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之骄女 作者:梦溪石 文案 她是道王李元庆嫡长孙女,陇西李氏之后,出身大唐皇族。 一场大病让她韶华早逝,再次醒来却发现物是人非。 一千多年的跨度,从高门贵女到三流小明星。 生活在社会底层,需要处处看人白眼,貌似五光十色的娱乐圈,却到处充斥着潜规则。 这落差真不是一般的大。 内容标签:古穿今 娱乐圈 主角:桑盈 ┃ 配角:很多,不写了 第 1 章   “初步诊断是由于脑震荡引发的逆行性遗忘,从CT的图像上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建议多休息,按时吃药,你们家人也要多和她交流沟通,以便刺激她的记忆,这样有助于早日康复……”   伴随着耳边响起的医嘱,李茜的脸色越发茫然。   她低头看着自己插着吊针的左手,没有说话。      旁边的中年女人见状,只当她没有好转,眼眶瞬间红了,对着医生千恩万谢,又跟着对方出去,在走廊外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间病房共有四个床位,且都满了,最靠门边的那张床上睡着个老人,中间两张则是中年女人,家属来探望的时候也不多,所以并不吵。   李茜的病床在最里边的窗口处,光线充足,阳光透过外头斑驳树叶照射进来,有种初春的暖意,但她却没有心情去看,眼睛径自盯着手腕上被针刺得有些浮肿的经脉,表情一如之前,茫然之中带了点疏离,疏离地看着这个世界,仿佛与她无关。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盈盈,你先躺下休息,有什么想吃的,妈出去买。”中年女人从外面进来,见她呆呆坐着,忙过来道。   脑袋一阵阵刺痛,李茜忍不住皱起眉头,抱着头,慢慢地弯下腰。   她明明叫李茜……      李茜,高祖皇帝十六子,道王李元庆的嫡长孙女,受封黎阳县主,陇西李氏之后,大唐皇族一员,堂堂高门贵女,又怎么会一觉醒来,就成了什么盈盈?   她所在的时代,离太宗皇帝驾崩尚未久远,继位的晋王李治将父亲的才人武氏带入宫,还执意要封为皇后,引起朝野好一阵动荡,最后武氏得偿所愿,与皇帝并称二圣,共同执政,时下卫道士和太宗旧臣常以此诟病。可无论如何,大唐在她这位伯父和伯母的治下,将贞观的成就推向顶峰,海纳百川,兼容并包,帝国正朝着日益繁华的道路上前进,身为一个大唐人,一名李氏皇族,她为自己身处于那样一个盛世而感到深深的自豪。      这些过往在脑海中翻来覆去,一丝一毫,不曾忘怀。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随着家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因为得皇伯父喜欢,所以特地在京城住下,一住就是许多年。   十五岁时,这位皇伯父为她赐了婚,嫁的是清河崔氏在京城的嫡系分支,丈夫正四品御史中丞,官职不高,却是清贵,两人也过了好一段诗词唱和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三载之后,丈夫病亡,她回娘家住了一段日子,后来皇帝与武后二圣执政,武后重新将她召回京城,又赐下府邸让她在京城长居,除了进宫陪伴武后的时光之外,于是她与其他同时代的所有大唐贵女一般,纵马游乐,赏花看舞,纵然单身,却也自在。   然而就在二十八岁那一年,她染上风寒,一开始只是小恙,后来日渐沉疴,病得几乎连床都下不了,以致于最后一觉昏睡过去,本以为魂归地府,谁知再次醒来,竟已颠倒了乾坤,置换了日月。      “盈盈,你到底怎么了,可别吓妈啊!”刘佳蓉见她这副呆呆出神的模样,更是急得六神无主,转身又出去喊医生。   另外三张病床上的人并没有朝这边看,各自睡觉的睡觉,看电视的看电视,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漠然,在这里只是一个缩影。      刺痛稍缓,李茜抬起头,盯着对方的背影,慢慢地叹了口气,终于接受现实,自己所处的地方,既非做梦,也不是幻境,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就算再不想承认,脑海里依旧保留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个叫桑盈的女子的记忆。   桑盈,就是现在这具躯壳的主人。   大唐李氏崇尚道教,举国道观林立,她也跟着读过一些道家典籍志异,听过借尸还魂,魂游太虚一类的典故,却万万没想到,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庄周梦蝶,不知人化蝶,还是蝶化人,她现在也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李茜,还是桑盈?      整整十天,她从一开始的大惊失色,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慢慢适应了自己的处境。李茜前世性子强悍,外柔内刚,且自小受祖父亲手教导,熟读经史,堪比男儿,出嫁之后又周旋于皇帝武后这等天潢贵胄之间,见的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听的都是经国纬政的计谋,心智与承受力非寻常人能比,一旦缓过神来,自然就不会再浑浑噩噩,沉浸于过去。   更何况她脑海里还有一份与时代相符的记忆。   只不过,属于桑盈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有些事情清晰了然,有些事情却忘得一干二净,比如说她第一次看到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就知道是在一个叫医院的地方;见到刘佳蓉的那一刻,也立刻明白这是桑盈的母亲。   但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受伤,刘氏瞧着她的时候,为什么也总带着一份小心翼翼,则模模糊糊,不大记得了。   或者说,属于桑盈的身体,潜意识里并不想去记得这些东西。      她无数次闭上眼又睁开眼睛,眼前依旧还是白花花的一片病号被子,而不是自己熟悉的芙蓉细绸被子和紫檀雕花嵌玉屏风床。   李茜忽然有种感觉,她只怕再也无法回到属于自己的大唐盛世,而要顶着桑盈的身份,在这一千多年后的陌生世界生存下去。      医生很快被刘佳蓉半喊半求地带过来,看了看桑盈的病历,又嘱咐几句,就走了,眼里明显写着不耐烦,嫌她大惊小怪。   “盈盈,你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嗯,尚可,还,还好。”   桑盈习惯了这种与大唐截然不同的腔调,却还不大能改变原先说话的习惯,所以显得古怪,幸而刘佳蓉也没怎么注意。   “没事就好,医生说过几天再作一次检查,就可以出院了,你听妈的话,以后别再出去玩到半夜才回来了,咱们老老实实找份工作,好好做着,能过日子就行了,啊?”   “喔。”桑盈淡淡应着,一边在脑海里消化刘佳蓉说的新名词。   工作?      在她前世的印象里,处于下层的妇女如果迫于生计,可以出外从事劳动来换取金钱,那些大家小姐们根本不需要为了生计而奔波,生活基本就是娱乐,无非宴会、马球、踏青一类,也有些人热衷于政治,参与到男人们的博弈中去。   李茜的祖父,道王李元庆曾任卫州刺史,所以举家跟着迁到卫州,后来她得蒙皇恩,在京城定居,帝后为其指婚,她与皇宫来往就更加密切,跟当今武皇后的关系也不错,尤其是在她皇伯父执政后期,因头风缘故经常缺席朝政,武后执掌大权,连带着与她关系不错的李茜也跟着水涨船高。   当时大唐风气日益开放,公主贵妇蓄养面首更不稀奇,李茜在丈夫病亡之后,也曾于府里豢养过一个美少年。这种事情实在过于寻常,以至于成为上流社会的一种风尚,加之李茜本人风华绝代,长袖善舞,乃是京城名媛歆羡有加的人物,若不是染病,也不会因此香消玉殒,从而离奇地来到这里。      然而桑盈的记忆告诉她,在这个世界里,唐朝已经成为历史,也不会有皇帝后妃这些存在,女人同样需要出去工作赚钱,维持生活。当然,如果家境很好的另当别论——但是显然,桑盈的家境并不怎么样。   从戏剧学院毕业之后,同班的同学各谋出路,还有几个已经功成名就,俨然娱乐圈小有名气的二线明星,而桑盈还在三流演员的边缘徘徊,别说成名,连戏份都很少,有也大都是龙套配角。   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里甚至残留着一股浓浓的怨气,强烈得让李茜无法忽视,这股怨气来自于对家庭的不满,对生活的不满,所以原来的桑盈迫切想往上爬,想要荣华富贵,成为人上人。   至于唐朝距离现在到底有多少年,又为什么会成为历史,不好意思,任李茜搜遍桑盈的记忆,也找不到清晰的答案,这说明这些内容从来就不是这位前身的关注重点。   敢情这副躯壳的主人,只是个虚荣爱钱的戏子。   李茜给自己现在的身份下了一个注脚,顿时觉得前途茫茫,出头很难。      “母亲,妈,我,想先休息一阵。”李茜按照桑盈的记忆,模仿现代人说话的语气,一字一顿,难免别扭。“不工作,我想看书,您帮我买些来。”   “你还没好,看书会不会伤神?”刘佳蓉见她皱眉,忙道,“好好,我帮你买来,你要看什么?”   “经史,就是,历史,还有地理那些,都给我买,我有些事情忘了,要看一看,想一想。”李茜皱眉不是因为不耐烦,而是她在努力思索有什么办法可以更深入地了解这个时代,虽然有桑盈的记忆,不至于连冰箱电视这些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可这份记忆又太过残缺和贫瘠,很多东西她不得不从头开始学起。   刘佳蓉听她说想锻炼记忆,更觉心疼:“要不妈回家把你以前的课本拿过来?”   课本?李茜一喜,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好,就要课本。”    第 2 章   高宗驾崩,武后称帝。   唐代历两百八十九年而亡,之后经宋、元、明、清等朝,直到民国成立,推翻帝制。   再之后……   李茜合上书,闭上眼。      原来唐朝早就没了,现在是唐灭亡一千多年后的世界。   她的父母,兄弟,家国。   原来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上下几千年的中华历史,在短短的几天内,在她脑海里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   可惜大唐空前绝后的盛世,竟在两百多年间化为灰烬,可叹堂堂华夏曾经万国来朝,往来番邦无不崇敬之至,连西域小国也不惜千里迢迢前来拜见,到头来竟被那些个八国联军烧杀抢掠,差点一蹶不振。   自古兴衰起伏,人生无常,莫过于此。   李茜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有点萧索惆怅,也说不清是为自己伤心,还是替这些已经风流云散的历史惋惜。      “盈盈,吃饭了。”   刘佳蓉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女儿坐在那里沉思,安静的模样极为少见,不再浓妆艳抹的面容显得很清丽,谈不上多么惊艳,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与之前判若两人。      沙发旁边的茶几上,堆了厚厚两叠书,一叠是从初高中课本到专门的历史学术研究典籍,另一叠则是当前的时尚流行杂志,李茜让刘佳蓉把家里所有的书都翻出来,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选读,看完之后意犹未尽,又让刘佳蓉到书店买了一些更深入的书籍。   刘佳蓉只当帮女儿锻炼记忆早日康复,也都一一照做,如果她知道李茜已经把这两叠书都通读一遍,里面十有八九的内容了然于心,估计会吓一大跳,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女儿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   “失忆”之后的桑盈,对读书呈现出一种偏执的热爱,更有种本质上的变化。   就像以前,即便偶尔回家吃饭,看到母亲端饭菜上来,也还是坐在一边,绝对不会动手帮忙,而现在却会主动帮忙盛饭,让刘佳蓉意外又欣慰。      但在李茜看来,她以后就要顶着桑盈的身份活下去,从这些天了解到的情况,她也知道无论这个世界与大唐有多么不同,借尸还魂一类的怪力乱神,也是不为世人接受了,弄不好还会被当成疯子,所以她绝不可能对任何人说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这刘氏既然是桑盈的母亲,从今之后也就是她的母亲,孝顺父母乃天经地义,何况是刘氏这样的慈母,像之前桑盈的所作所为,才是大不孝。      “盈盈,你感觉怎么样,这几天头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复查一下?”刘佳蓉夹了块红烧肉给她,一边关切道。   桑盈摇头:“已经感觉好很多,妈,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咋了?”刘佳蓉见她说得郑重,忙问。   “我之前的工作,是演员?”   刘佳蓉点点头,欲言又止,桑盈见状,又想起她一直以来给自己的怪异感觉。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刘佳蓉叹了口气:“盈盈啊,不是妈罗嗦,陆衡那种家境,不是咱们小家小户配得起的,妈知道你一直在努力赚钱,但做人也要脚踏实地,安分守己。”      陆衡?   桑盈微微皱眉,调出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喔,之前跟她交往过,然后自己被甩了。   什么叫甩了?   就是男女之间,一方抛弃另一方。   抢了陆衡的人就是她以前同校比她大几届的师姐陈沁,如今也在娱乐圈混。   什么叫大学?   就是类似国子监的地方。   她差点忘了,在这个时代,女子也能进国子监念书了,不过居然还有戏子表演专业?果然是时移世易。      一边消化刘佳蓉的话,一边还要把这些话翻译成自己能够理解的内容,桑盈面无表情,内心交加,脑袋高速运转。   刘佳蓉见她表情冷了下来,担心她又像以前一样不耐烦自己说教,摔碗摔筷子转身就走,忙说:“妈不说了,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就不要接戏了吧?”      接戏?桑盈脑子里又蹦出几个相关的名词:配角,龙套,经纪人。   “这个陆衡,是名门望族?”   她在脑海里搜索陆衡三个字,只得到一个答案,有钱。   刘佳蓉说:“之前我听你说过,陆家在港城是名门望族,国内势力也不小。”      客栈连锁?有名望?那就是富贾士绅了。   桑盈了解地点点头,继续问:“您刚才说我配不上他,但现在不是已经没有皇帝,也没有高门阀第了吗,书上不是说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阶级之分了吗?”   刘佳蓉傻眼,没想到女儿失忆之后会问这么高深的问题,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才说:“皇帝是没有了,但还是有贫富差距的,咱们是平民百姓,当然不能跟那些有钱的,当官的人比。”      哦,也就是说还是有贵族与平民之分,只不过是表面的平等而已。   桑盈若有所悟:“那么之前我是因为陆衡家里有钱,才想和他交往的?”   刘佳蓉苦笑,知女莫若母,要说是,怕打击了女儿的自尊心,要说不是,她又不会说谎。   “妈之前怎么劝你都不听,结果人家要分手,你不肯,就去跟人家闹,还天天晚上跑出去,很晚才回来,你出车祸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你当时还酗酒了的。”她见桑盈老提起陆衡,不由担心,“盈盈啊,你不会是还想去找他吧?”   桑盈已经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闻言嫣然一笑:“您多虑了,此等男子,怎配我多看一眼!”   以前的桑盈贪慕虚荣,还以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攀上富二代,现在桑盈看来只有可笑,大唐女子豪放多情,却也骄傲自信,何须凭借一个男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刘佳蓉听她说话古里古怪,正想细问,电话响起,忙起身去接。   “喂,请问哪位?……诶,是小贾啊,好好,我叫她来听。”刘佳蓉转头,“盈盈,你的电话,是小贾。”   “谁?”   “你这孩子,连小贾都忘了,贾春荣啊,现在是你的经纪人来着。”   桑盈拿起电话:“贾春荣,您好。”   那边的声音气急败坏:“春你妹啊,叫我英文名,阿SAM,阿SAM!”   好好的中国名字不用,干嘛去用番邦异族的名字?桑盈没有说话。   见她沉默,电话那头又吼了起来:“桑盈,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老子辛辛苦苦帮你争取到的角色,你倒好,跑去争风吃醋,还酗酒进医院!三流演员怒掴陆少新欢,很光荣,很有面子是不是!老子受够你了,要不是你妈跟我妈的交情,我早就把你撂在一边了,让你喝西北风去!”    第 3 章   “稍安勿躁,有话慢说,怒火伤肝。”对方在那边咆哮,桑盈倒还不疾不徐,丝毫没有受影响。   叫骂戛然而止,粗重的呼吸声响起,阿SAM运气几次,才能压制自己丢下电话跑过去捏死她的欲望。“……好,你仔细听着,之前帮你争取到的那个角色,被你自己搞砸了,现在又有一个角色,戏份很少,大概只有一两集的镜头,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这是我看在长辈交情上最后一次帮你,否则直到你合约到期之前,我,包括公司,都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出镜。”   阿SAM咬牙切齿说得很慢,桑盈一边消化他那些话的意思,一边问:“是什么角色?”   对方显然不想跟她罗嗦。“一部古装戏,你爱去不去,给我个准信!”      古装戏,就是穿上前朝的服饰,演绎前朝的故事,桑盈脑海里飞快掠过一行信息,那是来自前身留下的记忆。   在属于李茜的前世,唐代还没有戏剧的产生,却有传自商周的乐舞,从汉代开始的百戏,以及西域的歌舞戏,最多也就是在歌舞中加入一些断断续续的情节,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舞台剧。   “我去,何时何地?”这些天在电视和书籍报刊的轰炸下,已经足够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原本残留在脑海的原主记忆,像是一段模糊的影像,只能看,却摸不着,现在则不同了,桑盈的学习模仿能力不可谓不强,短短十几天,她从一个茫然懵懂的异乡人,渐渐生存下来,并且颇为适应,只不过语法习惯一时半会是改不掉了。   阿SAM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一下:“三天后,你到……算了算了,这三天你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到时候我过去接你!”   “多谢你帮我如此尽心安排。”桑盈莞尔。   电话那头被她噎了一下,阿SAM满肚子狐疑,换了之前的桑盈,早就因为不想演配角而唧唧歪歪了,什么时候会用这样的语气来道谢,这是出车祸脑震荡,撞出第二人格了?   “你别给我惹麻烦,老子就谢天谢地了!”      放下电话,瞅见刘佳蓉担忧的表情。   “妈,你别担心,小贾帮我争取到一个角色,三天后他来接我。”   刘佳蓉点点头,叹了口气:“其实妈觉得你不大适合吃这行饭,听人家说,演艺圈里复杂得很……唉,但是你既然坚持,那就好好做下去,小贾这孩子不错,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桑盈抿唇一笑,眼角余光瞥见嵌在墙上的落地镜,神情变得有点古怪。      镜子中的桑盈,身高一米六三,正是最标准的,虽然不是顶尖的美人胚子,但胜在肤色白皙,眼睛也是水汪汪的桃花眼,给容貌增色不少,也容易让人印象深刻,有些演员五官漂亮,也不吝于在圈子里适应各种潜规则,但却多年没能大红,究根结底,长相没有特色,没法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原先的身体全身上下十足符合当代人的流行趋势,不仅成天浓妆艳抹,还拼了命地减肥,甚至有时候到了一天只吃一根黄瓜的地步,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身材成功地离竹竿又前进了一大步。   但是现在换了个芯子的桑盈看着这副仙风道骨的身材,却皱起眉头。   太瘦了。   她的颧骨本来就有点儿凸出,瘦下来之后就更加明显,原来的桑盈、还想过去削骨,还没等削成,灵魂就换了个人。   在桑盈看来,这副身体如果能更丰腴一点,一旦两颊的肉饱满一些,加上原本就白皙的皮肤,那将是一个更加风姿绰约的美人,一味地追求不适合自己的方法,只会让缺点更加暴露,却掩盖了本身的优点。      唐朝以丰腴为美,后世误解,以为唐代人瞅见肥胖女就是美,桑盈来了之后,阅读相关书籍时,看见今人大都抱持着这种观点,不由觉得好笑。   要知道在她那个时代,最受追捧的美人,应该肤色雪白,明艳动人的万种风情,而有时候女人稍微丰满一点,又可以把肤色衬得越发透亮晶莹一些。   女子可以骑马嬉戏追逐,像男人那样踢蹴鞠,打马球,又可以在婚姻上面获得很大的自主权,她们身上散发着一股自信活泼的气息,所以大多数人自然不会是那种病恹恹的瘦美人模样,这也就成了当时审美的主流,可笑现代人大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竟然以为唐朝的女人就是以肥胖为美。      “妈,你有没有觉得我太瘦了点?”   “可不,你就是太瘦了,还总说要减肥!”刘母心疼地捏捏她的胳膊,几乎一只手就可以圈住。“你个儿不算矮,太瘦就不好看了,吃胖点才好。”   英雄所见略同。   桑盈眯起一双桃花眼,对着镜中的自己浅笑。   “嗯,从今天起,我要增肥。”      三天之后,桑盈被经纪人阿SAM带着,来到片场。   上回虽然阿SAM说得狠绝,可事到临头,毕竟还是给了她一份资料,上面写着她这一次需要扮演的角色。   曾经叱咤一时,被女皇引以为臂膀的上官婉儿。   这个女人的一生之精彩,足以单独拍摄成一部电影或电视剧,不过这部戏的主角并不是她,而是唐玄宗李隆基的一生,从宗室子弟少年磨难,到最后开创盛世,又因沉湎美色而不得善终的故事。   李隆基是因为宫廷政变,诛杀韦皇后与太平公主等人,才成就了地位,当时上官婉儿依附韦后,为其出谋划策,也在政变中被杀掉,所以在电视剧前半部分,桑盈要演的上官婉儿得以出现几个镜头,分到几句台词。   但也仅此而已。   可以说是无足轻重的一个配角,所以也不需要试镜,直接就可以上镜。      在这部戏里,上官婉儿这个角色只出现了两集。   一集是在给韦皇后出主意,让她先下手为强,杀掉临淄王李隆基,不过韦皇后没有采纳。   另一集是在政变里,李隆基杀进宫,上官婉儿带着宫人迎接,为自己辩解求情,但李隆基觉得这个女人是祸水,一定不能留,于是就把她杀掉。   在那之后,就没有桑盈的事儿了。      片场是D市郊区一处影视基地,国内很多古装戏都在这里取景。   他们到的时候,导演已经坐在那里了,副导演指挥着工作人员先把布景摆设摆好,一些演配角的演员坐在旁边对台词,还有一些龙套群演扎堆坐在另一边,泾渭分明。   许多一线大牌为了表现自己的平易近人,常常会请剧组里的人吃饭,或者买来一些吃食,给组里的人分享,但这种“福利”仅仅只限于剧组里的正式人员,也就是说群众演员是没份的,有时候甚至连普通龙套演员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这就是为什么圈子里许多人都拼了命要往上爬,有时候一点点细节,也能让你五味杂陈,感受到人情冷暖,现实无比。      桑盈的戏份被安排在今天拍,如果顺利的话,这几个镜头,半天就可以拍完了。   “哟,阿SAM,你们来了!”   她跟阿SAM一进片场,副导演眼尖,向他们打招呼,冲的是阿SAM的面子而不是桑盈的。阿SAM在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手下带过不少艺人,不过行为最极品的要数桑盈,的前身。   伴随着副导演话音刚落,片场里齐刷刷一片目光对桑盈两人行注目礼。      老实说,娱乐圈里像桑盈这样沉浮几年都不得志的三流演员实在太多了,能出头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又有那么多人想往上爬,过程必然是曲折艰辛的,无数人被踩下去,又有无数人爬到一半跌下去。   权色交易,潜规则,在娱乐圈从来就不是新鲜事,不过除了那些用尽各种手段往上爬的人之外,也不是没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端看你的运气、机遇,和背景。   有些人生下来,什么都唾手可得,而有些人要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不能怪社会,上天本来就不是公平的。      不过桑盈已经算是不幸中比较幸运的了,她碰到贾春荣这个经纪人,起码还会给她安排一些配角和龙套演演,之前又攀上陆衡这棵大树,也风光了一阵。   可惜她不懂得珍惜,仗着陆衡恃宠而骄,非主角不演,结果一朝被弃,从云端跌落泥地,摔了个粉碎,居然还不醒悟,跑去打了人家陆大少的新欢,上了娱乐版头条——当然大家关心的不是她,而是这件事里的另外两个主角,陆大少和那个被打了耳光的某一线女星。      拜这段绯闻所赐,桑盈的脸在短时间内不会被人遗忘了,在片场里,大家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诡异和讥笑,不少人眼里甚至明白写着“不自量力”四个字。   阿SAM咳了一声,走过去和导演、副导演等人寒暄,桑盈跟在他后面,脸上带着浅笑,淡定自若,仿佛别人看的不是她。   他打完招呼,把桑盈拉到一边。   “之前你已经试过镜了,照理说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出了那件事,你自己也知道,人家不放心,重点提到你,如果你还珍惜这个最后的机会,就给我老实点,别惹事,否则立马就从这里出去,以后也不用去找我了!”   解释连带恫吓,可见他对桑盈是真绝望了,这种龙套配角角色不比群众演员好多少,薪酬稍微多一点罢了——虽然她今天看起来还算比较安份。   桑盈点点头:“我晓得,你放心吧。”   他就是不放心才要说这么多!   阿SAM揉了揉额角,指着化妆间,“你现在先过去化妆,换衣服,赶紧,一会就轮到你的戏份了!台词都背熟了没?一会儿看导演指示,别跟以前那样瞎折腾了!”      布景很快弄好,导演喊着大家各就各位。   这部戏投资不少,导演也是国内拍历史剧出了名的,请的男女主演自然不是什么二三线演员,男主角李隆基的扮演者叫方乐阳,曾经拿过影帝,是圈中大腕,女主角杨贵妃则由陈沁扮演,后者就是前几天陪伴桑盈一起上了头条的另一个主角,只不过人家是一线女星,又因是桑盈先动手,舆论自然一面倒。   自从李茜入驻桑盈这个躯壳之后,还没有上过网,自然也不知道网络上,陈沁的粉丝们对她的骂声已经铺天盖地。   当阿SAM知道这部戏的女主演是陈沁的时候,桑盈的角色已经定下来了,这几乎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搞砸,就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了,所以虽然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阿SAM还是硬着头皮让桑盈上阵,只希望她不要发疯。   还好她的戏份跟陈沁压根就不是同一天排的,两人基本也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但对于这部戏的投资方来说,兴许这样的安排还带了点故意的成分,绯闻中争风吃醋的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一部戏里,更有利于这部戏的宣传炒作。      等到配角们化好妆出来的时候,男主角方乐阳才在助理的陪伴下姗姗来迟,离规定时间迟到了半个小时,导演虽然有点不愉,也没摆什么脸色,副导演等人更是热情地迎上去嘘寒问暖。   不止演艺圈,各行各业都是如此现实,有权有势有背景有地位的人,总可以不需要遵守规则的。      阿SAM始终对桑盈放不下心,于是特地在这里盯着,免得又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所以一边和旁人说话,一边等着,听到导演喊了声各就各位,他转过头,看到站在镜头边缘的桑盈,不由愣了一下。    第 4 章   桑盈穿了一身银朱色的齐胸襦裙,窄袖襦衣则为更浅一些的珊瑚色,头上梳着双环望仙髻,眉间贴了一点菱形花钿,衬得原本就白色的肤色越发晶莹剔透。因为是配角,并没有特别的讲究,这一身衣服跟其他配角并没有两样,但穿在桑盈身上,却有种与众不同的效果,她双手交握,站在那里的模样,忽然就让阿SAM想起在博物馆里见到的那些唐代仕女图。   其他人显然同样发现她的出色,就连方乐阳也多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好了,准备就绪!”      导演对大家简单讲完戏就开拍,最先拍的不是桑盈,而是另外两位女演员扮演的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因为突如其来的宫廷政变而惊慌失措,母女俩抱头痛哭,这时候李隆基已经带人闯了进来,把这两个想要学武则天把持朝政的女人绞杀了。   平心而论,韦后和安乐公主的扮演者长得不错,但在桑盈看来,却少了那种大难临头的真实感,她们只是在表演,而不是置身其中。   桑盈从唐朝来到现代时,武皇后还没有篡位,她皇伯父还没有驾崩,韦后也还只是英王李显的王妃,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远未开始,桑盈自然不可能得见,但她本身就是大唐皇族的一员,对宫廷生活,贵族风范,可以说这个时代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眼前这些人,就连那个视帝方乐阳的一言一行,在她看来,也略显拙劣。      “OK,过!”   “下面是上官婉儿临死的戏,桑盈!”   阿SAM拍了她的肩膀一记,顺便白了她一眼:“发什么愣,轮到你了,别给我整幺蛾子啊!”   桑盈回过神,朝导演指定的场景走过去。   这些天她搜罗桑盈原来的记忆,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职业究竟需要做些什么的,又因为要扮演的角色,特意去翻了那一时期的史料,再通过刚才的实践旁观,已经了然于心。      李隆基提着剑带着人闯进宫,宫里到处是一片惊叫声,这个时候,上官婉儿带着随侍宫女走来,拜倒在临淄王面前,陈述自己的迫不得已附从韦后的内情,请求李隆基放自己一马。谁知最后还是死在李隆基剑下,一代才女就此香消玉殒。   实际上上官婉儿临死前,很有可能没有见过李隆基,只是被他的手下杀死,不过电视剧里为了情节需要,就改动了下。      “上官婉儿拜见临淄王。”   “你可知韦后如今是何下场?”李隆基提着三尺长剑,血顺着剑尖滴下。   “韦后暴虐无道,与安乐公主合谋毒杀陛下,合该有此下场,但先前婉儿曾与太平公主拥立温王,理应不与韦后同罪,请临淄王明鉴。”上官婉儿微微抬起头,烛火映照下,她的脸莹润洁白,正好让李隆基瞧见她眼中隐隐浮现的泪光,楚楚可怜,盈盈动人。      方乐阳一愣,本想挥剑的手举到半空,差点落不下去。   这什么情况,临场发挥?   台词明明应该是大喊饶命,然后他一剑下去,这段镜头就可以拍完了吧?   大牌演员在演戏的时候是有权参与剧本修改的,导演虽然不喜欢,但还会给点面子,小演员做这种事情就是犯忌讳了,一般都会被人诟病的。   其实桑盈也是走投无路了,她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低调,别在风头浪尖出什么事情,但是如果这个镜头她不好不坏地演过去了,同样难以对别人留下深刻印象,说不定以后这样的跑龙套机会也没有了。   但现在,导演没有喊停,说明可能出现例外了,桑盈赌对了,起码此刻他对桑盈的临场发挥是满意的,方乐阳到底经验丰富,反应也很快。      一愣之后,李隆基冷笑一声,望着眼前的女人。   “你屡受皇恩,却不思回报,反而伙同韦后等人祸乱宫廷,还敢与我说什么无辜?”   “王爷也知我掌管宫中制诰多年,若能网开一面,我愿为您驱遣,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名臣贤士,遍布朝野,没了区区一个上官婉儿,又何足道哉?”李隆基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上官婉儿眼见李隆基神色坚决,丝毫没有留情的打算,也不再放低姿态,她站了起来,下巴微微扬起,冷冷看着临淄王:“既然如此,还请临淄王赏我一个体面,让我自行了断。”   “你还是没有弄明白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不如韦后,可你就是她们身后的智囊,没有你,她们未必能把持朝政那么久,只有杀了你,才能给今晚这场政变彻底作个了结!”   李隆基话刚落音,剑随之刺了出去,捅入上官婉儿身体。   上官婉儿抓着剑刃,不可置信地瞪着李隆基,带着一丝不甘和骄傲,缓缓倒下。      “好,过!非常好!”   导演鼓了鼓掌,露出为数不多的笑容:“发挥得不错,就是这种感觉!”   阿SAM总算松了口气。      方乐阳的助理随即小跑上来,递水递毛巾,桑盈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她站了起来,往化妆间走去,准备换衣服,今天已经没有她的戏份了。   “乐阳,真人不露相啊,佩服佩服!接下来的镜头照着这种感觉走就对了!”导演径自在那里表扬方乐阳,原本他还担心对方演惯了时装剧,突然来演古装,肯定会有摩擦,谁知道竟然是出人意料的惊喜。   方乐阳一笑,没有说话。   现场的人都看得出是桑盈临场发挥出色,带动起方乐阳的情绪,但谁也没有点破,毕竟两人的地位差距太大了,是个人都会去捧方乐阳,而不是一无所有的桑盈。   导演又想教训桑盈几句,虽然这段戏超过了预期,但是桑盈的自作主张同样让他不满,结果一转头,没找着人,这会儿又有副导演跑过来问他事情,一来二去,把骂人的事情也给忘了。      桑盈卸完妆,换好衣服走出来,阿SAM突然发现她的审美似乎也变了个样。   以前都是烟熏妆,经常是热裤加小可爱,袒胸露乳,颜色花花绿绿,让人眼花缭乱,今天来的时候,却是一身碧绿色的高腰长裙,喇叭状的半长袖子到了手肘处,头发松松挽起,用一根簪子固定住。      真的不是鬼上身?阿SAM一边狐疑,又不得不承认这么穿确实适合她,碧绿色是个很挑人的颜色,但穿在桑盈身上,却让原本价格寻常的衣服也有种质的飞跃。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么打扮了,以前不都是非主流吗,改走高贵系了?”   “只是想换换风格而已。”衣柜里那些以前的衣服通通让她丢了,现代人很多衣服款式,在桑盈看来都是奇形怪状的,既不实用,又不美观。   阿SAM觉得有必要表扬一下她今天的表现,免得她又故态复萌:“今天做得不错,导演虽然没有表扬你,但他是看在眼里的,说不定很快就有新戏来找你,不要灰心。”   “我知道,多谢你。”桑盈心里还是有点儿膈应的,她并不想把当戏子作为目标来追求,即使这个时代对戏子的追捧和崇拜,远远不同于古代,但她也很明白,桑盈本人除了演戏,一无所长,自己又初来乍到,想要赚取金钱,维持生计,只能先从这个干起,慢慢再找机会做别的。   阿SAM提点完,开始幸灾乐祸:“方乐阳跟陈沁私底下有些不和,还没闹到面上来,估计导演也还不知道,否则肯定会后悔提议他们出任男女主演。”   “既然不和,为何他们还会同意出演?”   “我就说你眼皮子浅吧,投资方是盛龙国际,老板在圈子里的背景很深,关系也盘根错节,一般人不会轻易去得罪,再说了,这次给两人开出的价码很高,谁会跟钱过不去?”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步出片场,外头一辆车子正好在门口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位丽人。   阿SAM心说不妙,忙扯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往这边走,我的车子停在那里。”   他话没说完,那头丽人就已经出声:“桑盈。”   这就是前不久掌掴事件中,传闻被桑盈打了一巴掌的陆少新欢,陈沁。   那么后座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陆衡了。   真是冤家路窄,阿SAM的脸色顿时有点扭曲,却不能阻止对方款款走过来。      陈沁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摘下墨镜:“听说你出车祸了,还好吧?”   她一摘下眼镜,桑盈立马成眼熟上升到认识,在身体原主人的认知里,就是这个女人抢走了她的男友,逼得她去大闹一场,间接导致后来车祸的发生。   但实际上,无论陈沁还是桑盈,都不过是人家陆少的玩物而已,只是在陆少心目中,桑盈这个玩物的价值明显赶不上陈沁的价值,可坏就坏在她没有自知之明,竟还跑到人家面前大闹,这才沦为笑话。   当然,眼前这个陈沁,也未见得就有自知之明,每个傍上富少的女人,都自信她会成为改造这个男人的终结者。      无论这个陆少如何优秀,对于现在的桑盈来说,也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唐代贵族女子在男女情事上尚且放得很开,更何况现代人。世间男人一抓一大把,没有这个,再找一个就是了,这具身体的前身怨念之所以会那么重,估计也是因为舍不得那男人的钱财。   桑盈觉得时空穿越千年,这个世界其实也没什么不同,虽然女人可以大大方方出门赚钱,看似与男人取得同样的地位,可是很多女人想要过上更优渥的生活,同样会选择依附一个男人,通过他们来获取金钱和名誉,而不是靠自己的努力掌握财富地位。   因为前者往往比后者来得容易。   不能说她们可悲可怜,男权社会的地位从来就没动摇过,只是女人总要多爱自己一些,莫说现在,即便一千多年前的唐代也一样。   很多女人永远也不明白,她们最能倚靠的,不是夫家,而是自己。    第 5 章   “尚可,谢谢关心。”   面对桑盈的不冷不热,陈沁显得很有亲和力,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曾经被打过一巴掌,看在别人眼里,就是陈沁以德报怨,不计前嫌。   虽然阿SAM不是当事人,可他也觉得以桑盈如今的地位和段数,是绝对占不到便宜去的,何况旁边还有一位陆少,一会儿要是自己旁边这女人再发起疯来,以后别说再演戏,估计被人做掉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扯着笑脸道:“沁姐这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拉着桑盈就要走。   谁知陈沁并不肯放过他们:“陆少就在车上,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话刚落音,车门打开,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身材颀长,面容英俊,只是看上去有些凉薄无情。      对方看了她一眼:“桑盈?”   桑盈依着原来的记忆回以招呼:“陆少。”   陆衡见她装扮气质好似换了个人,也没有扑上来寻死觅活,不由多瞧了她几眼。   “听说你出了车祸?”   桑盈:“多劳记挂,已经痊愈了。”   陆衡挑眉:“几天不见,学会故作矜持,欲迎还拒了?”   桑盈抿唇一笑:“岂敢,欢迎陆少随时来潜我。”   陆衡:“……”   陈沁:“……”   阿SAM:“……”   几个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彪悍言论震住了,一时竟也没人说话。      “陆少,我们进去吧。”陈沁微微皱眉,朝陆衡露出一个甜笑,伸手去挽他。   陆衡不着痕迹地抽手,淡道:“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   说罢头也不回,转身上车。   余下陈沁一个人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她最近与陆衡正是打得火热,陆衡对她基本也是有求必应,又让狗仔队抓拍到了,说是陈沁打败三流小演员成为陆少新宠,在陈沁所在工作室团队的推波助澜之下,甚至演变成她很快就要嫁入豪门当少奶奶,陆衡本人也没有否认,才让这段绯闻愈炒愈烈。   陈沁本来还暗自窃喜,趁机提出让陆衡送她来片场,对方并没有拒绝,为此她特地让自己的助理们坐另外一辆车来,结果碰到桑盈,原想给她难堪的,谁知到头来却成了自己难堪。      “陈姐,那我们也先走了。”阿SAM见势不妙,生怕他们两个会成为被发泄怒火的池鱼,抓起桑盈就想闪人。   “等等!”陈沁出声,踩着细跟高跟鞋的长腿走过来,摇曳生姿,的确有魅惑男人的本钱。“你这次演的哪个角色?”   阿SAM暗道坏了,却仍笑道:“陈姐,您看,小盈也不是有心的,要不哪天让她当众给您道歉……”   “免了,我消受不起。”陈沁笑盈盈,转眼就没了刚才的阴霾。“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进去问问导演就是了,不过桑盈,作为前辈,我有句话得劝劝你,像你这样目中无人,没有礼貌的后辈,迟早会吃大亏的。”   说完也不等桑盈回答,转身就走进去。      “她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桑盈问阿SAM,她对演艺圈的规则毕竟仅止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就算听得出对方不怀好意,也猜不出真正的含义。   “什么意有所指,她就是明明白白在告诉你,你刚才演的那个角色,别想要了!”阿SAM黑着脸。“你生了次病,口齿倒更伶俐了,还能把陆少堵得说不出话来!”   “上官婉儿虽然不是主角,但在历史上,也是前期李隆基铲除登基前的主要势力之一,剪掉镜头的话,戏就不完整了。”由于来历的缘故,她对武皇后之后的中国历史,很是下过一番考究的功夫。   “谁管你完不完整的,陈沁背后有陆少撑腰,谁不给她三分面子,她想让导演剪了你的戏份,导演就得答应!”阿SAM翻了个白眼。   桑盈恍然大悟,无辜摊手:“这回可不关我事了。”      阿SAM冷笑:“没错,是事来惹你,我今天就不该让你出门,得,我看你还是考虑考虑转行吧。”   “我看事情未必会像你想得这么糟糕,刚才那场戏也有方乐阳的戏份,他既然跟陈沁不和,就不会乐意陈沁轻易剪掉他的镜头。”   阿SAM微哂:“不管他们掐不掐,那都不关你的事了,我估计短期内也不会有你的戏了,你还不如赶紧想想自己不拍戏能做啥吧!”   她虚心求教:“那我不拍戏能做啥?”   阿SAM:“……我哪知道,你上网去查!喔对了,顺便去瞧瞧陈沁的微博,看看你究竟得罪了怎样一尊大神,以后没那个脑子就别跟人家抢男人!”      话虽如此,他总觉得桑盈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譬如说以前要是碰到陈沁和陆衡在一起,她铁定二话不说开始哭闹撒泼,平白让人看笑话,但现在被气得炸毛的反而成了别人,罪魁祸首仍旧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   “那男人我没有兴趣,只是对方欺负到家门口,总不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孔夫子也说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阿SAM听得一愣一愣,这人还是桑盈吗,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也会引经据典了?   “走吧,我请你吃饭,有点事情想问你。”      阿SAM晕乎乎地被她拉着走,直到在饭馆里坐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答应和她出来吃饭了。   “你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先跟你说好,这次陈沁如果不肯罢休,公司肯定也是要封杀你的,我可没那个能力让你起死回生,也不会再去帮你要什么戏份的!”   桑盈笑道:“想哪儿去了,你帮了我这么多,以前我不懂事,一直没有好好谢谢你,连让我请饭的机会都不给了吗?”   阿SAM狐疑:“就这么简单?”   桑盈:“自然,只是我有点疑问,想要请教于你。”      说话间,执起壶耳,洗杯,倒茶,又把八分满的茶杯端到他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茶具寻常粗糙,茶水平淡乏味,但她这一系列动作却有种行云流水的流畅,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优雅,让人挪不开眼。   阿SAM惊异:“你专门去学的茶道?”   何须专门去学,大唐人无论男女,承魏晋风雅,视煮茶饮茶为一桩雅事,几乎人人精于此道,不会的才要被笑话。      桑盈嗯了一声,不愿多谈,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早上我在化妆间的时候,化妆师帮我们化妆,只不过她对唐代女子的妆容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很多妆容都是化错了的,这出戏里面的服饰用得也不妥,譬如唐朝女子一般是不戴耳环的,大袖衫在中宗时代也还没开始流行起来,韦皇后的服饰就是错误的。你说假如我不当演员了,能找到这方面的活计么?”   在这段时间里,她虽然话不多,也没有出什么风头,却一直都在观察别人的言行,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阿SAM听得目瞪口呆,这女人什么时候从泼妇转型走学术派了?   “难不成你还想去当服装顾问或者化妆指导?”   “我可以?”   阿SAM扶额:“我谢谢你了,那个不是你想当就能当,别的不说,你一个演员,突然跑去当服装顾问,谁会信你,谁会用你?你真有这份潜能,还不如上网写小说来得快!”   桑盈若有所思:“写?上网?小说?”   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得!你要是真能鼓捣出个好剧本来,保不准我还能帮你跑跑关系推荐出去。”打死阿SAM也不信以她真能掰出一本小说来。   桑盈笑了笑,没有说话。      回到家,她打开电脑,上网搜索相关的讯息,在囫囵吞枣浏览了一遍之后,大概了解自己要朝哪个方向开始下手。   现在充斥于市面上的古代影视剧不少,但真正的好剧本却不多,别的不提,就拿当下人非常喜欢看的宫斗剧来说,实际上里头漏洞百出,经得起推敲的很少,只不过因为没有更好的拿来比较,观众的要求自然也就不高。桑盈心想,若是将她前世的那些经历整理成剧本,不知还要精彩多少倍。   剧本写出来之后,如何把剧本推销给导演,是很多无名编剧犯愁的问题,但桑盈有个优势,那就是她原本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虽然名声不咋的,但胜在可以直接接触到不少圈中人,就算她不行,还有阿SAM的人脉在,只要剧本足够吸引人,再能找到愿意开拍的导演,也就算开了个好头。至于价格问题,万事开头难,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主意已定,接下来就是构思,桑盈脑海里本就有一个想法,所要做的不过是把想法以剧本的方式写出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大学时就选修过编剧,那些基本要素倒还没有全部忘光,这又给她提供了一个便利,不必事事再从头学起。      就在此时,手机响起。   桑盈一看,来电显示,陆少。    第 6 章   “喂,您好。”   “桑小姐吗,您现在马上到Romantic night的一号包厢。”对方的声音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温度。      那是什么玩意儿?   本城最高级的会所。   在什么地方?   桑盈没能从原身里找出答案,显然她从前没有去过。      “你是哪位?”   “我是陆少的助理。”那边多了一丝不耐。   桑盈喔了一声,又问:“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对方噎了片刻,匆匆留了个地址,就迫不及待挂掉电话,似乎跟她多说一会儿都是浪费表情。      桑盈放下电话,支颐思索。   她现在一丝一毫都没有原身那种通过攀上陆衡而获得荣华富贵的想法。   时光跨越千年,虽然人性依然嫌贫爱富,阶级分界依然明显,可现代社会毕竟不同于唐代,样样都要看出身门阀,如果你自己有能力,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争得一席之地。   更何况以桑盈从前的身份而言,背靠着皇帝皇后这两棵大树,向来只有男子来委身依附于她,哪里有她去当人家情妇的道理?   但现实摆在那里,以她现在的地位,拒绝陆衡,那是不识好歹,不给面子。   所以,眼下还只能赴会。      慢慢来吧,她告诉自己。   天之骄女一夜之间尽失所有,从天堂跌落泥地,没了身份背景的自己,在这个现代社会里什么也不是。   桑盈关了电脑,脖子往后仰靠在沙发上,长吁口气,神情倒是没有一点颓丧。      Romantic night。   本城最高级的会所。   在大厅,一掷万金只是最寻常的,包厢内,更令人咋舌的数目也有可能出现,而这些包厢里,又根据编号分为三六九等,这一号包厢,自然就是最好的,有钱也未必能订到。   越难去的地方,就越能体现人的虚荣心,所以不单是本城人,就连国内许多政商名流,也都爱来这儿,圈子里的明星更不必说,那些够不上天王天后级别,又介于一二线之间的演员歌星们,若是有金主带着,还能进一进包厢,否则也就只能待在大厅了。      像桑盈这种三流女星,更不可能来过这里,她在门口报出陆少的名头之后,侍应生就一路将她带了进来,一边带路还一边频频回头打量她。   头发扎了条马尾,一件印着可爱猫头的T恤,一件及膝圆点裙,脚上还趿了双拖鞋。   这打扮去逛大街倒是没问题,但跑到高级会所……      来往的男男女女都不免多看了桑盈几眼,还有的跟身旁同伴低语几声,嘴里发出嗤笑,唯独桑盈一脸没所谓,不紧不慢跟在侍应生后头,比在自家后花园还淡定闲适。   自卑这种情绪,在前世的李茜,现在的桑盈身上,从来都不可能出现。      入目一切金碧辉煌,连柱子也精雕细琢,光可鉴人,漂亮倒是漂亮,就是差点闪瞎桑盈的眼,但进了包厢之后,光线反倒柔和起来,布置得十分简洁舒适,就连那套灰色沙发,也让人很有种想马上过去坐一坐的欲望。   这种欲望在看到坐在沙发上那个人时也没有打消,桑盈径自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离他不远不近。   “这位女士想喝点什么?”侍应生彬彬有礼。   “给我一杯柠檬水吧,加冰。”   “好的。”      门一关,偌大包厢就剩下两个人,既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也没有陆少的狐朋狗友,安静得有点诡异。而在桑盈原来的印象里,唯一一次跟陆衡在外头,是他当时与一帮朋友在外头喝酒,不知怎的提起她,就一通电话把桑盈点去陪酒,那会儿的桑盈也是真傻,居然以为流连花丛的陆少当真看中自己,成天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讨好。   陆衡见她表情自然,嗤笑:“你倒挺享受。”   “既来之则安之,何必委屈自己。”   陆衡冷哼:“几天不见,你口齿伶俐了许多。从前见了我,都是一副恨不得贴上来的嘴脸,让你往东不敢往西,怎么现在学会矜持了,欲迎还拒的新把戏?”   她扑哧一笑:“那是因为我知道陆少不喜欢太过热情的女人,所以就以静制动,等陆少重新燃起热情再来潜我。”   忽然觉得这人真像一只炸毛的猫,逗一逗就会有反应,可真有趣。   陆衡喝了半口酒,闻言冷不防呛了一下,神色更是轻蔑。“你可真坦白!”   敲门声响起,侍应生端着水进来,片刻之后又出去。      桑盈体验着坐在柔软沙发上的新奇感觉,索性把拖鞋撂在地上,双脚在沙发上伸直,身体斜靠上去。   嗯,这套沙发可比家里的胡椅舒服多了,等赚到钱得马上买一套去。   陆衡看着她怡然自得的模样,突然很不爽。   他因为心情不好,突然想起今天早上的一幕,本想着喊桑盈过来,看她如何作低伏小取悦自己,结果大大出乎了意料。   “过来,帮我倒酒。”   桑盈也不起来,直接倾身给他倒了半杯酒。   酒是红酒,喝不醉,但陆衡今天连喝烈酒的心情都没有,接过那半杯酒,本想着嘲讽一下桑盈,或者把她压到身下玩弄一番,突然又觉得意兴阑珊,半敛的眼睑懒洋洋地瞥过去,那女人也正外头瞅着他,眼里没有以往那种讨好的,带着某种功利的颜色,竟显得有点看不透。   他心头一动,但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她道:“你不开心?”   陆衡没说话,又仰头喝了口酒。   桑盈道:“你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妨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你?”陆衡哂笑。   桑盈也不生气:“我当然不算什么,可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说不定能开解一二,让陆少你开心一点,也不枉把我喊来这一趟。”   她的话听上去很有礼貌,语气却像跟晚辈说话,丝毫没有之前那种小心翼翼,浑然换了个人似的。      近距离接触,她算是对这男人的性子摸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骄狂,却少了点城府和心计,充其量只是个纨绔,再加上一副好皮相和好身世,自然有女人趋之若鹜。这样的人,看起来很难讨好,但只要摸对了脉,也不是不好相处的。   桑盈知道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她也没想过再傍上陆衡。不过如果能套套交情,拉近关系,对自己以后的人脉也是有好处的,毕竟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唐贵女了。   人生在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陆衡的身体蓦地往后一靠,头仰枕在沙发上,半晌才终于喃喃道:“如果周围的人都看不起你,觉得你就是个纨绔,一无是处,你要怎么办?”   他出身港城豪门,外表看上去风光无限,几乎天天身边都有不同的女人陪他上娱乐版头条,但实际上他在陆氏家族里的地位并不那么牢靠。      陆氏家族的关系,说起来比较复杂。   陆衡的祖父陆远东,当年在港城继承家业时,一个小工厂不过二三十人,濒临倒闭,然而陆远东愣是力挽狂澜,不仅把这个小工厂经营得有声有色,还在数十年后,将其变为全港数一数二的企业集团,陆远东也成为港城叱咤风云的富豪。   就是这样一个跺一跺脚,港城也要震三震的人物,娶了三房太太。大太太与他是患难夫妻,二太太原是他的秘书,三太太则是在某次宴会上认识的富家小姐。   与现在内地二奶三奶的称呼不同,要知道当时港城被英国政府统治,英美法系里,对于没有规范的法律,一律都采取习惯法,也就是说,在一夫多妻的问题上,港城采用的还是当年清朝政府的规定,直到1971年,港英政府明确规定一夫多妻为不合法。所以在1971年之前的所有一夫多妻,都是合法的。   其实严格来说,陆远东的二太太和三太太,应该算是他的姨太太才对,但这两个人,既然是合法的,她们所生的儿女,同样也就拥有继承权。      三房太太各有子女,其中三太太生了一个儿子,名叫陆震阳。作为小儿子,陆震阳自然很受陆远东喜爱,甚至一度想要将家业交给他掌管,可惜这个小儿子命不大好,十几年前一场空难,小儿子夫妻双双殒命,留下一个儿子,那就是陆衡。   如今陆远东年事已高,很少抛头露面,如今陆氏集团的掌舵人,则是当年大太太所生的儿子陆震云,陆震云性子平和,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老爷子一直不太满意,所以陆氏集团未来究竟花落谁家,一直为外界所津津乐道。      原本如果陆震云有儿子,那么长房嫡子,自然顺理成章,但坏就坏在,陆震云膝下只有三个女儿,最大的今年二十八,最小的才十八,在陆老爷子看来,陆氏集团自然不可能交到孙女手上。因为就算孙女再能干,以后嫁了人,也还是别人家的,纵观港城所有豪门,也没有女儿继承家业的先例。   大太太除了陆震云之外,还有一个女儿陆锦卿,这个女儿倒是野心勃勃,可惜能力平平,然而现在同母大哥陆震云没有儿子,她陆锦卿却有一双儿女,所以也卯足了劲在老爷子面前讨好,希望在老爷子百年之后,能分到点好处。      二太太与三太太一样,只有一个儿子陆震雨,陆震雨膝下则有两个儿子,年长的陆宇现在已经在陆氏集团内任职,年少的陆峰二十三岁,还在国外留学。   因此,算上陆衡在内,陆家第三代,一共就三名男丁,陆衡,陆宇,陆峰。      原本来说,陆衡应该算是有很大优势的,因为他的奶奶三太太,在陆远东面前很说得上话,他的父亲陆震阳,也曾经是陆远东最宠爱的小儿子,然而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且不说集团主席陆震云今年刚过六十,精力还充沛,就算他出了事,下面也还有个二房太太所生的兄弟,也就是陆衡的二伯陆震雨。   而且第三代中,长孙女陆柔虽然是女的,但一直在陆氏集团就职,表现比之陆宇毫不逊色。相比之下,陆衡排行中间,表现平平,还经常有花边新闻传出来,虽说港城豪门男女逢场作戏并不鲜见,但像陆衡这样的,早就被归入纨绔子弟的行列,外界除了羡慕他投了个好胎,和天天换女伴的艳福之外,根本就没把他作为候选人之一,就连陆家内部,也并不看重他,反倒是每逢家族宴会,陆衡往往是被讽刺和奚落的对象。      眼看爷爷陆远东八十大寿将近,整寿大办,届时港城名流云集,陆家第三代要上前祝寿送礼,可以想见,彼此互相比较,那绝不是陆衡乐意看到的情景。   所以他现在很烦躁。   没有一个人喜欢当作被衬托的对象,陆衡也不例外。    第 7 章   陆衡没有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就把心底最深处的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马上就后悔了,也不觉得旁边这个女人能给他什么建议。   桑盈虽然不知道陆家这些情况,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善于揣摩人心,当年她之所以能得到皇帝和武后的青眼,凭借的当然不单单是出身而已,比起那等人物,眼前这个陆少,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你觉得你自己是纨绔吗?”   “当然不……”他顿了顿,恼怒道,“你找事呢?”   桑盈上次听到刘母提到陆家,又找阿SAM打听了下,对陆家的家庭背景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你的家族其实不大,”比起唐朝的高门阀第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既然女的不可能没有继承陆氏,那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人而已,其他人的看法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陆衡冷冷道,“其他人的看法确实不关我事。”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他在陆家的地位就相当于隐形人,唯一还算疼爱他的,也只有陆老爷子和他的三太太,陆衡的亲奶奶了,所以陆老爷子的寿宴,他不能不出席,但又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      “那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到时候家里每个人都会给老爷子送礼。”   “喔,你爷爷喜欢何物?”   “字画。”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成为被别人拿来奚落比较的对象。      像去年老爷子生辰,因为不是整寿,没有大办,只请了一些亲朋好友,他本来知道老爷子喜欢字画,特地挑了一幅齐白石的《鱼戏虾》送过去,谁知道堂兄陆宇也送了一幅明代字画,不仅盖过他的风头,还被姑母陆锦卿指出他那幅《鱼戏虾》是赝品,弄得最后筵席不欢而散不说,老爷子也大为不快。   后来陆衡找人去查,这才知道拍卖会上跟他不停竞价的那个人,跟陆锦卿的老公,也就是陆衡的姑父刘华扬有些关系,那幅赝品,也是经由这个人的手流入拍卖会的。   饶是如此,没凭没据,也不可能在老爷子面前告一状,陆衡吃了个大哑巴亏,心里腻歪得不行,对送字画什么的实在没什么兴趣了,但老爷子喜好就那几样,总不能买些领带跑车之类年轻人的玩意去贺寿。   陆衡就算再不争气,也不想当众被人耍着玩。      “他喜欢哪朝哪代,哪位大家的字画?”桑盈问。   “……”这个问题陆衡完全回答不上。   “那他喜欢的字画是什么风格的,工笔?写意?”   “……”   “好吧,那我换个方式问,”桑盈轻叹了口气,“他是喜欢花鸟鱼虫,还是山川景物?”   “……”陆衡终于炸毛,“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难道你懂得鉴赏吗!”      真像她以前养的一只爱炸毛的猫儿。   桑盈摊手,这个动作在她做来无比优雅,“喜欢山水的话,首推展子虔,喜欢花鸟人像,则以顾长康为佳,若喜工笔,便阎立本罢,其它在唐代之后或许还各有名家,不过我暂时不大了解。”      陆衡愣了半天,“顾长康是谁?”   “顾恺之,字长康,他最擅长花鸟与佛像,真正喜欢字画的人,不可能所有风格都喜欢,那只是暴发户,你家老爷子属意什么风格,你可以挑了送他。”   “……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风格的。”   “……”   似乎发现对方目光的含义过于明显,陆衡恼羞成怒,“我又不喜欢字画,不知道有什么出奇的!反倒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明明之前怎么看都是个攀附富贵的无脑女。      桑盈端起冰水咬住吸管,等那股清凉流过喉管,舒服地眯了下眼,才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这句听懂了,是在讽刺自己读书少吗?   怎么说也是海外大学理工科毕业的陆二少终于发现好像今晚以来他一直被桑盈压得死死的,马上调整心态,冷笑一声:“如果你真那么清高,当初就不会上我的床了!”   那完全是在说另外一个人,桑盈丝毫没有感同身受,点点头,慢条斯理道:“此一时,彼一时,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本来我还想等你打听出令祖喜欢的风格,再帮你挑幅真迹的,现在看来陆少是不需要了。”      陆衡不以为然,“我找个鉴宝师岂不是更有保障,何必需要你?”   “三个理由。一,你无法确定你请来的专业人员,会不会又是你们家谁设的局。二,我的人就在这里,我的家庭你肯定也调查清楚了,如果出了事,你要找我算账也很容易的。三,就算你请了人,对方也无法肯定自己就不会看走眼,我却能保证,只要是我看中的,就一定是真迹。”   陆衡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变了很多,但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你需要什么?”      桑盈笑了,这个陆衡虽然纨绔,却一点都不笨。   “我不要钱,到时候可能只需要你帮我一点小小的忙,就算是报酬了。”   上辈子游走宫廷,其实也是在戴着不同的面具演戏,所以这辈子对当戏子完全没有兴趣,而她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在写剧本了,将来要推荐给影视公司,说不定可以用上陆衡这条人脉。   陆衡一哂,“可以。”   两人就此达成协议。   桑盈举起手中的柠檬冰水:“合作愉快。”   陆衡微哼。   桑盈好风度地不与他计较,笑了笑,把杯子里剩下的水饮尽。      三天后的早晨,正好有一个拍卖会,两人约好了,陆衡一大早亲自开着车到桑盈所在的小区楼下,火红的颜色和奇异的车型引来不少路人回头观望。   桑盈很快下楼,开了车门上车。   “这车怎样,新买的凯迪拉克。”看得出陆衡对爱车很满意,忍不住跟桑盈炫耀。   “……”   陆衡瞥见她古怪的表情,“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不想说就别说了!”   桑盈慢吞吞道:“我怕说实话会伤了你的心。”   开什么车,就象征什么身份地位,这句话桑盈很认同,毕竟前世那些大家世族也是在千方百计在马车上设计家徽一类的东西来突出自己的特别,但陆衡这辆车,用这里的一句话形容,就是骚包。   陆衡:“……那你就不用说了。”   桑盈:“喔。”   像以往,这女人还不上赶着抱他的大腿,顺着他的话把车夸得天花乱坠,结果自从车祸之后就全变了,陆衡咬牙切齿,忍不住又想找她的茬。      余光一瞥注意到她身上的T恤衫和牛仔裤。“你就打算穿这一身去?”   “有什么问题吗?”桑盈觉得很好。   “会笑掉别人大牙。”   “我不介意。”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桑盈就很习惯这么穿了,这并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打扮,恰恰相反,前世的身份让她在穿衣打扮上有着极高的品位,因此看到桑盈衣柜里那些衣服才会大皱其眉。之前本尊一味地追求奢侈品,偏偏又没有那么多钱,为了傍上陆衡,跻身上流社会,她几乎把钱都花在上面,结果买来的衣服风格都不适合自己不说,还浪费了一堆钱。   与其这样贻笑大方,那还不如穿最简单的衣服,看上去也大方清爽。      陆衡仔细看了桑盈一眼,发现她确实是没有放在心上,就算跟桑盈交往没多长时间,他也知道这女人十分爱慕虚荣,不拎个名包戴个什么首饰,她是不会轻易出门的,现在倒好,破罐子破摔了?   他哼了一声:“你不怕丢脸就行。”   反正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传出绯闻也是她自己吃亏。      作为国际都市,B市的拍卖会三不五时就会有一遭,今天这个正好是各朝代藏品荟萃系列,就陆衡之前收到的宣传册子来看,里头还有不少是名家字画。   不得不说,陆衡的皮相确实不错,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十足世家公子,这一走进会场,立时吸引了不少注目,当然,走在他旁边的桑盈随意的打扮,两人形成的鲜明对比,也是很多人看过来的原因之一。      拍卖会分很多档次,最普通的一档也是面向公众开放的,往上还有收到邀请函才能参加的,又或者贵宾拍卖等等,无非都是为了衬托拍卖会的档次,譬如一些慈善拍卖会,很多名媛和娱乐明星都喜欢出席,甭管看不看得懂,起码能博个好名声和曝光率。   但不要以为高档次的拍卖会就不可能流入赝品了,由于现在赝品仿造越来越高端,有些连鉴定专家也未必能确定,加上恶意炒作,天价做局等人为因素,年代越往前,名气越高的古玩,真品的几率就越小。而且拍卖会本身也有不保真条款,就算你拍到赝品,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完全怪不了别人,只能吃下暗亏。   陆衡上次拍的那幅齐白石的书画,就是碰上了天价做局的陷阱,对方有意将他误导,最后把他引入陷阱,损失了几百万不说,还被家族的人嘲笑一顿,这种耻辱实在不是能够轻易咽下的。      今天他们来的这个拍卖会,属于比较高档次,需要凭邀请函才能入场的那种,会场周边还设了茶点,放眼望去,国内不少名流都聚集在这里,甚至还有几个港城的名媛阔少,彼此酒杯交错,谈笑正欢。   桑盈感觉到身边的人神色不对,正有点诧异,就听见陆衡咬牙切齿低声道:“那个人就是上次做局骗我买假画的人。”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正跟别人说话。   换了平时,陆衡早就上去找他算账了,哪里容得被人这么算计,但是这件事背后还有姑姑陆锦卿的影子,陆衡还不至于蠢到不分青红皂白。   桑盈道:“待会你可以找机会反击。”   陆衡哼了一声:“还用你说?我早就找人查过了,这人叫肖正雄,是个收藏家,本身对古玩也有一定研究,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而且他背后有我姑姑,我不能对他来阴的,要是被我姑捅到老爷子那里,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桑盈淡淡道:“单凭你自然不可能,但有了我就不一样了,阳谋有时比阴谋还要好用。”   陆衡张了张嘴,刚想讥讽她哪里来的自信,后面就传来一个声音。   “哟,陆少,好久不见!”      陆衡转头,一看是认识的。   “张家鸿,你个贱人怎么也跑这里来了,上个月不是还听说你在澳大利亚抱着美女乐不思蜀的?”   张家在港城是开银行的,虽然比不上陆家,但也不差,张家与陆家有生意往来,祖父辈也都交情不错,所以陆衡跟张家鸿自小就认识,又因都是纨绔阔少,所以没少玩到一块去,两个人的妞互相交换着玩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张家鸿身边还跟着个美女,陆衡有点印象,是港城的娱乐圈新秀,浓妆艳抹,跟以前的桑盈一样。   他没发现自己这几天看多了桑盈素面朝天的样子,居然也渐渐习惯了。   “玩腻了呗,就回来了,怎么,我记得你之前可对古玩没兴趣的,又要给你们老爷子挑礼物了?”   去年陆衡在家宴上出丑的事情,经由某些人的口传了出去,一时沦为笑柄。   陆衡闷哼一声,没有接话。   张家鸿眼睛落在他旁边的桑盈身上,露出暧昧的笑容:“你现在换口味,喜欢清粥小菜了?”   陆衡翻了个白眼,他心里惦记着正事,没空跟他抬杠。“拍卖要开始了,不和你多讲,回港再联系!”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今天的藏品很丰富,先是拍卖了一批古玩,其中有一只十分精美的兽首镶金琥珀八曲杯,以两千万的价格卖出。   不过在桑盈看来,那只八曲杯固然是真的,可也算不上稀奇,她曾见过武后有一只水精杯,每次倒酒进去,还能看到杯底山峦起伏,红日缓缓落下的奇景,那才堪称绝世珍品。   八曲杯之后,拍卖会被推上一个新的高潮,拍下八曲杯的是一位京城名媛,她见自己成为全场的焦点,矜持一笑,不掩得意。   拍卖师让人推出一个玻璃罩,里面的东西通过高清幻灯片被放大,细节种种展现在众人面前,纤毫毕现。   “这是一块折枝花叶猫戏蝶玉佩,相传为唐代宫廷贵人所戴,也有传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之物,起价五百万,开拍!”   玉石材质是和田玉中的精品,加上又是唐代的东西,起拍价就比别的高出一大截,场中反应热烈,其中就有肖正雄。   桑盈突然道:“你不是想反击吗,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 1、古玩与价格纯属杜撰,大家可能会觉得这块玉佩500万太低,但实际上,除了那些已经明确是真品的东西之外,有些连鉴定师都没法鉴定是不是真品的时候,价格就看炒作了,有时候会炒成天价,有时候也会让人淘到赝品。 2、兽首镶金琥珀杯确实有,八曲杯也确实有,全名是水晶八曲长杯,文里被做了糅合改动,2样东西现在都在陕西博物馆,我看过,非常精美,中国的国宝实在是太多了,唐朝又是其中的鼎盛,所以之前桑盈对这个时代没有融入感,因为在她看来,这里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唐朝。 第 8 章   陆衡看向她。   桑盈道:“这块折枝花叶猫戏蝶玉佩根本就不是宫廷之物,更不可能是武后所佩。”   “你怎么知道?”   “武后属鼠,鼠被猫捉,她怎么可能戴着一块有猫的玉佩,因为这个,当时出入宫闱的嫔妃贵妇,也不可能有人故意去犯忌讳。再往前,唐初宫廷里,并不流行这种样式的玉佩。而且我查过资料,这种猫戏蝶的样式,倒是有点像一千多年后异族入主中原之后所雕的春水玉。”   “什么是春水玉?”陆衡听得一愣一愣。   “就是玉佩上面雕着鹰捕鹅一类的图案,在那以前的中原民族,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样式。”      陆衡闻言不由仔细端详起那块玉佩,只见上面小猫扑向蝴蝶的姿势,确实有点像老鹰抓猎物。   “这么说玉也是假的?”   “不,玉是真的,而且是上好的和田青白玉,唐代玉器多以这种青白玉为材料,你看上面还有泥土长年累月浸入玉石中的污点,不过瑕不掩瑜,此玉已经堪称佳品了。”   “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虽然不是唐代的玉,应该也是辽代以后的仿品,对你们来说应该也算古董了,但绝对值不了那么多钱。”为了这次拍卖会,她这几天没少恶补在高宗之后的古玩知识。“难道这不是你反击的大好机会?”   陆衡绝不愚蠢,马上明白了她的话意。   “不过既然你都能辨出真假,对方会不会也能辨别出来?”   桑盈抿唇一笑,“那就得看他对古玩的研究达到什么深度了。但据我所知,连这个时代的考古学家,都只能针对一个朝代的东西进行深入研究,更别说这些收藏家了,他们收集那么多朝代的东西,最多也只能从玉质上辨别真假吧,哪来那么多经历把所有朝代的古玩都研究透彻。如果你不确定,不妨试试好了,他既然上次设下陷阱害你,这次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的。”      陆衡听得心动,马上有了主意。   两人说话的工夫,那块玉佩才已经被炒到九百万,出价者就是上次坑陆衡的那个肖正雄,眼看不可能再增加了,陆衡示意旁边的助理举起牌子。   “九百五十万!”   众人纷纷朝他们这里看过来,肖正雄瞧见是陆衡喊价,也微微一愣。      陆家在内地也有房地产投资等生意,其中陆衡的姑姑陆锦卿夫妇负责打理其中一部分,刚好跟肖正雄有点来往,对陆家这种豪门世家,肖正雄自然恨不得抱上大腿,所以才有了上次在陆锦卿的授意下挖坑让陆衡跳下去的事情。   后来他也打听到这位陆二少虽然是陆家人,但上面父母双亡,也因其作风不受陆老爷子喜欢,只是因为在陆家男丁中排名靠前,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把他拉下马,最好让陆老爷子把他从继承人的名单上剔除。   谁知道这位陆二少上次受了教训还不知死活,这次居然又跑到拍卖会上来跟自己抢东西,肖正雄冷冷一笑,也让旁边的人举牌。      “一千万!”   “一千零一十万!”   “一千一百万!”   “一千一百一十万!”      陆衡似乎存心要为上次争口气,每次不多不少,都在肖正雄给出的价格上加十万。   到了后来,其他人渐渐就不参与了,都在看着肖正雄和陆衡角力。   “两千五百万!”   “两千五百一十万!”   肖正雄看见陆衡一副得意洋洋的纨绔模样,微嗤一声,也要举牌,旁边助理提醒他。“肖先生,这块玉佩还没确定真假……?”   “放心,我心里有数,玉质本身就是上好的和田玉,没有人会舍得拿这么好的玉质来作假。”更重要的是,他这种白手起家的人,最看不惯陆衡这种只会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忍不住就想压一压他的嚣张气焰。   “三千万!”   “三千零一十万!”   “三千五百万!”   “三千五百一十万!”   陆衡似乎卯足了劲想跟他抢这块玉佩,一直紧跟在他后面加价。   肖正雄气上心头,咬咬牙。“四千万!”      全场嗡嗡声响。   众人都是看惯了大场面的,四千万不算什么,但用来买一块玉佩,还是显得有点儿财大气粗了,肖正雄本身从事古玩收藏,房地产投资,当然小有资产,但一下子要拿四千万现金出来,还是有点心痛的。   陆衡目的达到,心知价格差不多了,也就不跟着抬价了。   “四千万一次!”   “四千万两次!”   “四千万三次!成交!恭喜这位先生拍得折枝花叶猫戏蝶佩玉!”      桑盈提醒身旁某人不要得意忘形,“你是来买画的。”   陆衡扳回一城,心情大好,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和风细雨。“如果没有看中的也不是非买不可,回头去外面逛逛再说。”   玉器部分的拍卖告一段落,接下来开始上字画。      字画这种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撇开学者级别的研究不说,除非到了像《清明上河图》或《富春山居图》这种雅俗共赏的境界,普通人一般都是先看年代,看作者,再看字画上有谁收藏过的鉴章,最后才会去看字画里蕴含的历史价值。      拍卖行先展了几幅作品,有清代至民国的,其中不乏名家,陆衡见桑盈没什么反应,有点奇怪:“你到底会不会看画的?”   “这些还不够好。”桑盈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太聒噪了。   陆衡嘴角抽了抽,本来还想反唇相讥,忽然想起什么,安静了下来。   他发现这几天在跟桑盈相处时,自己总是耐不住性子,堂堂陆二少竟然比一个三流小演员还要沉不住气,这明显是不科学的。   看她能玩什么花样,反正自己手里还捏着她的前途命运。      “接下来要拍卖的是一幅残品,准确的说应该是未完成的作品,这是唐代王维的《江干雪霁图》,但原图大家都知道,现在被收藏于日本,不过这一幅,临摹者同样赫赫有名,那就是元代的赵孟兆页。此画是在赵孟兆页去世前两年所作,因原画过于庞大,所以他只临摹了一部分就过世了,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未完成的《江干雪霁图》局部……”   陆衡明显感觉到旁边的人微微一动。   “买下它。”桑盈道。   “这是仿品,还是没完成的!”怎么看都没有之前那些画好看。   桑盈摇头,“看画不能这么看,你看那上面的线条,流丽朗逸,萧肃清举,动静相宜,深长悠远,就算是临摹,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大巧若拙的境界,这幅残品,可比前面那些好上十倍不止了。”   陆衡狐疑:“你确定?我家老爷子可是很难讨好的。”   桑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幅画上,“自然,你将那幅画送给他,他一定会很欢喜。”   陆衡皮笑肉不笑:“如果他不喜欢,你就等着秋后算账吧!”   赵孟兆页的传世之作不少,加上这是一幅不完整的作品,所以众人反应兴趣缺缺,最后被陆衡顺利拍了下来。      拍卖会散场之时,陆衡特意走到肖正雄面前。   “肖先生真是财大气粗,花钱如流水啊,一眨眼就四千万没了!”陆衡特意在四千万三个字上加重语气。   肖正雄与他握手,似笑非笑,“不好意思了,抢走陆二少的心头好,这块玉陆二少原本是想送给陆老爷子当贺礼的吧?”   陆衡笑得比他更嚣张:“我对赝品没什么兴趣,我家老爷子更看不上眼。”   肖正雄脸色不变,“我以为陆少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对古玩应该有一定认识了,没想到还是门外汉啊!看在与令姑母相识一场的份上,不妨教教你……”   陆衡打断他,笑容可恶:“我对古玩认识再少,起码不会买一块春水玉就冒充是唐玉!”   肖正雄当然知道春水玉是什么,闻言略有变色,陆衡再接再厉:“看来你也只是附庸风雅而已,据我所知,唐初宫廷里根本就没出过什么以猫为题材的玉佩,当然,以唐玉来说,四千万的价格当然不亏,但很可惜,你买到了一块春水玉,估计最多也就值一千万!”   憋屈了快一年,终于在今天一洗前耻,陆衡看着肖正雄难看的脸色,那简直比泡到一百个女明星还要爽!   “我们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你就当做了一次慈善吧!”   说罢扬长而去。      肖正雄的脸色阴晴不定。   刚才陆衡一番话正好戳中了他的死穴,他是懂玉,但对唐代古玩并没有什么深入了解,所以在一看到那块玉的上好玉质时,就想买下来,今天的拍卖会档次比较高,按理说出赝品的几率不大,加上陆衡一直跟他抬价,更让他脑子一热,不知不觉就以四千万买了下来,如果真像陆衡所说,那这块玉怎么也不可能值四千万。   哼……那个二世祖怎么可能懂行,一定是他瞎扯来气自己的!   “肖先生……”旁边的助理想说话。   肖正雄抬手阻止了他,“回去再说!”      陆衡大步走向停车场,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以前在他面前吃瘪的人,大都是碍于他的家世背景,今天却单凭一席话,就让对方彻底歇菜。   想及此,陆衡忍不住又笑了出声。   桑盈:“……”      似乎刚刚注意到旁边的人,陆衡清清嗓子,“嗯哼,今天的事情,有你一份功劳,不过那幅画是半残品,我还不能确定老爷子究竟喜不喜欢,如果寿宴上出意外,你就等着吧!”   如果桑盈是上网爱好者,那她一定会发现有个词跟眼前的陆二少很贴切,那个词叫傲娇。   “你记得就行,先送我回去。”      她没有像以往那样扑上来撒娇耍嗲地表功让陆衡很不习惯,不由仔细端详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不施粉黛的脸竟也没那么难看,简单的穿着更衬得肤色白皙剔透,柔顺的发丝在脑后扎成马尾,在阳光下竟有种闪闪发亮的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注: 1、赵孟頫确实临摹过王维的画,不过是《辋川图》,不是文中的《江干雪霁图》。 2、玉的价格纯熟虚构,请勿当真。 3、JJ系统显示不出赵孟頫的頫字,所以变成乱码了,我改成了兆页,大家原谅这个系统吧,阿门。 第 9 章   港城,陆家。   八十是整寿,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再往上就是长寿了,更何况陆老爷子奋斗了大半生,从白手起家到现在成为港城名门,多少次生意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又起死回生,在众人都以为他会登上港城首富的时候又转手将不少身家捐给内地政府,前些年港城回归祖国之际,还曾以爱国人士的身份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可以说他的一生充满了跌宕起伏的传奇,几乎就是半部港城历史。   所以陆老爷子八十大寿,自然办得隆重无比,全城不少政府官员,社会名流都赶来为其贺寿,水晶灯熠熠生辉的大厅内,处处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陆老爷子虽然八十高龄,但神采奕奕,面色红润,丝毫不逊于年轻人,众人轮流上前向他贺寿,老人家坐在那里笑呵呵地一一受了,看得出心情极好,他旁边还陪着陆氏现任当家人陆震云夫妇,有时在给他介绍来赴宴的嘉宾。   这种场合同样也是寒暄交际,拓宽人脉的好机会,不少人携眷出席宴会,趁机进行“夫人外交”。      陆家第三代的三个男人,一表人才,且都未婚配,自然也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过出乎意料,今天“出状况”的,竟然不是纨绔公子哥陆衡,而是二房的长子陆宇。   陆宇的女伴是港城娱乐圈的一个二线明星,叫白真真,也是这阵子传闻与陆大少谈恋爱的女人,这阵子因为出演过不少电视剧而为人熟知,不过陆老爷子寿宴这种场合,如果没有陆宇带,凭她的身份,还是不够格的。   虽然陆宇带着白真真出席陆老爷子的寿宴,可并不意味着陆家就会承认白真真,恰恰相反,对儿子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陆锋的母亲表现出极大的不满,碍于场合不好发火,但明显对白真真的讨好视若无睹,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不喜欢白真真。   陆锋最小,今年才二十三,从国外赶回来参加寿宴,找了自己的堂姐,大伯的二女儿陆倩当女伴,中规中矩,没有惹祸。   反倒是平日里花名在外的陆衡,居然没有带任何女伴,只身前来,不免让人暗自称奇。      “怎么,老虎改吃素,修身养性起来了?”身后传来一声嬉笑。   陆衡转身,是张家鸿。   “你怎么也来了?”   “你家老爷子生辰,我怎么可能不来?咱们陆二少形单影只,未免也太寂寞了吧!”张家鸿挽着女伴,那女伴也是圈子里的富家小姐,妆容精致,却显得过于安静了,以张家鸿这么爱玩的性子,这个女伴必然是家人给他选的。   陆衡毫不客气地反击:“我这叫风流而不下流,谁像你似的夜夜笙歌,小心早衰!”   见他们似乎有话要说,张家鸿的女伴温婉一笑,知趣走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两人拿了杯酒,走到外边阳台上。   陆衡问:“我那大堂兄今天发什么神经,居然带了个演员过来?”   三房一脉仅有陆衡一人,他与陆家其他人的关系又不算亲近,更因被排挤而常年待在大陆那边,只有过年或祖父母生辰才会返港,张家鸿虽然不姓陆,不过家里有个叔叔在开报馆,算得上消息灵通之辈,   张家鸿嬉皮笑脸,“你怎么知道他是发神经,搞不好是真爱呢!”   陆衡嗤笑,“他这个人无利不起早,家里不可能同意他娶那个白真真的,他也不可能干这种蠢事!”   张家鸿摊手,“这个白真真可不是善茬,在陆大少之前,她就已经跟别人交往过,那人你也认识,李家的李明宏。两人交往了一年,李明宏甩了她,然后这个白真真就攀上了你堂哥这棵大树。感情这种事说不好的,说不定陆宇真的头脑发热跟她一见钟情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明知道家里反对,还带到寿宴上来?我猜明天娱乐版头条肯定不是陆老爷子大寿,而是陆大少的绯闻,哈!”      这个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陆衡问过就算,反倒是张家鸿突然揽住他的肩膀,语调深沉道:“兄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虽然咱们总被纨绔纨绔地叫,可总得有钱才能当纨绔吧,我是没所谓了,三代单传,将来什么都是我的,但你可不一样。你看看陆家这么一大家子,将来分到你手上,还有多少,更别说你那些伯伯姑姑兄弟姐妹,个个如狼似虎盯着陆氏,难道你想跟他们去争不成?”   陆衡微哼:“去争又怎么样,我也是有继承权的!”      话虽这样说,他也知道张家鸿这番话没错。陆家人多,纷争也多,大家族里每天勾心斗角就没断过,像他爷爷这样娶了三房太太,所生的子女都不是一个母亲,自然不可能对彼此手下留情,如今大伯膝下无子,将来陆氏传给谁还是未知数,陆老爷子也没为此表过态,因此陆家第二第三代无不卯足了劲想要拔得头筹。   陆衡之所以远离港城,没有进家族集团的企业做事,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看他们的嘴脸。      “陆家第三代里,人家的父母都在帮他们争,你呢,人不在港城,也没有爹娘在老爷子面前卖好,怎么看都胜算不大,还不如干脆自己出来单干。”仗着跟陆衡熟稔,也就口无遮拦,“我就不乐意进我家里的银行,条条框框,全都是陈规陋习,你想改一下,一堆老头子都会冒出来吱哇乱叫,烦死人!”   “再说吧,我现在的钱,做投资没问题,但开公司估计不够!”陆衡转了转手里的杯子,看着里头酒波荡漾。   他手头的钱,一部分来自于陆氏每年股份的红利,一部分是父母的遗产,加上在港城和内地的几处房产,足以让他维持一个富二代的奢侈生活,但如果说要做出一番事业,显然需要考虑得更多。   张家鸿拍拍他的肩膀,“一世人,两兄弟,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陆衡露出一丝笑容,也捶了下他的肩膀。      “啧啧,原来张少和陆少在这里搞基!”   落地窗的方向传来另一个声音,张家鸿翻了个白眼,冷不防回身把人抓了过来。   “你小子现在才来,陆老爷子的寿宴居然也敢迟到!”   方睿秋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是你们在这里说得太忘我了,连外面那么大的热闹都不知道!”   “什么热闹?”张家鸿问。   “喏,阿衡那个姑妈的女儿,带了个内地男星回来赴宴,可把她妈气得够呛!”   张家鸿喷笑:“大房的带男星,二房的带女星,相得映彰啊,这下谁也别说谁了!”   方睿秋道:“这还不是最热闹的,刚才有人认出来,那男星叫薛世涵,之前白真真到内地拍戏,跟这个薛世涵也是传出过绯闻的,还有记者看到两人出双入对。”      陆衡心头一动,他想到薛世涵正是桑盈最近那部戏的男二号,饰演唐朝名将哥舒翰,跟女主角杨贵妃演绎一场历史上压根不存在的倾世爱情,而里头的女主角,就是之前被桑盈甩了一巴掌的陈沁。   这世界可真够小的。   那头张家鸿已经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那不正好,老情人重逢,这回估计你那个姑妈要气死了!不过话说回来,会不会是你大堂兄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专门把白真真带来恶心你姑妈的?”   方睿秋推了推眼镜,“但这样对陆宇也没什么好处吧,在老爷子的寿宴上出这种幺蛾子,他一样要被责骂的。”   “我那大堂兄为人知机得很,不会那么容易被数落的,今天是大场面,那些长辈也不好发作,等明天家宴上,估计就有好戏看了。”陆衡一副云淡风轻,完全与己无关的模样。   方睿秋表示心有戚戚然,理解陆衡的心情。      方睿秋的祖父曾是国民党元老,最早的同盟会会员之一,当年大陆解放时带着一家大小避到港城,以投资服装业起家的,现在已经拥有两个国际知名服饰品牌,专门走的高端定制路线,还兼做珠宝生意,方家虽然没有陆家那么复杂,但也并不是风平浪静的。   方睿秋的母亲是方父的正室,除了方睿秋之外,还生了个女儿,也就是方睿秋的姐姐方瑞夏,但方父在外头还有个情人,那情人同样生了一对儿女,儿子还在念书,女儿已经被方父安排进公司做事。方睿秋的母亲对那对儿女恨之入骨,连带着跟方父也到了无话可说,相敬如冰的境地。   幸而方瑞夏和方睿秋争气,两姐弟分别掌握着方家旗下的一个服装品牌和珠宝生意,而且经营得有声有色,这才令得方太太心中没有那么不平。   大凡港城豪富之家,谁都有那么点龌龊事,只是大小不同罢了。      等三个人聊完天回到大厅的时候,刚刚的小小风波果然已经平息下来。   陆衡随意一瞥,白真真被撇在角落里吃东西,不时看向那些谈笑风生的小姐太太们,眼里不掩羡慕嫉妒,薛世涵则挽着陆衡那个堂妹刘玥,正站在港城明星那个圈子里说话,显然融入得不错。   其他陆家人则各自招呼着客人,与自己的朋友圈生意圈寒暄,大家言笑晏晏,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这里个个都是人精,就算心里怎么想的,也不会表现在面上。      陆氏很大,陆家的人各自在不同的部门,除了工作上有往来的,平日里难得见上一面,陆家大宅里只住了陆老爷子和三房太太,还有陆震云夫妇,其他人早就搬出去单住,每年也只有在陆老爷子生辰和农历新年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   家宴设在陆家大宅里,陆老爷子不喜欢去外面吃饭,特地从内地重金聘请了几位擅长做淮扬菜和粤菜的大厨师傅长驻陆宅,今日全家人都到齐了,熙熙攘攘围了一大桌,却出乎意料的安静。   陆老爷子的视线扫过众人,目光依旧锐利,众人纷纷低下头盯着桌面上的餐具,没敢直视他,生怕当了出头鸟。   “阿宇,那个白真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注: 1、港城是以香港为原型,但情节纯属虚构,看个乐子便可,请勿考据和对号入座。 2、既然是以香港为原型,那么语言按理说应该是粤语,但是如果文里对话直接用粤语,整篇文就会显得很怪,而且非粤语系的童鞋大都看不懂,所以还是采取了普通话的形式。 3、关于陆家成员的关系,下章会出一个关系图,让大家一看就明白。 第 10 章   陆宇似乎早就料到老爷子会有此一问,脸色如常。   “爷爷,那个白真真不是我的女伴,只是我在半路上遇到的,她说她跟人约好了,只是半路车抛锚了,那人急着过来赴宴,就先走一步,等会再让人过来接她,我看天气这么热,就顺便带上她了。”   “谁和她一起的?”陆震云问。   “刘航。”      话刚落音,陆锦卿随即变色,“阿宇,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刘航,就是陆锦卿跟刘华扬的儿子,今年二十六岁。   陆宇微微一笑,“姑妈,我怎么会乱说,你不问问堂弟吗?”   陆锦卿倏地转头朝刘航看去,后者脸上明显有点不自然。   “阿航,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好端端地把人家女孩子就丢在半路上?”说话的是陆宇的母亲,她一看有戏,三言两语就把刘航推到风口浪尖。   陆锦卿皮笑肉不笑:“二嫂,我们家阿航怎么会跟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交往,人明明是阿宇带到宴会上来的,怎么说都可以啰!”      陆宇微微一笑:“我原先也以为她是想借故攀上陆家,不过问了跟阿航有关的几个问题,她都能答得上,连阿航屁股上有颗痣她都知道,我想着也不可能是骗子,还是先带过来稳住她,免得她一时情绪激动,跟媒体说什么败坏陆家家风的话来。”   随着他的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刘航身上,刘航脸色苍白,嘴唇嗫嚅几下,没有说出话。   “阿航,是不是真的!”陆锦卿疾言厉色,丈夫刘华扬扯扯她的衣角,让她冷静些。      陆锦卿何止是火冒三丈而已。   这阵子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她与侄子陆宇都在争取同一个客户的合作,本来因为陆宇带着白真真出席宴会的事情,她本来还想在家宴上奚落他几句,结果反倒被侄子倒打一耙,这下好了,不仅女儿迷上男星,连儿子也跟女星有一腿,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像被人生生打了一记耳光。   最糟糕的是,老爷子还在一边看着。      陆锦卿强势,丈夫刘华扬惧内,所以一双子女虽然姓刘,陆锦卿夫妇却一直在陆氏工作,未尝不是打着将来分陆氏一杯羹的主意。   大哥陆震云是陆氏掌舵人,又是同母大哥,怎么也要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可惜大哥没有儿子,反倒便宜了二房的人。   三房陆震阳早死,留下一个陆衡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所有人都没把他当回事,剩下的就是实力强劲的二房。   这些年来,明里暗里,陆锦卿没少跟二房的人过招,哪里料到今天阴沟里翻船,竟然被儿女拖了后腿。      大嫂陆周绮云打圆场:“好了好了,锦卿,阿航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动气了!”   陆锋笑道:“大伯母,航哥今年都二十六了,比我都大,还不懂事啊?”   “阿锋,你少说两句,今天是好日子,一家人难得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吃顿饭,吵来吵去像什么样子!”坐在陆老爷子旁边的老太太开口。   见大奶奶发话,陆锋吐了吐舌头,没再开口。   陆老爷子缓缓出声:“锦卿,这阵子你忙于生意,对子女教育都疏忽了,你先把手头工作移交给阿宇,在家休息一阵,顺便管教管教他们俩,公司的事情暂时不用你操心了。”   “爸!”陆锦卿白了脸。   陆老爷子抬手阻止她的话,“就这样,吃饭!”   一声令下,开始上菜,餐桌上终于恢复安静。      这就是陆家,连吃一顿饭都得上演一出戏码。   陆衡在心底冷冷笑了一声。      饭后是重头戏,众人依次向老爷子贺寿并送上贺礼。   先是陆震云、陆锦卿他们送上礼物,然后是第三代的孙子和孙女。   大家都知道老爷子喜欢古玩字画,不乏投其所好的,也有人别出心裁,特意与众不同。   陆柔送的是一根阴沉木拐杖,陆宇送的是宋代孤本,陆锋则送了一张粤曲名伶的珍藏版唱片。      “这是……?”老爷子看着扑腾扑腾跑过来,浑身雪白的小狗,有些讶然。   陆倩笑道:“爷爷你老待在大宅里,都不出去走动一下,我怕你无聊,送了团团给你,也好给你解解闷。”   那小狗两只耳朵尖尖竖起,眉眼弯弯似乎天生就带笑,实在没法让人不喜欢。   “好好!还是倩倩最贴心!”陆老爷子果然十分高兴。   大房陆震云的三个女儿,除了大女儿陆柔留在陆氏工作之外,二女儿陆倩当了幼稚园老师,三女儿陆雪今年才十八,还在国外留学,这次跟着学校考察团到南极,赶不回来给老爷子贺寿,特地寄了一份礼物。   这三个女孩子里,陆柔稳重,陆雪活泼,唯独陆倩在中间,无论排行和性别都不引人注目,性格更是温婉平顺。      轮到刘航和刘玥时,老爷子似乎因为刚才的事情还余怒未消,脸色并未见笑,只是微微嗯了一声,还教训了两人几句,刘玥向来畏惧这位外公,见状缩了缩脖子,不敢说什么,刘航却急着要转移目标,免得炮火落在自己身上。   他看见陆衡在一边跟个没事人似的,立马转移矛盾:“外公,我知道错了,不如看看三表哥给你送了什么礼物?”   陆锦卿也笑道:“是啊爸,我可还记得去年陆衡送了一幅齐白石的画,不过可惜了他一片孝心,这孩子也是真假不辨,竟然让人给骗了……阿衡,难不成你今年还想送字画吗?”   一席话瞬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陆衡身上。      陆衡看了陆锦卿一眼,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姑妈,你不说我都忘了,前阵子我还碰见你的老熟人肖正雄呢!”   陆锦卿笑容微敛,还来不及反击,就听见陆锋道:“衡哥,你到底送了什么,打开看看呗!”      陆衡其实并不敢把所有赌注都压在桑盈身上,所以除了那幅半成品,他还另外买了一对清代的羊脂白玉瓶,所以听到陆锋询问,也是先打开那对瓶子的锦盒。   “爷爷,这是我的礼物,祝您万寿无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陆老爷子看了白玉瓶一眼,嗯了一声,点点头,“你有心了,快去坐吧。”   陆衡知道他的反应与收到其他人的礼物时一样,并不如何喜欢这对玉瓶,就拿出另外一个长盒子。   “爷爷,我还准备了另外一份礼物,不过这份礼物有点特别,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喔?”陆老爷子被他挑起好奇心,“什么礼物?”      陆衡打开盒子,拿出画,解开系在上面的丝绦。   “这是?”陆老爷子戴着老花镜,站起来仔细端详。   陆锋哈的笑了一声:“衡哥,这种还没画完的画也可以当礼物吗?”   陆锦卿也笑道:“阿衡,你说你碰到肖先生,怎么也不让他帮你掌掌眼?这种半成品也好拿到老爷子面前……”   她话还没说完,老爷子的声音已经盖过了她。   “王摩诘的《江干雪霁图》?……不对,这是仿品吧,我看看落款,咦?……是赵孟盍倌〉模浚∶淮砹耍淮砹耍∥揖退担 ?br>  老爷子大为高兴,话都说不全,其他人听得莫名其妙,陆周绮云问:“爸,这幅画很好么?”   老爷子没理她,直接望向陆衡:“这《江干雪霁图》你从哪里得来的,你怎么就知道它是真迹?”   陆衡把桑盈对这幅画的评价说了一遍,陆老爷子面露赞赏:“不错,你也懂得赏画了,看来去年吃了教训之后回去知道用功了!”      陆氏虽以经商致富,陆老爷子却不是附庸风雅,陆氏祖上甚至可以追溯到南宋陆九渊一脉。只不过祖宗英雄,子孙未必就是好汉,到了陆老爷子那一代,如果没有他把小工厂做大,今天陆氏在港城也只是籍籍无名罢了,再看眼前这些人,别看陆老爷子娶了三房太太,加起来也是子孙满堂了,但其实在他看来,要真正挑出合格的继承人,那是一个也没有。   所以几乎从来不夸人的老爷子破天荒夸了陆衡,那简直是铁树开花一样,连带着别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陆衡脸皮很厚,把夸奖一字不落收了下来,心里暗道桑盈这女人还确实有把刷子。“爷爷,您过奖了,我在鉴赏字画这方面,才刚刚入门,还需要继续努力。”   “有进步就要夸奖,没必要藏着掖着!”陆老爷子看了众人一眼,拄着那根阴沉木拐杖站起来。“好了,你们自己玩吧,阿衡,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是。”陆衡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跟在老爷子后面。      左手边一杯金橘水,右手边一包薯片,桑盈一目十行浏览网上的八卦。   起因是她因为要写剧本上网搜索素材,结果无意间看到自己和陈沁的八卦。   毫无例外,舆论基本都是说陆衡风流多情,两女星为他争风吃醋,有的还充分发挥想象力,绘声绘色,深入挖掘,说陈沁怀了陆衡的孩子,母凭子贵,甚至翻出陈沁最近的种种穿衣来推断她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在陈沁的贴吧和粉丝集中地里,桑盈毫不例外被骂得泼头盖脸,也有人在某知名论坛发帖子,历数之前与陈沁交往的明星和富少,打赌这回的陆衡又能坚持几个月。   就算有本尊的记忆在,桑盈也没想到资讯科技的发达竟能带来这么多的乐趣,想想前世,京城里的小道消息流通也很快,高门女眷彼此之间都有走动,经常都能听到一些秘辛传闻,可要说像现在这样坐在家中也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消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可见时代发展,也不是全没坏处,起码放在以往都没法大声谈论的国家大事和市井传闻,现在已经人人都可以公然议论了。   眼下桑盈正看热闹看得乐不可支,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主角之一,被损得体无完肤而愤怒。      电话响起,她接起来。   “你好。”   “你在做什么?”阿SAM的声音。   “上网。”   “我怎么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在吃薯片。”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心情不错。   “……你可真有闲情,枉我还担心你没了工作没饭吃。”阿SAM有点咬牙切齿。“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你那部片子的戏份没有被剪掉。”   “喔。”   “……你不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桑盈从善如流。   “……因为跟你对戏的是方乐阳,如果剪掉你的,他的也会被剪掉,据说那段戏他还发挥得不错,当然不乐意剪戏了,所以方乐阳跟陈沁对上了,最后不知道他跟导演怎么沟通的,反正恭喜你,你还有露脸的机会。”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陈沁没法拿方乐阳怎样,把火都撒你身上了,放言要封杀你。”    第 11 章   是不是被封杀,其实桑盈并不在意,她对演戏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也没什么感觉。   相反,阿SAM觉得她自从出车祸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古怪,这种古怪不单体现在行为举止上,还有对事情的处理和反应,那种淡定得好像天塌下来都能当被盖的心理素质跟原来完全是判若两人,以前的桑盈如果听到自己被封杀,那第一反应绝对是跳起来破口大骂问候陈沁的祖宗八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轻地喔了一声。   “你真的没事?”他这话问得有点胆战心惊,生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这女人悄没声息就提着汽油桶去找陈沁了。   桑盈懒得理他,直接挂电话。   她找出银行卡,仔细查了一下上面的余额。   真难得,在本尊如此挥霍的情况下还能有三千块的存款。   嘴角不由抽了抽。   三千块是什么概念?基本上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的桑盈,已经对钱有了全新的认识:在小城市,三千块也许是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了,但在京城,堪堪也就够一个月生活而已。   刘佳蓉原本是国企员工,现在已经退休了,一个月也有三千块的退休工资,养活母女俩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桑盈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大唐贵女御封黎阳县主,混到只剩下三千块存款,那也太丢人了。   归根结底,还是她这具身体的本尊底子太差的缘故。   反观前世,自己的府邸得皇帝亲赐,不说比得上曾经最受宠的高阳公主,起码也是假山湖石,亭台水榭,一应俱有,更别说美婢俊仆,环绕左右,结果现在,桑盈环顾一圈,看了看那泛黄的墙壁和捉襟见肘的房屋面积,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桑盈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给自己换一个大房子。   京城的房子,稍微好点的地段,一平也要好几万,这个目标距离现在的三千块存款,嗯,有那么点远。   她想了想,找出刚才阿SAM打来的电话,正要拨过去。   结果电话先响了。   还是阿SAM。   “你是不是又去找陆少了?”这回阿SAM的语气有点奇怪。   “发生了何事?”桑盈不置可否。   “公司又给你接了两部戏,我听上面那意思,像是陆少帮你说了话。”阿SAM听她如此淡定,心也跟着慢慢放下。“你真没跟陆少接触了?”   “一两回吧。”   “什么!”阿SAM声音提高了八度,刚恢复正常的情绪又开始暴走。“你把我的话当   耳边风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去招惹他!你不看看你什么家庭,人家什么家庭,你还指望着人家把你娶进门吗!如果他只是玩玩而已,到头来吃亏的不是你吗!你让我说……”   端着菜走出来的刘佳蓉见桑盈若无其事挂断电话,好奇道:“谁啊?”   “打错电话了。”桑盈淡定道。   过了两秒,电话再次响起,桑盈接起来,却先把话筒拿离耳朵老远。   “死女人,你还挂我电话,你知不……”   啪的一声,电话又挂了。   世界如此美好,自己却如此暴躁,实在不好,不好。   阿SAM在电话那边深吸了口气,第三次拨通桑盈家里的电话。   这次来接的是刘佳蓉。   “喂,小贾啊!”   “……”阿SAM一腔火气发不出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阿姨!”   “你好你好,好久不见你了,盈盈在吃饭呢,要不你也过来一块儿吃,正好让阿姨看看你!”   他顿了顿,“好,我现在过去。”   阿SAM的父母早年跟刘佳蓉夫妻俩住一个大院,交情也是那时候结下的,后来刘佳蓉的丈夫车祸去世,刘佳蓉带着桑盈搬了出去,阿SAM父母也出了国,只有阿SAM继续留在国内读书,住的是贾家留在B市的另一栋房子,同样也是在老城区,离桑盈不远。   他到的时候,桑盈还在吃饭,见他进门,眉毛都没抬一下,吃得十分认真,端坐如仪,举箸夹菜。   “你……”   刘佳蓉开了门,又去端了碗米饭走出来,热情招呼:“来来,小贾,先坐下,盈盈她吃饭的时候是绝对不说话,你也先吃吧!”   阿SAM也感觉到饿了,道了声谢便坐下吃饭。   别看桑盈举止优雅,吃饭速度一点也不慢,阿SAM只觉得自己还没夹几筷子,盘子就已经空了。   那头桑盈吃饱喝足,推开碗筷站起来。“我去楼下散会儿步,你先吃。”   “等等……”话没说完,米饭呛进喉咙,阿SAM剧烈咳嗽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桑盈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咳咳咳咳!” 他突然有种想死的感觉。   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平息咳呛,桑大小姐也散步归来,他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居然还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桌上放着刘佳蓉洗好的水果,她出门找街坊打麻将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我有事和你说。”阿SAM道。   “说吧。”散步归来,桑盈神清气爽。   “是你去求陆少,让他帮你跟公司高层打招呼的?”   “没有。”   “那他怎么会主动帮你?”   “也许是因为我帮过他的忙吧。”   阿SAM瞪大眼,“帮他忙?你能帮他什么忙?”   “帮我切个橙子。”   桑盈斜靠在沙发上,下巴点了点水果盘,指使起人毫无压力。   “……”为了打听到内幕,阿SAM认命地拿起橙子开始削皮。   等到阿SAM削好皮,将橙子切成一瓣一瓣递给她,桑盈拈起一瓣吃下去,橙子鲜甜多汁,她心情颇好,这才把拍卖会上帮陆衡拍下赵孟兆页那幅《江干雪霁图》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了一下。   阿SAM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你什么时候学会鉴别字画,我怎么不知道?”   桑盈把最后一瓣橙子吃下去,赞许地拍拍他肩膀,“手艺不错,下次再帮我削个。”起身去洗手,完全没有解释的兴趣。   幽怨地盯着她的背影,阿SAM发现自己来时的气势完全荡然无存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像背后灵似的一路跟过去,阿SAM问道。   “什么怎么办?”桑盈拿出柔肤水拍打脸颊,这里的护肤品她用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如前世府里侍女们用时令鲜花调制的花脂,更不用说宫里赐下来的东西,还是找个时间自己做一套好了。   “你现在等于又跟陆少牵扯不清了,对陈沁来说是锦上添花的绯闻,但对你这种还没成名的小演员来说是很不利的。桑盈,我妈听说我现在在带你之后,一直嘱咐我要多照顾你,虽然我手下不止你一个艺人,但就凭咱们长辈的交情,我也不想看着你误入歧途。”   以前桑盈一心向往浮华,根本听不进阿SAM的劝告,阿SAM也懒得说,现在的桑盈看上去“正常”许多,所以他才难得苦口婆心说出这番话。   桑盈挑眉,摸小狗似的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了。”   “所以?”   “所以我现在要如厕了,你要进来伺候吗?”   “……”   看着她从洗手间出来,阿SAM黑着脸追问:“那两部戏你还接不接?”   “角色如何?”   “都还不错,一个是电影,写汉高祖刘邦的,你饰演的是他晚年后宫里的一个女人辛夫人,因为帮着吕后给戚夫人下毒,最后被刘邦发现处死,从此之后也跟恶毒的吕后夫妻离心,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炮灰女配   。”   桑盈听完,道:“且不说历史上有没有辛夫人这个人,吕后乃堂堂高祖元后,跟着汉高祖出生入死,在朝堂也有极高威望,要对戚夫人下手,何必通过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阿SAM翻了个白眼:“编剧就这么写的,我有什么办法?”   “那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是电视剧,主要说清朝太宗皇帝皇太极跟他那些女人的纠葛,重点是讲他跟海兰珠的爱情。你呢,就演他弟弟多尔衮的老婆小玉儿的侍女,叫乌兰,这回戏份要比刚才那个多一些。这个乌兰暗恋皇太极,皇太极也知道,所以一直在利用她,不仅让她撺掇多尔衮和小玉儿夫妻不和,还让她给前线的多尔衮送假情报,导致多尔衮战败,给了皇太极削弱他兵权的借口,最后你的结局是,”   阿SAM看了看剧本,“阴谋败露,被皇太极身边足智多谋的庄妃,也就是小玉儿的姐姐大玉儿揭穿,死在多尔衮的剑下。”   “怎么我每次的结局都那么惨?”   “因为你是配角。”   “而且这部剧的吐槽点太多了。”   “比如呢?”   “一个侍女居然能到前线送假情报,这已经不是不符合历史了,那个编剧简直就没有脑子。”   桑盈瞄了剧本一眼,上面写着:清太宗情史——一部述说大清一代明君一生的恩怨纠缠,一部感人涕下的爱情故事,一个征战天下的英雄为爱摒弃三千后宫的铁汉柔情。   “还有,一个剃发易服,闭关锁国的朝代的皇帝,也能叫明君和英雄?”   她前世所在的大唐,以开放包容的泱泱大国姿态,容纳着海内四夷,然而这种胸襟,却是建立在强大的军事实力的基础上,反观史书所写,清朝末期,烽烟四起,别说四夷来犯,连区区倭国也可以肆意屠杀中华子民,这导致桑盈对清朝这个朝代没有一点好感。   阿SAM摊手:“桑小姐,这是电视剧,不是历史,不用那么认真,观众就喜欢这种天雷狗血,合不合理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观众喜欢就OK了,这年头,收视率就意味着一切,收视率一高,这个编剧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的,谁会管你符不符合历史,你要是老老实实写那种历史正剧,保管没人看!其实两个剧本比起来,我敢肯定,后面这个剧拍出来会更红。”   “为何?”   “因为够雷。”   “……”   桑盈道:“正剧不一定就没看点,历史里同样也有血肉横飞,刀光剑影的场面,只不过现在   的编剧写剧之前都不肯翻一翻史书罢了。”   阿SAM哼哼:“说得容易,那你来写?”   “你会看?”   “你以为我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难道连对什么剧本能红这点起码的鉴赏力都没有……”   吗字还没说出口,一个本子丢到他身上。   阿SAM翻开看了几页,有点吃惊,“你真写?”    第 12 章   剧本写了一半,而且只有每集的大纲,但阿SAM的神色,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面逐渐认真起来。   “这真是你写的?”他长长吁了口气,虽然背景并不是现在大热的清朝,而选择了相对比较冷的唐朝,但里面精彩的故事情节,朝堂内外的勾心斗角,让阿SAM有点瞠目结舌。   最重要的是,那里头并没有一味地照搬历史,也加了不少虚构人物和场景,但那里面对语言和人物的娴熟把握,看上去感觉就如同置身其中一般,相比起来,刚才他拿出来的那两个剧本确实显得逊色不少。   这真是之前虚荣到满脑子想泡高富帅嫁入豪门的女人写出来的?   “你不会打算改行吧?”阿SAM问。   桑盈拿起一个橙子把玩,“目前只是副业,有空我会把剧本写完,你去帮我投递,我听说现在新编剧写剧本很难有署名权,你关系那么多,要帮我争取到有署名权的。”   阿SAM嘴角抽了抽:“我记得我好像只是你接戏的经纪人吧?”   “乖。”   桑盈顺手把橙子塞给他,站起来,摸摸他的头。   “你干嘛去?”   “亥时了,该就寝了。”   “……”   这两部戏彼此之间的档期是错开的,清朝那部电视剧要等到下个月,所以她先到《汉宫风云》的电影剧组报到。   电影的拍摄要求要比电视剧高很多,电视剧可以拍上好几十集的剧情,电影压缩成短短一百多分钟,因为时间短,所以情节都是需要精华的,与电视剧的拖沓不同,电影里基本不会出现跟剧情无关的任何人物,如果有,那也是导演对电影节奏的把握问题。   一部几十集电视剧,演员往往需要长时间吃住在剧组,碰上夏天的时候就更辛苦了,四十几度高温下有时候还要裹上好几层的服装在那里跑上跑下,成了名的演员,很多都不愿意拍电视剧,而电影因为拍摄周期短,出名露面的机会更大,所以更多人都爱往这上面凑。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电影里就没有潜规则了。恰恰相反,没关系的演员,能在电影里混上一个有名有姓的龙套就不错了,而有关系的,经常会在电影筹拍初期被安插进来。这个关系,有时候是投资商,有时候是监制,甚至是政界层面的人,当然,要是导演牌子够大,而他又有自己想要的人选,当然也可以拒绝。   总而言之,这些圈子里的规矩,无非都是大家心知肚明,你情我愿。   现在,桑盈也有幸成了被安插的一员,她在这部电影里的角   色,虽然不是主演,可也算得上女三了。   电影的拍摄地点基本都在D市的影视基地,阿SAM手下不止一个艺人,像桑盈这样地位的演员还有好几个,当然不可能陪着桑盈去拍戏,帮她买好机票,又再三叮嘱,这才放行,心里免不了还七上八下,实在是桑盈前科太多,由不得人不操心。   下了飞机,自有剧组的司机将她直接带到剧组,面见导演,洽谈几句,当然在此之前,自己还要先把剧本琢磨透,然后讲戏,试镜,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电影是从汉高祖刘邦晚年讲起。   他宠爱戚夫人,但吕雉却是元后,吕雉有儿子,而且还是太子,但戚夫人也有儿子,这儿子比太子更聪明,更得刘邦的喜爱。   于是一个皇帝最头疼的问题来了,皇位呢,只有一个,给太子吧,小老婆天天啼哭,他也心疼,而且在他眼里,吕雉心狠手辣,万一自己驾崩,小老婆和小儿子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但给幼子吧,名不正言不顺,不说吕雉不答应,连大臣们都会反对。   就在刘邦摇摆不定的时候,后宫也围绕皇位继承人展开了一场腥风血雨,电影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展开——当然,为了迎合观众喜欢的狗血口味,里头加入了很多扯淡情节,比如说桑盈要演的这个炮灰辛夫人,就是一个虚构的人物。   