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名门骄妃 作者:素素雪 本书标签:宅斗 宝宝 ==================   ☆、001 悲催的穿越   天瑞七年,七月盛夏,正是骄阳似火,天高云淡之时。   大秦陪都洛京城中,夜幕初临,霞光艳影,风光旖旎。   雪月河穿城而过,流入南城时,更加舒缓柔媚,河道两岸,柳绿花红,沿河建了一片绵延的楼阁,楼上轻歌曼舞,香风缭绕,鲛绡宝帐,莺歌浅吟。   此处却正是洛京城中最大的销金窟,歌舞场,教坊窑子的所在处。   望去,当真是看不尽风流倩影的温柔乡、道不尽软玉温香的烟柳巷。   如今已是傍晚时分,沿河早已热闹非常。   大秦建朝七年,如今天下战事初平,四处歌舞升平,洛京做为陪都,新贵云集,各处青楼红灯高挂,将整条雪月河都照映的通红,如落烟霞。楼中的姑娘们各各都收拾了起来,倚楼卖笑,轻弹慢唱,招揽生意。   这雪月楼东面的一排烟柳巷后,却是一条狭窄的巷子,和楼前的旖旎风光不同,这里肮脏不堪,夕阳照射下,路面上满是油垢污浊,楼中姑娘们的盥洗水,多往此处倾倒,长久下来,污臭味混着浓重的脂粉味,简直令人闻之作呕。   这条小巷中住着的多是些下九流的人家,什么修脚修面剔头的,媒婆牙婆拉皮条的,还有一些前头妓院所雇佣的打手等,也多寄居在此。   此刻位于最东头的一处小院,布置简陋,上房统共就两间,左右是东西厢房,东边的厢房门紧闭着,西厢房却是充做了厨房,门窗早就破败,里头入目便是灶台,另有一张已看不清颜色和材质的木桌,断了一条腿,用石块垫着,上头放着些锅碗等物。   一个穿青布襦衫的女人将好容易煎好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倒进桌上缺了口的粗瓷碗中。   她放下药钵,端着药碗往外走,手指触着那瓷碗粗糙割手的质感,想到曾经的宫廷深深,宫女如织,锦衣玉食,不由眼眶微红。   她偏头用衣袖拭了下泪,这才加快脚步,推开东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屋中没有点灯,好在这会子天色还没黑透,霞光透窗而入,照着靠西墙的土炕,上头躺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女人将药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转身将目光落在床上少女一张纵横交错布满伤痕的脸上时,好容易忍回去的眼泪便又决堤冲出。   顾卿晚,她的小姑,曾经的京都第一美人,那样国色天香,风采卓绝的小姑,如今却这般毁了,躺在这肮脏的角落里,奄奄一息。   庄悦娴闭了闭眼眸,又有几行清泪滚落下来,她忙抬袖狠狠抹了两下,这才上前坐在床边,轻轻推了推床上少女,柔声道:“晚姐儿,醒醒,该喝药了。”   床上,沈晴与其说是被唤醒的,倒不如说是被脸上的疼痛刺醒,被外头飘来的恶臭熏醒的。   晚姐儿,顾卿晚……   她睫羽微颤,心头默念着这世的名字,唇角掠过一抹苦笑。   都已经两天了,她像是庄周梦蝶一般,一觉醒来便从星二代沈晴变成了大秦国的罪官之女顾卿晚。   这两日来她昏昏沉沉一直都在做梦,梦里的一切却都是这个叫顾卿晚的古代女子的短促一生。   这顾卿晚出身百年世家漳州顾氏,乃是其嫡系一支,祖父顾明承,字伯裕,乃是大秦的开国元勋。   他是开国皇帝,秦高祖的谋士,辅佐秦高祖建立了煊赫的大秦朝,以足智多谋,神机妙算而闻达于天下。   先帝元年其被封诚恩伯,太子太师,而顾卿晚的父亲顾景阳,更是青出于蓝,壮年官拜户部尚书,母亲许氏出自许国公府,乃是国公府的嫡长女。   还有个嫡亲的哥哥顾弦慎,弱冠之龄便考了先帝三年的武状元,后年纪轻轻升至五品神勇卫大将军。   有如此的家世,顾卿晚又系唯一的嫡女,自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祖父溺爱,父亲疼宠,母亲呵护,兄长爱护,便连嫂嫂,对她也是爱若亲妹。   被顾家人捧若掌珠的顾卿晚,生的冰雪聪明,容貌出众,简直就是集万千好处于一身,天生的幸运儿……   可惜这些都是往事了,或许就是因天嫉人妒,赫赫扬扬的顾家,在新帝登基后,一朝祸起,顾卿晚的祖父病逝,父亲入狱斩首,兄长流放,太师府抄家,女眷削为庶民。   顾卿晚一夕之间便从正一品大员家的嫡小姐变成了无根浮萍,也不知新帝是如何想的,判了顾卿晚的兄长,嫡出的顾弦慎流放,可却饶过了同为顾家子嗣的庶出子顾弦勇。   以至于顾卿晚不得不和嫂嫂庄悦娴一起跟着顾弦勇辗转度日,大抵是从前顾家的政敌暗中作梗,顾家人在京城中连番受挫,以至于无法度日。   因顾弦勇的妻氏旁氏娘家是洛京人士,顾家人便离了京师,奔波了半月到了洛京城,可旁氏的娘家不肯收容几人。   顾家人无奈之下只得在洛京城中另觅住处,可苦于银钱无几,而这条青烟巷,因紧靠青楼妓院,房租廉价,便只得暂居于此。   从来嫡庶两立,生活困苦,庶兄顾弦勇便将心思动到了容貌倾城的顾卿晚身上,加上这前头就是烟花柳巷,竟便动了将顾卿晚卖进烟柳巷的打算。   顾家倒了,顾卿晚的户籍落在庶兄的名下,只能跟着庶兄,察觉到庶兄的意图,便和嫂嫂企图逃跑,不想竟被发现,抓了回来,弱质女流,逃无可逃,眼见无望,索性几剪子划烂了一张脸。   许是因为伤口太深,又天热感染,就这样顾卿晚一命呜呼了,醒来的却是沈晴。   “晚姐儿,听嫂嫂的,乖乖喝药,我们得活着,活着才能等到你大哥回来救我们,活着才有希望!”   耳边响起女人沙哑哽咽,却坚定有力的声音,打断了沈晴的思绪,沈晴动了动眼眸,迎上庄悦娴在晦暗光影下泛着泪光的眼眸,她眼皮略颤了颤,干涩的唇瓣略动,喃喃道:“活着……是呢,活着才有希望。”   她是沈晴,不是顾卿晚。   沈晴是星二代,父母都是一线明星,且非常恩爱,就沈晴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护若珍宝。   不同于其她的星二代,早早就上娱乐新闻,参加各种娱乐活动,沈晴被父母护的严严实实,她容貌继承了父母亲的优点,甜美清丽,高颜值,又耳濡目染,可父母却从不强求沈晴遁着他们的轨迹进入娱乐圈,而是从小就着重培养沈晴的兴趣,鼓励她自由发展。   沈晴从小就爱堆积木,建房子,长大后更是喜欢上了设计,十三岁就被父母送到了国外学设计,二十二岁便从加州大学伯克莱建筑学院毕业,后又获普林斯顿大学的硕士学位,回国后建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她不明白,自己前一刻明明还在画图纸,因熬夜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怎么醒来后就成了顾卿晚。   若是穿越,沈晴实在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穿越。   她在现代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知心的好友,有喜欢的事业,生活无忧,事事顺心,连不少当红明星都嫉妒她命好。   这样的沈晴如何能接受得了穿越的事实?   故而这两日来,一方面因为脸上的伤,发烧的她晕晕沉沉,身体虚弱,另一方面,沈晴自己也在消极抵抗,排斥这具身体,想要再睡回去!   可如今都两日了,她非但没回去,身体反倒越来越虚弱不堪,这会子听着庄悦娴的话,沈晴心神微震。   很明显,她是睡不回去的,这样抵抗下去,也许真就死在了这里。   她穿越到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庄悦娴说的对,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她要活着,要以顾卿晚的身份好好活着,才能查清楚她到这里来的原因,也许才有机会回去!   念着这个,沈晴宛若醍醐灌顶,骤然睁开了眼眸,恢复了神采的水眸亮若星辰,她缓缓看向庄悦娴,道:“嫂嫂,我要喝药!”   声音依旧虚弱,可却透着一股韧性和生机,庄悦娴浑身一震,瞧着重新活过来的小姑,热泪盈眶,忙扶了她起来,连声道:“好,好。”   ------题外话------   新坑占坑中,还是一对一滴宠文爽文哦,求勾搭,求包养,挥着手绢求收藏!   收藏收藏收藏,素素还在这里,你们呢?素素等我滴姑娘们哦,快来吧!   哈哈,最后求个五星评价,要经典必读五颗星哦,么么哒。   另,为了答谢老读者,素素的老读者们想要客串滴,书评下留言哈。本章嫂嫂庄悦娴由娴悦伴生出演,沈晴由寿司晴出演。   ☆、002 鬼啊   说起来这还是顾卿晚自划烂脸后头一回表现出了活着的意愿来,庄悦娴顾不上心中的酸楚惊喜,忙忙抹了一把泪扶着顾卿晚坐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将药碗送到了她的唇边。   沈晴历来是个娇气的,现代时有娇气的资本,就是吃个西药片,有时候还要爸爸妈妈连番上阵的又劝又哄半天。如今中药很苦,只略碰了碰唇,她便被苦的眉头打结,脸上神情牵动,只觉划破处火辣辣的疼。   她动作顿了下,却仰着头攥着拳一气儿地灌下了药,一声未吭。   从前有人和她说过,能撒娇是福,幸福的女人才知道娇气是什么,她听过后不过一笑,如今方知这话不错,可想到这话,却只剩下辛酸,再没从前的得意满足。   想到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口中那股苦味便沿着喉咙一个劲地直钻进了心里去。   庄悦娴见顾卿晚果真干脆的吃了药,顿时便知她这是起了生的念头了,喜笑颜开地将碗放在了桌边,又道:“晚姐儿饿了吧?想吃什么和嫂嫂说,嫂嫂这就去给你做。”   顾卿晚靠在旧棉被上,见庄悦娴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方才还黯淡无光的眼眸如今也似扒开云雾般亮了起来,心中不觉被牵动了下。   顾卿晚年幼丧母,其兄长比其大了八岁,其父虽也是疼爱儿女的,可到底忙于政事,对女儿难免疏忽,顾弦禛这个兄长对本主来说,便是亦兄亦父的存在。   庄悦娴嫁进门以后对小姑也是疼爱有佳,加上其和顾弦禛多年都没个孩子,便也将顾卿晚当做了半个女儿来养。   这会子家里蒙难,两人可谓是相依为命,想必顾卿晚萌生死意对庄悦娴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这个嫂嫂,从前是公主出身,虽前朝覆灭,可却也没吃过什么苦。如今在这般境地中还能强撑着照小姑,这份关爱之心,坚韧意志都是令人动容的。   顾卿晚受到触动,苦涩的心略暖了起来,道:“嫂嫂上哪里弄的银子?”   顾弦勇和旁氏一心觉得顾卿晚两人是累赘,尤想着将其卖进青楼去,如今如何会给银子让庄悦娴去给顾卿晚看病抓药?   也不知道庄悦娴是从哪里弄来的银子,这两日虽然她昏昏沉沉,可也知道每日都有大夫被庄悦娴带着过来诊脉。   庄悦娴目光微闪,却摇头一笑,俯身拍了拍顾卿晚的手,道:“这个你甭操心,嫂嫂有手有脚,总能挣口吃的给咱们娘俩的。脸上刚抹了药膏,你莫言语了,仔细再扯裂了伤口。再歇会,嫂嫂去弄些吃的来,吃了才有气力,伤口才长的快,等等吃过饭嫂嫂再请大夫来看看。”   说着帮顾卿晚掖了掖被子就要出去,她尚未转身,就听外头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人呢?!今儿我容娘子亲自来接人,还不快把姑娘收拾收拾送出来!”   那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伴着声音外头院子里一阵脚步声,似闯进来了许多人,一时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容妈妈来了,怎好让你亲自过来,妈妈且先屋中喝茶……”很快,上房传来动静,院子中响起了顾弦勇之妻旁氏荣珍的声音。   猜到来者是谁,庄悦娴顿时脸色就白了,本能地拉紧了顾卿晚的手。   顾卿晚当日就是无意中听到顾弦勇和旁荣珍在屋中说话,言道已经收了明月楼的定金,将顾卿晚卖进了明月楼,来日便来领人,这才回屋就用剪子划了脸的。   如今听到外头的动静,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这是青楼来接人了,手上被庄悦娴捏的疼痛,她抬起另一只手安抚的拍着庄悦娴。   庄悦娴怔怔的低头望来,却见小姑竟缓缓笑了一下,声音轻哑的道:“如今我都这般模样了,嫂嫂觉得那容妈妈还会要我不成?没事,要有事也该二嫂和二哥有事才对。”   顾卿晚此刻脸上纵横的伤口都涂抹了黑黑的药膏,只一双眼睛却顾盼神飞,竟是璀璨灼亮的令人难以逼视。   庄悦娴不知为何,恍然竟觉这般的小姑,比从前更加有生气也更引人瞩目了。   从前的小姑美则美矣,却太是柔弱,虽有文采,却也不知是不是书读的太多,总有几分呆气酸腐,单纯而不知事儿。   这么些年,做的最硬气的事儿便是用剪子划了脸,不过那也是绝望之下之举。可如今却整个人都透着股灵透气儿,总叫她觉得有些不同了。   这时候,晚姐儿不该惊吓的不知所措吗,怎生倒反过来安慰起她来了?   庄悦娴略楞了下,只这会子也没更多心思探究这个,心中稍安,又仔细听起外头动静来。   “吃什么茶!老娘楼子里头一堆事儿等着呢,晚上还要招呼贵客,赶紧让姑娘出来!”容娘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接着便是旁氏的推托声。   “妈妈急什么,这事儿有些个变数,咱们进屋喝茶慢慢说。”这个却是顾弦勇的声音,颇有几分赔小心的低姿态。   “变故?莫不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儿吧?当日我便要给了银子将姑娘领回楼里去,是你说,没让姑娘有个准备,怕她会想不开,要缓几日。今儿老娘来接人了,这人若出了事儿,却算谁的?顾大爷,我可告诉你,那姑娘我明月楼是给了定金的,这给了定金就是我们楼里的人了,姑娘有了什么事儿,可不是只退还定金就了事儿的!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娘将姑娘请出来!”   容娘子是个利索人,说话滚珠子一般,声音刚落,便有杂乱的脚步声向四周冲来。   顾弦勇见一群如狼似虎的青楼龟奴们往上房和厢房冲去,态度竟是如此强硬,顿时脸上汗水都下来了。   他平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从前顾家在京城得势,这顾弦勇也没少逛过窑子接触这些青楼老鸨。翻脸不认人,手段阴损毒辣,不输给那些朝廷弄权之人。   之前他收了容妈妈的定金没让明月楼来接顾卿晚走,倒不是犹豫后悔,乃是想着顾卿晚这一路逃难被磋磨的没了当初京城第一美人的光亮,不妨先用那定金给顾卿晚置办点上台面的妆容行头。   这样到了接人的时候,姑娘漂亮自然也能多要点银子,谁知道竟走露了风声,让顾卿晚出了事。   如今胭脂水粉,衣裳行头都置办了,店铺也不给退,定金是花出去了一半,顾卿晚却成了这般模样,容妈妈这边若抓着不放,顾弦勇只怕难以讨到好。   想到如今没了后台,又背井离乡,这些老鸨都是地头蛇一般的狠辣人物,顾弦勇顿时便有股不好的预感。   “容妈妈息怒……哎呦,你们怎么随便打人啊!别打,别打了!”   外头顾弦勇的叫声响起,与此同时,随着砰的一声响,有人一脚踹开了东厢房的门。   顾卿晚望去,就见一个穿短打衫的男人闯了进来,四目相对,顾卿晚蓦然翻了个白眼,露出阴森森的笑意来。   屋里光线极黯,她面容半隐半现,披头散发,一张黑漆漆的脸,一笑之下就只见白的骇人的眼白和牙齿,冷森森的,猛地一看着实骇人。   “鬼啊!”那冲进来的龟奴陡然瞧见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哆嗦差点摔倒,软着腿一闪间又风一般跑了出去。   庄悦娴目瞪口呆,莫名其妙,低头看向顾卿晚,就见小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也诧异的看了过来,眸中还颇有几分委屈,道:“嫂嫂,如今我真长的那么可怖吗?”   ------题外话------   偷偷爬回来更新,不知能否讨得美人们欢心?   老鸨由jingfeng1985出演   谢谢赫连婉柔、13160359099、犹如,时风、莫误双鱼到谢桥、小城以北夜微凉、jhjgjhj、13795256619、素衣清漪、娴悦伴生、寿司晴、风七姑娘、13256314321、q771726627、来1杯咖啡、qyc2868、蘩芜、天空华炎、wengyings、zhao8888、诗菲依、13531880982、bb201310、卿慕雅、18977936897、君默、zisexuanlan、18691828644、susanlth、lt期待未来、莜浠、瑞斯阳光、13880916233、spring008813   是你们的热情唤回了我、不然真想再懒几天、谢谢提前收藏的美人们、我的动力天使啊   ☆、003 无耻无极限   “鬼吼什么!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死开!”   庄悦娴还未曾答话,倒是外头容娘子踢开龟奴,自行扭腰进了屋子,迎面瞧见顾卿晚姑嫂二人相依在床前,目光滴溜溜一转便落定在了顾卿晚的脸上。   认出这是前几日见到的绝色少女,自己本来想好的摇钱树,此刻竟然毁成了这个样子,她顿时就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尖叫一声,道:“她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我的女儿啊,是谁把我明月楼未来的花魁姑娘弄成了这等模样!”   她说着竟然就上前两步,一面捧着顾卿晚的脸,行云流水的从怀中抽出手帕来抹着她脸上的药膏,一面就双眉一竖吆喝了起来。   揉弄了两下,眼见顾卿晚的脸是真毁了,蹭去了膏药,还未曾长好的脸狰狞可怖,根本就没一点恢复的可能。   她心中生恨,顿时丢掉帕子,柳眉倒竖的瞪着跟进来的龟奴们,道:“还没谁能踩到我明月楼头上的,毁我明月楼的姑娘,就是要老娘的命!给我翻,有什么拿什么,我明月楼花魁姑娘什么价儿,就得给老娘倒腾出多少的东西来,还愣着干什么!”   顾卿晚一家住在青楼的后巷,今儿还没到接人的日子,容娘子带着人提前来了,那就是因为听到了顾卿晚毁容的消息,如今这消息证实了,她心里拔凉。   到手的美人飞了,这美人在她这儿,那就是银子,就是命根子。   顾卿晚生的实在难得一见,只一面饶是见惯了美人的容娘子都惊为天人,本来已经想好了捧其做明月楼的招牌,如今倒好,全完了。   容娘子这股心火压都压不住,一声令下,龟奴们顿时就像虎狼一样掀翻了屋中唯一的桌子,见这屋中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便往上房冲去。   顾弦勇脸色苍白的上前阻拦,却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如今他们已是蒙难之人,本就没多少家当,好容易弄了个落脚的地儿,这若是被抢了,日子真就过不下去了。   旁荣珍顿时白了脸,哭喊着跑进了厢房,拉着那容娘子的胳膊求道:“有话好好说,定金我们退!容妈妈再宽限个两天,保证定金都退回去!”   容娘子一把甩开庞荣珍,挑着眼梢,咯咯笑了起来,道:“放你娘的屁,老娘的银子放在哪儿一日三天的没点利,打秋风打倒老娘头上来了,也不撒泡尿先照照!真以为当过官家娘子就能往你容奶奶这儿冲大爷了?!今儿要么交人要么利滚利给老娘一千两银子!这事儿方能抹平。”   旁荣珍闻言顿时就觉眼前发黑,身子打摆,道:“一千两?!容妈妈,定金可只给了二百两银子啊,这才三天功夫,就算是放利也不能滚五滚啊!你这是要我们一家子的命啊!”   容娘子冷笑起来,风情万种的一撩裙摆就扭腰在桌边的鼓凳上坐了下来,吹了吹小指甲上鲜红的蔻丹,挑眉道:“没银子?行啊,那就交人!”   “你们不能拿这个,放下!你们这是抢劫!”   “滚开,老狗!”   “哎呦,杀人了!”   外头响起顾弦勇的惨叫声,旁荣珍满头是汗,眼珠子一转,竟是将站在床前护着顾卿晚的庄悦娴拽到了容娘子的身前,道:“妈妈看她,这可是前朝的和顺公主,虽然年纪大了点,可她出身高贵,这脸蛋也保养得益,还不曾生养过,妇道人家自然有黄花闺女没有的风情,我们退定金,再把公主也卖给你!还有……”   她说着,见容娘子听了她的话,果然极有兴趣的认真打量着庄悦娴,顿时松了一口气。   庄悦娴何等出身?虽然前朝已经覆灭了,可在那之前,先皇为了迷惑周末帝,便令顾家迎娶了公主。其后前朝虽没了,却,顾家三代男人进宫为庄悦娴求情,护着自家的孙媳妇,这便保全了庄悦娴。   故此即便是末代公主,庄悦娴其实也没吃过什么苦头,如今被这般拉到老鸨面前评头论足,顿时羞愤的脸色涨红,几欲晕厥。   官员们平日里碍于身份脸面,逛窑子的并不多,窑子里多是富家子弟,商人之流更爱一掷千金,可商人虽富,却不贵。   故而窑子里落难的官宦千金,就算是容貌普通,那身价也要比寻常容貌拔尖的姑娘要高的多。   更莫说公主了,故而一听这话,容娘子便两眼冒光,站起身来,竟是饶有兴致的上下前后打量了起来。   那眼神叫一个*,好似能扒了庄悦娴衣衫一般。   见庄悦娴一身粗布打扮,可却气质更显娴雅端庄,虽不如十五六的姑娘家,可皮肤白皙,保养得益,瞧着也就二十五六,正是妇人海棠正盛,风韵正茂之时,顿时便点了点头,流露出满意之色来。   她倒不怀疑庞荣珍是在骗她,量她也没那个胆子,且先前也打听过顾家的来历。既是从前的一品太师府邸,有个前朝公主的儿媳也不算什么。   旁荣珍见此,心中得意,只觉自己颇有些机智,又匆匆跑到了床前,扯着顾卿晚,道:“妈妈再看我这小姑,从前是用宫中秘方养的身子,虽说是脸盘毁了,可这身段那也是一等一的,还是黄花闺女,她也做搭头送给妈妈,妈妈就行行好,抹了这事儿吧。”   她说着就撸起顾卿晚的衣袖,一截比莲藕心还白嫩,似会放光的凝脂小臂露了出来,肌骨冰清,线条柔和优美,直晃人眼。   庄悦娴一时回过神来,眼前一黑,尖叫着扑过去,推开旁氏将顾卿晚拥在了怀中,厉声斥道:“旁氏,你们夫妻还有没有一点良知!当日婆母若非为了救落水的二叔,跳下湖去,又怎会动了胎气,一尸两命!?夫君和晚姐儿又怎会年幼丧母!你男人的命是婆母给的!如今你们怎能如此恩将仇报,欺凌姑嫂!”   顾卿晚的母亲许氏确实是为了救庶子而死,当年其怀孕已五个月,不妨却遇到了落水的庶子顾弦勇,因身边无人,下人久久不至,只好咬牙亲自跳下水去,虽是救起了顾弦勇,可却也动了胎气,一尸两命。   顾弦勇的生母乃是许氏的陪嫁丫鬟,当夜便也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跟着许氏下了黄泉,伺候自家小姐去了。   只没想到,许氏却救了一个白眼狼。顾弦勇的命是许氏给的,如今却如斯对待顾卿晚。   庄悦娴的声音嘶哑,双目通红,旁氏跌坐在地,却捂着肚子道:“哎呦,我肚子里可还有顾家的血脉呢,大嫂这是要谋杀你的小侄子吗?这可是顾家的香火,真出了事儿,看你有什么脸面去地下见老太爷和公公!那百年的黄历了,现在再翻有意思吗?再说,若是能活的下去,谁愿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旁氏说着扶着后腰,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站起身来。   “行了,老娘没功夫听你们家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这两人你到底能否做主,若能,这便签身契吧,这两个人我们明月楼要了!”   容娘子抬起手来,手指一抬,点了点庄悦娴和顾卿晚。   庄悦娴没想到竟会有此转折变故,眼见着龟奴就要上前拉人,一时心慌气短,加上最近操劳太过,两眼一翻,一口气没上来,往后倒在了顾卿晚的身上,竟是晕厥了过去!   ------题外话------   妞们,此文正式更新,不会断更,所以继续打滚求收藏啊,收藏了就能第一时间看到更新了。   ☆、004 变了   顾卿晚原本还冷眼旁观,瞧着这场好戏,谁知道这火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和庄悦娴身上,旁氏竟然如此阴损,她们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   眼见庄悦娴晕厥过去,顾卿晚匆忙将她往床上揽了下,查看了,瞧她像是因一时激愤,暂时闭过气儿去了,大抵没什么大事,这才松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她望着站在床边的旁氏,面露刚毅之色,一把拽住了旁氏的手,道:“二嫂,你不必因害怕他们就如此演戏,没得折了咱们的风骨,还把大嫂给吓晕了过去!