全部斩杀的时候,他便提心吊胆,因为他们也曾经暗中给西州回鹘国提供过一些关于义勇军团的情报,不过他做得极为隐蔽,且他在第一时间将参与其中和知道此事的三百多族人全部处死,其中甚至还包括他的一个弟弟,再加上他们平时面对祥符国官府时表现得极为恭顺。所以黄东秋带人灭了其他几个部落,一直没有对他们部落动手。不过阿瓦罕还是一直有些担心,直到前些天接到黄东秋的诏令,让他们出动三千人押送粮草,他才彻底放心。既然黄东秋敢放心让他押送粮草,那么便不会再怀疑他们部落。   年前义勇军团从西州回鹘国手中将黑峰关收回,并且斩杀一万多西州回鹘过骑兵,然后这些天沙州城轻易被收回,那大名鼎鼎的杜拉买提一万人全军覆没,甚至杜拉买提本人也已经战死,紧接着那西州回鹘国第一大将巴图尔木带领凶名在外的狼卫军在沙州城外也吃了大亏。   这些消息传到河西走廊之后,再一想年前黄东秋那一场杀戮,河西走廊祥符国境内的回鹘部落的一些念头渐渐打消。不过,阿瓦罕提一直怀疑这些消息的真实性,此次有机会替义勇军团押送粮草,他准备趁机了解一下真实情况,若真如传言那样,就连巴图尔木带领的狼卫军都远不是义勇军团的对手,那为了部落的存续,他的一些想法也只能打消或者暂时藏在心底深处。   不过这一路上走的也太慢了一些,特别是前几天突然出现暴风雪,那领头的汉将竟然让他们钻进一处地方躲避风雪数日时间,等今天风雪停了,才带着他们继续向沙州前行。而且走到半路,那汉将突然接到一份军情,然后交待他们将粮草一路护送到沙州,而那汉将带着他的五百人马转头回去了。   “哼!这些狡猾的祥符国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考验一下我们部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头顶上那只名叫海东青的鸟是用来监视我们的。”阿瓦罕提抬头看了一眼高空中那个盘旋的黑影,不由心中暗自想道。   想到这里,阿瓦罕提喊道:“打起精神,加快速度,早点出了这黑峰峡谷,将粮草送到沙州,回去找官府领粮食。家中的婆娘娃娃们都等着吃饭……”   不等阿瓦罕提将话说完,突然听到有大股骑兵赶来的消息,紧接着他便看到前面数里之外黑峰峡谷的入口处冲进来一队骑兵,并且后面源源不断。   ……   …… 第1074章 大雪崩   当巴图尔木带领两万精骑刚刚进入黑峰峡谷,拐过一个弯之后,突然看见一队车马,放眼望去,足足有三十辆大车,押送的人只有三千左右的样子,并且看样子并不是义勇军团那样的精锐,巴图尔木顿时大喜,喝道:“儿郎们,有人给我们送粮草来了。去将他们杀光,粮草抢过来。”   随着巴图尔木的右手一挥,便带着两万骑兵冲了上去,阿瓦罕提看见迎面有骑兵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下令戒备,三千人将粮车围了起来,但紧接着他看见来骑源源不断,且竟然不是祥符国的骑兵,而是西州回鹘国的骑兵时,不由脸色一变,神色变幻不定,一时犹豫不知道怎么办好。若是光押送粮草还好,但让他为了祥符国而去和西州回鹘人拼命,他是绝对不愿意的。更何况西州回鹘国的骑兵大举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黄东来带领的义勇军团已经惨败,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急速转动,当巴图尔木带人冲上来的时候,他立刻下令放下兵器,蹲下投降。   巴图尔木也看清押送粮草的竟然是祥符国的同族,也是有些意外,但是一想之前得到消息祥符国在河西走廊的驻军人数,而义勇军团分明已经倾巢而出,押送粮草的征召辖内的部落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这三千人倒也识相,没有反抗,直接投降,倒也省了他们一番功夫,毕竟打起来多多少少有些损失不说,耽误时间万一被黄东秋带人追上来就不好了。何况有了这三千人继续推动粮草车,也给他们省下了一些人手。   这样想着,巴图尔木便接受了这三千人的投降,不过将这三千人的兵器全部缴获了。并下令两万人从左右前后将这三十车用来填饱肚子的粮草围了起来,简单抽查几辆车之后,便迅速向黑峰峡谷外撤去,因为他突然发现此处地形若是被人从两头挡住,根本就是一处死地。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那足足三十辆容量不少的粮车突然爆炸了。   轰然巨响,惊天动地,火光在战场上升腾而起,爆炸直接将阿瓦罕提的三千人炸死,又将最靠近辆车的三千多狼卫军炸死,另外还有一千多人不同程度的受伤,最主要的是声音太大了,狼卫军骑兵的战马全部受惊,四处奔行乱撞,而马上的士兵耳朵里无不嗡嗡嗡的乱响,东摇西晃,一脸惊恐,他们在这一刻全部被炸懵了。   而与此同时,黑峰谷入口,黄东秋带领的三个步兵旅已经与耶律寒夜带领的三个骑兵旅汇合,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向黑峰峡谷中冲了进去。   巴图尔木惊骇欲绝之中,极力稳住自己身下战马,发现从沙州方向的黑峰峡谷入口有骑兵杀来之后,便声嘶力竭的喊着聚拢人员向瓜州方向逃去,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他麾下骑兵已经乱了,战力已经不足十分之一,只有先逃出眼前地境,重新整顿之后才能恢复战力。然而便在这时,瓜州方向出口覆盖有厚厚积雪的半山腰凸出的一个山崖突然炸开,巨响声中,远远的巴图尔木看见那山崖和厚厚的积雪一直直接断裂,掉下来直接堵住了出口。   另一头,带着冲锋的石狼本来一脸兴奋的杀意,但是他突然听到两边山峰上有奇怪的声音传来,疾驰之中扭头一看,却是脸色大变,以极高明的骑术先将马头往边上一偏,闪过后面骑兵,然后大声喝道:“停下,快点停下。”   还好刚刚开始冲锋,且因为拐了一个弯,骑兵速度还没有起来,所有骑兵都停了下来,这个时候两边山上开始传来奇怪的声音,并且是连绵不断,然后义勇军团已经进入谷中的骑兵脸色煞白,拼了命的调转马头,向谷外跑去。   黑峰山海拔极高,最高之处本来常年就有积雪,一个冬天更是积累了厚厚的积雪,谷中两次爆炸终于引起了黑峰山历史以来第一次雪崩。   半个时辰之后,雪崩停止,包括巴图尔木在内两万狼卫军全部被埋在了里面,一个都没有逃出来。沙州方向黑峰峡谷出口两里处,黄东秋、耶律寒夜、石狼等三万义勇军团将士一个个脸色煞白的看着黑峰山方向。   黄东秋带领义勇军团用时半个月时间不但收回了沙州,先灭杜拉买提一万人,而且全灭西州回鹘国大名鼎鼎的狼卫军四万骑兵,而义勇军团损失只有千余人。不得不说,这样的大胜自祥符国立国以来,都极为少见。   消息传到西州回鹘国京都高昌城中,狮子王震怒的同时,也是极为恐慌,赶紧派出使者来到沙州表示乞降。   黑峰峡谷被堵住,国内的粮草一时运不过来,黄东秋一时也不敢对依然存有主力的西州回鹘国继续开战,便接受了后者的乞降,不过趁机狮子大张口,数日的讨价还价,最终得天战马五千匹,牛五千头,羊五千只,骆驼三千只的补偿。   ……   ……   一年之计在于春,三月份的西域依然寒冷如冬,但是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夏京已经有了暖意,整个夏京城里人流明显比冬天天寒之时翻了几倍,街上人群摩肩擦踵,四里八乡的百姓涌进夏京城中,开始采集各种春耕所用之物。而休息了一个冬天跑远路的大大小小的商人带着自己的车队,开始从全国各地涌进了夏京城,采办一些高利润的倒卖商品,比如唯有夏京城才有的火柴、玻璃杯子、镜子等等,这些东西在夏京城虽然也不便宜,但是只要在出城时交了商税,运到外地,特别是宋、辽、大理等国便是数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润,虽然路途遥远,一躺生意下来便是数月,甚至大半年的时间,并且在这个年代跑远路风险极大,遇上马贼、土匪、强盗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只要成功,一次下来所赚取的利润便是巨大,已经足够数年时间很好的生活。   而与往年相比,今年开春以来夏京城里却是渐渐多了不少的吐蕃族人开的店铺,大都销售一些皮货,不得不说这些吐蕃人销制各种兽皮的手艺,的确是要比汉族百姓手艺精湛。所制造出来的原皮柔软舒适,一看便知是上等货,在西北这等冬天寒冷,喜穿皮衣的地方来说,那是供不应求,甚至不光是夏京城,远售祥符国各地,生意竟然都很不错。   夏京城中其实是一个多民族的聚集区,并且相处颇为融洽。吐蕃人的店铺大都集中东城,东城几乎都是这两年来先后搬迁过来的移民,其中党项、羌、契丹族也有不少,所以对于吐蕃人,并没有任何的成见。   如今,东城最大的一间皮货店却是原吐蕃大贵族石天格拉开设的,别看这家伙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但是所谓“老而不死是为妖”,这老家伙可谓是老奸巨猾,脑子也活泛。再加上他孙子石天格木现在又是祥符国驻守在岷州、熙州的青龙军团麾下骑兵三旅的旅长,祥符国上下一般人是不敢因为他是吐蕃人便敢刁难他。   而在他这间店的对面,昔日河湟吐蕃国主宰郢成蔺逋叱麾下头号大将折日石姆则开了一家高原风味的酒楼,名叫高原楼,三层高的门面颇为雄伟,整个酒楼占地数亩,是东城中数得着的高档次酒楼,因为风味独特,生意很不错,往来的客商来到夏京,大多会来这家高原吐蕃风味的酒楼吃个新鲜。   正宗的吐蕃酥酪糕,吐蕃血肠、青裸饭,风干牛羊肉、香寨、奶渣包子、麻森、干酪等吐蕃特色的菜肴,酒楼内还每日表演吐蕃名族特色的歌舞,结果短短的半年时间,这家酒楼在夏京城便声名雀起,生意极好。   进入高原楼,穿过大堂,走入后院,眼前便一亮,宽阔的庭院内大树掩映,虽然还有残雪覆盖,但这些特别修剪过的松柏杉依然傲然挺立,让人眼前一亮,几株梅花正自繁茂,淡淡的芳香萦绕鼻间,五彩石铺就的弯弯曲曲的小径两边,各种样式的帐蓬呈现迭比鳞次,这些帐蓬都是吐蕃风的包间,单是包下这样一座帐蓬便要花上十五两银子,算上酒菜,歌舞,没有五十两银子,却是消费不起的。   相比宋国开封、洛阳,大辽上京、中京,以及如今赵普刚刚建立的吴国金陵,吴越国的杭州都还实行宵禁政策,夏京城却在两年前叶尘亲自下旨取消了宵禁,这一政策使得夏京城完全成了不夜城,此时虽已过了亥时,但是高原楼内却仍是生意兴隆之极。   “折日石姆,听说你入赘了一个汉人做女婿,你这高原楼能够有今天这光景,恐怕都是你那女婿的功劳吧!”帐蓬内,郢成蔺逋叱把玩着一个价值十两银子的玻璃酒杯,两眼盯着帐蓬正中间跳着吐蕃舞蹈的舞女,有些莫名地说道。 第1075章 吐蕃沐佛节   此刻,这间帐蓬内,聚集着原河湟吐蕃王国的一批大贵族,郢成蔺逋叱,折日石姆,石天格拉,瞎呼高等人赫然都在。   折日石姆嘿嘿一笑,说道:“郢成蔺逋叱大人,你现在贵为军枢部副参谋长,也算是位高权重,一家老小自然有朝廷养着。可是我们家中还有一大家子人,若是不做生意,过不了几年我们的那些家业便会坐吃山空。更何况即使我们省着点,儿孙们怎么办,祥符学院和军事学院倒是对我们吐蕃人一视同仁,可是以我们的那些小子大字不认识几个,有几人能通过人家考试。所以,我就想着要给儿孙们谋个营生啊,石天格拉老爷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石天格拉摸了摸花白的胡须,一脸深意为然,颔首道:“折日石姆言之有理啊!汉人有句话说的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虽然短时间内不愁吃不愁穿的,但是眼光要放长远看。更何况,我们虽然年龄不小了,但是不找些事做,却也闷得慌。对了,说起这皮毛生意,以前自己不开店,却是不知道这其中利润如此之大,以前我们族人却是被宋国那些奸商给骗了。如今我们做,自己开店,想不赚钱都难!”   郢成蔺逋叱心中感慨不已,他们河湟吐蕃王国并入祥符国已经大半年了,他眼看着自己的族人,自己昔日的族人一个个渐渐变成祥符国真正的百姓,变成叶尘真正的子民。心中未尝没有心酸。对于叶尘和祥符国朝廷那从迁徙开始一系列改土归流,润物细无声的手段,他不得不佩服。六十多万迁徙至三个州的吐蕃百姓,在短短大半年时间,日子过得虽然还清苦,但是已经不会饿着肚子,且脱离了奴隶的身份,没有了无人道的压迫,有了真正属于自己虽然简陋,但很结实的房子,以及几亩田地,又学会了汉人的农耕之术,再加上他们本就擅长养牛羊牧马,干惯了苦活累活,只要勤劳肯干,日子都过的不会差。甚至有一些头脑灵活的已经开始做起了小生意,开始向小康富足的日子靠拢。   此外,祥符国各地官府为了尽快让这些人能够自给自足,颁布了不少照顾性政策,比如前三年交税是当地汉族的三分之一。免费让他们子女到当地官府开办的学校上学,等等。读书识字在吐蕃人中以往只有大贵族才能享受的待遇,如今却让昔日的奴隶拥有,可想而知这些普通吐蕃百姓心中会作何感想。   总之,一系列的措施之下,如今的这六十多万吐蕃人,除了一些少部分贵族因为失去了权力和地位,心中依然耿耿于怀,甚至暗中记恨叶尘和祥符国朝廷之外,所有的寻常吐蕃百姓和大部分的吐蕃贵族已经渐渐认同了祥符国,都安下心来经营自已的小家庭,想办法发家致富。   “如此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或许一代人,或许两代人,吐蕃恐怕就被同化了!”郢成蔺逋叱心里哀叹道,面对此情此景,他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祥符国朝廷有条不紊,一步一步地同化着他昔日的子民。   想到这里,郢成蔺逋叱挥手让那些歌姬舞女退下,目光扫过几人,说道:“此次将大家召集来,却是要商量一件大事的。”   几人心中一跳,石天格拉和折日石姆差一点就跳起来夺路而逃,二人对视一眼,已经心中有了默契——若是郢成蔺逋叱想要说一些反陛下,反朝廷之类的话或者谋划此类的事情,他们立刻便走人。有这种想法的其实不止已经从吐蕃奴隶主转型为成功商人的石天格拉和折日石姆,另有几人同样如此。   郢成蔺逋叱何等人物,石天格拉和折日石姆等人神色变化哪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心中冷哼一声,但却不露声色,说道:“沐佛节马上就要到了!”   众人都是脸色一变,想起以往他们河湟吐蕃王国沐佛节的热闹,包括石天格拉和折日石姆在内都禁不住心中有些黯然。   “以前的沐佛节,在青唐城数十万人同时庆祝,这一次我们多半只能在家自己过了。不过,大家要是愿意,我可以在我这高原楼上宴请大家,咱们几家共同过沐佛节。”折日石姆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倒是可以以沐佛节为契机,在高原楼开展一些特色活动吸引顾客,大赚特赚一笔。   “我已向陛下提出请求,想让在洮州的族人组织沐佛节盛典庆祝活动!”郢成蔺逋叱尽量让自己说的轻描淡写。   “这……恐怕不妥?”折日石姆一惊,“郢成蔺逋叱大人,如此多的族民集会,已经犯了陛下和朝廷的忌讳,只怕陛下不会同意。我听说年前义勇军团黄东秋在甘州、肃州、瓜州附近屠了不少回鹘部落。”   郢成蔺逋叱笑道:“回鹘人那是因为与西州回鹘人暗中有勾结,惹怒了陛下,所以才惨遭屠戮。我们吐蕃人自归顺朝廷以来,一心忠于朝廷,岂可和他们相比。而陛下心怀天下,祥符国诸族百姓向来一视同仁,各族都有自己习俗节日,这种小事岂会放在心上。”   折日石姆等人闻言,不由点了点头,心想以叶尘的心胸魄力,的确不担心他们族人能够翻出多大的浪花出来。   ……   ……   与此同时,皇宫政务殿,刚刚看了瓜州义勇军团送来收回沙州和歼灭五万西州回鹘精骑兵的捷报,本来正在开心的叶尘,不得不又被郢成蔺逋叱关于举办沐佛节的请求而烦恼。   叶尘面对着郢成蔺逋叱这一请求,其实并不是石天格拉和折日石姆等人认为的那样毫不在意,毕竟河湟吐蕃人足足六十多万人,改土归流才大半年,心有异心虽然不多,但却大有人在。这么多人的聚集很容易进行串联、蛊惑,若是生出一些事来,除了派兵残酷镇压之外,还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若真那样,这大半年的成效岂不是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叶尘说道:“来人,传杨继业、韩熙载、马文韬、胡三光、李君浩进宫议事。”   下面辛石答应一声,出殿迅速的安排去了。   没过多久,五位大佬便进了宫,来到政务殿。   “陛下,吐蕃人大规模聚集恐有不测。”听了叶尘说过事情之后,韩熙载率先站出来说道。   “陛下,臣认为让吐蕃人聚集在一起过这沐佛节,的确是不妥!”马文韬难得的附和韩熙载的话。   叶尘没有表态,看向胡三光、杨继业和李君浩。   杨继业说道:“臣以为有韩涛统领白虎军团坐镇洮州,再加上张泊张大人做事稳重,这沐佛节让吐蕃人过一下也不无不可。”   胡三光接口说道:“陛下,臣也认为让他们过沐佛节也不用担心什么,而且陛下同意此举,一方面可体现出陛下心胸宽广,的确是将他们一视同仁,并无防范之心。另一方面,若真有人心怀异心,臣也趁机带人将这些人挖出来,以绝后患。”   李君浩则说道:“臣以为朝廷对待收服的异族一直重视归化,重收心,沐佛节是吐蕃极为重要的节日,与我汉族春节差不多,吐蕃人又崇尚佛教,人人盼望沐佛节,便如我等汉族盼望春节正旦一般,而此次沐佛节是吐蕃归化之后的第一年,如果陛下不同意让他们如往年那般举办沐佛节欢庆活动,反而会让吐蕃人心中生出叛逆之心。即便韩涛统领白虎军团震慑,使他们不敢异动,但这种逆反之心一旦埋下,再经有心人挑拨利用,便很容易生出叛乱。此外,吐蕃人既然已经是陛下的子民,只要没有违反我祥符国法制,过自己节日本身就是他们权力,陛下若是拒绝与法不合,与理不通。”   韩熙载摇了摇头,说道:“沐佛节对吐蕃人的确重要,但让他们大肆举办,数十万人聚集,只要是有心人稍加挑拨,或给奸人利用,便是一场血光之灾。所以,臣以为朝廷可以引导他们如我们汉人过春节一样,各家各户在自己家里面过就行了。”   胡三光摇头道:“韩相公,想要让吐蕃人短时间内改变过沐佛节的一些习惯,显然是不可能。所以,臣以为与其让他们偷偷庆祝,暗中可能出现串联,不如任由他们和以往那们公开聚集庆祝。”   马文韬冷哼一声,不再争执,而韩熙载同样看了一眼胡三光不再说话。   所有人此时都看向叶尘,等着其定夺。   叶尘略一沉思之后,说道:“朕以为,吐蕃人并非天性喜欢抢劫掳掠,而是他们在高原荒原之上,生活产出太少,气候环境又极为恶劣,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劫掠四方。但是,如今吐蕃人已经不一样了,朕给了他们房屋,分了田地,教会他们种田,帮他们建立了自己的家园,废除了他们奴隶制度,不但不用和人拼命去抢吃食,更不用被人盘剥。” 第1076章 吴越王复国   “如今他们种田,再加上他们本身擅长的畜牧,销制原皮等手艺的收入,日子过得甚至比寻常汉民过得还好。这种情况下,他们若是还有叛逆之心,那朕还真不相信了,所以这个沐佛节让他们和以往一样的习俗过。”   说到这里,叶尘顿了一顿,想起后世那几次让世人无比愤怒的“打砸抢烧砍”事件,说道:“不过……不排除有些人愚昧无知,被那些丧失了权力地位从而不甘心的吐蕃贵族煽动利用生事,更何况宋国、辽国和圣堂等敌对势力暗中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们破坏,说不定会趁此机会生事。所以该准备的一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传朕旨意,青州、洮州、凉州、清河州吐蕃人可以组织沐佛节聚会欢庆活动,但是必须由州府出面参与组织,具体如何防备生事,由安全部和四州知府及驻军的军团长共同商议,自行决定。”有些时候作为皇帝一竿子插到底未必是好事,因为各州的情况当地的知府和驻军将领比叶尘还要清楚,且各州可能情况有所不同,若是叶尘进行了一些限制,反而会坏事,还不如将这具体如何去做的权力交由四州知府和驻军将领。   马文韬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举办沐佛节欢庆活动,这其中恐怕要花费不少银子,这些钱难道让朝廷和各州府财政出?”   叶尘笑道:“既然郢成蔺逋叱等人提出要举办沐佛节,这些花费自然是由他们去筹集。更何况谁说这种事情只能花钱,只要稍加改变,便是四州生钱的又一门路。至于要如何生钱,告诉四州知府,让他们参照朕让祥符学院每年举办蹴鞠比赛会便可。”   众人闻言,无不眼睛一亮,他们都是心智高绝之辈,却是瞬间便想到了叶尘所说稍加改变指的是什么。   郢成蔺逋叱虽然猜测叶尘不会拒绝,但也没有想到,自己刚提出要让洮州举办沐佛节欢庆活动,叶尘不但同意,而且让除洮州之外,另外三个吐蕃人聚集的州也可以举办,且官府出面帮助组织。不过,让他们出银子这件事情,郢成蔺逋叱本以为是小事一桩,结果却发现折日石姆等人虽然很开心族人可以继续举办沐佛节欢庆活动,但对于出银子这件事情却并非心甘情愿。   ……   ……   西域战事不断的同时,江南富庶之地,同样动荡不安。   祥符国天定三年,四月三日,江南杭州。   吴国皇帝赵普派在杭州一万驻军主将连同下面军都指挥使、营都指挥使在夜间家中被刺杀,一万吴军群龙无首,被高成祥以五万厢军围杀三千余人,剩下近七千人被吴越王钱志尹亲自出面,威逼利诱,最终向吴越王投降。   同一时间,两浙路赵普任命的各州、县,总计五万厢军发生政变,击杀州县官员,和围杀人数不多的城防正规军。   也在这一天,一万属于吴国的水师突然离开驻防之地,驾驭五百条战船沿长江到杭州,表示脱离吴国,宣布向吴越王钱志尹效忠。   一夜之间两浙路变天,江南震动,天下哗然。吴越王从一个富可敌国的闲散王爷,变成了一个坐拥十一万大军,掌控一路之地的豪雄。   消息传到刚刚立国才两个月的吴国,吴国皇帝赵普自然震怒,立刻发兵五万杀向杭州,早有准备的吴越王派高成祥以八万大军对敌,大战数日,双方互有胜负。   消息传到开封,宋帝赵德昭和宰相李明轩大喜,江北李继勋已经研究出如何铺设浮桥,并且也找到了铺设浮桥的地方,正要准备发兵。不料,吴越王派白子轩到金陵游说赵普成功,双方竟然就此停战。   紧接着第二日,也就是四月十七日,吴越王宣布吴越国复国,自称吴越国王,以原吴越国旧臣宋佳伟为宰相,高成祥为大将军。而江湖上新近崛起的两大势力天机府成为吴越国类似祥符国安全部的组织,白子轩被赐封天机侯,官至正二品天机府总司使,只不过这件事情都没有公开。同时,吴越王钱志尹向金陵吴国皇帝赵普送去了臣服表,愿意向吴越俯首称臣。   宋帝赵德昭得到消息之后自然愤怒无比,宰相李明轩和枢密院使李继勋、参知政事吕馀庆也是大为遗憾。宋国一众君臣大佬商议之后,最后想出一个对策——派人暗中去游说吴越王,试图与其结盟,共击吴国。吴越王钱志尹听取白沧海建议,与其虚与委蛇,既不同意,也不拒绝。   至此,宋国、吴越国和吴国竟然形成一个奇妙的三国鼎力局面,而在这三国之外,还有北方辽国和西北祥符国这两个庞然大物对中原乃至江南富庶之地虎视眈眈,此外还有西边的大理和最南方的大瞿越国也察觉到了中原和江南动乱在即,分别对就近属于宋国的疆土生出觊觎之心。   ……   ……   而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夏京,祥符国皇帝叶尘开始了他天定三年的巡视之旅。   叶尘的第一站就是夏京府下辖的武工县。   武工县之所以能够成为叶尘的第一站,自然是因为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就在武工县,实事上就是因为先有了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然后才在短短两年多时间发展成了武工县。   可以说在祥符国,武工县的防御强度仅次于皇宫,光是驻军便一个常备步骑混合旅,另外安全部在这里设有一个分部,麾下有数百名探子暗中盯着附近一切可疑人员。因为祥符国数十万大军的武器装备军械,全部由这里的武器装备研究司所研究发明,然后由各个军工厂生产制造,再配发九大军团、特种大队和各州县城防军。   如今的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已经在短短两年多时间中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武工县一半土地都被那高大的围墙圈在了里面,占地方圆数十里。研究司和各个军工厂所属匠师和技工已经多达七万多人。其中专司研究发明的大匠师已经达三百人,其中有数十名最为顶尖的大匠师出自祥符学院格物院。另外,主导具体生产的高级匠师多达两千人,每一个匠师和技工都是经过严格的政审,又经过技工学校培训。   在叶尘的大力推动之下,祥符国对于这个时代原本地位低下的匠师不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从物质上都给予了非常高的待遇和地位,大匠师的俸禄和一个知县相仿。凡是对武器装备有革新或者重要发明,都按照军功计,有三十多人先后已经赐予了官位,再加上专利审报奖赏制度在祥符国的逐渐成熟和普及,站在全国和时代的高度讲,祥符国以军工为首,民间手工业为主的科技创新洪流已经轰轰烈烈的开始影响着祥符国的一切——粮食收成,百姓收入,军队的战力、百姓的生活便利等等,一切的一切。而往小里讲,这一系列的政策极大的提升了武器装备生产基地所有匠师和技工的研究创造和工作的积极性。从而让祥符国的武器装备始终远远将宋、辽等国家或者势力超越。   “听说宋国和辽国也成立了武器装备研究司,拿着我们祥符学院的课本进行研究,对我们的武器装备进行模仿,但他们却根本没有看清我们成功的根本原因,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叶尘在数月前听胡三光将安全部打探到关于这些消息时,毫不在意的当着满朝文武说道。   马文韬、杨继业、喻文、连继城等人的陪同下,在武工县知县李阳辉、武器装备生产基地总管刘东明、武工县常备步骑混合旅旅长孟光勾等人迎接下,叶尘走进了武工县。   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占了武工县一半地方,总管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的刘东明已经是正四品,比武工县知县还要高了六级。作为武工县知县其实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在生活方面保障好武器装备生产基地。要知道基地里面足足有七八万匠师和技工,每日吃穿住行所耗费极大,武工县老百姓也是靠基地吃基地,一个个日子过得富足得很。别的不说,光是基地外面林立的那上千家各种各样的商铺、酒楼、茶楼、青楼、客栈等等,要知道基地中的匠师,包括技工俸禄都不低,有了钱总是要消费,只要有人有消费自然就会带动一个地区的商贸,使其变得越来越繁华。   与此同时,以宋、辽两国为主的各大势力的密探在武工县也是最多的,夸张点说各个势力派往祥符国的探子光是武工县恐怕就占了一半之多。所以安全部在武工县的分部也是各个分部中最忙的,几乎每过几日便会有抓获。   安全部的行动司的高手突然将某个店铺或者某个不起眼的院子围住,然后将里面的掌柜或者小二、伙计,甚至县衙的某个捕快抓获。这种事情武工县的百姓都已经习以为常,见惯不怪。 第1077章 秘密武器   不过,寻常情况下,安全部探子是绝对不会穿着工作服出现的,他们一般都化身成各种各样的身份,潜伏在武工县各个角落,各个行业之中。   所以,说不定武工县百姓在街上看见摆摊的,开店的,或者已经很熟悉的邻居,与你喝酒的兄弟哥们,甚至大街上抱着奶娃的大妈,其真实的身份便是安全部的密探。   总之,在武工县,安全部布下的防卫警惕网络,甚至比皇宫的防卫力量还要细致深入。   不过,就在今天,武工县的人们突然发现情况有些反常,先是有军队进来开路,然后便是有大批的安全部身着黑色的制式工作服的行动司高手站在大街两边,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街上的每一个人。武工县的百姓以为有人要倒霉了,结果没过多久便有消息传出,伟大的皇帝陛下要来视察武器装备生产基地。顿时一个个激动的呼朋唤友,携家带口的来到大路两边,准备拜见皇帝陛下,瞬间领略一下陛下神明一般的风姿。   叶尘不喜欢坐龙辇,韩熙载和马文韬劝阻了几次无果之后,便任由叶尘坐着宽大特制的马车。   叶尘的马车一路所过,百姓跪了一地,发自内心的大呼万岁,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依然一个个激动的脸色涨红。   ……   ……   武器装备生产基地有着极为严密的区域划分,且保密和防卫等级也有不同划分。普通箭矢、长枪、战刀等武器装备的生产厂房在外围,秘密等级为机密。而位于核心地带的炼钢厂、快弩、钢板甲、百发弩、钢弦工、巨型强弩、巨型抛石机、火药等工坊厂子所在之地为绝密。这些地带围墙高达四丈,已经和寻常州城的城墙一样高,且四角哨楼中每天十二时辰都驻有哨兵班,还配有巨型强弩和望远镜。而每个围墙之外里许之内都是空旷无比,甚至连枯草都被处理的干干净净,确保没有人能够接近到这里,而不被发现。   在叶尘的提点下,一年多前研究出大批钢材炼制法的人名叫齐福杰。   齐福杰却是一个研究狂人,在这短短一年多中,他不分昼夜的带领一群大匠师摸索研究,使得炼制的钢材的工艺水平数次提升,每天从各地铁矿厂出产的矿石,就地炼制成生铁之后,再运送到武工县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制作成各类武器装备。   齐福杰因为立下功劳极大,所以他在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的品级甚至只比刘东明底一级,为从四品。而且他和刘东明,以及另外十来名最为顶尖的大匠师都是祥符学院的客座教授,经常被祥符学院请去讲课。   不过,齐福杰和刘东明不一样,后者已经由最开始技术人员成长转型为技术与管理同时兼有的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的正四品总管,而他却是纯粹的技术研究人员,经常为了搞研究废寝忘食,不修边幅。   叶尘对于这样科学家式的研究型人物极为喜欢,也特别的看重。想当初他只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土法炼钢的一些基本知识说了出来,不料齐褔杰真的以此试验研究出了炼钢之法,并且推陈创新。如今单是炼钢方面的知识研究叶尘已经远远比不了齐褔杰。   齐福杰在短短一年多时间中由一名平头百姓,一下子成为从四品朝中重臣,堪称是祥符国立国以来提升最快的一个人,就因为有了他大批量的炼制出了钢,才有祥符国削铁如泥的宝刀,质量轻但防御高的钢板甲,破寻常铁甲犹如穿豆腐的弩箭和钢弦弓,有了强力钢簧从而有了百发弩这等恐怖利器,等等。   关于炼钢的工艺知识和黑火药颗粒秘方,以及其他一些重要武器生产方法都是祥符国最高等极的绝密,如齐福杰本人的警卫力量已经和韩熙载和马文韬相仿。不光是军枢部给他配属有警卫,安全部也对他及家人成立专门防卫小组。   ……   ……   喻文身为装备部的部长,是武器装备生产基地的常客,杨继业也偶尔来看看,但是马文韬却是第一次来这里,充满各种好奇。而武工县的县令李阳辉虽然基地就在他的地面上,可今天有幸随着叶尘第一次踏足祥符国的核心机密区域,心中激动无比,兴奋不已。   一排排的红砖水泥盖成的库房中,一箱箱的生产出没多久的各式武器摆放得整整齐齐,闪烁着寒光,正有大批的油漆技工给这些武器一一涂上油漆,防止生锈,然后检查过之后,便封装起来。然后再由装备部根据相应章程分给各个军团、特种大队和各州县的城防部队。   如今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内,早在一年前,所有的兵工厂或者作坊便已完全采用流水线式的作业,可以说分工很明确,每个人都专做一件事情,只要精通熟练一门技术,甚至一个动作就行了。   比如说,钢板甲的打造,便被刘东明分成了五个工序,这五个工序便对应着五个厂房,前面的工序弄好之后,便立刻通过厂房之间专用通道送到下一个厂房,开始下一个工序,如此这般五个工序完成之后,还有最后专门负责质量检查的人,检查合格便装箱封存放到库房。若不合格不但要打回去重新做,而且还要追究具体出问题的责任人,扣发一定的俸禄。   叶尘简单的抽看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厂房,便已经过去了半日时间,在装备生产基地用过午饭,武工县的知县李阳辉等人即被告知可以回去了,不用跟着皇帝陛下。   一看来说这话的竟然是刘东明,李阳辉等人虽然心中不岔,但也明白接下来要看的东西,显然是极为隐蔽的东西,或者是最新发明的什么秘密武器,显然以他们的级别还没有资格知道。   不过,今天能够跟着陛下在这神秘的武器装备生产基地转悠了半天,李阳辉已经非常满意了。如今随着祥符国国土越来越多,知县这个级别的官员太多了,而能够让叶尘叫上名字的,可以说屈指可数,李阳辉跟陛下在一起大半天,陛下自然是多多少少对他有个印象,这对他官场升迁却是有着极大的好处。   刘东明让李阳辉等人离开,的确是要带叶尘去看一件新武器。实事上,叶尘今天来武器装备生产基地,也是之前得到了喻文的汇报,所以第一站才直接来了这里。   这个新武器其实便是和后世的手榴弹相似的东西。   手榴弹的研究发明,叶尘早在立国之初便已经将自己所知一些知识告诉了火药武器研究司的几个大匠师,但这看似简单的武器,硬是用了两年多时间才发明出来。可见有些时候看似简单的东西其实做起来却很复杂。   叶尘很清楚,手榴弹的出现,且大批量装备到部队之后,祥符国的军队战力将会直接提升极大的一截,特别是对骑兵来说,简直就是克星。之前不管是火药包,还是地雷使用起来,都有着诸多的限制,且容易被人事先察觉从而想办法应对,可是对于携带方便,且随时都可扔来的手榴弹,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手榴弹在叶尘看来将会成为祥符国战场上最大的杀手锏。   此时跟着叶尘的有杨继业、马文韬、喻文、刘东明、连继城,其中马文韬还不知道手榴弹的事情,此时心中好奇的要死,但碍于叶尘在这里,不好发问。   叶尘注意到了马文韬的欲言又止,笑了笑,说道:“马相公,这件事情倒也不是隐瞒你和韩熙载、胡三光他们,只是至今为止,这件秘密武器的研究除了参与的三个大匠师之外,便只有朕、杨爱卿、喻文、刘东明四人,此外还有安全部专门负责此事的柳海生,如今便再就是你了。”   马文韬连忙说道:“多谢陛下告知。”   “好了,让我们去看看这研究两年才现世的秘密武器长什么样子吧!”叶尘点了点头说道。   刘东明走到一处墙壁处,摸到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用力按下,这面墙壁在咔嚓咔嚓声中徐徐向两边打开,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通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先进去的不是叶尘,而是一直不说话的连继城,不等众人说什么,一闪身先钻了进去。   众人自然不以为意,杨继业说道:“陛下,请!”   不是很长的通道,四面都是用石块镶嵌,一点都不见潮湿,且每隔十数步便有一盏松油灯用来照明,并且没有一点气闷的感觉,甚至还能感觉到有风徐徐吹来。   看出众人心中的好奇和疑惑,刘东明适时说道:“陛下,通道之内设有通风管道。”   叶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叶尘便看见了安全部派在这里高手警卫,几乎每二十步便有一名警卫持刀直立,看到叶尘一行人,都赶紧敬军礼。众人走到一道厚厚的铁门前停下了脚步。 第1078章 手雷弹   这道铁门两边,站着十名安全部黑衣高手,旁边有数间房子,显然是供这些人居住,看到众人到来,中间房子中跑出来一名身穿安全部官服的三十来岁男子,一眼认出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叶尘,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啪的立正,行了一个军礼,旁边十名安全部高手也跟着敬礼。   那三十来岁的男子敬完了礼,便大声说道:“安全部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分部副司使柳海生见过陛下!”安全部虽然特殊,本身也是军人身份,内中施行的也是军勋制度,而叶尘早就让军枢部下过规定,凡是军人在工作期间见了他只要行军礼便可。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辛苦了!”   柳海生顿时激动的脸色涨红,连忙说道:“臣多谢陛下,臣等不辛苦,臣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臣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那十名分明都有着都尉军勋的高手紧跟着大声说道。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满意,说道:“孙爱卿,你带领这些人在这里负责值勤防卫多长时间了?”   “陛下,我们在这里已经有两年一个月的时间了。”柳海生赶紧说道。   旁边刘东明紧接着说道:“陛下,孙大人他们的确非常辛苦,为了这件秘密武器不被过多的人知道,中间一直没有换别人过来,所以他们也只是分成两班,平时也只有换岗的时候,才能出去到基地里面活动一下。这两年以来他们从未出过基地!”   叶尘眉头微微蹙起,说道:“这件东西保密之事固然重要,但是让他们跟坐牢一样,在此地待了两年之多……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柳海生连忙说道:“陛下,当时臣接到这个任务之后,胡大人任由我在部内挑选人手,当时臣挑选的全部是绝对忠于陛下和朝廷,且又家中没有亲人的人。陛下知道,我们安全部有不少孤儿,家中无亲人,挑一些符合条件的人并不难。所以,这一点陛下不用担心。”   叶尘闻言,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说道:“传朕旨意,以后凡是负责绝密武器安保的人员俸禄发双倍,且如柳海生这般因任务超过一年没有离开基地的人,每过一年便提升一级。”   “臣等多谢陛下!”柳海生和十名都尉高手立刻喜形于色,大声谢礼。   “孙大人,赶紧给陛下打开门吧!”一边的刘东明笑道。   “是,刘大人!陛下稍等!”说着话,柳海生连忙从怀中拿出一枚特制的钥匙,快步行到那大铁门前,将那把叶尘见过最大的锁子打开。这还没完,接下来他按照某种节奏,轻轻敲击铁门。   如此,柳海生足足敲击了三次,叶尘等人隐约听到铁门另一边传来一阵声响,数息功夫,铁门便向两边打开,又一条通道出现在叶尘一行人的眼前。   不过,这条通道更短,没走几步,一行人便来到了一个足足有足球场那般大的大厅。   “陛下,此处便是陛下所说那秘密武器的研究之处。”刘东明适时说道。   “赶紧拿出来,让朕看看!”叶尘眼睛发亮,说道。   刘东明亲自捧着一个较大的盒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喻文上前打开盒子,呈现众人面前的是一个个瓷制小酒罐一样的器物。   “陛下,这是我们经过反复研究特制的瓷器,不会因为摩擦出事故,只要点燃引线,然后再扔出去,便能够最大程度的发生爆炸。”   叶尘感慨的叹了口气,不顾旁边人的阻拦,亲手拿起这个最原始的手榴弹,仔细打量几眼,又交给了旁边的好奇之极的马文韬!   “让朕见识一下他的威力吧!”叶尘略有些期待地说道。   刘东明立刻将一扇小门打开,叶尘早就听到里面的动静,所以毫不奇怪,其他人看了之后,却是大为意外。因为这个小门之后就是一个牲口圈,牛,羊,猪等各类十数只牲畜被关在里面。   刘东明一声令下,一名专司试验新武器的士兵便拿起这原始的手榴弹,用手中火折子点燃引线,然后冲那牲口圈扔了过去。   火药的爆炸众人早已习以为常,不足为怪,众人好奇的是这个小小的瓷瓶子中装上手榴弹之后的威力,轰隆一声巨响,一行人只感觉整个大厅都微微晃了晃,然后放眼看去,那牲口圈之中,个头相对小一些的羊,猪等动物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直接被炸死了,而个头相对较大的牛,则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都好似在流血,仔细一看,便会发现牛身上有无数的瓷片插在他的身上。柳海生示意一名安全部高手上去,一刀将那受伤颇重的牛直接杀死,结束了惨叫声。   “这还不够!”叶尘摇了摇头,“这种瓷瓶的威力太小,你们从现在开始研究用铁质外壳做此物。”   刘东明赶紧说道:“陛下,我们之前已经研究过有铁外壳制作此物,但是要么做厚了,根本炸不开,要么一炸两瓣或者只是几道裂口,根本没有杀伤力。所以,臣等才被迫无奈选用了瓷器做外壳。”   叶尘略一沉思,说道:“乌龟壳你们想必都见过吧!接下来你们在铸模的时候,将铁质外壳做成如同乌龟壳一样,一块一块的,每一块连接之处比其他地方薄一些,这样一来,当爆炸的时候,便会从连接出直接爆炸,每一块铁皮都是用来杀伤的武器?”叶尘笑道。   刘东明闻言,眼睛亮的吓人,感觉犹如醍醐灌顶,惊喜道:“陛下金口御言,所言极是,如此一来,铁片的杀伤本来就厉害,而且我们甚至还可以知道每一个手榴弹爆炸的时候能够炸成多少碎片,甚至形成多大的杀伤范围。臣知道怎么做了,陛下放心,最多半个月,臣便拿出用铁壳做的此物。”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此物制作出来之后,便命名为手雷弹吧!”   如今祥符国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已经能够制造出钢铁,这就为叶尘下一步制造出明末清初之时的红衣大炮和虎蹲炮、鸟铳、毛瑟枪打下了条件。若是真能够制造出大炮,以后攻城破寨就轻而易举了,甚至在野战的时候用来对付骑兵也是比抛石机发射的火药包、手榴弹厉害多了。但是叶尘知道这其中设计到需要攻关破解的难题太多,绝非现在祥符国祥符学院和武器装备生产基地所掌握的科学技术能够做到的事情,没有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累积沉淀是不可能造得出来的。而眼下宋国三分天下,天下大乱将起,他却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不过,叶尘决定将火炮和枪的一些基本科学原理和研究思路提供给刘东明带领的武器装备研究司,让他们慢慢研究折腾。   为此,叶尘在武器装备研究基地多待了一天,让刘东明将几名顶尖大匠师召集过来,给他们上了一场枪炮原理的启蒙课。   杨继业还要忙公事,当天晚上便回了夏京,但喻文自要留下来,而马文韬要这一路上陪着叶尘去巡视地方,没有离开。二人发现刘东明和这群大匠师从叶尘上课的那个房间中出来的时候,一个个神色怪异,眼睛亮的吓人,有一些甚至脸色潮红,身体都微微的发抖。二人互视一眼,却是已经见惯不怪,陛下乃是天授之人,自现世之后,创造的奇迹还少吗?陛下每每一两句话给这些人带来一些震撼,甚至引发一些奇迹,其实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   ……   华阳县,作为连接盐州与兰州的交通枢纽,随着祥符国官道在全国州县范围的内逐步修建,再加上叶尘大力发展商业,两三年下来,就使华阳县比起两年前繁华了很多。   当年华阳县还属于宋地的时候,马文韬便曾经在此地当过知县。马文韬能够胜任宰相一职,治理一小小县城自是不再话下,那个时候便已经将此地打下了不错的底子,并且也是马文韬当年在华阳县干出了很不错的政绩,算是在宋国时仕途的起点。后来,马文韬两年便升迁,十数年时间便已经是当时永兴军路的转运使,可惜他当时不愿意归附为宋国宰相赵普一党,被其在宋太祖面前进谗言,后来闲置一方,从此仕途受阻。但马文韬此人偏又是心高气傲,死都不向赵普低头,并且还数次在人前大放厥词,讽刺赵普,结果传到赵普耳朵中,而赵普心胸狭窄,后来又找借口将其降职。   再后来,叶尘叛出宋国,在西北立国,擒获马文韬,设计将其收服,并对其赋予重任,马文韬自此便认定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盼望的明主,可以完成自己生平抱负的舞台,对叶尘和祥符国忠贞不二,日益操劳,可以说祥符国这两年来在民生方面有眼前这么大的成就,马文韬功不可没。   此番马文韬陪着叶尘巡视地方,重返华阳县,却是大有衣锦还乡之感。   ……   …… 第1079章 百家宴和筷子蛇   四月底,不比西域还似寒冬,华阳县虽然远没有酷暑的感觉,但在正午时分却已经是骄阳似火,火辣辣的日头狂暴地倾泻着热量,因为早中温差极大,早上出门的时候一般都穿得较多,但到了中午便又会感觉很热。   华阳县的知县王波举率领着县里的一众官员和士绅便在早上出门时穿了不少衣服,外面套着严整地官袍,此时恭敬地立路边树荫下,翘首以盼。   众人穿得多,今天太阳又是如此火辣,且他们一想到今天迎接的是伟大的皇帝陛下,即使还没有看见叶尘本人,但竟然没有人敢坐下,再加上心中激动,以致于四五月的天气,这里的每一个人竟然都是汗湿袍服,一个个都像刚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但饶是如此,却也没有一个人敢松一个衣扣。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今天实在是一个太过重要的日子,伟大的皇帝陛下巡视地方,今日便会到此地。实事上,按照叶尘的要求,他此次巡视地方,事前没有做任何行程计划,哪一天去何处,甚至都是叶尘和马文韬等人临时决定。所以,寻常情况下,他王波举不可能提前大半天便知道陛下的行踪,只有距离很近了他才可能知道。   眼下,他之所以知道,却是另有原因,但也只是因为知道个大概的时间,所以才一大早便在此地等候到现在。   王波举自认为自己在华阳县做得还是挺不错的,不但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而且每年上缴朝廷的税银,也是排在全国数百县中前十。但是即使如此,面对祥符国的绝对主宰,传说中的皇帝陛下,他仍然紧张的要死。因为,他有野心,他想当大官,甚至想在有朝一日宰执天下,所以这第一次见面,便一定要给陛下留下极好的印象。   这一次皇帝陛下巡视地方,去县一级单位的本来就不多,能够来华阳县,若非是马文韬的建议,其实叶尘未必就来。   远处有人打马飞奔而来,王波举振奋心情,那是前去打探的衙差回来了,看来陛下的仪仗离这里不远了。   果然,那衙差一跃下马,一路小跑着来到他面前后,拱手道:“大人,陛下仪仗距离此地三里左右。”   众人听到这话,一个激灵,纷纷从树荫下走了出来,整顿衣冠,束手而立,调整表情。实事上若非全天下都知道叶尘讨厌这些虚礼,王波举都想出迎十里去迎接叶尘。   没过多久,众人的视野之中便渐渐出现一队车马,不快不慢的速度,直直向这边而来。   叶尘如今不但不坐龙辇,而且连马车也不坐了,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着便衣,踏马而行,而他身后,左边连继城,右边却是昨天刚刚回到祥符国,来找叶尘复命的上官冰云,被叶尘带在了身边。再后面则是随行的五百暗卫,以及五千天卫军团骑兵,一个个穿戴严整,顶盔着甲,眼睛无不如电一般盯着路边的一切。而在附近十里之内,还有上千名安全部的探子以各种身份远近随行。   “华阳县令王波举率全县官吏士绅,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波举带着数十人恭敬无比的跪了上去。   叶尘目光扫过众人,看着众人满头大汗,眉头微微皱了皱,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旁边马文韬。马文韬看在眼中,心中微沉,不由暗骂王波举愚蠢,还牵连到自己,早知道就不给这蠢货通风报信了。   “好了,大家辛苦了,平身吧!”叶尘说道。   “谢陛下!”王波举一行人恭敬说道,然后才起身。   “一路鞍马劳顿,微臣在前面村子里略备了些酒菜,请陛下稍事歇息之后再起行,今天晚上便可到达华阳县城下榻!”   一听对方居然还备了酒菜,叶尘眉头又蹙了蹙,马文韬一看要坏事,翻身下马,低声斥道:“波举,你胡闹什么,不知道陛下曾下旨不许这些扰民之举吗?”   王波举这才发现叶尘脸色不豫,不由心中一跳,瞬间汗如雨下,赶紧解释道:“陛下,这不是微臣之意,而是前面村子里的父老乡亲知道微臣来此是要迎接陛下之后,自发的给陛下准备了吃食要招待陛下,说这两年多以来,因为陛下的福泽,他们的才过上安稳的日子,而且比以前富足了太多,臣去看了,他们准备的绝非是奢侈贵重之物,都是些村子里面自家种的瓜果,自家养的鸡鸭猪羊,河里面捞出来的野鱼,或者自家做的一些特色小吃。臣一想这是百姓发自内心对陛下的一片拥戴之意,臣却是没有资格拒绝百姓之意的,所以才替他们代为邀请陛下!”   马文韬闻言,不由暗赞这小子还算机灵,便扭头看向叶尘,说道:“陛下,既然是百姓自发所为,陛下冒然拒绝,恐怕不妥。”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朕便去尝尝朕子民的手艺!”   王波举闻言,不由心中狂喜,当下便前头带路,等到了村口,一看那阵势,叶尘却是吓了一跳,而马文韬和连继城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连继城更是一脸杀机看向王波举,让后者浑身感觉遍体生寒,却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首先,这个村子在西北之地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子,众人在村口望去,竟然看不到另一头,而沿着村子的一条打扫的很干净的土路两边,跪了黑压压的两片百姓,一眼看去,少数也有两千人,在这个时代,西北这种地广人稀之地,村子里面的人超过一千的人都极为稀少,要知道寻常州城,城中人口也就五万来人,普通的县城也就一万人左右而已。   但这不是主要的,吓了叶尘一跳的是,每家门口都摆了一个桌子,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吃食。叶尘看见这场景第一反应便是:“这么多东西,我如何吃得完。不过让亲卫也加入到其中倒是差不多。”   但马文韬和连继城皱眉却是因为安全问题。这数百家百姓拿出来的吃的,看着一个个都是本地淳朴的百姓,但是谁敢保证里面没有刺客,吃的食物里面有没有毒。   “波举,你简直是胡闹。”马文韬低声喝道,连继城也冷冷的看了王波举一眼。   王波举被连继城眼神一激,这才想起安保的问题,顿时急得汗如雨下,此时他已经将皇帝陛下弄的骑虎难下,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尘在这个时候却已经径自走了过去,马文韬、王波举赶紧跟了上去,而连继城已经带领五百护卫先行散布到每家每户旁边去巡查去了。   “陛下万岁!”   “陛下万万岁!”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嗓子,整个村子中的百姓顿时都齐声应和起来,看着这一张张淳朴的脸上发自内心的感激,和眼神中对他狂热的尊敬之意,叶尘心中感慨不已。   只是这个村子至少也有一百多户人家,即便是每家吃一口,那他也吃撑了。但是他又怎么忍心拒绝这些百姓的一片真心。   “只要是朕的子民,朕都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叶尘下了马,珍重地说道:“大家平身吧!”   看着村民都爬了起来,叶尘大步走到第一家跟前,早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农,似是这一家的家主,双手捧着一双筷子奉了上来,旁边马文韬、连继城和王波举同时上前,显然想要抢先试菜,叶尘转过来看了三人一眼,三人便停了下来,叶尘接过筷子,夹起一道农家小菜,放到嘴里面,咀嚼了几下,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味道的确是不错。”   这其实倒不是这家农民的手艺了得,而是叶尘身份尊贵无比,即使他讨厌奢靡之风,但平时却也逃不山珍海味、精雕细琢这个范畴,这些吃得多了,突然吃一口这乡野村饭,却也是新鲜风味了。   叶尘走向第二户农家的时候,这第一家农户家主立刻朝圣似的双手将叶尘用过的筷子小心翼翼的放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锦盒里。显然这双筷子会在他们家高高的供起来,甚至会当成传家之宝。   如此这般,叶尘每一农户家都吃了一口菜,足足吃了半个时辰,吃到最后一家,叶尘伸手去接那双白色的筷子,刚刚拿起筷子,感觉触感奇怪,正疑惑这好像不是木质筷子,突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两根筷子竟然突然弯曲,然后快如闪电一般一头向叶尘的手上咬去。   没错,的确是咬去,这一双筷子竟然是一双长得像筷子一般的怪蛇。   叶尘脸色一变,五个指头犹如弹琴一般急速弹动,看着轻描淡写,但是每一弹之和都不亚于一支弩箭之力,只是叶尘虽然躲开了两只怪蛇的嘴,可是竟然没有将这两支怪蛇弹出去。   叶尘一声冷哼,空着的左手闪电般出手,但却只将其中一条七寸捏住,瞬间直接将其捏断,而这时另外一条怪蛇次向叶尘手腕咬去。 第1080章 胡三光受刺   电光火石间,叶尘身边的上官冰云手指上一道晶丝一闪而出,嗤的一声,将另外一条蛇脑袋直接刺穿,当场死去。   自叶尘拿起怪蛇筷子,到接下来发生了所有事情,说来话长,其实还不到一息时间,马文韬和那王波举甚至只感觉一阵眼花缭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此时出手比上官冰云慢了一拍的连继城却已经向那户人家冲去,但不等他冲到近前,那户人家总共十一口老少,全部口吐黑血倒了下去。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五千天卫军团已经钢弦弓箭上弦,瞄准了这个村子所有百姓,王波举吓得脸色苍白,直接软倒在地。马文韬同样吓得不轻,但脸色数变之后,看着王波举,已经充满无尽的杀意。来华阳县是他对叶尘建议的,而这王波举本是他的谋士,被他推荐到这华阳县当官。而眼前这场百家宴虽非王波举一手举办,但却是其将陛下请进了村子。而刚才陛下差点被那一看就极毒的蛇咬中,一想到可能出现的结果,马文韬便后怕不已,冷汗淋漓。扑腾跪了下去,说道:“臣该死,请陛下治臣死罪。”他却不知道,刚才那蛇毒能够威胁到叶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是在那瞬间被蛇攻击,叶尘总要躲闪和反击。   距离近的村民刚才目睹了整个过程,虽然没有看清那筷子变成蛇的过程,但是却目睹了那一家九口人口吐黑血死去的过程。再加上紧接着五千天卫军团士兵用弓箭瞄准他们,早已一个个吓得一片惊呼声中,冲着叶尘又跪了下去,有一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喊冤。   叶尘看了一眼那些百姓,喝道:“都给朕退下,别吓到朕的子民。”   ……   ……   龙州,三阳湖。   不比江南占地百里的湖波比比皆是,方圆只有三十多里的三阳湖已经是夏京附近较大的一个湖泊。由夏京通往华阳县的最近路线便是要过三阳湖。   随着祥符国广修路、多垦田、重工商、研格物的发展模式逐渐形成,祥符国境内除了刚刚到手的河西走廊和河湟地区之外,主要官道都修建的极为平整,城内更是干净的水泥路。临近三阳湖畔的驰道便极为宽阔,虽然因为西北地广人稀,远没有中原和江南那般车水马龙,但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断断续续还是有的。   此时正值午时,距离叶尘在华阳县受刺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却是头上日头最火辣的时候,所以路上的行人便显得少一些。只有一大队人马沿着湖畔向华阳县方向快速行去,但因为中间有一辆马车也只是保持中速而已。   胡三光接到叶尘在华阳县遭受刺杀的消息之后,连夜便从夏京出发,向华阳县赶去。只是胡三光这两年来舒服日子过习惯了,却不喜欢骑马,所以坐着马车。   胡三光总管祥符国安全部,因为身份的特殊,这两年来他受到的刺杀也不在少数,所以他一直对自己安全问题很重视。   此时他所在的那辆马车便被护卫们严密保护围得铁桶一般,从两侧看过去,除了马车顶,四面都被骑着高头大马的安全部行动司的人员遮挡得严严实实。路上行人极少,偶尔有之,看到这队人马,也是赶紧远远避开。虽然祥符国承平两年多,百姓过了两年安稳的日子,但自唐末以来,五代乱世这数十年的影响远没有消除,比如前些年军队或者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杀个人跟宰只鸡也差不了多少,要是莫名招惹了这些军汉,一刀下来,身首分离,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马鞭空中甩响,啪啪的声音伴随着行动司使郑豹的怒吼,让因为太阳火辣晒的有些没精神的护卫们稍微提起了一点精神。郑豹鹰隼般的眼睛四处打量,一边是三阳湖畔,远处的几艘渔船上,渔翁正撒下网去,随着渔网一分分被拉出水面,网里的鱼不停地跳跃着,挣扎着,无奈却愈争愈紧。驰道的另一侧,是一片的白杨树林,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响声,除此之外,再无一丝声息。鼻间嗅到略带水腥气的潮湿,郑豹惬意地深吸一口,好安静啊,除了自己马队的马蹄声,和湖水拍案的哗哗水响,再无其它声息。   好像忽略了什么,郑豹头微微偏转,有些疑惑地看向那大片大片的树林,心中忽生警兆,这里为什么这么安静,如此大的树林,自己这多人过来,怎么连一只飞鸟也不曾惊起。还有……那湖中……他蓦地转过头,看向湖中那几条渔船,眼睛瞪圆,自己一行人驰道上已向前走了四五百步,但那几条渔船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仍如初始一般,保持着同样的距离——这些渔船不动声色地跟着他们一行。   “警戒!”郑豹猛地拔出腰刀,一声怒吼。   似乎是为了郑豹的怒吼伴奏,原来寂静无声,看似没有任何人踪的树林之中忽地传来嗖嗖嗖嗖连绵不绝的声音,那是强弓发射的声音。   虽然先前这些行动司人员被太阳晒得有些蔫,但是此时随着郑豹的怒吼与强弓的声音响起,这些人员的强大瞬间便显现出来,从马上熟练快捷的拿起手盾,挡住全身要害,另一只手已平举起手中快弩,哗啦一声,全体转向,面向竹林,作出冲杀的准备工作。   第一轮箭射得不是人,而是马。这让行动司的人判断出现了误差,虽然有反应快的伸盾拔刀,拨打箭支,但仍是不少的马匹中箭,哀鸣着倒下,马上骑士身手骄健,倒不怕被马压着,但严整的队形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些破绽。   “下马!”郑豹大声下令,行动司的人毫不犹豫,翻身下马。   “杀!”   第一排行动司的高手立刻小跑几步,向树林中射出了一轮弩箭,里面隐隐传来惨叫声。   “杀!”郑豹第二次下令。第二排的行动司高手小跑着越过第一排,再一次射出手中的快弩,与此同时,第一排的行动司高手已拔出腰刀,一手执盾,开始向树林内突进。   虽然陡然遇袭,但郑豹却仍然冷静之极,没有乱了方寸,向树林内突进的只有两排近百名行动司高手,他相信,自己的这一批部下个个都能以一挡十,对付这些乌合之众,取胜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不关心树林内的战斗,眼睛瞄向胡三光的马车,见马车仍是被围得紧紧的,倒是放下一大半心来。   “向前进,不要停!”郑豹道。   原地行动司高手立刻将死马伤马推到路边,掩护着马车向前慢慢前进。   树林中的战斗却是没有郑豹预想中的那样乐观,惨叫声此起彼伏,其间让他熟悉的声音不断响起,郑豹眉宇之间终于露出讶色,一挥手,又一队行动司高手奔了过去。   此时,原本平静的三阳湖忽然沸腾起来,数十个身穿水靠的汉子从水里跃身而起,身在空中,手已扬起,一连串哧哧的声音响起,让郑豹大惊失色,那是他们最为熟悉的连发快弩的声音,并且是和他们手中一样的四连弩。整个天下都知道这种快弩只有祥符国才能生产,其他国家都难以模仿——那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树林之中,没有人想到水底竟然还藏着刺客,祥符国出产的四发连弩又劲力强大,且如此近的距离之上,霎时之间,弩箭便射到眼前,毫不费力地破开行动司高手身上的护甲,将他们射翻地。   “杀!”几十个汉子竟然随手仍掉手中的四连快弩,翻手拔出乌黑发亮的匕首,蹂身扑入行动司高手之中,手腕上下起落,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手握短刃的刺客们冲进了行动司高手中,如鱼得水,那匕首显然是用祥符国的钢材打造而成,所以刺破身上的护甲便如削豆腐一般,这几十人极短的时间内,竟然将行动司高手杀得大乱,一点点逼近了胡三光所在的马车。   郑豹惊怒交集,一按马背,人如大鸟一般飞起,落下来时,正在几名刺客之中,单刀一砸,将一名刺客的匕首砸掉,一拳击出,竟将那名刺客打得飞了起来,跟着矮身一肘击出,喀喇喇几声,左侧那人胸骨俱碎,人猛地挺直,腰刀横削,将另一人的脑袋削去了一半。郑豹能够成为安全部行动司司使,本身自是一名一流高手,且在一流高手中也是顶尖存在。   郑豹如虎入羊群,拳刀脚踢刀劈,瞬间连杀数人,稍稍稳住阵脚,这才让行动司高手喘过一口气来。   但郑豹抬起头时,眼中却显出惊恐之色,湖面上,两条渔船横过船身,渔翁哗拉一声,掀掉了渔船一边的蓬子,映入郑豹眼帘的居然是巨型强弩,而且还是祥符国最新生改进之后,一次性可以发射四发短弩枪的新式弩机。 第1081章 胡三光死了   “大人小心!”郑豹狂呼。   嗡的一声响,两台巨型枪弩同时发射,而这个时候,行动司高手已不知不觉中被引开,先前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却已完全爆露了巨型枪弩之下。   砰砰砰砰数声,马车连挨数枚短弩枪,枪杆深深地嵌进车内,巨大的震动让马车整个侧翻倒地。与此同时,胡三光已经一脸怒火的从马车中飘飞而出。直扑向湖面,途中还顺手抢了两支长矛,一跃数丈距离,眼见便要落到水面,手中长矛仍落水中,脚尖一踩,再次飞腾而起。胡三光这两年来虽然生活中注重享受,但武功并未落下,相反利用职权之便,搜集了不绝妙秘籍,勤修苦练,实力凡而是有所提升。   船上刺客好像是被胡三光的绝妙轻功给骇了一跳,稍一犹豫,胡三光却又近了几分,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忙着重给枪弩绞弦,另一人双手抄起蒿杆,大喝一声,迎面模扫过去。   胡三光不闪不避,两手一搭,宛如一片飞絮沾蒿竿之上,顺着竿顶快速下滑过来。船上渔夫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一松,扔掉了手中篙杆,胡三光却已是扑近了船只,两手空中一轮,那篙杆水里一点,他已是凌空扑了过来。   脚尖刚一踏上船舷,胡三光双手已扭住那名渔夫,骨折声立时响起,渔夫横飞起来,重重地砸正绞弦的巨型枪弩上,将弩砸得歪向一边,胡三光闪身而上,不等绞弦的两人有什么动作,冰凉的双手便摸到了他们的喉咙,稍一发力,便捏断了喉管。   胡三光杀了过来,郑豹哪敢怠慢,紧跟着闪身而来,杀向另外一个渔船之上,将上面操作巨型枪弩的人也杀死了。   此时,三阳湖畔,已是血流成河!   两人不便在船上停留,便一跃而起,跃向岸边。便在这时水下面有咔嚓咔嚓的声音传出,若是各个军团新组建的百发弩连中的操作手听到这个声音,即使是在水中,声音有些变样,但也多半听得出这是百发弩发射前的声音。二人身下的水面出现波澜,下一刻,百支弩箭同时从水下射出,将正跃在半空的二人全部笼罩。   二人脸色大变,身法用到了极致,但是如此短的距离之下,且百支弩箭覆盖范围太广,即使以二人的身法终是没有躲开。只听嗤嗤嗤嗤声中,二人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当场死透。而这个时候,一个露出水面半寸的管子,迅速的向远处移动而去。   两艘船上有巨型弩枪,是这场刺杀中最开始所表现出唯一对胡三光有威胁的东西,而操作巨型弩枪机的人一般情况下绝不会是高手,而且是在湖上的两艘船上,一眼看去,就四个人,寻常情况下不会有埋伏。所以在第一时间选择将威胁最大的两艘船上的人杀死,不论是胡三光,还是朕豹,都只能说在刚才刺杀之中反应都极快,且极为果断正确。然而谁能又想到还有能够在水下面都不影响发射的百发弩。   百发弩能够在水下发射这件事情,即使是研究出这件恐怖利器的祥符国武器装备生产基地中刘东明等大匠师都不知道,但不想这些刺客竟然知道,显然他们在发动这场刺杀之前已经在水下面进行过试验。   ……   ……   有了那一起百家宴和筷子蛇刺杀事件的耽误,叶尘一行到达华阳县的时候,已经过了傍晚时分。当晚在华阳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也没有立刻便启程。村子里面的百姓,叶尘不但没有让人动,而且还好言安慰了几句,不过不用叶尘吩咐,安全部的探子已经盯死了这个村子,暗中的调查已经展开,死的那家人所有的亲戚朋友,以及这些天与他们接触过的村民自然都会被暗中叫去问话。   不过知县王波举却是暂时看押,接受安全部的调查,为此马文韬的脸色异常难看,这王波举与他可是关系亲密,且又是他推荐当官的。   “陛下,臣当年在宋国为官,当时任盐州知州时,王波举便已经是臣的幕僚,跟了臣已经有十年时间,臣敢以性命担保此事跟他绝无关系。”临时行辕之中,叶尘坐在书桌之后,连继城和上官冰云各站在房间一角,马文韬犹豫再三,开口说道。   叶尘似笑非笑地说道:“马爱卿啊,你能确定你对王波举底细真的这般了解。”   马文韬心中一跳,扑腾一声跪了下去,一咬牙说道:“陛下,臣当初举荐王波举为官,虽因他是臣的幕僚,但主要还是因为他做事踏实,颇有能力,臣一心为公,还请陛下明察。”   叶尘说道:“马爱卿向来举贤不避亲,这一点朕自然是知道的,这华阳县王波举的确治理的不错,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这两年多以来的确富足了很多。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没有问题。之前张泊推荐的孟飞扬负责农事研究司也是立下大功,做的很不错,但此人却是魔尊崔熙所装扮。”   马文韬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但却不敢再说什么。   叶尘看了一眼马文韬,有些不忍心看着这个一心为国事的心腹重臣受太大的打击,便又说道:“马爱卿自是听过圣堂,也应该知道那圣堂早年在天下间各个势力之中都埋下不少暗子。更何况以崔熙和玉枫的手段的诡异莫测,这王波举即使原来没有问题,也不代表现在没有问题。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让安全部查清楚,朕可以给你承诺,只要查清楚这件事情与王波举的确没有关系,事后他依然是华阳县的父母官,且只要他做得好,升官调任都不会受到影响。”   马文韬一脸感动,说道:“多谢陛下开恩。”   话是这样说,但马文韬却是心中苦涩,以他如今与胡三光之间已经是生死大敌的关系,再以胡三光的为人王波举落到安全部的手中,即使没有问题,也绝对会查出问题,并且以安全部的手段,肯定也是罪证确凿,甚至王波举自己都会认罪也并非不可能。但是这些话,他却是绝对不能和叶尘说,毕竟他虽然比胡三光官位高,甚至如今爵位也高,但是不管怎么说胡三光是跟着叶尘最开始打天下的老人,不管叶尘如何怒骂胡三光,后者在叶尘心中的亲近程度短时间内依然不是自己能够相比的。   马文韬一边想着如何能够保住王波举,一边正要向叶尘告退,突然有亲兵跑进来,跪下说道:“启禀陛下,安全部情报司情报分析部司使唐兴武突然从夏京赶来,求见陛下。”   叶尘闻言,却是一脸意外,看了一眼马文韬,说道:“马爱卿,你的女婿唐兴武怎么突然来了。”   马文韬心中一震,叶尘这句话显然是对他暗中结党营私有些不满。   “让唐兴武进来吧!”叶尘很随意的说完之后,便又说道。   唐兴武很快便被带了进来,只是叶尘一看唐兴武的神色,却是心中一沉。   唐兴武虽然年轻,但在叶尘印象中是极为稳重之人,且城府不浅,拥有养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胆色,可是此时脸色却异常沉重。   唐兴武一边向叶尘行礼,一边说道:“陛下,胡大人在来华阳县途中遇刺,已经身亡,随行行动司使郑豹也已经殉职。”   叶尘闻言,脸色大变,猛的站起,神色有些狰狞,眸中杀机四起。正如马文韬、韩熙载等人认为的那样,胡三光是最早跟着叶尘打天下的心腹老人,如今竟然被刺杀了,这怎能不让叶尘震怒。   祥符国天定三年,四月二十七日,祥符国安全部部长胡三光和行动司司使郑豹在龙州三阳湖被刺杀,祥符国皇帝叶尘震怒,下令上官冰云接任安全部部长一职,唐兴武接任行动司司使一职,彻查胡三光刺杀一案。因为此事刺客用的是钢弦弓、巨型枪弩、百发弩,牵连至军方,刚刚被叶尘任命为军枢部副参谋长一职的罗耀顺将负责和上官冰云协同,一起彻查此事。而叶尘一行没有改变巡视各州的计划,继续巡视四方。   ……   ……   南海,金元岛,或者说祥符国远在海外的金元州。   大半年前,寇准带领一批祥符国朝廷精挑细选的各行各业人才来到了南海,并彻底接手刘金元在南海打下地盘上的行政事务。   半年前,经过充分准备之后,刘金元带领麾下水师,突然自吉婆岛倾巢而出,灭了南海诸多海岛国家中最强大吕宋国,并强占了吕宋岛,改为金元岛。   如今半年时间过去,金元岛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造船厂、港口、兵营、城寨、船坞,武器装备生产工坊,以及祥符国在金元岛的所有官衙,还有市镇、居民、寺庙、勾栏等等,一切都按照祥符国陆上州府规制所建。   而在这个期间,改土归流,人口登记造册也已经完成,行政衙门和司法衙门已经步入正规,金元岛的运行初步按照祥符国州县治理模式开始运转。 