这部电影属于大投资大制作,投资商之一就有陆衡的狐朋狗党张家鸿的一份,所以这次他也安排了个人进来,演的是女二号,汉高祖刘邦的小蜜戚夫人。   女一号是吕雉,刘邦晚年的时候,吕雉当然也不年轻了,所以演员选的是年过四旬的李雍,虽然近年来她渐渐的已经开始往妈妈一类的角色上演,但真人依旧保养得风韵犹存,旁人见了都要喊一声李老师。   男一号自然是刘邦,扮演者周默怀来头就更大了,如果说新晋影帝方乐阳只是近年的后起之秀,那么周默怀无疑是内地圈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到了他这种境界和实力,接戏只是兴趣,什么潜规则都是浮云,就连剧本里的台词他不喜欢,照样也可以改。   有这两号人物在,整个剧组被大神光环所环绕,基本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不过一些插曲还是少不了的。   按理说一部戏里如果有大牌明星参演,总有些人喜欢姗姗来迟,以显示自己的特殊,不过这次在整个剧组的人都差不多到齐时,迟到的却不是周默怀或李雍这两位大腕,而是那个被张家鸿安插进来的女人,出演女二号的杨琳。   杨琳的境况比桑盈要好一些,也   出演过几部电视剧的主角,还被媒体评过后起新秀,可惜这几年一直处于不红不火的状态,也没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这次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能得到这么一个角色,居然还迟到摆谱。   幸好这几天先拍的是刘邦与吕后的戏份,不需要杨琳出场,导演也属于圈子里出了名的好性子,心知她背后有人,训了几句也就放人了。   那头大殿里正在拍吕后带着太子与刘邦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针锋相对的场景,像周默怀和李雍这种老戏骨,很容易就进入状态,几乎不用NG,如果演群臣的群众演员也没出什么意外的话,基本一条就可以过的。   电影在大银幕上播放,一颦一笑都会被收入观众眼帘,不像电视剧那样有些镜头可以糊弄过去,这时候就更考验演技了。   “皇后此番意欲何为,莫不是想逼宫?!”刘邦紧紧盯住吕后,眼神冷得几乎可以射出箭来。   吕后高高地仰起头,毫不畏惧站在那里,倒显得旁边的太子有些怯懦。   “当年寒微之际,我便嫁与陛下,这数十载,跟着辗转奔波,流离失所,从无一丝怨言。陛下无暇照应老父,我来!陛下无暇顾及家人,我来!陛下无暇教导儿女,我来!如今大业已成,难道陛下美人在怀,就忘了昔日情义,竟想废皇后,黜太子不成!”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群臣伏地顿首,不敢说话,只有帝后二人的声音在回荡。   须发皆白的刘邦看着同样已经不年轻了的吕后,冰冷的目光逐渐化作疲惫,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朕什么时候说要废太子了?”   桑盈看得津津有味。   待会儿这场拍完,就有她的戏份,所以她早就化好妆穿好衣服,闲来没事,拢袖站在一旁。   如果不是旁边有摄像机和导演等一干人员,她几乎要以为这确实就是刘邦和吕雉在说话了。   这才是在演戏。   之前电视剧组里那两个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的扮演者,比起眼前这两个,相差何止千里,就连那个大家交口称赞的方乐阳,也相形见绌。   比起自己亲自上阵演戏,桑盈显然更喜欢看戏,当然,要是这时候能有个沙发可以躺着,再蓄养几个容貌姣好的面首在边上伺候着,就更舒服了。   桑盈有点遗憾,一边给自己未来的计划又添上一笔:除了大房子,还要美少年。   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居然是阿SAM。   “怎么是你?”   “你这什么表情?”阿SAM翻了个白眼,“我到   H市谈几个合约,顺便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出什么幺蛾子,拿着!”   把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塞过来,桑盈一提,还不轻。   “这是什么?”   “外面剧组的饭盒很难吃,你将就着点,别又发什么脾气,这里可不比上次,就周默怀一个,也顶得过好几个方乐阳和陈沁了,你要是得罪了他,别说我救不了你,就是去求陆衡也没用。”   阿SAM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桑盈打开一看,苹果,橙子,猕猴桃,火龙果装了一大袋,难怪那么重。   “小贾真好。”桑盈摸摸他的头。   这人平时废话忒多,人却还是不错的。   “叫我阿SAM!”阿SAM炸毛,“还有,男人的头不能乱摸!”   桑盈喔了一声,左耳进右耳出。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因为隔得远,大殿里的人没有听见。   桑盈和阿SAM扭头去看。   女二号杨琳穿着拍戏用的曲裾深衣,高高举起一边的袖子,看上去怒气勃发,正跟对面一个女的说话,旁边还有几个人在劝。   阿SAM啧了一声,“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得罪杨琳的那个女人,穿着一身高级宫女的衣服,微微低着头,侧对桑盈他们,像是不敢跟杨琳对上,又像是在极力忍耐。   桑盈忽然就想起那个女人的身份了。    第 13 章   虚荣拜金女也是有过青春无知岁月的。   大学时的桑盈跟寝室的一个女生很要好,大学四年下来铁得快穿一条裤子了。快毕业的时候,两人经学校介绍,签约成为一间影视公司旗下的艺人,一开始她们的起点都差不多,只能捡些龙套跑跑,但桑盈外向,又经常主动争取到一些陪酒的机会,借此又攀上陆衡这棵大树,不说飞黄腾达,起码也跟那女生拉开很大一段距离了,加上后者不善交际,又不想攀附权贵,三观跟桑盈格格不入,两人就此疏远,到后来再也没有联系。   不过依旧保留着本尊记忆的桑盈还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她的名字,秦语。   阿SAM随手拉了个刚从那边走过来的剧组人员打听,才知道中午吃饭的时候,秦语把饭盒不小心放在杨琳旁边,结果后者坐下来,刚刚换好的衣服袖子宽大,不小心就这么弄脏了。   阿SAM听完,对桑盈道:“这个杨琳也不是善茬,你可别去惹她,人家能拿到女二的角色,谁知道背后是哪个大老板。”   桑盈道:“我知道她背后是谁。”   阿SAM八卦道:“谁啊?”   桑盈道:“张家鸿,陆衡那个朋友。”   阿SAM喔了一声:“果然是一丘之貉。”   桑盈又看了一会儿热闹,忽然道:“你去给她解围吧。”   “……关我什么事?”   “此人大学时候帮过我不少忙,就当还她一个人情。”   阿SAM嗤之以鼻:“你还人情凭什么是我去?”   桑盈摊手,很好说话。“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去好了。”   话刚落音,阿SAM却差点跳起来。   “不准去!”他恶狠狠道。   桑盈回以人畜无害的一笑。   “……你就吃定我了是吧!”阿SAM盯着她看了半晌,气冲冲地朝那两人走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找茬的。   是的。桑盈默默道。   阿SAM走过去,“怎么回事?”   “你谁啊?”杨琳被人打断,面色不善。   阿SAM看了秦语一眼,“这个艺人是我们公司的,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的话,能不能让她道个歉就算了?”   杨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很明显。   阿SAM只作不见,圈子里自以为得了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轻飘飘自以为是的艺人太多了,简直数不胜数。杨琳是一个,以前的桑盈也是一个,她们也就仗着自己有靠山然后肆无忌惮,处处都觉得高人一等。殊不知人无千   日好,花无百日红,圈子里从来就不缺新鲜漂亮的人,一年两年之后,姿色不再,运气不再,谁还记得你是哪根葱哪根蒜。   可惜娱乐圈诱惑太多,五光十色,能够坚守到底的人从来不多,别说娱乐圈,就是社会上别的行业也一样,往往原则和前途,只能选一个。现代社会笑贫不笑娼,就算你不择手段爬了上去,过几年功成名就,再洗白一下,在公众眼里同样能洁白得像白莲花一般。   秦语还算机灵,听了阿SAM的话,马上就道:“是我的错,很抱歉,杨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把衣服拿去干洗,很快就能好。”   杨琳瞪着美目:“道歉有什么用?今天就有我的戏份,就算现在去洗,那待会我穿什么?!”   也难怪她这么激动,待会儿有场戏,是刘邦跟吕雉吵完架受了气,到小老婆那里寻求安慰,所以需要戚夫人穿上红衣为他跳舞,不过所有戏服里,红色的就这一套。   杨琳这种级别的小明星,如果不是靠关系,是不可能有机会跟周默怀演对手戏的,在这部电影里表现好不好,也直接关乎着她的前途。   秦语哑然。   阿SAM皱了皱眉,碰上这种不依不饶的人,你还真没辙。   “那杨小姐是个什么意思呢?”   杨琳看阿SAM,冷笑:“你要帮她出头?好啊,那你去跟导演说吧,反正这戏我没法拍了。”   这是要非把秦语弄走才甘心的架势了。   阿SAM打圆场:“这个污渍很小,跳起舞也未必能看见,你闹到导演面前,开了她事小,一会那边还有周老师他们的戏份,耽误了时间他们可能会不痛快。”   杨琳差点没跳起来:“那我不痛快谁管!”   阿SAM没再跟她沟通,因为那边道具师看着两边僵持不下,为免火势烧到自己身上,已经去跟导演说了。   大殿里那场戏拍得很顺,导演心情正好,结果就听到出了这么个幺蛾子,影响拍摄进度,嘴上虽然没说,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怎么回事儿!”他满脸不耐烦地看着杨琳几个人。   旁边围观的剧组工作人员忙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导演对杨琳的小题大做有点不满,但人家背后毕竟还有关系,也没必要驳她面子,闻言就问秦语:“你道歉了没有?”   秦语没说自己刚才已经道过歉的事,又低声下气认了一次错:“是我的疏忽,很对不起,杨小姐。”   谁知杨琳还是不肯罢休:“林导,她在戏里担纲了什么重要角色,   一个人连平时做事都这么粗心,能指望她在戏里发挥得好吗?”   饶是导演性子再好,也不由得微微皱眉,再看了看秦语,没什么后台,站在那里跟小白菜似的,算了,就当是卖杨琳背后的人一个面子,她想踢就踢了,回头再随便找个就是。   他看向秦语:“那你就……”   “林导,李老师的情绪好像不太好。”旁边有人淡淡出声。   导演循声望去,果然看见饰演吕后的李雍已经换了另一套戏服正坐在那里,等着拍下一场戏,大热天的顶着一身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脾气本来就不好的她,脸上已经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   他又看向刚才提醒自己的人,得,是女三号,辛夫人的扮演者桑盈,这也是个靠关系进来的。   导演也很郁闷,他脾气好,可并不意味着好欺负,只是这部电影原本是要找名导姜成志的,结果姜成志在忙另外一部电影,所以这个机会就落到名气不如姜成志的他头上。   谁知这不仅是机会,也是个烫手山芋,这里头的主演,一个两个,不是大腕就是关系户。   “桑盈,你认识她是吧?”他一眼就看出桑盈在帮秦语说话。   桑盈道:“她是我大学同学。”   导演喔了一声:“那正好,你们就沟通沟通,不是什么大事,不要耽误拍摄进程了,李老师那边拍完,就到你们了,杨琳,下下场戏是你跟周老师的对手戏,剧本台词熟悉了没有,周老师可是不喜欢别人老NG的!”   说完他匆匆就走了,把皮球踢给他们。   杨琳听得出导演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过她现在就算有张家鸿这层关系,也确实不敢得罪周默怀,闻言盯着秦语道:“这次就便宜你了!”   又狠狠剜了桑盈和阿SAM一眼,在助理的陪伴下仰着头走了。   秦语张了张嘴,期期艾艾叫出桑盈的名字:“……谢谢你!”   “不必客气。”本尊在大学时欠了秦语不少人情,桑盈心道自己既然接手了这具身体,自然也该把人情债还了。   秦语的脸色有点不自然,肯定也是想起这些年跟桑盈的疏远,当时还看不惯她攀附权贵,结果现在反倒要她来帮自己解围。   “你先去忙吧,我待会再去找你。”见她窘迫,桑盈顺口说了句。   秦语点点头,看模样也是如释重负。   等她走远,阿SAM面无表情道:“恭喜你,黑名单上面又增加了一位,希望你能在有生之年把圈中的人全部得罪光。”   “喔,我会努力的。   ”   “……”   阿SAM有事要先回去,接下来还是周默怀跟李雍的对手戏,没桑盈什么事,她送走阿SAM,穿着一身曲裾到处溜溜达达,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些游客和群众演员还以为她是什么大明星,还拉住她要合照。   这里位于D市一个小镇上,因为这个影视基地,把整个小镇的产业都带动起来,随即开了一系列餐馆旅馆,不仅是给各个剧组服务,还有很多渴望演戏,进娱乐圈出人头地的男女,怀揣梦想来到这里,从群众演员当起,运气好的成为特约演员,然后再一步步往上爬。   影视基地占地广阔,根据不同朝代风格划分成不同的区域,桑盈他们现在所在的就是秦汉区,宫殿林立,鳞次栉比,但模仿的痕迹非常明显,不说面积无法跟历史上真实的建筑相比,就连细节的精致,也是远远达不到的。   桑盈站在一处台阶的屋檐下,远远看着那边隋唐区的建筑,想起自己前世鲜衣怒马,出入云从的生活,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顺便缅怀了一下自己府里养的那个美貌的少年。   “盈盈?”   见她转身,秦语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里有久违不见的尴尬,也有两人如今地位差距的不自在。   桑盈点点头,打了招呼,“最近好吗,在这部剧里演什么?”   “演戚夫人身边的一个心腹宫女,跟你还是死对头来着,有一句台词。刚才真是谢谢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个饭?”   后面这句纯属客套,秦语不认为桑盈看得上自己这顿饭。   但她发现,许久不见,不止自己变了不少,连桑盈也变了,以前在她身上很明显能看到的骄狂浮躁,现在是一丝也没有了。   看来时间能够改变每一个人,秦语苦涩而自嘲地想道。   桑盈一笑:“我请你吧,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和我说一声。”   秦语点点头:“对了,过阵子我们班同学会,你去吗?”    第 14 章   听到同学会这几个字,桑盈脑海里就自动冒出另一段恩怨情仇来。   当年在他们班上乃至那一届,桑盈从来都不是风头最盛的一个,备受瞩目的是班上另外一个女同学,人家家世好,长相好,性格好,会弹钢琴,会跳舞,无论男女同学老师都喜欢她,有什么节目汇报表演,大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她,唯独桑盈跟她八字不合,处处找她麻烦,最后往往自取其辱,大败而归。   现在毕业几年,大家都在社会上摸爬打滚,也更了解有个好爹好娘的重要性,那个女同学毕业之后就出了国,后来因为一部电影选角被名导看上,一进去就是主角,更因此平步青云,如今她所参演过的电影,已经拿过一个国际性的电影大奖了,跟他们这些还在寻求出头机会的同学,压根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换了以前的桑盈,一提到这个女的,肯定是满心的羡慕嫉妒恨,但现在的桑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绪,就算秦语说出肖悦颜这个名字,桑盈也只是波澜不兴。   秦语看了看她,小心翼翼道:“你还记得肖悦颜吗?”   桑盈嗯了一声。   “听说同学会她也会去,你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桑盈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闻言挑眉,目光从秦语身上掠过,那混杂了风情与威势的一眼让后者微微一怔,差点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如果你去的话,到时候我联系你吧。”不知道是因为化妆或者其他什么缘故,秦语总觉得再次重逢的桑盈让她完全捉摸不透。   “好。”桑盈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电话。   周默怀和李雍的第二场戏也很顺,导演喜欢找这样的大腕拍戏,因为根本不用多说,他们就能自行揣摩人物的心理活动,然后自然而然地入戏,从而给整部戏增加亮点,所以说人家大牌也是有理由的,相反像杨琳这样,跳一段舞也需要NG无数次,动作放不开,表情放不开,观众一看到她就会想到自己在看电影,而不是将自己代入其中。   “卡!”导演无奈地吁了口气,对杨琳道,“我刚才跟你说过,戚夫人的媚,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是跟刘邦发嗲就可以体现的,你要在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里表现出来,比如说跳舞的时候,转身一个眼神,又或者收舞的时候,袖子从上往下拉,要慢慢的,不露痕迹的。”   杨琳很郁闷:“手往下垂的时候,袖子一下子就滑下来了,怎么可能慢慢的?”   导演耐心用尽,开始濒临炸毛的边缘,“我没让你一下子垂下来,斜四十五度懂不懂!”   >  杨琳脾气也上来了:“我确实是斜着手啊!”   “刘邦”周默怀坐在那里,淡淡道:“先拍下一场。”   导演深吸口气,懒得跟她多说了,直接挥挥手:“下一场!”   周默怀的时间很宝贵,不可能全程跟着,为了照顾他,最先拍的也是有刘邦的镜头,拍完就可以走了,隔壁隋唐区还有另外一部大制作的电影在等着他。   下一场需要桑盈上场了,这是讲桑盈扮演的辛夫人来给戚夫人送吃的,这时候刘邦进来了,看见吃的也想尝一口,结果辛夫人害怕了,自己露了马脚,被刘邦察觉,发现吃食里有毒,辛夫人当即就被拖下去处以磔刑。事后刘邦怀疑辛夫人是吕后指使的,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发落,对太子和吕后却更为冷淡了,自此后宫风声鹤唳,暗潮汹涌,吕后与戚夫人的战争更加白热化。   其实在此之前还有一场戏份,是辛夫人跟吕后在一起,向吕后表忠心,不过现在集中要先拍刘邦的戏份,所以其它的就押后了。   灯光,道具,演员,走位,全都各就各位,导演一个手势,开始。   “阿娘,阿娘,你看,我的功课连萧丞相也说好!”   刘如意抱着竹简依偎在戚夫人身边撒娇,戚夫人抱住他细声夸奖,那头宫人来报,说辛夫人求见。   辛氏比戚氏还要更年轻更娇媚,虽然戚夫人有赵王如意傍身而且深得刘邦宠爱,可这并不意味着后宫就真的是她一人独宠了。   帝王总是喜欢更加年轻貌美的女人,刘邦也不例外。   然而辛氏素来温婉和顺,与人为善,即使是戚夫人,也对她生不起敌意。   戚夫人让宫人先将如意带下去。   辛夫人迈着小步走入正殿,她与戚夫人品级相同,并不需要向戚夫人行礼,但她还是朝戚夫人福了福身。   “姐姐!”   此时汉朝初立,宫中规矩界限并不严格,戚夫人微微点头。   “你来啦,过来坐!”   辛夫人亲手捧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一条糖醋黄河鲤鱼。   “我做了一道糖醋鲤鱼,也不知道合不合姐姐口味,特地过来请姐姐一尝。”   戚夫人探头一看,“你竟会做鲁菜?”   辛夫人掩口轻笑,“知道姐姐是山东人氏,便做了道鲤鱼,班门弄斧,姐姐见笑了。”   戚夫人娇笑,“那我可得尝尝了,你平日便爱做些吃食,没想到我今日也有这等口福,闻着便垂涎三尺。”   她拿起筷子。   门   口传来一声爽朗大笑:“什么东西能令你垂涎三尺,朕也得尝尝才行!”   辛夫人听到刘邦的声音,握箸的手蓦地一抖。   戚夫人刚好抬起头,所以没有注意到。   刘邦大步流星走进来。   他年纪已经不轻了,鬓发斑白,但看上去更有威势,权力使男人增加魅力,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陛下!”戚夫人惊喜地起身迎上前要行礼,刘邦伸手扶住她。   “好了,不必拘礼!”   他挥挥手,顺势把将欲行礼的辛夫人也搂住,左拥右抱走向上首,流氓本质毕露无遗。   “你们在吃鱼?”刘邦也看到案上的糖醋鲤鱼,诧异道。   戚夫人笑道:“辛妹妹做的。”   刘邦更惊奇了:“容儿也会做鱼?”   辛夫人微微低头,露出一段皎洁美好的颈部曲线,引得刘邦忍不住亲了一口。   “妾亦是班门弄斧,让陛下见笑了,妾这就让人撤下罢!”   “诶,不必了,既是你做的,朕当然要尝尝!”   刘邦阻止了她,拿起筷子就要夹,辛夫人连忙阻止道:“陛下,妾是初次做鱼,难吃事小,若让陛下因此损伤龙体,那就是妾的过错了!”   刘邦笑道:“好了好了,就是吃坏肚子,朕也不会怪罪你的!”   说罢夹起一块就要送入口中。   辛夫人霎时脸色煞白,藏在袖中的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刘邦余光一瞥,看见辛夫人袍袖抖动,不由心生疑窦。   “你怎么了?”   辛夫人强笑道,“……妾无事,谢陛下关怀。”   刘邦另一只手伸过去,“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凉?”   “妾有些不适……”   刘邦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瞬时如鹰隼般锐利,哪里还看得出一丝帝王苍老的痕迹?   “来人!”刘邦突然喊道。   辛夫人又是微微一震,这回握住她手的刘邦也感觉到了。   一名内侍小步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去永巷抓个人,让她吃下这盘鱼,然后回来禀报!”   “诺!”   内侍端着盘子匆匆退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辛夫人面色冷白,手脚冰凉,刘邦也没有说话,唯独戚夫人张了张口,想说话:“陛下……”   “住口!”刘邦断喝一声,戚夫人吓得闭上嘴。   内侍终于回来,步履慌乱,神色慌张。   “陛下!陛下!……   ”   “说!”   “人,人死了!”   内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连他,也能感觉到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大殿之内寂然无声。   刘邦忽然冷笑。   “是谁指使你的?是想谋害懿儿,还是谋害朕!”   他一脚将辛夫人踢倒,后者从台阶上滚落下去,整齐的鬓发散乱开来。   “妾一人所为,无人指使。”辛夫人擦去唇边的血迹,反而冷静下来。   “是不是吕后主使的?”刘邦盯着她。   “妾一人所为,无人指使。”辛夫人抬起头,毫不示弱地与帝王对视,一字一顿重复道,眼神异常平静。   “停!”导演怒道。   所有人顿时从戏中清醒过来,不明所以地望向导演。   “杨琳,你在干什么!”   “我怎么了?”杨琳莫名其妙。   “刘邦和辛夫人说话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啊!”   “……你和辛夫人都是后宫的女人之一,辛夫人把鱼端上来的那一刻,你的表现太过火,要在惊喜里带着一点小得意,还要有点矜持!这个就算了,你深受刘邦宠爱,所以刘邦亲辛夫人的时候,正好背对着你,这时候你要表现出嫉妒,等到刘邦发现鱼里有毒发落辛夫人的时候,你又要在震惊后怕中露出得意!虽然这个时候镜头主要集中在刘邦和辛夫人身上,但是你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要在适当的时候流露出自己的想法,这些剧本里都有写,不是没有台词就可以站在旁边当木头人!”   再好的脾气也会被磨光,一个演员可以不停NG,却不能没有悟性,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谁也不会专门停下来等你磨练演技。   其实杨琳的表演已经比刚才跳舞那段好了很多,但周默怀和桑盈表现得太好,几乎让人忘记他们是在演戏,从头到尾全程连贯,几乎不用NG,尤其是桑盈,导演也不会预料到她同样是关系户,名气甚至大大不如杨琳,之前还闹出那么负面的绯闻,表现却是出奇的好,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她的生疏。   许多人在跟周默怀对戏的时候都有个毛病,因为周默怀的存在感太强,演什么是什么,跟他对戏的演员,很容易就被掩盖了光芒,尤其是年轻一点的,束手束脚,放不开情绪是常有的事情,但桑盈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毛病,她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古代后宫女人,该柔的时候柔,该硬气的时候硬气,尤其是最后面对刘邦时的那股气势,带着已经完全豁出去了的决绝,让人   看得目不转睛。   正是因为这一段非常完美,所以在出现杨琳这样的瑕疵时,顿时就让人觉得很膈应。   杨琳从一出道就被公司力捧,后来又搭上张家鸿,什么时候被这么当众骂过,顿时觉得很憋屈,目光扫过众人时,大伙儿嘴上没吭声,脸上难免也流露出幸灾乐祸,杨琳的视线最后落在桑盈身上,见她拢着袖子站在一旁没事人似的看着,火气噌的就冒上来了。   她指着桑盈,“林导,你可不要厚此薄彼,难道她表现就好了,刚刚刘邦要吃鱼的时候,明明应该我说台词的,结果她抢了我的台词,难不成因为她傍了陆衡,所以大家都该让着她了?!”   虽然说这圈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像杨琳这么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还是头一回。 第 15 章   其实杨琳的心态很好理解。   周默怀和李雍她得罪不起,同样通过关系进来而且排名还在她后面的桑盈,自然就成了拉来垫背的最好人选。   不过此话一出,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很古怪,连导演也勃然变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着说我不公平吗!她有关系,难道你就没有?”导演被彻底惹火了,见杨琳脸色一变,也没有停下来。   “你那句台词,刚才我和周老师都觉得不合适,要取消掉,当时你在哪里,没听到吗!这不是犯错的借口!”   有导演出头,桑盈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看热闹,好像与己无关。   杨琳一下子哑口无言,开拍这场戏之前导演确实说了几句话,但当时她低头在按手机,压根就没听进去。   导演理也不理她,继续道:“无论是投资方,还是我,对这部电影都是寄予了厚望的,相信你们也一样,既然是要向电影票房冲刺,那就专心工作,什么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别以为自己有点子关系就了不起,这圈子里有关系的多了去了!”   这话不仅是说给杨琳听,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杨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堪,助理一直在旁边给她打眼色,她也总算还有脑子,不敢再跟导演顶着,只是心里那火实在窝着没处发。   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敲打了杨琳之后,导演也没有让镜头重拍,因为这段戏戚夫人毕竟不是主角,刘邦和辛夫人才是重点,重拍容易,演员的状态却不是时时都有的,再完美的镜头也没有一模一样的,反正到时候后期会适当调整,观众的注意力也不会集中在戚夫人身上。   接下来一天都没有桑盈的事儿了,她跟吕后的对手戏要等到两天后再派,这几天会优先拍摄周默怀的戏份。   桑盈无所事事,到处溜达,本着给府里下人赏赐的习惯,随手把阿SAM买的水果分给其他人,结果反倒给别人留下很不错的印象,跟杨林一比,桑盈的形象顿时被衬托得光辉伟大,无比正面——这纯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自己拿了个苹果在边上啃,一面看广场上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刘邦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头戴冕冠,身着十二章玄衣,进行检阅。   以桑盈的目光看来,周默怀已经很不错了,起码刘邦那种霸气和本身的流氓气质都能演绎出来,所差的只是真正去当个开国皇帝历练一下,身在和平年代的人,身上怎么也不可能有那种血腥杀伐之气的。当然,她这完全是鸡蛋里挑骨头,在导演和一干剧组人员看来,这就已   经是国内演员的最高水平了,谁来演刘邦,也不敢说能演得比周默怀好。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刘邦会看见一个在危难时曾经救过他的普通士兵,然后走下台阶去与那士兵寒暄,展现自己的亲民作风,结果却突然有刺客从旁边的士兵里冒出来,刺杀刘邦。   刘邦反应很快,拉起旁边还反应不过来的吕后就要挡,结果有个宫女反应比他更快,扑上来当了挡箭牌,被刺客杀死了,也为其他人过来救援争取了时间。   那个宫女在电影里叫绿翘,是吕后的心腹,忠心耿耿,关键时刻,连丈夫都选择了拿她当挡箭牌,绿翘却毅然站出来帮主人挡下致命一击。   此时天下起倾盆大雨,偌大广场空荡荡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只有吕后抱着绿翘的尸体在那里大哭,哭的不仅仅是绿翘的死,还有丈夫的薄情。   这个情节又是没有在历史上发生过的,只是编剧和导演觉得恢弘的大场面过后突如其来这么一场刺杀,正好可以洒洒狗血,顺便体现出刘邦对吕后的薄情,再反衬出他对小老婆的偏爱。   这些情节,包括刘邦处死辛夫人,让这对在战乱中原本就没剩下多少感情的患难夫妻彻底走向决裂,从此吕后对戚夫人恨之入骨,也给刘邦临死前,最后的那场宫变埋下伏笔——当然,宫变也是编剧虚构的。   这基本是一个对历史没有节操的时代,以往那些宫闱朝堂,高门阀第,乃至沙场混战的场面,统统被搬上了屏幕,不管是不是真有其事,大家的目标只有一个,票房或收视率。   雨戏之后,刚才戚夫人给刘邦跳舞的那段还得补拍。历史上的戚夫人跳舞擅长翘袖折腰,为了这,导演特地还给了一场戏,可杨琳最开始的时候就因为舞姿被训过一次,她不是舞蹈专业出身,拍电影前恶补了一下,连拍了几次都拍不出那种感觉,导演只好叫停,让大家休息一下,又是给周默怀道歉,又是给杨琳讲戏。   周默怀没什么表情,但能看出不怎么高兴,导演一走,副导演还得接着上,给他说了一箩筐好话。   众所皆知,周默怀在演戏上要求是很认真的,有的新人懂得放低姿态,周老师前周老师后地叫,他心情好也会指点一二,但是像杨琳这种,今天他没有开口骂人,已经算是修养十分之好了。   桑盈溜达回来,走进大殿旁边的侧殿,这里不是拍摄场地,所以早就早就被大家用来当休息的地方,横七竖八的椅子桌子摆了一地,上面放着各种道具,周默怀和李雍的位置被当度划分出来,椅子上还加了软垫   ,杨琳因为带了助理,也都会帮她安排好,唯独桑盈只身一人,虽说是女三号,但随便弄张空椅子就能坐下,待遇其实跟那些小角色和特约演员差不多。   这会儿因为是休息时间,侧殿里人不少,   她走向角落里的空椅子,路过一张桌子的时候,见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幅书法,就停下来看了一下。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这是《道德经》里的一句话。   字写得中规中矩,看得出是有练过的,但要说名家肯定谈不上。   旁边有刚拿了她水果的小姑娘见她在看,便道:“这是周老师写的。”   桑盈奇怪:“汉初用的是竹简写字,这部剧要用纸?”   “不是,”那小姑娘解释,“这是另外一部剧要用的道具,周老师的书法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所以那边的导演请他给题一个,周老师正好刚才有空,就先写好了。”   桑盈点点头,转身欲走,这时旁边不知道是谁突然撞了她一下,她整个身体往桌子歪去,手下意识地要抓什么东西稳住身形,结果把旁边的墨水给推翻了,墨汁洒到宣纸上,墨迹未干的四个字立刻染上了团团黑墨。   最先跑过来的是周默怀的助理,她大叫一声,拿起宣纸像是要抖掉上面的墨汁,当然肯定是徒劳无功了。   “你干嘛呢,弄坏了周老师的墨宝!”   所有人都往这边看,刚才那小姑娘也愣住了。   罪魁祸首杨琳见桑盈转过头看她,一脸无辜:“我刚刚要上洗手间,走得急,不小心撞到你了。”   周默怀的助理气急败坏,怒视桑盈:“你走路不……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本来想说不长眼睛的,结果一想人家也是有后台的,自己小助理得罪不起,还好转得快。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反倒是周默怀坐在位置上没动,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副导演和稀泥:“好了好了,桑盈也不是故意的,桑盈,你去给周老师道个歉吧!”   偏偏杨琳还要火上添油:“这可是周老师刚刚写了半天的,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桑盈任众人七嘴八舌说完,也没见怎么紧张,这才慢悠悠道:“我给补写一份吧。”   大家都以为她在开玩笑。   周默怀的助理抿了抿唇,也不说话,直接拿着刚才的题字走向周默怀,似乎是要跟他说明情况。   其他人或多或少带了点同情或看好戏的表情,杨琳脸上的幸灾乐祸则更   明显。   圈中人都知道,周默怀不会随便发脾气,但他一发起脾气,估计谁都受不了,以他的地位,想让桑盈没有戏接,估计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桑盈才不会管别人怎么想,直接执笔润墨,在宣纸上悬腕而书。   一挥而就,力透纸背,那金钩铁画,淋漓酣畅的风格,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完全看不出是出自桑盈的手笔。   行家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样的笔力,非经过十数年苦练,且有名家指点不可。   但就算不是行家,也能瞧见这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写出来的。   站在边上的人都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杨琳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桑盈写完,自己也很满意,凝目欣赏了会儿,有个声音忽然响起。   “这是你写的?”   桑盈嗯了一声,然后才抬起头。   虽然刘邦很老,可周默怀并不老,苍老的妆容下其实是一张儒雅而极具魅力的脸,将近四十的他正是一个男人最黄金的年龄,单身状态更令得无数女星想要成为他结婚的对象。   试想一下,在脑满肠肥的公司老总和风度翩翩的黄金单身汉之间,人们当然更乐意选择后者。 第 16 章   “你师从哪位前辈?”周默怀把字看了又看,看出兴趣来了。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这字写得比自己强多了。   “老师已经仙逝了。”桑盈没有正面回答。   教过她的上官仪确实死了一千多年了,她来到这里之后看了史书,才知道这个脾气古怪倔强的老头儿后来被武皇后杀了,但却出了一个很有名的孙女,就是之前她演过的上官婉儿。   上官老头虽然脾性不好,但他的书法堪称当世一绝,连皇帝都爱不释手。   桑盈自幼颇受祖父道王喜爱,就连她习字,也是由道王亲自出面延请上官仪为师进行教导,十数年苦练,寒暑不辍,不要说一千多年后的今天足以秒杀众人,就是放眼当时,名家辈出的时代,水平也是很可以的了。   所以她当然有骄傲的本钱。   就算没有府邸,没有仆从,没有家世,她依然是她。   周默怀又端详了,竟拿着那幅字不肯放了。   别人什么时候见过周老师这么不矜持的时候,都有些惊到了,杨琳还不肯死心,凑过来道:“周老师,她这不是胡乱写的吧,哪里比得上您的啊?”   周默怀瞥了她一眼,后者彻底消声了。   “你能再写几个字吗?”周默怀问。   桑盈挑眉,知道他还有所怀疑,也不问他要写什么字,从容落笔,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又写了四个字。   清者自清。   等于回答了周默怀刚才的怀疑。   此时桑盈仍穿着那身曲裾戏服,挽着头发,再加上俯身写字的模样,几乎让人有种时空混淆的错觉。   周默怀目不转睛看着那支笔起、承、转、折的走势,眼见最后一笔竖钩完成,他才出声:“这幅字可以送我吗?”   周默怀的水平虽然比不上桑盈,可怎么说也算是有认真拜师练过的,他很清楚,就凭桑盈这一手字,已经足够力压国内那些所谓的书法界名家了。   桑盈道,“不是有缘人,我不会轻易赠字的。”   周默怀当即就听懂了桑盈的语意,笑道:“自然,我们能一起拍戏,也算有缘人了。”   桑盈微微一笑,跟知情识趣的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换了别人,或许没有胆量对周默怀说出这样的话,但桑盈无欲则刚,自然无所顾忌。当然,如果周默怀不吃她这一套,甚至因此反感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人跟人的缘分,其实也是要看运气的。   这字一送,就等于又多了条人脉。   心情不错,她就又   题了落款。   周默怀一看:“灵修?”   “我的表字。”   说起来,她的表字还是当时武皇后给取的。古人取名有个讲究,一般都是男楚辞,女诗经,文论语,武周易,而武皇后却偏偏选了《楚辞》里的这两个字,一方面是不走寻常路的性格缘故,另一方面则是对桑盈的偏爱。   周默怀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来头,但现在很少有人会取表字了,之前有那一手字镇场,所以他并没有觉得桑盈在装X,相反更觉得这才是有真功夫的。   两人的互动让其他人何止是又惊了一次,简直连心脏都快停摆了,周默怀的助理嘴巴已经张成O型了。   大腕总有大腕的架子,尤其是在娱乐圈这种攀高踩低的地方,你太温和就等于好欺负,周默怀更是出了名的难以攀交情,可现在,就在他们面前,居然跟一个三流女演员聊了起来,简直是大跌眼镜。   许多人不由自主就想到“周老师该不会是看上了她”这种念头上去,但马上又排除了,圈子里比桑盈漂亮的女星比比皆是,周默怀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至于众目睽睽之下跟她搭讪。   杨琳快要气歪鼻子了,她没料到事情怎么就峰回路转成这样的。   两个人其实没聊几句话,周默怀就回去继续休息了,桑盈走向门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等桑盈打完电话回来,副导演已经通知大家各就各位,准备重新拍摄戚夫人跳舞的那一段,杨琳因为需要补妆,所以晚了一点。   她径自走到杨琳那里,俯下身,对杨琳说了几句话。   杨琳顿时脸色大变,看着桑盈的脸色十分难看,又夹带着几分慌张:“你乱说什么!”   桑盈微微一笑,“你打电话过去,问问你的金主不就知道了。”   杨琳见桑盈转身走远,想也不想站起来就要追,化妆师叫道:“诶诶,那边脸还没补好妆……”   杨琳跑了几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掏出电话往外走去。   她专门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也没人知道她究竟讲了什么,那化妆师只见她回来的时候,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而且魂不守舍的,之前一边补妆还要一边给化妆师挑毛病,这下好了,任人摆弄,也不说话。   戚夫人跳舞的戏很快重拍,原本对舞蹈动作的要求就很高,杨琳之前做了几遍都做不好,这会儿精神恍惚,更加频频出错,一不留神被脚下的毯子绊倒,摔了个狗啃屎。   全场寂静半秒后发出哄笑。   杨琳气急败坏地爬起来。   导演被她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横眉竖眼,完全没有半分好脾气了,“你究竟是不是在工作?戚夫人要像你跳成这样还能被刘邦宠爱?拍电影之前不是有专门学过一星期的舞蹈吗,你的动作都学到哪里去了!”他压低了声音,威胁道:“我告诉你,如果你再跳不好,耽误了进度,我就亲自去说要换人,到时候别说我不顾情面,张少估计也不会保你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对于那些富少来说,杨琳这种女人到处都是,只不过她头上还顶了个二线女星的头衔,所以张家鸿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才久了点,一旦新鲜感过了,那必然只有分手。   要换了之前,杨琳早就顶嘴了,现在却低下头,没有反驳,等导演说完才道:“杨导,重新来一遍吧。”   导演瞪了她一眼,大声喊道:“化妆师,帮她补妆!”   那边桑盈坐在外头舒舒服服地吹风,刚才那个跟她搭腔的小姑娘兴奋地跑到外头找她,把杨琳摔倒出丑的事情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自从桑盈露了一手字之后,那小姑娘看她的目光,明显从八卦上升到崇拜。   杨琳则因为动不动就爱指使人的性子,在剧组的人缘并不好。   桑盈饶有兴趣地听完,“那段跳舞的还没有拍好?”   那小姑娘摇头,有点幸灾乐祸:“没有呢,一直跳不好,导演都发火了!”   桑盈但笑不语,杨琳的失态,应该是源于自己对她说的那番话。   刚才她给陆衡打了个电话,问的就是杨琳跟张家鸿的关系,得知张家鸿这段时间身边又有了新人,所以她对杨琳说的那句话是:你的张少身边已经有别人了,如果你连这部戏都拍不好,以后就未必还能搭上这种大片了。   杨琳一听肯定会慌神,进而打电话去质问张家鸿,后者哪里会把她当回事,想当然是不耐烦地敷衍她,如果杨琳多纠缠两句,对话肯定是不欢而散。   那边杨琳担心自己的靠山和眼看蒸蒸日上的事业转眼就没了,当然心情更加不好,以至于摔了一跤。   这是刚才她陷害桑盈之后,桑盈给她的回报——如果桑盈以牙还牙也去推她一把,有可能被发现不说,还显得太低级幼稚了,最好的反击,当然是从根源上打击。   大殿里,镜头反复拍了很多次,在杨琳快要虚脱的时候,终于勉强过了。   虽然是以戚夫人跳舞为主,可旁边坐着的刘邦,后面站着的宫女内侍,个个都不是死人,陪着她这么折腾半天下来,大   多数都精神萎靡,嘴上没说,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问候杨琳。   这场戏一结束,周默怀的戏份就算是全部拍完了,他站起来,面无表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向气喘吁吁的杨琳,直接撂了句话:“我不希望再有跟你合作的机会。”   杨琳瞬间脸色煞白。   这下可炸了锅,大家看着这一幕,怔愣的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   以周默怀的为人,可不是单纯撂狠话就算了,他是真的说到做到,而圈子里的人如果听说了这件事,肯定会打听原委,这一来二去,杨琳的作派和演技也就浮上水面,如果她背后没再有人扶着她上位的话,估计以后就前途堪忧了。   那头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发微博了:年底将会推出的某大片剧组现场,某女星仗着背景耍大牌,结果被圈中大腕一句话甩了回去,“我不希望再有跟你合作的机会”,大腕就是大腕,连说话都那么给力!   桑盈并没有闲着,明天还有她的戏份,就是辛夫人跟吕后灯下谈话的那一段,导演正在给她们讲戏。   讲完戏天也黑了,剧组已经叫了盒饭,大家吃完就可以先回去休息。   镇上旅馆齐全,制片方租了个地方专门给剧组的人休息,当然像周默怀和李雍这样的,跟那些小角色的住宿条件肯定不一样。   天气热,都没什么睡意,有些人就提议去唱K或打牌,桑盈没什么兴趣,她只想回去洗个澡敷面膜。   走到房间门口,刚拿出钥匙,就看见周默怀的助理从走廊那边匆匆走过来,态度明显比之前客气很多。   她递了一张纸条过来,“桑小姐,这是周老师的电话,能不能麻烦你也留个电话?”    第 17 章   桑盈接过纸条看了一下,点点头,没说什么,随即写了个电话给她。   “慢走,晚安。”   然后打开门,走进去,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周默怀的助理拿着纸条站在外面发呆。   这是什么情况?正常人不是应该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再套几句近乎跟她这个助理拉近关系以后好进一步发展吗?   托周默怀和李雍的福,剧组经费又足,大家都住进了镇上最好的酒店。   桑盈一进门就直奔浴室,一个小时之后,才舒舒服服地从浴室里出来,外面天气比较热,房间里开着空调,她擦干头发,一头扑倒在床上,就动也不想动了。   演员这个职业还是很辛苦的,别看很多明星人前光鲜,实际上拍戏的时候,四十几度的天气还得穿着厚厚几层戏服,数九寒天却要下水游泳,熬夜通宵赶戏更是再寻常不过的,所以很多人没几年就熬得皮肤很差,每次上镜头都要补厚厚的妆,当然也有一些是因为私生活糜烂而熬坏的。   大牌尚且如此,那些底层的小演员就更不用说了,出了点小名的,还没出名的,特约演员,群众演员,千方百计博得一个镜头,往往只是为了有口饭吃。   桑盈现在总算深刻体会到这种辛苦了,前世十指不沾阳春水,学的是如何当好一个皇族千金,豪门贵妇,如何管好一个大家族,如何在宫闱里游刃有余,勾心斗角,结果现在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还要重新为赚银子和养面首而努力。   她忍不住哀叹一声,又想起自己那写了一半的剧本,顿时来了精神,赶紧爬起来,打开电脑,足足码了两个小时,再上一会儿网,眼看快十一点了,关电脑睡觉。   结果隔天天还没亮,就被电话吵醒了。   “我昨天打了好几通电话呢,你干嘛都不接!”陆衡一上来就兴师问罪。   “是吗,我没注意,估计是手机静音了。”桑盈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起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   “一大清早火气这么大,是想过来杀人放火呢?”   桑盈懒洋洋的,还带着刚起床的鼻音。   “还不是因为你没接电话!”恶狠狠的声音里,居然还多了几分委屈。   “有何贵干?”   “……没什么,想找你吃饭而已。”   陆衡刚说完,自己又有些懊恼,他的语气是不是太低声下气了?按照以往陆二少霸气四溢不容置疑的风格,应该是:某时某地有饭局,到时候我过去接你,记得打扮好,别丢了我的   人!   桑盈挑眉,马上就知道应该是那幅画对了陆老爷子的胃口,只怕陆衡还因此受益,得了什么好处。   她想到之前自己突然拿到的这两个角色。“《汉宫风云》和《清太宗情史》这两部戏是你帮我搭的关系?”   “对啊,我确实是提了一下,让他们多给你戏接,怎么样,你红不红还不是靠我一句话,不用谢我了,就当是还你的人情!”隔着电话,陆二少的得意之情也溢于言表,只差没有把尾巴露出来摇一摇求夸奖求撒花求关注了。   “……”桑盈根本就没想过把这个人情浪费在这上面,它本来应该能派上更大的用场的。   “怎么了,你不喜欢?”得意洋洋的陆二少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桑盈嘴角抽了抽,“挂了。”   “等等,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还在D市拍戏。”   “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   “那你回来了就给我电话。”   “好吧。”   对方的语气可有可无,陆衡很不满意,但还没来得及抗议,那头就挂了。   桑盈挂了电话换好衣服就出门了,楼下剧组的车正在等着,早餐也都帮他们买好了,今天她还有一场戏,就是跟李雍扮演的吕后密谈。   拍摄进度出乎意料地顺利,虽然李雍的演技比不上周默怀,但起码也是老演员了,NG两次,也就让过了。   最惊奇的反倒是导演,因为桑盈的状态实在太好,前几次跟周默怀对戏也丝毫没有违和感,对上李雍更是游刃有余,哪里像个之前还被负面绯闻缠身,靠抱大树上位的三流演员,简直比得上那些浸淫戏剧数十年的老戏骨了。   他不知道桑盈是在本色演出,上次是上官婉儿,这次是辛夫人,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贵族,代入这种角色那完全是毫无压力。   前后几天,她拍完了属于自己的戏份,先行回到B市,这次可以休息半个月再去下一部清宫戏的剧组报道。   电影的拍摄工作仍在继续,那里头不仅有周默怀、桑盈等人的戏份,还有其它很多场景和人物,加上后期制作和宣传,预计起码要到年底才会上映。   回到家的时候,刘佳蓉并不在,桌子上压了张纸条,说她跟老姐妹们去近郊爬山,明天才回来,冰箱里有吃的,让她自己去拿。   桑盈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煮了不少东西,胡萝卜玉米排骨汤,红烧牛腩,蒜蓉西兰花,微波炉叮一下出来,立马又是热腾腾香喷   喷的了。   一对比才有差距,当时刚从唐朝过来,吃着刘佳蓉做的家常菜还觉得不如原来府里的厨子,结果在外面吃了几天堪比猪食的饭盒,才发现这简单的两菜一汤简直像山珍海味。   飞机加上坐车的缘故,桑盈感觉有点累,吃完发洗了澡直接就上床了,那个被调了静音的手机又被彻底忽略。   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睡到自然醒,她心血来潮去看了下手机,才发现上面又多了数十个未接来电。   全部都是两个人打的,阿SAM和陆衡。   其中阿SAM占了三个,而陆衡足足有八个。   桑盈先给阿SAM回电,后者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说她拍完戏回来了,就打过来问一下。   两人说了几分钟,刚挂下电话,那头陆衡又打过来了。   桑盈按下接听键。   “你怎么又不接电话了!”那边先兴师问罪。   “有急事吗?”   “你忘了跟我约好去吃饭吗!”   还真忘了。桑盈喔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瞧这意思,好像如果她还不接电话,他就要直接上楼拍门了。   桑盈就站在窗边,她拉开窗帘往下看,果然又是那辆骚包的凯迪拉克。   “……好吧,等一会儿,我换衣服。”   T恤和牛仔裤换起来是很快的,陆衡一见她又是这副打扮,都已经懒得吐槽了,却不知桑盈就是看到他这辆车才这么穿的——跟这么骚包的车和车主出去,穿太隆重了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你那家宴后来如何了?”她随口问道。   陆衡哼道,“你还敢问,那幅画是假的,老爷子大发脾气,害我也被骂了一顿!”   桑盈靠着座椅望向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神情悠闲。   陆衡等了半天,没听见她回答,转头一看,人家的注意力压根就没在他身上。   “喂!”陆衡恼怒,“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说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桑盈慢悠悠道,“要么你在说谎,要么你家老爷子不识货,只有这两种可能。”   陆衡道:“为什么不可能是你看走眼?”   桑盈浅浅一笑:“我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走眼过。”   陆衡被她语气里轻描淡写的笃定噎了一下。   前面正好是红灯,他不由撇过头,视线落在桑盈身上,只觉得这个女人看似很简单,又像很复杂,身上似乎藏了一个又一个   的谜团,让人捉摸不透。   正发着呆,就听见桑盈又道:“我猜你从那场家宴里获益不少,不单是得了你们家老爷子的青眼,估计还得了什么好处吧,就用两个小角色来还人情,是不是太小气了,嗯?”   “那你想怎样?”陆衡牙痒痒。   “暂时还没有想到,不过不管再难办的事情,于陆少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吧。”打一棒再给颗甜枣,桑盈深谙一张一弛的道理。   果不其然,陆衡的嘴角已经微微扬了起来。   别人怎么会只看见他纨绔的一面呢,这分明就是个单纯的孩子,桑盈感叹。   “你想吃什么菜?”心情一好,陆衡想起还要征询一下对方的意见了。   “有什么介绍的?”   “意大利菜吧,你以前跟我出来不是老喜欢点那个。”   桑盈的记忆里浮现出那些菜色,摇头:“不是面条就是酱料,酸不溜秋,毫无色香。”   “那韩国料理。”   “那种摆上一堆小碟子里面全是不同颜色的泡菜?”   “……日本菜呢?”高高在上的陆衡难得有这么细心询问过女伴的时候,结果一上来就触礁了,撞得一脸血。   “尔尔蛮夷,茹毛饮血,也敢自成菜系?”   “那、你、到、底、想、吃、什、么?”   “堂堂中华,粤菜淮扬菜鲁菜京菜浙菜这不是挺多选择的么?”桑盈摊手,一副你直接带去吃中餐不就好了还问那么多的表情。   尼玛,老子一开始就该带你去吃烧饼!   陆衡恶狠狠地转了个方向,开往附近一家粤菜馆。 第 18 章   对陆衡这种纨绔公子哥来说,对B市的各国菜系高档饭馆就跟自己家一样了如指掌,甚至已经到了可以直接刷脸的地步,人家一看到他,马上就问:“陆少中午好,还是九号包厢吗?”   陆衡矜持地点点头,跟在带路的服务生后面,只不过这种装逼的行为在后面跟了一个穿牛仔裤T恤衫的女人之后,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包厢里宽敞明亮,一面墙壁完全是落地窗设计,这里位于市中心的CBD区,从上面望下去,本市大半建筑尽收眼底。   桑盈翻开菜谱,饶有兴致地看着。   粤菜一直到上世纪初才兴起,桑盈虽然从本尊的记忆里知道,但来到这里之后还从未尝过,看着菜谱上那些栩栩如生的彩图,不由食欲大增,顿时觉得其实穿越过来也是有好处的。   两人点了些菜,服务生拿着菜谱出去下单,门一关上,偌大房间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令人身心很容易就放松下来。   陆衡脱掉外衣,直接往后背一靠,“怎么样,我给你找的那两个角色不错吧,里面有一部是大制作,还是贺岁档的,包管你能一炮而红!”   桑盈不急不慢喝了口茶,答非所问:“你这样就满足了?”   见他没有反应过来,桑盈又道:“你们家的情况,网上资料还蛮齐全的,我也看了个七七八八,不过终究没有当事人亲口说来得详细。”   陆衡冷哼:“我凭什么把我们家的私事告诉你!”   桑盈挑眉“你今天找我来,不就是要我帮忙出主意的?”   陆衡死鸭子嘴硬:“你还真看得起自己,我陆少再落魄,也不需要一个女人还帮衬!再说你要真有本事,还会混成这样?”   桑盈不以为意:“以前走错路,不一定以后也会走错,我鉴画的本事你也看到了,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向来不会轻易开口的。昔年刘邦也不过区区一亭长,谁会想到他日后能当开国皇帝?”   其实广东话里也有句俗语,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不信一世裤穿窿。陆衡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每次看到她就忍不住要奚落一下,虽然每回结局都是惨不忍睹。   那回的家宴上,老爷子将他单独叫走,祖孙俩进行了一番长谈,事后老爷子给了他一个账户,上面是陆衡已故的父母陆震阳夫妇为儿子存的基金,当年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给儿子留一笔钱让他长大之后可以用,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几个月之后陆震阳夫妇就死于空难。   这笔基金被老爷子收了起来,又往里头加了一笔   钱,本想等自己百年之后再一起给陆衡的,不过在长谈时陆衡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打动了老爷子,后者就把这个账户提前交给他。   那账户里头的钱这些年投资了一个稳定增长的基金,早就翻了不少,现在取出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陆衡很清楚,老爷子之所以这么痛快,不单单是被他打动,更重要的是想借着这笔钱来观望和检验他。   为此陆衡所能想到第一个可以商量这件事情的人,不是他平时厮混在一起的那些酒肉朋友,也不是张家鸿或方睿秋,而是桑盈。   张家鸿其实本质上也是个纨绔,但他命好,将来只有他一人继承财产,也没人和他争,再怎么败也不会把家产都败光,而方睿秋家里是做珠宝和服装生意的,陆衡并不想涉足那两块,再说贸然去问,两个人以为他已经决定,怎么都要帮一把,这样并不合适。   想来想去,反倒是这个女人靠谱一点。   时间倒流几天,他都不相信会跟曾经傍上自己的女人商量正事。   陆衡拧了拧眉,这才有点别扭地把事情说了一下。   桑盈听完,问:“那你对陆家究竟是怎么想的,争还是不争?”   陆衡有点烦躁,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不少回,却都没有得到答案。   争吧,陆家那群人,除了爷爷奶奶之外,就没有他看得顺眼的,小的时候不懂,还傻傻的凑上前去,后来吃了几次瘪,听了不少风言风语,他也知道陆家这么一大盘子生意,外人看了都眼红,更别说自己人。   老爷子留下的江山,人人都想要,都想证明自己有那个本事,现在老爷子还在,起码很多矛盾还没有摆到台面上来,一旦老爷子走了,那估计立马就成混战了。陆衡明白得很,自己一个三房的子弟,论名分,奶奶不是老爷子的正室,论人脉,父母也没给他多生几个兄弟姐妹,论实力,自己不比二叔陆震雨,也比不上堂兄堂姐,他们都是在陆氏浸淫多年,根深蒂固的。   但不争吧,他又实在有点不甘心,凭什么那么多兄弟姐妹,只有他被冠上纨绔的名号?   桑盈没有理会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客观道:“不管你现在要做什么投资,最好都不要跟陆家扯在一起。”   陆衡哼哼:“还用得着你说,这种送上去给人糟蹋的事情傻子才会干!”   如果他现在进陆氏的企业,那肯定会被当成不事生产的二世祖,用来反衬他那些堂哥堂姐的精明能干。   你比傻子也强不   了多少,桑盈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其实陆衡并没有差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如果他现在是一个自高自大,听不进任何建议,又或者仗着以前跟这具身体的关系,心怀鬼胎,桑盈绝对不可能坐在这里跟他说话,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二少只不过是富家子弟的不良习气太多,做纨绔满分,做恶棍又还不及格。   陆衡很纠结地想了半天,“做餐饮吧,我看B市的餐饮业应该很红火,尤其是在CBD区开的那些,附近全是白领,再难吃都不会倒闭!”   桑盈双手交握,不置可否:“做餐饮没有问题,但你要做,势必不能太低端,否则要是开个大排档快餐之类的,传出去你陆衡就是个笑话,别人不会因为你赚钱就看得起你,陆家更不会。”   贵族世家的毛病不少,不能以常理论之,现在中国虽然没有真正的世家和贵族了,但心态说起来都是差不多的。   陆衡认真地想了想,确实都被桑盈说中了。如果陆家的人知道,那肯定不会表扬他,反而会说陆衡丢了陆家的脸面,外面的媒体更会炒作是陆家排挤陆二少,所以他才不得不出去开餐馆赚钱。   “那就走高端路线,做高档餐饮业,比如我们现在来吃的这间,我就觉得挺好!”   “这种高档餐馆比比皆是,只要你有钱,就没有吃不到的菜系,反倒突出不了特点,也打不响招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你的主意会比我更好?”陆衡瞪她,习惯性炸毛。   桑盈用着跟小朋友说话的耐心谆谆善诱,“我们不妨把想法延伸一下。”   她用的主语是我们,而不是你或我,表示她确实把自己划拉到陆衡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别看这种说话的细节小,听的人感觉也会不一样。   “怎么延伸?”   “走高端路线这个想法是行得通的,有钱人很多,而且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现在往往很多人吃饭谈生意,不是都爱上高档会所吗?”   “你的意思是也跟风开高档会所?”陆衡摇摇头,“这样的地方太多了,更甚者还有私人的度假山庄。”   “我看过许多高级会所的资料,基本上也就是越奢侈越好,但从来没有什么特点可言,而且现在国学之风重新兴起,欧洲风格的建筑已经不怎么流行了,从这几年拍卖会越来越火热的情况就可以初见端倪了。”   “那你说的特点又是什么?”陆衡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已经被牵着走了。   桑盈伸出莹白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   面上写了个气势磅礴的唐字。   “中国历朝,以汉唐为最盛,其中又以唐朝最广为人知,唐高宗时,大唐便已是世界上疆域最广,国力最强的国家,而后西有丝绸之路,东有遣唐使,更将大唐文明传播四方,到了如今,我知道连在国外的中国人聚居地,都叫唐人街。”她说着,语气里不由流露出一丝丝傲然与缅怀。“所以,如果要以国风为卖点,最好莫过于唐朝。”   “这个会所要怎么建,你心中应该有个底,可以是纯粹休闲的地方,喝茶,听琴,对弈,古玩字画鉴赏,洽谈商事,取的都是一个静字,如果觉得不够,还可以加入所谓的餐饮元素,在器皿和侍女身上下功夫,打出唐朝贵族饮食的卖点,现在固然有许多地方特色菜馆,也有打出武侠招牌的客栈,但要说到纯粹地道的唐风,似乎还是很少的。”   声音的吸引力,不仅在于音质,还在于说话人的语调,速度,气度。经过这段时间的养气功夫,加上桑盈原本的身份阅历使然,现在只要她一说话,别人都会不由自主静下心来听一听。   这一听,就让陆衡听愣了。自己这个正主,都没有她想得这么详细吧。   “你是不是早就去研究过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只是想跟你合作。”   “什么合作?”   “如果愿意按照我这个想法来建,我希望能有股份。”桑盈也不兜弯子。   陆衡像在看一个外星人,“入股?就你?你能出多少钱?”   桑盈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你们不是有技术入股这个说法吗?”    第 19 章   一听桑盈想技术入股,陆衡的第一个想法是哈哈大笑,嘲笑她异想天开,但随即又想到这个女人之前展现出来的过人之处,便勉强耐着性子问:“你有什么技术?”   桑盈神情闲适:“你不必急着答应,不妨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赞同我的意见,决定开这样一间会所,那上至装潢,下至喝茶的器皿,我都可以给你最专业的意见,到时候如果会所盈利,我只需要半成或一成的分红,如果你不打算开,又或者没有盈利,那就当我没说。”   见她如此笃定,陆衡捺下满腹狐疑,正要再问,服务生就端菜进来了,那头电话也跟着响起。   “哪位?”   “陆——二——少,我是小玉呀!”   那边捏着嗓子嗲声嗲气,陆衡一听就知道是谁了,笑骂道:“张家鸿你个贱人,又回B市了?”   “早回来了,你陆二少贵人事忙,哪里还记得我啊!”电话那头还传来女人的嬉笑声,一听就是张少在跟女人打情骂俏。   “没事我挂了,回头再联系!”陆衡这会儿有正事,就不耐烦跟他墨迹。   “诶等等!你急着去干嘛呢?我现在在西郊马场呢,兄弟好久没玩一场了,过来玩玩呗?”   陆衡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的桑盈,“骑马去不?”   桑盈眨了眨眼,“去。”   “去!”陆衡对张家鸿又重复了一遍。   张家鸿早听到陆衡在询问别人,嘿嘿一笑:“有女伴是吧,一起带过来吧,正好跟我的那个也做做伴,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睿秋也来了,现在就在我旁边!”   陆衡倒是有几分欣喜,“那正好,我有事找他商量!”   两人吃了饭,直接就开车前往张家鸿说的那个马场。   一路上,陆衡问:“你不会骑马吧?”   “会一点吧。”桑盈很谦虚。   “那马场是个军三代开的,B市不少名流都喜欢去那里消遣,你不会骑就让人给你找匹小母马练着,无聊了就找张家鸿的女伴玩,别逞强出什么风头,到时候摔死事小,丢了我陆少的脸事大!”陆衡不厌其烦地交待。   桑盈徐徐微笑,安静娴雅,并没有出声反驳。   小母马啊……   她从七岁学骑射起,就没骑过小母马了。   骑马在外国作为休闲运动,是从英国兴起的,那会儿被视为一项贵族活动,后来港城成了英国的殖民地,这项活动也被引申到那里,港城的豪门子弟,几乎没有一个不会骑马,港城马会,同时也是名流汇聚的高级会所。<   br>  至于国内的马场,在解放后一般成为革命时代带过兵的军队首长的消遣,直到近年来才有人逐渐意识到这个商机,借鉴国外的马会会所制度搞了马场,张家鸿说的这间背景挺硬,所以就成了京城阔少名媛喜欢聚集的场所,也不乏会出现官二代或圈中大腕的身影,可谓是精英荟萃。   两个小时后,两人到达马场,陆衡是来过的,直接就报上名号,一身骑马装穿着得体的美女带着他们去找张家鸿。   马场占地很大,并没有把跑马的地方划分开来,一是因为骑马需要的空间很大,二也是为了可以让所有人有一个拓宽人脉的平台,如果想拥有私人空间,直接去休息室就好,里面设备齐全,甚至还有单人的温泉浴池。   张家鸿正坐在太阳伞下搂着个美女调情,远远地就朝陆衡招手,等到他们走近才拍拍美女的屁股让她挪开一点,让自己站起来。   “你陆少可真难请,足足迟了两个小时!”   陆衡送了个白眼给他,“你应该庆幸现在不是堵车高峰期,不然就不止两个小时了!”   张家鸿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落在桑盈那里转了一圈,很快认出她就是上次拍卖会遇见过的,赶忙把陆衡拉到一边,“你可真够长情的,这还没换呐?”   “你废话是不是多了点,阿睿呢?我有事找他。”   张家鸿抬了抬下巴,“在那边骑马呢!哟,这么快就勾搭上一个了,那不是船王何万翔的女儿何稚勉吗?这小子不赖嘛!”   张家鸿带来的女伴年纪很小,不过二十出头,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身材很火爆,穿着个低胸超短裙,衣服上下两边都有往中间集中的趋势,吸引了不少目光。脸蛋倒是很清纯,跟身材截然相反,桑盈没认出她,对方看到桑盈,反倒先是一笑:“原来是桑姐!”   她的目光在桑盈和陆衡之间游移了一会儿,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桑盈微微颔首,也不问她姓名,直接就问陆衡:“哪里有马?”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别说骑马,她连马的影子都没见过,这会儿连陆衡都感觉到她望向场中的灼热目光。   “你别待会摔下来我还得打电话叫救护车吧?”陆衡对此抱着怀疑和嘲笑的态度,但还是给她找来了服务生。   张家鸿笑道:“阿衡你真是不够体贴,桑小姐想玩就让她去玩嘛,慧慧,你去不去,和桑小姐一起去吧?”   那女孩子摇摇头:“我还是陪着你好了。”   这话不仅温顺体贴,还衬托出桑盈的不称职,如果陆   衡跟桑盈现在还是包养跟被包养的关系,如果桑盈还是那个原来那个桑盈,那她肯定要面临下岗的危险。   可惜桑盈不是。   她直接就跟着服务生先去换衣服了,反倒是陆衡在她后面喊:“喂,自己小心点!”   桑盈头也不回,只是挥了下手。   张家鸿噗嗤笑出声:“我说阿衡,你是不是也太宠她了,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小心她哪天爬到你头上去!”   陆衡很想跟他说我们已经不是这种关系了,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张家鸿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肯定会问,不是这种关系,那是哪种关系?他索性就不吱声了。   但他这一沉默,反倒坐实了张家鸿的猜测,他揽住陆衡的肩膀,语重心长:“阿衡啊,不是我说你,这女人不能不宠,可也不能太宠,你对她太好,她还当成理所当然,到时候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搞不好就要小心她爬墙了!”   陆衡是个公认的纨绔公子,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比换衣服还快,但实际上他并不是没有女人就活不下去。说白了,就是之前生活没有目标,浑浑噩噩,过一天是一天,反正父母早就过世了,他也不缺钱财。   但是陆老爷子对他的疼爱,实则并不下于对其他子孙,上次家宴后祖孙两人长谈,他甚至已经明明白白跟陆衡说了,就算将来陆衡没有继承陆氏,每年的红利也不会少了他,只是他希望陆衡能够有自己的事做,就算没有像陆氏这样家大业大,但起码不要跟港城众多豪门子弟一样不事生产,坐吃山空。   陆衡到底不是真正铁石心肠无可救药的纨绔,如果有机会,他何尝希望被人当作取笑衬托的对象,刚刚在饭馆里跟桑盈的那一番话,又让他有了新的想法,现在满心思都是正事,哪里有空去跟张家鸿再墨迹什么女人。   于是他不耐烦道:“张家鸿,你也该想着做一番事业了,别整天跟女人厮混在一起!”   张家鸿跟第一天认识他似的瞅着他,半晌哈哈大笑:“别逗了,你陆少什么时候开始上进了,哎哟我的妈呀,这可不得了,得让方少来看看!”他扯着大嗓门喊,“方睿秋,方睿秋!”   方睿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跟何小姐说了两句就驱马来到他们面前。   下了马,大步走过来,“怎么了,阿衡你来了?”   “我跟你说,陆衡他居然叫我别老跟女人厮混在一起!”张家鸿笑得前仰后合,“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陆衡翻了个白眼,正想说话,那头桑盈换好骑装,牵了一匹马走   过来。   上衣红色,马裤雪白,是这里统一提供给客人的骑装,但穿在桑盈身上就特别显精神,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连陆衡和张家鸿几个见了都觉得眼前一亮。   张家鸿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棕红色马身上,不由咋舌:“乖乖,这‘玛丽’可是脾气不太好,桑小姐,你这么娇娇的身体,别到时候摔着了!”   那头苏慧慧离马不远,见它可爱,就想伸手去摸,结果还没够着,差点就被咬了,吓得她赶忙跳开一大段,正好应验了张家鸿那句话。   张家鸿哈哈大笑,把她搂入怀里好一顿抚慰。   桑盈也笑了笑,拍拍马脑袋,转身一跃上马,动作利落之极。   张家鸿吹了声口哨:“不错,有两下子嘛!”   桑盈也没理他们,两腿一夹马肚,驾了一声,马就往前跑去,速度越来越快,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连本来想带她的骑师都被远远抛在后面。   马场的规矩,第一次来的客人,都要有骑师带着,以免发生意外。   陆衡几个人面面相觑,陆衡有点不放心,他嘴上对桑盈开嘲讽,但心里还真怕她出了意外,到时候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就道:“我换了衣服过去看看。”   刚要走开,就听见有人在背后说话:“这不是港城三剑客嘛,张家鸿,这苏慧慧被我玩了那么多次了,都不知道是几手货了,亏你也不嫌弃啊!”   对方还特别在剑字上下功夫,咬了重音。    第 20 章   张家鸿一听港城三贱客这个称呼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当即黑了脸,转过身的时候又换上更灿烂的笑容,也学着对方的语气,“这是谁啊,哎哟,我怎么看不见呢?”   他故意仰着头来回望,把对面的人气得够呛,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张家鸿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邱少啊,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好,差点没看见你呢,难道你也来骑——马——吗?”   最后三个字拉长了音,邱维德看了看脸色发白的苏慧慧,冷笑:“张家鸿,我看你也就这本事了,成天花家里的钱,还捡别人玩剩的女人来玩,也不嫌晦气!”   邱维德敢当众跟张家鸿叫板,当然也不是无名之辈。   台岛在七八十年代蒋经国当政时期,经济腾飞,各行各业都有了很大的发展,这其中就包括台岛邱家。邱维德的父亲邱志中也在那个时候看到了台岛零售业的商议,果断弃戎从商,到今天几乎垄断整个台岛零售业,人称零售大王。   邱维德是邱志中的幼子,出生的时候家里就已经大富大贵了,所以几乎是从小娇生惯养,有求必应。他前面还有两个哥哥,不过他们都无意经商,所以邱志中正在着力培养邱维德,准备让他来继承家业,而邱维德也很争气,现在已经接过邱氏一部分生意在打理,比起陆衡或张家鸿,他当然有本钱嘲笑他们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事实上他也确实瞧不起张家鸿,两人自从有一次起了争执之后,无论在什么场合碰面,都是冷嘲热讽,相看两相厌,就差没撸袖子上阵了。   只不过邱维德有个软肋,就是矮,一米六几的个子,差不多跟没穿高跟鞋的桑盈齐平,对男人来说实在不算高,就算邱维德长得还不错,家庭背景又很过硬,但身高依旧是他心里深深的痛,谁要是不长眼敢说邱少矮,那简直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张家鸿跟他过不去,所以偏偏要戳他的痛处,一开始故意装看不见,就是讽刺邱维德矮,后者果然被气得七窍生烟。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内地与港城和台岛的经济往来逐渐密切,不少港城和台岛的企业都在内地设立分公司,那些豪门子弟也经常聚集在京城和申城这些大城市,比如今天西郊马场里,除了陆衡,邱维德他们,还有一些内地本身的豪门子弟。   张家鸿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一听邱维德把火烧到苏慧慧身上,立马就道:“那是,她也是看不上你那身高,才改投我的怀抱,怎么,难不成邱少你还能再长高几公分不成?如果你能长高,说不定慧慧真会考虑你的!   ”   他这话着实刻薄,听得旁边几个人都想笑不敢笑。   苏慧慧夹在中间,有点手足无措,她既不敢得罪张家鸿,也不想得罪邱维德。   邱维德两只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你长得再高,脑袋也不够用,光长张嘴有什么用,中国人都是这样,难怪要被说东亚病夫!”   张家鸿悠悠道:“你这话有没有胆子当着大家的面再讲一遍?”   邱维德也知道自己失言,索性闭上嘴。   邱志中娶了个日本太太,所以邱维德其实是中日混血,加上台岛特定的历史环境,很多年轻人对大陆的归属感并不强,不过邱维德并不蠢,知道入乡随俗,到了内地肯定不能说这种话,这会儿也是火气冲昏了头脑才会口不择言。   跟邱维德走在一起的,是其姐邱宜婷,还有台岛跟内地商界的几个公子哥。   “好了,维德,好好的出来玩,别闹得不愉快了,既然都到马场了,不如大家一起赛马?”邱宜婷笑盈盈地打圆场。   邱维德跟张家鸿只是两个人看对方不顺眼,还没有上升到视若仇敌的地步,方睿秋闻言也笑道:“既然要赛马,得下点赌注才有意思!”   “要玩就玩点大的,赌注少了就没意思了!”说话的是邱维德旁边一个年轻人,也是台岛的富少。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起哄响应。   此时桑盈骑了一圈,也回来了,旁边还跟着“船王”千金何稚勉,两人分别骑在马上,时不时凑近低聊几句,素来眼光颇高的何小姐,此刻居然笑容灿烂,与桑盈相谈甚欢,看不出半点勉强的痕迹。   不过张家鸿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那边,只有邱宜婷朝桑盈她们看了好几眼。   邱维德盯着张家鸿,笑容里带着挑衅,“我可以下注,十万美金,谁输了谁付!就我们俩比,不知道张少敢不敢?”   张家鸿头脑一热,想也不想,“谁不敢,比就比啊!”   陆衡和方睿秋来不及捂住他的嘴,只得暗暗哀叹一声,陆衡扯过张家鸿,低声叱道:“你疯了吗,你骑术又不是很好!”   张家鸿不服气:“那邱维德也未必那么精通,输赢还没定呢!”   陆衡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傻了,年前台岛的业余马术比赛,邱维德拿了第三,你说他厉害吗?”   张家鸿张口结舌,那边邱维德笑道:“张少是不是怕了,没关系,认个输,十万美金拿来,我也是很好说话的!”   张家鸿就见不得他这副倨傲矜持,眼睛长在头顶   上的样子,一激动就应战。“谁说我认输了,去挑马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了一会儿,各牵了一匹马过来,邱维德挑的是一匹纯黑色的马,而张家鸿那匹是棕红色的。   何稚勉忽然问:“盈盈,你说他们谁能赢?”   桑盈看了看两人的马,和他们上马的姿势,“张家鸿不是他的对手。”   何稚勉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看来他那十万块是输定了。”   这时邱宜婷走过来,跟何稚勉打招呼:“HI,Vani,好久不见,待会我们也去跑几圈吧!”   何稚勉呵呵一笑:“好啊!”   邱宜婷的视线转向桑盈,“这位是?”   何稚勉介绍:“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桑盈。”   邱宜婷笑道:“桑小姐看起来很眼熟呢,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何稚勉不以为意:“桑小姐是个演员,也许你在电视上见过她吧!”   邱宜婷看桑盈的眼光立马多了几分鄙夷,啊了一声,捂嘴轻笑,“难怪呢,前阵子报纸上确实见过,都说桑小姐被陆少甩了,现在看来也不是真的了!”   富家千金当然不会像市井泼妇那样破口大骂,但这种夹枪带棍笑里藏刀的攻击力比泼妇骂街还要厉害,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估计都受不了。   不过这些言语攻击手段都是桑盈玩剩的了,完全不值一提。所以说,当一个人心理强大到刀枪不入的时候,任何外力都是无用功。   邱宜婷见桑盈没有搭理自己,心中恼火,又对何稚勉笑道:“Vani,我知道你没架子,可也不要对什么人都那么和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你身边凑,小心被人当作垫脚石利用了!”   何稚勉微微一笑,没有搭腔。   邱宜婷见何稚勉不上道,不由轻轻哼了一声。   那边张家鸿跟邱维德找了几个骑师和这里的工作人员当裁判,又说好规则,邱维德甚至还让人在路上专门设置了路障增加难度。   听说两人打赌赛马,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还有几个私下设赌,只不过押邱维德赢的人,要远远多过看好张家鸿的。   两人驱马来到起点,邱维德扬了扬下巴,“准备好了没,别半路摔下去了!”   张家鸿哂笑:“这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那头裁判作了个手势,表示预备,两人穿了全套骑装,手握缰绳,后背都挺得笔直,邱维德虽然比张家鸿矮,气势上倒是完全不输。   邱维德那几个朋友都觉得张家鸿是不   可能赢的,在旁边吹口哨起哄加油。   裁判哨子一吹,比赛开始。   邱维德姿势很专业,双腿一夹马腹,微微俯身,马就开始往前小跑加速。   马场很大,两人为了打赌,专门辟出一块地方来,赛道呈椭圆形,起点和终点都是同一个,中间需要跨越四个障碍,对骑术的要求比较高,相对的也有一定危险性,马场那边怕两个人在马场出事,还在中间设了两个点,让人盯在那里,随时可以救护。   张家鸿起点慢了一点,两人的差距在后面渐渐拉开一匹马的距离。   快到第一个栅栏障碍,张家鸿往上勒起缰绳,把马头和前蹄催得向上扬起,准备跨越,他似乎有点紧张,力道大了点,马的前提比预期要抬得早一些。   别人也许看不出这些微的区别和怪异,桑盈却突然驱马上前,向张家鸿驰去。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张家鸿越来越近,都反应不过来,只有邱宜婷惊叫一声:“她想作什么!”   话刚落音,张家鸿那边也出了意外。   马跨越栅栏的时候,有一瞬间几乎整个身体都腾空起来,然后才会前蹄落地,但由于刚才张家鸿操纵马匹的时间提早,导致马的前蹄落足点也比理想距离要近,刚好踢在栅栏上,栅栏翻到,马被绊到,也跟着往前摔倒。   这样一来,在马上的张家鸿就很有可能被掀翻甚至压在下面,就算不死也得断几根肋骨,那可真够受的了。   骑马本身就是一项危险的运动,连奥运会和亚运会的马术比赛也经常出事故,谁也不会料到赛场上的下一刻会出现什么。   此时此刻,所有人看着这惊险的一幕,禁不住都失声叫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1、看到文下很多朋友在猜要赛马了,你们只猜对一半,是有赛马,不过不是女主赛,让桑盈去赛马实在是杀鸡焉用牛刀了。   因为神马捏,俺只说一点,下文也会提到。唐代有个非常流行的运动,从西域传过来的,叫打马球,就是骑在马上打曲棍球,皇公贵族都很喜欢,唐朝经常跟吐蕃比赛,皇帝亲自下场那是常有的事,那个跟儿媳妇扒灰的唐玄宗同志就是马球高手。贵族女子就不用说了,很多唐诗描写女子打马球的。   这是一项非常危险的比赛,你不仅要一边传球接球破门还要一边骑马,也就是一心两用,技术要求很高,一不小心,要么会跟别人的马相撞,要么自己摔死,那简直是用绳命来热爱运动,所以桑盈的骑术大家应该有个了解了,她不需要通过骑马来展现自己的,因为当张家鸿他们还在探索月球的时候,人家已经飞向火星了。   2、何稚勉跟桑盈的认识缘由,以后会讲到,现在先不用管。 第 21 章   张家鸿也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这要是摔下去,死了也好过半死不残,最惨的是高位截瘫躺在床上,还要看着邱维德那副耀武扬威的嘴脸。   马被栅栏绊了一下,前蹄跪倒,张家鸿凭着求生的本能紧紧抓住缰绳伏在马身上,耳边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一个人朝他伸出手。   “跳过来!”   事实证明影视剧里的镜头完全是来源于现实,而人在紧要关头总能爆发出无限的潜能。张家鸿几乎想也不想就紧紧抓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按住马站起来,借着马趴下去的身体狠狠一蹬,再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爬上对方身后。   缓过劲来了,也知道后怕了,他见桑盈还是骑马往前奔跑,速度不减反增,不由结巴道:“怎,怎么还不停下来?”   “比赛还没结束。”桑盈头也不回。   在她前世的大唐,十分流行一项运动,击鞠。   这可比骑马跨越障碍要难多了,试想一下,你一手提着根球棍,一边要操纵马的走向和自己的平衡,一边还要弯下腰打球,把球传给队友或者将球打入球门,说白了,就是在马上玩曲棍球。   如果说马术的危险系数是五,那么马球就是八甚至九。   在唐朝,打马球盛久不衰,连皇帝也亲自下场,贵族女子更是时常相邀打马球,桑盈自然拥有一身不错的球技,所以在陆衡问她要不要到马场来消遣时,她马上就答应了。   事实证明陆衡的决定是英明的,张家鸿不止一次感谢陆衡的祖宗八代,要是没有他临时起意,估计这会儿自己就在医院急症室躺着了。   于是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一个女人突然冒出来,潇洒无比地救了张家鸿,然后还能游刃有余地跨越障碍,继续追赶邱维德。   陆衡张大了嘴巴盯着桑盈的背影,几乎合拢不上。   旁边方睿秋捅捅他,“你这次眼光不错啊!”   那头邱维德在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时,就意识到张家鸿可能出了事故,速度不由缓了下来,一边回头去看。   结果就看到身后有人骑马赶了上来,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个不认识的女人,而张家鸿紧紧搂着人家的腰坐在后面,神情惶恐,活像刚被英雄救了的美女,就是这“美女”长得挫了一点。   就在他大吃一惊的时候,人家已经超过了他,直奔终点线,等到邱维德反应过来追上去,已经晚了半步。   桑盈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调转马头,对着刚刚到达终点的邱维德微微一笑   :“我们赢了。”   然后翻身下马,朝陆衡他们走去。   何稚勉几乎要扑到桑盈身上,“盈盈你真是太帅了!”   下了马,张家鸿立刻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对着邱维德啧啧两声,“邱少,你还有什么话说?”   邱维德嗤笑:“你差点挂掉,还好意思说赢了?”   张家鸿摊手,一脸无赖样:“比赛前又没有说明不能中途换人,再说这也是意外!”   裁判也很为难,谁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形的发生,虽然是钻了空子,可也不能说不可以。   邱维德气得吐血,“你刚才怎么不摔死算了!”   张家鸿得意洋洋叉腰:“本少爷福大命大,让你失望了!”   邱维德一哂:“这场不算,有本事再来过!”   还没等张家鸿炸毛,桑盈走了过来。“那我们单独来一场。”   张家鸿狐假虎威:“对,你有胆子跟盈盈比啊!”   旁边陆衡跟方睿秋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   邱维德冷笑:“你是越混越回去了,居然要沦落到女人帮你出面!”   “邱少,现在讲究男女平等,你懂不懂,要是你行,不妨也找个像盈盈这么厉害的来过来啊,我随时奉陪!” 张家鸿一副小人得志不爽你咬我的嘴脸。   那头邱宜婷接了个电话,随即递给邱维德,邱维德走到旁边听了几句,脸色微微一变,挂掉电话之后又走回来。   “今天便宜你了,下回再比过!”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的赌注别忘了!”张家鸿在他背后凉凉道。   “那十万美金——”桑盈说了半句。   张家鸿转过头,换上一脸殷勤的笑,“当然都是你的!”   陆衡、方睿秋:“……”   桑盈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跟着何稚勉一起去换衣服了。   见张家鸿的目光几乎要黏在桑盈背影上,陆衡讥讽道,“没点本事就别学人家逞能,还赛马,我看你刚才差点让马给骑了!”   张家鸿摸着胸口,也有点后怕:“你还别说,刚才那一下,要真摔下去了,估计不死也得残废!”   方睿秋拍拍他,“所以人家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赶紧以身相许吧!”   “没问题!”张家鸿抓过陆衡的衣袖,“你老实说,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陆衡别扭了半天,断然否认:“当然不是了,她只是个三流小演员,可别跟我说你有兴趣!”   “何止有兴趣,我都快成她的粉了!你是没有经历所   以没感受,当时她把我拉过去的那一下,太他妈帅了!”张家鸿一拍大腿,“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你不要我就追了!”   陆衡:“……”   换了衣服出来,何稚勉有事先走,陆衡惦记着有正事要跟方睿秋说,暗示张家鸿先把苏慧慧支开,张家鸿便让司机先送苏慧慧回去,又提议大家去吃饭,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   苏慧慧也很听话地走了,其实也由不得她不听话,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灯红酒绿,别说张家鸿约苏慧慧只是图新鲜,苏慧慧未尝不是抱着借他来帮助自己事业的想法,彼此各取所需,心知肚明,用不着把情情爱爱放在嘴边当幌子。   张家鸿道:“你们想吃什么,为了庆祝劫后余生,今天我要请客攒人品!”   方睿秋负责开车,“三环国贸那边有间泰国菜不错。”   陆衡道:“日本料理。”   桑盈想了想:“鲁菜。”   张家鸿:“好的,那我们就去吃鲁菜吧。”   方睿秋、陆衡:“……”   一路上,张家鸿那兴奋劲还没过:“你们看到刚才邱维德那表情没有,简直爽|死|我|了,让他平时那么拽!盈盈,下回如果还和他赛马,可就得劳烦你出马了啊!”   桑盈还没说话,陆衡反倒老大不乐意:“人家也有工作的,你以为像你吗?”   他也没发现自己那语气跟玩具被抢了似的。   张家鸿懒得搭理他,继续呱唧:“盈盈,今天要是没有你,说不定我都没办法坐在这里了,大恩不言谢啊,以后你有啥事只要喊我一声,赴汤蹈火我都给你办妥了!我看你这技术简直追得上职业选手了,你以前练过吗?有空教我几招呗,对了,回头你把账号给我,我把那十万美金先打你账上,这份是该你得的!”   一下子有了十万美金进账,桑盈心情也不错,脸上露出笑容,“好。”   陆衡瞅着空子插嘴:“你什么时候学的骑术,我怎么不知道?”   桑盈道:“天赋。”   一句话堵得陆衡无语,张家鸿幸灾乐祸。   堵了大半天车,好容易终于到达吃饭的地方,B市的交通向来愁人,幸好事先有订位,要不真得看着别人吃了。   四人进了包厢,趁着菜还没上,陆衡把自己那个开会所的计划跟两人说了一下,桑盈有时会在旁边补充,考虑的比陆衡还要多,想法也更加周全。   陆衡先前说桑盈不是自己的女朋友,方睿秋和张家鸿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现在倒是有些信了。   方睿秋听他说完,思考了半天,居然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现在的会所设计,虽然也有走中国古典风格的,但基本上都是糅合了所有朝代的风格,你想主打唐朝背景,除非能找到一个真正的行家。”   陆衡点点头,“这个人我已经找好了,本来就是打算问问你们的意见,如果你们觉得不错,那我就准备着手开始做。”   方睿秋举起杯子,“你想做正事,做兄弟的当然要支持,资金算我一份吧!”   张家鸿嬉皮笑脸,“喂,怎么能少得了我!”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下,菜陆续端上来,桑盈慢条斯理地把自己身前的大半盘子解决掉,然后抹了抹嘴,起身去洗手间。   张家鸿见她离开,扯过陆衡:“她真的是个小明星,你没骗我吧?”   陆衡瞪了他一眼,“我吃饱了撑的?”   张家鸿摇摇头:“不对啊,你看她举手投足那气质,连吃饭都跟别人不一样,港城那些大家闺秀拍马都赶不上她的一半!”   他这么一说,陆衡跟方睿秋才注意到,刚才桑盈无论是吃饭还是说话,看上去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可这仔细一琢磨,一回味,明显就透出股与众不同的风仪来。   方睿秋问:“她要真是个小明星,你怎么连商量正事都带上她?”   陆衡实话实说:“开会所那主意就是她出的,我说的那个行家也是她。”   又把她帮自己挑画的事情说了一下。   方睿秋和张家鸿都被震住了。   这时桑盈回来了。   三个人看她的表情都很古怪,桑盈莫名其妙。   张家鸿涎着脸:“盈盈啊,阿衡说你没有男朋友,是不是真的?”   “是的。”桑盈点点头。   她自打来到这里,的确修身养性了很多,连个面首都没有了。   张家鸿眼睛一亮,“那我可不可以追你?”   陆衡面上假装不在意,却暗暗竖起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1、本文不是NP,CP已定,就是陆衡,俺前面也有提醒过的。   2、有朋友在文下讨论:说陆衡张家鸿邱怡婷他们也是豪门,表现出来的修养却跟桑盈不同。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世家传承。俗话说,三代才能出一个贵族,但这只是最基本的。我认为真正的世家,不仅是书香门第,起码家族中也要有人掌权,政治、文化缺一不可。当时唐朝有五大姓,从汉朝传承到唐朝,拽得连皇帝都不鸟。当时唐太宗想让太子娶丞相的女儿为太子妃,结果人家不屑,直接嫁给九品官的崔氏,因为崔氏出身博陵崔氏,搞得唐太宗很苦逼,在臣子前发过不少牢骚。   还有明朝的英国公和成国公这两家,虽然开国之初大家都是农民起义,但整个明朝传承下来,他们也可以称为顶级世家豪门,他们同时还掌握了军队,所以魏忠贤当年多么牛逼,也不敢去正面挑战这2家。   现在的中国,基本上就没有所谓几百年传承的豪门世家,包括香港澳门那些,能往上追个三四代就不错了,更别说几百年。因为我觉得豪门世家应该有个条件,你传承不能断,断个几百上千年的,落魄了,再有人发达,然后追溯祖先是谁谁,也不能算世家了。 第 22 章 桑盈似笑非笑,“我对你这款没兴趣。” 张家鸿有点失望,“那你对哪款感兴趣啊?” 桑盈想了想,“漂亮的,听话的,温顺的。” 陆衡:“……你说的那是猫吧?” “非也。”桑盈悠悠道:“选男人跟选宠物是一个道理。” 几个男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方睿秋就问:“怎么说?” “对女人来说,男人只需要有三个功能,”桑盈伸出三根手指,“好看,好用,知情识趣。” 张家鸿刚进嘴的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好用,是指在床上吗,你可够直白的!”他又露出暧昧的笑容,“陆少,你是不是因为不好用,才被甩了的?” 陆衡的回复是一巴掌把他拍扁在桌面上。 桑盈摊手,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她确实是很正经地在回答问题。 方睿秋摇头:“你这观点未免也太偏激了,如果都像你这么想的话,那这个社会早就该女人作主,而非男人当家了,这世上大多数女人还是想依靠男人的遮蔽,让男人遮风挡雨的。” 桑盈笑了笑,“中国历史上都出过女皇了,可见跟我一样观点的绝非少数。” 方睿秋捏着酒杯,“你说的那是女强人吧,就我这个圈子里碰见的那些女孩子,就算家里再有钱,她们也想找个更优秀的男人。” “男人天生有征服欲,所以喜欢找比自己弱的女人,可以保护她,有成就感,而女人一旦有钱有势,同样也不想找一个还能辖制自己的男人,生活就是要给自己找乐子,而非找罪受。” 方睿秋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也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菟丝草似依附男人的女人,我就想找个能够跟自己有共同语言的。” 陆衡看两人相谈甚欢很不爽,瞅了个空子就插嘴:“你以前不就老想着攀附男人吗,现在倒说是找罪受了?” 方睿秋打圆场:“阿衡,我想盈盈并不是这个意思。” 经过刚才赛马的事情和聊天,老实说,方睿秋还是挺欣赏桑盈,她身上有着跟姐姐方睿夏一样的强悍,但是又不像方睿夏那样锋芒毕露,看似平淡随和的态度下面隐藏着自信矜傲的心,不过她也确实有那个本钱骄傲,光是露的那一手骑术,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了,冲着救了张家鸿这一点,那也是他们几个欠了她的人情。这不是区区十万美金就能还清的。 其实话一出口,陆衡自己也有点后悔了,他觑空看了桑盈一眼,见她不痛不痒,才放下心。 “你说得不错,我以前确实是那样想的,不过我现在发现,那种想法是错误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桑盈不以为意地笑道。 陆少一个忍不住,又开始嘴贱给自己找罪受了:“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能自己赚钱?” 桑盈抿唇一笑,问张家鸿和方睿秋,“如果我想做生意,你们会跟我合作吗?” 方睿秋还没说话,已经带了几分醺醺醉意的张家鸿就拍胸脯保证了:“我跟你说,我这人最讲义气,你救了我的命,又不乐意让我追你吧,行,那你以后就是我姐了!盈盈,不,干姐姐啊,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一声,我能办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桑盈摸摸他的头,很满意。“乖。” “……”陆衡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一砖头拍死张家鸿,尼玛这家伙生来就是拖他后腿的吧! 吃完饭,陆衡先把桑盈送回去,方睿秋的车没开出来,之前是坐张家鸿的车去马场的,后来张家鸿让人开他的车先送苏慧慧回去,就变成只有陆衡一辆车了,方睿秋还有个饭局,吃完就打车先走了,留下半醉的张家鸿,陆衡也不好抛下他,只得把他也拎上车。 陆衡本来还想找机会给桑盈道歉,可碍于张家鸿都在场,一直说不出口,只得一路无话,再看着她下车走进小区。 “我说兄弟啊——”张家鸿搭上陆衡的肩膀,“这女人啊,就得我干姐姐这样的才够味啊,文的能文,武的能武,要身材有身材,也不是那种方睿秋他姐那种男人婆,关键时刻还能救命,要不是她不喜欢我这型,我,我还真就想追她!” 他满嘴酒气熏得陆衡难受,一巴掌将他的脑袋推老远。“才刚见几面就把你给收买了,那么强势的女人你也要?小心她有了钱就甩掉你,再说她现在也就是个小演员而已,连名气都谈不上!” 张家鸿一拍大腿:“我老爸经常跟我说,看人要看十年远,莫欺少年穷啊你听过没?强势怎么了,我爸妈要是看见我娶一个女王回去,不知道多高兴,到时候她负责打理家业,我就可以继续出去玩啦啦啦啦——” 陆衡嫌他聒噪,随手拿起一块擦车窗的抹布,面无表情塞进他嘴里。 “啊呜呜呜——!” 张家鸿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把那十万美金划到桑盈账上了。 十万美金现在差不多相当于六十二万人民币左右,在京城买房子肯定是不够的,但至少账户看上去不再那么空荡荡的了。 抽了两万出来给母亲,让她拿去买菜,又抽了三万,先斩后奏给她报个欧洲游豪华团去玩,刘佳蓉从来没有见过女儿这么阔绰,还怕桑盈的钱来路不正,又怕她跟陆衡还藕断丝连,桑盈不想解释那么多,索性一律告诉她是片酬,她这才稍稍安心。 阿SAM催了桑盈好几次,让她去置办点衣服,以后如果还有电影宣传之类的活动要出席,总不能也老穿着牛仔裤和T恤出去晃,有鉴于本尊原来的打扮品味实在太差,桑盈不敢信任她记忆里的那些品牌,把自己知道的那几个人倒腾出来,最后发现还是刚认识没多久的何稚勉靠谱一点。 何稚勉一听桑盈想买衣服,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然后开着车到桑盈楼下接她。 桑盈一看见那辆火红色招摇,不比陆衡那辆骚包跑车逊色半分的车,嘴角就抽了抽。 “盈盈,这里这里!”何稚勉很高兴地朝她招手。 桑盈上了副驾驶座。 “我这辆车怎样,好看吧?” “……”连问的问题都一模一样。 “你想买什么样的衣服,有没有喜欢的风格?”要论起吃喝玩乐衣食住行,何稚勉这种千金小姐自然是信手拈来。 桑盈想了想,“简单的,有气质的,不要花花绿绿的。” 何稚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点点头,“交给我吧,你的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其实我早就觉得你老穿牛仔裤真是暴殄天物,既然要买,就得连鞋子首饰一起买了,你皮肤白,腿又细,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桑盈提醒:“口水快流下来了。” “……”何稚勉还真下意识伸手去擦了一下。 “对了盈盈,你真是演员吗,演过什么?” 桑盈说了最近她拍的几个剧名,何稚勉一脸茫然,“好像没听过。” “因为还没上映。” 何稚勉满头黑线,“你又耍我。” 桑盈去捏她的脸颊,“那是因为你可爱。” 何稚勉脸蛋红扑扑的,“其实也是跟你投缘,不知怎的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亲切,你跟我看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喔?她们是怎样?” 何稚勉撇嘴,“那些世家千金吧,要么端着个架子,说话细声细气,见了面互相吹捧,还有些娱乐圈的女明星,有的人架子端得比那些真正的千金小姐还高,有的人又上赶着巴结你,眼里透着算计。不过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跟她们是不一样的,别的不说,估计连港城马会最好的骑师都比不上你的骑术。” “我也觉得你挺特别的。” 前世今生,勾心斗角的人看多了,来到这边之后,却接二连三碰到二货,先是陆衡,再是张家鸿,然后又是更单纯一点的何稚勉,难不成她是吸引二货的体质? 何稚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那是对你而已,我的直觉很敏锐的,只要是我看上的人,最后都会成为朋友。” 桑盈来了点好奇,“那你看上过几个?” “迄今为止只有你一个。” “……” 何稚勉将她带到城中着名的奢侈品汇聚地,全玻璃砌成的建筑物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就算这里的东西全都价格不菲,照样少不了人来人往。 无论哪朝哪代,华服美食这种把人与人之间区别开来的享受,从来都不缺乏,不同的是古代出身决定阶级,作为士农工商的最底层,商人永远只是卑贱的化身,但现在这个社会,商人一跃成为跟官并驾齐驱的阶层,而且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就可以从两手空空,奋斗到跻身上流社会,这也不失为一种励志吧。 “本来专门定制是最好的,也没有跟别人撞衫的危险,但时间肯定要长一点,万一你要参加什么活动也来不及,而且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你打扮之后的样子了!”作为澳城船王的千金,生来就衔着金汤匙,何稚勉对这些如数家珍。 “想来想去,还是Dior的风格比较适合你,你先试试,不合适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桑盈没什么意见,跟着她走。 店员一见是何稚勉,立刻笑容满面迎了上来。 “何小姐,您好久没来了,气色看上去更好了,也更漂亮了!” 何稚勉点点头,笑意淡淡,不像刚才跟桑盈在一起的时候随意。 但那店员却笑得越发殷勤,仿佛何稚勉这种反应才是最正常不过的。 “最近出了春夏新品,您要看看吗?” 何稚勉道:“不是我要买,是这位小姐要买,你帮她挑一挑。” 桑盈穿的衣服明显跟何稚勉不是一个档次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何稚勉的跟班,富家千金周围确实也会经常围绕着一些家世平平的女孩子,更何况何稚勉的身份非同一般。 店员听何稚勉这么一说,才发现何小姐待她这位朋友亲热得很,根本不是对待一个跟班的态度,恍然大悟,连忙道:“好的,没问题,两位请跟我来。” 桑盈一眼就看中一件无袖的白色长裙,“我试试那件。” “好的。”店员将裙子拿出来,递给桑盈。 几分钟后,桑盈穿着衣服从试衣间出来,两个店员和何稚勉皆是眼睛一亮。 白色雪纺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脚踝,中间一根黑色缎带分成几股,最后在前面系住,将腰部曲线悉数勾勒出来,飘逸轻盈,简洁优雅,配上一双七厘米高的米色高跟鞋,简直可以当Dior的代言人了。 店员赞不绝口:“我从没过有人能将这件裙子穿得这么出色,其实之前还有一位小姐也买走了这件裙子,她也很漂亮,但是穿上去还是不如您好看!” 何稚勉本来很喜欢,一听有人买了,就道:“盈盈,要不你选别的款式吧,要是碰见撞衫的人也怪讨厌的。” 桑盈不以为意,“我就是我,穿得一样也没人能仿冒得了。” 见她这么说,何稚勉也不坚持,又捧出一堆衣服,“这是我刚才选的,你都试试吧!” 桑盈看着那足有十来件衣服和她一脸兴奋的表情,有点无语,这是把她当洋娃娃来装扮了? 她又试了几件,最后连同那件白色长裙,一共买了三件衣服,两双高跟鞋,两条手链,一条项链,两对耳环,花了近十万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桑盈以前花得更厉害,可以称得上挥金如土,但从来没有这种白花花的银子从自己手中流走的真切感受,不由也有点心疼起来。 懒得再换衣服了,她决定直接就穿着其中一件走人。 何稚勉也买了两套衣服,又订做了两套,两人这才提着大包小包出去,此时玻璃门那边,也进来一个人。 桑盈一看,还是老熟人。 陈沁也有点意外,随即反应过来,上下打量着她,忽然一笑:“听说你又用了什么手段让陆少帮你找关系拍戏了?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可别做出像上次那样的事情来了!” 第 23 章 桑盈面色不变,“陈姐,好久不见,你眼角的鱼尾纹好像又多了点,注意保养啊。” 如果她语带嘲讽也就罢了,偏偏又一本正经,何稚勉忍不住噗嗤一笑。 陈沁眼睛冒火,可又想在人前维持风度,脸色瞬间扭曲起来。 “桑盈,作为前辈,我奉劝你一句话,不要仗着自己得宠的时候就趾高气扬,总会有你哭的一天。”她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别以为有陆衡就能罩着你,这个圈子里的水永远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圈子水深不深,我不知道,不过你再激动的话,脸上的粉真要往下掉了,借过。”桑盈很淡定。 陈沁火冒三丈,自从这个女人车祸之后,连吵架的段数都高了不少,自己在她面前好像总是落了下风。 何稚勉忽然道:“你叫陈沁是吧?放狠话谁都会,能做到才是厉害,如果我想,同样也能让你在圈子里随时混不下去。” 精致的妆容和打扮,再加上一副眼高于顶,冷冷淡淡的模样,何稚勉的架子比陈沁端得还足,此时的她才更像一个现代的豪门千金。 陈沁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何稚勉。 这人的心理都特别奇怪,看到别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反倒越发小心起来。 她见何稚勉这副样子,微微皱眉,随即就问:“请问你是?” 何稚勉微微仰起下巴,仿佛看她一下也是用眼角的余光施舍,“就凭你?还没资格问。” 说罢挽起桑盈,径自走了出去。 陈沁不信跟桑盈在一起的人能有什么来头,结果回头一问店员,才知道那是澳城何家的大小姐。 澳城何家是以造船业起家,到何稚勉的父亲何万翔这一代,已经成为澳城的豪门世家之一,其下包括万翔集团在内,拥有数百亿的资产,且只有何稚勉一个女儿,将来无论是招婿还是何稚勉继承家业,这位何大小姐都是不折不扣的身家雄厚。 这阵子陆衡没有再联系过陈沁,陈沁也有了新的目标,正与另外一个京城富少打得火热,对方甚至应承她,一旦家中父母同意就谈婚论嫁。那个男人是家中独子,不像陆衡那样在家族中地位尴尬,在内地政商两界甚至娱乐圈都交游广阔,前景自然比陆衡要好很多,所以她才会如此有底气,不过就算这样,何稚勉也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可桑盈到底为什么会跟何稚勉走在一起,而且看上去交情还不浅? 唯一的解释是桑盈拼命巴结何稚勉,而何稚勉看到自己的人被欺负,当然要帮她出头。 陈沁不知道,她的猜测和答案完全是相反的。 “盈盈,你不会真的跟陆衡在一起吧?” “没有。” 何稚勉了然,“我就说,那种富二代败家子配不上你。” 为了即将合作的生意,桑盈决定帮陆衡说两句好话。 “其实他也是有优点的。” “啊?” 做事毛躁,眼高于顶,傲娇任性,桑盈在脑海里闪过不少评价,不过貌似都是负面的,艰难地想了半天,终于勉强想到一个词。“二吧。” “……”太贴切了。何稚勉想笑,她虽然是澳城人,不过现在网络资讯发达,加之又在内地待过不少时间,一些词汇早就通用了。 两人去吃了饭,然后何稚勉把桑盈送回家,打算去赴下一个约。 像何稚勉这种千金小姐,其实说起来,跟陆衡也没什么区别,她父亲现在拥有偌大产业,可她本身并不喜欢打理生意,所以至今没有进何家的公司,也不曾在商场上打滚,每天的生活和所有富家少爷小姐一样,基本就是吃喝玩乐泡夜店,所不同的是何稚勉性格比较古怪,所以朋友并不多。 她这种古怪的性格,先前在港澳两城的上流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看到不顺眼的人,任凭你背景再硬,她也不搭理你,看到顺眼的,你不搭理她,她也能缠着跟你交朋友,所幸她家里来头大,所以至今也没有栽跟头。 知道的人会说何大小姐有性格,不知道的人就说她从小没了妈,缺乏教养,何父又只会一味纵容女儿,才养成她这副任性奇怪的脾气。 所以不要以为桑盈已经霸气侧漏到人见人爱,要知道一般正常的世家千金都不屑跟一个小演员搭上关系,偏偏何稚勉就是那个异类。 刚上楼放好衣服,阿SAM就来电话了,说是之前她演上官婉儿打酱油的那部电视剧片酬已经划到她账上了,然后顺便跟她约了一个地方,听上去像是有事要说。 桑盈直接就穿着刚才从店里买出来的衣服打车直奔咖啡厅,阿SAM看见她这一身价值不菲的红裙子,下意识就皱起眉头。 其实这件裙子也才几万,对大牌明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桑盈的经济情况他是很清楚的,现在压根买不起这种价位的衣服。 “你哪来的钱?”咖啡厅里很安静,只有寥寥几个人,阿SAM也就压低了声音。 桑盈把赛马赌金的事情说了一下,阿SAM听得嘴巴微张,差点合不上。 “你真的不是被妖怪附体了吗,为什么好像一下子什么都会了,又是鉴别字画,又是骑马的?” 早这么能耐,之前为什么混得那么惨?可不能否认,他对桑盈的印象,真的改观了很多,最起码以前的桑盈就算穿着这身裙子,也绝不会穿出现在这种高贵的感觉出来。 还真让你说对了,不过不是妖怪。桑盈淡定地喝了一口巧克力,她很喜欢这种香香甜甜的味道。“我什么都会,你不是更轻松吗?” 阿SAM点点头,“那倒是,你要是能这么一直不正常下去也好!”他拿出一张工资单,“这是之前那部电视剧的片酬,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 桑盈拿过来看了一下,“喔,才几千啊!” 阿SAM对她这种语气很不满,“你在那里面才两个镜头而已,又是电视剧,有几千就不错了,想想以前吧,要忆苦思甜啊小同志!” “车祸之后就忆不大起来了,”桑盈很遗憾地道,把工资明细收起来。“你不是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哦是,”阿SAM的神情不复刚才轻松,一脸神秘兮兮,声音又再压低,像是在敌人眼皮底下进行情报工作似的。“这部唐玄宗的电视剧,你知道投资方就是盛龙国际吧?” “不知道。” “那你知道盛龙国际的来头吧?” “不知道。”桑盈把巧克力喝完,“你再卖关子我就回去睡觉了。” 阿SAM瞪了坦然自若的她一眼,“电视剧已经杀青了,投资方,也就是盛龙国际想找里头的演员一起吃个饭,你这样的小角色也有份。” “哦,鸿门宴吧?” “你咋知道?” “因为你的表情跟被人猥亵了又不敢说一样。” “……”阿SAM额上的青筋跳了一跳。“鸿门宴倒不至于,但是这次的饭局有点特殊,那边也有跟盛龙国际有关的几个合作商,点名让陈沁她们几个一定要出席,你也可以去,但是我建议你不要去。” 圈中的饭局一般不是真饭局,大家也心知肚明,无非是明码标价,如果对方后台够大,你不想去有时候还得掂量一下,不过很多人为了得到角色,一般都是愿意去的,而且还可以借此拓宽人脉,那种严词拒绝的还真不多见。 桑盈明白了,这种事其实无论去到哪里都有,大唐贵族聚会,也喜欢叫上几个貌美的奴婢助兴陪酒,只不过以前是人家陪她,现在换成她陪人家。 “我没兴趣,你帮我推了吧。” 阿SAM松了口气,把这件事告诉桑盈,是他的职责,但他就怕桑盈知道后闹着要去,看来这个女人真的变了不少。 从工作的角度来讲,这种饭局其实对女星是有好处的,也许在那里得了哪个大人物的青眼,你就可以跟着被捧了,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同样也很容易被爆出负面新闻,不利于她以后的发展。 他没有发现自己正在往操心老妈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其实你完全可以跟以前的同学联系联系,我记得你这一届出来的,已经有几个混得不错,跟他们打好关系,有时候比什么都管用……”阿SAM一开话头就没完没了,絮絮叨叨地交代道。 桑盈觉得自己耳朵要起茧子了,直接拿出之前写的剧本,打断他。“分集大纲都写好了。” 一个剧本里,分集大纲就相当于每集的故事情节概括,比小说简略,但比一般的介绍又要稍微详细一点,这个尺度的把握比较重要,剧本只有在确定要开始做了之后,才会开始写每集的详细内容,包括时间场景镜头对话等等。 很多刚踏入编剧这个圈子的新人,一般不可能拥有署名权,也就是说最后电视剧出来了,上面编剧的名字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 没有署名权,就意味着永远也出不了头,观众永远都不认识你。 这几乎是编剧圈里一个默认的潜规则了,除非运气极好或者有关系,否则新人总得当一阵子的枪手,运气不好的,甚至写了很多年的剧本都还没有署名权。 不过桑盈现在本身就是圈里人,关系不说多,起码还是有的,让阿SAM这种圈里的老人拿去投递,也许还能拿到署名权。 “你帮我拿去投递的时候,不要说我的身份。” 阿SAM看着上面署名的“灵修”二个字,再看看怡然自得的桑盈,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不保证能成功。” “你尽力就好,我不会怪罪你的。”桑盈点点头,宽宏大量地表示理解。 阿SAM嘴角抽了抽,正想说什么。 电话响起,桑盈按下接听键。 “陆衡。” 一听这名字,阿SAM立马警觉起来。 “你那份股权的法律文件准备好了,还有一些会所前期的准备事宜,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陆少自从有了正事干,现在很有点风风火火的意味了,只不过不知道这股热情能持续多久。 桑盈报了个地址,挂上电话。 阿SAM恨铁不成钢:“你又跟他扯上关系了?” 桑盈道:“正好,你别走,一会你也帮我看看。” 阿SAM开始痛心疾首的说教时间,桑盈左耳进右耳出,对不想听到的话完全选择性失聪,端着第二杯热巧克力,托着下巴在那里看阿SAM滔滔不绝。 其实像他这样的经纪人确实很少见,有很多经纪人跟演员的关系并不好,千方百计想要从演员身上榨取金钱,有时候还会帮演员接很多烂戏,一个不合格的经纪人对演员的前途来说是致命的打击。阿SAM却一直为桑盈尽心尽力地打点,这里头固然有双方父母的交情,还因为他本身这个人确实不错,所以就算他实在罗嗦了点,也在桑盈的容忍范围内。 陆衡很快就到了,他一进咖啡厅,就把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丢到桌子上。 “你看看,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就签了,给你算的是5%,不过将来要是对会所有什么杰出贡献,还可以酌情增加分红。”他现在对这件事比谁都上心,巴不得明天会所就能开张。 桑盈翻开看了几眼,她对这种法律范畴的东西并不在行,不过幸好旁边还有个任劳任怨的苦力。“小贾,你帮我看看。” 阿SAM为这个称呼怨恨地瞪了她一眼,接过来一看,愣住了。 “这是啥?” 陆衡不耐烦:“她让你看,你看就是了,废话什么!” “……”阿SAM虽然不是律师,但这一行混久了,经常需要协助艺人签片酬之类的合同,眼力还是有的。被陆衡这一吼,他还真就老老实实地看完,然后道:“没什么问题,条款都很正规。” 桑盈很满意,拿起笔直接在上面签名——陆衡虽然在某些方面十足纨绔,但在某些方面,却比不少人要可信得多。 “地方定了没有?”她问陆衡。 陆衡道:“还没有,找了几个地方,决定不下,你也看看吧。” 他抽出文件袋里的一沓图纸,都是几个地点附近的地段和建筑。 有的是近郊,有的是在老城区,还有的在CBD中心区域。 桑盈一边看,一边给出自己的意见。 阿SAM虽然对桑盈居然跟陆衡合作开店这件事情很吃惊,但是在最近桑盈接连让人大跌眼镜的表现刺激下已经有点麻木了,见他们两人说得挺起劲,索性就先起身告辞。“我还有点事,你们聊吧,先走了。” 陆衡敷衍地挥挥手,跟赶苍蝇似的,这还是看在桑盈的面子上。 阿SAM临走又多交代了一句:“记得我跟你说的,没事多跟你那些同学联系联系!” 桑盈低头看图纸,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最近是有个同学会。” 别看陆衡摆出一副大爷的样子坐在那里,耳朵可尖着,立马就问:“什么同学会?” 第 24 章 “大学同学会。”桑盈目光还在图纸上,头也不抬。 “在哪里啊?” “说是订在元丰酒店吧,我也不太清楚。” “那什么时候举行?” 桑盈终于察觉到他的问题很诡异,结果一抬头触及陆衡的目光,对方马上移开视线,若无其事,欲盖弥彰。 “你想去?” “没兴趣。”陆衡哼哼。 “喔,你打听这么仔细,我以为你想去呢。”她似笑非笑。 “像你这样都混成这样,你那些同学更不用说了,估计都是矮穷挫,倒贴我都没兴趣去看!”