当日若非二嫂给我报信,我还不知道二哥竟然要卖掉我,不然落到这些人的手中,真是生不如死。我知道二嫂演这场戏的用意,但到时恐会牵连太大,还不知会如何呢。今日既他们寻上了门,咱们姑嫂三人死在一块又如何?倒也是场痛快酣畅之事!”   少女的脸虽是毁了,可那一把子嗓音却凸显了出来,许是未曾恢复的原因,还带着些沙哑,可就这样,却也是软糯清甜,悦耳悠扬的。   她不紧不慢的一番话,那声音若突然拨响的仙乐,顿时便令满屋子人都惊愣住了。半响才意识到她话中意思,竟是旁氏给顾卿晚报信,顾卿晚才毁容的?   可既旁氏是个好的,这会子怎么又表现的全然相反?演戏?演这个戏又是为什么?   容娘子最先愕然起疑了,她细细打量着顾卿晚,就见其面上一片刚毅果决之色,一双水漾的眸子因此而清亮如星,又似因绝望而蕴藏着一层凄艳动人的水光,眼底透出三分脆弱来,却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好一双会说话的明眸!   容娘子本能的感叹,可紧接着,她便愈发觉得不对了。   这丫头的样子可不似作假演戏,这神情,那是做不得假的。   难道说,旁氏真有什么预谋?旁氏这么做为什么?   容娘子狐疑的瞧向旁氏,旁氏这会子也反应了过来,一把甩掉顾卿晚的手,满脸诧异,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演什么戏?什么我给你通风报信,才叫你毁了脸?明明是你偷听我和你哥哥说话,这才知道的。还有,要死你们一起死,我活的好端端,腹中还有骨肉,才不会陪你们这些疯子!”   旁氏如是说罢,又急急冲容娘子道:“容妈妈,我这小姑狡诈多端,又不知打什么鬼主意呢,你别听她的,我怎么会给她通风报信,断自己的财路呢!”   顾卿晚却摇头,哀哀的苦笑一下,轻轻一叹,竟是垂眸不语了。   旁氏不由挑眉道:“容妈妈看,她无话可说了!这是心虚了!”   容妈妈却觉得不是,这顾卿晚的神情怎么瞧都是古怪的,只除了心虚!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顾卿晚虽然前世并非娱乐圈的人,可奈何她有一双演技精湛的父母,从小耳濡目染,也没少给沈天王和余美人对戏,演戏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她故意表现出妥协无奈和让步来,反倒勾得容娘子愈发不安了。   “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她是在演戏!?”容娘子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顾卿晚的手臂,一双眼睛精明锐利,神色阴冷,好似在说,再不老实交代,就要你好看。   顾卿晚身子一抖,似被容娘子吓唬到了,哆嗦着道:“容妈妈是聪明人,就不怕这前朝公主还没带来钱财,倒先引来前朝余孽吗?呵,我可听说南边现在有个什么红花教的,正准备反秦复周呢。”   顾卿晚这话简直像一颗炸弹,一经说出,容妈妈顿时脸色都白了,浑身一哆嗦,本能的甩掉顾卿晚的手,竟然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目光看向还靠在顾卿晚身上的庄悦娴,那眼神就好像在看瘟疫。   可不是嘛,这秦朝才只建朝七年而已,旧朝的势力本来就不可能肃清。   这时候若想用庄悦娴捞银子,那就得将她前朝公主的身份说出去,不定真还没挣来钱呢,便先引来了前朝余孽。   到时候再牵连进什么谋逆的大事儿中,她明月楼就算后头有什么后台,那也不顶用,这庄悦娴简直分分钟都是害人斩首灭九族的祸端。   好啊,这个阴毒的旁氏,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这是要害她明月楼啊!   容娘子这种人最是审时度势,谨小慎微,闻言,竟是再不敢在这小院中逗留,转身一挥手就往外走。   只她经此一吓,心情更差了。想到旁氏不仅给顾卿晚通风报信,害的她丢了如花似玉的姑娘,此刻竟然还存了如此阴狠心思,让她带前朝公主回去招祸。   容娘子到底不甘,不敢动庄悦娴,却是几步上前,拽着旁氏的衣襟,挥手便是啪啪啪的几巴掌,左右开弓,瞬间旁氏一张脸就肿若猪头,其间带着几道子血丝,末了还给了旁氏一脚,怒道:“定金一千两,半个字都不能少,三日内不交清就拿了你抵债!”   旁氏都没反应过来便被打的不成样子,鬓发散乱,一身狼狈,踉跄两步,本能撑着床沿才站定,惊恐万状地瞧着容娘子带了龟奴们一阵风般消失了。   院子中彻底恢复了宁静,被打的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顾弦勇也挪进了屋,有些迷茫的道:“他们怎么突然都走了?”   他方才在外头被一群虎狼龟奴围攻,只来得及护着脑袋求饶,根本不知道屋中发生了什么。   旁氏听到丈夫的话,被打懵的脑子这才缓过了劲儿来,她顶着一张被扇的扭曲红肿的脸茫然四顾,目光触及床上的顾卿晚,却是变得复杂而痛恨起来。   她有些不敢相信,小姑怎么变得这般厉害了,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把那些人都吓跑了!还让容娘子的所有火气都朝着她发泄,将她弄成这副鬼样子。   脸上火辣辣的疼,鼓起的腹部也隐隐作疼,似是动了胎气,旁氏心中惊异又痛恨,可这些都提醒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小姑真轻轻松松就让那群虎狼退缩了!虽然她用的法子很简单,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却不是任何人都懂得如何借力,懂得如何找借力点的,起码旁氏便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这便是庸者和智者的区别,都说顾老太爷智计无双,是圣祖爷的智囊,小姑这难道是随了祖父?   可小姑既有如此智计,当初又干嘛划烂自己的脸?   眼前这个还是她那柔弱带着些酸腐呆气,每日只会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的小姑吗?   ------题外话------   虽然新文很瘦,可还是呼吁追文啊,有哪个情节不好,或者太慢热啥的,大家也好告诉我,我及时调整,别把文写废了。话说旁氏出场率这么高,都木有人客串?怎么能歧视银家孕妇捏!   ☆、005 夜遇   顾卿晚到底怎么回事,这会子旁氏已经没心思想这个问题了。   她只知道,这下好了,庄悦娴有身份护着,青楼不敢碰,顾卿晚坏了脸,青楼也不要了,如今账都算在了他们夫妻头上!   旁氏浑身都疼,却敌不过心中的焦虑担忧和恐惧,她瞧着若无其事,正跪坐起来,扶着庄悦娴往床上躺的顾卿晚尖叫一声,道:“你这个祸害,害死老娘了!”   她说着就要冲上去厮打顾卿晚,在她看来,她落得此番境地,都是被顾卿晚害的。   却也不想想,若非她想着将顾卿晚卖进青楼,如何会招惹上明月楼?更何况,本主还因此而丢了命,若然本主活的好好的,说不定她沈晴此刻还在工作室里美滋滋的睡大觉呢。   顾卿晚恨死了作俑使者的旁氏,一把抓住了旁氏挥舞过来的手腕,冷声道:“我若是你,就不会蠢的大着肚子和人撕扯!哦,还是你希望早早弄掉肚子里的肉好进青楼发挥魅力和余热?”   顾卿晚是个柔弱如水的性子,何时如斯硬气过?   此刻她满眼寒霜,一脸嘲讽,那眼神更是若刀子一般往人身上割,偏又顶着一张鬼厉脸,那股子气势,直惊的旁氏想要往后退。   旁氏瑟缩了一下,再度生出股违和感来。   顾卿晚这几日都没正经用过饭,每日里靠药汁吊着,一番折腾这会子身上早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见旁氏怕了,便也顺势甩开了她。   旁氏回过神来,不觉怒火滔天。顾家没落魄前,她是庶子媳妇,整日里舔脸跟在顾卿晚这个嫡女的后头讨好卖乖,可自从顾家落魄,顾卿晚和庄悦娴落到了他们夫妻手中,她便变本加厉的欺辱两人,如今早已习惯被她吓的瑟瑟发抖的顾卿晚。   此刻如何还受的被顾卿晚压制?   她顿时就冲顾弦勇道:“你就眼看着这小贱人欺负我吗?你是死人吗?还不过来帮忙!”   顾弦勇却一脸困苦之相,摆手道:“老子腿脚都被打断了,你这婆娘就甭惹事了,赶紧给你男人去请大夫!”   说罢,也不理这边的官司了,转身一瘸一拐出了屋。   旁氏喘息着,可她腹部真不大好,一直觉得有些下坠的疼痛着,到底不敢再和顾卿晚撕扯,只得恨恨捧着肚子去了。   屋中彻底清净了下来,见庄悦娴还晕睡着,顾卿晚探了探她的鼻息,感觉很是平和,心知庄悦娴这是太累了,一时睡了过去,想着让庄悦娴好好休息下,顾卿晚便也没再唤醒她,只给她压了压被子,便坐在旁边发起呆来。   只是不待她理清思绪,外头便再度响起了动静。   “人呢?庄娘子可在?”   那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伴着声音脚步声已进了院子。   见无人应声,那脚步便往厢房这边来了。旁氏方才出去并未带上门,此刻外头天色已黑,今夜大抵有明亮的月光,屋中已不知不觉被晕染了一层银霜。   顾卿晚望去,就见门口多了个纤细的身影,瞧样子还是个没长足的小丫头。   那丫头探头往屋里瞧了眼,大抵看清了床上的黑脸顾卿晚,顿时发出一声尖叫,身子一软,竟就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顾卿晚白了她一眼,神情怏怏的,已经不想多说半句话。左右那姑娘自己叫够了就会停下来,谁知道那姑娘一声接着一声的,竟然没玩没了的尖叫个不停。   “再叫我就吃了你!”顾卿晚到底出了声。   不得不说,“鬼”的恐吓力真的很惊人,那尖叫顿时就停住了。   “小红?”床上睡着的庄悦娴却被吵醒过来,撑起身子,瞧着白着脸坐在门口的小丫头道。   小红望去,看到好端端躺在女恶鬼身边的庄悦娴,这才算回了魂儿,不安的又看了顾卿晚一眼,恰好就看见顾卿晚翻白眼,顿时忙忙又收了视线。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那不是什么恶鬼,听闻庄娘子的小姑毁容了,大抵这就是庄娘子的小姑了。   小红想着,有了气力,站起身来,似乎是想掩饰方才的丢人举动,小姑娘挺了挺胸膛,提高了声音,怒气腾腾的道:“庄娘子你怎么回事儿,我们姑娘还等着你去上妆呢,别以为昨儿你画的桃花妆姑娘喜欢,就做张做势起来了,知道我们姑娘今儿夜里要招待谁吗?洛京卫千总王大人家的公子,耽误了事儿,你担待的起吗?!”   庄悦娴闻言撑起身子来,笑着道:“小红姑娘先回去,容我收拾一下,这便过去,一定不会耽误海棠姑娘的事儿的。”   小红这才哼了一声,点了点头,又瞄了顾卿晚一眼,匆匆收了视线,转身走了。   见庄悦娴就要起身,顾卿晚忙扶了她一下,庄悦娴方问道:“明月楼的人走了?如何走了?发生了什么?”   顾卿晚将方才的事儿大致提了下,庄悦娴这才放下心来,拉着顾卿晚的手,眼眸中满是欣慰的泪水,道:“晚姐儿如今是真的长大了,真是厉害,都能护着嫂嫂了。”   大抵这就是亲人吧,即便你哪里不对劲,她也只会为你寻了理由来,且还都是善意的理由。   顾卿晚在庄悦娴身上多多少少看到了些老妈余美人的影子来,心中暖暖的。   庄悦娴却叹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又道:“当日母亲真不该救顾弦勇这狼崽!平白搭上了母亲和腹中未出世的小叔两条人命,却救了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顾卿晚的母亲许氏是个大气端庄的女人,对庶子并不刻薄,还救了顾弦勇的命。   可也因这个,顾卿晚的父亲痛失爱妻,对顾弦勇这个庶子便有些厌憎,从来不管教,只当没有这个儿子,这也使得顾家书香门第,却养出了顾弦勇这样的浪荡纨绔,不学无术的后生来。   大抵也是被忽视,所以顾弦勇和顾卿晚这个受尽荣宠的嫡长女并没有什么兄妹情。   不过当日抄家,彼时顾家上下还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发落顾家的女眷,庄悦娴却在第一时间让身边的丫鬟和旁氏换了衣裳,装扮成旁氏的样子,令人将旁氏藏护了起来。   只因旁氏有孕在身,想为顾家留下一线血脉。   庄悦娴在那等情况下,谁都不曾救,独独安置了旁氏。   却如今旁氏还是这等狼心狗肺,也可见,这一双夫妻,心本就是黑的。   顾卿晚想着,抿唇道:“嫂嫂,方才那个小红可是前头街上青楼里的丫头?嫂嫂去给青楼里的姑娘化妆?嫂嫂给我看病的银子竟是这样得来的吗?”   庄悦娴闻言身子竟是一颤,忙忙拉了顾卿晚的手,道:“晚姐儿莫要怪嫂嫂,你听嫂嫂说,我……我这是……”   她脸上满是焦急,眼睛中有着无措,似乎急于解释,可又不知该如何说,额头都冒出了汗来。   顾卿晚一愣,旋即想到本主清高的性格,顿时了然。   顾卿晚,曾经一品大员的孙女,二品大员的嫡长女,伯府的天之骄女,又容貌无双,才学出众,伴随而来的便是清高自傲,目下无尘。   莫说是进青楼了,便是提及那等腌臜地儿,那都会让才女加美女觉得受了玷污。   如今庄悦娴竟然到那种地方去,还给下九流的卖身女化妆,庄悦娴是怕顾卿晚听了这话,会责怪她,会受不了,甚至连刚吃进去的汤药都要吐出来不可。   顾卿晚瞧着这样惊慌的庄悦娴,眼眶微热,倾身拥住了她。   庄悦娴的话一时顿住,身子僵硬了起来,却似更加失措了。   顾卿晚却拍了拍她的背脊,道:“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只是羞惭,愧疚,嫂嫂何等出身,却是为了给我瞧病,进那种地方,做这般事情。可我却只会添乱,若非我,嫂嫂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即便是在现代,人们也是瞧不起做皮肉生意的小姐,这古代,妓女之流更是卑贱。庄悦娴何等出身,即便如今落魄,相信骨子里的骄傲还在,若非为了她这个小姑,又怎么可能做这等事情。   顾卿晚不得不心生感触,感动非常。   庄悦娴万没想到顾卿晚会有此反应,不但不生气责怪,竟还如此的体谅懂事。从前小姑虽然也和她亲近,可却从来没像现在一般让她觉得贴心暖意,真真是可人疼。   她顿时便有些哽咽起来,身子颤抖,哆喏了几下嘴唇却是没能说出话来,只流着泪也拍了拍顾卿晚。   明亮的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打进屋中,笼着床上两个单薄颤抖的身影,那一双相依为命的姑嫂,沐着静静流淌的银霜,一瞬间仿似清冷的月光也柔暖了几分。   “好了,别说傻话,我们晚姐儿今日都能护着嫂嫂了,怎么就只添乱了?快松开,嫂嫂得出门了。”片刻,庄悦娴才推了下顾卿晚,张罗着下床。   见她如此,顾卿晚忙阻了下,道:“嫂嫂方才还晕了过去,今儿便莫去了吧。”   庄悦娴好容易才寻到了这么一份活计,能挣些银两来,她是前朝公主,在妆容处理上自然有超脱常人之处,化的妆容得青楼姑娘喜欢了,倒也能得半两一两银子的赏钱。   青楼里姑娘争奇斗艳,她倒也有些生意。   这些天给顾卿晚请医问药就用的是这些钱,只是妓女们虽身份低贱,可却并不好伺候,动辄便恼。   今日不去,明儿可能就要丢了这份活计。   如今顾卿晚的身子还没养好,脸又那般模样,今后用银子的地方更是多的是,庄悦娴却不想丢了差事。   她一面利索的下了地,一面笑着冲顾卿晚道:“嫂嫂已经答应了,怎么能失信于人。再说,不过动动手,摆弄些胭脂水粉,也累不着。况我方才也就是一时情急才晕倒,如今已经无碍了。只是,这一晕,倒耽搁了给你做膳食,你只怕饿坏了吧?”庄悦娴说着就又犹豫了起来。   顾卿晚岂会瞧不出她的无奈,想着自己现在半死不活,初来乍到的,也确实没能耐挣钱,两个人的生计以后真真是个问题,便没再多劝,只道:“这会子我也累得紧,只觉困倦,倒也不饿。”   庄悦娴这才匆匆去了。   只是今夜,似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顾卿晚刚送走了庄悦娴,上房便传来了一阵动静。先是旁氏的惨叫声,接着便是顾弦勇的惊呼声,很快顾弦勇的脚步声便纷至沓来,冲进了厢房,道:“晚姐儿,快,你二嫂直呼肚子疼,二哥去请大夫,你先去照顾着你二嫂!”   他言罢,急匆匆的去了。   顾卿晚瞧着空荡荡的房门口一阵无语,这人是有健忘症吗?   他凭什么就以为他一喊自己就要去,凭什么就以为,都害得人家丢命毁容了,人家还会在他有困难的时候以德报怨帮上一把手?   旁氏两口子的为人,顾卿晚算是看清楚了,这会子去了,若然旁氏真有个什么事儿,顾弦勇还不将过错推在自己身上才怪!   顾卿晚对上房的动静充耳不闻,顾弦勇请大夫倒是快,约莫一盏茶时候,脚步声响起,有人跟随顾弦勇进了上房。   没一会儿外头又响起了大夫离开的脚步声,“你媳妇这是要生了,拉老夫来做什么?!找稳婆去!真是,害的老夫半条命都给跑散了!”   很快顾弦勇便又冲了出去,好在这条街巷里就住着两三个稳婆,没片刻顾弦勇便重新又找了稳婆来。   上房里忙忙碌碌,其间顾弦勇又过来支使顾卿晚烧热水,顾卿晚见实在推脱不过,又念着那没出生的婴孩到底无辜,这才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出了厢房,挪进了灶房。   可她只会用电热壶烧水,哪里会用古代的柴火灶?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这具身体,那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直折腾了半天,连怎么引火都没弄明白,后来还是顾弦勇又请了个稳婆来,这才烧起了火,用上了水。   上房那边灯火明灭,不时传来稳婆的吆喝声,旁氏的喊声,顾弦勇的走动声。   这不是旁氏的头胎了,前头曾经有过一个夭折的女儿,故此生的倒不慢,顾卿晚约莫着稳婆端水进去也就一二十分钟,正房就听到了一声婴孩啼哭声。   很快,顾弦勇送了稳婆出去,临出门那稳婆还骂了两句。   “穷鬼,添了儿子都没多给几个喜钱,也不怕小鬼趁夜勾了孩子的魂!”   外头再度安静下来,顾卿晚这才打着呵欠从灶台边儿的小凳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将贴在锅沿边儿的一张粟子面饼子拎了起来,倒换着手,吹着烫手的饼子晃回厢房。   烤的焦黄的栗子面饼,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味,倒比卖相要勾人的多。   顾卿晚着实饿了,不及进屋便用两指捻着那面饼,吸溜着舌头,咬了口滚烫的饼子,一面用劲儿嚼着,一面抬脚,一脚踹开了房门。   她一步跨入,饼子入喉,明显的粗粝感,她嘶了一声,泪眼汪汪的吹着饼上热气,又撕了口下来。叼着饼抬眸,却顿时瞪大了眼。   我勒个去,猜猜她看到了什么?!   古代美男子啊,就在她方才还躺过的床上!   一双美男!一上一下,衣不蔽体!此刻正以古怪而火辣的姿势交缠在一起!   天哪,这是什么,古代版花样美男子搞基现场?   要不要这么美绝人寰啊,要不要这么火爆晃眼啊!   随着她踢开房门,一股夜风吹入,那跪坐着居于上位的男子骤然直起精瘦的腰身来,一头披散的墨发如水流泻,幽光闪烁,如阳光散落在一弯墨色瀑布上折射出了粼粼波光。   入夜的凉风穿过,墨色被风挽起,青丝飞舞,刹那露出那妖冶无双的剑眉,其下魅惑而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因眯眼而微垂的眼角弧线慵懒,甚至于妩媚,可那望来的目光却凛冽不带半分温度,让人瞬间似置身数九寒冬。   一滴汗珠映着清冷月光,缓缓自额头沿着挺直的鼻梁落至削薄的唇边,那还带着点血染的殷红薄唇张合,接着屋中便响起了一道暗哑的低喝,恍然带着地狱魔使般的肃杀冷厉,只吝啬的吐出一字来。   “滚!”   顾卿晚嘴巴大张,双唇间叼着的那块栗子面饼块,吧嗒,落了地……   ------题外话------   谢谢秋心自在含笑中1评价票,Tutouyu1评价票5鲜花,莫误双鱼到谢桥9鲜花、风七姑娘1评价票、应怜荷1鲜花。   今天更的这么肥,美妞们求表扬哦。   ☆、006 投怀送抱   也许是那男人身上的气场太强大,也许是他的口气实在太不好,更或者是他的眼神,太过骇人。   顾卿晚头脑都没清醒过来,脚步却是半点不慢,退了两步,张了张嘴便道:“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啊!”   话落,她已利落无比的闪身出了屋,并且极为体贴没骨气的轻轻带上了房门。   没有尖叫,没有软倒,甚至都没有犹豫和惊恐。   屋中,秦御眼见那女子风一般无声无息就退了出去,竟恍惚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不过那女人的声音好似还不曾消散,提醒他,方才确实有人闯入过,还曾说了一句话。   只是她的话,怎么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呢。   手下压着的肌肤一阵紧缩,秦御没有多余的心思多加追忆,忙收回了心神。   触目,躺着的秦逸原本光洁白皙的胸膛已沾满了污血,左胸腋下方寸之地,赫然插在两支箭羽。   如今那箭羽露于外的尾杆已被消掉,只露出寸许长狰狞的断岔,紧紧镶嵌在骨肉中,随着秦逸胸膛起伏,细细密密的黑血往外渗透着,触目惊心。   秦御一手按住秦逸近心处,抬眸望去,却见秦逸已禁不住毒液攻心,晕厥了过去。   他不敢再拖延,利索的抽出贴小腿放着的匕首,用嘴咬开刀鞘,迅速地在伤口处划了几下,在秦逸心口处穴道上点压两下,毫不犹豫扶起秦逸,令其靠在肩头,一手按着秦逸的肩头,空出的右手,一掌重重拍向那两处断箭。   噗噗两声,断箭直接穿胸而过,叮当两声竟是随着他拍击的力道飞溅到了墙上,又滚落地下,三角带勾刺的箭头染血,森寒发出绿光,是粹了毒的。   剧烈的疼痛引得晕厥中的秦逸浑身剧烈抖动,猛然睁开眼眸,一双黢黑的桃花眼已烧的通红。   他本能挣扎,被秦御压着的长腿弓起,却又被死死压下,接着便像是被抽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软倒了下去。   秦御舒了一口气,将秦逸重新放倒在床上,飞快的在伤口处洒了大量金疮药,用他早准备好的绷带层层包裹,又打开瓷瓶喂了两粒清毒丸和护心丹。   他这厢心无旁骛的忙碌,院子中,顾卿晚眨了眨眼睛,凉夜的风吹送过来,使得糊了膏药的脸一阵冷飕飕的凉,顾卿晚才恍惚回过神来,扭头又望了眼紧闭的房门,瞪了瞪眼睛。   搞什么!那是她的房间啊!   顾卿晚咬了咬唇,这会子却是怎么都不敢再闯进去了,更不敢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要回自己的房间。   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杀气,可是人对危险总是有本能的感知,方才在那屋中,她便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空前危险。   她甚至现在都还在想,若然方才自己晚退出一刻,这会子是不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抬手抚了下此刻还砰砰乱跳的心,手心里还溢着潮湿的汗水,顾卿晚缓缓吁了一口气。   要说前世她有一双爱女如命的父母宠着,也惯的一个胆大包天的性子,却没想到如今竟也有被人一个眼神吓的心肝乱跳的一日。   不过,方才在屋中骤然看到那一幕,顾卿晚未曾细看,难免便因那床上两个男子的姿态生出了些旖旎想法来,这会子冷静下来,她方才觉出一些不对劲儿来。   她又细细回忆着方才进屋瞧见的画面,味道的气味。   空气中似有股腥甜的血味,而那躺着的男子,侧面对着房门这边,鬓发濡湿,面色潮红,她瞧的不是很真切,可也看见了,那男子口中似咬着什么东西,额头青筋暴起,倒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剧痛。   更何况,那是两个男人,真要做那种事儿,这姿势也不对啊。   顾卿晚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又扭头望了眼紧闭的门,竖耳倾听,果然听到几声压抑而破碎的呻吟声,自闭合的门缝间溢出。   