第1082章 毒鲨岛   祥符国如今的水师分为金元州水师和倭州水师,倭州水师由杜千秋统领,经过近两年发展,吸收了大量的倭人和少部分女真人,已经有三万人,编制六个旅,战船千艘。主要驻守在原倭国,如今的祥符国倭州之上。而金元州水师由刘金元统领如今已经五万人,编制十个旅,战船三千艘。   ……   ……   外号叫毒鲨的海盗头子,一脸认命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毒鲨,你虽然占了毒鲨岛,手下有三千多海盗,但是你依然只是一个海盗而已,难道你想让你老了,死了之后,让你的儿子继续当海盗,继续提着脑袋海上干这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实话告诉你,即使你这样想,你毒鲨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不光是你,从南海到倭国这一条线上,原大宋海岸线五百里之内所有海盗都将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你们这些海盗如今只有两条路,要不投靠我们金元岛,成为我们金元岛一名水师军官,让你妻儿和你的兄弟有个清白的身份。要不就是全部被我们杀了扔到海中喂鱼。”刚刚被金元州水师攻下的毒鲨岛上,刘金元麾下水师第一旅旅长齐海涛沉声对跪在自己面前的海盗头子说道。   毒鲨心中叹了口气,齐海涛说得很清楚,他根本就没得选择。如果他拒绝投诚,不但是他,岛上所有人都死路一条。所以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犹豫,毒鲨便说道:“事已至此,我的确是没得选。不过,我毒鲨是一个杀人如麻,手上血债累累的海盗头子,你也用不着蒙骗我什么前程远大,只要你能让我和下面兄弟们的妻儿老小好好过日子,我带着麾下儿郎投靠你们金元岛又何妨。”   齐海涛微微一笑,说道:“有没有远大前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而且你一定感谢老子今天给你这个机会。”   不等毒鲨说什么,齐海涛便说道:“好了,不和你废话了,老子还要往下一个海盗窝去。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安抚人心,劝说你的手下加入我金元岛水师。嗯,不想参加我们水师的也可以,那就这岛上安居下来,但不得离岛一步,反正我们马上要在岛上大兴土木,修建基地,有的是活让他们做。”齐海涛道。   “齐将军放心吧!我会劝说他们都加入金元水师的。”毒鲨站了起来,“那我这就去办事。”   齐海涛说道:“不忙,既然毒鲨你已决定加入我们,那就是自己人了。不过,我手下虽然有五千人,战船大小小两百,但我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旅长,不能给你封官许愿,随后我们金元岛会派人来整编你们,给你封官。”   “多谢将军。”毒鲨抱拳道谢,但心中并非心甘情愿,他这些年当老大逍遥惯了,如今一下子成为了别人的属下,自然不舒服,“不知道将军还要和我商量什么?”   齐海涛拿出一张海图,平铺桌子上,有些感慨地说道:“你瞧瞧这张海图,给我说说往一路向北,往倭国方向,还有那些海盗势力?”   毒鲨苦笑的摇了摇头说道:“这大半年来,由南至北,大点的海盗队伍都已经被你们金元岛拿下,杀的杀,降的降。除了毒鲨岛之外,再往东北方向五百多里外倒是有一个大岛,实力很强,经常做一些黑吃黑的事情,我们毒鲨岛有一次刚刚抢到手的东西便被他们抢了去,吃了大亏。而且他们非常神秘,从不和外人打交道,也从不允许外人上他们的岛。”   齐海涛笑了笑,又仔细的看了看地图上那快要连成一条链的基地,将毒鲨所说的势力大体位置标了出来,然后收起了地图,说道:“我们要在毒鲨岛修建基地,囤积大量的辎重武器,毒鲨岛虽然不缺木料大方,但还有一些东西需要从外面运进来,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我会派船将你们岛上妇孺送到金元岛,到时候顺便会有人过来整编你们,然后送一些材料辎重武器过来,负责修建基地。当然,还有你成为我金元岛水师的军官任命书。”齐海涛拍拍毒鲨的肩膀。   “多谢将军!”嘴里面这样说,但毒鲨的脸色有些难看,在他看来将妇孺接到金元岛,不就是要以他们的妻儿老小为人质。   毒鲨的神色变化没能逃过齐海涛的眼睛,他冷哼一声说道:“毒鲨,将你们妻儿老小送到金元岛,虽然有以他们为人质的意思,但是对你们来说却是好事,一是我们金元岛远比你这毒鲨岛要安全,至少他们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二是按照我们金元岛的规矩,他们今后便是军属,去了金元岛便会划定地方,分发土地给他们,也不用发愁生计。此外,我们金元岛开办有学校,只要是我金元岛百姓的小孩都可以去上学。”齐海涛说到最后已经有些不耐烦。   毒鲨心中有些半信半疑,沉默了一瞬,说道:“我明白了,将军放心,我会让他们收拾东西,两天后去金元岛。”   看着毒鲨离去的背影,旁边副旅长刘志伟有些迟疑地问道:“旅长,这些海盗可靠吗?”   “可靠不可靠,用了才知道。”齐海涛道:“不要小看海盗,这些人中不乏英勇善战之辈,特别是精通水战,将他们弄进来强化训练三个月之后,便是水师老兵,比招募的那些没有见过血的新兵要强得多。更何况,这毒鲨和他的手下妻儿老小放在金元岛,他们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暂时压下?”   “旅长深谋远虑,属下佩服。”刘志伟说道。   齐海涛有些感慨地说道:“你弄错了,沿着大陆海岸线,建立岛链军事基地是寇大人和刘将军定下的战略。”   刘志伟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最近大陆上宋国已经三分天下,陛下在西北是不是已经准备征战天下,到时候我们水师从海上登陆,四面开花,与陛下大军呼应,岂不是事半功倍。”   齐海涛笑了笑,没有话语。   这大半年以来,金元州税收半年时间已经多达三百万两银子,刘金元麾下水师也已经增加至五万人,并且在寇准制定的“岛链基地”大战略下,刘金元派遣水师在这半年时间中从南海开始至东海,沿着原宋国沿海至海上两百里左右范围内剿灭、收服数十股大大小小的海盗,并以这些海盗所占领的岛屿直至北边祥符国另一个州——倭州这一条海岛链为基础,修建了大量的水师补给基地。做好了随时以水上进军如今宋国、吴越国、吴国乃至辽国的准备。   ……   ……   “李兄,小弟刚才听说洮州要举办吐蕃人的沐佛节。”岷州西城城关路一个姓马的小商贩对旁边另一个姓李的商贩说道。   “没错,现在大家都在议论此事。”姓李的商贩随口说道。   “李兄,听说吐蕃人的这个沐佛节好像很热闹啊!坐个马车从我们岷州出发,到洮州也就两天的路程,要不要我们去看看。”马姓商贩说道。   “要去你去,我还忙着赚钱娶媳妇呢?”姓李的商贩说道。   “娶个屁的媳妇,就岷州这媳妇你能娶得起吗?彩礼先不说,还要有个带院子的房子,你有这钱?我告诉你,我可听说了,吐蕃女子不但豪爽,又勤快能干,只要看上了你,就立马跟着你走,什么彩礼房子一概不要。所以,像你我这种光棍汉,不妨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不花一分钱的讨房媳妇回来。”马姓商贩双眼发光地说道。   “你以为这些事情我没有听说过,可是我听说洮州张大人定下规矩,洮州的沐佛节是吐蕃人的节日,不是吐蕃本族人,进去那是要付银子的,这进门钱如今可是涨到了一两银子,小弟我运气不好,手里的一点银子前几天跟人赌钱输个精光,想进去也没门了。”李姓商贩有些郁闷地说道。   “我倒是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一下。”马姓商贩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说道。   李姓商贩精神一振,说道:“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   马姓商贩说道:“城东的河西商会知道不,听说他们花钱和洮州张大人要了一个什么广告位,这几天风大,要雇人进去扶着广告位板子,负责这件事的掌柜是我姐夫,我给他说一下,我们也不要工钱,免费给他扶广告板子,你看怎么样。你若是愿意,我现在就去给他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想去的人多的是。”   李姓商贩闻言,不由大喜,说道:“去啊!怎么不去。马老哥,如果小弟真领回一个媳妇,这一辈子都对你感激不尽。”   这样的场景或者类信的场景在洮州乃至洮州周边各州、县这些天时常发生。   不得不说,叶尘当初力排众议将张泊放在洮州知府这个位置的确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第1083章 洮州的生财之道   大半年过去,洮州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州城已经建成,下属三个县城已经开始动工,吐蕃族近二十多万百姓改土归流已经基本完成,一切都步入正规,吐蕃百姓已经初步认同了官府的存在和习惯了官府的治理。   此外,这大半年张泊的所作所为,表现出来的不光是能官、勤官,同时还是一个敛财的好手。就拿这一次沐佛节来说,叶尘的旨意中只是稍加点拨,他便举一反三,在沐佛节还没有开始之前,他便赚了不少银子充进了洮州府库。   吐蕃族那些大贵族拿出的银子,足以举办沐佛节。而张泊是将洮州境内二十多万吐蕃人按照地域不同,以洮州城外为主会场,另外又分设了七个沐佛节欢庆分会场所。而每个会场四周都用板子围了起来,每个板子上面都被他明码标价成广告位,允许各个商会、商家将他们的店铺名字、地址等信息写在上面。当然,这每个广告位置都是要交钱的,而且位置越好,这广告费要价就越高。   与此同时,张泊暗中找了不少人手在洮州境内,乃至附近兰州、岷州、熙州宣扬沐佛节的热闹,什么猎羊大赛,吐蕃歌舞等等。总之,如何吸引人,他派出的人便如何的四处的宣传。结果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在洮州举办的吐蕃沐佛节便成了祥符国在南部各州百姓的热点,引起了无数人的兴趣。   ……   ……   叶尘结束了兰州城的巡视,他的仪仗队伍走过街道,隔着马车窗看着街道两边一幅太平景象,和跪在两边朝圣一般的百姓,想起这些天巡视所见所闻,叶尘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没过多久,车队已出了城,向着洮州方向,沿着新修没多久的官道,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行。这几天,这条通往洮州的官道人满为患,颇有车水马龙的气象。这些人都是准备去参加洮州吐蕃人沐佛节的兰州百姓,其中也有一些大商户赶着马车,带着自己的货物和招牌抢在沐佛节开始之前去布置。   叶尘没有享受天子的特权,一路之上没有让任何车辆行人让路,而是跟着人流就这样前行。官道两边不时会看见身着衙门公服的差役,路中巡逻,预防有什么争端或事故出现,看到人流虽众,但一切都有条不紊,叶尘不由赞道:“张泊办事果然滴水不漏。”   傍晚时分,刚刚修建没多久的洮州高大城墙渐渐出现在天地尽头,将河湟吐蕃王国拿下之后,叶尘将六十多万吐蕃人一分为三,分别迁徙至洮州、凉州和清河州。其中洮州人数最多,有近三十万人。再加上洮州的战略位置也最为重要。所以,白虎军团军团部便在洮州,除一万白虎军团精兵之外,另有刚组建没多久的一个旅的城防军。   因为大半人是吐蕃人,所以洮州城相比其他城市也是有所区别的,比如寻常百姓除了主屋之外,还建起了一排排的附属房屋,用来喂养牲畜。使得整个洮州,从人口和占地面积来说,虽然已经算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但在那牛吼马嘶鸡鸣狗叫之声中,乡野特色十足。   ……   ……   洮州知州张泊和白虎军团长韩涛等当地文武官员,还有在十数日前便已经从夏京赶来的郢成蔺逋叱、折日石姆等一行人在城门前相迎。   明天就是沐佛节,整个洮州已提前热闹了起来,大量的人流涌进了洮州城,城里的客栈早已人满为患,还好张泊早有准备,安排了大量的百姓家里作为临时客栈,对外来人开放收费住宿。这样一来,不但使外来人口不致于露宿街头,同时也让洮州本地吐蕃人赚了一些额外银子,此外还避免了吐蕃人不会对外族百姓前来参加他们的沐佛节而生出反感。   门前见过礼之后,叶尘一行被迎进城中,来到了临时行辕。   一路上叶尘毫不吝啬的对张泊这大年前的在洮州做出的成绩进行了肯定和表扬,最后提到了此次沐佛节所作所为。   但出乎叶尘的预料,张泊一张口依然是在哭穷:“陛下,此次沐佛节预计能够赚足足三十万两银子,但是,洮州城内城外的路面需要铺设,十多所小学、中学要修建,这些事情做完,便已经没有多少结余。而这一冬天开垦出的五十多万亩田地,用于浇灌的水渠和风力水车还有一些没有修建好,同样需要大笔的银钱,而朝廷给臣的银子根本不够用。”   叶尘知道张泊是想要银子,所有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答复。虽然祥符国这两年来,商税迅速增加,再加朝廷控制的一些水泥、红砖、柴火、牙粉牙刷、玻璃等等各个工坊的盈利一直以两位数增加,此外还有倭国黄金白银的收入和祥符钱庄的巨大盈利,使得祥符国朝廷的各类收入已经超过了北方大国辽国,与宋国没有分裂之前相比也已经相差不大。   但是,祥符国的各种开支却是所有国家中最大的,兵力增加且军饷比其他国家要高,再加上每个将士都配备了精良的装备,使得军费始终是大头。而各州发展迅速的同时用银子的地方也越来越多,需求也越来越大。说实话,若非叶尘当年弄的善人榜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让不少豪商、财阀、粮绅抢着掏钱修路、建学校等事,省下了祥符国朝廷和官府很多的开支,祥符国的银子就更不够用了。户部尚书贾宪虽然极善于理财,但是依然感觉钱财远远不够用。   叶尘想起了被他极为看好的棉花,说道:“朕问你,你们洮州此次棉花种植推广是什么情况?”   张泊连忙说道:“陛下!在臣带人不遗余力的推动下,已经有大半吐蕃人这些天在田中种植了棉花,但洮州的汉人愿意种植棉花的不足百分之一。”   对于推广种植棉花,若非是叶尘在祥符国朝廷中有着绝对权威,在民间百姓中拥有极高信誉或者说威信,还真没有多少人会种这种从未种过的植物。但即使朝廷大力宣传,甚至施行了减免税收等很多的优惠补助政策,真正的愿意种植棉花的汉农依然很少,反而是河西走廊和河湟一带的回鹘人和吐蕃人在朝廷官府的威逼利诱之下,在这些天开春之际,开始轰轰烈烈的种植起棉花起来。   在原本历史上,明清时代的棉布几乎已经彻底取代了自汉时至宋元一千多年时间惯常所见的丝麻,成为当时民间最常用的织物。既然历史早已验证,叶尘推广棉花种植却是极为自信的。但自信归自信,叶尘总不可能说自己是从一千年后来到这个时代,所以当大部分汉农不愿意种植棉花时,叶尘虽然有些感慨,但在韩熙载、马文韬等人的劝谏之下,并没有再强行推广。   实事上,棉花这种作物非常适合给吐蕃和回鹘这种对农活并不是很精通的民族种植,因为种棉花比种桑种粮要简单得多,桑树要能大量取叶,少说也要三五年,种粮食对田力土壤和水分要求很高。而棉花便没有那么苛刻的条件,打理起来也简单,并且只要栽培得好,却是当年就能收获。并且比起丝绸麻布,下一步将棉花加工制作成厚实的棉布之后,在这冬日时间较长,且极为寒冷的西北却是更有用处。而只要形成一定规模,种植的百姓和祥符国朝廷所获得的利益将是难以估计。   叶尘点了点头,这个结果这些天各地州县都有汇报反应,洮州的情况稍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略一沉思,说道:“说说你们洮州和青州一带能够用来生钱办法。”   张泊想了一下,说道:“当年,河湟一带的吐蕃人与汉人之间互市交易,除了牛羊皮毛和马匹之外,其实最让吐蕃人获利的却是青唐附近的那几口盐井。一天出产至少值十数匹马,一百两银子的收入,算起来一年也有百万两银子的收入,这是当时河湟吐蕃人立足的根本。当年李明轩还在秦州的时候,秦凤路的私盐有三成是从河湟的盐井中流出来的。不过,说起宋国私盐泛滥,却是宋国朝廷只想着多收盐税,太过贪婪,所以将盐价订立太高的缘故。据臣所知,上个月宋国盐价又涨了不少,平均一斤都已经三十七文,而且口味比起我们祥符国的盐差远了,又苦又涩。但是私盐一斤只卖十几文,并且河湟一带出产的私盐质量比宋国朝廷官盐好很多。”   张泊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如今宋国突然全力打压我们河湟一带私盐进入宋国陇右的秦凤路,却是对我们损失不小。而如今洮州、青州刚刚组建,正是用钱的时候,且此事事关两州安宁,而朝廷虽然有钱,但臣知道陛下征战天下已经开始准备,军队需要大量的钱财,这个时候臣实在是不该和朝廷伸手要钱,但臣如今实在是想尽了办法,若是没有银子,修路和修建学校等事只能减缓速度了。” 第1084章 猎羊   叶尘微微蹙起眉头,一时没有说话,如今缺钱,他又如何不知,否则早在上一次宋国与赵普的吴国开战的时候,他就发兵了。只国为粮草和银钱储备不够,所以才不得不放弃。   叶尘极力回忆在后世时洮州所在之地的一些事情,半晌之后说道:“据朕所知,洮州、青州之地物产丰富,盐和牛羊牲畜不必说,就是药材也是极多的。”   洮州附近就是千后之后甘肃定西一代。叶尘记得在那个时代,此地药材出产丰富,在中国,特别在西北都很有些名气。他在后世的时候甚至有一个同学便在定西下面一个叫陇西的县里面一家规模很大的药材公司做中药材销售。   张泊愣了一下,说道:“陛下是想让臣在洮州大力发展药材生意?”   顿了一下,张泊若有所思地说道:“山中黄芪倒是挺多的。甘草、柴胡好像也不少。”   马文韬点了点头,说道:“黄芪益气补中,补肺健脾,实卫敛汗,可补元阳,充腠理,治劳伤,长肌肉。是比较常用的好药材。”唐宋时代的儒家士大夫,懂一些医术的有很多,马文韬本身就是西北大儒,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最常用的还是止血的伤药。若是洮州之地能够找到止血的药,便不用担心销售的问题。”   叶尘说道:“朕记得宋国蜀地以药、锦闻名于世,大的药商动辄数十万两银子的身家,天下成药近三成出自于蜀中,可想而知药才的利润极大。如今洮州、青州首阳山等地中药材极多,但是因为之前是吐蕃人的领地,而吐蕃人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山中的药材是多么的值钱。张爱卿你是要能够把山里的药材都翻出来,还用担心银钱不够用的问题。”   张泊眼睛越来越亮,说道:“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忽略了药材的利润,现在想来那首阳山里除了各种药材之外,还有一味夜明砂,鸟鼠山里山洞中可多的是。而除了药材之外,青麻漫山遍野,就是白白长在那里,如果收割出来,绳索、布匹也可以不假外求。”   “还有棉花。”叶尘补充道:“朕已经亲自指点民事研究司研究出了一种机器,只等你们种的棉花成熟,到时候将棉花变成棉布,制成棉衣,那便是足以撑起国运民生的生钱之道。”   ……   ……   第二日,洮州沐佛节正式开始。叶尘既然适逢其会,郢成蔺逋叱等人自然是要邀请叶尘前去参加,见识见识。而对于百姓来说,不管是汉人,还是吐蕃人,伟大的皇帝陛下能够亲临洮州沐佛节现场的消息传开之后,使得沐佛节的热度更掀高潮,更多的人闻风而来,使得张泊又比预料的多赚了十数万两银子。   在马文韬、连继城、张泊、韩涛、郢成蔺逋叱、折日石姆等一行人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之下,叶尘来到城南十数里之外宽阔的原野之上沐佛节主会场现场。   下了马车,数百步外那巨大的木台便吸引了叶尘的目光,忍不住问道:“张爱卿,那台子搭设的如此大,是作何用途啊?”   张泊微笑道:“回禀陛下,那台子是用来表演用的,吐蕃歌舞,别有特色,每个部落都有他们的拿手绝活,到时候都会在上面轮番表演。另外,还有洮州本地一些大商会也出资安排了大型歌舞,也要上台和吐蕃各部落较斗舞!”   “朕来的路上,听不少百姓提起你们吐蕃族的猎羊大赛,听起来有些意思!”   一边的郢成蔺逋叱连忙笑道:“回禀陛下,这猎羊大赛是我们吐蕃族的欢庆活动时都进行的一种活动,往常都是由各个部落最勇猛的勇士在规定的草场之内争夺羚羊,谁能够夺得羚羊越多,谁就会成为族里的英雄,就会得到姑娘们的青睐。而哪个部落抢得的羚羊多,便象征这个部落的强盛。”   韩涛笑道:“陛下,此次猎羊大赛,我白虎军团儿郎也是跃跃欲试,不知陛下能否恩准臣麾下儿郎也参加。”   叶尘微微一笑,看向旁边的郢成蔺逋叱,后者立刻识趣地说道:“陛下,臣以为让白虎军团战士参加此次猎羊大赛,与我们吐蕃族勇士一同较技,必定会让我族此次沐佛节更添盛景。”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对郢成蔺逋叱的识趣的赞赏,笑道:“没错,同场较技,也是一场盛事。嗯!张泊,以后这沐佛节欢庆活动每年都可以在洮州组织,并且下一次可以让我祥符国境内各族都选派勇士参加,当然各个军团也可以参加,并且这种竞技活动除了这猎羊之外,还可以加上其他竞技项目。”   张泊闻言,两眼越来越亮,他首先明白的不是叶尘话中所说的政治意义,而是这其中蕴含有太多的商机,连忙说道:“陛下放心,臣知道怎么做了。”   郢成蔺逋叱岂能不明白叶尘话中的深意,心中苦涩的同时,也只能强颜欢笑,附和道:“臣下去之后会配合张大人做好此事。”   ……   ……   场地最中间有一个凸起山包,上面已经被人工推成了平台,上面视野开阔,早就搭好了一个看台,以供前来的达官贵人们观看,看台之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下面的舞台上的表演,重头戏猎羊大赛也在看台下,从看台之上,居高临下,一目了然。   至于寻常吐蕃百姓和来看热闹的百姓,可就没这个待遇了,一排排的临时栅栏将他们拦在场地之外,使他们只能隔着栅栏观看。而这些栅栏上面绑着一块块做得很漂亮的木板,上面写着各个商家的招牌和地址,以及一些特色的介绍。   看着这些广告牌,叶尘想起在后世时每一次不管是运动会,还是世界杯,亦或是其他欢庆活动,凡是人们大量聚集之地,总会看到一个个广告牌。   众人看着叶尘盯着那些广告牌出神,一个个面面相觑,暗中脑海高速运转,思量皇帝陛下是不是又有什么深意。   ……   ……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阳光灿烂。春光照在每个人身上都暖暖的,非常舒服。   足足二十多万人,占地十数里方圆,不管能不能看得见叶尘,都全部向叶尘跪了下去,高呼万岁,其中的汉族百姓固然兴奋激动,吐蕃百姓同样多是恭敬之色。   “平身!”叶尘嘴唇轻吐,他身边的人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两样,可是这两个字传出叶尘所在平台之后,犹如春雷炸响,且又清晰而闻,方圆数里范围内的百姓不但都能够听得到,而且犹如响在耳边,仿佛皇帝陛下就在近前。   叶尘小小的露了这一手,对寻常百姓来说,无疑于神迹,汉族百姓固然激动无比,本来只有恭敬臣服之色的吐蕃人神色之中瞬间也有了狂热之意。早在去年祥符国大军征服吐蕃时,安全部派出大量人手和祥符国朝廷发动一些佛界高僧在吐蕃各个部落中大肆宣传,将叶尘渲染成了佛祖坐下护法,如今亲身经历了神迹,本来将信将疑的顿时又信了几分。叶尘却是不知道他只是为了让所有给他跪下的人都能够听得到,无意之中带来了这样的效果。   “陛下,请!”看台之上,郢成蔺逋叱双手捧着一柄看起来很有些年代的黑色牦牛的牛角做成的宝弓和一支很有特色的响箭,恭敬的递给了叶尘。   叶尘双手接过弓箭,仔细打量一眼,随手射了出去。奇异的响声在高空中响起,穿透力竟然很强。与此同时,数百面牛皮大鼓同时响起。   紧接着,之前安静一片的现场顿时传开一片欢呼声,然后吐蕃人一年一度的沐佛节欢庆活动正式开始。郢成蔺逋叱看着叶尘射出这一箭,心中却是有些酸楚,因为以往射出这一箭的是自己。   先开始的是富有吐蕃民族特色的各种歌舞,之后便是所有人最为期待的猎羊大赛。随着身穿盛装跳舞的吐蕃百姓一一退出,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便进入数里之外的起点,从看台上看过去,也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些人影而已,而终点便是在看台之下,骑士们从远处奔到这里,羚羊在谁手中,谁便是胜者。   咚的一声,远处隐约传来一声鼓响,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鼓声由远而近,瞬间便传到了看台之下,到近看台的一面鼓声敲响之后,场内原本的数百面大鼓同声敲响。   提前准备好的笼子打开,一道褐色兽影从中冲出,速度极快,正是在后世以速度快,身体轻盈著称的藏羚羊。数百名骑士同时摧动骏马,犹如闪电一般地掠过,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拔得头筹,将那只刚刚跑出笼子还没有怎么搞清情况的羚羊率先抢了手中。   叶尘身后,马文韬低声对韩涛说道:“韩将军,你派去的人怎么样,不要最后终点没有你的人,陛下在这里脸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第1085章 两次刺杀之后的阴谋   韩涛一脸自信的低声说道:“马相公放心,下官选出的十个人骑术上绝对不输给吐蕃人,不过他们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玩法比较生疏,多半会吃一些亏!”   马文韬放下大半心,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猎羊竞技已经接近看台前最后的终点,只是人数已经从刚开始的数百骑,减少至不到百骑。能够坚持到现在的骑士控马技艺都极为精湛,闪避,夺羊,纵马狂奔,碰挤拉扯,各种手段一齐上阵,不时有人掉落马下,众人惊呼声中,身后的骑士们却总是在最后关头避开一边,一阵尘土溅起后,只余下掉落马下的骑士垂头丧气地找到自己的马儿,一脸郁闷的退出比赛。   此时,胜负已经基本上明朗,最前面两个骑士正在激烈的争夺羚羊,再后面的数十骑已经拉开距离,虽然还没有落马,但已经算是出局了。让马文韬、张泊和韩涛等人暗中终于松了口气的是,最后这两个骑士中有一个是白虎军团的一名少都校。叶尘对此也是比较欣慰。   最后这两个骑士控马技巧差不多,胯下战马同样是百里挑一的骏马,一路相争数里之地,直至看台之下,竟然都不分上下。鼓声停下的刹那,两个骑士一人拉着一个羚羊的腿,将羚羊拉扯在半空中。鼓声停止意味着此次沐佛节猎羊的结束。   “陛下,这算是平手。”郢成蔺逋叱也是暗中摸了一把汗,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既不会让陛下面子上过不去,又不会扫了吐蕃百姓沐佛节的兴致。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朕今天在此,那朕便给两位勇士赏赐些彩头。”   两名骑士一脸兴奋的走上台,吐蕃族的勇士名叫郢成刺迪,却是郢成蔺逋叱的一个孙子,而另一个却是白虎军团骑兵一旅一营一连的连长,名叫雷志禄。   二人来到叶尘面前,恭敬无比的向叶尘跪了下去,叶尘从旁边张泊早就准备好的盘子上,双手同时拿起两把只有旅长以上将领才能配发的百锻钢刀,分别递给两人,两人一脸激动的伸出双手去接。   然而,便在两人接起宝刀的瞬间,异变突起。   那郢成刺迪双手握着宝刀的同时,脸上激动恭敬之色瞬间变成一脸的杀机,右手握着刀柄猛的一抽,宝刀出鞘,以迅疾无比的速度刺向叶尘,单看这出手,武道修为分明已经接近一流高手境界。   所有人脸色大变,台上众人目睹此景,无不惊骇欲绝,叶尘此时双手刚刚递出宝刀,身体前倾,距离郢成刺迪不足一尺,郢成刺迪手中宝刀只要向前一刺便可刺入叶尘胸腹位置。   电光火石间,那柄宝刀已经距离叶尘胸腹不足三寸,然后就在最后一刻,叶尘在半空中的右手很随意的一挥,他右手中指和拇指便突兀的在那宝刀中间的刀面上弹了一下。   “锵!”金石撞击声中,郢成刺迪如遭重击,脸色瞬间发白,宝刀便不由自主的从手中脱手跌落在地,不等他再继续有所动作,旁边雷志禄大喝一声猛的弹起以自己的身体将郢成刺迪撞飞了出去,紧接着他手中宝刀也猛的出鞘,已经架在了郢成刺迪的脖子上。与此同时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出现在郢成刺迪身前将其下巴直接捏脱节,从其嘴中掏出一枚毒丸。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韩涛一脸心有余悸后怕之色中,猛的看向场下场外那十数万目瞪口呆的吐蕃人,然后右手一扬,连续三道响箭冲天而起。   下一刻,从四面八方数里之外传来骑兵高速向此处围拢而来的声音,那是白虎军团三个骑兵旅,总计一万五千人向这里冲锋而来。   所有吐蕃人脸色无不大变,现场开始出现慌乱,郢成蔺逋叱、石天格拉和折日石姆等一众吐蕃贵族脸色惨白,扑腾声中全部向叶尘跪了下去,郢成蔺逋叱想要说什么,但看着他的孙子郢成刺迪已经被连继城扔死猪一样扔给了安全部在洮州的分部司使,只是惨笑一声,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郢成刺迪是他的孙子,沐佛节是他请求举办的,甚至今天叶尘参加这沐佛节也是他最先开口邀请的,这些都是难以改变的实事,不管他怎么说,恐怕幕后指使这个罪名是跑不了的。他如今唯一的奢望是叶尘只是杀他的全家,而不要连累到整个吐蕃族人。   叶尘没有看郢成刺迪,而是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郢成蔺逋叱、石天格拉和折日石姆等人,眉头紧紧蹙起。先是在华阳县的刺杀,然后又是今天的刺杀,只要是真正了解他实力的人都知道,这种程度的刺杀根本难以伤得了他丝毫。而能够被视作是他叶尘的敌人,或者说真正想要他命的人都是知道他实力的人。所以,这两起刺杀实在是有太多的蹊跷。   华阳县的刺杀若是根据正常逻辑推理下去,左相马文韬脱不了干系,若非叶尘极为信任马文韬,且心胸宽广远非寻常帝王可比,马文韬及其一系官员轻则罢官下狱,重则斩首灭家。这样一来,相当于斩去了叶尘的左臂,祥符国朝廷必然动荡,且影响辐射到地方州县。   而今天郢成刺迪刺杀的后果是昔日河湟吐蕃六十多万吐蕃人的主宰郢成蔺逋叱被牵连,正常情况下,郢成蔺逋叱会被杀死,吐蕃贵族会被一定程度的清洗,而刚刚安定下来的六十多万吐蕃人再次人心惶惶,有心人稍微一挑拨,甚至会发生动乱,逼迫叶尘不得不下令以武力弹压,而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有流血、有死亡,随之吐蕃人与祥符国朝廷之间的仇恨也会出现、加剧,从而这大半年对六十多万吐蕃人的改土归流所取得的效果毁于一旦。即使暂时将六十多万吐蕃人镇压下来,也埋下了深深的隐患,只要祥符国朝廷势弱,或者外敌入侵之时,吐蕃人都有可能叛乱。   还有,在这两个刺杀事件之间,祥符国安全部司使,同样堪称叶尘左膀右臂的胡三光被刺杀了。   “他们的目的不是想刺杀朕,而是想要断了朕的左膀左臂,引发我祥符国的内乱。”   “谋划此事的人到底是谁,心思如此之深,难道是玉枫又复出……亦或是李明轩想要阻止朕在宋国三分天下之时发兵中原。”   脑海中念头转动,叶尘很快便想清楚了这两起刺杀事件之中的蹊跷。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已经从四面八方团团将主会场这里十来万吐蕃人围起来的三个白虎军团骑兵旅,说道:“让军队退回去。”   韩涛略一犹豫,说道:“陛下,这……”   马文韬也说道:“陛下安危重于一切,还是让白虎军团骑兵留在这里震慑现场吐蕃人,然后护送陛下尽快进洮州城。”   叶尘没有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一眼韩涛,后者心中一凛,不敢再说什么,便又抬手放了一道三连响的响箭,很快接到信号的三个骑兵旅便退了回去。   此时有不少吐蕃人已经一脸恐慌的再次向叶尘所在高台跪了下去,叶尘说道:“刚才郢成刺迪突然刺杀朕。”   郢成刺迪是谁,所有的吐蕃人显然都知道,刚才在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吐蕃人恍然大悟之后,顿时恨死了郢成刺迪。也有些心思灵敏之人想起刚才白虎军团那些骑兵一个个布满杀机的脸,想到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后果,一个个开始担忧起来。   叶尘顿了一下之后,又说道:“但是,朕相信这件事情与尔等无关,朕绝不会牵连无辜,尔等虽然是吐蕃族人,但也是朕之子民,只要是朕的子民,朕和朝廷便会帮助你们安居乐业,朕的军队便会保护你们不妄受伤害。”   叶尘的声音依旧传出了数里之远,在场十多万吐蕃人和数万来看热闹的汉人,以及其他民族的百姓也都清晰耳闻。   叶尘说完之后,看了一眼依然满头大汗的郢成蔺逋叱、石天格拉和折日石姆,没有说话,便向台下走去,马文韬、连继城、韩涛、张泊等人赶紧跟在后面,台下五百暗卫和五千天卫团骑兵已经迎了上来,叶尘上了马,便率先向洮州城而去。   就在这时,外围的汉人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陛下万岁。”   然后引来一片人紧跟着喊道:“陛下万岁。”   接下来包括吐蕃人在内,现场十数万人全部大声喊道:“陛下万岁。”同时,一片片的全部跪了下去。   后面石天格拉和折日石姆等吐蕃贵族愣了半晌,爬起来赶紧追了上去。只是一个个看向郢成蔺逋叱时没有了以往的尊敬,反而有了一丝心有余悸的恨意。   郢成蔺逋叱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十来岁,跪了半晌之后,他也爬了起来,台下他的护卫神色复杂的将他扶着上了马车,即使马车隔开了外面吐蕃百姓的眼神,但是郢成蔺逋叱依然能够感受到这些吐蕃人看向他的眼神与以往不再相同。 第1086章 水儿与大理国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他们考虑问题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只会考虑自己的安危,自己的利益,这在有些时候站在民族大义的角度来看或许不对,但实际上谁又能说百姓是错误的。   ……   ……   大理老王爷段思岳和暗中主宰了大理国的楼炎明先后死去,但是对控制着大理国的欢喜教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从而这个西南美丽的小国和以往相比,貌似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不过,整个国家层面大的变化没有,却是有一些个人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本来荒于政事,只知道学习钻研佛法的大理应道帝,段思岳的侄子段素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开始很勤奋的处理政事,特别是开始关注兵事,加强武备和练兵。此外,段素顺这些天的脸色也越来越好,精神很振奋,犹如打了鸡血一样,精力充沛,并且神色目光之中时不时的流露出一种幸福满足之色。   大理国和当年的南唐一样,在皇城深处有一座佛寺,且大理国这座佛寺中有一片禁地,禁地中只有一座建筑——用大理石砌成的七级佛塔,佛塔最下面一层入口处有一个玉石横匾,上面写着“欢喜塔”三个大字。   楼炎明还活着的时候,这座佛塔便是欢喜教总舵所在,如今同样是欢喜教总舵,只不过物是人非,里面的主人已经变了。   段素顺批阅完奏折,处理完当天的政事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匆匆向欢喜塔走去,来到塔下,门口两名身形妖娆,面容娇媚的少女迎了上来,向段素顺微微一福,其中一名少女说道:“圣女在等陛下,陛下请进。”   这两个少女如此迷人,正常情况下任何男子只要来到她们面前,便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但是在段素顺眼中,这两个女子好似只是两块木头,他始终都没有看一眼。目光一直在那欢喜塔的顶层游弋。   反倒是段素顺身后的护卫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炽热无比的看着这两个少女,而两个少女好似早已习惯,没有任何不适之处。   段素顺此时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小跑进了欢喜塔,而他的护卫却依然站在塔外,继续炽热无比的看着两个看守塔门的少女,但是却没有人敢向前走一步,更不没有敢上前主动与两个少女搭讪。   没过多久,欢喜塔顶层,布置奢华无比的厅堂之中,一个单是看身形便感觉充满无尽魅力的女子坐在纱幔之后,纱幔左边站着一名三十多岁,面色看起来人畜无害,只是眼神之中偶尔流露出来的阴冷让人心惊的男子,右边则站着一名三十出头的美丽少妇,眼眸之中光彩照人。这两人正是在江湖上有着偌大名声的欢喜教左右护法,原本在欢喜教实力仅次于段思岳。   这二人男的叫罗青,女的叫苏音,是一对夫妻,被江湖人称为屠夫狼女。一看着外号便知道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实事上,这对夫妻是江湖上黑道一流高手,心狠手辣,专做那杀人越货之事。两年多前,被楼炎明收服,成为欢喜教左右护法。   此时,大理国皇帝段素顺狂热、恭敬无比的跪在纱幔外面,汇报着大理国一天的政事。   段素顺汇报过程中,纱幔之后的女子会偶尔出声询问或者指点,且每次询问都直指问题的核心,而指点也是颇为合理。听其声音,虽然充满了无尽的魅惑之力,但是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寇准的师妹,叶尘在文事、格物、算术方面的女弟子,玉道香武道方面的女徒弟,魔道魅惑大法已经大成的水儿。楼炎明和段思岳死后,她轻而易举的便接收了欢喜教的势力,控制了大理国。   待大理国皇帝段素顺意犹未尽的离开之后,水儿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罗护法。”   罗青躬身道:“属下在。”   水儿说道:“你带人去一趟祥符国,暗中打探上官冰云做的所有事情。”   罗青犹豫了一下,说道:“圣女,那魔头崔熙对圣女一直还未死心,属下担心……”   不等罗青说完,水儿便将其打断,说道:“崔熙虽然厉害,但是他若是敢闯进大理皇宫,敢进入欢喜塔,我虽不敢说让他有来无回,但也会让他吃一些苦头。所以,只要我不出欢喜塔,便不会有事。祥符国那边的事情对我非常重要,所以你必须亲自去一趟,你要记住,那上官冰云狡猾无比,你行事务必要小心。我这里有一面令牌,若是发现上官冰云做有不利祥符国皇帝之事,一边派人急报于我,一边可以拿着令牌去见祥符国暗卫司使连继城,或者去见……祥符国喻贵妃,将事情原委告诉对方。”   ……   ……   东海,距离大陆吴越国的海岸线近千里,一座无名大岛,此时正在发生着一场抢滩登陆战争。   齿轮转动的声音,弹簧弹射的声音,以及最后抛射的声音不断的响起,重达百斤,打磨好的顽石从战船上巨型抛石机接连发射而出,每一次发射所产生的强大的后坐力,都让战船左右微微晃动,船身也微微一沉。虽然寇准带来的那一百多人将黑火药颗粒的方法和火药包制作的方法也带了过来,但是这些天在对付海盗,建立基地的过程中,还用不到这样的杀手锏武器。   不过,就这样,以祥符国的巨型抛石机的精准和发射速度,上百艘船,上百架抛石机同时发射,所带来的杀伤力也极为可观。只见天空中刺耳的石弹破空声不断响起,犹如一场陨石雨,对于只能挨打,无力反抗的一方来说实在是算不上壮观,有的只是恐怖和惨叫。   石弹不断落下,岛上岸边修建的颇为工整的防御工事和一些碉堡被不断砸毁,墙体倒塌的轰隆隆巨响声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按照刘金元麾下祥符国水师相应规定,旅长的旗舰是一艘五千料的战船,并且以旅长的名字命名,所以水师第一旅旅长齐海涛的旗舰便称为“海涛号”。   海涛号上,齐海涛对身边的下属道:“这座岛面积不小,足足有方圆五百多里,将这里拿下之后,我们水师在这里完全可以将其修建成为一座中转站,甚至长驻两个水师旅,一万水师大军。”   旁边副旅长杜明风眉头微微蹙起,说道:“旅长,这座岛是我们修建岛链基地碰上海岛中不算是最大的,但看样子却是实力最强的一个,而且抵抗也是异常的顽强,死伤这般惨重,竟然没有崩溃,这与之前我们碰见的海盗可是完全不一样。”   这数月时间中,他们已经先后拿下了十数个海盗窝点,在大多时候,只要一开打,他们利用强悍的远程打击能力和巨大的战舰威慑,便可让海盗抵抗意志崩溃,来不及逃走的便会投降。但是眼下这个岛上的海盗竟然坚持了足足两个时辰,还没有任何溃败,甚至溃退的迹象。   齐海涛点了点头,说道:“大海广阔无边,海岛无数,我们之前对其不了解的太多。此次若不是在海上遇见他们正在黑吃黑,打劫被我们追着跑的海盗,从而被我们一路追到这里,我们还真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座海岛。藏着这么一股强大海盗。”   副旅长杜明风若有所思地说道:“旅长,我感觉这些人不像是海盗。像是军队。”   齐海涛说道:“没错,他们的确不像是海盗,或者说不是普通海盗。”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自唐末以来,五代乱世这数十年中,不少豪门世家,甚至皇族败落之后,为躲避仇家追杀,带领数千、上万军队逃离海外的比比皆是。我怀疑这海盗上的主宰来历便是如此。”   杜明见闻言,不由眼睛一亮,说道:“旅长所言有理啊!只是这些人的装备虽然不怎么样,更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远程武器,这海岸防线眼下虽然抵抗顽强,但终归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只是……这座岛比较大,远远看去,岛上山地较多,若是不能将他们的军队消灭,让其逃入山中,后面再要将他们剿灭,多半会比较麻烦。”   齐海涛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动用火药包,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击溃,抢滩上岸之后,再追杀他们。”   没过多久,十数枚火药包自开天辟地以来,首次落在了这个齐海涛还不知名字的岛上。海岸线上的堡垒、防墙瞬间被炸毁,岛军死伤惨重,坚持十数息便溃退。   珍贵的火药包不再抛射,但石弹和巨型枪弩仍然在发射,只不过只是为了压制岛军反扑而已,所以发射频率已经大大下降。   与此同时,数十艘用来抢滩登陆的小船箭一般地向前滑去,每一艘小船上都载着二十名水师战兵,这是水师第一旅麾下四个营中唯一的一个陆战营,大约一千两百人。 第1087章 隋朝皇族后裔   按照祥符国金元岛水师的编制,目前总共五万人,有十个旅,每个旅五千人,每个旅下面有四个营,其中三个是常规水师营,另外一个则是擅长陆战的陆战营,这和后世军队的海上陆战队有些相似。实事上,三个水师营的官兵主业虽然是水战,但同样训练过步兵战阵,放在陆地上,便是步兵。   陆战营营长名叫魏宝强,在他的指挥下,数十艘船只一字排开,士兵们手里的桨叶如风车一般的飞舞,拼命划动船只向前,这一段路是最为危险的。若非有后面其他三个营的远程压制,他们往往会死伤惨重。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随着距离海岸越来越近,陆战营官兵纷纷右手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数十面盾牌拼接一起,宛如一个巨型龟壳一般。这是大半年前寇准从祥符国带来的人在金元岛上修建的武器装备生产厂,根据海战的特点打造的盾牌。这种盾牌和寻常盾牌比起来,却是有了一些改进——每个盾牌两侧都有扣环,战场上只要需要可以随时通过扣环将这一面面盾牌拼接在一起,形成一面超级大盾,不仅在抵挡弓箭之时不会留下任何缝隙,也可抵挡一些重型远程武器的打击,甚至在数十名战士同时用力的情况下,一百多斤的石弹,滚木等重型攻击打在上面,也不会给手持盾牌的战士造成多大的伤害。   让齐海涛、刘志伟、魏宝强等人微微吃了一惊的是,对方海岸线的防线上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抛射出一片十数斤的石弹,打在一面面盾牌拼接而成的大盾上一阵霹雳啪啪的响动,在后面用望远镜观敌的齐海涛看得很清楚,这是一种小型抛石机发射的。但即使是小型抛石机,所代表的意义也大为不同,至少他们这数月以来碰见的海盗还没有这种远程打击武器。这更加证明了齐海涛、刘志伟和魏宝强等人之前的猜测——这个岛上的势力绝非是普通海盗,甚至说不是海盗。   撑过两轮石弹和数轮箭雨,陆战营的船已经到了浅海,船底触到了水下实地,一千两百多陆战营士兵齐声喊了一声“杀”,然后便跳下船,一只手举着盾牌,一手提着刀枪,以班为突击单位,向海岸线上冲去。这个时候却是最危险的时候,只要冲过这一段路,与敌人开始近身厮杀便好了。   而他们后方,另外三个水师营为防止误伤,已经停止了远程攻击,且也做好了登陆的准备。   这座大岛港口海岸防线的修建和各种布置虽然有正规军队的痕迹,但是在金元岛水师眼中却是充满各种破绽,比起这些天正在修建或者已经修建好的十数个金元岛水师基地上面的各种防御工事,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看到祥符国陆战营冲了上来,已经极为残破的矮墙和工事之后,跑出来一群人拿着刀枪,吼叫着向这些入侵之敌冲了上去。   让陆战营微微吃了一惊的是,这些人竟然穿着统一的军服和铁甲。从没有哪个海盗势力会这样,显然对方也是军队。要知道,铁甲虽然已经是祥符国淘汰的技术,但是要打造铁甲,且是如此多样式一样的铁甲,没有专门的一支军匠队伍是不可能的。   陆战营士兵在接敌之前二十多米时,随着营长魏宝强一声令下,每个人射出一轮快弩,射杀一大片之后,所有人迅速靠拢,在敌人冲上来之前,排成了步兵战阵。   近战厮杀就此开始……   真正的海盗在作战的时候是没有什么战阵战法的,都是个人武力和悍勇,顺风顺水时无比厉害,一旦处于下风,立刻便会溃败,但眼前的这股敌人打的过程中,竟然有着明显的战阵战法的痕迹,并且在死伤惨重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并没有溃败。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陆战营死伤三百多人,对方两千多人死伤近半之后,随着岛军后方鸣金声传来,终于撤退。魏宝强接到后方旅长齐海涛的号令后,只是让每个人快速的又射了一轮快弩,将跑到最后面的一百多敌人射杀之后,便没有追上去,而是就地先占领敌人在这港口的阵地,然后另外三个营的水师迅速登陆。而这个时候,岛上的敌人也已经撤退的不见踪影了。   魏国强正在审问没来得及逃走的十多名敌伤兵,半晌之后,魏国强一脸怪异的向旅长齐海涛汇报道:“旅长,根据属下审问得知,这岛上主人的来历有些……特殊,他们自称是大隋皇族后裔。而且这个岛是一个国家,自称为大隋。”   齐海涛闻言,愣了半晌,和旁边副旅长刘志伟面面相觑,说道:“大隋皇族的后裔,此事当真。”   魏国强说道:“属下也感觉事情特殊,分别审问了每个人,互相印证,特别是其中一名将校知道的比较多。所以属下认为这多半是真的。”   齐海涛眸中光芒闪烁,他读的书虽然不多,但也知道华夏大体历史,在当世之前,五代乱世,在之前是曾经强盛一时的大唐,而大唐李氏的天下却是从大隋杨氏手中夺来的,隋朝皇族杨氏国破之时,有一支族人带领一支军队远逃海外,在此定居,让岛上海盗或者土著臣服,建立一个小国,也并非不可能。   “有没有拷问出,他们有多少人口?多少军队?”齐海涛沉思半晌之后,开口问道。   魏国强神色郑重说道:“有三十多万人口,两万常规军队。”   齐海涛神色一凝,说道:“既然是隋朝皇族后裔,且建立了小国,自不能向对待寻常海盗那样对待他们,并且他们有两万多军队,后面还有三十多万百姓,非是我们这一个旅的兵力所能够拿得下。”   “副旅长,你速速带一个连的水师回金元岛,向刘将军和寇大人汇报这里的情况,是派兵来援,武力征服这个所谓的大隋小国,还是撤兵,交由两位大人定夺。”齐海涛说道。   副旅长刘志伟敬礼称是,然后带一个连的水师快速起航离去。   待刘志伟离开之后,齐海涛召集连长以上军官,简单将情况说明之后,并没有继续进军岛国深处,而是一边派遣大量探子潜入岛内打探情况,一边开始在原敌防御工事的基础上,整修自己的防御阵地,做好了在援兵来之前,坚守海岸港口阵地的准备。   ……   ……   夏京。   叶尘结束巡视,回到夏京当天,在御书房中详详细细的看了上官冰云带领安全部对于胡三光、郑豹被刺杀的调查报告,听取了他在华阳县和洮州沐佛节时遭受刺杀时的调查结果。所有的物证,以及抓获的六名官员和二十多名探子被拷问的结果都指向宋国宰相李明轩。   实事上,这个结果很有说服力。首先,李明轩此人拥有这样的手段和智谋。其次,李明轩如今身为宋国宰相,拥有这样的动机——他担心祥符国会在宋国三分天下之时大举进犯,所以才妄图以这三次刺杀扰乱祥符国,让叶尘和祥符国朝廷没有精力或者短时间内没有精力发兵进犯宋国。最后,李明轩身为掌控有圣堂一半势力的二长老,个人手中掌握的潜伏力量颇为雄厚,再加上如今他在宋国又是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的二号人物,也拥有实力完成这三起刺杀。   叶尘蹙着眉头,沉思半晌,接受了这个调查结果,想起另外一件事情,说道:“有没有查清楚,白子轩到底是为何突然投靠钱志尹,他的天机府怎么就成了吴越国的天机府。”   上官冰云说道:“陛下,白子轩之所以突然投诚钱志尹,是因为那位神秘的铁剑山庄主人的缘故。”   叶尘眸中精光闪烁,说道:“那铁剑山庄主人真的一剑刺伤了楼炎明,是半步先天强者?”   上官冰云说道:“陛下,当时奴婢处于昏迷状态,据白子轩将军所说,这是他亲眼所见。所以,这铁剑山庄主人多半就是半步先天强者。”   叶尘眉头紧紧蹙起,这天下间半步先天强者比皇帝还要稀罕,如今楼炎明死了,已知的便只剩下北方太平教的张无梦。不想这位神秘诡异的铁剑山庄之主也是半步先天强者。但是绝不可能有半步先天强者凭空冒出来,而之前的生平事迹却查不出来。   “此人一直戴着面具,显然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而且此人帮助钱志尹复国,显然与吴越国皇族钱家关系极为亲密,若非当年那女剑皇钱月禅进入那神秘洞穴之中的时候已经生命垂危,绝非天下任何良药或者医术所有医治,朕真怀疑此人就是钱月禅所装扮。”叶尘徐徐说道。   上官冰云说道:“会不会是钱家另外一个隐居某地的剑术大家,在这两年中突然晋升为半步先天强者,然后出世来相助吴越王复国。” 第1088章 邮政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现在看来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只是白子轩心智不俗,且无意官场功名,又怎么会突然愿意加入吴越国,成为吴越王的臣子。若说开国功臣,他本来也算是我祥符国开国功臣,且朕对他信任有加,而白家族人大半还都在夏京城,实在是没有理由。”   上官冰云说道:“陛下,白沧海将军也是这般想法,所以将奴婢救出,待奴婢伤势好转,便又去了江南,去找白子轩问个清楚。”   叶尘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中蹊跷太多,说不出的地方,不合常理的地方太多。   “陛下,白家的人怎么处理。”上官冰云突然又问道。   叶尘想了一下,说道:“只要白家人不离开夏京城,其他事情和以往一概不变,此事你们安全部负责去办,朕会让夏京府和城卫军配合。”   上官冰云说道:“奴婢谨遵陛下旨意。”   ……   ……   上官冰云离开之后,已经在侧殿等候一会的马文韬和韩熙载、贾宪被叶尘召进了御书房,三人到来是为了叶尘巡视期间提出的另一个惠之于民,利之于国的政策——邮政。   叶尘吩咐辛石给三人赐了座,说道:“邮政的事情,方案准备的怎么样了?”   韩熙载说道:“陛下放心,邮政实施的初步方案已经准备好。不过,为了万全稳妥,臣以为还要再让各地官府按照中书省之前下发的要求,核实调查一遍各州、县的实际情况。待各州、县实际情况报上来之后,臣等再讨论研究一次,便可定下最终的实施方案,到时候再请陛下定夺。”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满意,说道:“韩相公行事向来稳重,考虑周全,如此处理最好不过。”   “陛下提出邮政之策实乃华夏历朝历代数千年以来从未有之事,可谓是前无古人,但就因为是从未有过,所以施行起来不可不慎。”说到邮政,马文韬就双眼发光,兴奋非常。“按照陛下的设想,我们以夏京为中心,以龙州、盐州、兰州、凉州、府州这五州城为节点,将我祥符国大小二十七个州,一百一十二个县依托原有的官路、驿站、马铺,全部连成了一张大网。各县每五日发一趟邮政马车,至相邻最近的县城,快则一两日,最迟五日亦可一往返;然后各县皆聚于龙州等五城,每两日发一次邮政马车。如此施行邮政,可节省之人力物力,不可以胜计!此实是一大创举,亦是一大德政!”   叶尘含笑点头,说道:“天下诸事,但凡新兴,都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却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劳民耗钱,最后画虎不成反类犬,好心却办了坏事,那可就不好了。”   “陛下放心!”韩熙载自信满满地说道,“臣等岂能不知道轻重,此事如若推行成功,不知惠及多少百姓,便凭这一点,臣等一定会慎之又慎,力求周密。”   “如此,朕便便放心了,户部要抽取专款,尽快促成此事。”叶尘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他交由韩熙载和马文韬各负责一块,以两人的能力他相信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贾宪却是苦笑一声,说道:“陛下,臣初步预算了一下,做成此事至少需要三百万两银子,如今财政倾向于部队,陛下要求装备部新近研发出的所有准备三个月内列装部队,却是耗费了一半的财政,国库银子却是不够用了。”   叶尘笑了笑,说道:“户部银子不够,朕岂能不知,但贾爱卿难道不知道,邮政虽然刚开始要耗费不少钱,但一旦开始施行,这花出去的三百万两银子恐怕不到半年时间便赚回来,而且以后每个月都会给朝廷赚数十万两银子。若是全面推广开,在朕看来,不亚于另一个玻璃厂给朝廷所赚之钱。”   贾宪和马文韬、韩熙载三人听了之后,顿时眼睛一亮,他们之前虽然对于邮政能够盈利有所认识,但是却是没有想到会这么赚钱,不过陛下是什么人,陛下说很能赚钱,那定然是朝廷的另一个摇钱树。   叶尘此次巡视天下,注意到一件事情,所以才在刚刚结束巡视,回到夏京之后,便借鉴后世邮政、快递系统,结合祥符国的实际情况和当世条件,定下了邮政之策。   叶尘发现,官府差役一年到头,每个月每个季度都有一项主要的工作,就是押送物品或者递送文书。这些物品文书,或者是发往他县,或者是发往州府,又或者是发往夏京,每每有一次这样的任务,就要专门派人去押送,这个过程中差旅费实是一项很大的开支,且这些差役在路上不紧不急的大有人在,若不是朝廷点明的重要急件的物品文书,从夏京到瓜州即使走上数月半年时间也并非不可能。至于百姓信件和物品,只能托付给商队或者镖局、车马行顺带,这先不说容易丢失,且这种机会少之又少。叶尘根本不需要深思或者调查,便知道百姓急需邮政之策的施行,且一旦施行,百姓方便不说,朝廷不但节省下这方面开支,而且会是一项极大的收入。   这件事情或许历朝历代早就有不少有识之士发现了,但显然解决不了。有些时候放在后世很普通,看似很简单的一个策略,一个办法,经历上千年,乃至数千年人们思想沉淀,才会出现。   所以,当叶尘详细的向马文韬、韩熙载等人解释了邮政之策后,众人顿时惊喜莫名,一个个心中暗叹陛下不愧是陛下,立国之前不说,立国这两年多,祥符学院、军事学院、中小学的开办,针对工匠开办的技校,善人榜的设置,民事研究司、农事研究司,武器装备研究司,军队一次次的改革,以及玻璃、水泥、红砖等等既改变天下民生,又给朝廷创造一个个大财路。当然,武器装备基地里面的那些厂房工坊的出现也是离不开陛下指点。这一个个奇迹的出现,使得朝廷上下,包括近千万的百姓,都已经认为陛下创造奇迹乃是理所当然。在这种想法认识下,叶尘再提出邮政之策,虽然令朝廷上下惊喜,但却已经见惯不怪了。   其实如今不管是宋国,还是祥符国,驿站邮传制度,己经十分发达,官道通畅,官道之上,有驿站与马铺,为沿途行者提供补给。叶尘只是决定利用这些原本成熟的系统,在各个城市来设立邮局,定期发出马车或者是牛车,前往附近的城市,再从那个城市转车,到另外的城市,最后集中到五个较大,且交通要点上的城市。然后这五个较大的城市,再将物品运往附近各地。   采用这样的办法,虽然没有一些大户和豪门派专人押送那么快捷,但多花费的时间有限,节省下来的人为和物力,却是极为不菲。在叶尘设想之中,除了军事上的通信以及极其重要的公文与非常大宗的运输不能使用这个系统之外,大部分的传输任务,都可以用这个系统来解决。   为此,在叶尘的计划之中,在中书省六部中的商部下面成立一个邮政司,从各部抽调相应官员干吏,具体邮差则是面向民间百姓进生招聘,退役士兵将会优先被聘用,然后进行一定的培训。甚至叶尘的计划之中,待邮政系统逐渐成熟完善之后,还可以在邮政系统中不光是运送物品和信件,还可以拉运人员,和后世班车类似,这样一来,又给朝廷创造一个生财之道。   此外,叶尘还知道邮政网络一旦建成,且铺设至全国之后,发展势头必然会很猛,在上面所说之外,而且也会促进地方之间的交流。   不过,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系统,除了叶尘心中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最终会发展成什么之外,具体负责筹办此事的马文韬、韩熙载等人,也只是隐隐感觉这个系统非比寻常而已,具体情况却只能大体想像猜测。   只要一想起当初陛下在朝会上向群臣提出邮政之策时,文武在官惊叹震服的神情,马文韬和韩熙载就会觉得,这样一个利国利民,且又财源广进的绝妙构想,他们若不能将它完美的做好,反而砸在自己手上,他们简直就会成为上愧对国家朝廷,下无颜对百姓万民的千古罪人。   因此,本来暗中勾心斗角的马文韬和韩熙载在这件事情上空前达成默契,朝廷全力运转,抽调各部一大批精干官吏们,尽可能的详细统计了全国各州县每年押送物品、送递文书都要花费的人力与财力,又调查了各州县之间的官路与沿途的驿馆马铺等设施,再根据路途远近、人口多少、居民财富、物流大小,来设计了五个较大的中转城市,务求使每一个城市的物品,能通过最短的路途,到达每个地方。   ……   …… 第1089章 传国玉玺   天下间再次进入了短时间休养生息的状态之中,宋国、吴国和吴越国需要养精蓄锐,准备下一阶段的进攻或者防御,而祥符国和辽国,乃至大理都是暗暗准备征战天下或者分一块蛋糕。   只是,宋国朝廷对吴国两次发兵无功而返,甚至吃了一些败仗,让天下各个势力突然发现,原来宋国已经远没有了宋太祖和传奇皇帝叶尘在的时候那般强大。   赵德昭,乃至李明轩都不敢想象,如果他们发兵攻打吴国之时,辽国数十万铁骑突然南下,祥符国二十万大军突然东进,即使北有赵赞,西有党进,及这两个良将和其麾下十万精锐大军。但他们能够挡得住如今天下间最强大的两个国家的军队?即使他们能够挡得住,宋国的财政却也难以支持三面开战。   所以,为了能够近快囤积大量粮食和武器装备,让朝廷有钱可用。赵德昭听取了李明轩的建议,适当的提升了农税,极大的增加了商税。李明轩也好,吕馀庆也罢,甚至赵德昭本人,都知道“民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肆无忌惮提升税收的弊端,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没有叶尘那般聚财的手段,如今失去最为富庶的江南,再加上这两年多以来三次与祥符国开战的惨败,年前与吴国开战的惨败,将宋国国库已经耗空不说,军队方面也是伤筋动骨。   ……   ……   南海,金元岛,亦是祥符国远在海外的金元州府,议事厅。   寇准和刘金元看着墙上那宽长宽六尺的大地图,这张图出自寇准从祥符国带来的祥符学院一名学习地理的学生,上面各个势力标注得很清楚,以金元岛往北,和原倭国,如今祥符国倭州,快要连成一条线的水师基地,更是分为惹眼。   两人分析着当前大陆上天下形势,商议着水师在什么时候派出大军登陆大陆才能更好的配合祥符国本国陆军征战天下?又从何处登陆最符合战略要求?祥符国远在十数万里之外,来往通信不便,寇准只能按照来之前叶尘所提的大体战略思想进行配合,所以他们每一次行动的分析判断便显得尤为重要。   已经俨然成为海上霸主的金元州文武主官说到开心之处,时时传出自信的笑声。短短大半年时间,寇准变化也很大,执政一方,独掌一方大权,让他气息更加沉稳、内敛,眸中神色没有了原来的自信和锋芒,有的只是难以侧度的幽深。在本来历史上会成为宋朝一代名相的寇准,在叶尘加以后世一些学识观点的精心培养,且有意由小到大的磨练和锻造之下,六年的时间,使得本身所拥有的非凡潜质终于渐渐被开发出来,有了独挡一面的封疆大吏能力,甚至已经打下了宰执天下深厚基础。   只是前天从大陆安全部传来消息中提到“水儿失踪,至今未寻回”的消息,让寇准心中一直很忧心,但却只能望洋叹气。   “老师都找不会水儿,即使我在大陆,又能怎样?”   “或许是水儿这丫头自己不想回到老师的身边。”   心中正在暗忖,有亲兵进来禀报:“寇大人,大帅,苏大人带一名水师大都校有急事求见。”   二人对视一眼,寇准说道:“让他们进来。”   亲兵口中的苏大人便是苏增书,当年刘金元大江帮的军师,后来华夏卫府南府情报分析部司使,如今金元州水师参谋长,还兼安全部在金元州分部司使,负责所有情报事宜,手中权力极大,算是金元州仅次于寇准和刘金元的第三号人物。一般情况下,没有什么重要事情他是不会亲自送情报过来的,更不会带一名水师军官过来。   “寇大人,将军!”苏增书神色有些郑重带着一名水师大都校走了进来,向二人行礼。   寇准和刘金元一看清苏增书旁边之人,不由心中一惊,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负责在外面开拓水师基地的第一旅的副旅长刘志伟。但后者此时却出现在此处,前面又说是紧急军情,什么样的军情让副旅长不远千里亲自跑回来,难道是远征水师第一旅出了什么事?   “下官刘志伟拜见寇大人和大帅!”刘志伟大礼参拜。   “不用多礼,起来吧!”寇准神色平静,没有丝毫紧张之色。旁边刘金元也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和大帅!”刘志伟爬了起来。   这个过程中寇准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志伟,见刘志伟神色之中并无紧张着急之色,更是心下大定。   “刘副旅长,齐海涛专程让你回来,到底是何要紧之事?”寇准让刘志伟坐下,且让人上了茶水后,这才问道。   刘志伟当下便将如何发现那座大岛的船队黑吃黑,又如何一路追踪,发现了那座岛,然后又如何攻下岛上港口,发现岛上竟然是三百多年前大隋朝皇族后裔的事情说了一遍。   初时,寇准和刘金元虽然吃了一惊,但并没有什么,只是想着要至少加派五个旅,才能将对方拿下。但寇准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且神色激动,双眼亮的吓人。   寇准虽然年轻,但众人从未见过寇准如此失态,所以他们的心也一下子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寇大人想起了何事,竟致失态。”刘金元忍不住问道。   此时,寇准深吸一口气,徐徐地坐下,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却郑重无比地说道:“我怀疑那隋朝皇族后裔手中有传国玉玺!”   刘金元和刘志伟愣了一下,唯有同时读书人的苏增书身体一震,眸中射出精光。   刘志伟更是疑惑道:“玉玺不是在宋帝手中吗?”   寇准摇了摇头道:“如今天下玉玺何止宋帝手中有。辽国、吴国、吴越国,乃至大理国,以及陛下手中都有玉玺。但这些玉玺都不是传国玉玺。”   “真正的传国玉玺是自中原出现第一个皇帝秦始皇开始,就成为中国皇帝的信物。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视为国之重器。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宋太祖赵匡胤称帝时自称生平最大憾事便是少传国之玺。这样的宝物,自然不是等闲金珠玉宝可以比拟的,它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这块宝玉本身亿万倍。早有传言说唐朝玉玺虽然样式和印字与传国玉玺都相仿,但也只是仿造的传国玉玺。后面其他诸国玉玺更是连仿造都不算。比如辽国是一尊螭龙为纽的玉玺,这枚玉玺印字是‘昊天之命,皇帝寿昌’,来自当年的晋国。昔日,契丹太宗皇帝提兵南下,灭晋国,得其国玺,从此奉为契丹的传国玉玺。而当时晋之余孽衍生了汉国,汉之一支诞生了周国,而周又易帜变成了宋,所以宋国的玉玺同样的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最主要的是,传说在当年唐朝李氏立国,隋朝灭亡之际,隋朝一位皇子神秘失踪,隋朝传自前朝的传国玉玺也随之失踪。”   寇准一口气将他所知道历史典故说完,苏增书、刘金元、刘志伟终于明白了传国玉玺的重要性,也大体明白了寇准刚才为何那般激动失态的原因。   “寇大人,难道你怀疑传国玉玺在这些隋朝皇族后裔身上……”刘金元将众人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寇准点点头,说道:“没错,若是这岛上之人真的是隋朝皇族后裔,那传国玉玺很可能就在他们身上。诸位应该知道传国玉玺对一个王朝的重要性,特别是所拥有的不可替代的重要意义。所谓君权神授,而传国玉玺历经一千多年,每一次朝代更迭,他必然是争夺的重要目标。谁拿到他,谁就有了道义上的正统地位。”   “天佑陛下,陛下乃真命天子。”一边的刘金元大声说道。   看到众人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原委,寇准心中却已经恢复平静,重新坐了下来,对也已经站了起来的众人说道:“大家都坐下吧,那岛上有没有传国玉玺还不一定呢!更何况,就算有,那也要先将此岛拿下再说。”   刘金元忍不住说道:“传国玉玺固然非常重要,但重要的还是我们的实力,如那隋朝当年虽然手中拥有传国玉玺,不也是传了两代,便被灭国,留有一支后裔远逃海外,自囚于海岛之上。”   寇准摇了摇头,说道:“刘将军所言固然在理,但若我们祥符国实力够强,若是再有了这传世玉玺,那便是锦上添花,陛下发兵征战天下,取大宋,便名正言顺,到时候,只要亮出这件东西,天下士子归心不远矣。刘将军应该知道,陛下因为当年是反叛宋国,至今中原和江南不少士子都不愿意向陛下称臣。但若是有了传国玉玺,那便不一样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拿下这隋朝皇族后裔控制的大岛。” 第1090章 谈判   “寇大人,刘将军,如今我们旅已经消灭了他们的水师,攻上了岸,但是岛上军力颇强,我们只有五千兵力,难以拿下此岛,所以下官才来求援。”刘志伟适时说道。   “既然这传国玉玺这般重要,那本帅亲自去一趟,带领水师五个旅过去,一举将那隋岛拿下。”刘金元锵然有声地说道。   “不错,大帅带五个旅加上齐海涛五千人马,已经出动三万水师,要拿下那隋岛轻而易举。”苏增书也信心满满地说道。   寇准摇了摇头,说道:“不!刘将军坐镇金元岛,这一次我亲自去。”   ……   ……   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破开对手的肚腹,温热的液体喷出,手上感觉有些滑腻,水师步兵一旅陆战营营长魏宝强面无表情地将染满鲜血的手身上随意擦拭了一下,一脚踢开已变成尸体的对手,仰着看了一眼前方。   战场上的血腥味很浓,但魏宝强却已闻不到,这些天来,每天都处在这种浓郁的气味下,嗅觉早已习以为常,正如茅坑里呆得太久,便再也闻不到臭味了一般无二。   海港攻防战并没有打上多久,人海战术并不是每一次战事中都有效的,当一架架巨型抛石机和枪弩机,以及十数架百发弩车被搬到防线上,面对着装备简陋的岛军,恐怖的远程攻击展开之后,以岛军上军队的装备,一次次进攻除了留下数百,乃至上千具尸体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五千人要想征服这个拥有近三万军队,二十多万百姓的小隋国的确是不可能,但是依仗着强大的恐怖武器,只是短时间内守住港口防线,却是游刃有余。当然,若是时间一长,抛石机所用火药包和石弹,以及枪弩机和百发弩所用弩枪和弩箭消耗完,且对方若是不计损失依靠人海战术一次次来攻,那最后结果却是难料。所以,虽然一次次轻松击退岛军,但是齐海涛一直没有下令冲出防线,主动发动攻击。   齐海涛站要塞顶上,看着要塞之下的士兵沉默地收拾着战场,抬走阵亡的,受伤的战友,将射出去的羽箭、弩箭一根根回收,将抛射出去的石弹一块块抬回。对手的尸体被堆放一起,再放上木柴,淋上油脂,点燃火头,付之一炬。   春夏之交,正是瘟疫横行的季节,一场战事结束之后,不管是敌我双方,战死的尸体都迅速地被火化,金元州水师阵亡的士兵骨灰被收起来,放进一个个刻上名字的小木盒之中,准备日后送回金元州,葬入寇准刚刚让人修建没有多久的烈士陵园。   