物极必反,同理,逗过头了,陆二少就会开始无理取闹,不过他的容忍度都被桑盈一次次刷新,换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估计桑盈第二天就能直接被封杀。 所以说,一个看似跋扈的人背后总有一颗傲娇的心,差别只在于你有没有一双善于挖掘的慧眼,陆二少的潜质就被成功地挖掘出来了。 由于张家鸿和方睿秋他们也打算一起投资合作,帮陆衡撑起这盘生意,所以陆衡把他俩也找来了,四个人在咖啡厅旁边的茶座另外找了个包间详谈。 方睿秋也就罢了,张家鸿其实是很兴奋的。打从一出生,他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自己做过生意,这次虽然是抱着凑热闹玩玩的心理掺和进来,但是这种心情跟进家里的企业是完全不一样。 后者是坐享其成,只需要萧规曹随继承下去,基本就不会出大问题,再说上面还有父母长辈顶着,也轮不到他作主,现在跟陆衡一起做生意,万事要亲力亲为,等于在一无所有的平地上要起高楼,难度虽大,风险和挑战也大。 四个人的分工也明确下来。 前期的选址和装修由陆衡负责,其中装修风格跟图纸设计可以找设计公司,但是桑盈要全程跟进,并且方案要预先在四人小组里通过。 会所的经营内容由桑盈与方睿秋负责,因为前者熟稔唐风,而后者是三个富家公子里唯一真正在家族生意里做事的,有实际操作经验。 会所里面需要的各种器皿摆设,包括可能需要用到的厨师和服务人员等,由张家鸿负责搞定,桑盈把关。 正式开张之后,肯定需要客源,这时就体现出人脉的重要性了,当然需要陆衡、方睿秋、张家鸿三个人去张罗。 前三项工作基本都需要桑盈参与,陆衡突然有点心虚,那5%的分红,自己是不是给得太少了。 “我们这地方,首先一个定位就是吃,其次就是静,足够隐私,可以让人随心所欲地放松,然后这些事情的进行,则是在以唐代为卖点的风格下进行。” 四人讨论了一阵,方睿秋先作一个小结。 见其他人都表示赞同,他又道:“那么其次要讨论的就是一个吃的问题,现在的人食不厌精,什么花样都出来了,从中国地方菜到全世界各地,要什么有什么,其实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达到让人一吃就上瘾的地步,那除非是大麻,所以必须从技巧上下手。”他转向桑盈,“这方面可能就需要你来着手了。” 在场三人,或许说起泰国菜日本菜法国菜头头是道,但一提到唐代饮食,估计都得抓瞎。 张家鸿第一个反应就是:“唐朝能有什么好吃的?我只听过满汉全席,不过那是清朝的吧,要不我们还是做成清朝风格的算了!” 不仅是张家鸿,其他两人明显也有这个想法,在很多人心目中,想当然尔,唐朝那么久远,就算再繁荣再强盛,在吃上面肯定也比不上现代人,要说以唐朝风格来作卖点,感觉就不是那么靠谱。 桑盈道:“你们有没有听过,素蒸声音部,夜点雪溪图?” 回答她的是三双茫然无知的眼神。 “这两句话,其实是两道菜,前者是以素面捏成七十二位瑶池仙女,或执笛而立,或低坐弹琴,栩栩如生,令人不忍下口,后者则是用瓜果蔬菜,肉脯肉酱,足足八十一味料,拼成王维的《雪溪图》小样,后来五代的梵正也是以此为基础,才发明了辋川图小样这道名菜。” 张家鸿喔了一声,“那不就是面人跟水果拼盘吗?” 桑盈接着说道:“素蒸声音部的奇特之处,就在于这道菜做好之后,如果在下面点上火盆,隔空炙烤,菜本身就会出现类似于编钟敲出的乐曲,声声不同,不过只能够响一次。” “而夜点雪溪图,则完全是照搬雪溪图上的景色,就像现在的立体雕刻,最妙的是,如果白日看这道菜,上面则有浮云渺渺,飘荡不止,到了夜晚,就算不掌灯,也能瞧见白雪皑皑的反光,与真景无异。” “我的干姐姐诶!内地人有句话,说牛皮不是靠吹的,你看你这扯得都快上天了,现代技术那么发达,都没见过有这种菜,何况是唐朝!你说它还会自己唱歌,里面装个CD机还是MP3吗?”张家鸿首先嚷嚷着表达了质疑。 桑盈笑了一下,没有解释。他们不相信,她自然不可能举出证据,虽然见过吃过,不过她也做不出来,这将近两千年过去,连阿房宫和大明宫都被火烧光了,失传的何止是两道名菜。 张家鸿还要张嘴,方睿秋先说话了:“我有个想法,就算这两道菜现在已经失传,也没人会做,但并不代表我们不能模仿,完全可以把一些唐代的菜尽可能做出来,然后加工改进,作为摆设,这也算是店里的一种文化内涵。” 桑盈嗯了一声,“我刚才所举例的,只不过是唐代名菜中的经典,因为难度太高,现在也早已失传,不过还有很多菜,不会像素蒸声音部和夜店雪溪图那么神奇,但也算是上佳美味。” “比如呢?”方睿秋问。 其实刚才她这么娓娓道来,虽然其他三个人都觉得太夸张,但无形之中也增加了对她的信服,毕竟就算再夸张,功底也是摆在那里的,而桑盈需要参与负责的事情很多,如果没有两把刷子,估计以后会所的前景也堪忧。 “比如当时的曲江宴,就有一道很有名的菜,用的是上等猪肉或羊肉,长约三尺多,中间不能断掉,分四段用炙,炸,煮,腌四种烹饪手法,但唯一的共同点,是都要必须保持色泽新鲜好看,或香酥嫩黄,或滑嫩鲜红,周围再辅以各种佐料瓜果,如果一个人吃,就可以同时吃到四种口味,如果四个人吃,就可以吃到四种不同的风味。” 这道菜听上去靠谱一点了,没有什么捏的面人会唱歌,但还是有点不可想象,因为现代的烹饪菜里面很少有这么弄的,陆衡他们也没吃过,所以都感觉挺新鲜的,听到后来,也不由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取新鲜樱桃,佐以蜂蜜,包在压好的面团里,加以烧制,这叫樱桃毕罗。” “取半个巴掌大小的新鲜小蟹,将里面的蟹肉和蟹黄都塞到蟹壳里,然后裹上面粉进行油炸,这叫芙蓉蟹。” “用小羊的骨髓加上香料灌入洗净的牛肠,然后放在竹架上,竹架下面再垫一层毕罗,再隔着竹架,用小火炉慢慢炙烤,这时候经过加温,牛肠上的油脂透过竹架滴落在毕罗上,又夹带了竹香,而竹香往上熏,也裹住了牛肠,就成了相得映彰的两道菜。”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不说话,桑盈道:“现在你们对这间会馆的发展前景有点信心了?” 张家鸿哀嚎一声,趴到在桌面上。“何止是有信心,我简直快饿晕了,赶紧找个地方吃饭吧!” 被他这么一喊,陆衡跟方睿秋也觉得有点饿了。 几个人当即就找了间牛肉火锅店,要说古代的时候不流行夏天吃火锅,可现在有了空调,想什么时候吃都成。 这间火锅店的牛肉很出名,据说是在南边吃草养大的黄牛,每天屠宰了之后运过来,做成牛肉,牛肉丸等等,牛肉丸不是简单地把牛肉揉捏成丸子就行了,要先在牛腿包肉里剔掉牛筋,人手用棒槌加上各种香料反复拍打,直到变成肉泥,这个时候才可以揉捏起来然后下水煮沸,味道鲜美无比,当然由于师傅是南边的,牛肉也是南边当天空运过来的,所以价格也很鲜美。 牛肉加上白萝卜汤底,再蘸点店里特制的辣椒酱,让张家鸿吃得停不下口,几个人都是饿狠了,菜一上来也不说话,先埋头苦吃,当然桑盈的吃相还是很斯文,只不过速度一点都不比其他人慢,这份功夫就是陆衡他们这种从小熏陶的也练不出来。 张家鸿囫囵吞枣吃个半饱,终于停下来歇口气,满足地感叹:“我就不知道那些人整天忙忙碌碌连顿饭都顾不上吃是为了什么,人生啊,就得这样才叫享受!” 陆衡吃着的空隙还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有本事你就别跟我们合作,让你老子继续天天追在你屁股后面让你上进呢!” “要是你陆少一个人的生意,我当然不掺和了,可现在不是有盈盈吗!”张家鸿边跟他打嘴仗,嬉皮笑脸揽上桑盈的肩膀,“我现在是对我姐有着比太平洋还大的信心,连我都想尝尝那烤牛肠的是什么味道,到时候这会馆一开,里面的菜全挂上唐朝的名字,加上我们三个人的人脉,人估计不会少的!” 陆衡看他那只搭在桑盈肩膀上的爪子非常不爽,那头桑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道:“张家鸿,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姐你叫我家鸿或鸿鸿就行了,我爸我妈都这么喊我!”别看张家鸿动手动脚,没个正形,实际上自从认了桑盈当干姐姐之后,他还真把桑盈当姐姐来看待,不仅处处维护她,还打算找个时间带她去港城见自己的父母,正式认个干亲。 陆衡跟方睿秋听到那句鸿鸿,立马恶心得不行。 桑盈道:“那些菜大致的烹饪方法我知道,但是毕竟没有经过实践,也不知道记忆有没有出差错,你回头找两个厨子过来,让我试验一下。” 张家鸿马上就拍胸脯保证自己绝对完成任务,这时候桑盈的手机响了起来。 “秦语?” ********************************************** 作者有话要说:1、这章里面桑盈说的菜确实都是唐朝的菜,不过被我改编了一下。比如素蒸声音部,历史上的这道菜是不会唱歌的,而夜点雪溪图也不叫这个名字,是叫辋川图小样,就是有人按照王维的辋川图摆出来的拼盘,可以给12个人吃,1人吃1景,被誉为奇菜,当然,也不会有夜光或者云雾什么的。但是当时唐朝的饮食,确实已经很发达了,吃货要是穿越过去,绝对不会寂寞的。 2、虽然这是一篇小白文,但小白不等于坑爹,所以一些东西都是尽量让大家觉得真实,有依据的,对于文下有朋友打负分说作者在卖弄,这个我就不赞同了。有疑问有怒气有不满,咱们可以提出来一起有爱地讨论嘛,何必动不动就上人参公鸡,就算没有伤到人,伤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虽然这是一篇小白文,可咱们从小就要有当小白中的战斗机的远大志向……【以下省略一万字】 第 25 章 在桑盈的记忆里,秦语虽然比较内向,但话也不算少,跟现在的印象完全不同。 电话里的秦语依然保持了上次见面的那种拘谨,一上来就吞吞吐吐,不直接说明来意,只是在那里兜圈子,问桑盈最近好不好,那部电影拍完之后有什么打算。 扯了半天才进去正题。 “那个,桑盈,我一直想跟你说声抱歉,那会儿不该那么说你的,希望你没有放在心上……” 桑盈道:“没关系,我已经忘了。” 她确实没兴趣去记本尊记忆里很多乱七八糟的回忆。 但别人听起来,倒像是不计较以前,秦语道,“你不介意就好了,那我们还能跟从前一样做回朋友吗?” “我们本来就是多年同窗。” 秦语很高兴:“同学会的时间和地点定下来了,就是后天早上九点,前门那里的元丰酒店,那酒店是雷奕他们家开的……雷奕你还记得吧?” 她语气里的微妙让桑盈想起来了,这个雷奕貌似还是秦语暗恋过的男生,只不过当时双方家世悬殊太大,雷奕又跟肖悦颜在谈恋爱,所以这份暗恋也仅止于暗恋而已。 “所以到时候酒店门口会有指示牌,指引我们去哪一层,我们只要按时到就可以了。” “好的,就这样吧,晚安。”她丝毫没有长聊的欲望。 “诶,桑盈,等等!”秦语连忙喊住她,却又有点迟疑。 桑盈最不耐烦她这种拖泥带水的态度,“还有什么事?” “那个……那天在街上,我看到你跟何小姐一起在逛街,没有看错人吧?” 船王的女儿大名鼎鼎,关注娱乐或财经新闻的人自然会知道,更何况秦语这种圈中人。 “是我,有何事?” “哦,没有,我就随便问问,还以为认错人了,原来你跟何小姐的关系那么好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语气里有点好奇和故作不经意。 桑盈微微挑眉,原来是这样。 “我跟她也不是很熟,就逛过一次街。” “这样啊!”秦语的声音不掩失望,又夹杂着一丝不信。 “那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晚安!” 她刚说完,桑盈就挂了电话。 原主的桑盈跟秦语在大学的时候闹翻,从此分道扬镳,归根结底,是两个人三观不合,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原来那个桑盈崇拜金钱,追求花花世界的繁华,而秦语不肯随波逐流,所以在这个浮华的圈子里,桑盈可能会被接纳,而秦语注定被排斥,两人走向不同的路。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无论未来如何,自己都不要后悔,如果秦语真能一直清高下去,坚持原则,桑盈说不定还会拉她一把,毕竟能够真正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古往今来都是很少的。 但现在秦语打电话来,先是道歉,然后说同学会,最后才提到桑盈跟何稚勉逛街的事情,就算再怎么掩饰,还是留了痕迹。 桑盈再怎么圆滑腹黑,骨子里还是个骄傲的人。 以前身份和现在身份的矛盾,决定了她在某些细节上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面面周到,毕竟换了以前,像秦语这种身份的人,又是这样不讨喜的性格,桑盈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样,而现在,她还能耐着性子等秦语说完最后一句话才挂电话,已经算是非常之有涵养了。 放下电话,其他人已经吃饱喝足,转移了战场――旁边茶几和沙发上,堆满了图纸,三个人热火朝天地讨论要在哪里选址,会馆开张之后,里头的规章制度要怎么定。 这方面桑盈没什么经验,就坐在一边听,别看陆衡跟张家鸿成天到处玩,其实玩也能玩出好处来,起码对京城的地段熟得跟自己家似的,而方睿秋本身有管理上的经验,可以提出实质性的意见。 将近十点的时候,眼看差不多了,这才决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张家鸿很是意犹未尽:“姐,过两天那厨子我就给你找来,到时候你可得抽出时间来。” 桑盈嗯了一声:“尽快吧,晚了我又得去拍戏了。” “你还拍什么戏啊,赚那几个钱,还得看人脸色,不如专心跟我们一起干啊!你要缺钱就跟我说一声,可别客气!”他一听,又开始大包大揽。 桑盈闲闲道:“现在的钱是你自己赚的吗?等会馆盈利再跟我说这话吧。” 一句话戳中死穴,张家鸿立马焉了吧唧。 她没有车,陆衡负责载她回去,路上反常地沉默。 桑盈没搭理他,插上耳机在那里听京剧,要说这一千多年的时光过去,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可生活确实也变得便利很多,搁在唐朝她想听个合奏曲子,还得凑齐几十个乐伶,要是里头有哪个技艺不好的,这奏出来的曲子可就没法听了。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临下车,陆衡才来了句:“那个,不好……” “什么?”桑盈拿下耳机,没听见他后面跟蚊子音量差不多的内容。 谁知道陆衡竟然扭捏起来了,嘴里嘟嘟囔囔,愣没听明白。 桑盈有点无语,“你敢说大声点不?” “我跟你说:不、好、意、思!”陆衡怒了,那吼声简直连整个小区都能惊动了。 “……”饶是桑盈,碰上陆衡这种人,有时候也是真没辙。 你说你跟他和颜悦色吧,他能上房揭瓦,蹬鼻子上脸,你要是不理他,不把他当回事,他非缠着你,那尾巴一直在脚边打转,甩都甩不开,要是心情好了给他顺毛,他又会哼的一声,扭头傲娇地跑开…… 这说的是人么?哦不,分明就是猫。 谁能养那是本事大,气场小点的都镇不住。 见桑盈不吱声就这么盯着他,陆衡有点心虚了,“……之前看不起你的事情,嗯,这也不能怪我,因为你老缠着我,不过你也算帮了我不少,所以我们扯平了吧!” 桑盈没听明白他想表达啥。“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陆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换上一副羞恼交加又有点强作不屑的表情:“怎么可能?你真以为你……” 想起自己刚还道歉过,生生忍下即将出口的损话。 桑盈点点头:“那就好,不然我会比较难做。” 陆衡:“难做什么?” 桑盈:“你心理那么脆弱,被拒绝的话,玻璃心都要碎了,如果勉强接受你,又不是我喜欢的口味。” 陆衡:“……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桑盈摆摆手:“不客气。” 说完就要走人。 陆衡喊住她:“喂,我还有个问题。” 桑盈:“嗯?” 陆衡:“……你会不会觉得我之前没什么用,成天玩女人?” 敢情刚才在车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桑盈:“你要我说实话还是谎话?” 陆衡:“你说实话吧。” 桑盈:“是挺没用的。” 陆衡:“……那谎话呢?” 桑盈:“是挺没用的。” 陆衡炸毛:“我谢谢你了,安慰我一下会死吗!” 刚刚他还想起他死去的爹妈,惆怅反省了好一会儿了,现在什么鸡毛情绪全飞了。 桑盈逗完猫,心情愉悦地上楼睡觉。 那边秦语挂了电话,脸上也有不愉之色。 坐在对面的王芳欣一直都在看着她打电话,怎么可能错过秦语的表情。 “我就说桑盈还是那副德行,现在你信了吧?” “我本来以为她变好了,毕竟我们这么多年的室友,我当时还经常跟她睡一张床的!”秦语叹了口气,也有些感慨。 王芳欣撇撇嘴:“我早就跟你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这也就算了,让我替你不平的是,好歹你跟她也这么多年交情,帮帮你又怎么了,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秦语沉默下来。 时隔多年,她与桑盈重逢,看到桑盈似乎过得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好,前阵子的负面绯闻对她仿佛也没有任何影响,甚至还跟何家千金交上朋友。 反观自己,一个表演专业的本科生,沦落这个地步,说出去真是没脸见人,所以这几年秦语也没怎么跟昔日的同学联系,这次同学会,也是通过王芳欣才知道的。 就算当年真的坚守原则,这几年看多了人情冷暖,她的想法也跟着慢慢改变,虽然一面鄙视桑盈攀附陆衡反而被甩,一面又暗暗地羡慕她,只可惜自己现在混得实在不咋的,连想找个像陆衡那样的纨绔公子哥都没有路子。 刚才被王芳欣怂恿着打了那个电话,本想让桑盈帮忙介绍点角色,结果秦语被对方淡淡几句话,就说得拉不下面子了。 王芳欣毕业之后倒没有当演员,反而去了广告公司当公关,也算半个圈里人,混得如鱼得水,穿着得体,妆容精致,典型混迹京城的白领模样。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王芳欣问。 “我不知道。”秦语摇摇头,有点茫然。 这个年纪是比较尴尬的,想改行吧,有点晚了,继续在娱乐圈做下去吧,没有关系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就算想自己做点生意,也没有那个本钱啊! 王芳欣暗暗瞧不起她这副模样,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反倒帮着她骂桑盈,“我就不知道了,桑盈干嘛做得这么绝,帮帮你,不也是给自己留条人脉吗,她自己怎么上位的,还当别人不知道,装得比女神还要高贵,后天同学会,估计一见到肖悦颜,她就拽不起来了!” 说到后面,看笑话的意味非常明显。 提到肖悦颜,秦语的眼睛一亮:“你说如果我去求肖悦颜,她会不会帮忙?” “应该会吧。”王芳欣随口道,话题又绕回桑盈身上,八卦道:“你跟她一起演戏的时候,有没有看过男的去探班?听说上次陈沁放言要封杀她,结果她还有戏接,说不定是傍上了别的金主,难不成那个何小姐是同性恋?” 职业缘故加上周围朋友圈的关系,王芳欣对圈中八卦的熟稔程度不下于任何一个娱记。 秦语皱眉想了想,“倒是有人去看她,不过好像是她的经纪人啊!” 王芳欣问:“她的经纪人什么来头,很大牌吗?” 秦语摇摇头:“不像,还帮桑盈买水果的……不过桑盈不知道什么时候练了毛笔字,连周老师都夸呢!” 王芳欣瞪大眼睛,“周老师?你说周默怀?” “是啊!” 王芳欣顿时来了兴趣,问了半天,最后酸酸地下了结论:“你别看她现在得意,后天肖悦颜一来,大家的注意力肯定不会在她身上,以桑盈那么爱出风头的人怎么受得了,到时候非得有好戏看不可,要是有机会,你就趁机出口气!” 秦语原本还对桑盈在杨琳面前帮自己说话的事情怀着三分感激,结果被王芳欣说着说着,这感激就当然无存了,还觉得桑盈确实是不厚道。 是啊,以桑盈的人缘,在圈子里肯定是一个朋友也没有的,自己谢也谢了,还为了当年两人吵架的那点鸡毛蒜皮小事给她道歉,结果桑盈一点旧情也不念,连一点小忙也不肯帮,这样的人,确实不值得当朋友。 第 26 章 无论在哪个国家,公司开在哪个地段,跟你生意做得大不大都有直接的关系。 元丰酒店在京城的地段就不错,周围是商业圈,繁华热闹,人来人往,首先就占了地利。 京城四星以上的酒店,基本上价格就在一千上下起跳了,而元丰酒店并没有往高级酒店的模式发展,一直都维持在商务酒店的价格,加上环境很好,门口就是地铁和公交,所以很受那些从外地到京城来旅游出差的人欢迎。 雷家经营着这家酒店,虽然说肯定达不到陆衡那种顶级豪门的水准,可在京城也算是个中等富豪了。 不过雷奕却没有子承父业,反倒在大学的时候去报了个电影学院,学了表演专业,毕业后靠着家里的关系接了几个小角色,公司也有心捧他,奈何虽然长得帅,却一直都不红,不过家里也有钱能让他这么玩。 这次同学会,就是雷奕让出元丰酒店的一个宴会厅来开自助餐,负责组织的是班长唐可,几年来大家各奔东西,联系这些人费了他不少功夫,王芳欣交际广,也帮忙联系了很多人,包括秦语和桑盈这种长期游离于同学圈之外的。 不过来的可就不止是他们那个班的同学了,还有当年几个老师,也应邀出席,有个别人混得不错的,像唐可后来又去读了导演专业,然后也导演了几部剧,混出点名堂了,现在也是圈中的新锐导演,有几个跟他交好的圈中朋友今天也出现了。 现今的同学会,说白了就是人际交流会,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凑一块,从事业比到身家,从艳遇比到配偶,有炫耀的一方就有羡慕嫉妒恨的一方,当然也不乏拼命巴结的。 以往在读书时还不大明显的家世优势,在毕业之后成了事业最大的助力。像雷奕这样,虽然不红,但仍然有人捧着,也不知道多少同学羡慕他投了个好胎。 这个时节是京城最热的时候,以往老一辈人拿个藤椅,在院子里找棵大树往下头一躺,立马暑气全消,但近年来全球气温升高,环境污染等因素,树下乘凉也不大管用了,走在路上那热气蒸腾的,远远地都能感觉到马路上像起了雾一样,让人恨不得躲进室内,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吹空调。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损主意,把同学会的时间定在这个时候,要是有些女生化了妆又需要赶地铁赶公车过来的,保准进门前还得找个地方再化一次妆。 王芳欣跟秦语到得很早,后面陆续又来了不少人,几年不见,大家都有点生疏,先是逐个认人打招呼,回忆当年在班里的某某事迹,然后才是谈近况,谈工作。 演员这个行业,当群众演员还容易点,越往上就越难拔尖,也不是人人都干得来,耐得住那份辛酸,所以毕业之后,也有的留校当老师,有的干脆转了行,当企宣或者经纪人,家里有钱的就自己做起生意,因为或多或少都跟娱乐圈沾了点关系,所以三十几个同学几乎全到齐了,叙旧的同时,也借此拓展一下人脉。 相比之下,秦语觉得自己可能是混得最不好的那个了,就不大想说话,往往都是跟在王芳欣后面转,遇到熟人寒暄两句,又转向下一个人,不给他们询问自己的机会。 王芳欣忙着给老同学派名片,也没空搭理她,秦语拿了杯香槟,郁郁寡欢地待在长桌边上,看着雷奕跟唐可他们那边的热闹,有点不是滋味。 “秦语?”身后有人喊她,秦语转过身,看见来人的面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张宁宁?”她有点不确定。 “对啊!”张宁宁笑靥如花,挽着一个男人走过来。 秦语看了看她旁边眼熟的男人,一下子想起来了,张宁宁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前两年听说结了婚,老公就是名导姜成志。 说来也巧,前阵子桑盈参演的那部《汉宫风云》,本来就是要让姜成志来执导的,后来人家没档期,赶着拍另一部片子,这才换了个人。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千丝万缕,随便都能扯上点联系。 能成为名导,年纪当然不小了,姜成志少说也四十好几了,没有周默怀那么会保养,不过男人味也很足,跟张宁宁一起,就是典型的老夫少妻。 张宁宁虽然长得不如肖悦颜和桑盈漂亮,但是她长了一张贤妻良母的脸,有股挺特别的韵味,年纪比较大的男人,大多会喜欢这一款。 秦语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姜成志的身份,结结巴巴:“姜,姜导,您好!”姜成志矜持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张宁宁笑道:“好久不见了秦语,你结婚没有?”当年张宁宁就在秦语和桑盈她们隔壁寝室。 秦语也笑着回道:“还没有呢,你们吃点什么,要香槟吗?” 她顺手拿了两杯香槟递给两人,手心甚至有点出汗。姜成志的名气和资历摆在那里,也难怪秦语会紧张。 张宁宁还没接香槟,姜成志就对张宁宁道:“你是有身孕的人了,注意着点,酒就不要喝了。” 话语里的关怀毕露无遗。张宁宁有点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 秦语举着杯子僵在那里,也不知道还要不要敬酒,还是张宁宁对她笑道:“我不喝了,谢谢。” “没关系。”秦语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正想说点什么,那边已经有不少同学发现姜成志这个大导演了,连忙凑上来寒暄恭维,秦语不知不觉被挤出外围。 她看着被簇拥在众人中间,犹如众星捧月,笑得一脸甜蜜幸福的张宁宁,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滋味。 “肖悦颜来了!”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声,大家纷纷往门口望去。 作为当年表演系乃至整个学校的校花,肖悦颜当然有着当仁不让的美貌,到现在很多男生还记得,当年肖悦颜一身白裙,长发飘飘,抱着本书在校园里走的风景。后来这朵鲜花身边就多了雷奕,后来两人都进了娱乐圈,但是肖悦颜的发展远远比雷奕好得多,现在片酬已经接近一线的水平,虽然她的演技被很多人吐槽说永远都是一个表情,但同样也拥有大批粉丝。 虽然大家都是同学,但是毕业后各有各的际遇,除了两人的好友,其他人也不知道肖悦颜跟雷奕究竟有没有分手。 现在一看,陪同肖悦颜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男的,脸上就差没写着“高富帅”三个字,再对比形单影只的雷奕,顿时都有心照不宣的感觉。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雷奕都若无其事地上前跟肖悦颜打招呼。 谈起现状,肖悦颜跟张宁宁理所当然成了这一届女生里最让人瞩目的,一个是事业有成,一个是嫁了个好老公。 很快,肖悦颜,张宁宁,姜成志,唐可等几个人组成一个小圈子,周围都站了不少同学,姜成志本来不需要应酬这些人,不过为了娇妻的面子,还是放下架子,更让一干女生暗暗嫉妒张宁宁的好运。 王芳欣跟着上前套了一阵近乎,转身回到一直站在外围的秦语身边, “桑盈怎么还没来,你没有跟她说地址吗?” 秦语也奇怪:“有啊,都说了,元丰酒店门口也有指示呢!” 王芳欣撇嘴:“该不会是听说肖悦颜在,怯场了吧?我看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她哪能跟肖悦颜比,还是被潜上去的!” 说白了,王芳欣未必喜欢肖悦颜,也不是看不起娱乐圈里的潜规则,只不过用语言来发泄快感罢了。 秦语没说话,刚刚也有不少人问起桑盈,都是一副八卦的表情,换了以前她可能会帮桑盈说几句话,但是现在却不会了。说曹操,曹操到。 门口出现一抹白影,越走越近,王芳欣先是一愣,然后呀了一声:“来了!”秦语转头看去,就看见桑盈走了进来,也穿了肖悦颜身上穿的那身裙子。 王芳欣大声啊了一下:“桑盈,你跟肖悦颜撞衫了!” 她这一喊,人人转头望过来,看见桑盈,又把目光投向肖悦颜。还真是一模一样。 这样一来,大家免不了会将两人拿来比较。 老实说,肖悦颜的五官很美,否则当年也不会成为许多男人的梦中情人,这一身飘逸高贵的白色裙子也很衬她,如果没有桑盈作比较,那无疑是完美的。 桑盈却把这件裙子穿出了别的韵味,不是肖悦颜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却仿佛更像个尊贵的公主,步履雍华,典雅安然。 秦语不经意看到雷奕眼里的惊艳,然后就更不是滋味了。唐可作为班长,又是组织者,生怕气氛因此不愉快,忙走过来,“桑盈,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桑盈看了他半天,从记忆里找出这么个人。 “班长,幸会。” 唐可笑道:“全都是老同学,你不用太拘束,要吃的自己拿。”桑盈点点头。 其实她这一打扮,真是明艳动人得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男人看女人,唐可就没有马上走开,跟她多聊了两句。 “最近在忙什么,我听说你接了周默怀主演的那部汉宫戏?” 唐可不算是俊美型的,不过毕竟大家都是表演出身,哪里有长得太丑的,说话又文质彬彬,桑盈对他的观感还不错。那边雷奕不知怎么也凑了过来,三个人聊着聊着,居然还挺投机。 唐可就说:“来来,我们给你介绍介绍老同学,估计你很久没见,都快忘光了吧!” 第 27 章 桑盈却没有兴趣过去,她笑了笑:“你们先过去吧,我去吃点东西。” 一个人在阅历丰富的情况下,对方怀着善意与否,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本尊原来的记忆,对这个班里的同学印象不深,而且基本都没什么好感,因为原来那个桑盈觉得肖悦颜只是在家世上更胜一筹,所以大家都喜欢她,无论是当年的干部竞选还是后来的汇报表演,只要有肖悦颜在,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别人的目光也不会落在她身上。 虽然桑盈保留了原主对这些老同学的观感,却不会受其影响,她自有观察人的一套准则。 平等的交流,是建立在双方都有意愿的基础上,如果一方没有意愿,还上赶着跟对方交流,那就叫做巴结。 譬如现在,唐可要介绍给她的肖悦颜跟张宁宁等人,就组成了一个小圈子,这个圈子的核心是姜成志,所以大家的话题必然都离不开他,大可没有必要上前凑数,这跟结交周默怀或陆衡他们的情形,又是截然不同的。 唐可看着她的背影,对雷奕耸耸肩:“她也变了很多。” 雷奕叹道:“都几年了,谁能不变呢?” 唐可不知道他是感叹时光,还是感叹肖悦颜,怕提起他的伤疤,也不敢再问,忙转了话题。 桑盈走到放点心的长桌边上,目光在一排琳琅满目,造型各异的蛋糕上掠过,挑了边上海星形状的小点心和中间的樱桃水晶蛋糕,又夹了一块芒果忌廉,心满意足地端着盘子准备找个座位坐下慢慢品尝,顺便看戏。 那边王芳欣见桑盈要走,连忙捅了捅秦语:“你不是说想给她难堪的吗?” 秦语没说话,脸上明显有犹豫。 王芳欣摇摇头,用一种感慨的语气:“不是我说,你也太善良了点,她都那么对你了,你还把她当朋友!” 世上有这么一种人,怂恿别人去出头,对他自己来说未必有什么好处,可他们就专门爱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而且乐此不疲。 秦语咬了咬牙,突然道:“桑盈,怎么没看见陆衡送你过来?” 她的声音不小,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桑盈转过身,看了秦语好一会儿,表情似笑非笑。 过了几秒,才听见桑盈道:“我打车过来的。” 秦语被她那眼神看得有点心虚,一下子忘了自己后面想说什么了。 王芳欣暗恨她没用,不得已亲自上阵,微微一笑道:“上周我好像还看到你跟陆少在一起来着,桑盈,这里都是老同学了,如果有喜事,别忘了通知我们啊!” 唐可连忙打圆场:“现在京城就没有哪天不塞车的,我刚就特意没开车,坐公交车过来的!” 直接把王芳欣刚才的话跳过去了。 说到京城交通,很少有人没怨言的,旁边几个老同学也附和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很快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张宁宁站在那边,看着王芳欣吃瘪的模样,抿唇一笑,转过头,对肖悦颜道:“还是你穿这裙子好看。” 不点名道姓,却又把两人绕到一起,似乎每个人在社会打滚了一圈之后,连老同学之间的对话,都得先想一想,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肖悦颜没有接话,她脸上一直挂着温柔浅淡的笑容,配上那张得天独厚的脸,连张宁宁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美。 一个女演员想要红,虽说演技很重要,但如果没有过人的美貌,想要攀上巅峰,就得付出更多的艰辛,所以即使肖悦颜现在的演技还不能算很好,就凭着她这张脸,也足以在银幕上让人印象深刻。 而陪着妻子一同过来的姜成志,在看到肖悦颜的时候,就决定让她来当自己下一部的电影女主角,正好有这么一部男人戏,女人并非主导,所以演技还是其次,但是有了肖悦颜这样一张脸,也可以为电影增色不少。 有这种天大的好事,肖悦颜当然立马就答应了,自己现在虽然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还远远达不到大明星的级别,能够出演姜成志的电影,那也是一种机缘和荣幸。 任何人在发现别人的衣服跟自己撞衫时,估计心情都不会很好,更何况那个女人从大学开始就跟自己处处作对,很难说是不是早有预谋的。 不过肖悦颜脸上至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愉快的情绪,在张宁宁说完那句话过了一会儿,她朝桑盈走过去。 王芳欣首先注意到肖悦颜的举动,她按捺着兴奋的心情等着看好戏。 谁知道肖悦颜走过去,只跟桑盈说了一句话。 “盈盈,你这裙子挺漂亮的。” 桑盈看着盘子里完好未动的蛋糕,和自己始终没走几步的距离,无奈叹了口气,回答:“我也这么觉得。” “……”这完全不是正常人类的回答,让肖悦颜怎么接下去? “呵呵……”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说你接了《清太宗情史》?” “是的。”桑盈道。 肖悦颜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太好了,我也在里面有角色呢,到时候咱们又能在一起玩了!” 此时肖悦颜过来主动跟桑盈说话,颇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周围不少人都竖起耳朵,生怕漏过八卦。 张宁宁也走了过来,玩笑道:“悦颜,你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难道是皇后么?” 肖悦颜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是庄妃。” 唐可对这部戏略有耳闻,因为投资方在宣传方面下了很多功夫,戏还没开拍就开始宣传了。“嗯,虽然男一是清太宗,不过庄妃才是女一。” 旁边有人奉承道:“以悦颜的演技,女一当仁不让!” 王芳欣忽然问:“桑盈,那你呢,你在里面演什么?” 看来自己今天是彻底跟这几块蛋糕无缘了,桑盈索性把盘子放下,免得端着手酸。 “乌兰。” “那是谁,皇后的名字吗?”不了解的人问。 肖悦颜轻轻啊了一声:“我以为你演多尔衮的福晋或皇后的!” 脸上露出歉意的神色,为自己提起这个话题而后悔。 别人一听就明白了,这 “乌兰”肯定是个连女三都算不上的小角色。 王芳欣故意问:“悦颜,乌兰在里面是个什么角色啊,我以为是大玉儿还是小玉儿的别名呢!” 肖悦颜犹豫了一会儿,正想说话,就听见桑盈慢悠悠道:“大玉儿和小玉儿这两个称呼,历史上是不存在的,不过后人杜撰而已,这么没常识的话,在我们这帮老同学面前说说就算了,出去了可别说自己是表演专业出身,会被人笑话的,知道吗?”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陆二少。 王芳欣被她一番话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点下不了台,苦命的唐可只得又开始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喝点饮料吃东西吧,这地方的东西很不错的,雷奕,我一会儿吃不完能打包不?” 雷奕也跟他开玩笑:“当然可以啊,你是班长嘛,特殊待遇。” 被他俩这一插科打诨,氛围顿时就缓解了很多。 桑盈心想自己终于可以宠幸这几块蛋糕,懒得再跟他们说话,直接端起盘子就要走。 那边秦语哎呀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倒。 桑盈眼角余光在瞥见秦语要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灵活地往旁边闪开。 结果站在桑盈左边的雷奕不幸中招,他惨叫一声,白色衬衫被泼了一大片咖啡,还是烫的。 唐可吓了一大跳,“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你们玩吧!”雷奕估摸着不是很严重,忍痛皱着眉头先去擦药换衣服了,还好酒店是自己家开的,很方便。 秦语脸色瞬间煞白,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后面有人撞我……” 她回过头,哪里还有什么人,被她泼到的雷奕也已经走远了,没听见她的道歉。 秦语急着跟其他人解释:“不好意思啊,我刚才真不是有意的!” 王芳欣叹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张宁宁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去找老公了。 肖悦颜温柔道:“我想你还是亲自跟雷奕道个歉比较好,他不会怪你的。”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安慰了她一下,反正说两句好话也不要钱。 秦语总算稍稍平静,不再觉得那么难堪。 桑盈坐在不远处的桌子,吃东西看戏,人生如此圆满。 光天化日之下,两个人摸进元丰酒店的大门。 保安看着对方穿着不凡又鬼鬼祟祟的举动,纠结到底要不要上去询问一下。 这一纠结,两人就已经从他视线里消失了。 陆衡怒道:“你搞什么鬼,来就来了,干嘛要偷偷摸摸的!” “我还不是怕桑盈知道了不高兴,她肯定不希望我们来,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来帮我姐撑场子了,”张家鸿不以为意,“你要是不乐意,可以回去啊!” 陆衡哼唧:“又不是亲姐姐,还叫得那么亲热!” “哎哟,陆少,你这脸色摆给谁看啊,我有姐姐你管得着吗,不爽你咬我啊咬我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姐了?哎可惜啊,人家肯定看不上你的,早点洗洗睡觉吧啊!”张家鸿得意洋洋。 “我看得上她?倒贴都不要!” “喔,那你发誓吧,如果你说谎,就让你堂哥和堂弟都爱上你,上演一场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男男不伦之恋。” “……我为什么要发这种无聊的誓?” “因为有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两人一边走路一边斗嘴,目标还没找到,组织就开始内讧了。 宴会厅的大门是敞开的,陆续还有老同学携眷过来,场面越来越热闹,不过当两个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不是因为他们长得太帅,而是这两个人穿得太骚包。 一身休闲长裤,上面长袖的花衬衫被挽起半截袖子,露在外的手腕带着显目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价值的江诗丹顿限量版手表。 说俗倒也不怎么俗,但这么一打扮,脑门上就像写着五个人尽皆知的大字:我们很有钱。 喜欢在娱乐圈玩票投资的张家鸿不算陌生,喜欢泡女星上娱乐版新闻的陆衡也不算陌生,起码有不少人就认出了他们。 “张少,陆少,两位怎么会来这里?”姜成志笑着打招呼。 别看姜成志大牌,所谓一物降一物,作为导演,要想有大投资大制作的电影可以做,就少不了冤大头,比如眼前这两位。 姜成志这一招呼,也表明了张家鸿跟陆衡的身份不一般,众人纷纷望过去,像唐可和肖悦颜这种在圈中还有几分地位的,自然也走过去寒暄,其他人想搭讪也没那个脸皮,而王芳欣几次想开口,奈何人家都不怎么搭理她。 张家鸿也人模狗样地笑道:“喔,陆少过来陪我找我姐的。” 众人都很吃惊,姜成志奇怪地问:“据我所知,张少好像是独生子吧?” “是我刚认的干姐姐,我爸妈也都见过了。”最后一句纯粹是张少爷自作主张加上去的。 他一边说一边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很快就在人群中发现坐在桌子旁边吃芒果忌廉蛋糕的桑盈,眼睛一亮,嗓音堪比菜市场大妈。“姐,我来接你了!” 桑盈看着摇着尾巴欢快奔过来的张家鸿:“……” 王芳欣看了看陆衡,又看了看张家鸿,压根就不信两人真是什么姐弟,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陆少,桑盈不可能是那位张少的姐姐吧?” 陆衡瞟了她一眼,讽道:“她不是,难不成你是?” 王芳欣脸瞬间由白变红,红得让人担心要滴出血来。 陆衡屡战屡败的毒舌终于在别人身上赢了一回,十分志得意满地走了。 桑盈吃饱喝足,擦擦嘴巴,“你们过来作什么?” 张家鸿道:“你要的厨子找来了,我们也把地址定下来了,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桑盈对这件事的兴趣要比同学会大多了,闻言就答应了。 临走前,张家鸿不忘拉着桑盈,又跟她那些同学介绍他们的关系。 “这是我姐,正式认过干亲的,我们港城人很看重干亲的,我爸妈也很喜欢她,让我平时多看着点。” 言下之意,这是我罩的人,谁想欺负都得先掂量掂量。 姜成志见他们要走,忽然喊住桑盈:“我有意拍一部新电影,不知道桑小姐有没有兴趣参演?” 第 28 章 这话一出,除了桑盈、陆衡和张家鸿三个人,其他人都吃惊不小。 姜成志是什么人?如果把导演也像演员那样分成三线,唐可算得上二线,那么姜成志就是绝对的一线,导演中的大腕。 他原本也是演员出身,二十五岁那年,因为长期不走红,愤而改行当导演,这一改,还真让他改出春天来。这些年来,姜成志一共执导了十七部电影,其中三部获得国际大奖,其中更有一部票房突破六亿,成为迄今为止国内电影票房的前十之一。 要知道一个导演大牌与否,不仅仅是取决于他的电影能不能获奖,获奖只是证明你的电影具有艺术性,具有内涵,可光这样是不够的。 艺术不等于大众,观众去看电影,你倒好,弄一部跟《周易》一样深奥的让他们去琢磨研究,内涵是足够了,但票房绝对是惨败,所以电影票房也是证明一个导演实力的重要因素。 姜成志刚当导演的时候,走的就是内涵路线,后来发现这样不行,所以也开始向电影票房进军,大制作,大明星,洒点狗血,加点笑料,再弄点让人深思的东西进去,票房也就提上来了。 现如今一部电影出来,观众冲着姜成志的名头,就算对电影的预告内容不大感兴趣,也会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进去看一看,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票房的保证了。 所以就算姜成志年纪大了点,又离过婚,张宁宁嫁给他时,还是被很多女人羡慕,这样一个名导,又有才华又有钱,可比那些纨绔富二代强多了。 姜成志架子很大,轻易不会主动邀请别人参演电影,更何况桑盈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演员,一时间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桑盈身上,王芳欣更是恨得不行,凭什么这个女人运气就那么好? 张家鸿半开玩笑道:“姜导要给什么角色,可不能拿个跑龙套的糊弄我们!” 姜成志笑道:“有张少在,我怎么敢,到时候把剧本送上,桑小姐看看有没有兴趣再说吧!” “那就多谢姜导了。”桑盈笑了一下,没有露出热衷的神色,只因她对这一行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当副业赚赚零花钱也就算了。 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张宁宁略带醋味地问:“你怎么突然对她青眼有加了?我觉得她演技也只是一般而已。” 姜成志道:“我只是给张少他们面子而已,你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纨绔子弟对他们包养的女人这么上心,还亲自来一趟,可见桑盈的地位也不一般,能通过她,搭上港城张家和陆家的线也好。” 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香港娱乐圈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又跟大陆不太一样,张家和陆家毕竟是港城名门世家,多点联系,以后要办事也容易。 张宁宁不解:“张家鸿也就算了,听说陆衡连陆氏的生意都没沾,能帮上你什么忙?” 姜成志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娇妻,又想起聪明理智,经常不需要多说就能理解自己话意的前妻,微微叹了口气:“我们做人要走一步看十步,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发达,反正那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我卖个人情给他们只是举手之劳,说不定将来就能用上。” 三人离开元丰酒店,张家鸿开始邀功:“我表现怎样,帮你出了气吧,那帮人一看就是狗眼看人低的。” 桑盈瞟了陆衡一眼,“出气要两个人一起来?” 张家鸿:“喔,他是我的跟班,不用管他。” 陆衡:“……” 桑盈这身穿着,出了酒店就很引人注目,加上她气质本来就出众,人家都以为她是什么大明星,频频回头。 陆衡正想说什么,就见张家鸿吹了一声口哨,涎着脸道:“你今天穿得很漂亮啊,反正你也还没回港城见我爸妈,咱其实也可以在姐弟后面加个恋,来个姐弟恋的!” 桑盈淡淡道:“我觉得他们不是在看我,而是在同情我们。” 陆衡被她坑多了,直觉不是好话,索性就闭嘴了,只有张家鸿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地往下跳。 “同情我们什么?” “同情我的眼光,你的品味。” “……在我们还没出现之前,谁是你的欺负对象?”说来也奇怪,像张家鸿,陆衡这样的人,脾气都不能称得上好,但他们在桑盈面前,根本发不出脾气,被吃得死死,正应了那句话:天生万物,一物降一物。 桑盈:“我的经纪人。” 张家鸿:“我真同情他。” 桑盈:“那现在你可以同情自己了。” 张家鸿:“……” 陆衡突然觉得很爽。 三人走到停车场,桑盈打开车后门进去,陆衡的手原本已经放在副驾驶座上了,想了想,也坐到车后去。 张家鸿:“……这是你的车吧?” 陆衡面不改色:“你开车吧,我手腕刚刚扭到了。” 张家鸿怨恨地看了他一眼,苦命地坐到驾驶座上,“我讨厌这种车,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品味!” 陆衡装作听不到,把心里的话酝酿了几遍,趁着车开上马路,音乐也开得很大声,对着桑盈道:“你今天很漂亮。” 桑盈喔了一声:“所以你又喜欢上我了?” 陆二少瞬间恼羞成怒。“这是客套,懂不懂!” 桑盈知道再逗下去,某人就要炸毛了,就转而说起正事:“那两个厨子是擅长什么菜系的?” 陆衡道:“比较擅长粤菜,不过其它菜系都有涉猎,如果你觉得可以,再考虑把他们留下来的问题。” 桑盈点点头,她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唐朝贵族,对那些美味耳熟能详,但毕竟仅止于看、闻、吃、听,从未自己下厨做过,所以空有理论,缺乏实践。 而且唐朝的饮食有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当时并没有炒菜,炒这种烹饪方式是宋朝才出现的,如果推出唐代风味的饮食,势必也要进行改革,不可能全部照搬。 也就是说,既要让吃客感受到唐代美食的风味,又不能把当时饮食的缺陷也带出来。 这就必须跟专业人士进行交流,把会馆与众不同的特色菜一一制定出来。 车子开没一会儿就到了,陆衡他们选的地点,原本是一间夜总会,后来扫黄打非的时候被查封了,连后台也被抓了,正好陆衡他们找了点关系,就把这个地方买下来重新装修,按照之前桑盈跟方睿秋的预定风格,最快也得三个月才能竣工,不过陆二少几个人财大气粗,所以又在旁边不远处的粤菜馆跟人家借了一下午的厨房,以便两个厨师和桑盈深入交流。 桑盈跟那两个人讨论得很专业,只能听不能吃,张家鸿跟陆衡百无聊赖,就出去转了一下午,等到桑盈打电话给他们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算了姐,失败不是成功他妈吗,要是他妈还不肯认儿子,我们就做满汉全席算了。”张家鸿看到偌大厨房里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再看三人一脸疲惫,还以为试验并不成功,于是安慰她。 陆衡也难得说了句人话:“我送你回去休息。” 桑盈没理他们,对那两个人说:“把东西端出来吧。” 这两个大厨平时都是别人给他们打下手的,结果今天被桑盈指挥得团团转,反正张家鸿他们给的钱不少,也就认了,最重要的是确实算得上有所收获。 下一刻,张家鸿跟陆衡看着流水般端上来的菜和点心。 “这个叫通花软牛肠,本来应该是通草里面塞上羊羔肉加以烹制,因为状似牛肠所以得此名字,不过通草是凉性草药,现在有点不合时宜了,我们就跟桑小姐商量了一下,把通花改成莲藕,在莲藕中空部位塞入上等羊羔肉,然后直接下锅蒸,虽然听起来有点像藕夹,但却完全是另外一种风味,两位不妨试一试。” “《红楼梦》里面有一道菜,叫鸡髓笋,后世的人考证说是把鸡骨头敲碎,取出骨髓放在鲜笋上,不过桑小姐说这道菜并不是这样的,应该是将鸡蓉塞入笋内才对,因为唐代就已经有这道菜的雏形,所谓的髓,是指鸡入笋髓,而不是鸡髓。” 陆衡跟张家鸿听得目瞪口呆,看着两个大厨不知什么时候化身美食家在那里指点江山,三句不离“桑小姐说”。 张家鸿晚饭还没吃,随便挑了一个,就把魔爪伸过去,结果一吃就停不下嘴。 他本来还以为这些试验阶段的菜应该好吃不到哪里去,但也不想想,有两位星级大厨亲自动手,再怎么也不可能到了难吃的地步。 “这是什么?” “雪婴儿,将青蛙剥皮,去掉内脏,然后裹上豆粉下锅油炸,再洒上椒盐,这道菜是我们根据桑小姐的描述,完全进行还原,并没有加什么修改。” “这个呢?” 有了张家鸿扫雷,陆衡也放心了,直接开吃。 “这个叫过门香,是用羊、牛、猪三种动物身上最嫩的里脊肉反复捶打,然后裹粉油炸。” 张家鸿嘴巴还在咀嚼,直接懒得说话了,用筷子点点自己刚刚夹过的另外一道菜。 大厨会意,解释道:“这是杏酪酥。” 桑盈看着眼前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菜,忽然想起已经很久不去回忆的前世,不由有些惆怅起来。 那两个大厨盯着张家鸿跟陆衡的反应,等他们的筷子终于不再往前伸,迫不及待就问:“两位觉得如何?” 张家鸿点点头,作了个竖起拇指的手势,把嘴里最后一口东西咽下去,才说:“很不错,很不错,有来历,有噱头,还有味道,我看可以有!” 陆二少看了桑盈一眼,摆足姿态,才道:“虽然还有所不足,不过也算有特色的了。” 桑盈没有逗弄他的心思,直接站起来:“吃完了就送我回去。” 陆二少已经渐渐习惯被虐,对这突如其来的忽视反倒有些不习惯。“你没事吧?” 桑盈摇摇头:“菜式基本已经试出来了,改天就可以定一份菜谱给你们。” 张家鸿见她确实很疲惫,识趣道:“这里我来善后,你先送我姐回去吧。” 车上,桑盈一反常态的平静,闭着眼,一句话也没说。 当然,平时她也并不聒噪,只不过今天陆衡从她平静而疲惫的表面上,隐约察觉出一点别的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陆衡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你真没事?” 过了会儿,桑盈嗯了一声。 陆二少开始没话找话:“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你从哪知道这么多东西的,以前怎么不拿出来?” “桑这个姓很少见啊,你不会是少数民族吧?” “今天同学会那些人是不是看你不顺眼?” “……” 桑盈终于睁开眼睛,“我知道了。” 陆衡一愣,“知道什么?” 这时,车刚好开到桑盈家楼下。 “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问个没完了,”桑盈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开门下车,“因为今晚我没有欺负你,所以你寂寞了。” “你去死吧!” 第 29 章 这一觉就睡到隔天中午,桑盈是被饿醒的。 不想起床,就把被子整个卷在身上,跟蚕蛹似的在那里蠕来蠕去。 刘佳蓉一进来就看见这幅景象,又好笑又好气:“你早上睡得沉,妈都没敢喊你,快起来吃午饭吧!” 桑盈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拜这个身体所赐,她的发质特别好,就算睡上一整夜,头发不仅没打结,还跟刚梳过似的顺滑,不知道原来那个本尊是怎么想的,居然暴殄天物,把这样一头长发染了几种颜色。桑盈来到这里之后,就将它还原了本来的面目,现在已经长得快到腰际了。 “妈你怎么还没出门,我不是给你报了那个旅行团吗?” “要明天才出发,你先去洗个脸换个衣服,刚才小贾打你手机没人接,打到家里来,我让他顺便上来吃饭了。” 桑盈换了一套宽松舒适的家居棉质衣服,上面还印着无数只卖萌的绒毛小熊——这种风格当然不可能是她会买的。 刘佳蓉一看到她穿这身衣服出来,又满意又得意:“你就得穿这样才可爱,这种家居服其实也可以穿出门的。” 自从桑盈“上进”之后,刘佳蓉的心境也开朗许多,现在经常出门,跟以前的工友和同学参加各种活动,小日子滋润得,那简直是阳光灿烂。 “……”桑盈对此不予置评,在家二一下就算了,难道还出门跟陆二少一起二吗?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一开门,外面站着阿SAM。 “小贾,你又来蹭饭了。” 阿SAM瞪了她一眼,“阿姨让我来的,又不是你做,那么多废话!” 刘佳蓉的身影在厨房忙碌,抽空招呼一声:“小贾你坐啊,让盈盈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阿姨您忙吧,我们先谈点工作!”阿SAM顺手把提来的水果放在桌子上。“走吧,先去你房间。” “你确定?” “……是的,难道你房间有怪兽吗?” 桑盈倒是没什么所谓,她推开房门,阿SAM跟在后面,表情瞬间完成了从淡定到震惊的质的飞跃。 “天呐……”这是人类的房间吗? “我问过你的了。” “你都不收拾一下吗?” “没时间。”这种小事怎么可能让她亲自动手。 “阿姨也不帮你收拾一下吗?” “我没让她动手。”母亲不等于佣人。 阿SAM见桑盈看着他,警惕道:“我不会帮你收拾的。” 桑盈无辜:“我只是让你帮我找个保姆而已。” 阿SAM瞪她:“你都还没赚大钱,就开始拼命花钱了?” 桑盈摊手:“一个佣人还是雇得起的,如果没有合适的全天候保姆,你就帮我找个钟点工也行,长相不要太难看的,年轻漂亮一点最好。” “你这是选保姆还是选妃?” “一个伺候起居,一个伺候睡觉,本质没有什么不同。” “……” 阿SAM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被她带偏了话题,顾不上再反驳她,忙开始说正事:“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你那剧本大纲过了,盛龙国际要,就是上回你演上官婉儿的那个投资方。我把合约也带来了,你现在就可以签,然后我顺便带过去给他们。” 桑盈嗯了一声,结果合约翻了一下,其实根本没怎么看,有阿SAM这种人形咨询机,并不需要她费神。 “他们同意给你署名权,不过你得签五年,等于五年之内,剧本就只能投给他们家。” “酬劳呢?” “现在按刚入行的新人价算,一集给一万,一共三十集,如果这部剧出来效果好的话,下部再给你加价,没有上限。” 她眨眨眼,三十万,不算多也不算少,算是买房大计上又添了一笔。 “如果反响好,他们又不提价怎么办?” “……不会有那种情况,盛龙国际财大气粗,根本不缺钱。就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很多小说一走红,就会有公司来买他们的影视改编权,但是呢,买了之后不等于要拍,很多买完就放在那里积灰尘。一方面国家每年都会有新的规定,比如说今年就不让拍元朝戏,那剧本买来也拍不了,另一方面就是那些公司只是作一个前景投资,先买了再说,以后拍不拍还是两说。” 阿SAM说完,叹了口气:“其实老实说,如果你的演艺事业能够有所进展,我还是建议你专心演戏,编剧这条路其实很难。” “为何?”桑盈饶有兴趣,之前她也只是想要将自己擅长的东西转化为商机,并没有深入想过这一行的发展前途。 “举个例子吧,在韩国,编剧的地位是很高的,一旦成为名编剧,你就拥有整个片场的话语权,从演员的选择,到拍片现场的调整细节,编剧都可以说了算,导演在编剧面前只有俯首听命的份。” “但在中国就不一样了,像你这样刚写就有署名权的,已经算是走了关系的,很多人写上个几年,都不一定能混上个名字。” “但署名权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有的写出来,后面因为各种原因拍不成,也有的拍出来之后,收视率并不好,那你的身价就永远不可能往上提升。” 桑盈道:“那其实说到底,还是实力决定一切,如果你的实力强大到可以藐视一切规则,那么规则也就不存在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一旦你熬出名气,那么无论你写什么剧,都有人捧着钱上门求买,片场也不再是导演说了算,当一个编剧的名气和实力超过导演或者其他大牌明星,那他当然也可以拥有话语权。” 桑盈笑了笑:“那其实还是挺公平的了。” 要知道在隋唐,虽然已经有了科举,但寒门子弟想要出头,那是千难万难,戏子也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有数以千万的粉丝崇拜,所以虽然她不幸投在这么一具身体上,有无数的烂摊子需要收拾,但所幸还能依靠自己的努力博个出头之日。 “你别高兴得太早!”阿SAM翻了个白眼,“现在你还在起跑线上,剧本没写出来,说什么都白搭!” “我知道了。你想和我说的不止这一件事吧?” 阿SAM点点头:“你后天就得去那部清宫戏的剧组报道了,估计等那部戏拍完回来,正好就赶上《汉宫风云》的宣传,你是女三,到时候肯定要出场的,做好准备,如果这部电影票房好,我估摸着,来找你演的角色也会多起来,所以先得跟你商量一下,看你究竟想走哪一条路。” 桑盈虚心求教:“有哪些路?” “娱乐圈里边,很多人想混出头,选择的路也不一样。最极端的一种,就是靠关系拿角色,一路潜上去,一直做到女一号,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一炮而红,再不济也能混个脸熟,跻身二线的行列。” “另外一种,大部分是靠自己,偶尔走一下关系,本身潜力也不错,然后又懂得适时炒作宣传,在几年时间内走到一线。” “还有一种,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从小角色慢慢演上去,运气好,演技好的,当然也不乏有赏识你的伯乐,让你去主演,但这种情况一般很少,说白了,就是熬资历,熬到出头为止。”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非得走这三条路,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桑盈忽然想到人人都要仰望的周默怀,“周默怀属于哪一种?” 阿SAM摇摇头:“那种更特殊,他是唱京剧转行的,国内的圈子也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复杂,后来娱乐圈越来越商业化,各种利益人性纠结在一起,很多传统演员转不了型,渐渐的就退出舞台了,周默怀却逆流而上,硬是独创出自己的表演风格,加上他原本就有京剧的深厚功底,资历演技人脉都摆在那里,谁也比不了。” 桑盈听完,一手撑着脑袋,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笑道:“路总是人走出来的,既然他可以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我也可以。” 阿SAM嘲笑:“你想怎么走,靠陆衡?” 桑盈横了他一眼,风情万种。“你似乎对他很有偏见?” 阿SAM冷哼:“岂止是有偏见……” 他这种苦大仇深的劳动人民最仇富了! “爱恨相生,你这样不待见他,我会以为你其实是在暗恋他。” 阿SAM作了个呕吐的表情。 “按照你的预测,等那两部电影和电视剧出来,我的角色应该会多起来,是吧?” “不错,不过女一号是不大可能的了。” “既然如此,我就专心当个配角好了,等过段时间剧本那边上了轨道,我就不想再经常演戏了,如果将来有好的剧本,足够高的片酬,让我当女一,你可以帮我接,如果没有好剧本,无论片酬多高,都不要接。” 阿SAM一愣,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好,如果你能稳得下心,耐得住寂寞,我也赞成你这么做。” 也亏得是他,换了别人,要是听自己手下的艺人不想接戏,早就翻脸了。 桑盈看着他,忽然笑道:“阿SAM,我雇你当我的专属经纪人吧?” 这样任劳任怨又尽心尽力的苦力上哪去找? 阿SAM翻了个白眼,“等你变成富婆再说吧。” 桑盈笑眯眯:“那就这么说定了。” 阿SAM吃完饭就走了,刘佳蓉则要跟明天一起去玩的朋友联系,桑盈拿了之前写的剧本大纲在阳台坐下。 剧本里的故事,是以李世民的一生为主线,从他少年时代与皇后长孙氏相遇开始,涉及了隋末的群雄逐鹿,唐初的宫闱斗争,既有夫妻相扶的鹣鲽情深,也有嫔妃争宠的狗血戏码,还有当时的朝堂乃至社稷的政治斗争与天下大事,走的是正剧路线,投资方定的是四十集,其实有点少了,像这样宏大的题材,起码也得五六十集才够。 第 30 章 描写李世民的电视剧不少,不过侧重点各有不同,有的侧重他一生,有的侧重贞观治世,还有的完全就在描写他的风流韵事,把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写成王霸之气四溢的种马文男主角,但凡女的看到他都要跟他发展出一段爱情,这也就算了,最离谱的是,往往在这些桥段里,作为正室的长孙皇后,都成了那个为无数前仆后继的小三让路,不得丈夫宠爱的炮灰,仿佛只要是皇帝,就绝对不可能爱上皇后,只要是长孙皇后,就一定得贴上贤惠大方的标签。 桑盈前世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名闻天下的长孙皇后,因为她的出生,正好是先皇后逝世后的第二年。她的祖父道王,是唐太宗皇帝的异母弟弟,所以她从祖父口中,也听过不少关于长孙皇后的事迹。 后来进了京,当时武皇后还未封后,皇后是王皇后,出身太原王氏,家族显赫,曾被太宗皇帝亲口称赞过。饶是如此,依然有很多人常常谈论起长孙皇后的风华,认为王皇后不如先皇后远甚,就连她的皇帝伯父,每逢先皇后的忌辰,依然时常感念,悲伤不已。 一个人在去世多年之后,还能达到让所有人都念念不忘的地步,可见她的人格魅力,并不是那些刻板的史书上一个贤字就可以概括,更不是像后世那些电视剧里荒谬的描写那样。 要演绎唐太宗,就不能不写到长孙皇后,很多影视剧之所以抹黑长孙,往往是出于剧情需要,好像非得给唐太宗插一个求而不得的爱人,才能体现帝王爱情的伟大和狗血,但桑盈偏偏不如此,她想写一个与众不同的长孙,一个能够在宣武门之变帮着丈夫慰问将士的贤后,又在后宫宠冠三千,游刃有余,拥有着无比自信和魅力的女人。 要知道,一个不自信,不骄傲的女人,是不可能写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这样的诗句的,而长孙皇后,也不可能仅仅是像很多影视作品里描写的那样,永远戴着温柔端庄的面具,为丈夫分忧解劳,对后宫嫔妃视如姐妹而已。 对后宫所出的子女一视同仁,并不是因为她谨守三从四德,不敢逾矩,而是当时的长孙皇后已经受尽帝王宠爱,她的身份足够高贵,眼光又立足天下,根本不需要苛待几个嫔妃子女来体现皇后的尊荣——这才是最接近历史的真相。 所以剧本里,桑盈虽然也写到后宫争斗,却并不是为了体现帝王另有所爱,而是着眼长孙氏管理后宫的手段,以及当时内宫与外廷的联系上。再加上李唐建国前的沙场征战,太宗皇帝年少时的几次战役,和即位之后面临种种外忧内患的困境,这才构成了一整部戏。 但这样写的话也有一个问题,如果情节太严肃,虽然吻合史实,却显得枯燥沉闷,只怕没有多少人能看下去,所以桑盈又做了不少改动,加入一些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题材。 比如这里面的男主角除了太宗皇帝,还有他的两位大将,秦琼和尉迟敬德,剧本里也会给他们添加一些无伤大雅的爱情故事,以迎合当下的潮流,打动那些少男少女的心。 又比如剧本里也会有一部分着眼于太宗后宫嫔妃争风吃醋的宫斗情节,以拉拢那些喜欢看勾心斗角的家庭主妇们。 虽然说这样写有点不尊重祖先,不过大体历史并没有乱改,桑盈相信,太宗皇帝在天有灵,知道她这个一千多年后的李氏子孙竟然要辛苦赚钱买房子养面首,肯定会原谅她的,说不定还会高兴她给长孙皇后翻案。 剧本写起来比较费劲,还需要再三修改,桑盈只来得及把分集的大略方向定下来,隔天她到《清太宗情史》剧组报到时,顺便就带上了电脑,以便可以在闲暇时间多写点,早点交出去。 导演姓陈,人还不错,没有那么多架子,工作之余,剧组里的人都喜欢跟他开两句玩笑,偶尔他也会请大家吃宵夜。 第一天的戏份按进程是没有桑盈的,但也不排除进度快的话她的戏份就能立刻接上,所以她也得化好妆在一边等着。 庄妃的扮演者就是肖悦颜,在一众上了妆的主配角之中,她的容貌无疑也是最惹人注目的,加上她并没有倚仗身份和关系目中无人,所以在剧组里人缘挺不错的,只有演海兰珠的白真真看她不顺眼,经常跟她过不去。 多尔衮的扮演者方乐阳也是老熟人了,他看见桑盈,显然认出这个上回跟自己对戏的“上官婉儿”,挑了挑眉,居然主动过来打招呼:“你也在啊,演什么?” “乌兰。” 方乐阳还想问什么,肖悦颜走了过来,“盈盈,乐阳!” “你好。”桑盈道。 “上回你说跟我一个剧组,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呢,原来是真的,太好了,我还愁找不到人陪我去逛街吃小吃,等过几天戏份拍完,我们找个时间出去走走吧!”她又惊又喜,情不自禁挽住桑盈的手臂。 “你们是认识的?”方乐阳问。 肖悦颜笑着解释:“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 相比肖悦颜的热情,桑盈就显得沉静很多,方乐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一圈,同班同学,一个是女主角,一个却是小配角,差距如此明显,他好像也明白什么,笑着点点头,又跟她们聊了几句,转身去别处了。 大家一起拍戏,朝夕相处,交流一多,关系自然也要比之前密切很多,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男女经常会在剧组里传出绯闻,又有一些女演员在拍戏的时候感情很好,称姐道妹,拍完戏之后甚至连电话都不会打一个。 方乐阳一走,桑盈将手臂从肖悦颜那里抽出来,肖悦颜微微蹙眉:“盈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桑盈轻轻一笑:“这从何说起?” 肖悦颜道:“也许我们大学的时候有过一些误会,但是现在时过境迁,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 桑盈点点头:“我确实已经忘了。” 肖悦颜笑道:“那就好,你放心吧,我们是老同学,我一定会照顾你的,来,我让助理买了些冰镇酸梅汤,一起去喝!” 桑盈任她拉着走,没有挣脱,那边几个人提了几大袋冷饮过来,一个年轻女生拍拍手,高声道:“悦颜请大家喝点冰镇酸梅汤,快来拿吧,人人有份!” 这天气确实太热了,室外戏热,室内戏则是热上加闷,众人一听有福利,都欢呼一声聚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把饮料拿光了。 白真真和她的助理都没有拿,于是就多了两杯出来,肖悦颜为了讨好桑盈,就又多塞给她一杯,后者提着两杯酸梅汤,悠悠哉哉逛回座位,准备复习一遍剧本,免得今天真轮到她上阵的时候忘了台词。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屏幕很流行清宫戏,从清太祖努尔哈赤开始,一直到乾隆皇帝,基本都被糟蹋过了,雍正帝被糟蹋得最惨,在无数影视剧里被戴了无数绿帽,要跟不同的兄弟抢不同的女人,最惨的是连儿子都不是自己的。 桑盈在来到这里之后,本着兴趣,对唐朝之后的历史了解了不少,每次看到这种戏码都是啼笑皆非,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这个朝代,也得为这个皇帝的“遭遇”抹一把辛酸泪。 他们要拍的这部戏,不是时下比较热的康雍乾时代,而是明末清初,不过当然,狗血程度不相上下。 且看桑盈在剧本上面做的备注关系:小玉儿喜欢多尔衮,多尔衮喜欢庄妃,庄妃喜欢皇太极,皇太极喜欢海兰珠,海兰珠喜欢皇后,皇后喜欢皇太极。 而桑盈所扮演的乌兰,就是一个喜欢皇太极,但是又被皇太极利用的炮灰。 跟这部戏一比,桑盈顿时觉得她之前拍的那部《汉宫风云》,简直已经是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情节了。 比如说,海兰珠喜欢的居然不是皇太极,而是皇后。虽说这只是一条暗线,在剧中并没有明确点出来,只是隐晦地刻画表达了海兰珠对皇后自始至终忠心耿耿的感情。 对此编剧和导演的解释是,皇后哲哲从小就十分照顾海兰珠,在皇后远嫁皇太极之后,海兰珠备受欺凌,因而在少女的心灵中,她更加渴望和思念皇后姑姑,为此不惜勾引皇太极,希望能长留在皇后身边,谁知皇后喜欢的却是她的丈夫皇太极。失望之极的海兰珠,不得不借助皇太极对自己的宠爱,帮助皇后对付后宫的一干嫔妃,最后甚至因为思虑过度,心神衰竭而死,皇太极伤心过度,没两年也跟着去了。 如果陆二少在这里,肯定会忍无可忍咆哮:这尼玛都是什么天才想出来的扯淡狗屁剧情! 桑盈毕竟不是陆二,所以她淡定地,毫无压力地一目十行,把剧本复习了一遍,记下自己的台词。 清朝室外戏就少不了草原,为求效果,后期剧组会挪到N省那边拍草原的戏份,现在就先拍后期皇太极后宫相争的戏码,这些在一些室外花园和室内场景就可以完成。 今天是肖悦颜跟白真真的对手戏。 肖悦颜所演的庄妃,发现白真真扮演的海兰珠,居然在入了宫之后,并没有把心放在皇太极身上,这让庄妃又伤心又愤怒。 伤心的是自己对皇太极一往情深,然而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皇太极爱的不是她,而是海兰珠。愤怒的是被皇太极如此宠爱的海兰珠,却不知道珍惜,身在福中不知福,镇日对皇太极冷冷淡淡。 于是庄妃终于按捺不住,在花园里与自己的姐姐正面对上,指责她是为了权势才接近皇太极,并且利用了皇太极对她的爱。 “姐姐,你既然入了宫,就该一心一意,好好侍奉大汗,而非恃宠而骄,让大汗不仅得为前朝的事情烦心,还得分一半心神在你身上,你知不知道,昨夜看到大汗咳嗽,我的心有多痛!” 花园之中,两个女人相遇,带来的却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庄妃盯着自己的姐姐,神色痛心疾首,我见犹怜。 海兰珠低头抚弄绣帕,漫不经心道:“妹妹既然如此心疼大汗,不如便亲自去与大汗说,也好让大汗知道你的心意,来与我说,又有何用?” 庄妃攥紧衣角,为她的态度感到愤怒,禁不住就道:“姐姐真是好肚量,像你这样无心无情的人,真不知道大汗为何会对你死心塌地,莫非你也是继承了你娘那魅惑主人的血统,所以勾引……” 啪的一声,庄妃跟着惨叫。 导演:“……” 肖悦颜捂着脸,并没有对白真真发作,而是略带委屈地望向导演。 因为剧本里确实是有打耳光这个情节的,只不过从那清脆响亮的声音上来看,这个巴掌貌似挨得不轻。 第 31 章 白真真一见肖悦颜的反应,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也不顾导演没有喊停,就火了:“你摆那副样子干什么,我还没怎么着你呢!” 肖悦颜放下捂着脸的手,那上面没有明显的指印,但确实是红了。 白真真冷笑:“这是你自己捂出来的吧?” 导演喊了一声:“卡!” 走过来问肖悦颜:“悦颜,没事吧?” 肖悦颜微微皱眉:“导演,这段戏可以过了吧,我刚才确实是被打疼了,不敢跟白小姐再来一次了。” 看来这个女人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良善可欺。 坐在旁边埋首电脑的桑盈听到这句话,不由抬起头扫了她一眼。 由此可见,白真真的智商也不怎么高,跟一个人有过节是一回事,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表现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几百双眼睛都看见了,就算她竭力否认,也没有人相信肖悦颜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换句话说,就算刚才白真真根本没有用力打下去,那她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导演还能说什么,当然答应了,直接跳下一个镜头, 电视剧拍摄没有电影要求那么严格,何况刚才那个镜头,巴掌也打了,刚好也到了镜头切换的时候。 白真真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从肖悦颜旁边昂着头走过。 周围的人见中场休息,都三三两两围上来安慰肖悦颜,肖悦颜站在中间,反而笑着对大家说没事,拿过助理送来的热毛巾敷脸。 看到这一幕,桑盈再次为白真真的智商默哀了一下。 “桑姐,喝茶!”跑片场打杂的小姑娘给大家泡茶,端了一杯过来给桑盈。 说来也巧,这小姑娘叫雁子,就是上回桑盈演《汉宫风云》时跑过来告诉她杨琳出洋相的人,她属于临时工作人员,经常在无数片场来回跑,因为手脚勤快,挺多剧组都乐意雇她。 “谢谢,”桑盈随口问起白真真和肖悦颜的事情,“她俩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可不!”雁子八卦消息还挺灵通,“听说上回她们一起拍戏,后来剧组要出席宣传活动,刚好在那个时候,肖悦颜受伤了,她是女主角,主办方点名一定要有她,结果连带其他人也去不成,白真真估计就记恨着呢!” 桑盈不解:“为什么肖悦颜会受伤?她不想去?” 雁子吐了吐舌头:“谁知道呢,也许她不想让其他女艺人去出风头吧?嘿嘿,我也是乱猜的,桑姐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雁子,磨叽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那边有人喊。 “来了来了!桑姐,那我先走了哈!”小姑娘转身跑开。 就在此时,电话响起,她看了一下名字,居然是周默怀。 “你好。” “我是周默怀,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吃个晚饭?” 桑盈道:“我现在在H镇拍戏。” 周默怀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就在你隔壁的片场,听说今天并没有你的戏份,我可以过去接你,吃的地方也不远,就在D市。” 已经习惯站在某个高位的男人,再怎么谦和有礼,骨子里那种说一不二的气势是不会改变的。 桑盈看了看时间安排表,道:“好吧,我和副导说一声。” 两人又约了时间,这才挂了电话。 这一天确实没有她什么事,按照桑盈的预估,她的戏份起码得排到后天,这一整天拍拍停停,八月酷暑,每个人身上都厚厚一身戏服,早就汗湿重衣,但晚上还有一场重头戏要拍。 多尔衮跟庄妃月下幽会,结果被小玉儿撞个正着,但小玉儿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也看到了,那就是皇太极。 这场戏跟桑盈没关系,拍完整个剧组也得休息了,所以她跟副导说一声,又换了衣服,就走出拍摄基地。 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已经有辆车停在那里了,前座有人摇下车窗探出头来,朝她招手。“桑小姐!” 桑盈认得她是周默怀的助理,那天找她要电话的人。 她打开后车门,周默怀早已坐在里面,一身休闲衬衫裤子,全是黑色,将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全部勾勒出来。 桑盈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周默怀含笑道:“可还满意?” “姿仪甚伟,雍容敦雅。”桑盈难得夸了一回人。 周默怀一愣,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后面一句话,是《三国志》里描写糜竺的吧?” 桑盈不禁有点意外:“如今很少有人会细心去读这些书了。” 而他居然还能记得这种小细节。 周默怀挑眉望着她:“我眼前不就有一个?” “我只是家学渊源。”桑盈没有多作解释,“我们去哪里,我不能太晚回,明天还有戏拍。” 周默怀点点头:“放心,只是去D市一家饭馆吃顿饭,上回我去过,还蛮有特色,你应该会喜欢。” 坐在前面的助理暗暗诧异,上回周默怀让她去要电话,完了之后她也没放在心上,充其量只当桑盈入了他的眼。 入行虽然才几年,也有幸跟在周默怀身边,但她早就看透,娱乐圈的男女之间,说复杂其实也不复杂,尤其是在男女地位悬殊的时候。譬如说之前周默怀留了电话给桑盈,已经表达出那么点意思,他并不需要急着去联系对方,只需要过一阵子,保管女方会主动来联系,他不急,自然会有人急。 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至少她从没见过周默怀对哪个女的这么主动过,不仅派车接送,还细心解释。 “听说你现在在拍清宫戏,是第一回拍这个朝代的吧?”周默怀问道。 桑盈嗯了一声,想起白真真和肖悦颜她们穿的鞋子,唏嘘道:“那种鞋子是叫花盆底吧,穿上一天可真够受的。” 周默怀笑道:“其实不大对,我记得你那部戏是写皇太极的吧,花盆底是清朝入关之后才慢慢流行起来的,之前的鞋底并不是只有中间一小块,而是更像现代的松糕鞋,只不过大家已经习惯看到花盆底了,所以现在不分时期,都用上花盆底。而且我记得你扮演的是一个叫乌兰的蒙古侍女,既然这样,应该是不用穿花盆底的。” 桑盈摊手:“很遗憾你不是导演或道具师,否则就可以免除我的灾难了。不过我很讶异,就我所知,现在很多演员,只是导演说什么就演什么,并不会去发掘这些东西的。” 周默怀也学她摊手:“你也会说是很多,恰好我就是那个例外了。” 桑盈莞尔:“你在隔壁拍的又是什么?” 周默怀道:“一部民国戏,演的是张学良。” 桑盈对近代史并不是很熟悉,想了好一会儿想起来:“是那个被蒋介石囚禁的东北王?是主角?” 周默怀点点头:“这部戏讲的是整个民国的历史,我只是其中一个角色。” 桑盈回忆自己在书上看来的描述,叹了口气:“那倒也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每逢乱世,必有英雄,隋末如此,因而才有了他们李氏皇朝脱颖而出,民国自然也不例外,这几乎是历史的必然规律了。 周默怀微微一笑:“虽然现在没有英雄,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所以这种电视剧才会有人看。其实我一直认为,在某些方面,电视剧可以比电影表达得更多,只不过现在很多人,仗着不需要给历史付版权费,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又追求时间和效率,并没有在上面用太多心思,这才令得电视剧水准下降许多。” 坐在前边的助理,完全没想到两个人居然聊起这种深沉而富有内涵的话题来,而且居然还聊得很投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诸如“你想当女主角吗”“还请周老师多多关照”“那就要看你能付出多少了”之类的邪恶内容。 果然是自己本性不良,所以脑补太多了吗?她不由得暗暗腹诽,真是见鬼了! 不可否认,周默怀是一个非常优质的男人。 将近不惑的男人,虽然已经没有那种肤白貌美的模样,但经过岁月的沉淀,经世的阅历,身上的气质却已经远远盖过了容貌,更难能可贵的是,周默怀的外貌本来就不错,身材则因为坚持锻炼,一直保持在黄金水平,所以这样的男人,往往比那些刚出道的小白脸来得更有魅力。 而当他在一个人身上用心的时候,也很难有人不被讨好。 就连选择吃饭的地点,也显得别出心裁。 到了地方,助理便和司机先回去,等吃完饭再过来接他们。 “我以为你会带我来吃外国菜。”桑盈看着四周古朴而绚丽的壁挂和装饰,绕有兴趣地抬头欣赏。 “这一间云南菜的风味很不错,上回我连续吃了半个月的盒饭之后,偶然在D市发现这个地方,简直惊为天人,从此就一直念念不忘了。”周默怀风趣道。 见周默怀把菜谱递给她,桑盈摇摇头:“你比较熟悉,你点吧。” 周默怀也不推辞,随手点了几道菜,就让服务生下单。 他们要的是包间,虽然空间不大,然而就两个人,也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换了别的女演员碰上这种机缘,只怕都兴奋得找不着北了。 不过周默怀看上去并没有那种心思,他就书法上的一些问题跟桑盈讨论起来,后者很快发现,这个男人的学识在现今这个时代来说,确实谈得上很渊博的。 桑盈道:“现在的人太浮躁,根本不会去学什么国学,你也是从小学的?” 周默怀轻轻颔首:“我爷爷出身民国官宦世家,结果当年娶了个京剧戏子,也就是我奶奶,当时被家族诟病,索性出来自立门户,谁知道后来我父亲也娶了个京剧演员,就是我母亲,也算是京剧世家了,我从小耳濡目染,就学了些。” 桑盈听得很有意思,“那后来为何要改行?” 周默怀道:“你不觉得演戏更有意思一些吗?京剧虽然需要的功底比演员深厚得多,但是能够演绎的空间也比较小。一个京剧角色是善恶分明的,但演戏不一样,它甚至比现实还要真实许多。电视剧和电影,都是用上帝视角在拍摄,你可以看到人性的两面,再善良的人,也不一定就没有阴暗面,再穷凶极恶的人,心里也有一块柔软,你可以是贩夫走卒,也可以是皇公贵族,也许投胎上百次也没法当过的角色,一辈子几乎都能演完。” 桑盈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现实永远比戏剧所能想象的还要真实。” 譬如她自己。 周默怀忽然笑道:“我跟女士吃饭的时候,她们一般不会喜欢听我讨论这些问题。” 菜一一端上来,话题没有再继续,两人开动吃饭。 桑盈吃饭的时候,就是真的在吃饭,并没有因为旁边多了个人,这个人的身份而有所收敛。 喝下最后一口汤,她满足地擦嘴,道:“所以你对我有意思?” 第 32 章 周默怀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顿了顿,才道:“如果我说是呢?” 桑盈遗憾地看着他:“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周默怀一下子被噎得有点说不出话,竟问了句:“我哪里不好?” 桑盈好心安慰他:“没有,你挺好的,就是我不喜欢而已。” “……”其实原本周默怀就算对桑盈有点兴趣,也不至于到喜欢的地步,但两人这一番聊天下来,他确实大为惊异,而且渐起好感。 一个二十岁男人跟一个四十岁男人,对女人的看法也是不一样的。 二十岁男人找女人,首先看的是相貌,其次才是其它。对他们来说,一个女人可以没有头脑,却不能没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并不是说四十岁男人就看重女人的内涵了,只不过一个人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尤其是像周默怀这样的地位,过尽千帆,看重的自然也更多,而不仅仅局限在相貌上。要论漂亮,娱乐圈里一抓一大把,不是非谁不可,然而桑盈却是他所见过最奇特的女人了。 “所以你喜欢陆衡?”周默怀并不生气,反倒有点好奇,没有那种一听到女人不喜欢自己就反而激起征服欲的幼稚心理。 陆衡?桑盈微微诧异,这才想起本尊之前干的好事,摇头道:“之前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周默怀绅士地表示理解,开玩笑:“这么说我还是有机会的吧?” 以桑盈的眼光来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足够优秀的,放在古代,一个男人如果博学多才,再加上出身世家的话,那么就算有无数女人投怀送抱,世人也只会赞他风流多情。 换了以前,虽然桑盈更喜欢唇红齿白的美少年,也绝不会介意跟这样一个男人来一段风流佳话,但现在毕竟情况有所不同,她也不是黎阳县主了,到时候一夜风流,她拍拍屁股就想抽身甩人的话,只怕周默怀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 为了杜绝将来可能产生的麻烦,于是桑盈道:“我觉得做朋友会更适合我们。” 周默怀笑了笑:“从朋友做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个人说的话,看似差不多,实际是两个意思,桑盈自然听出来了,她抿唇一笑,没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跟周默怀碰了一下。 有时候话不需要说得那么绝,留点余地,日后也好相见,何况她对这个男人观感也不错。 最后一道菜上得有点晚,服务员步履有点匆忙,不小心踢到椅脚,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盘子往前飞起来,摔碎在桌面上,溅起来的汤汁洒到旁边的桑盈跟周默怀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脸都吓白了,拼命道歉,又赶紧出去找经理过来。 “你没烫到吧?”周默怀问。 桑盈道:“没事,我想找个地方买套衣服换上。” 周默怀道:“D市的购物商城应该还没关门,不喊小林他们了,我们直接打车过去吧。” 小林就是他的司机。 “也好。” 经理很快进来,为服务员的鲁莽再三道歉,周默怀大度地表示无妨,但经理知道周默怀的身份,还是坚持免除了他们的费用,又亲自将他们送出饭店。 两人到商场,买好衣服,周默怀打电话给小林,让他过来接人。 此时桑盈的电话也刚好响起,一接起来,却是剧组的副导。 “桑盈,你在哪里?”对方的语气有点着急。 “我在外面。” “那你赶紧回来一趟吧,有事。” “何事?” “你回来就知道了!”对方说完就挂了。 周默怀挂掉电话,看向她这边,“出了什么事?” 桑盈摇头,“好像剧组有点事找我吧,我得先回去。” “我送你吧。”周默怀很有风度。 桑盈的出现,让每个人不由自主都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剧组里上下笼罩着一层诡谲的气氛。 但桑盈从来不会去管无关人士的想法,直接就走向叫她回来的副导。 白真真一看到她就嚷起来:“她回来了,快去报警!” 陈导制止了要打电话的白真真助理,“都还没问清楚,问了再说也不迟。”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剧组影响事小,影响拍摄进度事大,再说现在谁背后没个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真真气急败坏,“晚一分钟,谁赔我的损失!还问什么,不是问遍了所有人都没看到吗!” “这样不好吧,那万一冤枉了桑盈呢?”开口的是肖悦颜,她的声音温柔,但并不小。 白真真冷笑:“神也是你做,鬼也是你做,你可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好人!” 桑盈不耐烦听她们在那里唇枪舌剑,直接就问把她召回来的副导:“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副导苦笑:“白真真丢了个包……” 桑盈挑眉,“然后呢?”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白真真插进来:“然后有人看见你提着我的包走了,你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 桑盈淡淡道:“我去哪为什么要给你交代?” 白真真一听这话立马就认定了自己的判断:“真是你拿的?什么都别说了,报警!马上报警!现在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了,这手贱的!” 桑盈懒得理她,直接就看向导演:“你是导演,就容得她在这里发疯?” 导演还没说话,白真真就尖叫一声,“贱人,你说谁发疯!” 伸手要来打桑盈,被桑盈眼明手快抓住手腕,一巴掌反手扫回去。 啪的一声重重落在白真真脸上,这一掌可比早上白真真打肖悦颜重多了,众人呆呆看着桑盈。 白真真似乎也被打懵了,捂着脸站在那里,震惊的表情还没缓过来,一时居然也想不起自己应该要发飙才对。 桑盈环视众人,很淡定:“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晚上的拍摄进度是彻底瘫痪了,需要在场值班拍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过来看热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过大家似乎还沉静在刚刚桑盈那一巴掌的魄力里,一时间没人吱声。 “那个,我旁观了整件事情,我可以说吗?”一个声音怯怯响起,桑盈望去,是那个叫雁子的小姑娘。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桑盈出去之后不久,白真真的助理就发现白真真的包丢了,因为要换戏服,所以包里装着不少换下的东西,包括价值几十万的百达翡丽定制腕表。 这个事出得比较大,当时就惊动了所有人,白真真本来还想报警,被导演制止了,说先在这附近找找,也许是被人错拿了。 拍摄进程不得不因此暂停,剧组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此时突然有人想起来,说曾经看到有人拎着白真真的包走出去,而那个背影长得很像桑盈。 加上桑盈外出的时间,正好跟案发时间吻合,所以现在几乎所有怀疑都指向了她。 桑盈听完来龙去脉,连眉毛都没挑一下,就问:“是谁说看见我拿着包走出去的?” 雁子没有说话,眼睛瞟向导演那边。 没人说话,导演开口,“小李,不是你说的吗?” 那个被点名的年轻女孩子尴尬地站出来:“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你又是谁?”桑盈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对方明显感觉到压迫。 “她是场记。”雁子小声道。 “你确定看见我拿着包出去?” “好像是……”小李的语气有点犹疑。 “什么叫好像是?你要是不确定,我看还是报警吧,清者自清,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家都看向小李。 小李想了半天,似乎在回忆之前看到的情形,“我没有看到正面,只看到背面和侧面。” 肖悦颜皱眉:“小李,你确定吗?背影也有相像的,没有的话就不要乱说,桑盈怎么会做这种事?” 白真真嘲讽:“那可难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小李有点无措地看着肖悦颜,又看了看导演,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桑盈没搭理白真真,继续问:“那你看到的时间是几点?” 小李道:“当时我记得刚好看到即将要拍多尔衮和庄妃月下相逢这一段,所以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应该是八点十五分左右吧。” 导演闻言,让人去查了一下时间,发现这一段拍的时间是八点十八分,也就是说跟她所说的是没有出入的。 “桑盈跟你请假出去是几点?”导演问副导。 “好像是七点五十分吧。”副导说道。 白真真冷笑:“也就是说,当时你刚好就已经以请假的名义不在片场了,所以她上厕所的空档刚好看见你提着包走出去,这不刚好合上了?我就不信你这样都能洗白,还等什么,报警啊!” 桑盈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附和你,但是这么低智商的结论实在不符合我的风格,你们所说的时间段,我根本就已经不在现场。” 导演看了看勃然大怒的白真真,道:“大家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能够找到东西是最好的了,桑盈,你说不在现场,除了给副导打的电话,还有什么证据吗?” “我是人证。”有人站在人群外,忽然道。 循着声音来源,剧组的人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周默怀,只觉得这故事发展的高潮一波接一波,自己连夜加班的脑袋已经不够使了。 周默怀。 这是圈中大腕周默怀。 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跟桑盈又是什么关系? 围观群众自动自觉地给周默怀让出一条路,眼神饱含敬畏与八卦等复杂感情—— 第 33 章 桑盈有点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周默怀微微一笑:“我看这边挺热闹的,就过来看看,不巧还能当一回证人。” 他这话一出,氛围就更微妙了。 众人的目光在周默怀和桑盈走了个来回,眼里的暧昧不言自明。 桑盈不是一个会担心别人想法的人,周默怀也没有理会,直接走过去跟导演握手,导演见到他,自然也很亲热:“周哥也在这边拍戏?” 周默怀点点头:“拍一部民国戏,我跟桑盈是朋友,所以喊她出去吃了顿饭,没想到惹来这么大的误会,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忙的?” 他的态度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别的艺人因为怕惹绯闻就不敢承认的躲闪。 能被周默怀当众承认是朋友,那是多大的面子? 众人看桑盈的眼神马上就不一样了。 有了这个人证,自然是最有力的证据。 桑盈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周默怀的话上,相反还望着小李:“你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次,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见我的?” 小李一愣,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次:“我在上厕所的时候看见的,当时有个很像桑小姐你背影的人提着包从旁边那个草丛匆匆走出去,速度很快。” 这附近有不少草丛,不过修剪得不大好,常有些坑洼和碎石子,大家一般都是走大路。 桑盈挑眉:“草丛?我穿着这身裙子和高跟鞋,在草丛里走,怎么可能还走得很快?” 桑盈咄咄逼人的诘问,周默怀的到来,似乎让小李感觉到压力,她有点慌乱。“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桑盈意味深长反问:“你看错了?” 小李眼神游移,像是在思考,顿了顿才斟字酌句道:“当时我只看到那个人走得很快,没注意是不是穿高跟鞋了……” 桑盈摇摇头:“你一会不确定,一会又说看错了,不知道我有没有穿高跟鞋,那衣服呢,总不会看错了吧?” 小李点点头:“那倒不会,这还是记得的,跟桑小姐你的衣服确实有点相似,就是这个裙子。” 桑盈忽然笑了一下:“我觉得你不单是眼睛不行,连脑子也有问题,真是对不住了,在离开剧组的时候,我压根就没有穿裙子,这件裙子是我吃饭的时候弄脏衣服之后重新去买的,我这里还有发票,你要看吗?” 小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纸还要苍白。 这也是桑盈用了一个小小的语言技巧,如果一上来就提到衣服的问题,对方不单不会上当,反倒会马上就反应过来,只有慢慢跟她绕圈子,打乱对方的思路,一步步把话引入到一定程度,才能让她不知不觉地说出来。 周默怀从说了那句人证之后就没有再插手过,亲眼见着桑盈在那里三言两语就将整个千夫所指的局面反转过来,心头不由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别人碰到这种事情,不说愤怒,起码一时半会也不会反应那么快,唯独桑盈不止反应快,站在人群之中,简直得像个尊贵的公主,而不是被人怀疑的对象。 这样一个身上糅合了骄傲,自信,优雅的女人,说她是天皇巨星也有人相信,可偏偏还只是个三流演员,身份的差距让她身上更散发出一种矛盾的魅力。 显然周默怀并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人,之前陆衡,张家鸿,甚至是何稚勉,每一个跟桑盈交往过的人,无一不是被她这样的能力和光芒吸引,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像周默怀意识得那么透彻。 桑盈看着小李:“是谁让你说谎?” 小李讷讷道:“……我没有说谎,也许是我看错了。” 眼神不由瞟向旁边,也不知道想看谁。 不过这个时候,众人都知道小李所谓的目击肯定是不靠谱的了,至于她究竟是说谎还是真的看错了,自然会有喜欢打听八卦的人去深入挖掘。 桑盈没再搭理她,只是望向导演:“陈导,我的嫌疑洗清了,接下来你们是想报警还是想继续找,就不关我事了,自便吧。” 说罢也不等导演回答,就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导演苦笑一下,反正出了这个事情,今晚肯定也是拍不成了,就问白真真:“你是想报警还是怎样处理?” 白真真冷冷道:“当然是报警!” 她见桑盈排除了嫌疑,也没有再紧追不放,只是惦记自己包里那些东西,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周默怀在人群之外,眼含笑意地等着她。 “要回去了?” 桑盈嗯了一声,确实觉得有点累。何况她身上还一直带着用来写剧本的笔记本电脑,就算分量不重,背久了腰也会酸的。镇上不乏按摩的地方,但她嫌那些地方不干净,从来没去过,看来以后的计划里还得加上一条:雇个私人的专业按摩师——换了以前侍女如云的时候,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再不济让她那位承宠不久的面首亲自上阵,虽说手法不甚专业,可还能增加情趣呢,正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桑盈深深觉得苦逼。 “刚才谢谢你了。”桑盈道,潜台词是你可以回去了。 不过要是那么好打发,就不叫周默怀了。 “举手之劳而已,你要是过意不去,下回请我吃饭就好了。”周默怀笑道。 ……我很过意得去。她的眼神表达了如是的意思。 因为人多嘴杂,周默怀也没有多说,挥挥手,转身上了车。 因为剧组报了案,派出所的人很快就赶来,结果却是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 警察一起带过来的,还有一个粉红色的包,白真真一看到那个手提包,马上就认出是自己的,包括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在内,东西一样没少。 原来那个包不知怎的被丢到河里又浮起来,当时刚好天黑了,也没有人去,于是被路过的清洁工阿姨捡到,她一看里头有手机,还有不少钱,也不敢拿,当即就送到镇上的派出所,然后派出所就接到剧组的人报案,顺便就把这个包带过来给他们认领。 至于到底是谁把包拿走然后丢在那个地方,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河边那里刚好是个死角,当时天已经黑了,又没有监控录像,很明显对方只是为了把白真真的包丢掉,意不在拿里面的东西,这样一来就更不能以失窃案来追查,最多只是个恶作剧。 一场风波变成一段小插曲,大家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导演,起码拍摄进度是不用耽误了。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了几天,报纸和网络娱乐版就出现不少标题耸动的新闻。 演员丢包疑同行所为,《清太宗情史》未杀青已现内讧?! 桑盈赴周默怀饭局,港城富少竟成第三者? 相比前面那个丢包的新闻,大家显然对后面那个更感兴趣,周默怀三个字已经足够吸引眼球,后面还牵扯了港城富少,可谓是一网打尽,之前桑盈为了陆衡打陈沁巴掌的事情又被翻出来,一时间在网络上议论纷纷。 当然也有不少人认为这只是很普通的饭局,因为周默怀的品味摆在那里,他总不可能喜欢桑盈的,还有些人觉得这只是桑盈为了炒作知名度故意爆出来的,也有的人觉得记者太无聊了,成天写这种子虚乌有的新闻。 这些绯闻,桑盈通通是不知道的,她压根就没有看娱乐新闻的爱好和习惯,这几天没有她的戏份,她正在抓紧时间写剧本,直到阿SAM的电话打过来。 “你~又~闯~祸~了?”阴恻恻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你来天葵了?阴阳怪气的。”桑盈塞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打字的速度没有缓下。 “天葵是啥?” “就是生理期,你们叫大姨妈。” “你才大姨妈!”阿SAM恼羞成怒,“我说你怎么又跟周默怀扯上关系了,这几天网上都说你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 “说你在借着周默怀炒作呢!虽然演员可以适当炒作,免得被公众遗忘,但是你的情况不一样,上次掌掴陈沁那场风波才刚过没多久,你最好的做法就是先让大家彻底忘了那桩新闻再说,现在好了,你那些旧事又被翻出来了!”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知道了,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你难道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阿SAM沉默,他承认桑盈说的是对的,但是负面绯闻多了,有时候对演员就是致命的打击。“那周默怀,你跟他没什么吧?” “爱跟谁吃饭是我的自由,就算养十个男人也不关他们的事。”桑盈懒洋洋道,看清宫剧的好处是她也学会了里面的一些用词。“没事的话你可以跪安了。” “……”听到那边嘟嘟嘟的声音,阿SAM狠狠把电话挂上。 跪你妹! 按掉电话,刚写没几段,又有人走过来骚扰。 “盈盈,我买了茅根竹蔗水,给。”肖悦颜走过来,递给她一杯饮料。 天气热,肖悦颜几乎每隔几天就请水,有时候甚至连群众演员也有份,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相比之下,跟肖悦颜过不去的白真真就成了反面角色。当然,因为这几天绯闻的缘故,也有不少人偷偷关注桑盈,不过在那之后,周默怀没有再来约过她,她也没再出去过,一般就是抱着个电脑在一边写剧本,别人都以为她在上网,低调得很。 “多谢。”桑盈接过,放在一边。 “你在写什么?”肖悦颜好奇地探头过来看。 “没什么,随处看看。”桑盈早在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文档关掉换成网页。 肖悦颜也不以为意,关切道:“下场戏就该你上了,你不用看看剧本吗?” “嗯,看了。” 肖悦颜温柔笑道:“我记得你是演乌兰吧,这个角色应该不难演的,只要表现出隐忍和忠心的一面就够了,要是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虽然我也算不上演技精湛,但是我们可以互相切磋交流,就跟大学的时候一样。” 白真真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两人说完话,肖悦颜离开,这才走过来,冷笑一声:“那么做作的人,你还能跟她聊那么久,难怪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说不定让小李指认你的人就是她!” 桑盈关机合上电脑,这才悠悠道:“我知道。” “你知道?”这回轮到白真真诧异了。 第 34 章 “那你为什么还跟她那么好?”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她好了?”桑盈好整以暇地反问。 白真真语塞,刚才肖悦颜和桑盈在那里说话,她确实也只看到肖悦颜一直在说,而桑盈爱理不理。 “听说你们还是大学同学,为什么她要陷害你?”原本她还觉得桑盈是跟肖悦颜勾结起来要自己好看,现在桑盈也是被陷害的那一个,已经彻底没了火气,反倒想趁机打听点肖悦颜的八卦,好出去宣扬宣扬。 桑盈心情不错,就好心给她解惑:“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正好让我俩互相攀咬,反正跟她没什么关系。” 白真真立马觉得自己找到一个同仇敌忾的盟友,连昨天被桑盈打了一巴掌的事情也忘了。“我就知道那女人装得跟好人似的,实际上就没安过什么好心,上回宣传的时候要不是她故意缺席,怎么会害得我们所有人都出席不了!” 凭心而论,白真真的情商不能算高,否则也不至于跟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来往,但到现在都没法修成正果。 这样的人虽然看上去很讨厌,比如说没有修养,动不动就被人利用,但真小人跟伪君子,桑盈还是比较喜欢前者的。 白真真见她没有反驳,越发认为桑盈的心情跟自己是一样的:“昨天我根本就没有动到她一根毫毛,结果她叫得跟杀猪一样,别人都以为是我借机打了她,真是气死我了!” 她在那里咒骂肖悦颜,桑盈懒洋洋地坐着,一边还有茅根竹蔗水可以喝,十句最多回上一句,看在别人眼里却觉得很神奇:昨天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今天居然就握手言和了,看模样还聊得不错。 白真真不怎么会做人,连带在圈中也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碰到像桑盈这样的:有共同的敌人,都想嫁给高富帅,还都因为太过漂亮而不红【全是她自己认为的】,所以一股脑把心里的郁闷都倒了出来。 这位白小姐从进娱乐圈开始就只有一个愿望,嫁给有钱人。 为了这个愿望的实现,她跟不少富二代和富商交往过,其中还包括港城陆家大姑奶奶陆锦卿的儿子刘航。但是碍于各种客观或主观的原因,她的愿望始终没有实现,虽然现在也在跟一个男人交往,但白真真觉得那个男人压根就没有想娶她进门的意思,眼下正在逼婚。 其实白真真这种心理,起码是圈中百分之七八十的女明星的写照。很多人都不明白,这里头有些人,明明已经功成名就,钱大把大把的花不完,为什么还要上赶着嫁入豪门,难道就不能嫁个普通人,或者单身吗? 原因很简单,一来普通男人难以接受有个明星老婆整天在镁光灯下晃来晃去,连洗个澡都会被偷拍,或许一开始还能因为虚荣心而暂时隐忍,但终有一天会忍受不了,绝对只有离婚一途,这就是男女地位悬殊太大的悲剧。所以圈中人谈恋爱,要么找豪门,要么找同行,或者跟同行挂钩的行业。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安全感了,试想下,虽然我现在有钱,可这一行是青春饭,过几年老了,美貌不再,起码还能有个金饭碗可以倚靠,再不济就算要离婚,也能有一大笔赡养费。 如果这个富家少爷碰巧又比较帅,还有能力,那就更好了,简直是许多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现代社会什么都讲究效率,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也不会去做,那种富家小姐嫁给穷书生的戏码也就是戏文里才会出现,可别说女人现实,男人更加现实,谁说男人就乐意娶家世不好,外表不好,只有一颗美好心灵的女人? 所以白真真的心态放在社会上,那真是随处可见,不唯独娱乐圈的女星才这么想,只不过因为她们天天暴露在镁光灯下,所以受到的关注自然也更多。 桑盈闭着眼睛听她在那里絮絮叨叨地抱怨,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成,半天才开口:“你为什么一定要嫁人?” 白真真用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看着她:“你不也正跟陆衡打得火热,还为了他去打陈沁?” 对于自己跟陆衡的关系,桑盈已经懒得解释了,“女子嫁人,无非是为了后半辈子有个依靠,但你现在也不是没有钱,何必巴巴地去过那种只看一个人脸色过活的日子?” 白真真嗤笑:“自己再有钱,迟早也会花光,要是不趁现在攀上一个,等将来老了,还有谁会看得上你?” 他们坐的那块地方是片树荫,虽然炎炎夏日,也非常凉快舒服,桑盈半躺着,简直就不想起来了。“等你老了,他也老了,整天对着个白发老头子,不觉得人生无趣么?” 白真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桑盈没再说话,自顾自闭目养神去了。 当年武皇后登基称帝的景象,她没能见着,但光是从史书上看,已经觉得十分钦服,桑盈前世虽然是李家人,然而她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到如武后那样,才称得上不枉人生,就算白发苍苍,风烛残年,也还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这是世间很多女人难以企及的,就连时间过去一千多年的现代社会,也还有有许多人想也不敢想,或者说,她们一定得依附于某个男人才有生存下去的动力。 “第三十二场,小玉儿跟多尔衮对戏,方乐阳、白真真、桑盈,你们准备下!”那边副导喊了一声,聊天中止,懒洋洋趴在那里恨不得消暑的一群人只得马上行动起来,补妆的补妆,看台词的看台词。 这场戏讲的是小玉儿刚嫁给多尔衮,急于讨丈夫欢心,在侍女乌兰的建议下,就去找人打听多尔衮的喜好,结果庄妃告诉她,多尔衮最爱看汉女歌舞,小玉儿便亲自去找人来学,又穿了汉女的服饰,想要取悦多尔衮,谁知道多尔衮刚刚被皇太极训斥过一顿,气冲冲回到府里,可以想象,夫妻俩肯定又大吵了一架,结果多尔衮拂袖离去,乌兰在旁边安慰啜泣不止的小玉儿。 乌兰这个角色在剧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角色,她喜欢皇太极,但是她的主人又是小玉儿,所以有时候不得不在忠诚跟爱情之间徘徊两难,有时候又希望小玉儿能得到幸福,有时候又跑到皇太极面前告密,是一个性格隐忍,却又非常矛盾的人物。 白真真扮演的小玉儿,本来就是个刁蛮任性又有小女儿柔情的角色,相当于本色演出,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桑盈再投胎八次,估计也养成不了跟乌兰一样那么憋屈的性格,所以这场戏拍得异常不顺,连续NG了两次,问题都是出在桑盈身上。 因为昨晚周默怀的缘故,导演不好轻易对桑盈发火,还很耐心地引导她:“乌兰在多尔衮跟小玉儿吵架的时候,要帮着小玉儿劝架,让多尔衮息怒。” 桑盈喔了一声:“我有念台词啊。” 导演黑线:“你一边喊着王爷息怒,一边用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也不行!” 旁边有人听到,忍不住笑出声。 导演又谆谆善诱:“你要把感情投入进去,把自己想象成为乌兰,你对小玉儿是忠心的,你不希望她嫁给多尔衮之后郁郁寡欢,所以用尽全力想要让他们夫妻和好,另外一方面,由于皇太极利用你当他的耳目,为他打探多尔衮的消息,因此你的内心矛盾又痛苦,要努力把这种性格通过行为表现出来!” 桑盈想了想,头顶叮的一声,亮起灯泡,突然醍醐灌顶:“我明白了。” 导演不放心:“真明白了?” 桑盈点头:“真明白了。” “那好,再来!” 接下来果然十分顺利,一次就过了,导演赞了一下桑盈的悟性,让大家准备下一场。 肖悦颜是在旁边全程从头看到尾的,觉得有点奇怪,“盈盈,你刚刚有什么体会,怎么突然之间就演得好起来了?” 看得出那一瞬间桑盈的神情大变,好像整个人都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桑盈道:“因为我刚才代入了一个人。” 肖悦颜:“啊?代入了谁?” 桑盈:“秦语。” “……”饶是肖悦颜反应再快,脸上笑容再多,现在也只剩一种表情了。 而桑盈早就抄着手,不紧不慢地走远了。 这次的戏拍得比较长,不像以往那样两三天就搞定,因为桑盈虽然还是配角,但这个乌兰几乎贯穿全剧,时不时就出来膈应一下观众,所以她也没法偷懒了,跟足了全程,幸好还有事情可以做,等到剧组转战N省大草原,又在那里拍完最后一场草原戏的时候,利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经把剧本全部完成,加上修修改改最后定稿,发给阿SAM。 盛龙国际那边果然财大气粗,剧本发过去之后,几乎不需要怎么修改,钱就痛快地打到她账上了,一共三十万,加上原来的钱,虽说还买不起房子,但是积蓄增加了总是好事。 桑盈心情大好,回到B市之后就决定找何稚勉出来吃饭,结果电话打过去,何稚勉却告诉桑盈,自己家里出了点事,她已经回到澳城了,具体等见面了再细说。何稚勉的话里语焉不详,明显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桑盈也没多想,问候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电话又响,一接起来,却是张家鸿风风火火的声音。 “姐你回B市了?赶紧来一趟吧,咱们都装修好了,就等着你定名字和验收呢,阿衡现在过去接你了,估计几分钟后就到了!” 话刚落音,楼下就传来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 “桑盈盈盈盈盈盈——!” 不仔细听的人,还以为是“苍蝇蝇蝇蝇蝇蝇”。 桑盈:“……” 第 35 章 等桑盈下了楼,陆二少已经在车里等得满心不耐烦,抱怨道:“女人就是麻烦,换个衣服也大半天!” 桑盈懒得理他,直奔主题:“饭馆什么时候能开张?” 说起正事,陆衡倒是正经起来: “差不多了,大体装修已经完成,还在进行一些最后的摆设,之前按照你的建议放了一些,行不行总得你看过之后再说。” 桑盈微微颔首:“名字定了没有?” 陆衡道:“定了几个,我们都觉得还不错,所以有点不好选择了。” “哦,都取了什么?” “唐宫,大明宫,天下第一宫,盛世经典,金玉满堂……如何?”陆二少眉飞色舞。 桑盈:“天下第一宫谁取的?” 陆衡难掩得色:“我。” 桑盈:“俗不可耐。” 陆衡:“……” 桑盈:“金玉满堂还有点意思,就是风格不大对。” 陆衡冷笑:“有本事你取个不同凡响的,可别到时候比我的还难听!” 桑盈看了他一眼:“不会的,天下第一宫已经俗到一定境界了,凡俗之辈很难超越的。” “……”陆二少每回必输,却又总要忍不住凑上去被虐,真可谓是屡战屡败的典范。 前面黄灯,车子停了下来,刚好压在斑马线上,陆衡想了又想,终于憋出一句话:“那个绯闻,周默怀和你……是不是真的?” 桑盈不是那种不识情滋味的纯情小女生,时光倒退千年,就算身边美男环绕她也照样游刃有余,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陆衡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陆二少,你那点小心思早就暴露出来了,只不过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罢了。 桑盈似笑非笑:“听阿SAM说,上回还有新闻,说我为了你去割脉,你觉得是真的吗?” 陆衡因为她的话,心里浮现出一丝雀跃。“这么说,不是真的了?” 桑盈反问:“你知不知道一提到周默怀,你脸上的表情是什么?” 陆衡莫名其妙,“是什么?” 桑盈闲闲道:“羡慕嫉妒恨。” “……”陆二少再次败北,成绩惨不忍睹。 当初装修的图纸桑盈是看过的,一切按照她最初提出的设想,又经过方睿秋找的资深设计师,不过当实物呈现在面前的时候,还是有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珠帘漫卷,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桑盈几乎要以为自己又回到过去。 “你在发什么呆?”陆衡出声。 桑盈回过神,“嗯,这样挺好,是我想象之中的样子。” 张家鸿已经大呼小叫走了出来:“姐你来了,快进来看看,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后期阿睿还自作主张加了不少东西,我怕他把咱们想要的风格都破坏掉了!” 跟在后面的方睿秋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我自作主张,那是设计师根据专业设计要求进行改良的!” 桑盈跟在他们后面一处处看过去,这个饭店占地很大,想想也是,这里前身还是被扫黄打非的夜总会,不大才怪,这里基本上没有所谓的大堂,全都隔成一间间的小包厢。空间视VIP级别大小不一,不过装潢都很简单,墙壁上没有任何挂画,有些只在墙角摆上一盆兰花水仙,清雅是清雅了,未免显得单调。 唐代人是跪坐的,不过到了这里明显不合适,国人早就没有跪坐的习惯了,就算像韩国那样拿个垫子盘腿坐,久了也不太舒服,所以在桌子下面往下又辟了一块下陷的长方形凹槽,人坐在边上,脚可以放在里面,冬天的时候里面安上地热,还可以取暖。 方睿秋虽然负责装修这一块,但他还有港城那边的家族生意要忙,最多也就是定期跟设计师碰头讨论一下进度,现场主要还是靠张家鸿和陆衡两人在监督,今天他也是第一次来,看到每个房间墙上都空空的,就问:“是不是该去买几幅画挂上?” 陆衡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被陆锦卿坑过,居然还有点附庸风雅的常识了:“这里全部是唐代风格,要买最好也买仿唐的字画吧?” 桑盈道:“去外面买仿唐字画,会有个问题。” 张家鸿道:“???” 桑盈道:“现存那些唐代书画,很多残缺不全,就算后人临摹,往往因为年代久远,很多早已纸张发黄,辨不清原有的颜色,便把那种暗沉的色调一并临摹来,并非说这样不可,但并不适合这里的风格。” 方睿秋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桑盈抄着手在从每间房前面溜达过去,“自己写。” 啥? 三个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桑盈还在一边走一边指点:“比如这间,摆上兰花,可以取名为兰室,挂上的画自然也要选君子兰,还有风花雪月,山河百川,都可以以此来取名,里面再点上不同的熏香,贵宾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风格。” “你会写吗,不是,我说姐,我们都知道你厉害,会鉴赏字画,可鉴赏不等于会画吧,咱也不缺这点钱,你就别瞎折腾了吧!”张家鸿很不以为然。 他本身是没什么品味,也不知道桑盈的造诣究竟到什么程度,但这里费了他们几个人老大的心血,布置得像现在这样美轮美奂,古香古色,到时候桑盈画出来,不挂上吧,怕损了她的自尊心,要是挂上去吧,万一是幅野兽派或者印象派的作品,那真是让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方睿秋说的话明显就委婉多了:“题字和作画,我认识一些港城的书法家和画家,需要的话可以打个电话请他们过来一趟。” 张家鸿用手肘捅了捅陆衡,希望这人的毒舌让桑盈打消主意。 结果陆衡直接来了句:“你要画画,是不是需要什么文房四宝,我去买吧。” 