那躺着的男子受伤了!而那漂亮妖孽的不可思议的男子应该是压着他,以便控制挣扎,在给其处理伤口。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顿时更加毛骨悚然了。   这两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跑进这处院子来,会不会带来什么危险?   正常情况下,人受伤了,不是应该去寻大夫吗,应是进医馆才对,哪里有这般躲起来疗伤的。   所以,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是朝廷钦犯?   盗窃犯?杀人犯?谋逆犯?不会是强奸犯吧?   想到那男人绝世的姿容,恍然若妖魅的俊脸,顾卿晚唇角抽了抽,甩了甩头。   这样的人不会是强奸犯,遂又想起来,自己如今毁容了,她顿时冷汗直冒,只觉那男人要是强奸犯倒好了。   她脑子转着,屏着呼吸,脚下也试探着挪动了下,果然,不待她一脚抬起,倏然一道亮光闪过,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响。   她身后的门上被穿了个小洞,而她抬起的脚边儿地上,深深地斜插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刀片。   那刀片就贴着她绣花鞋的边儿,她的脚趾甚至已经顶到了刀刃,寸寸冰锋,触之森然。   门还关着,且从床上到这里并非在一条直线上,顾卿晚不知道屋中的男人是怎么将飞刃射过来的,可她却知道。这般瞎射,危险性必定极高,想到方才那男人稍微弄错一丁点,如今这飞刃就不知插在自己身上哪个地方,说不定运气不好,直接射进脑子,顾卿晚便脸色发黑,浑身发软,本就没多少气力的身体摇摇欲坠,跌坐在了地上。   好在理智还在,跌倒时她抬手紧紧捂住了嘴,压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尖叫声。   入夜的地面即便是在这暑日也凉冰冰的,不知什么地方的蛐蛐儿窸窣叫着,正房那边也传来了低语声。   顾卿晚似从地狱走了一趟,又回到了人间。   现代时,好友给沈晴取了个绰号,娇骄儿。   说这个绰号最适合,骄纵又娇气还格外矫情的沈晴。   她这人确实是这样的,父母的娇宠,让她娇气,顺遂了二十来年的人生让她骄纵,又素爱遮掩真情,越是害怕,就越要表现的淡定,越是喜欢,偏就爱表现的无所谓,不在乎。   这会子便是如此,害怕过后,顾卿晚立马便怒了。   尼玛,什么人啊!抢占了别人的家,就该客气点,这样理直气壮,粗鲁无礼,还敢吓唬人!   吓唬谁?!她沈晴会怕吗?大不了就是一条命,说不定真死了还能一睁眼又回去工作室了呢。   从未被人如斯对待过的娇骄儿顿时便火了,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拍拍屁股,上前两步,一脚抬起狠狠踹向房门。然而,她腿脚如风踹出,却刚好房门竟不待她踹开,便自行从里头被打开了,面前露出一片结实紧致的光裸胸肌。   顾卿晚这一脚踹的用力非常,一时间收势不及,一脚踹空,整个人便踉跄着往眼前人挺拔的身躯上猛扑了过去,本能摊开前伸的手触摸到一块温热的光滑皮肉。   ------题外话------   秦御:手往哪儿摸!   沈晴:你想让摸哪儿?   秦逸:别把我当死人啊!   素素:嘎嘎,猜猜女主摸到哪儿了?   秦御由赫连婉柔童鞋领养,秦逸由18666463793穆旻童鞋客串。出场人物有限,已经要求客串领养滴菇凉莫急哈,有童鞋想要客串或领养,还可留言。客串人物不保证不炮灰,客串人物还可领养,但一个id客串了就不能再领养,客串领养要求不能半道弃文,客串领养上了,人没影儿了,素妈会泪流成河哒。   美男已装盘,妞们我觉得可以追文开啃了   谢谢素衣清漪52鲜花2评价票、Tutouyu5钻石、莫误双鱼到谢桥5钻石、寿司晴114鲜花、娴悦伴生1评价票、天空华炎10鲜花、qquser60762885鲜花5钻石、186664637935钻石,么么哒   ☆、007 相见相杀   顾卿晚在外头呆了半响,一双素手被夜风吹的微凉,触上一片温热的肌肤,顿时便感觉指下皮肉一紧,宛若被拨弄的弓弦紧绷了起来。   触手,温润,光滑,紧致。   肌理分明,弧线微鼓,那贲张的肌肉之间一条凹陷,不多不少,左手下盖着四块,右指下摸着四块。   完美!   比沈天王的八块肌这手感可不是好了一点点,沈天王果然是老了,保养的再好,锻炼的再勤快,到底不如人家这风华正茂的小青年啊。   想起有次老爹沈天王锻炼后,在客厅中嘚瑟那身叫万众粉丝着迷疯狂的好身材,当着她这个女儿的面,和老娘余美人眉眼传情。   余美人还得意扬扬的指着老爹的八块腹肌,冲女儿宣扬,说,将来你可不一定有这等福气,不可能见到更好的了。   昨日依稀就在眼前,顾卿晚不觉心神有些恍惚起来。   她真想告诉余美人,她如今见到更好的了,只可惜,这话却不知余美人还有没有机会听到了……   顾卿晚想着,念着,那一双纤纤素手便禁不住自发动了起来,游走摩挲了两下,直到手腕猛然被一双刚硬修长的大掌紧紧攥住,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她的手骨,她才吃痛的倒抽一口冷气,回过神来。   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顿时撞上了一双冰冷妖冶的眼眸。   因那人低头看来,顾卿晚此刻又紧紧靠在他的身上,使得四目相对之下,她能从他的眼眸中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眼眸,一双眼睛的颜色竟不尽相同,左眼黑黢黢的,右眼却呈现一种浅灰色,此刻那浅灰迎了清亮的月光,泛出一丝银灰,偏左眼隐在背光处,愈发幽深漆黑,对比鲜明,竟是难得一见的金银妖瞳!   顾卿晚知道,人眼睛的颜色是由虹膜色素的数量决定的,有些人两只眼睛虹膜色素不同,变会成为双色瞳,也就是金银妖瞳。   可她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人,如今头一回遇到,不免就瞧的怔住了。   冰冷,剔透,清澈,妖冶,可真是漂亮啊!   就是有点冷冰冰的,像某种野兽的眼眸,让人禁不住去期待,这样一双眼眸若是能浮现柔情,该会怎样让人沉溺沦丧其中。   嗯,其实这样冷清清的也漂亮,要是里头没有明晃晃的厌恶之色就更好看了……   “摸够了没!”   顾卿晚正瞧的痴迷,手腕又是一阵剧痛,随着一声压抑低沉带着明显怒气的声音,接着一股大力,她便被无情的甩了开来,纤弱的身影好险没有撞在门框上。   顾卿晚踉跄着站定,就见那男人微微蹙起了剑眉,抬手厌恶的在她碰过的八块腹肌上抚了下,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一般。   许是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太幼稚了,抚了两下,他动作一僵,俊美的脸上闪过薄怒的愠色来。   我去!   前世,沈晴的容貌承袭了沈天王和余美人的所有优点,颜值爆表,走哪儿不是被捧着,被男人追着的。   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斯嫌弃,顾卿晚顿时冷笑,站稳后便抱胸依在了门框上,一双眼眸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的就顺着男人的动作,在其腰间打了个转儿。   正大光明的观赏了一番后,又一路往下,扫了扫男人其下一双又长又直,完全对得起那八块完美腹肌的腿,顾卿晚这才慢悠悠的挑了挑唇,抬眸挑衅的看向男人。   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模样。   秦御一张俊美的面容登时薄红起来,眼眸已经不是在射刀子了,简直在喷毒火!   他简直难以相信,天下竟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更不敢相信,平生竟有被女人如此当面调戏的时候!   他和大哥遭逢追杀,如今已经有两个日夜不曾合眼。没有得到休息,一直处于饥饿状态,再加上他也受了伤,行动便没有平日敏捷。   方才给大哥疗伤,精神高度集中,身体透支便有些厉害,开门时难免有些恍惚,就这一恍惚,动作便慢了。竟然让这女人扑进了怀里,本是想一脚踹开的,但又担心动静太大,惊来了人。自己退开,又觉得太狼狈,倒像自己是个大姑娘一般,就这么一犹豫,那女人竟然在他身上一阵乱摸乱碰!   这样胆大包天又厚颜无耻,外加丑陋粗鄙的女人,简直闻所未闻,这还是女人吗?!   秦御垂落在身旁的修长右手轻动了下,指尖寒光一闪,便多了一柄薄若纸张的利刃,只他还未曾动手,顾卿晚便扬了扬眉,竟是轻飘飘的道:“帅哥,杀我容易,隐藏尸首怕是不易吧,我一条贱命,死了也就死了,若能再拉上一双美男子,黄泉路上,可真是一点都不寂寞了。”   顾卿晚说着还冲秦御狠狠的抛了个媚眼,虽是一张脸极为可怖,但那一双明眸却波光潋滟,妩媚动人,灼灼风情,尽在眼梢。   秦御不想在意,可却控制不住自己浑身的不舒服,早已暴躁的想要杀人。   偏眼前人如今还杀不得,就像是她说的,她一条命不值什么,但是若是带累了自己和大哥,那岂不是可笑?   这女人必定也是看清了形势,才会如此嚣张,他倒是看错了,眼前女人不仅无耻还狡猾!   不过,也愚蠢!   目光低沉下来,秦御眸中杀意却隐的更深了,定定看了顾卿晚一眼,转身往屋中走。   “进来!”   顾卿晚靠着门框未动,目光沿着那男人宽厚的肩,强健的臂膀,一路划过他背上两道淋漓的刀口,转到精瘦的窄腰上,满意的瞧见男人移动着的大长腿动作愈发僵硬。   她这才直起身来,慢悠悠的跟进了屋,不忘回头关了门,转身却道:“喂,这是我的房间,你们这样不问自取,不好吧?”   她这厢话刚说罢,就只见前头男人在桌边春凳上大刀金马的坐了下来,转身间,手指弹动了一下,恰顾卿晚话语结束,嘴巴大张。   顿时她便觉得有一物被弹进口中,直接滑下了咽喉,她立马就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只咳的脸上伤口都崩裂了,火辣辣的疼,这才压下咽喉那股刺痒,愤恨的盯着那双腿大开,冷眼坐着的大爷,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秦御见顾卿晚咳的满身狼狈,连发髻都松散了,一双眼眸水洗般氤氲,脸上膏药脱落,露出斑驳且狰狞的伤口,隐现血丝,他心头那把火才算消退了一些,轻启薄唇,道:“腐蚀丹,若无解药,五脏六腑,慢慢溃烂,七日七夜……”   他勾了勾唇,目光似欣赏般望着顾卿晚愈发难看的脸色,方轻飘飘的吐出一字来,“死!”   顾卿晚脸色微变,她就算作死,却也从没考虑过这样的死法,不觉眯着眼,探究地看着秦御,嗤笑道:“逃命的人会有如此厉害的毒药?你以为我会信?”   秦御却挪开了视线,自行抬手执起桌上的粗瓷茶壶,往碗里倒了水,端起来抿了抿唇,才道:“嗯,爷给你吃的其实是养生丸。”   男人此刻是狼狈的,上身未曾着裳,下头的稠裤上染了血迹,修长白皙的手端着的是最粗糙的黑陶碗,里头是凉透的白水,可他坐在那里,沐着月光,端着碗,却仿若让人看到了锦衣华服,清茶佳酿,悠然自得,风华无双。   可他说出的话,以及话中的嘲讽之意,却足够让顾卿晚气到吐血。   这个死妖孽!   咬了咬牙,顾卿晚知道自己除了认栽,乖乖听话,根本没旁的路走,索性闭了嘴。   秦御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一时倒也未言,屋中静默了下来,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了一阵由远而近的喧嚣声。   “朝廷搜抓钦犯,开门!开门!”   ------题外话------   秦御:哪来的女疯子把爷看光了!   顾卿晚:利用舆论?想让姐负责?没门!   秦御:……   谢谢娴悦伴生9鲜花1评价票、寿司晴4评价票、qyc2868评价票、莫误双鱼到谢桥9鲜花、阶上新雪300打赏11钻钻25鲜花1评价票(欢迎新美人)、win彤1评价票   ☆、008 应变   听到动静,秦御神情未动,却看了眼顾卿晚,道:“如今你的命在爷手心里,不想死的那么痛苦,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他言罢,没再看顾卿晚,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扶起了床上躺着的秦逸。   外头的动静越离越近了,顾卿晚额头渗出汗来。   她知道即便秦御不威胁,她这会子也没有退路。谁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人,他们不走,官府发现其藏匿在此,万一牵连了她们该如何?   她们原就是罪臣女眷,再牵扯进旁的事端里,想也知道会怎样。   顾卿晚再不犹豫,提裙转身便冲了出去,跑出了屋便直奔上房。   屋中,被明月楼龟奴们弄的乱七八糟,桌椅横七竖八倒着,还未曾收拾。顾卿晚直接进了内室,一灯如豆,旁氏正靠在床上给孩子喂奶,顾弦勇坐在旁边,脸上倒带着为人父的欣喜。   见顾卿晚突然闯了进来,两人不禁同时望来,顾卿晚已环顾一周,道:“恭喜二哥二嫂喜添贵子,我来收拾屋子,二嫂也能清爽些。”   她说着便上前去,将团在一边还不及收拾的脏褥子抱起,夹在腋下,又端了床边的一盆血水,一阵风般出了门。   将血污的褥子丢在厢房的门口,血水泼到了墙角,这才又转身回去,又将稳婆收拾好,用蒲扇盖着的一盆胞衣端了出来,直接端进了厢房。   她进屋后,却发现屋中已经没了那两人的身影。   这厢房没什么家当,一目了然,顾卿晚也不知道那妖孽带着人藏在了哪里,可她知道他们一定还在。   她将盛放胞衣的血水盘放下,突然就福至心灵明白了,妖孽为何会带着人藏匿到这里来了。   两人身上都受了伤,难免会有血腥味,而这里刚刚生产完,是藏匿的最好地点!   想明白这个,顾卿晚倒后悔了,早知道之前就该护着点旁氏了,若非旁氏惊胎生产,哪里会引来这么一双煞星!   外头已经响起了拍门声,顾卿晚顾不上多想多后悔,一把推开窗户,忙忙冲到床边,她几下将床被都叠了起来,又拉了床角的扇子使劲在床铺间扇了扇,闻了闻床上已没了浓重血腥味,手触了触褥子,将压皱的床单拉平,这才转身匆忙往灶房奔去。   “晚姐儿!死丫头,怎还不去开门!”   上房响起顾弦勇的喝斥声,顾卿晚没管,进了灶房,飞快从锅里舀了一盆热水,端着冲回了厢房,往那盆胞衣中略倒了一点热水,方才转身走向桌椅处。   她这厢坐下刚将脚放进水里,外头便响起了脚步声,火光为之大盛,是有人踹开院门,进了院子。   顾弦勇匆匆出了上房一见满院子的官差,当即腿就软了,差点滚下台阶。   有穿着官兵服饰的人上前一步拎了顾弦勇,目光锐利,道:“为什么不开门!?”   顾弦勇脸色都白了,做为罪臣之子,再没有什么比官兵上门更加让人惊惧了,他哆嗦着道:“开……开门……小的让妹子去开门了。”   那官兵却又将他提起来些,“为何如此重的血腥味?说!”   顾弦勇又哆嗦着答道:“内人……是内人刚生了孩子。”   “搜!”   领头的是个穿黑衣挂金刀的精瘦男人,一声令下,官差分三队,分别向四周分散搜找,一队直奔正房,一队冲向灶房,剩下的人由那领头的亲自带了进了厢房。   入屋,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领头人瞳孔一缩,鹰枭般锐利的眼眸四扫,环视一周,只见屋中的摆设极为简单。   一张床并一张桌椅,甚至连衣柜都没有,那床还是极简单的架子床,褥子齐整,露出空荡荡的床底,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   只桌边儿跌坐着一个姑娘,鬓发微乱,旁边一盆热水,倾斜在地,洒出的热水氤染了中裤和脚上撒着的绣花鞋,她正惊慌失措的将白生生的脚往裤腿里头缩,奈何裤子有些短,怎么都遮掩不住,便愈发手忙脚乱,瑟瑟发抖起来。   瞧的出,他们敲门时这姑娘该是在洗脚,许是如此,这才耽误了开门,然后又惊吓的打翻了洗脚水。   可屋中浓浓的血腥味却让领头人直觉不对,他走了两步,站在了那姑娘面前,那跌坐的姑娘愈发抖的厉害,慌乱的抬了下头,露出狰狞的面孔来,接着便受惊般用衣袖挡着脸企图跪下,谁知腿软,努力了两下终是跌坐在那里,颤抖着声音,蚊蝇般叫了声,“大人。”   瞧着此景,领头人却眯起了眼眸,道:“何故如此害怕?嗯?”   顾卿晚坐在湿地上,浑身难受,心里将那妖孽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愈发谦恭胆怯,抖着唇半响才道:“罪女……罪女摄于大人威仪,不敢造次。”   那领头人原本觉得太是可疑,就算是寻常百姓害怕见官,可也不该惊吓成这个模样才对,原本还以为其中有问题。如今听顾卿晚口呼罪女,这才了然。   原来是家中有人触犯过律法,有官差上前,在领头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却是将顾弦勇处得知的,顾卿晚等人乃是罪臣家眷的事儿禀了。   既是大户小姐,又曾经遭受过抄家,此番表现的如斯胆怯害怕,便也顺理成章了。   “大人,这里有一盆血水,里头好似放的是胞衣。”   又有负责搜寻屋子的官差禀道,一时屋中的血腥味也有了解释。   那领头人心中疑惑怀疑消去,不觉微蹙了下眉,目光盯向顾卿晚。   顾卿晚抖了抖才道:“罪女的小侄子刚刚出生,胞衣……胞衣还没来得及埋……”   “头儿,上房确实有个刚出生的婴孩,屋中有血腥味,那边胞衣还有些温热。”   夏日虽说散热慢,可胞衣既还是温热的,那便说明这家添丁不会超过一炷香时候,稳婆等人难免来来往往的,这般热闹,并不是适合藏匿人的地方。   更何况,这一家子人都如此怯懦,也不像敢哄骗官差的,若然真有什么事儿,此刻早该露出端倪了才是。   虽然这样想着,可那领头人却仍旧不肯忘掉自己刚冲进院子时那股本能的怀疑感,干他们这行的,触觉的敏锐有时候比眼睛看到的更为重要。   他未曾说话,一步步走向了床榻处,触手摸了下床,褥子微凉,并没有被人躺过的痕迹。   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领头人直起身来,正要转身,忽而见被褥间一点暗沉,分明就是沾染了血迹,且看那颜色,万不会超过今夜!   领头人目光一缩,锐利盯向地上坐着的顾卿晚,道:“床上怎会有血!”   “说!”立马便有官差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寒光一闪,架在了顾卿晚的脖颈上。   顾卿晚浑身发抖,身子愈发摇摇欲坠,却做不敢欺瞒的样子,哭着道:“民女……民女来了月……月事,未及处置嫂嫂便发动了,呜呜,大人饶命。”   她说着似是害怕那架在脖颈上的刀光,滚爬了两下,刚好露出沾染了血色的中裤,脸上泪水横流,似羞似怕,可怜万状。   领头人盯着顾卿晚又看了两眼,摆了摆手,“走!”   说罢,带头出屋去了,屋中人跟着呼啦啦地退了出去,汇合后并无发现,很快院里也安静了下来。   “你这死丫头没做什么吧?”顾弦勇进了屋,目光盯着顾卿晚有些狐疑。   先时他刚得了儿子,正高兴,并没留意厢房动静,可这会子想想,好像方才厢房有些动静,而且方才他喊着让顾卿晚去开门,怎么好似听见这丫头往灶房去了?   顾卿晚站起身来,一面捡起地上洗脚盆,一面往外走,道:“大晚上的,我能做什么,二哥这话真真奇怪。”   言罢,人已往灶房去了,顾弦勇见此便也摇了摇头,跟了出去,自回上房了。   顾卿晚放好了盆,再回厢房时就见床上已躺好了人,那妖孽男人坐在床边儿,闻声看了过去,挑了挑唇,冲顾卿晚道:“你还不算一无是处。”   闻言顾卿晚一口气憋在胸中,恨不能扑上去咬死眼前人!   瞄的,她费心费力,又是演戏又是搬东西,来来回回折腾了一身臭汗不说,这会子心肝还吓的一跳一跳的,好容易凭借着自身过硬的心理素质,超强的演戏功底,过人的聪明才智,这才把人骗走了,到了他这儿不感激感谢也就罢了,就一个不、算、一、无、是、处!   他以为做这些很容易吗?他以为是个人都能做到这些吗?   简直是可忍姐不可忍!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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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男人里也没这样的!   他眉眼间灼灼戾气若火一般烧了起来,忽而冷笑道:“你这会子难道没觉出腹部如同火烧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顾卿晚倒真觉得腹部有些热热的,好像不大对劲。   眸中慌色一闪,顾卿晚眨了眨眼才抬头看向秦御,道:“你什么意思?!”   “爷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腐蚀丹的药效快上来了。”秦御竟是笑了起来。   美男子的笑,当真是仙姿特秀,本就狭长的丹凤眼愈见飞扬魅惑,其间异色双瞳中似有流火灼烧,一瞬间好似曼陀罗花灼灼盛开,只可惜这般的瑰丽潋滟中却含了淬毒的残酷。   顾卿晚心头一慌,却只眨眼间便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道:“哦,知道了,谢谢提醒。”   说着就低了头,继续摆弄起手臂来。   她的手臂内侧这会子已多了一条小指长短的血道子,是方才自己用头上银簪划破的,若非如此,又怎么能适时在裤子上涂上血色,好哄过那些官差去?   好在她够机灵,一瞧那领头的黑衣人蹙眉探身,手指触上被褥一点,她便猜到了大抵是床上有血污没处理干净,当时就毫不犹豫的划拉了手臂,用血涂染了中裤。   疼、死、她了!   什么狗屁腐蚀丹?真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做牛做马,任打任骂,被指使的团团转了?   做梦吧,她沈晴宁可站着活,也不跪着死!   去他的腐蚀丹!   顾卿晚腹诽着,一面嘟着嘴轻轻的往伤口处吹气,眉心蹙着,眼睛也微热了起来,泪眼汪汪的。   “你!”秦御全然没有想到,自己都拿腐蚀丹发作威胁吓唬她了,这女人竟然还是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她这般倒显得他很无聊,威胁的很幼稚一般,更像是自己狠狠一拳击打出去,却砸在了一团棉花里,竟头一次体会到气结为何物来。   他神情冷厉起来,正要动作,身边却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咳咳,阿御,人家姑娘手臂受伤了,你莫……咳咳,难为人家。”   那声音断断续续,许是因虚弱的原因,飘渺的仿若一缕云烟,语气却是从容的,带着指令的吩咐。   秦御闻声硬生生顿住了身子,倒是顾卿晚一诧,扭头望去,果见那躺在床上的男子不知何时竟已醒了过来,顾卿晚这才瞧清他的模样。   他极是年轻,似只比那妖孽大个一两岁模样,他身上有伤,额角鬓发被汗水打的濡湿,可这模样非但没让他狼狈不堪,反倒愈发显得发若墨染,俊面冠玉。   他生就了一张如画的五官,极长却似精心剪裁过的眉,挺直的鼻梁,薄却弧线锋利的唇,外加一双静谧的桃花眼,镶嵌在那张苍白的面庞上,让人觉得他好似刚刚从水墨丹青的烟雨江南图中走出来。   即便是如今狼狈的时候,周身也有股静川明波,朗月万里的温润沉静。   桃花眼生在男人脸上,气质不佳便会显得轻浮浪荡,可生在他的脸上,却让人觉得相得益彰,毫无张扬之感,唯见两泓深湖,眸光似幽凉,却又恍然温情。   好一个病娇美人啊,不管从容貌还是气质上看,这都是一个毫不逊色于妖孽男的极品男人啊。   不对,这人明显比妖孽男顺眼了一千倍,一万倍!   顾卿晚暗自想着。   大抵是秦逸的态度对比秦御来说,实在太好了,顾卿晚火气渐消,道:“还是这位公子知书达理,有大家风范,幸会。”   说着,冲秦逸点了下头,颔首见礼。   秦逸还真没见过这等和人见礼的姑娘家,略愣了下,也笑着点了下头。   秦御禁不住冷哼了一声,见那边顾卿晚和秦逸打过招呼后便又忙着吹伤口去了,不仅一点挪步去替他办事的意思都没,那副样子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手臂被人砍了呢,又见识了她不伦不类的见礼,他便禁不住再度开口,道:“丑人多作怪!”   