这个小隋国的战斗意志比以前碰到的海盗强了不是一点半点,短短二十来天时间,他们死伤近千人,当然对方死伤是他们的四五倍。还好他们目前没有继续向岛内腹地进攻,据探子回报,这个小隋国几乎所有的子民都已集中到了他们的都城附近,近三十万人正夜以继日的构筑防线。齐海涛、魏宝强等全旅上下都相信,他们若是打到岛内那被小隋国命名为长安的小小京城,对方的抵抗恐怕更为激烈,从而他们的死伤也就会更大。   “旅长!”身后传来呼喊声,魏宝强来到防线中最大的一个要塞顶部,向齐海涛敬了军礼。   “敌我伤亡如何?”齐海涛问道。   “回禀旅长,我军刚才战死二十一人,受伤十三人,敌军死伤四百七十多人。”如此战绩,魏宝强脸上却是没有什么欣喜之色。   齐海涛手中望远镜可以看到,近十里之外,那座小镇子上,隐隐约约又有数千人的岛上军队来援了。   “让各营连抓紧时间休息,明天的战斗可能更加激烈。”齐海涛拿下手中望远镜,说道。   他话音刚落,忽然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声,两人抬起头,看见从海港方向,一匹骏马如飞而来,来者背插红旗,一看就知道是传令兵。按照金元岛水师编制要求,每个旅有五百战马养在船上,登陆之后,由陆战营出五百人可化成五百骑兵,所以出现战马并不意外。   二人闻声,转头看去,不由精神一振。   传令兵飞马来到要塞下,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奔上要塞顶部,敬礼,大声说道:“旅长!我们援兵来了。”   “来了多少人?”齐海涛兴奋的问道。   “启禀旅长,来了五个旅,共两万五千人,苏参谋长带大军来的。”传令兵兴奋地道。   齐海涛和魏宝强对视一眼,看来寇大人和大帅对这什么小隋岛非常重视。也是!这什么小隋国距离他们新设的两个军事基地太近,留下他们在后方,他日若是大军登上大陆作战,岂不是如芒在背。   没过多久,两人快马返回海港,旋即被一只小船接上了一只七千料的战舰,这是金元州水师军团参谋长苏增书的座舰,同样以苏增书的名字命名,为增书号。   此时,增书号宽敞的会议室内,苏增书与另一位文官打扮的人正在研究水师一旅这些天通过探子打探回来的情报画出来的简略地图,旁边其他五个旅长也在低声交谈。两人跨进舱室,传令兵不认得那名文官,刘海涛和魏宝强却是认得的,来人竟然是如今金元州的最高执政寇准寇大人。   “见过寇大人,见过参谋长!”齐海涛和魏宝强连忙向两人敬礼,问好。   寇准与苏增书两人都客气的站了起来,后者回了军礼,寇准说道:“齐旅长、魏营长辛苦了。”   齐海涛和魏宝强赶紧齐声说道:“多谢寇大人,这是下官本职。”   “齐旅长和魏营长刚刚从前线回来,具体的前线战事,我们还是让他们先说说吧!”苏增书直接说道。   “是!”齐海涛恭敬说道。然后简略地将前线战事叙述了遍,最后又道:“寇大人,苏参谋长,现前往那小隋国核心小长安城的路上,遍布小型要塞,而驻守这些要塞的,除了这岛上正规部队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岛上的当地百姓,战力虽然不强,但抵抗意志却格外强烈,我们也试过劝降,但几乎没有多少效果!”   寇准眉头蹙起,说道:“齐旅长言下之意,是说要想拿下这小隋岛,我军损失也必然会不小。”   齐海涛说道:“下官正是此意。”   寇准有些感慨地说道:“看来数百年前这位隋朝皇子逃到此处的时候,带了不少世家文官和武将在身边。此岛虽小,但经过三百年来的发展,却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国家了。所以,军队能有如此抵抗意志,且能够让百姓全民皆兵也算正常。”   听到寇准赞扬对手,众水师将官面面相觑,一时不解其意,不知说什么好。   而寇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说道:“既然不是蛮夷之辈,且国虽小,但也算是一国朝政,那便可以通过谈判解决问题。”   “不错!”苏增书接口道:“这些天齐海涛带领第一旅已经将我们强大的武力展现出来,如今我们又增援五倍的兵力,给对方定是极大的威慑,想必对方主事的人也是心生恐慌。正是谈判的最佳时期。”   寇准点头道:“苏参谋长所言极是,这岛上也算是延续着隋朝皇族逃亡海外的小朝廷,那必定就不缺乏成熟的政治家,利害得失必然是看得很清楚的。说不定前期对方拼命的抵抗正是他们借机展现自己的能力,来提高自己谈判桌上的筹码而已!”   苏增书目光扫过全场,略一犹豫,说道:“寇大人,不如由下官先去和对方谈判。”   齐海涛等几个旅长顿时抢着说道:“参谋长,这些天对方死在我们手中已经有四五千人,去谈判的人恐怕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不如由属下去和对方谈判。”   其他几个旅长也纷纷表示愿意去谈判,苏增书笑了笑,说道:“你们一个个打仗还行,只是去和人家谈判,你们有这个本事?”   齐海涛等人顿时语塞,但还有一个旅长不死心,说道:“寇大人和参谋长可以先指教我们去了说什么便是了。”   苏增书摇头道:“不行!我们之前和对方没有任何接触,虽然有些猜测,但对方会提出什么条件,拥有什么底牌,我们一无所知,你们去了可没有该有的应变能力。”   几个旅长不再说话,寇准说道:“苏参谋长所言极是,只是此事事关传国玉玺,实在是关系重大,直接和那小隋国皇帝谈判,万一对方一口拒绝,或者对方性格固执,便没有了和平解决的回旋余地。所以,先打探清楚他们这个小朝廷中有哪些能够左右朝政的大臣,私下里想办法和这些人联系上,然后与其接触,威逼利诱将其拿下再说。”   苏增书、齐海涛等人顿时眼睛一亮,纷纷点头,这的确是稳妥之计。   寇准紧接着说道:“而且此事,只有我亲自去,才能成功。” 第1091章 大旱之年   众人顿时齐声阻止,但寇准心意已绝,苏增书等人劝阻不了,只能转过头去,想办法让寇准此行成功。   齐海涛说道:“寇大人,参谋长,我们抓了不少俘虏,其中有一个将校出自这个岛上除那杨氏皇族之外的第一大世家高家。”   寇准眸中精光一闪,说道:“现在便将此人带过来,我亲自与他谈一谈。”   ……   ……   几乎整个隋岛上的百姓都聚集到了他的京城“长安”地区,夜以继日的建各种防守设施,加高加固城墙,所有人都拼命地赶工。   都城周围的农田早已被铲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小型要塞,各种样式的小型小塞联为一体,与小长安的城墙构成一个完整的防守体系。   “周将军,我们修建这么多要塞,真能挡得住对方的那些恐怖的远程武器?”小长安只有三丈高的城头之上,这小隋朝宰相高正斯问身边的统兵大将周武彬。   周武彬神色沉重,说道:“高相,刚刚探子回报,敌人来了援兵,是之前五六倍。那些巨型的抛石机、弩机又增加了数百架。最主要的是,我们拷问了前些天抓获的几个海盗,从他们口中得知,那金元岛如今是海上霸主,拥有五六万水师,战舰数千艘,且听说背后是大陆上一方强国。即使我们用尽全国之力,不计百姓死伤,挡住了这三万人,可对方源源不断的派来大军,我们又能够挡到什么时候。”   高正斯脸色同样沉重,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事情老夫岂能不知,只是希望我们顽强的抵抗,让他们感到死伤与所得利益不值,然后退兵而去,这样我们方能有一线生机啊!”   便在这时,有一名家仆模样的人来到高正斯身前,说道:“老爷,三公子回来了。”   高正斯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惊喜地说道:“中正回来了,他不是已经战死了吗?”   那家仆说道:“没有,三公子说他当是侥幸逃脱,在一名百姓家中养伤,今天伤势好了一些,所以被三名百姓送了回来。老爷,三公子说他有紧急军情要给老爷汇报。”   高正斯说道:“好,我们现在便回府。”   ……   ……   高正斯回到府中,看见自己死里逃生儿子的同时,也看见了坐在其身边的寇准,以及站在寇准身后的两名青年男子。这三人虽然都是一副岛上百姓的装扮,但是高正斯一眼便看出这三人绝非岛上百姓。   寇准年纪轻轻,但眸中睿智和深邃,和那两名青年男子沉稳冷冽的气息都绝非寻常人。高正斯再一看他儿子的神色表情,他便大体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心中念头百转,高正斯站在门口,没敢再向前走动,但也没有即刻离开或者喊来护卫。而是将目光定格在寇准身上,直接说道:“阁下是金元岛的什么人?”   寇准神色中流露出意外之色,说道:“高相果然是聪明人,这样的话我们双方谈起来就容易了。”   顿了一下,寇准肃然说道:“在下是金元岛之主寇准。”   高正斯闻言,瞬间眸中精光爆闪,深深看了寇准半晌,说道:“果然是少年英杰,阁下想和老夫谈什么?”   寇准眸子瞬间变得冰寒一片,冷冷地说道:“传国玉玺若是在你们手上,你们便有一线生机,否则岛上百姓还可活下,你们这小隋朝君臣便要亡国灭种。”   高正斯脸色微变,但随即却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若是将传国玉玺毁了又如何?”   寇准瞳孔收缩,死死盯着高正斯,半晌之后,长笑一声,说道:“高相说笑了,高相若是喜欢玉石俱焚,在下也不会来找高相了。”   高正斯微微一笑,说道:“阁下既然主要目标是传国玉玺,那老夫以为和阁下倒是有可谈之处。”   寇准说道:“如此说来,高相能够拿到传国玉玺?”   高正斯说道:“那就要看贵方的诚意了。”   寇准暗忖这小小岛国,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老狐狸。面上不露声色,说道:“你拿出传国玉玺,我们帮你成为这岛国之主。当吾皇统一天下之后,你自然要向吾皇称臣。”   “吾皇?你们金元岛背后到底是大陆上哪个国家,宋国、吴国,还是吴越国?”这隋岛上势力并非完全封闭,有时候还会派人出海去做生意,亦或装作海盗黑吃黑,所以对于大陆上的信息并非完全不知。   寇准冷笑道:“宋国、吴国和吴越国算什么东西,在吾皇面前这三国的皇帝狗屁都不是。你听清楚了,我金元岛隶属于祥符国。你既然知道宋国,想必不会不知道祥符国,不会不知道吾皇传奇皇帝吧?”   高正斯身体一震,心中狂喜,但面上不露声色,说道:“传奇皇帝果然厉害,远在西北,大海却已经成了他的天下,老夫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北边倭国也已经是贵方领地。”   寇准似笑非笑,说道:“不想高相对大陆势力如此了解,看来你们小隋国这数百年一直没有放弃过杀回大陆复国的愿望。”   高正斯说道:“若非吾皇昏庸软弱,早在二十多年前,大陆五代乱世之时,老夫便带人杀回大陆了。”   寇准说道:“不想高相拥有飞鸿之志,吾皇朝堂之上正缺高相这般人才,高相若是愿意,在下可代为引见。”   高正斯说道:“开国功臣正是吾辈毕生所愿。”   ……   ……   李明轩神色沉重,眉头紧蹙,如今已经是六月末了,比起往年今年实在是太过酷热。此时他走在皇宫之中,虽然没外宫外蝉鸣声让人心浮气躁,但迎面吹来的穿堂风竟然都是热哄哄的。   天上的一点云翳都不见,热辣辣的阳光毫无遮挡的直晒到地面上,从殿阁顶上的琉璃瓦反射下了的阳光,眩得两眼发花。   前几天吕馀庆替宋帝去东郊祈雨显然又是白费了功夫。   今年气候干旱。尤其是宋国西北秦凤路和关中、河东,都接连上报旱情,这已经包含如今宋国近三分之一的国土。   中原一带旱情同样严重,今冬就没怎么下雪,幸好春天的几场透雨让地里的庄稼不至于绝收。不过夏收之后,雨水又没了,两个月滴雨未见,莫说很多湖泊干得底朝天,就是黄河水也缩减的能够看到河对面人长什么样,且最深处已经低得只有三尺余。   本来是要休养生息,囤积武备,现在看来国库不但不增,为了不让受灾百姓死得太多,多半还要拿出一些粮食。   所以,刚刚经历裂国之痛的宋国朝廷为此事又一个个愁得不行。赵德昭已经摔碎了不少东西,若非是皇后李思烟怀了龙子,且赵德昭很听皇后的话,不知道又杖毙了多少太监宫女。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夏粮早就收入仓中,且江淮之地和川蜀乃大丰之年,否则朝廷连年中原、关中和河北发生饥荒时救灾的粮食都拿不出来。就这种情况之下赵德昭甚至都数次疯狂的提出要发兵南下,收回江南。若非是李明轩、吕馀庆和李继勋等人苦苦劝阻,宋国顷刻之间便有亡国之危。   为了让可能发生的旱灾规模尽可能小一些,在李明轩的建议之下,昨日赵德昭接连下诏:“凡河上诸水硙、碾、碓有妨灌溉民田者,以违制论,官司纵容亦如之”,为了灌溉田地,一点水都不能再浪费了,连水力驱动的石磨。碾子和水碓都不给使用。否则就是违制——违逆圣旨,这个罪名可足够重了——而且官员若是纵容不理,亦是同罪。   同时,为了让汴河保持通航,汴口两月内开放了六次,涌进来的黄河水不仅让汴河水位恢复到五尺定深,同时涌进来的泥沙,也顺便将河口到开封的这一段河床又抬高了近半尺。汴河中行驶的纲船竟比两岸的屋顶高,这屋上行船的情况越发的变得严重。   汴河还是小事,只要加高堤坝,保持通航,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最让人的头疼的,就是旱灾之后的灾情。自古以来,旱灾往往与蝗灾同时发生,夏季大旱,秋天多半会有蝗灾。就算今年没有,来年也必会发生。到那个时候,饥荒恐怕就难免了,而宋国上下常平仓中的粮食被几次大战消耗之后,压根还没有补上。   京城附近的京东和京西两路还好,因为靠着京城,常平仓的情况由他李明轩直接掌握,每过几天便派人去检查一次,至少要能够保证京城粮食的稳定供给,否则连京师都缺粮,若是再出现饥荒,先不说救灾的问题,人心就乱了。   只是西北秦凤路、永兴军路和与河东路就麻烦了,这两年来为对抗祥符国,西北边军增兵十万,粮草全靠这三路提供,且打了数次大仗,使得这三路官仓消耗一空,本来想着依靠这次秋收填补,谁知道这两路都出现了旱灾。   正心情沉重的思忖着,李明轩脚步一停,已经到了崇政殿的殿门前,让阁门官入内禀报了,赵德昭立刻便召见。 第1092章 准备迎接蝗灾吧   李明轩进了崇政殿,不等其行礼,赵德昭便急声问道:“李爱卿,祈雨之事如何了?”   李明轩摇了摇头,一脸担忧地说道:“陛下,吕馀庆大人代替陛下祈雨,至今雨水未至。以故制,当遣辅臣于东郊筑坛,再行祈雨……”   “要不,朕还是亲自去祈雨吧!”赵德昭兴致勃勃地说道。   三个月前,入春之时,中原雨水较少,田间小麦急需灌溉。当时,赵德昭突然一意孤行,想要改变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所以亲自祈雨,结果第二天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雨。赵德昭有了此番成功,也对自己信心大增,今次也想大展一番身手。   但是,李明轩绝不相信那董仲舒整出用来忽悠皇帝的天人感应一说,更不会相信赵德昭是真命天子,若是叶尘……以其创造的奇迹,或许还有这个可能。   而天子亲自祈雨,成功自然皆大欢喜,但若失败,对天子威信会是极大的打击,且直接会动摇天下万民之心,若是再被有心人利用,那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这些真实的想法,李明轩却是不能给赵德昭明说,不过赵德昭今天的反应早在李明轩预料之中,所以李明轩说什么话也已经想好:“伏旱虽重,幸而不在农时。若是秋来待耕时节还未有雨,那时陛下再祷于上天不迟。”   李明轩如此回覆,赵德昭想了想也便做罢。夏天的田里虽然还有些作物,但毕竟不如作为主粮的小麦那般重要。现在去祈雨的确有些不合适,如果到了入秋后还是没有雨,再去不迟。   此事放到一边,先等着下面宰辅们再次求雨的结果,赵德昭想起另外一件事情,略显振奋地说道:“听宋卫府张东汇报说,叶尘那狗贼巡视之中,两次受刺,有没有受伤?”   李明轩说道:“据臣所知,叶尘都是有惊无险,未曾受伤。”   赵德昭一脸遗憾和不甘,说道:“可惜了,那狗贼倒是命大。”   李明轩又说道:“不过据可靠消息,祥符国安全部胡三光被刺身亡,算是断了叶尘一只手。”   ……   ……   宋国秦凤路、永兴军路和河东三路大旱,祥符国与这三路相邻,岂能因为国界而有所幸免。府州、麟州、龙州、洪州、盐州、兰州这六州之地同样大旱。   这六州之地中龙州、盐州距离夏京都不远,且是祥符国人口最为密集之地。虽然,祥符国不管是百姓家中存粮,还是官仓中的粮食都绝非宋国可比,但是上至叶尘、韩熙载、马文韬、贾宪,下至州、县官员这些天同样都忧心忡忡。只不过,在叶尘强行要求下,并没有做任何劳民伤财的祈雨之事,为此马文韬和韩熙载等人苦苦劝谏多次,但都被叶尘断然拒绝。   六州大旱,以叶尘的性格自是要走出皇宫,离开夏京,去实地看一看。   龙州紧挨着夏京,叶尘处理完今天主要政事,便带上连继城和韩熙载、马文韬,在五百名暗卫,两千名天卫军团骑兵护卫之下,来到了龙州。   刚入龙州境内,还未进龙州城,路过一条名为小仓河的小河时,叶尘让停了下来,走到河边,放眼望去。   小仓河,叶尘已经多次从这里经过,往常宽至少也要三四丈宽,水面最深之处也有五六尺。但如今只剩下一条小溪而已。   叶尘眺望一会儿河景,就向干涸的河滩上走去,暗卫和天卫军团骑兵早已经散开,将附近警戒,马文韬、韩熙载、连继城、贾宪等人连忙跟着叶尘也下了河滩,叶尘下到河滩,向地面仔细看了几眼,突然说道:“将这里挖开。”   众人愣了一下,连继城已经拿出一把匕首在河滩上挖了起来。   刚刚挖开半寸深,叶尘挥手让连继城退开,亲自蹲下从连继城挖的小土坑中抓起一把还算湿润的泥土,在众人疑惑好奇的目光之下,叶尘神色凝重的用手指头搓了一下,四五个约一寸长的条状东西便显露在众人眼前。   “陛下!这是何物?”韩熙载忍不住问着。   马文韬神色沉重,说道:“这是蝗虫。”韩熙载出身世家,又是在江南,虽然听过,但何曾见过这等东西。而马文韬虽然同样出生书香门第,但是早些年在宋国州县为官的时候,极为亲民勤奋,遇上过蝗灾,所以见过此物。   叶尘叹了口气,说道:“没错,是蝗虫,不过准确的说是蝗虫卵。”   “蝗虫卵?”韩熙载和贾宪齐声惊道。   叶尘指了指脚下的这一片河滩,干涸开裂的土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一些小洞,说道:“这些泥土下面,这些小洞里面,应该全是蝗虫卵。”   韩熙载和贾宪的脸色瞬间变白,二人不似马文韬那般见识过此物,且知道一些原委,根本不知道蝗虫卵是个什么模样。韩熙载甚至在江南根本从未见过可以遮天蔽日的蝗虫,贾宪虽然家是中原一带,但同样不是很清楚。此时二人看着这片河滩上向两边延伸而去,数都数不清的小洞,想着一个洞里面若就是一枚卵,那……   贾宪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一条小河的两边河滩上便有如此多的蝗虫卵,那我祥符国遭灾的六个州里面有十数条小河,且一些湖边上,池塘边上,小溪边上,恐怕都会有这蝗虫卵。”   叶尘摇了摇头,手指将土搓掉,扔了其他的,只是将一条虫卵捏在手中,神色凝重无比地说道:“这一个蝗虫卵中能孵出几十只蝗虫,单是我们眼前这条小仓河两边河滩,两个多月之后便会变成数以百万计的蝗虫。而六州之地怕是有亿万只蝗虫了,就算一些蝗虫在孵化过程中没有存活,但数量也极为恐怖。另外,大家不要忘记了宋国永兴军路、秦凤路和河东路的蝗虫只会更多,而且会飞到我们祥符国境内。”   “一个蝗虫卵竟然能够孵化出几十只蝗虫……”这下子,不仅是韩熙载和贾宪,就连较为了解蝗虫的马文韬也是脸色发白。至于皇帝陛下所言真假,他们绝不会怀疑。   叶尘随手将虫卵丢到地上,背手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说道:“水是蝗虫孵化过程中的克星,若是这里被水淹没,蝗虫自然孵化不出。相反,蝗虫孵化天气越是干燥,成活率便是越高。”   马文韬抬头望着火辣辣的太阳,咬牙说道:“看着天气,哪有丝毫要下雨的迹象。”   “做好防蝗灾的准备吧!”叶尘声音沉重,虽然祥符国因为开垦了大量田地,且因为水渠和风力水车等水利设施修建的好,特别是河套平原七县一州,六百多万亩地几乎全部是水田,再加上农事研究司选配种子相对宋国和辽来来说优良不少,所以粮食亩产较高,总体粮食不缺。但是今年六州,乃至更多地方的秋收就不要指望了。这种情况下,百姓余粮很快就会吃完,百姓无粮,官仓中的粮食自然是要拿出来救灾。   “另外,安全部打探到宋国受灾三路长平仓内没有多少余粮,一旦灾荒开始,宋国朝廷若是不能及时将粮食运过来,必会有大量流民进入我祥符国。”叶尘顿了一下,又说道。   韩熙载略一犹豫,说道:“陛下,我祥符国粮食虽然够用,但要留下以备大战时军队所用。若是宋国流民涌进来,会出大乱。臣以为应该派大军阻拦他们入我国境。”   马文韬说道:“陛下,此举定会让宋国流民死伤无数,恐怕会有伤天和,且不利于有朝一日陛下征战天下时民心所向。但若任由宋国流民全部涌进来,我们恐怕难以承受,所以臣认为可接受一部分。”   叶尘看了韩熙载和马文韬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宋国来多少流民,我们都要接收,而且要竭尽全力让他们活下去。”   韩熙载和马文韬、贾宪还想说什么,叶尘挥手打断他们,说道:“不要忘了,我们祥符国如今最缺的是什么?不是粮食,也不是金银,更不是军队,而是百姓。”   韩熙载、马文韬、贾宪三人闻言,不由身体一震,是啊!如今祥符国国土面积甚至已经比如今的宋国、吴越国和吴国任何一个国家都大不少,但是人口数量比这些国家要少很多,甚至不足千万。   特别是去年新近征服的河西走廊更是人烟稀少,河湟肥沃之地因为六十多万吐蕃人被迁徙至凉州、洮州和清河州,同样没有人烟,特别是汉人比例太小。   为此早在年初时,朝中上下在政务殿中便多次进行过讨论,最后得出结论,若是再有五百万人口填充到这些地方,这些人不管是耕田、务工,还是经商,甚至消费,都会极大的提升祥符国的国力,这其中的关系自然不简单是创造很多的税收的问题。只要是稍有智慧的人,都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第1093章 蝗虫可以吃   而国力和人口的提升,便意味着祥符国可以养更多的军队,拥有更大的资本征战天下。而且河西走廊和河湟之地大量汉人的迁入,可以彻底解决这两地统治的隐患问题。此外,经过此事之后,叶尘必得天下民心,而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这些事情韩熙载、马文韬和贾宪本应该是明白的,只是这几天一心想着旱灾和蝗灾可能带来的后果,再加上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大量流民的危害实在太过凶险,所以让他们却是将这件事情给忽略了。此时被叶尘一点醒,却是犹如醍醐灌顶,发现这或许是解决祥符国最大问题的契机。当然,若是宋国自己不堪,或许这还是征战天下的契机。   “中书省尽快做好方案,做好迁徙大量流民到河西走廊、河湟地区、清河州以河套平原的准备。朕还是那句话,不管宋国来多少流民,我们都全部接收,而且还要保证他们不会被饿死。”叶尘最后再次说道。   韩熙载、马文韬和贾宪肃然称是。   ……   ……   自古以来,农民都是这个世界最勤劳的一类人,即使今年干旱,数月不见雨水,但是他们在只要是能耕种的土地里都种了庄稼。只是今年龙州等六州的庄稼实在是让农民忧愁无比。龙州的麦子比中原开封麦子要晚熟近一个月,眼下也已经到了成熟的时候。   去年在风力水车将河中的水抽出,然后经过整齐的水渠浇灌至田中之后,那麦苗有齐膝盖高,正在吐苞的油菜也必然是生机勃勃。然而,今年的麦苗高度不足往年一半,且高矮不一,大小不同,麦穗大多数都是空的。实事上,这还是祥符国水利设施齐全,前些个月能够将河中的水抽到田中浇灌,否则所有的庄稼早就在一两个月前就枯死了。   “陛下,去年龙州每亩水田麦子亩产是三百斤。今年恐怕连五十斤都没有。要是再有蝗灾来临,秋收的庄稼肯定是来不及收,多半是全部喂了蝗虫,颗粒无收。”龙州城外,官路边的田间地头,马文韬看着眼前干枯低矮的麦田,一脸沉重的对叶尘说道。   叶尘知道蝗虫数量达到一定程度是多么的可怕,后世非洲蝗灾的视频,让全世界每个人看了都会手脚冰凉,叶尘在后世看这段视频的时候同样如此。   这六州百姓十中之九是农民,而农民所有的出产都在田里面,只是今年的庄稼显然是指望不上了,但农民其实还可以弄一些副业的。   叶尘略一沉思,说道:“传朕旨意,将蝗灾很可能会出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百姓,告诉他们田里面的庄稼是指望不上了,让他们买一些猪、鸡、鹅、鸭、羊等畜生进行大量养殖,再发出通告,凡是这六州百姓养殖畜生的肉或者蛋,当地军队全部收购,充当战士的伙食。”   韩熙载、马文韬和贾宪,以及闻讯匆匆赶来的龙州知府张志文瞬间便明白了叶尘的意思,赶紧恭敬称是。   随着叶尘一道旨意,龙州等六州轰轰烈烈的养殖业在州、县官府的大力帮助和扶持下开始推广起来。   自此之后,这六州乡间村里,大小老少的百姓全部忙忙碌碌,刚从学校放学回来的娃娃手里拿着一块馍馍,背着一壶水,一边往嘴里面塞,一边就被父母从家里撵出来,牵着猪,赶着羊,或者吆着鸡鸭鹅,满世界的找吃的,就连六七十岁的老人也拄着拐杖,从家里跑出来,到处挖一些新鲜的嫩草用来喂畜生。   叶尘此举,其实是一举三得,既解决了六州农民这一年生计问题,又让蝗虫即使孵化出土也找不到多少吃的,蝗虫幼虫时期还没有能力长途迁徙的时候便活活饿死。此外,在蝗虫还没有长出翅膀时,鸡鸭鹅却是其天敌,田间地头中自会将其吃掉不少。   ……   ……   祥符学院规定七日制中的星期六,是祥符学院学生最喜欢的日子,因为今天所有人都不用上课,可以去踢蹴鞠,可以静静的一个人看书,当然也可以结伴出学校去吃喝玩乐。   不过今天这个周六却是有些不一样,下午一起床,近千名学生便汇聚祥符学院中间那座特意留下来的小山附近广场上。   没有什么大事,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   昨日祥符学院高年级两个风云人物,夏京四大公子中的韩子修和马梦如今天要进行一场试验。   试验内容是:大小一样,但是重量不一样的两个铁球从同等高处落下,是否会同时落地。马梦如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出结论,一口咬定说是同时落地。而韩子修认为马梦如所言荒谬之极?一个十斤重的铁球怎么可能和一个一斤重的铁球同时落地?如果是这样,重量还有用吗?   马梦如提出三百两银子的赌注,韩子修要提高赌注,马梦如不肯,这让韩子修更加确信马梦如信心不足。三百两银子韩子修没有放在眼中,所以他提出了另外一项特殊的赌注——输的人写一张大字报贴在学院大门口,承认自己不如对方。   马梦如和韩子修谁是夏京四大公子之首,一直有争论,这个赌注看似只是一个大字报,但实际上算是四大公子之首的名头之争,甚至背后还牵扯到左相马文韬和右相韩熙载之争。韩子修提出这个赌注时料定比他还注重虚名的马梦如不会答应,结果后者竟然毫不犹豫的一口便答应了。   铁球是韩子修亲自准备的,为了彻底区别开,他借他祖父韩熙载的名头,托关系让武器装备生产基地中的一个大匠师给他弄了一个形状体积一样,但一个五斤重,一个足足二十斤重的铁球。密度相差如此之大的铁球在这个时代可不好弄。   在一千多名祥符学院师生的监督和现场观摩见证下,由马梦如和韩子修各派出一个护卫,抱着铁球,爬上了足足有十数丈高小山上一个凸出来的平台,其他人站在山下的草地上,翘首以盼,结果到底会是怎么样。   马梦如和韩子修已经说好,前者的护卫负责监督,后者的护卫将两个被涂成鲜艳蓝色的铁球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众目睽睽之下,根本做不了假。随着韩子修请来的一名物理学院老师下口令,韩子修的那名护卫一个激灵,双手同时松开,两个铁球同时从他手里下落。   两个铁球同时落地,距离近的人看得很清楚,距离远的人也只是听见一声响动,让很多人大吃一惊,让韩子修瞠目结舌的是根本就没有出现他所认为的重球先落地的情景,而是两个铁球真的同时落地。韩子修不死心,跑过去亲自又仔细检查了地上的铁球,没有错,一个五斤,一个二十斤,就是他准备的铁球。   满场顿时哗然。   韩子修等不少人看着马梦如,刚才这一幕颠覆了他们以往在这一方面的认识。   马梦如嘿嘿一笑,说道:“这些奥秘只有我们物理学院的天才们才能够探索研究出。诸如你韩子修一个在生物学院学习的人,即使是生物学院的天才,也不懂的。”   韩子修不甘心,咬牙说道:“可是在此之前,我已经问过好几个你们物理学院的学生,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马梦如高傲地说道:“这是三天前我自己新研究发现的奥妙。那些白痴又怎么会知道。”   韩子修看不惯马梦如此时小人得志的神色表情,冷笑道:“你敢和本公子在我们生物学院范畴再打一个赌?”   两人虽然因为年轻气盛,再加上背后两个老爷子不对付,所以他们平时竞争很大,但其实私下里却是好友,马梦如对韩子修也极为了解,早就料到后者不甘心,笑着说道:“那要看你打什么样的赌了。”   韩子修略一沉思之后,说道:“眼下陛下和朝廷诸公最头疼的一件事情大家想必都知道吧?”   马梦如愣了一下,说道:“最让陛下和朝廷诸公烦心的事情自然是龙州等六州将要面对的蝗灾。”   韩子修接口道:“没错,我要打赌的内容便与此事有关。”   现场所有人顿时被提起了兴趣,马梦如说道:“韩子修,你不要故弄玄虚,直接说打赌内容吧!”   韩子修说道:“我说那些蝗虫可以用来吃,你信不信?”   昨天韩子修和生物学院中几个老师听说龙州等六州可能会有蝗灾时,为此进行了好长时间研究,看能不能为朝廷分忧,当时有提出用毒的,用网的,等等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其中有一个出身极为贫穷,但学习很好,名叫滕风平的同学当时说他们家当年闹饥荒的时候曾经将蝗虫烤着吃过,说味道还不错。当时不少人给恶心的不行。   韩子修看上了腾风平的才能,平时与其关系处得不错,将其看做自己毕业之后大展宏图的一个得力助手。 第1094章 流民出现了   所以,下来之后便仔细询问了滕风平吃蝗虫的事情,两人经过一番研究之后,认为蝗虫肉质的成份属于叶尘在祥符学院建校之初,亲自编写的《生物探秘》中所说的营养价值最高的蛋白质,而他们知道鸡蛋的主要成份便是蛋白质,最后两人得出结论是蝗虫看起来恶心,但吃起来的效果应该是和鸡蛋差不多,并且滕风平一口咬定蝗虫比鸡蛋好吃。   全场再次哗然一片,马梦如呆了片刻,看着韩子修说道:“你说那些恶心的蝗虫可以用来吃?”   韩子修自信地说道:“没错,并且蝗虫烤熟了,油炸熟了味道还不错。”   包括马梦如在内,旁边不少人手堵住嘴,一脸恶心状。马梦如指着韩子修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韩子修!你为了打赌赢我,也不致于如此作践自己吧!”   韩子修冷笑一声,说道:“你只要说敢不敢打赌吧!”   马梦如盯着韩子修看了半天,说道:“光是你吃了蝗虫还不算,你若是能够让蝗虫成为百姓盘中餐,我便认赌服输,以后这四大公子之首便是你。”   韩子修略一犹豫,便说道:“好,君子一言。”   马梦如接口道:“驷马难追。”   ……   ……   “陛下,自古以来人们都认为蝗灾是上天对天子不修德行的惩罚,陛下自是千古明君,百姓无不拥戴,但是就怕宋国和辽国派奸细或者玉枫、李明轩、崔熙等奸人暗中造谣生事,所以臣认为不得不防。”视察完龙州,刚回到夏京,叶尘带着韩熙载、马文韬和贾宪来到御书房,并派人将上官冰云、李君浩、杨继业、徐铉等重臣招进宫中,进一步商议应对旱灾、蝗灾和宋国流民之事。众人到齐之后,韩熙载便率先将此事说了出来。   不等叶尘说什么,旁边马文韬也肃然说道:“陛下,史书记载,大唐贞观三年席卷关中平原的大蝗灾,蝗虫铺天盖地倾泻而下,一路上禾苗被吃光,连树木野草都难逃蝗虫之口,整个关中平原赤地千里。当时,民间有谣言说这是上天对唐太宗杀兄灭弟的惩罚,只有还政于太上皇才能消涅蝗灾。当时唐太宗百口难辨,悲愤之下生吞蝗虫诏曰:若朕有罪就让蝗虫吞食朕的心肝,惩罚朕一人足矣,莫食我百姓食粮。陛下之英明在臣看来已经超越唐太宗,但这种事情却真是百口莫辩,臣也以为不得不防。”   叶尘自然不会相信什么“蝗灾是上天对天子不修德行的惩罚”这类狗屁话,但所谓人言可畏,就连韩熙载和马文韬这等饱学宰相都对这句话充满恐慌,对牵扯到上天之事充满畏惧,更何况是天下百姓。这样一想,叶尘最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的防范由安全部具体负责,中书省传令各地官府配合。”   上官冰云立刻恭敬说道:“奴婢谨遵陛下旨意。”安全部本来就特殊,之前胡三光掌控虽然也算是陛下的近臣,但还算是正常的朝中大臣。可是,如今上官冰云掌控之后,在朝廷上下看来,却是更加特殊了。了解一些内情的知道上官冰云是陛下奴婢一般的存在,不知道的很容易将上官冰云想成是陛下的女人。毕竟上官冰云是一个迷人之极的绝色美人。   叶尘拿起桌子上今天刚刚发行的祥符学院学报,突然对韩熙载说道:“韩相公,你生了一个好孙子啊!”   韩熙载脸色微变,心想难道是他那被称为四大纨绔之一的孙子韩子珠上一次暗中谋划,让马文韬孙子马梦石在清风楼明轩阁带人冲撞陛下的事情被陛下知道了。   这样想着,韩熙载赶紧出班说道:“陛下,臣家教不严,请陛下治罪。”   叶尘愣了一下,笑着说道:“韩相公误会了,你那长孙韩子修这一次却是立下大功,朕正想事后如何赏赐他。”   这一次轮到韩熙载发愣了,不过不管子修这小子做了什么让陛下看上眼的事,总归是好事:“臣替子修多谢陛下。”   叶尘此时已经一脸肃然之色,说道:“蝗虫是多,但是朕的子民也有近千万之多,蝗虫可以吃百姓的庄稼,百姓为什么不能吃蝗虫。传朕旨意,在那蝗虫刚刚孵化而出,还没有长出翅膀之时,全民抓蝗虫,再卖给朝廷,就定价十斤蝗虫一文钱。”   新任礼部尚书温体仁一脸恐慌的站出来说道:“陛下,先不说蝗虫能不能吃,朝廷如此大张旗鼓的收购蝗虫,若是惹上天降怒……”   但不等温体仁将话说完,叶尘便冷哼一声将其打断,说道:“胡说八道,小小蝗虫关上天何事?”   为了让自己的话有说服力,也为了彻底打消百官的顾忌,叶尘又说了一句谎话:“朕当年出世之前,跟着师父便吃过蝗虫,当然是烧烤、油炸、红烧之后的蝗虫,味道其实是非常不错的。甚至我那神仙似的师父将蝗虫称为天鸡。”叶尘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是想起了在后世的时候,曾经听别说人说过的一种菜,名叫天鸡虾盘,这里的天鸡自然就是蝗虫。   温体仁脸色涨红,却再也不敢多说,退了回去。而这个时候受叶尘影响,做事越来越务实的韩熙载、马文韬、贾宪等人已经开始对陛下所说的收购蝗虫生出极大的兴趣。   韩熙载这个时候终于想起自己的长孙韩子修到底是因为做了何事让陛下表扬,率先说道:“陛下英明,将祸害百姓的蝗虫做成食材却是一举三得,既可让蝗虫在百姓捕捉之下减少,又可解决百姓温饱问题,同时蝗灾天罚之说自然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对韩熙载所言的赞赏,略一沉思,想起了关于蝗虫的一些信息,又说道:“将蝗虫用开水煮熟,然后再晒干,再踩碎或者放磨盘里磨成粉,用水冲着喝,非常有营养,和鸡蛋汤类似。此外,这种蝗虫粉还可以当成一种药来用,经常服用会防风疾,治哮喘,平血脉,小儿将蝗虫粉与米糊一起服用会治疗小儿惊风,抽搐和夜哭等症。最重要的是蝗虫粉还可以治疗夜盲。”   满朝文武百官闻言,不由一阵目瞪口呆,若非这些话出自他们的皇帝陛下,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甚至认为荒谬无比。   叶尘顿了一下,又说道:“将朕刚才说的话,连同之前所说蝗虫可以用来烧烤、油炸、红烧等吃法整理出来,在新的一期《祥符新闻》和《夏京快报》刊登出来,注明是朕所言。”   韩熙载和马文韬齐声恭敬说道:“谨遵陛下旨意。”   ……   ……   几乎在一日之间,本来就暗流涌动的大宋就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整整一个夏天,不管是宋国关中的永兴军路、秦凤路,亦或是河东路,还是祥符国靠近宋国的龙州、盐州等六个州,始终头顶上的艳阳一直高照,几乎没有下过一场雨。而旱灾之后,蝗灾果然出现了。   李明轩今天自起床之后,右眼皮就直跳不停,一大早刚刚走进禁中政事堂的院子,吕馀庆就焦急的迎了出来,“李相公,河东、永兴军路和秦凤路诸州急报公文,四路各州自今年以来,滴雨未降,常平仓无粮可济,道路上已经开始出现流民!”   李明轩脸色立时惨白,他阴着脸看了吕馀庆一眼,后者已是手足无措的样子,而政事堂的官员,无论大小,一时都变得异常的沉默。   “一帮废物。”李明轩暗中骂了一句,脸色已经渐渐恢复正常。   旱灾不算什么,几个月来,无论是开封的天气,还是各地的报告,都在说明旱灾已经发生。而更让人心惊胆颤的,是蝗虫!一般人会认为,蝗虫是上天对朝廷和天子不修德政的惩诫!按惯例,作为百官之首的宰相,他李明轩要请求辞职以应天象。而这才是李明轩最在乎的事情。   李明轩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官员拿着三份文书闯进院子:“河东路、永兴军路、秦风路相继出现蝗灾!”   吕馀庆听到这话,身子不由一颤,虽然他这些天对于李明轩一人把持朝政,李思烟以皇后身份左右皇帝想法而极为不满。但是,眼下灾情严重却绝不是攻击李明轩的好的机会,要知道这种波及三路,二十多个州的大灾,万一处理不当,激起民变,放在以往是可以动摇大宋的国本的,而放在如今四面都是敌人的大宋,则有可能成为朝廷覆灭的主因!最主要的是,四路地方州县长平仓中没有粮食,关中距离开封并不远,以百姓一般的想法,肯定是要向京师汇聚而来,而开封也好几个月没有下雨了。如果流民要在京师闹起事来……吕馀庆想到这个后果,就不寒而栗。   祥符国,天定三年,七月十五日。   秦凤路、永兴军路、河东路、河北路几乎同时出现蝗灾,遮天蔽日,所过之处禾稼草木俱尽,而百姓家中没有几天的余粮,被迫流离失所,流民大批出现迫在眉睫。 第1095章 恐怖如斯   这些消息被四路官府以八百里加急送到宋国京都开封,宋国朝廷顿时出现动荡,宋帝赵德昭急怒攻心吐了一口血,当天亲手杀死了一名太监,活活掐死了一名宫女。   这四路之地大军向开封要赈灾之粮,李明轩和吕馀庆等人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每个路勉强凑了一百万石粮食,扔进一路两三百万灾民之中,无疑于杯水抽薪,根本无济于事。更何况,这一百万石粮食经过层层官府,依然有人会分走一些,等真正到百姓手中,能有一半就算宋国官员的清廉了。   ……   ……   七月十六日,祥符国的龙州、盐州、府州、银州、洪州、韦州六州各有两匹健马驮着两个背插三支三角红旗的信使,在同一天冲进了夏京,给叶尘和他的臣了带来了一直担心的消息,六个发生了旱灾的州果然出现了蝗灾,同样遮天蔽日,所过之处同样禾稼草木俱尽。但与宋国这四路之地普通百姓家中只有数日存粮相比,祥符国百姓家中存粮至少可以让他们吃了两三个月没有问题,更何况这六州以及六州附近州县官仓都装满了粮食,再说已经有不少百姓已经准备好了网子、特制扫把等捕杀蝗虫的工具,就等着蝗虫大群出现,好用来捕杀晒干之后买给官府或者换成粮食呢!因为早在蝗灾出现之前,叶尘便下旨让六州及附近州县的官府,在第一时间便在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朝廷大肆收购蝗虫,每十斤一文钱,或者每百斤或换一斤粮食。”   所以,祥符国这六州根本不用担心百姓会被迫流离失所,出现流民。   因为早有准备,且有粮不慌,所以比起宋国朝廷动荡,君臣恐慌。祥符国朝堂上波澜不惊,甚至重心已经放在了准备迎接宋国大量流民到来的各种准备上。   ……   ……   七月二十七日,宋国永兴军路和秦凤路、河东路、河北路的共计二十四州已经全部出现蝗灾,蝗虫自湖边、河滩、芦苇地、荒滩蜂起,自结成群,席卷大地。   八月一日,宋国永兴军路渭州安辉县令在得知朝廷没有多余的救灾粮食的情况下,站在城头大骂天子无德,宰相无能,朝廷无政之后,为了消灭蝗虫,让蝗灾不继续蔓延到其他州县,亲自带人烧了全县庄稼和蝗虫同归于尽,最后自己扑进火场自焚。消息传开之后,天下震惊,宋国天子和朝廷的威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承载着大宋这艘大船的水面开始出现风浪,而且越来越大,甚至已经有了覆舟之势。   ……   ……   韩子修这一次可谓大大出了风头,他和马梦如打赌蝗虫能吃,结果不但得到陛下赞赏,而且直接被陛下所采纳,用来解决了朝廷最大的蝗灾问题。马梦如心甘情愿的写了大字报,贴在学校大门口,承认自己不如马梦如,这一下彻底坐实了韩子修四大公子之首的名头。此外,这些天还有小道消息传出,陛下要给韩子修记一次大功,等明年毕业之后入朝廷为官,可比同期毕业入选为官的毕业学生高一品级,让包括马梦如在内的很多人羡慕不已,要知道在叶尘强行要求下,祥符国可没有自古以来封建王朝的通兵——荫补制度。不管你是宰相之子,还是公侯之孙,亦或大将军家的公子,要想入朝为官,所走的程度和所要达到的要求都和平民一样。   韩子修这一次能有如此收获,他的同学滕风平功不可没,甚至严格算起来,发现蝗虫能吃的本就是滕风平。在这件事情上,韩子修倒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坦言告诉所有人,发现蝗虫能吃这个重大秘密,是他和滕风平一起研究调查的结果,有一半的功劳是滕风平的。从而使这位出身普通农户家庭,名声不显的年轻学生,一下子成了祥符国的名人。韩熙载更是直接赠送了滕风平五千两银子。   一个周前,祥符学院如期放了暑假,得知家乡盐州受灾之后,当时滕风平便想回家,但被韩子修留下,在这一个周的时间中在夏京进行了一些应酬交集。以往以滕风平的家境和名气,是难以参与到这些不是非富即贵,便是有不小名气的年轻人的圈子,如今经历吃蝗虫这件事情,他的身份却是已经大不一样了。   滕风平坐在韩子修送的马车上,一只手摸着怀中右相大人亲自接见他时,赏赐的五千两银子的祥符钱庄存单,出了夏京城,向家乡盐州而去。   一路上,滕风平想着这五千两银子拿出五百两银子改善家境,另外的银子留下用来平时应酬,剩下的等明年毕业朝廷分配工作时,说不定还要打点一下关系。   用了三天时间,终于到了盐州地境,看着外面的景色,滕风平的神色渐渐变得沉重。   突然,滕风平听到了很奇怪的嗡嗡的轰鸣声,由远而近,紧接着便听到马夫一声惨嚎:“蝗虫来了!”   地平线上有一团黄色的云雾快速的朝滕风平他们扑过来,成百上千万只指头长的蝗虫张开翅膀在空气中快速舞动,汇集成类似飞机起飞时的巨大轰鸣,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   在天灾面前,据说还会一些武功的马夫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却把屁股撅得老高,挽马不住的嘶鸣,被马车拖住动弹不得,不住的在原地踏蹄。   滕风平脱下自己和马夫的衣服将马的头部、身体包裹起来,然后将马夫拉进了车厢之中,再将马车彻底堵住。   刚刚做完这些,滕风平便感觉他们这辆马车似乎处在沙暴的中心,不停的有粗大的石砺敲击在马车上,传出咚咚的声音,挽马的缰绳死死的在车夫手中,难以移动,头虽然蒙住,但依然发出不安的嘶鸣声。   这种对马车的撞击一直持续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渐渐缓和下来。待到马车上不再有撞击声传来,两个人钻出马车,看着陌生的大地,一脸的恐惧。   方才还有些绿色的大地似乎披上了一层黄色的外套,到处是蠕动的蝗虫,高大的树冠上不时有折断的树枝掉下,掉到半空的肥硕树枝迅速减肥变瘦,等到落地,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没有树皮的枝干。   道路两边的田地里传来春蚕啮咬桑叶的沙沙声,只是声音大了好多,啃咬的也比蚕有力得多,让人毛骨悚然。每一颗庄稼上都有数只蝗虫攀援其上,嫩绿的叶脉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大片大片丰收在望的农田成了蝗虫的采食场。   马夫顾不得将马身上衣服拿下来穿在身上,便跪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只是偶尔能听到一两句:“天哪!天哪!”的感叹声。   滕风平从身上摘下一只爬在自己身上的蝗虫,感受着蝗虫强劲有力的大腿,嘴里说:“不错,这可都是蛋白质,四五只便顶一个鸡蛋,十来只便能填饱肚子。”   ……   ……   两人继续驾着马车赶路,用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滕风平家所在的村子——滕家庄。   两个人进了庄子,却是没有发现想像中应该扑杀蝗虫的村民,而是看见摆满了各种丰盛吃食的香案,上面有各种糕点,还有猪头三牲,密密的跪了一地的人,为首的一位老夫子声音颤抖而又虔诚,一篇《祈求蝗神书》写的虔诚感人,额头上的鲜血表明老先生用了最虔诚的礼数。   但这并不妨碍满庄子的蝗虫大嚼庄稼,有些甚至跳到供桌上,啮咬起贡品里的青涩果子。   滕风平认得这老夫子是村子里面一位老秀才,平时在村子里面德高望重,但在接受了两年洗礼的滕风平看来,这位老人简直就是迂腐的代名词。特别是眼见村里面的人不去捕杀蝗虫,而是在这里干这等蠢事,顿时让滕风平怒火中烧,气得不行。   自从考上祥符学院之后,滕风平在村里面的威望其实已经快要超过这位老秀才,所以他在村子里面做事少有顾忌,再加上此时肚子有些饿了,跑了大半天,一口饭都没吃,便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庄户,三两步来到供桌前,抓起供桌上的酥皮点心美美的咬了一口,不错,不错,油而不腻,隐隐还有一股子桂花香气。   “李兄,这里的点心着实不错,你远道而来送在下,辛苦了,也来尝尝。”滕风平大声招呼马夫也过来享用美食。   那马夫本就是韩熙载府上一名仆人,算是夏京城的人,关于陛下下旨吃蝗虫的事情知道的甚为详细,此时倒也不客气,先抓着酒壶灌了一通,再撕下一块烤猪肉大嚼,嘴里吧唧有声。   跪在下面的众庄户顿时目瞪口呆,那位老秀才更是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指着他们浑身哆嗦的说不出话来。若不是他认出是他们村子文曲星回来了,他早就带人将这两个敢亵渎神灵的狂徒打爬下了。 第1096章 宋帝的惊慌   “平儿,你放假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跪在下面的一个农妇爬起来,开心的来到滕风平眼前,一边帮着后者整理衣服,一边一脸慈爱地说道。   “是滕哥儿回来了。”   “我们村子的文曲星回来了。”顿时不少人爬起来和滕风平打招呼,场面一片混乱。   旁边那老秀才将众人呵斥到一边,指着滕风平刚想说什么,滕风平却抢先说道:“诸位叔叔、伯伯、婶婶,父老乡亲们,你们一个个都是大活人,不去地里抓蝗虫,怎么跪着磕头就能把蝗虫求跑了?”   那老秀才上前搭话:“滕哥儿,你如今贵为祥符学院的学生,放在以前那都是举人一般的大贵人,怎么如此不敬神灵?要知道这是上天降罪,我等应该祈求上苍的原谅,怎敢胡乱杀戮?”   “我小时候都吃过蝗虫,如今不已经考上了祥符学院,毕业之后,就可入朝为官,怎么就没有什么见鬼的蝗神降灾?连陛下都说自己吃过蝗虫,什么狗屁蝗神敢给我祥符国陛下降灾?而你们磕了半天头,蝗虫可曾少了一只?还不如攒些力气,也好多捕杀几只蝗虫,换一些粮食回来。”   “可是……”老秀才话还没说完,往前一步,脚下轻响传来,却是将两只蝗虫给踩死了。他涨红了脸说不下去了,他自己也杀死了蝗虫。   “三伯,咱庄子上谁小时候没抓过蝗虫玩耍,弄死几个还不常有的事情,也没见那蝗神惩罚谁。你没听滕哥儿说嘛!就连陛下都吃蝗虫,陛下是谁,那才是真正的神仙一般的存在。咱还是听陛下的,把地里的蝗虫抓干净,我听说拿到官府一百斤蝗虫可以换一斤粮食或者十文钱呢,你看这么多蝗虫,谁家一天不抓个两三百斤的,换些钱或者粮食,总比家里面的粮食一天天变少的强吧。”一名庄户说道。   不待那三伯发话,庄子上的人就鸟兽散一般的跑着离开,呼儿唤女的又是扎口袋,又是绑纱网,各自忙乎开了。   很快滕家庄户们涌出庄子,向自家的田头奔去,一个个叫嚣着要杀尽蝗虫,用捕杀的蝗虫将自家田地里应该出产的粮食换回来。   ……   ……   祥符国,天定三年,八月一日。   宋国永兴军路、秦凤路、河东三路流民相继出现,他们从各自已经找不到丝毫食物的村镇一路汇聚到了附近县城,人数越来越多,少则百人,多则已经上万人。而宋国这些县城因为长平仓里面没有粮食,朝廷也没有送来什么粮食,所以城中官员冷漠的下令关城,不让流民进城。   流民找不到活路,只能继续往最近的州城汇聚,结果州城和县城一样,同样关着城门,甚至有一些州城因为关城门不及时,流民和城门士兵发生了冲突,出现了流血事件,差点就出现暴乱。或者说只差一个导火线便有可能出现暴乱事件。   有那尽责、仁慈一些的知县和知府还会让人在城外摆个摊子,只是那锅里面的粥稀比清水好不了多少。   本地州县城不让进,父母官给不了活路,大部分流民开始向京兆府、晋阳、秦州等大城汇聚。但也有靠近祥符国的,向祥符国汇聚而去。   祥符国州县官府在叶尘安排下,早已做好了接收难民的准备,盐州华阳县的富庶不光是在祥符国有名,即使是相邻的宋国百姓都多有耳闻,所以附近很多宋国的流民都不约而同的向华阳县而去。华阳县的知县王波举上一次因为叶尘在他地头上受刺,险遭牵连,实事上若非是马文韬在叶尘面前以死保证王波举绝无问题,再加上叶尘也惜他是一位能官。他轻则下狱,重则已经人头落地了。   所以,王波举对于这一次陛下亲自下旨安排接收流民的事情高度重视,甚至在边境上已经布下了探子,这边流民一入境,便有快马报告给他,然后带人亲自向边境而来。   靠近宋国过境之处,王波举见到了一股背井离乡、跨国跨境的流民,大包小包的背着、挑着,有的还推着独轮车,小孩儿们不是坐在箩筐里,就是坐在车上。   见着一队马队直奔而来,其中有许多还是跨弓带刀的官兵,流民们一下都被吓得四散奔逃。   幸好王波举旁边有一大嗓门的幕僚适时大声高喊:“各位宋国的乡亲,你们不要怕,我们不会赶你们走的,现在我们华阳县的知县大人王大人来探视你们来了。”   话语传开,本来也没力气跑快的这些流民才又战战兢兢的站定了下来。   王波举先远远的下马,然后慢慢的走上前,几名护卫拿着刀要走到他的前面,却被他推开。   流民们各个面有菜色,衣衫褴褛。大人都瘦得脱形,而小孩子的腿脚更是都瘦得能看到骨头。   华阳县最穷的一户人家都比这些流民要强得多。华阳县最穷的几户人家,虽说贫寒,至少也能够勉强吃饱的。而眼下的这群流民,却个个面黄肌瘦,摇摇晃晃的随时倒下都不奇怪。   看到这片惨状,王波举只觉得触目惊心。   面对着这些依然脸有惊慌畏惧之色的宋国百姓,王波举尽量的将话说得温和一些,将语气表现得和气一些,说道:“宋国灾情,我祥符国早已知之,我国皇帝陛下有旨,凡是宋国落难向我祥符国投奔而来的同胞百姓,我们祥符国官府都不会赶走,全部接收,并且尽可能给大家一条活路。就在县城外,本官也已经安排下驻地,搭建帐篷和窝棚的材料也准备好了。诸位父老乡亲先在本县安居,且等休整一些时日后,灾情过后,再回乡不迟。”   本来按照叶尘的意思,这些流民只要来了,便不会放他们回去,待“思想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便将他们迁徙至河湟、河西走廊、河套平原、横山等或人烟稀少或汉族稀少之地。当然,去了之后,官府会给他们分田地,帮助他们建立家园,成立村镇,建县立州,让其归心,正式成为祥符国的百姓。而那些一心非要回宋国自己家乡的,按照叶尘的意思也不阻拦,这些人回去自然会将祥符国皇帝陛下的仁政传开,宋国上下数千万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称,与宋国朝廷官府这一次对待受灾百姓做法一相比,民心所向显而易见,而等祥符国发兵攻宋之时,百姓恐怕夹道欢迎,成为祥符国大军内应都有可能。   ……   ……   无比残酷的实事证明,秦凤路、永兴军路、河东三路官府,绝无赈灾的能力!   接连半个月内,这三路各州、县,报告灾情的文书急报如雪片一样飞入开封,每份文书上,都无比清楚的告诉宋国主事的皇帝和政事堂的宰相们,本州已经有大批的百姓开始逃灾,流民目的地,除少部分逃亡祥符国之外,在这三路找不到生计之后,一部分继续南下,翻过秦岭,去了川蜀之地,但也有近半流民的目的地却是宋国京都开封!   宋国政事堂自蝗灾出现之后,便已经取消了轮值的制度,所有的宰相,每天都必须到齐。而赵德昭现在接到的文书,甚至不需要贴黄(用黄纸贴在奏章上的提要,以方便皇帝阅读),凡是三路灾区送来的奏章,几乎毫无例外的是报告灾情的严重性。   西北三路的官员们的语气诚惶诚恐,但是却也无比清晰的告诉赵德昭与李明轩,“我们无力赈灾,也无力阻止流民的出现!”   “陛下,河东、永兴军路、秦凤路三路流民已经多达百万,并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各州县官府因为没有粮食,强行将流民阻之城外,有一些发动大户在城外施粥,但也是杯水抽薪,解决不了问题。流民已经开始南下,向京兆府、秦州、洛阳,甚至向京城而来。”崇政殿中,李明轩向宋帝赵德昭据实相告。   赵德昭脸色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但在文武百官之前强压着怒火,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诸位爱卿,值此国难之时,当如何处置才能渡过危局?”赵德昭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拿宫女太监去发泄了。他虽然软弱,甚至无能,却从未想过要当一个昏君,他曾经想过至少也要将先帝留下的江山基业守住,后来宋国三分天下,刚开始也想过收回江南,灭了赵普、钱志尹等一众反贼,但是认清了祥符国和辽国虎视眈眈的实事之后,也想着至少要将眼下的疆土守住。然而,眼下的情况,只要处理不当,绝不是简单的动摇国本那般简单,他虽然心智平平,但是这一点还是明白的。   “方今之计,只有仰仗江淮漕运和开封的积储了。”李明轩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还有一个月,江淮大部分地区种的两季稻的地区,早稻可熟,加上江淮各州的存粮,应当可以度过这个难关。” 第1097章 自掘坟墓   不管是李明轩,亦或是赵德昭,心中都清楚,江淮各州的存粮本来是用来南伐吴国,收服江南时用的。如今用了江淮的粮食,对南用兵日期更加遥不可及了。   “陛下,臣有一言……”参知政事吕馀庆略有迟疑的看了赵德昭一眼,咬咬牙,终于出列说道。   “吕爱卿有何良策?”赵德昭用期望的眼神望着吕馀庆,似乎是希望他嘴里能崩出一个奇迹来。   “臣以为当此非常时期,若是祥符国、辽国和江南反贼发兵来犯,我大宋危矣。”吕馀庆说出来的话石破天惊。   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但是所有人无不脸色大变,赵德昭心中恐惧更是流露在脸上,难以掩饰,失了方寸,踉跄着站了起来,急声问道:“若祥符国、辽国和江南反贼真发兵来犯,又该如何应对?”   吕馀庆说道:“陛下首先要下旨让李继勋、赵赞、党进三方统兵大帅保持警惕,且让他们持重用兵。行军打仗,最难预料后果,万一前线有失利的消息传来,被流民中别有用心的贼子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朕知道了,这件事枢密院立刻下达文书,以八百里快马告诫李继勋、赵赞和党进便是。”赵德昭心烦意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众卿尽快想一个安置流民,赈灾的法子。”   吕馀庆又说道:“可恨那些粮商,虽然官府三令五申,但依然要抬高粮价,这些灾民衣不敝体,哪里又有钱去买粮?而受灾三路大户世家中积存粮食不在少数,但值此国难当头,拿出赈灾的却是少之又不少。”吕馀庆恨声指责着,同时向李明轩看了一眼,这些天他已经知道,李明轩所在李氏中人却是秦凤路和永兴军路最大的粮商。   李明轩岂能不知吕馀庆的意思,但他虽然贵为宰相,圣堂二长老,李氏族长,可在所有族人几乎全部反对的情况下,亏损自家利益,免费将粮食拿出来救灾那也不可能,他能够让家里面的人不要趁机参与哄抬价格,发国难财就不错了。   “陛下,臣有一计不但解决流民汇聚京师难题,而且还可将祥符国大军阻挡在国门之外。”宋卫府司使张东突然说道。   赵德昭闻言大喜,说道:“张爱卿有何良策,赶紧告诉朕。”   张东说道:“臣得到消息,部分流民去了祥符国,而祥符国叶尘向来注重自己在天下人心中名声,所以不但没有将流民赶出来,而且还让地方州县拿出粮食给流民食用,且将他们安置了下来。臣的意思是既然那叶尘沽名钓誉,我们不如将所有流民赶向祥符国,这样一来,既解决了流民的问题,又将流民的难题交给祥符国,消耗他们粮食和精力,让他们无暇出兵犯我大宋。”   赵德昭闻言,顿时眼睛发亮,说道:“张爱卿此策甚妙,而且是一举两得。”   吕馀庆略一犹豫说道:“陛下,我大宋百姓受灾之后赶往敌国,这让天下数千万百姓怎么看陛下和朝廷,定会让陛下和朝廷失了民心,而让叶尘得了民心。臣认为此举不妥……”   赵德昭冷哼一声,说道:“你认为不妥,那你说你有何良策。你若是能够说出比张东所言更好良策,朕自当按照你所言去施行。”   吕馀庆涨红着脸,一时无言。   李明轩则是欲言又止。   ……   ……   宋国,延州。   唐兴武骑着马在人流中慢慢行进,一边听着周围流民说话,除了延州口音之外,他还听到了宋国更远一些州县口音,甚至他还听到了京兆府一带的口音,他们目的地都是祥符国。   自宋国爆发蝗灾之后,唐兴武便来到了宋境,如今已经一个多月过去。叶尘要正确判断宋国的形势,以决定后面的战略部署,所以将唐兴武派出,潜入宋境,亲自打探情报。唐兴武当然知道,除了他之外,黄楼平、十娃、周杰等其他人同样会将打探到的宋国各种消息送到叶尘那里,所有人消息和判断综合起来,才会形成最终的结果。   发现这些流民和他所行方向一致,唐兴武心中一动,对身边几个流民中的一名男子问道:“这位兄弟,你们这是去哪里?”   那几个流民虽然瘦弱,但脸上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说道:“我们是要去祥符国的。”   “哦,为何走那么远去祥符国?为什么不去中原洛阳开封,或者富庶的川蜀之地。”   “宋国朝廷狗官派当兵的将我们赶着不让去洛阳和开封,去川蜀那蜀道太艰险,拖家带口的不好走,而祥符国皇帝陛下也是我们汉人,听说去了不但不赶我们走,而且还给我们吃的,甚至只要愿意留下成为祥符国百姓的都会分田地。”   说完之后,那几个流民低着头继续赶路,唐兴武停在原地,想着那位皇帝陛下的高瞻远瞩与深不可测,不由一脸的复杂,后面马梦成走过来,说道:“姐夫!宋国一下子有这么多泥腿子跑到我们祥符国,这朝廷要拿出多少粮食才能够他们吃啊。”   马梦成上次跟着马梦石被韩子珠陷害,在清风楼明轩阁冲撞了心情极为糟糕的叶尘,闯了大祸,差点没让连继城给杀了,事后马文韬一气之下,差点将其逐出家门,在家中待不下去,马梦成的亲姐姐,也就是唐兴武的妻子一狠心便直接让唐兴武将其弄进安全部当差。   马梦成既不是祥符学院毕业,又不是祥符军事学院毕业,且身无寸功,再加上闯了大祸,所以唐兴武虽然利用职务之便将其招进安全部,但是即使马梦成是右相马文韬的孙子,唐兴武的妹夫,但按照祥符国的相关规定,也只能从最底层干起。为了让马梦成早些能够得到官位,唐兴武自然要想办法让其多立些功劳,且还不能让其受伤殉职。所以,索性便让马梦成跟着他身边。   对于马梦成,唐兴武这几个月来很有耐心,悉心教导,加以磨练,进步倒也明显,此时唐兴武听了马梦成所言,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何其英明,岂能做赔本的事情。你要记住,在我们祥符国,人才是最珍贵的资源。”   马梦成若有所思,说道:“我们祥符国国力强大,武力天下无敌,陛下更是英明神武,这些宋国的百姓自会来投。”   唐兴武冷笑一声说道:“宋帝简直是自掘坟墓,愚蠢之极,没有粮食救自己的百姓也就算了,竟然还派军队将其驱逐,殊不知这件事情一做,却是自断根基,距离亡国已经不远了。”   ……   ……   十数天后,亲临一线专门负责安置和分流宋国流民的马文韬来到了盐州华阳县,被城外眼前一幕惊呆了,连绵不尽的窝棚,人声嘈杂。   王波举看着自己忙活了一个月的成绩,一脸开心的道:“相公,七月到九月,光是投奔到我们华阳县的流民便多达十万人,其中五成以上是延州人,最远的有从河东路的晋阳赶来的。只是,虽然每天只是两顿稀饭,保证他们不会饿死,但是每日所消耗粮食也不是小数目。”   马文韬说道:“陛下说了,人要养着,但咱们不能白养。一个月时间也足够改变他们的心思,明天便开始展开第二环节分流、迁徙。给他们说清楚,凡是愿意成为我祥符国百姓,且迁徙至河西走廊和河湟、河套平原、清河州等地的,每人会有十亩良田,且三年内免税,朝廷负责将他们安全送到,并且帮助他们建造房屋,准备耕田工具。若是灾后想回宋国的,也不拦着,但从现在开始便不能白吃白住了。按照陛下的意思让他们以工代赈,工部要在每个州都修建一个玻璃厂,还有陛下下旨让正在修建的棉纺厂,以及一些县、镇、村的路也要修建,实在不行还可让他们在荒原之中开垦良田,修水渠。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手,老夫已经给工部有过交待,你们地方官员要和工部在各州的负责人联系,将流民分流去干活,到时候会发给他们工钱,一旦他们拿到第一份工钱,吃、穿、住你们便不用管了。”   王波举恭敬称是,马文韬点了点头,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又说道:“按照陛下的意思,每十万个流民中,军枢部会征召一万人去当兵。到时候你们也要做好配合。”   王波举闻言,不由一惊,说道:“这些人虽然是流民,但是有了迁徙分地,又可以以工赈灾,恐怕没有几人愿意去当兵。”   马文韬说道:“放心吧!我祥符国士兵军饷是宋国两倍之多,且陛下亲自定下策略,凡是愿意当兵,便可立刻将其家人安家于龙州、盐州、银州等望州,又不用迁徙人烟稀少之地,且分十亩田地,这些百姓这些天见识了我祥符国百姓生活之后,没有不羡慕的,如此待遇自会有人愿意当兵。”   ……   …… 第1098章 三百暗子   叶尘一力主张,大力推广,在河西走廊、洮州、河湟地区二十多万棉田即将成熟,而经叶尘指点,民事研究司研究制造而出的棉花专用的纺机和织机,也在流民热火朝天开始往各地大迁徙的时候送到了棉花产地,这里有工部修建好的棉纺厂,首次种植棉花的大半是回鹘人和吐蕃人,他们开春的时候被官府威逼利诱种了这种不能吃的棉花,当时反应过来,其实还是有很多担心的。但是当他们自己地里的棉花被官府指定的各地工坊以不菲的价格收购,然后没过多久变成棉布之后,那种感受却是他们以往从未感受过的。总之,这种感受让他们一下子爱上了种植棉花,因为棉花换来的银钱再买回吃穿住行等方面的所用之物,比起他们以往放牧或者扮作马贼抢劫要宽裕轻松得多。他们却不知道棉花的织成棉布之后,利润有多高,他们作为这个新兴行业源头,原材料的提供者,占总利润还不到二十分之一。   足足七十多万亩棉田,足以收获数百万斤皮棉,全数织成棉布来贩卖,除去各种成本,纯利润多达五百万两白银,而这也是祥符国朝廷的收入。   种植棉花的利润如此之高,叶尘根本不用担心第二年没有人种植棉花,按照朝廷的初步估计,来年种植棉花的田地可能会增加十倍,多达两百多万亩。再过几年说不定还要控制一下,以免大家都去种棉花,没有有种粮食。   ……   ……   军枢部从第一批流民中挑选了两万新兵,已经开始进行入伍基础训练,现在只是强化训练一个月,便可以作为辎重兵使用,但辎重兵的待遇只有野战兵的三分之一,而且还没有祥符国朝廷刚刚依托祥符钱庄给朝廷官吏和军队将士颁布的养老金,但是光是立刻将其家人安家于龙州、盐州、银州等望州,且十亩田地的权利,便轻易征得两万人。   说起养老金的政策,在这个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安全感的时代,受到了所有官吏和将士的热烈拥护,当然,也立刻让祥符钱庄流动资金在短时间内暴涨,从而也让祥符国朝廷在真正用钱的时候随时能够通过祥符钱庄得到补充。   相比宋国朝廷不作为,甚至对流民的驱赶,祥符国朝廷的做法顿时在极短的时间内给叶尘和祥符国朝廷带来了极大的民望。当然也对所有的流民极大的吸引力,大部分还滞留在宋国的流民根本不需要宋国官府派兵驱赶,便选择向祥符国而来,每日往祥符国逃荒的人不绝于途,甚至一些受灾不重的宋国百姓也转投祥符国。   八月下旬,难民达到高潮,每日入祥符国境内的人多达数万,而不管来多少人,在祥符国朝廷和官府之前充足的准备之下,除了极少部分病死之外,竟然无一人饿死。所有难民对叶尘都感恩戴德,很多都悄悄的给叶尘竖起了长生牌位。   ……   ……   这一日,王波举带着两个幕僚和十多名护卫先到了施粥的地方,跟一家带小孩的难民攀谈起来,周围的流民都要下跪,王波举连忙让幕僚等人将其扶起,又亲自抱起一个小孩,摸出糖果给他吃,难民们渐渐不再紧张,脸上都露出淳朴的笑容。这已经是华阳县接收的第二批流民,第一批流民已经按照计划,该迁徙的迁徙,该分流以工赈灾的都已经离去。   旁边幕僚乘机在旁边大声道:“各位乡亲,这位就是咱们祥符国华阳县的知县王大人,现在有一些事情要和大家说,大家竖起耳朵听好了……”   幕僚一番话语,让流民们听得两眼发光,呼吸急促,引起嗡嗡的议论声,王波举用手挥几下,让大家安静后,开始讲自己精心准备好的说辞,这些话在第一批流民来的时候,他已经说了很多次。   两人一唱一和,讲得天花乱坠,流民的心思早已群情激动,都跪下高声称颂。说着话,王波举去了锅边看稀饭,用勺子在里面捞了一下,里面有稻米有粗粮,浓度还算达标。   完了之后,王波举去窝棚周围看防火的情况,不久前另一个营区用火不慎,烧了几十个窝棚,死了十多号人,这个时代防火是个难解的问题,北地大多是草屋和砖瓦屋混杂,实际上都不防火,煮饭和取暖多用柴和碳,屋中堆积的易燃物甚多,一旦着火就得烧一大片。   ……   ……   到了九月底,从宋国河东路、永兴军路、秦凤路来到祥符国的流民已经超过两百万人。在祥符国早有准备的情况下,朝廷和各级官府高效运转,有一百四十四万人被迁徙各地,其中四十三万流民迁徙至河西走廊凉州、甘州、肃州、瓜州一带。二十七万流民迁徙至河湟地区,三十五万人迁徙河套平原。十九万人迁徙至清河州一带。剩下的人也被大批组织起来在龙州、盐州、银州、府州、韦州、兰州、洮州等地修建玻璃和棉纺工坊,各个村、镇、县之间修建道路和学校,开垦荒地。   另外,军枢部从流民中又招守了九万军队,分到各个军团,正在抓紧时间进行入伍强化训练。这样一来,祥符国九大军团每个军团兵力达四万人,不算后勤、城防等二线部队,一线野战部队祥符国已经达三十六万人。   而这两百多万来到祥符国的流民只占宋国此次大灾流民的一半而已。剩下的流民大多距离祥符国太远,相反这些人距离开封、洛阳或者川蜀富庶之地较近,所以即使听说了祥符国是流民的乐园的消息,但考虑到等走不到祥符国便会被饿死,所以依然想尽一切办法的向中原和川蜀之地而去。   可以想见的是,这些人受到了宋国官府的暴力阻拦,这种暴力的直接结果便是宋国终于出现暴乱,可以说乱象已生,短短一个多月时间,便出现大大小小近百股流寇,多达十数万人。这些人有一些躲过宋国官兵的阻拦,流窜到了河北、中原、川蜀等地,继续抢掠。   ……   ……   九月二十四日。   叶尘秘密来到了夏京城东百里处,特种大队驻地,陪同人员只有柱国大将军杨继业和特种大队副大队长高武阳。   “特种大队是我祥符国军队中的精英,全国九大军团如今近三十万大军,特种大队只有五千人,你们五千战士无疑是数十万士兵之中的佼佼者,而你们这三百人,是这五千精英之中的精英。”   眼前三百名特种大队官兵激动的满脸通红,能被选中站这里,本身就是最大的荣耀了,更何况伟大的皇帝陛下亲自接见。   “愿为陛下效死!”三百名堪称最强悍的战士低沉的声音在这片封闭的场地中响起,没有高声呐喊,但却显得加肃穆庄重。   “如今天下乱象已现,朕要征战天下,而你们三百人将会是朕派出去的暗子。而且你们和安全部的暗子不同,你们不是普通的暗子。具体任务你们副大队长已经给你们说了,朕便不多说,朕只想问一句,你们此去九死一生,你们怕吗?”叶尘问道。   “不怕!”三百名特种大队战士眼中闪过决然之色,生死的确已经被他们抛到了一边。   “你们三百人中有三十名军官,每名军官将带十名队员分别散布于宋、辽、吴、吴越四国各地,分赴给你们指定的地区。你们要完成的任务,不是光靠勇敢就能完成的,需要你们用脑子,用智慧来完成。”叶尘从每个人面前走过,与每个人都一番对视,然后亲手将名字叫《发展敌后根据地攻略》的一份书册子交给了三十名军官,如此近距离面对陛下,让这三百人激动几乎难以自制。   “这份书册中的内容是朕亲手所编写,你们深入敌后,便按照上面的所写去做。但是这份书册万万不能落在敌人手中,否则你们的身份便有可能会暴露。所以将里面内容全部记住之后,便将他们毁了。”叶尘郑重说道。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三十名军官恭敬称是。   “当我们大军征战天下,需要你们暴露身份的时候,你们每个如果有一个连的队伍,你就是连长,你如有一个营的队伍,你就是营长,如果你有一个旅的人马,你就是旅长。”叶尘肃然说道:“总之,你能拉起多少人马来,你就能得到相应的职位,当然,我看到的应当是一支训练有素,拥有一定战力的队伍,而不是一群流民马贼。”   “陛下,如果卑职到时候能够拥有万人以上的人马呢?”一名有着少都校军勋的军官大声道。   叶尘放声大笑,说道:“那你就是一名将军,你至少是一名副军团长或者军团参谋长。”   三百名特种大队战士无不眼睛发亮,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而这三百人却是这天下间最优秀的士兵。 第1099章 来自契丹的威胁   三百名特种大队战士无不眼睛发亮,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而这三百人却是这天下间最优秀的士兵。   “这个过程中,我们祥符国唯一能为你们提供的帮助,便是可以定期为你们提供一些武器,当然,这还要瞒过宋国和辽国朝廷方面的耳目,不过,安全部将会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各位,祝你们好运。”