你转性了?马屁要不要拍得这么明显!张家鸿投以鄙视的眼光。 陆衡假装没看见。 桑盈道:“哦好,顺便买点颜料吧,写好之后就可以直接拿去让人裱起来,索性这几天把这件事情都解决了,也省得还要浪费时间到外面去找字画。” 陆衡闻言,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地出门了。 张家鸿看着他的背影:“……姐,你是不是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在饭店装修,桑盈在外拍戏的这段时间里,张家鸿还招聘了一批服务员,又专门请来一位培训师,训练她们的礼仪,这会儿几个人都在,他就迫不及待要拿出来献宝了。 他拍了拍手掌,穿着齐胸襦裙的女服务员从大堂侧间鱼贯走出来,走到张家鸿他们面前,两掌相叠抬起来,掌心向下,朝他们躬身行礼,这些服务员个个年轻貌美,胸大肤白,绝对符合男人心目中的美女形象。 张家鸿看着她们有模有样的举止,得意洋洋:“怎么样,还不赖吧?” 桑盈摇头:“错了。” “哪里错了?我还特意问过培训师的,他说这叫肃拜礼,是《周礼》记载过的九礼之一。”张家鸿不服气。 桑盈微微一笑:“《周礼》中的肃拜,推手为揖,引手为肃,其实也就是拱手行礼,唐朝开放,皇室本来就有汉胡两家血统,因而对礼仪要求并不十分严格,一般是叉手为礼,所以后来柳宗元有句诗,入郡腰恒折,逢人手尽叉,说的就是叉手礼。” 张家鸿和方睿秋两个人听得张口结舌:“那要怎么做?” 桑盈抬了抬下巴,忽然问:“这种衣服还有没?” 梳什么飞仙髻和随云髻太费时间,桑盈换上那套给服务员准备的水红色齐胸襦裙之后,随手就把长发挽起来,用一根簪子固定住,然后走出去。 “我只示范一遍,你们都看好了。”她对那些女服务员道,双手端起一边的托盘,缓步向前。 刚把东西买回来的陆衡站在门口,呆呆看着她朝自己款款走来,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她嘴角抿着一抹笑意,走到陆衡近前,缓缓跪坐下来,将托盘举过头顶,然后再慢慢放下,双手交叉在腹前,弯腰行了个礼。 “这位郎君千里奔波,舟车劳顿,何如今夜于此略整衣容,小作歇息?” 眉目流转,顾盼有情。 陆衡完全说不出话了。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桑盈? 还是一个长得像桑盈的人? 饶是他怎么都想不到世间还有灵魂转换这种事情,也不由得忽然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不光是他,连张家鸿方睿秋和那一干女服务员也都愣住了。 半晌,张家鸿才讷讷道:“姐,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口音怎么有点奇怪,又怪好听的?” “哦,那是唐朝的官话,相当于现在的普通话。” 桑盈起身,恢复原来的神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上衣服之后的错觉,张家鸿他们老觉得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种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她看向那些女服务员:“刚才的动作,你们记住没有?” 那些人开始还以为桑盈是这三位老板里面谁的女朋友,后来发现自己好像猜错了,这个漂亮的女人居然也是老板之一。 机灵的马上回答:“记住了!” 张家鸿咋舌:“需要这么严格吗,反正来吃饭的那些人肯定也和我一样分不清什么叉手礼肃拜礼啊!” ************************************* 作者有话要说:注: 1、肃拜礼,据说起源于周礼,历史上有的朝代要跪,有的不需要,弄到后来,连明朝顾炎武也说不清楚了(惟妇人之拜跪与不跪,诸家之说纷纷)。张家鸿说的那种肃拜礼,是他自己搞错了,那是明朝改良过的女子肃拜礼。大家应该见过,很多韩国古装电视剧里,那些人对长辈行大礼的场景,那个就是明朝的肃拜礼,被当时的韩国全盘照搬过去,所以现在想要参观明朝的礼仪服饰,可以到韩国,那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几乎没有丝毫变动,其实无论宇宙大国怎么自我膨胀,在保留传统方面,他们确实做得比我们好。【解释这个不是为了给大家科普或者让小白文提升境界,而是防止个别喜欢考据的朋友来挑毛病,这文真的只是小白文=口=】 2、叉手礼在唐宋是流行的,具体有很多种方式,不是只有桑盈做的那个,至于她端盘子那个礼仪,纯属胡诌,请勿当真。 第 36 章   桑盈横了他一眼:“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从古至今,人们都喜欢通过种种外物来凸显身份,这些细节同样也有助于提升整个饭店的水准,以后一提起这里,大家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高端消费。天底下从来就不缺有钱人,缺的只是一个让他们可以显摆的地方。”   方睿秋点点头:“不错,桑盈说得有道理,所以最近几年方家几乎都不做普通珠宝生意了,而把发展方向渐渐都集中在顶级珠宝那一块。”      张家鸿耸肩:“OK,我理解,那回头再让她们加强训练,务必让各位大哥大姐满意为止!”   陆衡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又听见张家鸿道:“不过话说回来,姐,我觉得你穿这衣服还真挺好看的,是不是古装戏拍多了,韵味也出来了?要不开张那天,你也穿这身跟我们一起露面算了。”   可怜陆二少千年万年难得想夸人一句,结果被张家鸿抢了先,心里那个憋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忍!      “到时候再说吧。”桑盈笑了笑,捧起茶杯喝茶。   陆衡原本是不喜欢喝茶的,作为港城洋派的新一代,他只喜欢喝咖啡和洋酒,像这种微带甘苦的茶,陆家也就陆老爷子才会喜欢,但是这段时间下来,他居然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味道,以前喝一口就要吐掉,现在连喝几杯也能面不改色了。   不过他看到茶杯,突然就想到一点,皱了皱眉:“唐代的茶跟现在一样不?既然要还原,要不要连那一套一起搬过来?”   桑盈面色古怪:“唐代虽然茶道兴盛,可茶的味道与如今大有不同,且不说加盐还是寻常,还有把葱姜枣橘皮等往里加的,估计搁现在没人敢喝了。”      陆衡喔了一声,有点失望。   他还以为自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能让桑盈另眼相看,结果闹了半天还是自己没见识,心里没来由就郁闷起来,也说不清什么感觉,总而言之一会想起那个跟周默怀有关的绯闻,一会又觉得自己除了有点家世之外,其它确实什么都不如别人,连带现在想多说两句都怕露怯。   当然,别人可不知道陆二少此刻内心无比交加,正在进行剧烈的心理活动,张家鸿兴致勃勃道:“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差点忘了,现在万事俱备,可这饭店到底叫什么名字,都还没定呢,来来来,趁着今天人齐,赶紧给定下来!”      桑盈嘴角一抽,想起刚才车上陆衡说的那几个名字。   方睿秋道:“我对起名不在行,你们想吧,我负责投票。”   “有本事将来的盈利你也别要,都给我得了!”张家鸿还嘴道,懒得拿纸笔,就近把陆衡买的宣纸拖了一张出来,拿起毛笔蘸了墨,在上面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风流大明宫。      方睿秋、桑盈、陆衡:“……”   张家鸿不乐意了:“你们都什么表情!这名字哪里不好了,大明宫不就是唐朝的宫殿吗,我还特地去查过的,前面再加上风流两个字,多潇洒,多有创意,保证没人用过!”   方睿秋:“创意是有了,就是不像吃饭的地方。”   张家鸿:“那像什么?”   陆衡没好气:“像这里之前被查封的那家夜总会!”   张家鸿翻了个白眼:“你的天下第一宫就很好听吗?”   陆衡:“那也比你的好听,你不信问问他们,风流大明宫和天下第一宫他们选哪个?”   两人齐刷刷看向刚才号称只负责投票的方睿秋。   方睿秋举手投降:“……我可以都不选吗?”   张家鸿狞笑:“你可以想个更好的,不然要挨揍!”      三人还在耍嘴皮子,那边桑盈拿起刚才被张家鸿丢在一边的毛笔,铺开宣纸,挽起袖子,悬腕下笔,一勾一划,仿佛力逾千钧,跟那只白嫩纤细的手腕形成巨大反差。   陆衡懒得再搭理他们,随即凑上前去,就看见桑盈在偌大宣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盛唐。   她抬起头,见三人都没说话,就道:“大巧若拙,大繁至简,与其想那些繁琐的名字,还不如直接就两个字,简洁了当,如果你们不满意,就另外想吧。”   他们虽然都不懂书法,可没吃过猪肉也该看过猪跑,这两个字多力丰筋,明显是行家的手笔。   半晌,张家鸿哀嚎一声:“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姐,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陆二少难得默不吭声,心里想的是:听说周默怀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多才多艺,难道就因为这样才会被她看上眼的?      原本还说要买字画来挂的三个人这下子也消停了。   接下来整整几天,桑盈啥事没干,直接就泡在饭店里,设计所有包间里的字画。这里七十二间包厢,按照VIP级别分大小、隔音装潢等不同,就连主题也绝对不能重复,所以桑盈要想出七十二种不同的风格来搭配。   除此之外,还要搭配房间的主题配上熏香,古代很多熏香,在现代是用不了了,比如说龙涎香,现在已经越来越稀少了,有价无市,而麝香又容易导致孕妇流产,更不适合放在人来人往的饭店,所以还得古今结合,弄些现代的香薰精油加进去,这方面桑盈就不是很擅长了,陆衡他们几个吃喝玩乐在行,但毕竟是男的,也不可能去研究这玩意,唯一可以用上的资源,当然是澳城千金何稚勉何大小姐了。   桑盈给何稚勉打了两次电话,她的情绪仍然很低落,但却足够义气,一听说饭馆要开张,就说这两天要从澳城过来捧场帮忙。   于是暂且撇开香薰的摆设,桑盈给七十二间包厢,都配上了不同的画。      在此期间,方睿秋因为手头还有港城那边的家族生意要忙,京城港城两头跑,在饭店里待的时间有限,张家鸿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就只有闲来无事的陆二少经常在桑盈面前晃来晃去,以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试想一下,当你想要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有个人跟苍蝇似的在旁边,一会说“这竹叶不对吧,这边应该是深色,那边是浅色,你看太阳是这么照的,得反过来才行”,一会说“哎呀你是不是手抖了,这个字写得歪掉了,之前不挺好的嘛,这一撇划得有点低了”,诸如此类,估计佛也有火。      “……”桑盈头两天都没搭理他,第三天终于抬起头,“你没事可做了?”   陆衡咳了一声:“最近确实不太忙。”   桑盈问:“张家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些服务员的培训你去跟进了吗?”   陆衡道:“放心吧,天天都去看呢,这不是看你忙吗,好心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桑盈挥手赶人:“你不要说话就是帮忙了,一边玩去吧。”   陆衡哼了一声,正想说什么,桑盈的电话响起。   她正一手握着笔,要给墨竹画上最终的几笔,腾不出空来,随手就按了个扩音键。      “你好。”   “桑盈,是我。”周默怀的声音。   陆衡假装转过身去倒水,耳朵上的天线已经竖了起来。   桑盈嗯了一声,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画上。“有什么事吗?”   周默怀笑道:“你现在有没有空,出来喝杯咖啡吧,我介绍几个制片人给你认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陆二少腹诽,心里正拿着一个叫周默怀的小人狠狠戳。   桑盈道:“我这两天有些东西要画,估计腾不出空,过两天吧。”   谁知道周默怀听到她在画画,顿时来了兴趣,“你画什么,我可以看看么?”   不可以!陆二心想。   “好啊,你过来吧。”桑盈知道周默怀对这方面有点造诣,正想跟他切磋一番,就报了个地址。   陆二少顿时黑了脸,等桑盈挂了电话,就说:“你干嘛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过来,这里还没开张,不能随便让别人看见的!”   桑盈奇怪道:“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什么不能让人看见?”   “……”反正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不过这句话显然是不能说的。   陆衡正想着用什么理由阻止周默怀过来,就听见桑盈实事求是道:“周默怀在书画上颇有研究,有他在旁边提意见,我估计也能画得快一些,比你有用多了。”   “……”   比你有用多了……   比你有用……   比你有……   比你……   比……   陆二少的玻璃心再次碎了一地。      周默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半个小时后就到了,桑盈忙着作画,抽不出空去接人,陆衡更加不可能屈尊亲自出迎,桑盈就让那几个还没能出师的半成品服务员出去把人迎进来。   不过饶是如此,周默怀进来的时候,左右张望,也不由露出惊奇的神色。   为了方便随时给那些服务员矫正动作,桑盈来这里的时候都会换上那套齐胸襦裙,此刻挽着袖子在那里低头作画,远远看去还真有种古代仕女的惊艳。   “桑盈。”周默怀并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欣赏,这让陆衡看他更加不爽,假装没有看见他,也不打招呼。   相比起来,前者显得十分有修养,还朝着陆衡微微一笑:“陆少也在啊。”    第 37 章   桑盈抬起头,招招手:“你来了,快过来看看!”   周默怀走上前,才发现桌子上不仅仅是一幅墨竹,而是完成度已经相当高的山中隐居图。   大片的墨竹下,一个人正坐在竹林里摇扇纳凉,旁边则是未完成的棋局,另外一个座位上是空的,也不知道他是在自己跟自己下,还是对弈的朋友刚好走开开,给人留了无限的想象空间,竹林背后则是延绵远山,层峦起伏,偶有流云飘过,十分清凉舒爽。      让周默怀感到吃惊的并不是这幅画本身,而是作画的人。   一个演员会把时间花费在研究书法上面,已经够让人惊奇的了,周默怀发现自从认识桑盈这个人之后,她永远都能不时给予自己惊喜。   “这是作什么用的?”   “这里有七十二间包厢,每一间要有不同的主题,我打算画七十二幅画,还有一些我没有想到用什么风格,正好你来了,可以来帮忙看看。”桑盈完全把他当免费劳动力来用了。   “你要开高级会所?”   桑盈摇头:“只是吃饭的地方,让陆衡先带你到处去看看吧。”   陆二少一听,下意识就想断然拒绝,结果转念一想,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热情起来:“应该的,周老大驾光临,我会好好招待的!”   特意在好好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陆少真是客气,我今年四十不到,连男人的黄金年龄都还没达到,周老这两个字实在不敢担。”周默怀似乎没听出他的嘲讽,依旧笑得温文尔雅,又跟桑盈开玩笑,“你让我帮忙,要拿什么来报答我?”   桑盈好心道:“我不是这里的大老板,陆二少才是,如果你能为该饭馆做出贡献的话,相信大老板会很乐意对你以身相许的。”   陆衡:“……”   周默怀:“……”      桑盈忙着作画,没空应付他们,挥挥手,让陆衡赶紧带着周默怀去参观包厢。   “那些媒体呢,总说周先生架子大,不好请,他们要是知道随随便便一通电话就能把你喊过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想?”陆衡皮笑肉不笑。   “朋友有需要,我当然要全力以赴,”周默怀悠悠道,“再说媒体向来喜欢夸张几分,相信陆少也深有体会,前段时间不还有人说陆少来到内地之后,起码包养过十个以上的女星,你说别人是相信好,还是不相信好?”   我相不相信关你屁事!陆衡恶狠狠地想,他很想口出恶言,但还是忍下了,那无疑会让这个骚包的老男人找到攻击自己的借口,而且他潜意识里也不想被桑盈看扁。   所以他换了副表情,啧啧出声:“桑盈也不见得对你有多大兴趣,你还老是自动凑上前来,这是怎样一种精神,连我这种厚脸皮的也自愧不如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喔,不过陆少应该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我还是说得直白一点吧,我承认桑盈很出色,我也对她很有好感,男人要追求一个女人,总有许多办法能打动她的,起码现在她现在对我的态度,绝对比对你要好得多。”   周默怀完全是骂人不带脏字的高手,而且他总知道在哪一点上戳陆衡的痛脚,不得不承认,虽然陆衡同志也出身港城名门,可让他用这种文绉绉的话跟对方交锋,还不如让他直接拿菜刀砍人来得快。   这是一个阅历丰富的男人和一个四体不勤的二世祖PK,第一回合,陆二少完败。      等桑盈堪堪完成最后一笔的时候,两人回来了。   去的时候是陆衡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周默怀跟在后面,回来的时候则是周默怀负手走在前面,陆二少脸色不善跟在后面。   何其鲜明的对比啊。      “如何,有什么建议吗?”桑盈问。   “你画得非常好,在画画方面我不太擅长,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建议,”周默怀道,旁边陆衡发出嗤笑声,他也若无其事继续说,“不过要是每幅画都要画这么多内容进去的话,七十二幅,估计是不可能在几天内完成的。”   桑盈道:“不是所有的都会这么画,这一幅不过是兴之所至,本来只想画墨竹的,后来发现只有竹而无人,未免太寂寞了。”她兴致勃勃指着画问,“你觉得这里要不要多加个水潭,无水不成波,水波粼粼,说明清风徐来,这样也能给画上之人增添几许凉意。”   陆衡此刻的表情是这样的:( ⊙o⊙)???   如果非要在他脸上写五个字,那就是:完、全、听、不、懂!      但他听不懂,有人听得懂。   周默怀看了看,建议道:“这里留白的地方不多了,还要题诗,如果加上水潭就不够了,或者直接就写上一句,宜烟宜雨又宜风,然后那个包厢就取名为四宜居。”   桑盈嗯了一声:“宜烟宜雨宜风,和宜人?”   周默怀微微一笑,看她的目光不掩激赏:“对。”   桑盈点点头,挺高兴:“这主意不错!”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周默怀给意见,桑盈的效率和进度明显快了很多,这里面的包间她也早就有腹案了,本来打算用梅兰竹菊这样简单的元素来构成,后来发现包间太多,除非风格重复,否则根本不够用,现在经过周默怀提醒,她又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那就是直接用三到四个字来命名,然后配上一副符合风格的字画。   就像刚刚完成的这幅山中隐居图,由于竹子的元素比较多,到时候就可以在包间四周挂上竹帘,再养上一些竹子,营造一种从画走到现实的立体感。正好这间包厢也坐落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正好对着饭店的后花园,到时候外面也种上一些竹子,层层叠叠,由里到外,连菜肴也可以适当增加一些跟房间风格有关的,比如说加入竹子、竹笋的菜肴元素,客人置身其中,必然也会有更好的体会。   一顿饭的质量如何,直接决定了顾客下次还会不会再度光顾,这里每一间的风格都不一样,而且做得如此精致,来吃饭的人下次肯定还会想体验别的房间,就算天天来,起码也得两个多月才能体会完,等到这里生意做起来,到时候就可以考虑开分店的事情了。      就在陆二少蹲在角落里默默地数到第三百八十只蚂蚁,顺便在内心钉完三百八十次小人之后,终于听到桑盈道:“不画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周默怀体贴道:“也好,你饿了吧,要不现在去吃饭?”   那边桑盈还没出声,陆二少忽然蹦出来:“我来请吧。”   桑盈看了他们俩一眼,对周默怀道:“让陆衡请吧,你不用跟他客气。”   “好吧,那就叨扰陆少了。”周默怀也不坚持。   陆衡趁桑盈转过身没看见,朝他抛了个得意的眼神。   小样,看到没,你才是那个外人!   周默怀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第二回合,陆二少小胜。      吃饭的时候,陆衡充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再也不问吃什么菜,直接就把人带到一家正宗的北京菜馆里。   要是让陆衡选,倒贴他也不会跟周默怀出来吃饭,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斗争形势比较严峻,他又卯足了劲想在周默怀面前表现一把,借此把敌人彻底打垮,所以对这件事特别上心,不仅主动问桑盈要吃什么,还特地坐在两人中间,把他们隔开。   桑盈倒没有什么意见,直接点了几个菜,就让服务生去下单。      周默怀道:“下周美术馆有个书画展览,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桑盈:“哦?什么朝代的?”   周默怀好笑道:“自然是当代,现在不可能有古代书画展览的,那些都是属于古玩了,要么就是文物。”   桑盈兴趣大减:“那算了。”   周默怀也没有再劝,而是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办个个人书画展览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上忙。”   陆衡咬牙切齿,好你个周默怀,在我的饭局上,还公然挖墙脚!没等桑盈回答,他就抢白:“她最近一直要忙饭店的事情,没空弄什么个人展览,如果她想的话,我会帮忙的,不劳周先生费心了!”   周默怀看了他一眼,笑道:“陆少只怕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吧,不巧我在圈中也认识几个书画界的朋友,可以出得上力的。”   陆衡哼道:“你怎么知道桑盈想办个人书画展,我告诉你,她到年前都要忙饭馆的事情,没空!”   周默怀慢条斯理:“陆少这么说就不对了,桑盈又没有卖身给你,她想做什么,自然有她的自由,我听说这间饭店,她也算得上老板之一。”   陆衡冷笑:“既然是老板,当然要为饭店负责了!”      两人在那里刀光剑影,暗潮汹涌,桑盈也不管,菜一上来,她就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吃菜,等把一碗米饭,半条鱼,四分之一烤鸭,半盘子时蔬解决掉之后,才放下碗,优雅地抹了抹嘴。   “我用完了,你们谁送我回去?”   “……”这个时候,两个人刚刚休战,还没动筷。    第 38 章   不过无论陆衡还是周默怀,最终都没有送桑盈回去,因为这个时候阿SAM正好来了电话,说是关于剧本方面有了新的进展,问她在哪里,迫不及待就要过来。   于是桑盈报了地址,让周默怀和陆衡他们先回去。   阿SAM很快就过来了,还带着一脸兴奋的神色。      “盛龙国际说要拍你那剧本!”   “这么快?”桑盈有点意外。   因为阿SAM上次和她说过,剧本写完之后交上去,被晾个一年半载也是正常的,不可能那么快开拍,一来是审批不一定能通过,二来是投资方觉得这部戏拍出来不一定能红,所以就无限期延长了。   阿SAM点点头:“听说你这个剧本交上去之后,盛龙国际的人还挺满意的,而且正好他们明年暂时也没有好的古装戏可以推出,就打算拍你这一个了,至于审批方面就不需要担心了,反正他们跟上面关系不错,到时候会操作的。”   桑盈问:“那我需要做什么?”   阿SAM道:“上回你提的意见我也反馈过去了,跟他们说三十集太少,所以现在他们那边准备延长到四十集,你需要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再增加十集,稿酬按照原来的标准算,赶在审批之前把剧本改好,要不然审批之后就不能改了,没有问题吧?”   桑盈道:“有点问题,我这阵子要忙饭店的事情,起码得一个月。”   “好吧,那我跟那边说一下,还有一个定名的问题,要给这部戏定个名字。”      桑盈挑眉:“不是已经定名了吗?”   阿SAM叹气:“你到底是没有接触过这一行,我跟你说,一部戏的名字,不求有多深的内涵,得要大众一看就能明白,你想想,现在的电视观众,上有老下有小,家庭妇女更多,你取个‘唐宗’,鬼知道要说什么,观众一看就换台了,一点卖点都没有!”   “那依你之见呢?”桑盈不耻下问,谦虚道。   “那边给了两个名字参考,《一代皇帝李世民》跟《唐太宗秘史》,你选哪个?”   “……有第三个选择吗?”   “没有。”阿SAM摊手,遗憾道。   桑盈抽了抽嘴角:“那随便了,你帮我选个就行。”   阿SAM喔了一声,想了想,“叫《唐太宗秘史》吧,听起来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那还是前面那个吧。”   阿SAM白了她一眼,“你耍我是吧?”   桑盈摊手,“我只是挑了一个正常人会更加喜欢的名字。”      经过阿SAM跟盛龙国际那边的沟通,完整的剧本定为一个月之后交,正好给桑盈腾出时间完成饭店的事情。   实际上,就算她画画的技艺再高,速度再快,七十二幅画,日夜赶工也不可能在几天内完成,更何况桑盈并不是会苛待自己,废寝忘食的人。   饶是如此,刨去休息时间,也足足花了十几天,才把饭店的所有画作搞定,那些画被陆衡让人拿去做后期装潢,又要根据每幅画的内容对每间包厢的风格摆设进行调整,不过这已经不需要桑盈再亲力亲为了,她只要在房间装饰好之后去看一看,提出一些修改意见即可。      反倒是陆衡倾注了不少精力在上面,因为方睿秋要去欧洲,抽不出空过来,而张家鸿又人间蒸发,所以连带那些女服务员的培训,全都要陆衡一手挑起来,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别说泡夜店泡妞,现在连吃饭都未必能顾得上。   陆衡是有助理的,那是他原先为了赶时尚,学那些富少一样雇了个私人助理,平时帮他处理一些日常琐事,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事情要处理,以前最多就是帮他打打电话约那些女明星,现在这个助理终于派上用场,每天被他指使跑来跑去,又是跟进装修材料,又是配置室内摆设,腿都快跑断了,苦不堪言。      “二少,我这是一个人做几份工啊,您月底该加我人工了!”助理开玩笑道。人工就是薪水,这个助理是从港城跟过来的,操着一口半咸不淡的普通话,相比之下,陆衡的语言天赋比他好多了,来内地几年,普通话也能说得字正腔圆。   这个助理跟陆衡混久了,说话也随意起来。   “这个饭馆要是能赚钱,别说加人工,年底给你加奖金都行!”陆衡白了他一眼。   他虽然踌躇满志,对开张之后能不能盈利,内心却七上八下的,一方面他不希望被人看扁了,尤其是陆家那边的人,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这次也搞砸了,只怕陆老爷子对自己要彻底失望了。      助理的电话响起。   陆衡有两个电话,一个放在助理那里,多数是跟港城那边联系,有时候碰到不想接的人,也可以通过助理挡一下。   助理拿起电话,对他作了个手势。   陆衡接过去一看,是他姑妈陆锦卿打过来的。   自从上次回来之后,陆家除了陆老爷子和他那个亲奶奶,也就是陆老爷子的第三房太太之外,再没有人打电话来过。   陆衡跟陆家关系不睦是出了名了,他索性也不避讳,直接就当着助理的面按下扩音键,然后才让助理出去。      “姑妈,好久不见你打过来了,怎么今天倒有空?”   陆锦卿被他先发制人的话噎了一下,“你怎么说话的,姑妈难道就不能关心关心你?”   “姑妈你这话说的,听到你的声音,我不知道多高兴呢,是不是打算到内地来玩啊,要不要我去接机?”   陆锦卿笑了一声,“阿衡啊,几个月不见,你倒是长进些了,也会跟姑妈说好话了,听说你还跟人合开了个小饭馆,是不是真的啊?”   “只不过是朋友想开,我入点股帮忙撑撑场而已,姑妈你从哪里听来的街边消息啊,可真能胡说八道,下回你可别找他们家了,换一家吧!”   陆锦卿冷下声音,“阿衡,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换一家?姑妈也是关心你,你的意思难道是姑妈找人查你吗!”      对陆衡来说,虽然他从小就在陆家长大,耳濡目染,看到的听到的全是生意上的事情,人情交际,商业事宜,但看和做毕竟是不一样的,过去二十多年里,他从来就没有亲自参与过家族生意。而在陆家长辈看来,开饭馆这种事情无异于小打小闹,姑妈陆锦卿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还打电话过来,话里话外,貌似关心,实则在看好戏,意思是他在港城混不下去了,竟然沦落到要跟败家子张家鸿一起合作做生意,也幸好她还不知道桑盈也有参与,否则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陆衡面上露出冷笑,声音却依旧吊儿郎当:“姑妈你也想太多了,我一向就不会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帮我跟姑父问好啊!”   陆锦卿嗯了一声:“你姑父挺好的,知道那饭店不是你开的,我也就放心了,否则传出去,说你的兄弟姐妹都在陆氏工作,就你堂堂陆家二少爷,在陆家混不下去,竟然要出去外面开饭店,还是跟张家那个败家子合作,可就笑死人了!”   没等陆衡说话,她又说:“哦对了,瞧我这记性,还有件事,老爷子让我转告你一声,阿宇有女朋友了,明年二月初就要举行订婚仪式,你记得到时候也过来。”   陆衡这位堂兄陆宇,跟他简直就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从海外留学回港之后,他便入了陆氏工作,精明能干,按着世家子弟的路线循规蹈矩,所有人都觉得,如果老爷子将来会把陆氏交给孙辈来打理的话,那一定非陆宇莫属了。   现在陆宇要订婚,未婚妻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平常人家的女儿。      陆衡不以为意,随口答应了:“那就恭喜宇哥了,她未婚妻是谁?”   陆锦卿在电话那头笑道:“说起来你应该也认识,就是台岛邱家的千金邱宜婷。”   乍一听,陆衡还真没印象,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上回跟张家鸿赛马的那个邱维德,就是邱宜婷的弟弟,当时邱宜婷也在场。   一般来说,港城世家子弟联姻,要么找门当户对的港城千金,要么就找家世清白名声好听的女明星,前者可以帮家族拓展事业,有利于强强联合,而后者则有助于家族打开知名度。   譬如说港城跟陆家不相上下的齐家,由于齐家老二弃商从政,就娶了一位知名的女星,成为港城无数渴望嫁入豪门的女性的榜样。   不过陆宇跟邱家联姻,这就显得有点蹊跷了,因为邱家势力就算再大,也是在台岛,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港城也很难施展开来,难道是陆家有意向台岛发展?   陆衡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问出来,因为陆锦卿就算知道,也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他的。      “是见过几面,邱小姐还是挺漂亮的,宇哥艳福不浅啊!”   陆锦卿笑道:“谁说不是呢,有了邱家,阿宇的靠山就更加大了,阿衡啊,你可得加把劲,别说姑妈不帮你,我手头也有不少好牌,什么时候给你介绍介绍,说不定你还能赶在你堂兄之前结婚呢!”   “算了吧姑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这人就喜欢玩,结了婚还不就一个死字!”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陆锦卿暗暗道,见陆衡听不懂她的暗示,也就说道:“那好吧,姑妈就不打扰你了,有兴趣的话就给我电话!”      房门没有锁,早在电话讲到一半时,张家鸿就已经走进来,此刻见他挂了电话,张家鸿就捏着嗓子学陆锦卿说话:“别说姑妈不帮你呀阿衡,姑妈给你介绍几个妞,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最好玩坏了,告到老爷子那里,把你的继承权取消了!”   “滚!”陆衡笑骂,踹了他一脚,“你这几天死到哪里去了!”   “死相,人家回港城拉!”张家鸿翘着兰花指戳他,“回去给我妈过生日,谁知道她又找了几个女的让我跟她们约会吃饭,我一找到机会就跑回来了!”   张家鸿也是个不乐意被束缚的纨绔子弟,要他结婚比登天还难,不过他跟陆衡不大一样,头顶上还有两座大山镇压着,所以时不时会被、干涉。   “你那个姑妈又打来做什么,听她那语气好像是想帮你做媒?”他问道。      “不是做媒,是想跟你结盟。”随着声音响起,桑盈走进来。   这里是在饭馆办公区域单独辟开的休息室,做得十分雅致,有会客厅,还有单独给陆衡他们四个人每人一间办公室,虽然对陆衡和张家鸿来说,这基本就是摆设而已。   陆衡本来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见桑盈进来,不自觉斯文了些,让旁边挪了挪,讪讪道:“你画完画了?”   桑盈伸了个懒腰,“还剩几张,先休息会儿。”   张家鸿狗腿地给她捶肩,“姐你坐,小陆子,还不快给太后上茶!”   “滚你的!”陆衡踹了他一脚,走到外面吩咐助理倒几杯茶过来。   “你说我姑妈想结盟?”刚才打电话的声音不小,按的还是扩音,连隔壁间的桑盈也听了个七八成。   陆锦卿对陆衡,一贯是不冷不热,甚至还落井下石让他在老爷子面前难堪,所以陆衡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但桑盈旁观者清,一眼就看出里头的利益所在。      桑盈嗯了一声:“她虽然姓陆,可毕竟已经嫁出去,你们老爷子没打算让女儿继承陆氏,就算有这个打算,也不会是你这个资质平平的姑妈,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慢慢道:“所以她一开始跟你说陆宇的事情,是想引起你的重视,陆宇原本就得你们老爷子器重,如果跟邱家联姻,更是如虎添翼,陆锦卿肯定不会乐意看见这种结果,因此才提出要给你介绍女朋友,就是想趁机把你拉到她那边,一起对付陆宇。”   陆衡不言不语地听着,难得陷入沉思。      “我不懂商业上的事情,不过关于形势利弊,人心算计,倒还是能看清一些的。如果你也有意于陆氏,那跟你姑妈合作,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因为你现在势单力薄,又远离港城,论天时地利人和,都远远不如你堂兄。”   桑盈顿了顿,“所以现在,就要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第 39 章   陆衡静默半晌,终于开口:“我对陆氏没有兴趣,也不想去争这个继承权。”   这话一出,连张家鸿也张大嘴巴瞅着他。“我说兄弟,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胸襟这么广阔呢,不是我说,你们陆家的财产,起码也能跻身港城前十名啊!”      每年都会有许多富豪排行榜,把全世界各地的富豪们资产罗列出来。除去那些因为公司没有上市而不会被排上榜的,港城前十名,实际上跟内地的富豪前十差不多,甚至有的还要略胜一筹,不过毕竟内地市场比港城要广阔得多,不过现在陆氏也逐渐把目光放到内地市场,希望能够分一杯羹。   其实当初陆衡来内地,陆老爷子也曾想过通过他来建立陆氏的内地人脉网,只不过后来陆衡实在不争气,陆老爷子的这个计划只好作罢。   如今陆氏在内地虽然也有分公司,不过并没有做大,毕竟老爷子现在已经退居二线,不大管事,而主事的陆震云又趋向保守,只肯在那一亩三分地上打转,错失了不少进军内地的好机会。      “你确定?”桑盈挑眉。   陆衡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要说金山银山摆在眼前而不动心,那是假的。   陆家那么一大块肥肉,人人见了都眼馋,如果说陆震云有儿子倒还好说,问题是现在陆震云只有三个女儿,而第三代的男丁都出在二房和三房名下。   这就导致了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觉得自己有机会,都想趁机搏一搏,别说成为陆氏掌舵,就算能瓜分到其中的几分之一,也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早几年的时候,陆衡也曾经忿忿不平,埋怨自己父亲早逝,埋怨自己的亲奶奶,陆老爷子的三房太太不帮自己争取,不过现在他已经看开了,其实如今待在京城,不掺和进陆家那一大滩浑水里,可能反而是一件好事。      一来,他一开始就没有进陆氏,现在就算进去,首先人脉根基就不如人,陆宇在里面起码也待了五年了,也就是说陆衡的起点整整落后了人家五年,先天不足,后天贫血,陆二少实在不想把大好时光都耗费在上面。   二来,陆家从事的是多元经营,涵括了房地产,零售业,航运等,但这些都不是陆衡感兴趣的。   第三个原因,就像刚才桑盈所说的,陆锦卿虽然想跟他结盟,但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个结盟明显是很脆弱的,经不起一点考验,他这个姑妈一旦利字当头,就会毫不犹豫把侄子抛出去,这些从她之前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来了。   所以陆氏就算再诱人,这也是块难啃的骨头,如果是之前狂妄浮躁的陆衡,,说不定会一口答应陆锦卿的话,但是在认识桑盈之后,他已经渐渐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见他给出肯定的答案,桑盈微微颔首:“既然这样,我还是建议你暂时不要跟你姑妈撕破脸。”   陆衡还没说话,张家鸿就不解道:“为什么?就算阿衡拒绝,她也不可能去找陆宇合作的吧,是我的话,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奚落她一下!”   桑盈斜睨他一眼,慢条斯理道:“这条线,陆二以后势必要用到,跟她保持联系,可以随时知道陆家其他人的动向,就算对陆家财产没有兴趣,也不至于后知后觉,用你们的话说,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张家鸿揽上陆衡的肩膀,“话说回来,你真的就这么甘心把陆氏拱手让给你堂兄吗,照这个架势,你家老爷子将来肯定是要把家业让他来继承的!”   陆衡没理他,对桑盈道:“那你觉得我有没有必要主动打电话给她?”   桑盈摇头:“不必,你与她关系本来就不好,太过殷勤反倒惹人生疑,她肯定会按捺不住再打电话给你的,到时候你再跟她虚与委蛇一番即可。”      她见陆衡张了张口,好想要问什么,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陆二少移开视线,低头按手机。   那边张家鸿听完,举起手,“姐,我有个问题。”   桑盈:“??”   张家鸿一脸虚心求教:“虚与委蛇是什么意思?”   陆衡:“……”   桑盈:“……”   陆衡幸灾乐祸,啧啧出声:“张小鸿,让你多读点书你不读,连个成语都看不明白,就是敷衍、周旋!Understand?”   张家鸿怒道:“关读书什么事,粤语里又没有这个常用词,老子中学还是在加拿大读的!”   桑盈一脸古怪地转向陆衡:“你刚才不会是也想问这个问题吧?”   “……”陆二少马上顾左右而言他,“你完成的一些画我让人拿去裱了,一些房间也布置好了,过去看看是不是还满意,不满意的话再改!”      陆衡的动作很快,前些天桑盈刚画完第一批画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着手进行包间的最后布置工作,现在七十二间包厢,已经有将近一半全部整理完成,桑盈跟张家鸿就一间间看过去,后者中途被他爸妈召唤回去,并没有见证后来的成果,此刻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啧啧发出惊叹。   其实现代人什么没见过,这些包间漂亮归漂亮,也不至于让张家鸿这么大惊小怪,无非是这里头都有他们几个人的心血,所以怎么看怎么满意。   “这间就是你上次说的曲院风荷。”陆衡看到他们的表情,心里也有些得意,虽说桑盈提了一些参考意见,不过后期具体的操作,全都是由陆衡一个人来完成的,包括里面的一桌一椅,搬运工人运过来之后放在什么位置,他都要亲自指定,有时候看哪里不满意,还要进行调整。      “曲院风荷”属于包间中最高级别的那一种,面积也是所有包间里最大的。在房间四周,围绕着中间的桌椅,有一条被嵌在地上,弯弯曲曲的缩小版“河流”。   水不是死水,从会客大厅的水池里出来,流经这里,再通往外面,顺便可以灌溉外面的花园,水面上浮着各色品种的荷花,粉白相间,这里头还用了一些小小的技巧,让这些水莲能尽量保持在一年四季常开的状态,最起码不会让客人进来之后,只看见一片绿色的荷叶或浮萍,却看不见花。   这个房间的其中一面墙壁被换成落地窗,往外延伸出去,就是饭店的后花园,早上阳光充足的时候,这里的花正好也能被晒到,如果客人愿意,大可卷起竹帘,也别有一番美妙的意境。   以荷为主题,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烙上独有的印记,包括专门订做的碟子,看上去就似一舀荷叶,而碗则做成荷花形状。   就连吃的方面,也会增加以荷花、荷叶或莲子为主题的菜色。      饶是张家鸿这种毫无情趣的人,也不由得咋舌不已:“这真不错,那些女人就喜欢这种调调,要是我泡个妞把她带到这里来,估计出去的时候十有八九就成我的人了!”   桑盈也赞赏道:“陆二是推陈出新了,原本我只是想直接养上几缸子荷花而已,这样一来就更有意境了,这种美偏于中性,不管男女都会喜欢的。”   陆衡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就想摇尾巴,想想不对,微哼一声,表示以哥的智商,当然能做得更好。      张家鸿都有点迫不及待了:“那这里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开张?”   陆衡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估计农历春节之前就可以,到时候让阿睿找人来看一下日子。”   做生意的都讲究风水和吉日,港城这种风气更加浓郁,但凡有个三衰六旺,都喜欢归结到风水上,有些有钱人甚至有自己的私人风水师,陆衡暂时还不想大肆张扬自己做生意的事情,以免引起陆家人过多的关注,所以需要出面的事情一般都让方睿秋去做。      张家鸿还想说什么,桑盈的电话响起。   “周默怀?”   张家鸿捅捅他,作了个口型:你没希望了。   陆二大怒,把他踹到一边去,继续偷听某人的电话。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桑盈只是在听,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完了才笑着说了句:“固所愿也,何敢辞耳?”   陆二大惊失色,桑盈上回跟周默怀说话也没笑得这么温柔啊,难道两人在他没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了什么进展!   最重要的是……   固所什么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尼玛能不能说点人话!      等桑盈挂了电话,陆二少装作不经意地问:“又有戏要拍了?”   桑盈道:“那部《汉宫风云》票房不错,官方要开庆功宴,周默怀说过来接我。”   原本电影首映礼也有宣传活动,不过当时桑盈忙着画画,就告了假没去,反正她只是女三,在里面戏份也不算重,这种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她反倒往外推,不去就不去了,反正女一女二肯定会出席,桑盈无足轻重,制片方也没当回事。   谁知道电影上映之后却让人大跌眼镜,桑盈所扮演的辛夫人,反映居然出奇的好,高清屏幕上,她的一颦一笑被放大,里面的种种举止表情,包括给戚夫人下毒,跟吕后密谈,临死前跟刘邦对峙的那段台词,无不演得入木三分,甚至在网上被评为“最佳宫斗演员”。      里面有一场戏,说的是在刘邦有意立戚夫人之子如意为太子,吕后亲自上朝堂与刘邦对峙之后,辛夫人跟吕后密谈,表示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当时吕后不置可否,没有表明态度,但辛夫人依旧去做了,这才有了后来她给戚夫人下毒的一幕。   这一场戏被观众们津津乐道,网上一时间涌现出很多诸如“辛夫人对吕后那是森森的爱啊!”、“吕后和辛夫人到底是不是百合?”之类的猜测和评论,但同时又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认为辛夫人其实并不是在帮吕后,反而在害吕后,因为她这种下毒的手段太低端,一旦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而以刘邦的手段,不会猜不到吕后身上,辛夫人所作所为,其实也是在给吕后拉仇恨。   有矛盾就有争议,辛夫人的存在虽然是虚构,但是因为有了她,反倒给电影增添不少亮点,连带桑盈的知名度也提升不少,还有人把她前段时间跟陆衡和周默怀的绯闻也扒了出来,一时间风头竟比其余两名女主演还要盛,加上首映礼桑盈也没有出席,反倒给别人留了想象空间,更加显得神秘起来。   只不过这段时间桑盈很少去关注这些事情,就算阿SAM跟她提过几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张家鸿一听也附和道:“对啊,那部戏在港城也上映了,反响也不错,我还跟我妈说上面那个女三就是你呢,话说回来啊,姐你什么时候跟我去港城见爸妈,我都在他们面前提过你很多次了!”   陆衡暗骂助理居然没有跟自己说起这件事,一边插话:“我送你过去吧,老麻烦别人不好的。”   他特意在别人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不用了,也不是现在就要去,而且已经跟他说好了,你专心弄饭店的事情吧!”桑盈看完那些装修好的包间,溜达着回会客厅喝茶去了。   张家鸿拍拍他的肩膀,遗憾道:“亲,你专心弄饭店的事情吧!”   陆衡抽了抽嘴角,对助理怒道:“你去给我买张《汉宫风云》的票,还有什么古汉语文言文的培训班,也给我报一个!”   助理同情地望着他:“陆少,貌似没有这种培训班,要不我给您买套《史记》吧?”      桑盈回到大厅,就接到何稚勉的电话,说已经到了机场了,问桑盈现在在哪里,听声音还有点反常。   她原本是说好下周过来的,到时候直接去桑盈家,结果现在提早这么多,明显有事,桑盈直接就报了这里的地址让她过来。   现在不是上下班时间,何稚勉很快就到了,一看到她,连桑盈也吓了一跳,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两颊凹了进去,颧骨有点耸着,脸上虽然画着妆,可明显能看出眼睛没多久前刚刚哭过,还肿着,打扮再精致也掩不住那股憔悴。   “发生什么事了?”   不问还好,一问何稚勉的眼圈又红了,扑上去把桑盈一把抱住,嚎啕大哭。    第 40 章   何稚勉的脾气很怪,这是富豪圈里众所皆知的,她的朋友也很少,桑盈算是头一个,因为桑盈,连带也跟陆衡张家鸿他们熟稔不少,现在见她哭成这样,陆衡和张家鸿都很吃惊。   何家的家庭环境比起其他富豪圈子里来说可以算是十分简单了,何稚勉的母亲早逝,父亲忙着做生意,也没有再娶,对她千疼万宠,也许是少了母亲的缘故,何稚勉才会变得这么孤僻,不过她跟父亲的感情一直是很好的,大家都觉得,如果没有意外,那么在船王百年之后,这份家业必定是要留给女儿继承的,如果何稚勉没有那个能力,也许其父会成立一个基金会,定期拨款,保证女儿衣食无忧,又或者招婿入赘,继续把家业打理下去。   连何稚勉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就在上个月,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何父在一次例行身体检查时,被查出心脏有问题,而且还颇为严重,故而在律师的建议下公布了遗嘱,何稚勉惊骇地发现,原来父亲在外头一直有女人,不仅如此,也已经有了一个十三岁的儿子。   所以遗嘱被何父分成两份,鉴于何稚勉没有经商才能,所以名下所有不动产、动产,包括珠宝首饰等,都留给何稚勉,而整个万翔集团则留给他那个二太太和儿子。   当时何稚勉整个人就呆掉了,不管何父怎么跟她解释,她都无法接受这一切,原本从小一直觉得父亲就只爱母亲一个,结果一转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私生子,还要把她母亲生前同样倾注了心血的万翔集团分走。      这种事情在陆衡和张家鸿他们看来太常见了,港城澳城富豪圈子里经常会出现这种因为遗产而起的纠纷,归根结底就是子女太多,人心贪婪,只不过没想到何万翔临老了,也出这种状况。      桑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何稚勉迷惘地摇摇头。   桑盈又问:“你也想得到那个万翔集团吗?”   何稚勉疲惫道:“不,我从来就没想过,但父亲瞒我太深了。”   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生意的事情一窍不通,乍听到这个消息,虽然震惊加难过,却不可能去打万翔集团的主意。      张家鸿问:“你爸给你留的东西价值多少,万翔集团又价值多少?”   何稚勉道:“那些不动产什么的加起来,大概有两亿左右吧,万翔集团,去年估价市值是八百亿左右,我在里面有8%左右的股份,每年还可以拿分红。”   “那你爸也太偏心了!”张家鸿忍不住惊呼,又讪讪道:“好吧,其实我不是在指责他,如果你对这些不是很在意的话,呃……”   他也说不下去了,不管怎么说,就算何稚勉再不看重金钱,看到自己一夜之间在她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从唯一跌到排在她弟弟后面,这个弟弟还是从未谋面的私生子,估计谁都不会高兴得起来的。   桑盈拍拍她:“你先好好休息吧,这些事情以后再想,反正你父亲现在仍然好好的,不必考虑太远。”   何稚勉点点头,抽噎了一下,“我不想一个人住了,你那里方不方便,我想过去跟你住。”   桑盈道:“可以,你住我母亲的房间吧,她这段时间不在。”   刘佳蓉从欧洲旅行回来之后,又去了南方走亲戚,说是要住一段时间,因为女儿脱胎换骨,老太太心里高兴,现在精力越来越好,桑盈也不拦着她。   何稚勉一通心事全部倒出来,反倒舒服多了,她也不知道多少天没睡好,又赶飞机过来,现在早就累得很,找了个休息室就去睡觉了。      见她不在,张家鸿这才啧啧出声:“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还以为何家人口最是简单的,没想到也会出这种事!”   陆衡因为切身体验,想的则更多:“估价归估价,万翔集团价值再高,也只是摆着好看而已,除非他们想拿去拆卖,如果她那个后母贪心不足的话,那8%的股份也是很让人眼红的。”   张家鸿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她爸不会留个只能看不能吃的万翔集团给儿子的,说不定还……”   桑盈对他们说的那些商业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听没两句就不耐烦了,继续回去画她的画。      澳城媒体的嗅觉很灵敏,没过几天就爆出何家私生子的事情,甚至拍到何稚勉来内地时面容憔悴,精神萎靡的模样。   港澳一家,港城那边也长篇累牍地放出何家专题,有的讥笑何父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好,不单瞒住了媒体那么多年,连亲生女儿都被瞒住,有的戏谑何万翔老而弥坚,雄风不减,还有的把那女人和私生子的祖宗十八代都挖了出来,何稚勉烦不胜烦,索性把电话关机,躲进这间饭店里,帮桑盈他们布置熏香,眼不见为净。   桑盈的画作已经全部完成,各个包间的摆设也将近尾声,就连那饭店名字的牌匾,陆衡也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绪,方睿秋特地从港城请了个风水师过来算日子,说一个月后的大年二十七是好日子,正好可以开张剪彩。      何稚勉听说桑盈要去参加《汉宫风云》的庆功宴,特地拿来不少自己的珠宝首饰,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挂,说是不能让她被人看扁了,陆衡则带了几套晚礼服的样册,由着她挑,张家鸿更夸张,从他母亲那里厮磨硬泡,弄了一套价值连城的祖母绿首饰过来,要给桑盈撑场子。   桑盈以前的妆奁匣子未必就比这些逊色,所以就算看到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她也没什么感觉,最后只选了何稚勉一套蓝宝石的首饰,最妙的是这套首饰里还有一把发簪梳子,梳子做成月牙形状,把头发挽起来之后插上去,上面的蓝宝石流苏会随着走动而摇曳,十分动人,再配上自己上次买的一套海蓝色斜肩长裙,颜色刚好很搭。   蓝色是很挑人的颜色,一个不好,高贵冷艳就成了俗气刺眼,在大街上到处都是美女的今天,桑盈的容貌也只能算是漂亮,谈不上什么绝世美女,不过她气场强大,肤色白皙,穿上这身裙子,却是恰到好处,桑盈换好衣服走出来,不像公主,倒像个女王。      何稚勉喜滋滋:“今晚你一定会压倒全场的,让那些势利眼小人都见鬼去吧!”   张家鸿哎哟一声,伸出手:“女王陛下,请容我为您服务。”   话刚落音,爪子就人拍掉,陆衡伸出手,一贯流连花丛经验丰富的陆二少此时竟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有点窘迫和羞涩。   桑盈看了他一眼,把手放了上去,挽着他走出去。   这段路实在是太短,陆二少心里才刚刚有种冒泡泡的感觉,泡泡就被人戳破了——周默怀的车子已经等在外面。   “还要劳烦陆少出来,怎么过意得去。”周默怀跟桑盈打了招呼,又对陆衡笑道。   没有略过对方眼里的惊艳,陆衡皮笑肉不笑:“应该的,桑盈跟我关系好嘛。”   桑盈懒得听他们打机锋,头也不回朝陆衡摆摆手,直接就上了车,“走吧,快迟到了。”   大牌迟到是常事,不过周默怀听到她这么说,就笑着点点头:“好的。”      “兄弟,车都开远了,还站着干嘛!”张家鸿冷不防拍上陆衡的肩膀,吊儿郎当,“不是我说,你以前不是妞一个接一个地换吗,怎么,真看上我姐了?”   “看上了又怎样?”陆衡翻了个白眼。   张家鸿实事求是,语重心长:“我姐以前怎样我是不了解啦,但就她现在这样,你确实配不上。”   陆衡怒道:“我有那么差吗!”   张家鸿掰手指给他分析:“赚钱呢,我姐虽然说对商业上的事情不懂,可人家有好点子,这饭店要不是她那些点子,现在能不能开起来还是两回事,读书呢,不用说了,我姐肯定读得比你多,你看人家下笔就是书画,出口就是成章,哪像你,唉,起码周默怀跟她还有共同话题,人家又是圈中大腕,也是能理解的……”   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陆衡顿时大怒,喊助理:“我的《史记》呢,买来了没!”      《汉宫风云》的成功是谁也没料到的,前期虽说宣传到位,大腕演员云集,但也只能保证票房不至于太差,要知道很多历史类电影拍出来之后,观众都不怎么买账,所以这次《汉宫》的票房能突破那么高,所有人都很高兴,就连里面一些配角也欣喜不已,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出头,下部戏的片酬也会增加。   庆功宴上熙熙攘攘,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制片方,排得上号的演员等等,甚至还安排了跟制片方关系不错的记者来采访,很是热闹。   在里面演女二号的杨琳,因为片子的卖座,同样受到不少瞩目,这些日子为了电影宣传和首映礼,她跟着跑了不少地方,知名度也是蹭蹭地往上涨,那种站在镁光灯下被捧着的感觉确实很好,走到哪里都有人礼让三分,仿佛提前尝到了当大牌明星的甜头。      这回杨琳早早就到了,她今天穿的是一条酒红色的裙子,看上去十分华丽大方,也收获了不少惊艳的目光,林导招招手,让她过去,把制片方介绍给她认识,杨琳笑靥如花,一一跟对方握手寒暄敬酒。   这次庆功宴来的人不少,制片方那边几乎高层出动,还有电影赞助商,甚至还请来港城一位巨星献唱电影主题曲,而陈沁则因为是电影其中一家赞助商的广告代言人,也应邀出席,可谓星光熠熠。   当主办方安排陈沁挽着那位巨星出现的时候,立刻吸引了全场许多目光。      换了以往,这种场合基本就没杨琳什么事了,不过现在她的地位随着电影水涨船高,逢人都能说上几句话了。   “陈姐,真没想到你今天也来了,气色可越发好了!”杨琳上前寒暄,眼睛却瞟向那位巨星。“封哥,我叫杨琳,很荣幸能看到你。”   《汉宫》的女主角李雍则落落大方地跟所有人打招呼。      后者叫邵封双,起这么奇怪的名字是因为他父亲姓邵,母亲姓封,等于把两个人的姓氏串起来了,所以有很多人喊他邵哥,也有叫封哥的。   邵封双是以唱歌起家,后来又涉足电影,其中又以黑道警匪片里的形象著称,他的歌更是风靡港澳台乃至东南亚,在内地也无人不知,粉丝众多,虽然近年来已经逐渐淡出幕前,改行做幕后的投资,不过邵封双这三个字的影响力依旧是无与伦比的,这次能够请到他来,也说明制片方能量很大。   邵封双倒没什么架子,对杨琳和其他演员都含笑点头致意,不过细心一看就可以发现他的笑意其实是客套而疏离的。      陈沁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也跟杨琳聊了起来。   邵封双则风度很好地站在一旁,有时就说上一两句,没有过分热络,也不至于让人觉得被冷落了。   不过他站在那里就相当于一个发光体,很快就有记者盯上这边,通过经纪人要求采访邵封双,经纪人过来征求了他的意见,邵封双摇摇头,说了句“今天不接受采访”,那经纪人也不敢勉强,当即就过去传达意见。   混到邵封双这地位,跟周默怀一样,已经无须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琳琳,那边有记者待会想给你做个专访,很快的!”助理飞快地跑过来,小声道。   杨琳心下暗喜,脸上却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真是不省心,来一趟宴会都不能好好吃饭!”   助理不敢接话,因为电影的女主演李雍此时就站在旁边。   李雍虽然是女一号,但是年龄摆在那里,当初制片方选中她当主演,看重是她能够镇场的演技,李雍算是国内老一辈的演员了,论资历当然比杨琳这种偶像派大些,不过要说出镜率或赚钱,却未必比杨琳多。   李雍脾气可算不上好,不过听了杨琳若有所指的话,居然也没生气,反倒淡淡一笑:“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这句话人人都会讲,但有些人就是看不清形势,稍微有点成绩就翘尾巴,结果到时候掉下来摔得更惨,你说是不是?”   杨琳故作惊讶:“李老师,您怎么说着说着就上火了,我可没说您啊!”      圈里的演员聚在一起,不管私底下好不好,面上总还要带着三分客气,谁都不会当着大家的面撕破脸,至多不过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几句。   陈沁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而邵封双端着酒杯在跟导演和几位赞助商说话,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      这时似乎又有什么人来了,几个工作人员走向门口,疾步经过时,陈沁和杨琳听到他们说了一句:“周默怀来了。”   周默怀确实是到了,不过跟往常孑然一身到场不同,这次身边还多了一位佳人,而且还是从他车上下来的。   这让所有到场的合作媒体兴奋得血液都在沸腾。   明天又有娱乐头条可以上了。   但鉴于跟主办方的合作关系,他们也不可能胡乱捏造,只不过都不约而同走上前去,想要拿到第一手采访资料。   这个时候,眼尖的人就发现了,跟周默怀走在一起的女人,就是《汉宫风云》的女三号桑盈。      “周先生!”   “周老师,能不能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   “周先生,桑小姐,来一张合照吧!”   无数镁光灯在周默怀跟桑盈身上起起落落,周默怀担心桑盈不习惯这种场面,转过头投以关切的一眼,这一眼却被捕捉了下来,凝固成影像。   桑盈脸上看不出任何不适,但也没有像其他女星那样随时保持一个完美的笑容,等待相机去拍,她见周默怀回头,反而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周默怀摇摇头笑道,“看来你天生有当公众人物的能力,走吧。”   记者们一窝蜂涌了上去,却都被周默怀的保镖和助理拦了下来,经纪人笑着对大家说:“让周先生先跟制片方打个招呼,采访稍后会安排时间进行的,请大家稍安勿躁,先去吃点东西吧!”   这里毕竟不是自由采访的场合,大家听到这话,也只好先行散去,却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周默怀那里,生怕待会被同行抢了先机。      陈沁瞪大眼看着周默怀挽着桑盈的手步入会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女人因为不甘心被陆衡甩掉,然后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她一巴掌,随即又遭遇车祸,当时她的演艺生涯即将宣告结束,本身就没有多大名气,还出了这样的丑闻,又被富少抛弃,换了谁都不可能东山再起,谁知道短短几个月,她就如此光彩照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不是陆衡,却不比陆衡逊色。   陈沁跟桑盈的梁子从那一巴掌就结下了,之前她曾经动用过关系想封杀桑盈,结果陆衡却又帮她接了两部戏,当时陈沁就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种姿色算不上好,又被甩过的女人,是怎么让没心没肺的陆二少重新念上旧情的?   只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人比陈沁更加不甘。   李雍看着杨琳瞬间扭曲的表情,快意道:“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人就是不能太得意,起码要有点自知之明,这世界永远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      几位赞助商都迎上去打招呼,邵封双是认识周默怀的,不过桑盈就不认识了,见状就道:“林导,没听说周哥结婚了啊?”   导演笑道:“你没觉得眼熟吗,那是我们这部电影的女三号,演辛夫人的,叫桑盈。”   邵封双点点头,“五官可塑性很强,是个美女。”   他纯粹是随口称赞,不过在别人听来就不一样了。   杨琳笑道:“邵哥,你可不知道,这个桑盈在圈子里的风评不是很好,上次还抢过陈姐男朋友的,因为当众闹事被内地娱乐圈当成笑柄笑了很久。”   “喔?”邵封双轻轻挑眉,似乎很感兴趣。   陈沁微微一笑,矜持道:“一个男人而已,没必要争得你死我活,小辈不懂事,我们也不能跟着不懂事。”   邵封双点点头,赞道:“难怪人家都说陈沁是内地一姐,风度修养果然好得很。”      说话间,周默怀跟桑盈他们,与制片方王总,还有其他几个赞助商,边说边笑,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1、粤语里确实有些人有叫爹地妈咪的习惯,这里为了行文一致,一律用爸妈。 2、首饰问题,几千万的珠宝不可能说带出来就带出来,还次次不重样,明星很多带的也是假的,又或者是赞助商赞助的,完了就要还回去,有些人也会买下珠宝然后做一模一样的高仿品,把真的锁进保险箱,所以小说之言不可当真。 3、香港国文课也有学文言文的,陆二不会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好好学,后来又去了国外,前文有提过,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从小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 41 章   王总带着东北人特有的爽朗,人未到声先至,“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不过其实应该也不用我介绍了吧,这位是周老师,那可是我们内地演艺圈的大哥,没得说,杠杠的!这位是港城的邵先生,同样也是天皇巨星啊,邵先生这些年转幕后投资了,能请到他可真不容易啊!”   “就冲着你我十几二十年的老交情,你一喊,我也不能不响应啊!”邵封双对王总调侃道,又朝周默怀握出手:“久仰大名了,周老师!”   周默怀也笑道:“不敢当,邵先生事业有成,就是我在内地也经常听到你的事情。”   王总哈哈一笑,又给他们介绍周围的人,虽然彼此未必不认识。   “这位是林导,咱们这部《汉宫》就是出自他的手笔,这位是陈沁陈姐,呐,不用我多介绍了吧,你们肯定认识,这位是李雍老师,咱们的女主演,喔这位是……”目光转到杨琳身上的时候,王总就有点想不起名字了,没办法,谁让杨琳知名度不够呢。   杨琳笑容微僵,林导帮忙介绍道:“这位是杨琳,演《汉宫》女二号戚夫人的,这位是桑盈,演辛夫人的。”   王总刚才看到桑盈挽着周默怀的手臂,一时间没想起她的身份,还以为是周默怀的女朋友,这么一听才恍然大悟,瞬间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对桑盈也多了几分客气:“原来是桑小姐啊,你那辛夫人是真不错,我家那口子看了两回了,最喜欢的就是你演的那角色。”      说起这王总,也是圈子里的奇葩,爱家爱老婆爱孩子是出了名的,别说对演员潜规则,交际应酬的时候也从不喝多,典型的好男人模范,所以很多演员都爱找他合作拍戏,不过他财大气粗,眼光同样也高,轻易不会投资,一旦投资了,那这部电影或电视剧,十有八九是能红起来的。   桑盈笑了笑:“王总过奖了。”   这笑容跟说话一样,也是有讲究的,太殷勤显得谄媚,太冷淡显得装逼,像桑盈这一笑,既让对方感觉到善意,又不至于贬低自己,恰到好处,连王总这种人精都不由暗暗点头,心说怪不得能让周默怀另眼相看呢。      几人寒暄了几句,王总就拉着周默怀和邵封双到旁边谈投资新片的事去了,林导当然不想夹在女人堆里,便也找了个借口闪了,余下几个女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按理说,陈沁和杨琳都跟桑盈有新仇旧怨,陈沁又是内地一线女星,论地位论影响力,都足以挤兑得桑盈落荒而逃,桑盈在这种场合,如果没有周默怀护着,那完全等于被孤立了。   但事实刚好相反,李雍看杨琳不顺眼,连带对陈沁也没什么好感,反倒跟桑盈谈得来,她的年纪和阅历摆在那里,说话不会像一般女星那样肤浅,同样也演过很多古装戏,桑盈正好在写剧本,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不少经验,两人一拍即合,竟是越聊越投机,把杨琳跟陈沁完全晾在一边了。      杨琳满心不甘,可她不算蠢到家,有陈沁在,当然指望着陈沁先出头去掐桑盈,她才好跟在后面捡便宜,谁知道陈沁虽然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却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了桑盈一眼,然后走开了。   李雍看着陈沁的背影,好意提醒:“会咬人的狗不叫,你可得小心了。”   桑盈笑道:“一动不如一静,如果她闹出什么幺蛾子的话,也才有破绽可寻。”   李雍一半感叹,一半赞赏:“如果我年轻的时候有你一半沉稳,估计也不会像现在半红不紫了。”   她年轻的时候因为心直口快,得罪一个大腕明星,遭到对方的封杀,一直到三十多岁的时候,对方退出圈子,她才渐渐冒出头,资历虽然摆在那里,但际遇实在算不上好,演员是碗青春饭,李雍现在就算演技炉火纯青,也不可能跟人家小姑娘去抢那些水嫩嫩的角色,这次能得到吕后这个角色,一来是因为王总和林导慧眼识人,二来也是吕后的年龄不可能让一个小姑娘去演,李雍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桑盈想了想,道:“也许将来我也有机会请你演一个角色,就不知道李姐到时候肯不肯赏光?”   她是现场见过李雍表演功力的,尤其是在雨中遇刺那一幕,吕后被刘邦拉去垫背,差点成了此刻的剑下亡魂,那种绝望跟凄厉的表情,李雍表现得淋漓尽致,连桑盈也差点以为她被吕后附身了。   李雍很惊奇:“你要投资拍电影?”   加上刚才周默怀和她一起出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桑盈有什么背景。   桑盈笑道:“那倒不是,不过只要李姐答应就好,我可是记下了。”   李雍随口答应了,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她在开玩笑。      宴会开始前,主办方照例要轮流上去说几句场面话,然后就是邵封双上去唱歌。   这年头能听到邵封双唱歌是很难得的,他早就不开演唱会了,只是偶尔在一两部电影里出现,然而最神奇的是,这并不影响他的人气,反倒长盛不衰。   他唱的是电影主题曲,一曲歌罢,荡气回肠,大牌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所有人听得入了神,都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完了之后是现场抽奖活动,邵封双和周默怀担任嘉宾,一个俊朗迷人,一个温文尔雅,类型迥异却殊途同归,都具有风靡全场的魅力。      活动结束之后就是采访时间,杨琳本来答应接受一家媒体的专访,结果听到助理怯生生对她说,人家要先采访完周默怀和桑盈之后才轮到她,差点没气歪鼻子。先采访周默怀也就算了,人家是大腕,杨琳也不敢说什么,但凭什么连桑盈都排在她前面!   杨琳咬牙切齿,却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冲上去给桑盈两巴掌,只能在陈沁面前加油添醋,希望由她去出头找桑盈麻烦,结果陈沁这回跟熄了火似的,只是似笑非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等着吧,周默怀罩着她,无非也是图个新鲜,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有她被甩的新闻出来了,丑闻一多,观众也会厌烦的,她想混也混不下去呀!”   杨琳没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只是觉得陈沁欺软怕硬,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强势,撇撇嘴,朝被众记者簇拥在中间的几个主演走去。      电影是有新闻发布会和记者问答环节的,不过那会儿桑盈没有出席,大家也没把她当回事,结果电影上映之后,桑盈后来者居上,反倒引起不少话题,再加上今天周默怀亲自挽着她出场的画面,在许多人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凑上前去,都想来个独家专访。   在老记眼里,这种之前默默无闻,又突然之间红起来的艺人最好哄了,肤浅浮躁又沉不住气,一个不小心就能问出很多猛料,说不定还跟周默怀有关,甚至连标题都给她想好了,“圈中大腕包养三流女星,该女负面缠身魅力无限?”足够耸动了吧!   记者们所在的媒体,或多或少跟制片方都有合作关系,要不今天也不能受邀,所以一般来说不能问对电影有负面影响的问题,也不能问太敏感的,以免破坏气氛,但是这对有经验的老记来说并不是问题,对没有经验的演员来说,友好的问题背后往往隐藏着一个语言陷阱,没察觉的话很容易就会往下跳了,而这些问题更有利于电影的炒作宣传,所以制片方也不以为意。      桑盈确实有点不习惯这种场合,前世跟王公贵族打交道,大家都是慢条斯理,言语风雅,哪里见过许多人蜂拥而上聚集在周围,问题一个接一个,容不得一点思考时间,稍稍反应慢一点,很可能就会说错话。   大家照例问了几个跟电影有关的问题,然后就有人话锋一转,对准桑盈,开玩笑似的问:“我们可都知道,周老师是出了名的少绯闻,这次却跟你一道出场,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啊?”   桑盈道:“我们是朋友。”   话未落音,就听见旁边杨琳笑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片场的时候,我还看见桑盈亲手写了一幅字给周老师呢,不知道是不是情书!”   这完全是真假掺半了,当时要不是杨琳撞了桑盈一下,把那幅字弄脏,桑盈亲手写一幅还给周默怀,两人也不会结识,不过现在杨琳以半开玩笑半俏皮的口吻,既能引起记者的注意,又让桑盈没法当众澄清。      记者果然大感兴趣,追问桑盈是不是真的。   桑盈还没说话,倒是周默怀笑了起来:“就算是情书,也该是我写给桑盈,怎么会是桑盈写给我呢?”   大家哗然,什么时候听过周默怀主动给女演员解围的?听这语气,好像周默怀确实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啊,谁说桑盈自作多情,自我炒作的!   “周老师,这么说,你真的跟桑盈在交往吗?”   “周老师,你们进行到哪个程度了,给我们透露透露呗!”   周默怀笑而不语,旁边他的经纪人连忙扯开话题,让大家问别的。   杨琳目的没达到,反倒让桑盈捡了大便宜,心里那个气啊,又不好发火,憋得快不行了。      忽然又有人问:“桑盈,前阵子还听说港城富少陆衡也在追你,现在又加上周老师,一个是豪门,一个是大腕,如果让你嫁,你选哪个啊?”   这就是一个带着隐藏陷阱的提问了,桑盈怎么回答都不落好,怎么回答都会让人觉得轻狂。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回避这个问题的时候,却见她微微一笑,温和道:“怎么是我嫁,娶就不可以吗?如果有人愿意嫁我,倒是可以考虑的。”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为她机警而诙谐的回答叫好,也都以为桑盈在开玩笑,只有周默怀无奈一笑,知道她是认真的。      宴毕已经将近深夜,大家陆陆续续从会场离开,周默怀与桑盈走出会场,一眼就看到在夜色里颜色依旧鲜艳骚包的车,以及车旁朝他们招手的人。   正确地说,是在朝桑盈招手。   桑盈道:“看来回去有司机了,不需要劳烦你了。”   周默怀也没生气,笑道:“怎么,不让我善始善终吗?”   桑盈摊手,“你们一人一程,很公平,免得说我偏心,晚安。”   周默怀目送她走向陆衡的车,旁边助理过来轻声问:“周哥,我们也走吧?”   他嗯了一声,转身上车。      陆衡见桑盈“抛弃”周默怀走向自己,心里得意得不行。   桑盈看他眉飞色舞,有点诧异:“你看上去很开心?”   陆衡:“所言甚是。”   桑盈:“……发烧了?”   “非也非也。”   桑盈:“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陆衡道:“我要求他们在一个下午的时间让我学会用文言文对答,结果他们说只要会这两句,保证可以让你另眼相看,效果不错吧?”   饶是桑盈再淡定,嘴角也不由抽了抽:“……送你一句话。”   陆衡:“?”   桑盈:“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句听懂了。陆二少居然没有生气,而是用很无辜很欠扁的语气道:“那你可以教我啊!”   桑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于是安慰他道:“你不需要学别人,这样就很好了。”   二也是一种风格。   陆二少哼哼唧唧,对她的敷衍很不满意:“周默怀有什么比我好的?”   桑盈挑眉:“那你有什么比周默怀好的?”   陆二:“我听话!”   桑盈:“……”      桑盈觉得他一定是受了某种不知名的刺激,也不去打击他,等车子到达目的地了,才拍拍他的头:“虽然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如果将来你被陆家赶出来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包养你好了。”   可怜堂堂陆二少好不容易放下霸气侧漏的自尊和面子说了那句“我听话”,结果跟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得到正面回应就算了,居然沦落到要被人包养的地步。   陆衡觉得自己当时就应该暴起,像以前无数次泡妞那样邪魅冷酷地追上去把人拦住吻得她天昏地暗不知道东南西北,然后再丢下一句“哥看不上你这种货色”,潇洒走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车里,连桑盈什么时候离开都不晓得,由那句“包养你”开始浮想联翩,YY两人同居之后,桑盈穿着性感睡衣坐在沙发上,慵懒地朝他勾手指,说“过来,给我按摩按摩”的情景。   然后,陆二少居然流鼻血了。    第 42 章   一部电影如果卖座,接下来几天甚至几周,无论纸媒或网络,各大娱乐版必然会陆续推出电影专题,包括里面的角色分析等等,《汉宫风云》也不例外,借着这股东风,不仅女主演李雍有大器晚成的趋势,连带杨琳和桑盈等人也出了一把风头,甚至是桑盈的老同学,那个里头扮演戚夫人侍女的秦语,也被人提起过好几次,隐隐有熬出头的希望。   放在几个月前,阿SAM绝对想象不到桑盈还有咸鱼翻身的一天,那会儿桑盈的负面绯闻缠身,知名度又不够,完全就是在娱乐圈里濒临被淘汰的典型反面教材,结果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过去,情势居然发生了华丽逆转。   固然,桑盈现在还谈不上多有名气,充其量只是借着电影的东风火了一把,这个时候,无论是跟周默怀,还是跟陆衡的绯闻,就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而不会像之前那样毫无作品根基,只靠绯闻炒作。   不过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也谈不上跻身一流女星之类的地位,但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头,起码桑盈的剧本已经有了收入,阿SAM不用再为了她有没有戏接,会不会被大众遗忘而煞费苦心。      “之前我好像跟你说过,暂时不接戏了,要专心写剧本?”客厅里开着前不久刚买来的空调,桑盈捏着小茶杯,惬意地坐在沙发上,双腿盘起,随口赞道,“你泡茶的功夫越来越好了,不枉经过我的调教。”   阿SAM嘴角抽了抽,看着自己手里这套不用问价格就知道很烫手的古青色描白莲功夫茶具,再看看周围焕然一新的摆设。“不是我说,你花钱是不是有点儿狠了?”   虽然还没能买得起新房子,但桑盈果断决定不再虐待自己,趁着刘佳蓉出门旅游那段时间,把家里能换的东西全换了一遍。地板翻新,换成窗户找人重新镶上,老旧发黄的窗帘换成崭新的双层遮光窗帘,更不用说沙发桌椅等家具,以至于刘佳蓉回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进错门。      桑盈不以为然,“千金散尽还复来,钱赚来不就是为了花掉的,攒着不用还不如不赚。”   顺便纠正他的消费观:“小贾,你看你虽然比不上我,但赚的也不少了,每天就这么来回奔波,埋首工作,能享受的全享受不上,哪天要是不小心遭遇横祸,岂不可惜了?”   阿SAM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你能说句好听的不,我怎么了,我这叫敬业!”   桑盈放下茶杯,伸了个懒腰:“人生在世不过吃喝玩乐四个字,你玩了多少,谈过几个女朋友,所有类型都尝试过了吗,是丰美鲜腴的滋味好,还是喜欢那种弱柳扶风的?”   阿SAM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侮辱了,不甘示弱:“我玩过的绝对比你能想到的还要多!”   桑盈用一种“我懂的你不用掩饰了”的眼光敷衍他:“好吧好吧,乖,你玩过很多。”      “……”阿SAM觉得跟她说话不仅有碍男人的雄风,而且迟早会被气死,赶紧在气死之前先说正事:“《汉宫》的反响特别好,我觉得你应该趁热打铁,多接几部戏,现在圈子里根本就不缺新鲜面孔,演技好的也一抓一大把,你不抓紧机会露几个脸,观众很快就要把你遗忘了!”   桑盈客观道:“这次《汉宫》的成功,一方面是运气,另一方面也是赶上了大制作,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以我现在的名气,至多也就是接到一些二三流剧本,这样的话,倒不如不拍。”那钱还没她写剧本多呢。   阿SAM叹了口气,对她不愿意拍戏这件事情感到费解:“怎么其他人都上赶着想出名,你突然就变得这么淡泊呢,我手头现在有几个剧本,都是《汉宫》出名之后,对方找上门来的,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增加出镜率,将来不愁有拍大片的机会,到了陈沁那种级别,你知道她就算拍电视剧,一集要多少钱吗?”   他伸出一只手掌。   桑盈挑眉:“五万?”   阿SAM翻了个白眼:“后面加个零,老实跟你说吧,她虽然号称一线女星,可片酬还不算是顶尖的,要请周默怀拍电视剧,这一集起码得出到一百,而且人家在片场还有决定权的,不想拍的镜头,说不好的镜头,导演也得听他的,更别说那些广告代言费了,要不怎么这么多人想往娱乐圈里挤呢,名气大了就等于财源滚滚来啊!”   没办法,现在这个女人已经不想出名了,得用最实际的钱才能打动她。   桑盈果然神色一动,不像之前那样兴趣缺缺了。“把剧本说来听听。”      “第一部最好,上次你写的那剧本,叫《一代皇帝李世民》的,他们又给改了个名字,现在叫《贞观王朝》了,据说上面喜欢这调调,他们想让你演里面的女二号韦贵妃。盛龙国际打算投不少钱在这部戏上,你想想,你是编剧,又是里面的女二号,说出去多大的面子,一旦炒作起来,别人从此就会对你改观,不再当你是靠潜规则上位的花瓶了!”   桑盈那个剧本,就算不是男人戏,也差不多了,里面戏份最多的当属长孙皇后,其次就是这位贵妃韦珪,还有秦琼与尉迟敬德的红颜知己。   后两者属于为了给戏增色而加上去的虚构人物,但韦贵妃却是实实在在的传奇人物,她出身大贵族,又嫁过人,唐太宗只不过是她的第二任丈夫,结果入了宫之后,还能被封为四妃之首,仅次于长孙皇后,最神奇的是,韦氏与前夫之女还被唐太宗封为县主,以宗室的身份下嫁。   这当然与皇帝的开放胸襟和政治态度有关,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这个韦氏的传奇性,故而桑盈将她作为另一条支线来写,也是为了吸引那些爱看皇帝八卦绯闻的观众。      她对出演韦氏没什么意见,无可无不可,但是却不想暴露自己编剧的身份。“现在只不过写了一部剧,还谈不上出名,要炒作也太早了,反而容易引来有心人的注意,到时候有害无益,你应该知道现在看我不顺眼的人也很多,当初签剧本的时候,条款上面其中一条就说明白了,没有经过我允许,不能暴露我的个人资料。”   阿SAM点点头:“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投资方那边没有这么要求,你说的也有道理。另外一部剧,是现代都市剧,说婆媳关系的,你是里面的女二号,也就是女主角的小姑子,看女主角不顺眼,女主角跟她老公买不起房子,所以暂时跟公婆住在一起,女主角既要跟单位同事斗,跟婆婆斗,还要跟你这个小姑子斗。”   桑盈一听就说:“我不拍现代戏,以后现代戏都不用帮我接了。”   “为什么?”阿SAM瞪眼,对她的不合作感到十分头疼,“你知不知道现在现代都市剧有多吃香!别看那上面成天家长里短扯来扯去,可是大妈大婶们就吃这一套!”   桑盈摊手,直截了当:“演不来,没感觉。”      阿SAM剜了她一眼,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还有一部戏,是明朝戏,写的是明朝一个皇帝,叫朱祐樘的,喔,这部戏是有政府背景的投资方投拍的,估计是上头想宣传这个皇帝。”   桑盈点点头,自己上回看史书,对这个弘治帝倒是印象深刻:“他长于宫女之手,小时候还差点死于非命,他爹留了那么大一个烂摊子给他,他也没变成昏君,反倒战战兢兢,没有一日不勤政,还只娶了一位皇后,别无后妃。”   阿SAM嘿嘿冷笑,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没错,不过人家不是让你演他的皇后,也不是让你演他娘,而是演那个害他小时候差点死掉的奸妃!”      如果可以选择,女演员没人不想演美好善良的白莲花。因为除了那是主角之外,还对塑造演员的个人形象有莫大的好处,像肖悦颜,演了几部电影,都是正面光辉的角色,所以在粉丝眼里,他们家偶像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善良,一旦跟别人有矛盾,那十有八、九是别人的错。   但是一部戏里面,有正角,当然就少不了反角,还有一些演员更悲催,那张脸一看就不是好人,所以永远也当不了主角,演技再好也只能拿最佳配角奖。      之前也有一部戏,要找桑盈演一个坏到天理不容的女配,当时桑盈已经三个月没戏接了,也还没傍上陆衡,但她死活都不接那部戏,还跟阿SAM大吵了一架,所以阿SAM一看剧本,就觉得桑盈铁定不会选这一部。   要知道当反角也是有危险的,万一你演得太好,形象定了型,以后戏路就窄了,但凡有这种角色,人家就让你演,久而久之就走上了万年悲催的反角之路。      谁知桑盈一听,眼睛一亮,当即拍板:“这个好,就演这个!”   阿SAM嘴角一抽:“你确定?这个奸妃可是霸住皇帝,清剿后宫,陷害嫔妃,毒死宫女,蹂躏主角的超级反角!”   桑盈点点头,“我确定。”   阿SAM扶着额头,哀叹一声:“你是不是疯了,老实说这种角色你演得再好,最多就是人家下次有坏人要演的话再找你去,绝对不会找你去演主角的!”   桑盈问:“这个万贵妃,是不是一生顺风顺水,称王称霸,为所欲为,想杀谁就杀谁,皇帝对她比对亲妈还听话?”   阿SAM翻了翻剧本:“对!”   桑盈摊手:“那不就结了,我本来就不喜欢演戏,既然要演,也得从中找点乐趣,这么好的角色,既能工作还能享受,上哪去找啊?”   阿SAM无语,破罐子破摔:“你爱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了!”      桑盈奉行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原则,微微一笑:“上回让你当我经纪人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阿SAM一愣,白了她一眼:“我当然乐意了,只负责你一个,肯定更轻松,不过你付得起薪水吗?”   虽然他死鸭子嘴硬,但工作上尽心尽力,泡茶一教就会,悟性可比陆二高多了,还不忘来时路上顺手买两袋小点心提上来,这么贤惠的经纪人去哪里找?   桑盈当然不可能把人放跑。   “现在还是付得起的,你就放心吧。”桑盈安抚他。      阿SAM又想唠叨她浪费的事情,就见桑盈电话响起。   “有什么事吗?……今天不行,阿SAM在我家谈剧本的事情,我们今天直接叫外卖,嗯那你回去吧,不用跟我禀报了。”   挂了电话,她见阿SAM一脸古怪的神色,奇道:“怎么了?”   “你有空最好自己去上网看看,有关周默怀跟你的绯闻都快炒上天了,那边还有人拍到你跟陆衡一起的照片,说你脚踏两只船,我是没权干涉你的私生活,不过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艺人本身是没有私生活可言的,别又搞到跟上次一样众叛亲离的地步。”阿SAM开始碎碎念,“还有周默怀,你别看他斯斯文文,人家能在圈子里混这么多年还是大哥,不是表面那么无害的,你要选就趁早选一个,到时候要是惹毛周默怀,你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阿SAM恫吓道。   小贾什么都好,就是太罗嗦了,桑盈心道,一边说:“我早就跟他们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他们这种类型,不过我看周默怀也不介意,还说从朋友做起。”      阿SAM嘴角抽搐,“男人就是犯贱,得不到的反而当成宝!”   桑盈好心提醒:“你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阿SAM问:“陆衡虽然纨绔,但长得不差,家里也有钱,你之前不也一心想傍上他吗,周默怀更是了不得,要是能得他青眼,你下半辈子也不愁了,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   这时门铃响起,桑盈抿唇一笑:“应该是我喜欢的类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桑盈要演的那个奸妃,就是明朝鼎鼎大名的万贵妃,那个《龙门飞甲》里喊陈坤“心肝宝贝开心果”的万贵妃,她本人简直就是传奇的写照,虽然不是正面的。万氏比皇帝大了19岁,带大皇帝,又爬上皇帝的床,要不是因为出身太低,大臣反对,早就被封为皇后,虽然明宪宗后宫不止她一个女人,但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其他女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万贵妃一句话顶用,最重要的是,她死在皇帝前面,避免了皇帝一死就要被清算的命运,一个古代女人活到这份上,也够本了。 第 43 章   话虽如此,她依旧赖在沙发上,没有当主人的自觉,阿SAM只好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个人。   头发柔软而服帖地搭着,五官清秀,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清澈澄明,像小鹿一般看着来开门的阿SAM。   手上还提着两袋饭盒。      这就是桑盈喜欢的类型?阿SAM嘴角一抽。   对方见他面容扭曲,怯怯问:“请问桑小姐是在这里吧?”   “进来吧。”阿SAM身后,桑盈坐在沙发上朝他招手。   外卖小哥羞涩一笑,提着饭盒进门,阿SAM木然地侧身给他让路。   “桑小姐,这是你订的外卖。”小哥把外卖放在桌子上,“承惠一百八。”   桑盈笑眯眯:“你一路走过来累了吧,先坐下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再走。”   “这怎么好意思……”小哥脸红道,“我已经买了辆自行车,以后骑着车,就不会太累了。   桑盈道:“骑车也要消耗力气的嘛,小贾,给林林倒杯茶。”   得,都熟到这份上了,连名字都知道了,阿SAM已经对桑盈彻底无语,认命地拿起茶盅倒茶。   小哥拘谨地接过茶杯,道了声谢谢,似乎很担心自己把漂亮的细瓷茶杯弄脏了,小心翼翼地捏着,连带沙发也只是屁股沾了半边。   美色当前,桑盈近距离把人欣赏了个够,甚至还摸了摸人家白白的小手,吃了一把豆腐,看得阿SAM眉毛直跳,桑盈才依依不舍把人放走。      “这就是你喜欢的类型?”人一走,阿SAM忍不住就开始唠叨了,“你要注意你现在的形象,你是艺人,还是最近在风口浪尖上的艺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传到媒体耳朵里,你是希望你更红一点还是更黑一点啊!”   “我知道,我知道,”桑盈给他顺毛,“要不是这样,我早就把他收了,怎么还会光看不吃啊?”   听了她的话,阿SAM一点都没觉得被安慰了,“你这意思是,如果不是艺人,你就去泡他了?”   “你不觉得他很可爱么,又白又软,容易害羞,跟小兔儿似的。”桑盈很唏嘘:“哎,可惜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收个男宠的自由都没有了!”换了以前,她才不管那么多,这只小白兔无权无势,先抢进府里再说,过个一两个月,他自然就会心甘情愿待在她身边了。   人心不古不是这么用的!阿SAM内心默默流泪,神啊,快劈个雷把这女人带走吧!      桑盈没发现他的心理活动,打开饭盒,招手喊他过去吃饭。   刘佳蓉一不在,桑盈就懒得做饭,跟她同居的何大小姐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个大唐贵女,一个现代千金,能指望她们下厨么,在连续吃了三天外卖之后,何大小姐终于投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出门去觅食顺便逛街了。   其实饭盒的质量并没有那么差,两个饭盒一百八,还是从附近饭店订的餐,菜色很丰富,最起码阿SAM就吃得很愉快,只不过按照何小姐的标准,吃多了还是有些腻的。   吃完饭,阿SAM很自觉地收拾碗筷,看到地上刚才被小哥踩进来的脚印,又拿起拖把在那里拖地,完全反客为主了。      桑盈一手拿着剧本,舒服地窝在沙发上,感叹道:“小贾,我觉得我都快成动物园园长了!”   阿SAM莫名其妙:“?”   桑盈掰着手指数:“陆二么,一只喜欢炸毛的波斯猫,张家鸿是会摇尾巴的哈士奇,何稚勉是贵宾犬,周默怀是雪狐。”   阿SAM啼笑皆非:“大小姐,你动物世界看多了吧,那我是什么?”   桑盈:“你要我说真话吗?”   阿SAM:“当然。”   桑盈同情道:“你是中华田园犬。”   任劳任怨,贤惠罗嗦。   阿SAM大怒:“尼玛,他们都是有品种的,就老子是土狗!”      三个剧本,桑盈最终选了两个,一个是她自己写的剧本,饰演唐太宗的韦氏贵妃,一个是演明朝一代奸妃万贵妃。《贞观王朝》据说男女主角还没定下来,另外那部明朝戏则比较急,演员差不多已经定好了,需要她就马上过去试镜,如果可以的话就要拍定妆照,然后对外演员名单了。   试镜的时间正好跟饭店开张的时间冲突,两相权衡当然取前者,饭店有陆衡张家鸿三个在,少她一个也不算什么。      盛唐对外的定为是高级饭店,就算开张了也不必大肆宣扬,陆衡跟张家鸿都是头一回亲手打理自己的生意,显得格外慎重,不仅制作了精美的请帖发出去,有的还亲自上门拜访。这些年港城与内地的联系越来越紧密,陆家和张家在京城都有不少人脉,陆衡跟张家鸿自己就不用说了,以前一起吃喝玩乐的富二代朋友多得很,方睿秋更了不得了,他自己也是有在打理家族生意的,来往的人多数都是生意上的朋友,酒宴上提一提,再发个请帖,人家怎么也得过来捧捧场。就连何稚勉也用了她父亲不少人脉来帮忙,以至于开张那天,七十二个包厢被一订而空,来晚的被告知三天之内都没有空位的,还得往后顺延预订。   就算人家一开始是冲着陆家张家方家的面子,一听到这样的盛况,免不了也起了一丝好奇心,想要来看看,只要给人留下第一回的难忘印象,以后就不愁没有人来,最好的宣传,靠的不是广告,而是亲身体验。      开张第一天,盛唐在大厅里举办了一个小小的酒会,这位为了避免那些晚来一步,没有包厢的客人尴尬,也正好可以让他们参观一下这里的布置。   陆衡跟张家鸿两个人亲自站在门口迎客,笑得脸都快僵了,还得不停地跟来宾握手寒暄,何稚勉无所事事,也过来帮忙,就冲着澳城船王女儿这块招牌,也引来不少瞩目,尤其是最近何家又爆出何万翔老来有子的消息,何大小姐的反应霎时成了媒体最关注的焦点。   有人甚至把何家的发家史也挖了出来,说当年何万翔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偷渡到澳城之后,虽说白手起家,可原本就是富家千金的妻子也给了他不少帮助,夫妻同心,奋斗到如今拥有偌大家产。媒体又揣测说不定是对妻子有愧,所以何万翔这些年才没有公开私生子,否则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再娶新人完全是一件小事。      外界谣言甚嚣尘上,何稚勉一开始还会愤怒,甚至想回澳城质问她父亲,可桑盈一席话就打消了她的念头。   “质问了又怎么样?你父亲或许会因为你的质问而一时愧疚,却不会改变结果,再说了,你对他的生意并不懂,也不在乎那些,还不如找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做。”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在见识过桑盈的本事之后,何稚勉现在几乎将她的话封为圣旨,连澳城那边的消息也不打听,似乎一门心思跟桑盈他们混在一起了,要不是今天盛唐开张,她也不会出现在人前。      “我现在可总算知道我姐为什么找借口不来了!”张家鸿小声哀叹,站在这里迎宾,看上去简单,实际上真不是人干的。   今天来的每一个客人非富即贵,光是打招呼还不够,起码你看到李家公子,要问他最近又去拉斯维加斯赢了多少钱,看到刘家长辈,要问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他孙子的满月酒啊,对不同的人,起码要有一定的了解才能聊上几句,不至于冷落或怠慢对方。   陆衡跟张家鸿虽然从小就耳濡目染,可以前无非就是随口应付,真到了需要认真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没那么简单。      陆衡横了他一眼,正想说话,迎面走来几个人,他连忙挂起笑容,上前扶过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陈世伯,您老怎么来了!”   “听说你自己做起了生意,我刚好在京城,就来捧捧场咯!”   陆衡笑道:“您在京城,我还没上门拜访过呢,还劳您大驾来给我捧场,幸好我专门给您留了个包间,等会您可得赏光留下来用顿饭再走!”   “有白吃白喝的饭局,我当然乐意了!”陈迟大笑,又感叹道,“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了,要是你父亲看到你今天这么出息,还不知道会多高兴!”   陆衡笑笑道:“可惜他老人家走得早。”   “你这样就挺好了,陆家是潭浑水,用不着进去瞎搅和,安安分分做自己的生意,总有一天也会有出息的!”陈迟拍拍他的手背。   如果不是真心为他好的长辈,只怕也不会说这番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衡也学会用心去分辨别人的真心假意,闻言感激道:“我明白,以后可能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世伯学习,你可别嫌我烦!”      亲自把陈迟送到包厢,又回来帮忙招呼别的宾客,一天下来,陆衡他们都累得够呛,一个两个趴在沙发上不想动弹了,连何大小姐也彻底没了形象,东倒西歪。   “妈的,阿睿说有生意要谈,直接就飞法国了,让他躲过一劫,下次见了老子飞得砍死他不可,什么兄弟!”   陆衡道:“阿睿本来就是友情赞助而已,他生意那么忙还能抽空过来帮忙已经很难得了,包括你们在内,我都还没说声谢谢。”   “都是兄弟,谢什么谢!”张家鸿挥挥手,又想起什么似的,露出古怪的笑容,“我说陆少,你以前可没这么客气过,是不是长大了,生性了?”生性在粤语里是懂事的意思。   陆衡直接送了他一个白眼,随手拿过旁边的《管理学》翻起来。   张家鸿啧啧称奇:“自从有了心上人,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脑也不残了!”   何稚勉噗嗤一笑。   “你他妈才脑残!”陆衡直接就把手上的书砸过去。“狗嘴里能吐点象牙不!”      助理从外头进来,“二少,刚刚你不在,桑小姐来电话,说她试镜过了,要顺便拍定妆照,参加发布会,得晚几天才回来,让你们不用等她了!”   “知道了。”   陆衡应了一声,神情却难免有点恹恹的,张家鸿上下打量,奇道:“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陆衡懒得理他。   张家鸿转头问何稚勉,“你看他这模样像什么?”   何稚勉拿了颗蜜饯放嘴里,脸颊一鼓一鼓,“犯了相思病。”   陆衡怒道:“你们有完没完!”   张家鸿揽上他的肩膀:“兄弟,你想追我姐,虽然那个啥,条件不太匹配,不过呢,谁让你是我兄弟,就冲这点,我也得义不容辞支持不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难道你就不觉得可以咨询咨询我们的意见?”   陆衡狐疑:“就你们?”   何稚勉本来也觉得陆衡配不起桑盈,不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他倒有点改观,这时听了张家鸿的话,就道:“你有你追的权利,人家有答不答应的权利,盈盈虽然不喜欢你这款,不过俗话说水滴石穿,要是你能摸对门路,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张家鸿开始出主意:“我姐这人强势得很,不过不管再怎么强势的女人,骨子里都有浪漫情怀,比如说玫瑰拉,烛光晚餐拉,你也可以在她家楼下摆一个心形的玫瑰,然后大喊一声:桑盈,Honey!你是我的光,你是我的电,你是我今生的至爱!”他捂住胸口,声情并茂。   陆衡:“……”   何稚勉表示反对:“盈盈可不喜欢这些,你还不如投其所好,穿套古装,然后弄一辆马车,带她去兜风,等到氛围成熟了,就可以深情款款拉着她的手说,爱卿,你可知道朕想你想得心都痛了!”   陆衡:“……我咋觉得你们都在坑我?”    第 44 章   而此刻,从遥远大唐穿越过来的桑大小姐,又要开始投入忙碌的生活了。   明朝的那部戏已经定了名,就叫《成化六年》,以此为名,让人一听就知道不是那些什么秘史传奇一类的野史剧,而是正正经经描述宫闱斗争,家国天下的大戏。      成化是明宪宗朱见深的年号,这个皇帝和明朝所有皇帝一样,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他一出生就是长子,两岁就被封为太子,结果天有不测风云,他父亲被瓦剌人抓走,叔叔登上皇位,于是他的太子位被废。   按理说,这倒霉太子也就当到头了,谁知道过了几年,他父皇又杀了个回马枪,夺回皇位,于是朱见深又变成太子了,而且还顺理成章继承了皇位。   网络小说里经常也会出现这种情节,主角从小命途坎坷,历尽波折,最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登上皇帝宝座,从此主角光环加身,开始散发王霸之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百战百胜,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但这套情节用在明朝皇帝上却是完全行不通的。      就拿朱见深来说,他一度被废,登上皇位之后,一开始也做了不少改革,甚至给那位废过他的叔叔正名,正当全天下都夸他仁德恩厚的时候,情节开始崩坏了。   这家伙迷恋上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比他大了整整十七岁,还是个看着他长大的宫女,不仅如此,他还重用宦官,迷信佛道,朝政一塌糊涂,要多腐败就有多腐败,被他迷恋的万贵妃,不仅敢于掌掴皇后,逼退太后,宫里那些怀孕的嫔妃,有一个灭一个,直到她们生不出来为止,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有漏网之鱼,这就是这部戏的主角,明孝宗朱祐樘。   朱祐樘被偷偷生下来,小时候为了避开万贵妃的眼线历尽磨难,一直到长大才被发现,立为太子,又无数次躲过万贵妃的谋害,终于登基为帝。   在中国历史上,不乏有这样的皇帝,因为幼年的经历,养成一副铁石心肠,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如果是这样的话,明朝的气数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可上天偏偏又开了个奇妙的玩笑,这位明孝宗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当了皇帝之后,不仅勤政爱民,而且至死只有一位皇后,只有一位嫡子,甚至连害他至深的万贵妃,也宽宏大量地不予计较,既没有削掉她的谥号,也没有追究她的罪过。   这简直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明朝历史到了这里,也生生拐了个弯,没有灭亡,反倒中兴起来。      为了写好剧本,桑盈之前借鉴过不少前辈的剧本来汲取经验,也看过不少电视剧和电影,却都没有发现有一部是描写这位明孝宗的,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惋惜。   因为在她看来,朱祐樘这个人的一生,完全可以称得上传奇,并不比她大唐的那些父祖们逊色。就连赫赫有名的太宗皇帝,一生征战沙场,又开创了贞观之治,可他毕竟也从小长于高阀门第,出身高贵,从来没有切身体会过人间疾苦。      但朱祐樘就不一样了,他明明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的,却生生被万贵妃掐断了这条路,甚至历尽磨难,九死一生,有几次如果不是自己警醒,连小命都要断送了,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是对万贵妃恨到骨子里去的,可他偏偏没有,以德报怨,既往不咎。   这样一种行为,只有两种解释,要么伪善,要么心胸宽大。   但朱祐樘实在是没有伪善的必要,因为万贵妃的可恶人人皆知,罄竹难书,就算削掉她的谥号,降罪她的家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历史上也确实有很多皇帝用这个办法来铲除异己,表现自己的雷厉风行,赏罚分明,而且皇帝九五之尊,天下至贵,谁又敢说什么呢?      所以桑盈断定,这个皇帝,是确确实实,宅心仁厚,胸襟博大,光是这一点,就让他不仅超越了明朝所有前辈,就算放眼历史上所有朝代的皇帝,只怕能及得上他的,也寥寥无几。   从另一方面来说,万贵妃也是一个很幸运的女人,她坏事做尽,但生前得到一个皇帝的庇护,身后又得到另一个皇帝的赦免,历史上的奸妃很多,但能混到她这个地步的,绝无仅有。      正因为如此,桑盈对这个难得一见,描写朱祐樘弘治中兴的正剧剧本非常感兴趣,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极富传奇性的皇帝,要狗血有狗血,要廉政有廉政,要爱情有爱情,居然到现在才有人想起要拍一部关于他的戏?   成化六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年份,这一年主角朱祐樘刚刚在深宫里一个冷僻的角落出生,在各地相继发生水灾旱灾之后,京师也发生了饥荒,饿死的人数不胜数,尸体叠在京城外面都埋不过来。彼时,宦官当道,群臣互相倾轧,各地有天灾有人祸,整个帝国风雨如晦,摇摇欲坠。   而镜头转向另一面,许多人为了讨好万贵妃,专门进贡奇珍异宝以讨取欢心,皇帝对此也乐见其成,下旨称赞那些阿谀奉承的人——电视剧也正是以此为开头,拉开序幕的。      这部片子的进度非常紧凑,刚开了发布会没几天,就是正式开机了。   因为是正剧,又是男人戏,当然不能挑那些奶油小生来当主角,所以男主角朱祐樘就由周默怀来演。朱祐樘他爹,男二号朱见深的扮演者叫穆加彦,名气不大,但听说演戏很认真,是个万年配角的命。除此之外,导演还用了不少老演员来扮演大臣,他们之间的刀光剑影,同样也是本剧精彩的一部分。   女角色不多,万贵妃算一个,还有朱见深的两任皇后,一个太后,以及朱祐樘的皇后。说来也巧,朱见深第二任皇后王氏的扮演者,是老熟人肖悦颜,而这部戏的导演,则是姜成志。   姜成志不是没有拍过电视剧,但那都是早年的事情了,近年来重心已经逐渐转移到电影上,在电影上功成名就的导演一般是不会再回头拍电视剧的,不过不知道是姜成志对这部戏特别感兴趣,还是有人说服了他,大名鼎鼎的姜导要执导这部戏,也让很多观众多了期待。   上回同学会的时候,姜成志曾经邀请桑盈拍他的新电影,不过后来就没了消息,这次桑盈跟肖悦颜同时出现在一部戏里,究竟是不是他的主意,桑盈不得而知,也不想去问。      周默怀幽默风趣,有修养有涵养,就算桑盈对他没意思,也不妨碍两人志趣相投,聊到一块去,在这方面,陆二确实比不上他,但做夫妻,两个相似的人,反倒不一定就能白头偕老,所以在竞争性上,其实是半斤八两的。   不过周默怀跟桑盈也算有缘分了,上回《汉宫风云》,一个是刘邦,一个是辛夫人,虽然是皇帝和小妾,实际上却不死不休,这回《成化六年》,一个是老爹的至爱,一个是老爹的儿子,又是敌对关系。   大腕往往随到随拍,随拍随走,大家都得迁就他,不过这次出乎意料,桑盈准时到剧组报到时,几乎是前后脚,周默怀也就到了。剧中一开始,朱祐樘还是个婴儿,前面三分之一几乎都是写他即位之前的事情,而周默怀扮演的是少年时期开始的弘治帝。不得不说,化妆技术是万能的,在化妆师的妙手下,生生把成熟儒雅的周老师变成了面嫩幼、齿的正太。   周默怀一来,姜成志自然要先拍他的戏份,他却摆摆手,笑说姜导你按照原来的进度拍就行,我就是好久没见你拍电视剧了,过来观摩观摩您的手法。   姜成志跟他还挺熟,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坚持,笑了笑,开始拍别人的戏份。   桑盈换好戏服上好妆,就看见周默怀走过来。      万贵妃此人,剧中设定是骄横跋扈的性格,所以妆容服饰也要以此为基调,此时的桑盈就像完全变了个人,眼角微微挑起,穿着一身华丽袄裙,裙角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华贵,只差没在脸上写“我很跋扈”四个字了。   桑盈虽然强势,但那只是在骨子里,而非表现在脸上,现在经过化妆师的巧手,使得她给人的印象很深刻,有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感觉。      “这妆画得不错!”周默怀也赞道。   “我记得这两天应该没有你的戏份,怎么来得这么早?”桑盈挑眉,在他旁边坐下。   现在正在拍的一场戏是宦官轻辱大臣的戏份,两人远远看着。   周默怀笑道:“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信吗?”   桑盈还没说话那边,周默怀的助理已经端了两杯茶过来,“周哥,桑小姐,喝茶!”      换了以前,周默怀的助理绝对不可能对一个三流演员这么客气,无非是看着周默怀对桑盈另眼相看,所以也不敢怠慢。   桑盈笑了笑,拿过茶,道了声谢。   其他不少演员看见周默怀坐在这里,包括男二号,也都陆续过来打招呼,再一瞧旁边安然坐着的桑盈,不由暗自嘀咕,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外面八卦的真实性。   这时,肖悦颜也化好妆走了出来。      她演的是王皇后,也是朱见深的第二任皇后。万贵妃宫女出身,朱见深再怎么宠爱她,也没办法立为皇后,不过他的第一位皇后,因为得罪万贵妃被废掉,第二任皇后吸取了教训,不敢跟万贵妃对着干,才保住了皇后的位置,所以在戏里,肖悦颜在对上万贵妃的时候,要么是被训,要么是被嘲讽,总之憋屈得不行。   坊间传闻,原本万贵妃这角色,是要让肖悦颜来演的,毕竟她的知名度比桑盈大了不少,不过《汉宫风云》上映后,加上跟周默怀的绯闻炒作,桑盈的名气一下子就上去了,这才被换下来。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周老师,真没想到,这次能有机会跟您学习。”肖悦颜柔柔笑道。   她没说合作,而是说学习,把姿态放得很低,这种态度才是别人喜欢的。   王皇后不是万贵妃那种人,她虽然贵为皇后,却需要小心翼翼,曲意奉承才能保住地位,所以肖悦颜的妆容倒是最贴近她本来气质的,婉柔如水,别有风姿,就连周默怀这种见识过不少美女的男人,也不得不暗赞一声。   “客气了,我看过你之前的作品,演的都挺好,将来发展空间无限。”这句话纯粹是从一个前辈的角度来指点了,和蔼可亲,却不像跟桑盈说话那么随意。   但能被周默怀称赞一句是很难得的,肖悦颜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惊喜,“多谢周老师夸奖,不过这部戏我还有许多地方弄不明白,不知道你能不能指点一下?”   周默怀幽默道:“这你可就得找姜导了,我也只是里头一个角色而已,待会要是给你讲错了,姜导说不定要气得咬死我了!”   众所周知,姜成志对自己作品那是出了名的严苛和追求完美,典型的处女座人格。   肖悦颜听出这里头的拒绝之意,也没有变色,依旧笑道:“那我只好去劳烦姜导了,周老师,盈盈,你们聊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桑盈忽然笑道:“我有点奇怪。”   “嗯?”   “虽然肖悦颜跟我不和,不过我还是得承认,她长得很漂亮,又会做人,而且没有一般女明星的架子,现在主动向你示好,是男人都不会拒绝,你怎么反倒把她往外推。”   周默怀笑道:“好看的花,看看也就算了,不一定能吃,盈盈,你这就不对了啊,虽然大多数男人好色,可也不是全部都这样,你怎么能把我想成陆少那样的人呢?”   他不仅给自己洗白,还顺便把陆衡扯出来遛一遛,加深自己的印象分。   可怜的陆二少千里之外躺着也中枪,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第 45 章   两个人的话题没有在肖悦颜身上停留太久,转而又说起别的,不过周默怀是个大忙人,很快助理就拿了电话过来,周默怀走开接电话去了,桑盈则打开电脑,忙里偷闲,继续她的第二个剧本写作。      想要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当然不能写了一个剧本就满足了,从第一个剧本还没有完结的时候,桑盈就在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写什么。   毋庸置疑,她对唐朝最为熟悉,大到朝廷规制,小到日常用器,她都铭记于心,跟看资料才能了解的现代人不同,这些东西,都是曾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的。   不过唐朝数来数去就那几个皇帝,老实说,从唐玄宗之后,唐朝就开始走向衰落,就算还有一两个中兴之主,也难以力挽狂澜,而唐太宗、武则天、唐玄宗这几个皇帝,实在是被无数编剧蹂躏了一次又一次,都已经滚瓜烂熟了。      因此就算把一整部唐朝的历史都展现出来,观众也不会有太大的兴趣。这就是为什么电影往往会表现深刻沉重的东西,而电视剧常常都是大团圆结局,因为电影要留住烟花在天空绽放的刹那之间,而电视剧细水流长,讲了老长一个故事,结果你要是到头来悲剧收场,观众就要吐一口老血了。   所以第二部剧,桑盈既要扬长避短,继续发挥她对唐朝熟悉的优势,又要有新意,不能一味地走正剧路线,之前写太宗皇帝,不过是因为她这个伯祖父本身就有很多话题,观众也比较熟悉,如果换成像现在正在拍摄的《成化六年》,题材冷门,朝代冷门,就算有姜成志亲自执导,也未必能保证收视率。   现在观众的口味太神奇了,还喜欢什么穿越剧,像她这样,好端端一个大唐贵女跑到现代来,尚且还要自力更生,现代人真回到古代,就算附在什么公主皇子身上,如果没有足够的手段,也是活不下去的。   循着这条线,桑盈决定写一个另辟蹊径的剧本。      唐代初年,英国公府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一支血脉,这是当年英国公李勣流落在外的庶子,但时隔多年,加上当时战乱,回归英国公府的时候,这支血脉就剩下一位少女了,少女认祖归宗,成为国公府正儿八经的贵女,但因为她常年流落在外,在国公府内明里暗里受尽白眼。   李勣战功无数,被皇帝倚为长城,又是留名凌烟阁的功臣,英国公府自然也是实实在在的豪门。但凡豪门,就没有不勾心斗角的,少女在内宅里一步步成长,又因天资聪明至极,逐渐脱颖而出,甚至得到英国公的看重,被重点栽培。   时值武后当政,风云迭起,时势造英雄,女性不再只能困于内宅,英国公府为此也分成两派,一派是以嫡孙李敬业为首,反对武后,一派则以少女为首,支持武后。   少女因势利导,得到武后看重,又帮助武后一步步登上皇位,成为翻云覆雨,一手搅乱天下风云的人物。也因为少女的功劳,武后对参与叛乱的英国公府网开一面,除了煽动判断的李敬业外,李家其他人得以赦免,英国公府逃过了像当时无数站错队的贵族豪门那样,被褫夺爵位满门抄斩的命运。   然而少女并没有留恋权势,她舍弃一身英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只带着武后赐予她的郡主爵位,与心上人一道游历天下去了,正可谓是一朝功成便身退,不羡鸳鸯不羡仙。   而这个少女,就是桑盈新剧本里的主角,李横琴。      李横琴这个人物自然是虚构的,英国公压根就没有什么流落在外的血脉,而她一生的经历当然也就不是真的,历史上的英国公府在李勣死后就逐渐败落,后来还出了个不肖子孙李敬业,借着讨伐武后的名义进行投机,拉起一群乌合之众就要清君侧,可想而知当然是失败了。   他失败了不要紧,结果害得英国公奋斗一辈子给子孙挣来的荣华富贵也全部付诸东流,武后下手狠辣,不仅杀了李敬业,还削了他父祖的爵位,把他家里能杀的后代都杀了,连唐太宗赐给李家的姓氏也收回去。      有了李横琴这个人物的存在,虽然李敬业还是照样会造反,但李家也可以避免衰落的命运,而主人公从进入英国公府开始,就要面临人生中的许多变数,她孤立无援,如同一只野羊闯入了家养的羊圈里,却凭着聪明和果决生存下来,逐渐受到重视,又得以飞出英国公府这片狭小的地方,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全剧从宅斗到宫斗,再从宫斗到家国天下,除了李横琴这条主线之外,还穿插了男主角的成长经历,以及武后玩弄权谋,倾覆大唐天下的支线。   最妙的是,这部剧并不是正剧,因为李横琴这个人物从头到尾就是虚构的,里头还有与宫斗格格不入的美好爱情,所以有很多东西可以随意发挥,观众也不可能去追究什么历史细节,只要看起来合情合理,能够打动他们,这就足够了。      这个剧本已经有了大纲,桑盈甚至已经开始在写分集大纲了,她并不急着让阿SAM去投,因为之前那部唐朝的戏还没有拍,等那部戏拍完,如果收视率好的话,她的知名度自然就打出来了,现在这个剧本的价格也会提上去。   