岂料这次顾卿晚连头都没抬一下,就像是没听到一般,给他来了个彻底的忽视。   秦御登时浑身戾气暴起,宛若从鬼蜮中浴火而来的妖。   倒是秦逸禁不住又抬眸瞧了他一眼,眸中毫不掩饰怪异的诧色。   平日里女人对秦御来说就只有两种区别,那便是杀或不杀,何时见他对一个女人也能有这么多的情绪了?   不过眼前姑娘确实够……独特。   秦逸见秦御眸中杀意隐现,忙开口道:“阿御,我想擦把脸。”   秦御闻言这才暂且收回了浑身冷煞,道:“大哥稍等。”他言罢大步出房去了,倒是再没看顾卿晚一眼。   ------题外话------   秦逸:虽然爷出场晚,但是爷温柔,美人怀里来哟   秦御:丑女,去吧去吧!   晚晚:你不要后悔!   谢谢阶上新雪2钻石9鲜花、臭氧圈圈1钻石、寿司晴1钻石、18666463793钻石1颗,么么哒   ☆、010 黑心亲兄弟   顾卿晚未曾抬头去看,可也留意到秦御一出去,这厢房倒显得空荡荡起来,可见方才那妖孽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人身伤害,让她看见他就呼吸不顺,浑身不爽。   这下好了,屋中总算是清爽了。   她没去瞧床上躺着的秦逸,也没开口搭话的意思,屋里很安静,那床上的男人也没吱声,可奇怪的是,竟没有尴尬的感觉。   顾卿晚专注的吹着自己的伤口,见手臂上的血道子竟然又开始往外渗血珠,她疼的嘶嘶直抽气,左右瞧了瞧,想要寻个什么东西将手臂缠起来。   正无处找寻,却听有人道:“姑娘用这个吧。”   顾卿晚诧异抬眸,就见床上秦逸正侧头望过来,旧被压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违和,让人觉得折辱了那般冠玉一般的人,此刻他正探手过来,手指间轻轻搭着一条素白的带子。   见顾卿晚望过来,却没有接,秦逸又笑了下,补充道:“干净的。”   顾卿晚回过神来,看了眼含笑望来的秦逸,从男人温和的眼眸中不难瞧出他的善意来,她勾了下唇,也不推脱,扯了过来,往手臂上缠绕起来。   缠了两圈,轮到打结却有些为难起来。伤处在右小臂的内侧,要将带子系起来,除非口手并用,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这会子她一张脸也火辣辣的疼。   脸上的伤口分明裂开了,再咧着嘴用口帮忙系带子,那种疼……顾卿晚只要想想就牙疼,还不如扔着这手臂的伤算了呢。   她这厢单手挽了两下,没能成功,正想罢了,就听秦逸又道:“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倒可效劳一二。”   秦逸的声音虽虚弱,可却很是温润清朗,语气平和,好似在闲聊今日天气不错。   这种口气和声音,都很容易让人卸掉防备,产生好感。顾卿晚没多矫情,站起身来,走到了床前,没扭捏便将白玉藕臂伸到了秦逸的面前。   秦逸却好似什么都没瞧见一般,接过了带子,抬起手来。只那床有些矮了,他又平躺着,顾卿晚免不得要弯着腿伸着腰的才能让他绑的顺手,可这样真的有点累人,顾卿晚索性腰肢一扭便坐在了床榻边儿。   秦逸动作顿了下,倒也没说什么,一面给顾卿晚包扎打结,一面抬眸不动声色的近距离打量着她。   少女的脸庞,横七竖八,布满了伤痕,伤口没长好,又涂抹了黑乎乎的药膏,偏又被汗水泪水弄的乱七八糟,瞧着当真让人不忍多看。   可即便如此,从她一双灵动漂亮的眼眸,以及少许完好的白皙肌肤,还有秀美的脸部线条还是能够看出,这女子本是姿色极佳之人。   秦逸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怜悯惋惜一个陌生人,他之所以这样来回打量顾卿晚,是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他好似在哪里见过她,这让他有些迷惑。   秦逸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手指白净而修长,骨节不大却也不纤细,指甲圆润修剪的很整齐,手背宽阔,手指灵活,当他执着那根带子动作,手指便像会跳舞一般,皮肉间筋骨滑动,有种力量感。   这样一双手,若是拿上手术刀,简直完美到爆!   从前沈天王曾经接过一个外科医生的电视剧,为此还专门提前精心保养了几个月的手,电视一播,那手操着手术刀的画面被网上贴的到处都是,引得万千粉丝直喊着以后找男友可以不看脸,却一定要看手。   不过如今跟人家这手一比,沈天王精心保养的就落了下剩了。   一个八块肌长的好,一个手生的好……   呵,其实她只是想家了……   她想老爸,想老妈。看到什么眼前浮现的都是昔日一家三口相处的画面情景,肝肠寸断。   顾卿晚禁不住双眸发直,盯着秦逸的手,却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秦逸不知道眼前姑娘是怎么了,突然好似陷入了无限的悲痛伤感中,虽然并不见她落泪,可那股浓浓的哀伤绝望却源源不断的弥漫出来。   任是他铁石心肠也不觉心有感触,有点想赶紧将自己一双手收回来。他也确实这样做了,系好带子,将手自然地笼进了被子中。   顾卿晚回过神来,察觉到秦逸略带探究的目光,她未曾抬头,也没放在心上,将卷着的衣袖放下来,这才抬头看向秦逸,挑了挑眉,道:“你这人倒还算马马虎虎。”   她一言秦逸倒笑了,想到方才秦御说这姑娘不算一无是处的那话来,这姑娘倒是个小心眼的,这会子还记着呢。   这不,她这马马虎虎和阿御那句不算一无是处,异曲同工,这是将气还到他这个做大哥的身上来了。   只她的小心眼以及牵连无辜却不知为何,并不让人生厌,反倒有些可爱。   秦逸笑过后,却是开口,道:“在下权当姑娘这是称赞了,舍弟也是担心在下的身体,心情不佳,才多有失礼,还望姑娘见谅。”   “失礼?给人喂食腐蚀丹这种程度只算失礼?”顾卿晚反唇相讥,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嘲讽之色。   秦逸被她这般咄咄相逼,倒也没露出什么尴尬之色来,神情未动,只道:“在下姓秦,单名一个逸字,今日不过权宜之计,倒委屈了姑娘,来日但有所请,逸,必不推辞。”   听他如是说,顾卿晚便有些怏怏起来。   听上去有诚意,还自我介绍了一番,可谁知道是不是真名,再说了,场面话谁不会说,来日真要有事相求,谁知道上哪儿找他们去。   且,这男人并没接自己的腔,提都没再提那腐蚀丹的事儿。   若然真是个温润如玉的,倒是将解药给她啊,可见这根本就是个心冷如冰的,腹黑程度不亚于方才的那妖孽男。   区别只在于,一个毫不掩饰可恶,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是狼,一个却披了张羊皮罢了。   可真是亲兄弟啊!   顾卿晚心中腹诽着,再没了和秦逸套近乎的兴致,连话都不接了。她正要站起身来,却见房门被推开,那妖孽人未进门,就先迈进来一条笔直修长到令人嫉妒的大长腿来。   白稠裤将腿型完美的展露了出来,下头蹬着一双方口厚底黑靴,靴口上依稀可见绣工精良的暗线花纹。   不是说古代人都保守吗?这男人一晚上都在袒胸露腹,变态!暴露狂!   顾卿晚这厢又浑身长刺,腹诽了起来,却不知秦御一脚迈进来,眼见就这会子功夫,那个厚脸皮的女人竟然便恬不知耻的坐到了大哥的床上去,他登时一张俊面就阴云密布了起来。   ------题外话------   顾卿晚:脸都黑了,吃醋了吧   秦御:自恋是病,得治   顾卿晚:我的话记得这么清还不承认?   秦御:……   谢谢莫误双鱼到谢桥7鲜花、娴悦伴生2钻石、时风5张评价票,240672778评价票2张、阶上新雪9鲜花2钻石、蔡dyna10朵花花、lhy1031鲜花1朵、臭氧圈圈1钻石、寿司晴1钻石、18666463793钻石1颗   ☆、011 玉佩   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虽然一时间都没说话,可屋中却似有无形的火花噼里啪啦四处射,好似连空气都紧绷了起来,方才屋中短暂的平和清净瞬间就没有了。   秦御本是满脸寒霜,心思微动了下,怕这不要脸的女人缠上大哥,当下竟按捺住了火气,只道:“灶房里包了三幅药,爷看过了,里头有止血生肌的白皮、沙七、胡麻草。那药,可是大夫开给你治脸所用?”   他不通药理,只识得几样止血的草药,故此才特意过来相询。   顾卿晚倒没想到秦御会这样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说话,有些不适应的略愣了下。   可她是何等聪明伶俐的人,顿时便明白了秦御意欲如何。   他这是念着秦逸受伤,想让秦逸用了她的那药呢,最好是把自己弄去灶房里熬药,省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自己怎么着了他大哥。   顾卿晚想明白这些,心中冷笑,正要发挥自己的毒舌潜质,刺秦御一下,忽而她又心思一动,道:“好像是吧,家里只有我在用药,那药多半就是治脸的。我这脸是划伤,不用点好药怎么行。”   她言罢,挑眉看着秦御,道:“怎么,那药你要用?”   秦御对顾卿晚的知情识趣刮目相看,一双异色眼眸中略闪过些诧异来,不过他转瞬一想便明白了,大抵是这女人总算知道后怕了,他就说,那有女人是不怕死,不要命的。   且这女人手上划拉了一下就一副要死要活模样,那里有不怕腐蚀丹的道理?   谁知他正这样想着,就听顾卿晚又道:“一百两银子一副药,先交银子再拿药,不打欠条不赊账。”   秦御一时半口气堵在了胸口,火气又要蹭蹭的往上冒。   冷笑一声,他看着那个惫懒坐在那里,悠闲自得的女人,道:“一百两一副?你可真敢要,爷看了,那药里没什么贵重药草,最多也就半两银子三副。”   顾卿晚未反驳,耸了耸肩,道:“我也没逼着你买,当然你也可以不问自用做强盗事,反正我一个弱女子,只能任人鱼肉哟~”   她说着却是转过身,竟然抬手给秦逸压了压被子,还瞧着他柔柔一笑,道:“逸公子啊,咱们相识也是有缘,我叫你秦大哥好不好?”   秦逸哪里会看不出顾卿晚这是故意的,眼见阿御那边浑身都快冒烟了,他这做大哥的却觉挺新奇,又见顾卿晚望过来的目光满是狡黠,十分灵动,不觉回了顾卿晚一笑,竟是轻轻地道:“好。”   这女人!当着他的面居然故意勾引大哥!   这个还不是问题,问题是,大哥竟然在这等情况下,告诉了那女人他的真实姓名!大哥可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可大哥怎么能告诉这女人身份呢!   秦御觉得这太难以置信了,顿时被气的简直眼前都要一阵阵发黑了。   “成交!”   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恶狠狠的挤出这两个字来,接着方道:“这么贵的药,你负责煎好。”   顾卿晚自然不会拒绝,她心里清楚,若非要她离开这屋子,他大可自己去煎药,反正自己也奈何不了他。   他实在也犯不着被她敲这个竹杠。   故而她极利落的便站了起来,道:“当然。”   说着便往外走,行至秦御身旁却站定,摊手道:“银子呢?买几幅药?”   见秦御一双异瞳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自己已经成了肉片,顾卿晚却笑的愈发灿烂了,直笑的脸上伤口生疼,方才收敛了下,道:“方才可说了的,概不赊欠。”   秦御冷着脸,却不知从哪里扯出一只玉佩来,丢在了顾卿晚的掌心。   顾卿晚蹙眉,她看得出那是一块极好的玉佩,许是贴身放着,触手温热,玉佩上还沾染着陌生的气息,让她觉得掌心有些灼烫。   玉色翠绿,若一汪水,一点杂质都没有,水头极好。   这样的玉佩,在现代已经没机会见到,必定是被人珍藏了起来的。   可她现在急需的是银子,要这玉佩,还要去当,说不准会再生出什么事儿来。   她有些厌弃,看向秦御,道:“没有银子?”   秦御嗤笑一声,看傻子一样看着顾卿晚,道:“你随身会背一百两银子出门?”   顾卿晚脸上不由一红,也知道自己问了傻话,一百两银子一大包呢,不过她这人素来好面子,顿时嘴硬地道:“我说的是银票!”   “没有!”秦御冷笑道。   不知为何,顾卿晚总觉得秦御给这玉佩是不怀好意,大抵是他给的太干脆了。可这会子有这么个玉佩总比没有强,她摸了摸玉佩,到底没再多说什么,收进掌心,走了出去。   那边秦逸自顾卿晚起身便一直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见她和秦御一言一语争锋相对,他倒也看的津津有味,兴致勃勃。   因失血而颜色浅淡的唇边挑起一抹笑意来,倒觉胸前的伤口没方才那么疼了。   他渐渐闭上眼眸,顾卿晚,顾大姑娘。   怪不得他会觉得似见过她,可她明明也曾见过他,为何会表现的好似完全不认识了,而且他告知姓名,她都毫无反应。   从前他也只是在五年前见过她一回,不过顾卿晚的名声却是常听闻的。   京城第一美女,清丽柔婉,贤良端庄,才学出众。   呵,这传闻好像有些离谱呢,还是说,这个第一美人在抄家之祸后性情大变了?   “大哥?”   秦御走到床前,见秦逸闭着眼眸,脸上却有思索之态,顿时愈发不安,开口唤道。   秦逸睁开眼眸,并未多提顾卿晚,道:“阿御莫担心,大哥感觉好多了。”   秦御舒了一口气方才道:“大哥伤势太重,虽是服了清毒丸可到底不适合颠簸,不妨先在此处修养两日再做打算。这两日我会先探一探这洛京府。”   秦逸却抬了抬身,秦御忙扶着他坐起来,听他道:“这样也好,帮我把外衫脱了吧,左右也是躺着养伤,穿着也不舒服。”   秦御帮着将他衣衫褪去,又扶秦逸躺好,秦逸已是虚弱的出了一额头的汗。   他将那脱下的外衫递给秦御,道:“穿着吧,虽是夏日,可入夜也蛮凉的,再来,人家姑娘家家的,你我兄弟叨扰便罢了,勿再唐突了。”   秦御不是个好性子的,可对这个一处长大,只比他大上两岁,又从小就对他照顾有佳的大哥却还是敬着的。   他的外衫早在背着秦逸逃路时,在一处岔道脱下来挂在路边灌木丛来迷惑追兵了,方才为了给秦逸包伤口,又撕了里衣。   夏日本就穿的单薄,这样一来倒是没了遮身之物。   想到因此,还吃了大亏,被那丑女人又看又摸,秦御不觉脸色又黑了几分,默默接过外衫套在了身上,顺便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着她煎药,免得她弄鬼,大哥再睡会儿。”   灶房中,先前稳婆在灶膛里生的火还没有灭,倒是不用顾卿晚重新引火,她只需要将灶膛里的柴火用夹子弄进小泥炉里便好。   那小泥炉是庄悦娴专门买来给顾卿晚煎药用的,饶是如此简单的事儿,顾卿晚也手忙脚乱的很是忙活了一阵,还险些将裤腿烧着。   好容易将柴火弄进去,又将中药倒进砂锅添了水加在小泥炉上,顾卿晚已是出了一头汗。   她站起身来,以袖拭汗,忽觉眼前光线一暗,扭头就见秦御站在了灶房门口。   灶房很简陋,并没有开窗,只那一个门投进光亮来,此刻秦御高大修欣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山,将外头的月光挡了个严实,他这会子身上已经套了一件月牙白色江水纹团花织银线的广袖长袍,未系腰带,只松松笼着衣襟,广袖带风,那宽阔的肩头洒落月光,倒好似披了一层银霜,整个人宛若踏光影而来,愈发显得身姿挺拔若芝兰玉树。   ------题外话------   晚:贴身玉佩都硬是给我了,还狡辩什么   秦御:你想多了,妹妹   晚:没关系,还有你大哥呢,不想让人家看旁的男人身子,衣裳都舍出来了   逸:姑娘,你想太多了   晚:等着,早晚收拾了你们!   素:要不来个重口三人行?   谢谢梦梦140鲜花9打赏1888评价票、文晴mayday99花、寿司晴41钻1评价票、莫误双鱼到谢桥20钻、雨打芭蕉anita11花、18666463793钻1、Iffy评价票2、66朵花、jasmine602钻5、qquser6899126花9、阶上新雪1花、雾中飞舞1花   娴悦伴生、15977619360、tutouyu、天空华炎、请叫我已逆、落樱蝶舞、earily、selency、heavenfung、卿慕雅、zhao8888送的评价票,大爱   ☆、012 吓死宝宝了〔首推求收〕   人模狗样!   顾卿晚正心中嗤笑不已,忽而身边的小泥炉就猛然蹿起一股浓烟来,烟雾滚滚,因顾卿晚站在炉子边儿,顿时那烟便冲进了眼眶,吸进了口鼻中。   她登时剧烈咳嗽起来,眼眶也被熏的往外冒泪珠。   一股大力传来,接着她整个人便被推开,跄踉两步站稳,就见秦御已到了近前,正弯腰将放在小泥炉上的药锅端开。   砂锅端开,一股浓烟往外冲,眼见泥路里上头一层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塞着一堆柴火,堵得都快没通风口了。   秦御脸色比那浓烟还黑,几下子挑出七八块柴火来,回头见顾卿晚正一面咳嗽一面无辜且迷茫的瞧着炉子,他顿时便嗤笑一声,道:“你傻子吗?柴火塞成这样,烧火还是盖房子呢!”   顾卿晚也知自己做了傻事,见他挑拣出柴块后又拨弄了两下,炉子里火烧了上来,也不冒浓烟了,却撇了撇嘴,未言,心道让你去用用电磁炉煤气炉试试,说不定比她还傻呢。   她不言不语的,秦御倒觉得不对劲了,一时眯起了狭长的眼眸,道:“还是你别有图谋,想弄起火来,引人来救?劝你别自作聪明!”   顾卿晚抬眸瞧向秦御,却见他此刻脸上一片冷肃煞气,俊美的面容映着火光,妖异的眼底火苗跳跃,愈发显得容貌邪肆起来。   可这会子这样的面容在顾卿晚眼中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也嗤笑起来,反唇相讥,道:“我若存了坏心,方才让那些人发现你们也就好了,做什么多此一举的骗走他们?我看你才是傻子呢。”   一点逻辑都没有,白瞎了一张好脸!   两人正瞪视着彼此,谁都不肯退步半分,却于此时,院中响起了顾弦勇的声音。   “死丫头,你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大的烟!”   说话间脚步声已临近了,顾卿晚一惊匆忙收回视线,往门口去。   她没出去,顾弦勇已进了厨房,往屋中看了一眼,这才冲顾卿晚道:“做什么呢!”   顾卿晚跟着回头,屋中已没了秦御的身影,顾卿晚松了一口气,这才指着火炉道:“熬药呢。”   顾弦勇不由又扫视了一眼屋中,道:“你方才和谁在说话?我怎么听到好像有人说话了?”   顾卿晚脸色都未变一下就道:“哦,二哥哥没听错,是有人说话,方才我好像看到母亲了,便和母亲说了几句话……一分神差点引着火,这才回过神来,一瞧,这便没了母亲的身影。大抵是我这几日太虚弱了,便恍惚了。”   顾卿晚说着,眉眼间便带上了一份凄婉。   她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的顾弦勇直听的浑身发寒,打了个冷颤。   什么好像瞧见母亲了,她的母亲可都死了十一年了。   当初还是为了救他的命,才一尸两命没了的,如今他将顾卿晚卖去青楼,顾卿晚就好似看到她的母亲了……   是身子太虚弱,这才恍惚幻觉了,还是身子虚,阴气就重,招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顾弦勇这样想着,再看那灶房里,就觉得有些阴气森森的,火苗跳动间,好像有黑乎乎的东西藏在角落,随时会碰出来一般。   他再也不敢在这里呆了,匆匆转身,道:“你煎药,你煎药。”   说话间冲回了正房,砰地一声紧紧关了门。   顾卿晚回头,就见秦御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月牙白的长袍兜风飞舞,颇有几分衣袂翩飞的飘逸仙姿。   有了顾弦勇这一打岔,两人再度对视上,便不约而同的转开了目光,谁也不再搭理谁了。   顾卿晚既收了秦御的玉佩,这会子便没回去厢房的道理,又坐在了火炉旁守着熬药,倒没在注意秦御。   秦御倒也没离开,顾卿晚想,他大抵是怕自己在药里头动什么手脚吧。   她这厢想着,只听锵然一声吟,好像什么利器出鞘。   她不禁好奇回头,就见不知何时,那妖孽已经脱下了外袍丢在了一边儿的柴堆上,此刻他正坐在灶火旁的小凳上,左手臂上原本缠绕的绑带丢在了一旁地上,露出精壮有力的臂膀来,只那上臂处却有一片伤口。   大抵有几日了,伤处可能没好好处理,以至于明显感染发炎了,血肉模糊的,显得特别狰狞。   顾卿晚还没看清,就见寒光一闪,竟是秦御手起刀落,用匕首生生将那块发炎的皮肉给削了下来!   一大块腐肉掉在地上,甚至还发出了声响。   血流如注,沿着手臂飞快的往下滴落。   顾卿晚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人便又飞快地从灶膛里取出烧的通红的铁刀来,直接用火红的刀背压在了淋漓的伤口上。   顾卿晚发誓,她是真的听到了那滋啦啦的烤肉声,依稀还有男人咬着牙关发出的闷哼声。   一股糊味儿伴着血腥味蔓延起来,难闻刺鼻!   咣当,铁菜刀被丢在了灶台上,顾卿晚才整个反应过来,被这活生生的血腥一幕刺激的胃里翻腾,扑到墙角便张口,哇哇吐了起来。   待吐完,她的脸色已是煞白一片,不过是有药膏盖着,瞧不见罢了。   她觉得双腿虚软,心中从未有过这等惊惧之时。   一个对自己都能这样狠的人,他会旁人会如何?   顾卿晚几乎是颤抖着扶着墙站定的,闭了闭眼睛,她才抬眸再度看向秦御。   男人到底不是铁打钢铸的,此刻他身子微歪靠在灶台上,灶膛里火光跳跃,映出男人濡湿的发丝来,胸膛上汗珠细细密密的,一层油光,几颗汇聚起来,正沿着胸膛间的沟壑往下流。   他的脸色很白,薄锐的唇紧紧抿着,即便有火光映着都不见什么血色,挺直的鼻尖上挂了一颗汗珠,欲落不落的,狭长而妖异的眼眸轻轻闭合着,极长却并不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倒让人从中瞧出些许脆弱来。   他坐在小凳上,两腿分开,手却抵在膝头,攥握成拳,还在平复着气息。   顾卿晚本以为这人是为了吓唬自己,专门当着她的面行如此之事儿,不怪她抱着恶意猜测他,实在这人太过可恶了,总是和她作对。   只这会子瞧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她就不这样想了。   那厢房中,他的大哥秦逸显然也是受了伤的,大抵是这人将疗伤的药都紧着秦逸用了,这才只能如此对待自己。   他对他的大哥倒是好的没话说,这样看,他这人,倒也不算太坏。   可是这样治伤真的行吗?顾卿晚表示怀疑。   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顾卿晚这会子都还只觉牙齿酸疼,她想她起码几日都要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了。   虽是这么想着,顾卿晚还是走了过去,从锅里舀了一碗水来,递了过去。   秦御已缓过了神来,察觉脚步声靠近,却也懒得睁开眼去看那个碍眼的女人,他这会子没力气生气了。   感觉到脸前光影变化,他才睁开眼眸,入目就是一只白皙如雪的纤纤玉手,端着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清亮的水,轻轻晃动,映出他狼狈的样子来。   秦御抬眸,就见顾卿晚站在那里,迎上他的目光,眼眸中倒没什么取笑或者幸灾乐祸,也没什么怜悯讽刺之色,平平静静的。   她的举止,好似她只是顺手帮不认识的人搭把手而已,那样自然。   于是秦御领了情,抬手去接那碗。   可不想,他的身体还没从剧烈的疼痛中恢复过来,明显还带着颤抖。   这样的手,接过碗来,只怕还没喝上水就要洒完。   与其在这女人面前弄的那样狼狈,还不如忍忍呢。   秦御正要开口拒绝,谁知眼前那只手往前伸了伸,那粗瓷碗凑近了他的唇。   ------题外话------   秦御:爷男人吧?   晚晚:滚!吓吐宝宝了   秦御:难道你不是被爷的魅力折服,这才亲手喂水?   晚晚:……   呜呜,素素首推了,一天只涨了二十个收藏,这是要扑文的节奏啊,瞬间啥动力都没了,求收藏啊!还没有收藏的宝贝快快动动漂亮的手指吧,江湖救急啊!   谢谢13407104326、新月钩寒玉、娴悦伴生、文晴mayday的评价票,谢谢tutouyu5花300打赏、阶上新雪10花花   ☆、013 兔兔   那碗递到了唇边,秦御略愣了下,不觉抬眸又瞧了眼顾卿晚。   四目相对,顾卿晚挑了挑眉,道:“怎么?不敢喝?怕我放了毒?”   秦御似轻嗤了一声,这才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口腔中咸咸的,不觉动作一顿。   