叶尘最后说道。   三百名最优秀的战士郑重向叶尘敬了军礼,转身走了出去。   当晚,脱下特种大队军服的这些经过特训的优秀战士们,被安排悄悄的离开了驻地,离开了祥符国,奔向各自地目的地。   ……   ……   大宋乱世的景象越来越明显,宋国虽然派兵剿匪,但是要一直防备祥符国和宋国。所以,西北边军和北方大营,以及京师禁军,这三方精兵强将不敢调动,结果剿匪不利,三路流贼依然势头不减,且犹如滚雪球一样,流贼规模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出现流贼打败宋军,攻克县城,杀了官员、抢了富家大户的现象。   宋国君臣大惊,自认为祥符国被两百多万流民所扰,无暇出兵来犯,下令让西北边军党进派大军剿匪,党进数次在祥符国手中吃了大亏,做事谨慎,只调动了两万精兵剿匪,剿灭了不少流寇,极大的打击了永兴军路流寇的气焰,但是并没有消灭流寇主力,只是将其从西北赶到了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   流寇逃窜入河北两路却是迎来了大发展,首先几股流寇之前在西北边军打击下,被迫联盟,合称十三大王。这个联盟十分松散,各部基本还是各自为战,但也表明流寇开始趋向联合。十三大王四处流窜,活动于河北两路,并有向黄河南边发展的趋势。这些人的破坏力丝毫不弱于当年辽国打草谷,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极大的破坏着当地的社会和生产,开始真正成为宋国朝廷的心腹大患。   这个过程中,北方大营赵赞一方面要防范辽国铁骑,另一方面没有接到朝廷调兵文书和赵德昭的旨意,所以始终没有出兵。而各州县城防军和厢军围剿流寇虽然也有所成效,但剿灭的流寇还没有流寇发展壮大的快。   ……   ……   开封,崇政殿。   赵德昭坐在御榻上,双眼布满了血丝,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赵德昭原本体质就不算好,这一年以来,先是吴国和吴越国先后立国,紧接着两次南伐无疾而终,而今年夏末入秋以来,旱灾、蝗灾波及三路,四五百万百姓受灾,紧接着流寇之势越演越大,甚至已经波及整个黄河以北。赵德昭虽然昏庸,虽能无能,但平心而论想要当一个好皇帝的上进心还是很足的,然而力有不逮,只能忧心过度,饮食不安,使得他如今的脸色更是白中透青,腮帮子也凹了下去。   “李爱卿!”在重臣奏事结束后,又是照例的将李明轩一人留对殿中,赵德昭望着他如今倚为支柱的宰相,有些麻木地说道:“明日祈雨之事,就要劳烦宰相大人了。”   李明轩持笏躬身一礼:“陛下忧悯旱灾,损膳避殿,诚垂意于此,臣敢不尽力?”   赵德昭叹了一口气。   还是这等寻常的套话,他早就听厌了,也说厌了。两个多月来,他减膳食,居偏殿,日夜祝祷,不可谓不诚心。但天下受灾的区域却是日渐扩大,且流寇越来越多,他一直以为百姓成为流寇是因为没有粮食,没有粮食是因为大旱,所以他除了下令让枢密院督促各路、州、县全力剿灭流寇的同时,主要任务就是祈雨。而这几天为了祈雨,他又斋戒沐浴,每餐只有两盘时蔬,就是单纯的清粥小菜而已。荤腥之物全都给免了,酒水当然更不可能有。但他苦心如此,殿外的阳光还是那么刺眼,黄河以北的形势依然一天比一天恶化。   赵德昭望着殿外反射着阳光而变得发白刺眼的地面,双眼不由得眯起来:“李爱卿,如今三路大旱,多路受蝗灾所害,百姓流离失所,整个黄河以北都相继出现流寇。此当是朕德政不修,失爱于上天之故。朕欲大赦天下,不知可否?”   李明轩回道:“陛下英明。”   便在这时,有枢密院副使进来跪拜道:“陛下,河北急报,辽国枢密副使萧木坐镇西京大同府,遣使往大宋代州,诬赖我国修城寨侵入朔、应、蔚三州境内,而且意图不善,要求我国停止修筑城寨、重议两国边界,赔偿损失银一百万两、钱五百万贯、绢五十万匹,且扬言已屯兵十万于边境三州,若我们不予,则是自坏和议,辽军当自己来取。”   赵德昭猛的站起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脸色已经一片惨白。   “爱卿,这……当如何处置?”赵德昭彻底方寸大失。   “遣使徐以道理与之辩而已。”李明轩惊骇之后,迅速镇定下来。   李明轩的镇定让赵德昭稍微恢复了一些冷静,说道:“若契丹出兵奈何?”   李明轩耐着性子,说道:“陛下不要担心,赵赞统领的北方大营十万大军都是精锐,另外我河北两路城防军、厢军加起来还有二十多万。且赵赞乃我大宋先帝留下的善战老将,契丹大军想要南下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契丹虽不怕我们大宋,但却极为忌惮祥符国的九大军团,而叶尘和契丹萧太后同样是死敌,叶尘欲征战天下,统一诸国的心思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契丹虽想趁着我大宋内患之际,占我关南、代北二地,但若真已经定下发兵南下决心,臣以为可能性很小。”   赵德昭脸色稍缓,说道:“只是辽人劫掠成性,万一派兵南下打草谷,亦不是没有可能。”   李明轩心中摇头叹息,他本想当一代名相,可惜他的主君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经不起挫折和坎坷,压力一大,只会惊慌失措。要是有太祖皇帝十分之一,也不致于如此惶惶不堪。   “陛下放心,只要契丹不大举南下,契丹部族军打草谷的散兵,赵赞定能将他们挡得住。”李明轩只能耐着性子给赵德昭尽可能的信心或者说安慰,让其不要慌乱,从而影响到整个朝堂,乃至整个宋国。   赵德昭怎么可能不畏惧,叶尘固然恐怖,但是契丹人同样是汉人的噩梦。自唐末之后,多少次入侵,将契丹铁骑的恐怖写进了汉人的噩梦里。虽然先帝自六年前将北汉收服,打退辽国援兵之后,随着宋国的强大契丹人再也没有在两国交锋中占过便宜,但是如今的宋国和太祖皇帝时候大不一样了。   ……   ……   作为宋辽交界的河北三关——淤口、益津、雄县。   说是关,其实无险关,无要隘,本无险可据,就是三座建于平原上的城寨。是唐末在燕山失守之后,为防止契丹铁骑入侵而修筑。不过三关很快就被契丹人夺取,直到周世宗柴荣出兵收复。   但三关的位置不过是一片因黄河泛滥而造成的盐碱地,故而大宋开国后,纵屯有大军,契丹骑兵依然能随意深入宋境。毕竟宋国和辽国相接的国境线太长,宋国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大军守住一切辽军能够入境之路。   代州是大宋河东路重要边防州郡,在雁门山古长城一线以北,代州与辽国西京道辖下朔州、应州、蔚州三州接壤,大宋沿代州边境由东向西修筑了瓶形寨、梅回寨、麻谷寨、义兴冶寨、天石寨、茹越寨、胡谷寨、雁门寨、西径寨、土登寨、阳武寨、楼板寨等等数以十计的军事据点,它与东边的真定府,西边的宁化军、苛岚军、火山军、保德军、丰州,一起构筑了针对辽国西京道和祥符国府州银州的重要边防线。   如若代州失守,辽人可以从两条大道进军,一是由朔州入原平,攻击忻州,一条由蔚州长驱直入,进入代州,再经忻州,直抵晋阳府,而晋阳府一旦失守,向南,可以直接攻击大宋的西京河南府洛阳;向东还可以立时瓦解真定府的防线,同时在黄河北岸威胁大宋的北京大名府,使得辽国南京道的侵军能顺利南下,这样一来,大宋的京师开封,就直接暴露在辽军之前了。   因为代州有如此重要的战略位置,所以宋国北大营长期驻守此地多达一万人。再加上代州境内的禁军、厢兵、乡兵,兵力达三万计,此外代州民风之剽悍,殊不可轻侮,各种忠烈社、弓箭社,更是遍布各乡各村。宋太祖赵匡胤还活着的时候,也就是叶尘还在宋国的那三年,宋国又在代州边境,修缮要塞,增建军事据点,辽人当时畏于宋国国力和军力强大,再加上辽国内部不稳,本国实力实际上也支撑不起一场与大宋举国相争的战争,因此对于此事实是隐忍多时,静待机会。 第1100章 辽人来了   到了今年,辽国主政的萧太后,眼见大宋一国三分,实大大降,紧接着又出现大灾,可谓是元气大伤,萧太后便与枢密院使室肪相议,要趁火打劫一番,遂下令枢密副使萧木坐镇西京大同府,遣使往大宋随便找借口威胁。若是能够不动一兵一卒,得到各种丰厚的赔偿,且让宋国重议辽宋边界割地。自然再好不过了。   当然,宋国若是不给,自然是要发兵来取。萧太后和室肪敢这个时候对宋国发兵,是国为他们得到消息说:祥符国内涌入宋国二百多万流民,且人数还在增多,祥符国已经被这些流民弄的焦头烂额。   辽国以往出现大批流民不在少数,朝廷上到萧太后,下到每一名官员以己度人,或者说以他们以往亲身经历的经验来看,这么多流民的确是让朝廷无暇他顾。要不是他们对叶尘,对祥符国九大军团太过忌惮,萧太后都想趁机发兵祥符国,一举灭了这个心腹大敌兼死仇。   ……   ……   祥符国,夏京。   偌大的御书房中只有三个人。坐叶尘下首的,赫然是军枢部柱国大将军杨继业和与安全部部长上官冰云。   “陛下,杨将军,契丹枢密副使萧木十天前已经到达阴山,南院大王萧万达带领大军已经越过阴山,与半个月前邢西扬和于建业传来的情报相符。”上官冰云说着话,递给叶尘与杨继业两份文件,“不过安全部打探到情报,皆言契丹军队越过阴山,是以追击叛贼为名而过境。亦没有其继续进兵之报告。”   “阴山与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河东路。”石越翻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将它丢到案上,目光投向旁边墙上挂着的大地图。“按照邢西扬和于建业所说,契丹认为我们被流民所困扰,无暇他顾,所以他们是真做好了趁机拿下宋国河北两路的准备。萧太后果然有魄力,只是……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宋国覆灭已经是迟早的事情,就连大理和南方大越国这些偏僻小国都蠢蠢欲动,更何况是辽国,萧太后若是不趁机分好一杯羹去,反而才奇怪。”扬继业笑道。   叶尘冷冷地哼一声,说道:“我华夏大地,岂能容他人染指!传令白虎、青龙、朱雀、玄武、白狼、黑狼、折兰七个军团做好随时出兵伐宋,或者伐辽的准备。”   杨继业说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顿了一下,杨继业又说道:“陛下,黄东秋数次请战,想带义勇军团参与到伐宋之战中。要不……”   叶尘笑了笑,说道:“黄东秋、耶律寒夜和石狼上一次以不足三千的伤亡,收回沙州,斩首五万精锐,重创西州回鹘国,让其割地赔马,在西域重重的扬了我祥符国国威,算是立下了大功。的确要大大的赏赐一番才行,而且黄东秋出自宋国西北边军,对宋国军队最为熟悉,招他回来倒也合理。”   说到这里,叶尘略一沉思,说道:“传朕旨意,白虎、青龙、玄武三大军团合为南路大军,朱雀、玄武、白狼、黑狼、折兰四大军团为北路大军,黄东秋由中将军晋升为镇西上将军,为北路伐宋大军统帅。耶律寒夜由少将军晋升为中将军,由副军团长提升为义勇军团军团长。石狼由大都校晋升为少将军,由义勇军团骑兵一旅旅长提升为义勇军团副军团长,三人自命令到起,即刻上任。另外,南路大军便由杨爱卿亲自统领,做好随时出击宋国河东路,或者辽国西京道的准备。”   杨继业恭敬说道:“臣遵旨。回去之后立刻让军枢部拟制文书,下达命令。”   ……   ……   祥符国天定三年,十月一日。   大宋,河北路,霸州,四湾驿。   宋军北方大营第一厢第四营都指挥使武进峰,率领十余名亲兵和一个都的骑马步兵,正在巡视着这座位于大宋最北方的驿馆,隔着驿馆北面的四湾河,便是辽国了。   这只是一次例行的巡逻。宋军在四湾驿,没有一兵一卒,只有一个烽火台,由四湾驿的驿丞顺带着看管。因此,霸州的北大营禁军,必须经常来此巡逻,平时的重点只是检查过往的商旅,而自从十数日前,辽国提出无耻要求,且大军压境之后,重点则变成了侦察四湾河对岸辽人的动静。   不过,紧接着辽国传来阻卜人有数个部落叛乱,辽军大军北上,主要精力放在平叛之上。   紧接着辽人本来封锁边界,又开通了,往来的商旅,也开始正常行走。虽说这几天只有商人北往,而几乎没有商人南来,但这也不算太异常,隔几个月偶尔总会有这样的几天。何况现在商机显然在正准备打仗的辽国一边。只是,辽国准备的打仗真的是针对阻卜人的叛乱?   即使北方大营赵赞的严令依然让下面部队保持警惕,但是下面的人一看边境商贸正常,且听到阻卜人叛乱的消息之后,依然在一定程度上放松警惕了。   所以,武进峰虽然遵照上峰命令,带人巡逻,但是心里面并不是很相信辽人真的会南犯,尤其是在这个时间。   武进峰一边有些无精打采的骑马前行,一边看着数里之外一群四五百人的流寇正和一队数量差不多的厢军打游击战。   “大人,我们要不要去将那些流寇给灭了,弄一些军功。”武进峰旁边营副指挥使窦兴安说道。   武进峰冷哼一声,说道:“灭个屁,那都是被逼的没有活路的百姓,这样的军功不要也罢。再说我们要巡逻,上面没有让我们去对付流寇,便不能擅离职守。”   窦兴安这才想起武进峰的老家就在受灾最重的河东路的汾州,前段时间传来消息,武进峰老家有十数名亲族本来是要前来投奔他,结果在半路失踪了,其中还有寇兴安亲妹妹一家人,到现在杳无音讯。暗骂一声自己愚蠢,窦兴安琢磨着自己刚才惹得武进峰有些不开心,便又改了口风说道:“大人,你说河东路、永兴军路、秦凤路旱灾、蝗灾,近千万人受灾,出现四五百万流民,朝廷咋就不派人救灾呢?要是受灾百姓能活下去,谁愿意当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流寇。”   却不料武进峰被窦兴安挑起了心中怨气,说道:“狗日的,朝廷不作为,不救百姓,且派军队强行将其赶出国门。相反,祥符国只要是去的流民,便全不接收,且还拿粮食救我们宋国流民。朝廷将两百多万百姓赶到祥符国,妄图牵制后者不要向我们宋国出兵。那叶尘是何等厉害的存在,这些伎俩我们都能够看得出,人家会不知道。但是人家明知是陷阱,依然拿出粮食救灾。你说这一相比,那狗……”   “大人慎言!”不等武进峰将话说完,窦兴安赶紧将其打断。   武进峰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看了一眼身后队伍中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监军,便不再说话。   窦兴安眼珠子一转,又说道:“说起这些流寇,七天前朝廷下发通报说,河北西路的黑虎、河北东路的暴熊,河东路的飞豹,川蜀的苍鹰,这四个贼人麾下多则十数万,少则两三万,虽然绝大多数都还是普通流民,但听说狡猾之极,朝廷大军好几次围剿都被对方轻松逃走,而且越打越强,打起仗来都已经有模有样,还都攻破过城池,抢了县中府库,配备了一些兵器盔甲,还抢了一些战马。”   武进峰闻言,叹了口气,说道:“七天前的通报已经过时了,昨天刚刚来的通报,永兴军路又出现一个外号叫饿狼的,也裹带了十数万流民,攻破了三个县城,专抢富户,也是一个厉害角色。不过,让朝廷触动最大的恐怕还是中原一个叫毒蝎家伙,他将冲破朝廷封锁线,跑到中原的十数万流民聚集了大半,到处烧杀抢掠,而且也是专挑富户,听说朝廷派三万京师禁军精锐去围剿,虽然击溃了十数万流民,但是让毒蝎带领数千核心精锐给跑了。一万禁军跟着追剿了一个月,硬是没有将人家怎么样,反而让那毒蝎越打越强。”   一直没有说话的监军胡波突然说道:“若是这个时候辽军来犯,这些朝廷一时难以剿灭的贼人多半摇身一变,成为官军了。”   窦兴安愣了一下,说道:“胡大人,这是为何?”   武进峰一脸讽刺地说道:“招安……那是什么?”   众人见武进峰一句话没说远,突然间脸色大变,不由一愣,纷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望去,只见北方天际,烟尘高扬,遮天蔽地!   所有人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上马!”紧接着,武进峰听见自己本能的大声吼了起来,“都给我上马!”   紧接着,四湾河南边的所有宋人,都看见了北方密密麻麻的黑点,向着自己涌来。 第1101章 辽国远探拦子军   “都给我听好了!窦兴安,你带两个人去烽火台燃起狼烟!然后带驿馆的人退回霸州城。不许在驿馆留一粒粮食!”   “遵命!”   “刘都头,你率所属人马,与胡大人一道马上回霸州。一路通知沿途商旅、乡村百姓,即刻退回霸州城。凡敢违令继续北上,或拖滞不肯入城者,以通敌论处,格杀勿论!”   “遵命!”   武进峰虽然对朝廷有着太多的不满,但是真正面对北方大敌辽军之时,却是没有半点疏忽和懈怠。   “武大人,那你呢?”已经准备策马南行的监军胡波突然问道。   “其余的人与我留下!”   “啊!”胡波吃了一惊,“武大人,你只带十个人?依靠这四湾河可是挡不住辽军的。”   “胡大人放心。我只不过是要看清楚辽贼来了多少人,谁是主将!”   “既然如此,那下官也陪武大人一道留下。”胡波笑道,不待武进峰答应,便转头对他带来的几个人道:“你们几个,都听崔都头差遣。”   武进峰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略觉意外。但他也管不了胡波,目送着窦兴安和崔都头率兵纵马离去,便策马四顾,打量周边的地形。   大宋自太祖皇帝赵匡胤立国以来,苦心经营河北防线。大体上,是以霸州以西的保州为中心,在保州以西,真定府以北,一面广植榆树、柳树,一面禁止百姓伐树,而以塘渠为辅。   这个策略经过这近二十年的努力,已卓有成效。大宋在这个地区种了数千万株树,且二十来年也已长得颇为粗壮,除了刻意留出来的道路,大部分地区都不利骑兵通行,而这些留出来的道路,有时只能供一两骑通行。而在保州以东至霸州、沧州一带,则以塘渠为主,植树为辅。利用这一带的凹陷洼地,沟通河渠,经营了一道由无数个纵十余里、宽二十余里的塘泊、水田构成的总长达八百余宋里的塘泊防线。不过,这道防线有其天然的弱点,许多的地方水浅,并没有成形,而冬日结成坚冰,旱时又根本无水。至于植树之策,霸州曾经屡次发生宋国这边植树,契丹人趁夜入境,半个晚上将树砍得干干净净的事情。而树林要长成保州、定州、真定一带的规模,至少要几十年。因此,霸州境内,一直没有成规模的树林。而且,霸州还有一个天然的弱点,大宋河北地区最重要的官道,就通往霸州。虽然这条官道至霸州就绕了个弯西向容城,但是这些年来宋辽通商,商旅们不愿意绕道,往往从霸州直接往四湾驿渡河,因为这能省下两三天的路程,于是此事开始屡禁不止,后来便习以为常。从四湾驿至霸州这三四十里,不知不觉间,竟形成了一条宽可容两辆马车通行的道路。至于四湾沿岸的柳树、道路旁边的榆树,除了供行人歇荫外,在军事上是毫无价值。   今年干旱,河北虽然比西北三路要好一些,但是依然没有多少雨水,河中的水宽四五丈,浮桥搭设起来太过容易,根本挡不住辽军。武进峰看着那小河,不由得暗暗叫苦。   三四十里路,辽军先锋,一日可至霸州城下。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再去看他身边的十个亲兵。虽然这些亲兵,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也见过战阵,但事发突然,且这么点人面对数百倍,乃至千倍之敌,此时一个个都是表情麻木、动作僵硬,还有几个人骑在马上,小腿竟然在不停的发抖。   河北沿边诸镇,政治意义莫重于保州——那里甚至是赵氏皇族的祖宗陵墓所在;而军事意义则莫重于霸州——霸州之治所,便是五代时赫赫有名的瓦桥关都没有霸州重要。因为如今霸州一旦被攻破,则辽人便等于占据了河北官道而无后顾之忧。霸州以南,君子馆不足守,河间府和真定府可以绕过,可以说越过霸州,就是宋国的北京大名府!   更何况霸州其实也是可以绕过的。如果辽人敢把霸州的宋军当成死人的话。   不远处的烽火台,狼烟已经燃了起来。窦兴安已经做了他的事。   再想这些也没用!武进峰望着那熊熊狼烟,脑子里突然转过一个念头,大声喊道:“大伙都下马!”   “武大人?”所有的人都一脸惊恐的转过头来望着他。   武进峰却已经笑着下了马:“让马也歇歇。把弓都摘下来,大伙别看那么多辽狗,先来的,也就是百十号斥候。他们来送死,咱们不好意思不成全他们。你们这几个人,虽然骑着马,可说到底也是步军。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在马上射箭,咱们下来招呼辽贼!”   胡波愣住了,“武大人,你要和他们拼杀?”   武进峰点了点头,笑道:“这个巴掌宽的四湾河,一箭便可射到对岸。他们想这么便宜就搭好浮桥,真如此轻视我们北方大营的儿郎?”   胡波的脸一下子红了,大声喝道:“好!下官便听武大人差遣!”   “大伙听好了。”武进峰伸手指着右边水田旁的一片小树林,“留四五匹马在这里,咱们所有的人都去那林子里藏好,给马衔了枚,莫露了行迹。那儿看得见河对岸的动静,待会听我号令行事!”   “遵命!”众人轰然答应了。   武进峰总算是满意的看到,这次他的亲兵们没搞砸什么。众人虽然心中有些恐惧,但毕竟是打过仗的老兵,紧张有序的卸下了五匹马的绺鞍,任由那几匹战马在官道边啃着草。又小心翼翼的牵了剩下的马,才藏进那小树林没多久,便听到对岸传来一阵马蹄声。   胡波眼力好,隔着树林望去——果然不出武进峰所料,首先来的的确是辽军的探马,也果然如武进峰所说,只有百十号人。   但是,刚才已经鼓起勇气,无所畏惧的胡波便几乎惊声叫出声来:“远探拦子军!”   武进峰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饭桶”,虽然这一两年和辽军没有打过仗,但是这是早该想到的事。   胡波一面目瞪口呆的望向武进峰,却发现武进峰正朝自己笑着眨了眨眼。他忍不住悄悄走到武进峰旁边,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武大人,你早就知道了吧?”   武进峰笑着点点头。   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想让我们这十几个人与远探拦子军交锋?!”   “不错!”   “你疯了!”胡波几乎要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北方大营的官兵都知道,远探拦子军是由辽中万里挑一选出来的剽悍之兵!而且,人人都知道,远探拦子军出现在哪里,辽军的先锋军就出现在哪里,辽军的主力也就出现在哪里!   胡波咽了咽口水,狠狠的瞪了武进峰一眼,咬牙道:“好胆量!”   武进峰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亲兵,压着嗓子道:“辽贼远探拦子军也不算什么,当年老子杀了不少这样的辽贼。大家不要害怕,我们中间还有一条河拦着,等一下,我一下令放箭,大家便跟我狠狠的射就行了。”   说完,转过头,再看对岸——辽军已经到了四湾河边。   四湾河的渡口,一直是由宋人经营的。这边渡口的人,早已跑得没影没踪,但一只渡船还停在河边。武进峰心里懊恼的叫了一声——刚刚竟然忘记了把这船砸沉了。   此时,这只辽军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都是黑衣黑甲,到了河边,也不喧嚣,只有三四个看起来是头领模样的人,策马走近,低声商议着什么。一面说,一面还有人伸手朝这边指点,显然是在说这边的渡船与几匹无人看管的好马。   武进峰顿时警觉起来,他已经感觉到比起他以前遇到过的敌人来说,这次的敌人,经验更加丰富,纪律更加严明——如果是他以前遇到的打草谷的辽军,这个时候早就不顾一切的跳进河里,游了过来。   但这一次,那些辽军商议了一会,只有十个人脱了衣甲,牵马跳进河中——马上看起来还驮了东西,多半是架设浮桥之类用的。余下的辽军,已然下马,张弓搭箭,明显是在掩护同伴。   “来敌不是宫卫军,便是皮室军。”武进峰心中暗想。   “辽狗!”下一刻,武进峰低声骂了一句,一把牵过马来,纵身上马,大喊一声“杀!”策马冲出树林。胡波与众亲兵也纷纷上马,大吼着跟着冲出来。   迎接他们的,是自四湾北岸,射过来的一阵箭雨。一个亲兵冲得太猛,被辽军一箭射中左眼,顿时贯脑而死,在武进峰身边堕下马来。武进峰一面引弓还击,一同不断的大声喊道:“列阵!列阵!”终于没让余下的亲兵全部冲进辽军的箭雨之中。   一名渡河的辽军从南岸探出头来,被胡波看见,一箭射去,吓得咕咚一声,又缩下河中。一名辽军想要强行上岸,被几个亲兵乱箭射死。 第1102章 敌后根据地的雏形   但是,下一刻又有二十名辽军冒着箭雨跳进河中,他们用衣袍包好弓箭,放在马背上,想要强行渡河。   “罢了!”武进峰知道他们人数太少,已经无能为力,且留下打探消息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掩护着几个亲兵重新上了马鞍,又将战死亲兵的尸首驮上了马后,终于恨声命令道:“撤回霸州!”   同一时间,河北东路的真定府边关与辽国边界之处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不过比起武进峰勇敢,边界巡逻的宋军小队直接退回州城,据城而守。   祥符国,天定三年,十月一日,辽军分两路,由枢密院使室肪和南院大王萧万达各自统兵十万,从河北东路的霸州和河北西路的真定府边关同时突然发兵来犯。   北方大营统帅赵赞一边派人向开封急报,一边不等朝廷军令到达,便开始调兵遣将。只是因为北方大营兵力有限,而地方城防军和厢军虽然人数不少,但多不堪用,且北方大营骑兵只有三万,野战难敌辽军,再加上流寇腹地内流寇横行,所以下令收缩兵力,据城而守。   所以,半月之间,辽军在河北两路,如入无人之境,连破八个县城。但赵赞据大城而守,辽军攻城不利,虽可纵马深入宋军腹地,但是因为随时赵赞可派人从后面偷袭,并且可断了辽军粮道。而因为流寇肆掠,辽军打草谷也筹集不到多少粮食,所以只能放缓速度,全力攻打霸州、真定府、河间府等大城。   辽军二十万铁骑南下,给宋国君臣带来的恐惧和震撼,远远不是数十万流寇的所能相比。这种情况下,宋国朝廷对河北西路的黑虎、河北东路的暴熊,河东路的飞豹,川蜀的苍鹰,永兴军路的饿狼,和中原的毒蝎的围剿不可避免的停了下来。而让赵德昭和李明轩、李继勋、吕馀庆等人松了口气的是,这些流寇不知是前期跑累的缘故,还是因为辽军来犯的原因,大多数不再到处流窜劫掠,而是各自找了一个易守难攻,但资源还算丰富的山地之中开始当起了山大王,一心打造自己的巢穴起来。   早在一个多月前流寇横行难制之时,宋国枢密院使李继勋便已经从江淮回到了开封,坐镇中枢,调兵遣将围剿流寇。如今辽军南下,流寇暂时安稳下来,便除留下少部分兵力监视流寇之外,将重心放在辽军身上。   而宰相李明轩这些天面对灾荒,面对流民和流寇,其实也并非没有作为,他在尽全力的调集着粮食,想方设法将粮食送到灾民口中。然而,即使以李明轩的手段和手中控制的强大势力,在一些事情上也无能为力。   本来,处理这种事情,李明轩不缺手段,只要下死令定下粮价,然后打杀一批贪腐的官员杀鸡儆猴,最后再打杀一批商人,便能止住一些人的手。   然而,因为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最大的一股势力是他们背后的李氏或者说圣堂,即使他李明轩如今贵为宋国宰相,宋帝几乎对他言听计从,他可以杀别的任何人,但却无法对庞大的李氏族人和圣堂的人下手,因为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太过复杂,牵扯到的利益太大,而他只要敢下手,虎视眈眈的玉枫便能够利用这一次机会重新控制圣堂,重创他李氏,甚至将他李明轩定位为圣堂的叛徒。这绝不是他愿意看见的结果。   所以,市面上粮价的增长让愈来愈多的人加入了灾民行列,灾民越多,流民便越多,流民一多,流寇便有了滋生的乐园。如今又要想办法保证和辽军打仗的军队粮草供应,而宋国能拿出来的储粮有限,加上层层的贪墨分流,根本维持不了多少时间,宋军的粮草便要断了。特别是真定府、河间府、霸州等大城被辽军所围,城中集中了北方大营主力精锐,赵赞之前虽然想尽了办法积攒了一些粮食放于城中,但最多只能维持两个月而已。   ……   ……   河北东路,大名府附近,某个荒凉群山之间的一处谷地,一条小河静静地从谷地中过去,水流并不急。小河两侧,各种简陋的建筑聚集起来,但看起来已经勾画出了一处处聚居区的轮廓,大有百废待兴之势。   小河名叫石柳河,旁边有一个已经被废弃的小小村庄,名叫石柳河村。已经废弃多年,此时数万人的营地正在不断修建。   深秋之时,山中阴冷,但石柳河边,山地之中,数千名已经初步具有部队样子的人们忙忙碌碌的,在一些小头目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山坡之上本来就有一个小院子,经过修缮之后,已经能够住人。此时,这小院子前大槐树下,站着一个身如铁塔,壮如熊一样的八尺大汉。   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这数万人的首领,或者说这数万人恶名远扬的流贼头目。他的外号已经在河北广为人知——暴熊。   自辽国二十万铁骑南下之后,宋国朝廷不再发兵围剿,暴熊便遣散了大部分流民,只带着他精心挑选,杀过人,见过血,身体强壮的七千人,以及这七千人的家人来到了这里。这地方是他让安全部在河北东路分部的人找的,最是适合陛下所说的用来发展敌后根据地。   到达这个根据地的第三天,一个寨子的雏形刚刚建成,宋国朝廷要招安境内几股股大的流贼的消息便传了开来。而随之在暴熊的寨子中引发了一场变故。   这场变故很老套,但也很凶险。   当夜,暴熊的队伍中二头目摆下鸿门宴,请暴熊去喝酒,喝酒正酣,二头目扔了杯子,一群人冲进来要杀围杀暴熊,但不等这些人冲进来,便有数十名手持快弩的人突然出现,将这些人全部射死,最后这二头目跪下向暴熊求饶,但还是被暴熊亲手撕成了两半。   这个二头目,外号血狼,是河北道上鼎鼎大名的血狼帮的帮主,手下有数百人,本身实力已经接近一流。一个多月前暴熊带着实力强悍的十名属下与其一见如故,二人便结异性兄弟,且以各自手下为核心,开始在流民中发展势力。最终成为河北东路地面上最大的一股流贼。只是宋国招安的消息传来,血狼派出去办事的一名属下听说他们这股流寇的大当家会被朝廷赐封成将军,这名属下回来告诉血狼之后,后者心中便起了贪念,所以才摆下鸿门宴想要杀了暴熊夺权,自己当大当家的。   但他却不知道给他泄露消息的本身就是暴熊让安全部的人做的,目的便是想试一下血狼。若是血狼经受过了考验,暴熊会将自己真实身份告诉血狼,大家共谋大事。经受不了考验,暴熊只能有些伤感的将血狼杀了,在杀血狼的时候,暴熊喃喃自语:“宋国的将军连我们祥符国的一个连长都不如,老子的目的是要当祥符国的将军。”   这边暴熊杀了血狼,外面整个寨子中血狼的三百多名心腹属下也被全部被杀死。   今晚虽然注定是不太平的夜,但是寨子里的喊杀声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便结束。   ……   ……   “李丰成,陛下亲自下旨,让你不要接受宋国朝廷的招安。”小院中,安全部来人对暴熊说道。   真实身份乃特种大队杀手营四连连长的李丰成,如今的暴熊愣了一下,蹙起眉头说道:“陛下的意思难道是想让我投靠辽人?”   安全部联络人显然在祥符国官职不小,说道:“没错,宋国覆灭已经是迟早的事情,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辽国。”   暴熊想了一下,说道:“我明白怎么做了。”   安全部联络人说道:“五千套仿制宋国的盔甲兵器,以及两千匹战马,十万石粮食,会分十五次,以各种方式出现,为了不让人怀疑你的身份,你们到得这些东西的方式只有一个,那便是抢劫。当然,来的人会配合你们演好每一场戏,而且你们在抢劫过程中还会抢到一百多个工匠,这些工匠当然是来自于我们祥符国,有些出自武器装备生产基地,可都是宝贝疙瘩,你们可别误伤了他们。”   暴熊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安全部联络人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   ……   秦岭山中,饿狼站在山巅上,看着自己脚下山谷中的山寨,心中充满成就感,但双眸中却是熊熊野心之火。   他原名叫马文云,本来只是特种大队的一名正连职的参谋,少都校军勋,若是正常情况下,他想要当上半军,没有十数年时间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种可能太小。   但这一次深入敌后潜伏,且发展根据地,虽然辛苦、危险,但风险之中有着大机遇。   他的目标是在陛下让他亮明身份之时,他麾下至少有一万名合格战士,只有这样他到时候才能一举成为少将军,至少也是副军团长职位,而且爵位也不会低。 第1103章 宋辽大野战   饿狼带来的十名特种大队战士死了四名,如今加上他还有六人,山寨中目前有三千人经过他们进行了基本的训练,其他近两万人都是这三千战士的家人。不比暴熊是和江湖帮派合作,饿狼是带着自己带来的十名特种大队战士,聚集了数万流民,一边逃窜,一边训练,通过一次次厮杀来磨炼壮大,过程非常危险和辛苦。若非安全部暗中提供情报,好几次都要被宋军围剿战死了。   秦岭山脉范围极广,住在里面的村寨很多,有一些与外界的交集很少,甚至一直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这些村寨大多数都是在历史上乱世之时,为躲避兵灾、仇家,全家、全族或者全村整体迁徙到山中,安家落户,一代代的繁衍,在这里最后形成一个个的自然村落。   安全部给饿狼挑选的这个山谷便是一个小村寨,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搬出了山外,从地形上来看,远比别的村寨隐秘,如果走到山谷的尽头,还会发现十数道大大小小的泉水汩汩的从石缝里流出来,汇聚成一条大瀑布,落在山涧中,最后在山谷里汇聚成一条小河。   数十座坚固的茅屋就矗立在小河的旁边。山谷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正在建设房屋的人。还活着的六名特种大队战士每个人麾下有五百人,按照叶尘的说法,这六人只要能够坚持到活下来,且人马不会减少,都已经算是连长了。另外,因为这里距离祥符国较近,一些物资、粮食、盔甲,以及工匠都已经送进了山中,并且开始发挥作用。   山谷里如今有三千多户人家供这些工匠驱使,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在原本小村落的基础上,一个兵寨山谷已经初具规模。   饿狼准备在小河上修建一座木桥。这样一来,数万人在小河的东面居住,小河西边的宽阔土地就可以改造成良田,每天晚上点火焚烧小河南边的杂草和灌木,天亮之前扑灭。   经过十天的焚烧,小河的南边的土地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烬,只要将这些灰烬埋进土壤里,过了年,开春的时候,那里的生地就会变成熟地,并且长出这里的第一茬庄稼。祥符国内送来的工匠中有两个人是专门负责修建水利的,其中包括脚踏水车和风力水车,到时候将小河中的水弄上来,这些田地便是水田。   按照朝廷的计划,自发兵之日起,若是没有意外发生,快则两三年时间,慢则五年到八年时间才能够统一天下。这么长的时间,除了最开始一年,国内朝廷会安排一些粮草的支持之外,后面却是需要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   “大当家的,安全部的人又来了。”一名特种战士带着一名商人打扮的男子,爬上山对饿狼说道。   来的这名安全部官员显然品级不低,饿狼主动向其行礼,对方客气的点了点头,说道:“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宋国就会派人来招安,陛下的旨意是让你和宋朝讨价还价,争取最大的利益之后,在保证手中兵权的情况下,选择招安,然后在宋国体系内光明正大的壮大实力,等候大用。”   饿狼说道:“我明白怎么做了。”   差不多同一段时间,在川蜀,在中原,在河北西路,在河东路的某个被选择为敌后根据地的地方,发生着与饿狼和暴熊建立的根据地类似的事情,当然他们也接到了叶尘或相同,或不同的旨意。   ……   ……   祥符国,天定三年,深秋。   当北风开始肆掠,冷意渐渐弥漫之时,刚刚建国才二十余年,一度达到巅峰的大宋在失去江南之后,黄河以北的半个疆域,先是流寇肆掠,然后随着契丹铁骑的南下,巨大的混乱,正在酝酿。黄河以北,虽然大部分州县还未受到契丹铁骑的践踏,但是基本的秩序已经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   辽国枢密使室肪率领的西路十万大军一路摧枯拉朽,破寨掠地,直逼宋国北方大营主力驻地真定府所在。   赵赞考虑到朝廷国库枯竭,粮草短时间内根本难以送到之后,被迫改变据城而守的战略,聚集十万大军主动出击与辽军于荒野之中进行野战。这一战,兵力相当,且双方都是精锐。   大战从一开始,便极为激烈,厮杀从早上持续到下午,还没有结束。   天色已经黑下去,然而火焰延烧,血线蔓延,整个荒野地面都被染成了赤红色,天空中带着火焰的箭矢不停划过。天空光暗明灭中,尸体延绵开去,有手持兵刃的士兵,摇摇晃晃地从血泊里站起来,向四周看去,辽国的骑兵队犹如与长江并行的另一股洪流,呼啸杀过,而在他的身后,响动声也已经蔓延过来,宋国如林的枪阵从他的后方朝着骑兵队迎上去。   若是有人能够站在高空向下面看去,便会发现,真定府西北三十里处,无数犬牙交错的厮杀,火光燃烧了稀稀拉拉的树林和已经干枯的野草,在风中呼啸,举着火把、调集士兵的队伍如长龙一般蔓延穿插在低矮的山岭间,给人难以名状的威慑力,巨大的旗帜在黑暗中依然迎风招展。   室肪是辽国一代名将,官至枢密使,虽然两年前在祥符国和当时的南院大王兵败叶尘之手,且九死一生才回到辽国。但是叶尘的凶名太盛,这并没有影响室肪在辽国的名望,相反这两年来,在萧太后的大力支持下,辽国先后大大小小十数次叛乱,都是由室肪调兵遣将所平定,虽然不是萧氏族人,但隐隐已经压过南院和北院大王,成为辽国军中第一人。   而赵赞虽然也是宋国名将,但是比起李继勋、曹彬、党进来说,终是差了一筹,而且名声主要来自于当年收服南汉和南唐之战中,对辽人来说却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但室肪却是没有料到,就这样一个略有耳闻的宋将,竟然和他杀了个势均力敌。   嘈杂的声音围绕着周围,山岭之上,赵赞身披大氅,骑着他的战马,目光死死望着整个战场的情况,他偶尔便发出一道命令,派出预备队,或是作出军阵的调动,应对上战场的变化。   这一场大战,双方的军队人数相当,双方加起来已经近二十万人。   放在后世现代,两千人可以填满一整个操场,人数扩大五十倍,山岭间、荒野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混乱中看清整个战场的形式,辨认出每一支军队的所属,甚至预测出视野所不能及的山野那头,战场有着怎样的演变,等等!这些都是一个真正的名将所具备的基本素质。   赵赞在宋国虽然资历比不过李继勋和曹彬、党进,但是只要是参加四年前宋国收回南汉和三年前攻伐南唐时的那几场大战的人都知道赵赞的能力,他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名将。室肪只知道曹彬和李继勋,虽然对赵赞的事迹也有所耳闻,但原本却并未放在心上。然而,今天大战一开始,室肪便体会到了赵赞的厉害和难缠。   从这一天的中午,战斗打响开始,赵赞已经将自己的麾下大军所能够发挥出的力量调集发挥到了极致,双方的战线展开,就有长达数里的锋线,而在五六个时辰的战斗中,一路辗转延绵,到得此时,双方鏖战的距离超过了三十里,近两万人将鲜血与生命留在了河北荒野之上,而至今,胜负之势,已然难以看得清楚。   在其他人所不能察觉的神色下,赵赞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心中的凝重和紧张远远超过他表面上所流露的那样。他很清楚如今的大宋虽然不缺军队,甚至不缺精兵,但是军队士气军心却是立国以来最为低落的时候,更别说朝廷拿不出足够让军队打仗所用的粮食。所以,从最开始他就知道眼前自己指挥的这场战争最后的胜负意味着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场战争若是胜了,全国军队军心士气得以凝聚。而若是败了,则本来就不高的军心士气立刻便会崩溃。而对军队来说,不管他以往战力有多强,将官有多会打仗,但若军队军心已经动摇,没有了士气,这仗根本就没有办法打。   赵赞当然知道军心士气受到影响与这几个月内波及整个北方的流寇有关,往深里说与朝廷对西北三路灾民的做法有关。朝廷从没有想过,士兵家人、亲人几乎全部是农民,当和自己同样身份的士兵家人、亲人受灾时,朝廷和官府不但不救治,而且还让人寒心无比的向敌国驱赶的时候,军队的军心已经出现难以弥补的裂痕。   赵赞统领的北方大营十万精锐之所以还能保持士气,虽然主要是赵赞竭尽全力,用尽办法维持的结果,但也是因为北方大营绝大部分将士家是在河北两路,受灾影响不大的缘故。 第1104章 朝廷做了必败之事   他赵赞此战若是输了,基本意味着大宋大势已去,虽然不敢说亡国在即,但是黄河以北,再难有可战之军抵挡辽军铁骑。   所以,此时此刻,赵赞的整个生命都像是在燃烧。虽然他对如今的皇帝,如今的朝廷非常失望。但是他也想将辽军打败,尽最后的努力,保住当年随先帝打下的万里江山。   ……   ……   在这一日的战斗之初,辽军的骑兵队汹涌而来,完全是要以最为凌厉的一击,击溃宋军前阵,而赵赞以箭矢、枪阵组织起严密的防御,本身的骑兵同时穿插向辽军的后防,丝毫不相让。有那么一刻,赵赞甚至想要亲自带领队伍全军出击,直接冲锋室肪的本阵,因为他能够看出来,大名鼎鼎的辽国枢密使显然轻视了自己。   假如他真的采取这种决定,眼前的一战,可能会在彼此都发出最为凌厉的一次攻势后直接分出胜负。然而室肪乃辽军第一人,虽然输给了叶尘,但依然威名赫赫,最主要的是,室肪能够赌得起,辽军输了此战,还可卷土重来,可是他赵赞赌不起,所以他最终没有敢这样去做。   而这时的辽军也不愧是除祥符国大军之外天下最强的军队,而室肪也不愧是辽国军中第一人,在凌厉的一击未果之后,辽军迅速地转换出攻守兼备的阵势,本阵则微微的往后退。辽人野战极为擅用骑兵,在赵赞的眼前,对方的骑兵阵奔驰杀戮犹如千万的狂龙,而他也迅速组织起步兵和骑兵的配合,借由河沟、树林、火焰、箭矢,麾下步兵与骑兵不断贴近对方的战阵,将一切分割撕裂成犬牙交错的混乱局面。   足足五个多时辰,纵横二十多里的鏖战。辽军骑兵的攻势由狂烈到谨慎,再到此时双方如下棋一般的稳扎稳打。赵赞心中清楚,室肪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轻视,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   ……   开封,崇政殿。   火光之中,巨大的地图上标出了河北两路的局势,赵德昭和他的大臣们聚集一堂。李明轩、李继勋、吕馀庆、张东……甚至本来已经被闲置在洛阳的曹彬也被请了过来,眉头紧簇的坐在了房间里的角落里。一直以来,赵德昭和李明轩没有杀曹彬,不是因为惜才,而是因为曹彬是大宋军中第一人,门生故旧遍及军中上下,威望也只有李继勋勉强能够相比。若是杀了曹彬,必然会让军中震动,且不得不进行一场大范围的清洗,从而动摇军中根基。   “无论如何,辽国两支军队军势已明,他们分东、西两路分别从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来攻,虽然来势汹汹,边关十三个军寨和霸州已失,但我们在河北两路有三十多万各类军队,而辽军只有二十万。再加上北方大营十万精锐,又有赵赞坐镇,是不会出大的问题。另外,河北两路暴熊等流寇还有十来万人,朝廷已经派出招安使者,想来这些贼人在国难之际,给他们一条出路,不会拒绝,到时候有他们再牵制一部分辽军,形势应该能够再好一些。不过赵赞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军情,他已经统帅北方大营主力十万与室肪带领东路十万辽军接战,以赵赞率领我朝十万北方精锐,断不至一触即溃,臣推断,他们必能坚守赵定府一线,只要赵赞不败,我大宋便能巍然不动,而且趁机一举解决流寇的问题……”   此时房间里,指着地图说话的,乃是枢密使李继勋,他心中其实很清楚,形势绝对没有他所说那般好,但是皇帝陛下已经接近崩溃,他若是不说好听一些,皇帝直接陷入惊慌失措境况之中,那朝廷就乱了。   果然,听了李继勋所说之后,赵德昭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看了一眼一边依然蹙着眉头的曹彬一眼,说道:“赵赞乃朕之忠臣良将,必不会使朕失望。”   便在这时,有人一脸恐慌的进来禀报:“陛下,河北东路流贼头子暴熊杀了招安使者,而且派人偷偷挖了陛下在保州的祖宗陵墓。”   “朕要杀了他,朕要灭他九族,朕要……”赵德昭猛的一下站起来,双眼瞬间通红,咬牙切齿的话还没有说完,然后扑腾一下栽倒在地,嘴角溢血。   “陛下!”所有人齐声大喊。   “快传御医!”   崇政殿内一阵大乱,太监、宫女冲进无数,将赵德昭抬上了龙塌之上。   吕馀庆皱眉问道:“那暴熊为何如此做?”   张东随口说道:“听说暴熊全家从河东逃灾,一路向开封而来,与拦截官兵发生冲突,被官兵失手杀了他的父亲,而当时那十来名官兵为掩盖此事,将对方全家十一口人全杀了,并且将暴熊妹妹轮奸致死。”   ……   ……   同样的夜色里,真定府北边三十里荒原之上,近二十万大军战场厮杀持续了五个多时辰。军阵侧面,出现了变化。   这悄然出现的变化,在被发现的那一刻,令得作战的双方,都有点始料未及、不明所以。然而就在不久之后,犹如巨大的堤防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老鼠洞,然后轰然的崩塌了……   变化悄然出现的那一刻,对面的辽军本阵中,室肪正在与诸将说起赵赞,对于赵赞竟然拥有如此排兵布阵能力,他们也是极为意外的。   黑暗中,室肪陡然皱起了眉头,他将目光望向战阵的一侧,举起马鞭,说道:“那是什么……赵赞又在打什么主意?”   旁边部将拿着从祥符国高价买来的望远镜,也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后撤?还是重组攻击?”   “传令右翼放慢速度,往中军所部集中,不许冒进、严防有诈!快!”   随着室肪的下令,传令兵飞驰而下,整个辽军本阵在紧张的气氛中更为喧嚣的运作起来。   而在对面宋军中,赵赞望着那侧翼的情况,陡然间下意识的策马奔出了几步,然后停下:“怎么回事!为何后退!”   “是刘将军所属……”   “我知道是刘克全的人,他麾下五千人马多是河东人,家中受灾严重,人心不稳,所以让他们一直在侧面打秋风,只做小打小闹的佯攻,只是为何要撤……传我命令,让他们向前……死都要给我向前,绝对不可后撤。”   嘴里面虽然这样说,但是赵赞心中清楚,刘克全所属溃退的原因是什么——受家中家人和亲人影响,这五千人已经没有了多少军心士气,能够击战五个多时辰,显然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赵赞忽然后悔自己不该将这五千人带来,但不带来,少了这五千人牵制差不多同样数目的辽军,战到最后,自己多半还是要输。   这看似突然,其实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必然的情况,令得赵赞措手不及,战场极大,又是夜晚,等到看清楚变化的时候,左边侧翼的五千军队已经退后,暴露出的防线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直接影响到了旁边友军的战意士气,连锁反应之下,如同潮水一般的溃败从宋军左翼开始出现。   室肪没有犹豫多长时间,便下达了让身边精锐亲卫向宋军左翼冲击的命令。   赵赞急忙调集骑兵从侧翼穿插而上,试图挡住辽军的攻击。然而崩溃已经形成。赵赞紧接着亲率本阵朝着这边疾冲而来。同时发出命令,试图令其他军队与刘克全军队拉开距离,重新组织起严密的防守,却仍然为时已晚。溃败的军势与自己直属的部队已经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所谓兵败如山倒,雪崩的形成,往往是由一片雪的倾倒造成的。   夜空中流过火光,剩下的便是不断的整军、不断的厮杀了。对面,已经鏖战一天的辽军再度恢复了怒涛一般的攻势,朝着还未崩溃宋军碾压过来,赵赞只是下意识的挽住混乱的阵势,带领着军队朝着真定府溃败而去,心中对朝廷和那位年轻皇帝充满了深深的怨言,若不是他们不救灾民,寒了刘克全麾下河东出身士兵的心,让军心动摇,今天这场大战他又怎么会输。   深夜,无数的溃兵涌入真定府城的大门,知府刘兴旺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这一幕,整个身体都已经冰冷起来,随着亲自断后的赵赞统领的中军进入城门,辽军如潮水而来,冲向这座城池。   城门关上之后,刘兴旺跑下去,在混乱的军阵里找到了赵赞,他身披大氅,手持钢刀,半身是血,目光之中布满血丝,犹如要择人而噬的猛虎。刘兴旺不敢多问,口中道:“大帅回来就好,大帅回来就好,只要有大帅在,我们便能守住真定府……”   赵赞已经从马上下来,扭着头,望着他,一脸怨气说道:“你为何不问我是怎么败的?”   “不管是因何而败,只要能汲取教训……”刘兴旺已经发现赵赞情绪有些不正常,不敢刺激,只顾安慰。   但是不等其将话说完,赵赞便一脸惨然地说道:“我们在战场上没有败,是在战场之外,朝廷和陛下做了必败之事。” 第1105章 祥符国出兵   刘兴旺脸色微变,低声道:“大帅慎言。”   赵赞说道:“慎言……你以为我们还有见陛下之日,你以为朝廷还有大军有能力来支援我们。”   刘兴旺苦笑一声,也是一脸绝望地说道:“是啊!我们的粮食已经不足,最多一个月的时间便会耗尽,即使守住一个月,到时候城中大军没有粮食可吃,怎么能守得住城。”   “但我宁死也不会投降辽人。”赵赞一脸绝然地说道。   刘兴旺说道:“城破之日,请将军亲手杀了我。”   风声呜咽,夜空之下巨大的城池,真定府乃北方大营主力驻地,城池高耸而坚固,犹如雌伏的巨兽,赵赞带回的大军还有近六万人,只要粮食、军械充足,以辽军攻城手段,攻上一年攻不下来真定府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然而,如今的宋国最大的问题便是缺粮,或者说黄河以北缺粮,真定府城中更是缺粮。   城池北面,辽军开始扎营,到得明天,他们将开始制作攻城器械,做长期攻坚的心理准备。   一位名将,一位优秀的统帅那一颗忠于大宋的心,在这一天破裂了,并且永久的难以弥补。   ……   ……   随着除义勇军团之外,另外八大军团这些天紧张备战,祥符国朝廷上下,军中内外,文武官员无不热血沸腾。   祥符国已经算是很大了,衡山草原、河套平原、河西走廊、河蝗地区,再加上兰州、洮州、岷州、熙州,说实话,地境已经不比宋国小了,但是祥符国君臣依然感觉不够。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旁边还有更加富庶的宋国、吴国和吴越国,以及北方大国——辽国。   只要是当官的,就没有人不想建功立业,而在一切用功劳说话的祥符国更是如此,足够的功劳便代表着尊贵的爵位,就意味着封妻荫子,荣华富贵。而如今祥符国文武百官中,猛将如云,贤臣中有能力者也是济济一堂,有野心者更是比比皆是。这么多人,若是不征战天下,他们从何处获得功劳。所以,每个人都等着这一天的发生,等着叶尘下达最后出兵的旨意。   但实际上,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出兵的战略部署早已完成,甚至什么时候出兵,黄东秋和杨继业这两路统帅,以及韩熙载、马文韬、上官冰云等少部分重臣都已经知道。   ……   ……   天定三年,十月十五日,在国内文武百官和宋国很多百姓众所期待之下,祥符国分南北两路大军,向宋国发兵。   北路杨继业统领黑狼、白狼、折兰、玄武四大军团,共十六万人。四大军团从各自驻地出发,依靠各种犀利的攻城武器,七天之内连破宋国在永兴军路一线从北至南的边关在这两三年内修建的十一个军寨、七个县城,其中有四个县城在兵临城下之后直接开门投降。   党进趁四大军团还未合兵,带六万大军于马三关阻拦进军最快的展熊武带领的玄武军团。六万对四万野战,激战一开始,便让本来料定必胜的党进大吃一惊,心中寒冷一片。   一年多前,上一次宋军与祥符国大军野战,若不提祥符国以火药包为主的各种强大的远程攻击武器的犀利,祥符国军队战力和宋军相差并不是很大。但如今却是相差了一大截。这里的差距却不是宋军单兵战力和战阵就比祥符差多少,而是因为祥符国身上铁甲变成了钢板甲,而手中铁质武器同样变成了钢刀钢枪,盔甲的防御值和武器的锋利值得到巨大提升,直接让祥符国每一名将士的战力得到很大的提升。而宋国比起以往盔甲武器依然是老样子,虽然比起除祥符国之外的其他国家已经算是装备优良,人人都有铁甲。但是与祥符国一相比,便拉开了差距。   不过,宋军依仗着兵力人数多了两万,双方刚开始倒也打了个平风秋色,但是当祥符国在抛石机发射的火药包,巨型枪弩和钢弦弓的射击之外,又突然推出二十架车载百发弩和丢出数百枚手雷弹之后,宋军瞬间便倒下了三千多人不说,紧接着便出现溃败之势。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宋军大败,党进大惊失色之下,丢下七千多具尸体,退回庆州,收缩兵力。   西北边军是真正的百战精兵,以多战少,且党进亲自领兵,如此轻易便败于祥符国一个军团之手,这其中固然有祥符国装备优良,武器犀利的缘故,但另外一个原因便是西北边军军心不稳,士气不足全盛时期一半。原因依然还是那个原因——官兵的家人、亲戚、朋友,他们要守护的百姓,在受灾之时,朝廷和官府没有去救。虽然党进在第一时间,传令永兴军路各州、县城,凡是西北边军家人便放进城中,并进行一定救助。但是不要忘了,一个人除了家人之外,还有亲戚朋友,还有同村同乡的邻居玩伴。   五千名军心不稳的士兵,直接导致赵赞带领十万精锐的宋国北方大营惨败于同样数目的辽军之手。如今这六万西北边军几乎每名将士的军心都受到影响,士气焉能不受影响,战力又怎么能保持巅峰。   ……   ……   十一月二日,祥符国北路大军,按照原定作战计划,黑狼、白狼、折兰三大军团,共十二万人在庆州城下会师,在黄东秋统领之下,开始攻打西北边军大本营,永兴军路重镇庆州。玄武军团在展熊武的统领下攻打永兴军路通往河东路的咽喉重地延安府。   大体同一段时日,杨继业统领的南路大军,白虎、青龙、朱雀三大军团共十二万人,从熙州、岷州、洮州分三路同时出兵,青龙和朱雀军团向秦凤路府州秦州出发,白虎军团则是直逼向大名鼎鼎的陇关。   历时半个月时间,三个军团一路攻破大小军寨九个,四个重要关口,五个县城。其中近半直接是望风而逃,百姓夹道欢迎。到了此时此刻,人们终于体会到叶尘耗费如此多粮食救济宋国百姓的巨大好处之一,不但百姓心向祥符国,就连官员和守将同样对宋国朝廷和天子失望透顶。另外,若是面对辽国、吐蕃等以残暴出名的异族军队来攻,即使城中文武官员虽然对朝廷了天子极为不满,但也绝不会投降,可是向叶尘建立祥符国投诚,却是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十月五日,青龙和朱雀两大军团,共八万人,另配属特种大队两个营,两千五百人,在杨继业统领之下,兵临秦州。而韩虎则带领白虎军团直取陇山。   陇山险要无比,据此东出,可控扼关中,据此南望,可夺汉中、巴蜀。陇山为六盘山余脉,绵延横亘几百里,乃长安之右辅,其南有陈仓(后世宝鸡)、大散关等关隘险要,扼关中、汉中、巴蜀之咽喉要冲;其山前则有陇关,控制着关中通向陇右的要道。   按照战略计划,杨继业攻下秦州,走陈仓道,直逼京兆府。而韩涛以最快的速度打通宋国在陇山中修建的雄关——陇关,然后奔赴京兆府与杨继业会师。   整个作战过程中,叶尘定下的作战要求是,要尽可能的减小损失,多用智,少用力,能用平和手段谋之的,就决不动武,充分利用百姓和官员心向祥符国的心思,安全部暗中与守城的文武官员接触,实施策反、离间之计。这样,注定了对宋之战,是既打又拉,这并不是绝对的征服,过度的杀戳,反而会激起宋军的仇忾之气,不利于大计的施行。   当然,叶尘绝对不会如历史上一些皇帝那样,喜欢指手画脚,事必躬亲,恨不能直接指挥到一队一伍的具体行动,干涉前线大战,结果导致战败。所以他关于南北两路大军,各个军团具体措施,一概没有,战机瞬息万变,并非远在数千里之外叶尘所能掌握,所以已全权交与两位前敌指挥,给予前线指挥人员充分的自主权。   ……   ……   凉平县,是陇关之前的一个大县,守将是魏子勇。   此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带领五千宋军负责驻守凉平县城。   “将军,该去巡城了!”深夜,魏子勇的亲兵在门外轻声说道。   魏子奇将八爪鱼般爬在他身上的十五六岁的侍女推到一边,有此不情愿的爬起来,来到外间,简单的洗漱,吃了早点,亲兵给魏子勇拿来盔甲,服侍着魏子勇穿上,便向府外走去。   出了府,魏子勇抬头看向祥符国方向,叹了口气,伸手接近亲兵递过来的腰刀,上了马,说道:“走!去巡城!”   农历十一月初,已经是寒冬,又是深夜,城上站岗的活儿,自然是城卫军的活,城里属于西北边军的两个指挥一千人自然不会来干。城卫军比起西北边军,不管是战力,还是装备,亦或是军饷都相差极大,所以军纪也是出了名的差劲。 第1106章 高歌猛进与民心所向   城上看不到一个士兵,本来应该岗位上的士兵大都躲藏兵洞中生火取暖,空荡荡的城头除了明灭不定的气死风灯,便再也看不到别的。   走城头之上的魏子勇眉头紧皱,平时城卫军军纪差也就算了,如今多事之秋,虽然祥符国忙着救济本国去的两百多万灾民,不会大举来攻,且在凉平县之前往祥符国方向还有两个军寨,但是如他们这样距离边防不是很远的县城,还是要有一些警惕性的。他在白天刚刚开会强调军纪,但目前看来,效果基本没有,别说士兵了,连军官都没有看到影子。   走到主城楼上,仍是空荡荡的一无所有,魏子勇的怒气已是完全无法抑制,回首对身边的亲兵道:“给我擂鼓。”   亲兵抢到城楼一侧,拿起鼓槌,一扬手,咚咚之声顿时响彻全城。   鼓声一起,城头顿时炸了窝,各个藏兵洞中,士兵们一窝蜂地涌了出来,有的忘戴了头盔,有的居然是赤手空拳地便跑将出来,看着乱七八糟的这些城卫士兵,魏子勇气得连发怒的心思都没有了,大声吼道:“瞧瞧,这便是我们的士兵,你说说,如果有敌人来袭,我们能指望他们吗?”   说话间,城头之下响起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两个指挥的西北边军一千人开上了城头。   两名指挥使跑上城楼,对魏子勇抱拳道:“李将军,末将等奉命赶到!”   魏子勇点点头,“嗯,刚才这只是一次演习,你们的表现不错,能半炷香功夫便从军营之内赶到城头,本将很满意。”演习这个词和这种练兵方法,还是从祥符国军中流传出来的,因为极为恰当,所以如今不管在宋国,还是辽国,都有所模仿,魏子奇也是活学活用。   一听是举行军事演习,这名营指挥使便有些不满,但也不敢说什么,躬身一礼,退了下去。但魏子勇的眼光瞄向另一侧,城卫军一听是演习,却是更国乱哄哄的,几个军官正大声喝斥着士兵列队,但看起来效果不佳。   魏子勇森严的目光看这一侧,一挥手,西北边军千名精锐陡地发出一声呐喊,手中长枪霍地举起,齐齐向前跨出一步。   这一声喊倒比那几个军官的喝斥声有效多了,乱哄哄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再敢喧哗者,斩!”魏子勇冷冷地道。身边的亲兵跨前一步,大声地将魏子勇的命令重复了一遍。这一下,那些乱哄哄的草头兵才终于露出了惧意。   “你们,还象是士兵吗?”魏子勇喝道:“你们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巡城,守城,你们的岗位哪里,是藏兵洞中守着火炉喝酒吃肉打鼾睡觉么?如果有敌人来袭,下场是什么,你们知道么?你们会莫名其妙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敌人砍去了头颅,死了也是一个糊涂鬼。”   下面一阵骚动,一名士兵低声道:“巡城什么,我老家十数口家人都被官府赶到了祥符国,如今生死不明。哪有心情做这事。”   旁边一名士兵低声接口道:“放心吧!只要是去了祥符国,便不会有事,我大哥一家人前几天都通过商队稍了平安信过来,如今他们就在凉州城安家,祥符国官府还给他们分了十亩地。想想我大哥在秦州时家中才五六亩地。”   “住嘴,小心李将军砍了你的头!”一名军官低声喝斥道。   “来人,给我将衣甲不整者,手无兵器者,拖出来!”魏子勇一挥手,一队西北边军奔将出来,冲进对面的人群之中,将大约数十名士兵横拖竖拉地拉了出来。   “本应斩尔等首级,但念初犯,每人二十军棍,有敢呼号者,加二十军棍。”魏子勇森然道,“自今日起,但凡让我察到有人脱岗,力斩无赦。”   魏子勇拂袖而去,下面,一阵西北边军执法官已是三下五除二扒掉了这些人的裤子,按倒地,着力地揍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随着棍棒的落下,一名西北边军一五一十地开始数了起来,魏子勇有言在先,虽然棍子落屁股之下,疼痛以忍,但却没有一人敢出声呼叫,咬着牙死抗,不大会儿,已是有数人昏了过去。   距离凉平城不到两里地,特种大队杀手一营营长孙立行带领五百名杀手一营战士披着白色斗蓬,伏倒在昨晚上刚刚下的雪地之上一动不动,远远望去,便如一团团隆起的积雪一般,极难分辩,他们是奉命前来夺取城门,并坚守至身后韩涛带领的白虎军团骑兵的到来,城内突然响起的鼓声,让孙立行等人都是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已经暴露,正暗自叫苦之时,却发现对手居然是整顿军纪,孙立行顿时气得不轻,早不搞晚不搞,偏偏在这个时候搞,这不是给自己添乱么?   魏子勇这一顿折腾,却是将时间拖到了二时分,五百名杀手营战士伏雪地之中,体温融化了积雪,雪水浸湿了衣服,整个人如坠冰窖之中。若不是他们经历这类似的训练,换成寻常士气早就坚持不住。   副营长马涛慢慢地爬到孙立行跟前,“营长,距离韩将军约定的时间是只差一个时辰了,我们必须得行动了。”   孙立行点点头,说道:“副营长,我带领五十名高手,先爬上去夺下城门,你带领其他人随后赶到。”   ……   ……   魏子勇一肚子气回到了城里头的住所,余怒未消,看见床上侍寝少女诱人的睡姿,三两下脱了盔甲衣服,正准备将心头之火发泄到这个侍女身上,突然外面传来的震天的喊杀起让魏子勇惊得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手忙脚乱地在跑进来的亲兵帮助下穿上衣服盔甲,一手抓起腰刀,窜出屋去。   孙立行带先期爬上城去,然后坠下钩,将数十名高手队员拉上城头,紧接着,数百人的队伍便一一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   城门片刻之间便被拿下,城门大开之时,守城上的凉平城士兵才反应过来,有人擂响了战鼓,城卫军愣了半晌之后,一部分涌向城门,想将控制住城门的这一群来历不明的人逐出去。但也有一部分人犹豫了半晌,慢腾腾的往前冲去,甚至还有少部分直接悄悄的跑到没人之处,脱下军装,换上百姓衣服,等着祥符国大军进城的。   最先冲来的城卫军虽然数量足有两千多人,但毫无组织,战力是低得可怜,更是没有多少士气,在孙立行的带领下,人少的一方反而将人多的一方杀得步步倒退,城门没有夺来,反倒被赶得倒退了回来,且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根本没有人冲上去。   孙立行率数百特种大队士兵就在两三千城卫军毫无战心的拼杀中,竟然轻易的便守住了城门一炷香的时间,这一炷香的时间是要命的,当魏子勇领着西北边军两个指挥的精锐赶到城门口时,大量的凉平城城防兵反而阻挡住了他们反击的步伐,而城外,急骤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地传来。火光之下,可以看到,身穿祥符国特有的钢板甲的大量的骑兵已经出现不远处。   当第一个骑兵呼喊着穿过大开的城门,手中锃亮的马刀劈开一名士兵的头颅时,魏子勇便知道大势已去。祥符国以特种大队小股高手于夜间潜入城中,夺取城门,然后是大队骑兵呼啸而来,击溃防守,夺取城池,这样的战术祥符国已经出现好几次,宋军上下甚至学习过这样的战例,但那又如何呢?   火光之下,白虎军团两个旅的骑兵涌入,瞬息之间便击散了城门口的大批宋军部队,祥符国铁蹄之下,别说这些本来就战力低下,毫无士气的城卫兵,便是西北边军精锐也不可能挡住。   魏子勇脸上露出一丝惨笑,唯一不解的便是为什么号称一直盯着祥符国军队一举一动的宋卫府之前没有丝毫情报送到他手上。   “将军,快走吧,退走,再不走就来不及啦!”身边的一名军官看到失魂落魄的魏子勇。   “走,走到那里去?”魏子勇喃喃自语。   “将军,赶快逃到陇关去,祥符国大军一定会去奇袭陇关的,我们赶紧去陇关,让李成浩将军做好准备啊!”这名军官急道。   魏子勇悚然而醒,不错,如果陇关一丢,祥符国大军便可直入关中,如无人之境。   “走,走,撤退!”魏子勇拨转马头便走。   主将遁走,一千西北边军精锐紧随魏子勇而去,城内数千凉平县城卫兵瞬间便丢下兵器,顿下双手抱头,喊着投降。看他们的神色表情,竟然没有多少败兵该有的颓废神色,相反一脸兴奋,脸上神色表情中流露出的是“你们怎么才来啊!等你们等的好辛苦。”的意思。   夺取凉平城之战出乎意料之外的迅速,便连孙立行和带领两个骑兵旅冲进城的白虎军团副军团长文子韬也有些惊讶,眼前这些宋军竟然完全没有半点战斗意志,看着满街的降兵,文子韬想起造成这一些的原因,越加感到陛下的高瞻远瞩和深不可测。 第1107章 魔尊来访   “副军团长,副军团长,守凉平城的主将叫魏子勇,率约一千人从西城门逃跑了。”骑兵一旅一营营长高兴忠一边策马奔来,一边大声向文子韬报告。   “副军团长,便由属下带所属骑兵去追击魏子勇吧。”不等文子韬说话,高兴忠紧接着大声道。   文子韬笑道:“好,便由你营去追击,不要追得太紧,记住,不能让他们跑散了。军团长攻城之前,便已预料到漏网的宋军会逃往陇关方向,所以早就带着两万余步兵和一万骑兵布下天罗地网,正等着他们一头撞上去呢!”   寒风之中,魏子勇带着一千多名士兵顶着寒风,摸着黑往陇关方向拼了命的逃去,因为身后,隐约可以看见一条火龙正向他们这个方向而来,显然那是来追杀他们的祥符国骑兵,魏子勇嘴里发苦,此去陇关还有一百多里路,自己能跑得掉?   黑暗之中,传来一片震天的喊杀声,他们的前方和左右两边,突然成千上万个火把齐齐点燃,火光之下,一队队排成整齐战阵的士兵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中埋伏了?   魏子勇心中瞬间绝望,透过火光,他发现在他的前方和左右两面,至少有上万士兵,人人手持传说中祥符国的钢弦弓,闪着寒光的利箭遥遥对准着他们,只要对方一次齐射,自己这一千来人便全部死了。   “投降不杀!”魏子勇前方的是一个骑兵旅,最前方旅长杨凯军大声喊道,随着对方喊叫,最前方一排的士兵手中钢弦弓瞬间抛射。   嗡嗡嗡……   恐怖的钢弦震动声中,一片箭雨落下,魏子勇等人一脸绝望的挥起了手中兵器,但这些利箭并没有射向他们,而是落在了他们这一千多人的四周,形成了一片箭牢。在这瞬间的鬼门关走了一遭,却是将魏子勇等人吓得不轻,一个个脸色苍白,寒冬深夜之中,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将军,我们投降吧!”魏了勇旁边一名营指挥使终于忍不住说道。   “将军,我们投降吧!”十数名军官同时说道。   “将军,我们投降吧!”一千多人齐声说道。   魏子勇苦笑一声,将手中兵器丢在地上,说道:“我们投降。”   白虎军团军团长韩涛的笑声从后方传来:“算你们识相,若不是陛下有过交待,你们迟早都是陛下的兵,让我们少些杀戮,刚才你们已经全部死了。”   ……   ……   党进带领五万败兵一路回到庆州,立刻下令准备守城,据他估计,最多半天时间,祥符国大军便会到来,对庆州进行围城,然后进行猛力的攻击。城内本来还有两万大军,加上回来的五万,庆州城内还有七万大军。如今,他们野战打不过祥符国同等数量大军,但党进有信心在对方三四个军团同时来进攻的情况下守住庆州,不过前提是城内要有足够的粮食。   党进立刻安排人统计城中有多少粮食,等属下一众人离去,党进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猛的转身,发现客厅一角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瞳孔泛着淡淡紫光的年轻人。   党进瞳孔收缩,但毕竟不是寻常人,脸色数变之后,没有立刻喊来门外护卫,而是沉声问道:“阁下是何人?”   年轻人微微一笑,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邪魅意味,说道:“本尊崔熙。”   党进眼睛一眯,心中却是骇了一大跳,到了他的地位,又怎么会不知道崔熙是何人。崔熙以一己之力潜入祥符国朝廷,重伤那大名鼎鼎的玉皇后,然后移花接木又重伤叶尘,之后在祥符国官府、安全部、特种大队层层追杀之中,甚至最后叶尘亲自出动,动有大军都未能将其留下。这样的人物虽然难以抵挡万军,但是在有些时候却是比万人大军,甚至十万大军还要恐怖,比如今天崔熙若是想要杀他党进,不敢说能够绝对成功且全身而退,但是成功可能性很大。   “原来是魔尊大驾光临,不知魔尊到来所谓何事?”党进毕竟是一方大军统帅,震惊之后,便平静下来,并且坐在了距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同时心中开始推想魔尊到来的目的。   崔熙微微一笑,说道:“本尊时间很紧,离开党大帅这里之后,本尊还要去一次辽国枢密院使室肪那里,所以便不和党大帅废话了。这封信党大帅先看了再说吧!”   话音未落,崔熙随手轻轻一扬,他袖子中飞出一个信封,犹如落叶一般轻轻的向党进飘去,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党进旁边茶几之上。   党进目睹此神乎其神的过程,心中惊叹同时,也不露声色,拿起信封,仔细看了外面,什么都没有写,便撕开密封的信,从中掏出一封以常见的四川竹纸写的信。他没有先看信的内容,而是看了信的落款,及落款上那封大印。   党进看清之后,却是脸色再变,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崔熙,然后低头仔细阅读信的内容。   