她写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全神贯注,那头已经拍好了周默怀的一场戏,副导让她准备准备,马上就轮到她了。   桑盈关机,又拜托周默怀的助理照看一下电脑,就去补妆。   拍摄的时候不可能按照电视剧正常的进度,导演会根据演员的档期和自己的需要来调整,所以有时候很多戏的顺序都是前后颠倒的。   她今天要拍两场戏,一场是朱见深第二任皇后王氏跟万贵妃的对手戏,一场是朱祐樘出生,在晚上才拍。      华丽的宫室之内,一位身着皇后冠服的女子坐在椅子上,神色迷茫,周围跪了两个人。   今天是她大婚的第二天,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她的丈夫,大明皇帝在跟她洞房花烛夜之后,竟然还跑去贵妃万氏那里,再也没有回来过,今天本来是要去给太后请安的,结果皇帝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王皇后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去给周太后请安,周太后似乎也明白儿子秉性,对此无可奈何,只是好言安慰了她一番,又让她回来。   “娘娘,您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啊!”   “是啊娘娘!您是国母,她只是贵妃,按理说应该她去给您请安,怎么配让您亲自去见她呢,她也不怕折了福分呢!”   这两个人,都是跟着皇后陪嫁入宫的丫鬟,对她的忠心毋庸置疑,才会说出这番为她打抱不平的话。   王皇后叹了口气,神色之中带了一点无奈,一点愤怒,皇帝在大婚之夜离开,本身对皇后来说就是一种羞辱了,可她要是不主动服软,那第一任皇后吴氏的前车之鉴,可还历历在目……   “不要说了,她现在如日中天,连太后都奈他不何,本宫也只得权且忍一忍了。”纤白的手紧紧抓了一下椅子扶手,又猛地松开,王皇后站起来,朝大殿门口走去,跪着的两个侍女相视一眼,无可奈何,只好跟在后面。      在宫中,皇后本是仅次于皇帝与太后的尊贵存在,然而就在万贵妃的永宁宫外,皇后被拦了下来,宫女说贵妃娘娘不舒服,不方便拜见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先回去,改日再来。   万贵妃再得宠也只是贵妃,皇后却是天下之母,王皇后那两名侍女首先忍不下这口气,忍不住挺身而出,与永宁宫前的宫女吵起来。   王皇后想到吴皇后的下场,没来由打了个寒噤,正想让侍女住口,就见里头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那贵妃万氏。   “臣妾有恙在身,未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罪。”万贵妃懒洋洋道,却丝毫没有请罪的意思。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台阶,位置一上一下,两两相望,王皇后的气势明显弱了一截。      “本宫听说妹妹病了,就过来看看,现在看来,妹妹气色倒还不错,难怪昨夜还能伺候皇上。”忍了又忍,仍旧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万贵妃笑了一声,慢慢走下台阶,“陛下昨夜也没到我这里来,难不成,连大婚之夜也不在皇后娘娘那里吗?”   王皇后没发话,她身后一名侍女忍不住道:“贵妃娘娘,饶是您再得宠,也不该对皇后娘娘如此无礼!”   万贵妃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来人,掌嘴。”   她的声调轻飘飘的,并没有十分震怒,“皇后娘娘也太仁善了,这等自作主张的宫女也敢留在身边,您既是心软下不了手,就让妹妹我帮你教训教训她吧!”   话刚落音,已经有两名内侍扑上前将那侍女一左一右架住,另外一人举起头狠狠落下,一声一声,毫不留情。   王皇后又惊又怒,正想让人住手,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抬头一看,跟万贵妃视线相对,那冰冷又带着嘲弄的眼神,看得她禁不住一颤。      “卡!”姜成志喊了一声,脸上隐约有怒色,“肖悦颜,镜头在给你特写!这个时候,你被万贵妃的气势压迫,脸上应该是带着恐惧的,而不是挂着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你跟一个女人装可怜有什么用!你的恐惧呢!”   不管戏外如何,在拍摄的时候姜成志是极其认真的,就算肖悦颜已经拥有不小的知名度,他也毫不留情。   肖悦颜从来没被如此对待过,她合作过的导演,哪个会像姜成志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她留点面子的?现在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难堪。   最重要的是,桑盈就站在旁边,而她却没有受到同样的训斥。   但她很快就恢复过来,几乎只是几秒,肖悦颜点点头,温柔道:“我明白了,再来一次吧。”   姜成志作了个手势,准备重拍。      “等等。”周默怀走了过来,刚才本来应该先拍他的戏份,结果他临时有电话,就让姜成志先拍桑盈的。   “老姜,借用你几分钟的时间。”他对姜成志说了声,又转向桑盈,“很抱歉,刚才我助理走开了,没注意照看,结果你的电脑摔地上了。”    第 46 章   阿SAM没有跟过来,所以桑盈就让周默怀的助理帮忙照看一下电脑,剧组里人来人往,一不小心是很有可能丢失物品的,周默怀的助理虽然忙,不过以周默怀跟桑盈的关系,照看一下也无可厚非,没想到她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就出了事,当时旁边根本就没人,也就没人看到案发现场。   问题是,电脑是放在座位上的,上面还盖着外套,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到地上?   周默怀满脸歉意,电脑摔坏了是其次,只是这样一来,桑盈就暂时没有电脑用了。“我已经让人重新去买一台电脑来了。”   肖悦颜担心道:“你要不要去看看里面资料还在不在,我听说现在专门有些人盗窃电脑里的资料,要不你现在赶紧拿着电脑去修复一下!”      姜成志一听,脸马上就拉得老长,他最讨厌这种拍戏拍一半因为个人原因离开的演员,戏的进度会被打乱不说,所有演员的档期也会跟着变动,完全就是把自己的方便建立在别人的不方便上。   从桑盈的角度来说,任谁碰到这种事情,起码都要先跑开去看一下电脑的情况,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胆敢在拍摄时间内从姜导的眼皮子底下溜去干别的事情,别说以后甭想跟姜导第二次合作,就算有周默怀撑腰,桑盈也会给别人留下一个片场耍大牌的印象。   要知道这天底下流言蜚语散播最快,尤其是在网络时代,桑盈原本的形象就不够正面,再加上这些七七八八的传闻,整个形象就足够跌到谷底了。      肖悦颜还在说:“我看你一直在电脑里写什么东西,那东西很重要吧,你快去看看呀!”   “不用了。”桑盈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那电脑不是我的。”   她自己的电脑出门前觉得太重就没有带了,刚好陆二那边有一款新买的轻薄型笔记本电脑,就被她直接带过来了。   可怜的陆二,刚买三天还没摸够手瘾的电脑,就香消玉殒了。   肖悦颜没想到她还留了这一手,连忙道:“那还有你在电脑上面写的东西……”   桑盈微微一笑:“有人跟我说,在电脑上写东西不保险,所以我一直都是在邮箱上写的,还有后台自动保存草稿,建议你也用这个。”   肖悦颜:“……”      桑盈又对周默怀道:“多谢,等我拍完这场戏再过去看看。”   周默怀看了肖悦颜一眼,笑道:“你好好拍吧,可别让姜导失望了。”   在别人眼里,能够得周默怀亲自走过来解释一趟,还这么和颜悦色,可是天大的面子。   那头姜成志见桑盈不需要中途离开,脸色也好了些,挥挥手:“重拍!”      接下来的进度很顺利,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戏中万贵妃咄咄逼人,王皇后从一开始想兴师问罪,到后面慑于万贵妃淫威,一声也不敢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被廷杖,眼里渐渐染上惧怕,从此不敢再去招惹万贵妃。   肖悦颜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有点不在状态,被NG了很多次,最后才勉强通过,不过等拍完这段戏,姜成志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了,直接就撂下一句话:“我觉得你的演技还需要磨练磨练!”   姜成志的毒舌是圈里出了名的,除非是周默怀这样的地位,否则别指望他嘴下留情,才不会管对方是不是他老婆的同学。   肖悦颜被他一说,眼圈就红了起来,姜成志冷哼一声,让众人准备下一场戏,大家虽然很同情肖悦颜,不过每个人手头都有事情做,也没空安慰她,只有她的助理跑过去。      桑盈施施然回来补妆,准备下一场跟周默怀的对手戏。   周默怀已经补好妆坐在一边,“那个摔你电脑的人,要是知道你早就防着一手,估计得气得吐血。”   桑盈笑了笑:“一般人听到电脑摔坏了,肯定会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周默怀接道:“老姜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就算有我说情,这样你也肯定会被骂,说你耍大牌,不遵守纪律,那人估计就是算准了这一点。”   桑盈叹气:“这种雕虫小技未免也太上不了台面了!”   先是挑起她跟白真真的矛盾,想让她当众出丑,混不下去,再是想借姜成志的手来教训她,她没有还手,不是因为心地仁厚,而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如果不能确保一击打倒敌人,还不如不要出手。   再说来到这里之后,很多手段也不能用上了,还有法律舆论这种东西约束着,换作是以前,哪来那么多顾忌,随便用点什么法子,就足够对方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默怀笑道:“这种事情虽然小,但多了也会影响你的形象,艺人在圈子里混,一是形象,二是演技,前者又很重要,你要是没了形象,演技再好,也红不起来,所以其实对方也挺聪明,就是踢上你这块铁板而已。我还挺好奇的,你们俩到底有什么恩怨,她要一直这么针对你?”   桑盈摊手:“也许是因为她太完美了,而我嫉妒她。”   周默怀不禁笑了起来,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在他眼里,桑盈骄傲自信,从书画到演戏,再到参与开饭店,几乎没有什么不会的,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嫉妒肖悦颜?肖悦颜嫉妒她还差不多!   殊不知桑盈说的是真话,大学的时候,桑盈对肖悦颜非常羡慕嫉妒恨,后者是校花,还是师长同学的宠儿,喜欢她的人不计其数,桑盈越不甘心,越想找她麻烦,结果就是自己闹的笑话越多。      不一会儿,肖悦颜朝他们走过来。   今天没有肖悦颜的戏份了,不过还没有卸妆,王皇后这个角色比万贵妃要弱势,所以无论是妆容和戏服,都没有像万贵妃那样浓艳,走的是素淡路线,不过就算再素淡,也掩不住她那张漂亮的脸——这正是导演想要的效果,正因为“万贵妃”不如“王皇后”漂亮,观众看到“万贵妃”如此受宠,才更会有一种强烈的对比感,才会勾起想要看下去的欲望。      桑盈笑道:“你猜她过来会说什么?”   周默怀道:“应该是跟我请教演技吧。”   桑盈摇头:“第一句话肯定是问我的电脑。”   周默怀笑道:“那我们来打个赌吧。”   桑盈:“哦?赌注是什么?”   周默怀摊手:“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桑盈眨眼:“我怎么听着像是挖了个坑等我去跳?”   周默怀一笑:“那你跳不跳。”   桑盈:“既然周老师都这么有兴趣,那我也只好奉陪了。”      正说着话,肖悦颜已经走到近前,她先是对周默怀微微一笑,又转向桑盈,温柔道:“你的电脑没事吧?”   桑盈道:“等回去再拿去修就可以了。”   肖悦颜啊了一声:“我上回无意中看到你好像在写什么重要的东西,那这下不是没电脑用了?要不把我的借给你吧?”   桑盈淡淡道:“不用了。”   “那你有需要的话就跟我说一声。”肖悦颜温温柔柔地笑着,对她不冷不热的反应不以为意,转向周默怀:“周老师,我演技不好,刚才被姜导说了好几次,您能不能拨空指点我一下?”   但凡是男人,就没有不怜香惜玉的,周默怀又不是GAY,怎么可能不答应,但他的反应却完全出乎肖悦颜的意料。   只见他噗嗤一笑,转头对桑盈道:“我输了。”   桑盈挑眉:“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输给我的?”   周默怀故作无奈地摊手:“桑小姐如此聪明,我输了也很正常啊!”   肖悦颜已经呆住了,她还从来没有被无视得这么彻底过,他们旁若无人地说笑,两人之间仿佛有股默契,完全把自己晾在了一边。      第二天有场重头戏,是万贵妃和少年太子朱祐樘之间的对手戏,按照要求,大家天还没亮就得起来化妆准备,桑盈认床,昨晚睡得不大好,坐在一边托着腮眯眼养神,一面等着周默怀的助理顺便帮她带一份早餐。   片场里稍微有点身份的演员身边都会带着个助理帮忙跑腿,像周默怀这样的,本来带两三个助理都绰绰有余,他自己嫌烦,才只带了一个,这次阿SAM不在,桑盈也开始感觉到诸多不方便了,比如说电脑的事情,比如说现在没人买早餐,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去请个助理,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入鼻间。   桑盈睁开眼,就看见站在她面前的陆衡,以及他手里提着的金银夹花卷。   这道点心是盛唐里的特色糕点,还是桑盈告诉那两位大厨然后还原出来的。      看见桑盈惊讶的神情,陆二少得意洋洋地摇尾巴:“怎么,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他脸上写着“快问我吧,快问我吧”。   桑盈接过食盒,拿了一块吃完,才慢慢道,“不是,我是奇怪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陆二冷哼,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上次吃饭的时候,见你多吃了几块……正好我过来出差,顺便路过就来看看。”   免得老男人趁虚而入!   桑盈笑道:“盛唐刚开业没多久,你就跑到这里来出差,开分店吗?”   专程来探班就探班,还非得死要面子找个借口,而且找的借口还烂得要命,一下子就被戳穿了。   正当陆二少要炸毛的时候,冷不防瞧见提着早餐走过来的周默怀,脸色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笑眯眯道:“哟,周先生,来送早餐啊,真不巧,我给桑盈送来了,您自己慢慢吃吧!”    第 47 章   周默怀踱过来,看了食盒一眼,脸上没有任何不愉快,“这是什么?”   “金银夹花卷,桑盈最爱吃的,周先生要不要试试啊?”就算是邀请,陆衡那口气也是微微上扬,明摆着炫耀的。   谁知道周默怀居然说:“好啊!”   然后拿了双筷子,老实不客气嗖嗖嗖连续吃了好几块,吃完还点点头,笑眯眯道:“真不错,难怪陆二少要千里迢迢带过来。”   噎死你!陆衡恶狠狠想道。   周默怀对桑盈道:“新的电脑送过来了,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来。”   桑盈点点头,“多谢了。”   周默怀笑道:“这是我助理的疏忽,应该的,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最后一句什么意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陆衡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周先生可千万别那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桑盈有什么关系呢!”   周默怀有点惊讶地反问:“我们有什么关系,不是和你跟桑盈一样,是朋友关系吗?难道你跟桑盈不是朋友关系?”   “……”陆二少可悲地发现自己被绕进圈子里了,当着桑盈的面,他还真不能说“我跟她不止是朋友关系”,但承认周默怀的话吧,又说明自己刚才是故意挑衅,怎么回答都不对。   嗯,波斯猫比起雪狐,智商好像是要差点。桑盈心想,问陆衡:“盛唐那边还好吗?”      见两人要说生意上的事,周默怀很有风度地走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一提起这个,陆二少眉飞色舞:“非常好,现在的包厢已经预定到半个月之后了,还是供不应求,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分店了。”   桑盈摇头:“没必要那么急吧,先做出口碑再说,物以稀为贵,我们走的是上层高端路线,就是要供不应求才好,如果人人都可以随订随有,那也就不稀罕了。”   陆衡点点头,又咳了一声,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等你这部戏拍完,正好港城那边我堂兄订婚,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桑盈挑眉:“我又不认识他们,去做什么?”   陆二少的眼神乱飘了一阵,终于想到一个比较靠谱的理由:“陆家那些情况你也知道,到时候我一个人估计应付不来,有你在,我也安心一点。”   桑盈似笑非笑:“你都应付了二十多年,还不适应?”   陆二灵光一闪:“阿鸿不是也说过吗,想让你过去见见他父母,大家坐下来喝个茶正式认个干亲,他邀请了这么多次,于情于理你也该过去拜访一下。”   桑盈恶趣味发作,又开始逗猫:“这个理由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不过我觉得陆家你大可不必担心,再难缠的人碰上了,只要施展你的终极必杀技能,绝对没人能抵挡。”   感谢发达的网络信息时代,否则县主大人就算拥有本尊的记忆,也不可能一下子学会那么多的新名词。   陆二莫名其妙:“什么终极必杀技能?”   桑盈认真道:“炸毛。”   陆二:“……”   赶在对方发飙之前,桑盈拍拍衣裳,站起来,“导演喊我了。”   然后悠哉游哉地走了。   某人这才想起自己压根就忘了问她为什么要让周默怀买新电脑的事了。      在朱祐樘被封为太子之后,万贵妃开始改变了原来的路线,不再禁止后宫女子怀孕,接下来成化帝朱见深的孩子接二连三地出生,万贵妃从中选择了一位喜欢玩乐的皇子朱祐棆作为皇位继承人栽培,并撺掇着朱见深废太子,朱祐樘在宫中战战兢兢,没有一日不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生怕落人把柄,又或者像他生母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朱祐樘披着大氅,行色匆匆,走在去文渊阁的路上,今日又是讲学的日子,他向来是不会迟到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纵然现在已经下起鹅毛大雪,风嗖嗖地往衣领里刮,他也早早就出发了。      “殿下,您走慢点儿,小心地上滑!”身后内侍紧紧跟随,一边细声叮嘱。   在风声中,宫墙后面传来一阵戏谑和嬉笑声,隐约还伴随着啜泣。   朱祐樘的脚步缓了缓,问左右:“什么声音?”   内侍迟疑了下,道:“兴许是殿下听错了……”   朱祐樘看了他一眼,往声音来处走去,左右内侍面面相觑,不敢拦阻,只得赶紧跟上。   绕过一堵红墙,便见两个内侍将一名宫女摁在墙上,旁边还有一名宫女在哀哀哭泣,他们前面又站了几个人,趾高气扬,不掩跋扈之色。   便见那哭泣的宫女突然跪了下来,对着那为首的一人道:“钱公公,求求你,饶了奴婢的姐姐,奴婢愿意以身相代!”   站在钱公公后面的内侍冷笑一声:“你真是不识好歹,钱公公能看上你姐姐,是你们姐妹的福气,你想代替你姐姐,可惜生得丑,钱公公看不上!”   他这一说,旁边的宦官俱都大笑起来。   那钱公公走上前,捏起被摁住的宫女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下,点点头:“你要是识相的,就乖乖跟了我,以后吃香喝辣的,自然少不了你,如若不然,就别怪我了,你这妹妹,虽说比不上你,可要是赐给我下头那些孩儿们当对食,他们必然也乐意得很!”   那宫女浑身发抖,犹在垂死挣扎:“钱公公,奴婢是太后娘娘的人……”   钱公公哼了一声:“杂家还是贵妃娘娘的人呢!贵妃娘娘早就发了话,将你赐给我,你是肯也得从,不肯也得从,太后娘娘算个屁啊!”      其时万贵妃权势熏天,宫中就连皇帝生母周太后也得礼让三分。其实这里头还牵扯到一桩旧日的恩怨,当年朱见深还是太子的时候,叔叔当了皇帝,他的太子之位被废,当时周太后保不住儿子,却是万贵妃一直陪伴左右,所以朱见深现在虽然也对周太后很孝顺,但在他内心深处,母亲的分量依旧是不及万贵妃的。   朱祐樘虽然知道这是事实,可他没想到,万贵妃居然已经跋扈至此,就连区区一个御用监太监也可以随意出口侮辱太后。      想及此,他怒不可遏,再也忍耐不住:“钱能,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钱能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他脸色青白地看着愤怒的朱祐樘朝自己大步走来,连忙扯开笑脸:“原来是太子殿下,奴婢不知殿下驾到……”   其余人等纷纷跪下行礼。   朱祐樘也不管其他人,就盯着他一个:“钱能,你刚才说太后娘娘什么,我没有听清,你能不能再重复一次?”   钱能禁不住发起抖来,他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实在是大逆不道,如果坐实罪名,别说小命不保,就是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但他不愧是在宫廷中混迹久了的老人,很快定下神来,“殿下,您刚刚听错了,奴婢哪里敢说太后娘娘,刚才这两名宫女犯了错,冒犯了贵妃娘娘,奴婢是奉娘娘之命,训斥她们几句而已!”   “是吗?”朱祐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然后掠过其他人,最后停留在刚才哭泣的宫女身上。“你来说,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你听见了什么,从实道来!我自会为你作主!”   那宫女颤抖道:“奴婢听见,听见他说……”   她不经意撞上钱能转过头来的阴冷视线,生生打了个寒噤,豁出去了:“刚才钱公公想要强迫奴婢的姐姐与他结为对食,姐姐不肯,他便威逼利诱!”      朱祐樘冷冷道:“钱能,你对太后出言不逊,还纵容手下殴打宫女,想要强迫她们与你结为对食,你可知罪?”   钱能没料到自己抬出万贵妃的名头,太子还敢发落自己,他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连太子也不大放在眼里,当下就梗着脖子道:“太子殿下为何要冤枉奴婢!”   朱祐樘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就道:“来人,把他拖下去,先打八十大板再说!”   他平日里就算对待底下奴婢,也是和颜悦色,仁厚有加,今天一上来就是打死人,实在是听见那句话,气狠了。   这八十大板打下来,估计小命也没了,钱能拼命挣扎,大声喊冤,他眼尖,瞧见一顶凤辇从宫道那边远远而来,激动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娘娘!贵妃娘娘!奴婢是钱能啊,快来救救奴婢!”      朱祐樘暗道不好,正要让人塞住他的嘴,就见那凤辇在众人的簇拥下停了下来,坐在上面那人懒懒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了来人,便是太子之尊,也不得不上前行礼,“见过母妃。”   万贵妃斜睨了涕泪横流的钱能一眼,又看着眼前貌似恭谨的朱祐樘:“太子殿下无须多礼,不知发生了何事?”   朱祐樘不愿落人把柄,因而平日里对万贵妃执礼甚恭,这次也不例外,他把事情略略说了一遍,然后道:“这个奴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万母妃的人,但母妃手下,岂有这等不知好歹的人,公然辱骂太后,还要强迫太后的宫女结为对食,这等无君无父的奴婢,就是打死了也不为过的!”      万贵妃喔了一声,指着刚才跟朱祐樘告状的宫女:“你,出来。”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跪下。   万贵妃道:“太子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宫女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全:“是,是……”   万贵妃轻轻哼了一声,低头拨弄指甲,语气云淡风轻:“欺瞒太子殿下和我是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那宫女连连磕头,泣声道:“钱公公他,他并没有对奴婢姐妹做什么……”   朱祐樘脸色微变,心陡然一沉,他抬头望住万贵妃。   正好万贵妃也在看他,微微一笑,无限妖娆:“殿下,您应该听到了吧?您如今未及弱冠,容易轻信人言,也无可厚非。”   朱祐樘深深低下头去,半晌道:“多谢万母妃教诲。”   钱能连忙爬起来,狗腿地跟在凤辇旁边,得意洋洋。   万贵妃没再说话,直接挥挥手,她近前的大宫女立即道:“起!”   凤辇浩浩荡荡,渐行渐远。   朱祐樘站在雪中,望着凤辇与风雪融为一体,久久没有说话。      “卡!”姜成志露出开拍以来的难得笑容,“好,这段很好,一次过,不用重拍!”他又朝周默怀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戏骨啊!”   万贵妃和朱祐樘两个人,虽然是对头,但举手投足,无不透着一股默契,整场戏下来,行云流水,几乎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周默怀笑道:“那也得是搭档好,要不估计我还没那么快进状态!”   “你也不错!”姜成志也朝桑盈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跟昨天对肖悦颜的态度,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拍这场戏的时候,肖悦颜也站在旁边看着,虽然她现在脸上还挂着笑容,但心里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桑盈伸了个懒腰,果然还是演奸妃舒服。      陆衡也站在外围,呆呆地望着人群之中的桑盈。   他从来没有在现场看过桑盈演戏,自然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这一面。   戏中的桑盈,光芒万丈,耀眼无比,就算她扮演的是一个人见人恨的反面角色,也掩不住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气势之外,还有妖娆入骨的风流,仿佛她就是万贵妃,万贵妃就是她。   演员在一生中要扮演很多角色,有可能是公主,皇后或者皇帝,但是无论他们扮演什么角色,出了戏,都要还原本来的面目,也就是说,就算他戏里是个皇帝,戏外也不可能再有那股皇帝的气势,而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很多演员会在演戏的过程中互相发生好感,原因就是入戏之后,喜欢上对方在戏里的“身份”,一旦戏杀青了,大家回到现实,清醒过来,这种感觉也就淡了。   但桑盈不一样,万贵妃气势再强,也只是附着在她身上的一个角色,桑盈就是桑盈,无须再用任何角色来增添她的魅力,而且越了解她,就觉得她越神秘,越禁不住被她吸引。   陆二捂住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发现自己是真动心了。    第 48 章   这部明朝戏分为两部分,前面一半是朱祐樘登基前的艰难,后面一半则是登基后如何励精图治,万贵妃在登基前就挂掉了,所以桑盈只需要跟拍到前面那部分完结即可,饶是如此,也整整拍了两个月才算完。   那头时间正好就赶上陆衡堂兄的订婚宴。      虽说现代已经没有真正的豪门,但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只要你有钱,多的是途径可以跟政治地位挂钩,港城因为开埠早,这里所有的豪门,基本都是由做生意开始发迹的,几代下来,繁衍生息,盘根错节,饶是内地有权有势的人来到这里,也得先拜一拜码头,争取本地豪门的支持。      港城陆家第三代长孙的订婚宴,那是真正的轰动全城。   陆宇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游走于宾客之间,脸上带着适宜的微笑。   挽着他的邱宜婷,今天则是一袭玫瑰色露肩曳地长裙,长发编成辫子然后再挽起来,中间嵌着一条镶钻流苏,脖子和手腕上则带着价值连城的钻石首饰,无一不在昭示她今日的主角地位。   看见的人免不了都要赞声一表人才,珠联璧合。      八卦的港城娱乐版连续几天都将这个新闻放在头条,甚至还撰写了一个专题,将陆家祖宗十八代的发迹过程都写了出来,历数陆家第二代第三代里面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陆氏继承人的子孙辈。   虽说现在陆氏是由大房掌舵,但陆震云的平庸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年要不是有陆老爷子在幕后撑腰,陆氏指不定会走到哪一步,而且陆老爷子有三房太太,三房各有子女,唯独大房生不出儿子,陆老爷子又曾公开说过,女儿将来是要嫁人的,不会把陆氏留给孙女,所以,这偌大家业到底该如何分配,至今仍是个谜。港城市井街坊对这种豪门秘辛向来就津津乐道,看到陆宇订婚的消息,禁不住就猜测,这是不是陆老爷子表达的一个信号。      订婚宴是在陆家大宅前面的花园里举行,陆家大宅当时建在临海的半山腰,花园也是占地广阔,风景独好,不逊于在任何酒店举行,能被邀请来参与的,自然都是本城的名流士绅,因为陆宇未婚妻娘家是台岛名门邱家,所以台岛那边也来了不少人,可谓济济一堂。   订婚宴以自助餐的形式进行,并没有先来后到之分,陆老爷子也亲自出来招呼客人,陆宇跟邱宜婷两人则站在门口迎客,陆衡他们到的时候,里头早就来了不少人,陆家其他人也都在帮忙招呼,只不过是不是各怀心思就不知道了,最起码陆锦卿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让儿女拓宽人脉。   张家也接到了请柬,不过张家鸿没有跟父母一起,反而凑在陆衡他们这一伙里,连同桑盈和何稚勉,两男两女,都算得上年轻貌美,桑盈根本就没来过港城,而何稚勉也很少在这种场合露面,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阿衡,这么迟才来,我以为你不肯赏脸了呢!”陆宇笑道,拍拍陆衡的肩膀,一边跟张家鸿打招呼,“张世叔他们都已经在里面了,快进去吧!”   陆衡笑道:“不好意思,飞机晚点,等你结婚了,一定包个大红包!”   “好啊,我可记住了!”陆宇哈哈一笑,给他们介绍自己的未婚妻,“这是宜婷,阿婷,这是我堂弟陆衡,这是张家鸿,张家是我们世交,伯父伯母你刚才也见过的。”   邱宜婷微微一笑:“其实你不用介绍的,我们早就认识了。”   陆宇讶异:“喔?”   邱宜婷道:“上回在内地,阿德还跟张少赛过马呢!”   陆宇笑道:“我记得阿德还曾获得业余奖项,那应该是阿德赢了?”   邱宜婷笑道:“猜错了,最后是这位桑小姐帮张少赢的。”      陆宇这下真是吃了一惊,邱维德的马术他是亲自与其切磋过的,快赶得上专业选手的水准了,这回居然输给一个女孩子,他不由将目光也投向桑盈和何稚勉身上。“这两位是?”   陆衡:“这是桑盈,我的朋友,这是何稚勉,何家大小姐。”   邱宜婷在旁边笑道:“桑小姐是内地的演员。”   桑盈这个名字在陆宇脑海里转了一圈,没什么印象,再听到是个演员,陆宇更加没兴趣了,一想到陆老爷子还在里头,等会看到桑盈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不由存了点看笑话的心思,何稚勉这三个字倒是令他灵光一闪,“澳城何家?”   何稚勉性格孤僻,到了外头对不熟悉的人都不苟言笑,此时同样也冷冰冰地点了点头。“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说的是节哀顺变。   这位何家大小姐深居简出,见过的人不多,前段时间因为何家恩怨闹得人尽皆知,现在不知怎的又跟陆衡他们混在一起,陆宇看了陆衡一眼,点点头笑道:“谢谢,招呼不周,里边请!”      几个人进了花园,自然要先去拜见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的精神看起来不错,但明显给人垂垂老矣的感觉,可见在时光面前,人人平等。   今天天气不错,陆老爷子就坐在遮阳伞下,拄着拐杖,一边跟几个老友说话,旁边还有大儿子陆震云和二儿子陆震雨作陪。   “爷爷!”陆衡喊道,一边走过去。   陆老爷子抬眼看到他们,眯起眼端详一阵,点点头:“阿衡回来了啊,好,好!快过来!”   外界传闻,陆家二少不进家族企业,成日里不求上进,估计将来也是个靠家族庇荫过日子的,自从去了内地之后,陆衡也鲜有在港城上流圈子里露面,大家对他的观感还停留在以前,但现在一看,怎么说也是身材修长,仪表堂堂,不比他那个堂兄差,真看不出内里差成那样。      陆衡快走几步,来到老人家跟前,笑道:“您越显年轻了啊!”   陆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不要每次见面都是这句话,拍马屁的功夫一日都没有长进!”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一位老人道:“这是陆家老三的儿子吧,想当年还那么小一点,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啊!”   陆老爷子感叹道:“是啊,可惜老三走得早,看不到了!”   老二陆震雨在旁边听着就有点不乐意了,心想今天我儿子订婚,老爷子你还在那里感伤,也太煞风景了,忙道:“爸,阿衡还没给我们介绍他这几个朋友呢!”   张家鸿表情夸张:“陆二伯,这才多久不见,你就忘了我了!”又对陆老爷子道:“老爷子,我来给您介绍吧,这是我干姐姐桑盈,这是澳城何家的何稚勉!”   张家跟陆家很熟,他又一贯嘴甜,在陆家上下都吃得开,其实刚刚如果让陆衡介绍,也无可厚非,只不过“陆衡的朋友”这个名头总不如“张家鸿的干姐姐”来得响亮,张家鸿不想让桑盈被人瞧不起,也算是十分细心了。      对陆老爷子这种德高望重的人,何稚勉当然不能再摆一张冷脸,终于稍稍缓和了些:“陆老爷子好。”   桑盈也微微一笑,打了招呼。   一听是何家,陆老爷子不由仔细看了看何稚勉,然后才把视线落在桑盈身上,他阅人无数,自然也看得出桑盈气质非同一般,跟以前陆衡那些女伴不可同日而语,不由暗暗点头:“好了,你们后生仔自己去玩吧,不用陪着我们这些老人家。”      订婚宴特地请了英国的乐队来演奏,还有当红的年轻钢琴家,花园中间是一块空地,可供来宾跳舞,其他不愿意跳舞的,三三两两,拿了饮料或点心,在那里谈天说笑。   陆衡的奶奶正在跟几个朋友聊天,看到陆衡又是一番惊喜,拉住说了好一通话,又注意到一直站在陆衡旁边的何稚勉跟桑盈两人,开玩笑道:“阿衡,人家都是带一个女伴来,难不成你竟然带了两个?”   作为女性,她对孙子的终身大事,自然要比陆老爷子关心得多。   陆衡有点尴尬,在没有征得桑盈同意之前,他可不敢说那是自己的女朋友——虽然他很想这么介绍,只能一律用朋友来称呼。   至于何稚勉,那更是天大的误会,她纯粹懒得搭理其他人,想跟桑盈待在一起,在她眼里,陆衡才是那个碍眼的电灯泡。   “奶奶,您就别开我玩笑了,她们都是我的朋友,好了好了,阿睿在跟我招手呢,我们过去看看,您老继续聊啊,白白!”陆衡干笑着敷衍过去,然后落荒而逃。   “哎哟,陆二少不是向来纵横情场无敌手吗,今天居然还学会害羞了!”张家鸿老实不客气地嘲笑,又对桑盈说:“姐,别管他,我妈念叨好几回了,一直想见见你,走吧!”      张夫人看上去很年轻,一点也不像年届五十的人,保养得宜的脸由里而外泛着光华,可见生活也是极滋润的。   相比起来,陆锦卿就逊色不少,就算满身的珠光宝气,也掩不住脸上的皱纹。   “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桑盈,我干姐姐!怎么样,很漂亮吧!”张家鸿迫切想要在父母面前为桑盈争取点印象分,虽然他知道桑盈可能一点也不在乎这个。   “都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张夫人嗔怪道,疼爱之意毕露无遗,又看向桑盈,温和地笑了笑,拉过她的手:“你就是阿盈吧,阿鸿跟我提过很多次了,今天可终于见到真人了!”   桑盈笑道:“张夫人,你好。”      人跟人是讲究眼缘的,第一印象如何,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以后交往顺不顺利,很明显,无论是张夫人还是桑盈,都对对方的印象很不错。   换了别的贵妇人,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加上桑盈的身份是个演员,难免会存了轻视的心理,张夫人虽然心里也有芥蒂,担心对方是想借着张家鸿攀关系,但儿子日渐一日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每次回来都成熟了几分,谈吐举止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起码在谈到生意的时候,还能跟他父亲聊上几句,这就足够了。   张夫人笑道:“怎么这样客气,就算还没敬过茶,现在也已经可以改口叫干妈了!”   桑盈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却看不出丝毫谄媚:“干妈。”   “好!”张夫人拍拍她的手。      陆锦卿看着在桑盈旁边亦步亦趋的陆衡,目光一闪,笑道:“玲玲,你什么时候认了个干女儿,我还不知道呢!阿衡,这位桑小姐是你女朋友吗,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啊?”   张家鸿反应很快:“她认了我们张家当干亲,自然是张家的千金了。”   陆锦卿笑道:“喔?不知道桑小姐的职业是?”   无须任何人代答,桑盈淡淡道:“演员。”   陆衡心知他这位姑妈最是看不起这种职业,去年陆老爷子寿宴,堂弟刘航和堂妹刘玥分别带了两名当艺人的男女朋友回家,闹得陆锦卿大发雷霆,后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逼得那两名艺人在港城无处立足,不得不回了内地。   那边桑盈刚刚说完,陆锦卿脸上果然露出一抹不屑和嘲笑,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玲玲,一下子就收了这么个漂亮的女儿,那可得改天带她出来找我们喝早茶啊!”   张夫人笑道:“一定一定!”      陆锦卿笑道:“我有点事找阿衡聊聊,失陪一阵,阿衡,你跟我来。”   她向来是强势惯了,说完也不管陆衡的反应,径自往花圃那边走。   陆衡心里有点不痛快,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对桑盈他们说了声,转身跟在陆锦卿后面。      陆锦卿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她说的是找陆衡合作,一起对付二房的事情。   陆衡原本还想多拖延一阵,不过陆锦卿这么心急,想必今天不给个明确答复,她也不肯放自己走了。   他笑了笑:“姑妈,你也知道,我没什么野心,也不像堂兄那么能干,只想混饱过日子,所以,虽然很诱人,不过我估计是干不了了。”   陆锦卿哪是这么容易放过他的,闻言就苦口婆心劝道:“阿衡,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你就甘心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属于你的那一份被别人抢走?要知道你爸在的时候,老爷子最看重的人就是他了,要不是你爸早死,你也不会被排挤出陆家的圈子!同样是老爷子的孙子,你难道就甘心让陆宇独吞吗?”      换了以前的陆衡听到这番话,十有八九是要被煽动起来的,但陆衡现在发现自己听了之后,心里居然连一丝波澜也掀不起来,甚至还暗暗冷笑:只怕最不甘心的是你吧?   面上却叹了口气:“姑妈,你也知道,我在陆家没什么地位,能帮上你什么,现在我早就认命了,陆家的财产,谁有能力拿,谁就去拿吧,我肯定是没那个命了!”   陆锦卿冷声道:“阿衡,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让你爸九泉之下怎么安心!”   陆衡很惊讶:“我爸昨天还托梦给我,说他在下面打了二十四圈麻将,赢了不少钱,正高兴着呢,难道他也托梦给姑妈你了?”   陆锦卿被噎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又听见陆衡道:“姑妈,我从飞机上下来就没吃过东西了,我先去找点东西吃,一会再聊吧。”   陆锦卿看着他朝桑盈方向走去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丈夫刘华扬走过来,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陆锦卿冷冷一笑:“我这个二侄子,也会扮猪吃老虎了!”    第 49 章   刘华扬不以为然:“想太多了吧,他不一贯都是吊儿郎当的吗,你想找他商量大事,肯定是不成的了!”   陆锦卿道:“我想找他一起对付陆宇,他不肯正面回答我,还学会推三阻四了,可真是长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旁边那个女人教坏的!”   刘华扬笑她太敏感:“你说那个桑盈,我听别人说了,是个内地的三流演员,上不了台面的,老爷子怎么会看得上那种女人,陆衡还不知死活把她带到这种场合来,我看你也别老想着跟陆衡合作了,他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咱们还不如想办法让老爷子多分点东西过来,反正他估计也是要让陆宇继承陆氏的……”   “你懂什么!”陆锦卿狠狠剜了他一眼,“在老爷子眼里,我是嫁给你,就是刘家的人,就算现在我在陆氏工作,那也不过是老爷子看在我是她女儿的份上,一旦老爷子没了,不管陆氏是由陆宇还是陆衡继承,还不是他想怎么就怎么,到时候炒了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我哥他们也是没用的,明明就是名正言顺的大房,结果呢,连儿子都生不出来,还要白白把东西拱手让人!”      刘华扬不明白:“陆氏怎么可能给陆衡,老爷子明明是属意陆宇的啊!”   陆锦卿道:“你还记得之前他自己在内地做生意的事情吗?”   刘华扬点点头:“记得。”   当时陆锦卿气得要命,回来还摔了不少东西,他也只当是妻子对陆衡看不顺眼才会那样。   “我早就派人去调查了,那间饭馆所需要的启动资金,光靠他平时那点零花钱根本就不够,张家鸿和方睿秋就算入股也不可能赞助得了多少,所以必然需要一大笔钱,这钱是老爷子给他的!”   刘华扬大吃一惊:“不可能吧,老爷子曾经当着大家的面,三令五申说绝对不允许拿陆氏的钱去外面做生意的!”   陆锦卿讥讽:“偏偏我这个二侄子就可以!你别忘了,陆震阳在的时候,老爷子多么宠爱他,他要是还活着,哪里轮到陆宇来染指陆氏了,现在看来,老爷子是把对儿子的一腔疼爱都寄托在孙子身上了,还偷偷拿钱给他开饭馆!”      要问陆锦卿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是谁,那肯定不是陆宇,而是陆震阳,他不是大房所出,却抢走了老爷子所有的疼爱,本以为人死了就消停了,谁知道老爷子表面上对陆衡不假辞色,私底下却偏心到这个地步。   这也是为什么陆锦卿一直跟陆衡过不去的原因。   “你别看陆宇现在春风得意,还娶了台岛邱家的女儿,老爷子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要不然早该让他执掌陆氏的重要部门了,怎么可能现在还让他当个营销总监,根本就是觉得陆宇只会夸夸其谈,不堪大任,”陆锦卿盯着远处陆衡别过头跟桑盈说话的情景,阴冷道,“我之前还不明白,因为老爷子是想从我们之中挑一个,现在想想,弄不好他一直就想把陆氏留给陆衡!”      刘华扬啊了一声,半天才找回声音:“……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哼!”陆锦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脑补里了。“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看看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戏子,换了以前,老爷子早就大发雷霆,可他今天说什么了?什么也没有!”   刘华扬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刚才陆衡他们几个人走过去的时候,他虽然离得远,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瞧着老爷子的表情,是挺和颜悦色的。   “那可怎么办!”他是个没主见的,一听就急了起来。   陆锦卿冷哼:“陆衡对那戏子半步不离的,我猜他这次是动真格的了,那就正好了,让大家都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德行,老爷子想把东西都留给他,想都别想!”      桑盈见陆衡老跟在后面转,奇怪道:“你老跟着我们做什么?”   陆衡理直气壮:“我怕你不认识人,闹笑话啊!”   桑盈喔了一声,“那你去让张家鸿过来吧,他比较细心。”   陆二幽怨道:“难道我就不细心么?”   桑盈开始赶人:“他是我弟弟,你也是我弟弟么,回到家了别老黏在我这里,去陪你们家老爷子说话吧!”      我是你男朋友啊!   这句话在嘴边绕了一圈,陆二还是没敢说出来,他其实挺后悔的,尤其在知道上次桑盈跟他分手还遇到车祸之后,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躯壳其实早就换了个人,然后就彻底栽了。果然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妞泡多了就会苦恋上一个女王。   瞧瞧人家身边,现在还有一个骚包的老男人在虎视眈眈,虽然桑盈也没答应对方的追求,但敌人太强大了,不得不严防死守啊!   陆二少泡妞的经验虽然多,可没有哪一招是能用在追求桑盈这种性格的女人身上,还有张家鸿跟何稚勉坑爹二人组在旁边尽出馊主意,他的前路注定是漫长而曲折的。      陆衡最终被不情不愿地打发走,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何稚勉道:“盈盈,你不喜欢陆衡这样的,是因为他太花心了吗?”   陆二少连忙停住脚步,假装不在意地拿起旁边长桌上的一杯香槟,支起耳朵屏气凝神地听。   桑盈奇怪反问:“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他花心,我也可以花心啊,这样才更好,大家你情我愿,好聚好散。”   何稚勉很惊讶:“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觉得他长得还可以拉!”   桑盈深沉道:“太老了,有点下不了口。”   陆衡:“……”   何稚勉:“……”   桑盈开始批评:“皮肤不够白,眼睛不够大,笑起来不够纯洁羞涩,看上去没有软软很好下口的感觉。”   陆衡:“……”   这得是多大的缺陷啊,全身整容估计才勉强可以达到她的要求。   何稚勉睁大了眼睛,惊喜道:“盈盈,难怪我对你一见如故,原来咱们连审美观都这么像,我也喜欢这样的男人,跟小白兔似的,多好欺负啊,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   陆衡:“……”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陆二少捧着受伤的心灵泪流满面狂奔而去,好吧,他终于绝望了,坑爹二货朋友果然是不靠谱的,咱们还是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那头何稚勉跟桑盈一边品鉴场中男人,一边拿了杯饮料,正打算走到那边看看海景,谁知道何稚勉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直直望向前面。   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三四个贵妇人款款走来。   “小勉!”出声的妇人大约三四十岁左右,穿着湖绿色长裙,身材丰腴,肤色白皙,面相圆润,笑起来更是和蔼可亲。   何稚勉却完全冷下脸:“你喊谁?”   朱凤琴讶异道:“你爸说他平时就是这么喊你的,难道我喊错了吗,小勉,你这么久都不回家,你爸很想你呢,这次订婚宴完了就跟我回去吧!”   何稚勉冷笑,丝毫不给面子:“你是什么东西,小勉也是你叫的?也就是我爸老糊涂了,才会被你骗过去,一个靠孩子攀附上何家的女人,也敢出现在这里!”   朱凤琴脸上掠过一丝难堪,很快就压了下去,她抚了抚鬓角,依旧笑得和蔼:“小勉,你还不知道吧,我和你爸早就办了结婚手续的,只是你爸顾忌你的情绪,才一直没有告诉你,所以于情于理,你也该喊我一声妈妈的!”   何稚勉下意识就打断:“不可能!我爸要跟你结婚,不可能不告诉我!”   朱凤琴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宽容而温柔:“我们没有办酒席,也是为了你心里不好受,不过没关系,虽然你爸爸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你弟弟,但我以后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们说话的时候,其他几个贵妇人就在旁边听着,脸上不掩兴致勃勃。   不管贫贱富贵,八卦都是永远的天性。      何稚勉很少跟外面的人交往,碰到这种状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气得脸色发白,一时说不出话。   就听见桑盈开口:“她父亲还在世,你就在那里说你会好好照顾她,是笃定她父亲一定会比你早死,还是在诅咒她父亲早死?”   朱凤琴目光落到她身上,微微皱眉:“请问你是……?”   陆宇的母亲,也就是大房的儿媳妇陆周绮云一直站在旁边,见状微微一笑:“这是我们家陆衡的朋友,桑小姐。”   态度十分友善,也没有特意点出桑盈的职业,桑盈不由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何稚勉冷冷道:“我爸想怎么对你,那是他的自由,我想怎么对你,也是我的自由,你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出身,一个破落户也想跟着混进豪门攀高枝,就算你跟我爸领了证又怎样,在别人眼里,你永远是个破落户!”   朱凤琴脸色一白,被她这番话说得差点维持不住笑容,又不愿在别人面前落了下风,勉强笑道:“既然你有朋友,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玩吧。”   说完急急走开,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几个看热闹的贵妇人忍不住也露出嘲笑的眼神,她们确实瞧不起朱凤琴这种半路冒出来的女人,就算穿得再好,骨子里也掩饰不住暴发户的气息。      何稚勉对桑盈小声道:“对不住,刚才那话不是针对你的,我只是在骂她。”   桑盈不以为意:“这个女人不是善类,面如菩萨,心如蛇蝎,等你爸百年之后,她肯定会以遗嘱来压你的,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你最好小心点,自己能做点营生,也就用不着看别人脸色了。”   何稚勉情绪低落:“我会做什么,中学大学我都是上那种全封闭式的女子贵族学校,要不是认识了你们,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么没用,也难怪我爸不需要我接触生意上的事情。”   桑盈挑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只不过你自己没有发现而已,这不,连陆二都能做生意了。”   不远处,陆衡打了个喷嚏,不由东张西望,谁在背后骂他?   何稚勉终于下定决心,点点头:“回去我就去看看自己有什么可以做的。”再也不想这么浑浑噩噩过日子了。   原本以为头顶一片天空都有父亲庇荫,无论她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父亲从来都没有强迫过,现在看来,不是他宽容,只是有了更好的人选,所以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她们说话没有避人,陆周绮云就在旁边听着,完了微笑道:“桑小姐,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谈谈,不知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这位陆夫人从刚刚就一直表现出友好,桑盈对她观感也不错,闻言就点点头,跟在陆周绮云后面,进了陆家大宅。   陆周绮云一边为她介绍陆家的布置陈设,又指着那条楼梯叹道:“阿衡小时候皮得很,经常在这条楼梯爬上爬下,还顺着扶手滑下来,有一回摔了个倒栽葱,脑袋都摔破了,被老爷子狠狠揍了一顿。”   陆衡不喜欢他那个姑妈陆锦卿,桑盈是知道的,但对这位大伯母,却很少听陆衡提起。   桑盈道:“他这种小孩,肯定是人人都头疼的了?”   陆周绮云笑道:“那也不是,阿衡小时候可爱得很,你看他现在长得也不差嘛,老实说,他以前虽然交往过不少女孩子,可我从来没有见他带哪个女孩子回来过,可见对你是另眼相看的。”   桑盈笑了笑,不置可否。      说话间,陆周绮云带着她进了二楼一个房间,墙壁上挂着陆周绮云跟陆震云的结婚照,看上去应该是他们的卧室。   陆周绮云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盒子,递给桑盈。   “你打开看看。”   桑盈接过来,打开盒子。   这是一条翡翠项链,前半段以两边十二块椭圆形翡翠串起来,椭圆与椭圆之间用钻石连接起来,后半段则全部由钻石组成,璀璨夺目,项链中间是一尊碧莹莹的玉观音,眉目慈祥,晶莹剔透,在灯光的照耀下光华流转,桑盈一看就知道这条项链必定价值不菲。   “陆夫人这是何意?”      陆周绮云笑道:“你别多心,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我三弟媳的,也就是陆衡已故母亲的遗物,当年陆衡父母身故之后,老爷子就把这条项链暂时交给我保管,我是打算把它送给陆衡未来的妻子的,但现在看来,阿衡也找到他的另一半了,所以这项链总算可以提前物归原主了。”   桑盈道:“陆夫人,我还没有跟陆衡确定关系,这样只怕不妥吧?”   陆周绮云拍拍她的手:“傻孩子,这有什么不妥的!阿衡那小子我还不知道,他要不是真把你放在心上,怎么会带你来,我知道女孩子面皮薄,不好意思答应得太快,但伯母也要劝你一句,阿衡这孩子不错,但男人是没有定性的,该抓住的,就要赶紧抓住!”   桑盈抿唇一笑,把盒子收起来,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那就多谢伯母了。”   陆周绮云点点头,很开心:“将来就是一家人了,说什么客气话!”   两人下了楼,陆周绮云要去厨房看看他们准备的点心,桑盈就先出来了。      她慢慢走到外面,一边欣赏风景,陆衡找了半天才看到她:“你刚才去哪里了?”   桑盈道:“你大伯母送了我一件大礼。”   陆衡狐疑:“什么大礼?”   桑盈摆摆手,笑而不语。      订婚宴很快结束,这次来的人不少,二房大大出了一回风头,陆宇跟邱宜婷虽然是未婚夫妻,但毕竟还没有正式结婚,名义上是不能住在一起的,陆宇便亲自开车送邱宜婷去酒店,其他非港城本地的宾客,也都由陆家安排人来接去酒店,剩下的就大都是陆家人了。   何稚勉跟桑盈也想先走,却被老爷子喊住:“阿衡,带上桑小姐,你们都进来。”   陆衡有点诧异,但看到老爷子不像刚才那样挂着笑容,也就没有反驳,他看了看桑盈,后者朝他点点头,让何稚勉跟着张家鸿先走一步。   进了大屋的客厅,陆衡这才发现除了陆宇之外,几乎陆家所有人都在。   见两人进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爷爷,这是怎么了?”陆衡问道,他再迟钝,也知道有事发生了。   陆老爷子抬抬下巴,“你们自己说吧。”   陆锦卿抢先开口:“爸,大嫂那条价值连城的翡翠项链丢了!”    第 50 章   大房长女陆柔吓了一跳:“报警没有,现在客人都走了,怕是不好找了吧?”   陆锦卿冷笑:“报什么警,还嫌不够丢人么,要我看,就是内贼干的!”   陆老爷子皱了皱眉,看向陆周绮云:“到底怎么回事?”   陆周绮云流露出焦急:“刚才我去厨房看看点心做得怎样了,衣服不小心沾到一些味道,就想回去换身衣服,戴上这条项链,结果发现项链不见了……”   陆锦卿略带讥讽地扫了桑盈一眼,接道:“大嫂,你也太厚道了,到现在还不肯把真相说出来,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吧!刚刚有佣人看到,桑小姐进了那个房间!”   话刚落音,陆衡就跳了起来,“不可能!”      陆锦卿语重心长:“阿衡,你涉世未深,对人的认识还不够,都有人证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二房陆震雨和妻子陆冯淑仪此时冷眼旁观,也看出门道来了,不过事不关己,他们也乐得看大房和三房掐起来。   陆冯淑仪就道:“来者是客,桑小姐是阿衡带来的,可要查清楚,别冤枉了好人啊!”   陆锦卿冷笑:“二嫂,敢情现在不是你丢东西,才站着说话不腰疼呢,到底是不是,搜一搜身不就知道了?”   陆衡根本就不需要去看一看桑盈的表情,就算陆锦卿在那里言之凿凿,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桑盈会盗窃的可能性,所以毫不犹豫就道:“桑盈是我带来的人,你们谁要搜她的身,就是打我的脸!”   陆锦卿沉下脸色:“阿衡,你也大了,该懂事了,不要胡搅蛮缠,这是逼着我们去报警吗,等报了警,再从桑小姐身上搜出东西,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之前我们等人都走光了才说这件事,也是不想闹大!”   陆衡听她口口声声在那里给桑盈下套子落实罪名,冷笑一声:“真是奇怪了,当时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大宅,单凭一个下人的话,你们随随便便就认定别人的罪名,要真是被你们搜身,那桑盈的面子往哪里搁!我的面子往哪里搁!你们这是联合起来欺负我们三房没人是吧?我爸妈是不在了没错,可也不意味着三房可以让人随意欺凌!姑妈,大伯母,你们看我不顺眼就直说,何必牵扯到桑盈身上呢!谁想搜桑盈的身,先经过我同意再说!”      “胡闹!”陆老爷子的拐杖重重顿地,生生把陆锦卿想反唇相讥的话逼了回去。“你就是陆家的人,谁敢看你不顺眼,就是看我不顺眼!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是,爷爷,我说错了,”陆衡低下头,乖乖认错:顺便不忘告陆锦卿一状,“要不是姑妈欺人太甚,我也不会口不择言的。”   陆老爷子锐利的目光扫过陆锦卿,停在她旁边的陆周绮云身上,后者被他看得禁不住移开视线。      桑盈看着这一幕闹剧,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意,没有出声。   在陆周绮云和陆锦卿的设计里,送桑盈项链的时候,她们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桑盈会有拒收的情况。因为在她们眼里,桑盈是个演员,一个三流演员,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内地三流演员,出身一般家庭,要不是刚好攀上陆衡,也不可能到这种场合来,她肯定是爱慕虚荣的,更会被陆家展现的荣华富贵耀花了眼,所以那条项链就不可能不收。   这里头既包含了有钱人的高高在上,又隐含了港城人内心一种优越感,而事实上,桑盈也确实收下了那条项链。   她们挖了这么一个坑,当然不是为了陷害桑盈这种不入流的角色,而是意在隔山打牛,想通过诬赖桑盈偷窃的事情告诉陆老爷子:看,你孙子还能看得上这种女人,眼光是多么狭隘,你还想把陆氏分给他?   这个陷阱不算高明,但已经生效了,如果这个时候桑盈跳出来,拿出那条项链说是陆周绮云送给她的,那就更好了,摆明了自己偷窃的罪名。你说是别人送的,谁信啊?人家已经说是丢了,而且这条项链这么贵重,谁会拿来送侄子一个还没确定关系的女伴?      出乎陆周绮云的意料,桑盈竟然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笑容也显得意味深长,这让陆周绮云莫名有点不安起来。   她不由转头去看陆锦卿,陆锦卿见老爷子似乎有偏袒陆衡之嫌,忿忿道:“爸,难道就这么算了吗!那条项链有多贵重,您不是不知道……”   陆老爷子却忽然问桑盈:“桑小姐,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桑盈道:“如果你们坚持要搜身,那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如果搜不到,又该如何?”   陆老爷子淡淡看了陆锦卿一眼,“家门不幸,竟出了这种闹剧,连累桑小姐了,如果没找到,我这个老头子亲自向你斟茶道歉。”      “爸!”旁边几个子女不约而同叫了起来。   陆老爷子多大的面子,之前为国家做了不少贡献,连国家领导人见到他,也要客客气气称呼一声陆老,现在竟说要给一个小演员道歉?   陆锦卿首先就不乐意了:“爸,现在还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冤枉了,您是不是等搜了身再说!”   老大陆震云也道:“是啊爸,要道歉也是我们这些小辈道歉,何必劳动您呢!”   陆锦卿狠狠剜了陆震云一眼,她这个大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都已经把话题扯回来了,他还往道歉上引!   陆衡低声问桑盈:“你不用给他们面子,如果你不想被搜身,我们现在就走,用不着留在这里受这种鸟气!”   桑盈摇摇头,“不必,你看着就是,如果想帮忙,等会你只需要问一句话。”      陆锦卿见他们在那里窃窃私语,嘲弄道:“怎么,桑小姐刚刚还答应搜身的,现在又打退堂鼓了?”   桑盈笑道:“我穿得不多,也不必费事一件件脱了,直接就让人在这里搜一遍,也好让大家看得清楚点,是不是?”   陆锦卿见她如此淡定,不由狐疑地看了陆周绮云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只当桑盈是在故作镇定,于是笑道:“可以,我们本是想给桑小姐留点面子的,你不要后悔就好。”      众目睽睽下,两个女佣人走上前,一个搜身,一个打开她的手提包,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陆家所有人,几十双眼睛在那里瞅着,从头到尾就没有看到什么翡翠项链的踪迹。   陆周绮云不由微微变色。   陆锦卿的神情也彻底变得僵硬。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陆衡冷笑一声,居然没有借机讽刺陆锦卿她们,而是对陆老爷子道:“爷爷,怎么不见三位奶奶呢,家里出了这种事,不好不叫她们过来吧,这项链说不定被大伯母给了哪位奶奶,她给忘了吧!”   “不可能!”陆周绮云下意识道,见大家都看着她,才放缓了语调,强笑道:“我怎么会给过人又忘了呢!”   陆老爷子点点头,对陆震云道:“你去请人过来。”   陆震云匆匆而去,不一会儿,陆老爷子的三房太太都过来了。      三太太身体不太好,宴会还没结束就去睡觉了,听了事情的经过,披了件睡袍就过来了。   二太太因为今天是亲孙子的订婚宴,兴致很高,正在给朋友打电话讲今天的盛况。   大太太是最晚到的,她早已换了套衣服,打扮得珠光宝气,正要出门去跟牌友打牌,忽然被喊过来,然不敢违逆陆老爷子,但脸上的不高兴也是显而易见的。      大太太一出现,陆周绮云眼睛一扫,不经意看见她脖子上戴的东西,脸色刷的就变得很难看。   陆锦卿忍不住惊呼一声:“妈,那项链……!”   大太太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脖子上,笑睇了陆周绮云一眼,忍不住得意地炫耀:“阿云还挺懂事的,知道我生日快到了,特地送了这么一条项链过来,我急着出门,还没来得及夸夸阿云呢!”   说是急着出门,其实是迫不及待想去跟那些阔太太牌友炫耀这条项链。   陆锦卿张大了嘴巴:“妈,你说这条项链是大嫂送你的?”   大太太终于察觉到气氛的非同寻常,不由冷下脸:“怎么,那项链常年被她锁在保险箱里,我这婆婆想看一眼都难,不是她自己开箱子送过来,难不成还是我偷的?”   陆锦卿还是不信,追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妈你说清楚点!”   大太太横了陆周绮云一眼,不太痛快:“刚刚佣人送了个盒子过来,说我生日快到了,阿云提前送给我的惊喜,我打开盒子一看,就是这条项链,怎么,难道送错了?”      大家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二房的人幸灾乐祸,陆衡冷笑起来,陆震云一头雾水,陆老爷子则不置可否。   陆锦卿张口结舌。   唯独陆周绮云有苦说不出,婆婆都戴到脖子上了,就算现在找出那个佣人证明盒子是桑盈给的又怎样,她能说什么,真说送错了吗?   这条项链大太太想要很久了,只是每回提出来,都被她转移了话题,这次因为陆锦卿的提议,才狠心下了血本,谁知道兜了一圈,居然到了大太太手里。   这回可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陆周绮云的心在滴血。      桑盈微微一笑:“看来陆夫人和刘夫人的记性真不怎么好,送过的东西自己都忘了,不过记性不好不打紧,我以为陆家礼数周全,不会干这种急吼吼往客人身上栽赃的事情的。”   她在刘夫人三个字上特意加重音调,气得陆锦卿咬牙切齿,知道对方这是暗示自己嫁出去的女儿,不是陆家的人。   陆衡看陆锦卿她们吃瘪,心里那叫一个爽,不趁机踩几脚,他都不好意思了。“可不是么,今天陆家的脸可算是给姑妈和大伯母丢光了,你们送了东西给大奶奶,转过头居然自己忘了,还非扯到我朋友身上,怎么,这是看桑盈不顺眼呢,还是看我不顺眼,今天不给个交代,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陆冯淑仪叹了口气:“大嫂,不是我说,今天这事你也做得忒不地道了,自己不先找找,怎么好意思往人家桑小姐身上赖呢!”   陆震雨也道:“人家来者是客,传出去我们陆家可不要做人了!”      大太太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没人理她。   陆锦卿索性闭嘴了,反正在别人眼里,她也只是帮大嫂出头而已。   陆周绮云见大家都在看她,暗暗埋怨陆锦卿出的馊主意,一边尴尬道:“可能是我记错了……”   陆衡轻飘飘道:“大伯母,你还是不要避重就轻了吧,一句记错了就可以带过,那还要警察做什么?我的朋友在这里无辜被怀疑,被搜身,你是不是得给个交代?”   陆柔皱眉:“阿衡,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陆衡冷笑,寸步不让:“柔姐,刚刚你妈怀疑桑盈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来说句话,现在桑盈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了,你就来搅浑水,大房的人难不成都是仗势欺人!”   陆衡说得太快,无意间犯了个错误,他本来只需要针对陆周绮云一个人,咬住他不放,结果因为太过愤懑,把整个大房的人都扯进去了,这下就连一直没说话的陆震云也不得不出声:“阿衡!”   陆锦卿不甘寂寞地插嘴:“就算我们怀疑了又怎样,你真是没礼貌……”   “都给我住嘴!”陆老爷子拐杖一顿,喝道。   大家顿时消停了。      陆老爷子环视众人,缓缓开口:“震云,去让人泡茶,我要请桑小姐喝茶,亲自跟她致歉。”   陆震云忙道:“爸……”   陆老爷子不理他,对桑盈道:“实在是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桑小姐和阿衡,你们都跟我来书房吧。”   说完站起来,往书房走去。      三太太朝陆衡投去关切的眼神,让他快点跟上。   陆衡却转过头去问桑盈:“你去吗?”   言下之意是,如果桑盈不想去,他们可以马上掉头就走。   他实在是厌恶了今天的闹剧,连爷爷的面子也不想给了,为了那点财产和子虚乌有的揣测,一个个亲人在那里斗得死去活来,反目成仇,陆衡明白,今天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桑盈只不过是倒霉催的被连累了而已。   桑盈微微一笑,拍拍他的手,“走吧。”   陆衡感觉到她动作里流露出来的亲近,心情忽然之间就好了不少。 第 51 章   出乎意料,桑盈跟陆衡进了书房之后,陆老爷子并没有提起刚才一幕,反倒先问了陆衡不少关于开饭店的情况,完了点点头:“听上去很有特色,如果用心经营的话,前景应该是不错的。”   “这次多亏了桑盈和阿鸿阿睿他们,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陆二不放过任何一个为桑盈表功的机会,他希望祖父能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而不仅仅将她当作自己的附庸或者一个演员,即使桑盈并不在意这些。   陆老爷子果然有点意外,不由看了桑盈一眼,却见后者淡定如初,正在低头慢慢喝茶,一边翻看着茶几上的书,似乎并没有留心他们的谈话。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如果盛唐效应好,我们会打算继续开分馆,内地现在发展很快,很多大城市甚至都已经不逊于纽约,说不定将来还能把分馆开到港城来。”这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陆老爷子看着这个孙子,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端详过他了,仔细一看,他长得越来越像早逝的父亲,只是震阳的性格温和,再戴上一副眼镜,就显得温文儒雅,而陆衡眉宇间尽是锐气,以前的时候张扬跋扈,现在跋扈少了几分,张扬依旧,却能明显让人感觉到他的成熟。   当然,如果老爷子看过陆二少的另一面,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你以后就打算在内地发展,不回港城了?”   听到老爷子的问题,陆衡想了想,终于把自己从来港城就一直在心里翻来覆去的话说了出来:“爷爷,陆氏不必算我一份。”   饶是陆老爷子再精明,也没想到孙子会说出这句话,不由大吃一惊,继而沉下脸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衡道:“虽然爷爷你还没有定继承人,也并不一定会选择我,但陆氏不是我擅长和感兴趣的领域,就算以后交给我打理,我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做得比大伯更好,相信如果我爸还在世,也希望看着陆氏越来越好,现在盛唐的投入和收益已经基本持平,下一步慢慢就可以盈利了,所以我愿意自动放弃继承权,甚至是跟陆氏有关的一切分红,也省得姑妈他们一天到晚都把我当成假想敌。”   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吧!   陆二少顾忌老人家的心情,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衡以前虽然不关心陆氏的继承权归属,可从来没有说过放弃分红的事情,有钱拿,谁会往外推呢,陆老爷子禁不住怀疑孙子在以退为进,又将目光投向桑盈。   也怪不得他会以为是桑盈在背后给陆衡出主意,以陆衡的性格,根本做不出这种欲迎还拒的姿态,而刚刚桑盈面对陆周绮云的陷害,反击得那样漂亮,陆老爷子难免会联想到是她在背后给陆衡出了主意。   恰在此时,桑盈抬起头,瞅了陆老爷子一眼,表情似笑非笑,两人视线撞在一起,陆老爷子不由吃了一惊,小姑娘好犀利的眼神!似乎完全洞悉了自己的想法。   饶是陆老爷子脸皮再厚,再老谋深算,也禁不住有点尴尬,轻咳两声,问陆衡:“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也不勉强你,但分红那一份,是你爸留给你的东西,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我和你奶奶,不要老待在内地!”   又亲手拿了杯茶,对桑盈道:“桑小姐,我以茶代酒,向你表示歉意,也欢迎你以后常来陆家作客!”   陆老爷子直接就把桑盈默认为陆衡女友了,桑盈觉得没必要跟他解释,也就没有反驳,只是笑笑,举起茶杯:“如果是您邀请,我会很乐意的。”   言下之意,如果是其他人邀请,她就没兴趣来了。   陆老爷子听了这话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叹了口气,放下茶杯。      陆衡见老爷子面色凝重,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也没敢多呆,跟他道了别,就和桑盈走出来。   三太太早就站在外头等着他们,见陆衡出来的时候脸色还不错,总算松了口气。   陆衡拥抱了一下三太太,又跟她道别,这才和桑盈一道离开。   至于其他人,就冲着刚才他们对付桑盈的嘴脸,陆衡也不想跟他们再多说一句话。      书房内,陆老爷子的思绪彻底陷入回忆里。   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他也不例外,年轻的时候还曾因此引以为豪,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享受背后的问题就慢慢凸显出来。   如果说大房能干,他大可跟其他豪门一样,把家业传给大房,然后给二房和三房分点钱和干股,让他们半辈子够花,那也算是尽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了。   偏偏陆震云很平庸,这让他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其他孩子身上。      所有儿女里面,最得他心意的是小儿子陆震阳,可惜英年早逝,一切成空,二儿子陆震雨,很有些小聪明小算计,也许适合自己开间铺子做生意,但论起领导陆氏,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女儿陆锦卿就更不用说了,单是从今天撺掇大嫂陷害桑盈,也可以看出她是个怎样的人,在陆老爷子看来,做一个生意人,心计城府可以有,但同时也要有胸襟和容人之量,经得起失败,看得淡得失,而不是像陆锦卿这样,势利刻薄,斤斤计较。      至于孙辈,外界都说陆老爷子重男轻女,不会让孙女来继承陆氏,但实际上,他也曾暗中考察过陆柔的,她虽然很勤奋,但是魄力不足,局限性比较强,做好一个岗位,甚至一个部门的工作没有问题,如果要掌控全局的话,就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陆宇,作为第三代里最杰出的人选,很多人都觉得将来继承陆氏的人非他莫属,但陆老爷子其实并不是十分满意。陆宇的手段是另一个极端,他太过激进,有时候会显得急功近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几次跟姑妈陆锦卿同时争夺一个项目,丝毫不顾及亲戚的情面,闹得大房跟二房彻底撕破脸,所以陆老爷子也不是很满意。   陆衡么,以前陆老爷子很少将他列为候选,但自从上次寿宴祖孙两人长谈之后到现在,陆衡已经足够让他改观。   其实陆氏也可以采取另一种方式,那就是雇一个外人来担任总裁,负责陆氏的日常运营,而其他陆氏子孙就只需要拿钱过日子,但这样一来,陆老爷子不知道自己当初打拼下这么一片江山还有什么意思,难道纯粹只是为了让后人坐吃山空吗?   茶已经冷了,喝进嘴里的味道就越发苦涩,陆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唉,再看看吧……      出了大宅,陆衡驱车朝酒店驶去,他不想住在陆家大宅,就跟何稚勉和桑盈她们一起去住酒店了。   “对不起。”他歉疚道,“我不知道会连累你遇上这种事情,其实他们原本是冲我来的。”   桑盈大方道,“我知道不关你的事。”   “但我很奇怪,”陆衡好奇道,“你怎么一开始就知道大伯母在坑你,又笃定大太太一定会收那条项链的?”   她笑了笑,“你伯母给我那条项链的时候,说那条项链原本是你母亲的遗物,当时我并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那条项链价值不菲,又是你母亲的遗物,为什么她不亲手交给你,又或者留到以后你结婚再拿出来,就这么急吼吼地送给我,就算笃定我会嫁给你,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尤其当时她还一脸不舍的表情,就更没有说服力了。”   其实也是陆周绮云倒霉,刚好撞上换了芯子的桑盈,如果是原版桑盈,那十有八九就乐滋滋地收下来了。   “出来之后,我又想起,你曾经和我说过你们家那些人的性格,其中大太太虽然是原配,却最为贪财,而且时不时跟你伯母闹点婆媳矛盾。”   “所以你就直接让人把项链拿去给大太太,并让人告诉她,是儿媳提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让她们去狗咬狗!”陆衡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高!   桑盈微微一笑:“想要算计我的人,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资格。”      这个时候,张家鸿打了电话过来,询问他们到酒店没有,陆衡跟他说了几句,等挂了电话,差不多也就到目的地了。   “到……”一转过头,才发现桑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今天是够累的了,因为桑盈有戏要拍,他们选择了日期较迟的班机,刚下飞机,稍作休息,换了衣服,就来参加订婚宴了,完了还要面对各种质疑,别说桑盈,就连陆衡都觉得累。   但对着她沉静的睡颜,陆衡却忽然发起呆。   桑盈今天无疑很漂亮,她很少穿红色的衣裳,今天应景地穿了一身粉色的希腊式长裙,这个少女系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衬得脸色越发晶莹微粉,相得映彰。      陆衡看得心旌摇荡,忍不住慢慢低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连不经意间看到桑盈,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一阵。   越来越接近了,再低一点……   对方蓦地睁开眼。   “……”陆二少霎时间一脸僵硬。   桑盈好整以暇:“你在做什么?”   陆二干笑,随口胡扯了一个最烂的借口:“我想看看你有没有隆鼻……”   桑盈伸了个懒腰:“这种事情下次可以先斩后奏,看在你最近表现不错的份上我也就不追究了。”    第 52 章   男女之间相处,你强我就弱,你弱我就强,总有一方是稍微处于弱势的,这样两人才能相处下去。   譬如现在,在桑盈面前,陆二那点子气势就弱爆了,被她一逗,反倒还脸红得像纯情少男,这实在太不科学了。   陆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理说这种性格强势的女人,以前他只会嗤之以鼻,但现在,怎么看桑盈都觉得她可爱,迷人……【陆二词穷了,只好以下省略一万形容词】。   陆二不知道有句话叫“由爱故生怖”,他只觉得自己原来泡妞的那一套,到这里完全都派不上用场了,现在每做一件跟桑盈有关的事情,都要先想一想,这样做她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不乐意,所以就连趁着人家睡觉的时候一亲芳泽,也得偷偷摸摸才行。   可怜陆二少已经彻底堕落,雄风不再了。      于是何稚勉坐在酒店大厅,就看见桑盈跟陆衡一前一后走进来,桑盈睡了一觉,神清气爽,跟在后面的陆二却满脸通红,跟小媳妇似的。   “你们终于回来了!”何稚勉松了口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么迟?”   陆二看了桑盈一眼,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就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我爷爷多留了我们一会儿。”   何稚勉也没多想,关切道:“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事。”桑盈摸摸她的头,“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有点事想找你们商量。”何稚勉叹了口气。“先回房间再说吧。”      自从宴会上看见朱凤琴之后,何稚勉一口气堵在心里,翻来覆去没法平息。   她以前很少关注过家里的生意,但是她也知道,在自己小时候,父亲的生意刚刚起步,母亲是帮了她很多的,也就是说,万翔集团其实是有何稚勉母亲的一份的,后来何稚勉母亲早亡,何稚勉也从来没有关注过那些事情,在她心里,父母是一体的,母亲的自然也就是父亲的。   等到前阵子半路杀出朱凤琴母子之后,她稀里糊涂地在遗嘱分配上签名,回头想想有点不对劲,但也已经晚了,再者她内心深处,不愿意为了这个事情,跟相依为命二十几年的父亲闹翻,所以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结果今天在宴会上又看到了朱凤琴,不仅如此,对方还摆出一副慈母面孔,绵里藏针,气得何稚勉火冒三丈,回来之后她痛定思痛,决定像桑盈所说的那样,自己也做出一番事业来,不仅让别人刮目相看,也想证明给父亲看,他的选择是多么可笑。   至于到底要做什么,她还没有主意,所以一直等到桑盈他们回来,准备找他们商量商量。      陆衡听完,打了个哈欠:“都这么晚了,明天再想也不迟啊!”   “不行!”软妹子何稚勉被彻底激发出潜能,咬牙切齿道:“我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老头子刮目相看,再气死那对母子!”   桑盈却很赞赏她的决心,再加上她刚才在车里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很不错,“那我们就来想想法子吧。”   有桑盈发话,陆衡跟打了鸡血似地,也不喊累了,又打电话把张家鸿跟方睿秋从被窝里挖起来,自己受折磨当然不如大家一起受折磨,兄弟就是用来折磨的。      张家鸿倒也罢了,他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一听人这么齐,干脆从家里摸了两副扑克牌出来,又在路上买了一堆夜宵带到酒店。   于是当唯一的正常人方睿秋睡眼惺忪到达目的地时,就看见四个精神抖擞的人围坐成一圈,张家鸿瞥了他一眼:“快过来啊,等你洗牌呢!”   方睿秋:“……你们大半夜的打我电话喊我来这里玩扑克?”   陆衡:“哦,当然不是,玩扑克只是顺带的,这次开会的主题是帮何大小姐想办法对付她继母。”   何稚勉道:“我不需要对付她,只想在生意上赚大钱,让我爸后悔。”   方睿秋:“……你是认真的吗,万翔集团以航运业起家,现在每年的利润有多少,是随随便便就能超过的吗?”   陆衡白了他一眼:“所以要找你们来想办法啊,来钱最快的法子有什么?”   张家鸿眼睛一亮:“贩毒!”   方睿秋、陆衡、何稚勉:“……”   张家鸿:“军火?走私?贩卖人口?”   方睿秋扶额:“我谢谢你了,有没有靠谱一点的?”   张家鸿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啊!”   方睿秋对何稚勉道:“珠宝生意前景也不错,现在中产阶级越来越多,许多人喜欢自己定制珠宝样式,我正打算在内地开分店,要不算你一份?”   何稚勉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她就算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也知道原本人家在赚钱的生意,虽说入股投钱,但人家也不缺你这点钱,怎么好白白去占便宜?      桑盈道:“自古以来,女人的钱最好赚,现在稍好的一件衣服都价格不菲,是不是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何稚勉托着下巴叹气:“我也想过了,现在服装业,高中低档都很多,做是可以,但没有三五年,估计是闯不出名堂的。”   张家鸿一拍大腿:“想那么多做什么,人这么齐,先来玩几盘吧!”      陆衡问:“玩什么?”   张家鸿道:“德州吧,这个规则简单,有谁不会的吗?”   桑盈淡定道:“我不会。”   陆衡讨好地摇尾巴:“我教你!”   何稚勉怯生生举手:“我只会基本规则,不怎么熟。”   方睿秋被他们这么一折腾,睡意全飞了:“玩就玩吧,下不下赌注的?”   陆衡道:“当然下了,不下怎么好玩,一注十块吧!”   张家鸿鄙视他:“要下就下大点的,一注一百美金!”   方睿秋耸肩:“我没意见。”   陆衡对桑盈摇尾巴:“你输的就算我的!”   桑盈微微一笑,也不客气:“好啊!”   张家鸿叉腰狂笑,踌躇满志:“一群挫货,等着看大爷我笑傲江湖吧!”   陆衡打电话让助理拿着他们几个人的卡去提钱,直接把现金拎上来,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直接这么玩才更带感一点。      一个小时后。   众人看着自己的钱大部分都被桑盈赢走,她前面的钱叠成小山,面部抽搐。   张家鸿哭爹喊娘,捶胸顿足:“你骗人,还说自己是新手!”   这不科学!   桑盈轻飘飘道:“我天纵奇才。”   然后拎起最上面那几张零钞,放到张家鸿手上,“乖,赏你的。”   张家鸿泪流满面,无语凝咽。   太坑爹了,其实他们今晚每人一共也就赌了两万美金,结果大半最终都流向桑盈那里,只有小部分被方睿秋赢了,他、何稚勉、陆衡,三个人输了个彻底干净,最重要的是他的男性自尊。   方睿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桑盈看着自己面前的钱,每人两万美金,除了她自己之外,一共八万,她赢了百分之七十左右,五万多美金,折合人民币三十四万多,嗯,不错,存款上又多了一笔。   “明天还赌吗?”她施施然问。   除了陆衡之外,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摇头。      何稚勉最终还是决定往服装方向发展,一来她本身成长的环境,决定了她的眼光和鉴赏力要比寻常人高,二来她不想靠家里,而像方睿秋和张家鸿的母亲这种富家太太,总能帮衬不少人脉。   这个时候,她很庆幸自己认识了桑盈,又通过桑盈认识了陆衡和张家鸿他们,如果不是这几个人,也许她在得知朱凤琴母子的存在时,根本就撑不下去。现在想想,她压根就是从小被养在金丝雀笼里,不知世事艰难,承压能力又低,动辄就觉得受不了,现在看得多了,性情开阔,自然也就慢慢坚强起来。      张家鸿在桑盈回内地之前,特地找了个时间带她去拜见父母,正式上契。   桑盈原本对这件事情可有可无,不过张家鸿十分坚持,张太太人也不错,全然不是陆家那帮人的作派,张父原本对桑盈的身份有些偏见,但老婆儿子都喜欢,加上见过真人之后,印象也大为改观,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从此之后,她也算是张家的一份子了。张家为此大摆筵席,请来亲朋好友,自然也请了同为世交的陆家,陆锦卿和陆周绮云看到桑盈被张家收为干女儿,被张母带着介绍给一个个世交,那脸色就别提多精彩了。      陆锦卿皮笑肉不笑:“桑小姐真是好大的能耐,刚出了我们陆家的门,转头又进了张家的门。”   张太太听了这话,忍不住就皱眉头,老实说,张家跟陆家虽然是世交,但陆家的女人,她也不大喜欢。   “我还以为盈盈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只有我们张家喜欢呢,没想到你们也有收她当干女儿的意思吗?还好我抢先一步!”张太太故意曲解了陆锦卿的语意。   陆锦卿道:“桑小姐这么厉害的人,我们可消受不起,玲玲,我劝你也得擦亮眼睛,免得日后家门不幸。”   张太太微微沉下脸色:“锦卿,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才请你们过来,如果要贺喜,我很欢迎,如果是说这种扫兴的话,张家也不会欢迎你们,我还得让我先生去请教陆老爷子一声,难道他派女儿和儿媳过来,是来砸场的?”   有张太太出头,桑盈自然就不需要开口了,她站在一边,微微笑着看她们说话。      陆锦卿脸上火辣辣的,一方面是知道自己嘴快说错了话,另一方面则是被张太太说得有点下不了台,她眼角一瞥,看到桑盈看笑话的脸色,一股气越发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果然碰到这个丧门星就没好事!   陆周绮云忙打圆场,嗔怪道:“好了,玲玲,锦卿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好意提醒一下而已!”   陆衡在一边刺激道:“大伯母,您记性不好,就别出来了,礼到了就好,别等会又忘了项链没拿,这里可是张家筵席,丢了陆家的脸就不好了。”   张家鸿从他们口中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本来也想跟着在一边起哄,被张太太一个眼神严厉制止了,她自己可以说,因为她跟陆锦卿她们是平辈,陆衡也可以说,因为他本来就是陆家的人,但如果张家鸿开这个口,就反倒显得他们理亏了。   但何稚勉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我听说有种病,专门会遗忘事情的,叫老年痴呆症,陆夫人看来只是有病而已,也不是故意的!”   有病两个字还故意咬得特别重。      陆周绮云被他们一人一句,挖苦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陆锦卿在旁边也跟着丢脸,差点就想拂袖走人。   张太太见好就收,笑道:“好了,小辈不懂事,你们也不要计较,都坐下吧,菜很快就上来。”   席上宾主尽欢,只有陆家两个女人食不知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陆锦卿看着陆衡跟着桑盈跑前跑后,春风得意的模样,再看大嫂陆周绮云低头吃菜,连话也不跟她说的样子,心知她还在埋怨自己那天出了那个送项链的主意,不由冷哼一声,越发来火,碍于还在张家宴席上,只好憋在心里,回去之后生生气得大病一场。      那头桑盈吃到一半,电话就响起。   她按下接听键,只听见阿SAM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被提名星辉奖最佳女配角了!”    第 53 章   星辉奖,全称是九州星辉电影金像奖,设立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年,是华夏至今影响力最大的电影盛典,一年举办一次,而且它还有一个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制度,那就是严格规定入场标准。   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普通演员就能收到星辉奖的请柬的,只有在本次参与评选之列的电影参演人员,评委,赞助商和受邀嘉宾才可以列席。当然,如果你的背景足够硬,想弄到一张邀请函也并非难事,不过一般人费尽周折也难以如愿,久而久之,星辉奖比其他电影奖项要更为严格的准入规则就成了一道门槛,许多艺人以能拿到主办方的邀请函为荣,外界也会以此来评断你这个人在圈中的地位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景:每年星辉奖举办前夕,主办方都会公布邀请函名单,网上就会冒出对某某艺人为何能拿到邀请函提出质疑,为了证明自己是堂堂正正得到认可的,还曾经发生过知名艺人亲身上阵在网上向网友们开炮的事情,这也把星辉奖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换了以前,桑盈当然不可能入席,而这次,凭借着《汉宫风云》这股东风,她也拿到了一张邀请函。这部电影叫好又叫座,不仅获得十项提名,还是本次星辉奖的大热门,恐怕就连制片方当时也没有想到一部古装历史电影会有如此出彩的表现。   “不过就算这样,你的胜算也不是最大的,”阿SAM话锋一转,“这次跟你一起提名的,实力都很强,杨琳演的戚夫人也同样得到提名了。而且《汉宫》还提名了最佳影片,男主角,女主角等奖项,你也知道,周默怀的实力雄厚,夺冠呼声很高,李雍表现也不赖,如果《汉宫》能拿下男女主角的话,估计评委为了公平分配份额,估计就不会再让你拿最佳女配了,起码会把机会让给别人,所以也别高兴得太早。”他也不知道是在给桑盈打预防针还是在安慰自己。      相比之下,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就淡定很多。“嗯,我知道了,那挂了。”   “诶,等等!”阿SAM不敢置信,“你怎么就这反应,太平淡了吧!”   桑盈奇怪道:“要不然呢?”   阿SAM:“……你可以兴奋地跳起来转圈圈然后说真的真的吗,我高兴死了!”   桑盈在电话那头面无表情道:“真的真的吗,我高兴死了,至于转圈你也看不到,省下了,再见。”   阿SAM:“……”      “谁打来的?”陆衡好奇问。   “小贾,说我角色入选星辉奖最佳女配角了。”   “真的吗,我听说星辉奖在内地的影响力不小呢,什么时候举办的,得好好帮你准备准备!”何稚勉兴奋道。   张家鸿凑过来:“姐,你穿个三点式出现,保证轰动全场!”   “滚一边去!”陆衡把人踹开,“要不要先订晚礼服,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我去找!”   “珠宝首饰我包了,上次那一盒子你还没用呢!”何稚勉接道,她致力于把桑盈当洋娃娃来打扮,热情三十年不变。   “……”桑盈无语,这些人比她还兴奋是怎么回事?      颁奖典礼下周才举行,回到B市之后还可以休息几天,等桑盈回到家,毫无例外看到家里又没人,桌子上搁了一张纸条,刘佳蓉留言说自己出门去玩了,归期未定。   自从桑盈“懂事”之后,刘佳蓉的性情比以前开朗了很多,三不五时就出门游玩,还交了不少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找了第二春,不过她从来没有对桑盈说起,桑盈也就选择开明地不去问,老人都这么大岁数了,有自己的生活也很应该不是吗。   在家休息了几天,写写剧本,彻底把元气养回来,陆衡打了个电话过来约晚饭,她才想起自己自从出门拍戏,就已经很久没去盛唐看看了,她还在那里挂了个名誉顾问的头衔呢,当下也不要陆衡来接,直接就打车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吓一跳。   短短两个月不到,盛唐已经颇具规模,门口那些穿着齐胸襦裙,莲步轻移的服务员,早就不是当初训练时的半成品,她们个个漂亮高挑,举止高雅,连带身上那套陆衡特地让人花大价钱订做的襦裙,也体现出价值来了,将她们与一般服务性行业区分开来,让人一进去立马就有种恍如时空置换的感觉。   现在就算不需要陆衡跟张家鸿的人脉,这间店也已经传遍上流社会的圈子,不管是装逼的还是真正懂唐代文化的,都喜欢约上三五朋友来这里吃饭谈生意,见多了大鱼大肉满汉全席的场面,富有唐代特色的美食反倒一下子俘虏了饕客的视线。      桑盈刚要走进大门,就被一个高大英俊,穿着圆领窄袖袍衫的男服务员拦下来,对方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面带笑容:“请问女士可有预约?”   桑盈递出一张卡,卡片制作精美,上面的花鸟图案还是桑盈亲笔所绘。   对方拿过来一看,不免吃了一惊。   他们受过专业训练,来吃饭的人一般都非富即贵,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但持有这种卡的,除了几个老板之外,只有非常少数的几个人才有,平时是被陆衡他们当做高级人情来赠送的,没想到这个女孩子手上就有一张。   再看了她一眼,年轻漂亮,好像还有几分眼熟。   “您是预约了人,还是?”   桑盈摆摆手,“我自己进去就行,不用管我。”      服务生当然不敢再拦她,但鉴于这张卡的特殊性,那个高大的男服务生还是带着她走了进去。   桑盈自然也不介意,负手慢慢地走在后面。   开张的时候她没赶上,现在这里的布置比之前又精细了很多,从大堂走向各个包厢的宽阔走廊里挂着不少画,每隔几部就有一张高几,上面摆着各种造型的唐刀,旁边还用簪花小楷附上说明,给有兴趣又不了解的客人看。   唐刀与唐刀之间,会摆上一盆花草,随着季节不同随时置换,以减少兵器给人的冷厉感。   陆二本来是想摆上唐三彩的,结果这主意提出来就被桑盈毫不留情驳了回去,虽然现代很多人喜欢在家里边摆个唐三彩当装饰,但问题是,在唐代,这种东西一般是用来当陪葬品的,很少有活人拿来当把玩的器具。盛唐自称沿袭传统唐风,要真弄尊唐三彩上去,唬唬外行人还可以,真要碰上行家就栽了。      英俊的男服务生见桑盈在一幅画前驻足,也有心想要讨好漂亮小姐,就热情给她介绍道:“我们这里的字画都是专门请大师绘制的,已经有不少客人来询问过价格,不过老板说这些都是镇店之宝,非卖品,您看这线条与意境,一看就不流于凡俗,颇具王摩诘之风!”   不愧是上了档次的饭馆服务员,连说话都这么高端。   桑盈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自己画得真好,所以要多欣赏一下。”   服务生:“……”      正说着话,迎面走来几个人,桑盈没细看,就听见对方笑了一声:“桑盈,好久不见了!”   桑盈回过头,也笑了:“是陈姐啊!”   陈沁身边的一个男人,高大强壮,西装革履,样子也还不难看,算得上五官端正,只不过脸上好像写着“我很有钱”几个字,对方搂着陈沁的腰,上下打量桑盈,目光中带着不明显的估价和肆意。   后面还跟着三男一女,应该是助理和保镖一类。   陈沁挑挑眉,见她只身一人:“怎么,过来找陆少?他没空见你?还是跟朋友过来吃饭?”   桑盈淡淡道:“过来找朋友吃饭。”      圈子里有不少大腕名导都喜欢到盛唐来,但这里也不仅仅是娱乐圈的人,更多是商界甚至政界的贵客,久而久之,能到这里吃饭反而成了一种身份上的象征,不少二三流明星偶尔也到这里陪饭局,更多的人不得其门而入。   有名气的女星身边从来就不乏追求者,自从陆衡跟陈沁分手之后,后者迅速又找了新男朋友,就是现在站在她旁边的这位,陈沁不清楚现在陆衡是不是又跟桑盈“旧情复燃”了,但从一些流言蜚语里,她多少也能得知桑盈的近况,心中很是看不上她。   “你手段不错啊,以前我真是小看了你,居然还能说动陆少带你回港城见家长,不过我听说陆少家里好像不怎么赞同你和他在一起呢!”陈沁哼笑一声,看到别人向桑盈投去异样的眼神,心里很爽快。   “你怎么知道他家人不喜欢我?”桑盈也不怒,悠悠反问。   “现在网络那么发达,还有谁不知道?”陈沁笑道,“别说我不提醒晚辈,在这个圈子里混呢,最重要的就是要识趣,会做人,别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陆少对你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多高贵,到时候摔下来可就难看咯!”   桑盈上上下下看了陈沁一遍,直看得她按捺不住,才微微一笑:“所以陈姐你就是这样被抛弃的,才转移了目标?我真同情你旁边这位先生,原来还是个备用的呢!”   “你!”陈沁正要发怒,旁边的男人按住她,兴味地瞅着桑盈,“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她是盛唐的老板之一,有什么问题吗?”旁边突然有个声音冒出来,吓了众人一跳,回头一看,陆衡正站在后面,面色沉沉,不知道听了多少。   更让陈沁吃惊的是他那句话。   桑盈是盛唐的老板之一。   怎么可能?   也许是陆衡对她的新鲜劲还没过,故意这么说来抬高桑盈的身份吧,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陈沁感到不愉快,当时自己跟陆衡好的时候,他可没有这么怜香惜玉过,凭什么桑盈就能得到这种待遇?   这么想着,她浅浅一笑,“陆少心疼女朋友,我们也能理解,可这玩笑也开大了吧?”   陆衡微嗤,说话却毫不留情:“你当桑盈和你一样是草包么,告诉你也没关系,墙上挂的这些字画,可全都出自桑盈的手!”      陈沁更加不相信了,这些字画她是听过的,有人曾经出价极高,陆衡也不卖,怎么可能是桑盈画的,但陆衡居然骂她是草包,陈沁顿时怒火中烧。   之前她和陆衡、桑盈的三角关系闹得沸沸扬扬,知道的人不少,但很多人都同情陈沁,觉得桑盈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第三者,现在好了,陆衡莫名其妙又吃回头草,她反而成了被甩的,说出去简直要笑死人。   可惜陆衡没有等她反驳,直接就对桑盈说:“我们走吧。”   桑盈点点头,两人逐渐走远,剩下陈沁既愤怒又难堪,还得扯出笑容面对旁边的男人:“于总,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于总拍拍她的手,“走吧,为了你,我今晚特地提前半个月订的包厢呢!”   陈沁实在没什么胃口了,却不好拒绝,只得强笑着点点头。      一顿饭吃下来,就算眼前再美味,陈沁也心不在焉,夹菜的频率少得惊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甘心什么,陆衡其实还挺招人喜欢的,毕竟年轻有钱又长得不错,起码也比眼前这个于总养眼,但也仅止于此了,大家各取所需,但她从进娱乐圈至今,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弃若敝屣,对方还是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   于总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慢慢笑道:“我刚刚才想起来,那个女的,好像要跟你拍同一部新戏,叫桑盈是吧?”   陈沁心头一动:“哪一部?”   于总笑道:“贞观王朝,我有份投资的那部,她好像就在里面演个小配角,不像你,演的是女主角,所以啊,你大可没必要和那种小女孩置气嘛!”   陈沁强笑:“看你说的,我就是觉得她太不尊敬前辈了!”   于总点点头:“年轻人嘛,难免狂一点,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样吧,要不我跟导演说一声,换下她的角色,让她也吃点小教训,怎么样?”   陈沁讶异道:“这怎么好,为了我,要动用于总的关系!”   心头却一喜,她知道桑盈在里头演的是韦贵妃,戏份不少,不过正好让她知道,不是靠着陆衡就能横行无忌的,这个于总是晋商出身,跟陆衡八竿子打不着,也用不着给他面子。   于总低头亲了她一口:“有什么不好,难道以我们的关系,你还需要客气吗!”      陈沁装作不好意思地侧了侧头,两人打闹一阵,她起身去上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于总在跟他助理说话,隐约还听到他让助理去找桑盈的电话,顿时就明白于总打的是什么主意。   帮她出头是假,借着机会想逼桑盈服软是真。   想必是刚才碰见那一面,也勾起这位于总的馋虫,想趁机尝尝鲜了。   妈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陈沁暗骂一声,在回到包厢的那一刻,脸上表情迅速调整,换上甜蜜的笑容。   她可一点都不同情桑盈,还暗暗幸灾乐祸,有本事,叫陆衡护你一辈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陈沁知道是桑盈护着陆衡的时候是神马表情。。 为了方便大家记忆,整理一下桑盈穿越后拍的戏 电影:汉宫风云 演辛夫人 电视剧:1、讲唐玄宗的一部 演上官婉儿 2、《清太宗情史》演侍女乌兰 3、《成化六年》演万贵妃 4、《贞观王朝》原定演韦贵妃,不过现在陈沁不爽,角色已经貌似被于总潜规则掉了 第 54 章   在碰见陈沁之后走了老远,陆二少依旧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吐槽。   “那女人也太丑了,还好意思出来到处显摆,没上妆那脸压根就没法看!”   “亏得还有男人肯要她,卸了妆都不会以为自己见鬼吗?”   “腰粗得跟水桶一样,看背影还以为是个男的!”   就差没说,我真的跟她没什么了,你不要多心啊!      桑盈被他唠叨得耳朵长茧,只好顺毛道:“其实你眼光还是不错的。”   陆二暗喜,装作不在意地问:“怎么这么说?”   桑盈:“起码她从正面看还是像个女的。”   陆衡:“……”   桑盈一看表情不对,心想哎哟,好像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猫咪的情绪越来越差了。   于是把陆二少带到他平时最喜欢的西餐厅,点完餐,然后跟服务生说:“顺便给这位先生上一份他最爱的香橙牛奶小甜甜,饭前上。”   “好的。”   可那不是小朋友喜欢吃的甜点吗?一个大男人喜欢吃这么可爱的点心真的没问题吗?没看出来啊,长得人五人六的,居然有一颗少女心!   以上是服务生诡异的表情变化。   陆二少终于在对方异样的目光下暴走炸毛,你才喜欢香橙牛奶小甜甜,你全家都喜欢香橙牛奶小甜甜!   他恶声恶气道:“我不喜欢吃那个!”   服务生想了想:“那来一份焦糖草莓塔?小朋友也很喜欢这个的。”   陆衡:“……”为什么要加上后面那句话?   桑盈淡定地把菜单交给服务生:“那就这个吧。”   陆衡:“……”      服务生走远,陆二少终于想起要把话题拉回来,连忙指天誓日:“我对那个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你看我刚才对她的态度多恶劣!”   不要鄙视陆二少的泡妞技术,他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正儿八经地追求过一个人,像以前一般跟女人说的都是:“喜欢我?有多喜欢?嗯?”、“卡拿去,想买点什么自己去买,我从来不陪女人逛街!”,以及“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等等……   可问题是,这些话能对桑盈说吗?   那明显不能啊!   所以陆二少现在的水平,跟一个新手也没有什么两样。   桑盈嘴角噙笑,看着他表白,完了就说了一句话:“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还挺可爱的。”   陆衡:“……”   什么叫年纪大了点,什么叫还挺可爱的!老子是纯爷们啊啊啊啊!!   老子要雄起!   老子要霸王硬上弓!   你等着!   毫无意外,陆二猫又暴走了。      然而最让陆二觉得郁闷的并不是这些生活中的小细节,而是每次你想献殷勤的时候,总有竞争对手抢在你前面,而且做得比你更好,比如说转眼而至的星辉奖颁奖盛典前夕。      桑盈是个很适合穿长裙的人,不过眼下穿在她身上的这条长裙却有点不一样。   上身挽得极低,却又恰到好处,并不会春光乍泄,又让人浮想联翩,腰部收束起来,既能展现细腰,又突出了上面的曲线,蜿蜒而下的裙子飘逸柔美,采用白色真丝缀金线的设计,连脚背一并遮住,但如果穿上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则刚刚好在走动间让人不经意看到纤白的脚踝。这件晚礼服不是一般的吊带或者低胸路线,从两边肩膀往下,做了一个莲花袖口的半袖设计,看上去既有西式的浪漫,又有中国古典的韵味。   至于头发,桑盈没有选择那些常用的西式晚宴发型,而是自己挽了个类似堕马髻的发髻,斜斜插了一根浅金色莲花发簪,简单雅致,却韵味十足。   耳垂,颈间,手腕上,用的也都是莲花形状的首饰,正好配成一套,完美无缺。      连一贯挑剔的何稚勉也忍不住啧啧称赞:“盈盈,你这套衣服连首饰选得不错,很搭你气质,去了肯定秒杀全场啊!”   张家鸿眨眼:“姐,这衣服别人送的吧,咱们家陆二啥时候这么有品味了?”   桑盈道:“周默怀送的。”   感觉到何稚勉和张家鸿投过来的同情目光,陆二少默默含恨咬着小手帕。   其实他也送了一套黑纱长裙,结果桑盈一穿出来,立马遭到全票反对。   不是我军太弱小,而是敌人太强大了啊!      幸好陆二少还不算输得太惨,最后总算争取到送佳人到盛典现场的权利。   “祝你今晚拿到奖座。”陆衡道,执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这套礼节他做来娴熟自然,加上那张具有迷惑性的脸,看上去还是挺能唬人的。   但也仅仅是看上去而已。   桑盈笑了笑,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拍拍他的脸颊:“这是给你的奖励。”   陆衡愣住了,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一颗刚才被打击得千疮百孔的心顿时变成被无数粉红色泡泡所萦绕。   霎时间,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声音正在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说:你是不是个男人,又不是没亲过她,别说脸,嘴都亲过了,真没出息!   另一个声音说: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喜欢我又不好意思说吗,从来没有一个吻让我如此沉醉啊!      没等他想太多,桑盈已经下了车,周默怀不知什么时候看见他们,适时地朝桑盈伸出手,嘴角含笑:“不知女王陛下可愿意让我同行一程?”   桑盈微微一笑,搭上他的手:“固所愿也。”   陆衡不是娱乐圈的人,虽然靠关系拿到邀请函,按照大会的规矩,也是不可能去走那红地毯的,只能含恨看着两人的背影,默默诅咒周默怀一会拿不到最佳男主角。      红地毯上星光熠熠,尤其是星辉奖的红地毯,更是一个标志。   能在这张长长的红地毯上走上一回,意味着你起码也算在娱乐圈闯出点名堂了。   无数镁光灯对准猩红毯子上走过的人,此起彼伏地按下快门,如同钻石上的闪烁,镌刻下最耀眼的一瞬间。   红地毯的两边都是媒体可以拍照的地方,如果明星乐意,还可以走近前给个签名,说几句话,不过每个人逗留的时间是有限的,因为你走过了,后面的人还要走,不可能永远赖在上面。      每一个明星走过时所谋杀的菲林,引起的轰动程度,无不意味着这人在圈子里的地位。   比如说现在,杨琳跟肖悦颜一前一后走上红地毯,两人又刚好都是这次最佳女配角的候选人之一,为了这次典礼,杨琳还特地置办了一身价值不菲的服饰,结果在她红地毯没走完之际,后面肖悦颜一上来,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就连原来在拍她的人,也纷纷转移镜头,把杨琳气得够呛。   风头和牌子比肖悦颜还大的人当然也有,方乐阳,陈沁,姜成志,一线明星,名导,比来头,比排场,羡煞旁边一干二三线的明星艺人们,所以圈子里那么多人汲汲往上攀爬,有时候一瞬间的繁华就足以让人甘愿付出无数倍的努力。   不过当周默怀挽着桑盈出现的时候,现场又掀起一阵小小的轰动。      周默怀本身就是一个人物,他身边的女人更是让人好奇,有对星光奖熟悉的人就不难发现,之前很多次周默怀无论是作为评委还是候选人出现,他永远是一个人踏上红地毯,而现在,身边多了一个。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得多一些。   不过红地毯上不是提问的好时机,周默怀或桑盈也都没有接受短暂采访的打算,两人不紧不慢从上面走过,不时还低头交谈几句,熟稔而默契的神色让许多人的想象力活跃起来。   一个是刚刚崭露头角的小角儿,一个是成名多年的大腕,两人的第一次合作始于《汉宫风云》,听说在之后的一部还未开播的明朝电视剧里也有合作,难道是因此擦出火花?问题是周默怀这个人并不喜欢制造圈中绯闻,他以前交往过的女人,也并不是娱乐圈的人,难道这个叫桑盈的女人,魅力已经大到让周大神为她破了例?   无数疑问都没有答案,大家只好卯足了劲地按下快门,捕捉他们的一颦一笑,又开始从两人的经纪人或助理那边找关系,希望得到第一手专访。      “我有没有说过,你今晚非常迷人?”周默怀侧过头道,目光灼灼。   “多谢,你也不赖。”桑盈大方道。   “对这种场合感觉如何?”没有嘲笑,他只是饶有趣味地问。   桑盈想了想,认真道:“如果得了奖还有额外的奖金,相信我会更高兴一些。”   周默怀忍不住笑了出来。   旁边的人见他们俩谈笑风生,心里就越发好奇了。      进会场前,桑盈接到阿SAM的来电,于是让周默怀先进去。   “小贾。”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阿SAM的声音听上去气急败坏,“我刚刚得知,你在《贞观王朝》里的角色,被人顶替掉了。”   桑盈喔了一声,问:“为什么?”   “听说是投资方提出来的,我怀疑是不是跟陈沁有关,你还不知道吧,投资方那边打算让陈沁当女主角。”见桑盈没什么反应,阿SAM更急了,“这剧本是你写的,怎么能把你的角色换掉,你要不要跟陆衡或周默怀说一声,让他们帮你走走关系?”   阿SAM原本还很反对她跟陆衡来往,现在则完全没那想法了。   桑盈道:“不用了,韦贵妃也不是非我演不可,他们想换人就换人吧。”   阿SAM忿忿不平:“陈沁也欺人太甚了……”   桑盈慢条斯理:“现在不能确定是不是她做的,就算是她也没所谓,你忘了我之前跟盛龙国际签的合约了,里面有一条……”   阿SAM惊喜道:“对对对!我居然给忘了,还是你有办法!我得表扬一下你啊,现在越来越沉得住气了,不错不错!”   桑盈笑了笑:“颁奖礼快开始了,不说了。”   说罢挂了电话,朝座位走去。      主办方早就把座位都安排好了,你想随便坐也不成,指不定就抢了哪位大牌的位置,桑盈的位置是跟《汉宫风云》剧组一起的,左边是周默怀,右边则是杨琳。   杨琳对自己的位置跟周默怀之间隔着一个桑盈十分不爽,连招呼都没有打,径自跟着自己右手边的人说话,桑盈自然也不以为意,不时低声跟周默怀聊几句。   至于陆二少,座位相隔十万八千里远,只能望洋兴叹了。      颁奖典礼在激动人心的音乐声中开始,主持人都是成名已久的圈中名嘴,光是说话对侃也能让人捧腹大笑。   开场白和节目前奏表演完毕,照例是要从新人奖开始,最佳新人奖和新锐导演奖,这里边的候选人,除了老同学唐可之外,桑盈没有一个认识,不过可惜得很,奖项最终没有被唐可捧走,而是落在另外一个年轻女导演身手上。   紧接着又是最佳摄影,最佳动作设计,美术指导等一些电影辅助奖项,用于鼓励和肯定那些为电影制作默默付出的工作人员,期间中场过了两轮节目,才终于进入颁奖典礼的重头戏。   最佳女配角和最佳男配角,虽然没有男女主角和最佳电影来得令人瞩目,但由于星辉奖的权威性和慧眼识才,基本上现在成名的男女演员,当年都曾经拿过星辉奖最佳男女配的,当然,也有个别例外,直接就一部成名,拿下男女主角的,不过那种幸运儿少之又少,可以忽略不计了。      无论是拿到最佳男女配或男女主角,只要是出了星辉奖的现场,你的身价立刻就能上涨,它几乎成了圈中的一个标杆,每年都惹来无数演员虎视眈眈的目光,有些人演了一辈子戏,也未必能拿到一个星辉奖,得到一声肯定,所以许多演员上台领奖时喜极而泣,大家也只会鼓掌,而不是嘲笑。   今年的最佳女配角候选阵容强大,光是《汉宫风云》就占了两个名额,除了桑盈所演的辛夫人,和杨琳所演的戚夫人获得提名之外,另外还有肖悦颜的《私密日记》、苏慧慧的《飞天》、以及白真真的《似水流年》。   别的不说,单是肖悦颜,就已经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她的知名度比其他四位候选人都要大得多,也已经担纲过女主角,虽然这次获得提名的电影里没有她主演的那一部,但她在《私密日记》里的表现同样也可圈可点,被视为这次夺奖的热门人选。   相比之下,桑盈这匹半路杀出来的黑马,实力就要弱上不少。    第 55 章   大屏幕上轮流播放完五个人的电影片段,杨琳的手绞在一起,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的紧张,不仅仅是她,坐在别处的其他候选人也是一样,唯独桑盈坐在那里,泰然自若,这并不是因为在装逼,而是她对这个奖的看重程度没有其他人来得高,所谓无欲则刚,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往大里说,娱乐圈的种种,往往也是如此。你想要名,想要利,想往上爬,自然会被别人拿捏住弱点,潜规则这种事情是双向的,谁也别说谁无辜,反过来,你要是甘于现状,没有欲望,与世无争,只要不是长得倾国倾城沉鱼落雁,谁也不会整天闲着没事去拿捏你威胁你,不过谁又愿意一辈子默默无闻呢,所以杨琳她们会紧张,是再正常不过的。      周默怀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如果得了奖,有没有想过怎么庆祝?”   桑盈随口道:“回家让猫咪跳个脱衣舞吧。”   周默怀惊奇:“你养了猫?”   