就听头顶传来那女人的声音,道:“放了些粗盐和一点蔗糖,能补充体力。”   秦御从未听说过这个道理,不过他也没再多言,昂着头,倒是将一碗水一饮而尽了。那水的温度正正好,温热的糖盐水进了腹,虽味道不怎么样,可却熨帖了整个身子,让他觉得手臂上的疼痛也没那么厉害了,身上也有了气力。   顾卿晚将碗放回去,欲往小泥炉边儿去,刚好走过柴堆,心想好人做到底,顺手便将秦御丢在柴堆上的长袍捡了起来,往秦御背上一丢,道:“穿上吧,免得风寒入体。”   不想她这一丢倒是从那衣裳的广袖袖囊中滚出来一物,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几滚,撞到了桌角才停了下来。   顾卿晚望去,却见那好像是个圆筒状的木质笔筒,上头还雕刻着竹枝梅花,很是精致,不过有人的拳头长短。   她正要走过去捡起来,就见那圆筒竟然动了动,没待她看清楚就有道金光从里头蹿了出来,竟是冲着她便飞射而来。   顾卿晚心头一跳,还没弄清楚那是什么,就只觉左手的手腕上落了一物,毛茸茸的,又有什么东西蠕动着贴着她手腕舔蹭。   顾卿晚吓坏了,差点没尖叫起来,本能的狠狠甩着手,可是那东西竟粘的极紧,甩了几下都没能甩掉,反倒那手腕上舔弄的感觉愈发清晰了,她觉得自己的皮肤都湿漉漉了,顾卿晚急的直跳脚。   却闻那边秦御轻喝一声,道:“兔兔,回来!”   只是他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那东西还是死死黏在顾卿晚的手腕上。   秦御愈发惊诧了,又加重语气喊了声,“兔兔!”   许是他的语气太严肃,那东西终于拱了拱,从顾卿晚的袖子中探出半个身子来,顾卿晚这才算看清楚那团金光是什么。   它很小,猛地一看就像一个金色的毛球,也就有成年男人的拇指长短,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毛绒绒的金色脑袋,圆溜溜的身子,两个前爪嫩乎乎的啪啦着她的手腕,撅着光秃秃的红屁股,双腿几乎是跪坐在顾卿晚的手腕上,垂下一条又细又长的卷曲尾巴来。   它探着脑袋两眼灼灼有光的看了秦御一眼,却又扭回了头来,屁股扭了扭,又伸出小小的舌头舔起顾卿晚的手腕来。   “它不会咬人的。”   许是看出这小东西不听使唤,秦御的声音有些无奈,解释道。   闻言顾卿晚倒没那么害怕了,她将手抬起来,对着火光,这下子才看清楚那小东西的脸。   那小东西生的五官极为精致,尖尖的白耳朵,圆而大的褐色眼睛,鼻子翘翘的,下头嘴巴正吐出粉粉嫩嫩的小舌头使劲的舔弄她的手腕。   它的五官都镶嵌在桃心形的脸蛋上,五官神情都于人相近!   桃心脸蛋的边缘与金毛相接处滚着一圈白毛边,一张脸便凸显了起来,显得很是精致。   虽然一张脸也就只比人的拇指盖大不了多少,可顾卿晚看的分明,这是一只猴子!   “墨猴!”   曾闻古代有种墨猴,极小,小到能够装入笔筒,因此常在筒内盘曲而睡。   主人常常将它连同笔筒置于案旁。如果叫它磨墨,只要把笔筒轻叩三下,它就飞快地跳出来,跪在砚台旁边,先用前爪捧墨,然后慢慢地磨,直到主人叫它住“手”为止。   有趣的是,主人写字时,它会一直趴在砚台旁静候,有时发现桌上出现蚊、蝇、蚂蚁一类的小昆虫,它便会奋力扑去,捉住吃掉,待到主人离去,它又伸舌将砚中余墨舔个精光,然后跳入笔筒里睡大觉。也是因为它能磨墨、舔墨,所以称之为墨猴。   前世看到鲁迅先生提这墨猴,顾卿晚便好奇非常,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墨猴,而且是一只小小的,比寻常墨猴要小的多的袖珍版墨猴!   太可爱了!   “它是墨猴吧?就是那种传说中吃墨汁,会磨墨的墨猴?”   顾卿晚忍不住抬手想去摸摸小东西圆溜溜,毛绒绒的脑袋,可它那样小,她又怕摸坏了它,不由停住,双眼冒光的瞧向秦御,询问道。   秦御奇怪的看了顾卿晚一眼,什么叫传说中?   这墨猴只在寿州一处深山中有,且其极为狡猾,非常难捕,又抓到后,令其认主吃食极难,故而非常珍贵。   可虽珍贵,非一般人能养,得一只不易,可也不算多稀罕之物,起码没到传说的程度啊。这女人古里古怪的,说话也这样不着五六。   他看了眼弓着小身子,像是长在顾卿晚手腕上的兔兔,道:“是墨猴。”   顾卿晚不觉笑了起来,道:“它叫兔兔?真是可爱呢,这小耳朵尖尖的,白白的,确实有点像兔子耳朵呢。”   秦御不觉抿唇,不置可否,这小东西总爱将墨汁弄的满爪都是,在他的案台上四处乱涂乱抹,本是叫涂涂的,只因父王名字中有个图字,为了避忌,这才取了谐音兔兔。   可这番原委,他自然不会告诉顾卿晚,便沉默未再多言。   而顾卿晚也没非让他答话的意思,本来就只是倾吐自己的欢喜之情罢了。   那小墨猴在手腕上一蹭一蹭的,毛茸茸的皮毛扫过皮肤,痒痒的,小舌头舔弄着,湿哒哒的,有些微涩,却不让人讨厌。   顾卿晚被惹得笑起来,挪步到了火边儿蹲下,想要将兔兔看的更加清楚些。   兔兔又舔弄了几下,却抬起头来,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鼻,这才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向顾卿晚,好像是要认清她是谁一般。   它的眼睛几乎占了桃心脸的三分之一,不合比例的大,可却显得很可爱。   眼珠是琥珀色的,清澈的很,顾卿晚被看的心都软了,笑着抬起左手冲它招手道:“嗨,你好啊,兔兔。”   兔兔却抬起前爪来,抹了一把脸,遮住了眼睛,扭了下圆身子,躲了下,那动作似是害羞,又似是害怕。   顾卿晚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兔兔便从她的手腕上跳了下去,抓着她的腿,两下就跳到了地上,像金光一般射回了笔筒中,然后那笔筒便咕噜噜的滚了起来,一路滚到了秦御的脚边儿,一动不动了。   顾卿晚瞧的一阵目瞪口呆,眼见着一只修长的手,拾起那笔筒笼进了袖子里去,连小东西带笔筒都不见了。   顾卿晚有些失落,禁不住看向秦御,道:“这小东西是你养的吗?从哪里弄来的呀?”   秦御却站起身来,目光淡淡的扫了顾卿晚一眼,道:“你便是套近乎也没用,爷是不会将解药给你的。”   他言罢,迈着大长腿,甩着广袖,竟是出屋去了,身影转瞬就消失在了门口。   “我去!过河拆桥啊!”   顾卿晚不禁对着空气再度跳脚起来,什么鸟人嘛,当时就着她的手喝她调的糖盐水时,怎么没见他这么有骨气!   如今有了力气了,倒拽起来了,就说人不能同情心泛滥!   卑鄙!无耻!   ------题外话------   秦御:兔兔,回来!   兔兔:我不!   秦御:我才是你的主人   兔兔:她是我给主子相看的小媳妇   晚晚:兔兔眼光真好   秦御:嗯,你那尊容也就能入猴子的眼了   晚晚:作者菌给我恢复容貌!   素素:这得看我的心情了啊   秦逸:看书的美人们,你们懂滴哈,有啥给啥吧,作者菌的心情太重要!   兔兔由tutouyu客串,谢谢wxr100200wc、梦梦140、芸芸悦、娴悦伴生的评价票、Iffy5钻钻,18666463793钻钻1、阶上新雪2花花   ☆、014 玉莲花   炉子上的砂锅咕噜噜的冒起泡来,顾卿晚恨恨的过去,蹲下半响才弄清楚怎么控制火苗大小,她将火捯饬的小了些,守着熬药。   想着方才的小墨猴,禁不住便抚了抚被它舔弄过的右手腕,袖子往上滑了下,露出纤细的手腕来,顾卿晚的瞳孔不觉骤然一缩。   只见她右手的手腕外侧,关节凸起的下头,竟然有一朵小小的蓝色胎记!   不,那不是胎记,明明是一朵小小的莲花。   花瓣分明,婉然绽放在关节凸起略下的肌肤上,顾卿晚的心跳不觉突突突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好像下一刻,她的心就能从口中跳出来一般。   只因本主的记忆力并没有这样的胎记,而她的记忆中,沈晴的记忆中却有!   前世时,她有次曾跟着余美人去逛古玩市场,就在古玩街的地摊儿上,掏到了一块小拇指盖一般大小的玉莲花。   那玉莲花虽小,可却雕刻的非常精美,徐徐盛开的莲瓣,层层叠叠,黄色的莲心,似沾染了露水一般。   她一眼便喜欢上了,也就花了一百块钱便买了下来。   余美人是个懂玉的,平生就爱收藏各种美玉,看过她淘的那玉莲花后,笑着说是块极好的古玉,也就是实在太小了,这才没人注意,也折损了价值,倒让她给捡了漏。   她当时特别高兴,还对余美人说,才不是呢,明明是这玉莲花和我有缘,合该是我的。   她很喜欢那玉莲花,回去后便让人在玉莲花上小心翼翼的钻了个小孔,穿在了手链上,带在手上,年年加长链子,从六岁一直带到二十二岁穿越而来。   都说玉养人,人养玉,那玉莲花被她带的越来越水润,好似其中有水珠流动一般,好看的不得了,连余美人都禁不住啧啧称奇,直说她是捡到极品了。   而那玉莲花垂落在手链上的位置,就是这莲花胎记的位置,整整带了十六年,顾卿晚太熟悉了,绝不会记错!   难道她在工作室里莫名其妙的睡了一觉就睡到了古代来,是因为那玉莲花在作祟?!   不然怎么好端端的,这本尊的身上就多出了这么个鬼胎记来。   顾卿晚想着,禁不住豁然站起身来,整个人都被这个念头给引得微微颤抖起来。   她抚着那玉莲花,来回的又揉又搓,直搓的手腕都通红了,也没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   顾卿晚折腾出了一身的汗来,蓦然想到方才兔兔死死扒拉在她手腕上舔来舔去的样子来,现在想来,兔兔舔弄的正是这块玉莲花。   也是因此,当时玉莲花被兔兔的金毛遮挡,她刚才才没发现它。   兔兔应该算是比较有灵气的动物,它为何会舔弄这玉莲花?这个玉莲花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有什么神奇玄妙之处?   顾卿晚头脑飞快的转着,福灵心至想到了一个可能。   前世时,各种穿越小说流行,沈晴早早被送出国,在国外学的又是建筑这种严谨科学的领域,沈晴并不爱看那种穿越小说,闲暇时最多看些科幻的小说。   可她有一双混娱乐圈的爹妈,网络文学和影视结合的越来越密切,所以沈晴也从余美人那里听到了不少穿越剧的事儿。   听说有些女主是怀揣着空间穿越的,难道这个玉莲花就是这种东西?   想着余美人说的那些作者们写的关于空间怎么使用的话,顾卿晚便闭上了眼睛,凝聚一切注意力去感受,想着那玉莲花。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顾卿晚直想的汗流浃背,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顾卿晚软倒在小泥炉前,情急之下用手狠狠的抠弄那玉莲花,心想是不是把它从体内弄下来,它就能变回原来的模样,然后把她带回去。   谁知她一个用力,一股尖锐的疼痛突然袭向心头,接着顾卿晚便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庄悦娴回来时,就见灶房里明明灭灭的有火光。   她走至门口,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顾卿晚,只吓的惊叫一声,“晚姐儿,你怎么了?”   说着忙冲了进去,跪在地上将顾卿晚抱了起来,正焦急,就见顾卿晚紧闭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庄悦娴心头一喜,忙忙又唤了起来。   “晚姐儿,晚姐儿!”   顾卿晚晕晕沉沉,只觉得有人在喊她,声音遥远又急切。   是谁,是余美人吗,她已经回家了吗?   顾卿晚心头一阵狂喜,用尽一切力气睁开眼眸,入目,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面孔映入眼帘,神情关切,恍若她生病时余美人的样子。   可是,却不是妈妈。   顾卿晚的眼泪顿时便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冲出了眼眶,滚滚不断。   “晚姐儿,你这是怎么了?晚姐儿,你说话啊,莫吓唬嫂嫂!晚姐儿?”   庄悦娴见顾卿晚就像是中邪了一般,一醒过来便睁着空洞洞的眼睛哭了起来,眨眼间便满面泪水,她吓的魂也快去了,忙忙抱着顾卿晚连声喊着。   顾卿晚却一头扎进了庄悦娴的怀里,哽咽着道:“嫂嫂,我回不去了吗?我不信,我不信!”   庄悦娴愣了下,听清顾卿晚的话,却以为她说的是京城的太师府,以为她晕倒梦到了昔日顾府的事情,不觉也泪湿眼眶,拍抚着顾卿晚的肩头,柔声道:“不会的,不会的,虽然太爷和公公都没了,可你哥哥还在,他会回来的,会回来重振家业,接我们回去的。晚姐儿莫哭,莫哭……”   虽然是这般劝着,可庄悦娴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流放的苦头,又哪里是好受的?唯一的安慰便是,夫君顾弦禛从武,还考过武状元,体格很好,想来是能熬过来的吧。   可是,朝廷若不大赦天下,夫君又如何能够回来?即便是大赦天下,谁又知道,夫君他能否得到开赦呢……   顾卿晚这会子哪里还能听清庄悦娴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哭,庄悦娴也说不出话来了,抱着顾卿晚也哽咽难言,默默垂泪。   秦御站在门口,拧着眉头看了屋中那抱团哭成一片的姑嫂二人一眼,淡漠的转身离开了。   ------题外话------   哈哈,我闺女的金手指来了,猜猜小玉莲花的功效,不是空间哦。   素素首推效果真的很不好,在此再次求收藏,求点击,求追文啊!数据不好的话,是会影响本书的后续推荐的,没有推荐,一本书也就走到了绝路上,所以,看过的点进来的,帮素素收藏个吧,难道素素写的真就那么差吗   谢谢娴悦伴生1评价票、tutouyu25鲜花1评价票、寿司晴25鲜花、阶上新雪1鲜花   ☆、015 如花似玉(二更求表扬)   明亮的月光不知何时已经被一片薄云挡住了,夜色越来越深,院子里一直窸窣叫着的虫儿们似乎也疲倦的睡着了。   只有前头青楼,不断传来隐隐的丝竹管乐声,隐约的欢笑声。   灶房中,顾卿晚哭的累了,伏在庄悦娴的怀中,不知是心里太凉还是身体太虚,她纤弱的身影微微颤抖起来。   庄悦娴摸了摸脸上的泪,将顾卿晚从怀中扶起来,见她一张脸已是乱七八糟,血色和膏药眼泪混在一处,不觉揪心,道:“快别哭了,这脸上的伤再被如此折腾下去可如何是好。”   说着又匆匆起身,往灶膛里添了些柴,往锅里加了水,准备烧了给顾卿晚清理一下,扭头见小泥炉上的药已差不多熬干,忙又取了下来,道:“今儿嫂嫂不是给你喝过药了,怎么不睡觉,倒跑来折腾这药了?”   顾卿晚狠狠哭了一通,这会子倒感觉好受些了,加上手上多了个小玉莲花,她总觉着有了希望和目标,心里也松快了一些,闻言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道:“嫂嫂,我饿了……”   庄悦娴不由笑了起来,揉了揉顾卿晚的头,道:“傻孩子,饿了也不能用药汁顶饥啊,也怪嫂嫂,回来的晚了,你等着,嫂嫂给你做些吃的。”   世家女子也是要学习厨艺的,可灶房那种地方烟熏火燎的,哪里能让娇贵的小姐们去,所谓学习厨艺不过是记些吃食方子,品到哪道菜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在新婚伺候翁姑时,到灶房去指点着丫鬟做些东西罢了,根本就不会亲自沾手。   庄悦娴从前哪里会做什么吃食,如今也就是能将米面弄熟罢了。   顾卿晚见她挽了袖子就要忙活,忙忙拉了她,道:“嫂嫂别忙了,我这会子哭了一通,也吃不下,就是觉得脸上难受,好疼……”   “怪嫂嫂,不该任着你哭的。快去屋里躺着,嫂嫂烧好水给你清理下再上些药,明儿一早就请大夫来再看看。这里烟熏火燎的,沾染上了不洁东西,这伤口可就长不好了。”   庄悦娴絮叨着,就将顾卿晚往外推。   顾卿晚却回身抓住了庄悦娴的手,道:“今儿晚上我和嫂嫂睡好不好?我去嫂嫂的屋里等嫂嫂好不好?”   从前小姑虽也和自己亲近,可素来性子清傲,又极讲究世家女子的规矩礼仪,何曾做过要和她人一处入睡的事儿?便是共用一个屋子那也是不行的,这会子见小姑愿意和自己如此亲近,庄悦娴没有不答应的,笑着点头,连声道:“好,好,赶紧出去吧,嫂嫂马上就过去。”   顾卿晚闻言这才放心的转头,她想的很清楚,屋子里那两个人还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危险呢,万一他们离开时要杀人灭口呢?   自己已经看过他们的容貌,没办法脱身了,那便只能尽量保全庄悦娴,别让庄悦娴知道那两人的存在,指不定将来他们念着这个,不会平白害人性命。   庄悦娴的屋子就在东厢房的耳房里,屋中比给顾卿晚睡的厢房更要简陋狭窄一些。   布置的也很简单,除却了床铺,甚至连桌椅都没有,只架了个木板台,上头零碎放着些常用之物。   没过片刻庄悦娴便端了热水进来,点了唯一的一盏油灯,让顾卿晚坐在窗前,用干净的细棉布轻轻地仔细的给顾卿晚擦干净了脸。   屋中没有铜镜,顾卿晚也瞧不见如今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可用手触摸,脸上的触感,还有那火辣辣的感觉,却让她很清楚,这张脸只怕比她想象的还可怕。   触摸之下这样深的伤痕,便是在现代有整容技术只怕都没法弄得光滑无痕。   顾卿晚闭了闭眼睛,让一个颜控顶着这样一张毁容的脸,老天也够玩儿人了。   只是如今她危机四伏,连性命都捏在别人手中,温饱都解决不了,心思又都在回去上,一时倒也没觉得太难受。   上了药,庄悦娴又用白麻布将顾卿晚的脸一层层包了起来,只留出眼睛和嘴巴来,这才道:“快吃了药,收拾收拾睡吧,不早了。”   见她转身去铺床,顾卿晚站起身来,道:“我去把我的被子抱过来。”   言罢,趁着庄悦娴没留意,忙忙端着药碗出了屋。   她推开东厢的门,就见秦御已站在了门边,也不见他眼神变化,有所举动,就这样站着,便若一座山般,压得她瞬间就呼吸不畅了。   顾卿晚还惦记着在灶房里两人的不欢而散,懒得搭理他,翻了个白眼,便迈步挤进了屋。   秦御目光在她手上端着的药碗上定了下,这才闪身让开。   顾卿晚走进去,床上秦逸已被扶着靠坐了起来,他身上穿着件雪白的白绫中衣,衣领上绣着繁复精致的银蓝色花纹,一头墨发也重新束过,齐整的挽在白玉冠中,束冠的玉簪头上镶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的黑色东珠,东珠在幽夜中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公子如玉,愈发显得和这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给姑娘添麻烦了。”   迎上顾卿晚打量的目光,秦逸面上神情未变,略点了下头。   他气质温雅平和,躺在那里,好似只叫人看上一眼,便能受其感染,若暴雨落进汪洋的大海,瞬间被消融掉,也变得平静下来一般。   顾卿晚方才心头的不舒坦消散了些,正准备往床前走,不想手上一轻,扭头就见秦御迈着大长腿,已经端着药碗到了床前,正扶着秦逸准备亲自喂药。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顾卿晚撇撇嘴,如此倒好,当谁乐意端碗喂药当丫鬟伺候人啊?   见顾卿晚站着未走,秦御看着秦逸用了药,也不知从哪里寻出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来,隔空丢给了顾卿晚,道:“今日的解药,明日的还是这个时辰领。”   顾卿晚本能伸手,下一刻掌心便多了一粒药丸。这一日来她的腹部确实有种灼烧的奇怪感觉,她不敢大意,捻了捻那药,准备回去后便服用,想着便转了身。   “等一下。”   温淡的声音响起,顾卿晚停下脚步,回过头,就见秦逸轻轻推开药碗,却是自床榻里边儿拿出一个精致的青花瓷葫芦状小瓶来,冲顾卿晚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对姑娘脸上的伤口愈合应该有帮助,还剩一点,姑娘若不嫌弃便拿去用吧。毕竟今夜若非我们兄弟,姑娘的脸也不必再遭大罪。”   顾卿晚愣了下,望向那瓶子,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要是他们还有药,那先前妖孽在灶房又是干什么?自虐?   莫非妖孽还是个自虐狂?   顾卿晚几乎是震惊的扭头看向了秦御,有种发现大秘密的感觉,心都噗通通跳了起来。   秦御虽然不明白,顾卿晚怎么会突然满眼震惊的看向了自己,可却清楚她这会子没想什么好事儿。   见她面色极为古怪,他稍稍想了下便明白了过来,心中冷笑,面上倒丝毫不显,从秦逸的手中取过了瓷瓶,两步便到了顾卿晚面前,执着瓷瓶,难得的竟是解释了一句,道:“这药虽好,却太少,于我的伤没用!你再敢胡乱猜度,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爷,爷挖了你的眼!”   他说着便将瓷瓶塞进了顾卿晚的手中,见顾卿晚还是愣愣的,便又道:“你那伤口用上此药,也便一夜功夫便可结痂,只凡事都有利弊两端,愈合这般快,祛疤效果便可想而知不会好了,不过你那脸,爷看也没恢复的可能,左右已经毁了,还是少让自己受点疼吧,毕竟……你那么怕疼嘛。”   秦御说着,语气已是讥诮了起来,目光往顾卿晚的手臂上扫了下,好似她方才包扎手臂都是小题大做,引人嗤笑。   秦御的意思,其实顾卿晚是听明白了的。   他是想要提醒自己,那金疮药虽能让伤口快速愈合,可怕是以后伤痕会明显,毕竟她的伤在脸上,让她谨慎使用。   可明明是提醒的话,偏被他这等毒舌之人说的没了半点暖气儿。   顾卿晚捏着瓷瓶,却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脸,道:“公子说的是,左右我也不是那等靠脸吃饭的人,不像公子您,生就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可得好好爱护哦。”   她言罢,转身便走,几步跑出厢房没了影。   屋中,秦御光洁的额头上暴起了青筋来。   如花似玉,靠脸吃饭!好!真好!   秦逸靠在床上,耳边甚至听到了秦御手指骨节被捏的咯咯响的声音,他不由晒然一笑。   秦御平生最厌旁人拿他的脸说事儿了,先前瑞珠郡主不过赞了声,燕广王穿红衣比女子还好看,结果就被秦御丢进了荷花池里去,差点没了命。   如今那姑娘竟然用如花似玉来形容他这个弟弟,也真是……够胆量啊!   ------题外话------   今天更了五千字哦,美人们怎么表扬爷?   ☆、016 竹马   虽然秦御提醒过那金疮药用过后,脸上疤痕难愈,可顾卿晚却不以为然。   她如今没有更好的药可用,此刻脸上覆的药膏,是庄悦娴去青楼给姑娘化妆得的赏钱买来的,药钱加起来只怕也抵不上秦御给的那金疮药的瓷瓶贵。   不管金疮药会不会留深疤,她如今脸上这个覆了三天还长不好伤口的膏药反正是肯定会落下深疤的。   故而,顾卿晚回到耳房见庄悦娴已经累的躺在床上睡着了,她便悄然收拾了一盆热水,拆开脸上缠裹着的细麻布,洗掉膏药,拔开了那青花小葫芦瓷瓶。   倒了倒,果然里头就剩下一瓶底的药粉。   顾卿晚不仅了然了,那妖孽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感染腐烂,要疗伤就要先剜掉烂肉,血流如注,这么点伤药倒在上头,根本就没法止住血,反倒药粉会立刻被血冲走。   怪不得他说没用,倒是便宜了自己。不过两人正被追杀,金疮药正金贵,有点总是好的,这时候拿出来给了自己,倒也算仁义。   药粉是白色的,闻着有股淡淡的药香,没有镜子,又不能对着水盆抹药,顾卿晚便摩挲着感受着伤口所在,用手轻轻往脸颊上洒。   药粉触及肌肤一阵疼痛,不过很快竟然就缓解了,反倒有些清清凉凉的,一晚上都在纠缠着她的那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了。   果然是好药!   顾卿晚想着,将药粉一点不浪费全都覆在了脸上,又用干净的细麻布将脸缠绕起来,这才爬上床。   她没拿到被子,钻进被窝时到底惊醒了庄悦娴。   见庄悦娴睁开了眼眸,顾卿晚不觉嘿嘿一笑,道:“床小,放两床被子就挤了些,我还是和嫂嫂盖一床吧。”   她小孩似的拱进了薄被中,庄悦娴好笑的摇摇头,也没怀疑什么。   两人重新躺好,外头夜凉如水,庄悦娴眯了一觉,这会子倒没了睡意。而顾卿晚许是这几天一直在晕睡,也许是今夜过的太刺激,头脑高度兴奋,这会子竟也有些睡不着。   