信中不知写了什么,写到一半,党进却是猛的站了起来,然后又认真的将信看完,之后又从头到尾逐字逐句的看了第二遍。   看完之后,党进微微眯眼,崔熙见此,也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半晌之后,党进睁开双眼,看着崔熙说道:“我想知道祥符国内部是谁与我们联合对付叶尘,否则此事终难让人相信。”   崔熙显然早就知道党进会有这样一问,淡淡的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党进闻听之后,一脸的难以置信,但紧接着便恍然大悟之色,说道:“希望宰相大人这驱虎吞狼再杀虎之计能够成功,彻底解决我大宋之危。”   ……   ……   陇关守将李成浩接到凉平城遇袭陷落的消息时,正吃午饭,当啷一声,耗费五十两银子从一个祥符国商人手中买来的玻璃酒杯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多少人来袭?”看着自己派出去的斥候,李成浩霍地站起。   “回将军,小人只看到骑兵,大约有一万余骑兵。铺天盖地的袭向凉平城,小人那个时候看到凉平城那边已是火光冲天,料想敌人肯定已经袭城,不敢向前靠拢,便向陇关赶来,想不到一路之上,都有敌人的游骑,险些儿便被拦住了。”探子心有余悸。   “他们想封闭消息,对了,敌骑既然大股来袭,而凉平城又已经火起,说明凉平城里有潜伏的敌人,凉平城多半已经不保,只是不知道魏子勇将军有没有逃出来?”李成浩问道。   “不知道,小人走时,听到凉平城那边喊杀声震天,敌军如此之多,只怕魏将军很难逃出来。”   李成浩还想再问,外面突地响起阵阵警钟声,钟声响彻整个陇关,李成浩一把取下挂墙上的战刀,拔腿便向外跑去。   “敌人来得好快!”李成浩一边向府外跑,一边大声叫道:“来人啊,传令下去,全军集结,上城墙,敌人来袭!”   李成浩登上城头之时,城头上一万西北边军已是严阵以待,一台台的巨型枪弩和抛石机推向那足足有七丈多高的城墙上,从城垛之间露出狰狞的利箭,一台台投石机被绞紧,一枚枚石弹置入抛石机之中,士兵们弯弓搭箭,向下瞄准。而城墙两边直接与两座极陡峭的高山相接,只要守住这高耸的一面城墙,敌军便难以破关而入。   “是凉平城的魏将军!”一名营指挥使忽地惊呼起来,“李将军,是凉平城的魏子勇将军,他们身后有追兵。”   李成浩紧握着战刀,俯身撑城墙之上,看着远处一杆魏字大旗迅速接近,四五百名溃兵紧随着那杆魏字大旗向着陇关狂奔,他们中的许多人居然连武器也没有,多的人则丢掉了自己的盔甲,撒开两条腿,拼命地向着这边奔来,而他们身后数里之处,飞舞的骑蹄践踏起一条雪花飞龙,正快速的逼近。   “张指挥使,你带一千人出城接应,本将会让城墙上的远程攻击武器进行接应你,你务必要将魏将军一行接应进城。快一点,一旦魏将军进城,你们便立即撤回城中,对方马快,要提防对手乘机冲上来夺取城门。”李成浩沉声说道。   “末将遵命。”那名营指挥使匆匆奔下城去,陇关大门洞开,一千西北边军排成数列,整齐地奔出城来,通过吊桥,越过护城河,列成军阵,中间分开,留给了奔逃而来的魏子勇部一条进城的道路。   “魏将军,快快进城!”西北边军为首的营指挥使站步卒中间,大声地冲着丢盔弃甲奔逃而来的魏子勇喊道。   “多谢寇指挥使!”魏子勇冲着那营指挥使一拱手,脸上伤痕累累,嘴角血迹斑斑,显然两人是熟识的。   四五百溃兵踏上吊桥,奔进城门同时,城上,投石机开始轰鸣,射程远达数里的投石机射出的石弹飞向正狂奔而来的祥符国骑兵,巨型枪弩发出声声弩吼。 第1108章 陇关得手   李成浩紧握着拳头,喃喃自语:“白虎军团……”来得竟然是祥符国驻守洮州和青州的白虎军团。   石弹尚在半空,远处的白虎军团整齐的马队便突然轰的一下四下散开,拉开了极大的间距,马上骑士手腕一翻,一面面小型铁盾旋即出现手中,护住要害,仍是策马狂奔而来。   “好快的反应速度,好精湛的骑术!”李成浩心中暗自凛然,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是李明轩当政之后,送到这个位置上的,他是李氏族人,这注定了他面对祥符国不可能投降,只有拼死一路。   第一轮远程打击所取得效果很差,第一波攻击而来的白虎军团骑兵多达上千人,但却只有十数人被击下马来。   嗡的一声,第二轮射击又开始了。   这个时候,魏子勇已经带着数百名溃兵中的一半冲进了城门,外面的那位营指挥使已开始命令部队,缓缓后撤,准备入城门,然后关城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   骑在马上的魏子勇猛地暴喝一声,“杀!”手臂一振,手中的长枪一弹,将城门洞里的一名领头的西北边军的军官当胸捅死。   魏子勇一发难,跟在他身后本来气喘吁吁的溃兵瞬间变身为死神化身,手腕抬起,从衣服里摸出一柄柄连发快弩,嗖嗖连声之中,城门洞中的西北边军士兵猝不及防,被一一射倒,这些杀人的溃兵冲上去抢过西北边军士兵掉下的武器,齐声大喊了一声杀,便向内里杀去。   与此同时,而城门之外,另一半手有武器的溃兵也是齐齐发一声喊杀,一个原地掉头,左手怀中拿出快弩便向身后本来掩护他们的西北边军射了出去,两百多人,两百多支四连发的快弩,一个齐射,那正背对着他们的一千人稀里糊涂的便便倒下了三百多人。   然后,溃兵之中一人腾空而起,高达三丈,两柄飞刀从他手中打着旋地飞了,嚓嚓两声,粗大的吊桥绳立时被一斩而断。此人正是特种大队杀手营营长,一流高手孙立行。   这一批溃兵,除了魏子勇,其余所有人都是祥符国特种大队杀手营战士所装扮。   突然的变故让城外营指挥使,愣了半晌,然后猛的反应过来,便带剩下的六百多人冲了上去。   城上的李成浩反应同样不慢,城下变故骤生,他便明白是什么情况,大吼道:“魏子勇叛变投敌,来人啊,杀下去,夺回城门,寇光,你赶紧带人给我往回冲,杀了他们,不然你们就得全死。”   李成浩匆忙之中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他不该下令让寇光带兵回冲,李成浩想两面夹攻,迅速地全歼对手,夺回城门,但他却没有想到,寇光此时还活着的六百多人一拥而上地涌向城门,是将城门洞里堵得死死的,此时别说关城门了,被堵城门洞里的人连转身都难,两边都是亡命搏杀,一边知道如果夺不回城门,敌人骑兵冲进城来,那就是一个死字,而另一边也知道,如果守不住城门洞,让对手关上了城门,则前功尽弃不说,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这种混乱的亡命搏杀,正是特种大队杀手营最擅长的,所以即使他们只有五百来人,但却也稳稳的守住了城门。   不过,那寇光带领的六百多人也知道此时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都咬着牙将手里的刀向前面捅去,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被拥堆着便上了第一线,即便有怕死的,也没有人后退半步。西北边军精锐不愧是精兵。   孙立行知道这是夺城的关键时刻,手中两把短刀舞得风车一般,护住要害,饶是如此,身上也零零碎碎地挂了好几支羽箭,好身上盔甲精良,虽然受伤,但却不致命,也不影响他的战斗力。   “杀!”孙立行豹目圆睁,一步一步向前挺进,每进一步,便杀一人。   他身后,白虎军团骑兵狂冲而来,奔腾的马队涌上吊桥,冲入城门,挡在前面的那六百多名西北边军不是被撞死,便是被砍死,前方的马上骑士胯下战马撞上人群,猛地停了下来,马头折断,而马上骑士也是腾云架雾一般地飞了起来,手中长枪已经向下百的宋军刺去。   “堵住口子,堵住,杀出去,杀出去!”李成浩眼睛都红了,挥舞着战刀,大声吼道。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冲上来,城外寇光的六百西北边军已全部战死,城内士兵再也挡不住,步步后退,而远处,战鼓声声,两万白虎军团步兵黑压压的出现众人的视野之中。   李成浩眼眶迸裂,看着越来越多的骑兵冲进城来,他绝望地抽刀便想亲自冲杀下去,几名亲兵死死地拖住他,吼道:“李将军,城门夺不回了,退回城上去,去东城门,在东城门,组织军队再反击,将陇关夺回来。”   西城瞬息之间便崩溃掉了,骑兵狂冲进城,沿着街道一路杀进去,有一部直接纵马沿着阶梯冲上了城头,对城头之上的士兵进行追杀。   远处的步兵甩开大步,狂奔而来,带队的旅长大呼道:“弟兄们,快点上,再晚战功全是特种大队和骑兵旅的了。到时候我们连汤都喝不上了。”   “冲啊!”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撒开大脚丫子向着陇关狂涌而来。   ……   ……   韩涛立于风中猎猎作响的大旗之下,放声大笑,陇关得手,大军直入关中便成了一半,后面便只剩下大散关了。而只要再攻克大散关,再后面便无险可守,大军甚至可长驱直入,杀到长安京兆府城下。   东城,李成浩最终没有能够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进城的骑兵纵马冲击,将所有的反击无情的碾得粉碎,随着祥符国军步卒冲入城中,更多的骑兵向东城冲来,城中的上万西北边军分割开来,一边厮杀,一边劝降声中,这些天军心多多少少受到影响的这一万西北边军终于成群的放下兵器,开始投降。   李成浩身边只有数十名亲兵和一名属将,但却已经被数百白虎军团骑兵和部分特种大队战士围住,刚刚投降的魏子勇和特种大队杀手营营长孙立行、白虎军团副军团长文子韬赫然在列。   “魏子勇,你这个叛徒,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李成浩眼角迸裂,如果不是魏子勇诈城,陇关那会如此轻易失手。   提着尚自滴着鲜血的长枪,魏子勇策策缓缓向前,目视着李成浩。   “李将军,宋国天子无德,朝廷无能。西北三路近千万百姓已经心向祥符国,宋国覆灭已成定局,无可挽回。与其让我华夏中原沦落到契丹狗贼手中,不如让祥符国皇帝陛下得此江山,续存我华夏王朝,收回江南,甚至灭了契丹,让百姓安居乐业。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亦当择木而栖,李将军,你虽然和李明轩的亲族,但若你投降,以祥符国皇帝陛下的心胸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李成浩两眼喷火,身之上沾满意了点点鲜血,骂道:“叛贼,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不会投降……”   然而,不等他将话说完,他旁边那名宋军将领手中斩马刀突然挥起,一刀挥起,寒光闪过,李成浩头颅飞了出去,一腔热血冒了两尺多高,跌下了马。他身周那几十名亲兵大吼一声向那名军官冲去,但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包围着他们的祥符国军队射出弩箭将他们全身射死。   场中只剩下神色复杂的那名宋将,一手拿着李成浩的人头,一手提着斩马刀。   这时,围着的祥符国大军闪开一条通道,韩涛越众而出,这名军官跪倒在韩涛面前,大声说道:“西北边军陇关副将吴三丰向贵军投诚。”   韩涛深深的看了此人一眼,说道:“好!吴将军请起。来人啊,收下李成浩的级,悬挂城头的旗杆之上,晓喻城内仍顽抗的敌军,促其放下武器投降。麻烦吴将军帮助收拢降兵,且继续统领降兵,暂且配属我白虎军团。”   吴三丰大喜,恭敬称是。   随着李成浩的阵亡,陇关内的抵抗也越禀越弱,至入夜时分之时,陇关城内已基本结束了战斗,入城的士兵开始忙着灭火,将战死者的尸体堆集到一齐,在吴三丰的帮助下,很快便控制了整个陇关。   ……   ……   宋国,京东东路,最大的港口城市——海州。   海州城东边,海口港往大海东南方向,五十多里之处,刘金元统领八万水师,数千艘战船鼓风而来,直逼海州。按照叶尘定下的战略计划,祥符国两路大军在西北发兵之日,祥符国远东水师将从海州登陆。海州距离宋国京都开封只有四五百里路程,海州失守,必将震动宋国朝廷,开封十万精锐禁军将不敢擅离,去支援京兆府,西北边军孤掌难鸣,西北三路被祥符国拿下只是迟早的事情。 第1109章 水师登陆   夏天的时候,刘金元统领的金元州水师只有五万人,这半年过去,当时收服的大大小小上百伙海盗也已经被彻底消化,并重新打乱整编,进行了一定训练,如今金元州水师已经有十万人,此次带出来八万,另外有两万看守金元州。   八万兵力,海面之上,铺天盖地的舰船几乎将海面遮蔽,站在足足有一万料的金元号高高的指挥舰上,刘金元意气风发,他对此行战略目标充满信心。宋国精心打造的五万水师跟着赵普叛出,成为吴国水师,紧接着其中一万多水师又叛出吴国,成为了吴越国水师。三国之间水师围绕长江互相角逐,根本没有多余的水师顾忌到海外。所以整个南海和东海现在已完全被他们金元州水师所控制。   所以,金元州水师出现在海州外海,整个过程中是真正的如入无人之境。海州无数年来,除了少部分海盗在偏僻海岸登陆,进村劫掠抢劫之外,从没有来自海上的军队来攻打海州城港口,进而攻城。而河北虽然有辽军,西北祥符国也是大军进犯,但是距离海州还很遥远。所以,海州上下,对于来犯之敌没有丝毫警惕和防范。   “传令全军,水师一旅为先锋,抵近以巨型抛石机远程攻击,掩护各旅陆战营登陆上岸抢占滩头阵地,以最快的速度攻击对手城外防线。”   “遵命!”   “传令各旅,陆战营及其它登陆作战部队,拿下城外防线之后,不必攻城,立刻向内穿插,切断海州城与外界的联络与通道。然后再进行攻城。”   “是!”   一个接着一个的命令通过旗语,迅速地传递到旅旅长座舰之上,然后各旅长再次层层将命令下达。   “传令各旅,全速前进,二个时辰之后,展开对海州港口的攻击。”刘金元剑指海州。心中暗忖:“水师自组建以来已经三年,一直等待这一刻的到来,等待陛下君临天下,统一天下的时候。”   ……   ……   敖日海是海州一个普通的渔民,拥有一艘百料的渔船,一家三口人几乎是以船为家,很少上岸,现在虽然不是打渔的旺节,但为了能够在天气真正寒冷之前捕到更多的鱼,他们海上走得极远,熬日海一辈子海上讨生活,知道这个时节,海上极少有大风浪,正是出海的好时候。近海鲜鱼虽然也很多,但渔船也多,常常因为争夺空间而发生争执,而且那里的鱼的品种也较普通,难以卖上价钱,只有走得远,才能找到好的鱼,卖上好的价钱。   这年节,日子愈发地不好过了,虽然旱灾、蝗灾、战争都没有波及到海州,但不可避免的却使得海州百姓他们身上的赋税在短短一年内提升了两倍。特别是最近刚刚又多了一项战争税,而且为了不让儿子被征兵,还要上下打点,这其中的花费就大了,不打到一些稀有的鱼种,很难喂饱那些官爷们。   儿子今年二十了,家里穷,娶不上媳妇,但怕的是被征去当兵,虽然朝廷有令,不征独子,但到了下面,那些官爷们为了足额完成征兵任务,那里顾得这些,和他一起打鱼的老毛家,也是独子,不就被弄去当兵了么,前不久军队来人报来噩耗,听说刚刚到河北一个县城,负责守城,结果那县城被暴熊那伙流寇竟然给攻克了,老毛家的小子听说在城头上被一根箭射穿了眼睛,尸体从城头上掉了下去,都没有人收尸,老毛听到噩耗之后一病不起,家里面又没有钱请郎中看病,更抓不起药,所以前天便病死了,老毛的老妻当夜便悬梁自尽,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没了。   敖日海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世道,当真是让穷人没路活了。”   “爹,听说传奇皇帝在西北建立的祥符国百姓日子过得很好,老百姓每天都有白面馍馍吃,并且管饱。咱们宋国西北三路数百万百姓受灾,朝廷和皇帝老儿不但不管,还往祥符国赶,结果凡是跑到祥符国的百姓,传奇皇帝都给分了粮食,还分了十亩田地。”   敖日海又叹了口气,说道:“祥符国距离我们这里太远了,不然我们举家迁徙过去也挺好的。算了,不说了,今天我们爷亮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走呢!”儿子看着鱼舱里的满满的各种少见的鱼儿,笑得合不拢嘴,“这些鱼上岸去,至少可以卖十几两银子。”   敖日海有些感慨地说道:“这些钱估计还不够打点那些官老爷们啊,唉!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留在家里,我们多出几次海又算什么。今年还可以出来一趟,运气够好的话,卖的银钱便能够给你将媳妇娶进家了,我和你娘托了媒人去给你说了杜家的女儿,你也认识,挺不错的。就是要二十两银子的彩礼。那姑娘我看挺会持家的,二十两便二十两吧!”   “是她啊!”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憨厚微笑,看来对杜家的女儿的确挺熟识的。   “爹!”儿子忽然抬起头,看着远方,一脸的目瞪口呆,抬手指着说道:“好多船!”   敖日海霍然回头,海平面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船只,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驶来。   海面之上舰只驶得近了一些,敖日海脸色大变,他看到了对方舰只之上飘扬着的军旗。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在人家所行驶方向的路线上。   “这哪里来的水师军队!”儿子愣愣地说道。   敖日海则一边操起船桨,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划船,向一边划,不要挡他们前面!”   儿子这才反应过来,与敖日海一起,拼命地划起渔船,还好他们就在边上,很快便划出了危险范围,否则他们的小船肯定会被碰成碎片。   来的金州水师官兵没有人注意他们的侧边还有一艘极小的渔船正拼命远离他们,就算有人看到了,也懒得理会。   离岸十里,已可以隐约看见海州港,站金元号上的刘金元甚至用望远镜可以清晰的看见港口里一片慌乱,但却没有任何水师战舰和陆军在此处驻防。   没过多久,码头之上已是空无一人,更没有任何武装军队的防守,金州水师之前准备好的远程压制攻击,掩护陆战营进攻,根本就不需要。   运兵船顺利地抵近岸边,宽达十数米的跳板在水师战士们的吆喝声中被推下船来,抵地上,一声声的战马嘶鸣之声响起,金州水师骑兵从船上跃马而出,挥舞着战刀冲上岸,直直冲向海州城。   铁蹄铮铮,敲打着港口的石板地面,一路路的骑兵飞驰而过,向着十多里外还没有收到消息的海州城东城门冲去。   等金州水师陆战营中一万骑兵以快的速度超越四散逃开,往海州跑去的人们,出现在海州城外时,繁华热闹的海州城门前还是一片车水马龙镜像,很多人排着队等着进城。   等一万骑兵距离四五里,城门口的人和把守官兵感受到地面震动,大惊失色,想关城门时,突然门前那些排队的百姓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海盗来了!”   然后所有的百姓反应过来,拼了命的向城内冲去,本来就四五名收税的官兵直接被冲到了一边,在混乱之中四五声闷哼声中,这四五名海州守城门官兵已经死了,而两边班房中数百名守城门的宋军慌乱的冲出屋子,但却被百姓给挡住了。等他们好不容易来到城门口时,远处那一万金州铁骑已经到来。   ……   ……   十一月五日,海州失守的噩耗经由八百里加急送抵开封,同一天,来自西北三路大批军寨、关口,城池失陷,西北边军大败,主力被困庆州的消息同样送到了开封。   刚刚好不容易消化掉自家祖坟被挖掘,以及赵赞统领北方大营与室肪辽军野战失败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的赵德昭,在这个巨大的打击之下,再次口喷鲜血,颓然倒地。   大宋皇宫之内乱成一团,整个朝堂彻底由李明轩把控。   崇政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刚刚赶到官员们被一个个消息震得外焦里嫩,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上一层阴影——大宋朝恐怕覆亡在即。所以,除了粗重的喘息之声,大厅之内再无一丝声息。   赵德昭经御医急救,幽幽醒转,顾不得御医嘱咐他静养的要求,拖着病体拥坐在龙椅之上,脸色苍白之极。   “诸位爱卿,眼下我大宋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诸位计将安出?”赵德昭的眼睛扫过堂中的每一个人。   除了李明轩和李继勋、张东以及被召见来的曹彬之外,其他人无不低下头去。   但即使这四个人也是眉头紧蹙,半晌出不出话来。   显然他们也没有良策,或者说如今唯有调动京师禁军,可是以眼下国内动荡,四面楚歌的形势,京师十万精锐一动,后果难料。 第1110章 辽国来使   先不说已经拿下海州城及境内五个县城的刘金元八万水师距离开封有多近,中原之地还有毒蝎那伙流寇还在中原潜藏,虽然他们已经接受招安,但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但是,若是不调兵支援四方,等着对方大军攻城掠地,那亡国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滚,你们这些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朕今天要将你们全部杀了。”赵德昭突然站起来,指着下面文武百官歇斯底里的喝骂道,群臣恐慌,全部跪了下去,依然没有人说话。   “来人,将他们全部给朕拉出去杀……”赵德昭话没说完,身体一晃,踉跄之中,又快要跌倒在地。旁边一群太监、御医冲上来,将赵德昭俯卧在宽大的龙椅之上,此时赵德昭已经昏迷了过去。   冲进来的大内侍卫,被李明轩挥手赶了出去,李明轩目光扫过群臣,最后在张东和曹彬身上顿了一瞬,说道:“诸位先散了吧!回去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   半晌之后,群臣神色各异的退出了崇政殿,出了皇宫,各自行色匆匆回了家。   此时赵德昭已经被扶到了后宫床榻之上,李明轩单独来到后宫,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李明轩来到赵德昭床前,轻声道:“陛下!”   赵德昭闻言,突然睁开双眼,眸中没有了之前的病态,一脸期待,哪有病重昏迷的人样子。   “李爱卿,朕配合你做了所有的事情,你那大计真能成功,真的能够利用祥符国大军击退辽贼大军,让他们两败俱伤,且又能杀了叶尘,让祥符国内乱,彻底解决我大宋危局。”赵德昭一口气将话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李明轩。   李明轩说道:“陛下,臣没有万全信心,但有九成把握。”   赵德昭叹了口气,说道:“西南传来消息,大理国和交趾这等宵小之国竟然也出兵欺我泱泱大宋,西南兵马向来孱弱,已经丢失三个州,十数个县了。”   李明轩说道:“陛下放心,只要剿灭辽军,杀了叶尘,祥符国内便会出现动乱,而辽国遭受重创,短时间内没有能力南下,到时候再调集精锐对付大理和交趾这等小国,轻而易举。”   赵德昭脸上忧色消散不少,说道:“我大宋能否续存,全靠李爱卿了,等击退辽军,杀了叶尘之后,朕便下旨封爱卿王爵之位。”   李明轩说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以报陛下隆恩。”   ……   ……   整个河北两路如今彻底陷入一片混乱,辽军控制了三分之一,宋国还掌控有三分之一,剩下的便被一些势力强大的流寇所掌控,其中最大的一伙流寇自然是刚刚挖了宋国皇室祖坟的暴熊一伙,如今他们有上万经过训练,并且有一定武装的战士,甚至攻克占领了河东东路的德州。   “将军,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德州城头,暴熊身前身后,围着一大圈的他麾下的风刚晋升不久的各级军官,这些人中绝大部分三个月前还只是扛着锄头干活的农民,如今经过三个月的历练和训练已经有了最基本的军官样子,暴熊牢记叶尘给他下发的敌后根据地发展要领,一有时间便给麾下骨干分子用一些很朴素的道理进行一些思想灌输。   “当然是真的!”暴熊一拍胸脯,说道:“我可是听说了,祥符国那边,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土地,一家如果有四五口人的话,便能分到好几十亩土地啊!啧啧,这日子,过得可是滋润罗!”   “将军,每户都分这么多土地,哪有这么多的土地可分啊?像俺么老家,原来周员外一家都有好几千亩土地,其它人加起来也没有他一半多。”   暴熊冷笑道:“说你没见识,你还不承认,你知道西北有多大不,你知道祥符国有多大吧,你知道祥符国皇帝有多厉害不?”   “这个……西北和祥符国有多大,俺不知道!但是祥符国传奇皇帝陛下有多厉害谁不知道啊!他老人家事迹早就在到处传遍了。”那人老老实实的说。   “祥符国皇帝陛下收服了党项人,率领祥符国大军打败了回鹘人和吐蕃人,整个河套平原,横山草原、河西走廊,河湟地区,陇右地区都是祥符国的,你知道这些地方有多大吗?不知道吧,告诉你,起码有十几个河北路这么大,祥符国皇帝陛下,将这些异族人都圈到了祥符国,你说西北草原这么大,一把火一烧,便是上好的良田,这么多的土地,分都分不完啊!”   周围响起一片的羡慕声,甚至传来了吞咽唾沫的声音,这些人原本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土地那是他们的赖以生存的命根子,拥有土地则是他们祖祖辈辈的梦想。   “要是我们也能去祥符国就好了,听说西北三路的很多人都去了祥符国分了田地。”另外有人开始帮腔了。   “我呸!”暴熊吐了一口唾沫,“你们还真是没前途,没理想,你不知道祥符国对于士兵的优惠吧,流民去了,免费分给田地,但是种子,耕牛等等还是要钱的,只不过可以分期偿还罢了,而要是祥符国士兵的话,那可都是免费了,而且啊,士兵的军晌高得吓人,我听说一个士兵单拿军晌就可以养活一家老少。比狗屁宋国的军官们都拿得多。大伙儿想想,那一年可得有多少收入啊?老婆孩子热炕头,想想都流口水啊!”   如此的戏码每天都暴熊队伍里各处上演,暴熊们的计划就是要通过祥符国良好的福利政策对这些手下的士兵潜移默化,让他们对祥符国产生好感,梦想归化,长期熏陶,直至水到渠成。   暴熊正自说得口沫横飞之时,一名士兵飞快地跑来,大声喊道:“将军,将军!”   “嚎个什么劲呢?有事快说,有屁就放。”暴熊站起来,笑骂道,这个士兵是暴熊新收的亲兵,叫张宁娃,河北东路德州本地人,二十七八多,老实木讷,话特少,但是自从上过一次战场,杀过一次人之后,作战极为勇敢,且又老实本份,所以暴熊特意将他留身边。   张宁娃满脸通红,一紧张,话说得加不利索了,有些结巴地说道:“将军,城外面来……来了客人!”   “客人?”暴熊惊讶地道:“奶奶的,老子这儿能有什么客人?问了是什么路数么?”   “他,他不说,只说他姓董,是从什么燕云十六州来的。看他样子,却是横得紧!”张宁娃缓过一口气来,说话也流利起来。   “姓董……燕云十六州来的?去,将他带进来,带到议事厅。”暴熊眸中精光闪动,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了,各自回去,按照教给你们的训练方法,抓紧时间训练部队。散了散了!”   ……   ……   “董家,燕云十六州,汉家第一大族,辽国最信任的汉族走狗!”暴熊心中暗自回忆安全部给他送来的情报中的一条,走进房内,看见负着手正大堂内观看暴熊亲手制作的德州周边地形以及驻军的沙盘的一个中年人抬起头来,向着暴熊拱了拱手,自我介绍,但语气之中,却看不到一丝丝对暴熊的尊重,连一声将军竟也是不屑于叫上一叫。看他那样子,倒似主子见了奴才一般。   暴熊冷冷地横了张宁娃一眼,这个沙盘上将自己一方军事布署标志的清清楚楚,虽然已经想到此来的来意,但是自己军队的秘密岂不是全都爆露对方的眼下,到底还是农民,短时间内很难成为一个标准的亲兵。而他从祥符国带来的十名特种大队战士中还有六人活着,如今都已经是他麾下统领一两千人的中级军官。   张宁娃显然看懂了暴熊的意思,脖子一缩,说道:“将军,他带了两个人,手下厉害得紧,我和几个弟兄拦不住他们,就被他们闯了进来。”   暴熊摇摇头,这要是原先祥符国军中,这样闯进来的混球只怕早就被乱刀砍成了碎片,不过这里,马马虎虎也就算了,精兵强将不是一猝而就能形成的,规纪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让这些几个月前还是农夫的人习惯的,也许在张宁娃看来,这个沙盘也没什么,无非就是用泥巴做出了附近的地形,而且上面插了些花花绿绿的旗子。   暴熊大马金刀地站屋子中央,冷冷地看着这个自称为董家的人,想着对方待会要说什么。他身材高大,站那里,却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阁下是何人?到我德州所为何来?”   姓董的中年男子被暴熊看得颇为不自,暴熊出身特种大队,本身就是一名高手,更是百战余生的主儿,残酷惨厉的战事经历得多了,手上也不知有多少条人命,身上自然而然地便有了一股常人没有的杀气和煞气,此时横眉冷目地发问,居然让这姓董的中年男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1111章 暴熊归辽   中年男子名叫董波明,不由有些恼羞成怒,自己是什么人,在辽国都是正五品的官职,是真正的大族世家之人,而眼前这个黑大个算个什么东西,四个月前,还只是一个农夫,要不是自己肩负枢密使室肪交付的重任,这粗俗的汉子连给自己提鞋的资格都没有,眼下却居然蹬鼻子上脸,自己已经申明姓董,且来自燕云十六州了,这该死的混球居然还如此无礼。   在董波明想来,只要是自己一报家门,已经彻底得罪死大宋,唯有投靠大辽一条出路的粗鲁汉子便应当惊喜地跪倒叩头,惊喜不已,但对方的反应显然与他的预想反差太大,让他有了一种巨大的失落感。   “你的德州?”董波明冷笑道:“你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   暴熊哈哈大笑,砰的一拍桌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我这里聒噪,信不信我现就将你剁了拿去喂狗!”   身后的张宁娃一听这话,唰地一声便拔刀出鞘,眼睛也瞪了起来,董波明身后的两人立即跨前一步,将董波明挡身后,喝道:“好大的胆子,董大人可是我大辽枢密使大人派来的使者,是你等如今唯一的生路,你安敢如此无礼!”   暴熊冷笑连连,转过身,好整以遐地拉住张宁娃的胳膊,将他的刀插回刀鞘,慢悠悠地走到一边,翘起二郎腿,坐到椅子上,说道:“董大人!你说我今天若是将你杀了,室肪会带大军灭了我呢?还是会继续派一个来过来和我谈呢?”   董波明不由脸色一变,他知道若真被对方杀了,那可能真的白死了,这暴熊如今不但有一万可战之兵,最主要的是所占据的德州,位置极为关键,是辽军攻克真定府等大城,南下之时所必须拿下的战略要点。而要攻下暴熊所占据的德州,即使以辽军战力,保守估计也至少要半个月时间,且损失人数不会少于三千。这种情况下,死了他董波明,只要暴熊投诚了辽国,他不但死的将毫无价值,而且连累家族,毕竟他们董家虽然在辽国颇有些势力,但主要集中在文官系统,而辽国与宋国和祥符国不同,真正能够主事的必然是手中握有兵权的,这暴熊虽然出身卑贱,但人家只要手中握有一万能战之兵,即使战力弱一些,在很多时候,也远非他董波明甚至他董家所能抗衡的。   董波明虽然羞怒无比,但是脑海中念头百转之下,却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将无比的怨恨生生地吞进肚子里去,真要惹恼了这个杀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砍了自己,那才真叫一个冤呢!何况,自己此来可是带着枢密使大人的指令,要招揽这个暴熊的,要是办砸或者反目成仇,回去室肪也不会饶了自己。   “好吧,董将军,我今天来这里是有要事与你相商,不是来与你吵架的。”董波明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幅温和之色说道。   暴熊提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地灌了一气,将酒壶重重地一搁,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董家那可是高高上的人物啊,不知找老子这样的泥腿子有什么事情好商量的?”   董波明装作没有听见暴熊的讽刺,径自说道:“暴熊将军与宋国朝廷不共戴天之仇,我们也是有所了解,董将军真性情,好男儿为报仇,刨了宋国皇室祖坟,却是与宋国皇帝结下死仇,如今只有投靠我们辽国,才能有一条活路。”   “活路?”暴熊笑道:“老子全家都死了,早就不想活了,要活路干什么?”   “暴熊将军这话可就错了,将军虽然挖了宋帝的祖坟,但是当初害死将军全家人的宋国官兵都还活着,难道将军就不想报仇?再说,将军难道就不给麾下万名儿郎想一想,不给他们找条活路?”   “只是……投靠你们辽国就能给老子报仇?”暴熊看起来被董波明一席话说的脸色异常难看。   董波明眼睛一亮,心中大喜,在他看来暴熊已经被他说动,赶紧趁热打铁,说道:“暴熊将军,我辽国与宋国相比孰强孰弱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宋国覆亡在即,暴熊将军只要投诚辽国,并将这德州献出,便算是立下大功,大好的前程就摆面前,将来封妻荫子,高官显贵,可就摆将军你的面前啊!”   暴熊心中好笑,眸中也终于出现意动之色,但脸上却故作为难之色,说道:“只是我们这一万来人没有什么好的武器装备,宋军一直调集大军想要夺回德州,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辽军打到这里。”   董波明赶紧说道:“武器好说,我们可以想办法为将军你弄一批来啊,当然了,前提是将军答应向辽国投诚。”   暴熊抽了一下鼻子,故作犹豫之后,勉为其难地说道:“向你们辽国投诚也行,而且只要你们能给我弄来弓弩甲胄刀枪的话,这附近的几个县城嘛,我说不定还能够再攻下几个,到时候辽国给我封官是不是会更大一些。”   一听暴熊终于正面答应,董波明心中欣喜若狂,心想自己的大功已经到手,说道:“我就知道暴熊将军是个不会不顾手下兄弟的明白人,咱就这么说定,在下会想办法给将军送一些武器装备过来,将军守好德州,而且正如将军所说,将军地盘越大,到时候在辽国的官便越大,另外,我听说将军在河北另外几支义军之中也有很高的声望,既然将军已决定归附我辽国,那就是一家人了,将军不妨将这几支义军也一并收了,一齐为我大辽效力如何?”   “只要你有足够的武器,我就能将他们都拉来!”暴熊说道,心里却大笑,那几支稍微有一点规模的义军几乎都是从特种大队来的兄弟搞起来的,能给他们搞点武器,何乐而不为?   董波明喜颠颠地走了,最近李继勋亲自过了黄河,坐镇大名府,调集了二十多万大军,北上增援真定府的赵赞。虽然这二十多万大军中只有一万大军出自宋国京师禁军算是精锐,其他都算是乌合之众,但是也会给辽军两路大军带来不少麻烦,牵制不少时间。如今西北祥符国也已经开始向宋国出兵,辽军要抢在祥符国大军之前率先打到开封,否则等祥符国先拿下中原,辽军再想南下,几乎不可能。   所以,室肪听了身边第一心腹,两年前将他从祥符国拼了命救出的于建业的建议,便将主意打到了暴熊身上,希望能够收服暴熊,能够让其守住德州,且让其主动出击,将宋国大名府往真定府一带搅乱,打乱李继勋的布署,让牵制李继勋的大批兵力和精力。如果能迫使李继勋露出破绽,至肪就可以随时铁骑南下一战击溃李继勋好不容易聚集的二十万大军,彻底瓦解宋军抵抗意志。   看着董波明出城的背影,张宁娃有些迟疑的地看着暴熊,说道:“将军,咱们真要帮助辽人打仗啊?”   暴熊呸了一口,说道:“蠢才才会去,老子们这点兵马,能守住德州这块地盘就不错了,还再主动去打仗,老子才不干呢!”张宁娃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他们不来惹我们,我们也不打他们,管他宋国还是辽国,咱们种田打粮,两不相帮!”   暴熊嘿嘿地笑起来,张宁娃想得天真,也不想想,真要如此,将来这两家不管那家获胜,那咱们一帮人焉能有好果子吃,不过老子是要当祥符国将军的,将来这些地盘都是陛下的,如今就一个目的,混进辽军之中。为将来陛下与辽军决战之时,给辽军致命一击。这样到时候自己不但能够当上将军,而且爵位绝对不会低,说不定被陛下直接赐封为侯。   董波明喜滋滋地回到真定府外室肪的大营,在后者面前大大地吹嘘了一番自己是如何舌灿莲花,说动了暴熊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答应了枢密使大人的要求,只要给他们一些武器,他们就能为大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这让室肪大喜,给董波明记了一大功,当场说等战后亲自向太后那里给其请功。   得意忘形的董波明却忘记了向室肪回禀重要的一件事,他在暴熊那里看到的那个制作精美的沙盘,董波明自己只是一个书生,对军国大事并不关注,不知道那是打仗的时候推衍利器沙盘。他只要在室肪面前一提,以室肪心智见识立刻便能看出破绽,一个乡下农夫,怎么可能懂得制作军用沙盘?通过这一点,他马上就会对暴熊的身份产生怀疑。   接下来几天,室肪很快地动用一些秘密渠道,开始向暴熊输送少量的武器装备。甲胄没有,这个东西便是在辽国,也是做不到全军装备,非精锐也很难拥有盔甲,多穿一身皮甲而已,像祥符国这样不遗余力地武装军队,辽国的财力并不足以应付,不过弓弩倒是很大方地给了不少。   ……   …… 第1112章 党进投降   接下来几天,室肪很快地动用一些秘密渠道,开始向暴熊输送少量的武器装备。甲胄没有,这个东西便是在辽国,也是做不到全军装备,非精锐也很难拥有盔甲,多穿一身皮甲而已,像祥符国这样不遗余力地武装军队,辽国的财力并不足以应付,不过弓弩倒是很大方地给了不少。   ……   ……   十一月十九日,在黄东秋带领黑狼、白狼和折兰三大军团,兵分三路兵围庆州半个月后,庆州城内粮草枯竭,黄东秋派使者劝降,党进提出要面见叶尘,否则玉石俱焚。黄东秋用海东青将消息送到夏京,叶尘没有过多犹豫,便带领一万天卫军团和一千影卫,御驾亲征,来到了宋军永兴军路庆州城外。   一番信使来往,叶尘答应了党进提出了七个要求。以叶尘如今在天下人心目中的信誉,他说出的话,做出的保证那便是一言九鼎,党进立刻便下令开城门,率领城内七万仅存的西北边军精锐向叶尘投诚。   这一天,庆州城内近二十万百姓欢喜无比。   这一天,西北边军七万士兵欣喜若狂。   这一天,党进和极少数西北边军高层心情复杂,几乎难以自禁。   叶尘当场下旨赐封党进为昭信上将军,官居正二品。   按照党进提出的要求之一,祥符国北路大军要先奔赴河北,将契丹大军打败,赶出宋境,并且党进有信心,只要叶尘亲自到真定府,赵赞统领的北方大营也会向叶尘投降。   十一月二十一日,叶尘亲自统领黑狼、白狼、玄武三大军团十二万人马,再加上党进七万人马,总计十九万人,奔赴河东路,经由河东路直赴河北两路。而折兰军团将留下配合祥符国国内随后到达的文官系统,开始巩固占领的永兴军路。   ……   ……   陇关要塞轻而易举地便落到了白虎军团韩涛的手中,韩涛留下一个营的人马驻守陇关,带领白虎军团主力,再加上简单进行整顿的凉平县和陇关新投降的一万宋军,马不停蹄继续向前奔去,绕过陈仓,直趋大散关。   韩涛知道,一旦大散关到手,陇关与大散关之间的陈仓城,不过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以倾覆。最主要的是还彻底斩断了秦凤路府城秦州城与大宋西北中心京兆府的联系和粮草的运送。   大散关只有五千多守军,但可是地势之险要,易守难攻之极,白虎军团虽然提前做了大量准备,但想要拿下却并不容易。   大散关在周朝时期散国之关隘,所以故称散关。是关中之地四大关之首。位于陈仓(后世宝鸡)南郊秦岭北麓,自古以来被称为“川陕咽喉”。   据史料记载,大散关曾发生战役七十余次。楚汉相争时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就从这里经过,自汉中由故道出陈仓还定三秦,经由此关,甚至在这里发生。三国时曹操西征张鲁亦经由此地。据陈寿《三国志》记载:“(建兴六年)春,亮复出散关,围陈仓,曹真拒之。”   大散关设于西汉(一说散关之名最晚当始于秦代),废弃于明末。关址处立有“秦岭”石碑一块。在散关岭上的古散关关门遗址东面,立有“古大散关遗址”石碑一块。   所以大散关是从关中往西之地进入关中平原的一个交通枢纽,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位置。原本历史上南宋著名诗人陆游著有《书愤》其一“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因其扼南北交通咽喉,自古为“川陕咽喉”、兵家必争之地。   如此雄关,在来之前,韩涛自己已经收集了大量情报,不管是大散关中兵力,还是各种部署,甚至拥有多少守城手段等等,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正因为知道大散关的情况,所以韩涛虽然做了充分准备,但也知道,这一战比与拿下陇关相比,难度提升何止十倍。   大散关攻打艰难,主要是因为除了高高在睥主关城寨之外,在两边还修建了很多军寨、军堡,以及两边还有两个凸出的山梁,而稍有攻城经验之人便可看出破城的关键便在这两个凸出的山梁之上。而大散关守将关山虎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在这两个山梁之上各驻有一个指挥的精兵。   实事上这些军寨、军堡都是自祥符国立国之后修建的,显然本来就是防范祥符国大军入关。   为了不影响攻打主关,韩涛先集中兵力将两边的五个军寨和两个军堡拿下。这个时候祥符国攻城器械的强悍便体现了出来,巨型抛石机、火药包、手雷弹、巨型巢车、巨型弩枪、工兵拆墙,等等,各种手段一一施展而出,五天时间,两边的军堡和军寨便全部落入白虎军团之手。这个过程当中,因为大散关守军兵力远少于白虎军团,且畏惧于白虎军团的战力,始终不敢出来支援,只能龟缩主关不出。   大散关的援兵并没有来,因为在攻打散关的过程当中,韩涛便派副军团长文子韬带领的两万大军顺道收拾了陈仓外线的府县,陈仓虽尚未失守,可是在这种形势下,守军只能龟缩不出,已经完全对白虎军团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第六天的时候,白虎军团开始集中兵力攻打主关,但与此同时已经有一千名特种大队战士在孙立行的带领下翻山越岭,绕向大散关后面。   第一日,白虎军团死伤五百,未登上关城墙。   第二日,白虎军团用火药炸毁了半截城墙,但因为此处地形的特殊,依然未有坍塌,除非集中白虎军团此次所有炸药配额才有可能一举炸坍塌关城墙。但后面要攻打的城寨还很多,韩涛岂会舍得将火药全部用在此处。   第三日,深夜,一千特种大队战士从后面爬上两边的山梁。山梁之上顿时杀声震天。   对于两个山梁之上两个指挥的人马,大散关守将关山虎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因为这些守军都惯习丛林山地作战,因为这支兵马全部是从本地山民中招募而来,最主要的是为了不动摇士兵的军心,守将特意拿出一些粮食救济了士兵受灾的家中。所以大散关守军士气也得以保持不说,这两个指挥的人马在夜战之中,又是在他们熟悉的环境中,还占据了地利,祥符国大军虽然厉害,但大散关守将关山虎不认为对方能够偷袭成功。   然而,这一千人面对的却是同样数目的特种大队战士,所以结果必然会出乎他的预料,仅仅半个时辰,两个至关重要的山梁落入白虎军团之手。此战特种大队战士战损一百七十多人。   两个山梁一失守,大散关的意味着大散关的优势不再,而且对守军的士气打击了也是致命的。   第二日,白虎军团大举攻城,两边两个山梁之上,韩涛各部署了五千人,以手中钢弦弓不断射击,铺天盖地般的箭雨压制着主关城头上的守军根本没有办法守城。如此这般,宋军苦守了大半天时间,战死超过三分之二,只能挨着打等死的士兵心中防线终于崩溃,即使大散关守将关山虎亲自带领亲兵连斩数人督战,但也阻止不了士兵从城墙上逃下来,甚至守将的亲兵都被退兵杀了不少,若不是守将关山虎素有威望,退兵连他都杀了。   如此这般,白虎军团在付出一百多人的伤亡之后,用了大半天时间,通过云梯终于结登上大散关城头。至此阻挡祥符国大军入关中的咽喉大散关到手。   城上城下,到处都是死尸,城头的运兵道上,倒毙的尸体一个个身上插着密集的箭矢,仿佛一个个刺猥,而关下,战死的白虎军团士兵的死状也是惨不忍睹,有的被滚木檑石砸得不成人形,有的被火油烧得一团焦黑,还有那身首异处的、怒目如生的,令人触目惊心。   大散关守将关山虎披头散发地被白虎军团一群士兵围着,这名忠于宋国的守将竟然至死不降。韩涛心中甚是佩服此人,再加上好长时间没有动手,便不顾部署强力劝阻,和关山虎来了个单打独斗,两人大战一百回合,关山虎被韩涛一刀砍了脑袋。   ……   ……   大散关失守,陈仓县守将和知县在白虎军团兵临城下之日直接开城门投诚。至此秦州城成为一座孤城。 第1113章 拿下河东路   大散关失守,陈仓县守将和知县在白虎军团兵临城下之日直接开城门投诚。至此秦州城成为一座孤城。   紧接着党进带领西北边军投降,庆州失陷的消息传到秦州,秦州城内发生兵变,主将及其亲兵心腹被数名部署联手所杀,从内部打开城门,里应外合之下,秦州也被杨继业拿下。   十二月一日,韩涛率领白虎军团和杨继业统领的南路大军主力同时向京兆府行去,一路上渭州、延安府两个大城和九个县城直接开门投降。   十二月十日,白虎军团和朱雀、青龙两大军团于京兆府城外胜利会师。至此秦凤路和永兴军路,十三州,四十七个县全部归附祥符国,只剩下曾经为汉唐古都,上千年以来,便作为西北核心的大城京兆府,也就是长安城。   长安城是天下有数的名城,也是历史上极难从外面攻克的坚城。甚至历史上长安城就从未被从城外攻克过,每一次的陷落都是因为内部出了问题。前期宋国也将两路中不少能战之兵收缩至长安城中,加上城内城防军,守军多达十万,且这两个月以来已经做了大量守城准备,守城军械和各类守城武器装备应有尽有,最主要的是囤积了供大军所用三个月的粮草。而祥符国三大军团十二万人,再加上一路投诚的四万宋军,总共十六万人,拥有祥符国各种攻城利器。   ……   ……   此番南征,大辽可谓倾国而出。二十万精锐皮室军常备骑兵,除五万在西京道防范祥符国之外,另外十五万倾巢而出。此外,还出动了三万渤海军、二万余汉军。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部族军正接到征召……   大军分成东西两路,室肪统领的是清一色十万皮室军,全部是骑兵。而另外一路南院大王萧万达统领的则是五万皮室军,三万渤海军和两万余汉军。   所以,真正的重点自然是在西路室肪这一路。此战的关键也是在真定府。另外萧万达十万大军则是又兵分两路:三万皮室军骑兵直接绕城而走,一路南下负责烧杀劫掠,打草谷。另外两万皮室军再加两万汉军和三万渤海军这些天攻克了四个县城,七个军寨,如今则全力攻打河间府。   所以,如今宋辽之间在战争,主要集中在真定府和河间府这两个大城之上。这两个大城一破,宋军河北两路自李继勋亲自坐镇的大名府往北,除了暴熊等义军的地盘之外,便基本上全部落入辽人之手。   ……   ……   祥符国大军攻破庆州,宋国西北边军在党进带领下全部投诚,大军势如破竹收服永兴军路各州县,祥符国皇帝叶尘亲自率领十二万大军和七万多降军,近二十万大军直奔河东路而来。   消息传到河东路,河东十二州地一片欢声雷动,百姓士绅,无不欢欣鼓舞,这数月以来,河东路是西北三路中受灾最重一路,流民最多,但因为距离祥符相对最远,流民在路上没有吃食的情况下难以穿越永兴军路,到达传说中的天堂祥符国,所以饿死的人最多,流贼也是最多,不光是农民,城里面的普通市民,乃至豪商、粮绅、地主都受到波及。再加上河东路大部分地境本就是原北汉地境,成为宋国疆土不过五年,对宋国朝廷相比其它各路并没有那么强归附之心。总之,在河东路,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甚至不少官员、守将,无不对宋国朝廷和天子充满了怨气,甚至恨意。在河路百姓看来,祥符国军队就是他们的救兵,是解民于倒悬的正义之师,更何况是传说中的祥符国传奇皇帝陛下亲自带兵来解救数百万百姓说水火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河东路十二州,七十三县,除首府晋阳城之外,要不望风而逃,要不守将和官员弃城而去,有两个县城既不愿意投诚,又不离开的守将和文官,被暴怒的百姓直接围殴致死,而这个过程中城中官兵视若无睹。   十二月十七日,叶尘带兵围晋阳三日,观文殿学士,河东路转运使郭无为和河东路统帅吴宇鹏开门献城,城内数百名大小官吏和六万守军投降。   叶尘命黑狼军团长李光顺带领四万人马和投降的河东路六万人马中的一万人马留下,接守河东路十二州和七十三县城防,同时防范辽国西京道大军南下。因为河东路大半文官都选择投诚祥符国,叶尘权衡之后,命令夏京韩熙载和马文韬挑选部分国内官员来到河东,掌握关键位置便可,另外因为河东路还有一百多万灾民面临过冬,而河东路本地却是拿不出粮食和一些物资,叶尘却不能坐视这些将他视为救星的百姓饿死或者冻死,亦或着被逼着变成流寇。   至于郭无为,叶尘不放心,连同投降的河东路五万宋军一并带在身边,继续向河北路赶去。这样一来,叶尘带领的大军总兵力没有变,还是二十万,但是其中九万是白狼和玄武两大军团各四万,另有天卫军团一万精锐,另外十一万则是党进和郭无为统领的投诚宋军。   ……   ……   夏京城,背插着报捷三根红旗的两名信使一边纵马狂奔,一边纵身高呼:“陛下天威,大军威武,永兴军路、秦凤路、河东路已经拿下。”   信使所过之处,顿时响起一片欢腾,夏京城百姓扔掉了手里的东西,疯狂地跟着信使向前狂奔,短短两个月时间便拿下了宋国西北三路,这样的大胜利,这样的战果,足以让祥符国任何一个爱国百姓感到振奋,而在《祥符快报》和《夏京新闻》宣传之下,夏京城百姓爱国热情最是高昂,所以欢喜的呼唤声一波接着一波响彻全城。很快一些百姓开始放起了鞭炮。   政务殿。   马文韬,韩熙载,李君浩,上官冰云、贾宪、曾尚飞、喻文七名巨头正在进行一天的例行碰头议事会,外面震天的欢哼声传来,众人都是一愣,忽啦啦全站了起来。   “好像是陛下天军又打了胜仗!”马文韬惊喜说道。   话音刚落,一名安全部官员已是飞奔而来,满脸狂喜之色,先看了一眼上官冰云,后者说道:“赶紧说!”   那安全部官员这才说道:“各位大人,八百里加急报捷,秦凤路、永兴军路和河东路已经被我大军拿下!”   政务殿内,韩熙载、马文韬和李君浩、贾宪等六人先是一愣,然后便同时站起,一脸欣喜若狂,只有上官冰云坐在椅子上,但同样一脸喜色。   半晌之后,众人平静下来,马文韬大声道:“诸位同僚,宋国西北三路归我祥符国,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是接下来需要我们做的后续事情太多了。”   众人闻言,彻底冷静下来,特别是贾宪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贾大人!户部还能拿出多少银子?还能调集多少粮草?”韩熙载看向贾宪,问道了此时众人都想到的关键问题。   贾宪显然早就心中有数,深吸一口气,说道:“为救济两百多万灾民,再加上军队扩建九万人,新增的军饷、盔甲、兵器等武器装备所花费,银子花得就象流水一般,户部委实已经没有钱了,粮草本来能够我两路大军五个月所需,但是如今若是加上宋国三路近二十万的降军,最多只够两个月所需。”   贾宪的话,如同一瓢冷水浇众人头上,没有银子和粮食,刚刚经历大灾,急需银钱和粮食过冬的三路百姓怎么办?在外面打仗的军队怎么办?   马文韬沉默片刻,说道:“户部银钱和粮草紧张,我们都知道,但无论如何,绝不能因为钱拖了前线的后腿,贾大人,你有什么办法?”   贾宪咬咬牙道:“全国官吏这一个月的俸禄可以先欠着,想必我祥符国官吏们不会对此有什么想法。”   韩熙载和马文韬对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这一点倒是可以,祥符国官吏一个月的俸禄多达两百万两银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显然还远不够。   贾宪又说道:“另外,全国州县城防军的军晌……”   “这个不行!”曾尚飞、上官冰云、马文韬、韩熙载、李君浩等人一齐摇头,曾尚飞说道:“各州、县城防军虽然没有打仗,但是在我九大军团野战部队大部分出兵宋国的情况下,他们担负着看守疆土的重任,不要忘了,辽国西京道还有十数万大军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出兵来犯,所以什么都可以欠,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欠了军晌。”   “老夫可以从家里凑出一百万两银子!”韩熙载突然说道。   马文韬等人闻言,不由一惊,韩家有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韩熙载愿意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却是让众人大为意外,不得不让众人敬佩。只有上官冰云若有深意的看了韩熙载一眼。 第1114章 河北大战   “老夫也出五十万两。”韩熙载发了话,马文韬岂能落在人后,只是他们马家不比韩大家,五十万两银子已经让他们马家大出血,而一百万两银子对韩家影响并不大。   “各位大人,我家中收入只有朝廷所发俸禄,竭我所能,也只拿得出两万两银子。”李君浩苦笑道。   “我出二十万两吧!”喻文说道。   “我出三十万两吧!”曾尚飞说道。   厅里众人七嘴八舌,片刻之间,倒是又凑出了两百多万两银子。   贾宪脸色稍好看了一些,说道:“各位大人,不说别处,单是围攻京兆府的十数万大军,每天都要消耗二十余万两银子出去,这两百万两银子,支撑不了多少天。这还不算其它一些正常的消耗。”   “募捐!”马文韬道:“向民间募捐,能募多少便募多少,募捐之钱朝廷会用税收抵消,并且算为善人榜积分。其二,便是动用祥符钱庄里面的官吏和官兵的养老金存款了。”   ……   ……   河东路与河北西路交接处,叶尘统领大军安营扎寨进行休整。此处距离室肪统领的辽军西路大军主力还在围攻的真定府只有三百多里,这些天派出去的侦骑已经可以看见辽军远探拦子军,但室肪面对叶尘御驾亲征,只是一边疯狂的攻击真定府,一边派出大量斥候侦察叶尘大军一举一动,同时收缩兵力,此外再没有其他的反应。   “辽军兵力和我们相当,且大多是精锐,而我们中有大半是宋国降军,不怕我们,也是应有之事!”叶尘说道。   顿了一下,叶尘回过头对帐内黄东秋、白狼军团长拓跋格鲁和玄武军团长展熊武,以及唐兴武、王超、黑月说道:“不过郭无为心思难测,我们要留一个心眼儿!”   黄东秋的手指地图上慢慢地划过,说道:“陛下,根据陛下和党进、郭无为所议定的策略,我们九万大军与宋国降军兵分两路,左右夹击辽军,河北东路驻有辽军的州县二十余个,而我们的路线之上,大都是辽军重兵驻扎区域,而党进和郭无为进军路线,主要是辽国南院大王萧万达统领的东路大军,一半兵力是渤海军和汉军,战力比起室肪统领的西路辽军相差很大一截。”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只要党进和郭无为右路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即可。”   叶尘既然这样说了,便没有人在此事上再说什么。   王超说道:“陛下,不管郭无为是否有什么心思,战事一拉开,就可以看出端倪了来,为保险起见,臣以为当在成同县布置一部人马,陛下请看,成同县位于我军左右两翼的交叉点上,只要右路有什么变故,成同县驻军都会第一时间发现,可以从容应付。”   叶尘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说道:“不错,此为稳妥之计。”   顿了一下,叶尘说道:“诸位爱卿,此次室肪是否会和我们进行大规模的骑兵野战?”   黄东秋看着地图,略一思索,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臣以为室肪多半不会,如今我们祥符国大军战力之强名震天下,特别是兵甲优良,各种武器装备之犀利,天下无人不知,辽军骑兵虽然骁勇,战力虽然不比如我们弱,但是装备与我们却是不可同日而语,室肪此人当年虽然败于陛下之手,但不失一代名将,面对强敌,绝不会做出以一战而决定胜负的冒险之举。”   “他会据城固守?”叶尘皱起眉头,“辽军守城并不太擅长。”   “陛下请看对方的大致兵力部署,看似散乱,实则错落有致,我们不论攻击那一点,都是牵一而发动全身,他是想量调动我们部队,运动战中找到我们的破绽,争取聚集主力一击而破之。”   “这么说来,战事初期,室肪肯定不会与我们硬碰,而是想将我们诱进这个圈子中去。”叶尘点了点地图,“然后利用这些城池据点,分散我们兵力。”   “陛下,臣正是此意!”黄东秋道。   “若是这样,那室肪打得好主意啊!”叶尘冷笑道,“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按他说得做。诸位爱卿,我们前期作战的目标,不是歼敌,而是以势压人,将他们的兵力慢慢地向真定府压缩,迫使室肪不得不在真定府集中兵力与我们会战。这样一来,真定府中的赵赞便始终是辽军背后的一根刺,随时都有可能刺出。”   众人恭敬称是。   叶尘手沿着地图画出一条直线,说道:“展熊武你带领玄武军团四万人,沿着这条线切进去,将左翼战场从中切断,分成两个不同的战区。扫荡敌人城外的部队,将他们压进城去。并探明这两个区域内,对手的兵力部署,以决定我们先打那个区域。”   “臣谨遵陛下命令。”展熊敬礼说道。   “第一步就是要先寒了敌人的胆子!”叶尘一挥手臂,“未战而使敌先怯,或可不战而胜。”   “陛下,成同县派谁去驻守?”黄东秋问道。   叶尘略一犹豫,说道:“我们左翼本部人马面对室肪十万精锐,兵力本就不占优势,所以从党进的六万人手中派出两万人马驻守吧!”   “西北边军也是精锐,且最为擅长守城,有他们驻守成同县,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黄东秋点头道。   “我们第一期作战的目的地是黄昆县!”叶尘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小黑点,“大军以黄昆县为第一阶段战略分界线,到达这个水平线后,便减缓进军节奏。”   ……   ……   十二月中旬,祥符国大军与党进和郭无为所属降军一左一右,如同两把大钳子,向着真定府的室肪部压了过去,对于此仗,室肪也是早有准备,双方在河北西路大地之上恶战连连,一时之间,竟然打成了胶着之势。   叶尘统领九万大军,深入各个县治,迫使敌人缩进县城,但辽军却从不与祥符国大军发生大规模的冲突,一旦察觉莫个县城所有陷入四面包围的危险,立刻下令弃城突围,面对着乌龟壳一般缓慢突围,而四周又是敌人环伺的局势下,祥符国大军没有一击成功的把握,也绝不愿意与敌陷入苦战,只是紧紧地尾随他们。   整整一个月,祥符国大军虽然将辽军迫退了上百里,但真正取得的战果却屈指可数,只有拓跋格鲁小有斩获,他以诱敌之计使敌军上当,歼敌两千。   打了整整一个月,占领的地盘不少,但去并没有消灭多少敌人。而右翼,党进和郭无为统领的大军形势也不太好,与叶尘采用的战法不一样,而萧万达对付他的方法也不一样,欺负宋军不如辽军善战,萧万达面对着党进和郭无为统领的宋军,采用的完全是硬碰硬打法,不时还会发动逆袭反击,相比左翼的波澜不惊,右翼却是打得血肉横飞,即便党进拥着一定的兵力优势,但一个月,却也只前进了不到百里地。   左右两翼同时推进的战略出现问题,祥符国大军突了出去,而党进和郭无为统领的宋军还缩后面,叶尘不得不停了进攻的步伐。   而这个月,第一片雪花自空中飘然而落,天气已变得很冷了。刘金元的水师在占领海州的基础上,又攻占附近六个县城,然后进行了巩固。   祥符国九万大军分布周边四五百里之内,而叶尘的中军则驻扎黑洪山脚下,黑月率领的天卫军团两个骑兵旅和连继城统领的一千暗卫拱卫着叶尘的安全。   清晨,当叶尘走出温暖的大帐之时,看着身后王超在凛冽的寒风之下打了一个寒颤,便问道:“这么冷的天气,将士们保暖做得如何?可别冻坏了!”   身后唐兴武笑道:“陛下放心,将士们来之前,手套,头套,崭新的棉袄,棉被都发了下来,我们的将士,除了两只眼睛外头,剩下的可都捂得严严实实,而且西北比这里还要冷,绝不会冻着。”   王超也接口道:“黑洪山上,有取之不尽的树木可供取暖。虽然这天气的确够呛,但对我们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叶尘点点头,今年棉花在祥符国第一次种植,出产量还不高,主要用于军用,而剩余的才高价对外出售,赚取高额利润。棉布穿身上,的确比丝麻要舒服多了,叶尘对于军队的投入一向是相当大方的。   “陛下,这种天气,其实对我们有利,依臣看,辽军虽然来自北国。气候比我们西北还要寒冷,但是他们保暖装备比起我们相差必然很多。时间拖得越长,他们的士气和战斗力便越会下降。”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可惜右翼党进和郭无为落后太多了,昨天刚刚传来消息,辽军两路大军有汇合之势,我们再向前打,可就变成孤军深入了,室肪就会集中绝大部分的力量来对付我们,那样的话,对我们太被动了,所以,我们要等等。” 第1115章 水儿又失踪了   “党进带领的宋军却是让人有些失望,拦他们面前的萧万达统领大军大多是渤海军和辽国汉军,他们十万人打了这么久,向前推进不足百里。要换了我们右翼,必然将萧万达打残!”   叶尘笑了笑,说道:“如果我们去打右翼,那室肪的重点又会到右翼去,我们不管打那边,拦我们面前的肯定是对方的主力。宋军也不是没用,只是这天气,着实有一点恼人!他们的保暖比起我们差远了。”   ……   ……   祥符国,夏京城,安全部。   一条幽长的巷道地下数十米深处蜿蜒曲折,整块的花岗岩砌成的巷道冰冷而坚固,每隔十几米,便有一支火把毕毕剥剥地燃着,火光映射,将卫兵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射墙壁上,影影幢幢。   这里关了十数名安全部部司使以上高层,这些人无一不是意志坚定之辈,即使是上官冰云以催眠术都难以将其控制。   ……   ……   大理国聚集七万精兵,由对水儿痴迷无比的大理国皇帝段素顺亲自统兵,攻打泸州,并且用了一个月时间夺占泸州。   而在这期间,真正掌控大理国水儿失踪了,失踪之前,水儿告诉段素顺——段素顺至少要用九个州的地境才能够在有朝一日将自己换回来,所以不等休整,段素顺便发兵恭州,如今段思素唯一的目标,或者说活下去的所有精神寄托便是夺占大宋的九个州地,然后等着有朝一日换回水儿。   ……   ……   河北东路,某个极为隐蔽山中,一座山中庄院。   “熙儿!水儿那丫头离开了大理。我中了这丫头的计,一连跟错了五个人,如今已经找不到这丫头的踪迹。”刚刚从西南赶来的魔宗二号人物,绝色美妇玉老九对刚刚从辽军大营中赶到这里的崔熙说道。   掌控着欢喜教和大理国的水儿,在当今天下间已经是一个无人能够忽视的角色,但实事上知道她是欢喜教和大理国主宰的人并不多。崔熙无疑便是其中的一个,并且自崔熙耗费极大的代价让水儿魔道魅惑功法大成,结果水儿最后竟然凭一已之力摆脱他的控制,并且神不知鬼不觉掌控欢喜教和大理国之后,崔熙便对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小丫头生出极大的忌惮之心。前些天他亲自到大理,但是因为水儿藏在那欢喜塔中不出来,他无法出手,后来他和李明轩要谋大事,便将同样有着超一流实力的玉老九招去盯着水儿,不想竟然让水儿失踪了。   “我有个预感,水儿这丫头可能察觉到了我们的大计,说不定会坏事,我要盯着叶尘,实在是走不开,麻烦玉姨继续想办法找到这丫头,将其活捉,若是实在难以活捉,便将其杀了,以绝后患。”崔熙微微蹙起眉头,想了一下,说道。   玉老九点了点头,飘然离开山庄,身形闪动中,消失不见。   ……   ……   一到河北两路,便会发现战争对人类家园破坏的恐怖之处,处处可见残壁断垣,被烧得只剩下四面墙壁的房屋随处可见,漫天的大雪也难以掩盖这满目疮痍,偶尔还可见到大雪之下,或冻死或饿死或死于非命的尸体被半掩着,随意搭建的一些窝棚里外,坐着极多的目光呆滞,毫无生气,骨瘦如柴的人群,每每见到有人路过,便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想要乞讨得点什么,但他们人实太多,往往他们涌上来,想讨得一口吃食的时候,路人便已远远躲开。   风夹着雪粒毫无规律地群魔狂舞,忽尔东,忽尔向西,让人根本难以睁开眼,但就这样的天气下,被雪掩盖的只剩下一点轮廓的大路上,仍有近百匹马艰难地向前跋涉。   “大帅,这天气实太恶劣了,还是找一个背风的地方,竖起帐蓬,先歇歇吧!”一个男子策马奔到人群中最前面一人身边,掩围巾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   “不停,继续赶路!”被称为大帅的人毫不犹豫,一口便否决了对方的提议,“我们必须急赶,造成时间差,让叶尘以为我还有右翼河北东路大军之中。”   风雪之中,一行人渐行渐远,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终于完全消失路的头,他们的目的地真定府的成同县,党进投靠叶尘的七万西北边军中最精锐的两万骑兵就驻扎那里,统领这两路大军的是西北边军党进麾下厢都指挥使陆风云。   陆风云刚刚从军营中巡视回来,士兵们的状态让他感到很满意,投诚祥符国才短短近两个月时间,与祥符国大军接触时间越长,陆风云便从平时地点点滴滴感受到对方的强大,一支善战的军队并不仅仅是一线将士们的英勇和单兵战力,或者说战阵厉害,那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提供一切战争物资的完善的后勤体系,一个让士兵无后顾之忧的医疗体系,所用武器装备和器械的精良程度,等等辅助手段,都是军队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另外,他通过参加几次军事会议,从叶尘的口中学会了一个词——军人职业化。他这些天越是玩味这五个字,越是感觉,祥符国将士兵变成职业化之后的恐怖和强大。比如,发给士兵的军晌足以让一个士兵能养活一大家人,而且还能祥符国所辖区域内获得一系列的税费减免,所有的这一切,都让祥符国军队对叶尘、对朝廷的忠心耿耿,毫无怨言地为其东征西讨。说起这点来,如今投诚过来的宋军上下,充满了期待和羡慕。也正因为此,知道一些事情真相的陆风云便心中越是矛盾煎熬。   实事上,他们如今虽然还没有彻底加入到祥符国大军序列,但已经开始享受到这些好处了,比如,前些日子,天气温度下降得极其厉害,自己只是一封信函过去,没过两天,便有大量的石炭、柴禾源源不绝地送进了军营,最主要的是,他们竟然得到了一批手套和头套,以及少量的棉衣。这些东西如今已经成为军中将士最喜爱的东西。   陆风云是一名老将,在宋太祖时期便跟着南征北战,他当然知道自己驻军成同县的意义,只有叶尘十分信任他们西北边军,所以才将此处交给他们,但是……想起党大帅走之前给他下达的密令,他如今充满了犹豫和矛盾。   随着这一路东来,陆风云能明显地感到祥符国军将领对自己的态度悄然改变,而底层士兵就不用说了,男人只需要上一次战场,并肩作战一次,便足以成为生死与共的战友,现在原宋国西北边军的士兵与祥符国士兵之间的隔阂已慢慢消除,相互之间正成为可以生死相托的战友,陆风云知道,这对于军队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如果前线作战,还时常担心后边有人捅刀子的话,那这仗怎么打都是一个输字。但是,如今党大帅让他做的事情便是这样的事情。   河北两路战事由于辽军采用战术的特殊性,如今已暂时陷入停滞了,并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现在的祥符国大军,作战基本上已不太受天气的限制,士兵们的配备足以支持他们严寒天气之下进行战斗,但是,因为右翼的党进部进攻严重滞后,使大步迈进的祥符国军被迫停下了进前的脚步,这一点让叶尘禁不住有些怀疑党进是不是有问题。   河北两路,与辽军战争,叶尘亲自带领的祥符国九万大军在左翼抗下了辽军十万精锐皮室军,却依然高歌猛进,党进和郭无为部虽然战力偏弱,但是碰上的也只不过是辽军的偏师,却举步维艰。   陆风云知道,自己驻扎成同县,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盯着右翼的作为后军的郭无为部四万大军,防止他玩什么花样。这同样说明叶尘对党大帅很信任,但对郭无为并不放心。然而叶尘却不知道,最不放心的却是党进。   看着如今的战场态势,陆风云当然明白这一切其实不是郭无为的错,而是他们党大帅所为。党进的严重滞后,使前期进攻过快的祥符国军侧翼露了出来,失去了有效的保护,这直接让祥符国大军不得不停止继续作战,前进愈深,侧翼便危险,辽军铁骑最为擅长闪电战,呼啸来去,随时可聚集大队骑兵进行偷袭。   坐火盆边,陆风云手中的马鞭轻轻地叩击着手心,心中的挣扎和纠结让他感到很痛苦,随着党进命令他行事的日子越来越近,他知道有一些事情必须要进行抉择了。他微微闭眼,再睁开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准备向叶尘真正的投诚,他要向叶尘告发党进是假投降。   然而,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陆风云抬起头,却见自己的一名亲卫满脸的诧异,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一头撞了进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陆风云斥责道。   “将军,大帅来了!”亲兵回答道。 第1116章 迟到的军情   “你说什么,何人来了?”陆风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将军,党大帅来了!”