桑盈笑而不语。      台上主持人和颁奖嘉宾还在上面卖关子调侃,似乎胃口吊得越高,底下的人越紧张,他们就越开心。   “阿达,你说今晚谁会捧走最佳女配的奖座?”   “其实我对最佳女配不感兴趣,因为我知道肯定是这五位美女中的其中一位,其实我更想知道这次的最佳女主角花落谁家!”   今年星辉奖吸取了港台综艺主持风格,主持人和嘉宾都开始摒弃严肃,走随意调侃的路线了。   “哈哈你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嘛!虽然很多人都跟你一样更关心女主角,不过不要忘了,最佳男女配角被视为封帝封后的入场券,当年多少影帝影后都是从最佳男女配上走过来的,有没有!有没有!我看到周老师笑了!”   镜头适时给了周默怀一个特写,连带他旁边的桑盈也映入观众视线。      “你说的也对啊,我估计现在台下五位美女都急不可耐了,你要是不念,就赶紧拿出来给我念了!”   “好吧,我们来看看信封里面装的是什么……咦,信封是空的?哈哈开个玩笑,大家别紧张,下面我宣布,第二十七届九州星辉电影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得主是——”   好像每到这个时候,念的人都喜欢故意顿一顿声音,把众人的注意力和紧张感提升到极限。   看到台下的反应,嘉宾笑了笑,终于公布答案:“《汉宫风云》,桑盈!”      现场一片哗然,桑盈周围更是激起一片小小的波澜,《汉宫》的导演和工作人员都半站起来跟她拥抱,向她祝贺,近水楼台的周默怀自然更是抢得第一个拥抱。“恭喜你,这是你应得的!”   编导十分恶趣味,坐在电视机前看直播的观众便可以看到,镜头先是对准桑盈那边,随即又一一扫过其他没有得奖的候选人,白真真和肖悦颜倒是面色如常,肖悦颜甚至还对着镜头招手,微微一笑,让人不能不感叹其内涵之佳,苏慧慧难掩沮丧,而坐在桑盈旁边的杨琳,霎那之间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算是情绪最为外露的一个。   桑盈从座位款款走上台,每踏出一步,都受尽万人瞩目,这一刻,她也突然明白,演员这个职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代拥有如此之大的魅力。      因为不像古代那样划分三教九流,戏子作为下九流的贱业,即便再名动天下,身份也不可能与贵族比拟,但这个时代却不同,演员这个词被赋予了更耀眼的含义:明星。   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万人追捧,甚至成为影响青少年的行为准则,大家喜欢你,迷恋你,不吝于花钱看你演的戏,听你唱的歌,对能要到你的签名欣喜若狂,有的人也许仅仅是关注你的八卦,竭尽所能要找到你的缺陷。   无论如何,没有人能否认,这是一个明星的时代,尽管它有潜藏交织着人性与欲望,可那并不影响它的魅力,这就是娱乐圈。   这个圈子并不比贵族圈或商业圈逊色半分,今晚坐在这里的所有人,也许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但他们的存在,无疑都证明了一点,这个圈子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繁华!      桑盈走到主持人旁边的时候,台下掌声方歇,现场数千双眼睛,连同电视机前,网络前的无数视线,此时都集中在她身上。   主持人惊叹:“瞧,我们星辉奖又挖掘了一个美女!阿达,你觉得她的气质像谁?”   嘉宾笑道:“难道你想说奥黛丽赫本?”   主持人表情夸张:“阿达,你肯定是我失散已久的兄弟啊,怎么连这个都能猜到,要不你来猜猜我的银行卡密码?”   台下爆出一阵笑声。   嘉宾笑道:“我也觉得桑盈小姐今晚非常迷人,简直可以艳压群芳了!”   主持人扶额:“你还是别当我兄弟了,这句话一出去,立马得罪全场美女啊!”他很会调动气氛,台下又是笑声,主持人转头问道:“桑小姐,你听了他的夸奖,压力大不大?”      桑盈摇头:“我觉得你们压力比我大。”   主持人惊奇:“为什么?”   桑盈微微一笑:“有你这句话,我至多不过遭几个白眼,但在我之后,还有那么多奖要颁,你们还得想无数的话来活跃气氛,难道压力不比我还大吗?”   主持人很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有这般急智,把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说得如此大方得体,嘉宾在一旁开玩笑:“喂,我拿奖座拿得手都酸了,你们俩在那里说得起劲,也该让我轻松一下了吧!”   说罢把奖座双手递给桑盈,又拥抱了她一下:“恭喜你!”   “谢谢!”   按照惯例,桑盈有一分钟发表感言的时间,她麻利地把阿SAM早就准备好的台词背了一遍就直接下来了。      “好了,接下来再看看我们入围的几位帅哥,来,最佳男配角片段回放……”   台上还在继续,桑盈回到座位,大家又纷纷向她道贺一番,心知肚明经过这个奖的镀金,之后桑盈必定身价翻倍,说不定下一部就有主角找上门来了。   杨琳心里呕得要死,偏偏桑盈坐在旁边,水晶材质的奖座在灯光上闪烁着光芒,刺痛了她的双眼,想装看不见都不行,只好也皮笑肉不笑地跟着说了一声恭喜,然后再也没有开过腔,大家似乎也都知道她心情不爽,没有人敢上前跟她搭讪,整场下来杨琳郁闷得差点吐血。      在陆续把其它奖项都颁完之后,三个重量级奖项自然要放在最后作为压轴,最佳男女主角和最佳电影。前者毫无悬念,颁给了大热门,实至名归的周默怀,他不是第一次拿到星辉奖了,这更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要知道许多人盼了一辈子也未必能拿到一个,而他家里的影帝奖座都可以拿去摆摊子卖了。   最佳女主角的提名也有五个,其中有两个人还是桑盈的老相识,李雍的《汉宫风云》和陈沁的《汹涌》。   《汹涌》是一部跟港城合拍的警匪片,讲叙了一个黑帮团伙纵横内地与港城,最后被两地警方联手抓捕的故事,陈沁在里面演的是黑帮的幕后主使,一个黑帮女大佬。   屏幕上的片段回放只有几分钟,但里面那个黑帮老大被她塑造得入木三分,虽然陈沁总是跟桑盈过不去,但她要是个只会找别人麻烦的人,也不可能混到今天的地位。   李雍不必说了,她在《汉宫》里的表现也很出色,这是有目共睹的,她少年不得志,到现在才稍稍崭露头角,还从来没有拿过星辉奖,此时强忍激动,但能看得出非常紧张。      只不过很可惜,影后的桂冠最终还是被陈沁夺得,陈沁今晚穿了一身宝蓝色紧身裙,身材姣好,艳光四射,陆二少之前为了撇清他跟陈沁的关系,拼命在桑盈面前说陈沁的坏话,但实际上陈沁的长相是很不错的,五官比不上肖悦颜那样柔美,但套网络上的一句话,却是“360度无死角”,这种五官演起电影是很占优势的。   陈沁这是二度封后了,但没有人会嫌奖多的,她自然是满脸春风得意,发表感言的时候还激动落泪,在网络上被戏称为“煽情、水龙头忘了关”等等,引发又一波粉丝与非粉丝的掐架战争。      相比之下,得到更多关注的却是分别拿到最佳男女配的洪飞健和桑盈。   前者出道早,一直勤勤恳恳,演了很久的戏,这次才出了头,算是勤奋型演员,而桑盈则是因为之前在《汉宫》里精湛的演技和在颁奖典礼上的幽默应对而成为话题人物。   桑盈一直以来的风评都不是很好,这始于本尊不甘心被陆衡甩了,然后去当众打陈沁的那一巴掌。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桑盈又成了一个脚踏两条船,既想攀富二代又想泡圈中大腕的女人,负面指数直线上升,差点当选去年某知名论坛的年度圈中奇葩。   后来因为《汉宫》的上映,大家第一次发现,其实这个女人还是有演技的,而不仅仅是个花瓶了,至于负面绯闻么,哪个女星身上没有点炒作和绯闻呢,于是看法也逐渐包容宽松了,在星辉奖之后,雍容的形象和出色的表现,让桑盈居然渐渐地也有一点粉丝,也有一点为她说话的声音了,她从一个“负面人物”上升为“具有争议的人物”——当然,在网络上,每次有人提到她跟陈沁的恩怨时,陈沁的粉丝声势浩大,桑盈那点少得可怜的粉丝,跟米粒之光一样,暂时还是不可能跟皓月争辉的。      不过这次星辉奖,最大的赢家还要数《汉宫风云》,它从千军万马中突围而出,包括最佳电影在内,一共拿了九项大奖,制片方笑得合不拢嘴,颁奖结束后,当即就订了本城五星级饭店的酒席,把整个剧组的人又拉过去大吃了一顿。   因为早就跟张家鸿他们说好了早点回盛唐去庆祝【其实是坑爹三人组想假借庆祝之名进行狂欢】,桑盈吃了几口,就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先走出来。   出了包厢没多远,迎面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男人有点眼熟,不过桑盈也没细看,扫了一眼就要错身而过,没想到对方却喊住她。   “桑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桑盈停住脚步,看着那个出声的男人,等着他自我介绍。   对方被人奉承惯了,此时见桑盈一脸平淡,心里头未免有点不快,仍是呵呵一笑:“我姓于,那天跟陈沁一起,咱们在盛唐有过一面之缘的,桑小姐这么快就忘了?”    第 56 章   他一说,桑盈才想起这个路人甲,点点头,“记得了。”   于总笑道:“不知道桑小姐有没有空,一起去喝一杯?”   桑盈还没答话,旁边就有人搭腔:“哎哟,桑小姐可是娱乐圈新星啊,刚刚才获得星辉奖,相请不如偶遇,可得赏个脸,让我们于总给你祝贺祝贺!”   桑盈淡淡道:“刚吃完,没兴趣,不必了。”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于总暗暗冷笑,他见多了这种小明星,一开始都装得特清高,最后还不是一个个得给他作低伏小,连陈沁都得给面子,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小明星,真以为自己拿了个劳什子奖就拽起来了不成?   “听说桑小姐最近要参演的一个角色突然没了,你就不想再要回来吗?又或者,主角也不能吸引你?”   桑盈忽然一笑:“原来《贞观王朝》那个角色,是你让人换掉我的?”   于总见她神色如常,以为她色厉内荏,也跟着笑起来:“这么说也太难听了,我只是觉得桑小姐这么漂亮,不该屈就区区一个配角,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大把主角等着你去演!”   话说到这里已经够明白了,识相的人肯定放下身段会跟他们走,不过于总有点倒霉,今天偏偏碰上个不识相的。   桑盈笑了笑:“还是那句话,没兴趣。”      于总的脸色有点变了。   他自从来到京城之后,用金钱打通关节加上妻子娘家的背景,在生意上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虽然在京城这种是个路人都可能有背景的地方要小心一点,不过那并不代表连桑盈这种小角色的违逆他也得容忍。   于总皮笑肉不笑:“这么说,桑小姐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什么是敬酒,什么是罚酒,给我也尝尝呗!”一边传来哼笑声。   于总那几个人回过头,就看见陆二少走过来,一身黑色休闲衣裤,人模人样的,那气势不比几个人差。   他是开车过来接桑盈的,结果在外头等了半天没见人,没想到一进来就有热闹看了。   想死吗,敢欺负老子的人,真是活腻了!      于总记得陆衡,这是那天盛唐的老板,似乎陈沁跟他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旧情。京城饭馆多了去了,只不过像盛唐这样走高端路线,出入者非富即贵的场所,想必也是有几分来头,这么一想,他心下有点着恼,脸上却扬起笑容,话锋转得很快:“哟,这不是陆总嘛!幸会幸会,原来你跟桑小姐是一道的,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陆衡皮笑肉不笑:“我还以为于总对我女朋友很感兴趣啊,难道是我误会了?”   于总呵呵一笑:“当然是个小误会,怎么,陆总不赏脸吗?”   陆衡冷冷道:“不必了,我们还赶时间,多谢你的好意!”   说完拉着桑盈就走了。      于总被当场驳了面子,脸色阴沉下来,盯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旁边的人看出他的心思,凑趣道:“这姓桑的不识抬举,要不我再去叫几个小明星过来?”   于总没搭腔,只是冷笑:“大树当前她不来靠,去靠一个劳什子饭店老板,我倒要看看那个饭店老板能帮她什么!”   跟他们一起来的人里面刚好有人认识陆衡,就小声道:“于总,这个姓陆的是个港城富二代,他本人是没啥,不过他家老爷子,是赫赫有名的港城陆氏集团创始人,在上面也能说得上话的!”   于总嗤之以鼻:“上面是多上面?说大话谁都会,这四九城遍地不都是官儿吗!老子就没关系了?”   那人赔笑道:“瞧您说的,他家老爷子分量还真不轻,以前挂了个副主席的名头,现在不管事了,荣誉的头衔还挂着,能直达中央的。”   一听这话,那于总终于哑炮了。      陆衡出了外面,火气还没平息,不过他也没有当着桑盈的面说出来,只是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弄死那丫的。   这时,就听到桑盈轻轻叹了口气,那语调很是遗憾。   “其实你刚才不需要进去的,”   “为什么?”陆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桑盈捏着手机在手里把玩:“话说现代科技还真是发达,连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可以记录下来,要是有这东西,当年刑部也不至于一年到头那么多无头公案了。”   “……”陆二表示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桑盈按下手机里的录音播放功能,随即有声音传出来:“我只是觉得桑小姐这么漂亮,不该屈就区区一个配角……”   陆衡道:“他也不是官员,录了音有什么用?”   桑盈微微一笑:“在上次看到陈沁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就已经让小贾找人去查他,结果发现两件很有趣的事情。”      陆衡还真被勾起了兴趣:“什么事情?”   桑盈伸出两根手指:“其一,是关于那位于总的,他能在京城混得这么开,光有钱是不行的,他夫人娘家也帮了很大的忙,所以他很惧内,平时在他夫人面前乖顺得跟只兔子似的,只不过他夫人现在在国外,所以暂时鞭长莫及,你刚才别那么快进去,等我多逗逗他,让他自己把泡过多少个女星的事说出来,我再把这份录音资料寄给他夫人,相信会很有趣的。”   陆衡嘴角一抽,“人家怎么说也是两夫妻,怎么可能因为这些事情不管她老公!”   桑盈摇摇头:“你错了,他夫人这已经是再嫁了,前任老公就因为出轨,被他夫人整得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你说如果他夫人知道那位于总敢趁着她出国就胡作非为,会有什么下场?”   所以他刚刚进去解围,反倒是帮了那老男人的忙吗?果然是得罪谁也别得罪桑盈吗,他早就该料到的,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吃过亏!   “那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事,”桑盈笑了笑,“暂时不告诉你。”   陆衡:“……”   桑盈看见他扭曲的表情,噗嗤一笑,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发现手感还不错,就又多捏了几下,“走吧,我们回去。”   陆二少发现自己听到她说“我们”的时候,自己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然后有种暖洋洋,甜蜜,而又治愈的感觉涌了上来。   心情忽然就变得无比愉悦。   “好。”      盛唐偌大的会客厅里,香槟啤酒早就摆满桌台,何稚勉他们还订了几个蛋糕,若干烤翅烤牛排烤玉米香菇等吃食,桑盈刚一进门,猝不及防就被撒了满身礼花。   “铛铛铛,欢迎我们的女主角回来!”张家鸿是典型的人来疯,扑上来就想给桑盈一个热情拥抱和法式热吻,没等他把嘴巴凑上,就被陆二少拽住衣领往后拖开了。   “撬哥的墙角是吧?”陆二狞笑。   张家鸿吱哇乱叫,“滚边去!那是老子正儿八经的姐姐,嫉妒了是不!”   何稚勉抱住桑盈:“盈盈,恭喜你!虽然这次只是最佳女配,但下次就是最佳女主角了!”   “我会努力的。”桑盈噗嗤一笑,虽然她自己并不在意,不过朋友的好意,自然是要领下的。   坑爹组中唯二的正常人方睿秋同志推了推眼镜,“为了庆祝这一伟大的时刻,今晚来通宵打麻将和扑克吧。”      张家鸿冷笑:“庆祝是假,想赢钱是真吧,姐你别理他,这小子就是闷骚,上回德州扑克被你赢了那么多钱他心里可不爽了,以前跟我们赌他回回都是第一的,今晚是想找回场子了!”   方睿秋文质彬彬地笑:“怎么,不敢应战?”   张家鸿挽起袖子:“来,一会你别输得哭爹喊娘!”   何稚勉道:“麻将四人一桌,现在五个人,多了个人,怎么打?”   桑盈兴味盎然:“我不熟悉规矩,先在一边观战,你们怎么玩,还下美金吗?”   张家鸿:“下,这次加大赌注吧,麻将和扑克都是一局两百美金,如何?”   陆衡耸肩:“我没意见。”   方睿秋露出白牙:“我也没意见。”   桑盈忽然道:“光是赌钱多没意思,应该再加点玩法。”   张家鸿、陆衡、方睿秋:“??”   桑盈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不一会儿从里头抱出一个箱子。   “每局垫底的那个,自己自觉点,戴一件道具上去,道具任选,不过不可以赖账。”   众人一看,傻眼了。      猫耳朵,狗尾巴,兔女郎装,还有虎皮内裤,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何稚勉噗嗤一笑:“这主意不错!”   桑盈看着其他人:“你们也没意见吧?”   陆二当然没意见,现在桑盈就是喊他去摘星星他也马上会去搭梯子,再说到时候肯定不止他一个人丢脸。   张家鸿也豁出去了,望着方睿秋嘿嘿冷笑:“这个好玩啊,等你戴上兔耳朵老子就把照片拍下来放到网上去!”   方睿秋回以人畜无害的微笑:“说不定是你穿上虎皮内裤呢?”   桑盈眨眼:“既然都没意见,那就开始吧。”      各地麻将规则各有不同,不过陆衡他们不是港城人就是澳城人,习惯玩的都是广东麻将,完全省了适应规则的过程,而桑盈就坐在何稚勉身边观战,这让陆二少有点幽怨。   两小时的时间,足够桑盈熟悉规则并且能够看懂每个人出牌的玄机,她惊奇地发现,何稚勉虽然因为不常玩,所以无论是麻将还是德州扑克,都不是几个人里赢得最多的,但她在这些竞技游戏上,却有种近乎天赋的敏锐直觉,大多数时候,似乎都能预知别人想要出的牌,然后先发制人,又或者比别人先走一步,堵死对手的出路。   “Vani,你有没有想过开赌场?”显然,方睿秋也发现了她这个天赋。      何稚勉道:“想过啊,不过现在澳城的赌场虽然多,却都是被几家垄断的,再说我要开的话,资金还远远不够,我分到的那点股份,就算全卖了也不够。”   张家鸿把自己的“兔耳朵”拉下来抓在手里晃了晃,“资金不够可以筹集啊,你上回不是说想短时间来钱吗,开赌场这主意确实不错。”   他这几盘输得比较惨,身上兔耳朵,兔尾巴,兔毛连体衣一应俱全,全身上下只露了张脸出来。   何稚勉戴了顶熊猫帽子,嘴里塞了烤牛肉串,嘴巴一鼓一鼓:“再看看吧,开赌场动静太大了,会被我爸发现,我想先把服饰那块做起来再说!”   桑盈摸摸她的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样很好。”   陆二少戴着猫耳朵和猫尾巴坐在对面很苦逼地洗牌,喵的,不对,妈的,老子也要求抚摸,求顺毛!    第 57 章   天快亮的时候,五个人都撑不住了,打了一夜的麻将和扑克,又喝了不少酒了,都东倒西歪倒了一片,桑盈也很困乏,却还是想回家去洗个澡再睡,陆衡不放心,要送她回去,桑盈也就让他跟着了。   喝了酒没法开车,两人打了车回去,家里没人,陆衡心中一喜,本来五分醉意也装出八分来,头重脚轻顿时走不动路了,直接趴在沙发上,作奄奄一息状。   “我走不动了,让我在你这里睡会儿吧?”陆二楚楚可怜道。   “可以,客厅沙发和地板随你挑。”桑盈大方道,拿了衣服直接就进了浴室。      等她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陆二猫同志已经自动自发睡到她卧室的床上去了。   桑盈似笑非笑地捏住他的脸颊:“这是沙发和地板,嗯?”   “啊?”陆衡一脸迷惘而无辜地看了看四周,“这里难道不是沙发吗,我觉得好软,我要睡觉了……”说完还把脸往被子上蹭了蹭。   桑盈对他借酒装傻的行为不置可否,“是吗,看来你醉得很厉害,本来还想让你去洗个澡出来侍寝的,看来你是没那精力了。”   侍寝?   陆二眨了眨眼。   看着桑盈走出去的背影,他飞快摸出手机偷偷地查。   侍寝,含义:1、陪睡。2、陪睡。3、陪睡。   老子要侍寝喵!   陆二瞬间如同打了鸡血,以百米三秒的速度冲进浴室。“你等等我千万别睡着了很快就好哟!”   桑盈好整以暇补充:“出来的时候要把猫耳朵也戴上不然不收货的。”   陆衡的背影瞬间僵直。      陆二少一边洗澡的时候一边有点悲愤,凭什么啊,他怎么说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泡妞高手,堕落到现在别人说可以陪睡的时候他还兴高采烈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剧烈狂跳是怎么回事!   洗完澡的时候,他发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他没有带换洗衣服。   没带就没带了,反正待会也得脱的。   问题是,腰间围一条浴巾然后头上戴着个猫耳朵这能看吗!   陆二木然地看着镜子里那个赤-裸胸膛,双颊微红【被水蒸气熏的】,湿漉漉的头发上两个粉红色耳朵的男人,木然地走了出去。      桑盈正坐在床头看书。   她身上穿的也不多,就一件睡意,柔软的质地勾勒出下面性感的曲线,一条美腿屈起,睡衣下摆滑落到大腿处,令人浮想联翩,长发完全放了下来,因为被挽起来一天,所以有些微曲,不过这丝毫没有妨碍主人的魅力,反倒因此增添了几分柔美。   即便穿成这样,气场也分毫不减,十足等待男宠来侍寝的女王陛下。   她似乎注意到陆衡直勾勾的视线,放下书,笑了笑:“过来。”   陆男宠嗷呜一声,瞬间化身为猫咪中的恶狼扑上去。      不能怪陆二少太急色,因为自从“改邪归正”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近过女色了,一般都是用五指君解决的。   古人说过尽千帆皆不是,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不过陆二很明显没有听过,用他自己的理解,就是女人玩多了,以至于看见再美的女人也觉得腻味了,已经挑不起任何兴趣,刚好这个时候又有正事做【开饭馆】,所以索性就修身养性了,直到此刻。   所以没法指望陆二猫此刻真的斯斯文文地趴在床上等候桑盈的宠幸。      对于桑盈来说,这场情-事也让她很满意。   食色性也,古今皆同,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时代与唐代有共通之处,甚至更为开放,女人的欲望原本就比男人来得浅淡,但并不意味着没有,桑盈的克制力很好,但在男女情-事方面,她也不吝于享受。   虽然比起小白兔美少年,陆二明显多项不达标,不过唯二的优点是床技够好,目前还算听话,桑盈本着没鱼虾也好的原则,正式收下了这只总是喜欢炸毛的猫咪。      吃饱餍足,桑盈反而精神起来了,拿了本书在看。   陆二猫则抱着她昏昏欲睡。   “……盈盈,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嗯?”   “你好像跟原来不一样……嗯,我的意思是,好像不是以前的那个桑盈……”   “喔?为何会这么觉得?”桑盈不动声色。   “……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吧,”陆二打了个呵欠,抱紧了她的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嘴里嘟囔着,“但是我喜欢现在的你……”   桑盈拍拍他的头:“恭喜你,答对了,我确实不是以前那个桑盈。”   不过此时的陆二猫已经完全沉入梦乡,听不见了。      没过几天,桑盈就得到《贞观王朝》的剧组报到了。   《贞观王朝》是大制作,开拍时间也比较紧,桑盈是编剧,当然也得全程跟着,以便可以临时根据需要对剧本进行微调。   这部戏的导演姓陈,也是之前桑盈演的那部《清太宗情史》的导演,当时因为周默怀的关系,陈导对桑盈很客气,两人关系也不错,拍完戏之后偶尔还有联系,开机之前导演和编剧要先碰几次头,陈导看到桑盈的时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知道她就是编剧的时候,当时那表情直接就傻了,嘴巴张得可以塞得进一个鸡蛋。      要知道编剧虽然跟娱乐圈沾边,可跟当演员毕竟还是有相当差距的,前者主要靠才气,后者主要靠皮相和演技,有些演员会在功成名就之后改行当导演或制片人,但却很少会有人去当编剧。   按理说桑盈刚拿了星辉奖最佳女配,正是前程大好的时候,更应该多接几部戏来巩固和提升知名度,谁知道却在导演跟编剧的碰头会上看见桑盈,这也怪不得陈导会大吃一惊了。   不过真正吃惊的人还在后面。      这部戏讲的是唐太宗所开创的贞观之治,所以要从隋末起义开始,几乎涵括了他的一生,演员阵容自然也很庞大。   男主角,扮演李世民的是方乐阳。   女主角,长孙皇后扮演者是陈沁。   长孙皇后的兄长长孙无忌,是由这次跟桑盈一道获得最佳配角的洪飞健扮演,而唐太宗的女儿高阳公主,则是白真真扮演。   这些也算老熟人了,至于半路替换了桑盈原本要演的韦贵妃的演员,叫魏佳希,听上去挺陌生的。   跟桑盈一起到片场的还有新助理雁子,就是之前几次在片场碰到,手脚挺勤快的那个小姑娘,当阿SAM提出桑盈也需要请一个助理的时候,桑盈第一个就想起雁子,她让阿SAM联系了对方,雁子一听当然万分乐意,能跟在桑盈身边,肯定比在影视基地打杂工混日子要强得多。      今天是开机的第一天,桑盈到剧组的时候,大家早就里里外外忙活起来,场景布置得差不多了,导演正在给主演们说戏。   第一场戏讲的是李渊生辰,家人齐聚为他贺寿。此时李渊为太原留守,与同为太原副留守的王威和高君雅不和,后两者作为隋炀帝亲信,除了协助李渊镇守太原之外,还负有监视李渊的职责,跟李渊向来是面和心不和。李渊寿辰,作为副留守的他们本该亲自过来贺寿,但当时王威二人怀疑李渊借着讨伐刘武周的机会拥兵自重,正打算给隋炀帝打小报告,所以高君雅没有过来,只有王威前来,虽也送了贺礼,但言语之间多有轻慢和试探,希望借此探得李渊的真实反应。   这场戏里,李渊一面要招待宾客,一面要应付王威的试探,不仅要给王威一个下马威,又不能跟他彻底翻脸,于是筵席上李建成、李世民兄弟联手,与王威诸多周旋,其间长孙氏也需要出场,以机敏的回答令王威哑口无言,自罚三杯。   这场戏难度不大,不过演员很多,需要给的特写镜头也很多,对演员的表情动作要求就比较高,陈导特地让桑盈在一边,有什么反对意见可以随时提出来。      国内编剧的地位一般是很低的,尤其是那些还没混出名堂的新编剧,导演、大牌明星拿到剧本,要是觉得不好,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完全不需要通过编剧的。   所以不认识桑盈的人,在看到陈导居然一边跟演员讲戏,一边还会跟编剧讨论的时候,都吃惊不已,而认识桑盈的人,像方乐阳,白真真等,看到她摇身一变,居然作为编剧站在片场,更是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此时陈沁刚刚到片场,从保姆车上走下来,正准备去跟导演打声招呼,结果眼睛一扫,就看见站在陈导旁边的桑盈。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沁完全愣住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桑盈含笑反问。   陈沁惊疑不定,直接望向导演:“陈导,她是演……”   难道这么快就被于总上手,又把角色要回来了?不能吧,都开过发布会的话,演员一般就不可能再做变动了。   陈导笑道:“哈哈,你也很吃惊吧,桑盈是我们这部戏的编剧,大家重新认识一下吧!”   “……”陈沁彻底说不出话了。 第 58 章   好端端的演员,怎么会突然摇身一变,又变成编剧?   别说陈沁,其他人也是满腹不解,对此桑盈的解释是:锻炼锻炼。   不过就算桑盈是编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编剧在导演或大牌明星面前压根就不敢吭声,跟一个码字的工匠差不多,这么一想,陈沁心里就舒坦了,还多了些看好戏的快感,你不是不当演员要跑去当编剧吗,这可好,还是得在我手底下打转!   她知道,在拍戏过程中,肯定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状况,情节不可能还跟剧本上走的一模一样,必然需要根据实际情况作出调整,这个时候编剧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写好的东西被改来改去,还得照着导演的吩咐乖乖去改。      这时陈导正在给大家讲戏,见陈沁来了,就让她也过来听听。   方乐阳跟陈沁不太合得来,本来面子上还过得去,结果上次拍一部唐朝戏,也就是桑盈演上官婉儿的那一回,她跟方乐阳配合得不错,但因为她在门口顶撞陈沁,陈沁心里不爽,就想剪掉桑盈的戏,这也是小事,不过当时跟桑盈演对手戏的是方乐阳,他就不乐意了,你剪桑盈的戏,凭啥把我的也剪掉,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两人的不和终于闹到台面上来,所以方乐阳看到桑盈,还会点头致意,而看到陈沁,压根就装没看见了。      陈沁心里很不痛快,不过这种场合显然不适合闹开来,也就忍着了。   陈导对陈沁道:“陈姐,吃饭这场戏,你只有一句台词,戏份不重,不过晚上有一场戏,是你和方哥的对手戏,戏里的时间点就是在家宴之后,长孙氏跟丈夫就白天的事情秉烛夜谈。”   陈沁点点头:“剧本我之前已经看过了,不过有一点我觉得不好。”   陈导问:“哪里不好?”   陈沁淡淡道:“家宴上面,王威一直挑衅,李建成李世民跟他周旋也就算了,怎么轮得到长孙来开口,古代女人地位是很低的,又是公众场合,所以这句台词我觉得不好,要改掉。”   陈导一愣,看了桑盈一眼,没说话。   陈沁却看也不看桑盈,见陈导没说话,就直接道:“那就这样吧,待会我坐在那里不说话。”   别的演员无不千方百计想增加自己的戏份台词,不知情的人看到这里,肯定会以为陈沁大公无私,为了把戏演得更好,不惜删减自己的台词,但实际上陈沁只是为了个桑盈一个下马威:别以为你是编剧就了不起,我还不是想改就改!      桑盈笑了一下,慢吞吞地开口:“这戏不能改,长孙必须说那句话。”   陈沁脸色微变,自从成名之后,她还从来没有碰过编剧敢在片场反驳自己的情况。   桑盈淡淡道:“古代女人地位是不高,不过那要看什么朝代,什么风气,比如汉代女子可授田,而李家祖上有胡人血统,长孙一族原也是鲜卑人氏加之他们又都是隋朝皇亲国戚,规矩没有那么重,因而家宴上长孙说话也是理所应当,这句台词也是为了表达长孙在李家的地位,所以是不能省的。”   一番头头是道的话把陈沁都说愣了,她有点恼怒,不由看向陈导。   陈导轻咳一声:“桑盈说的也有道理。”   陈沁不好得罪,不过桑盈也不简单,不说陆衡,就连周默怀跟她的关系都那么好,上次亲自载她到片场,还跟自己打招呼,摆明是说桑盈是他要关照的人,让自己多照应一点,陈导自然心领神会。      陈沁沉下脸色,其他几个演员都没吭声,这种事不关己的热闹,当然不会有人主动把麻烦揽过去,不过方乐阳跟陈沁不和,巴不得看她吃瘪,就笑道:“陈导,再拖下去,咱早上就拍不完这场戏了!”   陈导也笑道:“那赶紧的,都各就各位了,准备开始!”   虽然没说,也默认站在桑盈那边了。   陈沁一口气憋着,差点没翻白眼。   但片场这么多人,还有导演在,她还没到周默怀那种一呼百应的地位,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只好暂时忍着那口气了。      在后世很多跟李世民有关的影视作品里,几乎都把他描写成一个高大全的人物,包括怂恿李渊起兵拉,玄武门之变拉,以及到后来的贞观之治,仿佛在这些电视剧里边,唐太宗就是无所不能的,他的所有对手跟他比起来都弱爆了,这也是很多人物传记类电视剧喜欢犯的毛病,更离谱的,居然还有把慈禧太后描写成为国为民忍辱负重却无人理解的圣人的。   没错,李世民是很厉害,但他的父亲李渊,兄弟李建成却也不是弱智。李渊能在多疑的隋炀帝眼皮底下广结豪杰,并且看准时机扯虎皮做大旗跟着起义,这份心智和决断就不是常人所有的。   作为李氏后人,桑盈虽然崇敬伯祖李世民,可对李渊这位曾祖父,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在她看来,就算没有李世民,李渊也照样能够成事,唐朝也照样能够统一的。   所以这部《贞观王朝》,表现主角李世民的才智固然重要,李渊、李建成,甚至其他豪杰的性格塑造也同样重要,对手弱智只能衬托主角也弱智,只有对手拥有不逊于主角的能力,这戏看起来才更精彩。      扮演李渊的演员叫刘寓,是个老演员了,演技非常精湛,也很敬业,剧本看了不下十数遍,还去找新旧唐书来看,对李渊的性格揣摩十分到位,一开戏就入戏,气场强大,方乐阳的主角光芒差点也被掩盖了,不过这反倒激起方乐阳的好胜心,大家飙戏飙得很起劲,这场群戏拍得异常顺畅, NG几次就过了,让陈导欣慰的是,陈沁没有折腾什么幺蛾子,显得很平静,这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事实证明,他欣慰得太早了。      陈沁今天有两场戏份,还有一场在晚上,要跟方乐阳扮演的李世民进行对手戏。李氏夫妻两人秉烛夜谈,就白天的事情发表意见,长孙虽是女子,见地却不逊于男子,这场戏主要是为了表现长孙的才德与贤惠,同时也说明李世民对妻子的意见很看重,两人一外一内,配合无间。      长孙推开窗,此时虽是夜晚,但明月高悬,清风徐徐,景致正好,她回头朝李世民一笑:“二郎今日与大兄可是帮爹出了口气!”   李世民没回答,先是端起碗喝了口,舒服地叹了口气:“观音婢的茶煮得越发好了……”      “等一下。”桑盈忽然出声,打断方乐阳接下来的台词。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她身上。   桑盈抄着手:“不是爹,应该叫阿耶,剧本里有写,唐朝人不兴喊爹。”   陈沁语气淡淡:“谁知道阿耶是什么,我不知道,观众也不会知道,就算你想复古,也得尊重观众的习惯,你刚入行,很多东西不懂,还是好好跟陈导请教一下吧。就好比这片场的规矩,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编剧能在那里无视导演就自己喊停的。”   桑盈没有被她的话激怒,依旧心平气和:“重新来一遍吧,按照剧本上的来演。”      陈沁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固执,美目一瞪,淡淡冷笑:“好啊,再来一遍我也是这么喊,陈导,你就让一个后辈这么挑战你的权威?”   大家看着新丁编剧和大腕明星对着干,都看笑话似的在一边看着,只有演李渊的刘寓皱了皱眉头,他是老演员,心里还有老一辈人的道德准则,对这种场面很不感冒,凭心而论,陈沁没有照剧本演,又自己乱改称呼,是她理亏。   但陈沁不是杨琳那样火气一上来只会没脑子乱来的人,她当众跟桑盈过不去,只是为了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态度,然后孤立桑盈,而且每句话里还不断转移矛盾,把陈导拖下水,给桑盈拉仇恨。   陈导心里亮堂着呢,片场上向来都是导演说了算,桑盈一个新编剧就敢指手画脚,他当然有点不痛快,但陈沁这种行为更让他不爽。      “桑盈进组之前,我看过合约了,上面注明,这部戏的任何场景台词变动,都需要跟编剧协商,经过编剧的同意,所以,”陈导故作无奈地摊手,“咱们都照着规矩来吧,彼此都让一让,也免得浪费其他人的时间。”   陈沁沉下脸色,没想到桑盈居然还留了这一手,人家完全这是有备而来啊。   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情,桑盈朝她微微一笑,笑得很漂亮:“陈姐,如果你对这剧本左右都不满意的话,可以退组的,虽然需要支付赔偿金,不过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价,那点小小的赔偿金应该不在话下的。”   陈沁环顾四周,发现别人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奇怪,工作人员之流,觉得她无故挑刺浪费大家时间。   至于方乐阳,则完全不必遮掩,直接就说:“编剧辛辛苦苦考据出来的台词还有人挑刺?算了吧陈导,我看要不先拍别的戏,等陈沁想通再说好了,免得大家都在这里耗着!”   陈沁咬了咬牙,终于道:“陈导,再来一次。”看也不看桑盈。      见她终于肯退一步,陈导点点头,也没有再刺激她,免得人家火起来真的罢演,到时候赔偿金事小,反正又不是他出,问题这可是女主角,再物色演员又要费不少事,大家时间都宝贵得很,哪来那么多闲工夫瞎耗?而且跟陈沁这种大牌明星闹翻也不划算。   “再来一遍!”   一场小小的风波消弭于无形,拍摄进度总算得以顺利进行,众人没说什么,但心里不由对桑盈又高看了一层,一个刚刚拿到最佳女配的演员转型当编剧,这已经够让人吃惊了,结果还能仗着合约逼得陈沁让步,这就很厉害了。      港城,陆家大宅。   三太太坐立不安,脸上难掩焦灼。   她出身富裕,自从当年对陆远东一见钟情并且嫁给他之后,就完完全全地以丈夫为天,即使以现代眼光来看,她并不能算是正室,也不是唯一的妻子,很难想象现在还有这样的人,但三太太的思维,在某种程度上还停留在那一辈的陈旧观念里。   周围的人很多,来来去去,又说了什么,她浑然不在意,眼睛紧紧盯着大门口。   一个年轻人风尘仆仆走了进来,三太太眼睛一亮,跟着站了起来。   “阿衡……!”一开口,才发现声音都有点哽咽起来了。   “奶奶!”陆衡连忙上前,扶住三太太,环顾了一下众人。“爷爷怎么了?”   三太太摇摇头,眼圈红了起来,还是堂姐陆柔道:“昨晚老爷子突然晕倒,医生初步诊断是轻微脑溢血,现在暂时没有危险,老爷子不肯住院,只好先回来了,医生正在里头给他做检查。”   陆衡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昨晚大半夜的,一通语焉不详的电话把他吵醒,然后就是收拾东西,订机票,去机场,一切兵荒马乱的,总算在最短的时间内赶了过来。      他定下神,仔细一看,陆家除了他大伯陆震云估计还在公司坐镇,和游学在外的陆雪,其余的全齐了,就连陆宇和陆柔也没有去上班,都在这里坐着。   人多话就多,窃窃私语的,交头接耳的,乱哄哄跟菜市场似的,二楼主卧室的房门紧闭着,楼梯隔绝了视线,但众人不时望楼梯的方向张望,似乎随时会有人下来。   陆衡拍了拍三太太的手背表示安慰,一边不着痕迹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桑盈曾经教过他,每个人内心的想法,或多或少都会在脸上表现出来,天底下不可能有绝对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所以就要取决于你的观察力够不够敏锐了——而这往往是先发制人,克敌制胜的关键。   姑妈陆锦卿的表情最好猜,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三分出于关切,还有七分,估计是为万一老爷子真出了事,自己能不能分到财产而着急吧。   其他人,有的着急,有的沉静,有的蠢蠢欲动,不一而足。   陆衡正在沉思,冷不防二楼传来脚步声,跟陆老爷子主治医生一起下来的,还有他的私人律师。      客厅顿时静了下来,大家目光灼灼,全盯着这两个人。   主治医生道:“老爷子暂时没有危险,不过我会定期来作个检查,建议他不能过于劳累和激动。”   大家暗暗松了口气,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老爷子没有危险,也就意味着遗嘱暂时不会公布。   林律师问:“哪位是陆衡?”   陆衡道:“我是。”   林律师道:“老爷子请你先进去一下。”   大太太忍不住道:“林律师,那我们……”   林律师歉意地点点头:“不好意思,老爷子只叫了陆二公子一个。”   氛围一下子又微妙起来,饶是陆衡神经再大条,也觉得如芒在背。    第 59 章   作为陆家第三代最能干的孙辈,陆宇无论到哪里都是备受瞩目的,当林律师说老爷子想见的是陆衡时,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看到其他人的表情各异,尤其是姑妈陆锦卿,先是失落,然后又幸灾乐祸地朝他这边睨了一眼,像是在说:看,老爷子最看重的不是你呢!   陆宇无声嗤笑,当然不会把这种低级的挑拨放在心上,懒得跟陆锦卿计较。   他这个姑妈啊,屡战屡败,又总不死心,上回想让陆衡的女朋友出丑不成,反倒让大房出了个大丑,弄得老爷子见了他们都没好脸色,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姑妈肯定还是没有吃够教训的,年纪不小,脑子却没增长多少。      陆宇是个极聪明的人,虽说上天不是公平的,有些人生下来,环境条件就比别人优渥,但满城富二代那么多,能混成陆宇这样的也不多见,陆氏里人才济济,老爷子又一视同仁,单凭身份是很难压得住人的,陆宇能跻身陆氏还担任部门经理的职位,可见是有两把刷子的。   所以他很清楚,现在既然老爷子脱离了危险,就不可能跟他们提遗嘱的事情,喊陆衡进去,很有可能是为了别的事情,就算跟遗嘱有关,也不可能明知外面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当着大家的面给陆衡拉仇恨,精明的老爷子不会干这种事情的——也只有像陆锦卿那样做事不过脑子的人才会着急。   陆宇看了自己的父母一眼,发现他们虽然没有陆锦卿那样喜怒形于色,但隐隐也有一丝焦灼,不由摇摇头,暗叹了口气,径自走到花园外边看景色去了。   陆柔注意到了,也跟在外面。      她有点沉不住气了,虽然她知道陆老爷子肯定不会把陆氏交给她来掌管,但陆柔心里隐隐还是有一丝期盼,希望自己的表现能改变老爷子根深蒂固的老旧思想。   陆宇回头,见她跟在自己后面,随口问:“东区那块地皮现在规划得如何了?”   陆柔道:“初期规划已经做好了,还在等政府那边的回复。”   陆宇笑道:“你也不要太拼命了,有空不如去找个男朋友谈恋爱多好!”   陆柔很不乐意听到这种话,她向来就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输给陆家其他人的,就因为不是男人,所以失去竞争机会。   但陆宇虽然是堂哥,毕竟也是二房的人,所以她没有动怒,只是回以一笑,“宇哥,我一直不大明白,你跟邱小姐订婚,难道真是因为喜欢她吗,就算再喜欢她,也要考虑考虑实际情况吧,邱家的势力远在台岛,而且台岛市场再大,也没有内地大,我看你还不如娶个内地的官二代呢,而且我看邱小姐那个性情也不是个好相处的,难道你是受虐狂不成?”      陆宇眨眨眼,“阿柔,你这么关系堂哥我,我很高兴,不过你跟着我出来,应该不止要跟我说这些吧?”   陆柔道:“宇哥,我妈不懂事,老跟姑妈搀和到一起,我知道姑妈暗地里也坏过你几次好事,不过她们并不能代表我,我对你向来都是很佩服的,陆氏去向不明,我们都是陆家的子孙,理当联手才对,而不是让外人占了便宜,你说对不对?”   陆宇点点头:“很对,然后呢?”   陆柔道:“与其陆家内斗,两败俱伤,还不如找一条双赢的出路,宇哥,我们俩可以算是陆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孙,如果我们可以合作,那一定能让陆氏比现在更强大。”   陆宇很认真地听完,却摇摇头:“阿柔,这番话你不应该对我说,应该对老爷子说,他才是陆家真正的掌舵人,我们在这里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算。”   他总算知道老爷子为什么看不上陆柔了,不是因为她是女的,而是因为她的思维受到她父母的影响,被牢牢局限住了。   刚才陆柔那些话看上去很大气,问题是她为什么不等陆衡也在的时候一起说?无非还是存了想要拉拢陆宇的心思,而且这种话漂亮是漂亮,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用,别说陆氏现在轮不到她作主,陆宇在陆氏的职位也比陆柔高,如果两人身份调换一下,说这话还差不多。      陆柔看着陆宇回屋,又让管家拿来功夫茶具,不愠不火在那里泡茶的身影,不由愣住了,站在那里久久不语。   她忽然觉得陆家的每个人好像不知不觉之间都在变,好比陆衡,但具体有了什么变化,又说不上来。      陆衡进了主卧室,反手关上门,放轻脚步朝床边走去。   老爷子半躺着,没有睡,正闭目养神,见他来了,就睁开眼。   陆衡:“爷爷。”   陆老爷子点点头:“坐下吧。”   陆衡:“爷爷,你找我来……?”   陆老爷子也不兜圈子:“这两天你就到陆氏报到吧,到人力资源部去,也不需要你从底层干起,直接就是副主管。”      陆衡被陆老爷子这么神来一笔彻底给弄懵了,下意识就否决:“爷爷,我不要!……”   陆老爷子淡淡道:“你现在在跟桑盈交往是吧?”   “是。”陆衡怕老爷子看不上桑盈,急着解释:“桑盈她……”   “先回答我的问题,”陆老爷子作了个手势,阻止他下面的话,“你喜欢她?”   “是。”陆衡想也不想,他已经作好被老爷子斥责的心理准备了,毕竟在老一辈的勋旧缙绅眼里,演员就等于戏子,不管拿什么奖,身价多高,永远都上不了台面,平时玩玩充充面子可以,娶进门就不必了。      不过陆老爷子并没有斥责他,反而道:“那你觉得你现在配得上她?”   “……”陆衡张了张嘴巴,没想到陆老爷子会冒出这样的话,完全接不下去了。   “那小姑娘挺大气的,就是身份不好,但就算是这样,以她的能力,将来事业肯定也不小,到时候你呢,你还是个纨绔子弟,她身边会有更优秀的人,你要怎么追她?还是说,你只是抱着想现在玩玩的想法而已?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陆衡的脸色随着他的话,一点点难看起来,“我现在也有生意……”   陆老爷子打断他:“那个饭店?如果没有她的创意,你就算开得起来,还能像现在这样这么红火?”   陆衡彻底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偏偏说话的人是陆老爷子,还不能发火,只得颓丧道:“我也是用了心思的,再说现在也是我在打理……”      陆老爷子眼底露出一点笑意,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仍旧冷着脸:“我找人查过她了,上回有个姓于的找人换掉本来应该让她演的角色,这事你知道吧?”   陆衡点点头。   陆老爷子:“这是一件小事,但以后像这样的事情肯定还不少,现在我还在,你可以靠着我的名头给她庇荫,一旦我不在了呢?人走茶凉,到时候谁会给陆氏面子?现在的陆氏是一个整体,以后的我也看不见,但不管是谁继承都好,你们谁能闯出名堂,给陆家挣争光?你要怎么保护你的女人?”   陆衡哑口无言,他知道老爷子说的都是事实,而这些毫不留情的话,像尖刀一样,把他因为饭店的红火而积攒起来的沾沾自喜全都刮掉了。   “爷爷,那我要怎么做?”   在陆老爷子这样的老姜面前,陆二暂时还不是对手,只能乖乖被牵着鼻子走。      陆老爷子问:“知道为什么让你去人力资源部吗?”   陆衡摇头。   陆老爷子:“一个领导,可以不会做实际具体的事务,但是不能不会看人,在人力资源部,你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这些对锻炼你看人识人的本领是很有帮助的,就算你要经营那个饭店,这种本事也是不可缺少的,待上半年,你自己就有体会了。”   这是一个在商场纵横半生的人的经验之谈。   换了以前,陆二少一听到要进陆氏实习,肯定有多远跑多远,但现在,他想了想,却点头答应了:“我明白了,爷爷,我会努力的。”   陆老爷子终于微微一笑,说了这么多话他也有点累了,但有些话不说是不行的,“去吧,把陆宇给我叫进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陆二猫在给主人,哦不,桑盈作汇报,“本来还想去探班的,结果现在是去不成了。”   桑盈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对陆老爷子的决定挺赞同:“不管你最后有没有留在陆氏,见的人多,对你自己也有帮助,反正现在盛唐已经上了轨道,有张家鸿在,等我拍完戏回去了也会帮忙看看,你还可以远程管理,出不了大事的。”   陆衡对她公事公办的语气很不满意:“难道你就不能安慰鼓励一下我吗!”   陆二喵同学明显很不满意桑盈的敷衍,不肯让桑盈挂电话,还要求抚摸顺毛。   桑盈趴在床上,白天拍戏有点累了,正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换了以前,就算陆衡跟她上过床,这也不代表什么,她不会费心去安慰一个面首,最多买点小玩意回去哄哄他,不过陆衡毕竟跟她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最近表现也都不错,在她心里的地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要鼓励么,这也容易得很,桑盈就说:“那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外国不是有个比尔盖茨吗,等你再努力个五十年,估计就能跟他一样了!”   陆衡:“……”   这难道是鼓励吗?      等挂了电话,陆二少才想起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他有半年时间回不去,如果周默怀趁虚而入,自己的地位不是很危险?   越想越睡不着,他又打了个电话给张家鸿,那边张大少正在泡吧,搂着个美女在那里测量人家的三围,被陆二一通忧心忡忡的电话搞得兴致全无,忍不住扶额道:“我说陆二少,你也太让我失望了,你数数你自己泡过的妞,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灯红酒绿啊,夜夜笙歌啊,港城纨绔陆二少啊,怎么就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   然后也不等陆衡反驳,就话锋一转,“嘿,不过摊上我姐也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倒霉,反正呢,你是肯定没法像对普通女人那样管着我姐的,能不能让她保持对你的感觉,就要看你自己的了,不过老实说,如果你不是我兄弟,我也觉得会看好周默怀的,搞不好你半年后回来,人家已经要给你发喜帖了!”   陆衡用不干胶默默黏贴碎掉的玻璃心,挂掉张家鸿的电话,打给最靠谱的方睿秋。      方睿秋的反应是这样的。   先是吃惊:“啊,你要回港城了?”   然后惊喜:“挺好的啊,在陆氏学习半年,可以学到很多的!”   接着同情:“你说桑盈吗,那也没办法啊,她挺漂亮的,又有能力,半年时间,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要不你也找一个好了,刺激刺激她,说不定人家就飞过来找你了!”   最后感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看开点吧施主!”   陆衡:“……”   尼玛,一群人渣,祝你们泡妞的时候被甩,泡一个被甩一次,最后去搞基!      自从开机那天跟陈沁有过一场小小的冲突之后,拍戏进程就异常顺利,也不知道是别人看到陈沁那么牛也吃瘪,从而对桑盈起了敬畏心理,还是别的原因,桑盈在片场没有再受到刁难,加上方乐阳、白真真、洪飞健跟桑盈都聊得来,大家关系也算融洽,相比之下陈沁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不过人家牌子大,没戏份的时候人就不见踪影,偶尔还迟到,导演也没说什么。   陈导以前经常拍古装剧,不过以前都是像《清太宗情史》那样的半戏说剧,像这种偏正剧类型的还是头一回,在很多情景细节上的把握还不如桑盈,不过这也难怪,后者毕竟是纯正的古人,曾经在那个时代生活过二十几年,换了谁跟桑盈一样,估计也能无师自通。所以两人合作还挺互补的,这样一来进度也就快了,那个顶替了桑盈演韦贵妃的魏佳希,虽然有于总当靠山,但看到桑盈在片场有话语权之后,也不敢造次了,乖乖演戏,啥事不生。   这一天刚拍完一场戏中场休息的时候,助理雁子把电话递过来,“桑姐,你的电话。”      桑盈拿过来一看,是周默怀。   “你好。”   “没想到你也有助理了,看来赶明儿见你一面也得预约了!”周默怀幽默道。   桑盈道,“我不介意你顺便交点预约费。”   周默怀哈哈一笑,连声音也极富魅力,“我这里有个不错的剧本,你有没有兴趣?”    第 60 章   什么剧本这么有魅力,连周默怀也说不错?桑盈当然起了好奇心。   这是一个从《聊斋志异》里改编的故事,这几年关于聊斋的各种影视作品纷纷被搬上屏幕,电视剧的电影的,最广为人知的当然是由聂小倩和画皮那两则,但那两个故事已经被翻烂了,再改也改不出什么新意来,所以这个电影剧本的原型,是从一个叫《陆判》的故事里改编的。   原著里的《陆判》,讲的是一个书生朱尔旦机缘巧合,与陆判官结为好友,因为觉得自己头脑不灵活,考不上科举,就跟陆判诉苦,于是陆判就帮他换了一颗聪明的心,又给他老婆换了一个漂亮的头,朱尔旦从此飞黄腾达,顺遂一生,就连死后还能继续在地府当官,接着又高升到天庭,是一篇典型的古代爽文。   但你电影要是这么演,估计就没人爱看了,看开头就猜得出结尾,那还不如自己当导演去,干嘛花这钱到电影院?所以现在电影要求越来越高,十年前卖座的电影,放到现在还不一定有人看。   所以周默怀跟桑盈讲的这个剧本,虽然取材自《陆判》,但内容已经截然不同了。      书生朱尔旦虽然读书不行,但胜在有侠义之心,因此时天下读书风气很盛,读书人不中举就等于没有前程,所以他几次落榜,仍旧想要继续去考。   在上京赶考的路上,朱尔旦夜宿十王殿,偶然结识了陆判官,两人相谈甚欢,几成忘年之交,朱尔旦提起自己的烦恼,陆判官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可以帮他换一颗聪明的心,朱尔旦当然很高兴地答应了。陆判找到一个叫周少芳的将死之人,把两人的心置换,谁知过程出了差错,连灵魂也给互换了,周少芳变成朱尔旦,朱尔旦变成周少芳。   被换到朱尔旦身上的周少芳时来运转,凭着一副健康的身体和聪明的头脑进京赶考,一举得中,开始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而朱尔旦就倒霉了,他被换到的这个身体奄奄一息,病重将死,还被女鬼朝露整天威胁要拿他性命。   原来这个周少芳聪明归聪明,却心术不正,从前仗着家大业大,害死少女朝露,又请来道士镇压,让她永为鬼魂之躯,无法重入轮回。后来家道中落,女鬼朝露才得以现身,整天跟在周少芳身边,伺机想找他报仇。   结果现在周少芳换成了朱尔旦的灵魂,这一人一鬼反而在患难中培养出默契和感情,陆判官心有愧疚,觅来仙药帮朱尔旦恢复健康。   此时数年过去,真正的周少芳已经成为朝中高官,朝露想要报仇,却反而差点被打得魂飞魄散。   为了帮助朝露,朱尔旦决定从军,从底层的士兵做起,在这段时间里,朝露随侍左右,一人一鬼又发生了不少趣事。   话说朱尔旦虽然读书不成,但却武艺高强,加上有女鬼朝露相助,在军中得以步步高升,终于成为百战百胜的将军,与周少芳斗智斗勇,终于让他伏诛,为朝露报仇。   大仇得报的朝露本该重入轮回去投胎,但此时她与朱尔旦早已情根深种,难舍难分,陆判官再度出手,善始善终,将朝露的魂魄引到一位刚刚断气的大家闺秀身上。   全剧的最后一幕,朱尔旦不知陆判出手,只当朝露已经转世投胎,正站在两人最初相遇的桃花树下,扶着树干怅然若失,头上落花簌簌,却忽然听见一声轻笑,蓦然回首,山花烂漫,伊人娉婷而立,那张秀丽的脸既陌生又熟悉……      周默怀的声音不疾不徐,就算在讲电话,也有让人心平气和的本事,修养风度极佳,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了。   桑盈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逐渐听得入神,最后忍不住道:“这故事确实不错!”   周默怀带着笑意:“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桑盈道:“你想让我演朝露?”   周默怀没有说是或不是,反而道:“姜成志已经接下这个剧,我也已经确定下来,会出演里面的朱尔旦一角。”   姜成志是名导,之前桑盈就已经跟他合作过《成化六年》,知道这个人对工作的要求是很严格的,有他执导,这部戏不红也难,再加上一个周默怀,那几乎已经是保证了票房的。   相比之下,桑盈现在就算拿到星辉奖最佳女配,也很难有担纲这种大片女主角的机会,不用说,这个角色肯定是周默怀推荐的了。      桑盈笑了笑:“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一定能演好?万一我没演好,可就砸了你招牌了。”   “朝露这个女鬼,敢爱敢恨,恩怨分明,也很强势,跟你正好有点儿像,换了别人,不一定能把女鬼的气势演出来,要是一不小心演成哀怨的,那才是砸了!”   其实照周默怀的本性,他更适合演狡猾聪明的周少芳,不过作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就是要学会驾驭和融入各种性格的角色,朱尔旦这种豪气潇洒的性格,周默怀也是头一回接触,很有新鲜感,他也非常喜欢这个剧本,所以当姜成志询问他关于女主角的意见时,他毫不犹豫就推荐了桑盈。   当然,这里面有没有私心,就没人知道了。   “如果你跟姜导都对我有信心,我当然可以答应。”桑盈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周默怀愉悦地笑了几声,“对了,东西你收到没有?”   桑盈诧异:“什么东西?”   周默怀也不说,卖关子道:“那你再等等,早上空运的,估计也差不多该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刚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就有人拿着包裹过来让她签收。   包裹包装得很严实,拆开来一看,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盒子,周围还缠着天蓝色的缎带,盒子上也印着细致而温柔的白云。   “这是什么?”白真真眼尖,马上凑过来问。   桑盈打开盒子,一股香甜的味道顿时扑鼻而来,里头分成九个格子,分别装着各种点心,有巧克力,还有草莓慕斯等等。   剧组的饭盒当然谈不上美味,大家为了省时省力,经常也将就着解决,你再大牌,也不可能带着一个厨房来做饭吧,最多也就是开车去镇上或市里吃了,所以骤然看见这么一盒美味,白真真的口水差点没流下来,连方乐阳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盒子里还有张小卡片,上面劲秀的字迹很熟悉:片场辛苦,多忍着些,我每天给你送点吃的,可以垫垫肚子,注意身体。   这个周默怀!桑盈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这几天陆二少天天都送东西过来,不过他空运的是玫瑰,每天一束,水灵灵的,送到桑盈手里的时候,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娇嫩漂亮,女孩子天天收到这样的惊喜,不动心也难。   但现在周默怀也送了东西过来,却跟陆衡截然不同,走的是实用路线,用美食来打动人。   在这一点上,陆二少显然落了下风,不过他也不知道周默怀送东西的事情,要是知道,估计明天桑盈就得收到一堆吃的了。      白真真也看到卡片上的字,故意啧啧出声,模仿桑盈的语气:“挑花眼了,怎么办好呢?”   桑盈噗嗤一笑,她对白真真没什么恶感,这个女人头脑挺简单的,也不会在背后陷害人,反倒好相处。“我跟周默怀只是朋友。”   白真真撇嘴,明显不信:“有这么殷勤的朋友?要我说,他比陆二少好,成熟稳重的男人反而比较靠得住,陆少以前那么花,你想嫁入豪门也别挑这样的啊!”   她自己成天想着嫁个高富帅可以少奋斗三十年,所以理所当然也就以己度人。   桑盈饶富兴味地问:“那你的目标找到没有?”   一提起这事白真真就惆怅:“还没有,这年头能跟看对眼的有钱人太少了!”   方乐阳刚好走过来,听到她这句话,就笑着调侃了句:“你就不考虑考虑同行吗,圈子里功成名就的大腕也不少啊,人家姜导不就是二婚娶了个比他年轻三十岁的媳妇吗,喔,他老婆还是桑盈的同学呢,你赶紧跟桑盈套点资料,说不定能赶上姜导三婚!”   白真真横了他一眼,似真似假道:“快六十的老男人你也好意思说,我倒想勾引方哥你呢,给我个机会吧!”   桑盈和方乐阳都笑了起来。   方乐阳是个挺傲气的人,换了以前肯定不会主动跟白真真开玩笑的,不过现在同在一个剧组,旁边还有桑盈在,桑盈刚拿了最佳女配,又当起编剧,以后说不准有什么成绩,大家套套交情也无妨的,方乐阳这么一想,态度自然就平易近人了许多。      白真真又说:“不过你要是跟周默怀在一起,肯定会招一个人的恨。”   她本来想卖卖关子,不过桑盈完全没有追问的兴趣,方乐阳则挑挑眉,直接就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了:“翁梓涵?”   桑盈的脑海里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如果说周默怀是圈中男一号,那翁梓涵无疑就是女一号,她比周默怀小一些,也有三十多岁了,最近在美国拍戏,还没回来,在翁梓涵面前,陈沁也得喊一声翁姐的。   这个翁梓涵也算是一段传奇,她不是科班出身,原来是当饭店服务员的,十五岁的时候被挖掘去拍广告,从此一炮而红,不管是外型还是演技都为人称道,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国际巨星了。   不过那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看到桑盈不明所以,白真真夸张地哎呀一声:“你居然不知道,翁梓涵以前跟周默怀交往过的,而且她这些年都没有男朋友,公开宣称自己喜欢周默怀,会一直等他的!”   桑盈喔了一声,不以为意。   白真真嗤笑:“你可别不当回事,这个翁梓涵挺有能耐的,还跟陈沁交情也不错,要是撞到她手上,搞不好能整得你无路可走!”      那边白真真正在给桑盈普及八卦知识,陆二少则正坐在陆氏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室里,对着桌子上的一堆简历发呆。 第 61 章   这次招聘,陆氏放出的职位比较多,里面还包括驻内地和国外一些分公司的高级职位,所以前来应聘的人很多,为此人力资源部需要先筛选出一批,再择期通知他们参加笔试——这项伟大而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了副主管陆二少。   其实陆衡也不是没有接触过招聘的事情,之前盛唐从装修到开业,他几乎全程参与,中间招人培训也没落下,但陆氏毕竟跟盛唐很不一样,前者是一个拥有数十年历史的大集团,涉及房地产,网络科技等行业,里面各个部门职能错综复杂,这次招聘的职位里面,就有下属网络公司所需要的程序、QC、运维工程师等,这些职位专业性要求很强,对刚刚入门的陆二少来说简直是两眼一抹黑。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又不准备在这里长做,只不过是应陆老爷子的要求待上半年而已,熟悉这些又有什么作用?   陆衡头大如斗,手里拿了一份简历,身体往后一靠,干脆把两条腿交叠架在桌子上。   如果桑盈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他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照陆二少以前的脾气,他大可以选择把这堆毫无头绪的简历一丢,然后摔门而出,但现在,他却按捺下脾气和性子,一份份仔细看了起来。      三个小时后,陆衡把筛选出来的简历拿到主管办公室。   对方叫柏洪智,四十出头,头发抹了发油往后梳,看上去就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他见了陆衡,脸上立马扬起笑容,很热情。   “陆少,来来,请坐!怎么样,还习惯吧,有哪里不习惯的话跟我说,我让人去调整!”   陆衡把简历往他桌子上一放,“都筛选出来了,这些就是通过的,什么时候让他们过来笔试?”   柏洪智推了推眼镜,目光闪烁了一下,“这样啊,真是辛苦陆少了,不过刚刚Susan他们先挑出来了,我已经照他们给的名单发通知出去了,所以你这里的可能就用不上了。”   这不是摆明了耍人,让他做无用功吗?   陆衡眯起眼睛,“你故意的?”   柏洪智呵呵一笑:“陆少或许还不了解吧,像我们这样的大公司,讲究的是效率,你三个小时才能看完这些简历,Susan他们一个小时就筛选出来了,我们当然是要用更快更好的。”   陆衡冷笑:“既然如此,那在他们做好之后,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   柏洪智哎呀一声,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是我疏忽了,事情太多,转眼就忘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陆少!”   陆衡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什么时候进行第三轮面试?”   柏洪智道:“等笔试过了我们会另行安排时间的。”   陆衡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直接走出去了。      柏洪智本来以为他会当场发火的,这样就可以借机将事情闹大,再把这尊大佛请出去,虽说陆衡只是副手,但是谁都知道这是空降来镀金的,有他在,柏洪智非但没觉得有个陆家少爷当下属很得意,反而感觉束手束脚,巴不得早点把他踢到别的部门去,只要在陆氏中上层位置坐得久一点,就没人不知道陆二少的鼎鼎大名,陆老爷子怎么也不可能把陆氏交到这种人手里。   再说陆氏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一般家族企业那种随便来两个老板的亲戚就能作威作福的状况了,像今天如果柏洪智和陆衡起争执,最后闹到陆震云那里,受训斥的只会是陆衡,因为作为一个下属,陆衡没有处理事情和充分应变的能力。   但出乎柏洪智的预料,陆衡的反应异常平静,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还看得出一点怒色,到最后反而什么也没说就走出去了。      陆衡走出柏洪智的办公室,众人纷纷抬头向他行注目礼,有的路过还会点头微笑致意,表现得很客气。   再怎么样,陆衡的身份摆在那里,因为他过往的风流名声,上班之后,主动来抛媚眼的女生也不少。   将近下班时间,最近没有什么事情,所以大家都在收拾东西。   “大家先别走,我有个消息宣布!”等众人都看过来,陆衡笑道,“明天是情人节,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日子,表达对各位美女帅哥辛苦工作的犒劳,今晚请大家吃饭唱歌,有兴趣的举个手来看看呗!”   陆二少阔绰的名声人尽皆知,他请饭,肯定不会是路边摊档次的了,有得吃又有得玩谁不喜欢,大家当下欢呼一声,纷纷举手,也有个别不喜欢热闹的,被陆衡调侃了句:“是不是看我不够帅不给面子啊!”也不好意思说不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在拉帮结派和吃喝玩乐上面,陆少无疑是专家。而中国人向来又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吃吃喝喝之中,不知不觉就皆大欢喜了,就算之前有人对陆衡的身份有所疑虑,这么一通玩下来,大家也都厮混到一块去了,平时西装革履界限分明,此刻也都模糊掉了,陆衡趁机打听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对这个部门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包厢里大家又唱又跳,还玩得很HIGH,陆衡独自走出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被酒精侵蚀的大脑顿时清醒不少,今天的收获还是不小的,最起码以后这些人看到他也不会只是客客气气地叫一声陆少,陆衡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把该学的东西学到手,这些应酬是很有必要的,否则半年一过,陆老爷子要考核,他什么都答不出来,估计内地也甭想回去了,还不知道要哪年哪月才能见到桑盈。      身后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了过来,一只细滑白腻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陆衡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他身后窈窕有致的女人。   “Susan,我记得这里是女士勿入吧。”他不动声色,也没回头。   “咦,陆少那么风流,何时计较起这些了!” Susan娇笑一声,身体贴上来,沉甸甸的胸脯在他背后磨蹭,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对方柔软有肉。“放心吧,门,已经被我锁上了。”女人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呢喃,热气和香气笼上鼻间,隔着门,外面的喧哗声传来,更有种禁忌的刺激感。   换了以往,陆衡不会拒绝这种这样的艳福,但此刻,他拨开Susan的手,笑了一声:“你上错厕所了,女洗手间在隔壁。”   Susan咬了咬下唇,没想到自己主动送上门,陆衡居然也不要,外界传闻是个女人都喜欢的陆家二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君子了?   她以为陆衡这是欲擒故纵,很不甘心地追上几步,冷不防抱住对方,手伸向他的裤裆揉了一把,“陆少什么时候变得清心寡欲了,你情我愿,来个一夜情也没什么吧,还是说,怕你女朋友发现,不敢?”   “不好意思,”陆衡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往外走,“我最近阳痿。”      出了洗手间,陆二少为自己今天坐怀不乱拒绝美女感到略得意,于是打电话给桑盈求表扬。   理所当然的,他觉得桑盈肯定会感动得哽咽流泪,说不定连夜就坐飞机过来找他了,然而陆二忘了一句名言,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非但没有高兴或感动,反而轻轻叹了口气。   陆衡感觉不对,连忙问:“怎么了,你不高兴?”   桑盈道:“我不要求你得为我守身如玉,你依旧可以继续玩,我也可以继续玩,这不妨碍,你以前喜欢怎样,现在还可以继续,不需要改变。”   陆二一听就懵了,下意识的感想是:尼玛,吃完就不认账了!   “你都有了我了,怎么还可以这么说!”这语气十足怨妇,不过陆二少当然没有察觉,他正沉浸在极端的震惊和愤怒和委屈的控诉中。   桑盈反问:“以前你交往过的女人跟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   “……”陆衡顿时哑口无言,还真有不少女人对他说过这句话,当时他的回答是:别开玩笑了,咱们就是玩玩而已,你想找别人我也不介意!   以前都是他甩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甩他,原来风水轮流转,还真有报应这回事!      陆衡怒道:“我现在没有别的女人了,你看刚才那个什么鬼Susan,我不就拒绝了?你也要给我一个机会吧!”   桑盈笑了一下:“你现在可以拒绝得了一次诱惑,也可以拒绝得了十次二十次吗?让你从此只能对着我一个呢,时间久了你会不会厌倦?那换句话说,如果现在让你跟我结婚,你肯不肯?”   “……”陆衡一时回答不出来,他知道自己喜欢桑盈,但有没有喜欢到要跟她结婚的地步,他还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   桑盈似乎也料到他会有这个反应,理解道:“以己度人,我也一样,我不喜欢被束缚,现在就很好,你也不需要因为跟我上过床就觉得有负担。”   陆衡:“……”   这些话都是以前他对别人说过的,现在好了,完全颠倒过来了。      “你,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有喜欢的对象了?”陆衡发现自己要开口变得有点困难。   “暂时还没有。”桑盈实话实说。如果那个送外卖的白兔小哥不算的话。   不过那个人,她也只是觉得赏心悦目,身娇体柔好调戏,还没有到非搞到手的地步。   陆衡暗暗松了口气,“专一是一种美德,在咱们维持这段关系期间,你能不能暂时不要找别人?这也是对彼此的一种尊重。”   “专一是一种美德”这句话从陆二少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要是张家鸿此刻在旁边,估计就要作出呕吐的表情了。   桑盈为难道:“那关系可以即日起结束吗?”   陆二怒道:“不能!”   桑盈想了想:“那好吧。”反正我现在也还没腻。   陆二听到她勉为其难的回答,顿时觉得有种泪流满面,谢主隆恩的冲动这是怎么回事!      挂了电话,陆衡忽然有种前途灰暗,危机重重的感觉。   也该是到了要奋发图强的时候了。   他又拨了个电话给助理。   “有没有什么教对方怎么死心塌地爱上你的书或教程?……那你帮我买,对,有多少买多少!”      第二天,陆衡看着自己办公桌上整整齐齐一摞的书,开始一本本看书名,越看越是一头黑线。   《恋爱100问》,《爱你爱到杀死你》,《约会泡妞一百招》,《总裁的替身情人》,《总裁的勾心宝贝》,《用蛊术把你的“他”据为己有》,《降头术一百招》……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陆二少抓狂了。    第 62 章   到了周默怀这个年纪,想讨女孩子欢心,不会像陆二那样送玫瑰花什么的,那种礼物或许有一瞬间的感动,却很难长久,尤其是对桑盈这样的人来说,那一瞬的感动也可以省了,顶多欣赏一下漂亮的花,然后转手就把花送给助理雁子,反而是周默怀送的点心,连续半个月不重样,从蛋糕到小吃应有尽有,当天送到保证新鲜,品种繁多样式美丽,吃多了剧组盒饭的人,就没有不喜欢这份礼物的——这不仅得花得起钱,还考究心思。   由于这份礼物,现在整个剧组的人都知道周默怀和陆衡在追桑盈,羡慕嫉妒的自然大有人在,也有人想到之前陆衡还跟陈沁在一起,结果现在反倒没消息了,不由就抱着看笑话的心思去看陈沁,陈沁心里说不恼怒是假的,但面上还得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实际上放没放在心上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还有不少人觉得娱乐圈的爱情其实就是朝花夕拾,昙花一现,圈子里的男女感情跟儿戏似的,别看现在好得蜜里调油,过一阵子说不定就劳燕分飞了,以男方的条件,当然很有可能是男的甩了女的,而不是女的甩了男的,所以羡慕嫉妒之余,还隐隐带了幸灾乐祸想看桑盈什么时候被喜新厌旧的心理。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仅仅是因为心理不舒服,所以对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津津乐道。   不过现阶段看来,周默怀和陆衡还对这个游戏乐在其中,反而像公孔雀一般争相讨好桑盈,在别人眼里,男人的劣根性摆在那里,在一方胜出之前,也许他们都不会腻烦。      今天陆二少没有送玫瑰来,白真真难免又有话说:“ 难道陆二少终于玩腻了这个游戏?没有竞争者,说不定周默怀很快也会腻了的,你不赶紧抓住一个,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有你哭的了!”   她对桑盈的关系有点奇怪,非敌非友,既佩服她的魄力和能耐,又莫名有种嫉妒,所以说话经常也带上一股酸味,不过这种人反而要比那些伪君子要来得简单。   所以桑盈只是笑了笑,没有跟她计较。   《贞观王朝》的拍摄进度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上个月剧组刚刚完成室外的戏份,转战室内拍完剩下的就可以收尾了。   陈沁刚拍完一场戏,坐在旁边卸妆,闻言淡淡接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不知道陆衡花心风流,与其指望他收心,还不如等着母猪上树更快。”   白真真虽然有点嫉妒桑盈,但她更不喜欢陈沁,闻言就忍不住刺了一句:“ 看来陈姐肯定特别有经验了!”   陈沁冷冷看了她一眼。      旁边扮演韦贵妃的魏佳希打圆场:“周老师也是一往情深嘛,我看周老师就挺不错的,成熟多金又稳重,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什么绯闻。”   陈沁微微一笑:“我倒觉得周老师只是在跟翁姐耍花枪,一旦他们两个和好,外人想插足也插不了了。”   翁梓涵对周默怀钟情多年谁都知道,两人也确实闹过绯闻,但还没听过有和好的迹象啊,魏佳希开玩笑道:“陈姐知道点什么内幕消息吗,不如给我们八卦一下吧!”   陈沁冷笑:“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仗着有点姿色就到处得瑟,活像万人迷似的,以后就有得哭了!”   冷嘲热讽,句句针对桑盈。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再接话。      桑盈暗叹了口气,她懒得跟陈沁争这种长短,反正被说两句又不痛不痒,再说她手头事情还多得要命,眼下就在帮何稚勉看她传过来的信息。   何稚勉想要从事服饰业,但她自己不会设计,肯定得去挖设计师,成了名的国际级大师,大都有了自己的品牌和工作室,哪里会到别人手下干活,所以何稚勉就得自己去挖掘那种默默无闻又很有灵气的设计师,可想而知难度如同大海捞针,所以她不时会传一些设计稿过来,让桑盈帮忙掌掌眼,加上陆衡远在港城,盛唐一有事情,张家鸿未必忙得过来,又得找桑盈和陆衡开远程视频会议,桑盈本身还得写剧本,诸多事情缠身,分身乏术,怎么可能还有空取和她们耍嘴皮子?   陈沁见桑盈没有理她,自己也觉得无趣,众人说了几句,下一场戏开拍,就各自散了,方乐阳踱过来,调侃了句:“一个女人顶五百只鸭子,刚才差点成鸭场了!”   桑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部戏一共拍了几个月,到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场,临近解放,大家动力倍增,到晚上六点就提前完成进度,导演给大家放了假,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转眼就见不着人,桑盈因为跟周默怀早就约好的缘故,拒绝了跟方乐阳他们一起去唱歌吃饭的邀请,独自走出宾馆。   车早就等在外面,见她出来,车窗缓缓摇下,驾驶座上的人朝她笑了一下。   “这阵子很辛苦么,你瘦了许多!”   桑盈上车,“所以你下次可以不必送糕点了,直接送红枣鲫鱼汤来补补我会更高兴的。我现在才知道当编剧一点也不轻松,不仅得全程跟着,就算杀青了,后期也得随时跟进。”   周默怀笑道:“你看我是多么贴心,知道你累,就带你去泡温泉了。”   桑盈挑眉:“容我疑惑一下,你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不光只是为了和我谈剧本吧?”   周默怀道:“我也是过来拍戏的,上回有朋友带我去过那个温泉山庄,环境很清幽,正好可以过去玩玩。”   桑盈不吝表扬:“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周默怀毕竟不是陆衡,听了她这句话,也不会追问“那你不感动吗”之类的话,他更喜欢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氛围。   他知道,桑盈对自己是特别的,但这种特别只是建立在互相欣赏的默契上,在这方面,桑盈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从来就不需要遮掩,她对陆衡也好,对自己也好,目前来看还没有喜欢上谁的迹象。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周默怀才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他涌起这种想要跟她结婚过下半辈子的打算。本来以为以后也不会有,但现在桑盈出现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好好争取一下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桑盈越了解,他的这种想法非但没有淡化,反而更加强烈起来。      这个温泉山庄毗邻H镇而建,依山傍水,非常清静优美,在附近拍戏的艺人闲暇之余都喜欢跑到这里来忙里偷闲泡泡温泉,不过由于价格不菲,一般艺人也消受不起,所以经常可以在这里看到不少屏幕上熟悉的面孔。   周默怀早就订好了两个包厢,里头有单独的温泉小浴场,一个人用绰绰有余,在包厢里随时可以点餐,下半身泡在温泉里,上半身趴在边上吃点东西也是一种享受——当然他也可以订两个人用的包厢,不过那样的话未免有点趁人之危了,也许在别人看来会觉得很浪漫,但是桑盈不能以常人来论,她自主性很强,性格独立,肯定不会喜欢这种自作聪明的安排,所以周默怀很绅士地订了单人间,各用各的。      泡完澡,桑盈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周默怀正和一个女人在说话。   对方也穿着浴袍,露出来的腿光滑白嫩,细长均称,十分漂亮,容貌更不用说了,就桑盈目测,不输给肖悦颜,不过味道又不太一样,这女人身上有股洗净铅华的沉淀之美,比肖悦颜又多了几分成熟妩媚,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发光体。   她放任自己的目光尽情欣赏,而这似乎引起对方的感觉,那女人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点头微笑。   桑盈一下子想起她的名字了,国际巨星,翁梓涵。   哦,还得再加一个头衔,周默怀的旧情人。      周默怀道:“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翁梓涵,这位是桑盈。”   翁梓涵伸出手,笑道:“桑小姐最近很出名,那部《汉宫风云》我也看了,非常出色。”   桑盈与她握了握手,“谢谢,久仰翁小姐大名。”   翁梓涵谈吐涵养都不错,见他们打扮,就知道他们也是来泡温泉的,寒暄几句就离开了,并没有跟周默怀聊很久。   桑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很迷人,你跟她分手,真是一个损失。”   她这话里头不包含任何吃醋成分,纯粹是兴味浓郁,周默怀不禁苦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性格不合,何必强求在一起?”   桑盈难得八卦一回:“听说她现在还在等你?”   “不可能,她追求者也很多。而且,”周默怀顿了顿,意味深长,“你知道我现在喜欢的是谁。”   桑盈笑了笑,“出去走走吧。”      夜晚的山庄并不漆黑,花园里的小径上沿途也点着不少红色的灯笼,看上去反倒有种幽静的美感。   风稍微有点大,但两人刚泡完温泉,被这么一吹,都觉得浑身舒爽。   “我们认识了多久了?”桑盈问。   “快一年了。”周默怀戏谑道,“老男人的青春消耗不起!”   桑盈侧头端详了他片刻,笑道:“还好,也没看出多老,刚才进来的时候多少小姑娘眼睛都往你身上瞟,可见还是很有魅力的。”   周默怀摊手,“却独独迷倒不了你。”   桑盈抿唇一笑:“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很像吗?”      她的发丝被风吹拂到周默怀脸上,周默怀轻轻拨开,又伸手将她额际的散发顺到耳后,手指碰到那滑腻的肌肤,他顿了一下,轻轻捏起她的下巴,然后慢慢凑近,吻了上去。   桑盈并没有拒绝,相反她还主动迎接对方,周默怀的吻技不比陆衡纯熟,却自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就像醇酒一般,值得细细去品味。   良久,交叠的身影分开,周默怀问:“感觉如何?”   桑盈舔舔嘴唇:“就像自己跟自己接吻一样。”   刚刚酝酿出来的暧昧氛围一扫而空,周默怀被彻底打败,苦笑道:“难道我的魅力就只有那么一点?”   桑盈悠悠道:“世间男女亦可为友,像我们这样性格太像,当男女朋友反而没有意思,我很喜欢你,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上床。”    第 63 章   周默怀叹了口气:“你能接受陆衡,却不能接受我。”   桑盈道:“你跟他是不一样的,你是知己,知己如果上了床,就不叫知己了。”   陆衡毕竟是花花公子,所以桑盈可以跟他说各玩各的,但同样的话却不能套在周默怀身上。不过话说回来,放在唐朝,周默怀可以称作是名士,跟名士来一段露水姻缘,桑盈也是很乐意的,这非但不会为世人诟病,反而引以为美谈,事了拂衣去,大家照样还是好朋友,该吃吃,该喝喝,男的不会强求女的非得嫁给他,女的也不会强求男的非得忠于他一个人。   但放在几千年后的现代就反而不能这么干了,毕竟周默怀现在不是名士,而她自己也不是黎阳县主了,她要是看得顺眼的男人都挨个睡一遍,估计以后就别想有清静日子过了,换个角度看,其实科技进步的时代,套在身上的枷锁反而重了,呜呜,所以她又想家了,大宅子,面首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默怀要是再纠缠,那他也就不是周默怀了,不过他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平时要什么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偏偏难得遇到一个想要认真交往的女人,对方却只当你是知己。   由此可以看出周默怀跟陆衡本质上就是两种人,要是陆二碰上这样的拒绝,估计立马就在那里耍赖撒痴哭泣求饶装傻扮懵,发挥二货的橡皮糖精神,博取对方的同情怜悯心软,就算最后没有成功,也不至于被拒绝得这么彻底明确,但以上这些行为,温文儒雅的周默怀统统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由此可见,成熟男人不是到哪里都吃得开的,二货也有二货的长处。   周默怀当然不能继续咄咄逼人,那也太失风度了,于是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以免双方都尴尬下去:“起风了,先回去吧,刚才泡澡的时候没有吃饱吧,我订了两份法国料理,不知道桑小姐愿不愿意赏光?”   他如此知情识趣,回归朋友的定位上,桑盈当然也不会拒绝,嫣然一笑,挽上他的手臂:“乐意之至。”      宽敞明亮的大会议室里,第四轮面试正在进行,按照流程,这也将是最后一场面试,由HR的主管级别亲自进行面试。   柏洪智坐在正中的面试官位置上,面容严肃,恰如其分地流露出威严,让每一个进来面试的应聘者都不由自主小心翼翼地回答每一个问题。   按理说能进入最后一轮面试的人,各方面素质应该都是蛮优秀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连续面了七八个了,柏洪智都不是太满意,有的甚至没等到别人说完,就打断人家,告诉他时间到了。   第九个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西装革履,典型的面试打扮,进入这个环节,已经不需要自我介绍了,面试官手上都有一份详尽的资料,应聘者只需要根据面试官的问题来回答即可,这些问题天马行空,而且不一定跟行业有关。      Susan负责发问:“你好,关先生,从你的简历上看,你原来是学程序的,但到国外留学期间,学的却是工商管理?”   关青道:“是的。”   Susan道:“既然你有如此丰富的履历,和这么长时间留学在外,那为什么不留在国外,而要回来呢?据我所知,现在港城很多有条件的人,都会选择移民,而你的条件并不差。”   关青道:“外面再好也好不过故乡,我想港城还是有很多发展机会的,而且这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城市。”   Susan笑道:“但是你所应聘的这个职位,很有可能是需要到B市就职的,这样你也愿意吗?”   关青道:“是的。”   Susan道:“你所留学的地方是伦敦吧,能否请你谈一谈B市在各方面与伦敦的差距,你觉得以如今国内的发展状况,要多久才能赶上欧洲发达国家呢?”   这个问题就跟应聘职位毫无关系了,纯粹是考究一个人的综合素质,相比起来关青还算幸运的了,因为在他前面那个倒霉的应聘者被问的问题是:论述冰淇淋与港城经济之间的必然联系。   不过因为陆氏给的待遇十分优厚,几乎是外面同等职位的两到三倍,所以就算问题再古怪,也能网罗到不少精英。      关青组织了一下语言,道:“B市诚然有不少问题,但伦敦本身问题也不少,我认为类型是不一样的,无法作比较,当然,比如说像B市的环境问题,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伦敦也曾经遇到过,而且为此酿成惨祸,我认为B市作为一个千年古都,这些前车之鉴是值得我们重视的。”   “说到经济的话,我倒是认为如今国内发展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并不比欧洲国家差,反倒是应该缓下脚步来检视一下自身速度过快导致的贫富差距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在一些欧美国家也同样突出。”   Susan道:“你不觉得高福利的北欧模式是一个值得效仿的对象?”   关青摇头:“我不觉得。当然,国内的社会福利公平政策很长一段路要走,但事实上,北欧国家普遍人口不多,而且中产阶级人口基数很大,这种高福利政策尚且让国家不堪重负,经济缺乏活力,而国内人口太多,情况更加复杂,是无法照搬这种模式的。就像美国固然更加自由,可也枪支泛滥,人人缺乏安全感,但起码在国内,你不需要担心自己走在路上不小心就被人一枪崩了,所以其实每个制度都有自己的缺陷,需要慢慢去摸索修补。”   他侃侃而谈,没有丝毫紧张或胆怯。      Susan暗暗点头,正想结束提问,就听到柏洪智道:“你觉得国外不好,那你为什么还要到国外留学?”   关青道:“国外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柏洪智看了简历一眼:“你是内地人?”   关青点点头:“我是在港城读的大学再出国的。”   柏洪智语调冷淡:“好了,你出去吧,Susan,叫下一位。”   这摆明是不让过了,其他人不知道主管今天吃错了什么药,都面面相觑,不过倒霉的是别人,他们也没说什么。      “等等。”坐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陆二少忽然道。   柏洪智捺下不悦:“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陆二少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坐没坐相,是所有面试官里看上去最不靠谱的一个。   此刻最不靠谱的面试官道:“柏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他有偏见,不过我觉得这位关先生表现很好,可以通过。”   柏洪智涨红了脸,没想到陆衡会当众反驳他的意见,又气又怒,冷冷道:“陆少,你别忘了,我才是这个部门的主管,要不要录用这个人是由我说了算。”   陆衡摊手:“虽然你是主管,不过我也不能看着你滥用职权啊,今天都面了七八个了,没有一个让你满意,这个关青哪里不好,你倒是说出来让大家参详参详嘛!”   关青没料到面试官内部还有矛盾,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其他人更尴尬,一个是顶头上司,一个是大老板的亲侄子,不知道要怎么劝。   柏洪智是个比较挑剔的人,不过这次不要关青,纯粹是因为骨子里那点高高在上的港城人情结在作祟,听到关青说港城比不上内地,心里就不痛快,这种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再说关青也不是里面最优秀的,陆衡居然还为他出头。   他气得浑身发抖,不由冷笑一声:“陆少,别以为你是靠关系进来就了不起,我现在往总裁办公室打个电话,下午走的人就是你了!”   陆衡在上次被他刁难一记之后就看他很不爽了,他也知道柏洪智是大伯父看重的人,所以有恃无恐,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柏洪智这番话正中下怀,陆衡一点都没有生气,反倒笑容满面地站起来:“太好了,那你赶紧去给总裁办公室打电话吧,我等你的消息!”   说完就要往外走,Susan连忙打圆场:“柏生,陆少也是提出了意见而已,面试还继续么?”   柏洪智毕竟还留着几分顾忌,不敢大骂陆衡,但对Susan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人家豪门少爷能看得上你!”   他在部门一向是我行我素,决定了什么事情,就没有下属置喙的份,这次上头安插个陆衡进来,已经够让他别扭了,如果陆二少安安分分挂个名,当他的纨绔少爷也就罢了,偏偏这段时间他在HR里上蹿下跳,整了不少事情出来,现在HR上上下下,谁不夸陆二少一声好的?相比之下,柏洪智这个主管反倒没什么威严了,所以由不得他不窝火。   Susan被他一骂,眼圈一红,低头掩饰,没再吱声,别人都同情地看着她。   陆衡啧啧两声:“柏生好大的威风,记得到了我大伯父面前也得这么耍!”   头也不回地走了。      柏洪智冷哼一声,朝关青挥挥手,“你可以出去了!”   又对其他人说:“你们继续面试。”   然后大步往外走,看来是去告状了。      陆衡哼着小曲回到办公室,心情还挺不错,正想打个电话给桑盈诉说每日的思念之情,就看见手机上有三个未接电话,分别是方睿秋,何稚勉和张家鸿的。   他心想难道是盛唐出了事情,就先打给方睿秋。   方睿秋一听是他的声音,问:“你刚怎么没接电话?”   陆衡:“刚去面试,怎么了?”   方睿秋:“喔,没什么,你没事吧?”   陆衡莫名其妙:“我很好啊,到底怎么了?”   方睿秋:“没有没有,没事就好,我这里还忙着,先不说了,拜拜。”   陆衡:“……”   再打给何稚勉。   何稚勉最近忙着生意的事情,心仪的设计师也联系好了,现在到了准备工作室和店铺装修阶段,桑盈在拍戏,她一个人又没主意,只好拉了张家鸿一起帮她参详,接到陆衡打来的电话,先是一愣,对张家鸿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对陆衡问了一句跟方睿秋一样的话:“你没事吧?”   陆衡:“……”   见他没回答,何稚勉连忙道:“节哀顺变啊,其实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未娶女未嫁,你加把劲再追回来就好了!”   陆衡:“……你们可以直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何稚勉啊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啊?那没事了,拜拜啊!”   完了就要挂电话,陆衡怒喝:“不许挂!”   何稚勉吓了一跳,动作还真缓下了。   陆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家鸿是不是在你身边,让他来听电话!”   何稚勉连忙把烫手山芋丢给张家鸿。   张家鸿嘴里还叼着牙签:“喂,兄弟啊,吃早饭没?”   陆衡怒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张家鸿打了个哈哈:“没有啊……”   陆衡阴恻恻:“给你三十秒,不然我马上打电话给你妈让她给你安排名媛相亲!”   张家鸿立马一气呵成:“就是今天娱乐版头条说我姐跟周默怀在一起了还偷拍到两人在温泉山庄接吻的照片而已!”   陆二少小心肝一颤:“你说啥,他们在一起了?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桑盈承认了?”   张家鸿:“那倒还没有,只是狗仔队偷拍的照片而已,估计港城那边不太关注内地娱乐圈的新闻,所以你还没看到,我刚打了个电话去给我姐,本来想帮你问问,结果我姐不在,帮不了你了,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接吻了……   还有照片……   在温泉山庄……   陆衡顿时如同五雷轰顶,里嫩外焦,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家鸿仿佛能感受到他悲痛的心情,安慰道:“你也知道,狗仔队经常喜欢乱拍东西,再说那照片挺黑的,两个人也只能看到侧面,不一定就是他们,再说周默怀那种老男人,以我姐的眼光,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哈哈哈……”   陆衡已经无心听他在说什么了,整颗心像被浸泡在醋里似的,都已经泡软了,泡大发了,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五味杂陈的情绪,气愤,不甘,委屈……   他突然想起那天桑盈问自己的话:如果现在让你跟我结婚,你肯不肯?   婚姻是自由的坟墓,之前陆二回答不出来,因为他还没有在桑盈和自由自在风流潇洒的生活之间作出抉择的打算,但是现在别人已经杀上门来了,陆二少无比后悔那天没有干脆果断决绝地说出“我肯”这两个字,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说上一万遍,不,他要说一遍,然后弄个复读机,在桑盈耳边每天播上一万遍,听到她吐为止!      陆衡怀着悲愤的心情打开电脑,直奔各大网站娱乐版新闻,对着那张传说中的照片盯着看了半天,电话响起,眼角余光一瞥,是桑盈打来的。   手一抖,差点把接听按成挂断。      拿起电话,先声夺人,怒火滔天,“桑盈,我有件事要问你!你居然敢背着我跟别人接吻,那有没有上床!你们进行到什么程度了!说!”   桑盈怯生生道:“是他强吻我的,后来我就推开他了,我心里最爱的人是你啊,我怎么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阿衡,你要相信我!”   陆衡冷笑:“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都能跟男人去泡温泉了啊!”   桑盈哭道:“我们连泡温泉都是分开的隔间,再说我怎么知道周默怀会做出强吻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陆衡哼道:“你真的跟他什么事都没有?”   桑盈连声道:“真的真的,阿衡,你就是我心中永远的唯一!”   陆衡哼哼:“好吧,那这次就放过你了,下不为例!”      ……不好意思,以上场景纯属陆二少YY,真实的场景是这样的:   陆衡酝酿了半天,对着电话那头谄笑:“亲,那些玫瑰花你还喜欢么,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送啊!”    第 64 章   桑盈一听玫瑰花,就满头黑线:“不用再送了,不过如果你坚持,下次可以折现的。”   陆衡还真摇着尾巴道:“那我下次让人把钱折成玫瑰给你吧,你喜欢美金还是欧元?”   桑盈嘴角一抽:“……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跟你说今天视频会议,你和张家鸿开就好,我刚下飞机,有点累,准备回家休息,怕待会睡到一半被你电话吵醒。”   陆二扭扭捏捏:“那个,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嗯?”   “你跟周默怀,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桑盈莫名其妙。   “就是你和他接吻的照片,我也看新闻了……”陆二的语气很温柔很小心,心底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咆哮:这不科学!做亏心事的人又不是你,你为什么要很温柔很小心!   “照片?新闻?”桑盈眉头一皱,她刚开机就打给陆衡了,明显还不知道照片的事情,但听陆衡这么一说,她也能猜得出个大概了。   陆衡听她语气不对,就问:“你不知道吗,这么说照片不是真的了?”   桑盈无声一笑,有心逗猫:“照片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不过接吻是真的。”   啊?!陆二如遭电亟,半天才干巴巴道:“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谁说我跟他在一起了?”   “那你跟他,难道是和上次跟我说的话一样,只是各玩各的?”陆二的声音越发艰涩了,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鄙视他:陆二啊陆二,你混到这份上也够可怜的了,以前都是女人追在你后面跑,现在你居然还患得患失起来,难道真的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吗?   以前他爸妈刚死的时候,他整天无所事事,好像被所有人遗忘和抛弃了,当时就是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一想到桑盈很有可能已经跟周默怀在一起,陆二的心情就变得很糟糕,他说不出“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之类的心情,如果非要用点什么来形容,那就是——明明烧饼已经放在眼前,张嘴就能咬到的时候,突然被一只老鼠叼走了!   该死的周默怀就是那只该死的老鼠!   陆衡惆怅了三秒钟,转眼就咬牙切齿起来。      桑盈从机场往外走,一边拿着电话慢腾腾道:“周默怀和你不一样,他对感情比较认真,如果我和他有了露水姻缘,哦,就是你们说的一夜情,这朋友也就没得做了,所以我选择跟他作朋友,而不是有肌肤之亲。”   “哦……”也就是说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了?陆衡知道桑盈敢作敢当,根本没有必要说谎遮掩,瞬间就喜滋滋起来,也没有心思去追究接吻的事情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和阿鸿打电话去,我很快就能回去了!”   说到后面,声音都快哼成歌了。   等挂了电话,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通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对啊!什么叫周默怀对感情比较认真?尼玛,这是夸他还是骂我呢?!      还没来得及把这个问题琢磨透,陆震云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毫无疑问,是询问刚才跟柏洪智起争执的事情。   大伯陆震云是个老好人,问清来龙去脉之后就开始劝和:“阿衡,柏生虽然比较有个性,但他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在陆氏这段时间,为公司做了不少贡献,老爷子也是考虑到这点,才会让你跟着他学习,你要体谅老爷子的苦心才是!”   陆衡道:“大伯,现在不是我不肯学,撇开我的身份不说,作为一个副主管,我在公众场合公然顶撞主管,换了别人早被开了,我不想搞特殊,再说现在柏生对我明显有了成见,说不定我再呆下去,HR的发展还会因为我们俩的关系受到影响,所以我申请离职,让我回内地吧。”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得陆震云苦笑不已,“让你来学习也是老爷子的意见,这样吧,你自己打电话去给老爷子解释,他答应了就好,我是管不了你了。”   陆衡笑道:“谢谢大伯啊!”      一个是靠祖荫的富二代,一个是有能力的中层职员,但凡头脑清楚的管理者,就不会让那种富二代在自家公司作威作福的情景出现,所以陆衡想也知道,他这个大伯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未尝不是希望他能早点走人的,只不过碍于陆老爷子不好意思直说,所以才让他自己去解释。   陆衡明白这一点,不过他并没有感到愤怒或委屈,故意激柏洪智生气,当众顶撞他,都是早就想好了的,柏洪智不去告状,自己还真没法找到走人的借口。   当下他也不去打电话了,直接驱车前往陆家大宅去见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正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见陆衡到来,很是意外,听完前因后果,也不忙着训斥,先放下水壶,背着手往书房走。   “坐吧。”老爷子拿起功夫茶具,开始泡茶。   陆衡很有眼色地吹捧:“爷爷您这泡茶功夫,简直出神入化了,堪称名家啊!”   老爷子似笑非笑:“怎么,怕我骂你?”   “有点。”陆衡老老实实道。   “说吧,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跟主管吵架,还半年不到,就想走了?”   陆衡道:“我对HR的运作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您交给我的任务提前完成,所以……”   其实就是想回去护食吧,免得女朋友被人抢走。   陆老爷子一眼就看透他的小心思,“那我考考你。”   接连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陆衡都回答得有模有样,虽说肯定比不上那些专科出身的精英人才,不过也算差强人意了。      谁知陆老爷子摇摇头:“你这些认识只是停留在表面,我之前就说了,在HR实习,是为了让你知道怎么识人,了解规章制度和行业规则只是基础而已。”   陆衡道:“其实这次招聘,有几个不错的人才,虽然柏生看不上眼,但是如果他们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他们拉到盛唐去,还有陆氏总部HR的这些人,里头有些人也跟柏生不和,早就萌生去意了,比如说Susan就挺有能力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就一并带走了。”   陆老爷子有点意外,睨了他一眼:“你早就打这主意了吧?”   陆衡嘿嘿一笑:“这不是怕您骂我么,撬陆氏墙角,怎么也不太厚道!”   “你知道就好!”陆老爷子白了他一眼,语气却没有太多怒意,他心里也是满意的,这个孙子基础不好,不像陆宇那么稳打稳扎,但是胜在心思机灵,懂得活学活用。      盛唐的经营状况,陆老爷子也特地派人去查过,俨然已经成为B市新兴的高端食肆,每日宾客云集。陆衡可谓尽心尽力,就算人在港城,也不忘每天抽时间远程查看,盛唐如今已经建立起自己的一套制度,就算几个老板不在,也能顺利运行,张家鸿现在在盛唐,其实也就是撑个场子而已,照这种趋势,估计很快就能开分店了。   陆衡不知道陆老爷子此刻在想什么,生怕他不让自己回去,又追问了一句:“爷爷,那我回内地的事情……”   陆老爷子没好气:“收拾收拾东西,赶紧滚吧,省得碍我的眼!”   陆衡乐了,扑上去用力亲了老爷子一口,“您可得好好养身体,我有空就会回来看您的!”      却说那边桑盈跟陆二通完话,嘴角也是忍不住一再上扬,显然每次逗完猫咪之后都是心情舒爽。   如果说跟周默怀相处像煮茶对弈,那跟陆二,无疑就是打马球了。   紧张刺激,偶尔还会有惊喜。   如果她还拥有前世身份的话,就已经果断把两人都纳入裙下之臣,不过现在这种想法明显是不现实的,别说两人不肯,就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也没法闹出什么绯闻丑闻,要不她的大房子还没到手,就要长翅膀飞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如果非要从中选择的话……      一辆车停在候机厅外面,车窗半开,从里面看见驾驶座上的人。   桑盈身后的助理雁子啊了一声:“是小贾哥!他来接我们了!”   桑盈道:“你猜他看到我们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雁子明显对阿SAM了解不深,就道:“肯定是说拍戏辛苦了,或者欢迎归来之类的吧?”   “不,他肯定会说,哎哟我的姑奶奶,求求你消停会儿吧!而且起码会不用喘气连续说上十五分钟。”   雁子不信,“不可能吧,我看小贾哥挺酷的啊,不像那么多话的人啊!”   桑盈:“那我们来打赌吧。”   雁子也来了兴趣,“好啊,赌什么?”   桑盈:“五百块吧。”   雁子:“不要,就一百。”   桑盈:“那好吧。”      等她们走近那辆车子,很酷的经纪人阿SAM摘下墨镜,没好气,“哎哟我的姑奶奶,求求你消停会儿吧!你觉得上报很光荣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跟周默怀接吻的事情,已经红遍网络了?你知不知道周默怀的粉丝怎么说你的?说你不要脸想要攀高枝,有了个富二代还不够,还想挑着好窝下蛋呢!当然,咱们偶尔闹点绯闻也是有助于走红的,但是不带你这样的啊!你想想周默怀的粉丝群有多强大,那是比陈沁的脑残粉还要脑残粉,在他们心目中,周默怀就是神,就不该谈恋爱,翁梓涵那名气比你大多了吧,以前跟周默怀交往的时候,照样被喷啊!现在好了,你……喂喂,你们在干嘛,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桑盈面无表情朝雁子伸出手:“一百块。”   雁子哀嚎一声,打开钱包,心疼地捏出一张百元大钞,一边抱怨:“小贾哥,你争气一点啊,一个大男人那么话唠,桑姐连你第一句话要说什么都料到了!”   阿SAM:“……”      阿SAM觉得每次跟桑盈在一起,自己的肺活量都有点不够用,连忙深吸口气,再三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换上一副很柔和的语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之前你想和陆衡在一起,OK,我不反对了,那你到底好好交往啊,现在跟周默怀KISS又是怎么回事?虽然照片有点模糊但我一旦就知道是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亲?”   “我的解释就是想试试跟周默怀亲吻的滋味而已。”桑盈有问必答,非常合作。   阿SAM额角青筋暴起,“……那你试了之后呢?感觉如何?”   桑盈:“还行吧,你问这么清楚作什么,你也想跟他试试?”   阿SAM露出狰狞面目:“我不想跟他试,我只想掐死你,现在公司雇水军在网上给你洗白呢,我的电话快被打爆了,我谢谢你了,下次要试之前先通知我一声!”   桑盈喔了一下:“跟别人上床之前也要通知你吗?”   阿SAM咆哮:“要!”      旁边雁子正拿着平板在上网,闻言适时输入桑盈微博的页面,然后递给她。   在上次《汉宫风云》走红之后,阿SAM就让她开了个微博,而且督促她要时时更新,这是一个跟粉丝互动的大好渠道,不过由于桑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候阿SAM也不得不上去冒充桑盈的名头发微博,最新那条微博也是阿SAM发的,写的是:今天要回B市咯,回家的感觉真好,亲们也要常回家看看哦!(*^__^*)嘻嘻~   桑盈语重心长:“小贾,你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要装可爱了!”   “我这是模仿你口气写的!”阿SAM怒道:“你自己看看下面的留言!”   桑盈自从拿了星辉奖之后,粉丝与日俱增,不过平时每条微博的留言也就一百来条,最新那条微博的留言竟多达五千多条。   桑盈点开一看,一目十行,几乎都是骂她的,说她踩了一条富二代的船还不够,还想染指周默怀,当然也有粉丝在那里弱弱地为她辩驳,说桑盈跟周默怀只是朋友,那张照片是PS的之类,但很快都被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她津津有味地看完,点评道:“不错啊,骂得挺有艺术,全都没带脏字。”   阿SAM嘴角一抽:“有脏字的都被网站管理员删了,为什么你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   桑盈道:“嘴长在人家身上,你还能下封口令么,再说他们也不是无的放矢。”      雁子刚入行,不太懂:“小贾哥,这件事会对桑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阿SAM没好气:“当然了,之前有对男女艺人拍拖,结果女的先出轨,刚好男的粉丝又多,结果那些粉丝联合起来,抵制她的影视作品,又到处黑她,那女艺人的事业就此一落千丈,所以千万不要小看粉丝的力量!”   雁子跟着担心:“那桑姐现在不是很危险?”   阿SAM哼道:“换了别人当然很危险,不过她还好有我这个经纪人,危机公关做得不错,现在事情已经逐渐平息了,等《贞观王朝》播出之后,我们再把桑盈就是编剧的消息公布出去,局势就能完全反转过来了。不过桑盈,我可告诉你,这段时间禁止你再跟周默怀接触,要不然我就辞职,你爱找谁就找谁去!”   桑盈喔了一声,“如果他来找我呢?”   阿SAM面无表情:“那就跟他说你已经做了变性手术,从此以后只爱女人了。”      车开到楼下,阿SAM又喋喋不休地叮嘱了一堆,然后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成化六年》已经开播,反响还不错,你可以去看看,这次虽然受到周默怀事件的影响,但是你的粉丝已经开始与日俱增,微博记得经常去更新,老子才不想装可爱当枪手!”   阿SAM还要送雁子回去,开着车先走了,桑盈则自个儿上楼。   一进门,发现家里人还真齐,刘佳蓉跟何稚勉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两个人聚精会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桑盈回来了。   桑盈一看,真巧,屏幕上放的就是《成化六年》,剧情刚刚进行到纪氏偷偷生下主角朱祐樘,而万贵妃正在残忍地搜查并迫害宫中被皇帝临幸过的女人。   “太惨了,太惨了!”刘妈妈抽出纸巾抹眼泪。   “就是就是!”何稚勉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啃薯片,一边附和。   刘佳蓉:“那万贵妃真该死,不,应该千刀万剐!”   何稚勉:“就是就是!”   桑盈:“……”   她脱下鞋子拖着行李从电视机前路过,两个人终于发现她,何稚勉道:“万贵妃娘娘回来了!”   刘佳蓉入戏太深,哎呀一声:“奸妃!”   桑盈挥挥手:“免礼平身,爱卿们继续看吧。”   连一向不看古装剧的刘佳蓉都看得如此投入,这部戏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第 65 章   这几年清宫戏大行其道,不管是正剧还是爱情戏,只要剧情稍微不那么扯淡,基本都能红,相比之下,其他朝代就显得寥寥无几,偶尔有几部正剧上演,但是大多都叫好不叫座,收视率并不高,所以很多导演现在都学会走捷径,宫廷戏想要收视率,直接就去找现成的清宫剧本。   不过《成化六年》明显是一个例外,观众无论是周默怀的粉丝也好,冲着那些勾心斗角的阴谋去看也好,抑或喜欢华丽考究的服装,还是喜欢成化皇帝和万贵妃之间的爱情都好,这部戏基本都能满足他们的需要。   导演姜成志可谓用足了心思,制片方特地将他这种知名的电影导演请来拍摄这部电视剧,不是没有道理的。片中光是万贵妃的服饰,几乎就没有重样的,而且十分考究,基本还原了明代宫廷衣冠,每一个细节都可以找到出处,虽然说不是全无瑕疵,可也不至于出现那种明朝人还穿着唐朝衣服的低级笑话,让观众大呼:姜导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当然,像刘妈妈这种中老年家庭妇女,肯定不可能去关心这些服装细节符不符合历史,她们更喜欢曲折的剧情,跌宕起伏,感人涕下的故事。      桑盈打开电脑上网,发现她常去的知名论坛首页上起码已经有三个回复超过一千的帖子,都是跟《成化六年》有关的。有网友在上面总结电视剧成功的原因,一是周默怀的演技,二是情节的传奇和精彩,三就是里头朱祐樘和万贵妃的对手戏。   作为重要反派,桑盈自然也被提到不少次。有的人说内地女演员可算是又出了个不是花瓶的了,这年头长得漂亮又不是花瓶的有多不容易!有的说她这是本色演出吧,现实里人品不好,戏里演坏女人也就得心应手了。这句话马上被楼下的人反驳,说娱乐圈里人品不好的多了去了,怎么没见她们演技也跟着提升啊,我就挺喜欢这姑娘的!再接着楼下一堆+1和+10086,还有很多出来嘲讽的,说桑盈的水军又来洗白了,然后就开始混战,吵成一团。      桑盈一目十行地往下拉,对那些谩骂的赞扬的都视而不见,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就关掉帖子,她很快又发现另一个帖子,标题起得很耸动:一个演员为何能如此快速上位?深度开八桑盈的背景。   她饶有兴趣地点进去,发现里面无非是在说桑盈一开始攀上陆衡,得到几个小角色,然后渐渐红起来,又抛弃了富二代攀上周默怀,这才混得风生水起,顺便说到她出身单亲家庭,家境不好,为了钱不择手段等等,甚至提到桑盈早逝的父亲曾经开车撞了人,结果赖账不肯赔钱的事情,又提到据不知名人士爆料,《清太宗情史》的拍摄现场,曾经发生了某女艺人钱包神秘失踪的事件,当时最有嫌疑的就是桑盈,只是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没法报案,由此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父亲人品不好,女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云云,说得有鼻子有言,虽然是在不遗余力抹黑她,但显而易见这个人应该是事先做过调查的,否则不可能说得这么详细。   