庄悦娴躺在那里,感受着旁边顾卿晚身上传来的温热,一时倒想起了今日在青楼听到的一件事来,心里愈发有些七上八下的,驱散了睡意。   旁边顾卿晚又翻了个身,面对着自己,庄悦娴到底没忍住,睁开眼眸,问道:“晚姐儿,你实话和嫂嫂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娄闵宁呢?”   顾卿晚正用左手揉搓着右手腕上的玉莲胎记,不停琢磨着,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听到庄悦娴的话,一时间便没反应过来,睁开眼睛,迷茫地道:“嫂嫂说谁?娄闵宁是谁?”   庄悦娴见她这般模样,顿时心便沉到了谷底。   娄闵宁,当今太后的亲弟弟,镇国公府的世子,十六中进士,虽非一甲,可却是二甲传胪,今年刚刚及冠。   镇国公娄府和徐国公府乃是世交,娄闵宁比顾卿晚大四岁,幼时,因丧母,顾卿晚常常被接到外祖徐国公府去小住,和娄闵宁便也算熟悉,说起来倒是青梅竹马。   四年前在徐国公老夫人做主下就此定下了亲事,其后娄闵宁便跟着当今大儒云意先生出京游历去了,这一去就是几年,本来婚期定在了今年八月,可谁知顾家一夜倾覆。   若非如此,再过两个月,便是顾卿晚大婚的日子了……   今日她在青楼听到有人提及娄闵宁,言道其跟着云意先生在崇州参加了一年一度的江宁学院文会,作诗一首,诗才惊艳了整个崇州学子。   如今大抵已启程返回京城,却不知他这时候回京,是还惦记着和顾家的亲事,回来准备大婚,并不知道顾家倾覆一事儿呢,还是已忘记了小姑,只是远行已久,该回来了。   忆及顾家倾覆前,小姑还收到了娄闵宁的信,庄悦娴心情反倒愈发沉重。   若是娄闵宁之前就知道顾家的事儿也就罢了,若然他不知道,心里还惦记着小姑,这今后只怕还有的折腾。   更重要的是小姑,一心念着娄闵宁,若非为此,当日又怎么下得了狠心,连那么绝色倾城的脸都毁了,还不是怕真进了青楼,脏了身子,没了清白,辜负了娄闵宁的一片真心。   可这女人的脸几乎可和命等同了,如今脸毁了,身份也没了,两个人一个是罪臣女眷,甚至还不如身家清白的平民百姓,一个是国舅爷,正风流得意的少年进士,又是未来的镇国公。   婚事早莫提了,往后还能有什么结果?   此刻见顾卿晚竟表现的好像忘记了娄闵宁是谁一般,庄悦娴的心里愈发担忧难受,禁不住抓了顾卿晚的手,道:“晚姐儿,你可莫再胡思乱想,做傻事了啊!娄世子便再好,如今也已非良配,以前的就让它过去吧,啊?!”   顾卿晚这会子才反应过来,脑海中映出一张俊美清朗的脸,心头甚至感到了一阵疼痛的收缩,她蹙了蹙眉,知道这是本主的意识残留。   也可见本主对娄闵宁用情至深,不然当初哪里就有勇气毁了一张脸,那时候她是存了死志也要保全清白的。   脸上受伤后,本主就没了求生的心,一夜间发起高烧,放任自己丢了命,这才有了她的到来。不过,想必本主也是不甘心的吧,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所以身体里才留了这样激烈的情绪。   揪心,疼苦,不甘,绝望。   这还是顾卿晚接收这身子后,头一次感受到这样强烈的感情,可见这个娄闵宁的特别。   神情恍惚了一下,顾卿晚回过神来,明眸清亮了起来。   她就不是顾卿晚,更不是她非要进顾卿晚的身体的,前世她活的好端端的,若非顾卿晚寻死,说不定她还在工作室里睡着呢,她可不觉得自己欠了顾卿晚什么。   在她看来,反倒是顾卿晚欠了她的,若是顾卿晚好端端的,说不定她也不至于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   故而,她不可能替顾卿晚去喜欢谁,更不可能替她去完成什么梦。   “嫂嫂放心,我都明白,如今我碾落成泥,他却是天上的云,哪里会再有什么交集?”顾卿晚说着,见庄悦娴一脸狐疑不信,便又装出黯然伤神模样来,幽然又道,“更何况,我的脸都成了这般模样,我只恨不得再不要见他才好,这样还能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庄悦娴双眸一红,叹息着摸了摸顾卿晚的头,道:“好了,睡吧。”   被这一打岔,顾卿晚倒没再惦记那玉莲花胎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天不亮,庄悦娴便起身,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没惊动还在熟睡的顾卿晚,套了衣裳便匆匆出了屋。   她要出门去购置些菜品,小姑清醒了过来,人也精神了,她昨夜又得了足有二两银子的赏钱,打算到菜市上买点好的给顾卿晚补补身子,顺道再将大夫请过来,好给顾卿晚再看看。   洛京城的各坊市都有菜市,离的倒不远,庄悦娴买了半只鸡并一些清淡的菜蔬,拎着匆匆往回赶,刚走到胭脂巷,就见几个人也正冲巷口赶来,她扫了眼,那领头穿着绯色袒胸高腰襦裙的正是紫夜楼里的老鸨莺娘子。   她昨儿夜里就是去给紫夜楼的海棠姑娘上的妆,按说青楼夜里通宵达旦的欢愉,这会子早该闭门歇息了,这些人怎么一早倒跑到了这里来?   庄悦娴正觉奇怪,刚好那莺娘子看了过来,一眼瞧见提着菜蔬的庄悦娴,顿时脸色就冷然了起来,柳眉倒竖,指着庄悦娴便道:“在那里!敢联合明月楼害我楼里的姑娘,还不快去把她给老娘抓回去!”   闻言,几个龟奴顿时便向着庄悦娴冲过去,拧住她的手不顾惊叫便往前头的紫夜楼去了,只剩下菜蔬掉了一地,被隔着门缝偷瞧的修脚汉子王狗子嘿嘿笑着拎回了家。   ------题外话------   秦御:哪儿蹦出来的竹马,滚粗!   晚晚:赶什么人啊,这会儿知道急了?   秦御:嗯,爷怕你祸害人家大好青年   晚晚:其实你是想说,让我只祸害你吧?   秦御: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鉴定完毕   竹马娄闵宁由蘩芜客串   谢谢辣椒姐54送滴99朵花(妞你可算来了)梦梦140、阶上新雪各一朵花、娴悦伴生一张评价票,么么哒   ☆、017 前狼后虎   天蒙蒙亮时,上房中旁氏和顾弦勇也起身了。   上房经昨夜龟奴们一番洗劫,后又被官差搜找过,一片狼藉,桌椅还倒着,也未曾收拾。   内室的当间儿地上还碎着一地瓷片,此刻旁氏依在床上,手中抱着孩子,正掀开衣襟喂奶,想着若顾家没倒,这孩子多的是丫鬟乳娘伺候,哪里用自己喂养,她的眼泪就禁不住往外冒。   旁边顾弦勇腿上胳膊上都绑缚了白绷带,一早就被婆娘一阵鬼哭狼嚎的吵的头疼。   “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你这嚎什么丧!晦气!”他被揍的浑身疼痛,歇了一夜竟然更甚了,得子的快活劲儿过去,接着便是养孩子的愁苦,正烦躁着呢,禁不住骂道。   旁氏却也不怕他,柳眉倒竖,道:“昨儿那容妈妈的话你也听到了,还剩下三天,去哪儿弄一千两银子!那明月楼就是一群土匪,到时候弄不来银子,又不敢动那两个贱人,知道咱们和那两个贱人不对盘,还不得拉了妾身去抵债啊!如今好,妾身这肚子里的肉也掉下来了,还不用再费事打了孩子去,妾身哭我这孩子可怜,才生下来就要没了娘,妾身若是进了青楼,这孩子……呜呜,这孩子可要怎么活呢,这还是不是你的种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她可没有忘,昨日那容娘子走前的话,说是交不出银子就拉她去抵债呢。   顾弦勇瞪大了眼看向旁氏,道:“你一个月子里的婆娘,青楼要你干什么,你这娘们一天到晚瞎想什么!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了?”   旁氏却冷笑起来,道:“月子婆娘怎么了?你还指望着青楼那些人仁义不成?以为他们干不出这等事儿来?”   旁氏如今轮到了自己,怕了惧了,却不想,当初怎就主动去招惹明月楼,狠心将顾卿晚送去窑子。   而顾弦勇闻言也是心里一跳,是啊,那些人就是豺狼,逼良为娼,做皮肉生意的,什么龌蹉事儿没干过。那容妈妈一瞧就是不吃亏的,到时候真交不出银子来,说不定真会拿了旁氏抵债。   旁氏如今不足双十年岁,可比庄悦娴要年轻。   且旁氏是他自己挑选的媳妇,当年他也是风流浪荡子,能挑中旁氏,足见旁氏的容貌过人,虽然比之顾卿晚还是差点事儿,可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   顾弦勇蹙起眉来,喃喃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旁氏翻了个白眼,啐了顾弦勇一口,道:“那你还不赶紧的想法子,妾身可是刚给你们顾家留了香火,可是顾家的功臣!”   顾弦勇面色阴沉,琢磨起来。   只他平日里是个不学无术的,这会子哪里有挣钱的法子?思来想去的,倒忆及一事儿来,眼前一亮,道:“这事儿我看还得从晚姐儿身上想辙。”   旁氏不觉有些失望,白了顾弦勇一眼,道:“那死丫头脸都毁了,还能想什么折!”   顾弦勇却摇头,兴致勃勃的道:“你不知道,前几日我在前头街上听隔壁修脚的王老六说,这前头的烟花巷每年都有两场青楼盛会。一场是比美的,这另一场却是专门比丑的。这比美的不用多说,就是各楼里选出头牌姑娘来,大家在一起在这盛会上选出个洛京花魁来。哪个楼的姑娘成了花魁,自然能成为这烟柳巷窑子里的翘楚。只这等事儿,各地年年都不乏,虽也热闹,但却没多少新意,倒没这每年的比丑盛会来的新鲜刺激,引人期待。”   旁氏听的却是目瞪口呆,道:“青楼姑娘比丑?这事儿可新鲜了,照你这么说,那楼子里的丑姑娘倒成香饽饽了?这男人们哪个不是爱那鲜嫩多娇,貌美如花的……”   顾弦勇却摆手,道:“你先听我说,这比丑自然不是选了长相丑的姑娘去参比,相反,选的还是美貌姑娘,只不过比的时候,却要这貌美姑娘们把自己的脸蛋装扮成丑样子。你想,这样一来,那妖娆的身段,顶着一张丑脸,岂不更得趣味?况,这平日里难免更容易被姑娘们的脸蛋儿吸了注意,这变丑了,身段才能瞧出个高下来,有那貌美的,身段却要逊色一筹……”   顾弦勇说着,啧啧两声,面露淫色,摸了摸嘴,又道:“可做那事儿,还是要身段好了才有滋味。就说去年,紫夜楼里的暖心姑娘,平日被楼里的三个貌美姑娘压的死死的,可人家在这比丑盛会上,就敢在脸上贴了一张臭猪皮,这脸让人恶心,却,妖娆的身段更勾人,一举就成了比丑的花魁,如今紫夜楼这头牌,可不就是暖心姑娘的?这说这比美盛会,比的是张漂亮脸蛋儿,这比丑盛会,比的就是姑娘们的身段气质,巧思慧心了。”   旁氏听的只觉匪夷所思,张大了嘴,半响才道:“好似也有点道理,只有对自己身段有自信,才敢将这脸面往丑里装扮……晚姐儿的身段倒是一顶一的,可人家那是装扮的,晚姐儿那是真毁了脸了!这哪儿能一个样!”   顾弦勇却道:“这可未必!晚姐儿脸是毁了,可那身段却货真价实,那一身冰肌玉骨,都是从小娇养出来的,用的都是宫里头的秘方,哪里是青楼女子能比的?再说,你不懂,这男人有时候就喜欢点刺激的……”   他说着又淫笑了两声,才道:“兴许晚姐儿那张脸让有些男人看着,更有兴致趣味呢,美玉有瑕,倒也别有滋味。总之,我看这事儿可行,你莫管了,明儿我再琢磨下这事儿,回头便寻容娘子去商量。”   顾弦勇混迹青楼楚馆,却是知道的,有些人就有那折磨人的嗜好,各种花样百出,对这种人来说,兴许顾卿晚这样的还更有味呢。   更何况,顾卿晚还有个官宦小姐的出身。就像是碾落如泥的娇艳花瓣,揉捻起来有股别样的征服感。   旁氏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觉心中泛起嘀咕来,却也在心中祈祷,顾弦勇的主意能有用。   耳房中,顾卿晚是被一阵瘙痒给惹醒的,睁开眼睛,就觉得被子里有个东西在拱啊拱的乱动,引得她手腕一阵痒。   顾卿晚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来,却从被窝里带出一只金毛球来,被被子挂了一下,从手腕上掉落下来,在素面被子上咕噜噜地滚了两下,四脚朝天地躺着,露出肚皮上一片白毛来。   顾卿晚愣了一下,惊喜的叫道:“兔兔!”   那小东西已经是灵活地用前爪扒拉着被子,一屁股坐了起来,两只前爪搭在一起,交叉在胸前,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和顾卿晚对视,眼神显得特别无辜可怜。   小东西的坐姿就像个小淑女,琥珀色的大眼泪汪汪的,好像在怪顾卿晚太粗鲁,将它从手腕上摔了下来。   顾卿晚心里软成一片,笑着抬指,用食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道:“兔兔对不起哦,我不知道是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兔兔双手搓了搓,扭着身子躲开了顾卿晚的手,好似对顾卿晚摸它的头很是不满,一脸傲娇的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她,吱吱的叫了两声。   顾卿晚一时有些傻眼,又好笑的紧,继续用手指一下下戳着小东西的屁股。   触手,柔软,温热,像一团棉花,又像猫儿脚底的小肉垫。   顾卿晚越戳越起劲,可兔兔实在太小了,被顾卿晚戳了几下,竟然身子一翻,咕噜一下又被弄了个四脚朝天。   “吱!”   一声极为人性化的叫声发出,好像在控诉顾卿晚的粗暴举动,与此同时,它朝天的前爪后腿也使劲在空中蹬踹了两下,像在使脾气。   “哈哈。”顾卿晚却被逗的笑出声来,双手将兔兔捧了起来,凑止面前,道:“好了,别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是你,不是存心摔着兔兔的,也不知道兔兔不喜欢别人碰脑袋呢。”   她言罢,那兔兔盯着顾卿晚认真的看了半天,接着竟然一下子蹦了起来,猴子爪子在顾卿晚的鼻子上踹了一脚,这才又灵活地跳到她的掌心,滚了两下,又用脑袋上绒绒的毛蹭了蹭她的右手拇指。   小东西的力气太小,踹在鼻子上就像一根羽毛扫过,自然不痛。   可这个不吃亏的性子,却是太叫人震惊了!   古代的动物都这么聪明吗?还知道一报还一报的道理?   还有,这给一棒子再塞个甜枣的行为又是怎么回事?   顾卿晚愕了半响,这才笑了起来,道:“这回好了吧,咱们扯平了啊?”   兔兔又吱吱叫一声,屁股抬起来,爪子勾着顾卿晚的手指,身子灵活地在她指尖荡秋千一样一甩,便又扑到了她的右手腕处,接着那里便又传来了熟悉的舔弄感!   顾卿晚翻过手腕来,兔兔果然又在一下下地舔着那朵莲花胎记。   顾卿晚瞧着这一幕不觉出起神来,动物的触觉和嗅觉都要比人来的敏锐,这墨猴更是动物中灵性的存在,要更敏锐一些。   这朵玉莲花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呢,为何竟会连番的吸引着兔兔这般?   “顾二爷,快去看看吧,你家大嫂被紫夜楼给抓走了!”   顾卿晚正暗自琢磨,忽而院子里传来了喊声,她闻言面色微变,再顾不上旁的,忙忙起身套了衣裳,出了屋。   ------题外话------   三千多字的章节,肥肥哒吧,素素勤快吧?   谢谢MZへ豆腐㊣2张评价票、oyminy100打赏、jingfeng1985的9朵花、尹耀、寿司晴和芸芸悦一张月票   ☆、018 灵性   顾卿晚走出耳房,正好上房顾弦勇也出了屋,见院子中站着的正是巷口住着的修脚汉子王狗子,他脸上闪过厌恶鄙夷之色,瞬间收敛了,方才道:“什么被紫夜楼抓走了?你瞧错人了吧,我家大嫂一早才出门。”   王狗子生的尖嘴猴腮,三十大几了也没娶上媳妇,收拾的邋里邋遢,人在社会最底层,才最会看眼色,岂会瞧不出顾弦勇的厌弃来。   闻言哼了一声,道:“老子好心来报个信,不信便算了,爱咋咋,反正也不干老子的事。”   他言罢转身就走,却忽闻后头又响起一个清软悦耳的声音。   “这位老爷等等,你当真瞧见家嫂被人抓走了吗?他们何故要抓家嫂,这位老爷可知晓?”   哟,这一管儿声音,那可真是比前头松月楼里以声音好听而闻名烟柳巷的小凤歌还动听呢。   王狗子站住了脚,回过头就见从东厢耳房里走出个少女来。   清晨刚露头的阳光,洒下金色的光,笼着那女子。   她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藕荷色撒花对襟襦裳,下头系着一条白绫子裙,裙子有些短,露出半截绣蝶戏牡丹的粉色绣花鞋来,腰间一根蓝色带子束着。   站在金光里,那身段曼妙婀娜,就像春天冒出的第一根新芽。   只可惜了,脸上层层包裹着白麻布,却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点红唇来,毁了这通身的灵韵美好。   早听说这新搬来的顾姓人家有个小姑,貌美如双,刚搬来就引得前头明月楼的容妈妈频频造访。   那明月楼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青楼,那可是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里头捧的姑娘哪个不曾红极一时,引得洛京公子老爷们疯狂痴迷,挥金如土?   老鸨容妈妈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着这整个南城谁不知道明月楼容妈妈的眼光高。   这顾家小姑子,能得容妈妈青眼,不知生的什么国色天香样儿呢,可惜了……   听说是毁容了,如今瞧这满脸包成粽子的样儿,只怕是再难好了。   王狗子惋惜着,对着这么个毁了容的姑娘也是要心软的,当即将方才隔着门缝看到的情景细细说给了顾卿晚听,只略过了自己的见死不救,以及将那些菜蔬捡回去的事儿。   他言罢便告辞了,顾卿晚却蹙了眉头,转身就见顾弦勇像没事人一样转身正要进屋。   她上前一步,沉声道:“二哥难道没听到方才那人的话吗?不准备去看看怎么回事,将大嫂带回来吗?”   顾弦勇站定,挑着眉,嘲讽的看着顾卿晚,却道:“你知道什么,那紫夜楼可是前头花柳巷数一数二的花楼,后头不定站的是谁,你让我去要人?你还当自己是太师府高高在上的小姐呢,她得罪了紫夜楼,我能有什么办法?当日我就说那青楼去不得,是她非要去给那些妓女化妆的,如今惹出了事儿来能怨的了谁?要去你去,左右大嫂挣银子也是为了养活你,没见二哥这手腿还伤着呢!”   顾弦勇说着,挑开帘子便事不关己的进去了。   顾卿晚气了个倒仰,直恨不能冲进去扇顾弦勇的耳光。   这还是不是个男人,如此窝囊!   只前几天庄悦娴挣银子回来,旁氏向庄悦娴讨要,庄悦娴挣银子是为了给顾卿晚看病,自然是没给,想必顾弦勇也因此记恨在心。   不过顾卿晚相信,即便庄悦娴挣回来的银子都给了这夫妻二人,如今出了事儿,顾弦勇也不会去管。   生性如此凉薄自私怕事儿,这种人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顾弦勇一推三五六,顾卿晚却不能不管这事儿,便是女子出入青楼不好,这会子也得出面,总得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啊。   想着,她转身进了耳房,掀起褥子,从一块床板下摸出个破旧荷包来,收进怀中,又取了挂在墙上的帷帽便急匆匆的往外去了。   她心头焦急,生恐庄悦娴在青楼出了什么事儿,自然便将兔兔给忘了个干净,更不曾留意到,本在床被上的兔兔趁着她取荷包,已是跳到了她的罗裙上,紧紧抓着裙角。   跟着顾卿晚的脚步出了耳房,到了厢房门口,兔兔跳下来就往厢房去了。   这厢顾卿晚出了院门,沿着胭脂巷往外走,厢房中,兔兔正拽着秦御的袍角,死命的将他往外拽。   它的力气也就比蚂蚁强上一点,莫说是拽动秦御了,就是只扯件衣裳也是费劲,可奈何兔兔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头。   只见它揣着秦御的袍角一径往外迈步,两只手紧紧攥着袍子,两只腿使劲往后蹬,小屁股往后撅,好似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就那么和秦御拔起河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吱吱!”   秦御低头瞧着使劲拽着自己袍角的兔兔,神情已是不快。   兔兔是个懒货,平日里若没什么吃的好玩的,就爱往笔筒里一缩,呼呼的睡大觉。可今日一早,兔兔便不见了影,他岂不知这小东西是又寻找顾卿晚去了。   墨猴极有灵性,平日里除了主子旁人根本不爱搭理,他养这只墨猴又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更是娇贵矜持,等闲根本就不让人碰的。   便母妃平日里想要亲近,它都一避三丈远,也就是大哥寻常爱舞文弄墨,身上常年都带着墨香,屋中又时常收藏有极品墨锭,兔兔谗嘴的很,对大哥才略亲近一点。   可怎那丑女人,兔兔就粘上了呢,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方才院子里的动静,他自然也是听到了的,顾卿晚刚离开院子,兔兔便跑回了厢房,拉着他的袍角就要拖着他往外走。   它这样,秦御岂能不知它想做什么。   可那丑女人的闲事,他干嘛要管?大哥这里还需要人照顾呢,他一离开,正房那边儿发现了大哥,再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想着,秦御猛然提前了衣摆,兔兔不防备还死死拽着衣角,便被连衣带身提了上来,攥进了秦御的掌心。   “没事儿就回去睡觉,不许捣乱!”   秦御说着便将兔兔甩进了袖囊中,谁知兔兔没自己爬回笔筒中,反动咕噜噜地又滚到了地上去,拽着秦御的袍角继续拖动。   拖了两下发现没用,将拽着的袍角往肩上一抗,迈着小短腿做出拼命向前状,就像河边拉纤的纤夫,口中还不断发出“吱吱,吱吱”的催促声。   秦御是真有些无奈了,正头疼,就听床上秦逸出了声,道:“既然兔兔和那姑娘投缘,你便跟去看看吧,大哥无碍。”   兔兔闻言,顿时呲溜溜麻利的抓着秦御的袍角便爬上了身,站在秦御的肩头,吱吱一叫,右手抬起指了指秦逸,又一指门口,冲秦御昂了昂头。   那模样,好似在说,大哥发话了,快走!   秦逸瞧的一阵好笑,愕然道:“先前只觉兔兔是个有灵性的,可也没这样子啊,怎如今变得这么……”   通人性的诡异!   秦御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耳边兔兔吱吱的吵吵声不断,他揉了揉额角,却依然站着没动。   秦逸却又道:“我的伤许是还要卧床几日,已在此处落了脚,也懒得再换地方了,这家人若然出了事儿,少不得再折腾,你去瞧瞧吧。”   秦御闻言却有些狐疑的看着秦逸,他总觉得大哥对那丑女人有些特别的照顾。   大哥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何以昨夜主动告知丑女人姓名,又将用剩下的金疮药主动相赠,今日还催促自己去帮人?甚至为此寻了借口,奈何他目光锐利探究,秦逸却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底细来,秦御到底妥协了,冲秦逸道:“如此,我去去就来。”   秦逸含笑瞧着在秦御肩头乐的又跳又滚的兔兔,摆了摆手。   都说猴精猴精,这兔兔如今真真是愈发成精了!   ------题外话------   谢谢Lilylovebb鲜花99朵、梦梦140打赏888、Iffy888打赏、18666463793评价票2张、娴悦伴生和stella_chenxy评价票1张   每天都有礼物,日子真是过的棒棒哒,么么   ☆、019 人命官司   秦御从院中出来时,小巷里已经没有了顾卿晚的身影,此刻正是早忙之时,巷子里很是热闹。   站在自家院子里隔着院墙闲谈的、端着饭碗蹲在门口吃饭的、刷锅水往巷子里泼洒的,东家的孩子惹了事儿,西家婆娘堵在门口对骂的……   秦御身影宛若一道影子,闪来纵去,未曾惊动任何人出了巷。   顾卿晚已经问清楚了紫夜楼的所在寻了过去,和旁的忙碌了一夜闭门歇息,安静非常的青楼楚馆不一样,没临近那紫夜楼,顾卿晚就瞧见那里门口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极为热闹。   她快步走了过去,未曾莽撞的往里冲,只站在人群外细细听着。   “那海棠姑娘真的死了?”   “可不就是死了嘛,你说她死就死了吧,竟然还连累了千总王大人家的公子。”   “哎呦,那王大人家的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说是晕迷了,这不,今儿一早王府就拉着半城大夫进了府,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呢。”   “……”   围在门前的多是这条烟柳巷上谋生的龟奴、妓女、丫鬟之类的,如今紫夜楼出了事儿,难免便有些幸灾乐祸,叽叽喳喳地聊的不亦乐乎。   顾卿晚隐在人群后,一听竟然是死了人,顿时心就凉了半截。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昨儿夜里那个叫小红的丫头,就说她们姑娘晚上要招呼什么洛京卫千总王大人的公子。   难道死的就是嫂嫂昨夜上妆的那姑娘?所以嫂嫂才被紫夜楼拿了下来?   紫夜楼想要干什么,将紫海棠的死算在嫂嫂的身上,用嫂嫂来平息王家的怒火,将杀人谋害王家公子的罪名都推到嫂嫂身上吗?   顾卿晚禁不住手心溢出了汗水,扯了扯前头一个看热闹的婆子的衣裳,道:“婶子,这里出什么事儿了?”   那婆娘回头见顾卿晚头上戴着帷帽,只当她是哪个楼的姑娘,也不在意便道:“紫海棠,知道吧?这紫夜楼今年新来,如今最红的姑娘,昨儿夜里招待那千总王大人的公子吃酒,结果今天早上发现死在了床上,那王公子回府以后也不省人事了,到现在听闻还晕迷着呢。这下子,这紫夜楼算是惹上人命官司,摊上大事儿了!”   顾卿晚倒抽一口气,道:“怎么会这样,天哪,是谁这样丧心病狂,竟然害紫海棠那样娇滴滴的姑娘?”   她的反应显然取悦了那婆娘,婆子更加兴奋了,口沫横飞的道:“听说,紫海棠一张脸都是黑的,尤其是那嘴唇,乌黑乌黑的,这是中毒了!都说是昨儿紫海棠从外头请过来化妆的娘子趁机在妆盒的胭脂水粉里下了毒,那王公子和紫海棠亲热,沾染了妆粉这才晕迷不醒的。”   那婆娘见顾卿晚凝眸不语,便又道:“可惜了,本来紫海棠姑娘今年有望成为比丑盛会的花魁呢,若是如此,这紫夜楼就连着两年做了魁首了!可不就一跃风头压过所有青楼,再难有人望其项背了?结果竟然这关键时候生出此等事儿,惹上了人命官司不说,连能争夺花魁的紫海棠姑娘也死了。”   顾卿晚听的心思微动,道:“什么比丑盛会?”   婆娘面露诧异和狐疑来,神情也有些戒备起来,道:“你不是这南城楼子里的姑娘?”   顾卿晚便忙道:“我是新来的,才还不到一个月呢,所以不大清楚这里的事儿,姐妹们也不肯告诉我……”   婆娘面露了然之色,这楼子里姑娘们争风吃醋厉害着呢,听这姑娘的声音便是个大美人,想必是受到了排挤,便好心的滔滔不绝将这比美和比丑的盛会说给了顾卿晚听,又道:“这紫夜楼已经连着拿了两年比丑盛会的魁首,一年比美盛会的魁首,其它的两次比美机会,都是让明月楼占了去,今年若是明月楼比丑赢了,这两楼算是扯平了。可若是紫夜楼今年比丑再占了魁首,那紫夜楼可就要成为名副其实的龙头老大了,听说老鸨莺娘子今年力捧的就是紫海棠姑娘呢,可惜了……”   顾卿晚也点头附和,道:“是可惜了。”   她却听出了些眉目来,这青楼之间也是竞争激烈,明显是在争夺这领头的位置,明显是紫夜楼风头太盛,这才引来了事端,而嫂嫂庄悦娴无意间搅了进去。   她们一家子外来户,又是罪官家眷,无权无势,无财无人,这时候紫夜楼不拿庄悦娴顶缸那才奇怪呢。   顾卿晚正蹙眉想着就听人群传来了动静,道:“快看!人出来了!哟,这是要上官府告状去吧,怎么尸首都抬出来了。”   顾卿晚踮起脚尖从人群缝隙中望过去,果然就见紫夜楼的门已打开,两个妖妖娆娆的女人搀扶着一个半老徐娘,三人哭哭啼啼的走了出来。   那中间的应该就是紫夜楼的老鸨莺娘子,她瞧着也就三十来岁,风韵犹存,脸色苍白,哭的花容失色,一面靠在人身上,一面甩着帕子抹着眼泪,哭喊着,“我的女儿啊,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这样狠心的害了你……没天理啊!”   后头龟奴们抬着一张床板,上头依稀现出个人形来,用素白布盖着。再后面推推嚷嚷的又出来几个人,顾卿晚瞳孔一缩。   那被两个龟奴押在中间,踉踉跄跄走出来的正是庄悦娴,她这会子已是鬓发散乱,脸颊上还带着红肿,唇边有血丝,形容非常狼狈。   顾卿晚心口一痛,本能地就要往前挤,脚步刚迈出,手臂便被一道力量拉住,直扯地她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本就站在人群后,这一退,便退出了人群,瞬间便没了庄悦娴的人影。   顾卿晚急的扭头,就见那拉着她的不是旁人,竟然是带了个旧毡帽,遮挡了大半张脸的秦御。   “放开我!”   她挣扎了两下,秦御却未曾放手。   他拉着她转身就走,他的手就像是钢筋凝铸而成,钳着她,贴着的肌肤一片滚烫,哪里能挣脱的开?   顾卿晚被拉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秦御才厌弃的丢开了手。   “你干什么?”顾卿晚拧眉怒叱。   秦御却冷笑了起来,道:“你冲上去做什么,也想进衙门尝尝板子的味道不成?”   顾卿晚方才也是见庄悦娴情况实在不好,一时情急才那般不管不顾,此刻闻言自然也明白秦御是好心了。   可她这会子满心烦躁,瞧着秦御这张黑面模样就不爽,口气自然也不可能好,回道:“我便是想去衙门做客也和你无关吧。”   秦御居高临下看着顾卿晚,他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毡帽,帽檐往下压着,盖住了大半张脸,一张妖异的俊面隐在阴影中,愈发显得神情冷凝,轮廓分明,眉目凝霜,眼神迫人。   气场全开的妖孽,着实有些吓人!   顾卿晚受不住,缩了缩肩,舔了舔唇,不自觉退后了两步。   谁知秦御并未将她如何,竟是转身就走。   顾卿晚倒有些傻眼了,正不明所以,就见秦御的肩头上兔兔突然蹦跶了出来,跐溜一下便从秦御的身上跳下,跑到了她的脚边儿,两手抓着裙摆,没两下便上到了她的身上。   小家伙倒是会选地方,竟然一屁股坐在了顾卿晚鼓囊囊的胸口上,仰着头看着顾卿晚,吱吱的叫了起来。   前头秦御也站定了,转过身来,目光冷冰冰地扫了过来,笔直地盯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目光太冰冷太具攻击性了,顾卿晚突然觉得浑身不对劲起来,明明知道他盯视的是坐在她胸上的兔兔,可垂头间眼里看到的便不是坐在那里的兔兔,反倒是少女因纤瘦,腰肢太细而愈发彰显出来的某处。   好像这外裳也不大合适,紧绷绷的,有种快要撑崩的错觉。   顾卿晚脸上一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没将兔兔赶紧拎开,反倒是抬起双手来,挡住了胸口。   ------题外话------   二更到,花花滴在哪里,哈哈,谢谢tutouyu18朵花花   ☆、020 吓唬   “嗤!”   一声讥笑自不远处响起,秦御连不听话的兔兔都不要了,转身便走。   “吱吱!吱吱!”   兔兔一瞧急了,蹬着小短腿在顾卿晚的胸前上串下跳,焦急不已,好像在说,不能让主子走掉,他是来帮你的。   顾卿晚心思一动,也反应了过来,这会子可不是硬气的时候,忙忙拎了兔兔放在肩头,就提裙去追秦御。   “喂!”   秦御人高马大,腿生的又长,眨眼功夫便走出老远,顾卿晚小跑着追了半天也没追上,禁不住叫了一声。叫罢方才发现,到这时候也不知道前头妖孽叫什么。   她喂了一声,眼见前头男人没反应,福灵心至就想起来秦逸叫过妖孽的名字。   好似叫的是阿玉?或者阿宇?   秦逸和他是兄弟,那么这人是叫秦玉?*?   我去,这人果然是个讨厌的,连他父母都嫌弃他,给起这么个名字,还不如直接叫秦寿呢。   顾卿晚一面腹诽不已,一面试探着叫了一声。   “秦玉,等等!”   前头秦御冷面上长眉禁不住蹙了下,脚步却未曾停下,谁知道后头丑女人竟然锲而不舍,叫个不停。   “秦玉,秦玉,秦玉……”   简直就是魔音穿耳。   因为身份高贵,秦御是很少被人直呼其名的,在家中长辈也多唤阿御,如今名字被人这样喊大街,不知为何,竟觉分外古怪。   秦御到底停住了脚步,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能厚脸皮到什么程度,得罪了人,这会子又紧追不放是想干什么。   后头顾卿晚一阵兴奋,大步追了上去,一面喘息,一面笑着道:“刚刚是我的错,我知道你都是好意才拉我离开的,对不起啊。不过我也是因为一时情急才误会了,你原谅我吧?你看我都道歉了,你就别生气了吧?”   她这种自来熟的口气听的秦御一脸嘲意,挑了挑眉,声音极淡,道:“生气?原谅?为你?爷犯得着吗?”   言罢,转身便走。   他那轻蔑无视的眼神,淡漠嘲讽的口气,就好像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她不过一粒尘埃,连得他一个倾顾的眼光都不可能,说生气原谅简直就是疯了。   顾卿晚差点没被气个倒仰,这若是换了前世,有人敢这样对她,她早就反唇相讥,比他更快甩袖而去了。   可这会子,念着庄悦娴,她却没有硬气的资本。   顾卿晚深呼吸了两下,捏了捏拳头又追了上去,道:“既是这样说,那你就是不生气了?那更好了,你跟出来不就是想要帮忙嘛,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秦御头都未回,冷笑一声,道:“谁说爷跟出来是帮忙的?爷不过是怕有人趁机图谋不轨,做出有损我们兄弟的事情罢了。”   顾卿晚心道这人可真是不讨喜,明明就是好心好意的出来帮忙,偏将自己说的恶意无比,吃力不讨好,长的这么俊俏,怎么这脑子如此不好使。   她腹诽着,面上却不停点头,道:“对,对,既是如此,那公子爷更应该继续跟着我,以便时刻监视着我才对啊。”   秦御闻言这才停住了脚步,认真盯着顾卿晚看了两眼,见她长松一口气,两眼隔着帷帽也能感觉到那种晶亮,他忽而勾唇,竟道:“爷现在发现爷这个想法是错的,监视你太过麻烦,哪里有杀了你来的更保险快速,高枕无忧!”   他说着,猛然欺近一步,异色的双眸中似有碎冰凝结,折射出冷芒来,浑身杀气陡然宛若澎湃的浪潮向着顾卿晚滚滚笼来。   顾卿晚遍体生寒,吓的步步后退,一头撞在了身后墙上,头上帷帽被撞落,露出惊的滚圆的眼眸和发白的唇色来。   秦御高大的身体压了上来,一张大掌紧跟着便抬起扣住了顾卿晚纤细的脖颈,寸寸收紧。   他的掌心有着常年练武留下的粗粝老茧,温热干燥,而顾卿晚的脖颈却纤细滑嫩,清凉若上好的冰丝。   两厢接触,那种触感令顾卿晚生生打了个颤栗,瞪大了双眼。   而秦御倾身贴过来,两人间只隔着一指的间隙,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因惊吓而急速起伏的身躯。   满意的瞧着她的眼眸,剔透的瞳孔因惧怕而一点点扩大,秦御缓缓勾起了唇角,本便昳丽邪肆的容颜愈发邪气魅惑起来。   顾卿晚被秦御控制着,身后是冰冷的墙壁,清晨的阳光似是还没暖化一夜的风吹,青石墙壁散发出透骨凉意来,身前是秦御高大的身躯,她被囚固在这逼仄的空间,感受着他的手紧了又紧,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   看着他露出冰冷的笑意来,顾卿晚简直以为见到了十殿阎罗,虽然这位阎君太过美艳,可那也是阎罗啊,怎么可能不怕呢?   可蓦然间,她感觉秦御贴的很近,近到她可以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苏合香的气味,那气味很干净清爽,混着男人身上特有的阳刚气息,是一种暖暖的香,有种凝神静心的功效,顾卿晚嗅着那味道,突然间她就不怕了。   这人要是真想杀她,随便挥挥手她就身首异处了,何必靠这么近,还和自己废话个半天。   脖颈间虽然有紧缩感,也有呼吸不畅的感觉,可若他真存心要杀她,这会子她早该有窒息感了。   感受到这点,顾卿晚愈发肯定起来,蓦然冲着秦御笑了起来,神情却凄婉异常,双眸似闭非闭,睫毛颤抖,挣扎着道:“我死了,你能不能救救我大嫂?她……她还要等我大哥回家呢,不能出事……”   顾卿晚生了一双极美的眼眸,此刻眼波流转,长睫颤抖的样子,让秦御想到了儿时养过的那头小鹿。   它病的快死时,就是这样的眼神,哀求的,凄婉的,无辜的,惹人心疼的。   秦御的心莫名牵动了一下,只觉眼前丑女人这副样子,倒叫他生出股欺负弱女子的羞耻感来,且她因呼吸不畅,气息便重,说话间分明有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带着些许从女人口中传出的独特的清甜气息。   那种气息芬芳而陌生。   秦御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两人不知觉间竟然靠的如此之近,顿时他整个人便像是被火烫了一般,豁然松开顾卿晚,退了两大步,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顾卿晚呼吸顿时顺畅了起来,清晨清新又凉爽的空气大股大股涌入,引得她喉间一阵瘙痒,弯腰剧烈咳嗽了起来。   她咳了片刻,这才泪眼汪汪的看着秦御笑了起来,道:“多谢秦公子不杀之恩,你看,我虽惹了你,可你也着实吓坏我了。再来,我是个笨的,昨儿你也看见了,我连生火煎药都做不好。我瞧着秦大公子的伤,轻易还下不得床,往后,你们住在院子修养,总是需要个做饭的人吧?这活计我是真干不了,得我大嫂来才行。公子爷若然能救了我大嫂的性命,便如同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乖乖听从公子爷吩咐,再无半点怨言和阳奉阴违。”   秦御见顾卿晚信誓旦旦的保证,不觉心思微动。   他是无所谓,可大哥却伤的极重,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饮食上也半点凑合不得,不然万一落下了病根,岂不糟糕?   这样想着,便觉得顾卿晚的提议也不错。况且,就算没了这事儿,他原本也是打算探探那洛京知府的底细的。   兔兔似乎也看出了主人的犹豫来,从顾卿晚的肩头跳起来,几下蹦到了秦御的身上,吊在他的手腕上,不住拉扯着秦御的衣袖,摇来摆去的撒娇卖乖。   秦御瞧了眼这悖主弃义的东西,一手提着兔兔的尾巴便将它从袖子上扯了下来,作势便要远远丢出去。   兔兔吓的吱的一声尖叫,双腿双手并用,死死抓着秦御的手臂,小桃心脸上表情甚至惊恐万状,生动宛若个受惊的孩童。   秦御依旧冷笑,五指突然一笼便将兔兔攥在了手心,眼见着五指收拢就要捏死它,兔兔却两眼一番,没等秦御用力,就软着小身子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秦御却也没心软,竟是丢垃圾般就将兔兔扔在了脚下,用脚尖踢了两下,见兔兔跟死了一样,顿时抬脚就走。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顾卿晚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兔兔四脚朝天的甩在地上,无息无声的,只风一吹,毛晃了晃,却更趁的像是没了生命体征一般。   顾卿晚眼眶顿时就有些发热,难以置信的蹲下身伸手想去动动它,谁知她手刚靠近,地上四脚朝天,一动不动的兔兔便两腿一蹬,一咕噜翻起身来,蹦到她手心,顺着袖口便钻了进去。像是受了莫大惊吓般,用毛茸茸的身子不断蹭着她的手臂,吱吱地叫了两声。   “还不快走!”   前头传来秦御冰冷的声音,顾卿晚这才蓦然笑了,隔着衣衫,揉了揉袖子里的一团,转身脚步轻快的跟了上去。   ------题外话------   谢谢素衣清漪99朵花花2张评价票、18989484040鲜花19朵、15611263218鲜花9朵,娴悦伴生2张评价票、寿司晴评价票1张,qquser6899126鲜花9朵,么么哒   ☆、021 公堂   南城离知府衙门并不近,紫夜楼一路吆喝着,后头又跟着楼子里一群妖妖娆娆的姑娘,个个哭的梨花带泪,以至于,跟在后面看热闹的人便也越聚越多。   待到了衙门口,简直已人山人海,声势浩荡。   顾卿晚和秦御赶到时,紫夜楼的一众人已被叫到了大堂中问案,两排衙役执水火棍,威风凛凛,一派肃穆。   庄悦娴被押着跪在大堂上,而那莺娘子正哭哭啼啼的在喊冤。   顾卿晚望去,但见光明正大扁下坐着的知府孙俊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生的细皮嫩肉,胖腹圆脸,眉目间倒是凝着精明和锐利。   听了莺娘子的话,外头不少跟着的男人都起哄起来。   “好生恶毒,用脂粉害人,可怜海棠姑娘仙姿月貌,正值芳华,死的竟这样惨!”   “毒妇害死了海棠姑娘,大人要为海棠姑娘做主啊!”   ……   堂下人起哄着,甚至还有人要往跪着的鬓发散乱的庄悦娴身上扔东西,那孙大人狠狠拍了两下惊堂木,这才安静下来,就听孙大人道:“王翠翠,你可有证据,证实这妇人庄氏便是凶手?”   王翠翠却是莺娘子的本名,莺娘子闻言忙磕头,道:“大人,我女儿紫海棠昨日一直好好的,就在庄氏给她上妆后,她便曾于丫鬟小红抱怨,言道头有些晕。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后又撑着招待了卫千总王大人的公子,王公子和紫海棠吃喝的宴席皆是我紫夜楼自做的,不会带毒。王公子走后,我女儿紫海棠便撑不住难受躺下睡了,谁知夜半便毒发,疼呼了一个时辰,竟是……竟是就这么断了气……我可怜的女儿啊。”   她说着又垂起泪来,一指那尸首,道:“大人可令仵作验看,紫海棠只脸部紫黑,尤以唇为最,若非所用的胭脂水粉中被加入了毒物,又怎会如此?更,昨日女儿陪酒,伺候的婢女言道,那王公子曾不顾紫海棠挣扎推脱,亲过紫海棠的面颊,我女儿虽还未曾梳笼接客,还是清官人儿,可王公子少年英俊,自然也是欢喜的,也就半推半就的让亲近了几下,可谁知王公子回去后便晕迷不醒了,这定然是沾染了紫海棠脸上胭脂的缘故。”   莺娘子言罢,孙大人也点了头,道:“听你这样说,倒也有些道理。被告庄氏,本官问你,你可认罪!”   他言罢,重重一拍惊堂木,两旁站着的衙役们也齐齐以水火棍触地,口呼威武,声势骇人,令人胆寒。   这般气势,有那心虚胆小之人,早便经不住吓的屁滚尿流,再审问自然漏洞百出,不消片刻就老实认罪了。   然,庄悦娴何等出身?又怎会被一个小小的知府吓住,待堂中安静下来,她便挺直了脊背,抬起头来,形容虽狼狈,然气态却从容无惧,坦坦荡荡,声音清脆的道:“大人明鉴,民妇只是为海棠姑娘化妆挣个赏钱糊口,统共也就见过海棠姑娘两回,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要谋杀海棠姑娘?”   “庄氏,你这是不肯认罪了?”孙大人身子往前倾了些道。   庄悦娴磕了个头,扬声道:“不是民妇做的,民妇无从认罪!民妇昨日进紫夜楼上妆所用物品都是紫夜楼自己提供,且上妆的过程中,那紫海棠和其婢女小红一直在旁边看着,敢问大人,民妇又如何下毒?”   孙大人点头,又看向了莺娘子,道:“当日上妆所用胭脂等物何在?”   莺娘子忙道:“在的,在的。”   说着令下头一个龟奴将一套包裹好的脂粉等物呈了上去,她又磕头道:“大人不知,我紫夜楼和明月楼为了争夺魁首之位,曾数次发生龃龉。紫海棠是我们紫夜楼今年新来的姑娘,姿容出众,气质脱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奴家有意捧了紫海棠做今年的比丑盛会花魁。若然今年魁首头衔再度被我紫夜楼拿下,紫夜楼将稳稳压过明月楼,明月楼会再难于紫夜楼争锋,明月楼如何甘心?定然是因此,这才联合了这庄氏,谋害海棠!”   她说着一指庄悦娴,又道:“大人,有人亲眼见到明月楼的容娘子和这庄氏接触,还曾去过庄氏的家,不是她们联手谋算,奴家的紫海棠又怎么会好端端中毒了呢,大人为奴家的闺女做主啊!”   莺娘子说着竟转身去拉扯起庄悦娴来,撕扯间只听咣当一声响,却是从庄悦娴的身上滚出来一个鼓囊囊的荷包来,莺娘子扯开那荷包,顿时堂上堂下一片惊呼之声。   顾卿晚望去,却见荷包散开,里头竟然是白花花的银锭子,更有一支明晃晃的金钗。   莺娘子捡起那金钗捏在手中转了转,上头一颗红宝石发出微光,她满脸震惊的道:“大人,这支喜鹊登梅红宝金钗奴家见过,正是那明月楼容娘子所有啊!”   与此同时,有师爷上前,禀道:“大人,那些胭脂经检查,里头确实含有剧毒,且仵作验尸后也证实,紫海棠所中之毒确实于胭脂中的有害毒物一致,因口脂中毒药分量更大,故此紫海棠的尸体唇色才会比脸更加紫黑骇人。”   仵作一言,堂下看热闹的群情激奋,庄悦娴也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免不了大声喊道:“大人冤枉,民妇实在不知那一包银子从何而来啊。”   孙大人却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大胆庄氏,人证物证俱在,竟然还敢狡辩,来人,给本官拿明月楼容娘子问案。先将这狡辩脱罪的庄氏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本官倒要看看,她还能嘴硬到何时!”   那孙大人说着,便从执字签筒中丢出一支捉捕令来,又从明字签筒中丢出了两支红头签来。   顾卿晚瞧着,不由心下一惊。   公堂上的案桌上一般都会放四个签筒,分别写着执法严明四个字,执字签筒里的是捉捕令,而其它三个筒中则分别放了白头签、黑头签和红头签。   白头签每签代表一板,黑头签每签则代表五板,而红头签则是每签十板。   寻常百姓不知道,只以为官老爷丢签时是随手而为,没什么区别,或随手扔出十支白头签来,或嫌麻烦,丢出一支红头签来,其中并无什么不同。   可顾卿晚从前却是听哥哥说起过的,这公堂上的花样都在这丢签上。   丢的是白头签,便是四十板子打下去那也是无痛无伤,站起来就能走人的,可若是黑头签,那就免不了要受一番皮肉之苦,十板子打下来就要皮开肉绽的。若是这红头签,便是五板子,人也得伤筋动骨,或死或残!   如今这孙大人给嫂嫂丢的可是两支红头签!   这二十板子,分明就是想要了嫂嫂的性命,好来个人证物证俱在,罪人不堪行刑死了,结成板上定钉的死案!况,且不说这板子会不会要人命,这公堂上行刑打板子,那可是先要脱掉裤子的,嫂嫂如何受得了此等侮辱!?   ------题外话------   谢谢18666463793鲜花99朵、阶上新雪99朵鲜花1张评价票1钻石、莫误双鱼到谢桥9钻钻、18989484040鲜花27朵、qyc2868鲜花9朵评价票一张、?MZへ豆腐㊣评价票2张、cdb8400评价票1张、oyminy评价票一张,么么哒,好丰盛,好丰盛,好丰盛!   ☆、022 要命的知府   这个孙知府,看似严正公明,审案手段不凡,有条不紊的,可其实并不然。   顾卿晚发现他一直在偏袒紫夜楼,根本就是在偏听偏信紫夜楼的,人证物证,所有证据都是紫夜楼自行提供的,孙知府根本就不管庄悦娴的喊冤。   且这案情之中,疑点重重,全是破绽,顾卿晚便不信那孙知府没察觉,可他根本就视而不见。   现在明月楼的人还没有传唤到,就要先二十板子红头签要了庄悦娴的命,到时候明月楼的人就算来了,那也是死无对证,必须认下联合庄悦娴谋害紫海棠的罪名。   到时候才是有口说不清,死无对证!   这紫夜楼他娘的是孙知府开的吧!   顾卿晚想着,不由便骂出声来,道:“紫夜楼的老鸨不会是孙大人的姘头吧,如此审案,当真是公正严明!”   她不掩嘲讽,声音便也有些大了,顿时便引得旁边有人看了过来,见顾卿晚带着帷帽,姿态却透着股超脱不凡,有人不觉问道:“这位姑娘如何这般说?我看这孙知府审案,很是公正有条理啊。人证物证俱在,这凶手却拒不认罪,确实该动刑啊。”   顾卿晚却扬眉,见这人言罢,更多人看了过来,便扬声道:“哦?我且问你,若然那毒药融在胭脂水粉之中,又是此等致人性命的剧毒之物,那庄氏为紫海棠上妆,难免要先接触这些脂粉之物,何以她会没事儿?就算回去后,庄氏立马净手,那手上也必定留下痕迹才对,要知道那位王公子,可是和紫海棠亲近了一下,不小心沾染了一点紫海棠脸上的胭脂,到此刻都还晕迷不醒呢。”   “这……”顾卿晚的话落,顿时众人便有些面面相觑,心怀疑惑,也发现了这天大的破绽来。   “对啊,这样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对,对,这不合常理啊。”   “大人,这里头定然还有蹊跷,既然毒下在脂粉之中,为何庄氏也接触了脂粉,却一点事儿都没有呢。”有人便大声的将此疑问吆喝了出来。   这一片众人听了顾卿晚的话,议论纷纷的,声音很大,引起了一阵骚动,公堂上是不可能听不见的,可那孙知府偏就做没听到的样子,还冲师爷使了个眼色。   那师爷当即便催促着,让衙役去拖庄悦娴,动作快着点。   庄悦娴此刻面色煞白,早已站起身来,眼见衙役冲了过来,她沉喝一声,道:“你们都别靠过来,敢碰我一下,我便此刻就冤死在这堂上!”   