亲卫目光一闪,再次说道。   陆风云脸色微变,猛的站了起来,党进来了,这个时候,党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党进对我并不放心,所以亲自过来了。”陆风云心中暗忖道。   想到这里,陆风云脸上闪现过一丝惊慌之色,但紧接着眸中闪过一抹杀机。   “大帅带了多少人过来?”陆风云问道。   “只有一百来人。”亲兵说道。   “只有一百来人……”陆风云松了口气,说道:“去给王栋说,让他将我的亲兵全部过来,等在我的帅帐之外。”   说着话,陆风云向外走去,准备去迎接党进。他旁边那名亲兵说道:“是,将军。”但突然袖子中滑出一枚匕首,闪电般刺入陆风云后腰,与此同时,陆风云的嘴被亲兵牢牢堵住,一脸惊恐和难以置信的除了呜呜低沉声音之外,再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后腰感到疼痛的同时,陆风云便想反抗,但一阵阵的酸麻正从后腰不断地扩散,瞬间,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实力不弱的陆风云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麻木慢慢地扩展到全身,陆风云再也站立不稳,软倒地上,亲兵手中匕首顺势拔出,火光之下,匕首上闪着幽幽的蓝光。   这个毒药好生厉害,片刻之间,陆风云已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然后死去。   陆风云双眼之中慢慢地没有了神彩。这位西北边军党进麾下一名大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自己的帐蓬之中,死在自己颇为信任的一名亲兵之手。   当夜,成同县西北边军两万精骑,数百名军官中,陆风云亲信和一些表现出对叶尘和祥符国充满很大向往的军官也被一举清洗,党进亲自到来,轻松的完全控制了两万他手下的精骑。   ……   ……   日渐西斜的时候,真定府的城头上,赵赞和河北东路转远使刘兴旺看见数万辽军从视野里如潮水一般往后方退去。   城下城头还有残余火焰还在燃烧,冒着黑烟,城头上的宋军将尸体推下城去,将狼牙拍等守城物件再度在墙头挂好,在女墙内堆起沙包,准备滚木、油锅、圆石等守城之物,抓紧时间抢修抛石机、巨型枪弩等守城利器。   下方的原野间,暗红色的鲜血与尸体交织成一片惨烈的图画,大部分的尸体属于被驱赶攻城的宋国百姓,死者与未死者混在一起,痛苦的呻吟仍在持续,然而大部分的呻吟都已变得无力,无数尸体与将死未死之人躺在那原野上,更远处的,是虽然未死但已近绝望的百姓俘虏与带着杀意以及野心的辽国军队。   刘兴旺和赵赞站在墙头,眺望那一边的辽军大营,大战之时,赵赞作为一军统帅亲自在城墙上参与了奋战,亲手斩杀了十数名辽兵,此时身上斑斑驳驳的血迹,盔甲的一角也已经被烧得焦黑。   连续近一个月的鏖战未歇,当看见城墙上下的无数惨状时,人的情绪早已不再是悲悯,身体和心理都已经麻木。城内七万守军一个月下来死了两万,还剩下五万余人,对于守城来说,兵力足够,但是粮食已经快要吃完了。这一点在城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对于每一名宋军和城内百姓来说死亡的觉悟与潜藏其后的恐惧,嗜血的冲动与受伤后的心有余悸,全都会混杂在一起,最后化成一片绝望。   “希望朝廷的援军能够尽快赶来,负责我们不被辽人杀死,也会被活活饿死。”刘兴旺苦笑一声,说道。   赵赞笑道:“刘大人放心,我们不会被饿死,因为在饿死之前,我会打开城门,带领大军和辽人拼命,最多是杀一些辽人,然后再被辽军杀死而已。”他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己如何去死,随手从旁边亲兵手中接过一副弓箭来,走到城墙边。望着下方的呻吟,瞄准片刻,发了一箭。   下方的尸体之中,一名被砍去一条腿,但仍未死去的宋国百姓咽喉中箭,终于断气解脱了。   刘兴旺站在那儿怔怔地望了下方的尸首好久,才终于退后一步,摆了摆手,说道:“大帅,他们活着太痛苦了,让士兵们选择下方重伤已能确定无救的百姓,送他们一程吧……”   赵赞点了点头,旁边一名亲兵去传达赵赞的命令,很快一些射箭较准的士兵一脸麻木的拿起弓箭,开始向城下还活着的百姓进行射击,刘兴旺虽然说将重伤的百姓射死,但实际上轻伤的人也活不下来,甚至城内的人不会开城门去救人,所以凡是受伤百姓,全部被宋军射死了……这并不是说城头的守军对本国的百姓如此的无情,依然是那个原因——他们没有粮食,救进来也迟早会被饿死的。   刘兴旺和赵赞不想看见这一幕,走下了城头。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城头探子二给二人报告,城外近十万辽军走了一半,对他们的攻城也停了下来。城内的守军以为是援军到来,辽军派去一半进行拦截,士气大涨,消息传开,百姓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城内欢呼阵阵。   他们却不知道来自南边宋国朝廷的援军没有到,甚至宋国皇帝和宰相大人从未想过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支援或者救援真定府城内的宋人。而来自西边足足四五千里外的祥符国强力援军本来已经到了,但如今援军已经不再是援军,宋军或许也不再是宋军……   即使不打仗,城内的人还要吃东西,粮食还在减少。赵赞挑选一部分敢死之士在黑夜之中用吊篮放下城头,潜出辽军包围圈,去打探情报。   ……   ……   与此同时,黑洪山脚下,叶尘的中军大营。   高高的哨楼之上,警惕的哨兵忽地发现,远处雪地之上,一匹快马正快速奔腾而来,马踩积雪,腾起阵阵雪雾。哨兵迅速发出信号,营门之内,立刻有数骑奔出,迎向远处的那名骑士。   “什么人,停下,无故冲撞大营,杀无赦!”出来相迎的骑兵们手持钢弦弓,齐声大喝。   寒风之中,到一的骑士猛的一勒马,战马长嘶从立而起,那马上的骑士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我来自辽军大营,我是一名安全部探子,我有紧急军务求见陛下,快!”一语道完,人却从马上倒栽下来,昏倒在雪地之上,人事不省。   几名骑兵一惊,跃下马来,将那人扶起,架在马上,一溜烟儿地奔向大营,早有人提前去回禀叶尘,并请来了军医,对其治疗。   此人名叫霍元凯,是室肪头号心腹属下,辽国枢密院下属敌烈麻都司使于建业的一名心腹,于建业想了很大的办法才在室肪不怀疑的情况下,将他送离辽军大营,他从真定府出发时,随身带了三匹战马,但现在能活着载着他到达黑洪山下的战马,也就是眼前这一匹了,五天五夜,霍元凯不眠不休,吃喝拉撒都在马上完成,活活累死了两匹战马,终于到达黑洪山下。而他也在到达之后,心神一松,也立马坚持不住,昏倒了过去。   ……   ……   砰的一声,叶尘一拳击下,面前的大案瞬间化成无数碎片,堆满案头的文牍及笔默纸砚顿时倾泄了一地,叶尘心中怒极,他怀疑过郭无为,但从未怀疑过党进,更没有想到党进竟然是假投降,而且宋、辽两国联手竟然只是为了杀他,实在是太让他意外。而且按照于建业送来的消息称,他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经想办法将消息通过秘密渠道,送给了安全部,但为何消息没有送到他的手中。安全部出了问题,或者说是上官冰云出了问题。   罗耀顺、唐兴武和驻防这里的黑月都知道必然发生了大事,不然叶尘不会如此失态,他们甚至从未见过叶尘这样失态过。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大帐之中微微闭眼,但身上的杀机犹如实质一般的叶尘。唐兴武神色表情和二人一般无二,但心中却是暗算感慨:“看来定是当年将室肪救走的那于建业送来的情报。”唐兴武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将这个重要的情报报告给他身后的人。   叶尘并没有将情报给他们看,直到此时,三人仍是一头雾水,但三人都明白,那个名叫霍元凯的探子带来的消息一定是惊天动地,但到底是出了何事?   叶尘转了几圈,走到大帐中央巨大的作战沙盘前,双手撑在边沿上,仔细看着当前双方的交战态势。   党进是假投降,那郭无为必然也是假投降。也就是本来属于自己一方的十一万宋军,瞬间成为了自己的敌人。或许其中有一些甚至很多的宋国将官和士兵不同意反叛自己,但是这些人肯定会被党进和郭无为无情进行清洗,大部分人也必然被震慑,跟随党进和郭无为对付自己。 第1117章 叶尘的决断   而最为关键战略位置成同县却驻守着两万党进的精锐骑兵,叶尘神色阴沉的地将代表着己方的小红旗从成同县拔出,换上了代表敌人的蓝旗,这一举动立即让一边的罗耀顺和黑月大惊失色,唐兴武神色之中自然同样如此。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震惊。   但叶尘还没有停手,不停地拔起小红旗,插上小蓝旗,片刻之后,右翼十一万本来已经投诚的宋军也已全部换成了小蓝旗。   罗耀顺瞪大眼睛,看着沙盘之上瞬间四处密布的蓝旗,再看看几个被四面包围的红旗,忍不住道:“陛下,投诚的宋军难道又全部反叛了不成!”   黑月却是深吸一口气,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友军现已变成了敌人了,陛下现的动作已经表明,宋军竟然与辽军联手,阵前倒戈了。   特别是成同县的两万宋军,那可是西北边军最为精锐的两万骑兵,陛下将他们放在成同县,本来是让其看住后路的。但是现在,这两万精骑兵成为了敌人,那便意味着他们的后路将会被斩断。   一想到这里,黑月和罗耀顺便浑身冷汗直流,成同县变成敌人,右翼门户大开,整个侧翼都暴露敌人的攻击面下,而祥符国军的主力此时却分布在几百里宽的左翼战场之上,任何一部都有可能遭到攻击,而且是切断后路的攻击。   叶尘从开始的震怒,惊惶之中已沉静下来,盯着几乎陷入绝境的自己麾下军队,脑子里瞬息之间却转过无数的念头。东征救援赵赞的行动毫无疑问,已经失败了,或者说这本身就是一个骗局。甚至连已经拿下的西北三路的战果也有可能丢得一干二净,但现在这已经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安全的将部队带回去,撤出河北西路,回到西北。   第一件事就是要将玄武军团和白狼军团集结起来,只要两大军团近八万官兵能成功集结,那么叶尘便有信心带领他们杀出重围,返回祥符国。   但自己能想到这点,对方也肯定知道,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切断所有军队之间的联系,将两大军团分散开的各旅、营分而围歼,党进、室肪、郭无为、萧万达都是颇有能力的领军之人,绝不会轻松的给自己这个机会。怎么办?叶尘陷入了沉思。   “唐兴武!”叶尘开口道。   “陛下!”唐兴武大声应道。   “你马上派人前往成同县,探查陆风云部有无变化!”叶尘心中还抱着万一的希望,陆风云他见过,他能够感觉到陆风云对自己的崇拜和对祥符国的向往都是发自内心。若是……叶尘想,若是陆风云没有听党进的话去叛变自己呢?那么对手的这一次的阴谋甚至可以成为自己重创打击对方的大好机会。   “罗耀顺,遣人飞报黄东秋和展熊武、拓跋格鲁,让他们迅速收拢军队,向后撤退集结,集结的地点是邢文县!”   “是,陛下!”罗耀顺立即转身出帐。   黑月有些惊讶地看着叶尘,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为什么不命令两大军团向黑洪山中军大营集结?”   叶尘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黑月,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朕命令两大军团向黑洪山集结,是不是正好中了敌人奸计,被他们所算计。”   黑月想了一下,明白了叶尘的意思,但仍然一脸担忧的看着叶尘,说道:“陛下,这……恐怕不妥,这个时候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叶尘点点头,说道:“黑月,你虽然平时很少说话,但只有朕知道,你心智极高,且是真正的大将之才。你也猜到了,李明轩设计出如此大的一个圈套,却不是为了消灭朕带领的九万大军?只要有我叶尘在,就算白狼和玄武两大军团,以及你带来的一万天卫军团将士全部被他们灭,但过不了一年时间,朕便能让两大军团重现。更何况,这两大军团只是我祥符国九大野战军团中的两个而已,即便灭了,于朕虽有切肤之痛,但却不会伤筋动骨,那你说,李明轩的目的是什么?”   黑月脸色异常难持的低声道:“他是为了陛下,他是想杀了陛下!”   叶尘有些莫名地说道:“没错!李明轩、赵德昭,以及还有其他很多人,他们的目标是朕的命。也只有朕的命,才可以让赵德昭、李明轩、党进和室肪、萧万达这些之前还打生打死的人联手。所以说,这个时候,让两大军团向朕靠拢,非但救不了朕,还会将他们也陷进来,相反,让他们远离朕,而向邢文县集结,必然会牵制大批敌军,这样一来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们脱险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叶尘显得突然轻松起来,但黑月可不敢这样想,想了一下,说道:“陛下是祥符国的一切,陛下若出了什么意外,祥符国很可能会分崩离析,正如陛下先前所说的那样,只要陛下还在,那么两大军团覆灭之后的恢复也只不过是一年的时间,陛下又何必以身犯险!”   “现在把所有军队都向我这里集结,其困难比他们自行突围要大得多,对方肯定会以为,朕第一时间就会将两大军团向黑洪山这边集结,所以,朕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阴谋一旦起动,敌人的主力部队一定会赶到这个方向上进行阻截,就算展熊武和黄东秋、拓跋格鲁他们能突破重围,到达朕的身边,又还能剩多少人,还能剩多少战力?这个时候必然会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那才是山穷水,无路可逃了!”   顿了一下,叶尘又进一步说道:“想反,让他们沿着各自的路线杀向邢文县,嗯,以黄东秋的本事,他一定会在战事初期作出向黑洪山佯动的战术欺骗动作,虚晃一枪,然后杀奔邢文县,这样一来,必定大出对手意外,他们突围出去的可能大增,同时,他们突围而出,也会吸引一大批追军前往,这样,我们这里的压力相反却减小了。”   “陛下说得是!”黑月佩服的点点头,“但是陛下,敌人起初的目标便是陛下,就算黄东秋他们突出重围,我们这里仍然是敌人的攻击重点,而且黄东秋突出重围之后,一定会想法回来增援,敌人还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打击他们!”   “对于这个问题,朕会在命令中严禁黄东秋、展熊武和拓跋格鲁回来救援,他们必须一直撤回到河东路晋阳坚守,彻底放弃在河北路所占之地。”叶尘说道。   “可是这样一来,陛下如何突围?”黑月有些急了,“陛下如果不能脱险,又有何意义?”   叶尘淡然一笑,寒声说道:“想杀朕,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朕,朕也不妨作一次靶子。”   黑月明白了,叶尘这是要以己身作饵,换取其它部队的突围返回,心中虽然知道叶尘的厉害,但是还是担心,因为在他心中,叶尘的份量比九万军队,乃至整个天下所有人加起来都要重得多。   叶尘看着黑月依然一脸担忧,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也许我们这一万一千人会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灭,但朕绝不会死的。”   走到沙盘前,指着敌我双方的交战态势,叶尘又说道:“黑月,你来看看,敌人会率先进攻我们那一个部位?”   黑月思忖片刻,指着一个地方道:“陛下,臣以为如果党进和郭无为所部宋军当真全部反叛,他们成同县陆风云的两万精骑进攻的第一个目标必然便是驻扎这里的玄武军团两个旅的骑兵,因为他们距离成同县近,而且全军都是骑兵,一旦知道成同县出事,他们能率先作出反应,所以党进一定会让陆风云先期进攻他们,如果陆风云进攻的速度在陛下派去的信使之前到达,统领那两个骑兵旅的杨廷定副军团长恐怕会吃大亏!”   叶尘脸色也沉重起来,说道:“你说得不错,从我们这里,信使以最快的速度也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达,如果陆风云两天之内进攻,杨廷定猝不及防,必然要吃大亏,而且陆风云的领兵才能不在杨廷定之下,临敌经验甚至还要在杨廷定之上,现在朕只希望,杨廷定不会有事,否则,还真不知该向杨继业如何交待。”   黑月叹息了一声,说道:“陛下多虑了,将军难免阵前死,杨廷定虽然是大将军二子,但大将军是沙场老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的。”   黑月退了出去,眼下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接下来将是一场无比残酷的战役,一万天卫军团必须做好所有的准备。   ……   ……   叶尘的判断一点儿都没有错,党进安排的人杀了陆风云,彻底肃清西北边军中不愿意叛变叶尘的将士之后,第一件事做的便是整军袭击离成同县不远的杨廷定玄武军团两个骑兵旅。 第1118章 来自友军的偷袭   杨廷定的大营驻扎离成同县不到一百里的周家镇,他们的对面,驻扎着室肪派来的一万皮室军骑兵精锐,两者相距不到十里对峙,由于叶尘下达了全线停止进攻的命令,杨廷定每日也只是派些小股部队出去哨探,骚扰一翻,整个前线显得极为平静。   但杨廷定在杨继业培养下得到其真传,这几年又自担任副军团长以来,积累不少经验,虽然前线无战事,但他的警戒工作还是作得极为扎实,哨探都放出了十数里开外,大营内士兵也是轮流执勤,枕弋以待,随时都能应对对面突如其来的变故。   但问题是,敌人不是从他防备的正面辽军部杀来的,而是从他的后面,更为致命的是,来袭的人在玄武军团将士看来,都是自己的友军,虽然两个多月前宋军与玄武军团刚刚进行一场大战,甚至两者之间的仇恨还没消散,但没有人相信,叶尘的威信下,西北边军会突然来袭击玄武军团。   所以杨廷定的哨探小队看到西北边军骑兵风一般地奔驰而来的时,第一时间不是赶回去示警,反而是纵马向前,想去问清楚,他们为什么突然跑到了玄武军团的防区,是不是陛下有命,让他们来增援玄武军团。   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当发现事情不对,对面的部队杀气腾腾的直奔过来后,他们再想调转马头逃走已是未时过晚,一片箭雨覆盖而来,这一小队玄武军团骑兵惨叫声中,全部被射落马下。   当西北边军骑兵蜂涌而至的时候,杨廷定的前营立即便在毫无准备之中遭到了致命的攻击,驻扎前营的三千玄武军团骑兵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他们中的很多人连战马都来不及跨上,提着一柄铁枪,便扑上迎面而来的敌人,马蹄踩上来的那一霎那,挥枪直赐,有的张弓搭箭,站地上瞄准奔腾而来的骑兵,其实也不用瞄准,只消拉开弓将箭射出去就得了,但问题是,他最多只能射出一箭,射倒一人,对方便会如狂风一般奔到跟前,大刀挥舞,向他们斩下。   玄武军团这三年来在展熊武的精心调教训练之下,不但悍不畏死,而且拥有铁一般的纪律。展熊武虽然不是九大军团长中最擅长打仗的一个,但无疑却是最勇猛的大将,且也是最重军纪的一个军团长。   所以,虽然被突然袭击,眨眼之间,损失惨重,前营上至旅长和营长,下至士兵,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转身逃向中军,他们知道,如果这个时候逃向中军,必然将冲乱中军,而敌人会追着他们杀进中军,那个时候,整支军队都完了。   没有人逃走,而是就地展开抵抗,那怕明知是以卵击石,明知呆这里是死路一条,这些士兵们仍然义无反顾地提着刀抢,拉开弓,持着弩,为的只是争取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殊死的抵抗,再加上他们每个人身上携带的两枚手雷弹换来的一点点时间是极为宝贵的,前营有近两千士兵爬上了自己的战马,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来不及披上盔甲,就挥舞着武器迎面冲向了敌人。   党进亲自指挥两万西北边军精锐骑兵,对毫无防备的一万玄武军团骑兵进行偷袭,但让他感到有些沮丧的是,对方的强悍和反应远在他之前预料之上,而且自己一方近两万骑兵的士气终究还是受到突然反叛叶尘的影响,战力不足全盛时期的七成,再加上那些手雷弹的厉害,他明明占据了突然袭击的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正慢慢演变成一场阵地战,他本来以为,以西北边军精锐骑兵突然袭击之下,定然能一举击破对方的前营,以两万西北边军精锐对付一万玄武军团骑兵,他本来以为绝无问题的。   前营进展不顺,对方的中军便有了足够的时间布置,党进听到对方中军传来凄厉的警号高声吹响,一队队的骑兵正迅速集结,后营中的骑兵正奔向中军。   党进有些感慨的喃喃自语道:“杨廷定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出名的战绩,但是身为杨继业的儿子,岂是易于之辈,看来想要以很少的代价击溃他们,难度很大。既然如此,那就缠住他们即可,只消再缠住他们一两个时辰,对面辽军一定会将这里的情况了解清楚,如果他们不是太蠢的话,就应当派兵出来与我们夹击他们了。”   杨廷定气得快疯了,当他在大帐中听到哨探的报告,说来袭的骑兵居然是陆风云部的友军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不是这个哨探弄错了情况,但当他跨上战马,冲出营地的时候,离此不远的前营战场上,西北边军党进的旗帜清晰可见。   杨廷定一边愤怒地大骂,一边急促地下达各项命令,迅速集结部队,一边祈祷着前营将士能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前营将士没有辜负杨廷定的期望,他们甚至做得比杨廷定想象的还要出色,不仅成功地挡住了西北边军骑兵的第一轮突袭,甚至还慢慢地将人马汇集到了一起,哪怕只有上千骑兵。   等杨廷定这边集结完毕,吹响号角的时候,前营只剩下数百人,听到后方吹响的命令撤退的号角,前营将士一声欢呼,知道他们的付出终于等到了回报,中军已成功地集结起了部队,毫不犹豫,这些士兵们调转马头,向中军奔逃,一边纵马回逃,身上背负了弓箭的士兵还一边在马上反身向后面射出利箭。   奔到离中军约百步之时,中军之中突然以钢弦弓爆出片片箭雨,高高地抛射向天空,越过前面的玄武军团骑兵,然后一头抛射下来,射向后面紧紧追赶的西北边军骑兵,立刻便有数百名冲前面的西北边军士兵跌下马来。追赶的势头顿时为之一顿,趁此机会,逃会来的数百名骑兵圈马跑出一个小弧线,绕过队列严整的中军,向两侧奔去,每一个士兵都清楚,如果这个时候冲击了队列严整的中军,那己方战友会毫不犹豫地放箭将自己这些人也射倒阵前的。   杨廷定心中痛如刀绞,前营三千将士,能逃回来的不足五百人,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带领上万人作战,本来是想立下大功,在陛下统一天下之时,封伯封侯的,然而大的胜仗还没有打过,却突然被莫名其妙的袭击,便让他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直到此时,杨廷定仍然没有搞明白西北边军为什么突然失心疯发作,和辽军联手对付他们。   管不了那么多了,如今只有先将敌军打败,安全撤退才能说到其它。想到这里,杨廷定不无忧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后方,那边,只有十数里的地方,还有一万辽军,如果他们趁势杀出,与陆风云两面夹击,自己今天的局面可就堪忧了。   杨廷定担忧地看了一眼黑洪山方向,战事初起,他第一时间便向叶尘派出信使,希望陛下能对此事做出反应,迅速调整对策。   但这一望之下,杨廷定不由变了脸色,他战阵的右翼,一小队骑兵正飞速地向自己驰来,他们正是自己派出去的信使,怎么会突然返回了,难不成自己与陛下之间已被对手已经阻隔断了么?   他的疑惑片刻之后便有了答案,这一小队骑兵驶近,不等杨廷定询问,带队的少都校已大声道:“副军团长,陛下信使到了!”   从这小队骑兵之中,一人纵马而出,来到杨廷定面前,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双手呈给杨廷定。   急切地撕掉封口,展开信件,只看了几行,杨廷定脸色已是惨白,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本来是友军的十一万宋军现在全部变成了敌人,再加上二十万辽军,他们近九万人,将要面对三十万敌人。而且他们已经陷入了对方的重重包围之中。   “陛下怎么说?”杨廷定直视着信使。   信使看着杨廷定,大声道:“陛下说,如果杨将军部队损失严重,那么径自突围,向着邢文县方向运动,或与黄东秋将军会合后向邢文县方向运动,如果吕将军部队损失不大,那么吕将军就提军向右,攻占斗渠县,并牢牢扼守之,待黄东秋将军率部到达后,再聚兵直取邢文县,以后的战事,将全权交由黄东秋将军指挥。”   杨廷定有些不敢相信叶尘的命令,喝道:“你胡说什么?本将提兵攻占陆战,完全与陛下所在的黑洪山是南辕北辙,陛下兵力单薄,眼下正需要我们前去救驾,怎么可能向反方向撤退?”   信使昂起头大声道:“杨副军团长,下官不知道,陛下就是这么吩咐的,而且要杨副军团长照行不误!”   杨廷定瞪视着这名信使,要不是信中所写的确是叶尘亲笔,要不是这名信使是叶尘的亲卫,他也认识此人,他真会怀疑此人是敌人派来诱骗自己的。 第1119章 暴躁的拓跋格鲁   陛下的心思总是让人捉磨不定,从这信使的三言两语之中,杨廷定了解到陛下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聚集玄武和白狼两个军团所有兵力而后突围,而是让黄东秋率这两个军团单独突围而去。   身上打了一个寒噤,杨廷定忽地明白,叶尘这是以自己为饵,吸引大批的敌人去黑洪山,而能让两大军团主力顺利返回,一瞬间,杨廷定的眼眶有些潮湿。作为一名大将,他当然知道现形势的恶劣,也许就算聚集了大军,也很难脱困,眼下陛下以自己为诱饵,吸引敌人,为两大军团主力打开一条回家的道路,可是这样一来,陛下怎么办?他哪里,只有天卫军团一万人和一千暗卫而已!   “准备攻击!”杨廷定大声命令道。   嗬嗬嗬!玄武军团骑兵举起长矛,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距离五十步时,玄武军团每个士兵从腰间拿下一个手雷弹,拔掉拉环,狠狠的向迎面而来的敌人扔了出去。   轰隆隆的爆炸声中,近千名西北边军战士被掀下马来。但党进显然有备而来,其他战马竟然没有受到影响。   两军猛然对撞一起,只是一个对冲,便有无数的士兵跌落马下,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个时候,玄武军团精良的装备优势便体现出来。   杨廷定冷眼看着战场上的变化,西北边军果然在黑洪山方向伏下了大部分的兵力,看来是防备自己向黑洪山突围,陛下虽然不战场,但仍然很敏锐地判断出了对方的意图,如果自己真向黑洪山冲击的话,就算冲出去,只怕也是损失惨重。   “再投入一个营冲击,同时,一旅第二营向反侧冲锋,试探一下!”杨廷定大声向身边的传令兵道。   令旗招展,从杨廷定的本阵中冲出两个营的骑兵,分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冲去。   再过得片刻,杨廷定渐渐地发现,眼前这两万西北边军骑兵的士气并不高,而且随着厮杀持续,虽然他们并没有处于下风,但是士气越来越低落,这直接使他们在党进指挥下的反应速度变慢。再杨廷定分兵向另一侧突击的时候,对方竟然没有跟上来。居然让玄武军团一个营的骑兵将对方的左翼杀透。看着第二营又杀将回来,杨廷定忽地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对方士兵中大多数依然不想与自己一方为敌。   “全军出击,攻击敌右翼!”杨廷定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长矛高举,一声长啸,他率先冲了下去。一炷香之后,杨延定带着六千多骑兵突围成功,一路向邢文县而去。   看着自己麾下两万精锐骑兵反应速度远失平时水准,士气越来越底,党进忽然发现,他好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忽视了军心士气的问题。   他以两万精锐骑兵偷袭对方,最后竟然被对方咬了一口后逃走了。   但事已致此,知道难以继续下去了,党进咬牙说道:“整军,向黑洪山前进!若有不从格杀勿论。”   ……   ……   北风呼啸,雪花飞舞,寒冷依旧。   几乎就在党进率领西北边军两万骑兵袭击玄武军团杨廷定部的同一天,党进和郭无为负责的防区防线大开,左翼辽军骑兵犹如如打开闸门的洪水,自原十一万已经投诚叶尘的宋军防线中穿过,利用骑兵快速机动的特点,切断了白狼军团、玄武军团大部与黄东秋大本营的联系,将祥符国本部八万大军分成了三块。   不幸之中的万幸,黄东秋从叶尘当初派派驻扎成同县的举动,嗅出了叶尘对于郭无为的不信,于是他也对郭无为留了一手,玄武军团和白狼军团狂猛突进之时,他派出了一个营的步兵扼守住了大风口,一招当初看似毫无用处的闲棋却今天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使拓跋格鲁部有惊无险地自大风口撤回,而展熊武被包围之后,却是利用辽军骑兵与宋军兵马相互配合的生疏与不信任,自夹缝之中逃脱,只是丢掉了随军的辎重营,只损失了一千多骑兵便逃脱,与黄东秋统领的四万步兵顺利会师。   但会师之后的黄东秋部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他们被室肪、萧万达、党进、郭无为统领的总计三十万人马团团围住,困守不到两百平方公里的区域内,战略空间十分狭小,而更为严重的是,拓跋格鲁与展熊武虽然主力得脱,但随军的辎重营全部丢失,这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两个营共五千人的辎重兵,还有两营大量的武器,箭矢,器械,盔甲,粮食,可以说,玄武军团两个旅的骑兵现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外,就再没有任何的补充了。黄东秋大本营四万步兵虽然有一定的储存,但两个军团七万多兵马连人带马,每日的消耗却是极大,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大帐之中,气氛压抑之极,自黄东秋以下,拓跋格鲁,展熊武,折御轩等一众大高级将官一个个眉头紧锁,拓跋格鲁一脸疯狂,一边用脚狠命地在地上刮来刮去,一边喃喃地低骂道:“狗日的党进和郭无为,早知道,就该将这些该死的宋狗杀个一干二净!”   形势严峻,一致如斯,帐里每一个人都明白,祥符国要打一场败仗了,区别只是大败还是小败,是全军覆灭还是成功脱逃了。   自叶尘立国称帝三年以来,三年前府州之战、两年前的银州之战,以及去年的兰州之战,都一度吃了败仗,损兵折将、丢城失地。但是,从没有那一次如此前形势这般严峻,这其中固然是因为以九万对三十万敌军,且被盟友背叛的缘故,但更多的原因则是皇帝陛下也被困在了这里,而且看敌的人目标并不是要剿灭他们九万大军,而是要杀了陛下。每个人都知道若是叶尘死了,祥符国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场景。   “哼!九万对三十万又如何?难道诸位就怕了不成。”黄东秋敲着桌子,怒喝道,其实他的心情比帐中任何一个人都要沉重,但作为一军主帅,他是绝对不能将这种心情表现在脸上的。   “黄将军,你是主帅,你快说如今需要怎么做吧?”展熊武抬起头,看着黄东秋,沉声说道。   “是啊,黄将军,我们耗不起,现在军队失去补给,一旦粮草不继,后果不堪设想!”白狼军团副军团长折御轩也说道,他也是沙场老将,自然知道一支军队如果断粮所带来的可怕后果。   拓跋格鲁突然站起,寒声说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还用得着商量和犹豫,集合我们两大军团,向黑洪山突进,与陛下汇合,然后再返身杀回,将这些狗娘养的杀得一干二净!”   众将默然无语,一齐看向黄东秋。   黄东秋皱起眉头,看着拓跋格鲁道:“拓跋将军,数万将士的性命,岂能如此儿戏,没有一个周密的计划和安排,随意行事,只会将七万将士的性命葬送这冰天雪地之中。”   拓跋格鲁怒道:“什么周密计划,等你周密计划做完了,陛下早被那些狗日的打没了,黑洪山只有一万的将士,如何挡得住这么多的敌人,只有我们汇集到了一起,才能保护陛下的安全,跟着陛下突围!”   怒目瞪视了一会黄东秋,忽地道:“黄东秋,你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轰的一声,黄东秋拍案而起,喝道:“拓跋格鲁,我敬你是跟随陛下的老将,一直忍让着你,你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军法从事。”   拓跋格鲁却是因为一些原因,一心想着叶尘的安危,一听这话,顿时跳了起来,满脸杀机地说道:“哈哈哈,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对我军法从事,陛下有险,你不想着赶紧去救驾,却这里想着什么周密安排,难道你不知道救兵如救火吗,晚上一刻,陛下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将你碎尸万段。”   看着拓跋格鲁一跳而起的时候,深知拓跋格鲁与陛下关系一些内情的展熊武也是一跃而起,一只手轻轻松松的便将其拉住,说道:“拓跋兄弟,你暂且稍安勿躁,陛下是什么样的存在,岂能是室肪、党进和郭无为这等宵小之辈所能伤害。黄将军是陛下亲自下旨任命的北路一军主帅,他所说的话,他的权力都是陛下所给,代表着陛下的权威,难道你想挑衅陛下权威不成。”后一句话却是压低了声音,拓跋格鲁耳边说的。   拓跋格鲁一个激灵,神色变幻不定,瞬间便冷静下来,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一个周密计划!”   黄东秋心里极为恼火,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弱点,这个弱点是他在祥符国资格还是太浅。他如今虽然已经是上将军,比拓跋格鲁和展熊武高了一级,但是面对最早跟着陛下打天下的拓跋格鲁和展熊武这等元老,自己却难有一言九鼎的威信。这个时候若是杨继业在这里,那结果肯定是另外一个样子。 第1120章 达到共识   深深地看了一眼拓跋格鲁,黄东秋知道,自己的想法想要实现,就必须要身为白狼军团长的拓跋格鲁同意不可,否则白狼军团四万大军便难以调动。   “依我之见,我们万万不能向黑洪山方向突围,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去与陛下会师!”黄东秋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知道,这句话一出口,莫说是拓跋格鲁,恐怕展熊武与折御轩也会有异议。   果然,他话音刚落,拓跋格鲁便又跳了起来,这一次展熊武却没有拦着他,而折御轩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黄东秋。因为他们突然想起黄东秋的出身,也是从宋国投诚过来的降将。   不等拓跋格鲁开口,黄东秋便竖起手掌,对拓跋格鲁道:“拓跋将军,你先莫急着发怒,且听我把话说完,听了之后,你若是不认同的话再说。”   拓跋格鲁想起之前展熊武说的话,便又坐了下来,不过脸上的杀机已经不再掩饰。   黄东秋看在眼中,心中大怒,但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的怒火,正待说话。折御轩突然说道:“黄将军,恕我等无礼,将军此言不得不让我等怀疑,我们坐拥近八万大军,虽说被包围了,但不是我等自傲,这些围住我们的军队,我等还真没有放眼里,我们想要突围到黑洪山恐怕也费不了多少力气,况且从这里到黑洪山左右不过两百多里路,也就是两三天的路程,黄将军却说我们不能去,黄将军难道是想将陛下置于死地不成?”   黄东秋脸色一主,叹了一口气,说道:“诸位也是沙场老将了,不妨细细想一下其中的道理。首先,大家算一算现在河北两路地面上我们要面临多少敌人围攻?”   “光是辽军室肪和萧万达两路大军近二十万人。宋军减去这些天损失,也有近十万大军。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敌人接近三十万。”折御轩想了一下,说道。   “折将军所言不错!”黄东秋点点头,“杨廷定一万玄武军团骑兵现在生死未卜,最坏的估计,就是杨将军在对方的突然袭击之下,被全歼或者被打残。我们这里一共有七万军队,陛下那里有一万,合计八万余人,但敌人有可能是我们四倍之多。你们说,如果我们这时向陛下那里突围,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展熊武和折御轩站了起来,若有所思,拓跋格鲁也紧蹙眉头。   “我们即便突围出去,也会将包围着我们的敌人引到陛下那边去,那个时候,我们就算和陛下会师,算上一路损失,还能剩下六万人就不错了,而对手却有近三十万之众,四面合围,我们粮草又是不多了,凭着黑洪山那一带地形,这一仗我们怎么打,别说打,就是围困住我们,也把我们困死在了那里!”   “而且,我若是所料不错,敌军多半正打算将我们放过去,任由我们两军会师,然后再聚而歼之!”   展熊武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道:“黄将军请继续说下去!”   “我们这里,至少要牵制住辽军二十万大军,如果我们打出去,跳出这个包围圈,那我们牵制的敌人数量还会增加,而且我们有近三万的骑兵,机动力极强,跳出这个包围圈,外面天地何等广阔,那时候主动权就我们手中,我们的骑兵可以随时敲打他们任何一路军马,为了防备我们,他们势必要动员多的力量,我们牵制的敌军越多,包围陛下的敌军自然就少了!”黄东秋眼见三人已经听了进去,不由心中一松,深吸一口气,继续肃然说道。   “黄将军说得有道理!”展熊武走了过来。拓跋格鲁脸上的杀机也已经消散,恢复平静、一脸沉思。   ……   ……   夜已深,四人聚集旅长以上将官召开的一下午的作战会议,所有的作战计划已经安排下去,黄东秋独自呆大帐外,任由刺骨的寒风吹过自己的脸庞,他需要让自己加冷静。   辽军与宋军合力,已隔绝了自己与陛下之间所有的通道,现两边的信息已完全断绝,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黄东秋派出了数拨精干信使,改装易容,前往联系陛下,为了防止自己的作战计划泄漏,这次派出去的人全是敢死之士,就算被抓住,相信这些人也不会吐露实情,但对于这些措施,黄东秋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因为这个时候通往黑洪山的道路上,必然是已布满敌军哨骑。   白天在军议上所说的话,黄东秋是有所保留的,并没有完全说出自己的判断。   陛下那边只有一万余人,虽然都是骑兵,但如此天气之下,对手只需派出五六万人就可以轻尔易举地将陛下缠住,何况,对付陛下的多半是党进率领的西北边军的精锐以及郭无为的河东军。   打,打不赢,逃,逃不掉,这就是陛下现面临的窘境,或许陛下又一次能够创造出奇迹。但是……不论如何,这个时候都不应该向黑洪山靠近。   黄东秋烦燥地从地上抓起一大捧雪,狠狠地用雪揉着自己的脸庞,雪脸上慢慢融化,冰水顺着脖颈流进衣服里面,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自己此举是背负了极大的政治风险的,特别是自己本来也是半路上过来的宋军降将。在党进等投诚之后又反叛的情况下,自己又在陛下危急的时刻,做出的决定却不是立即去援救陛下,反而是南辕北辙,恐怕在很多人看来,自己的确是心意难测。   自己也可以不顾大军的安危,迅猛突破,冲到陛下的身边,以玄武军团和白狼军团的战力,黄东秋估计,自己最多损失约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兵力后,必能冲到黑洪山下,但接下来怎么办?自己带去的不仅仅是剩余的四五万大军,还有三十万追军,陛下仍旧不能脱身,甚至更加危险。到那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得到的,恐怕就是让世人看到了自己对陛下的一片忠心吧!   “然而……陛下需要我表现这份忠心?或者说他需要的是看到我的忠心,还是愿意看到作为一军统帅的理智抉择?人心难测,更何况帝心深似大海,黄东秋根本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   两难之间,黄东秋最终还是作出了选择,出于一名合格统帅,他决定遵循理智的抉择。至于以后,陛下会不会秋后算账,或者陛下无幸,祥符国朝廷上下会不会追究自己不去援救陛下的罪行,那都是后话了,自己问心无愧。   猛地抹干净脸上的水珠,黄东秋转身便欲回帅帐之中。   “黄将军!”突地传来一声呼唤,黄东秋转过身,看到拓跋格鲁搓着手走过来。   黄东秋脸上露出笑容,一看拓跋格鲁的样子,他就知道拓跋格鲁来的意思了。   “黄将军,之前军议是末将态度孟浪,末将向黄将军致歉。回去之后,末将越想越感觉黄将军所言有理,这谋划军略,搞阴谋诡计,我们党项人还真是远远不如你们汉人啊!”拓跋格鲁认真地说道。   黄东秋顿时哭笑不得,这是夸自己呢,还是贬自己呢!   “黄将军,拓跋格鲁给你赔不是了!”拓跋格鲁很认真地向黄东秋敬了礼。   黄东秋赶紧回了礼,拉住拓跋格鲁,笑道:“拓跋兄弟,我知道你是因为一心想着陛下安危,才会失态。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拓跋格鲁叹了口气,看向黑洪山的方向,神色阴沉地说道:“黄将军,你说得虽然有理,但陛下黑洪山那边只有一万一千人马,真得很危险!”   黄东秋也是神色凝重无比,说道:“我也知道,所以拓跋将军,我们只有同心协力,在外面打得越狠,消灭的敌人越多,牵制的敌人越多,陛下那里就越轻松。”   拓跋格鲁精神一振,神色中杀机滔天,说道:“没错,今天老子要大开杀戒。”   黄东秋点点头,同样寒声说道:“没错,我们要大开杀戒。”   ……   ……   天刚蒙蒙亮,沉寂的祥符国大营忽然沸腾起来,营门大开,拓跋格鲁带领白狼军团两个步兵旅和一千骑兵营为先锋,涌出营门,急速向着黑洪山方向挺进。拓跋格鲁一万一千人出发约半个时辰后,展熊武又带领玄武军团两个骑兵旅一万骑兵奔出营门,直追拓跋格鲁而去。   拓跋格鲁骑在马上,脑子里却回想着黄东秋下达的军令和对敌将的分析。   “拓跋将军,你前进的方向上,驻扎着宋国西北边军四万步兵,主将是西北边军副帅唐鹏,我之前在宋国西北边军为将时,此人与我同是厢都指挥使,多次共同配合作战,我对其颇为了解,此人风格趋向保守,做事向来宁可无功,但求无错,而且如今西北边军虽然被党进等高级大将威逼利诱反叛之后对付我军,但军心士气必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再加上这几年西北边军多次败于我祥符国大军之手,对我军战力不会陌生,并且心中多多少少有畏惧之心。” 第1121章 玄武威武   “所以,你带人向其对峙,此人定然没有出营与我军野战的勇气,一定会死守营垒。以待援军。”   “而他们的援军则是他左近五十里室肪麾下一万辽骑,这一次,我们要吃掉的,就是这一万辽军骑兵。”   “展熊武带领一万骑兵会在迷惑唐鹏后,使他作出错误判断,然后突然转向,攻击一万辽军骑兵,将其完全击溃,消灭这支部队,我估计要半天到一天的时间,拓跋将军的任务,就是在唐鹏发现上当,倾巢而出攻击你时,死死地将其拖住,而展熊武吃掉那一万骑兵之后,会绕到他的后路上对其发起攻击。你这个时候,就要适时发起反攻,彻底击败他们。”   “黄将军,我们不是不向黑洪山方向运动吗?”   “没错,但我们一定要做出向黑洪山运动的姿态!击溃这支部队,能让对手作出更加错误的判断,这样,我们下一步的战略实施便会轻松得多。”   想到这里,拓跋格鲁不由叹了一口气,黄东秋能够从九大军团长中脱颖而出,被陛下任命为第一个上将军,果然了得,打仗连敌将的性情都算计在了里面。   黄东秋算得很准,唐鹏听到数拨哨探的回报之后,一想自己大军如今军心士气不佳,立即加固营寨,准备据营固守,祥符国有着战神称号的展熊武麾下玄武军团他却是领教过,战场上那当真犹如狂风,而且是装上了刀子的狂风,他麾下这四万步兵若是全盛时期,还有一战之力,眼下的军心士气,虽然兵力数量占优,但是与对方野战,结果还真难料。特别是党进亲自统领两万骑兵精锐偷袭杨廷定一万玄武军团骑兵,结果损兵不少,还让后者突围而去。这更让唐鹏认识到,那怕他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也没有多少信心,步卒抗衡骑兵唯一的武器便是密不透风的队列和悍不畏死的勇敢,只有迟滞下来对方冲击的速度,才有可能击败对手,他不认为自己的士兵有正面迎战玄武军团的勇气。但依靠寨墙,那就不一样了,寨墙可以第一时间将骑兵的速度降下来。   至于拓跋格鲁,虽然相比展熊武、黄东秋名气小了很多,但能够成为祥符国军团长,唐鹏依然不敢有丝毫轻视。   不过让唐鹏迷惑的是,首先到达自己大营对面数里处的竟然是打着白狼军团旗帜的拓跋格鲁,而且这个党项人带大军一到,并不是马上发动进攻,而是堂而皇之地在他的对面扎下了大营。   展熊武玄武军团骑兵为什么没有来?生性谨慎的唐鹏决定先看一看,是不是祥符国大军想引诱自己出去野战?奶奶的,要是自己一出营,跟拓跋格鲁干得正酣的时候,玄武军团骑兵突然到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一边小心戒备对方攻营,一边派出哨探,去打探玄武军团的行踪,上万人的骑兵,不可能藏得密不透风。   离唐鹏大营四十多里,唐鹏派出探子正在寻找的玄武军团如预料之中那样等来了正奉室肪之命紧急驰援唐鹏的一万辽军骑兵。   展熊武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黄东秋算计的好准,一把提起自己一百多斤重的特制钢矛,展熊武振臂大呼:“弟兄们,为了陛下,灭了对面那群狗娘养的辽狗!”两腿一夹马腹,一万玄武军团骑兵犹如一道泄洪的黑色洪流,咆哮着卷了过去。   正急着赶路的辽军军骑将萧壁茂看着突兀出现自己对面不到数里地的玄武军团大旗,脸一下变得煞白,这路骑兵不是正在攻击唐鹏么,怎么会出现这里?虽然已经失去了先机,但萧壁茂知道,此时已经无路可退,也不能退,一旦转身撤退,立即便会变成一场追杀战,以祥符国的马力,自己这一万骑兵就全完了。   咬紧牙关,他提起长枪,吼道:“兄弟们,要想活命的,就跟我冲过去!”   “扔!”   距离六十多步时,玄武军团骑兵齐齐扔出了一枚手雷。轰隆隆声中,辽军直接被炸死了近千人,虽然战马耳朵塞了东西,爆炸巨响声不致于让其他战马受惊,但是冲锋的势头却是受到影响。   “凿穿!”祥符国军中响起如雷般的齐吼声,以当今天下唯一修炼外功达到超一流境办的展熊武为锥尖,一万玄武军团高速奔腾冲锋中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列,冲进了被手雷弹炸乱冲锋队形的辽军之中。   玄武军团每次骑兵冲锋,展熊武都打头阵,这就是玄武军团的战斗风格!而展熊武个人武力的强悍,让其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锥尖,让玄武军团骑兵成为天下间最擅长凿穿敌军队伍的一支骑兵。   狭路相逢勇者胜,古老相传的军事定律自然是不会有错的,但萧壁茂现在发现,自己错了,大错而特错,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前提条件,必然是两军战力和装备相差无几,差距极其微弱的情况下,勇敢者一方才能获胜,而现在萧壁茂欲哭无泪。   都是骑兵,双方兵力都是一万,而且都是精锐,但对方那可以扔出爆炸的恐怖武器他们没有,武器盔甲远没有对方精良,他更没有展熊武那等恐怖战力作为冲锋的锥尖。种种因素之下,双方的差距便拉开了。   战事初起,展熊武只带了三千中军凿阵,左右两翼各三千五百骑兵斜斜地绕了半个圈子,从左右包抄上来,展熊武的目标让人一看就明白——他要全歼这一万辽骑。这一万辽骑兵出自皮室军,乃辽军骑兵中的精锐,这让萧壁茂又气又怒,这他妈的也太小瞧人了。   祥符国大军的确厉害,玄武军团因两年前展熊开带着大军一度杀入辽国武州境内,使得玄武军团在辽国更是赫赫有名,但辽国大名鼎鼎的皮室军的骑兵也不是纸糊泥捏的!   然而,双方方一接战,萧壁茂赫然发现,自己的骑兵在对方面前,当真如纸糊泥捏的一般。对方主将展熊武率领的锥形突击阵形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地剜进了自己的腹心。特别是对方身上穿着的钢板甲的防御和枪头是钢铁打造的手中长枪的锋利明显比他们武器装备强了一大截。   展熊武此时已经热血沸腾,这是他喜欢的作战模式,以他为锥尖的突击阵形咆哮着扎进敌阵,手里的长矛刺,拍,挑,挡,宛如游龙,身侧两三步,他的贴身亲卫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小心地卫护着他,防止有冷刀冷枪招呼到他的身上,他们要一边杀敌,一边保护主将的安全,战场上,主将伤亡的概率比起一般士兵要高得多,当然,能当上亲卫的人,他们的身后较之普通骑兵也是要高上一筹的。但展熊武不一样,以他实力,他或许是天下间最难死的主将。   长矛狠狠的刺入敌人的胸膛,入肉数分,刚好能取走敌人的性命,展熊武立即缩腕抽枪,绝不会多费一分力气,鲜血随着回抽的长矛飞起,点点滴滴的鲜血溅到展熊武的脸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旁的鲜血,有些腥,还有些苦,但展熊武喜欢这个味道,特别是敌人的鲜血,大吼一声,矛杆横拍,将侧方的一个敌人击得横飞出去,听到筋骨断裂的声音,眼角余光看见这个家伙落进乱马从中,下一刻必然是被无数的马蹄踩成肉泥。   “玄武威武!”展熊武舌爆春雷,声音竟然清晰传遍整个战场。   一万骑兵同声回应:“玄武威武!”   三千骑犹如一把带着熊熊烈火的尖刀,猛地捅进一块鲜嫩的豆腐之中,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凿穿辽军密集的骑阵,眼前豁然开朗,展熊武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敌人,胯下战马不停,继续向前,奔出约一箭之力,战马便绕了一个圈子,身后骑兵恰好完全突出敌阵,长枪一指,再次奔腾。   “凿穿!”怒吼声再一次吃彻战场。   外围左右两翼各两千骑采取的却是另一种战法,奔射,手中四连发快弩射个不停。这一战术是祥符军事学院聚集不少骑兵良将总结研究而出,祥符国每个军团骑兵旅都要将这一战术熟练掌握。   而要完成奔射,即使用的是快弩,但他对士兵的骑术和马术要求极高,要高速奔腾,颠簸不平的战马上射出准头极佳的箭矢,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祥符国骑兵平时对骑术要求极高,训练也极为刻苦。   始终保持着与敌军一箭射程距离,一队队的骑兵纵马掠过,每一队骑兵掠过,便是一排利箭破空而至,锋利的破甲弩箭对上辽军的简陋的铁甲,甚至一部分皮甲简直就像刀切奶油一般容易,将辽军射得一排排栽倒,而辽军奋勇射出的箭支落玄武军团精良的钢板甲之上,除了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甲上留下几个白点之外,毫无所获,偶有不走运的人被直接命中面门要害,对玄武军团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第1122章 圆阵   萧壁茂无法可施,内有展熊武凿穿之后,又返回凿穿,而外围正被对方剥洋葱般一层层地剥下,人马一点点的在减少。   “突围,突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萧壁茂声嘶立竭地吼道,这就是如今祥符国骑兵的战力吗?   萧壁茂的突围命令使本来就濒临崩溃的辽军骑兵战意轰然倒塌,有组织的抵抗顿时烟消云散,分布数里方圆的战场上顿时乱成一团,辽骑完全失去了组织性,或单骑狂奔,或三五成群,向各个方向狼奔鼠窜,当展熊武再一次从敌军之中杀出时,举目四顾,再没有一处地方值得他挥军凿穿了。   高高地举起百斤钢枪,枪尖之上鲜血如线,滴他的盔甲和跨下战马上,大吼一声:“散开杀敌!”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紧随他身后的骑兵轰然应命,分成数十股箭头,每一小队为一组,开始有组织地追杀已溃不成军的辽骑。   展熊武傲然提枪,立于战场中央,身边十数名亲卫喘着粗气,簇拥他的四周,后面玄武军团大旗高高飘扬,猎猎作响。   这场战事只持续一个多时辰,辽军一万骑兵便全军崩溃,沦为旷野之上玄武军团的追杀对象,数里方圆的战场之上,伏尸累累,无数失去主人的战马哀鸣着战场之上游荡,或立于已失去生命的主人身旁,有嘴徒劳无功地拱着主人的身体,撕扯着主人的衣服,希望主人从地上爬起来。   一万辽军骑兵除主将萧壁茂率少数人突围而去,其他人等,无一得脱。   “将军,辽军一万骑兵,全军覆灭,我军伤亡八百余人,其中当场阵亡七百余人,伤者一百余人。”一名参谋一路小跑着到了盘坐地上,头上正在冒着拳头粗雾气的展熊武身边,大声回禀道,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古语有云: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可如今玄武军团与同等数量辽骑兵正面冲锋中杀敌一万,自损却只有八百,这种战损比,无论放历史上那一场战争中,都是一场完胜,足以载入战史,但展熊武却一点儿也不开心,心中泛起淡淡的伤感,玄武军团每一名战士都如同他的弟兄,每少一人,都让他感到刻骨铭心的疼痛。   “伤者迅速救治,还能战斗的归队,伤重者绑上战马,编入后队,战死者收集好他们的铭牌,然后就地掩埋,做好记号,记下地方,等将来我们打胜了这场战争,陛下统一天下之后,再让他们荣归故里,放进烈士陵园,进忠烈祠。”展熊武吩咐道。   “是,军团长!”   “收集箭矢,武器,战马,全军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全军开拔,支援拓跋格鲁的带领的一万白狼军团!”   “遵命!军团长!”参谋又一路小跑着离去,迅速将展熊武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展熊武站起身来,看着战场之上,正打扫战场的士兵,从死尸身上拔出羽箭,抹干血迹,插回箭筒,将一柄柄战刀,长矛收集一起,将散布战场的战马赶到一齐,然后牵走,展熊武脸上不由露出苦笑,曾几何时,完善的后勤体系是祥符国大军杀敌致胜的法宝之一,但现在士兵们不得不节约每一根箭矢,因为,他们已没有了后勤辎重供应。   特别是祥符国军中特制的连发快弩箭,不收回来的话,用一根可就少一根了。做完这一切,疲累的士兵们大都四丫八叉地躺倒地上,也顾不得身下就是厚厚的积雪,身边就是斑斑血迹,或者伤痕累累的死尸,此时,体力能恢复一点就是一点,接下来,还有一场苦战呢!   一个时辰后,嘹亮的军号声响起,沉睡的士兵们宛如上了发条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跨上战马,在军旗和号角的指引下,迅速集成队列,向着数十里外的拓跋格鲁所部快速驰去。   拓跋格鲁驰援拓跋格鲁时,后者已陷入了苦战。   拓跋格鲁成功地迷惑了唐鹏两个时辰,唐鹏不求有功,但求远过的心态让拓跋格鲁有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构筑防御阵地,祥符国步兵构筑防御的能力再次被证明,大营栅栏,帐蓬的遮挡下,严格按照祥符国军枢部颁发的《防御阵地构筑条例》要求,在营内迅速挖好了战壕,筑起了胸墙,架好了抛石机、巨型弩枪,藏好了百发快弩战车,全军蓄势以待,就看唐鹏什么时候反应过来。   唐鹏作战虽然保守,但并不是傻瓜,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当外派的哨探返回,并没有发现玄武军团的踪迹之后,唐鹏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来驰援自己的辽军骑兵,唐鹏眼前立刻闪现出玄武军团疯狂攻击辽军骑兵的场面,虽然他对辽军并不爽,且宰相大人和党大帅的首要目标是让祥符国军队极大的消耗辽军,但前提却是一定要杀了叶尘。所以,一些事情还要掌握好度,特别是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他们西北边军大部分骑兵全部被党进带走,他缺少了足够骑兵的配合,也只能龟缩营垒,被动作战。显然对方打得是各个击破的注意,所以他不能再等了。   “全军进攻!”唐鹏恼羞成怒,他本来是怕玄武军团雷霆般的冲击力和野战能力,但自己有四万步卒,对上面前的一万白狼军团的步卒,他还是很信心的。   大营辕门大开,兵座蜂涌而出,迅速列阵。   白狼军团大营内,拓跋格鲁看着气势汹汹扑来的敌军,干笑两声,说道:“两个时辰,比我预想的要早了一点,这个唐鹏,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啊!”   跟着拓跋格鲁出来的骑兵一旅一营营长拓跋悍跃跃欲试,说道:“副军团长,我率骑兵一营去冲一下吧!”   拓跋格鲁斜了他一眼,说道:“你那一千过点的骑兵,出去硬捍对方四万步卒,找死也不是你这个找死法!老实呆一边儿去,你的任务是等展熊武军团长带领玄武军团冲来后,再去趁火打劫。”   拓跋悍一脸郁闷。   拓跋格鲁现比拓跋悍郁闷,拄着刀,站阵地中央,神色阴沉。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给他们造成极大的伤亡的什么巨型抛石机,巨型枪弩清一色都是祥符国不久前才支援给宋军西北边军的,可是现在转眼之间,成了祥符国大军自己的摧命符。   “狗日的党进,还好百发弩和火药包没有给他们!”看着十数权巨型弩枪在刺耳的尖啸声中飞来,将自己阵地上的士兵击飞,露出老大一个豁口,拓跋格鲁不由破口大骂。   早一个时辰前,他的外围阵地就已经被摧毁,壕沟被填平,胸墙被推倒,双方已经进入到了短兵相接的战斗。   双层圆阵的中心,便是拓跋格鲁的中军所在,由一个手持钢弦弓步兵营战士组成的四四方方箭阵不停地向圆阵外进行抛射,每个人的脚下,一排排密密麻麻地插着数十支利箭,这种射击频率,如果不是祥符国所特制的钢弦弓装有上弦机,任你臂力强劲,射上十几支后,也会筋酸骨麻,但饶是如此,这批弓手每射上二十支,便会轮换一组,让刚刚的一组稍微歇息一会儿,拓跋格鲁不能不担心如果圆阵被击破,这批弓箭手也不得不拿长枪上阵了。   不时有投石机发射来的石弹落到这个方阵之上,带起一蓬血花,被击中弓箭手肯定是活不了了,早有准备的祥符国军队随行医护人员立即将死者拖走,伤者就地治疗,弓手立即填充上去。   圆阵外围空隙中是抛石机和巨型弩枪,一直没有停止过发射,给敌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特别是火药包,每一次发射出,都对敌军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不过,因数辎重全部丢失,火药包也所剩不多了。而藏在圆阵第二层的十架百发弩战车至今还没有发过威。   硬抗一个时辰后,厚厚的圆阵已被削去一层,看看天上太阳所在,再看看唐鹏的后方,仍是一片寂静,折御轩不由心里开始担忧起来,看着四面如浪潮般涌来的敌军,不由暗自嘀咕:“展熊武,老子的命可就看你的了。”   “拓跋悍!”他大叫道。   营内拓跋悍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刀抽出插回,再抽出再插回,看着战友拼命,自己只能旁观,这种猫抓挠心的感觉比挨上一刀还要痛苦,正火急火燎间,忽然听到折御轩的喊叫,顿时一跳而起,几步奔到拓跋格鲁前前,吼道:“属下在!”   拓跋格鲁斜了他一眼,说道:“本想等展熊武来了你去捡便宜,看来这个便宜捡不着了,你带队去冲杀一次,记住,不要冲得太深,否则深入敌阵,你们就回不来了。”   拓跋悍大喜,说道:“属下明白!”   话音未落,拓跋悍已经转身奔了出去,老远便向自己的一营骑兵大吼道:“上马。” 第1123章 又投降了   一千二百人的骑兵立即翻身上马,摘下挂马鞍上的刺枪。   拓跋悍长枪一指,大吼道:“冲锋!”   圆阵猛地裂列一个缺口,正围攻此处的唐鹏部压力一松,不由大喜,还以为敌军已坚守不住,顿时沿着这个十几丈的缺口蜂涌而入,但紧接着这些涌上去的士兵便脸色大变,一脸恐惧地看着前方,一队骑兵正凶神恶煞般地狂冲而来。   “杀!”拓跋悍魔神一般地纵马而来,将身前的几个敌人撞得凌空飞起,手里长矛连连刺出,每一次收回,就代表着一条生命被收割而去。   一个骑兵营,一千二百骑兵一涌而出,身后的圆阵左右一合,再一次封上。阵内弓手再一次延伸射击,抛石机、巨型弩枪依然在发威,拓跋悍牢牢地记着拓跋格鲁不能冲击太深的吩咐,纵马带着骑兵,沿着圆阵百步远的地方,便是一轮狂冲。顿时将唐鹏的攻击势头打了下去。绕着圆阵奔跑了数里远,身后的圆阵再一次裂开一条缝隙,号角声响起,拓跋悍喊了一声:“扔!”所有骑兵扔出一枚手雷弹,炸死一大片敌人之后,便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一脸惊恐看着他们的敌兵,很是不甘心地一矛杆拍飞了一个不知死活的敌人后,纵马沿着这个裂口奔回了圆阵。   这一轮出击,骑兵损失两百,杀敌却至少有一千。这个数目相比四万宋军不算什么,但却使本就士气不高、军心不稳的西北边军,士气顿时更加低落。   十数息功夫,自己麾下骑兵便死了近两百人,拓跋悍心疼无比。   “狗日的唐鹏,前些天打辽人时,就没见过狗日的这般拼命!”   唐鹏的确已竭尽全力了,他想过祥符国大军不好对付,但想着以四倍兵力,怎么着都能够拿下,然而打了两个时辰,自己只摧毁了敌人的外围阵地,伤亡是对手的三倍之多。这岂不是说要将这一万祥符国步兵杀死,自己要死三万人才行?   “不行!必须破阵。只有破了敌阵,才能以自己绝对的优势兵力让敌人陷入各自为战,那样的话胜利就唾手可得,但这看似简单的一步,却让他打了这么长时间还看不到曙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鹏的心中越来越不安,此时他已想到失踪的一万玄武军团骑兵肯定是去打支援自己的那支辽军骑兵了,如果他们吃掉了辽军,再回师冲到这里的话,他打了一个寒颤。   但若是回营,看着面前的那块肥肉,却又万分地舍不得,也许自己再努力一次,就会收获丰硕的成果,将这一万敌军完完整整地吞下去,如果取得这个战果,那将是他们西北边军一个重大胜利,战后朝廷封赏绝对不会轻了。   他决定再攻击一次,如果还是打不破,那就收兵回营,固守待援,能够立下大功最好不过,但是也得有命享用才好。   “亲卫营,上马,攻击!”唐鹏提刀上马,他决定带着自己仅有的三千骑兵发起一次冲击。开战以来,这支骑兵他一直留作预备队,但现在他决定投入自己麾下最强的战力,力求一击成功,而眼前的敌人看来也是强弩之末了,自己骑兵的冲击之下,应当很难坚守。   唐鹏亲自打头,骑兵呼啸而至。   “拓跋悍!”圆阵内,拓跋格鲁声嘶力竭地叫喊道:“冲出去,挡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直接冲击圆阵,最后再想办法将他们引到百发弩前面。”折御轩知道,此时自己的圆阵已是最薄弱的时候,挡住对方步兵已是竭尽所能了,绝对挡不住骑兵的强大冲击力了。   “弓箭手,急速射,射完你们所有的箭,然后提枪上前,补充圆阵!”   “百发弩连!准备好随时发射。”   拓跋格鲁猛喝道。   拓跋悍率领导着一千骑兵一头扎进了对方的骑兵阵列中,左冲右突,竭尽全力的将对方的队列搅乱,延缓对方直接冲击步兵,但对他们而言,对方的骑兵太多,仍然有无数的骑兵从他们的身边掠过,向着圆阵扑去。   “狗日的唐鹏!”拓跋悍真的急了,长枪舞得风车一般,刚刚不知那里飞来一箭,将他的头盔射的跌的不知所踪,生生地吓了他一跳,此时的他,披头散发,满身是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枪杆刚刚被他猛力一刺,挑飞对面一个骑兵时,强大的冲击力让枪杆弯成了一个弧形,已是不能用了,痛骂一声,丢掉手中的长枪,拔出战刀,闪过避过侧面劈来的一把刀,一伸手将近咫尺的敌骑揪了过来,顺手一抹,割断了喉咙,刚刚扔掉尸体,眼前黑影闪动,一柄长枪迎面刺来,他吓得大叫一声,一个铁板桥,整个身体自腰上向后折下去,战刀横伸,两腿猛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向前一窜,借着马力,横拖身旁的战刀将那个敌人自腰间剖开,身体猛地弹了回来,刚刚那一下,那枪尖可是擦着他的鼻梁掠了过去,上面的血腥味清晰可闻。刚刚鬼门关打了一个转的拓跋悍回头看时,自己身后已只剩下五百多骑兵,其它的都已淹没敌骑的海洋中,早已是被分割开来,各自为战了。时不时的传出爆炸声,那是祥符国骑兵在战死之前,将自己身上最后一枚手雷弹拼死拉开引爆与敌同归于尽。   “弟兄们,扔手雷弹!”   随着拓跋悍一声大吼,还活着的六百多名祥符国骑兵将仅余的最后一个手雷弹全部扔了出去。   轰隆隆的惊天动地爆炸声中,唐鹏一方虽然有所防范,但还是直接被炸死了四百多人。   “撤退!”趁着宋军攻势顿住的刹那间,拓跋悍脱离了宋军的纠缠,带着六百多名还活着的骑兵调转马头,向回冲去。   唐鹏眼见自己骑兵竟然死伤近千,已经杀红了眼,带人便追了上去。   圆阵猛的分开一个缺口,拓跋悍带人冲了进去,迎面是十架百发弩战车,拓跋悍带人从战车与战车之间的缝隙里面冲了进去。   唐鹏带领宋军看不见百发弩战车,但是看见祥符国圆阵为放拓跋悍进去裂开了空隙,不由大喜,吆喝一声加速往前急冲,想在圆阵合上之前破阵。   唐鹏的想法是好的,但是现实却是残酷的。   五十步时,拓跋格鲁突然高呼:“百发弩,准备!”   号令声中,圆阵缺口不但没有合上,而且两边各十步范围内圆阵外围步兵突然蹲下,将后面十架百发弩战车暴露在了唐鹏眼中。   “射击!”   百发弩连的连长一声令下,操作士兵用力扳动把手机关,十架百发弩机同时发射。这一瞬间,唐鹏、拓跋格鲁以及现场所有士兵的视线甚至都箭雨所阻隔,连绵不断的箭雨遮天蔽日。   百发快弩里面安装有强力弹簧,再加上是破甲铁箭,五十步的距离上平射,所产生的杀伤之力是极为恐怖的,如同割麦子一般,冲在最前面的宋军骑兵一排排的倒了下去,但是这箭雨似乎永无止境。   实事上,每个百发快弩只发射了一次,一次之后,拓跋格鲁便大声吼道:“你们狗日的还不站起来,以手中快弩射杀。”   圆阵前方的步兵迅速站了起来,用手中快弩每个人又射出了一轮四发弩箭。   唐鹏没有死,因为他在最后时刻一声尖叫直接滑下马背,钻到了战马的肚子上。但被射死的战马将他压在了下面。而他带来的两千多骑兵却死了近半,剩下的人因为看不见唐鹏,那点战意也彻底的被刚才那一幕打没了。拼了命的向后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的势若奔雷的马蹄声让他们如坠冰窖,也让被压在战马下面,还没有死去的唐鹏心中一片绝望。远处的雪地上,一片片乌云般的骑兵正狂奔而来,看那滚滚而来的骑兵,怕不有上万之众。   来的是展熊武带领的两个骑兵旅,他刚刚剿灭一万辽骑,略作休整之后,便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宋军还有三万多人,这个时候若是唐鹏在军中,迅速结阵,以西北边军步兵的精锐,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唐鹏已经战死,尔等投降不杀。”   “唐鹏已经战死,尔等投降不杀。”拓跋格鲁吼了一声,然后让身兵数百亲兵齐声大喊。   当展熊武带领的骑兵出现的时候,本来就没有多少战意的宋军便已经开始慌乱,但在宋军将官的呵斥下勉强维持没有溃散,但当传出唐鹏战死,且逃回来的骑兵中果然没有唐鹏之后,这三万多宋军的战意瞬间烟消云散,宋军将官根本控制不了。转头便开始逃跑。   但两条腿那能跑得过四条腿,一时之间,四处都是溃卒,其实此时此地,宋军兵力上仍旧占有优势,但所谓兵败如山倒,整个部队已经垮了。   半个时辰之后,四万宋军又被杀了三千多,跑了三千多。剩下的两万多的宋军全部丢下手中兵器,蹲在地上,又投降了。 第1124章 破冰之术   祥符国军队将他们围在中间,弓弩上弦,瞄准着他们。唐鹏也被找到,被活捉单独扔到一边。   展熊武和拓跋格鲁略一商量之后,前者突然说道:“尔等指挥使以上军官出来。”   顿时有近百名军官松了一口气的走了出来,按照惯例显然要对他们敲打一番,然后还要依靠他们控制部队。   然而,等他们全部出来,站在展熊武面前时,展熊武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尔等之所以反叛,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将官为了一己私利。”   “将他们全部杀了。”   话音刚落,数百支弩箭便向这百名宋军军官射了过来,这些人来不及惨叫便全部倒在了地上。   蹲在地上的三万西北边军步兵一阵骚动,但在四周万支弩箭的威慑下,最终还没有人敢异动。   “尔等向往我祥符国,本将都知道,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想要加入我祥符国的全蹲下不要动,不想加入的,今天也给你等一个机会,可以自行离开,我们绝不阻拦。”展熊武说道。   半晌之后,近千名宋军士兵在犹豫一阵之后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等这些人走出十数步,眼看果然没有杀他们的时候,便开始跑步。这时展熊武又说道:“将他们全部杀了。”   又是一片箭雨,那近千名宋军士兵全部倒了下去。   接下来,展熊武和拓跋格鲁直接就地将近两万宋军编制打乱,按照祥符国建制,成立了四个旅,然后全部驱赶回了黄东秋所在的营地。黄东秋当即便将这近两万宋军彻底打乱,分到了玄武军团和白狼军团各营、各连,彻底的杜绝了这些宋军再次背叛的可能性。   ……   ……   傍晚的时候,叶尘派来的信使终于经历九死一生之后,赶了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黄东秋刚刚接见了信使,得到消息的拓跋格鲁、展熊武便匆匆赶来帅帐。   “陛下给我们的命令是,突出重围之后,立即前往王家山,汇合杨廷定部,突袭邢文县,然后率部返回河东路。”   “河北两路打下的地盘呢?”拓跋格鲁咽了一口唾沫。   “全部放弃!”黄东秋说这句话的时候同样心有不甘。   “我们走了,陛下呢?陛下怎么办?”拓跋格鲁大叫起来。   “陛下那里,另有布置!”黄东秋道,“陛下让我们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   ……   叶尘站在永定河边上,看着冰封近千里的永定河,罗耀顺、唐兴武,黑月伴他的身边,自从党进和郭无为带着投诚的宋军又反叛后,他们从黑洪山沿着永定河,已上溯了近百里,他们四周,汇集的宋国郭无为、党进和辽国兵马也愈来愈多了,这几天,小规模的哨骑接战已从最初的几日一起,到如今的一日数期,侦骑兵打探到的各种情报送到了叶尘手中。   罗耀顺几人心头都有些沉重,不知如何才能摆脱眼前的死局。叶尘走了几步,脚下轻轻踩了一下,坚硬的能够承受千军万马的冰面如蜘蛛网一般裂开了十数步长的口子。   “我们周围已有多少敌人聚过来了?”叶尘微微蹙眉,看着冰面上被自己大力弄出来的裂缝,随口问道。   “陛下,据哨探们带回来消息,如今只怕至少也已经接近十万了,郭无为和党进应该将反叛的宋军都带了过来。室肪和萧万达的人马大部分被黄东秋他们牵制吸引了过去。”黑月忧心忡忡地说道。   叶尘嘿嘿一笑,说道:“当真是拼命了啊,看来李明轩一边让我们大军和辽军拼杀,消耗辽军实力,一边又让党进和郭无为带十万大军围杀朕。”   罗耀顺说道:“陛下,宋军兵力虽然多达十万,但是经历两次反叛,士兵之中多有向往我祥符国,效忠陛下之心,想来军心士气必然会受到很大影响,以臣之见,这十万宋军能有平时五成战力就已经不错了。”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   唐兴武目光一闪,接口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叶尘看了唐兴武一眼,说道:“唐爱卿有何事不明?”   “陛下,敌人的合围态势还不是很严密,为什么我们不趁着敌军完成包围之前突围而出?如今我们行动迟缓,不是正好给了敌人调集兵力,严丝合缝的将我们围起来的时间?”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唐兴武,你说得有理,朕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朕收到最新情报消息,得知目前的这个现象是敌人故意做给我们看的,看似不严密的合围,却是一个圈套,现在我们附近聚集了敌人有近三十万,他们是想让我们不停地突围当中消耗兵力啊?这个圈子的外围,还有一个大的圈子。我们有多少人,一万余人,就算天卫军团战士战力再厉害,也不够他们消耗的?”   唐兴武心中一凛,知道陛下的消息来自辽军室肪身边头号心腹属下于建业。眼看着叶尘一幅胸有成竹,没有多少陷入生死危机之人该有的神色,心中的纠结和挣扎更甚。   “陛下,只是这样下去,我们拖不了多久。”唐兴武又说道。   “再等等,时间于我们不利,但宋军同样耗不起,因为他们没有多少粮草,而且时间一长,他们的士气很难维持。”   冰面上走了一截,叶尘忽地笑道:“黄东秋、展熊武和拓跋格鲁他们外围打得很不错?”   几人都摇摇头,黄东秋外围的信息这两天的情报才传过来,他们只知道黄东秋一连打了好几个胜仗,将包围的敌人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正大步向王家山进军,谋求与那里的杨廷定汇合。   “我们几天前打下的玍子镇上有一个井盐矿口?”三人还想着叶尘的话,叶尘已忽然调转了话题。   看到黑月和罗耀顺没有反应过来,唐兴武赶紧接上来,说道:“是的,陛下,不过那里面的盐工在前期辽军南下的时候,就已经跑到差不多了,井盐倒是有几十万斤,其它的收获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这些盐换以往倒还值些银子,但现在却当不成粮食。”   叶尘嘿嘿一笑,说道:“说不定也有用!”   几人都是一愣,这当口,盐有什么用啊,又不能拿来当饭吃。   几人沿着冰河一路向上走,一边说着话,叶尘不时的脚下用力,试一下河面上冰面的厚度。   最后叶尘吩咐人弄了一袋子盐,放冰面上,罗耀顺看着叶尘:“陛下,东西提来了!”   叶尘点点头,指指一米远处,“弄一个小洞,挖个半尺深!”   黑月和唐兴武立即动手,挖了大约半尺深后,叶尘已是站起身来,提了盐,往洞里倾倒了一些。   三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叶尘想干些什么。只是跟着叶尘蹲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洞洞。   很快,让罗耀顺等人目瞪口呆地事情出现了——小洞之内,冰面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也就是说,冰在快速融化,叶尘抓了一把盐,不断地撒将下去,一两炷香的时间过去后,一声轻响传来,冰面化开,露出下面流动的水,哗哗的声音传来,叶尘哈哈大笑,站了起来。   “明白了么?”他看着身边三人。   三人都是摇头。   “盐能破冰!”叶尘微笑道,“郭无为的五万河东兵就在永定河对岸。”叶尘语气转厉,“朕要灭了这五万人?”   “只是陛下,这么小的地方上可以破冰,但大规模地破冰,只怕不太容易啊,而且还不能让敌人察觉,这个难度不小。”黑月说道。   叶尘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这就要靠我们来努力了,我们手头兵力不够,但你带领一万天卫军团不会让朕失望吧!”   黑月立刻挺起了胸膛,大声说道:“陛下放心。”   叶尘望着辽阔的冰面,微笑道:“当五万宋军来进攻我们,战到正酣处,他们的兵力源源不绝的通过永定河向我们涌来时,谁能想到,厚达三尺厚的冰面会轰隆一声破开,成千上万的士兵坠入冰河,后面的过不来,前面的回不去。想像一下,那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场景。”   黑月和罗耀顺顿时眸中精光闪烁,唐兴武则是心中感慨不已,心想这位陛下多半又要创造奇迹了。   站在帐内巨大的沙盘前,叶尘俯身凝视着沙盘之上密密麻麻的蓝旗,看到几支突出的蓝旗时,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冷笑,说道:“郭无为和党进带领的宋军突前,但与他们一齐逼过来的萧万达带领的十万辽军则明显滞后,相差了有至少一天的路程。”   “陛下,臣以为,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天半的时间差,先对党进所部近两万骑兵和郭无为的河东兵进行偷袭。”   叶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如果我们兵力足够的话,凭借着他们如此离心离德,互相算计,当真是可以各个击破。” 第1125章 叶尘亲自出手了   说着话,叶尘盯着沙盘看了半晌,说道:“永定河对岸,郭无为的人马离我们还有两天的路程,利用这个时间差,我们先打一打党进带领的那一万多骑兵,将他们打怕,让他们对我们生出忌惮之心,迫其减缓进军速度,这样我们回身对付郭无为的五万人马时,时间上就会充足很多。”   黑月顿时地站了起来,眸中杀机滔天,说道:“陛下,臣带五千人马去,剩下的人马守护陛下。”   叶尘笑了笑,说道:“你还真有信心,人家近两万人,你五千人便想将人家打怕。我们人手本就不足,不能再分兵。所以,这一仗,朕亲自去。你留下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顿了一下,叶尘转过身来,对着黑月道:“打党进不是我们这一仗的目的,消灭一部分党进所属骑兵,从而将其吓唬住,是为了给歼灭郭无为所部创造机会,所以,重点还是这边。郭无为所部战力虽然不如党进的西北边军,但是人数多达五万,对付他们我们要选定战场,迫使郭无为在我们选择的战场上进行作战。”   叶尘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的一个地方,说道:“朕选定的战场就在这里,朕带七千人出去作战,最多一天半,一天半时间,你带领剩下的人要将郭无为引诱到这里,并且将这里构筑成坚固的营垒,朕估计,我们那边打响的时候,郭无为肯定会趁着我们分兵的时候进攻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黑月立刻说道:“陛下放心,臣这几天一直带部属研究陛下教给我们的办法,现已基本掌握了,保证到时候能给郭无为一个绝大的惊喜。”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对付郭无为重点是时机的把握!”叶尘强调道,“我们能不能冲出去,能冲出去多少,就在这一次对时机的把握上!”   ……   ……   党进乃当世名将,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冒进了,但他却有不得不冒进的原因——他麾下这一万七千多骑兵的士气太低落了,更何况他们的粮草也不多了,拖的时间越长,士气便越是减弱,越是到后面,他们战力便越差。再加上在他看来,叶尘身边只有一万一千人马,即使单独与叶尘对战,虽然难胜,但并不用太过担心会失败。而只要他缠住叶尘,郭无为的五万人马,以及辽国萧万达的人马都会赶来,到那个时候叶尘虽然厉害,但也插翅难飞。   “不过,叶尘也不能死的太早,否则黄东秋、拓跋格鲁和展熊武那八万大军便难以起到大力消耗辽军的目的了。”   党进正在账中想着这过程中时机如何把握,突然地面忽地震颤起来,党进一惊,豁然起身,而这时地面上震颤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骑兵来袭!”党进瞬间明白是大规模的骑兵正向这边奔袭。   “敌军偷袭!”党进一个箭步窜出帐外,此时帐外的骑兵也发觉了异状,这些士兵可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了。   “吹号角,聚兵,有敌来袭!”党进大叫道,此时此地,除了叶尘身边的一万一千人马,哪里还会有别人。   这一万多西北边军骑兵,虽然士气不高,但的确是精锐,从地面的震颤中判断出有敌来袭,到上马列阵,冲出大营,只用了不到十息时间,虽然阵形还稍许凌乱,但仅凭这一点,他们便可称为当世强军,但他们奔出营垒,看到自己眼瞳中不断放大的对手时,脸上仍是露出骇然之色。   黑色的战马,黑色的盔甲,配着红色的披风,齐唰唰高举过头的斩马刀,这就是祥符国九大军团中排在第一位,级别比其他八个军团高半级,专门守卫夏京的天卫军团。天卫军团由黑月一手组建,而黑月是什么人?黑月是当年名震天下,有无敌骑兵之称的黑骑兵的统领。   此时,叶尘带着七千天卫军团在党进麾下人马看来,宛如从地狱中脱身而出的魔神,高举着死神的镰刀,如同一片乌云,踏着冻得结结实实地冰雪大地,席卷而来。   没有一般骑兵冲锋时的山呼海啸的呐喊,有的只是无边的沉默,如山的压力,如雨点般敲击地面的马蹄声,党进只觉得呼吸也困难起来,双方距离正迅速接近,党进甚至看到了冲在最前面的将领面容,不由瞳孔收缩,那是叶尘。   没有时间思考过多的东西,党进摧动战马,吼道:“冲锋!”   双方骑兵发起对冲,距离两百步时,党进看见叶尘手中多了一把弓,叶尘的那把八石宝弓早已成为整个天下家喻户晓的传奇神器,但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把宝弓在祥符国武器研究司的改进之后,如今已经达到了十二石。   此时,叶尘手中拿着的便是这把十二石的宝弓,这是叶尘首次用这把宝弓在战场杀敌。这样的宝弓当然有专门配套的特制钢箭。   在党进目睹之下,叶尘手持手中宝弓向他们拉弓、射出。   与此同时,党进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恐惧,一声怪叫身体一滑,直接钻到了马下面。   几乎与此同时,刺耳的破空声刚一响起,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惨叫声,叶尘射出的不是一根箭,而是两根,而且这两根箭的每一根都足足射穿了十三个人,然后最后一个人整个身体直接炸开,变成了一个人肉炸弹,碎肉、骨头变成了武器,宋军骑兵中出现两条通道和两个空白。若是有人从高空向下看,便会发现叶尘两支箭射出了两个感叹号。   两根箭之后,距离五十多步时,便是一片手雷弹又飞了过来。轰隆隆声中,宋军又被炸死一大片,两次打击,让本就士气不主的宋军冲锋之势已经荡然无存。   “变阵,凿穿!”叶尘下令。   号角声响,长短有致,整齐的冲锋队伍忽地变阵,从两胁上一左一右拉出两个翅膀,两翅两人一排,突然发力,极短的时间内便赶上了排头的骑兵,冲锋的队伍打击面骤地变宽,齐声大喝声中,一排排斩马刀同时举起,同时落下。   沉重的斩马刀此起彼落,从他们的间隙之中,不断地射出连发快弩,将挡在前面的西北边军精锐骑兵一一射翻。天卫军团骑兵不同于其他八个军团,主战武器是斩马刀,而非长枪。且所用战术也是不同。   叶尘终于拔出了他的宝剑,怒吼道:“凿穿!”   “杀!”七千天卫终于第一次爆发出了巨大的呼啸声。   侥幸未被射死也没有被炸死的党进早已色变。天卫军团自组建之后,还从未传出惊人的战绩,但天下间各个势力一直从未小看过祥符国第一军团。可是,直到此刻,党进才发现,天下间各个势力对天卫军团战力的估计依然远远不够,今天党进终于亲身体验到了亲卫营全力爆发时巨大的冲击和杀伤力。当然,这与今天带队冲锋的人是叶尘,且有手雷弹这种新式武器也有很大的关系,总之还没有冲锋到前,敌兵相接,能够称得上是精锐的一万七千多西北边军骑兵便被打懵了。   凿穿!   七千天卫军团狂风一般地从西北边军精锐之中突出,旋即卷进了对方的大营,斩马刀下,帐蓬破碎如片片蝴蝶漫空飞舞,所有挡前面的活物无不惨叫着倒下,营火点着了破碎的大帐,旋即引燃了营中粮草,熊熊大火一炷香的时间内,便漫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叶尘并没有返身再进行冲杀,而击破大营之后,便向远方驶去,在党进的视野之中,在一个个惊恐之色的西北边军骑兵注视之下,直到他们消失,没有人敢追上去。党进甚至怀疑他此时若是下令追上去,会有几人服从他的命令。   很长一段时间,党进都脸色苍白,西北边军骑兵也是惊魂未定,这一场骑兵对战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但给他们造成的震撼却无以复加。   这一次突然的袭击祥符国亲卫营以损失百余人的代价,换来了杀敌两千多的战果。   叶尘七千天卫军团急驰数十里,然后稍事休息,匆匆地吃过干粮,便又踏上归程,叶尘估计,自己率人出击后,永定河另一侧的郭无为一定会按捺不住,向黑月发动进攻的。   叶尘的目标一直便是郭无为那五万人马,这一次利用党进过于突前,进行一场闪击战,之所以没有乘胜反回去再进行冲杀,是因为即使将党进所属击溃,那叶尘带去的七千人至少也要损失过半。   这对于人马本来就紧张的叶尘来说,却是不划算的。更何况,他们真实的目的却是威慑对方,让其放缓前进的步伐,否则自己对付郭无为五万人马时,党进带领两万西北边军突然杀过来,那肯定就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战果了。   叶尘要为对付郭无为的五万河东军争取一到两天的时间。他要的便是这个时间差。 第1126章 全才黑月   叶尘超预期的达到了目的,这一场闪击战过后,就算党进没有被震住,但是下面的骑兵也被一时吓住。没有几天的安抚和震慑,党进即使强行将他们带到叶尘面前,也没多少勇气了。   看着一片狼藉的大营和遍地的尸体,党进不得咬着牙,恨恨地道:“停止前进,休整两天,等待友军赶上来之后,再一齐出动!”党进寻思,也许只有达到了十倍于对方的兵力,才能稳操胜券。   ……   ……   永定河对岸,觉得自己逮到了良机,探子回报,叶尘的亲卫营离开大营,正急速驰向右翼,郭无为知道,那一边,党进率领近两万精锐的骑兵正迅速地逼近叶尘,看来叶尘终于是坐不住了,七千骑兵走后,叶尘只余下四千人的人马,自己已经拥有了兵力上的巨大优势,如果能吃掉对方,那么,与党进火拼一场的叶尘即使获胜,回来后也只能变成自己的猎物。   如果叶尘一万一千人马全部都在,即使是对方五倍兵力,郭无为也绝对不会打这个主意,他宁愿等到各路部队一齐向中挤压之后再动手,但如今一个巨大的诱惑摆他的面前,吃掉眼前的这支部队,那毫无疑问,这场战事的首功将归于自己,如果运气够好,甚至能吃掉这支部队后,再击败无论胜败归来的叶尘。   郭无为开始调兵遣将,哨探一波一波地越过永定河,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留守大营的对方守将开始拔营,向着永定河上游前进。   对方一走,郭无为却加坚定了打这一仗的决心,看来那黑月已知道自己要动手,自忖不是对手,不得不拔营而去。   黑月的确走了,但却不是郭无为想象的那样是黑月怕了他,而是黑月发现对方果然有趁这个机会动手的意愿时,便开始向叶尘选定的战场进发,叶尘选定的那个地方,特殊的地形将迫使郭无为只能从正面进攻祥符国军,而没有可能两侧迂回。   看着蜿蜒曲折的永定河,黑月冷笑,“来吧,郭无为,让你看看我天卫军团的战战力。”   扎下营盘,开始构建防御工事,黑月的防守正面正对着永定河,与永定河相隔近百步,永定河江堤便成了他的第一道防线,高约两丈的江堤被泼上水后,结成冰墙,滑不溜手,其上,再筑了一道高约一丈的胸墙,这些胸墙完全是由积雪垒成,然后再泼上冷水,如今这个天气下,却是坚逾钢铁。   这个一手建立天下间最强骑兵军团,拥有着最为神秘来历的军团长一不做,二不休,自己的阵地上干脆用雪筑起了一个个简易版本的棱堡,反正积雪取之不,用雪筑城,简单之极,泼上冰水,比一般的土木结构的城墙还要坚固得多。   不到一天时间,黑月便在原野之上构筑成了一个看似简易,却杀机暗藏的防御工事群。而当天夜里,黑月派出人手,一夜未曾歇息,秘密地将叶尘交办的事情办得妥妥贴贴。   郭无为看到黑月选择的设防地点时,暗自骂娘之余,也不得不佩服大名鼎鼎的天卫军团长黑月果然不好对付。   黑月选择驻防地点是一个“凹”字形的地方,两头是险峻的大山,森林覆盖,积雪厚达数米,黑月就将兵力布防这个“凹”字形的底部,郭无为若是想从两边渡河过来夹击,便不得不绕上一大段路,越过险峻的山脊。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相反,因为永定河结冰,原本这里宽阔的水面反而变得一马平川。   站在光滑的冰面上,郭无为凝视着对面那片用冰雪堆砌的防线,缩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看起来不好打啊!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再说他本来便有一个师尊张无梦交待的秘密任务,那就是将手中宋军尽可能的消耗。   河东路大军统帅名叫吴宇鹏,此时吴宇鹏便站在郭无为的身边,虽然名义上他归河东路转运使郭无为调遣,一般情况下但他若是不听调遣,郭无为也无法。不过,显然郭无为已经通过一些方式折服了此人。   “黑月虽然这几年声名不显,但能够成为祥符国第一大军团天卫军团的军团长,就知不是易于之辈,原来只是听说此人极为擅长骑兵作战,但现在观其选择战场,布置防务,却是个全才。吴将军却不能轻敌。”郭无为面色凝重地说道。   吴宇鹏点点头,说道:“郭大人放心,对上祥符国大军,即便是一支辎重兵,我们也不会掉以轻心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郭无为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可以让我选择,我真是不想与叶尘这等人为敌啊!但愿这一次能将叶尘杀死。否则……”   郭无为将话没有说完,但吴宇鹏已经明白了其意思。   吴宇鹏返回自己的驻地准备,郭无为站在冰上,后一次凝视了一眼对面的阵地,猛地转身返回自己设一处高地上的指挥营地上,站在那里,面前的战场俯览无余。   十数面战鼓咚咚地敲响,一排排的步卒下到冰面,迅速集结成密集的阵形,一架架抛石机被小心地放到冰面上,紧跟着巨型枪弩也被放到冰面上,冰面光滑,平时需要数十人才能移动的抛石机,现十几个人就可以推动,这些重型器械被推到永定河中央时,被固定原地,步兵则越过这些器械,开始推进。   第一发石弹划过永定河,咚的一声砸江堤上,测定了射距,很快投掷兵们便忙碌地调整射击角度,搬运石弹。   黑月营地的后方,十数台巨型抛石机此时也在正蓄势待发,看着对面的投石机,黑月眼角抽搐了几下,对方的也是他们祥符国出产,是前些天对方投诚时,刚刚给对方配发的。以往祥符国与对方比拼射程和精度的投石器,这个时候没有了丝毫优势。   “给我先瞄准了那些抛石机,摧毁他们。”黑月大声说道,这东西的威胁太大,一发弹下来,运气不好的话,能将好几十人打死打伤。   “将军,我们的抛石机设阵地后,够不着他们!”抛石机连连长恼火地道。   两边的战鼓同时擂响,鼓声逐渐激昂起来,两边士兵也激昂的鼓声中,战意逐渐飙升,直到一声声的号角起骤然响起,两岸几乎同声爆发出震天的吼声,石弹旋即划过天空,落向对手。   轰隆几声,几处掩体立即被砸塌,数名士兵被压下面,而江面上,却爆起一路血花,祥符国军防守阵地上的胸墙阻挡了石弹的滚动,但永定河之上,那些落下的石弹冰面上却是如鱼得水,较之平时的杀伤力大了何止数倍。第一轮互射,却是黑月大占上风。   光滑的冰面上,血水沽沽流动,红色迅速白色的冰面上扩展开来,进攻的士兵们踩着同伴的血迹,红着眼睛,呐喊着,嘶吼着,扛着简易的木梯,推着简易的楼车,沿着冰面迅速推进。这种楼车却是郭无为观察对方的防线之后,就地制作的,仅有约三米高,一边是斜道,推过去往江堤上一靠,士兵们顺着斜道奔上去,反倒可以居高临下对防线后的祥符国兵进行砍杀。   郭无为不担心兵力不够,更不担心自己一方伤亡的问题,在他看来即便是耗,也可以耗光对手的兵力,那怕攻不破,也能让敌人防线后流后一滴血,所以他不担心打不下这条防线。而是将注意力已经放叶尘带出去的那七千骑兵身上。   黑月将兵力布防这里,的确可以让自己无法两面包抄,只能正面进攻,但同样,叶尘带领的七千骑兵返回后也无法前去支援他,换言之,黑月是将自己放了一个死地,除了绝一死战,他再没有其它法子可施,当然,他可以退回到身后的大山上去,但这个季节,进入山区,那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可能,就是叶尘回来后,极有可能越过封冻的江面,自身后袭击自己,所以,那怕正面战场足够宽,郭无为仍是只命令五万人分成两波轮流进攻,而剩下来一一波主力身后布防,防止叶尘自后冲击。   “小心驶得万年船,面对叶尘这样恐怖的敌人,不管多小心都不为过。”郭无为心中暗道。   叶尘此去,必然是去袭击突前的党进带领的西北边军精锐,郭无为一点都不在乎党进一方的死伤,甚至党进一方死的多一些更好。   党进带领的西北边军战斗力极为可观,比他带领的这些河东军要厉害一筹,所以郭无为关心的是叶尘在与党进大战之后会损失多少。   “最好是叶尘和党进两败俱伤,都损失惨重。”郭无为心中期待,但理智告诉他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极小。叶尘既然敢于在这个时候出击,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最大的可能便是吃掉一部西北边军精锐后,反身扑回来对付自己。 第1127章 异变终于出现   对于萧万达带领的十万辽军有意向后拖延了两天的路程,这其中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而且郭无为早就知道这是想让叶尘与宋军先火拼一场,然后再来捡便宜。   对面的抵抗丝毫不出郭无为的意外,异常顽强激烈,打了足足三个时辰时间,自己的大军连江堤从未攻上去过,但却已死伤近两千人,最主要的是对方的损伤远比他们要少得多,若不是兵力占据着很大的优势,这种打法根本消耗不起。   此时,郭无为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想即便是就这样死耗着,也能在一天半之内耗光这四千来人。   第一波打了三个时辰之后,开始陆续后撤,第二波养精蓄锐了小半天的宋军开始在将官的驱使上踏足冰面。   黑月一方的防御阵地之上,黑月提着钢刀,坐在毛毡上,闭着眼,听着一名参谋大声地汇报着战损。   “传令前沿各个营长,敌人不会停止攻击,告诉他们,至少要再抵挡两个时辰,才能放弃江堤阵地,撤回到棱堡。”黑月大声下令。   这一战过后,这四千人能够有多少人还活着?黑月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永定河之上,火把如繁星点点,将数里宽的进攻面照得透亮,宋国河东军第二波接替第一波继续进攻,从午后直到此时,郭无为一方的进攻从未停止,光滑的永定河冰面此时已泥泞不堪,鲜血,泥土混和一起,被士兵的大脚踩成一团团泥浆。   饶是天卫军团战士,意志被黑月锻炼的如钢铁一般坚硬,但在眼下如此高强度,毫不停息地厮杀对抗中,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疲惫,只能麻木的挥动刀枪,将出现自己面前的敌人刺倒,砍杀。   自从到了夜间,祥符国的投石机就不间断地向进攻的士兵投射淋满了油脂的柴捆,这些熊熊燃烧的柴捆落永定河冰面上,立即发出哧哧的声响,虽然不至于熄灭,但说起杀伤,那就可笑得很了。   吴宇鹏看到对手在眼下这么冷的天气中居然妄想用火攻,诧异之余,也不由觉得好笑,燃烧的柴捆落冰面上,起到作用倒似为他们进攻的一方照明。   “看来对手已是黔驴技穷,无法可施,而且很可能准备的石弹也告竭,一直没见使用火药包,显然也多半没有了,即使有也是有限。”吴宇鹏如此想道。   又是半天时间,让吴宇鹏和郭无为振奋的事情终于出现,黑月一方的第一道防线终于告破,河东兵潮水般地涌上了河堤。不需要再仰攻对手,让吴宇鹏大为兴奋,提着刀,亲自走向永定河,准备踏上前线督战,虽然他们兵力是对方十倍,且战况向他们一方倾斜,但是已方的士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依然不断的在减弱。   祥符国军队的装备极好,头套,手套,棉衣一应俱全,但这样的天气下连续作战,寒冷的天气仍然有着巨大的威胁,一直坐中军指挥的黑月看着蚂蚁一般攀爬上河堤,疯狂的向着阵地涌来的敌军,不管已方死了多少人,他脸上从始至终都是一片冷漠,没有对已方的损失心疼,而是暗自盘算着时间,计算剩余的兵力能否支持到异变出现的时候。   虽然对陛下充满信心,但是敌人数量众多,无惧这种消耗,但自己还能承受多久,永定河之上的布置,到如今还毫无反响,不由让黑月担心,这种手段倒底会不会凑效,如果不能成功的话,那今天这里只怕便是自己的死地,只是自己死了就死了,只要陛下能够活着离开就行了。   黑月经过推衍计算之后,发现自己剩余的人马很难坚持到天亮。   永定河对面,郭无为看到吴宇鹏终于攻破敌军第一道防线,不由脸上露出了微笑。他虽然不是武将,但也知道,攻坚战最难打的就是第一道防线,特别是今天这种战场,打破了敌人重点防御的第一道防线,便是这场战事的逆转点,已方士气必然会有所提升,相反对方的士气肯定会有所下降。更何况,进攻的难度降低,士兵不用再仰攻。   “从眼下形势来看,攻破黑月的防线,不会等太久了。”郭无为喃喃自语,站起身来,看了看黑沉沉,没有什么动静的左右,略一犹豫,终于下定决心。   “传令吴宇鹏,再调二十个指挥,支援第二波,争取天亮之前,彻底拿下对手!”郭无为下令道。   吴宇鹏没有拒绝郭无为的命令,一队队士兵被投入战场,永定河对面,短兵相接,前沿的冰雪棱堡之中,天卫军团开始了与对手的肉搏作战,嘶喊声,惨叫声,刀枪撞击声,手雷弹爆炸声,不绝于耳,鲜血飞溅,浇在冰面上,还来不及流动,便又被冷冻住,紧接着便有尸体砸在上面。   黑月已亲自上阵了,带着自己的亲卫,组成了最后的预备队,那里的防线出现危险,他便飞奔而上,出现在哪里,纯钢打制的战刀早已砍出了缺口,此时,全军都已陷入了苦战,各自为战,任何命令都已无法得到有效贯彻,拼死作战的士兵只是为了活着而战了,杀掉对手,自己就能多活一刻。直至此刻,他们四千人只剩下不到两千,但杀敌至少七千了。   而黑月一直等的异变在悄无声息中也缓缓出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鲜血泥浆覆盖的河面上,出现了密如蛛网的裂纹,而且裂纹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张,发出格格的响声,但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让人难以察觉。   一只只大脚踩踏上去,超过一万人同时江面上向前奔跑,让这种裂纹不断变长,变宽,有些地方开始出现能插入整个手掌的裂缝。   阵地后方的天卫军团抛石机投掷兵,将最后的石弹放了上去,绞紧绳索,猛力将石弹发出去,落在河面上,也不管他造成了什么战果,这些抛石机操作手拔出腰刀,吼叫着冲向前面的防线。   一发石弹落河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居然击碎了冰面,溅起了几股水花。一个侥幸躲过石弹袭击的宋军士兵被冰水浇了一身,他诧异地低头看去,他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厚厚的冰面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之薄,他居然看到流水。   他张大了嘴巴,咔嚓一声,他的一只脚猛地踩空,整个人斜倒下去,半个身子都浸到了冰冷的河水里,丢掉手中的武器,两手猛地扒拉住身侧的河面,竭力想要爬起来,但随着他的发力,身侧的冰面几乎同时发出碎裂声,卟嗵一声,他带着无比的诧异,抱着一块冰落入到了永定河之中。   整个河面几乎同一时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士兵们终于发现了异常,停下奔跑的脚步,看向他们的脚下。   吴宇鹏意气风发,一手亲自执掌着大旗,一手挥舞着大刀,正鼓舞着士兵们奋勇向前,当巨大的冰裂声响起时,他骇然低头,却发现自己正缓缓下沉,脚下方圆十数步的冰面四周,出现了一道道不规则的裂隙。   这怎么可能?他的脑子里闪电般地掠过这个念头,这个时节的永定河,这么寒冷为的天气下,为什么冰面会裂开?   “将军,河面冰裂开了!”有士兵大声喊道。   不等吴宇鹏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加速下沉,此时河面上,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原本浑然一体的河面此时正分裂成无数块,正迅速破开,布满河面宋军士兵在惊叫怕中,下饺子一般卟嗵卟嗵跌下水面,消失无踪。   “天罚!”吴宇鹏脑子里忽然浮现这种荒谬的念头,此时,他的下半身已完全浸了水中,身边的亲兵正惊恐地叫着向他伸出手来,想将吴宇鹏拉上河面,但随即这些亲兵脚下的冰面也在清脆的响声中碎裂,相继跌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密布河面上的宋国河东士兵瞬间陷入无穷的恐惧之中,有的拼命向前冲,有的却转身向回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挤作一团。而随着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大,冰面破裂的速度愈发加快,跌下去的人从开始的一个一个,到现在的一群一群的跌入河中。   已经跑到对岸,正拼命进攻的宋军士兵察觉到身后的异状,骇然回头,却见到同伴们正飞快地从河面上消失,冰封千里的永定河,在这数里方园内正在不断的碎裂,流水撞上前面的冰面,激起巨大的水花。   恐惧让已经过河的每一个宋兵都僵立当地。   天卫军团阵地,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万胜,威武,万岁的吼声瞬时压倒了所有的声音,已经疲惫到了极致的祥符国士兵在这刹那之间,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一个个从阵地之上跃起,挥舞着手里的武哭,砍向失魂落魄的宋军士兵。   “陛下乃真命天子,连老天也在帮我们!”有人大声吼道。 第1128章 唐兴武到底是谁的暗子   这吼声彻底击碎了宋军士兵最后的战斗意志。   “是啊,如果不是老天爷显灵,要惩罚我们,为什么永定河会这个时候解冻,而且冰面裂开居然就只限于我们进攻的这数里范围之内?”这是此时每个宋军士兵心中的想法。   满怀胜利喜悦的郭无为在短短的时间内便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转换,同所有的士兵一样,他不明白为什么永定河会在这个时候裂开,这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完全是违背常理的事情。   看着上面一万多士兵被吞噬,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在数里宽的进攻正面上,永定河水露出了好她的峥嵘,奔腾的河水冲撞不远处的冰面上,激起阵阵浪花,有着超一流高手实力的郭无为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天罚么?这是上天的意志么?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为什么会选择自己?难道叶尘真的是上天注定的真命天子?”这是郭无为此时满脑子的想法。   对岸,被阻断归路的近千名宋军,前有咆哮冲杀的天卫军团的士兵,后有奔腾的永定河水,绝望的他们丢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但仍被冲来的祥符国士兵毫不留情地砍杀在地。   侥幸刚好不在冰面上的剩下两万多宋军士兵站在河边上,脸色煞白的连连后退。   噗嗤一声,郭无为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既是一名文官,同样是一名修道者,但就在刚才他精修一甲子的道心出现了裂痕,一身玄功竟然瞬间跌落一个境界,甚至差点走火入魔。   “大人!”两侧亲卫从震憾中惊醒过来,扶起郭无为。   此时,除了对面震天的欢呼声,喊杀声,永定河的这一边,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两万多人呆呆地看着奔腾的河水,失魂落魄。   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郭无为勉力抬起头,他的左边,数里之外,一条蜿蜒的黑线正奔腾着越过永定河,他的身子一抖,那是叶尘带领的七千骑兵,可是为什么,他们全副武装的骑兵能从容地越过河面,自己这里却会突然破冰,这不是天罚,这是什么?   没有多想,郭无为突然反应过来,触电般地跳了起来,大声嘶吼道:“结阵,结阵!”   越过河面的叶尘率领七千骑兵正迅速地向这边冲杀过来,数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只不过是几息时间,魂飞丧胆的宋军士兵在反应过来的军官们的指挥下,拼命地向着郭无为的中军旗汇拢,但也有一些人竟然就此失去了抵抗叶尘的勇气,直接跪在地上投降。   星夜回援的叶尘运气足够好,恰好撞上了永定河冰裂的时刻,郭无为投入攻坚的士兵绝大部分跌入永定河,被涛涛河水卷走,身着盔甲的士兵是极难此时逃生的,即便水性再佳,也会被沉重的盔甲拖下水去,侥幸还浮水面上的,往下游冲数里之远,要么撞在冰块上,筋断骨折,要么被深深的卷进冰底,明年春暖花开,永定河解冻之前,尸体都难以冒头。   叶尘体质变态,只是感觉到了倦意,但跟随他的七千士兵实际上却已经疲惫到了极致,两天时间,他们基本上都马上渡过,期间只不过休息了数个时辰,虽然每个士兵都配备着双马,可以轮流换骑,但人却是硬顶着。不过他们虽然体力到了极限,但与宋军士兵不同的是,他们此时却亢奋到了极点,士气高涨到了极点,鼓起最后的力量,摧动战马,冲入敌人,挥动斩马刀,尽情的收割着胜利的果实。   残存的宋国河东兵只抵抗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阵形便轰然倒塌,永定河这个季节突然冰裂对士气的打击是无以复加的,是毁灭性的,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常的现象,他们朴素的世界观中,那就是老天爷发怒了,老天爷生气了,老天爷认为他们正在进行的战斗是不道德,不正义的,违背天意的,所以天降雷霆,惩罚他们,否则怎么能解释这种违背常理的现象呢?   再加上他们本来就心向叶尘,心向祥符国,之前在将官的带领下背叛了叶尘,更是让他们一时间认定了叶尘就是真命天子。   几乎所有宋军士兵军心丧失,士气全元,被祥符国军砍瓜切菜一般杀死一部分之后,随着郭无为见机不对,早早的带着亲卫逃走的一幕被宋军士兵看见之后,其他人直接跪在地上投降了。   吃了一次大亏的叶尘,此时再处理降兵的方法和展熊武一样,下令杀死了所有营指挥使以上军官,然后将剩下这一万多已经对叶尘的恐惧和敬畏扎根心底深处的宋军士兵交给了黑月,让其将他们打乱整编。他相信黑月会很快将这一万多人真正的控制。   至此,郭无为带领的五万河东兵,一万多战死,一万多掉入河中,近两万人投降。两千多人跟着受了重伤的郭无为逃走。   永定河对岸,黑月带领的四千人已仅仅余下三分之一,杀了七千多敌人的他们,自己也耗了力气,软软地或趴或坐,看着滔滔流动的河水对面,战友们往来驰骋,尽情地杀敌。   天边露出一丝曙光,这场从四天前就风云突变的战事,终于结束了一边倒的屠杀,河两边皑皑白雪和污泥之上,是倒伏的死尸,鲜血凝固成紫色,覆盖大地的银色变成了花衣。   直到第二天中午,黑月才带着一千余残兵艰难地越过一侧山脊,从永定河对面赶了过来与叶尘会合。几乎一天一夜的激战,让黑月部伤亡惨重,以四千之众硬抗五万余人无休止的连续进攻,黑月已压榨出了每个士兵的所有的潜力,现在他的军队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已跌落到了底谷,眼前还强撑着,完全是因为这一场大胜的兴奋还支持着士兵们。   叶尘的脸上丝毫看不见大胜之后的喜悦,看着伤亡惨重的黑月所属,脸色依然有些沉重,这只能算是一场惨胜。   吓住党进,剿灭郭无为部之后,叶尘自党进和郭无为反叛之后,制定的一系列战略计划已全部结束,现在黄东秋已带领玄武军团和白狼军团夺取了邢文县,之所以现还滞留邢文县没有退出河北界,完全是为了牵制一部分敌军,为叶尘这边减轻一定的压力,现在的黄东秋带领的两个军团虽然突出了重重围困,打通了回家的道路,但没有辎重,没有补充的情况下,连续作战,损失相当严重,全军减员近一半,在邢文县也只是勉力支撑,因为室肪派遣一部分辽军精锐一直对他们追击不放。不过,叶尘相信黄东秋知道这边他已击垮郭无为大军之后,以黄东秋的战略眼光,应当知道当机立断退出河北地界府,退守河东了。   而叶尘这边,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因为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战力更为强大,兵力更多的辽军。   ……   ……   “这次虽然被别人算计了,但也是提前定鼎中原的一次大好机会。同时也是彻底肃清我祥符国内潜伏的一些隐患的一次机会。而要抓住这个机会,朕死上一次或者至少生死不明的话效果会更好一些。”大帐中,叶尘看着罗耀顺、唐兴武和黑月、连继城四人,说出了这一句惊人之语。   除了连继城和黑月之外,罗耀顺和唐兴武脸色大变,忍不住齐声说道:“陛下……”   不等两人将话说完,叶尘摆手打断四人,缓缓说道:“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多说,只要按照朕的部署去实施便可。”   但罗耀顺还是说道:“陛下,如今辽军二十万大军,虽然黄东秋他们吸引了至少一半兵力,但是只要十万辽军,再加上党进、郭无为等还有近两万人马,已经将此处包围水泄不通,陛下若是和我们一起突围,就算拼尽这里每个人,也要保护陛下突出重围,可陛下若是不和大军同行……”   叶尘看着罗耀顺说道:“罗爱卿放心,朕自有安排。朕可以保证朕带着少量人手单独出发比跟着大军更安全,因为人少有人才好接应。”   听叶尘这样一说,罗耀顺一怔之后,便不再说话。显然还有一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黑月和连继城虽然也有担心,但神色如常,显然早就知道此事,而唐兴武心中一动,也猜到了叶尘要如何离开。   叶尘突然转头喝道:“唐兴武!”   唐兴武心中一跳,面上不露声色,说道:“臣在!”   叶尘深深的看着唐兴武,说道:“事到如今,想必你心中已经有所抉择。”   在罗耀顺一脸吃惊,连继城和黑月一脸杀机中,唐兴武身体一震,本想装作一脸愕然状,然后说“陛下何处此言”之类的话,但是一看叶尘那深邃如海,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神,最终只是苦笑一声,跪下说道:“陛下当知,臣已经被陛下神姿所折服,对陛下已经死心塌地。” 第1129章 夏京动荡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让你背叛李明轩,真正归附我祥符国的恐怕不止是朕的神姿,而是马文韬的女儿,你的妻子及她肚子里面的胎儿吧!”   唐兴武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原来陛下早就知道臣是李明轩的暗子。还有,臣与马相公联姻是否也是陛下授意。”   叶尘笑了笑说道:“这倒不是,只是在你们喜结良缘之后,朕授意马文韬,让他催促他的女儿想办法早些怀上你的孩子而已。”   了解唐兴武生平经历之后,叶尘便知道如唐兴武这般从小没有经历过家的温暖之人,一旦有了一个温馨的家,有了妻儿,便可以为了妻儿的生死,改变一切。因为,唐兴武知道他只要做出背叛祥符国的事情,不等叶尘下旨,马文韬为了保住马家上千口人不被牵连,也必将亲自安排人杀了他的妻儿。   “好了,你起来吧!”叶尘淡淡地说道。   唐兴武恭敬说道:“多谢陛下开恩,臣誓死效忠陛下。”   言毕,才起身站到一边。   叶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说道:“朕只带着罗耀顺、连继城和唐兴武三人离开。黑月率领大军往河东方向突围,黄东秋他们自会接应。”   黑月明白这是目前让陛下脱困的唯一机会了,自己率大部军队向河东方向突围,吸引敌方大军,而陛下则轻装简从,在有人接应的情况下潜行而回。   “陛下轻装简从,若是遇上敌军怎么办?”罗耀顺还是有些担心。   叶尘微微一笑,说道:“不用担心,那个方向,会有极为可靠之人接应朕!”叶尘指指东边,那是室肪主力大军所在的方向。   罗耀顺吃了一惊,陛下怎么向敌人的腹心前进了。唐兴武则是心中暗自惊叹佩服不已。而连继城显然多半已经知道此事,神色不变。   ……   ……   第二日,黑月带领七千天卫军团和一千暗卫,以及打乱重编的一万多宋军向河东方向突围,而叶尘则带领唐兴武、罗耀顺、连继城三人反方向潜行而去。   此外,黑月选出了一名长相与叶尘有几份相似的士兵,穿上了叶尘的衣服,立于中军旗下,以便突围途中,欺骗敌军。   “陛下,臣走了!”半山腰上,黑月向叶尘单膝跪下说道。   “一路保重!”叶尘神色复杂的将黑月扶起来,郑重说道。   叶尘凝目看了黑月半晌,猛地转身,带着三人跨上战马,向东方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月的视野之中。   ……   ……   祥符国,夏京,左相府。   韩熙载正忙碌地处理着如山的案牍,每当战事一起,特别是陛下御驾亲征之时,韩熙载和马文韬总是祥符国忙的一个人,从吃过早点,到此时已快到午时,他的屁股还没有从椅子上抬起过一次,持续的批阅文件,时而短短数字,时而长篇大论,洋洋洒洒。只是偶尔放下笔来,活动一下手腕,喝上一口书吏奉上的热茶,对于自己的工作,韩熙载一向是极富热情的,只是不知为什么,韩熙载这些天感到有些心神不宁。   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韩熙载吓了一大跳,手腕一抖,一大滴墨汁落下来,将刚刚批好的文件顿时污了,韩熙载大怒,什么人如此大胆,自己的门也是能随意推开,抬起头就要发作,但看到急步而来的人,韩熙载不由心里一沉,是军枢部副参谋长曾尚飞,看他苍白的面孔,慌乱的神情,一定是出大事了!   韩熙载霍然地站起,喝问道:“曾大人,出了何事,如此惊慌?”   曾尚飞神色阴沉无比,看着韩熙载,直到此时,他的眼中仍然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说道:“韩大人,党进和郭无为是假投降,且与辽军暗中联盟,陛下如今已经陷出宋、辽两国三十万大军重重包围之中!”   砰的一声,韩熙载人身形一个踉跄直接跌落到了案后,一屁股坐了地上,满桌的文件顿时化为片片雪花,满室飘飞。   曾尚飞赶紧过去将韩熙载扶了起来,韩熙载两眼死死的看着曾尚飞,说道:“此事当真?”   曾尚飞叹了一口气,说道:“韩大人,这是军枢部八百里加急从河东路发回的急报,而且一来就是连接不断的近十名信使,传递的是同一个内容,下官怎么敢拿此等事关陛下安危之事开玩笑!”   韩熙载进一步确认此事属实之后,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说道:“郭无为叛变还有可能,党进为什么会叛变,以他的性格既然已经向我祥符国投诚,又怎么会叛变?除非他本来就是假投降。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将陛下骗到河北的大阴谋。”   “如此大的一个阴谋必是筹划已久,以安全部的势力和能力怎么会没有探听到半点消息,上官冰云,是上官冰云……这贱人有问题,可是这贱人明明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曾大人,我让为你该调动城卫军将安全部先围起来。”韩熙载蓦地跳了起来,说道。   曾尚飞略一犹豫,说道:“安全部或者说上官冰云有没有问题现在还不能确定,下官以为此时调动军队恐怕不妥。”   韩熙载知道自己没有权力命令曾尚飞,冷哼一声,一边大步向外走,一边对下令道:“来人,立刻去通知右相大人,李君浩大人、贾宪,通知所有四品以上官员,去政务殿议事。”   ……   ……   韩熙载大步走入政务殿,脸上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陛下生死未卜,安全部竟然又出了问题,这让他感到天都似乎要塌了下来,头顶压上了一座重重的大山,虽然自己和马文韬等人的肩膀并不厚实,但自己也要咬着牙顶起来。   政务殿议事大厅内,祥符国有份量的官员早已到齐,脸上都是呈现出愤怒之极的表情,眼下首要之事自然是援救陛下,解决内忧,相比之下,其它事情都是小事。   韩熙载目光扫光全场,果然没有看见上官冰云。   “韩大人!”一众官员站了起来,拱手为礼,马文韬脸色沉重地看着他,说道:“韩大人,当务之急,是让在永兴军路的折兰军团和河东路的黑狼军团去河东救驾。”   曾尚飞说道:“折御勋和李光顺已经得到消息,并且在第一时间内已经带大军前往河北。现在需要我们做的,便是及时将辎重和粮草运过去。”   “皇后驾到!”   “喻贵妃驾到!”   “韩贵妃驾到!”   门口传来三声喝唱,众人一惊,慌忙站起,然后便看见玉道香、喻清妍和韩可儿三人依次匆匆走了进来,韩熙载分明看到喻贵妃神色之中悲痛惶急和韩贵妃脸上有着泪痕,而玉皇后则是一脸冰寒,众官员从其身上感受到一股犹如实质的杀气,无不心中凛然,大气都不敢出。   早有内侍准备好了座椅,玉道香毫无避讳的坐在叶尘通常坐的位置,喻清妍和韩可儿则分坐两边。   玉道香目光扫过全场,凡是目光所到之处,与其视线相触官员,无不心中莫名一寒,赶紧低下头去。   “臣等拜见皇后娘娘和两位贵妃娘娘。”在韩熙载和马文韬带领下,众人齐齐拜倒。   “上官冰云何在?”玉道香没有说平身,而是首先提到上官冰云,没有咬牙切齿,甚至听起来悦耳之极,但是凡是听见玉道香话语之人,不无心中一颤,这话语中有着无尽寒意。   韩熙载出班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去安全部传唤之人说上官冰云和安全部部司使以上官员都已经不知所踪。”   “果然是这贱人出了问题!”玉道香脸色不变,但众人却感觉大殿中的气温莫名的降低。   玉道香紧接着又说道:“各位大人,不必多礼,都平身吧!今日各位大人到此,想必也都知道所谓何事了!”   众人再施一礼,直起身,文武官员分站两排。   韩熙载与马文韬站在文官之首,而武官之首则是曾尚飞和天卫军团副军团长杨延庆。   马文韬说道:“娘娘放心,宋国降军反叛,宋辽联手,陛下被困,祥符国上下无不忧心如焚,必然尽心竭力,共赴危关,绝不敢怠慢半分。而陛下洪福其天,自立国以来,虽历经无数艰难险阻,但一直有惊无险。如今折兰军团和白狼军团已经从永兴军路和河东路出发去河北救驾,而在河北陛下身边还有九万虎狼大军,陛下绝对会平安无事。”   韩可儿和喻清妍闻言,神色好看了一些,但玉道香却冷哼一声说道:“陛下何等人物,岂能被这些宵小之辈害死。今日本宫来此却是要告诉尔等,陛下被困,尔等做好份内之事,祥符国上下共赴危难,敢有异心者,本宫定当灭他九族!”   “臣等绝不敢稍有异心,请娘娘放心。”韩熙载率先说道。   “臣等绝不敢稍有异心,请娘娘放心。”其他人紧接着齐声大呼。 第1130章 藏在辽军大营的叶尘   玉道香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太过突然,不知韩大人,马大人、李大人,及各位大人有什么主意?”   韩熙载欠欠身,说道:“皇后娘娘,臣和马大人、李大人、曾大人商议过之后,已经传令各州、县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全境戒严,特别是吐蕃、回鹘人聚集区,胆敢此时有任何动作,立即杀无赦!”   玉道香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但没有说话。   “其二,陛下被困消息若是传开,夏京城必然会起波澜,为了以防万一,夏京城也应当全城戒严,以防有变!”   玉道香看向杨延庆,后者立刻说道:“皇后娘娘放心,夏京城胆敢有心怀不轨的人做乱,臣会调派大军立即诛杀!”杨延庆杀气毕露,“但是,娘娘,请允许臣调集一旅人马守卫皇宫,连大人带领一千暗卫跟随陛下离开之后,皇宫防卫略有不足,此时更是非常时刻,皇后娘娘和两位贵妃娘娘,及皇子和公主殿下的安危是头等大事,不得不防。”   玉道香盯着杨延庆看了一眼,突然神色一凝,身形如鬼魅一般,从龙椅上飘起,众人只感觉眼睛一花,便发现皇后娘娘竟然已经出现在杨延庆身前。   杨家枪法乃天下一绝,杨延庆更是武功高强,年纪轻轻已经接近一流,但是在玉道香面前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甚至在他脸色一变,脚下刚刚迈出,双手握拳刚刚抬起之时,便已经一动不动了。因为玉道香瞬间已经点了他数道大穴。   大殿之内这时才哗然一片,那些不知道玉道香出身来历之人更是目瞪口呆,犹如见了鬼一般。   和韩熙载、马文韬平起平坐,但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君浩突然喝道:“肃静!”   大殿之中顿时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着皇后那绝色容貌,感受到这位皇后娘身上散发出无形寒气,想起其刚才如鬼魅一般的射手,无不打了个寒颤。   李君浩这时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失声说道:“娘娘!杨将军莫非已经被上官冰云以邪术控制了心神。”   李君浩此言一出,殿内众人无不色变,想起杨延庆的身份,在这寒冬腊月之中,更是大汗淋漓。杨延庆乃天卫军团副军团长,在黑月不在的情况下,这三万军队便由其掌控,若是上官冰云将其控制,并且指示其做出什么事情……比如刚才杨延庆说要调兵守护皇宫……众人越想,越感觉后怕。   “没错!他的确已经被上官冰云用控心术,也就是陛下常说的催眠邪术所控制。”玉道香说道。   话语间,众人只见玉道香一指点在杨延庆眉心之上,后者身体一阵抖动,眼睛深处瞳孔收缩放大,一连三次,半晌之后,众目睽睽之下,玉道香收回目光,杨延庆一个激灵,眼睛之中已经彻底恢复清明。   ……   ……   河北西路,南部。   这是一个还在宋军控制之中的小镇,虽然还未遭受兵灾,但是数月前刚刚遭受了流寇迫害,再加上辽人南下,人心惶惶,镇子上百姓已经十室九空,本来还算繁华的小镇已经显得有些荒凉起来。   此时寒风呼啸,一辆马车进了镇子,赶车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寒冬腊月的天气,此人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衣,可见此人的不凡。   马车以不快不慢的速度从镇子唯一的街道大路上行过,行驶于镇中时,异变突起,一道人影突然从旁边一家酒楼中二楼飘出,冲向那辆马车。马夫一声冷哼,手中鞭子弹出,瞬间化为笔直,如箭一般向那道人影刺去,一出手便可看出这马夫实力已经达到一流高手境界,但来人身法实在是诡异,竟然贴着那鞭子在瞬息之间便来到马夫眼前。   马夫脸色一变,一声轻啸,空着的左手上出现一柄犹如镰刀一般的奇形兵刃,快如闪电一般的割向来人腰间,看那镰刀锋利寒光,这一下只要割实,来人定是被拦腰斩断。   叮的一声,一道流光从来人手指弹出,马夫手中镰刀仿佛遇见了无形阻力,骤然停下,但右手微微抖动,手中鞭子已经化为一道毒蛇缠向来人双腿……   如此这般,两人一来一往,厮杀十数招,那马夫最终不敌,重伤倒地。   这个时候那鬼魅一般的身影才停了下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玉道香和韩熙载、马文韬等祥符国上下大臣恨之入骨的上官冰云。   “水儿姑娘!陛下找你时日已久,不想你在这里出现。”上官冰云死死的盯着马车车厢,幽幽地说道。   但马车之中始终没有声音传出,上官冰云神色一凝掀起马车往向里面一看,不由神色一凝——里面竟然空无一人,自己明明感应到水儿就在马车中,为何没有人,上官冰云仔细一看,发现这马车空间有些奇怪,心中疑惑便钻进马车查探起来。   便在这时,异变突起,马车下面咔嚓一声微响传出,马车六面突然弹出六道漆黑板子,瞬间将上官冰云封死在里面,即使以上官冰云的身法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上官冰云脸色大变,一掌拍在漆黑板子之上,一声巨响传来,上官冰云禁不住失声道:“是钢板!”   她话音未落,一角缝隙之中传出嗤嗤的声音,一片粉红色的烟雾突然出现在这被钢板封闭的空间之中,上官冰云脸色大变,再次失声道:“阴阳合欢烟……”   上官冰云知道这种烟雾的厉害,更是知道这种烟雾是自己所修功法的克星,神色阴沉中,不敢怠慢,盘膝而坐,凝神闭气,开始运功调息。   ……   ……   叶尘和罗耀顺、唐兴武、连继城四人与黑月带领的大军分开的时候,便已经进行了易容装扮,并且穿的是宋军士兵衣服,算是装扮成被打散的河东宋兵。   然后没过多久,他们便在预定的地点,遇上了一队辽军斥候,将他们俘虏,并且带到了辽军大营之中,再然后四人进行了第二次易容装扮,变成了大辽枢密院下属敌烈麻都司使于建业的五百亲兵中不起眼的四个,于建业乃是汉人,护卫之中本就多是汉人,所以四人在于建业的安排下一点都不起眼。   于建业能力出众,且当年救了室肪一命,所以自两年多前与室肪从祥符国逃回之后,这三年已经连升四级,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敌烈麻都司使,这在辽国汉人官员中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最主要的是,大辽军中第一人,枢密院使室肪,对其极为信任,视其为第一心腹。   “如今祥符国黄东秋、拓跋格鲁、展熊武率领的八万大军虽然被我们剿灭近半,但我们损失同样不小,祥符国的盔甲和兵器太过优良,若不是他们没有辎重供应,那些恐怖的火药武器已经用完,我们损失还会更多。而且宋军竟然又有数万人马投诚祥符国,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眼下若是继教追杀他们,等将他们彻底击溃,我军恐怕也要伤亡近半。而南院大王萧万达所带领五万大军到现在竟然还未剿灭了叶尘所属。而我们还要分兵五万围困真定府,防止赵赞杀出。传令,不要再围杀玄武军团和白狼军团,全力围杀叶尘。此次只要杀了叶尘,便是最大的胜利。”辽军东路帅帐之中,室肪下达了最新的命令,十数名传令兵从帐篷中跑出,上马飞速离去。   室肪看了一眼地图,转身对坐在一边的于建业说道:“建业,上京派来使者,国内粮草不继,北方阻卜人这个冬天又饿死无数,出现叛乱,西边女真人这两年实力增长迅猛,同样蠢蠢欲动。太后娘娘想的意思是派遣使者南下到开封,逼迫宋国签订条约,将河北两路大名府以北划归我大辽。当然,以替他们对付叶尘的名义,和他们讨要一些银子、粮草、丝绸等物。”   于建业心中大喜,他正发愁如何万无一失的将叶尘等人送走,眼下却是天赐良机。   心中虽喜,但于建业面上却不露丝毫,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让下官去开封,担任使臣?”   室肪说道:“没错,本帅正是此意。”   ……   ……   河北西路,冰天雪地之中,数千兵马艰难地在雪地之上蜿蜒前进,这是黑月率领的天卫军团和部分宋国降军,几次冲出重重包围,他手头所剩的兵力锐减,七千天卫军团已经剩下三千,一千暗卫也已经剩下一半,而那一万降伏的宋军则只剩下四千来人。加起来总兵力堪堪八千来人。   眼下,他们虽然暂时摆脱了敌军,但他们的补给所剩无几,若不是天卫军团和一千暗卫都是一人双马,一路上杀马充当军粮,早就断粮了,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从河东路方向来的援军,可以说最多五天时间,若是没有援军出现,他们必将全军覆没。   五百里外,一座山头之上,黄东秋手拿望远镜,看着阴魂不散的辽国皮室军竟然撤退。 第1131章 黑月全军覆没   山下避风山谷之中是五万人马的临时营地。这五万人其中玄武军团只剩下不到两万,白狼军团两万多,而投诚的宋军则有一万余人。总之,他们兵力比起一个月前,已经减半。这是祥符国自立国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   “黄将军,辽人撤走了。”旁边拓跋格鲁沉声说道,神色之中不但没有半点喜色,而且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他们的任务不是突围,而是将辽军主力吸引而来,如今辽军撤回,便代表着他们的战略意图的失败。   “黄将军,我们要赶紧杀回去。”展熊武眉头紧蹙,同样沉声说道。   “展将军、拓跋将军,你们二人各带一万骑兵先行追上去,对他们进行偷袭骚扰,目的是减缓他们的行军速度,记住万不可陷入辽军包围圈,每次快打快走,不可恋战。我带领步兵会随后赶来。算算时间李光顺带领黑狼军团也快从河东路赶来了。”黄东秋没有任何犹豫。   没过多久,展熊武和拓跋格鲁各带一万身体疲惫的骑兵向辽军追了上去。后面黄东秋、折御轩带着三万步兵撤了营地,顶着寒风,也追了上去。   半天之后,展熊武和黄东秋与辽军进行一场短暂的野战,双方互有死伤,等辽军大军形成合围之势之前,二人果断撤离。   如此这般,展熊武和黄东秋快打快闪,虽然没有消灭多少辽军,但后者速度却被大大减缓。   ……   ……   真定府,寒风呼啸依旧,惨剧从未断过。   河北西路转运使刘兴旺从城楼中走出来的时候,猛烈的咳嗽了几声,裹紧了衣服。没日没夜的操劳,看着街道上每天都有数百饿死的百姓出现,这位河北东路的父母官终于生病了,之所以还没有倒下,只是因为他还想着城内二十多万百姓,强撑着而已。   城墙上全是席地或坐,或躺着的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显然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饱饭了。城头里里外外的,是无数战斗后的痕迹。残留的血迹,火焰烧过的痕迹,被石弹砸过的痕迹。城外,五万辽军这些天攻击是放缓了很多,但是却隔三岔五的便进行一番攻击,五万大军的营帐延绵开去,隔着厚实的木墙,可以看到士兵在其中走动的身影。   一个多月的攻防已经结束好几天了,看起来辽人已经打算做长期的困守,不再强攻。此时走在城墙上,士兵之间,刘兴旺忽然有种天地都安静下来的感觉。   “党进和郭无为都该死,李明轩更该死,陛下……昏庸无道。”身后传来赵赞的咒骂声,刘兴旺听到最后脸色一变,但随即淡然。   “今日若逃出生天,我必将叛出宋国,投向叶尘。不知刘大人作何感想?”赵赞说道。   刘兴旺苦笑一声,说道:“即使李明轩的计谋成功,真杀了叶尘,且利用祥符国大军重创了辽军,但老夫以为大宋亡国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此次若是叶尘不死,老夫跟着大帅投向叶尘又有何妨。”   一个多月来的反复攻防,难以想象那是何等巨大的压力,城墙数度被突破,又数度被强夺回来,好几次赵赞都以为真定府将要沦陷。在城外的辽军早已做出了真定府破城后要杀得全城鸡犬不留的威胁,但最终,这座城墙仍旧被牢牢地守在了这里。   虽然在第一次的身先士卒后,赵赞便未曾真正操刀厮杀,但在城墙上,他依然受了几次伤,此时身体瘦下去很多,身上散发着药味,有一种风吹就倒的错觉。但唯有眼神已经变得比往日更加安静和坚定,那是彻底看破一些东西,重新找准方向的体现。   他远远的,安静地看着辽军大帐所在的方向,而这一刻,他其实也明白那种天地都安静的感觉到底因何而来。   真定府已成孤城了。   最近这一个月以来,辽军一方,指挥战争的并非室肪,而是其麾下大将耶律冲,室肪已经亲自带着另外五万精锐皮室军,汇合萧万达十万大军,全力围杀叶尘去了。真定府已经彻底的变成了孤城一座。   旁边有人过来,是同样身上带着药味,身形消瘦的刘兴旺。不久前赵赞曾经嘲笑过他,说文人就是孱弱,刘兴旺是被累得病倒了,不过即便生着病,他还是在准确地对他的工作负责。   “大帅,粮食已经集中点完。”刘兴旺道,“若是只吊着命的话,库房里基本上还有可供城里人吃半个月的粮食。”   “最多再有十五天时间,到时候若是城外形势再没有变化,叶尘若是没有一如既往的创造出奇迹,便打开城门,按照之前的计划,放辽军进来,与他们进行巷战,做最后拼死一搏。”   由于消息的封闭,赵赞并不知道,辽使南下,宋国朝廷内部,正在商议和谈的条件,其中自然少不了将真定府割让给辽国。   ……   ……   大宋北京大名府城北门之外,万名身穿铁甲骑兵挎大弓,持长枪,整整齐齐的布阵于北门官道外的两旁,一面大旗这上写着“李”字帅旗在风中猎猎飞扬。严整肃穆的军阵,绵延数里。   大辽枢密院下属敌烈麻都司使于建业出任辽国使臣,带领五百亲兵,一路南下,出了辽军控制范围,来到李继勋坐镇的大名府。   这一天已经祥符国天定四年,一月七日。距离党进和郭无为叛变,祥符国大军一度陷入重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   虽然宋国真定府依然被辽军所围,赵赞五万大军还被困在城中。粮草枯竭,百姓饿死无数。即使河北两路北方十数州,四五十个县被辽军所占,但宋国然仍当以隆重礼节相迎。   李明轩派人送人急信,要求李继勋能够在辽使南下时让其一观大宋大军的军容。所以,李继勋才有意排出这么大的阵仗,其意自然是向辽使示威。但其实无需如此仗阵,辽人亦已能感受得到宋军的“军容”。   辽使于建业没有在大名府停留,继续南下前往开封。   ……   ……   黑月带领的天卫军团和暗卫残兵,以及投诚的宋军终是没能突围出去,在最后一次室肪亲自调集六万人将拼死来接应的黄东秋、展熊武、拓跋格鲁所部阻拦之后,又聚集五万人马围攻之中,黑月一行被彻底击溃,全军覆没,黑月被活捉,这一次那些宋军至死都没有再投降。黑月没有自杀是因为叶尘特意交待,若到最后依然未能突围而出,则不要反抗,先当一段辽军俘虏。叶尘的命令,黑月向来不折不扣的执行,所以只有他一人还活着。   九万祥符国精锐大军,如今只剩下不到四万人马。如此战绩在自祥符国立国以来,不管是宋国,还是辽国来说,都是从未有过的战绩。但是,室肪、萧万达,以及得到消息的党进、郭无为却心情一点都好不起来,因为叶尘失踪了。   为了杀死叶尘,辽国这一个多月中损失近五万精锐,宋国党进和郭无为带领的十一万大军,如今死了四五万,投降了三四万,作为逃兵逃走了一万多,如今只剩下党进带领的一万多精锐骑兵。   两个当世大国,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换到的只是剿灭了祥符国五万精锐大军,以及叶尘的失踪。若是寻常人,在这等兵荒马乱,寒冷刺骨天气中,失踪往往代表死亡,但对于叶尘这等人物来说,失踪只会代表对方逃出生天。而叶尘逃走,回到祥符国将代表着什么,党进和郭无为一想到自己将要成为叶尘不死不休的死敌,便感觉浑身发寒。   同样从抓获辽军俘虏中得知黑月一行全军覆没,但是叶尘神秘失踪的消息后,黄东秋、展熊武、拓跋格鲁带领一万多玄武军团和两万多白狼军团残兵,以及一万多投诚的宋军,与终于赶来的李光顺黑狼军团一起退回了河东路。   接下来,便是祥符国巩固占领的河东路、永兴军路和秦凤路数十州县的时候。这个过程当中,杨继业带领十二万南路大军,对宋国京兆府围而不功。   ……   ……   一月十五日,辽使一行跨国黄河,来到了大宋京都开封。   叶尘失踪的消息传到开封之后,宋帝赵德昭当场吐血而倒,李明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唯一让他们能够稍感到欣慰的是,此计让祥符国和辽国这两个侵略者的大军都损失惨重,最起码辽军如今只围攻真定府城,派出求和的使臣都已经到了开封。而祥符国只是围着京兆府城,也没有再继续进军其它地方。   大宋朝廷君臣在遗憾之余,还是松了一口气。   如今宋国朝廷上下,都在忙着与辽使谈判的事情。   于建业带来了四个和谈条件:   一、宋国赔偿辽军,黄金百万两,白银千万两,牛马万匹,绸缎百万。   二、宋国尊称大辽为上国,宋国与辽国结为父子国,辽国庇护宋国。 第1132章 天下大势   三、割让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真定府、河间府、霸州等十二州,四十五县给辽国。   四、宋国以一名皇子为人质,前往辽国上京居住。   正常情况下,这样四个丧权辱国、辱帝、辱臣的条约,宋国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所以在震怒之后,宋国派出能言善辩之士开始与辽使谈判,妄图让辽人降低一些条件。   ……   ……   开封,宋辽正在忙着谈判,西北京兆府长安城却又发生了大事。   安全部元老级人物,宋国本部负责人黄楼平,在祥符国无数金钱和高手的支持下,经营数年时间,早在京兆府构织了一张很大的势力网。在杨继业带领十数万大军围城期间,黄楼平成功策反长安城内的一名厢都指挥使,于祥符国天定四年,一月二十七日半夜,率领五千心腹突袭北城门,杀尽北城门宋军,引祥符国大军入城。   早有准备的杨继业率领大军进城,杀至天亮,城内大部分宋军投降,至此河东路、永兴军路、秦凤路全部落入祥符国之手。   从叶尘神秘失踪之后,祥符国的种种反应来看,叶尘的生死不明,好像对祥符国文武百官,甚至千万百姓都没有任何影响。只因为叶尘这些年创造的奇迹太多,个人能力也好,武力也罢,在百姓乃至臣子心中甚至已经接近神化,没有人会相信叶尘会死。甚至有很多人都隐隐感觉等叶尘出现之时,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奇迹会出现,甚至改天换地。   与此同时,在秦岭山中蜇伏已久,本来已经被宋军招安的义军首领饿狼突然带领一万身穿宋国军服,打着宋军旗号的义军出山,兵分两路诈开巴州和达州,轻易占领这两个没有丝毫警惕防范的州城。紧接着饿狼向天下人发布通告,直言宋帝赵德昭昏庸无道,宰相无能,朝廷无德,并列出一系列罪证确凿的事迹,最后号称加入祥符国,向老天派来拯救天下的真命天子传奇皇帝叶尘称臣,然后打着叶尘的旗号,进军川蜀各地。叶尘当年在川蜀发生暴乱,百姓水生火热之际,一举平定川蜀暴乱,这些年在安全部的宣传下,本来在川蜀百姓之中威望就极高,再加上当年宋国建国之初对川蜀曾经进行两次屠城,川蜀百姓对大宋认同感本就不强。所以饿狼打出叶尘的旗号之后,极具号召力和蛊惑力,一时间巴蜀大地再起风云,市井百姓之中关于脱离大宋加入祥符国的议论越演越烈,愿望越来越强烈。   