这个帖子显然引起不小的轰动,后面跟帖已经到了十几页,有赞同的,有质疑的,还有由此延伸到娱乐圈明星人品问题的,闹得不可开交。   毫无疑问,随着《成化六年》的播出,之前跟周默怀的绯闻非但没有消弭的迹象,桑盈这个名字反而成了最近点击率最高的人物之一了,甚至还有知名搜索引擎出了“桑盈、周默怀”“桑盈、成化六年”“桑盈偷窃事件”这样的关键字搜索。      把帖子关了,正要起身,阿SAM的电话打了进来。   “怎么样,看了没有?”   “看了,很多人在骂我。”   “不是让你看那些!”阿SAM翻了个白眼,“那些你不用管了,我估计是你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想抹黑你呢,我们雇的水军已经出动了,你没看到那帖子里都是吵架的吗,还有一些给你洗白的。不说这个,我是让你看网络上对《成化六年》的反响都很好,网上有制片方独家授权的官方播放地址,跟电视台同步的,每天点击量都很惊人,评分也很高的,看来你演这种古装戏确实演对了,以后有同样类型的,我再帮你多接点吧,你现在也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可以开始挑戏了。”      桑盈道:“这部戏是正好撞上大制作,姜成志还是很严谨的,加上有周默怀撑场,如果其他都不行,光我一个人也没用,所以不必改变原来的策略,还是非精品不接。过两天我会把新剧本给你,你继续帮我投吧。”   阿SAM来了精神:“什么类型的?”   “还是唐朝的,主人公是杜撰的,到时候你自己看吧。”   “好吧,你尽快给吧,你现在已经是出过剧的编剧了,等《贞观王朝》播出之后,如果反响还不错,新剧本的身价就可以提上去了。”   这才是桑盈感兴趣的话题,“提到多少?”   阿SAM道:“不晓得,得看那边定。”   桑盈嘱咐:“你尽量谈多点,这也关系到你的福利的。”   阿SAM恶声恶气:“知、道、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死要钱!”   桑盈问:“现在一克白银是多少钱?”   阿SAM莫名其妙:“你问这个干嘛?”   不用等他回答,桑盈已经在网上搜索出答案,然后道:“现在一克白银大约是六块多,就按七块钱算好了,唐代的时候,一两白银超过四十克,也就是两百八十块钱。当时在长安永平坊,三十万文就能买到一幢有小独院,带七八间厢房的大宅子,折合白银三百两,也就是现在的八万多块。”   阿SAM听得一愣一愣:“真的假的?”   桑盈道:“我现在的存款,如果放在唐代,差不多可以买下大半个永平坊了,所以只能怪现在房子贵,而不是我死要钱。”   阿SAM:“你要换房子吗?”   桑盈:“对啊,你不觉得我现在的房子太小了吗?”   阿SAM:“……不觉得。”   桑盈叹息:“夏虫不可语冰啊!”   阿SAM怒道:“你这个穷奢极欲的女人!”      别看何稚勉经常待在家里跟刘妈妈一起追电视,她自己经营事业的事情却颇有起色,她不知道从哪里挖到两个设计师,刚毕业不久,已经获得不少大奖,本身灵气十足,年轻人总是满怀梦想,不愿意加入大牌设计师的工作室,希望能够自己单干,这样自由度也更大,好巧不巧,两人正好撞上在寻找千里马的何稚勉,当下一拍即合,何稚勉在市中心盘下的两间店铺,前身也是高档专卖店,不需要推翻重来,只要略加修缮即可。   桑盈回B市的第二天,陆衡也回来了,后者甚至来不及跟桑盈诉说自己的四年之前,两人连同张家鸿就都被何稚勉拉去看她那两间店铺。   装修已经全部完成,两名设计师正在日以继夜地埋头设计第一批成品,从一开始何稚勉就把这两个牌子都定为在中高端档次,所以无论是后期用料,还是店面装潢,都务求做到最好,给人以时尚高雅的感觉,就连两个牌子的名字都一脉相承,一个叫莲Lotus,一个叫瑰Rose,这是因为那两个设计师,一个风格偏淡雅,一个偏华丽,一人一个牌子,正好让他们自由发挥。      桑盈看了看四周的装饰,问:“你确定那两个人有潜力?我听说很多设计师设计出来的东西,未必适合普通人穿。”   一旁的张家鸿开始表功:“放心吧,我托阿睿找了好几个国际级知名设计大师看的稿子,都说那两个新人很有灵气,我还特地拿了他们以前的稿子看,起码在我这种俗人看来还是可以穿出去逛街的。”   陆衡道:“你一个人顾不来两间店铺吧,以后人多了还得找人帮忙管理才行。”   何稚勉蹙眉:“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你们事情不比我少,肯定得另外物色人选,看来只好找阿睿帮忙了。”   陆衡灵机一闪,“我倒可以借你一个人。”   何稚勉:“谁?”   “等会他来了就知道了。”陆衡拿起电话拨号码,“喂,关青吗,你现在在哪里?那你过来一趟吧,地址是……”   等他挂了电话,何稚勉奇道:“关青是谁?”   “我从陆氏带回来的人,挺有能力的,你待会要是觉得满意,可以把他留下。”   陆衡这次离开陆氏,也没忘了捞点好处,HR的Susan,还有另外两个同事,本来就跟柏洪智有点矛盾,陆衡给他们开出跟陆氏一样的待遇,连带之前面试被刷掉的关青,一起都被带了过来,组成一个小小的团队。   他也已经盘算好了,Susan等人可以作为盛唐的日常管理人员,甚至以后盛唐开分店,都能派得上用场,否则像之前那样,光靠他们几个人,一碰到大家各忙各的时候,简直分身乏术。      关青很快就过来,陆衡将他介绍给何稚勉几人认识,何稚勉问了他一些问题,他虽然对服装行业不甚了解,但毕竟专业和眼界摆在那里,提出了不少可行的建议,何稚勉大喜过望,当即就跟陆衡要人。   陆衡对关青道:“你如果愿意,可以跟着何小姐一段时间,帮她把事业做起来,到时候再回来,你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关青想了想,“如果何小姐不嫌弃,我先跟着何小姐吧。”   毕竟陆衡那边已经颇具规模,去了也就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建设,而何稚勉这边百废待新,等于是在空地上起高楼,发挥的自由度更大,成就感自然也更大。   陆衡很爽快:“那成,你就先跟着她吧,待遇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还是跟原来说的一样。”   关青笑道:“多谢陆先生。”   听多了外界对陆衡如何纨绔的议论,其实道听途说都是虚的,起码他跟陆衡接触的这些时间,印象就很不错,相比起来,陆氏虽然财大气粗,但跟着陆衡这样的老板,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留下关青跟何稚勉还在店里商量,桑盈他们从店里走出来。   桑盈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如今拉拢人心的本事倒是有了。”   陆衡立马原形毕露,摇着尾巴道:“这都是你教导有功啊!”    第 66 章   桑盈摸摸他的头:“乖。”   这马屁还能拍得再明显点不?张家鸿翻了个白眼,很是不耻。   不过陆二喵明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很是乐在其中。   桑盈对他在陆氏的实习很感兴趣:“你那些亲戚,有没有为难你?”   陆衡笑道:“那倒没有,也用不着他们出手,那HR的主管就看我这个空降部队不顺眼了,明里暗里找茬,我趁着要走,当面跟他吵了一架,顺便还挖了几个人过来,也够他手忙脚乱一阵了!”   张家鸿不解:“陆老爷子也真够奇怪的,不像是要让你继承陆氏,可又频频做出这种让人误会的举动,什么醒来第一个见你拉,让你进公司实习拉,你们说他老人家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陆衡皱眉想了半天,道:“也许他中意的是我堂兄,但怕大房那边的人为难他,所以再拉一个我出来分散矛盾?”   现在他已经渐渐学会透过一件事情的表面去观察本质了,但这么一想,好像又显得他爷爷太腹黑了。      桑盈道:“反正你也已经回来了,你爷爷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找你了,先专心经营盛唐吧,昨天张家鸿给我说了经营情况,还很不错,估计明年就可以在S市开一间分店了,听说S市人最喜欢精致浪漫,盛唐在那里应该很有发展空间。”   张家鸿哀怨道:“姐你怎么老喊我全名,这样一点都不亲切啊,可以叫我鸿鸿的嘛!”   他的意见直接被无视了,陆衡道:“趁着今天人齐,一起到盛唐开个会吧,我从陆氏带了些人过来,还没有介绍给你们认识。”   桑盈看了看时间:“明天吧?快到饭点了,我妈已经做好饭在等着了。”   这下不止是尾巴,连猫耳朵都竖起来了,陆二的眼睛亮晶晶:“我也还没吃饭!”   “我也还没吃饭!”张家鸿伸了个大头过来凑热闹。   桑盈爽快道:“那一起去吧,小何不回去吃,估计煮多了一些。”   张家鸿笑嘻嘻:“开玩笑呢,我今晚有约,改天吧!”   “快滚!”陆衡踹了他一脚。      陆衡开车把桑盈载到楼下,越想越是不对劲,这第一回去见丈母娘,不仅物质上没有准备,思想上也没有准备,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见了面第一句话是说什么好呢?   HI,岳母啊,你好?   不行,太直接了,这还没确定关系呢,吓坏老太太不说,肯定会被桑盈列入黑名单。   阿姨你好啊,我是桑盈的朋友,港城人,姓陆,对,就是之前跟桑盈谈过恋爱又甩了她的那个……哎哟喂,这不是找抽吗!   再来!   阿姨你好啊,我是桑盈的朋友,叫陆衡,对,您别看我好像富二代似的,其实我是个好人……不行,这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再来!   阿姨你好啊……      “你没事吧,爬个楼梯有这么累吗?”桑盈看着他脸上表情千变万化,走到半路,还抓着自己衣角,不动了。   “……我觉得我要不还是改天再来拜访好了,这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实在过意不去,那我先走了,你不用送了,白白!”陆二脸色发青,笑容虚弱,没等桑盈回答,就落荒而逃了。   桑盈:“……”      回来并不意味着休息,桑盈刚歇了没两天,就被阿SAM抓出去谈工作。   “接下来你会更忙,”阿SAM翻着手上的记事本,“首先有个广告合约找上你,想让你给他们代言,是个洗发水的广告,对方是个大公司,不过这个牌子是新出的,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就先帮你接下来了。”   桑盈点点头,无可无不可:“有什么特殊要求吗?广告费有多少?”   阿SAM道:“有,一年合约期内包括该品牌的所有平面、立体、TVC,你不能剪头发,也不能烫发,要保持现在这样,至于广告费,你现在小有名气,但还算不上一线明星,所以是这个价。”   他伸了一根手指头。   旁边雁子眼睛一亮:“一千万?”   阿SAM翻白眼:“没睡醒呢?少个零就不错了!”   桑盈点点头,聊胜于无啊,扣完税也差不多有个几十万,还可以。“还有呢?”      “第二件事,有两个剧本,一个是《陆判》,听说周默怀已经跟你初步谈过了?”   桑盈嗯了一声,“他跟我说了这个事情,他也有投资在里头。”   阿SAM道:“那个剧本我也看了,挺不错的,导演是钟与行,虽然比不上姜成志来头大,但也是大腕级别的了,男主角是周默怀,基本上票房就有保障了,于公来说,我希望你接下,但于私我却不希望。”   桑盈:“此话怎讲?”   “不要拽文!”阿SAM横了她一眼,本来的语重心长顿时变成了没好气:“你跟周默怀,到底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一听这个问题,雁子顿时也充满了八卦的兴趣。   桑盈摊手:“人生的事情很难讲,现在没有,不意味着以后没有。”   阿SAM道:“是周默怀跟你玩暧昧,还是怎样?”   桑盈有问必答,态度良好:“我跟他只是知己,不涉及男女情爱,如果你指的是上床,目前只有陆二。”   “咳咳!”她的直白让阿SAM刚喝进喉咙的水差点喷了出来,“也就是说你俩现在只是朋友关系是吧?”   “可以这么说吧。”      “这就是我担心的问题!”阿SAM扶额,“如果说你们俩有发展空间也就算了,那些粉丝愤怒归愤怒,只要你将来跟周默怀结婚,他们就得接受,还得反过来支持你,但你们现在压根就不是那种关系,现在那些黑你的帖子,已经把你的家庭背景也扯出来了,还有以前的事情,如果持续下去,对艺人的形象会有负面影响。一个负面影响太大的艺人,是不会有广告合约的,因为很多广告代言人,一般都需要一个形象健康,起码是看上去健康的艺人!”   桑盈道:“难道你们雇的水军还没有占领网络吗,很多帖子也可以让管理员删掉嘛。”   阿SAM:“影响都已经造成了,水军和删帖有什么用,以后人家一提起桑盈,就会有人说,哦,这不是那个人品有问题的女艺人吗,然后楼下就问,什么人品问题啊,求真相,就又会挑起话题了!所以我才让你多上微博和粉丝沟通,有时候你一句话,胜过那些诋毁的千万倍,就算有讨厌你的,也会有喜欢你的。”   桑盈点点头:“知道了,不过我那天看到有个帖子还提到上次片场白真真的包失窃的事情,矛头直指我身上,很多细节只有当天在片场的人才知道,你不觉得那个帖子是处心积虑吗?说不定发帖的还是个熟人。”   阿SAM皱眉:“这个事情我会去查的,你先不用担心。还有另外一个剧本,是一部古装戏,写宋代刘太后的,你演主角,从少女时期到老年,我也觉得不错,就先替你答应了,不过还没有签约。”      桑盈都没什么意见,看了看时间:“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阿SAM不满:“赶着去投胎啊?”   桑盈道:“今晚说好了,陆二和张家鸿要去吃饭,身为主人,我起码得去招待招待。”   阿SAM怒道:“我认识你的时间还更长呢,怎么没见你主动邀请我到你家吃饭啊!”   桑盈:“你想去的话也可以啊,不差你一个。”   阿SAM忽然傲娇起来:“老子不吃嗟来之食!”      不吃嗟来之食的阿SAM跟雁子自己觅食去了,桑盈则回家招待客人。   所谓的招待,就是:开了门,然后说“你们自便吧,就当自己家一样,要喝水自己倒,要吃东西自己拿,要看电视自己开”。      “这孩子,哪有这么招呼客人的!”刘佳蓉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热情道:“你们还是头一回来吧,快坐快坐!”   陆二今天打扮得特别……闷骚。一套紫红色掐腰小西装,一条花领带,头发抹了发油往后梳,浑身喷满古龙水,那味道简直飘香十里,手里还大包小包,包装精美,看上去像是酒茶和燕窝一类。   “阿姨,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陆二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朝刘妈妈先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刘妈妈被他弄得手足无措,连忙扶住他:“哎哟这孩子,咋这么客气呢!”   “应该的,您是长辈嘛,再说我第一次登门,礼多人不怪。”陆二少转性了,笑得人畜无害,非常乖巧,要是陆老爷子在这里,肯定以为自己的孙子鬼上身了。   刘妈妈笑眯了眼:“好好,真乖,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衡,陆地的陆,平衡的衡。”   “好好……啊?!”   刘妈妈的笑容忽然僵住了,这不是之前跟女儿分了手的?咋又整上了?      张家鸿的大头不甘寂寞地挤进来,“刘妈妈好,我是盈盈在外面认的干弟弟,我叫张家鸿,你叫我阿鸿或者小鸿或者鸿鸿就可以了!”   虽然陆二竭力摆出乖巧的形象,奈何之前给刘佳蓉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一时半会扭转不过来,相比之下,能说会道,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张家鸿就更讨长辈欢心了。   何稚勉窝在沙发上跟桑盈窃窃私语,“我看刘妈妈对张家鸿的态度比对陆二好很多啊,是不是把他当女婿了?”   桑盈耸耸肩,这会儿门铃又响起。   “我来我来,你们坐着!”陆二为了献殷勤,长腿一跨,并作三两步去开门。   门一开,愣住了。   外头站着周默怀。      这下可热闹了。    第 67 章   陆衡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你来做什么?”   身后桑盈坐在沙发上朝周默怀招手:“老周是来跟我讨论剧本的问题,我请他顺便上来吃饭,陆二,倒杯茶给人家。”   周默怀为老周这个称呼默默伤感了一下。   陆二则为自己沦为佣人并且还要给情敌倒茶而默默吐血。      “又来客人了?”刘妈妈听到开门声从厨房出来,看到周默怀,愣了好一会儿,才哎哟一声:“皇上也来了,皇上吉祥啊!”   桑盈:“您串词了,要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妈妈还真说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默怀哭笑不得,从身上拿出个信封:“听说您喜欢听戏,这里有两张娄大师的票,下周的,您跟朋友去看吧!”   “这怎么好意思,周先生是盈盈的朋友吧,您这么大名气,来作客,我们欢迎都来不及,怎么好意思拿您的东西!”刘妈妈连连推让,她确实很喜欢听戏,不知道周默怀从哪儿打听来的,大明星又平易近人,本来就特别喜欢屏幕里的周默怀的老太太这下子印象更好了。   张家鸿给陆二抛了个眼色:你看看人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陆二望着自己送来的东西默默无语。   周默怀笑道:“您别跟我客气,我跟桑盈交情特别好,这两张票还是朋友给我的,我自己不看,总不能浪费了!”   桑盈也说:“妈,收下吧。”   “那,那好吧,你们快坐,今天我买的菜多,都够吃,周先生也在这里吃饭吧?”刘妈妈热情招呼。   “好啊!”周默怀很痛快地答应了。      当着刘妈妈的面,陆衡不好开口,等她进了厨房,立马皮笑肉不笑道:“老周,你不是很忙吗,日理万机啊,吃顿饭多耽误你时间啊,不太好吧?”   老周两个字,还咬得特别重。   周默怀风度翩翩,见招拆招:“怎么会,听说桑盈说过刘妈妈厨艺好,早就想来尝尝了。”   桑盈道:“上次剧本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要变动?”   周默怀点点头:“有些细节我觉得可以改改,听说你也在写剧本,拿过来给你瞧瞧,商量一下,顺便也让我拜读一下你的剧本吧!”   桑盈起身往房间走:“客厅吵,先进来房间谈吧。”   周默怀当然跟在后面,两人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还当着他的面登堂入室!   陆二目瞪口呆地看着,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太、挫、了!”何稚勉朝他摇摇手指。   “你、太、挫、了!”张家鸿有样学样。   “谈个工作用得着关门吗,我要进去看看!”陆二少咬牙切齿,光说不练,有贼心没贼胆。   “进去你就输了!”何稚勉恨铁不成钢,“你从一开始就送错礼物了,刘妈妈又不是爱虚荣的,你送一堆贵的顶什么用,对症下药懂不懂?”   “他明显不懂,要不怎么也应该问问我们这些爱情专家的意见!”张大少跟着吐槽。   “张砖家您帕金森了吧,我记得送燕窝好像就是你的主意吧?”陆二皮笑肉不笑。   “有吗有吗,我忘了!”张家鸿二一推作五,抵死不承认。   “姓张的话你能听吗,他自己都没拍过拖,被他坑的还不够啊!”何稚勉白了他们一眼。   张家鸿很不服:“我怎么就没拍过拖了,我天天都在拍拖!”   “对对,你拍拖都拍到床上去了!”何稚勉毫不客气,“曲线救国,擒贼先擒王哦,听过没?桑盈那里暂时没法下手,你就先从刘妈妈那里下手嘛,不会做饭就去帮忙洗菜,把老人家讨好了,哼哼,还怕不直接上位?”      陆二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如瞬间得了高手亲传十年功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厨房,热情道:“刘妈妈,需要我帮忙么?”   刘妈妈冷不防被背后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菜刀差点切到手,连忙回过头,不自在地笑道:“不用不用,你去坐吧!”   她对曾经跟桑盈有纠葛的陆衡还是有芥蒂的:“陆先生啊,你叫我刘阿姨就好了!”   “阿鸿是我兄弟,他又认了盈盈当干姐姐,我叫您刘妈妈也没错,您就别客气了!”陆二少挽起袖子,执意要帮忙,“我来洗菜吧?还是切瓜?”   刘妈妈拗不过他,只好道:“那就麻烦你了,把这根胡萝卜切一切就行。”   “好嘞!”陆二一手菜刀一手胡萝卜,把胡萝卜当成周默怀,一心一意地给它分尸。      客厅里,张家鸿问何稚勉:“你撺掇他进厨房,你干嘛不去帮忙?”   何稚勉眨眼:“我不会做饭,又没有丈母娘!”   张家鸿嗤之以鼻:“这样的女人怎么嫁得出去哟!”   何稚勉冷笑:“我家盈盈也不会做饭,你说她嫁得出去吗?”   话刚落音,房门打开,桑盈跟周默怀走出来,显然已经谈好事情,桑盈听到后半句话,奇道:“谁要嫁?”   张家鸿忙狗腿道:“没有没有,在说我呢,何稚勉说我嫁不出去!”   欺软怕硬!何稚勉投以一个鄙视的眼神。      厨房里,陆衡把“尸体”分好,心满意足地高兴地对刘妈妈道:“我切好了,您看看成不,不够碎的话我再切!”   刘妈妈:“……”      刘妈妈速度很快,五菜一汤热腾腾上桌。   胡萝卜香菇肉沫炒粉丝,小炒黄牛肉,蒜蓉四季豆,宫保鸡丁,再加一个鱼头豆腐汤。   周默怀赞不绝口:“您手艺真好,虽然是家常菜,可味道比得上饭店大厨了!”   又说晚了半步!陆二扼腕,舀起一勺胡萝卜猛嚼。   被偶像称赞的刘妈妈美滋滋的,不断给他夹菜:“多吃点多吃点,哎哟周先生啊,我可喜欢看您的戏了,一部不落,最近那部《成化六年》也好看,把我这不看古装戏的老太婆都给吸引了!”   周默怀笑道:“那是因为有桑盈跟我对戏呢,她演技也非常好,我们下部电影还要继续合作的,”无视对面某人嗖嗖射出的眼刀,他继续道:“您别喊我周先生,叫我小周吧,我也还不怎么老的吧?”   还小周呢,一把年纪了要不要脸啊!陆二默默吐槽。   刘妈妈显然很吃这一套,亲切道:“好好,小周!你们都吃菜,吃菜!”   桑盈吃了一口胡萝卜粉丝, “妈,这胡萝卜不是你切的吧?”   “我切的!”陆二眼睛一亮,猫耳朵瞬间竖起来。   “你这下的力气不小啊,”桑盈脸色古怪,“都成萝卜糊了。”   陆二一脸深受打击。   不是敌军太凶残,是我军太无能啊!张家鸿跟何稚勉同情又不厚道地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饭后周默怀没有找借口多作停留,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他这一走,陆衡倒也不好多留了,只好跟着张家鸿也闪人。   趁着何稚勉去洗澡的工夫,刘妈妈拉着桑盈说悄悄话:“盈盈啊,你这要么不来,要么一来三个,看得我都花了眼,到底哪个才是你喜欢的啊?”   桑盈反问:“那您觉得哪个好?”   刘妈妈开始掰着手指数:“周默怀么,虽然是大明星,我也喜欢他演的戏,但年纪大了点,再说娱乐圈那么复杂,经常听说这个跟那个有什么黑社会背景啊吸毒啊什么的,这周默怀怎么看也不想吧?陆衡吧,他以前不是甩过你么,有了一次还不得有两次啊,不过这次看态度还蛮诚恳的,还有小张,他倒是不错啊,不过听你说,家里也挺有钱的吧,有钱人都不安分啊!”   桑盈无语:“您慢慢参详吧,我先回房了。”      回到房间,想起阿SAM说过让她多和粉丝交流沟通,就打开微博页面,想来想去,还真没啥好写的,索性拍了几张自己最近没事练字的成果发上去。   下面很快有了回复。   啊,这是大大写的吗,好漂亮的字!   桑桑也会写毛笔字,谁说圈中女星没有国学素养的,快来看!@阿猫@阿狗@阿兔      网络传播速度之快,加上最近绯闻所赐,桑盈也被炒红了一把,短短几分钟之内已经有了几十条回复,里面不乏质疑这到底是不是她写的。   桑盈注意到一条特别的留言:我发现桑大大的微博好像有两个语气,一个特别可爱,一个特别冷静成熟,噗,感觉桑大大好像精分了额,我没有恶意的,纯粹是好奇!顺便表白下,桑大大我爱你!你演的戏我都看过了,连《清太宗情史》这种雷剧我都翻出来看了,你的演技很好哦,不要在乎别人的想法,演自己的戏,让别人说去吧!祝你早日成为星辉奖影后,我们永远爱你!小粉丝敬上。      桑盈一向都是不回留言的,这会儿却破例给这个小粉丝回了一条:你猜对了,我不在的时候,经纪人阿SAM经常剽窃我的微博装可爱,成熟冷静的那个才是你的桑大大。   那个粉丝应该是在线的,她没想到能够收到桑盈的在线回复,顿时激动地不行,很快又回复道:啊,没想到桑大大真的回复我了,好激动,语无伦次了!   这条回复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除了粉丝的激动之外,还有的人说她让经纪人帮忙更新微博,有欺骗粉丝的嫌疑,有的说她蠢,居然就大咧咧地暴露出来了。   桑盈一笑置之,阿SAM交代的任务完成,她关了网页,没再管网络上那些是是非非。每人一张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匿名躲在电脑后面,更是毫无顾忌,善意的恶意的,无须遮掩,要是为此担心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完全是自找罪受。      房门急促地敲了几下,没等桑盈出声,就已经被推开了,何稚勉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毫无血色。   “怎么了?”饶是桑盈也吃了一惊,刚还好好的呢,这才刚进去洗了个澡的工夫。   “盈盈,怎么办!……”何稚勉颤抖着嘴唇,“那边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我爸突然病发,在抢救,说不乐观。”   “你想怎么办?”桑盈反问。   “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很乱……”何稚勉摇摇头,“我得去订机票,连夜回去!”   “刚刚谁给你打的电话?”桑盈问。   “陈伯。”何稚勉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有点精神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桑盈介绍,“就是我们家的老管家,从我出生就在何家了……盈盈,你陪我回去好不好?”   桑盈点点头,“现在你先去订两张票,我让陆二他们过来一趟。”   何稚勉已经心乱如麻,六神无主了,当下点点头,桑盈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走出客厅,刘妈妈刚刚也听到片言只语了,女儿朋友本来就不多,再说何稚勉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她也挺喜欢的,就跟着担心起来,桑盈安慰了她一句,给陆二他们打了电话。   可怜陆二和张家鸿现在开车走到一半,甚至还没到家,就又掉转车头匆匆忙忙地折返回来。   等到订好票,何稚勉才回过神来:“盈盈,你让他们过来作什么?”   桑盈道:“从长计议。”   何稚勉不解。   桑盈:“照你的说法,陈伯在你们家那么多年,应该是很忠心的?”   何稚勉:“陈伯很疼我,他看着我长大,把我当成女儿。”   桑盈:“如果你父亲不是到了万分紧急的情况,陈伯也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你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何稚勉明白她说的最坏的打算是什么,眼圈一红,点点头。   桑盈继续道:“以你后母的为人,你不计较,她未必会放过你,如果她连你那8%的股份也要想办法拿走,你怎么办?如果她为难你,在公众场合给你难堪,你怎么办?你不管公司的事,她却蛰伏已久,你势单力薄,她人多势众,你怎么办?”   何稚勉听得一愣一愣,总算也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心智不像以前那样不成熟了。“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回去?”   桑盈摇头:“父亲病危,当然要回去,我只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还要让陆二他们找几个保全公司的保镖来,我们带过去,时间紧急,估计到时候你还得多订几张机票。”      陆二他们很快就来了,听完桑盈三言两语的简介,张家鸿一拍大腿:“对,要带保镖,越多越好,我现在就去联系,最好带一飞机,要不把飞机包下来算了,到时候一下飞机,吓死他们!”   桑盈:“我们不是去打架的谢谢!”   陆衡道:“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桑盈:“输人不输阵,我们是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需要高大威猛的肌肉男,你不合格谢谢!”   陆二少恼羞成怒:“谁说我没肌肉,你不是见过吗!”   张家鸿喂喂两声:“亲,你们离题了好吗,请把话题拉回来!”   陆二炸毛,这涉及到男性不可侵犯的尊严,问题很严重。“尼玛,老子就是高大威猛的肌肉男,肌肉男!”   桑盈淡定道:“好吧,换个理由,飞机上不准携带小动物。”    第 68 章   晚上机票都售罄了,机票只能订隔天一大早的,陆衡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一家保全公司,让他们派出六名保镖过来,这家保全公司还是陆衡父亲生前的世交陈迟介绍的,据说那些保镖身手很了得,大都是军队退役的,公司有军方背景,非常靠谱,张大少不厌其烦地想说服何稚勉她们带上一个加强排的人数过去吓死人,被无情地否决了,张大少怏怏不乐,蹲去角落数蚂蚁了。   六名保镖不多,也不少,但用桑盈的话说,咱是文明人,带人去只是为了壮声势,以防万一的,不是去打架的。   关青没有一起去,他现在相当于何稚勉的超级助理,老板不在,那两间服饰店还需要人留守打理的,他的任务就是等何稚勉她们回来的时候,尽量让她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架飞机的头等舱每排四个座位,中间隔着过道,何稚勉订票的时候没有选座位,大家各自分散地坐开,桑盈旁边的位置空着,也不知道是没人来,还是人还没上机。   作为一个古人,桑盈很喜欢坐上飞机从窗外眺望云海的感觉,尤其是白天的时候,耀眼的阳光穿越云层,将蓝天白云染成金黄色的景象,会让她想起曾经照耀大唐的第一缕阳光。   空姐很体贴,主动过来询问要不要在起飞前用点点心,桑盈拒绝了,但那空姐还没走,红着脸问你就是桑盈小姐吗?我是你的粉丝,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桑盈欣然应允,那空姐小声欢呼了一下,很兴奋地掏出小本子,还拿出手机要跟桑盈合照,一边表白道:“桑桑,我真是太喜欢你演的戏了,尤其是那部《成化六年》,简直女王范十足,我们桑葚后援会打算开一个粉丝见面会,到时候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来参加?”   她说得语速很快又小声,估计是怕飞机快起飞了违反纪律。      桑盈很奇怪“桑葚是什么?”   空姐道:“就是粉丝的昵称。”   桑盈饶有兴趣地问:“那周默怀的粉丝叫什么?”   空姐道:“叫后宫粉。”   听她谁都不问,就提起周默怀,空姐眼睛眨巴眨巴,充满八卦光芒,想问你俩就是有一腿吧,没敢问。   桑盈:“为什么叫后宫粉?”   空姐道:“他不是老演皇上么,《汉宫风云》里是刘邦,《成化六年》又是朱祐樘,所以粉丝就是皇上的后宫嘛,他们的粉丝头就被叫太监总管,我算是个路人粉吧,最喜欢的还是桑桑你!”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飞机舱门要关上了,那空姐才连忙跑去帮忙,然后去座位坐好,没再过来。   桑盈这才注意到自己旁边多了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就是打扮有点奇怪,看不出是男是女,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包着头巾,眼睛还带着墨镜,估计是阿拉伯人。      桑盈也没有在意,飞机经过一段起飞的颠簸之后,很快平稳下来,旅途是漫长而无趣的,何稚勉昨夜一夜都没有睡好,现在盖着毯子沉沉睡去,电视上播放的节目桑盈没什么兴趣,就拿了本带上飞机的《贞观政要》在看。   旁边那个人忽然发出声音:“喵。”   桑盈:“……”   那个人摘下墨镜,把头巾围巾都扯下来,“热死老子了!”   桑盈:“……”   陆二得意地笑:“咩哈哈哈,让你不带我上飞机,这不是上来了吗!”   桑盈:“……”      下了飞机,六名保镖尽职地跟在后面,何稚勉回头一看,怎么多了个?   “陆二!”她目瞪口呆,“你怎么也来了?”   陆衡从在桑盈面前揭穿身份就一路得意下来,坐在那里旁若无人地笑,整得空姐差点以为神经病上了飞机。   他翻个了白眼:“哥怎么就不能来了,怕你们被欺负,过来给你们壮胆呗!”   何稚勉感动道:“谢谢你们,有你们这帮朋友,我真幸福!”   桑盈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他就是想跟过来凑热闹而已。”      机场自然有人来接他们,是何家管家陈伯派来的,直接把他们载去医院,行李自然另外有人送回大宅。   陈伯跟何稚勉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澳城机场,就一直亲自等在医院门口,直到看见何稚勉从车上下来,迈着不甚稳健的步伐,颤巍巍迎了上去,布满皱纹的脸看上去已经哭过一回了,眼睛通红通红的,旁边扶着他的,是陈伯的女儿。   “大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陈伯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陈伯,我爸怎么样了!”何稚勉迫不及待就问。   陈伯哑着嗓子:“你来之前几分钟,老爷刚刚抢救无效,走了……”      何稚勉整个人顿时就木了,脑袋一片空白,跟脑袋完全不符的是身体,陈伯的了字刚落音,她就已经不顾一切冲进医院。   在来之前,她心想算了,反正自己也对那份家业没兴趣,他想给谁就给谁吧,老头子老了,又生病,也不容易,自己就原谅他吧。   虽说如此,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原谅,父亲一向是纵容她的任性的,想必会先好声好气跟她说话,到时候自己找个台阶下也就是了。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还没能见上一面,闹上一回脾气,就已经再也见不到面了,从小到大,父亲没有对她说过一个不字,可为了朱凤琴母子,父女俩第一次吵了起来,她更愤而出走,再也没有回澳城,谁能想到,当时吵架就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不顾旁人纷纷投过来的诧异目光,何稚勉直接冲向父亲的病房,病房里面还有其他人,她甚至没有看上一眼,在旁人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直接就揭开刚刚才盖在逝者头上的白布。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可是却再也不会笑,不会对她说,勉勉啊,不要任性了。   何稚勉嚎啕大哭。      肩膀上多了一只手轻轻抚着她,头顶上也传来慈霭的声音:“小勉啊,你就别伤心了,你爸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哭伤身体的。”   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定觉得这番话慈母心肠,温柔得体。   但何稚勉身体僵住了,她腾地就站起来,甩开肩膀上的手,冷冷道:“别碰我,恶心。”   朱凤琴的慈霭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站在她旁边的少年上前一步,挡在母亲身前,对何稚勉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本来应该是血缘相连的亲姐弟,但何稚勉看到这个少年,心里就只有厌恶。“让你妈那只恶心的手少碰我,我怕我回去得把衣服烧了,洗上十次澡才干净!”      她环视一周,这才注意到病房里除了朱凤琴母子之外,还有她父亲的私人律师,万翔集团的两位元老,何稚勉记得,他们一个姓林,一个姓李,都是跟着父亲打江山的,以前经常到家里来作客,她喊他们林叔和李叔。   林叔叹了口气:“勉勉啊,你节哀顺变,如果早来几分钟,也能见到你父亲最后一面了!现在非常时刻,你们都是一家人,还是齐心协力的好。”   李叔也道:“是啊,何家在澳城是名门望族,现在何生走了,全澳城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还是先办好他的身后事,什么事情日后再说嘛!”   陈伯也进来了,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也轮不上他说话,他只是哀伤而慈爱地望着她,像以前一样,这让何稚勉觉得稍微有点慰藉,陈伯还是向着她的。   朱凤琴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坏了形象,便也叹道:“勉勉,跟你爸告个别吧,我们已经联系好殡仪馆了,待会他们就会过来接你爸过去。”      何康景却觉得不忿,他妈忍着那么多年没名没分才终于转正,小时候他每次想对别的小朋友炫耀他爸爸就是澳城鼎鼎大名的何万翔,都会被他妈教训一顿,说时候还没到,不准他乱说,乱说的话,爸爸就不要他们母子了。   现在好了,他才是万翔集团真正的大少爷,何康景年纪不大,但也知道钱财名利带来的好处,这从小时候和现在天壤之别的生活待遇就可以看出来了,自从他妈的身份正式公开之后,在学校里他就不再是那个人人嘲笑的私生子,而是澳城船王的儿子了!   既然这样,凭什么他妈还得忍受这个女人的叫骂,他才不会承认她是自己的姐姐!   “丑女人,我警告你,你再敢碰我妈一根头发,我就让人把你丢出去!”      看着躺在床上已经冰冷的父亲,想起自己的母亲,再看到眼前这对母子,本来已经被悲伤填满的心底忽然又冒出一团火来,何稚勉冷冷道:“被我说中心事所以恼羞成怒了?你们再怎么遮掩,也掩盖不了出身贫民窟的事实!去看看那些八卦杂志吧,看看他们都说你们什么,朱凤琴,要不是你肚皮争气,生了个儿子,你以为能迷惑得了我爸,还让他把家业送给你?你以为就凭你们能经营好万翔集团?别做梦了!老鼠一辈子都是老鼠,不可能变成凤凰的!”   “叼你老母!”何康景大怒,扑上去就要打何稚勉。   “小景!”朱凤琴惊呼一声,作势要拦。   何稚勉一夜没睡,实际上在飞机上也没怎么睡,一下飞机又赶了过来,全靠一股气在撑着,此时脚步虚浮,身体下意识往后退,裙子却被床角勾住,踉跄了一下,那头何康景的巴掌已经招呼上来了。   十三岁少年已经发育得人高马大,论力气怎么也不会小的,更何况用足了力,估计这一巴掌下去,何稚勉的脸就得肿起来了。      “啊!”发出惨叫的却不是何稚勉,而是何康景。   他被推了个跟头,狠狠往病床上栽去,脸朝下正好就扑在躺在床上的父亲的身体上,疼痛之余,吓得他一激灵。    作者有话要说: 注:叼你老母,是粤语里一句骂人的话,相当于草泥马,但是不像普通话里面草泥马已经变成一句普遍带吐槽的话,叼你老母属于比较粗俗的那一类,一般有教养的人不会骂。 第 69 章   推开何康景的是何稚勉带过来的保镖,如果他们的身手不足以应付这种小小的变故,也就枉费了那么大的名头和何稚勉请过来的高薪了。   刚刚何稚勉前脚冲进医院之后,桑盈他们后脚就到了,只不过他们毕竟是外人,就留在病房外面等候,外头还有朱凤琴母子带来的保镖,两边壁垒分明,还都是西装墨镜,颇有黑社会的色彩,不过由于在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经常有保镖出出入入,所以大家也就见惯不惊了。   何稚勉的保镖们十分专业,人在外头,眼睛还一直盯着病房里面,一见情形不对,马上就冲了进去,朱凤琴的保镖却显然晚了半步。      朱凤琴尖叫一声,赶紧扶起儿子,保养得当的脸在此刻扭曲起来,冲着何稚勉他们带来的几个保镖大喊:“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了!快点滚出去!”   “他们是我的保镖,你让谁滚,该滚出去的是你们母子。”何稚勉在桑盈的帮助下站稳,冷冷道。   何康景嘴里又飙出一连串脏话,并且大喊大叫,让那些保镖进来,要把何稚勉他们打出去。   旁边看着闹剧的几个人终于看不下去了,被何稚勉称呼林叔的林世豪道:“何先生还在这儿呢,你们就忍心看着他走得不安乐吗?都住手吧!”   陆衡嗤笑一声:“这就是澳城何家的教养?英明一世的何生怎么生出这种儿子来,我看要不去验一下DNA算了!”   何康景又要破口大骂,朱凤琴连忙捂住他的嘴,她是去参加过陆宇订婚宴的,自然也认识这位陆家二少,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有陆老爷子在,她现在还真不敢得罪陆衡,只好强忍着怒气笑道:“陆少,这是我们何家的家事,你伸手来管似乎不妥吧?”   陆衡在陆家生活多年,自然知道要怎么看人,才能把别人的怒火挑起来,当下就挑着眼角,似笑非笑地瞟了朱凤琴母子一眼,那意思明明白白写着:你们这种人,我不屑跟你们说话!      何康景成功地被激怒了,拼命挣开母亲的桎梏,扑向陆衡,陆衡可没跟他客气,身体往旁边闪了闪,又抬脚往他膝盖上狠狠一踢。   何康景嗷的一声,趴倒在地上。   那些保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扶起他,又知道陆衡是有来历的,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陆衡双手一摊,作无辜状:“你们都看到了,我是正当防卫。”   桑盈点点头:“我作证。”   朱凤琴怒不可遏,“陆少,我看在陆老爷子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你别得寸进尺,康景是澳城何家的继承人,也是万翔集团未来的掌舵者,就是你姑妈在,都不敢放肆的!”   陆衡哎呀一声,故作惊讶:“原来我姑妈这么喜欢跟没教养的人交往?真是败坏陆家的门风,虽然是长辈,可我回去也得好好说说她才行了!”   朱凤琴气得浑身发抖。      一直没吱声的律师轻咳一声:“何太太,何小姐,何少爷,你们节哀顺变,虽然这个时候可能不太适宜,但是为了避免纠纷,我想我可能需要提前公布一下何生的遗产分配。”   众人闻言,只好捺住性子安静下来。   之前当着父亲的面,何稚勉其实已经听过遗产安排了,但她想知道,这份遗产究竟有没有变动,父亲又到底留了多少东西给那对母子。   律师打开文件:“按照何生的安排,集团43%的股份,归何康景先生所有,因为何康景先生还未成年,所以暂时由其监护人何朱凤琴女士支配,何稚勉小姐分得10%股权,其余人等股权持有量不变,希望诸位同舟共济,齐心合力,一起经营好何生留下的这份心血和基业。”   “至于何生名下的不动产,何家大宅归何小姐所有,港城浅水湾的两套别墅,则归何朱凤琴女士所有,其余动产,包括古董珠宝等,则委托我派人进行专业估价之后再平分……”      原先何父给何稚勉的是8%,现在改为10%,想必是心有愧疚,从朱凤琴母子那里挪了2%过来,不过饶是这样也无济于事,朱凤琴母子毫无争议地成为最大股东。   那里头所谓的“其余人等股权持有量不变”,是指公司一些元老原先持有的公司股份,由于万翔集团没有上市,所以股份基本都集中在有数几个人手里,在场的两位元老,林世豪和李文新,各持有8%的股份,还有另外一位姓孙的元老,同样持有8%,这三个人都是当年跟着何父一起打江山的,所以他们的股权从集团成立之初就已经有了。   另外23%的股份,则分散在其余十位股东手里,这十位股东,有的是何稚勉母亲的兄弟姐妹,有的是何父那边的亲戚,还有的是在以何母名义成立的基金会手里,每人手里最多不过百分之二三的比率,每年能拿到可观的红利,但并不足以影响大局。      随着遗嘱的公开,朱凤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禁不住喜上眉梢,43%的股份,等于把整个万翔集团都抓在手里了,这对曾经尝过贫穷滋味的朱凤琴来说,那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她知道老头子很看重男丁,所以当年才会想尽办法作低伏小,也要留在老头子身边,宁可默默无闻不求曝光,这才多年媳妇熬成婆,有了今天的收获,事实证明她的忍辱负重果然是对的,作为万翔集团未来掌舵人的母亲,又是监护人,位高权重,从此以后,她可就是名符其实的上流人士了,那些之前狗眼看人低的豪门贵妇,还未必比她强,以后谁见了她不得客客气气的,就连行政长官也得给几分面子了。   相比之下,何稚勉的脸色苍白木然,这让朱凤琴更觉得快意无比。      律师念完遗嘱,朝众人点点头:“大概就是这样,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何生出殡之日我会过来吊唁的,后续安排如果有不明白,可以随时让我过来。”   李文新道:“赵律师,我送你出去。”   林世豪则走过来,拍拍何稚勉的肩膀,叹道:“既然是你父亲的遗嘱,我们会尊重他的意思,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他觉得自己挺能理解何稚勉的,任谁长到二十几岁的时候才发现父亲还有个私生子,而且财产大部分还都留给对方时,都不会觉得高兴,但他想错了,何稚勉不高兴的不是那些财产,她其实对何氏的生意一窍不通,也没想过一定要得到那么多钱,她只是觉得愤怒,失望,伤心。   愤怒的是朱凤琴母子的存在,父亲瞒了自己这么多年。   失望的是她本来还想做出一番事业让父亲刮目相看,结果现在好像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伤心的是纵使有这么多疙瘩,也觉得父亲实在太过分了,但心底毕竟还是敬爱他的,却没想到竟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朱凤琴成了最大的赢家,禁不住嘴角上扬,但仍顾忌到场合不对,竭力想表现出一副悲伤的表情,她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勉勉,你父亲的后事,他生前就跟我商量好了,不用你太费心,但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到时候丧礼你可不能不出席。”   不出席更好,现在港城澳城的媒体都在盯着何家船王去世的消息,何康景成为最大股东的消息最迟明天也会发布出去,到时候报纸头条肯定就是船王千金不孝,连父亲丧礼都不参加的消息。   何稚勉没有搭理她,直接对陈伯道:“陈伯,我想先回去休息,这里就拜托你了。”   陈伯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心疼道:“大小姐你快回去吧,老爷的身后事,我会尽心尽力的!”      医院前门堵了太多记者,他们在医院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从后门出去,车早就停在那里等着,上了车,一直没开口的桑盈问:“那份遗嘱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陆衡皱起眉头:“应该没有,不过如果她想打官司的话,我可以帮忙请个最好的律师,只是这样一来,诉讼费高昂不说,还不一定能赢。”   “我不想打官司了。”何稚勉面无表情,“老头子想给谁就给谁吧,只要他们别来招惹我,这辈子就老死不相往来好了。”      何万翔去世是个大新闻,隔天港城和澳城两地的多家报纸几乎头版头条大幅刊登,连内地报纸和网络都有新闻,何万翔一生称得上传奇,他白手起家,到如今挣下一份偌大的基业,成为澳城不少年轻人毕生追求的目标。在外人看来,男人有个私生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甚至是一桩风流韵事,虽说现在实行一夫一妻了,可豪门里家里一个,外头好几个的还少吗,有的干脆就正大光明直接收进家里,你情我愿,别人又能如何?   人人都知道,何家千金无心继承父业,也没有商业天份,等何船王百年之后,万翔集团要么让女婿经手,要么就得找外人来接手了,这下可巧,有了正儿八经的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份家业的主人又可以继续姓何了。   然而大房长女,受宠那么多年,遗嘱却只分得少少一份,难道她就甘心,不会跟二房闹起来?人人难免都抱着这么一份阴暗的揣测,虽说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也会想。      到了出殡这一天,两城许多名流都来了,陆老爷子也派了陆衡的大伯陆震云亲自前来吊唁,作为家属,何稚勉跟朱凤琴母子都得在一旁谢礼。   桑盈和陆衡则跟其他宾客一样,作为前来吊唁的一方。   朱凤琴站在何稚勉旁边,面上带着哀戚,嘴里却吐出截然相反的话:“勉勉,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不分你更多的遗产吗?就是因为你总是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你看看,一个是花花大少,除了玩女人就没别的本事,一个是戏子,不知道被多少男的睡过,堂堂千金大小姐,你跟这些人交往,别人怎么看你?他们会说呀,何家的大小姐,自甘堕落,跟贱人做朋友,难道也是贱人吗?”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旁边的何稚勉才能听得清楚,也就是知道这一点,朱凤琴才会故意激怒她。   何稚勉明知道她的意图,但她不想忍,也觉得没有必要忍。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想要撕破脸,我就成全你好了!      啪!   清脆的响声,人人错愕。   灵堂之上,何家大小姐掌掴后母,这该是多富有爆炸性的新闻?   这一巴掌十足用力,朱凤琴捂着脸不由自主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脸上布满泪痕:“勉勉,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下好了,大闹灵堂,何家千金的名声,是彻底没了。   在不为人知的角度,朱凤琴嘴角微微扬起。   “你敢打我妈!”何康景可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打算,当下就被点了火,挥拳就揍过去。   经过上次病房里的闹剧,他还没有学乖,这一拳头挥上去,登时就被保镖捏住,然后狠狠一转,何康景惨叫起来,朱凤琴的保镖赶紧上去救驾,何稚勉趁着这个机会,又给了朱凤琴两个耳刮子,彻底把心头恶气给出了。   那头何康景死命挣扎,保镖跟保镖打作一团,现场彻底乱了套,那些有头有脸的宾客全傻了眼,劝架的劝架,报警的报警。      陆衡跟桑盈赶紧把何稚勉拉开,远离战场,跟何家熟识的世交宾客见状,苦笑摇头,半是斥责对何稚勉道:“你啊你啊,太胡闹了,今天是你父亲出殡的日子,你这样做是大不孝啊!”   何稚勉淡淡道:“正好,今天当着各位叔伯的面,我就宣布一件事情,不管我父亲的遗嘱如何分配都好,我不会承认这个女人和她的儿子,何家也不会承认!”   朱凤琴暗自冷笑,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家阿景才是正统的继承人。   人人听到这番话,自然摇头叹息,都道何稚勉不懂事。      陆衡冷眼旁观,对桑盈道:“她这样冲动,不是对自己很不利吗?”   桑盈道:“如果她能把自己的生意做起来,今天的失败就是明天的辉煌,人性本来就健忘,到时候大家只会说何家小姐有魄力,自力更生,终成大器,说她父亲没有眼光。”   陆衡抓着桑盈的小手揩油,笑嘻嘻道:“还好我遇到了你,不然现在也还是别人眼中那个一事无成的花花大少。”   桑盈上下打量他:“你现在成了很多事吗?”   陆衡很不满:“你怎么老打击我,就不能给我点鼓励吗?”   鼓励?桑盈明白地点点头,“你伸出手来。”   陆衡伸手,莫名其妙:“??”   桑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猫饼干放在他手心,“安慰奖。”   陆衡:“……”      警务署长也是吊唁的宾客之一,有他在这里,警察很快就到,拉开众人,考虑到何万翔的名望,此事不宜闹大,也没有把人拉到警局做笔录,只是留下来维持秩序,以防万一。   林世豪找了个机会,把何稚勉拉到一边:“小勉,如果我们几位股东想联合起来对朱凤琴母子发难,你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何稚勉一愣,前些日子她在医院的时候,这位林叔还是劝和为主,没见他对朱凤琴母子有什么不满,怎么才十几天,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1、有朋友问,为什么称呼何先生为何生,这个是粤语里面的习惯,省略了一个先字,直接叫X生,女的省略太字,直接叫何太,叶太。 2、大家都说要开金手指让何稚勉得到财产,还有的要让何父诈尸=口=。。其实这个没有必要,何父就是那么重男轻女,不过后面会有一个逆转,还没写到,大家且看下去就知道了嘿嘿 3、还有朋友问,为什么何老头不招个女婿来入赘,这样也可以姓何,这里头俺没有正面描写何老头的心理,但不要忘了,何老头是怎么发家的,他虽然有才能,也有一部分是靠了妻子娘家的财力,虽然不是入赘,但也差不多,但他发家之后,就把家业留给了私生子,以己度人,他也怕别人会跟他一样,你们懂的。 第 70 章   林世豪道:“你可能不知道,除了股权之外,何生本来都已经安排好了,他物色了一位职业经理人,此人曾经在美国FA公司长期担任过行政总裁,将FA经营得有声有色,在何少成年之前,公司一应日常事务,可交由这个人来打理,我们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何稚勉道:“这件事我父亲并没有跟我说过。”   林世豪摇摇头:“但凡你要是对万翔集团能上点心,今天继承人能会是那对母子吗?”   何稚勉沉默片刻,问:“林叔,我爸他跟这对母子的事情,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林世豪有点尴尬,“在灵堂上问这些不太好吧?”   “是不是?”何稚勉执意要得到一个回答。   “是。”林世豪叹了口气,“你父亲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朱凤琴,不过那会朱凤琴是百货商店的导购小姐,你父亲只是将她当作玩物一样,偶尔带出来跟我们几个老友会面,当时在他身边还有其他女人,你父亲并没有特别看重她。”   何稚勉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世豪道:“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何稚勉道:“那时候我母亲去世了没有?”   林世豪摇头:“那时候你母亲身体不好,深居简出,很少出何家大宅的。”   竟然是在母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何稚勉咬牙切齿,本来已经因为父亲去世而压抑下去的恨意又一次浮现出来。   林世豪见她表情,安慰道:“你也别太在意了,你母亲没法出来应酬,男人在外面,总得有个女人陪着,你父亲毕竟还是……”   想说毕竟还是最疼你的,突然想起股份的事情,只得把话又吞了回去。   这么一说,不管生前如何宠溺纵容,何父对这个女儿,还真谈不上尽心负责,但豪门之中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何稚勉也不是一个人,虽然倒霉,还算不上太惨,再说有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在,足够她下辈子安稳无忧了。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林世豪刚才想要说的话也不太好开口了,反倒是何稚勉先问:“林叔你刚才要跟我商量什么?”   林世豪道:“就在你父亲去世之后次日,我们几个老人,都收到消息,说朱凤琴找了她弟弟朱伟鹏和另外一个叫谢庆冬的男人加入公司,名义上是员工,但是朱凤琴并不懂运营的事情,你爸之前才会有把公司暂时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的想法,不过现在朱凤琴没有再提起让人来管理的事情了,反而打算把她弟弟安插进来,主掌公司大权。”   何稚勉问:“那个谢庆冬又是什么人?”   林世豪哼了一声:“名义上说是表弟,但一表三千里,我们找人去查了,才知道那男的跟她关系匪浅,说不定还是奸夫!”   何稚勉皱眉:“有证据吗?”   林世豪道:“当然有,我们请的私家侦探已经拍到了照片,如果公司真要交到朱凤琴手里,估计你爸一生的心血就要付诸东流了!”   何稚勉面无表情,“他把公司交给朱凤琴,应该早就料到会有今日的结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万翔要真毁掉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林世豪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苦笑道:“自从遗嘱公布之后,朱凤琴对我们几个老人,都已经没有往日的尊重,朱伟鹏更是嚣张跋扈得很,他们不学无术,哪里懂得管理公司,我看万翔衰落,确实是迟早的事情了!”   何稚勉淡淡道:“林叔你既然来找我,肯定是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了吧?不如直说吧。”   一想到这几个世伯世叔明知道父亲身边一直有女人儿子,也没有跟她说,甚至把母亲也蒙在鼓里,何稚勉就没了以往的尊敬。      林世豪轻咳一声,“是这样的,我和老李老孙他们都商量过,你手里这百分之十的股份,我们愿意买下来。”   何稚勉不解:“为什么要买我的股份?”   林世豪不再卖关子,和盘托出:“我们想把公司其他股份都收拢起来,然后向法院提出公司清盘的申请,如果朱凤琴不愿意公司被清盘,那就只能强制买下我们手中的股份,把万翔集团彻底变为她的独资公司。”   何稚勉道:“朱凤琴怎么可能买下所有的股份,她手上所有动产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钱!”   林世豪道:“如果她不肯买下,那法院最后肯定会判决公司清盘的,这样一来,一拍两散,大家皆大欢喜。”   何稚勉震惊道:“你们想分家?”   林世豪点头:“你也看到了,朱凤琴一来,就把公司弄得乌烟瘴气,趁这个机会,倒不如好聚好散,大家自立门户,也免得以后为了公司经营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不过你放心,你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我们会请人估价,以最合理的价格购买下来,你拿着这笔钱做点投资,下半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      如果何万翔还在,林世豪也好,李文新也好,还有那位姓孙的股东也好,他们都不会提出这个办法,在何万翔的领导下,大家相安无事,万翔集团蒸蒸日上。   但是朱凤琴不是何万翔,她可能连何万翔百分之一的能力都没有,何稚勉也没法继承船王的生意,所以林世豪他们想到了分家。   公司清盘之后,万翔集团当然也就不复存在了,当然,朱凤琴他们也可以继续使用万翔集团的名头,但毕竟已经不是何万翔的那个万翔集团了,现在就分道扬镳,也好过以后亏损严重,大家再来撕破脸。      何稚勉脑子乱纷纷的,“让我考虑一下。”   林世豪很理解:“你考虑好了再给我电话吧。”      事关重大,何稚勉当然要找人商量,她最信任的人,莫过于桑盈跟陆衡。   桑盈听完来龙去脉,问:“你咨询过律师了?”   何稚勉点点头:“律师说如果林世豪他们收购我股份的价格合理的话,这也是可行的,现在就看我愿不愿意看着公司清盘。”   这是她父亲的心血,她犹豫也是理所当然的。   桑盈问:“那你的决定是什么?”   何稚勉道:“我想答应他们。”   桑盈问:“那公司不是也有你母亲的一份吗,就这么卖了你不可惜。”   何稚勉露出几天以来第一次笑容:“我将来会做出一份让我母亲自豪的事业。”   她已经彻底走出阴影了,桑盈拍拍她的肩膀,“你决定了就好,我们永远支持你。”   何稚勉突然一把抱住她:“盈盈啊要不你跟我结婚吧,陆二有什么好的,不要他了啦!”   当着别人的面撬墙角真的没问题吗?   陆二黑着脸把人拎起来丢到一边,将桑盈上次给他的猫饼干塞到何稚勉手里,“拿去吃,一边凉快去。”   何稚勉:“……”      何父的后事刚刚办妥,何稚勉就答应了林世豪他们购买股票的要求,相对于留在这个地方,她更愿意回到B市去,所以不想再拖延时间了。林世豪李文新等人的动作也很快,买下何稚勉的股票,随即就联名向法院提出清盘申请。   这个消息一出,很快震惊了所有人,公司如果成功清盘,那无异于船王的帝国瞬间崩塌,人人都觉得何船王实在是精明一生,糊涂一时,临老了财产如此分配,弄得现在丧事刚完,就要分家。   法院的裁决也很快就下来,判定以朱凤琴为监护人的最大股东,要么买下少数股东手头的股份,要么就同意清盘。朱凤琴当然不会去买股份,在其他人的撺掇下,她拒绝购买股份,同意公司进行清盘,而何稚勉早就拿着卖出股份所得的钱回了B市,继续把钱投资在服装品牌的经营上。      对于桑盈来说,澳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陆判》的新闻发布会很快就要召开,会上要公布导演等一系列人员的名单,所以她必须得到场。   发布会很热闹,不仅来了许多媒体,连戏里一干演员的粉丝也自发组织来了,就候在场外,熙熙攘攘的,反响空前热烈。   这部戏的导演是钟与行,男主角是朱尔旦,也就是后来换了心之后的周少芳,由周默怀扮演,而那个从周少芳变成朱尔旦,后来成为奸臣的男配角,则由港城影帝邵封双扮演,女主角朝露是桑盈,还有两位女配,一位在剧中扮演一直深爱周默怀的女子,由翁梓涵扮演,而另外一位,则是与邵封双一起作恶的,由杨琳扮演。   这部戏的爆点非常多,刚刚放出风声就占据了各大网站的版面,被人翻来覆去乐此不疲地炒着八卦。      爆点主要有几个,一个是内地一哥跟港城一哥上演对手戏,邵封双虽说是配角,但他的戏份并不比周默怀少。   二是据说这部戏的女主角原来是影后翁梓涵,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换成段数相差不少的桑盈,而且当制片方和导演邀请翁梓涵出演里面暗恋周默怀的女配时,堂堂影后居然也答应了。   众所周知,翁梓涵早年跟周默怀交往过,桑盈又是最近跟周默怀闹出绯闻的人,这三角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同演一部戏,本身就耐人寻味。   三是在这部星光灿烂的大片里面,无论是周默怀、邵封双,翁梓涵,随便单独一个拎出来,就足够单独出演一部戏了,而他们不仅挤在同一部戏里,女主角还是刚刚冒出头来的桑盈,看上去就像是几个大牌明星就为了推出一个桑盈似的,让人禁不住揣测起桑盈的背景来历,有的说是周默怀想捧她,有的说投资方跟港城陆家有关系,还有的更离谱,说她其实是个红三代或军三代。   这些爆点里头,有的是外界添油加醋,自己脑补的,有的是投资方故意放出去的,要知道炒作得越厉害,就对电影本身越有利,何乐而不为?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何家争产案的原型,有一部分参考了香港镛记酒家争产案,不过有所改动,而且这不是商战文,不求细节太严谨,大家请勿深究。何小姐是配角之一,所以她的事情要交代一下,因为作为桑盈的朋友,她的改变,也意味着桑盈对她的影响。至于没有看到朱凤琴母子下场的朋友表示遗憾,这个不用担心,不可能那么快的,但公司清盘之后,何稚勉跟何氏就没有关系了,让朱凤琴自己折腾去吧,总有一天小何会高飞,也会看着她来跪地忏悔的。 2、有朋友问,为什么桑盈穿越之后变化巨大,其他人没有怀疑,文中没写到是觉得没有必要为这个浪费篇幅,这个问题实在不需要解释啊,人还是那个人,难道桑盈跟他们说她不是桑盈,别人会相信么,她妈都不会相信的,最多去庙里叫大师来驱鬼。。 第 71 章   发布会的台面也很有讲究,按照片中人物的重要顺序,依次排列下来,坐在中间的自然是导演和监制,周默怀既是投资人之一,也是男主角,自然也要坐在显要的位置。接下来就耐人寻味了,按照名气来说,周默怀旁边的位置,本来应该是翁梓涵坐的,毕竟人家名头摆在那里,但因为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是桑盈,所以翁梓涵反倒成了坐在她旁边的陪衬。   很多人都不明白翁梓涵为什么要屈尊接下这部戏甘当绿叶,不少媒体也曾经在公众场合问过她这个问题,不过翁梓涵一律都笑着说道,因为她和周默怀多年的交情,所以当时对方邀请她的时候,她就答应了,就当是支持老朋友的首部电影投资。   这是非常冠冕堂皇的答案,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但也有人质疑,翁梓涵曾经当众宣称深爱周默怀,两人传出绯闻多年,大都是翁梓涵主动的多,在桑盈出现之前,人人都觉得周默怀最后总会迎娶翁梓涵,所以眼看自己喜欢的男人找别的女人当女主角,她心里真的一点芥蒂都没有?能在娱乐圈混迹多年的人会有这么无私的胸襟?      当然,个别质疑的声音都被更加强大的翁梓涵粉丝的声音盖了过去,会场外面,几波粉丝在那里会合,从他们高举的牌子上看,有的是周默怀的粉,有的是翁梓涵的,邵封双的粉丝也很多,白真真就显得有点可怜了,几个粉丝拿着张纸,上面写着真真加油,被其他粉丝冲挤一边,很是无奈。   坐在车上,桑盈甚至还看见人群之中也有自己的粉丝,比白真真的粉丝要多一些,但是境遇跟他们差不多,人数没有人家多,喊出来的声音也没有人家大,只能靠边站。   阿SAM以为她心里不舒服,就难得和风细雨地劝道:“你现在名气摆在那里,确实是不如翁梓涵的,就不要为这个不高兴的,不过这部电影前景不错,弄不好你还能拿个星辉奖最佳女主角,到时候才算是真正晋升一线了!”   见她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浑然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阿SAM有点无奈,自从车祸之后,这个女人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知怎的运气也跟着翻倍,像以前这种大制作的电影,求爷爷告奶奶,就算主动上门给投资人全部睡一遍,也拿不到主角,现在倒好,只是认识了个周默怀,就什么都有了,也难怪别人要捕风捉影,怀疑桑盈是通过什么手段爬上去的。      “主办方已经事先跟媒体说好,往戏的内容上靠,不要问无关问题,但是肯定会有人打擦边球的,你到时候可得随机应变,我坐在台下,也帮不了你,特别是别人如果问起周默怀和你的关系,你回答不了就转移话题,不要在台上发火,下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也会有部分粉丝获准入场的……”   阿SAM絮絮叨叨,桑盈有点好笑,在他眼里,自己还是那个事事都需要提点照顾的本尊吗?   其实连阿SAM也说不上原因,他只是隐隐有点担心。      在保安的护持下,从各路粉丝的重重包围中逃到会场后台,在她来到之后不久,其他人陆续也到了,来不及打声招呼,便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依次上台。   投资方财大气粗,请来的媒体也特别多,加上部分场外报名参加活动最后得到入场机会的粉丝,整个会场被塞得满满当当,酒店的工作人员也趁着上班时间偷偷溜过来看偶像。   粉丝都是事先经过筛选的,不会像场外个别狂热的那样大声喧哗,他们正安安静静坐在台下,欣喜地看着台上主持人与导演正在交流介绍这部电影,带着一种共同参与,与有荣焉的心情。      主持人先致辞介绍了一下该电影的概况,然后就分别是导演等人的发言,有些人临场口才好反应快的,不需要发言稿也能在那里侃侃而谈,比如周默怀,比如翁梓涵,比如邵封双。   桑盈却没有去出这个风头,她拿着阿SAM给的发言稿,直接在那里照本宣科地念完,不出意料看到台下有些媒体眼里的不以为然,他们不太明白,投资方为何舍翁梓涵不要,偏偏选择了桑盈,难道周默怀喜欢她,已经愿意花钱给她铺路的地步吗,就算他们以前看过桑盈演的片子,演技可圈可点,但终究比不上翁梓涵的票房保障啊,看看人家那粉丝,就不在一个级别上了。   不过幸好有白真真垫底,白真真看到翁梓涵神采飞扬,也想邯郸学步,就不顾经纪人在台下朝她挤眉弄眼,临时弃了稿子,无奈水平不行,还用错了两个成语,惹得台下媒体暗笑不已。      接下来是提问时间,除了媒体之外,最后还会有几分钟留给粉丝,然后就是抽奖等互动活动,主办方事先已经打过招呼,尽量围绕这部电影来说,就有不少媒体询问导演,情节比起原著改动了什么?问周默怀,你为什么突然想要投资电影了,是不是以后要转作幕后工作了?问邵封双,戏里你要摒弃一贯的正面形象,会不会不习惯?再问翁梓涵,听说你还推拒了另一部电影的档期来演这部戏啊?   不知道为什么,前面接连好几个问题,没有人向女主角发问,大家有意无意,似乎把桑盈和白真真两个人给遗忘了。   白真真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但细心的人就能看出她不大高兴。   桑盈却没有什么异样,别人说,她就听,没有像白真真那样怒形于色,也没有强作笑容,面色平淡寻常得很。   阿SAM有点疑惑,按道理说,这些事先打过招呼的媒体,一般都会把问题和时间均匀分给台上每个人,也许会根据每个人的地位有所侧重,但不会一个问题都不问的。      正想着,就听见台下有人问道:“桑小姐,你所扮演的女鬼朝露,跟翁小姐所扮演的一心痴恋男主角的杨惜玉,一个是为恨而生,一个是为爱而生,你觉得哪个角色会对观众更有触动?”   来了!明着问电影,实则把桑盈跟翁梓涵扯到一块去,桑盈一个回答不好,就中了对方的语言陷阱。   阿SAM紧张起来,紧紧盯着桑盈。      桑盈慢吞吞道:“其实在我看来,朝露跟杨惜玉,是同一个人。”   众人愕然,连导演都没这么说过,你倒好,自己给加上理解了。   提问的记者明显也愣了一下:“能不能说说你的理解?”   桑盈道:“朝露被周少芳害死,一心想要报仇,所以性格激烈偏执,就算后来跟朱尔旦相爱,这种性格也没法改变,其实她的存在,也意味着人性黑暗的一面,而杨惜玉代表了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她爱朱尔旦,连带着对朱尔旦所爱的朝露也可以包容,甚至最后成全他们,善良得令人动容。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解释,杨惜玉心里何尝没有遗憾,她何尝不想像朝露那样激烈主动地去争取朱尔旦的感情?而朝露何尝又不羡慕杨惜玉,何尝不想做一个美好的女子?所以如果把她们结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桑盈摊手,“也许导演和编剧的用意,是想告诉我们,人不可能是完美的,又或者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吧。”   话说得很圆,各方不得罪,最重要的是没有按照那个记者的心意,把自己往翁梓涵的对立面拉。   周默怀不经意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这暧昧的一瞬被媒体捕捉下来,隔天上了娱乐版头条,标题是“春花秋月,他到底爱谁?”,因为桑盈另一边是翁梓涵,从周默怀看过去的眼神,确实很难分辨他究竟在看谁,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阿SAM也松了口气,这次桑盈没有用发言稿,完全是信手拈来,打破了刚刚别人对她毫无应变能力的猜测。      在桑盈之后,也终于有媒体问了白真真,后者连忙调动起脸部的笑容,矜持地答非所问,可就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人匆匆上台,在主持人耳边说了几句话,主持人大惊失色,而此时台下媒体也有人接到场外同事的电话,眼睛一亮,悄悄退场。   主持人还在强自镇定继续流程,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妥了,导演找来助理问上几句,又跟周默怀耳语,台上台下,大家心不在焉,新闻发布会虎头蛇尾。   桑盈自然也看到台下的阿SAM自从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同样脸色大变,就匆匆往外头走去,等到新闻发布会结束,她出了会场,助理雁子早就等在那里,满脸焦急不安。      “桑姐,你总算出来了!”   “发生了何事?”   “刚刚外面你的粉丝跟翁梓涵的粉丝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后来双方动起手脚,有几个人还受伤了,去医院验了伤,还好没什么大碍,现在都被警察带走了,估计在做笔录!小贾哥让我来带你回去,从后门走,免得出事。”雁子一脸紧张,显然刚刚外面的骚乱把她吓坏了。   桑盈倒很镇定,还问:“两方打架,那是谁赢了?”   雁子没想到她有闲情问这个,呆了呆:“好像是翁梓涵的粉丝吧?毕竟他们人多……”   桑盈喔了一声,“你跟小贾说,受伤那几个粉丝的医药费算在我账上。”   雁子撇嘴,同仇敌忾道:“这又不关你的事,要赔也应该是翁梓涵赔才对,听说是她的粉丝先挑衅的,还骂到你头上!”   桑盈笑了笑:“你以为这件事情这样就结束了吗?”   雁子不解。   “有心人肯定会借此挑事的。”从她前世所看到或经历的一些政治事件,到现在圈子里的勾心斗角,看似性质不同,实际上都是一样的。桑盈拍拍她,“好了,先给小贾打电话吧。”      此时另外一边,在盛唐的办公室里,陆衡坐在沙发上,显得有点低落和严肃。   张家鸿啧啧称奇:“在澳城纵欲过度了?”   陆二少没心思跟他斗嘴,他觉得自己正被巨大的危机感笼罩。   “我刚发现桑盈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张家鸿最喜欢听别人的秘密了。   “上次无意间看到她的手机,你知道她的通信录里都存了什么吗,外卖小哥1,陆2,足疗小哥3,蛋糕小哥4,尼玛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还有我为什么会夹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中间!她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陆二越说越愤怒。   张家鸿毫不同情,拍着大腿狂笑:“哎哟我不行了,好歹你还排在足疗小哥跟蛋糕小哥前面啊,知足常乐吧亲!”      陆二沉着脸,阴恻恻道:“看我倒霉你很开心啊?”   张家鸿连忙安慰他:“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在教你苦中做乐嘛!你想想,这样不是挺好的,你喜欢她,她也回应你了,但是我姐那性格,你不能指望她跟别的女人一样,成天围着你转不是吗?至于那些外卖小哥什么的,虽然是我姐喜欢的款,不过你放心吧,他们暂时还没有什么的,一有什么我会跟你通风报信的!”   陆二:“……为什么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没有安全感了?”   张家鸿拍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男人嘛,都是有独占欲的,但你想怎样呢,你们现在最多只是男女朋友而已,如果不能做出一个承诺的话,你又有什么资格干涉我姐的私生活呢?你以前不也这么玩过来的吗,虽然你是我兄弟,但她也是我姐,我不能偏袒谁不是?”      陆二听他说完,道:“所以我决定了。”   张家鸿:“啥?”   陆二:“我要跟桑盈结婚。”   张家鸿吓了一大跳:“你在开玩笑吧!”   陆二斜睨:“我像在开玩笑?”   张家鸿干笑:“我说你怎么突然想不开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别看你们现在蜜里调油,一结婚说不定就没那感觉了,再说你这种人,居然肯为了我姐放弃整个森林?”   陆二翻了个白眼:“没错,我愿意。这次去澳城参加何船王的葬礼,我突然觉得生命无常,应该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所以不想再拖下去了,我很喜欢桑盈,想要跟她共度一生!”   他宣誓般地说完,扭头一看张家鸿张口结舌的表情,“怎么,被我感动了?”   “不,被你吓到了。”张家鸿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你确定你一求婚,她就愿意嫁给你?”   陆二狞笑:“所以才要找你想办法,今天之内务必给我想出一个百分百靠谱的法子来,要不然你就别想出这个门了!”      第 72 章   桑盈的预料没有错误。   隔天各大报纸娱乐版头条就刊登了翁桑粉丝大战会场外面的新闻,当时会场内全是急着,闻讯第一时间就跑出去采访了,而现场目击者上传的视频,当天点击就达到了几十万。   按理说,人民群众都是同情弱势群体的,但这次不知道是以为内翁梓涵的团队运作太强大,还是桑盈的名声之前就已经被黑了一回,这次翁粉和桑粉的掐架,最后竟发展成了声势浩大的倒桑运动。   与倒桑运动一起的,还有不少人冒出来骂翁梓涵。   不要以为名气越大就越没有人掐,相反,你站得越高,就越有许多人想看看你摔下来是什么样,所以翁梓涵理所当然也被拉出来扒了一回皮,不过她以往名声不错,绯闻对象除了周默怀,也就是捕风捉影的几个富商之类,没有什么证据,还有人知名不具地冒出来,说她两面三刀,为人阴险等等,但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相比之下,还是桑盈比较惨,原本就一般的名声急转直下,不少人在网上号召抵制这部即将由桑盈主演的电影,不过因为电影还有周默怀和邵封双这两个大神撑场,这个建议没有得到响应,反而被周粉和邵粉的强烈抗议,结果壁垒分明的翁桑粉丝对掐,变成了一锅乱炖的大混战。      今夜有一场酒会,是之前想请桑盈做代言的那个牌子的公司举办的,对方旗下有好几个牌子,走的不同风格,用的都是当红代言人,可谓财大气粗。由于之前没有签约,只是双方定下意向,阿SAM对这次酒会非常重视,对桑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跟对方打好关系,这样才能把合同确定下来,这次去的还有翁梓涵,因为翁梓涵是他们另外一个牌子的代言人,你千万不要一时意气就起冲突云云。   最近的事情让阿SAM几乎成了惊弓之鸟,揣着饱受惊吓的小心脏,他甚至忘了提醒桑盈要带一个男伴去——而桑盈自己是绝对不会去记得这种事情的。   于是当晚冠盖云集,衣香鬓影之中,就只有桑盈一个人是形单影只的。      酒会邀请的人很多,除了商界人士,还有不少大腕明星,圈中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当大家看到翁梓涵携着周默怀联袂而至,翩翩出场时,再对比一下形单影只的桑盈,眼神就越发暧昧起来。   谁是得意者,谁是失意者,小明星终究争不过树大根深的大腕,事业失意情场又失意,种种臆测,一幕幕狗血而精彩的段子在众人心中自然而然浮现出来,幸灾乐祸之余又伴随了几句暗地里的概叹,既是对桑盈也是对自己说:你以为翁梓涵是好惹的?别以为自己闯出点小名堂就想跟参天大树杠上,真是太不自量力了!翁梓涵要真人畜无害,还能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吗?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有意无意,桑盈自然被孤立了,除了广告商之外,竟再无一人与她上前打招呼了。      周默怀入场时,一眼就看见了桑盈。   他没有想到桑盈也是广告商有意签约的人选之一,当下有几分心喜,便欲上前,手腕一紧,却是一只纤纤玉手拉住了他。   “我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陪我一下?”翁梓涵的笑容很温柔,她今夜穿了一袭低胸鱼尾长裙,柔软的布料包裹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同样动人无比。   周默怀看了她片刻,轻轻挣开她的手,温柔道:“对不起。”   转身朝桑盈走过去。   翁梓涵的笑容一下子冷了下来。      周默怀走到半路,却被人截住了。   跟他打招呼的是广告商连同一个大公司的亚太区负责人,周默怀跟他们也算熟识,只好停住脚步跟对方寒暄起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些应酬都是必不可少的。      陈沁不知何时走到翁梓涵身旁,见她一直望着周默怀那边,就笑道:“翁姐,刚才Noble的人跟我说,这次广告他们决定不用桑盈了,这次那贱人算是栽了,这下看她还敢不敢跟你作对!”   Noble就是之前跟阿SAM接洽,有意让桑盈代言洗发水的那个公司,广告费不高,但是凭着Noble的招牌,对桑盈本身的宣传也是很有好处的,所以阿SAM才如此重视。   翁梓涵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并无一丝欣喜:“这次你做的事情,连带把我也拉下水了。”   很难想象,陈沁堂堂一线女星,在翁梓涵面前却略显局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网络上的舆论本来就很难控制,再说经过这次的事情,她名声估计也毁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翁梓涵终于露出笑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圈子里的八卦每天不知道多少,人性是善于遗忘的,只要时间一久,她就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陈沁道:“那翁姐你的意思是……”   翁梓涵不答反问:“之前你说,她是一个性格很张扬的人?”   陈沁点点头:“后来出了车祸,感觉整个人变了很多,不过还是那样不会忍气吞声,之后当众就给我下脸子。”   翁梓涵道:“那就继续刺激她吧,等她自己蹦出来,这种事情多了,她肯定有一天会忍不住的。有句话不是说吗,要黑一个人,别人掐黑了不算,自黑才是真的黑。”      陈沁迟疑:“那周老师那边……”   翁梓涵淡淡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就行。”   陈沁想到陆衡,又是一番咬牙切齿:“那贱人还搭上了一个陆二少,这又要怎么办?港城陆家这名头,还是有人卖几分面子的!”   翁梓涵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陆家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圈子里来,再说陆衡只不过是第三代一个不重要的角色,又不是陆家当家人,更何况,隔行如隔山,陆衡在圈子里的能量,绝对比不上周默怀,就算他想捧桑盈,最多也只能给几个小角色演演,饿不死,可也红不起来的,圈子里这样的人还少了去吗?”   她显然是事先做过了解的,连这种事情也摸得清清楚楚,如果此时有旁人在,就会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跟周默怀少数几个传过绯闻的女星,为何最后都莫名其妙地销声匿迹了。      桑盈拿了一块蛋糕放在盘子上,正要往回走,就听见有人在喊她:“桑盈。”   她转过头,却见翁梓涵端着杯酒朝她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也不过去跟我们打声招呼?”   翁梓涵跟陈沁不一样,她虽然跟陈沁交好,但之前从来没有对桑盈表现出任何敌意,就算是粉丝互掐,甚至大打出手,可帐也不能算在翁梓涵头上。   桑盈微微一笑:“既然你已经过来了,我也就无须过去了。”   两人江湖地位悬殊,这话堪称无礼,但翁梓涵不以为意,浅浅笑道:“默怀在跟几个老熟人寒暄,让我先过来跟你作伴,免得你一个人无聊。”   桑盈挑眉,“好啊。”   翁梓涵柔声道:“桑小姐,上次粉丝的事情,我觉得有点抱歉,虽然跟你我无关,可毕竟是因我而起,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桑盈嗯了一声,“我不会放在心上。”   翁梓涵一笑:“那就好,来,我给你介绍几个人。”      翁梓涵带着桑盈走到几个外国人面前,一一给她介绍,这是哪个大公司的亚太区总裁,这是什么牌子的创始人,翁梓涵在亚洲颇有知名度,几个老外似乎也很喜欢她,彼此用英文交流起来,聊了半天之后,翁梓涵似乎才想起旁边的桑盈,朝她一笑,“你怎么也不和我们聊天,他们都很欣赏你的演技呢!”   桑盈道:“我不懂英文。”   原先的桑盈当年没好好学习,连四级都是作弊通过的,她继承这具躯壳的时候,自然也就成了外语盲了。   旁边有人嗤笑,“怎么说也是本科学历,居然连英文都听不懂,也好意思来参加这种全是外国人的酒会?”   陈沁刻意提高了音量,让周围不少人都听到这句话,虽然在场也未必人人都能进行英文口语交流,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嘲笑别人。   当下便有不少人对桑盈投以揶揄的目光。   不等桑盈回答,翁梓涵就笑着安慰她:“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翻译的,你想说什么,不要急,慢慢来,我一句一句帮你翻译。”      “翁小姐真是善解人意,我的普通话也不标准,你得帮我翻译翻译才行,要不我怕今晚是得不到美女青睐了!”一个轻快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几人循声望去,邵封双嘴角噙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插在裤袋里,颇有一股风流的味道。   看似在调侃玩笑,实则是帮桑盈解了围。   陈沁暗暗着恼,翁梓涵面色不变,却笑道:“那敢情好,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就帮帮桑盈吧。”   说罢朝桑盈轻轻点头,走开了。   陈沁只好也不太甘心地离去。   邵封双不知道同那几个老外说了什么,很快就脱身了,他对桑盈道:“去花园走走?”   桑盈示意手里的蛋糕盘子,“如果有地方可以坐下来的话。”   邵封双失笑:“当然。”      两人来到花园,找了张欧式风格的玻璃小圆桌坐下,桑盈低头切蛋糕,一边等着邵封双开口。   “你有没有兴趣到港城发展?”   见桑盈挑眉,明显露出诧异的神色,邵封双道:“你不觉得,你现在在内地,其实已经走进一条死胡同了吗?”   “愿闻其详。”桑盈道。   邵封双笑了笑,把她的说话方式当成一种小幽默,用带着粤语口音的普通话道:“第一,你得罪了翁梓涵,你可能还不了解翁梓涵有多大的能耐,但我跟你说,她能有如今的地位,绝对不是侥幸,包括这次的粉丝事件,我也听说了,相信你这么聪明,也已经猜到了,里头肯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也是一贯的手法了,借机炒作,借机把一个人封杀,我还听说,这次本来预定由你代言的广告,现在也可能要易主了。”   桑盈问:“她的能量比周默怀还大?”   邵封双道:“这就不清楚了,我毕竟不是混内地圈子的,不过我听说,当年喜欢周默怀的,或者跟他一起拍戏而传出绯闻的女星,后来都混得很惨,原因嘛,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猜到。”      “第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很正常的,不过这个圈子水很深,我听说没有一点背景的人,是不可能上位的,港城虽然也有勾心斗角,但凡事都要论资排辈,如果你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公司或经纪人帮你打理,一切就会顺利很多,而我在港城的地位,足够让你在港城畅通无阻,说难听点,就是你横行无忌,我也能罩着你。”   桑盈问:“条件是什么?”   邵封双笑道:“你很直接,不过我喜欢这样的方式,效率很高。条件就是你要跟我签卖身契,放心,我用不着那样的手段,以我的条件,想要的女人都会心甘情愿送上门,我所说的卖身契,是在五年内,你要为我赚够一定数量的票房,我看过《汉宫风云》和你演的几部电视剧,你的表演很合我的胃口,而我现在构思中的电影,正好也有几部是为你量身订做的,”   话已经说得够直白了,条件也相当优厚,邵封双不信桑盈会不动心。      然而桑盈想了想,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很心动,不过现在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邵封双风度再佳,也不由微微愕然。   桑盈笑道,“逃避不是我的风格,我希望主动去解决事情,而非放在那里不管。”   “相信我,根据我的预感,接下来你碰上更倒霉的事情。”邵封双挑眉,“在我回港城之前,这个合约会一直为你保留,如果你有兴趣,随时可以来找我。”    第 73 章   周默怀好不容易摆脱寒暄的人,四下一看,桑盈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略略有点失望,便听见身后有人道:“你在找她?”   翁梓涵端了两杯酒,见他回身,微微一笑,递了一杯过去。   周默怀却没有接,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梓涵,以前跟我合作过的一些人,你对她们做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在我看来,她们比不上你我的友谊重要,所以我不过问,但是我却不希望有下次了。”   说完,从她身前走了过去,迎向刚从花园进来的邵封双,两人站在那里谈笑风生,因为隔得远,听不清说话的内容。   翁梓涵眸色沉沉,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身影。   你这么说,是怕我对桑盈赶尽杀绝,让她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吗?   如果我偏偏要这么做呢?      结束了与邵封双的对话,桑盈没等酒会结束就提前走人了,阿SAM开了车来接她,鉴于这个酒会的重要性,他不敢打电话催,只能在外面一边看表一边看门口,等得满心焦灼。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桑盈的身影,他感动得几乎快要泪流满面了,“你可终于出来了!……诶不对啊,现在酒会不是还没结束吗?”   桑盈:“没什么事情就先走了,在那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阿SAM快晕倒了:“那我让你要搞好关系的那些广告商呢?”   桑盈:“说了几句话,不过看上去他们似乎更加青睐让陈沁代言。”   阿SAM面如考妣:“完了完了,合约还没签,他们估计是要变卦了,我刚刚收到风声,说原定让你主演的宋朝太后《刘娥传》,可能也要换角了,肯定是这次粉丝事件造成的负面影响!”   他跟祥林嫂似地在那里自我忏悔:“怪我,都怪我,我是你的经纪人,这些事情一出来,就该预料到有这些后果的,翁梓涵有一整个团队在背后运作,他们的危机公关肯定比我们的好,我早就该做好准备的!”   “天塌不下来的,片约没了就没了,就当休息好了,我还有盛唐的分红,饿不死的!”桑盈拍拍他的肩膀,上了车。      阿SAM可没她这么想得开,要知道娱乐圈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每天都有多少人等着顶替你的位置往上爬,无论是因为绯闻而暂时隐退,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被公众雪藏,再露面很可能就没人记得你了,这是一个相当致命的打击。   “要不你去走走周默怀的路子?或者找找陆二少?他们面子和门路那么广,肯定有办法的吧!”阿SAM都有点病急乱投医了,此时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为了桑盈的前途而尽力去拓宽更多的人脉。   “刚才邵封双找我去谈话。”桑盈道。   “他说什么?”阿SAM一愣。   “让我去港城跟他拍电影。”   “趁机要挟?”阿SAM紧张起来。   “应该不是,只是需要签合同,让我在一定时间内都要跟他合作而已。”   “那很好啊,你真得好好考虑一下,我也觉得你现在诸事不顺,换个地方可能会好一点!”阿SAM的心思活络起来,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私底下先跟邵封双联系一下,免得桑盈自己漫不经心又错过大好机会。   “你好吵。”桑盈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了陆衡的电话,打算换个司机。      电话很久才有人接,背景音有点喧哗。   “盈盈?”陆衡似乎有点意外,“怎么了,有事吗?”   “你现在有空过来接我吗?”   陆衡支支吾吾,“……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在跟人吃饭,要不你等一会儿?”   电话那头,觥筹交错,间或还夹杂着女人的娇笑声。   “不用,你要是没空就算了。”   “好,那你自己小心点。”      “怎么了?”阿SAM八卦地竖起耳朵,陆二少对桑盈向来是随传随到的,这次居然也有例外的时候。   “他好像有饭局。”   阿SAM语重心长:“以前他不要你,你要死要活,现在他在你后面追着跑,你也该知足了,该结婚的时候就要赶紧结婚,现在艺人结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别现在不当回事,以为他会永远追着你跑,有朝一日他移情别恋,你就后悔了……喂你在干什么!”   桑盈忽然伸出手指戳他,一下又一下,害得阿SAM差点抓不稳方向盘。   他怒道:“别趁机吃我豆腐!”   桑盈:“我在找你身上那个闭嘴的开关。”   阿SAM:“……”      也不知道是阿SAM乌鸦嘴,还是邵封双一语成谶,桑盈的坏运气并没有就此结束,过了几天,先是有人爆出桑盈在Noble的酒会上出丑,连基本的英文交流都不会,从而怀疑她的学历造假,之后陈沁、杨琳等女星的微博上,都意有所指地说某女星确实不学无术,虽然没有点名,但有心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这下网络论坛就更热闹了,如果说媒体的报道还可能是无中生有,那么其他女星的发言,起码也说明了桑盈在圈中的人缘并不好,甚至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不仅如此,娱乐版还大幅刊登了两个男人的绯闻,一个是周默怀携翁梓涵出席Noble酒会,正好与桑盈狭路相逢,一个则是酒会当天晚上,陆家二少被狗仔队偷拍到跟一个神秘女子出双入对,后来有人发现,这个女子是陆二少麾下的Susan。   为此还有人在知名论坛上发了一篇长帖:八一八想两手抓,却变成两手空的某女星。写的正是桑盈周旋在陆衡和周默怀两个男人之间的发家史,三个人的爱恨情仇,再加上翁梓涵对周默怀的多年苦恋,堪称锦绣文章,端的是妙笔生花。   其实以桑盈现在的地位,二线以上,一线未满,是不可能有那么长时间且频繁的关注度的,但因为她牵扯上的男人背景不凡,要么是名门世家公子,要么是圈中大腕,本身曝光率就大,所以也跟着大大“出名”了一回。      当然,桑盈的铁杆粉丝也在不遗余力地为偶像作辩护,但同时也有更多的粉转路人,粉转黑,由于桑盈一直没有出面辩解,粉丝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无力,对于少数坚持维护桑盈的粉丝,有人是这么回复的:一个人说她不好,很有可能是这个人的问题,但当很多人都说她不好的时候,那到底是谁的问题呢?事发到现在都多少天了,谣言四起,她却没有出来说一句话,难道不是一种默认吗!醒醒吧,桑葚们!不要再为你们的偶像作徒劳的辩解了,她已经比煤还黑了,怎么也洗白不了的!   这个回复得到了许多人的响应和赞同,阿SAM看到之后,气得想雇水军帮桑盈说话,又或者拿桑盈的微博账号登陆上去澄清谣言,却都被桑盈阻止了。   一夜之间,从星辉奖最佳女配,前途无量的影坛新星,到事业失意,男友另结新欢,桑盈似乎就像圈中无数突然沉寂下去的艺人那样,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在接到阿SAM电话之前,陆二少正在炸毛。   炸毛对象:张大少。   “尼玛你都给我出的什么馊主意!什么要想唤醒她内心的感情,就要让她意识到你的重要性?你个王八蛋!还让我去弄个绯闻出来,结果呢?她现在都三天没有联系我了,我打她电话又总是关机!”陆二暴跳如雷,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张家鸿无辜道:“这个只是求婚攻略第一招啊,不管用咱们就换别的嘛!”   陆二气急败坏:“如果她因此去找周默怀,老子就咬死你!”   张家鸿耸肩:“放心吧,周默怀最近被姓翁的女人缠着,没空找桑盈的。”      陆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想喝口水接着骂,电话就响了。   “陆少,桑盈有没有找过你?”阿SAM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   “没有,出什么事了!”陆二虽然不明真相,但也隐隐觉得不妙。   “今天我打她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刚才去她家里也找不到人!”   一听这话,陆二也急了,各种不好的想象层出不穷,“其他地方你找过没有?”   “我知道的地方都找遍了,没见人,连雁子也跟着一起失踪了,最近出了不少事情,我怕她想不开!”阿SAM急道。   “不可能,她不是这种人!”陆二想也不想就反驳,“我去找,回头再联系!”      挂了电话,把桑盈失踪的事情跟张家鸿说了一下,张家鸿目瞪口呆:“不至于吧,我姐心理多强大,为这点事就去自杀,也太搞笑了!”   陆衡没空跟他抬杠,又将电话打到何稚勉那里去,何稚勉最近都在忙服装店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跟桑盈碰过面,一听她失踪,何稚勉也急了,当下就赶了过来,几个臭皮匠凑一起商量法子。   张家鸿见陆衡急得方寸大乱,就道:“要不报警吧,再用陆家的关系疏通一下,调动B市的警察系统去撒网找人?”   何稚勉呆了呆:“太夸张了,这还没到失踪报警时限吧,盈盈怎么会想不开呢!”   陆衡咬牙切齿:“说不定她不是想不开,而是被翁梓涵抓走了,她肯定是嫉妒我家桑盈被那老男人喜欢,先把人抓走,然后把她灭口,彻底消灭情敌!”   张家鸿:“……你电影看太多了。”   何稚勉:“说不定她只是觉得你很烦,暂时不想理你而已。”   张家鸿扭头,对何稚勉道:“你说话不要这么诚实,会被陆二小盆友讨厌的!”   陆衡:“……”      正说着话,何稚勉的电话就响了,一看来电,居然是桑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人大喜,何稚勉按下扩音键。   “盈盈,你现在在哪里,我们正到处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   声音有点含糊,听上去还有点哽咽,三人心头一惊,面面相觑,张家鸿跟何稚勉实在难以想象桑盈那么坚强的人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默默啜泣,陆衡却疼得心一抽一抽的,迭声问:“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过去找你,有什么事我们见了面再说,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我在……”桑盈一边抽噎一边报了个地址。      三个人火速赶到桑盈所说的地点——一家火锅店,发现桑盈跟助理雁子两个人正在那里大快朵颐,一边吃,还一边擦眼泪。   雁子:“太爽了太爽,辣得我好爽!”   桑盈一抬头,发现陆衡他们,招手让他们过来:“你们来得真快,过来尝尝啊,他们这里的火锅和钵钵鸡很不错的!”   鼻音浓浓,可不就是哭过么。   陆衡已经木然了:“你是被辣哭的。”   桑盈道:“对啊,这里的菜非常辣,换了你也得哭的,试试嘛。”   陆衡怒道:“那你这几天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桑盈奇怪道:“你不是挺忙的么?”   陆衡炸毛:“那我给你打电话你为啥不接呢!”   桑盈:“喔,这两天我跟雁子去爬山,山上信号不好,后来还没电了嘛。”   陆衡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带这么玩的好不好,他小心脏都要停止摆动了,弄个绯闻出来没吓到人,自己反而被吓死了!   张家鸿跟何稚勉是个没心没肺的,见了眼前一大波美食顿时就走不动路了,早就坐下来加入吃货大军的行列,一边吃还招呼他:“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坐下啊,呼呼,好辣,好爽!”   陆衡:“……”      张家鸿抢了好几根钵钵鸡抓在手里,吃得满嘴红油:“姐,翁梓涵这么搞你,你就不生气?再被她搞下去,你都不用混了,要不要我找几个黑社会给她拍几张艳照传上网,让她身败名裂?”   雁子提醒道:“张少,内地可不是港城,以翁梓涵的地位名望,要是出了这种事情,到时候别说出动警察,光是她那些粉丝,估计都能天天在你门口蹲点泼你硫酸了!”   桑盈摸摸他的头:“张小朋友,这是法制社会,我们要讲文明的。”   张家鸿耸肩:“好吧,那麻烦桑大姐姐告诉我,你难道打算继续忍下去吗?”   陆二少正色道:“只要你想继续待在娱乐圈,我就会一直支持你,就算内地混不下去,去港城重新开始也可以,那边我人脉更多一些,你就不需要看这些人的脸色了,大可想怎样就怎样!”   桑盈笑了笑:“哪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我想看看对方还有什么后招而已。”   她让雁子拿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和一份报告,递给陆衡他们。   陆衡三个人看了一遍,大吃一惊,又觉得不可置信:“这就是你的反击?这个跟翁梓涵有什么关系,怎么可能让她吃瘪?”    第 74 章   银色的小汤勺被一只皎白修长得几乎毫无瑕疵的手捏着,在咖啡里转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疾不徐的动作显示着主人的心情还不错。   另一只手则被美甲师轻轻托着,在指甲上涂着透明的防护油。   丝绸睡衣下面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的诱惑更让人血脉贲张,她懒懒地卧在沙发上,睡衣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而上揉起,露出一双漂亮的大腿。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翁梓涵都是一个完美的女人,三十多年的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倒将人雕琢得更加出色,如同男人心头上那颗鲜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朱砂,秾艳芬芳,集合了世间最美好的一面。   由于美貌、演技等因素,很多女星最黄金的年华不过也就十来年,过了这个时间,大部分就要退居二线了,但是也有个别例外,被观众喜欢,被粉丝喜欢,一路冲上云霄,数十年屹立不倒,这绝对是天皇巨星的级别,譬如周默怀,譬如翁梓涵。   翁梓涵是幸运的,如无意外,她的幸运还将延续下去。   所以在她面前,就是张扬的陈沁,也得老老实实的,不敢惹她不开怀。      “翁姐,这次事了,咱们到澳城几把吧,好久没去玩了,上次Party小芸和阿民他们还念着你呢!”陈沁驳了个橘子递给她,一边笑道。   她口中的两个人,全名叫孙凝芸和许立民,都是混得不错的一线明星。娱乐圈不大,但还有一个个的小圈子,翁梓涵这个圈子里的人,任何一个放出去都是有头有脸的,可就是这样一群人,私底下全都唯翁梓涵马首是瞻。   翁梓涵接过橘子,瞟了她一眼,“你别老惦记着玩,这事还没算完。”   陈沁笑道:“翁姐,你也太看得起那贱人了,她现在不都翻不了身了吗,连陆衡都闹出移情别恋的绯闻了,我就说这些富家公子哥,哪一个是长情的?她还真把自己当成真爱女主角了!”   翁梓涵剥下一片橘子往嘴里送,一边道:“你别因为她抢了你男朋友,就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其实人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你看看你跟陆衡才多久,她又跟了陆衡多久,光从陆二少身上,她估计都捞够本了。”   陈沁听着不大舒服,想也不想就道:“那不是还有周老师呢!”   翁梓涵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陈沁这才察觉自己说错话,忙笑道:“我的意思是,《陆判》这部电影,她不还是女主角吗,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呢!”   翁梓涵淡淡道:“她演不了了。”   陈沁一愣,又是一喜:“怎么,要换角?我怎么没听到风声?”   翁梓涵微微一笑:“老温那边,我找人去说了,给他陈清利害,经过这件事,桑盈的名声一落千丈,可不能由着默怀的性子来了,不然这部电影投资这么大,出来却没人看,何必拉着其他人给桑盈一个人陪葬?老温多精明厉害的一个生意人,无须我多说,相信他自然会去找默怀,要求换角的。”   老温就是《陆判》的另一位投资方。      陈沁简直要对翁梓涵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翁姐,你可真是杀人于千里之外啊,这样一来,你就不用直接跟周老师翻脸了,让老温当这个坏人去。我如果能学到你的十分之一,也就不愁了!”   翁梓涵勾唇:“你就是凡事太冲动,要不然以前能被桑盈当众下面子?都快三十的人了,好好改改吧。”      陈沁被她说得有点不自在,正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她朝翁梓涵告了声歉,拿着电话起身走向阳台。   “好了,翁小姐,您看看这样可以么?”翁梓涵对身上每一寸的保养十分重视,包括手上的指甲,务必要求自己随时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所以这位美甲师定期都会上门来为她服务。   翁梓涵展开五指看了又看,点点头,“换另外一只吧。”   话未落音,就看见陈沁从阳台折返回来,脸色跟刚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不仅煞白煞白,还很惊惶,“翁姐,怎么办,我被人发现了!”   翁梓涵:“什么被人发现了?说清楚点。”   陈沁看了美甲师一眼,对方很知趣:“翁小姐,要不我改天再来?”   翁梓涵皱眉,她很不满意自己的事情中途被打断,但没等她开口,陈沁已经烦躁地挥挥手:“你明天再来吧,我们有事!”      等美甲师一走,翁梓涵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到底有什么事?”   “我那件事情被人发现了!”说完这句话,陈沁就觉得口干舌燥,想拿起杯子喝水,才发现自己手在颤抖。   翁梓涵略略一愣,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怎么被发现的?”   陈沁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刚经纪人跟我说的,报纸还没登,但是网上已经有人在说了,发帖的不知道是谁,连小晨的出生证明都弄到了!”   翁梓涵道:“那小晨呢?”   陈沁被她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听完电话就方寸大乱,竟然忘了打电话过去问一问。“我现在就问!”      打完电话,陈沁的脸色没见好转,反倒更白了。   “小晨他们家的小区门口多了很多记者,他们现在不敢出门……”   翁梓涵忽然冷笑:“我当初就告诉过你,不要想用这招来留住男人,结果孩子生下来了,男人也跑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存在就是你最大的把柄!”   陈沁哭了起来:“翁姐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你帮帮我吧!”   翁梓涵皱眉:“你先回去吧!”   陈沁以为她不肯援手,甚至还想要跪下:“翁姐,以前要不是你,我也没法瞒住这么大的事情,你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次吧!如果事情曝光,我的事业就毁了!”   “你能有这十年的光景,钱也该赚够了吧,当时不听我的话,早就应该做好曝光的心理准备了!”翁梓涵微哂,丝毫没有人前的可亲模样,“你回去吧,我再想想办法,要是记者找上门,你一问三不知就是了!”   虽然她肯帮忙,但这种态度让陈沁又气又恨,她自认在圈中地位已经不低,可到了翁梓涵面前,却还得作低伏小。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面上却不敢发作,陈沁强笑着道了谢,这才匆匆离去。      如果有人在某知名论坛上问起桑盈的八卦,那肯定有人跟你说:你是火星来的吧,这两天的热搜词已经不是桑盈了,而是陈沁。   一向以单身示人的一线女星,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有了私生子,而且这个私生子已经十岁了!   陈沁这个人,演技不错,口碑不错,星辉奖女主角也拿了,等于影坛封后了,近年还与国外合作,出现了一两部外国影片,也算是走向国际,如无意外,她的星途将会一路坦荡下去,向她的前辈翁梓涵学习。   之前陈沁被桑盈掌掴的事情,公众也是同情陈沁的多,加上后来桑盈负面不断,所以就算陈沁跟桑盈不和,大家也都会觉得那十有八九是桑盈的问题。   但是有一天,这个劲爆的新闻就像一只强有力的手,把一直戴在明星脸上的面具给撕落下来。      无论是陈沁的粉丝,还是喜欢陈沁的观众,都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和置疑,甚至有些从陈沁出道就一路看过来的铁杆粉丝,在他们心里,陈沁一直就像刚出道的时候那么洁身自好,他们不相信这个消息。   最初捅出消息的人已不可考,随着初露端倪,网络上疯狂转载,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人肉搜索,也扒出越来越多的猛料。   比如说当年陈沁曾经与某富商交往过,为了能够嫁入豪门,她不惜生下这个孩子,想要母凭子贵,结果人家还是甩了她,转身就跟门当户对的结婚去了。   又比如说陈沁怕这个孩子影响了她的演艺事业,就把孩子交给一对养父母抚养,每个月再给他们一定的金钱,那孩子的姓倒是没改,估计陈沁还抱着有朝一日能够得到男方家里承认的希望。   你说你还是不信?那没关系,证据可都在那里摆着呢。有人翻出十年前陈沁住院的资料,还有孩子的出生证明,两相对比,时间对上了,连医院都一样!还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偷拍到孩子的照片,再跟那富商一对比,十足十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比验DNA还省事。      其实一开始,放在网上的只不过是一篇分析材料和一些偷拍到的照片而已,如果当事人来个死不承认,群众估计也就相信了。   但坏就坏在,陈沁收到消息的当天晚上,没有跟经纪人商量,就直接在微博上发了一条信息,怒骂造谣者死全家,又指天誓日地说自己跟那孩子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结果经纪人那头刚好看到陈沁跟孩子在一起吃饭的那些照片,生怕媒体穷追猛打,就轻描淡写地说,那孩子是陈沁的亲戚,请大家不要相信谣言。   这下好了,信息不对称,连说法都不一样,大家更是炸开了锅,一个劲地要把陈沁过往那些私生活全扒出来,试想一下,生过孩子,结果为了自己的前途还不承认孩子,甚至欺骗了公众长达十年之久,这可比桑姓女星的绯闻劲爆多了。      陈沁的名声一落千丈,跌到谷底,她本来还担任了一个儿童基金会的爱心大使,结果现在成了偌大讽刺,被人好一通冷嘲热讽,原定许多通告被取消,门口甚至没日没夜地堵了许多记者,就等着她出门采访,或者跟踪偷拍。   陈沁差点没被逼疯,哪儿都不敢去,只能躲在家里,诅咒完记者又骂经纪人,既恨那个将她曝光出来的人,又气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关键时刻一个电话都没有。   她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十年前埋下来的定时炸弹,本来以为已经解除警报了,还会突然之间爆炸,可当时明明是翁梓涵出面帮她摆平这件事的,怎么又会突然被人发现?陈沁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知道她所疑惑的问题,此时此刻也同样有人在问。   “你为什么会知道陈沁有私生子的事情?”张家鸿是好奇宝宝,又不怀好意地问陆衡:“你以前跟陈沁交往的时候,知道她已经是当妈的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陆二白了他一眼,没吱声。   桑盈对陆衡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我们在盛唐,碰到陈沁和一位于总在一起?”   “记得。”说到那个老色鬼于总,陆衡当然印象深刻。   “后来又有一次碰上,然后你就出现了,当时我跟你说过,我从看到陈沁和于总在一起的时候,就找人去查他们了,结果不仅发现于总惧内,还发现另外一件有趣的事。”   陆二点点头,“当时我问你什么事,你没说。”      桑盈微微一笑:“这件事正是跟陈沁有关,去查她的私家侦探很尽职,偷拍到不少照片,里面起码有三份,是陈沁跟同一个小男孩在一起的。”   张家鸿插嘴:“就是那个私生子吗?”   “是的,我觉得诧异,就让人继续追查下去,不过从陈沁身上已经找不到什么线索了,但是可以从那小孩身上下手,这样就好找多了。这一查,还真让我查出不少东西来。”   张家鸿啧啧出声:“娱乐圈果然没有真正的白莲花,随便扯出一个都有一段黑历史啊!”他感受到旁边陆二少堪比飞刀的灼灼目光,连忙改口:“当然,我姐例外,姐你就是一朵硕大无比的奇葩!”   何稚勉乖乖听完,全程没有插嘴,直到此时才问:“那么多狗仔队,整天盯着明星,难道之前一点都没发现陈沁有私生子的事情?”   桑盈摊手:“她和翁梓涵关系不错,后者手眼通天,我估计这事是她找人压下去的,但我又不怕得罪她,再说还有你们的关系在,她也奈何不了我。”   张家鸿揶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次爆出来,翁梓涵迟迟没有帮忙,估计是觉得不关她的事,不肯出死力了。”   何稚勉还是不解:“陈沁不好过,跟翁梓涵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桑盈笑道:“所以我现在要打一个电话。” 第 75 章   陈沁现在的心情很乱。   一会儿想着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圈里谁人没闹出点绯闻丑闻,世人是健忘的,只要时间一过,还不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会儿又想着如果这件事情被持续炒作下去,自己的演艺事业估计都要开始走下坡路了,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的她,如何习惯得了被公众冷落的日子?   陈沁甚至想起以前有个当红的艺人被雪藏之后,地位一落千丈,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没有收入,游离于公众的视线之外,最后终于受不了,精神崩溃而自杀。   她陈沁绝对不要过上那样的日子!      只有一个人在的时候是很容易胡思乱想的,陈沁也不例外,她现在就完全陷入了恐惧之中,患得患失,打电话给经纪人,经纪人正在为她的事情奔走,已经焦头烂额,打电话给于总,人家连电话都不接了,直接关机,再打给翁梓涵,却是她的经纪人接的,说是翁梓涵出去旅游了,要几天之后才回来。   这、些、人!陈沁咬牙切齿,她早就知道,别看那些男人平时甜言蜜语,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还有翁梓涵,自己平日里对她毕恭毕敬,客客气气,谁知道现在竟也躲着自己!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翁梓涵跟她非亲非故,凭什么得帮她,圈子里大家没事凑在一起吃喝玩乐,有事各顾各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翁梓涵当年帮她压下这件事情是举手之劳,现在却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陈沁而让自己沾惹上麻烦,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陈沁当然理解不了。   如果现在有人看见她狰狞的样子,一定会吓一大跳。   她已经几天没有出门,自然也懒得梳妆打扮,加上整天处于担心受怕的精神状态下,素颜憔悴不堪,早就没有了从前光彩照人,落落大方的模样。      谁知道噩运并没有结束。   电话响起,是经纪人的。   她连忙接起来,就听到那边道:“陈姐,我刚得到消息,GY想跟我们取消广告合约!”   陈沁又惊又怒,GY合约是她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世界顶级化妆品牌的亚洲代言人,一年的广告费,可不是小数目。“他们这是违约!”   经纪人沉默了一会儿,“他们说愿意付违约金。”   陈沁快气死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帮我留住那份合约!”   经纪人为难道:“这可能不容易,听说他们已经在跟肖悦颜接洽了,有意让她成为新的代言人……”   话没说完,陈沁已经摔了电话,顺便还摔了自己手里价值不菲的杯子。      这个时候,电话又一次响起,她以为还是经纪人,想也不想就拿起电话,恶声恶气:“如果那个合约没法挽回,就不要打电话给我了!”   “陈沁。”   这个声音很轻柔,甚至可以谈得上温柔,但陈沁却生生打了个激灵。   “桑、盈。”陈沁冷笑,“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桑盈的声音依旧很平和,不带半分烟火气,仿佛是在跟多年的老朋友叙旧,就算隔着话筒,还能感觉得出那份雍容气度,这是现代人无论如何也修炼不来的。   换了几分钟前,在经纪人电话还没打过来的时候,心情烦躁的陈沁可能想也不想就挂断电话了,但她现在不知道是出于“总算还有一个人跟我差不多惨”的心理,还是觉得与桑盈同病相怜,对桑盈好像也没有以往那么厌恶了。   陈沁哼了一声:“如果你打电话过来是想来奚落我,那就省省吧!我再怎么惨,也不像你,最起码,我名气比你大,过阵子等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情,我很快又能复出,但你就不一样了,周默怀现在没空理你,陆衡也有新欢,你自己的事业又一塌糊涂,人财两空,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我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刚好相反,我今天是来帮你的,”桑盈心平气和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陈沁微微皱起眉头。   桑盈道:“你知道这次你有私生子的事情,是谁散布出去的吗?”   “谁?”   “我。”   “……”陈沁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禁不住开始破口大骂,滔滔不绝,把自己所能想到最恶毒的诅咒和骂人的话全都用在桑盈身上。   桑盈也不以为意,极有耐性地等她骂完,才道:“你知道这个消息是谁告诉我的吗?”   骂人也是很累的,半天之后,陈沁终于消停下来,冷冷说:“我不想知道!”   话虽如此,却还是没有放下电话。   “是翁梓涵。”   陈沁瞪大了眼睛。“绝对不可能!”   “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桑盈道,“翁梓涵来找我,让我不要再去缠着周默怀,你懂的,她虽然很有能耐,可我毕竟还是张家鸿正儿八经认的干姐姐,跟港城张家关系不错,张家跟陆家又是世交,而陆衡,虽然说外面有他的绯闻,可我现在与他还有联系,就冲着这些关系,翁梓涵也得顾忌三分,不敢冲着我硬来,只能来找我谈判。然后,就顺手把你给卖了。”   见电话那边一片沉寂,桑盈微微一笑,续道:“她知道你总是跟我过不去,如果能让你从云端跌落下来,想必我是十分乐意的。要不是她的提醒,我也不会去查你的事情,从而知道你还有个私生子。”   陈沁不由得呼吸加重。   拜这些年交往所赐,她是了解翁梓涵的,那女人骨子里有股狠劲,她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还记得以前有个喜欢周默怀的一线女星,被翁梓涵知道了,暗地里找人胁迫了,再拍了艳照,迫得那女星不得不从圈子里隐退,火速出国嫁人。现在周默怀对桑盈,比对以往任何一个女人都要上心在意,翁梓涵当然坐不住了。   虽然她从来就没弄懂,像翁梓涵那样一个女人,怎么会喜欢上周默怀,而且一喜欢就是那么多年,自己得不到他,也不让别的女人接近他。      “……就算这样又如何,你不用想着挑拨离间了!”陈沁回过神,冷笑一声,她知道桑盈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你觉得你告诉我这件事情,我就会去找翁梓涵对质,跟她翻脸?”   桑盈道:“你想岔了,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不仅给自己,也会给别人留余地,既然我会来找你,也就意味着我能帮你,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   陈沁讥诮:“怎么帮?帮我把GY的合约要回来?”   桑盈笑道:“我不但可以帮你把合约要回来,还可以保证过段时间,你又能红起来。”   陈沁狐疑:“说大话谁不会?”   桑盈道:“张家跟GY一直有合作关系,张夫人跟GY的亚太区总裁太太也是不错的朋友,让她出面帮你说一下情并不难,相信GY会给张家这个面子的。”   原以为几千万的广告合约飞了,现在眼看又有飞回来的希望,陈沁的心顿时又热了起来,“我不信你的话,除非你现在就帮我把合约要回来,我可以马上告诉你一个足以让翁梓涵身败名裂的天大秘密。”   “可以。”桑盈很痛快,“等你收到消息,再来找我也不迟,不过别忘了,我可以帮你要回合约,同样也可以再把合约要回去。”      结束通话,陈沁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看时间。   没有让她等太久,不过半小时左右,经纪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跟刚才焦灼颓丧的语气截然不同,经纪人惊喜之中又很带了点惊奇:“陈姐,刚刚GY的人告诉我,说不打算终止我们的广告合约了!”   陈沁没想到效率竟然这么快:“真的?”   经纪人道:“千真万确,这可太好了,你还能继续代言GY的话,对平息最近的新闻也很有帮助,毕竟GY那么大牌子都继续找你了,其他牌子更没理由不跟我们合作了!”   跟经纪人兴高采烈的反应相比,也许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陈沁冷静很多,她想了想,主动给桑盈拨了电话过去。      桑盈似乎毫不意外:“收到消息了?”   陈沁嗯了一声,“你刚刚说,除了广告合约,还能保证我过段时间又红起来,凭什么这么说?”   一缓过劲,她的心思就开始活络了。   单单一份广告合约就卖了翁梓涵,会不会太不划算了?这毕竟是笔大买卖,而且自己还要承担被翁梓涵发现的后果。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桑盈道:“我记得,咱们俩前段时间刚刚合作过的。”   陈沁一愣,想起桑盈编剧,自己主演的那部戏。“那又怎样?”   “那部戏下周就要首播了,我能保证,那部戏一定会有非常高的收视率,到时候观众看到贤良淑德的长孙皇后,自然就会淡忘对你不好的印象了。不仅如此,这部戏一红,我作为编剧的身份也会曝光,到时候一切关于我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桑盈悠悠道,“一个能写出《贞观王朝》这种戏的编剧,怎么可能是不学无术?大家都会觉得,之前她之所以不辩解,只是因为懒得出来解释而已。这样一来,我的名气和身价自然大大会提上去,再拍新戏的话,怎么拍,挑什么演员,估计导演也得听听我的意见吧?至于你,多演几部好戏,谁还会记得你那个私生子呢?”   陈沁咬咬牙,她是圈中人,自然知道桑盈说的没错,她现在已经完全要被桑盈说服了。      “如果我对你说了翁梓涵的事情,你要保证不把我拖下水。”陈沁郑重道。   “当然。”桑盈道。   陈沁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电话里说不方便,我希望我们能见一面。”   桑盈道:“可以,地点你挑。”   陈沁道:“那就去盛唐吧,那里是你的地盘,我还放心点。”   桑盈跟她通话,一直按的扩音键,陆衡他们全都能听见,此时听见陈沁如此郑重其事,心知她要说的事情必然十分不寻常,不由都互相望了一眼。      挂断电话,陆衡不由舒了口气,“我真好奇她到底要说翁梓涵的什么秘密。”   张家鸿扬起诡秘的笑容:“电视里通常都这么演,知道秘密的人死得最快。”   陆衡冷笑:“那一会儿委派你去听,我们会帮你报警的。”      不理会两人斗嘴,何稚勉叹道:“盈盈我真是佩服你,你都跟陈沁说了是你把她有私生子的事情捅出去,可一通话说下来,她不单不恨你,居然还愿意跟你合作!”   桑盈道:“每个人都有欲望,有欲望就有弱点,只要抓住这一点,就有可趁之机,要不是她平时对翁梓涵心存不满,估计也不会出卖翁梓涵。”   张家鸿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可能的,她那种女人,唯利是图,翁梓涵也不是什么好鸟,两个人算得上半斤八两了,不过姐啊,你嘴巴可真厉害,她要是知道GY根本就没有跟她取消合作,不知道会不会气疯了!”   GY的亚太地区负责人确实跟张家有交情,所以受张母之托,配合桑盈他们演了这么出戏,让陈沁以为GY真的要取消合作,先是惊恐,然后又失而复得,虚虚实实,对桑盈的能力更加深信不疑。事实是,GY根本没有去联系过肖悦颜,也没打算取消跟陈沁的合约。   桑盈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古有纵横家,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败退百万雄兵,我这些只是雕虫小技,趁着陈沁方寸大乱的时候,才会这么顺利。”   她说得轻描淡写,张家鸿他们却知道没有这么简单,估计从之前在酒会上碰见陈沁开始,她就已经料到今日的局面了,一路下来,步步为营,丝丝入扣,胜负间只手翻转,如果去混官场,那完全就是个人才啊!      盛唐。   陈沁看着坐在桑盈旁边的陆衡,终于知道绯闻只是绯闻,也许纨绔放荡的陆家二少,还真有浪子回头的一天。   当然,前提是有一个能降伏得住他的人。   桑盈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陈沁脸色变幻不定,终于缓缓道:“翁梓涵的背景很不简单,这些年她不仅仅有圈中的人脉,还跟官面上的人有牵连。”   桑盈淡淡道:“你既然答应跟我们合作,就不要这样遮遮掩掩,不说清楚,我们也没法保你。”   陈沁咬咬牙,道:“她的另一重身份,是当中间牵线人,把一些圈中女星介绍给官场上的一些人,这么说你们明白没?她就是个淫媒!”   不仅陆衡大吃一惊,连桑盈也微微流露出吃惊的神色。   漂亮的国际巨星,竟然有这么鲜为人知的一面,如果不是陈沁爆出来,任谁也不会想到。   陈沁沉声道:“我不能再说下去了,至于有哪些人,你们自己去查,反正这圈子里头,有点名气的女星,刚出道的女星,有不少都被翁梓涵牵过线,相信有这条线索,也难不倒你们,记住你们的保证,不要把我拖下水,也不要让翁梓涵知道是我告诉你们的!”   桑盈点点头:“这点你放心。”   也难怪陈沁要如此小心翼翼,郑重其事,历来牵扯到官面上的事情,就小不到哪里去,如果真的曝光出来,弄不好还会牵出一场政坛上的小清洗。   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       第 76 章   陈沁一走,张家鸿跟何稚勉从隔间里走出来。   “难怪这女人刚才害怕成那样,也不知道翁梓涵背后牵连的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我们捅出来,又有人要保她,不就难办了?”张家鸿毕竟是在港城和国外长大,对内地体制的了解还停留在二十年前。   “其实我觉得不难办,现在网络信息发达,很多事情早就不像以前遮得那么严实了,如果能找到突破口,翁梓涵这女人好对付得很。”陆衡自从被陆老爷子抓去亲自教导了将近半年之后,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当然,二货本质没有任何改变。   “怎么说?”桑盈虽然擅长人心算计,但她对这个时代的官场也没什么了解,听他这么一说,就望了过去。      感受到心上人专注的目光,陆二少表示很高兴,不过仍要装模作样轻咳一声,然后才说:“中央最近不是新领导上台,在反腐倡廉吗,可以先查出翁梓涵到底跟哪些人有关系,然后挑一个官衔最大的,在网上曝光出来,顺便向上头举报,后面的事情,估计也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桑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网络的力量到底有多大,现在她也体会到了,一个人的名声好坏,瞬间就能被汹涌的民意左右。这种事情一旦在网上曝光,瞬间就会被愤怒的口水淹没,到时候肯定会惊动官面上的人下来调查,就可以顺藤摸瓜把翁梓涵给牵扯进去。   说起来,翁梓涵能力虽然大,但她的能力是依附在那些官员身上,一旦靠山没了,她也就是一个名气大点的演员罢了。   “不要找官衔最大的,反而要找官衔比较小。”桑盈道,“新官上任,谁也不知道是说说而已,还是彻底清扫,就当投石问路,如果他们处理了,就可以把翁梓涵也给举报上去,通过她把其他人一个个牵出来。”      音乐高亢,灯红酒绿,宽敞的包厢内,男男女女在那里狂欢跳舞,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潮,跳得HIGH了,有的一件件脱掉衣服,女的甚至脱剩上身一件乳罩,蜂腰丰乳,放浪形骸,欲望在这里无限放大,每个人无所顾忌,把自己内心深处的猛兽尽情释放出来。   仔细一看,里面还有不少为人熟知的面孔。   翁梓涵懒懒地靠在一边,她的地位摆在那里,大家对她都很尊重,她坐在那里就是想休息,她想休息的时候,没有人敢不知趣地去打扰她。   “翁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孙凝芸给她倒了杯酒,她跟翁梓涵的关系一向不错,当年刚刚出道的时候,受过翁梓涵的恩惠,这些年更是离不开她的提携,可以说,翁梓涵能有现在的地位,不仅仅因为她在从事那件隐秘不可告人的交易,更因为她总能抓住人心的欲望和弱点,而踏进娱乐圈的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   “没什么。”翁梓涵仰头一饮而尽,“你知道陈沁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不是说她出国旅游去了?”孙凝芸道,“她现在负面缠身,出去散散心也好,说不定等回来就平息了。”   翁梓涵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按理说陈沁不可能这么平静,虽然她电话关机了,要找到她也不是难事,可陈沁一直没有来找她,反而转眼就出国去了,这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但要说哪里不对劲,翁梓涵又说不上来。   这次的私生子事件,从头到尾都是陈沁惹出来的麻烦,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应该也扯不到她身上去,这么一想,翁梓涵就放下心思,跟众人猜拳喝酒。      忽然之间,电话响起,这是翁梓涵的另一个电话,她站起来,往门口走,一边按下接听键,因为包厢里太吵,不得不加快脚步。   孙凝芸无意间抬起头,发现翁梓涵边听电话边推门出去的那一瞬间,脸色忽然大变,整张脸变得扭曲起来。   她心头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悄悄跟出去。   出了门,发现翁梓涵正疾步往楼梯的方向走,一边快速而高声地说着电话,甚至比出夸张的手势,好像在跟谁争论吵架,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脆响,仿佛映射了主人焦急的内心。   孙凝芸更加好奇,她从没见过翁梓涵这么失态的时候。   于是她跟了过去。   然后发现了让她吃惊的一幕。   大门外头停着一辆警车,而翁梓涵刚到门口就被警察拦住了,然后带上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满腹狐疑,没有心思再会包厢里鬼混,而是先回了家,第二天,没等她去打听消息,就已经有铺天盖地的新闻曝光出来。      “娱乐圈女王涉嫌从事淫媒今被捕”   “翁梓涵昨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这是内地媒体的报纸头条。   翁梓涵名气很大,所以像港城、澳城的媒体也同步报道了,不过他们的标题只会更加耸动——风光无限娱乐女王,竟是逼良为娼的淫媒!   所有人都沸腾了。   翁梓涵是什么人,那是拿过无数奖项的,拥有无数粉丝,红遍亚洲,名符其实的天后级巨星,她不仅漂亮,演技好,而且参加过很多公益活动,在人前,她一直就是一个正面人物,所以当初在翁梓涵、周默怀、桑盈这三个人的关系里面,公众最支持,最希望看到的,还是周默怀能够跟翁梓涵终成眷属,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功成名就的女人,背地里竟然是如此龌龊!   先是一个官员落马。   然后是翁梓涵落网。   从而牵连出来的,又是一大批落马官员的名单。   一个个名字历历在目,令人触目惊心,许多人纷纷猜测起跟“淫媒门”有关的圈中明星到底有哪些,更有好事的媒体跑去采访平时跟翁梓涵关系好的明星,尤其是被翁梓涵喜欢了许多年的周默怀,后者没有就事件发表任何感想,一直沉默。      一时间,整个娱乐圈风声鹤唳。   以前那些上赶着去巴结翁梓涵的人,现在巴不得彻底撇清跟翁梓涵的关系,生怕别人说他们也是淫媒门里的主角之一。   跟翁梓涵的事情比起来,陈沁跟桑盈的新闻简直什么也不是,很快就被人抛到脑后去了。   陈沁虽然也被这件事牵累,赫然名列网友猜测的“淫媒门”涉案女星名单上,但因为她躲得早,而且事件前后也没有蹦跶出来,倒是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反倒还有不少粉丝帮她辩解,相信偶像的清白。   相比之下,跟翁梓涵平时走得近的孙凝芸可就惨多了。      不管别人如何,翁梓涵是彻底完了。   经过这件事,她就算最后不用坐牢,谁还敢用她,谁还敢让她当女主角?      还没等这件事的影响彻底平息下去,《贞观王朝》开播了。   起初除了一些古装剧迷,谁也没有把这部戏放在心上,甚至剧集也没有在中央台播,而是被一个地方卫视台买下首播权。   结果让许多人大跌眼镜的是,这部原本应该很冷门的电视剧,在刚刚播出十集左右,就掀起了一股贞观风。   有喜欢剧情的,有喜欢里面演员的,还有被里面大唐的气象所震撼,转而对这段历史起了浓厚兴趣的,一时间,《贞观王朝》似乎成了最热门的词汇,其他各个电视台一看形势,也纷纷跟片方接洽,意图购入播放权。   这部戏从隋末群雄逐鹿开始,一直讲到李世民逝世,不同于时下乱七八糟的戏说剧,里面细腻的镜头和严谨的手法,甚至是对细节的讲究,无一不向观众展现了一个沉凝厚重,大气磅礴的王朝,尽管那个王朝离现在很遥远,尽管那个曾经是世界上最辉煌最强大的帝国已经湮没,可那并不意味着后人可以轻易遗忘,比起宋的文弱,明的偏激,清的封闭,这样一个繁华如梦,强大如斯的唐帝国,一个一手缔造帝国辉煌的唐太宗的一生,显然更能引起观众澎湃的心潮和共鸣。   然而最精彩的是,它又并不仅仅是纯粹的历史剧,能够在历史中加入虚构情节,让人觉得这种虚构就是真实发生过的,这才是一部历史戏最成功的地方,而《贞观王朝》无疑做到了。   就在所有人都对剧情津津乐道的时候,又一个惊人的消息爆炸了:这部戏的编剧,笔名叫灵修的那个人,竟然就是前段时间被人说不学无术的桑盈!      很多人不相信这个消息,媒体从中看到可以炒作的亮点,纷纷跑去找上桑盈的经纪人阿SAM,想要拿到第一手专访的权利,阿SAM笑眯眯地挑来拣去,最后终于选中一家口碑不错的,让桑盈接受他们的专访。   演而优则导的事情,很多人都听说过,还有些人当演员的时候混得不咋的,改行当起导演之后,反倒红了起来,但是这演员再兼编剧的就很少听说过了,因为编剧可是靠着对镜头的把握,或者口头上的沟通,而且需要切切实实的笔力功底,没有一定的文学积累,是写出好的电视剧的,更何况是《贞观王朝》那种历史剧。      主持人可能也知道大家的好奇和疑惑,特地问了几个跟唐朝有关的问题,又从阿SAM那里得知桑盈会写毛笔字,就请桑盈给电视机前的剧迷朋友题几个字,结果专访一播出来,立马就引起了轰动。   如果说很多人在看了专访之前还心存怀疑的话,在看了专访之后,就彻底被震撼到了。   无论是桑盈在镜头面前落笔题字的姿态,还是那酣畅淋漓的“唐人精神千古存”七个大字,都令人印象深刻,就算对书法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看得出她这几个字不是门外汉随便糊弄就能写出来的水平。   谁还敢说桑盈不学无术?   很多人纷纷表示被桑盈这一手震住了,那些原本对桑盈没有好感的人,又或者在上次口水大战中转变成路人的粉丝,都开始转变风向,网上诸如“我发现我成了桑爷的粉丝”,“我错了,桑盈,我不应该黑你的”此类的帖子,一时间数不胜数。      有人甚至在网上这么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现实是残酷的,坏人果然都是披着一张伪善的皮,反过来说,桑盈前段时间被人黑得那么惨,又是不学无术,又是跟翁淫媒抢男人,她却从来没有出来辩解过,恰恰相反,她用实力向大家说明了一切,让那些嘲笑奚落她的谣言纷纷不攻自破,我是从来不粉明星的,但是我宣布,今天我要当一个粉,桑盈的粉丝!   像这样的帖子还有很多,当然,也有一些人跳出来,说剧本很可能是别人代笔的,书法也可以通过电视镜头剪接来造假云云,不过很快就石沉大海,掀不起什么风浪。   总而言之,桑盈是彻底红了。      随之而来的,是她作为演员的身价大大提高,而编剧方面,有了《贞观王朝》的收视率摆在那里,相当于是一种无言的实力和宣传,这个时候她再抛出早就准备好的第二个剧本《李横琴传》,自然有不少人找上门来,主动要求购买,连财大气粗的盛龙国际也不例外,不仅开出十万一集的价格,而且给了她相当于导演的权利,也就是说可以参与到选角与具体拍摄的决策中,甚至承诺会给予这部新剧相当大的投资。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剧本向她抛出橄榄枝,请她担纲女主角,阿SAM每天要与这些人接洽沟通,为桑盈筛选出好的剧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差点没有崩溃掉,可当一个出色的经纪人,毕竟是他多年的梦想,现在他的梦想终于通过桑盈实现了,可以说痛并快乐着。   投资方也很精明,他们知道在如今“淫媒门”事件影响余波未平的情况下,很多女星或多或少都被影响到,而桑盈却是其中恰恰相反的例子,现在把她推出去,不管是她写的剧本,还是演的戏,都会有很大的市场和拥趸。      “桑大小姐,我拜托你,赶紧选一部出来吧!”   桌子上摆了好几个剧本大纲,阿SAM不停催促,已经从焦急到无奈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觉得这几个都不好。”桑盈翻完最后一本,慢条斯理道。   阿SAM快吐血了,“你的眼光不要太高好不好,看看这个,本来是给翁梓涵准备的,现在砸你头上了,合作的都是影帝级别的演员,就算剧情本身一般,也足够保证卖座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桑盈正想说话,却听见电话响起,她接了起来。   “姐,不好了,阿衡被车撞了,刚送进医院,现在情况很不乐观,你赶紧过来看看!”那头传来张家鸿焦急的声音。    第 77 章   “哪间医院?”桑盈顿了顿,声音依然很平稳。   但坐在对面的阿SAM,却分明看到她脸上的异样。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桑盈这么不淡定的样子了,不由跟着心头一跳,等她放下电话,迫不及待就问:“出什么事了!”   “陆二出车祸了,我去看看他。”桑盈起身往外走。   “等等,我送你去吧!”阿SAM不放心,一边跟在后面。      医院离这里不远,很快就到了。桑盈步履雍容,走得再快,也给人气定神闲的感觉,再看她的表情,已经恢复得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这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阿SAM暗暗嘀咕,忍不住问:“陆少的伤情怎样,严重不?”   “好像很严重。”桑盈道。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桑盈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不担心?”   “……我哪只眼睛都没看出你有担心的样子。”   阿SAM无语,心想难道桑盈其实不喜欢陆衡?也不像啊,这段时间,两个人明明经常在一起,陆少甚至也没有以前那么花心了,对桑盈表现得一心一意,言听计从,典型的浪子回头,对于一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来说,还有什么苛求的?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被感动了吧,可面对陆衡表现出来的殷勤,桑盈没拒绝也没表示,一直云淡风轻,饶是阿SAM想破头,也闹不清桑盈究竟在想什么。   桑盈语重心长:“担心也未必要写在脸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是这样毛毛躁躁,喜怒形于色,真跟一只中华田园犬一样了。”      中华田园犬……   真跟一只中华田园犬一样……   阿SAM对着她的背影咆哮:“中华田园犬怎么了!你歧视本国土狗吗,那些外国名种光会叫有什么用,中华田园犬才会看家护院好不好!我是土狗我自豪!”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完全偏离了重点,而且人家也早就进了医院了,反倒是他的声音引来周围不少奇异的目光。   一楼前台护士看了他一眼,拿起对讲机:“喂,李师傅吗,大厅这里有个可疑的人,穿黑色T恤,好像精神有点问题,麻烦你们快点过来把他带去精神科检查一下吧……”   阿SAM:“……”      桑盈来到张家鸿所说的单人病房门口,门关着,但没有锁,一扭就开了。   陆衡躺在床上,嘴里还戴了个氧气罩,衣服好像没来得及换下来,白色T恤上面溅了一大片腥红,看起来很刺眼。   张家鸿正抓着陆衡的手趴在床边,听见开门声,一扭头,满脸泪水,看见桑盈,他又惊又喜:“姐,你终于来了!”      “怎么回事?”桑盈走过去,张家鸿连忙把陆衡的手塞到她手里。   “医生正在准备动手术的事情,你再晚来一步,他就要进手术室了,阿衡伤了内脏,要马上做手术了!”张家鸿抽了抽鼻子,“医生还说手术风险很高,他刚刚清醒的时候,说一定要见你,还好赶得及……现在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晚了就可能就……”   陆衡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看见桑盈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灭下去。   “盈……”声音很小,加上还戴了个氧气罩,桑盈只能从口型上来辨别了。   “我在这里。”   陆衡颤抖着手拿下氧气罩,虚弱地看着她:“我,我可能不行了……手术成功率低,我怕我进去了就出不来……再也见不到你……”   “你会没事的。”桑盈的手拂过他的发际,很温柔。      陆衡:“……你能不能,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桑盈:“你说。”   陆衡:“你,你喜不喜欢我……”   桑盈点点头,没有犹豫:“喜欢。”   陆衡眼睛一亮,“那你……如果我能平安出来,你能不能……能不能嫁给我?”   桑盈忽然沉默下来,没有回答。   陆衡突然呛咳起来,血从嘴里流了出来,张家鸿惊叫一声,扑上来,“姐,你就答应他吧,他都不知道能不能从手术室里出来,你就这么残忍吗!”   血不断地溢出来,很快就染红了盖在胸口的一片被单,陆衡没法说话,眼睛却执意不肯闭上,殷殷地望着她。      “其实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桑盈握住他的手,声音很轻很柔。   什么话?陆衡又吐了一口血,眼神露出疑问。   “蜂蜜下次不要用太多,太甜了,而且味道太浓,一下子就被识破了。”桑盈沾了他嘴角上的血放进嘴里,评价道。   “都跟你们说不要玩那个氧气机了,赶紧拿下来,开关都没打开!”话没落音,路过走廊的护士透过玻璃窗看见里面的情形,探进头来说了一声,又匆匆走了,也还好被张家鸿挡住,她没看到病床的被单被陆衡的“血”染成那样,不然估计得暴走。   桑盈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   陆衡:“……”   张家鸿:“……”      求婚攻略第二招,失败。   总结经验:演技太差,道具不过关,氛围不够感人。      但就在陆二装死求婚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远在港城,却有人真的出事了。      重症监护室外,除了陆衡,远在国外的陆雪,以及陆宇,基本都到齐了。   至于二房陆震雨的小儿子陆锋,去年毕业之后回国,没有进陆氏工作,而是频频出没于酒吧赌场等娱乐场所,纨绔范儿十足,被港媒戏称为陆家二少的接班人。   陆老爷子静静地躺在里面,人事不知。   就在刚刚,他因为第二次突发脑溢血,刚从手术室被推出来,连续做了多个小时手术,满头大汗的医生告诉他们,情形还是不乐观,如果这几天病情有反复,那就是危险。   眼下,陆家人或站或坐,在这间私人医院的走廊里,有的表情茫然,有的低头思索,此时外面还有保镖守着,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们,这是港城最有权势的人家之一了,而陆老爷子是一手缔造荣光的人,可在生老病死面前,每个人都是那么平等,没有人能例外。   老爷子生病的消息,谁也没有往外透露,对媒体那边也都封锁了消息,他们嗅觉再灵,最多也就知道老爷子住院的消息,至于病情如何,现在暂时是不会公布的。      陆震云抛下公司的一切,匆匆赶来,及至坐在这里,与里面的老父一墙之隔,已经差不多有五个小时。   他年过半百,资质本来就是中人之姿,可因为幼弟早逝,他又是长子,所以在父亲的支持下撑起陆氏,可他心里很明白,陆老爷子也跟他长谈过,在陆老爷子百年之后,陆氏是不可能交给他的。   因为陆震云这个人,说好听一点,就是性情和善,说难听点,就是心慈手软,在商场上,这样的性情,是很容易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的,这些年如果不是靠着陆老爷子在幕后运筹帷幄,加上老爷子本身赫赫威名的震慑,陆氏是不可能如此顺利地运行下去的,陆震云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   对陆震云自己来说,是不是陆氏集团的掌舵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但他没所谓,并不代表别人没所谓,大房这一脉,包括大太太,他的妻子陆周绮云,甚至是他的三个女儿,都希望陆震云这个掌舵人能继续当下去——在财富面前,几乎没有人能不动心,如果有人不动心,那是财富的价值还不够大。      陆家的财富到底有多少,外人可能还不甚清楚,但陆家的人,个个心里有数,甚至在陆老爷子第一次出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私底下偷偷找人估算过了。   陆氏旗下,远东实业集团,惠民基建集团,擎云电子科技,惠民基建集团里,又包括了惠民地产和荣发地产,甚至还有澳城的一间赌场,这还不算老爷子这么多年来的财产,名下两间珠宝店,若干别墅豪宅。   说富可敌国是夸张了,但是这么庞大一个商业王国摆在眼前,绝对是让人眼热的一座金山!   不要说其他人,就连陆震云自己,一想到这里,都觉得脸热心跳,有点脚软。   现在是陆氏掌舵人的身份,他走到哪里,别人自然会敬着三分,一旦这个光环去掉,那种地位落差的滋味,可就马上体现出来了,这就是人情世道,如此现实。   所以陆震云坐在这里,一坐就是五个小时,心里始终乱糟糟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到最后,脑子混沌一片,只觉得累。      跟他差不多状况的大有人在,陆锦卿和丈夫刘华扬站在走廊拐角,不时低声说话,不时走出去打电话,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二房的人则坐在另外一边,大家泾渭分明,各自为政,虽是血脉相连,可说到底,中间还隔了一层,交情不交心。   此刻在很多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浮现这么一个问题:如果老爷子真的撑不住,在这个时候走了,那么财产会如何分配?   港城富豪大都有私人律师,陆老爷子自然也有,而且还不止一个,这段时间,自从他的健康恶化之后,大家也都看到了,老爷子身边经常会有律师出现,以他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不难想象,肯定早就对自己的身后事做了安排。   但问题是,有律师,有遗嘱,不代表就没有变数,纵观港城老一辈的富豪,如今过世的也有不少了,很多都是在遗嘱分明的情况下,当家人一过世,子孙们就开始互相攻奸,为了争财产,全然撕破了脸面,法律反倒成了他们钻空子,占便宜的工具。   所以陆家这种情形,也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      一阵脚步声响起,陆宇从外面走进来,穿过走廊,与陆锦卿夫妇错身而过,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陆锦卿脸上浮起怒意,这个侄子也太目中无人了,真把自己当成了继承人不成?她张嘴就想骂人,刘华扬连忙拉住她,示意她忍住。   陆震雨也抬头看向儿子,但陆宇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径自走向陆震云,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公司坐镇,前段时间进了董事局,雷厉风行的手段很是震住不少人。   “大伯。”   “怎么了?”陆震云看向他。   “爷爷情况不乐观,把陆衡叫回来吧。”陆宇道。    第 78 章   陆震云有点意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茬,“也好,你去打电话吧,你三奶奶自从老爷子出事之后就病倒了,正好让阿衡回来照顾她老人家。”   陆宇暗自嗤笑,看来这位貌似憨厚的大伯,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陆宇正想说什么,却看见病房里面,连接陆老爷子身体的仪器忽然尖锐地响了起来,他的心骤然狂跳起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不仅是他,陆震云,乃至陆家其他人,都是脸色大变。   无须他们去喊医生,这里重症监护室的警报跟医生办公室是相通的,警报一响起,那边医生就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      接下来是紧张的抢救,陆震云他们不能进去,只能待在外面焦急等待。   无论每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脸上都流露出关切担心的情绪。   陆锦卿的心思转得很快,转头跟丈夫打了个眼色,两人往外走出去。   二嫂陆冯淑仪眼疾口快:“家姑,你们上哪里去,爸爸还在里面抢救呢!”   陆锦卿回过头,镇静道:“妈有事找我们,我们得回家一趟。”   这次陆老爷子病倒,三房太太都没有到医院来,一是她们年纪也不轻了,经不起来回奔波,医院里有小辈们守着也就够了,二是现在外面都在揣测陆老爷子的病情,如果连大太太她们也过来,那无疑坐实了外界的猜测,再说三太太现在已经病倒了,家里有两个病人,实在没有必要再添一个了。   “是吗?”陆冯淑仪狐疑。   陆震云也很奇怪,不过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妹妹,“那你们快回去吧,说不定妈有什么事交代你们。”   听他这么说,陆冯淑仪倒也不好再反对了。      陆锦卿跟丈夫快步走出医院,却不是去停车场开车回陆家大宅,而是来到外面的花园。   “怎么样,你那边有消息了?”陆锦卿问。   刘华扬点点头,“当时老爷子立遗嘱的时候,有宋、刘两位律师从旁见证,不过主要负责的还是宋律师。”   这件事陆锦卿是知道的,宋、刘两人都是老爷子的私人律师,最近一段时间频频出入陆家大宅,是个人都能猜到跟遗嘱有关,基于职业道德,他们是不能跟其他人透露遗嘱内容的,但这只是一种无形的舒服,只要被透露的人不往外说,自然谁也不会知道。   “那怎么样,遗嘱上面怎么说?”她迫不及待地问。   刘华扬道:“听刘律师说,老爷子指定了三个遗产执行人。”   “谁!”   “陆震云,陆宇,陆衡。”   陆锦卿先是一惊,随即震怒不已:“怎么是他们!大哥也就算了,为什么居然会有二房和三房的人!”   作为丈夫,刘华扬很能理解她此刻的愤怒,因为他的心情也是差不多的,只不过站在陆家女婿的立场上,他没什么资格表示出来而已。   要说当年他跟陆锦卿,也曾经是自由恋爱,因为刘华扬家世不咋的,还被陆老爷子反对过,奈何陆锦卿执意要下嫁,老爷子也就听之任之了,后来刘华扬进了陆氏工作,一直跟在妻子后面,俨然成了附庸和影子一样的人物,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在陆家是没什么发言权的,要想做什么,只能通过陆锦卿。      陆锦卿气得咬牙切齿:“这么说,老爷子肯定留了不少东西给他们了?到底是怎么分配的!”   刘华扬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和我说,老爷子可能打算把大权交给陆宇。”   要不是老爷子是自己父亲,陆锦卿这会儿就直接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了,饶是如此,她也已经暴跳如雷:“死老头子到底在想什么!我妈才是他的原配,我大哥才是长子,他居然就把所有东西留给那个贱人生的!凭什么!凭什么!”   时值正午,花园里没什么人,要不然陆锦卿这番举动,估计会引来围观。   刘华扬明知道她的性情,却还故意劝道:“你也别生气了,你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他肯定还是会留点钱给你的!”   “谁稀罕那点破钱,陆氏那么大一副身家,他随便给点东西就想打发我们了,当我是叫花子吗!”在丈夫面前,陆锦卿毫不顾忌地破口大骂,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贵妇形象。“这些年我们帮陆氏做牛做马,立下多少功劳,结果呢,全部拱手送人了!”   刘华扬附和道:“可不是吗,估计妈和大哥知道了也得气个半死吧!”   陆锦卿不屑冷笑:“我那大哥就是个没用的,要不然会让老头子这么干?”   刘华扬试探地问:“锦卿,那现在怎么办?”   陆锦卿没好气:“我怎么知道!”   老头子现在还在抢救,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两说,万一活不过来了,遗嘱就得公布,要是像刘律师说的那样,那就大势已去了,二房的人得了陆氏,肯定会要求分家,到时候就算他们还姓陆,谁还记得他们就是港城陆家的长房?港城上流社会还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吗?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刘华扬见火候差不多了,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陆锦卿看向他。   刘华扬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陆锦卿听得目瞪口呆,第一次浮现出迟疑的表情,“这不行!风险太大了,一个不好,会构成犯罪的……”   刘华扬没所谓地摊手:“反正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到时候你把主意跟妈和大哥一说,他们肯定也会心动,只要我们联合起来,还怕斗不过二房?至于陆衡那个败家子就不用管他了,他就一个人,能干什么事?”   陆锦卿没有回答,脸上却有点心动。   刘华扬再接再厉:“锦卿,就算不为我们自己打算,也要为阿航跟阿玥打算啊,再说了,当年华家争财产,不也用的这个办法,最后四房还打赢了官司呢,你看现在四房的人多风光,再看看当年的华家大房,现在都沦落到跟那些中产阶级差不多了!”   陆锦卿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定:“我们先把方案定好,然后我去给妈说,让她去说服我大哥!”   刘华扬露出笑容,拉住她的手,“没错,你大嫂那么爱钱,到时候再给你哥吹吹风,就什么事都成了!”      陆衡的脑子一片空白。   从上次陆老爷子突发脑溢血之后,医生就郑重地跟陆家人说,老爷子病情不轻,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这种病可大可小,如果养得好,还是可以延年益寿的,所以陆衡虽然知道,也没有就此把老爷子当成垂危病人,再说老人家精神好得很,上回把他留在港城足足训了半年,骂人的那股精气神堪称老当益壮,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   在陆衡接到陆宇的电话,听他说“老爷子出事了,你赶紧回来吧”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事态严重,他订了最快的一班机票,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坐上飞机,可万万没有想到,在飞了几个小时之后,刚下飞机,就接到一个他绝对不想听的噩耗:老爷子抢救无效,刚刚走了。   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      陆衡以前吊儿郎当,纨绔败家,老爷子很是看他不上,他也跟老爷子话不投机半句多,见了面就是挨骂,直到那次生日宴祖孙长谈之后,他才发现,其实老爷子一直都在默默关注他,对他的关心,不比对其他孙辈少。   爱之深,责之切,这个道理,他是在认识了桑盈之后,才渐渐体会到的。在那之前,他的人生好像就是灯红酒绿,饮食男女,除此之外,别无大事。   他还想过,等盛唐在港城开分店,就请老爷子亲自去剪彩,这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亲手打理的一份事业,如今渐渐做大,老爷子其实也是挺高兴的,听奶奶说,他还经常跟老友炫耀自己的两个孙子,一个打理家族生意,一个还会白手起家,虽然从来没有当面夸过他。   不过现在,一切想法都实现不了了,陆衡站在医院里,呆呆看着已经被盖上白布的老爷子,表情空白。   那一瞬间,他想起何稚勉扑在她爸身上大哭的情景,其实此刻自己也有这种冲动。      三太太听说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哭得肝肠寸断,好不容易刚有点起色的病情又加重了,此时恹恹地躺在同一家医院,受不得太大刺激。   陆衡在她面前也不敢表现得太激动,只得反复安慰她。   在陆家,除了这个亲奶奶,他感觉自己真是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如果桑盈在身边,还可以握握她的手,抱住她,甚至洒几滴眼泪在她衣服上。   但是桑盈不在,所以,他不示弱。      陆老爷子去世,这是轰动港城的大事件,连带还惊动了内地,鉴于老爷子生前对国家作出的贡献,又挂了个名誉副主席的头衔,葬礼在B市举行,由国家一手操办,不需要陆家人费心思,连带领导人也出席了,可谓极尽哀荣。   但对于爱好豪门八卦的港城人来说,他们更关心的,却是陆家即将公布的财产分配方案。   众所周知,陆老爷子拥有非凡的商业手段,他在世的几十年里,挣下了天大的财富,让陆家跻身港城顶级豪门的行列,但在他生前,却没有明确表示过财产归属,这让外界更加议论纷纷。有的说陆震云是大房长子,陆氏的大头肯定给他,有的说陆震云没有儿子,而二房长孙陆宇有乃祖之风,极有可能接手陆氏,还有的说,老爷子可能会像国外许多富豪那样,把所有财产都捐作慈善用途。   不管外界如何猜测,在陆老爷子下葬之后,陆家人终于齐聚陆家大宅,坐在一起,打算听律师宣布老爷子的遗嘱安排。   第 79 章   长桌两边坐了不少人,陆家三房,除了卧病在床的三太太之外,基本全到齐了,只有长房孙女陆雪,回来奔完丧之后就又回学校去了,她的父母也没有阻止,因为包括她自己在内,大家都知道,陆老爷子是不可能把遗产的大头留给这个年纪最小的孙女的,所以陆雪在不在场,也就无足轻重了。   陆家的巨额财富实在惹人眼热,令人心动,不仅外界谣言满天,连内地政府层面都有人来传话关照:说无论谁将来执掌陆氏,都希望他们顾念陆氏创业之不易,精诚团结,为港城经济作出自己的一份贡献。   言下之意,不希望看着陆家各人因为财产的事情而争得头破血流,四分五裂——毕竟这些事在港城豪门家族里从来就不罕见,前几年华家争产案,闹得满城风雨,简直成了全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话。   但争不争,又岂是几句劝和的话就能解决的,如果真是这样,今天众人也不会坐在这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律师手里的文件了。      陆衡很镇定地坐在一边,相比其他人,他显得异常平静。   他很清楚,论资质,自己不是陆家最杰出的那一个,所以除非老爷子疯了,要不然很难想象他会把生意交给自己打理。   不过老爷子究竟会把生意交给谁,这偌大财产又要如何分配,这是每个人都很好奇,而且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陆衡只不过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比别人多了一份放松。      “宋律师,人都到齐了,你就快点宣布吧。”陆冯淑仪不耐烦地催促道。   宋律师环顾一周,点点头,拿出文件,开始宣读。   “根据陆老先生生前的遗愿,财产作如下处理:陆氏旗下,远东实业集团,惠民基建集团,包括惠民地产与荣发地产,擎云电子等企业所有超过半数股份,估值约合五千亿港城币,”   他顿了顿,毫不意外看到众人灼热的神色。“悉数交由陆宇先生来打理。”   众人发出一阵抽气声,不约而同望向陆宇,连他父亲陆震雨也不例外,虽说是父子,可陆老爷子这种绕过儿子直接交给孙子的做法,无疑让陆震雨作为父亲的尊严很受打击,这说明陆老爷子压根就不认可他的能力。   至于陆宇的母亲陆冯淑仪,在一开始的怔愣之后,马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狂喜神采,作为一直被陆家大房打压的二房,从今以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陆宇,表现出难得的镇定功夫,没有失态。   宋律师道:“陆老先生还有交代,远东实业与惠民基建每年百分之五的盈利,陆宇先生需用于陆氏慈善基金会上。”   陆宇点点头,“我会遵照爷爷的意思。”      陆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闻言也不意外,转头去看大房的反应,却见平时最暴躁的姑妈陆锦卿,这时候非但没有表示异议,反倒平静得很,只是微哼一声,脸上流露出不屑。   再看大太太,陆周绮云等人,要么冷笑,要么漠然,相比预期中的暴跳如雷,已经是非常冷静的反应了。   陆衡暗暗称奇,不知道他们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真心接受了遗嘱上的安排。   那边宋律师的遗嘱还没有宣读完毕。   “另外,陆老先生名下两间珠宝店,若干别墅,共估值约合五百亿港城币,以及澳城的嘉宝莉赌场,悉数交由陆衡先生打理。”      陆衡看着宋律师,结结实实地愣住。   其他人也都大吃一惊,陆宇得大头那倒没什么,反正老爷子生前对他的器重已经路人皆知,可谁知道,连一个不成器的陆衡都能得到那么多,陆家被他们俩这么一瓜分,还能剩下多少油水?   宋律师平静地继续念下去:“其余各位,陆老先生也已各自做了安排,陆钟秋娴女士分得两套别墅与三千万现金,陆高容云女士可分得一套别墅和两千万现金,陆沈雅君女士可分得一套别墅和两千万现金。”   他依次念完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的安排,又接着说:“陆震云先生,其原先在陆氏占有的股份不变,另得现金两亿。陆震雨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陆衡忽然有点想笑。   他想起还躺在床上的奶奶,当年她家境优渥,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谁知道在舞会上邂逅陆老爷子,一见倾心,不顾家人反对执意下嫁,不仅连正房太太的名分都没有,连如今分财产,她所能得的,也只不过是跟二太太一样,甚至还比不上一个晚辈。   不知道奶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了爱情付出的这一切?   不过想必她是不会后悔的,人与人之间的追求本来就不一样,让三太太像桑盈那样,估计她会比死了还难受,同样,让桑盈去做三太太那种事情,估计她也会不屑一顾吧。   想起桑盈,陆二少心头热了起来,心想等到这劳什子事情过了,他就赶紧回B市,把人娶回家才是正事,求婚攻略不成功便成仁啊!   一想到她冠上陆太太的头衔,陆二少心里就美滋滋的,愣是在火药味浓郁,一触即发的陆家大宅里坐出了春天的感觉。      半晌,宋律师终于念完长长的遗嘱,不由舒了口气。   “具体内容就是这样,各位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就从即日起执行吧,具体事宜我会与各位详谈的。”   “等等。”陆锦卿忽然出声。   所有人都望向她。   陆锦卿问:“宋律师,我想问问,你这遗嘱是老爷子什么时候立下的?”   宋律师看了一下日期,“今年五月十五日。”   “真不巧,我这里也有一份遗嘱,是我父亲交给陆钟秋娴女士,也就是我母亲的。”陆锦卿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份文件,“是老爷子在今年六月三十日立的。”   这下子,不仅是宋律师,众人都大吃一惊。   看到他们的反应,陆锦卿得意一笑:“按照日期先后,应该是我手上这份才具备法律效应吧。”      周默怀赞叹地看着从身边流淌过的小溪:“这里的环境确实能令人放松下来。”   “那你以后要常来。”桑盈笑了笑,执起玉色茶壶给他倒了杯茶。   “听说这些房间的设计都出自你的灵感?”   “大部分是吧,提了些意见,今晚招待你的这间‘曲院风荷’,应该算是盛唐里最精致的包厢了。”   “很荣幸。”周默怀笑道,一边低下头慢慢品了口茶。   两人对坐,中间一张木质长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桑盈今晚的打扮也很应景,上身是斜襟阔袖边角绣君子兰的棉质衣服,下身则是大摆长裙,天蓝色在她身上别有一种风流韵味。   周默怀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桑盈总让他联想到古代那些贵族仕女,偏偏她的性格又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贞静,内外反差就像一幅寓意深远的画,让人忍不住想深入探究下去。      “翁梓涵最近怎么样?”桑盈问。   “被羁押起来了,还在看守所,说是要等起诉。”   “罪名是什么?”   “好像是贿赂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那里头的水深得很。”周默怀摇摇头。   要是最后真定了罪进去了,她这辈子差不多也就是那样了。政治向来就复杂,她虽然不是玩政治的,可周旋在娱乐圈和官场的分界线,手里抓着不少官员的黑材料,上层势力角逐,她就是那枚棋子,别看平日里好像威风八面,手眼通天,真出了事,一夜之间就能崩塌。   桑盈又问:“你以前知道她那些事吗?”   “隐约有听说,但实际上我们的交情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好,她管不了我,我也管不了她,”周默怀淡淡道,“她有她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我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桑盈表示理解,像周默怀这种人,看似温和,实则骄傲,他不屑去跟翁梓涵搅和在一起,可也不会去干那些什么振臂一呼,大义灭亲的事情。本质上,桑盈跟他属于同一种人,这次要不是翁梓涵惹到她头上来,她喜欢当淫媒还是老鸨,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周默怀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陆判》打算重新筹拍,不过翁梓涵那个角色,得换一换了。”   桑盈问:“换谁?”   “肖悦颜。”周默怀道,“你没意见吧?”   桑盈好笑反问:“我当然没意见,你为什么要问我?”   周默怀无奈道:“听说你们过去有点不合,我自然是要征询你的意见,难道还为她着想不成?”   桑盈微微一笑:“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周默怀听懂了她的意思,只要别犯到她头上,爱用谁就用谁。   别的女星要是有挑选合作演员的权力,估计早就千方百计排挤仇人了,不过放在桑盈这里却是行不通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但自己偏偏还就喜欢上这个女人。   只可惜,一个有情,一个无意。      “听说你那部《李横琴传》被盛龙国际买下了,还邀请你当女主角,结果被你拒绝了?”   “当个旁观者,更能发现缺陷,更何况我本来就志不在演员这条路。”   周默怀摇摇头,概叹:“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你却往外推,在你之前,我都没想到演员还能当编剧的,你真是一次又一次让我吃惊!”   桑盈淡淡笑了:“他们不是我,自然做不到。”   轻描淡写一句话,隐含着不容置疑的骄傲和霸气,换了别人,周默怀只会觉得他自大,但这句话从桑盈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看着她明亮而漂亮的眼睛,周默怀忽然有点不甘心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止步在这里,正想说点什么,桑盈的电话响了。   “你好。”她接起来。   周默怀直觉是陆家二少打过来的。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周默怀看见她挑了挑眉,然后笑了:“那你喵一声来听听吧。”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会卖萌么?周默怀默默地反省。    作者有话要说:注: 1、关于律师素质的问题,泄露遗嘱这种事情,理论上是可以的,只要被泄露的人不说,谁知道呢,再高度法治的社会也是人组成的,而且这一点,只是作为后面情节的推动,他泄不泄露,其实并不妨碍陆锦卿他们要做的事情。 2、这个是架空文,平行世界,是以现实为背景,但不要跟现实挂钩,看文中用港城就知道了,小说情节,必有虚构。陆氏家族争产案,有现实参考的原型,不过肯定跟现实不一样,会有改编,有虚构,请勿较真。 第 80 章   如果要说这阵子最轰动的新闻是什么?   那无非是港城陆家的争产案了。   一桩能够同时占据了政治、经济、娱乐版面的新闻,确实是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的。   所以虽然只是发生在港城,可因为陆家的背景和财富放在那里,连澳城、内地,甚至台岛那边的民众,茶余饭后,无不津津乐道。   从古至今,豪门恩怨就是市井坊间的最爱。      据说陆老爷子死后,他的宋姓律师拿出遗嘱,点名把陆家大部分产业交由二房长孙陆宇接管,而名下两间珠宝店及若干物业现金,还有澳城一间赌场,则交给了二孙陆衡,其余人等,包括三位妻子和儿女孙辈,当然也各有分配,最少的也有数千万,像长孙女陆柔,甚至还分得价值八十亿左右的财产,足够她另立门户,自力更生了,放在寻常人家,就算是数千万,只要打理得好,也已经足够每个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又据说,在律师公布这份遗嘱之后,又有大房长女陆锦卿拿出另外一份遗嘱,同样经过律师见证,具有法律效力,不仅日期比前一份遗嘱晚,而且内容大相径庭。   这第二份遗嘱,里面指名将陆氏旗下企业的管理权都交给长子陆震云,赌场和珠宝店交给长女陆锦卿,而其他物业,则其他人平分,细数下来,二房跟三房每人能分到的,也就几千万。   刚好跟前一份遗嘱的内容截然相反,而且完全推翻了第一份遗嘱。   见证遗嘱的律师,都是陆老爷子生前雇用并信任的,如果两份都是真的,那么按照时间先后,第二份遗嘱才是真正生效的。   难道陆家大少会甘心把陆氏拱手相让,陆家二少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赌场和五百亿遗产长着翅膀飞了?   如果不甘心,那就得打官司了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这么耸动人心的新闻。   华家四房争产余波刚平,这头又有陆家大房把二房和三房告上法庭,实在是太热闹了。   几乎是事情刚出来的第二天,各大报纸上面就开始报道陆家遗嘱的事情,坊间议论纷纷,有的人认为两份遗嘱都是真的,有人认为第一份遗嘱明显是假的,因为大房占着原配的名分,接管陆氏名正言顺,也有人认为第二份遗嘱才是假的,因为大房人才凋零,陆震云资质平庸,陆老爷子生前就曾经透露过在他死后,陆氏不会交给大儿子掌管。   有的报纸甚至别出心裁,出了个陆家争产事件每日追踪报道,引得无数人去买,地下赌场也纷纷开盘下注,一时之间,好像整座城市都为了陆家而疯狂起来。      仿佛是为了回应所有人的猜测,八月十三号,陆家二房将大房告上法庭,指他们伪造遗嘱,要求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然而大房似乎早有准备,大太太陆钟秋娴和女儿陆锦卿在委托律师辩护时提到两条重要的信息:   一是依照法律,陆钟秋娴女士才是陆远东先生的原配,财产留给原配所生的子女,是理所应当的,这份遗嘱也是十分合理的。   二是在二房拿出来的所谓第一份遗嘱中,陆老爷子并没有对存在家中保险箱里一批价值高达五千万的珠宝首饰进行分配,这个细小的遗漏恰恰说明了遗嘱并不是真实的。   根据这两条信息,还有对两份遗嘱签名做出的对比,法院很快裁决陆家大房,陆钟秋娴手中所持有的遗嘱,才是陆老爷子真正的遗嘱,而二房陆宇与三房陆衡等人败诉。   面对这种结果,陆宇自然要再次提起上诉,而且请来不逊于大房的大律师团,准备打一场硬仗。      事到如今,陆家形势已经很明了了,陆家大房自成一派,而二房与三房是利益共同体。   社会舆论大多数是偏向陆家大房的,特别是女人,天生就有一种同情原配,讨厌小三的情结,在他们眼里,二房跟三房都是小妾生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分得大份财产的。   但也有不少人从陆氏前景来考虑,认为陆宇才是那个能将陆氏发扬光大的人,至于陆家二少陆衡,他一手开的高级会所盛唐,虽然在B市已经成为名流汇聚的场所,可在港城大众心目中,知名度并不高,所以很多人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流连夜店的纨绔公子哥,对陆老爷子会把赌场跟价值五百亿的高额财产留给他,只能解释为老人对孙子的偏爱。   那些持“第一份遗嘱是假的”观点的人,更是以此为依据,认为陆老爷子精明一世,怎么也不可能把这么多东西留给一个不事生产,只会花钱的富二代的。      不管如何,整件事情高潮迭起,转折不断,简直闹得满城风云,连一些以前跟陆老爷子交好的社会名流也不得不亲自出面劝和,希望陆家人庭外和解,不要弄得大家兄弟姐妹都跟仇人似的。   不过这种劝和显然是没用的,不说陆锦卿等人不可能放弃陆家偌大的财富,陆宇也不会甘心自己名正言顺的东西被抢走。   至于陆二少,大家有意无意地把他忽略了。   在这场官司中,他不过是跟在二房后面捡便宜的人,能起多大作用?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着看这桩案子最后究竟何去何从,显赫一时的陆家,会不会就此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陆宇皱了皱眉,神情还算镇定。   这是他在外置购的高级公寓,陆老爷子去世之后,大家谁也不肯搬走,仿佛谁先走,谁就意味着默认自己不是合法继承人一样,陆宇倒是单独先搬了出来,也落了个清静。   此刻让他用商量的语气说话的对象,既不是他的父亲陆震雨,也不是陆氏里边支持他的元老,而是堂弟陆衡。      “你想继续起诉?”陆衡问。   “当然。”陆宇点点头。   “那你想好从哪里着手没有?虽然我也不信老爷子会另立遗嘱,但是目前看来我们并没有太大胜算。”   陆宇道:“我咨询了律师,上诉的时候可以从遗嘱签名的真伪上下功夫。”   陆衡皱眉:“据我所知,大房那边请了三个世界知名的笔迹鉴定专家,全是美国人,港城又是沿用英美法系,就算这次败诉,再上诉到终审法院,这些人的意见,必定会对法官和陪审团造成很大影响的。”   陆宇苦笑:“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们要从另外的地方下手,不找欧美的专家。”   陆衡眨了眨眼:“你想从内地找?”   陆宇以前跟这个堂弟打的交道不多,但他现在发现,陆家二少根本就不像外面所说的那么无能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他知道陆衡在外面有自己的生意,但他一直以为只是小打小闹,没有去多加关注,难道这才是老爷子让他继承五百亿财产的原因吗,希望陆衡能够另立门户,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现在他们坐在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陆宇干脆将所有想法和盘托出:“对,我希望能跟内地政府层面上的人接触,让他们派遣一支最好的专家团队给我们,到时候说不定有转机。”   陆衡挑眉:“他们凭什么会卖我们的面子?陆家内斗,政府怎么可能参与?就算我们的遗嘱是真的,我们打赢了关系,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陆宇显然早就考虑好了:“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承诺,一旦胜诉,就把擎云电子的所有股份卖出去,所得的钱悉数捐赠给内地公益事业。”   “不行,”陆衡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擎云电子也是老爷子的心血,怎么能说卖就卖!”   陆宇摇摇头:“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要跟政府层面做交易,没有足够的筹码,是打动不了他们的。”   陆衡徐徐道:“五百亿的筹码,应该够了吧?”   陆宇一愣。      只听得陆衡继续道:“你手上那些都是股份,不好乱动,老爷子给我的那些,都是珠宝店和别墅,随时可以变卖兑现。”   陆宇怎么没想到他竟然愿意把那些估值五百亿的东西拿出来,“那是老爷子留给你的……”   陆衡满不在乎道:“老爷子应该是希望我拿着这笔钱,把生意做起来吧,但实际上现在盛唐的经营状况已经够好了,根本不需要周转资金,我本来也打算不久之后就在港城开分店的,钱再多,如果没有重要的用途,用来做慈善也是不错的。”   陆宇扪心自问,换了自己,肯定不可能做到这么大方,能说出变卖擎云电子的股份,那也是在自己还能拥有远东实业这些大头的前提下。   这个堂弟到底是心胸太豁达,还是不把钱当回事?   陆宇不由深深看着他,“你现在跟以前很不一样。”   “人总是会变的。”陆衡耸肩。   没了五百亿,他手里还有老爷子留给他的一间赌场,加上盛唐,稳打稳扎地发展下去,将来说不定又是一个餐饮或娱乐帝国,加上那五百亿也是锦上添花而已,何不给更需要的人?如果大房那边的人知道他这种想法,估计得气得吐血。   你不要,我们要啊!      “多谢你,阿衡。”陆宇正色,“如果这次能胜诉,看来我要欠你一份很大的人情了。”   陆衡道:“你把陆氏发扬光大,就是对得起爷爷了。”   陆宇点点头:“你放心。”      拜现代发达的资讯所赐,就算远隔千里,桑盈每天在新闻上也能看见陆氏争产的最新进展。   什么陆家二房向内地求助,借来庞大专家团进驻,其中更有刑侦方面的鉴定专家,什么陆家大房为了打赢官司,特地全家低调去拜黄大仙,什么陆家二少是扶不起的阿斗,官司打得烽烟四起,他依旧每日驾车去游车河,简直是集商战和八卦于一身,媒体更是仿佛化身陆家各色人物,揣摩他们的心理状态,堪称敬业。   “你心情看上去不错?”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她一见是邵封双,也没在意,嘴角仍旧噙着一抹笑意。   “是不错。”   邵封双瞟了新闻一眼,“看来你现在真的很在意陆二少啊!”   桑盈笑了笑,“你很羡慕吗?”   “不,我只是为陆二少哀悼。”两人混熟之后,邵封双也随便开起玩笑了,“落在你手心里,注定他是逃不了了。”      “各就各位,准备了!”那边周默怀终于化好妆,副导抓着喇叭喊,桑盈跟邵封双朝拍摄场地走。   《陆判》的拍摄进行到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自从翁梓涵出事,原定由她出演的角色换成肖悦颜之后,一切就紧锣密鼓筹备起来,并且很快就开机了。   这是一个带有玄幻武侠色彩的架空世界,肖悦颜扮演的杨婉与周默怀扮演的朱尔旦青梅竹马,并且在杨婉心中,对朱尔旦始终存有一份爱恋,这份爱恋在朱尔旦遇上女鬼朝露之后就越发凸现出来,温柔的杨婉内心十分挣扎,正好在这个时候,邵封双所扮演的周少芳,用邪术让白真真趁虚而入,上了杨婉的身,引诱杨婉遵从内心的欲望去勾引朱尔旦,然后借机将朱尔旦杀死。谁知还未动手,引诱的那一幕却让朝露发现,双方发生冲突,朝露想要杀杨婉,却被朱尔旦阻止,彼此有情却未挑破的两个人顿时发生了矛盾。   这场戏是全剧的重点之一,一方面让朝露和朱尔旦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另外一方面也表达了人性欲望的挣扎矛盾,就算像杨婉这样温柔无害的人也逃不开内心阴暗的一面,加上还有精彩的打斗场面,所以非常吸引人。      只是导演拍了十几遍都不太满意,大家手里还提着兵器,又没有用替身,久了自然很累,问题主要出在桑盈和肖悦颜这边,其中一个镜头,是朝露跟被上了身的杨婉打斗,这个时候,杨婉面对朝露的咄咄逼人,要适当表现出弱势,躲在朱尔旦后面,让朝露没法下手,气得跳脚。   不过桑盈表现生气有她独特的理解,剧本上面写的是“朝露气急败坏”,她却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看着躲在朱尔旦后面的杨婉,然后问朱尔旦:“她被妖女附身,你让开,让我一剑杀了她!”   周默怀本来也不是会乖乖照着剧本演的人,见朝露如此反应,便上前几步,想要去握她的手:“朝露,你别冲动,她是人,不是妖怪!”   朝露冷笑:“她就是被妖怪附了身!”   杨婉大声道:“你才是女鬼,整天待在朱大哥身边吸他阳气的!”   朝露也不跟她废话,飞身上前就是一剑,杨婉猝不及防,被戳中腰间。      饶是那剑没有开刃,肖悦颜也被戳得啊了一声,顾不上保持平时的仙女风度了。   “导演,剧本上根本不是这么写的!”    第 81 章 结局   此时的肖悦颜,身上穿着淡黄色对襟襦裙,外头罩着轻纱,一头长发披落下来,头上仅用黄色丝带系住,很符合她现在所扮演的角色,温婉柔美,楚楚动人。   今天在场的这几个人,撇开其他人不说,光周默怀和邵封双两个,就已经是影帝级别的戏骨,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几乎是信手拈来,随处就可入戏,所以刚刚桑盈做出迥异于剧本上的“出格”动作,周默怀很快就反应下来,自然而然地接出下一句,完全不假思索,已经把自己融入到朱尔旦这个角色中,俗称入戏。   这样一部汇聚的玄幻、爱情、武侠的大戏,本来就很容易让人沉浸其中,其实肖悦颜表现也不差,甚至称得上很好,因为在桑盈擅自篡改了台词之后,她还能随机应变,喊出那句“你才是女鬼”,当然,如果没有后面那一戳的话,一切就完美了。   任谁突然被戳了那么一下,也没法还保持平和的心境,加上两人本来就是大学时代的老冤家,不得不让肖悦颜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这一崩坏,其他人也马上就停下来了。      美女轻蹙娥眉扶着腰,眼里泪光点点,足够惹人怜惜。   可惜在场的都是老狐狸,周默怀若无其事,邵封双不动声色,以往那种被欺负就有人出头的经验不管用了。   头疼的是钟导,他对桑盈说:“剧本上确实没有这么一出。”   桑盈无辜道:“刚才一入戏,不小心就改了台词,要不重来一遍?”   钟导虚咳一声,“那就重来一遍吧,”又问肖悦颜,“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没有道歉,没有指责,肖悦颜还能说什么,被戳了也白戳,对戏的都是影帝级人物,岂能得罪了人,她只能强笑:“不用了,也不疼,开始吧。”   怎么会不疼,桑盈那一戳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的,之前肖悦颜三番四次跟她过不去,还暗地里让人偷了白真真的包然后栽赃在她身上,这笔账桑盈一直没有跟她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当然如果要借助陆二或者周默怀的关系,让肖悦颜失去几部重要片约,这种报复的手段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一来就显得无能了,要还以颜色,当然是自己动手才爽。      肖悦颜并不是那种毫无根基可以任人欺负的小演员,她现在在圈里已经算是一线明星了,翁梓涵的“淫媒门”一出,牵连了不少女星,有些也被警方带去协助调查,名声受损,肖悦颜等没有掺和进此事的艺人自然也就多了很多机会。加上肖悦颜在圈中原本就有些关系背景的,外貌也足够漂亮,事业稳步攀升,之前主演了几部电影和电视剧,片场里大家都对她很客气,那些资历浅辈分低的新人,更是一口一个肖肖姐,捧得她有点醺醺然。   肖悦颜很聪明,她知道尽管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但在跟周默怀、邵封双这样的大腕合作时,还是得跟以前一样,不能摆什么架子,连带对桑盈也一样,当着别人的面,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然后暗地里再找机会恶心恶心桑盈,正所谓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所以大家都说肖肖脾气真好,肖肖人红脾气不红,肖肖是圈里口碑最好的女星了。      但她忘了,她在进步,人家也在进步。   现在的桑盈,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能扮演女主角侍女的三流演员了,她用《汉宫风云》证明了自己的演技,以《成化六年》奠定了自己的实力,又另辟蹊径,以《贞观王朝》编剧的身份,成就了自己的才气和名气。   世上的事物都是相生相克的,翁梓涵之前有多红,在出了“淫媒门”事件之后,公众对她的厌恶就有多深,同样的,桑盈的名声在之前受到的负面波及有多大,在平反之后得到的好处就有多大,这从能够跟周默怀合作,担纲《陆判》的女主角就可以看出来了。   她的第二个剧本《李横琴传》也已经开机,第一女主角李横琴是桑盈和导演一起挑的一个新演员,而第二女主角李雍,则是当初桑盈承诺过要找她拍戏的李雍,后者自然不会推拒这种大投资大制作的剧本,心里不知多庆幸自己当时对桑盈表现出来的友好——时移世易,造化弄人,当时拍《汉宫风云》的时候,桑盈还得喊李雍一句李老师,现在李雍反过来还得靠桑盈吃饭。   所以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很可惜很多人往往不明白,大家都信奉拳头才是硬道理,看着别人落魄就往死里踩,殊不知给自己留点余地,当然,要是换了以前那个桑盈,也早就被踩死了。      话说回来,桑盈戳了肖悦颜这一下,打着入戏的幌子在公报私仇,明晃晃地不须遮掩,敢情上次被栽赃的事情,人家一直没忘,在这里等着呢!别人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别说周默怀等大腕,连导演也没吱一声。   肖悦颜才终于明白,桑盈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便在背后踩一脚的桑盈了,她有名气有地位,连导演也得客气三分,自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人家可不止是等着混口饭的演员了,而是颇有名气的编剧了,一部《贞观王朝》红遍三地,奠定了她名编剧的地位,第三个剧本还没公布,听说已经有人捧着钱送上门要买了,这样的人以后还有大把合作的机会,自己实在没必要去得罪她。   想明白了这一点,肖悦颜的心态立马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她可比陈沁等人聪明多了,没有死磕下去,反倒若无其事跟桑盈套近乎,话语里不乏讨好,亲亲热热,浑然不提自己被狠戳的那一下足足淤青疼了十几天。      桑盈对她的小心思了如指掌,也不打算戳穿她,因为没有必要。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没地位了,谁都可以踩上一脚,有名有利了,大家都不敢得罪你,反而还要抢着巴结,其实别说娱乐圈,其它地方也是大同小异,做人最要紧的是有自知之明,落魄时别妄自菲薄,胜利时别不可一世,自然就能游刃有余了。   抛开肖悦颜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变数,《陆判》的拍摄进度异常顺利,也没法不顺利,两个影帝镇场,谁还敢在那里摆架子摆资历,连白真真也不敢,一个个老老实实,敬业爱岗地把戏拍完,简直可以称得上桑盈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最顺利的一部戏了。      三个月后,《陆判》杀青,众人得以从水深火热中解放,吃了散伙饭,大家迫不及待作鸟兽散,回家的回家,度假的度假,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而这个时候,陆家争产案也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两方人马对簿公堂,摆出阵势,请来各路神仙,大有不拔对方拉下马誓不罢休之势,陆衡那五百亿的交易,除了少数人之外,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外人只看到陆家二房从大陆请来的一帮专家,在法庭上气势如虹,据理力争,一反之前颓势,这偌大财产究竟花落谁家,实在是难分难解,偏偏报纸媒体还跟着摇旗呐喊,唯恐天下不乱。   桑盈虽然身在千里之外,但其实每天都在关注,这案子不是一时半会能完结得了的,双方都已经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可怜陆二少也只能常常往返与港城与B市,求婚攻略暂告中止,每次一想到桑盈身边还有个周默怀在,他就心惊胆战,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能守在身边,相隔越远,反倒思念越深。      这要换作两年前,有人说陆家二少会浪子回头,那肯定会被人嘲笑妄想症,然而现在,连闻风而动的狗仔队也知道了,陆二少守身如玉,别说夜店,身边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了,全是因为一个人的缘故,对方还是最近声名鹊起的艺人兼编剧。   女星嫁入豪门的新闻比比皆是,可笑到最后的能有几个?连鼎鼎大名的李姓影后嫁入华家,前几年不也以离婚收场,结果还是忍受不了双方身份的差距,豪门规矩的束缚而提出离婚,最终净身出户,不得不黯然重操旧业,复出银幕,实在令人唏嘘!   这世间没有童话,公主和王子从此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最后还可能离婚收场呢,只不过作者没写而已,这女星跟豪门公子哥能白头偕老的……目前还没发现。   所以对于陆二少跟桑姓女星,大家其实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在看,看两个人能走多远,看女方最后到底能不能嫁入豪门,看这场官司要是败诉了,陆二少不复豪门公子光环,女方还会不会跟他在一起。   不过他们似乎从头到尾都把事情搞反了,女方能不能嫁入豪门,决定权不是在陆二少手里,假如桑盈现在肯点头,只怕陆二要感动得痛哭流涕谢主隆恩了。   为什么要结婚?桑盈表示还没有玩够,有了那张纸的约束,要分手不还更麻烦吗,何必自找罪受嘛,这完全不符合她的人生观。   更何况,眼下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买房子。      这是桑盈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给自己定下的一个宏伟目标,而今终于能够实现了。四房两厅,再加上一个小花园,坐在花园里,可以看见外面波光粼粼的湖水,以及环绕周围的成荫绿树,幽静优美,空气清新,虽然还比不上自己前世的家居环境,但在来到这个时代,又蜗居了将近两年之后,桑盈已经把底线一降再降,现在拥有这么个房子,竟然也觉得还算凑合了。   主人家穿着一身宽松的衣裤,坐在花园里沏茶,旁边何稚勉忙里偷闲,蜷在躺椅上睡觉,春日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斑驳树影铺洒下来,花香醺然,令人忘忧。   当然,如果旁边没有一只聒噪的麻雀就更完美了。      “姐,你不要不理我啊!”   “姐,你说句话吧,到底去不去啊!”   “姐,去吧去吧,你不去,陆二又要来烦死我了,到时候我爸妈也会去的,你就以我们张家女儿的名义一起去呗!”   “姐……”   桑盈瞟了他一眼,“你这么积极地撺掇我去,不止是陆二拜托你的原因吧?”   一针见血。   张家鸿捧着心口,泪光莹莹:“姐,你怎么可以伤我至此!”   这孩子绝对是中了《陆判》的毒,《陆判》新近上映第十天,票房就超过八亿,位居同期所有大片之首,让人瞠目结舌之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有周默怀、邵封双两大影帝坐镇,其余主演皆可圈可点,特效精彩,对白出色,感人至深,有什么理由不红呢?   其中一句台词,“你怎么可以伤我至此”,出自痴恋反派BOSS邵封双的反派女配白真真之口,成了张大少最爱的台词之一,动不动就西施捧心状来上这么一句,简直闻者伤心,见者呕吐。   桑盈悠悠道:“坦白交代,老实从严,抗拒更严。”      事情的起因说来话长,在历经旷日持久的官司拉锯战之后,港城终审法院终于宣判第一份遗嘱为真实,也就是说陆家二房与三房胜诉,陆宇和陆衡两兄弟成为当之无愧的赢家,前者继承了陆氏旗下所有的上市企业,后者得了那价值五百亿的财产与澳城一间赌场。   陆宇也就罢了,人家毕竟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陆衡今年未过而立,已经拥有偌大身家,一时间从纨绔少爷晋级钻石王老五,唯一的绯闻女友还是内地影星,怎堪良配,不少人立马见风使舵,打起陆二少的主意。   可就在这个时候,陆二又做了一件令人始料未及的事情,他转眼就把刚刚归入自己名下的财产全部估价变卖,陆续换得五百三十亿资金,旋即宣布将资金悉数捐赠给内地与港城的政府慈善机构,用于帮助有需要的人。      除了知晓内情的个别人,这个举动无疑让很多人跌碎了一地眼镜,可真正被气得吐血的,是陆家大房的人,尤其是陆锦卿。试想一下,别人跟你争财产,争得要死要活,最后终于赢了你,结果人家一点也不放心上,转手就把财产送人,宁可便宜外人,也不肯给你,可不得被活活气死吗!   也有不少人当着陆衡的面夸他厚道善良,有乃祖之风,转过头就骂他傻逼败家,只有一些聪明人才能看出来,有舍才有得,陆衡看上去损失很大,实际上也得到了不少,经过这件事情,内地中央的大佬不仅亲自接见陆衡,而且对他大为赞赏。   有了这条无形的人脉,盛唐的规格和生意无疑是更上一层楼,逐渐成为真正名流云集的顶级饕餮会所,无论是在内地还是港城的上流圈子,都拥有很高的评价和名声,外界这时也才赫然发现,陆家二少竟然是盛唐的幕后大老板,这个发现让很多人张口结舌,这个陆家二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波澜迭起,让人完全看不透,他们这也才发现,对这个人,已经完全不能用昔日的眼光去看待了。      后天晚上的这场晚宴,其实是陆家新任掌舵人陆宇及其夫人发起的,这也是陆家自争产案尘埃落定之后首次亮相社交场合,自然意义重大,但最吸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个目前还是单身状态的陆衡陆二少。   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淑媛,美貌明星奔着陆二少去,而张家鸿在这里厮磨硬泡,除了身负陆二少所托之外,其实也存了想要看好戏的心理:我姐出马,谁与争锋,正好让那些想要打歪主意的女人瞧瞧,谁才是最不能惹的人。   不过桑盈很显然并不打算让他如愿。      “后天晚上我没空。”桑盈见他还要再说,淡淡道,“星辉奖典礼。”   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张家鸿精神一振。   《陆判》可是获得十项提名的,其中更有最佳女主角这一项,弄不好桑盈还有可能封后,相比之下,孰轻孰重,让陆二少和那些名媛见鬼去吧!   “姐,你说你有可能得奖吗?”张家鸿兴致勃勃。   换了别人,肯定要说不知道啊,或者谦虚几句,结果桑盈轻飘飘就说了四个字:“舍我其谁。”   霸气四溢!   张大少顿时肃然起敬。      好巧不巧。   周默怀看了桑盈一眼。   一年前,他们毗邻而坐,今天刚好又是坐在一起。   不同的是,一年前桑盈获得是的最佳女配角,而今日,则是以最佳女主角提名候选人的身份坐在这里。   一年而已,桑盈的地位已经是直线上升,如果不是她暂时还没写电影剧本,只怕今日最佳编剧的候选里也会有她的名字,饶是如此,桑盈作为编剧,身价已经直追那些江湖前辈,现在不是阿SAM捧着剧本到处去找人,而是人家拿着钱来请她写了。   不管怎样,他还是很欣赏,甚至喜欢她,可惜……   周默怀转头去看她。      桑盈今天穿了一身淡黄色的裙子,裙摆褶皱处绣着金线,在灯光效果之下,看上去非常夺目,就算她这个人,自信而耀眼。   依旧是众星云集,依旧是阵容庞大,一年一度的星辉奖,看上去很频繁,但一年到头,电影何其多,好的电影更是数不胜数,俊男靓女,实力派从来不缺,要在其中冒尖,拿到那座星辉熠熠的奖座,何其困难。   这次角逐最佳女主角的候选人共有五个,除了桑盈之外,还有肖悦颜、陈沁、魏佳希、苏慧慧。      肖悦颜今年的作品不多,除了《陆判》之外,只有一部《黑道风云》,前者作为绿叶,后者终于可以扮演红花,获得提名,也算成绩斐然。   陈沁“举报”有功,将功折过,桑盈没有再追究以前的恩怨,翁梓涵这棵大树一倒,陈沁也意识到桑盈的厉害了,哪里还敢来招惹她,回国之后本本分分演了一部电影,无功无过,这次能上提名,完全是冲着她以前的影响力。   魏佳希就是之前在《贞观王朝》里顶替了桑盈,出演韦贵妃的新人,在《贞观》红了之后,又有人找她演了几部电影,获得提名的是其中一部《晴天》,属于小清新文艺片。   而苏慧慧,说起来跟桑盈也有过一面之缘,之前曾经被张家鸿带到马场上去的那个小艺人,现在终于时来运转,凭着《咏春》一飞冲天,因扮演咏春拳宗师严咏春,一反之前柔弱的形象,反倒赢得不少好评,被誉为新一代“打女”。      今年的竞争也算激烈,虽然桑盈在《陆判》中表现优异,但是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更何况星辉奖评委的口味常常与众不同,譬如说去年的星辉奖最佳女主角,偏偏就不给在《汉宫风云》中有口皆碑的李雍,反倒给了陈沁。   所以大家常常反其道去推测,觉得今年这份大奖可能会颁给魏佳希也说不定。      台上,主持人和嘉宾正在插科打诨。   按理说,每一届的奖项要由上一届的得主来颁予,不过因为去年得主陈沁今年又获得提名,需要避嫌,所以改由别人来颁奖,这也是桑盈的老熟人了,邵封双。   他身材挺拔高大,往台上一站,俊朗出色,气场强大,邵封双虽然今年没有主演任何电影,但他本来就已经转做幕后,一部难得复出的《陆判》,已经足以让粉丝回味无穷。      “你觉得今年的影后会花落谁家?”主持人问。   “拆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行,拆开来看就没意思了,你得先猜猜,猜对了有奖。”   “什么奖?”   “如果猜对了,就让新晋影后送你一个香吻,再说一声我爱你如何?”   主持人促狭地开玩笑,台下一片起哄,邵封双耸肩:“我当然很乐意,可你也得问问人家影后答应不!”   主持人笑道:“没事,我帮她答应了,能拿到最佳女主角,肯定不会吝啬这个香吻的!”   邵封双道:“那好吧,我猜是……”他故意顿了顿,“话说我不管猜谁,都会得罪其他四位的吧?”   主持人偏要激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啊!”   邵封双佯怒:“谁说的,那我就随便猜一个好了,” 他手里捏着未开封的信函,环顾台下,“我猜桑盈吧,桑盈今天穿的衣服非常漂亮,是我喜欢的类型!”   主持人挤眉弄眼:“你是喜欢衣服还是喜欢人啊?”   邵封双笑而不语,一边拆开信函。   “我宣布,第二十八届九州星辉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得主是——”   “桑、盈!”      掌声雷动!   霎时之间,镁光灯悉数集中过来,数不尽的灯光此起彼落,几乎要把人闪瞎,伴随着震撼人心的音乐,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人生是一个名利场,娱乐圈更是名利场中最耀眼的一颗钻石。   此时此刻,无疑是一个演员在她的演艺生涯里所能达到的巅峰之一。   没有人会不激动,失态一点的,甚至会捂嘴落泪。   但桑盈没有。   她款款起身,朝台上一步步走去。   虽然穿着高跟鞋,但她的步伐很稳,脸上带着与往常无异的微笑,就像那天她跟张家鸿说的一样,舍我其谁。   就算没法回到大唐,但在这个时代,她依然能做到最好。      邵封双拿着奖座,微笑着站在那里等她。   主持人在一边起哄,“桑影后是不是该兑现赌约啊?”   “亲嘴!亲嘴!”台下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跟着迭声起哄。   “正牌男友还在这里,你们这样公然挖墙脚真的没问题吗?”   桑盈还没说话,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门口的阶梯走过来,领带上别了话筒,所以声音同样响彻全场。      陆衡一步步走上台,一直来到桑盈面前。   “我有句话一直想说,有件事一直想做,适逢今日佳期,我屡败屡战,锲而不舍,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想请他们做个见证,我爱你,今后一生一世,不管什么情况,我必跟随你左右,不离不弃,言听计从。”      这段文艺范儿十足的话,陆二少也不知道在私底下练习了多少次,如今做来,却丝毫没有怯场,反倒情深款款,引起台下一波接一波的起哄喝彩。   谁也没想到,一个星辉奖,竟还有这等热闹可以看,桑盈事业得意,竟还有陆家二少绞尽脑汁当众表白,羡煞一干旁人。      桑盈好整以暇,脸上不见吃惊或慌乱。   周默怀同样看着台上的两人,目光复杂,滋味难言。   至于陈沁,就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      万众瞩目之下,陆衡执起桑盈的手,半跪下来。   “嫁给我吧,我的女王。”        82、番 外   这是一个纸醉金迷,让人自愿挥金如土的世界。   华丽的金色大厅溢满鼎沸人声,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琉璃吊灯折射着喜怒哀乐,所有人的欲望在这里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和挥发。   这里是全世界唯二两座赌城的其中之一,更因为其独特中西融合的风格,吸引了无数赌徒,无论是穿着高贵还是随便的人,他们的视线无不紧紧盯着那绿丝绒桌面上的牌面和筹码,浮现出或精明或狂热或迷惘的眼神。   这就是澳城的魅力。   这就是嘉宝莉赌场的魅力。   不过嘉宝莉的魅力并不仅于此,更因为它的幕后老板,身上有着太多的传奇色彩。   听说嘉宝莉的老板出身豪门,风华正茂,青春美貌,是的,你没猜错,这位老板是女性,而且是位千金小姐,又听说嘉宝莉的老板仍旧未婚,身家庞大,周围吸引了不少优秀的男人,不过她一个也没看上眼。   关于嘉宝莉赌场幕后老板的传闻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人们已经分不清哪一种是真的,哪一种是假的,就像对所有上流社会的绯闻那样津津乐道。      小六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当然,是跟着长辈。   饶是如此,也足够他张口结舌,大开眼界了。   “刘叔,为什么所有赌场都喜欢装修得金碧辉煌?”   刘叔白了他一眼,“这样才能表现这个赌场很有钱,让那些冤大头来这里输钱,懂不懂?”   小六喔了一声,“冤大头也包括我们吧?”   “是的!”刘叔没好气,“你自己非要跟我来的,一会儿跟好了,别自己走丢了,回头你爸找我算账!”   小六很不服气:“我也十八了!”   “喔,十八了,好大啊!”刘叔皮笑肉不笑,没有理他,兴致勃勃地直奔前面的二十一点赌桌。      小六撇撇嘴,没有跟过去,四处乱逛起来。   他对这间赌场充满了好奇,当然也包括赌场的老板。   澳城赌场很多,不过那些基本都被几个家族和国外资本瓜分了,唯有这间嘉宝莉赌场,最初是来自于港城陆家。据说陆老爷子去世之后,把赌场和天文数字的财产留给了陆家二少,还因此引发了一场家族争产案。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争产案一结束,这位二少居然转手就把财产捐了出去,而这间嘉宝莉赌场,也于不久之后以低价卖给了一位朋友,也就是现任老板。   很多人说陆家二少太败家,连父祖留下来的东西也不珍惜,也有的人说他潇洒,视金钱如粪土,还有人说这间赌场的老板实际上是他的红粉知己,也是他的地下情人——当然,人人都知道陆家二少在星辉奖颁奖典礼上当众求婚,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娶了知名编剧和女星桑盈。   不过有钱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大家都理解。   这位陆家二少也很传奇,他把祖父的财产捐出去之后,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坐吃山空,反倒发展做大了自己手上的盛唐集团,如今盛唐集团已经成为东南亚知名的饮食集团,他走了一条与堂兄陆宇截然不同的路。      话说回来,每个年轻人心里都有一个女神,像小六这种出身老千世家的年轻人,喜欢的当然也与众不同,他对嘉宝莉赌场的老板很感兴趣,今天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来到这里,怎么能不兴奋。   他兴奋地东张西望,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走来走去,每个赌桌看上一会儿热闹,却又并不久留,眼睛不停地在人群之中梭巡,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女老板会不会出现。   不过今天也许是小六的幸运日,看着从外面走进赌场大门的一行人,他忽然瞪大了双眼。      两边西装革履的保镖开道,中间簇拥着两名美女,其中一位穿着全黑色系的长裙,戴着墨镜,另外一位则穿着宽袖的中国风复古裙子,看上去与赌场格格不入,两人虽然长得娇滴滴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一众保镖的衬托下,连走路都显得格外气势非凡,不少人的注意力随着她们的出现而转移过去。   小六马上就认了出来,那个黑衣服美女,就是他仰慕已久的嘉宝莉赌场老板啊!   虽然这位幕后老板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不过凭着几次被媒体拍到的侧面和背面照片,小六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力。   他一下子就激动了,顾不得很多,拨开前面的重重人群就跑过去。   83、番 外   何稚勉的变化很大。   换作几年前认识她的人,如今如果再见到她,可能完全就认不出来了。   而她的这种改变,大部分来源于一个人。      作为一个豪门千金,何稚勉从小就没有什么大志向,父亲一味的宠溺和纵容,更让她自由自在之余,和无数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一样,生活充满了空虚。   于是除了吸毒和滥交之外,泡夜店,飙车,赌钱,疯狂购物,在她身上几乎找得到任何纨绔千金的模板。   不过何稚勉与别人不同,她甚至还有点孤僻。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她遇见桑盈。      都说人与人之间其实是有缘分的,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会让对方产生好感,也许桑盈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当何稚勉看到她在马场纵情驰骋的飒飒英姿时,下意识就浮现出一个想法:这个人看上去很顺眼,比她以往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顺眼。   事实证明何稚勉的直觉是正确的,如果没有那一次主动搭讪,也就是没有后面自己命运的改变。      “陆二说他一开始都没有想到你能把赌场做得这么大。”桑盈站在二楼,透过落地窗看着下面繁荣的景象。   何稚勉笑嘻嘻:“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也许我天生就适合做这一行,难怪老头之前那些什么航运业,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何大小姐自然不必再端着架子,在这间私人办公室里,摆满了各种毛绒绒的公仔,那种粉红梦幻泡泡的氛围能让任何一个进来的人露出“=口=”这样的表情。   此刻,何大小姐原形毕露,手里抱着一只半人大的泰迪熊盘腿坐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可言,难怪这间私人办公室常年关闭,这实在是太损害“赌城女王”的名声了。   是的,如今何稚勉已经成为澳城新贵,五年前她用卖掉何氏股份的那些钱,从陆二少手里用友情价购得嘉宝莉赌场的时候,人人都说她傻。      当时的嘉宝莉赌场,只不过是澳城大大小小赌场里面不起眼的一间,之前有陆老爷子的面子在,其它赌场也默许了嘉宝莉赌场的存在,允许它在澳城博彩业分一杯羹,但是陆老爷子一走,陆家四分五裂,嘉宝莉赌场虽然由陆二少继承,但大家也没必要再给他这个面子了,人走茶凉,世情冷暖,再正常不过,这间赌场瞬间被排挤得很厉害,经营状况并不乐观。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何稚勉买下了嘉宝莉,而且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她将已经颇具规模的服饰工作室交给关青打理,只身接过不成气候的嘉宝莉赌场,并且在短短五年之内,令其发展成为能够跻身澳城排名前五的赌场。   何稚勉很低调,知道她是嘉宝莉幕后老板的人不多,但凡知道的人,无比感到吃惊,要知道当年何万翔不把公司交给女儿的时候,大家都认为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虽然何氏最后的发展令人唏嘘,但是当时没有一个人觉得娇滴滴,不学无术的何大小姐能继承家业。   何稚勉用事实狠狠打了所有人一巴掌,她不仅经营起来了,而且有声有色,如今加上青勉服饰集团,她的身家虽然比不上其父,可那也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假以时日,未尝没有另一个何氏集团在她手中崛起。   于是大家纷纷称赞虎父无犬女,浑然忘了当初是如何在背后看热闹的。   这个世界,永远是实力为尊,一旦你成为强者,昔日的笑话也就成了阅历。      何稚勉歪着头好奇道:“话说怎么没有看见陆二跟你一起来?这次星辉奖,你被提名最佳编剧和最佳女主角,周默怀也会出席,这种打击情敌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桑盈淡定道:“我让他在家带孩子了。”   何稚勉无语片刻,“他又干了什么?”   桑盈:“没什么,只不过双胞胎被老师打了屁股之后回来哭诉,然后他就教双胞胎去调戏幼稚园老师,结果老师电话打到家里去跟我告状。”   “……”何稚勉干笑,“反正小元和小嘉都是男孩子,调戏别人总比被人调戏好嘛!”   桑盈面无表情:“他们老师也是男的。”   何稚勉:“……”      这个时候,门被敲响。   “进来。”何稚勉道。   保镖把门拉开一条缝,探进头:“老板,外面有个小子想见你,说很崇拜你,想跟你要个签名。”   桑盈眨眼,玩味道:“是刚刚想冲过来的那个年轻人吧?”   何稚勉当然不可能让人进来看到这个崩坏的房间,破坏了她高大光辉的形象,所以直接就跟保镖说:“你替我多谢他的厚爱,不过我不给人签名。”   “是。”保镖把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桑盈就从落地窗看见小六失魂落魄下楼离开的身影。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两人抛之脑后,几年来大家各有事情要忙,聚少离多,不像以前那样成天厮混在一起,何稚勉看到桑盈来澳城,心情极好。“反正你既然来了,颁奖典礼之前就一直住在我这边吧,也好跟我做个伴!”   桑盈瞟了她一眼,“关青呢?”   何稚勉眨眼:“过来视察一下赌场都要带着个男人,不是很无聊吗,如果关青在,像刚才那样多个纯情无知的崇拜者的机会就没了!”   桑盈摇摇头,正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瞥及楼下某一处,微微一笑:“这个世界总是充满狗血。”   何稚勉对她突然转换话题一头雾水:“??”   桑盈意味深长:“你有多久没见到朱凤琴母子了?”   何稚勉霎时沉下脸色,冷笑道:“上次在张家的生日宴上见过一面,看上去她们过得不怎么样!”      这些年她没有刻意去打听,但是有关何氏的消息却时不时传入她耳中。   何氏清盘之后,一分为二,规模大不如前,但如果朱凤琴好好经营,或者找个职业经理人来打理,顺利运营下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起码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朱凤琴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把公司大半权力交给自己的弟弟和情夫,后来听说又沉迷赌博和吸毒,还曾经被警方请去喝茶,最终以高额赎金保释。何稚勉那个异母弟弟何康景也不是省油的灯,年纪轻轻,泡夜店,滥交,拍艳照,什么都会,港城娱乐版常常有他的一席之地。   何稚勉讨厌甚至痛恨这对母子,但何氏毕竟是她父母的心血,更是她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商业王国,对比朱凤琴,何稚勉对父亲的感情更加复杂,不是单纯一个爱字或恨字概括得了的。   如果何万翔泉下有知,看到自己一生的心血被他看重的所谓儿子毁坏殆尽,再看到自己女儿的成就,估计气得活过来再气死的心都有了。      桑盈笑道:“他们看上去确实过得不怎么样。”   何稚勉狐疑地走过去,站在桑盈那个角度往下看,正好看见赌场大门。   虽然那里人很多,不过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   朱凤琴。      朱凤琴确实过得不怎么样。   这几年万翔集团入不敷出,欠下巨债,情人不知所踪,儿子什么都不会,只会败家,想要维持以前的光鲜生活,朱凤琴不得不把一些产业拿去变卖,但是窟窿越填越大,这样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对于她来说,赌场永远是难以抗拒的诱惑,染上毒瘾的人都知道,想要戒掉很困难,为了不让狗仔队拍到万翔集团夫人出入赌场,她不得不经常换地方。   嘉宝莉赌场她还是第一回来,不过对于一个赌场老手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障碍,她很快就在二十一点牌桌上找到自己的归属。   像德州扑克和麻将那种玩法耗时太久,往往还有高手混杂其中,相比起来,二十一点规则简单,更有那种大开大合的刺激感,朱凤琴很喜欢。   她兑换了筹码,又下了注,但很快输个精光,她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咬咬牙,转身就要走出去。   赌场旁边有很多典当行,这也是顺应市场需要。      从典当行出来,朱凤琴又往赌场走去。   但门口站了几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朱凤琴有点不耐烦地抬起头,顿时僵住。   何稚勉似笑非笑:“怎么,全输光了,已经沦落到要去当结婚戒指的地步了?”   朱凤琴强笑:“哟,我还以为是谁,稚勉啊,你也是结婚了的人了,别老是到处乱跑,好好在家伺候老公才对,怎么能出入赌场这种地方呢!”   何稚勉弹弹指甲:“刚才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你好像已经把筹码输光了,需不需要我资助你一些啊,朱凤琴女士?”   朱凤琴微微沉下脸:“稚勉,怎么说我也是你父亲的合法伴侣,也就是你的母亲,你讲话这么没礼貌,就算你亲妈没教,难道你爸也没教吗?”      “她有没有爸妈教,不需要你费心,朱凤琴女士,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儿子,免得他成天为港城娱乐版增加收入。”何稚勉还没说话,旁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循声望去,却是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走过来,站在何稚勉旁边。   何稚勉几不可见地撇撇嘴,关青看到,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朱凤琴仰起下巴:“你们这是想干什么,都是何家的人,还想给外人看笑话吗,赌场不是你们开的,凭什么挡在这里,小心我喊人。”   何稚勉恶趣味发作,“你喊啊,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朱凤琴想也不想,伸手就想给何稚勉一巴掌,却被保镖抓住手腕,推倒在地上。   何稚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容我告诉你,这间赌场,我就是老板,鉴于你今日为赌场贡献的金钱,我不计较你的失礼,不过下次我会记得挂一块牌子,朱凤琴与狗不得入内。”   说完转身就走,跟关青一起进去了,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没兴趣棒打落水狗,不过也不需要她去打,朱凤琴的处境够糟糕了,她要亲眼看着他们母子自取灭亡。   身后朱凤琴气白了脸,却只能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你不是要去巴黎时装周吗?”何稚勉瞥了他一眼。   关青哀怨道:“我怎么觉得你很不乐意看到我?”   何稚勉翻了个白眼,“当然了,好不容易盈盈来了,我们久别重逢,你来凑什么热闹,喏,这是零花钱,你自个儿去玩吧,随便去泡夜店赌钱都可以!”   “……”关青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元钱硬币,觉得自己很凄凉。   不过幸好还有陆二少垫背,只要看到他,关青就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       84、番 外   为了承担起抚养和教育下一代的伟大重任,陆二少做了很多前期准备工作,《育儿一百问》、《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爸爸》诸如此类的书籍堆满了他只原先用来装饰的书桌——换作十年前,这完全是不可能想象的,当时如果有人跟陆二少说你将来会变成一个带孩子的奶爸,他一定会用看神经病的眼光去看那个人。   梦想是美好的,然而这些书远远不能让陆二少出师,因为现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很多倍。   你要知道,作为高智商母亲和二货父亲的孩子,注定也是不走寻常路的。      在一岁的时候,陆世元和陆世嘉就表现出了人见人爱的特质。   人都是外貌协会的动物,那种说自己只喜欢心灵美的人一定是有问题的,所以白白嫩嫩,玉雪可爱的陆世元跟陆世嘉毫无疑问,成了众人的宠儿。   自从有一回某个爱炫耀的二货父亲带着他们出席过一次宴会,在那之后就不断有广告商找上门来,希望这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能够去代言奶粉尿布之类的婴儿产品,不过都被陆二和桑盈拒绝了,他们并不缺钱,也没兴趣让孩子去抛头露面。   但由此可见两个小屁孩的受欢迎程度,就连阿SAM这种闷骚男,每次见到双胞胎的第一反应都是:“来,让叔叔亲亲,啵——”   这个时候如果陆二在场,就会满脸嫌恶地把他垂涎的脸推开:“不要猥亵幼儿!”      孩子是生命的延续,不过毕竟不可能让生命只为了孩子而存在,何况是桑盈这样的人,要知道古代贵妇人一生下孩子就有几个乳母在那里轮流带,还有无数侍女伺候着,压根就不需要母亲亲力亲为,桑盈来到现代之后,虽然也接受了一部分现代思想,可她并不觉得自己要像很多家庭主妇那样二十四小时围着孩子转,更何况桑盈现在事业正处于巅峰期。   作为演员,她宁缺毋滥,每隔很久才出演一部电影或电视剧,然而这不仅没有令知名度下降,反倒物以稀为贵,更多的人拿着剧本上门想找她合作,作为编剧,早已完全担得起知名编剧这个称谓,而地位也已经上升到了能在片场与导演平起平坐,拥有选择演员或修改剧本的权限了。   不过虽然家里有管家有佣人,但他们毕竟无法取代父母的作用。   相比之下,已经作为老板,“清闲”了很多的陆二,责无旁贷地担负起照顾孩子的那一方。   作为一个二十四孝奶爸,陆二少曾经为此得意洋洋,多次在张家鸿他们面前炫耀自己跟孩子更亲,比如说现在。      难得的老友小聚,几乎全员到齐了。   何稚勉还没有孩子,对精灵可爱的双胞胎更是爱到骨子里去,陆世元和陆世嘉似乎也很喜欢这个漂亮的阿姨,一左一右,各自在何稚勉脸上吧唧一口,对张家鸿他们甩都不甩。   “勉勉……漂漂!”两人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基本上都把聪明劲用在这上头了,对何稚勉不遗余力地讨好。   何稚勉一头黑线:“不是勉勉,要叫阿姨,我还是你们干妈呢!”   陆世元歪着脑袋,明显不知道干妈是什么意思,搂着何稚勉的脖子,很执着地叫勉勉。   陆世嘉则闷不吭声,完全体现在行动上,不一会儿就糊了何稚勉一脸的口水。   关青黑着脸把他的魔爪扒下来,人家很快又把小脸贴上去,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关青,好像在示威。      张家鸿嘲笑:“阿衡你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重色轻友了,尽得你真传啊!”   陆二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不看看是谁家的儿子!”   方睿秋看着两个娃娃的长相,中肯评价道:“都比较像桑盈。”   陆二少翻了个白眼:“可是他们比较亲我。”   “是吗?”桑盈反问,然后对两个小屁孩道,“小元,小嘉,过来。”   陆二不甘示弱,也张开双手:“来爸爸这里!”   他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根五颜六色的棒棒糖,赤裸裸的作弊行为。   陆世元和陆世嘉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挣扎着从何稚勉怀里下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然后——   有志一同地扑向桑盈,一边还咯咯笑:“麻麻……”   “……”陆二少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张家鸿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   陆二怒道:“两个小兔崽子,老子天天伺候你们养到你们这么大,结果转眼就叛变!”   桑盈闲闲道:“伺候他们的是保姆,你只不过是天天在他们笑的时候用手指戳到他们哭,又或者在他们哭的时候让他们哭得更厉害而已。”   陆二:“……”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家里就他最没地位。      双胞胎两岁的时候,陆衡白天有时会把他们带到公司。   此时的盛唐已经发展成为连锁会所型的餐饮集团,总部设在H市。   双胞胎已经会走路了,每天被陆二一手一个牵到公司,一模一样的打扮萌翻了整个公司的人,从怪蜀黍怪阿姨到清洁工大妈,看到他们都忍不住要调戏一把。      “你就是林悠宁姐姐吗?”还不到桌面高的小人仰着头,露出一张让人没有抵抗力的萌脸。   林悠宁放下手头的工作,笑着把他拉过来:“对啊,我就是,你是小嘉吧?”   “我是小元拉!”陆世元绷着一张小脸,“粑粑让我来跟你缩句话。”   “老板?”林悠宁心头一喜,又有点奇怪,什么话要一个小孩子来传?    85、第 85 章   陆世元说:“耙耙他想和你单独聊聊,但是在公司不方便,所以要找个地方偷偷说。”   “老板要和我说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拉,反正他说不能让盈盈听到,你知道,男人总有自己的小秘密。”陆世元耸肩,这个动作在一个三岁小孩做来非常可爱。   最可恶的是,双胞胎常常喜欢在直接喊桑盈的昵称,据他们的说法是这样可以听起来更年轻,让他们这个富有魅力的妈咪拥有更多的追求者,桑盈对此没有表示反对意见,当然,陆二少很不高兴,甚至咬牙切齿,不过在家里他的意见显然无足轻重。   林悠宁没有太大的怀疑,主要是她入职以来,都没见过双胞胎有什么恶作剧——而显然,公司确实人多嘴杂,不适合说什么私密的话。   “那老板为什么不发短信或打电话通知我?”林悠宁问。   陆世元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看起来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亲爱的,你要知道,盈盈,喔,我们的麻麻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耙耙说电话or短信总会留下痕迹的,万一被麻麻发现,他就死定了!”      林悠宁不禁同情起她的老板,据她所知,那位有着影后和知名编剧头衔的桑女士确实是个比较强势的人,虽然那与她外表一点都不相符,不过可以想像,老板在家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她曾经见过老板在桑盈面前的样子,那简直是亦步亦趋,言听计从,跟那个在下属面前严肃深沉的陆二少完全不是一个人似的,堂堂陆家二少怎么说也是出自港城名门,怎么可能会喜欢被女人指挥部?所以林悠宁完全有理由相信,她这位老板,终于受不了那水深火热的日子,想要往外发展了!——只要是男人,谁能受得了老婆比自己强势?更何况桑盈往好听里说是明星,实际上还不是一个戏子而已,娱乐圈那么乱,谁知道她有没有洁身自爱?   林悠宁忍不住向阴暗地方向想了些,她不否认自己对年轻英俊的陆二少有好感,事实上她也有这个本钱,漂亮优雅的白领,工作能力比较强,名牌大学毕业,家庭环境优渥,这样的背景,着实比陆夫人干净多了,不是吗?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 :“小元,你不喜欢你们妈妈?”   陆世元扁嘴,有点委屈:“她很少管我们,每天都不在家里!悠宁姐姐,你来当我们妈妈好不好?”   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瞅着她。   林悠宁怦然心动。   如果可以的话……   “你爸爸说过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吗?”   “就下班后,在这个楼层的打印室里。”陆世元眨着眼睛,“悠宁姐姐,你会去的,对吗?我会帮你们保密的,绝对不告诉妈妈!”   林悠宁不动声色地笑:“到时候如果不忙的话我就过去,姐姐要工作了,你先回去好吗?”   陆世元很乖地挥手:“悠宁姐姐再见!”      出了门轻车熟路地往右一拐,蹬蹬蹬跑进电梯,一路直达大厅,然后在前台小妹的注视中出了大厦,直奔旁边的咖啡馆。   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正坐在窗边。   两张容貌同样出色,偏偏还几乎一样的脸孔吸引了许多回头的目光,不过鉴于身边有保镖跟从,没有人上前搭讪调戏。   后面进来的小孩一看桌面,不乐意了:“你怎么光点你喜欢的,我的法式烤布蕾和蜜汁鸡翅呢?”   坐在桌子旁边的小孩翻了个白眼,“我打赌你又用我的名字去骗人了!”   陆世嘉嘿嘿两声:“盈盈说做坏事要留别人的名字!”   陆世元眨眼:“你去骗谁?”   陆世嘉把他刚才跟林悠宁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如果此刻有人坐在他们旁边,一定会觉得很惊奇:现在早熟聪明的孩子很多,但三岁却能说话头头是道的孩子毕竟还是少了点。   陆世元听完,张大了嘴巴:“你要把她关一晚上吗?粑粑会打你的!”   陆世嘉奸笑:“没关系,反正她以为我是你!”   陆世元气鼓鼓:“我要去告发你!”   陆世嘉连忙拉住他:“骗你的拉!刚才趁她上厕所的时候,我偷偷拿了她的手机,让张叔叔帮我输了一条短信,然后假装发给孔雀阿姨了!”      他们嘴里的孔雀阿姨是人事的职员,因为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所以大家送给她一个外号叫孔雀,可想而知,小孩子当然有样学样地叫了。   孔雀阿姨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打扮之外,还有像广播似的宣传公司一手八卦。      陆世元啊了一声,“你真坏,难怪盈盈比较喜欢我,还是我比较乖。”   陆世嘉瞪他:“都怪那个女人太讨厌了,整天跟蜜蜂一样围着粑粑,我要代表正义消灭她!”   陆世元很老成很夸张地叹了口气:“陆世嘉,我都跟你说拉,动画片不要看太多,太幼稚了!”   陆世嘉哼了一声:“回去我要告诉盈盈你今天偷偷吃了三个冰淇淋!”   陆世元顿时吓得小脸煞白。      翌日,某女职员想勾引老板到打印室幽会的消息传遍了公司上下。   甚至,传进了老板娘耳朵里。   陆二少用屁股想也知道是谁干的,怒气冲冲,面色阴沉地把两个小鬼找来。   “陆世元!你干的好事!”   两个小鬼可怜巴巴,泪眼汪汪地站在他面前,企图装萌博得他们父亲的同情。   陆世元喊冤:“粑粑,昨天那个是臭陆世嘉干的拉!他假装我的名字!”   “是吗?”陆二少阴恻恻的目光瞟向另外一个。   陆世嘉也大叫:“才不是,明明就是陆世元嘛,不信你去找人证!”   “还知道找人证了,”陆二少狞笑,“昨天你们张家鸿叔叔都跟我坦白了,你们让他在林悠宁的手机上发短信是不是,到底谁干的?”害我昨晚被老婆大人叫去睡客房。   “陆世元!”   “陆世嘉!”   两人不约而同指着对方。   “好了,不用抢了,”陆二少换上一脸慈祥的笑容,“反正不管谁做的,有难同当,我会把你们昨天吃了四碗芒果西米露,六个枣泥奶卷,外加一个芝士蛋糕于是回家吃不下饭的事情告诉你们亲爱的盈盈的。”   回答他的是一片哀号声。  网友【伊朵浮云】整理 ---------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