而中原、江淮一带一直没有得以壮大,但也很少受到宋国官府围剿的小股义军也突然变得活跃起来,频繁行动,并开始向巴蜀一带移动,竟然隐隐有与巴蜀的饿狼连成一气的姿态。   就在这个期间,关于传国玉玺从天而降,落在祥符国京都夏京政务殿之上的消息不胫而走,以让人咂舌的速度传遍天下,祥符国各种大军,包括饿狼等义军手中便有这传国玉玺印章,只要对传国玉玺有所研究的文人一看便能够分辨出真伪。   各地噩耗被八百里加急信使不断送到开封,本就动荡不安的宋国朝廷雪上加霜,暗流涌动,不光是天下百姓人心浮动,之前一些不认同祥符国,认为大宋乃华夏正统的世家大族、士子文人、文官书生,在宋国眼下这种形势基础之上,当传国玉玺出现之后,一些想法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在这种情况之下,坊间纷纷传言,恐怕刚刚立国二十来年大宋朝,就如那秦朝和隋朝一样,传二世便要改朝换代了。   文人书生、世家大族和数千万百姓们生出这等想法,固然与赵德昭为帝昏庸无道,特别是这次大灾愚蠢所为有关,但也与时下背景有很大的关系——自唐末以来,五代十国,国号朝廷轮换之快、之频繁是历史上前无绝有,如之前南唐、南汉能够传上三世立国四五十年已经是极少数。而大宋虽然一度统一的中原和南方,但是其实自立国以来也就刚刚二十来年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即使是没有赵德昭那些昏庸无道之行为,换成宋太祖赵匡胤也同样达不到天下归心的程度。   如今风雨飘零的大宋国面临的就是国内不稳、烽烟四起、人心思变、多处用兵、皆为强敌的局面。   而在这种情况下,大辽虎狼占据河北两路近半州县,随时可能南下,西北三路尽入祥符国,巴蜀之地义军暴乱,已经失控,之前一直较为安定的江淮和中原之地也开始出现骚动,不要说寻常百姓,就算是满朝文武和各个州县官吏也是人心惶惶。   此情此刻,祥符国德政和传奇皇帝的仁德,以及真命天子的传说已经广为流传,深入人心。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即使是最为普通,最卑贱的老百姓,心中都有自己一杆称,谁为皇帝,谁得天下,为谁的子民更好,显而易见,所谓民心所向,便是如此。   ……   ……   开封,专门接待外国使臣的礼宾院,辽使于建业所住的房间中。叶尘坐在上首,下面跪着张东、十娃、周杰三人,旁边站着罗耀顺、唐兴武和连继城和于建业四人。   张东、十娃和周杰已经有三年多时间没有见过叶尘,此时一个个激动的满脸通红,甚至十娃眸中含有泪花,哪还有开封地下世界之王的风采。   虽然这些年已经是一方霸主、枭雄,但毕竟深入敌后,张东还好,宋国对十娃和周杰的追杀始终没有断过,若不是后来张东接手宋卫府,两人能否在李明轩调集高手追杀下熬到现在还很难说。   “你们三人这三年多辛苦了,天下一统之后,朕会重赏你们三人,并且将你们三人功绩示于天下。”叶尘能够想像这三人在这三年之中的生活,提心吊胆只是最基本的。   “为陛下效死,是我等荣幸。”叶尘一句话,三人这三年多压在心底深处的委屈和怨言便烟消云散,有的只是对叶尘的效死之心。   “眼下大宋大厦将倾,却是朕取而代之的大好时机,时间紧迫,下面朕所言之语,让尔等每个人所做之事务必要记清楚。切不可出现半点差错。”叶尘郑重无比地说道。   七人身体一震,脸上已经一片肃然,做洗耳恭听之状。   叶尘说道:“首先要杀了李明轩,然后由李明轩名义,将吕馀庆以及统领开封和皇城大军的汪海江等李明轩心腹重臣引聚一起,一举格杀。此事交由唐兴武、张东、十娃、周杰、连继城你们五人负责,如何实施你们五尽快拿出计划,三天之内,必须杀了李明轩。曹伯伯那里,朕带着罗耀顺亲自跑一躺,若是能够说服他老人家,城外那十外精锐禁军便好办了。”   众人恭敬称是,然后分头开始行动。   ……   ……   刚刚入夜,易容装扮过的叶尘和罗耀顺来到了曹府,没有以送菜或者其他身份进入,罗耀顺直接敲门。当年门庭若市的曹府如今门可罗雀,甚至大门口连护卫都没有。   敲门之后,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半百老人伸出头来,意外的看着二人,问道:“二位找谁?”   叶尘和罗耀顺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位他们都颇为熟悉的曹府老管家,站在前面的罗耀顺说道:“七叔,我们找曹伯伯。”他没有改变自己的声音。   被称为七叔的老人闻言,身体一震,张着嘴看着罗耀顺,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蜡黄的陌生中年男子,一脸目瞪口呆,他听出了罗耀顺的声音。   老人略一犹豫,看了一眼后面同样已经易容的叶尘,说道:“老爷就在里面,二位请进。”   老人将二人直接引到了后院一个大温棚之前。   这个大温棚还是当年叶尘指点曹家人所建,说起来也简单的很,就是用黄泥糊的墙,然后在头顶上铺了厚厚的稻草,每隔三丈便在房顶上开一扇三尺长宽的窗户,用来通风透气,同时还可让阳光照入。   这样的温棚如今在祥符国颇为普遍,即使在宋国也早已流行开,特别是在开封城内,凡是大户人家如今谁家后院没有这种温棚。这自然又是叶尘创造的另一个奇迹。叶尘当年为了能够在冬天吃上新鲜的蔬菜,在自家祥符侯府后院修建了温棚,种了蔬菜。这件事情很快便被曹玮、罗耀顺等人发现,然后纷纷效仿,并且很快在开封城内流行开。因为曹彬与叶尘如师、如父的关系,叶尘亲自指点曹家人修建了这个温棚。如今看来,和六年前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走进温棚里面,种的菜和当年也相差不多。   外面寒冷刺骨,而三亩大的温棚中确是温暖如春,罗耀顺和叶尘轻轻步入花房,就见一个身穿常服断卦的老者,正俯身在菜院子之中采摘嫩绿嫩绿的黄瓜,一脸的悠然自得,以叶尘的眼力甚至能够看见其额头之上有着细密汗珠。 第1133章 刺杀李明轩   罗耀顺和叶尘暗中叹了口气,站在旁边没有出声,静静看了起来。这位看起来和寻常村头农夫老汉没有什么两样的摘菜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宋原枢密使,军中第一人,叶尘来到这个世界救命恩人,给叶尘言传身教如何当将军、如何当官的老师,也是被叶尘当成为数不多的亲人般的存在。在原本历史上有着大宋开国第一名将之称的曹彬。   曹彬看起来已经不问世事,神色淡然,但叶尘和罗耀顺知道,这位让人敬佩的老人绝对不会如表面上那般看起来平静淡然,因为当今宋国天下,已经国难当头,社稷江山危在旦夕,以曹彬的性格即使被宋帝赵德昭怀疑,被李明轩忌惮排挤,但绝不会真正的放得下。   “七蛋,你带谁来了。”曹彬一边起身,一边回头说道。七蛋就是那老管家的名字,是当年跟着曹彬的一名亲兵,这些年一直给曹彬看家,也只有曹彬会这样叫他。   “曹伯伯,我们来看你来了。”叶尘深吸一口气,上前叉手施礼,罗耀顺紧跟其后,同时施礼。   曹彬身体犹如瞬间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盯着躬着身的叶尘,脸上先是惊骇意外,然后是赞叹,最后化成如释负重的笑容,说道:“小叶儿,你来了,你来了就好,你来了这些这些牛鬼神蛇便该退出历史舞台,这个天下便安定了。”   叶尘听到小叶儿三个字,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的那种面对亲人长辈的感觉终于再次出现。眼睛竟然都有些发红,沙哑着嗓子,说道:“是的,曹伯伯,小叶儿回来了。”   曹彬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赞赏甚至佩服之色,随手摘下三根嫩绿的黄瓜,放在旁边清水盆里面洗干净,走过来递给叶尘和罗耀顺各一根,说道:“叶哥儿,我准备了一件礼物要交给你的,这些天一直再等你的人过来找我,我以为会是十娃、周杰,或者张东,却是没有想到叶哥儿你亲自来了。”   叶尘闻言,不由心中一震,一边三两口将手中黄瓜吃完,一边说道:“曹伯伯,这些年您受委屈了,我早就应该来的。”   曹彬盯着叶尘脸看了半晌,拍了拍叶尘的肩膀,说道:“七蛋,叫曹玮那小子将我这些天整理出来的那份名单拿过来。”   ……   ……   同一时间,宰相府。   “兴武,叶尘如今在何处?”李明轩看着自己最为欣赏,也是做得最好的弟子唐兴武沉声说道。   唐兴武说道:“老师,叶尘在室肪身边有着一位颇有身份的暗子,当日便在此人接应之下,装扮潜逃,带着连继城和罗耀顺、以及弟子三人,逃出大军层层包围圈,潜行至海州,叶尘怀疑上官冰云出了问题,不敢再完全相信安全部探子提供的情报,所以前几日派弟子来开封打探情报,弟子才得以有机会来到开封,当面给老师汇报情况。”   “刘金元占据的海州?有八万水师,想要杀叶尘再无可能,可惜了,以后再难有此大好机会了。”李明轩眉头紧紧蹙起,深深叹了口气。   顿了一下,李明轩说道:“兴武,你可知道叶尘在辽国室肪身边的重要暗子是何人?”   唐兴武说道:“弟子已经大体推测出此人身份,虽然不敢十成把握,但有九成信心。”   李明轩说道:“此人是谁?”   唐兴武没有丝毫犹豫,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李明轩眸中精光闪动,说道:“原来是他,此人是室肪麾下能够排名前五的大将,此次辽军南下,他手中控有近两万大军,怪不得能够将叶尘从大军包围圈里面救出。”   唐兴武说道:“老师是想以这个秘密和那辽使进行交易?”   李明轩赞赏的看了一眼唐兴武,说道:“兴武猜的没错,老夫正是想和那于建业进行一场交易,尽可能解决辽军南下的危急,再想办法对付祥符国的大军。听说这于建业乃室肪第一心腹,即使是萧太后也对其颇为看重,虽然是汉人,但身份非同小可,若是能够通过这个秘密,让其在两国谈判签订的条约中松口,那就好了。”   唐兴武略一犹豫,说道:“只是……老师,祥符国在开封城,乃至宋国朝廷中,甚至在我圣堂之中是否有暗子,我们实在难以知道,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弟子的身份很有可能因为这个秘密而曝光。”   李明轩想了想,说道:“你在叶尘身边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太不容易,这样吧!这件事情老夫不会告诉第二个人,便由老夫亲自去,除了你之外,不带其他人到礼宾院和那于建业谈一谈。”   唐兴武心中松了口气,说道:“多谢老师替弟子考虑。”   李明轩突然说道:“这次你来不容易,老师给你寻一家好女子,做主给你当妾,你在开封多待一些天,留下你的种,生下孩子,老师替你照看着。”   唐兴武怔了怔,说道:“此事全凭老师做主。”   唐兴武好像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老师!弟子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老师。”   李明轩说道:“什么大礼。”   唐兴武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李明轩,说道:“祥符国颗粒黑火药的秘方。”   李明轩闻言,顿时欣喜若狂,双眼亮如灿星,刚才对唐兴武生出的那丝怀疑荡然无存。一直以来,祥符国大军战力无双,天下无敌,其中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便是火药武器的恐怖。这些年来,不论是宋国,还是辽国,为了得到这个秘方,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包括海量的金银和无数条人命,但一直都未能成功。如今唐兴武终于拿到这个秘方,即使以李明轩的城府,都禁不住难以自制、喜形于色。   ……   ……   李明轩和唐兴武同乘坐一辆马车,在五百名护卫的簇拥之下,来到了礼宾院。早得到消息的礼宾院一众官员早就一脸恭敬的等在了那里。   李明轩让护卫等在前院,叮嘱礼宾院官员不要陪同,且没有他的命令,不许进入辽使所在后院之后,便要带着唐兴武向后院走去。唐兴武突然低声说道:“为老师安全计,让辽使那五百护卫全部来到前院,在老师护卫的视线之内待着,不然万一辽人发疯,弟子一人难以保护老师安危。另外,万一辽使的五百护卫里面有叶尘的暗子就不好了。”   李明轩对唐兴武的谨慎和细心非常赞赏,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转头对旁边礼部的官员进行了吩咐,让其先进去给辽使说明,毕竟是在大宋的地盘上,更何况若是想在开封对辽使不利,辽使小小五百人和没有没什么区别,李明轩相信辽使于建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没过多久,那礼部官员便一脸喜色的回来禀报说辽使已经答应宰相大人的要求,并且在后院大门处等候。   很快,于建业的五百护卫便全部来到前院花园之中,站在了李明轩五百护卫对面。这花园四周是前院一片客房,和后世北京四合院有些相似。   李明轩和唐兴武没有带任何人来到后院,果然看到辽使于建业在那里等候,并且是独自一人,整个后院看起来空荡荡的除了于建业之外,再无他人。   于建业有些不冷不热的将李明轩请进客厅,后面唐兴武随手将门就关上了,李明轩隐隐感觉有哪个地方不对,于建业突然似笑非笑地说道:“李明轩,没想到让你一个人进来,你还真一个人就来了。”   李明轩脸色微变,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唐兴武在李明轩身后叹了口气,李明轩猛的转头,看着唐兴武,脸色异常难看,说道:“兴武,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兴武神色复杂地说道:“对不起!老师!弟子已经向陛下真正的效忠了。”   李明轩脸色大变,他当然知道唐兴武所说陛下指的是叶尘。他脸色变幻之中,看着唐兴武堵住的门路,正要说什么,客厅一角突然出现一道人影,说道:“唐兴武,你还不动手,莫非在等我动手不成?”   李明轩猛的转过头去,盯着从阴影之中走出的人影,说道:“你……你是连继城……”   不等他将话说完,站在他身后的唐兴武突然向前一步,一把抓住李明轩的后脖颈,手中出现一把匕首,寒光闪过,匕首已经隔断了李明轩的咽喉,李明轩一脸难以置信,转头看了一眼唐兴武,扑腾一声倒在了地上,双眼圆睁,却是死不瞑目。   同一时间,前院之中,李明轩的五百护卫正百无聊赖的缩着袖子等在那里,可以看出这五百人是真正的精锐战士,站在寒冷的天气中,竟然没有多少人说话,更没有一人离开队伍随意走动。   突然他们两边的四间厢房门打开了,这五百人听到声音,一脸意外和好奇的向两边看去,他们看见这四间厢房的正门面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放着四个大铁柜子,刚好将他们所在全部覆盖。 第1134章 宫变(上)   这五百人虽然都是精锐战士,其中甚至还有十来名圣堂的高手,但却没有与祥符国大军打过仗,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四个大铁柜子的是堪称天下间最恐怖的武器。此时的他们甚至还依然一脸的好奇,有些人甚至猜测这些东西是辽使或者礼部官员准备贿赂宰相大人的重礼,暗中猜测里面会是何等宝物。   咔嚓!四道机关打开或者说击发的声音同时响起,听起来就像是一道声音。   下一刻,由精钢打造,速度和冲力远超寻常弩箭和箭矢的四片箭雨从那四个大铁柜子中发出,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射向李明轩的五百护卫。   嗡嗡嗡……   弥漫在整个空间的破空声中,那五百护卫脸色大变,或躲闪,或抽兵器,但也就是他们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足以洞穿铁甲的钢箭便已经在弹力弹簧的大力作用下,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管是精锐战士,还是武道高手,都来不及躲闪,便被钢箭射成了刺猬,百发快弩箭还有一个恐怖之处便是距离在二十五步以内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将人体射穿,将后面的人也射死。   惊叫声和惨叫声刚刚出现,便又戛然而止,五百护卫全部倒了下去,竟然无一幸免。   张东和周杰三人从两边门后走出,看着花园中的五百具瞬间死去的高手,一脸惊骇,这也是他们首次见识这等恐怖的武器。另一边十娃从辽使于建业的五百护卫中走出,说道:“快点将他们衣服换上,血迹和尸体都处理干净,等会还要冒充李明轩的五百护卫。”   那五百人不是别人,是十娃和周杰共同调集的五百高手,此时答应一声,便向五百尸体走去,便在这时,那些尸体中有三具尸体突然弹射而起,向院外跃去。   但就在这三人刚刚弹起的瞬间,张东、十娃和周杰也弹射而起,将三人挡住。数息之后,三个侥幸未死的,但受了重伤的一流高手真正的变成了三具尸体。   这三人却是圣堂的三名一流高手,混在这五百护卫中保护李明轩,刚才电光火石间受了伤之后,爬在地上装死,但最终还是未能逃脱。   ……   ……   “既然李明轩已死,以如今朝廷的局势,这件事情便很好操作了。而且为了让大宋数千万百姓,特别是各路、州、县官吏更容易接受,这件事情后面的内容便要做的名正言顺才行,一些事情更是要在朝堂上变成实事。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做到兵不血刃,拿下大宋江山。”曹公府,刚刚得到唐兴武、连继城、十娃、周杰和张东得手的消息之后,曹彬沉思之后,对叶尘说道。   刚刚赶到的张东眸中精光一闪,叶尘则是眼睛发亮,笑着说道:“曹伯伯的意思是说,以先帝驾崩之前遗诏摄政的名义……”   曹彬说道:“没错,遗诏的事情便由老夫负责。”   叶尘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劳烦曹伯伯。”   曹彬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激动的曹玮和神色恭敬的张东,说道:“另外,今晚上以李明轩的名义将负责皇城禁军和宫内侍卫的汪海江引出来杀了。皇城禁军副厢都指挥使朱玉卿是老夫当年手低下的一名小校,到时候让张大人陪着玮儿走上一趟,他会听我话的。到时候将皇城控制之后,老夫便和叶哥儿连夜带入宫,安排好明早上大朝会上要进行的一切。”   ……   ……   这个时代,子时一刻这个时间,不管是宫外还是宫内,除了打更的和开封府夜巡的差役之外,也就皇城上巡视值班的城防禁军还没有休息。   皇城禁军有五千人,控制着皇城外围安保防卫,每晚上分成五班进行巡逻和守着皇城。   此时,又到了皇城禁军轮班的时辰。一个指挥五百人的禁军士兵打着哈欠,以还算整齐的队列走到了皇城正门前,与上一班值班的一个指挥禁军进行了交接。   皇城城楼之上,皇城禁军厢都副指挥使朱玉卿看了一眼下方的交接,低声对旁边坐着喝茶的张东和曹玮说道:“张大人,曹公子,这一个指挥是我的人,若是汪海江已死,在张大人带来高手的帮助下,我们计划可以展开了。只是我毕竟是副指挥使,即使汪海江已死,我能控制的人手最多两千人,剩下的三千人估计要杀不少人才能够控制。”   曹玮和张东点了点头,曹玮从怀中拿出一个名单,递给了朱玉卿说道:“这两个指挥使和五个都头是我父亲的人,他们到时候由我出面,会配合朱将军的行动。”   张东笑了笑,说出四个人的名字,说道:“这一个指挥使和三个都头是我安插在皇城禁军的暗子,他们自然也会听我的话。”   曹玮说出那七个人还好,朱玉卿一想这七位指挥使曾经随曹彬打过北汉国,以曹彬的在军中的威望和手段将七人折服,并且不动声色的外调其他军中,抹去这七人与曹家的关系,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但是,张东所说那四个人的名字却是让朱玉卿大吃一惊,因为这四人却是众所周知的汪海江的心腹,谁能想到他们会是宋卫府总司使张东的暗子。要知道,当时汪海江和李明轩可是对皇城禁军中都头以上的军官亲自过问,暗中对他们每个人都进行了极为详细的查探。确保每个人都没有问题。现在看来,不管是李明轩,还是汪海江,这样两个原本游离在大宋核心圈子之外的人,在当权短短的这一两年时间之中,对大宋朝堂,对开封这座城,乃至对皇城皇宫的控制和了解根本没有他们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彻底深入。   片刻之后,城下接手城门的那名营指挥使便上了城楼,看见朱玉卿和张东、曹玮之后,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唾沫,给三人行了礼,说道:“副指挥使大人,下面属下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有两个都头和二十多个汪海江弄下来的钉子,属下刚才在营中便已经将他们给做了,现在下面的人都是放心的人。”   朱玉卿点了点头,双眸中杀机一闪而逝,说道:“将所有都头以上的军官都叫醒来,以汪海江的名义让他们到校场那里,就说是召开临时会议。”   为了让下面具体办事的人放心,张东他们将事情的计划,特别是幕后是叶尘的真相告诉了这名指挥使,所以一想自己参与的将是改朝换代的这等大事,特别是一想到事成之后的功名利禄,这名营指挥使不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心中一阵激动和兴奋,答应一声,马上开始安排传令。   ……   ……   皇城一角皇城禁军用来训练的校场一边军议大厅之中,朱玉卿看着眼前厅中的十个指挥使和五十都头,寒声说道:“本官已经将该说的话都说了,诸位有谁还不曾明白?”   军议大厅中落针可闻,死寂一片,一名营指挥使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咬牙说道:“下官不明白。”   “难道还要本官将先帝的遗诏、曹公的话,以及被先帝指定的摄政王所说的话要给你们再说一遍?”朱玉卿眼睛一眯,冷声说道:“当今皇帝和勾结杀害先帝的贼人,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得位不正,且昏庸无道,让我大宋落入如今这般灭国覆亡之境地,本官既然得知了先帝的遗诏和当今皇帝的罪行,自当奉先帝和摄政王的旨意,谁若不服从,为国家计,为数千万百姓计,自当杀之!”   那位营指挥使看了一眼朱玉卿,依然咬牙说道:“朱副指挥使,你口中所说的先帝遗诏,你如何证明其真假?”   朱玉卿目光如刀子一般看了此人一眼,然后目光掠过其他人,说道:“愿意跟随本官遵照先帝遗诏,救我大宋于危难之际的人站在本官右手。”   室中数十名军官都动了起来,形势比人强。此时这议事厅中全数是朱玉卿地亲兵和安全部张东带来的高手,即便是有些军官心中别有心思,除了刚才那名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的营指挥使之外,谁还敢当面发难。   之前出头的那名的营指挥使已经一脸惨白,他是李明轩所在李氏族中弟子,甚至还是圣堂的人,是李明轩掌权之后利用职权之便将他安插在了皇城禁军之中。但就连李明轩和汪海江都着了道,谁又能想到今夜会出现这种事情,事情之突然,他甚至连传讯和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此时皇城禁军中所有军官都在这里,若是朱玉卿要杀人,事前没有准备的他们根本无力反抗,所以除了这名已经出头的营指挥使以外,其他李明轩和汪海江真正的心腹属下们,选择了暂时虚以委蛇。   然而,事情却没有他们想的那般简单。   下一刻,朱玉卿忽然开口,说道:“马天武,曹明风……”朱玉卿说了五个指挥使和十七个都头的名字。 第1135章 宫变(中)   被点到名字的军官心中一寒,互相极为隐晦的对视一眼,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答应一声后,一一从队列里走了出来,这二十多人是汪海江或者李明轩的真正心腹属下。   朱玉卿冷冷的看着这二十多人,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难道对本官所说没有意见?”   二十多人顿时面如土色,纷纷跪了下去,齐声说道:“属下等以大人马首是瞻,遵照先帝遗诏,绝无意见。”   朱玉卿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这等事情,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将他们全部杀了。”   二十多名军官脸色大变,怒吼声中,纷纷拔刀出鞘,便往朱玉卿处冲了过来。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五百名士兵在十步距离上齐齐射出的箭矢。   十来息之后,这二十多名军官已经变成了二十多具尸体,血腥味渐起,近半的皇城禁军军官就这样轻易的死在了这里。   ……   ……   朱玉卿和张东、曹玮一起来到高高地皇城墙之上,手掌轻轻地抚摩着被固定死定盘,专门用来守城的巨型枪弩,心中反复进行着推衍,确保整个计划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大人,那两千人此时已经全数被调整轮值休息,如今张大人拿来的迷香也已经在他们营舍之中点燃,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便会全部陷入昏迷之中。”那名负责把守皇城城门的指挥使站在朱玉卿的身后,心中有些紧张,但却又极为兴奋激动的低声禀报道。   朱玉卿犹豫了一下,转身对曹玮和张东说道:“曹公子,张大人,要不这两千人便放他们一马。等事成之后,他们没有了军官领头,想来……”   张东毫不客气的将其打断,说道:“朱大人,这件事情事关有多重大,想必不用我再强调吧!与我们所做之事的结果相比,这两千名士兵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朱玉卿心中一凛,看了一眼曹玮,见后者只是脸上有着一丝不忍,最终没有说什么,便心中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亲自带人,将他们在睡梦之中全部杀死。”   说到这里,朱玉卿顿了一下,神色复杂地说道:“想必他们在睡梦中死去,比在战场上死的更舒坦一些。”   半个时辰之后,这两千人便已经死去,并且尸体都已经被处理干净。   接下来,皇城外进来三个人,张东带着他们,在朱玉卿的配合下,以西北传来紧急军情为幌子,欺骗开了后宫的宫门,急匆匆的入宫,去拜见宋帝赵德昭。   ……   ……   赵德昭虽然没有得什么重病,但因为精神上和心理上压力太大,且夜间神经衰弱经常睡不着,所以这些天身体越加虚弱,一听张东有急事禀报之后,便从床上爬起来,在御书房中接见了张东,至于张东带来所谓从西北来的两名探子,不管是宫中侍卫,还是带张东一行三人来到御书房的太监,早已经习惯,以往张东也曾经带人亲自和陛下当面禀报过。要知道,张东一直是赵德昭极为信任的人,否则也不会让张东一直统管着宋卫府这般重要的府衙。   “陛下,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为防止走漏风声,请陛下屏退左右。”张东跪拜过赵德昭之后,神色凝重无比地说道。   赵德昭眼见张东神色,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御书房中的几名太监和门口侍卫,大声喝道:“还不赶紧退下,难道你们想找死吗?”   这些人心中松了口气,赶紧有多远跑多远——开玩笑,以往凡是张东带来的不好消息,必然是赵德昭发怒,然后便将怒火发泄到他能够看见的宫女、太监、侍卫身上,他们不跑远点,万一被陛下看见,难道是真想找死不成。   等太监侍卫走远之后,张东说道:“臣让两名信使亲自给陛下说。”   赵德昭说道:“赶紧让他们进来吧!”   张东答应一声后,便出去将带来的两人叫了进来。   不等二人行礼,实事上这两人也没有想过要行礼,赵德便急吼吼地说道:“西北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与叶尘那狗贼有关,赶紧告诉朕。”   “你既然这般在乎叶尘,那便由叶尘亲自给你说好了。”走进来的两个人中一个人突然说道。   赵德昭怔了一下,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数年之前自己听到过。但不等他回忆起一些事情,他看见说话的这人从脸上抹了一把,将一个薄如禅丝的人皮面具揭下,露出了一张脸。   赵德昭突然犹如看见了鬼一般猛的跳了起来,指着叶尘说道:“你……你你你是叶尘……你你……”   扑腾一声,赵德昭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叶尘愣了一下,张东上前一看,一脸怪异说道:“陛下,这狗皇帝看见陛下,直接被吓得昏了过去。”   因为不能让皇城外的宋国文武百官察觉宫中大变,所以便不能让朱玉卿带领皇城禁军直接入后宫诛杀皇宫侍卫,只能是如张东和叶尘这般手段才行。这样一来,即使宫中有些动静,只要皇城禁军没有乱,也可以推说是皇宫中出了刺客,不会被人联想到政变之中去。   跟着张东进宫的另外一个人不是连继城,也不是曹彬,而是张东属下一名模仿他人说话几乎一模一样,足以以假乱真的江湖异人。   ……   ……   半夜,统管宋国皇宫侍卫的大统领周广发被招来,跪在御书房门外,只听“赵德昭”怒骂道:“周广发你个白痴,宫中出现刺客都不知道,若不是张东及时听到消息,并且亲自进宫将刺客拿下,朕便要被那刺客得手。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周广发闻言,早已吓得脸色苍白,他可是知道皇帝陛下的残暴嗜杀,现在下旨将自己杀了并非不可能,赶紧连连磕头,喝道:“微臣失职,请陛下看在微臣对陛下一片忠心的份上,再给臣一次机会。”   门口张东适时说道:“陛下,周大人对陛下的确一片忠心,臣替周大人求请,再给他一次机会。”   御书房中“赵德昭”冷哼一声,说道:“今日便看在张爱卿的面子上,再给你一次机会。张爱卿说侍卫之中可能还有祥符国的奸细,为了朕的安全,你从现在开始竭力配合张东的调查。”   周广发死里逃生,心有余悸,赶紧说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臣一定全力配合张大人调查,找到奸细。”   张东说道:“陛下,为了在找到奸细之前,保证陛下和后宫贵人的安全,臣以为应该先将所有侍卫先调离后宫,后宫安危暂时交由皇城禁军负责。”   “赵德昭”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就这样办吧!你们退下吧!”   周广发和张东恭敬齐声说道:“臣遵旨。”   转过身,周广发擦了额头上的汗水,抱拳低声对张东说道:“多谢张大人救命之恩,这个人情,下官记住了。”   张东笑了笑,说道:“这个都好说,主要是尽快将另一个奸细找出来才行,还请周大人全力配合。”   周广发赶紧说道:“张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全力配合张大人的调查。”   张东说道:“那行,烦请周大人现在与皇城禁军副指挥使朱玉卿进行交接吧!”   一个时辰之后,两千侍卫与三千皇城禁军完成了交接,然后这两千侍卫中除了张东早在数年之前便安插的暗子,如今已经成为了大内侍卫中的一名中级军官之外。包括周广发在内的数十名军官全部诱杀,剩余的侍卫被张东的暗子勒令全部在皇城禁军一处营房中休息待命。   ……   ……   祥符国天定四年,二月十九日,晴空万里。   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户前,看着天上繁星点点,吕馀庆眨着酸涩的双眼,他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过好觉,此时明明困倦得很,却偏偏没有半点睡意。   大宋危在旦夕,他却无能为力,吕馀庆叹了口气,郁郁难安。   今天是一月一次的大朝会,只要是在开封的所有朝官都要参加。   吕馀庆坐上马车,在二十多名随从护卫的簇拥之下,很快便转上御街。   快到上朝的时候了,御街上人头涌涌,一队队的都往北面的皇城赶过去。   一切就跟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   看着门前广场上脸上或蕴含忧色,或者窃窃私语互相打听消息,或者目光闪动不知道想着什么的文武官员们,吕馀庆知道所谓朝堂动荡,人心惶惶便指的是如今的大宋朝廷。   礼炮声响,伴着晨钟之音,宣德门的侧门缓缓开启。   李明轩不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以宰相大人如今一手遮天,陛下对其百依百顺的身份,李明轩早早进宫,甚至夜宿后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吕馀庆领头,一众大臣鱼贯而入。   皇城禁军副都指挥使朱玉卿守在皇城城门内侧,督促着士兵们进行正常站岗和例行的巡逻。 第1136章 宫变(下)   看到吕馀庆,朱玉卿的态度一如平日,恭恭敬敬的向其低头行礼。没有看见汪海江,吕馀庆眉头皱了皱,不由暗忖道:“这狗贼一定是知道李明轩不用在此时进宫,所以没有亲自在这里等着。”   汪海江如今眼中只有陛下和李明轩,将他吕馀庆和都不放在眼中,吕馀庆早就对其心生不满。   近千文武官云集在崇政殿前。   只是……李明轩在何处?包括吕馀庆在内,很多人都发现宰相李明轩依然没有到。   现在还是清晨,没有阳光,崇政殿中烛光之下,显得有些阴暗。   朝臣们按照往日的排列,无精打采的在殿中依序站定,开始等待皇帝陛下的出现,看见到现在宰相李明轩都还没有出现,有些人甚至恶意的在猜想,陛下会不会身体抱恙,来不了了,宰相大人提前得到消息,所以还没有出现。   没过多长时间,净鞭响过,四个人从后门步入前殿,往御座上走去。   朝臣们照例低头,等待陛下入座,只是吕馀庆在低头之前往上看了一眼,如遭雷击,还以为自己眼前出现幻境,使劲的眨了眨眼,仔细一看,却是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坐上御榻的不是身体越来越差,走路都不太稳当的赵德昭,而是赵德昭那只有八岁的长子赵牧,而在皇长子旁边站着的是曹彬和张东,另外吕馀庆还看见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叶尘。   吕馀庆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为何梦境如此真实,或者说眼前这一切都是幻境,是自己睡眠不足而出现的幻觉。但为何幻觉之中叶尘会再现在这里。是了,自己心底深处曾经也想过,若是叶尘当年没有叛出,大宋绝对不会有今天这般悲惨的局面,说不定连燕云十六州都从辽人手中收回来了。   不对,这不是梦境,这是真的!   吕馀庆目瞪口呆,愣了半晌之后,想起了今天李明轩不在,汪海洋也不见人影。他突然跳了起来,指着龙椅所在,颤抖着大声叫道:“你你……叶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朝臣们听到叶尘这个名字,身体一震,但却只是心中疑惑,一齐抬头往上看去。除了曹彬昨晚上连夜秘密召见的一些军中将官之外,其他人一个个如遭雷击,瞠目结舌,有些人甚至和吕馀庆一样,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忍不住使劲的掐着自己的大腿。   “曹彬,张东!陛下何在?可是被尔等逆贼害了?叶尘这逆贼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吕馀庆歇斯底里的在殿上大吼大叫,其他官员一个个脸色变幻不定,有惊骇、有恐惧,有愤怒、有神色复杂,也有不少人心中禁不住松了口气。   龙椅之上八岁的小孩,叶尘等人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一直端坐在那里,不喜不悲,一动不动。   “让他住嘴。”叶尘突然说道,语气淡然,却又理所当然,仿佛这里不是在大宋皇宫崇政殿,而是在祥符国夏京政务殿之中。   叶尘话音刚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角的朱玉卿答应一声,一摆手,从门口跑进来两名禁军士兵,一个将吕馀庆的嘴捂着,另一个随手在吕馀庆脖颈上一敲,吕馀庆便晕倒在地,大殿中传来部分文官的惊呼声,然后又重新归为一片死寂。   曹彬这时走到前面,从怀中拿出一份圣旨,说道:“这是先帝的遗诏,尔等还不跪下接旨。”   昨晚上已经被曹彬秘密接见过的十多名武将一脸兴奋的跪了下去,其他人见此脸色大变,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吕馀庆,哗啦一下,又跪倒了近半人。   曹玮心中松了口气,他就怕绝大部分朝臣都不认可这份遗诏,那后面只能大开杀戒了,那样的话,朝廷自然大伤元气。   曹彬又说道:“尔等还站着不跪,莫非想要抗旨,被定欺君之罪,问罪斩首不成。”   哗啦一下,又有一部分人跪了下去,剩下的还有三分之一左右。   叶尘说道:“来人,将他们带下去,先关起来。”   朱玉卿恭敬答应一声,带人将这些依然还站着的人强行扭着带了下去。   接下来,曹彬宣读了先帝遗诏,内容无非就是说先帝是被赵光义和赵德昭合谋害死,在死之前传位于赵德芳,命叶尘为摄政王之类的话。至于这些内容所是否合理,是否经得起推敲,不管是叶尘,还是曹彬都不会在乎,反正这只是一个名正言顺谋夺天下的表面文章而已。   接下来,曹彬又解释了因为赵德芳被赵德昭害死,且没有留下血脉,为皇室血脉计,辅佐赵德昭长子赵枚为皇帝之类的话。   这个过程中,没有人有任何异议,但是在叶尘的授意之下,张东现场拿出一个名单,又一口气念了三十多名官员的名字,然后在这些人或喊冤或大骂的声音中,将他们全部也拉下去关了起来。这些人却是李明轩当宰相以来,将他李氏和圣堂中的属下安插进了朝廷,且无一不是处于关键位置,其中甚至就有五个是京师十万禁军中掌握有一万大军的厢都指挥使。这些人反应很快,在刚才眼见情况不对,竟然悄悄的没有吭声,想着等过了今天之后或逃,或反抗再说,但却不料张东已经将他们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   接下来,叶尘当场宣布祥符国归附大宋,然后他以摄政王的名义重新进行了一些任命,近一半官员位置不变,另有一些关键位置,特别是兵权,自指挥使以上将官按照曹彬提供的名单,重新进行了大调整。其中要说的是,在大名府的抗辽的李继勋依然为枢密使,并且叶尘对其进行了封赏,对其在开封的家人也没有任何为难,当然张东还要派人将他们保护起来。   而祥符国的一众官员自然水涨船高,成了如今大宋的官员。只不过考虑到眼下辽人还没有赶出去的形势,为避免在接下来与辽国大战时不必要的麻烦,暂时没有改变宋国官制,曹彬为宰相,韩熙载和马文韬为参知政事,杨继业为枢密院副使。不过九大军团的编制依然不变。   另外,这场宫变却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已经怀有身孕的宋国皇后李思烟神秘失踪了。   ……   ……   大宋朝,开封城,不声不响地就变了天了……   开封遽变,大宋朝廷昭告天下,立即引起轩然大波,但是除了少部分地方官员对赵氏皇族保持有愚忠,发文叱责曹彬、张东等人勾结叶尘乃谋反篡位之外,大部分地方官员在第一时间内以八百里加急向开封叶尘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对于那些愚忠的官员,叶尘下令先不渝理会,既不罢免其官位,也不将其拿下,让其继续为官。   而对百姓来说,却是欢欣鼓舞,甚至说是举国欢庆都不为过。而得到消息的杨继业在京兆府将原永兴军路和秦凤路十万降军打乱重新整编之后,让韩涛带领白虎军团和五万降军坐镇西北,而他带领青龙、朱雀两大军团八万大军和整编加强给这两个军团的五万宋军,共十三万人马,用了五天时间,奔赴至开封,彻底稳定住了开封局势。   杨继业到来之后,在曹彬的大力支持下,叶尘宣布将开封城外的十万禁军彻底打乱,其中五万大军编入前些天受损严重的天卫军团、玄武军团和白狼军团。另外五万人则成立第十个军团为华夏军团,级别与天卫军团一样,比其他八个军团高半级,编制为十个旅,军团长为曹玮,副军团长为罗耀顺。   身在大名府的李继勋在思考了半个月后,不管心中有多不甘,或者有其他什么想法,为了自己在开封数百口家人的性命,也为了大宋天下数千万百姓的福祉,最终承认了叶尘摄政王的身份。   而这个期间,在张东等人的安排下,辽使于建业趁乱,从开封城中逃出,乔装打扮,越过黄河,带人逃回了河北室肪的大军之中。宋国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中,竟然被叶尘兵不血刃的拿下,着实让包括室肪、萧万达和远在上京的萧太后等所有辽国人大吃一惊。   如今宋国变天,叶尘当家,宋国和祥符国眼看着便要合二为一,国力、军力的提升难以想像,之前辽国提出的那些不平等条约自然便成了笑话。因为出于对叶尘和原祥符国大军的忌惮,萧太后下旨让室肪和萧万达收缩兵力,一边继续加强兵力进攻真定府的同时,开始布防,准备迎接叶尘大军的进攻,务必将已经抢占到手的州县守住。为此,萧太后又调集了十万部族军南下,进入了辽国已经占领的河北两路地境。   等韩熙载、马文韬、张泊、徐铉、曾尚飞等一众祥符国文武官员到达开封,相继到自己新的岗位,将朝廷逐渐控制在手之后,朝廷便再次昭告天下。 第1137章 禅让帝位   昭告的内容称:值此辽贼大举南下,百姓水生火热,国家危难之际,当今天子赵枚自觉年幼,无力执掌大局,将辽贼赶出国境,救数千万百姓于苦难之中,同时也承认了其父赵德昭二十九宗大罪,言称替父亲向天下发《罪己诏》,且称天子之位非明主不能所得,否则天下难安。且圣人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了华夏江山,为了朝廷社稷,也为了数千万黎民百姓,应当举贤为帝,方能力挽狂澜,救国救民于危难之中。而放眼天下,有此威望,有此能力,且被天下数千万百姓所认可者非摄政王叶尘莫属,故尔谢辞禅让,转授摄政王叶尘。   这些昭文以小皇帝赵牧的名义昭告天下之后,虽然举世皆惊,人人哗然,但是几乎所有百姓都认为理所当然,因为叶尘为上天派下来的真名天子的说法,早已被几乎所有百姓所认可。而对于有些见识的世家、大族、官员来说却早已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就算心中有其他想法,也不敢流露出半点出来。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叶尘急命黄东秋于河东率领玄武和白狼军团在吸收宋国降兵之后的六万大军,以及原驻守在河东路和永兴军路的折兰、黑狼军团八万人,共计十四万大军开始进逼河北,救援被辽军困在真定府的赵赞五万大军。与此同时,在大名府的李继勋也按照叶尘的意思,稳扎稳打的向北挺进,牵制室肪和萧万达的人马。   二月十七日,特种大队副大队长高武阳率领三千特种大队战士,潜行至真定府外围藏于山中,并且与城中赵赞取得联系。   高武阳和赵赞互相约定,于二月十八日夜间特种在队先进行偷营,然后城内赵赞率领四万多大军出城野战。   ……   ……   真定府西边,辽军大营三里外一处荒草密布的小山上,特种大队一名侦察兵在用望远镜观察着辽军大营布防、粮草和马厩所在等情报。这名侦察兵周围还有两名队员,他们趴在荒草之中,身上盖着一块枯黄色的伪装布,头上的帽子上插了一些干枯的枝叶。   “粮草全部集中在大营最中间,战马主要集中在东西南北四侧。”   这名侦察兵一边说,旁边一个队员用铅笔在一个册子上不停记着,甚至画成一个眼前这部分辽军大营的示意图。   类似于这样的侦察小组,今天高武阳派出了十二组,因为辽军在真定府外的大营便分成十二块。每块五千人左右。   ……   ……   夜,子时,又名中夜或者半夜,是十二时辰中第一个时辰。也是人类睡眠最沉的时候。真定府城外辽军十二个大营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相比这些天在外围与黄秋率领的大军进行野战的辽军,真定府外的辽军这二个多月以来一直攻打真定府,日复一日重复同样的事情,而在这个期间,城内赵赞又从未派人出城偷袭,所以,不可避免的这些辽军晚上的警戒懈怠了不少,不过毕竟是在战时,辽军大将还是比较谨慎的,每个大营光是外围哨兵都布了两层,营地中还有游动哨,营地布局也很合理,粮草在最中间,宿营帐篷在外围环绕,战马在四周,利于随时上马向外发起冲锋。   然而,这要的警戒对于经过三年多训练,特别是实战磨炼的特种大队战士来说,却已经不算什么。   外围两层警戒线,总计七十一名哨兵被无声无息的捂嘴割喉,没有发出丝毫声音。高武阳派给潜入每一个辽军大营中的人其实并不多,甚至只有十五人,按照分工四周四个马厩每个两个人,而中间粮草则是七个人。   十二个大营,便是十二组,总共才一百八十来人,但这一百八十人却是特种大队轻功夜行最为出色的一百八十人,他们都是一身特制夜行衣,在月光之下不会有丝毫反光,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他们完成此次任务的关键物品。   很快大营中的游动哨也已经全部无声无息的杀死,十五人成功潜入到各自的目标点。   十五人快速的打开背包,在马厩中和粮草边上放置了一个个超大级的火药包,然后又拿出燃油包,然后依次倒在了辽军大营中处,最后点燃了距离火药包较远的粮草或者帐蓬,以及马厩。   ……   ……   “敌袭!”   “着火了。”   “完蛋了,粮草着火了。”   等到这十五人悄无声息飞快离开至宿营地边缘时,辽军火势已经很大,终于惊动了辽军,所有的辽军怒吼着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有军官喊着救火,也有喊着杀敌。也有无头苍翼乱跑的。   这一幕几乎在真定府外十二个辽军大营中同时发生。   不过,总体来说,十二个辽军大营还是反应很快,将官的军官也组织很有效。一部分在外围警戒的,但大部分在救火。   然而几乎就在这边着火的同时,真定府四个城门同时大开,各有一万宋军在各自两千骑兵的带领下,对辽军发起了冲锋。辽军大惊,留下一部分人救火的同时,组织部分人马准备上马,拦截宋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藏在粮草里、马厩中的火药包爆炸了。这种火药包是祥符国装备部出产的最大型号火药包,重达三十斤。可想而知爆炸的威力。   最后的结果是参与救火的辽军被炸死三四百人,炸伤两三百人,但这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所有战马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陷入了惊慌失措的状态之中。   这样的一幕,虽然大同小异,但几乎同一时间,也在另外十一个辽军大营中运发生。   大营被夜袭,粮草和营帐被烧,战马受惊乱跑,辽军没能在宋军夜袭之时将战马稳住,且高武阳将人马分成十二份,两三百人每个人带领四枚手雷弹,纵马从外围奔来,也不冲营,在距离足够近时,便将手雷弹一股脑扔进辽军大营之中,可想而知结果如何。   赵赞本来以为能够借机突围而走不错了,却没有想到竟然大败辽军,辽军夜晚火光之中,被杀死三分之一,便彻底溃败。赵赞顾忌现在真定府地面上辽军势大,再加上又是夜晚,不好控兵,便没有继续追赶,而是带人开始灭辽军大营的火,抢救出近半辽军大营中的粮草,在天亮之前全部搬回到了真定府城中。   ……   ……   开封城中,对于国号的问题,朝廷上下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和争论。   按照叶尘的意思,特别是因为叶尘对赵匡胤颇为尊敬,所以在曹彬和李继勋的恳求之下,在皇家宗庙之中开国皇帝仍然摆设赵匡胤的灵位。但原祥行国一众臣子则坚决不同意,这对他们这些极为看重香火传承的古人来说,是一块难以忍受的心病。叶尘之所以答应,却是因为他来自于后世,他对这些虚无缥缈的名份并不是很看重。但是这样的话,“宋”这个国号势必要继续延用下去。   此外,若是叶尘能够延用大宋这个国号,曹彬、李继勋、赵赞等跟着赵匡胤打下天下的老臣,以及一部分天下士子来说,却是大为感激。这样一来,必然能够使叶尘更快的得到民心的归附和各地将领、官员们的拥戴,大大缩短因改朝换代而带来的国家动荡的时间段。   但对于祥符国一众心腹臣子想成为真正的开国功臣,名传万代的一些私心,叶尘也不能不在乎,但这些人也没有继续采用“祥符”这个国号,而是在研究商讨过之后,竭力进言要改国号为“祥”。最后叶尘提出了一个别开生面,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从未想过的办法来决定这件事情。   叶尘决定让开封百万百姓代天下黎明百姓投票决定国号,在叶尘仔细交待之后,开封府发动开封二十多万成年百姓,进行了投票。结果却是在意料之中,但也在意料之外——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百姓竟然选择国号为“祥”,叶尘让人打听了百姓为何选择“祥”为国号的原因之后,却是有些啼笑皆非。百姓之所以选择“祥”为国号,因为他们认为“祥”字多吉利,而“宋”字因为刚刚经历了波及数路的大灾,百姓普遍认为不吉利。   这样的结果自然让原祥符国一众官员欣喜无比,但曹彬、李继勋和赵赞等老臣苦笑之余却不好再说什么,所谓民意难为,民心所向,他们却不好去违背。   至此,国号为祥,史称大祥帝国,叶尘年号则为天符。   ……   ……   大祥国,天符一年,三月十五日。   文武百官皆着官礼服袍带朝贺,叶尘着天子冠带,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九马,备五辆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佾,登坛受禅,接诏、策,玺,公卿、列侯、诸将万余人陪同,燎祭天地、五岳、四渎,大赦天下,正式宣称立大祥国,为大祥国开国大帝,史称祥符大帝。 第1138章 史无前例的大战   禅让仪式之后,又举行了燎成礼仪,燃柴火以祭山川,庆贺叶尘受禅为帝。叶尘下诏为亡父母加封帝后号,册封玉道香为皇后,韩可儿和喻清妍为贵妃,以及自己女儿为公主,儿子为皇子。   另外,叶尘特意在这一天,下旨定开封、洛阳、长安、夏京为四都,他却是已经做好了在不久的将军迁都于长安的打算。   随后就是对百官的安抚和对逊位之帝的优待,册封逊帝赵牧为宋王,行宋正朔,以天子之礼郊祭,上书不称臣,京都有事于太庙,致胙;又有原赵匡胤的皇后,赵德昭的太后尊号、待遇皆从旧例,不做削减。   随即便是对百官的正式任命,叶尘正式将他在祥符国已经极为熟练健全的官制搬了出来,并且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一些调整,将左右宰相制度,改成了内阁制。   曹彬、韩熙载、马文韬、李君浩、杨继业入内阁,官至一品。至于封爵,按照叶尘的意思等打败辽国,收回江南,以及西南被大理国和交趾国占领的地盘之后再说。   尽管在叶尘再三要求之下,已经极为精简,但是禅让和登基大典一整套程序弄完,依然整整用了两天时间,让叶尘烦躁的不行,特别是当曹彬在他面前也开始恭敬的以臣子自居的时候,这种烦躁越发强烈,更何况当开封这边事情定下之后,他的心思便已经放在了河北辽军上面。   “陛下,要不要马上让杨延定护送皇后和两位贵妃娘娘,及皇子、公主到开封来。”御书房中,马文韬说道。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不急,眼下首要之事却是要将河北十五万辽军铁骑驱赶出去。而杨延定的三万天卫大军还有大用,他们可是要担负起一路大军的作用。”   马文韬愣了一下,说道:“陛下刚刚立国登基,宋国文武百官中十有七八被接收过来,虽然有张东和曹公他们替陛下梳理辨别,但是不经历一些事情,看上一段时间,能力如何,是否真正对陛下忠心,都真正的难看辨别清楚。所以,以臣之见此时陛下当以稳定朝廷局势为重。”   叶尘摇了摇头,说道:“马爱卿难道不认为将辽军驱逐出去,是利用外部压力,彻底稳定天下和朝堂的契机。而且是朕彻底控制宋国军队的契机。所以,不但要立刻出兵,且朕要御驾亲征。”   马文韬、韩熙载、杨继业、李君浩、曹彬等人闻言之后,不由若有所思。   叶尘在御驾亲征之前,水儿突然出现,并且将上官冰云送了过来,当着叶尘的面,水儿用叶尘的一滴血,炼制了一个血蛊,种于上官冰云身体之内,上官冰云从此彻底被叶尘所控,且叶尘身死之时,上官冰云也随之死去。   叶尘在验证水儿所言果然不假之后,鉴于上官冰云的心智手段实在是统领安全部的最佳人选,所以依然让上官冰云统管安全部,而张东和唐兴武则是上官冰云的副手。   ……   ……   大祥国,天符一年,三月二十一日,叶尘御驾亲征。   不过,叶尘除了让曹玮从新组建的华夏军团中抽调了一万大军随行之外,并没有再继续带领更多的大军前往河北,因为河北的兵力已经够多的了,再多的话,朝廷中粮草便真的难以为继了。   四月一日,河北西路邢州万盐滩,大祥国如今在河北地面上的各路大军在此处会师,可谓是大军云集。   祥符国这边,一个个骑兵旅、步兵旅,一个个抛石机连、弩枪连、百发弩连,队列整齐,旌旗鲜明。叶尘一身特制戎服,端坐在高高的指挥台之上,杨继业、黄东秋、展熊武、拓跋格鲁、折御勋、李光顺、李继勋、曹玮等虎将云集,将他簇拥在最中央。   “由此北去,便是辽军占领的我大祥国十五州和四十多个县。半个月之内,朕要全部拿下。”   叶尘一番话,听的众将愣了一下,如今原祥符国和宋国合二为一之后,两国军力大涨,如今聚集在叶尘身边的有黄东秋从河东路带来的整编补充过的玄武、白狼、黑狼、折兰四个军团十六万大军,另外李继勋在真定府十数万大军,叶尘让其只带了一万精兵,其他的二流部队全部沦为辎重兵。再加上曹玮的一万华夏军团,总共十八万大军。此外,在真定府中,还有赵赞的四万大军。而高武阳带领的三千特种兵也藏在敌后某处。   如此兵力,再配以原祥符国各种野战和攻城利器,整容堪称从未有过,大祥国这边从上到下都有着必胜的信心,但是辽国并不是弱国,他们军队同样强悍,大军数量同样不少。   最开始室肪和萧万达各带领十万大军南下,攻下河北两路这些州县的消耗,特别是在与李明轩合谋叶尘时,与黄东秋率领的玄武和白狼大军对耗,以及这些天与赵赞攻防战,与黄东秋野战之中的消耗,加起来损失六七万。但最近萧太后又派来十万部族军,这样加起来便有足足二十三万人马。   在大祥国众将看来,打败这二十三万辽军只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要想完胜,恐怕最快也得三个月,甚至半年时间以上。可是如今陛下居然夸下海口,要在半个月之内收服失地,将辽军大败,甚至赶出国境,若非此话是叶尘所说,他们绝对认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此时,对面数里之外,辽军以室肪为主,萧万达为副,人马也已集结完毕,大军严阵以待,远远看去,人喊马嘶,气壮如山,旗幡蔽日,刀光锋寒,果然是兵强马壮。   “杨爱卿,此次大军野战,朕只做壁上观,便由你指挥大,按照之前我们定下的计划,为朕破敌。”   “臣遵旨!”   战鼓声中,军旗飘扬,杨继业开始调兵遣将,大军开始随着中军杨继业身边的号手、旗语手的指令徐徐调动。   对面,室肪端坐马上,背后一杆大旗,脸色凝重地看着对面徐徐展开的队形。   室肪目光扫过众将,徐徐说道:“叶尘御驾亲征,虽然敌军士气高涨,但他们是两国军队新合不久,之间必然存在不协之处,这一战,我们只要挡住祥军第一波强大攻势,必可挫其锐气,再以我们优势兵力将他们打败,叶尘刚刚立国,威信必然受到影响,国内不稳,且他们去年刚遭受大灾,用钱用粮的地方多的是。此外,太后已经派人潜行南下,与江南吴国和吴越国取得联系,只要我们这边取得胜利,这两国为求自保,也必然会有所动作。到那个时候,我们不但能够稳住已得之地,而且说不定还能够趁机继续大军南下。”   众将闻言,无不精神一振,一个个眼睛发亮,室肪所言的确有理。   室肪这时皱了皱眉,问道:“暴熊那一万大军什么时候会到?”   身旁一名辽军官员忙道:“大人,暴熊从德州赶过来,路上遇到高武阳率领特种大队偷袭,有所耽误,还有最多两个时辰便可到达。”   旁边萧万达说道:“这样也好,待会两军交战,战到疲惫之处,有暴熊这一路大军突然杀出,当可收以奇效。”   室肪想了一下,眉头微蹙,说道:“暴熊投降我大辽不到半年时间,虽然已经确定杀他全家之人便是李继勋的一个孙子带队,如今李继勋在叶尘麾下依然身居高位,暴熊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可能投降大祥国,但是为了预防万一,于建业,你带五千人马,在暴熊所来方向一侧侯着,若是暴熊杀向敌军,你便带人随暴熊一起冲杀,但若暴熊有所异动,你便带人将他们拦住。”   旁边于建业恭敬称是,然后离带五千人按照室肪要求迅速到位了。   ……   ……   “咚咚咚……”   战鼓轰鸣,号角响起,大祥军步兵以旅为单位,一个个长枪方阵已经布好。骑兵同样是以旅为作战单元,身披乌黑钢板甲,左手执快弩,右手平端钢枪头的长枪。   其他抛石机连、巨型枪弩连、百发弩连等远程攻击部队穿插在步兵方阵间隙之中,看似杂乱,实则有序。   大祥国如今虽然不缺战马,但骑兵比起辽军依然要少,所以场中基本上便是步骑大战和骑骑大战。   双方大军固然没有全部摆到正面战场上来,但各自前方的兵力也不会少于十万,兵马过万,无边无沿,何况是十万大军。   大地颤抖,蹄声如雷,杀声冲天,烟尘弥漫,双方骑兵与骑兵,步兵与骑兵狠狠的碰撞下,人仰马翻,一瞬间便死伤上千……   杨继业和室肪竭尽所能调兵遣将,很快都不约而同地都向对方的侧翼军队发起了攻击,一场全面的大混战,就此展开了……   杨继业和室肪坐镇中军,不断投入兵力,战团越来越壮大,从山巅俯瞰下去,整个平原上到处都是横冲直撞的兵马,杀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双方兵力已经全部投入到了里面。 第1139章 统一天下(终)   不断挥砍厮杀,让双方大军都极为疲惫,祥符国大军兵力虽少,但是盔甲兵器优良,以及手雷弹的恐怖,且远程攻击犀利强大,已经隐隐占据了上风,但辽军个人战力强悍,韧性十足,最后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   就在此时,从东北德州方向,地平线上突然烟尘腾起,很快一万骑兵如狂风暴雨一般卷而来。两军交战正酣,猛地杀出一路奇兵,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大旗飘舞,上面写着“暴熊”两个大字,挖了原宋国皇室祖坟的暴熊谁人不知,他们投靠了辽国,且暴熊被封为辽国将军的事情早已传遍天下。双方军中将士也是知道的。所以,辽国一方士兵突然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他们的“援军”到了!   但是室肪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记得暴熊军中没有这么多战马,最多只够装备两千骑兵而已。此外,他一眼看过去,暴熊军中何止一万,隐隐有一万三千人马的样子。   “应该是特种大队高武阳的三千人马。还好提前派于建业带人马以防万一,有这五千人马阻拦,再抽调本帅亲兵支援,当能够稳住战局。”室肪脸色很难看,他基本上已经确定暴熊果然有问题。   然而,他始终没有看见于建业那五千人马出现,等室肪发现不对,再调集自己和萧万达的亲兵拦截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暴熊和高武阳带领一万三千人马从辽军后方突然杀入,彻底打乱了辽军的阵营不说,对辽军的士气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室肪的心在滴血,他搞不明白,暴熊降了叶尘也就算了,为何他最为信任的于建业竟然带五千大军始终没有出现,以致于在最为关键的时机,被暴熊和高武阳从他后心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腹背受敌,且被友军从后方捅了一刀,在前面拼命的辽军很快受到影响,败像开始出现,很快便变成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若是从最开始,暴熊和高武阳的人马直接加入到里面,远不足以让辽军出现溃败,可是暴熊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及时了,一头扎进了他的后阵,别说是他室肪,即使让室肪与叶尘互换,让辽军与大祥军互换,结果同样是兵败如山倒。   室肪此时却顾不上想于建业带领的五千人马为何始终没有出现,而是竭尽全力的挽救败势,或者说尽量带领更多的马逃走。但是混乱已现,室肪已经无力回天,今天到来的些将领之中,杨继业是唯一知道暴熊是自己一方的人,眼见暴熊果然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于最为关键时刻出现,他早已在第一时间便下令挥动令旗,喝令全军掩杀。   此时此刻,大祥国各路大将终于想起了陛下之前所言半个月将失地收回,眼下看来,这一战便将辽军大败,消灭其主力已成定局。   在这种想法之中,各路大军大将率本部人马一窝蜂地冲了上去,不管辽军之前是多么精锐的军队,在这种情况之下已经变成了将后背留给敌人,各自只顾着逃命的乌合之众。   这一通追杀,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二十多万辽军死伤大半,一路上尸横遍野,惨叫漫天。真定府外围困赵赞的五万辽军受到影响,正在犹豫是否要出兵救援时,赵赞带大军从城内杀出,将他们纠缠住了。   最主要的是,带着一千多亲兵正在逃命的室肪所走路线,被于建业提前算得很准,且在路上埋下了大祥国提前暗中送过来的地雷。于建业手中五千人马全部是汉军,于建业早有安排,数年下来这五千人马早已经被他完全控制,指挥由心。   爆炸声中,室肪一行被炸得死伤惨重,本来就是惊弓之鸟,面对于建来带领的五千人马毫无还手之力,全部被剿杀,并且将室肪给活捉了。当至肪活捉的时候,上官冰云出现了,她轻易的用精神催眠术将刚刚经历惨败,心神防御接近崩溃的室肪控制。最后的结果则是,于建业再次保护着室肪一路“逃走”。   一路所过,室肪便命令辽军放弃已经占领的河北两路州县,到达真定府地境时,直接强令与赵赞所部大军厮杀的五万辽军也撤退,造成这五万辽军也出现溃败,被赵赞带人杀了一路。   邢州一战,后续持续了半个月时间,辽军彻底大败,除了丢失所有河北两路所得之州县外,二十多万大军仅三万余人杀出重围,回到了幽州,路上室肪碰见萧万达,又将其和其心腹诱杀。   上京,萧太后闻信之后大惊,顾不上弄清楚室肪为何会惨败如斯,急忙调集五万宫卫军和五万皮室军,以及十万各道各州的部族大军前往燕云十六州之地。与此同时,叶尘马不停蹄,在收服失地之后,继续挥兵北进辽国燕云之地。   不等萧太后调集的这些援军到位,室肪主持的燕云十六州防御,接连打败,最主要的是放弃守城优势,强令大军出城野战,最终的结果是,在短短半个月时间,燕云十六州全部丢失。   这个时候,辽国高层终于察觉到了室肪出了问题,张无梦言称室肪已经被大祥国一方以邪术控制了心神。室肪也好,于建业也罢,能够发挥的无间道作用就此失去。但是辽国的噩运才刚刚开始,就在萧太后调集大军阻挡叶尘统领的北伐大军之时,正北方阻卜人,西北方室韦人,西边女真人趁着辽军在当地兵力空虚,起兵五万至八万不等反抗一直以来契丹人对他们的压迫,杀了当地辽军和辽国官吏不说,发兵攻打周边辽国州地,要不打草谷抢东西,要不扩大地盘。   与此同时,在倭州的杜千秋统领十万水军穿过被后世称为日本海的海域,在长白山东部登陆,借道女真族地盘,杀入了辽国东京道。而刘金元则率领八万金元州水师从渤海湾来州登陆,杀入辽国腹心之地中京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西北杨延定率领三万镇守夏京的天卫军团杀入了辽国西京道。   至此,辽国上京道有这四年以来,之前祥符国暗中支持的室韦人和阻卜人近十万大军的叛乱;东京道有女真族五万人马和杜千秋十万倭军;西京道有杨延定三万战力恐怖,堪称天下最强军队的天卫军团。而南京道则直面叶尘统领的二十万大祥国大军。   这场大战从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辽国以灭国收场。   ……   ……   大祥国,天符一年,八月四日,持续半年时间伐辽之战,最终以辽国被灭,萧太后抱着四岁的辽国皇帝,逃窜至瞎嘎斯苦韩之地(后世俄罗斯与蒙古国部分地域),不知所踪。接一来,大祥国又用了半年时间,依次打败自我膨胀的女真、阻卜、室韦等各部,将这些异族收服,后来大祥国朝廷用了数年时间,通过改游牧为种田,强行迁徙、利益捆绑等一系列手段方法,将这些人异族依次改土归流,彻底成为大祥国一部。而太平教教主张无梦不知所踪。   同一年十一月,叶尘下旨十大军团除华夏军团编制已经五万之外,另外九大军团由四万增加至五万。   同一年十二月,大理国连同之前占领的西南各州宣布和平并入大祥国,叶尘赐封大理国主为西南王世袭,段氏一族迁入开封居住。   天符二年五月,大祥国对吴越国用兵,从海上刘金元带领十万水师登陆偷袭,另外杜千秋五万水师轻易击败吴国两万水师,并将曹玮统领的五万华夏军团运到长江对岸,两个月时间,吴越国灭国。但是吴越王、白子轩,以及神秘的铁剑山庄主人神秘失踪,一同失踪的还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的白沧海。叶尘亲赴杭州城附近原来女剑皇钱月禅的老巢,亲自调派了一万大军进入钱月禅当时进入的神秘地下秘窟之中。三个月之后,这一万大军中回来了三人,其他人不知所踪,叶尘猜测钱志尹、白沧海、白子轩,以及那铁剑山庄之主也是进入了这个地下秘窟之中。虽然已经对地下秘窟之中的神秘场景,或者神秘之物有了大体猜测,叶尘最终没有进入到里面,因为他一旦进入,很可能也将会一去不回,或者说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和这个他一手打造的天下江南彻底分离。   天符二年,十月,叶尘下旨以黄东秋为统帅,调集青龙、朱雀两军团和五万水师,共十五万大军,从四面八方对吴国用兵,用时一个多月,吴国被灭,赵普于皇宫中自焚。   天符四年,七月,大祥国在防疫和防止水土不服等方面经过充足的准备之后,对交趾国用兵,刘金元带领十万水师从海上登陆偷袭,陆上三大军团十五万大军南下,耗时半年时间,灭了交趾国。   天符五年,四月。黄东秋统领义勇军团和折兰军团十万人马西征西域,耗时一年时间,灭了黑汗国、收服于阖国,将整个西域纳入大祥国之内。   同一年,韩涛率领白虎军团耗时一年多时间,收服吐蕃诸部,将青藏高原纳入统治。   天符十年,经过五年时间的充分准备,叶尘下旨组建两支万人船队,一支由刘金元率领,穿过马六甲海峡,沿着海岸线,横渡孟加拉湾、印度洋,进入中东海湾,以及非州的东海岸及红海沿岸,穿过地中海,到达欧洲,打通了欧洲与亚洲的海上航线,并且与非州取得了联系。   另外一支由杜千秋率领,沿着叶尘大体指出的航线,找到了大洋州、北美州和拉丁美洲……   完本感言   终于完本了,我想大家肯定会感觉完本有些突然,事实上我本来也认为至少再写二十多章比较合适,但是我突然想起前些时间有一个读者在纵横app圈子中留言称主角当了皇帝,便要完本了,不知怎么的今晚上写到凌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个评论,并且真心感觉没必要拖延了,因为再后面主要便是各种战争场面的描写,而前期一直有读者说我战争场面太多了,我想了一下,便不再凑字浪费大家时间和金钱了,所以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另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真的撑不住了,可能你们不相信,这本书写到这里,我隐隐有一种再写下去我真得会疯的感觉,这可能也与我这一次国庆和中秋放假,没有休息,没日没夜熬着更新有关。   这本书名字现在看来实在不合适,前期有读者评论中也提到了这一点,我会回头和编辑谈一下,看能不能修改。   我知道,这本书还有好些个坑没有填上,有些是我故意留下的,有些则是我的疏忽和失误,实在是非常抱歉。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历史军事类的小说,自去年五月份上传至今一年零五个月的时间,总字数3486029个字,我看了一下,当时和我同时上传的几本小说,才都两百多万字。说实话,作为一个兼职小说写手来说,没有一天断更,甚至在媳妇生娃的时候也不断更,我真的已经拼尽全力了。当然,这本书中有着不少遗憾和不足,但我有十足的信心将这些遗憾和缺陷在下一本小说中改正和完善,创作出比这一本书更好的作品。   最后要着重感谢一下我亲爱的读者们,是你们阅读正版,给了我坚持下到完本的稿费,虽然不多,但是也够我娃的奶粉钱了。特别是感谢哪些在订阅之外,对本书额外捧场的读者,三位盟主:书友9443783、书友22860147、书友21508587,两位掌门:那年那天的我、书友8728712,三位宗师:书友18453183、书皇记、流离de岁月。六位堂主:轻轻的疯子、书友17933914、威虎山老八、法号星空、风沐春江、你难道是JJ、书友18672397。以及五十多外舵主。一直以来,你们的捧场才是我最大的动力。   当然,还要感谢网站给予我的平台和推荐,特别是感谢我的编辑大虾,我决定有机会一定要请大虾吃大虾……   最后要说的是,我最大的遗憾是本书在完本之时,月票榜依然没有进前二十名——   此感言写于2017年10月8日凌晨1时54分。 本书由 乞力马扎罗的水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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