她说着竟是一把抽出了头上束发的银簪子,用尖锐的簪头抵在了最薄弱的咽喉上。   她竟这样刚烈,在堂上如此行事,衙役们一时间倒真不好逼近了!   要知道如今可是众目睽睽,倘若这女人一簪子刺死了自己,口中还喊着冤枉,那岂不就成了以死表清白了?   到时候只怕人们要说,是知府大人帮衬紫夜楼,生生逼死了无辜的妇人,这案子能不能结成死案还不好说,孙知府却先要惹一身骚。   庄悦娴见衙役僵住,便怒目瞪着孙知府,道:“大人审案难道就只听信一面之词吗?民妇说了,民妇不知身上怎会有一包银子,更不曾下毒谋害任何人!民妇和明月楼更是有仇,若非明月楼相逼,民妇的小姑也不会自毁容貌,差点死了!民妇恨明月楼都来不及,又如何会伙同明月楼行凶杀人呢?更何况,方才堂下的质疑声,难道大人都不曾听到吗?若果是民妇趁上妆下毒,何以民妇的手会完好无损!?”   庄悦娴声音因情绪激动而愈发清脆,声声血泪,句句逼问,整个人站在那里更是坦坦荡荡,毫不心虚,只有滔天的冤枉和愤恨。   她出身高贵,气质本不凡,此刻虽然狼狈,可却更显端庄凛然,令人信服。   众人的目光也是雪亮的,听了庄悦娴的话,一时议论纷纷,愈发怀疑起来。   孙大人却全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逆转,原道只是个普通妇人,却不想竟是这样的难缠,且伶牙俐齿,蛊惑人心,竟然信手拈来。   这妇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身上还有股说不出的气势,她这样凛然,竟然让孙知府感受到了一股可笑的威压,有些心虚,不敢于她对视起来。   “这庄氏说的有道理啊。”   “我看这妇人面容端丽,眉目清宁,可不像是作奸作恶之人。”   “大人,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   堂上暂时僵持,堂下议论纷纷,顾卿晚见庄悦娴一时半会儿的出不了事儿,这才心思浮动,细细思索起来。   她原本觉得这事儿是明月楼为了争夺魁首的位置,谋害紫海棠,从而让紫夜楼惹祸,难以和其争锋。   而紫夜楼,却是因为紫海棠之死牵连到了那千总王公子,又猜出了明月楼所为,这才嫁祸到嫂嫂身上,扯明月楼下水。   可这会子她却不这样想了,若真是明月楼做的,那明月楼既然敢谋杀了紫海棠,便是有恃无恐,定然要打点好官府这边的,可如今孙知府明显要顺着紫夜楼的意思,置明月楼于死地!   这不合乎逻辑,明月楼也许并非幕后推手。   可既然是明月楼和紫夜楼两楼相争,大抵也不会牵扯到旁的青楼,左右旁的青楼和这两楼比实力相差太大,就算这次能夺得魁首,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那么,会不会是那紫海棠自己惹来的祸端?   大抵也不会,她一个青楼妓女,又有谁会如此大动干戈的行此谋杀之事儿。花无百日红,这话用来形容青楼妓女再合适不过,真要于紫海棠有私仇,只要等紫海棠被梳笼,渐渐成了残花败柳,随便花几个银子就能成为恩客,还不是随意折磨?   那么种种可能被排除后,便只剩下一个真相!   那便是这出戏,乃是紫夜楼自导自演,贼喊捉贼!目标便是在比丑盛会前,彻底的摧毁唯一的竞争对手明月楼。   若然真是这样,那孙知府在其中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会不会紫夜楼背后站着的就是孙知府?他帮助紫夜楼坐稳洛京青楼第一把交椅,同时陷明月楼于杀人的罪名中,正大光明地吞并了明月楼,从此财源滚滚。   若是这样,孙知府的偏听偏信,要在明月楼的人到来前,就打死庄悦娴,将此案做成铁案,这些便都有了解释,且合情合理,顺理成章!   想着这些,顾卿晚浑身冰冷,因为若她都猜对了的话,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孙知府是不可能让庄悦娴有喘息机会的!   “呵,这孙俊伟倒是打的一手好牌,看来今日是非要你嫂嫂的命了。”   似是回应她心中所想,背后头顶上响起淡淡的男声,因压着声音,便显得有些沙哑低沉,几不可闻。   顾卿晚却分明听到了,若然她之前所想都是猜测,此刻听到秦御的话,便算是证实了,并非只有她这样想。   秦御这人虽然可恶,可顾卿晚却瞧的出,他非等闲之辈,既他也如此肯定,那么便错不了。   怎么办?凭她一介孤女,罪臣女眷,又如何从一方知府手中夺下人命来!?   顾卿晚正焦灼,但闻身边突然喧嚣一片。   她骇了一跳,回头去看,就见有衙役趁着庄悦娴不注意,竟是欺近她身后,一掌劈下,庄悦娴晕倒在地,手中银簪也掉落在地,发出叮当一声响。   孙知府骤然一拍惊堂木,竟是站起身来,虎目圆瞪,盯着晕厥过去的庄悦娴,道:“大胆妖妇,巧言令色,竟敢蛊惑众听!人证物证俱在,却还巧言自辩,咆哮公堂,威胁本官,何等猖狂,来人,给本官泼醒她,继续行刑!”   他言罢,一个衙役不知从什么地方端了一盆水来,哗啦一声,尽数倾倒在了庄悦娴的脸上,不待庄悦娴回过神来,便被托起,欲往廷凳上按。   这一番变故来的太快,顾卿晚反应过来,一把就抓住了秦御的手,急色道:“怎么办?”   ------题外话------   谢谢阶上新雪1颗钻石、2406727781朵鲜花、寿司晴26朵鲜花、蔡dyna15朵鲜花、评价票寿司晴2票阶上新雪1票娴悦伴生1票阶上新雪1票加加宝贝1票   ☆、023 摸个手   顾卿晚也不知是因太担忧还是为何,手指一片冰凉,纤细的掌心更是出了冷汗,就那样骤然抓住了秦御的手。   凉凉的,滑滑的,腻腻的,秦御整个身子都是一僵,浑身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来。   可能是她的动作太过自然,那句“怎么办”又问的太理所当然,好像他就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和希望,又好像他帮她乃是理所当然,她的事儿本就也是他的事儿一般。   秦御竟被她这种自然而然的反应和依靠,弄的一怔,一时都忘记了抽回手来。   “吱吱。”   蓦然,兔兔从顾卿晚的袖子里探出身子来,吊在顾卿晚的手腕上,就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了一般,琥珀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突然又“吱吱”叫了两声,捂住嘴,似羞涩般扭了小身子,肩头耸动着笑了起来。   顾卿晚瞧着这样的兔兔,一时愕然,无言以对。   秦御竟莫名其妙有些脸热,遂恼羞成怒地沉斥一声,道:“滚过来!”   兔兔再不敢躲在顾卿晚身上了,立马闭嘴,哧溜溜的钻进了秦御的光袖中。   “昏官,冤枉!”堂中庄悦娴发出凄厉的喊声,引得看客们一阵喧嚣。   秦御目光却未曾看去,目光冷冷落在顾卿晚拉着他的手上,道:“放开!”   他的声音沉冷如冰,顾卿晚仰望过去,接触到的是毡帽下一双无波无绪的凤眼。好似沉在冰层中的剔透宝石,随着光线变幻出异色光芒,漂亮却不带感情。   顾卿晚抿了抿唇,松开了手,心中一片冰凉。   虽然秦御跟着她来了这知府衙门,可她并不敢肯定他会伸予援手,他看起来就是冷酷无情之人,此刻他这般表现,顾卿晚顿时心头愈发没底。   他真会为她这样破落之人,得罪孙知府,为她们姑嫂周旋吗?   顾卿晚觉得有些无望,可她很清楚,此刻自己除了依靠眼前人,便再也没旁的法子可想。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她弱小的宛若蝼蚁,更何况,此刻那孙知府势在必行,也已容不得她再寻思旁的办法。任是她有多少聪明才智,此刻也没施展的机会和时间,秦御是她能抓在手中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顾卿晚禁不住眼眶微湿,道:“你知道吗,我没有姐姐妹妹,就只有一个嫡亲的兄长,从小母亲早逝,父亲忙于公务,兄长对我照顾颇多,后来大嫂进门,更是对我关爱有佳,于我似母似姐。我们的感情,大抵就像秦逸公子之于公子你一般……是宁肯自己受伤也要相护着的人,救我大嫂于公子而言,也许不过抬手般轻而易举,然,对我们姑嫂却是天大的恩情,我虽此刻落魄,可并非无用到一无是处之人,虽则,如今我不知道自己对公子会否有用处,然,天有不测风云,风水轮流转,我是有才能的人,且才能不逊于男子,焉知公子有一日不会用到我呢?”   顾卿晚此刻只能用言语,企图打动秦御,也用秦御和秦逸的兄弟之情,引起秦御的共鸣,更百般言词试图说服秦御。   两人就站在人群中,被人群挤着,挨得极近,秦御低着头,即便是隔着帷帽,也能看清楚顾卿晚眼中的泪光和恳求。   先听她企图唤起自己的同情心,他还觉得简直可笑天真,然听到最后,这女人竟然毛遂自荐,用坚定肯定的语气说她是有才能的人,秦御便没了取笑之心,微微眯起了眼。   她说这话时,眉眼间分明有股傲然之气,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自信的光彩,这让他无法生出取笑之心来,甚至不觉得她是在说大话,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眼前站着的是往王府投拜帖,自荐的隐士清客。   这女人貌丑古怪,尖牙利齿,让人讨厌,然秦御也不得不承认,她很特别,很有韧劲。   到了这时候,也不见慌乱,抓住一丁点希望,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攥在手心。   这种韧性,却一直是他所欣赏的为数不多的几种性格之一,因为在战场上,这种不放弃的心性是唯一能救命的东西!   做为领过兵,打过仗,也曾从万千尸首中爬起来,四顾一片横尸苍凉,一步步爬出来活下来的将军,秦御以为这种特质是只有残酷的战场才能磨砺出来的,却没想到有一日会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看到这股韧劲。   为她这份冷静坚持,秦御开口,道:“爷自己还是朝廷钦犯,在逃避追捕,自身难保,你焉知爷能帮你?”   顾卿晚见他接了话,顿时便双眸一亮,唇边有了笑意,道:“我有眼睛,有脑子,会想。那些追铺两位公子的,所谓的官差,根本就是人假扮的,绝非真正的官兵,再说,两位公子器宇轩昂,玉树临风,仙姿俊逸,气质过人,又怎么可能是朝廷钦犯?”   顾卿晚逮住机会,毫不犹豫的拍着马屁。   只她说的也不全是恭维之话,昨日她仔细观察过那些搜找秦御二人的官差,她发现那些人,一个个身上都有股森冷之气,官兵生活在人们的瞩目之中,身上必定会多少带些吏气兵气更或者是匪气,可那些人没有。   前世父母都是演员,都曾说过,想要演好一个角色,一种职业,最关键的就是抓住他们身上的精髓。每种职业,他们整体都会有股相同的精气神,那种精气神,是常年生活在一种特定环境中,所形成的特定气质。   抓住这个,方才能演活一个角色。   顾卿晚从小就耳濡目染,最懂看人,那些人可能一个两个身上没有官吏之气,可不能十个八个,所有人都缺乏这种特质。   这便只能说明,他们就不是真正的官兵,或是杀手所假扮,或是死士等别的什么人。   再说,秦御和秦逸的气质,一看就是身居高位,身份高贵之人,哪里像钦犯?更别提方才秦御提起孙知府,直呼其名,口气中自然带着的那股高高在上的轻蔑了。   秦御自然察觉了顾卿晚口中的肯定之意,她不是怀疑,是肯定那些不是官兵。   此女的见识聪慧,倒是难得一见。   秦御盯视着顾卿晚,眉头不觉扬了扬,意外的发现自己这会儿心情还不错,他再度开口,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顾卿晚没想到秦御会这样问,略愣了下,呆呆的答道:“什么是什么人?”   “一个连火都不会生的农家丫头?一个敢在公堂上威胁知府的嫂嫂?”秦御轻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此刻才发现顾卿晚不是一般的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不过是原本没兴趣探究了解罢了,此刻却生出了些兴致来。   顾卿晚这才知道他在问什么,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便道:“家父顾景阳。”   秦御闻言目光一缩,心下了然。   她竟然是前太子太师顾相的孙女,户部尚书顾景阳之女,那个盛传京城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的顾家独女?   有些了然,又有些意外,秦御抿了抿唇。   顾卿晚从前虽极富盛名,然她没及笄就和娄家的世子订了亲,平日多拘在府中,其实行事并不高调,秦御也不曾见过其人。   如今一见,倒觉她和传闻中的第一美人第一才女,似乎很有些不一样。   只心中有些恍然,怪不得大哥会将姓名告知,又对她颇有些照顾之意,却都是他想岔了。娄闽宁和大哥可是素有交往的至交好友,这顾卿晚和娄闽宁青梅竹马,又曾定亲,也莫怪大哥会那般了。   他这厢没再多问,顾卿晚便愈发确定自己没有猜错,这人一定身处高位,不然不会她只报了父亲的姓名,他便一脸明白。   正焦急,就闻堂上突然传来沉喝声。   “快,拦住她!”   顾卿晚望去,正见庄悦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衙役,一头往堂中的漆红柱子上撞去!   她这一举动来的突然,眼见那些衙役阻拦不及,顾卿晚只觉眼前一黑,本能喊道:“嫂嫂,不要!”   电光火石间,秦御右手轻轻一弹,就见堂中庄悦娴膝盖一弯,扑倒在了地上。   顾卿晚双腿发软,一身冷汗,脸色惨白,禁不住回头瞪着秦御,已是气急败坏,道:“你帮不帮倒是说个话啊!不帮就别那么多废话,我再想旁的法子!”   意外的是,这次秦御倒没因她的口气而生气,反倒俯下身来,道:“你手中不是有爷的贴身玉佩吗?能不能救下人来,就单看你的本事了。”   他言罢,竟是没再多做停留,转身便排开人群,竟然就这么走了?   枉自己又是上演姑嫂亲的催泪悲情戏,又是毛遂自荐狠拍马屁的,连他娘的自尊都丢脑袋后了,关键时刻,他就这么走了!   顾卿晚气了个倒仰,眼见堂上孙知府重重一拍惊堂木,再喝一声,“行刑!”   顾卿晚再也顾不上秦御了,口中大声喊道:“且慢!冤枉啊!”   她说着已是挤开人群,挤进了公堂前,被死死按在廷凳上正待行刑的庄悦娴闻声望过来,姑嫂两人四目相对,庄悦娴的眼中一片惊惶之色,冲顾卿晚狠狠摇头。   顾卿晚自然看出,她是要自己赶紧走,不要不自量力牵扯进来的意思,眼眶不觉一热。   ------题外话------   谢谢莫误双鱼到谢桥 送了10颗钻石、阶上新雪 送了5朵鲜花、bb201310评价票一张么么哒   ☆、024 公堂自辩   顾卿晚虽然继承了本主的记忆,可那些记忆就像是浮光掠影一般,她不可能感同身受,也不可能承袭本主的感情。   然而庄悦娴对本主的好,这几日顾卿晚却是感受的真真的,不管怎么说,庄悦娴是她来到这里以后,唯一对她好的人。   她甚至在庄悦娴的身上看到了余美人的影子,对于这唯一对她好的人,她不想失去。   今日这公堂即便是龙潭虎穴,她也势必要闯上一闯的!   故而,顾卿晚给了庄悦娴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反倒愈发清悦起来,扬声又喊了起来,“冤枉!”   堂上的孙知府见居然又出状况,顿时双拳一攥,冲师爷又施了个眼色,那师爷摆手,便有衙役过来阻拦顾卿晚,道:“大胆刁民,再敢咆哮公堂,阻拦大人审问人犯,便将你以干扰公堂为由,下了监牢!”   说着便要令衙役将顾卿晚驱逐,顾卿晚却大声道:“大人,民女庄氏小姑,状告紫夜楼谋害人命,贼喊捉贼,诬陷良民,恳请大人允民女上堂!凭什么紫夜楼状告良民便可入堂,民女同样状告,却不允陈情?难道知府大人和紫夜楼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不成?”   她声音清脆非常,又言辞犀利,阴阳顿挫,铿锵有力,方才众人便起了疑心,觉得另有隐情,此刻听顾卿晚直指紫夜楼谋害人命,贼喊捉贼,顿时便纷纷吆喝了起来。   一时间群情激奋,使得孙知府面沉如水,手上青筋都暴了出来,不动声色的狠狠瞪了莺娘子一眼。   这莺娘子真真是办事不利,怎么寻了这样一对难缠的姑嫂做替死鬼!   他不想让顾卿晚上堂,节外生枝,可顾卿晚偏说也有状子要告,又是状告紫夜楼,还明明白白点出了他和紫夜楼有勾当,他若然不放顾卿晚上堂,那岂不是坐实了勾结紫夜楼,收受贿赂的罪名?   无奈之下,孙知府一拍惊堂木,道:“放她上堂。”   衙役退开,顾卿晚这才快步进去,咬牙跪在了堂上,道:“大人,民女乃是庄氏的小姑子,民女可以证明明月楼于民女一家有仇,民女的大嫂绝对不会去替仇人杀人。”   她说罢,抬手便扯下了头上的帷帽,又动作极快的一层层将脸上包裹着的白麻布给拆了下来,顿时便露出了一张横七竖八,疤痕交错的脸来。   她略侧了侧身子,让外头的看众们都瞧清楚了这张脸,听到四周响起一片片惊呼声,这才昂头道:“大人,民女正是受明月楼相逼,这才自毁容貌的,民女成了这般模样,全拜明月楼所赐,民女的大嫂也正是为了给民女治脸上的伤,这才无奈之下到青楼给人上妆,海棠姑娘两次照顾大嫂的生意,赏给大嫂的银钱,都被大嫂用来请医问药,说起来,紫海棠姑娘也算有恩于我们,敢问大人,大嫂她怎么会帮着仇人,去谋害恩人,这岂不荒谬?”   秦御给的金疮药果然极好,只一夜功夫,顾卿晚脸上的伤便全部结痂了,不过新痂狰狞,愈发显得一张脸骇人非常,横七竖八,令人望之心下发怵,会有种感同身受的痛,难免去想,这姑娘脸毁成这样,该有多疼。   再看她气质极佳,声音婉转,姿态从容,那脸上完好的肌肤又细白如瓷,难免便惋惜起来。   世人都欣赏刚烈有傲骨之人,见她为了保全清白,不至于沦落青楼,竟对自己下此狠手,难免对她的话就又信了几分。   孙大人见众人附和着点头,不由再度拍响了惊堂木,道:“大胆刁民,口说无凭,竟敢如此蛊惑众听!”   顾卿晚却扬声道:“大人明鉴,那紫夜楼口口声声说毒是我大嫂下的,可谁又看到我家嫂嫂往胭脂里下毒了?说白了,那带毒的胭脂水粉,还是紫夜楼自行拿出来的。谁又知道是不是紫夜楼自己动手在胭脂里加了毒物呢?这样说,紫夜楼也是无凭无据,所谓的物证根本就不足取证!试问,我大嫂得有多蠢,才将害人的毒药直接下到自己碰过的脂粉中,事后又将赃银揣在怀里,等着大人来捉拿?”   孙知府不想她竟然如此强词夺理,伶牙俐齿,便有些心急了起来,道:“胡说八道,能否取证,是你一个黄毛丫头决断的吗?更何况,当堂之上,从庄氏身上掉出荷包,其中又怀揣巨银,还有明月楼老鸨的发簪为证,这总不能作假吧?本官看你就是扰乱公堂,维护罪犯的从犯,来人,将此女打出去!”   顾卿晚却豁然起身,扬声道:“大人,倘若民女能证明那荷包并非明月楼容娘子所给呢?”   “大人,她说的都有道理,何不让她自证清白!”   “大人公正严明,让她自证清白!”   ……   下头百姓呼和起来,有热闹可看,自然是不怕台高的。   孙知府一阵头疼,还没应允,那边儿顾卿晚竟然就自行往衙外走,冲看客中的一人行礼道:“这位公子,可否借您的猎犬一用?”   她方才就发现了,人群中有几个贵公子打扮的人,许是刚从郊外狩猎回来,身边还带着猎犬。   那公子本也是纨绔高粱,每日放鹰走犬,最是浮亏,此刻见众人的目光都瞧了过来,顿时万众瞩目,当即便感觉极好,岂有不应之理?   还自诩风流的甩了下袍摆,上前一步,道:“本公子这猎犬可不听生人的话,姑娘想做什么,还是让本公子代劳吧。”   顾卿晚这才回身,冲孙知府道:“大人可敢让这猎犬嗅一嗅那只荷包?”   她用了一个敢字,倒好像自己不随了她的意思,便是袒护那紫夜楼一般,孙知府气的脸色涨红,见群情激奋,吆喝着让猎犬上堂,孙知府牙都快咬崩了。   他一向注重名声,且如今已在任上六年,今年还指望着再往上爬一爬呢,若是在民众中有了不好的风闻,于升迁却是大大的不利。   他倒不信,这黄毛丫头,还能翻了天不成!   孙知府想着,再度一拍惊堂木,道:“好!本官便允你所求,然你若无法证明荷包非明月楼之物,本官即刻便判你愚弄官员,扰乱公堂之罪,重打五十大板!”   孙知府这是想要吓退顾卿晚呢,可他却注定失望了,只见顾卿晚闻言略福了福身,接着便快步过去,从案台的证物处捧了放荷包的托盘,又冲那带了猎犬的公子道:“可否请公子的爱犬辨认下这荷包上的味道?”   那公子极是配合,姿态潇洒的撩袍蹲下,拍了拍爱犬的头,吩咐了几句。   猎犬凑近托盘,嗅了嗅荷包,发出一阵叫声,那公子笑着扬声道:“本公子这犬本事大着呢,嗅觉极其敏锐,隔着一个山头,都能闻见山鸡的味儿,辨识个荷包也就是小菜一碟。”   顾卿晚便笑了笑,示意那公子松开绳索,那猎犬顿时便汪汪叫着冲进了堂中,直扑被按着的庄悦娴,绕着庄悦娴转圈圈。   顾卿晚扬眉,道:“荷包是从我大嫂身上被扯落下来的,自然沾染了我嫂嫂身上的气味,这位公子的爱犬果然嗅觉敏锐,是为神犬。不知公子可否让它辨识下,这里可还有人身上沾染了荷包气味?”   那公子双眼一亮,吩咐一声,那犬吸着鼻子,在堂中转来转去,许是这里人太杂乱,它一时倒似有些无措。   顾卿晚手心禁不住冒出了冷汗,暗暗咬住了唇。   庄悦娴根本就不知道那包银子的存在,那银子只能是在庄悦娴被抓进紫夜楼后,紫夜楼的人趁机塞进庄悦娴的怀里的。   这就要曾近身过她的人才能做到,顾卿晚在赌,赌那塞银子的人此刻也在这公堂之上!   虽然她表现的自信满满,可她其实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不过是在尽量的拖延时间罢了,拖延到明月楼的人到来,到时候许会有扭转。   就在这时,那猎犬突然像找到了方向一样,汪汪凶残的叫着,扑向了跪在紫夜楼一众妓女中,其中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身上,一面嗅着,一面叫的更加起劲了。   那红衣女子顿时吓的花容失色,面色发白。   顾卿晚双眸骤然发亮,几步上前,指着那女子,道:“猎犬寻到了她,她曾接触过那荷包,定然是她将荷包塞进家嫂怀里的!”   “一定是她,大人,民妇被抓进紫夜楼,此女曾哭着厮打过民妇,民妇脸上的伤便是她扇的!定然是她趁机将荷包塞进了民妇怀中,民妇一身狼狈,一时竟是不察。大人明辨啊!”庄悦娴也忙忙陈情道。   那红衣女子却满脸惊骇,磕头道:“大人,冤枉啊,奴家怎么会碰过那荷包呢!谁知这猎犬是不是她们刻意找来的!”   顾卿晚却冷笑起来,道:“你还从荷包中私自扣下的十两银子,说不定此刻银子还藏在你身上,竟然还狡辩!”   红衣女子却是满脸愤怒,见前头跪着的莺娘子目光阴狠的盯视过来,她顿时便摇头道:“你血口喷人,明明一百两都在那荷包里!我什么时候私扣了!”   顾卿晚当即便扬唇笑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荷包里是一百两银子?大人,荷包里都是碎银,打眼一看,根本不会知道里头有多少银子。在场之人都看到了荷包落地,可不知又有谁能一口说出确切的银两数?此人如此清楚,只能说明,荷包就是经她的手,塞进家嫂怀里的!大人明辨啊!”   那红衣女子知道上当,又听四下议论纷纷,一时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莺娘子也满脸恼恨,神态微慌的捏紧了拳。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selency评价票各一张、阶上新雪2朵花。   嘤嘤,收藏不涨,每天和作者菌互动的永远都是那么几个人,美人们你们这是要闹哪样?作者菌的激情已经消磨滴差不多了唉,你们看着办吧!再养文,再不冒泡的,晚上碎觉统统被兔兔揪耳朵抠鼻孔掰眼睛!   ☆、025 伪证   孙大人原本觉得顾卿晚一个丫头片子,根本就闹不出什么花儿来,大抵也是垂死挣扎,在拖延时间罢了。   岂料他是真想岔了,也不知是这丫头运气太好,还是真神机妙算,竟然就这样让紫夜楼提供的物证被推翻了,且紫夜楼自己也搭了进去,洗都洗不清了。   堂下的百姓们愈发相信顾卿晚姑嫂二人,吆喝着,让他明察秋毫,孙知府额头冒汗,双目阴沉,冲着师爷丢了个眼色。   顾卿晚留意到,那师爷悄无声息的绕进了内衙去,只怕是会有所动作。她不免蹙了蹙眉,却也无能为力。   不过,事态到了这一步,再对庄悦娴用刑,那这屈打成招的就太着于痕迹了。孙知府一时倒也没再相逼,堂中陷入了僵局。   正在此时,外头一阵骚动,有人道:“快看,明月楼的容娘子被带过来了!”   说话间人群散开了些,容娘子哭着喊着被衙役押了进来,她鬓发散乱,跪在堂上便磕头道:“大人,冤枉啊,奴家是正经做生意的,从来循规蹈矩,怎么可能去买凶害人啊!”   她说着便捶地嚎哭了起来,青楼的老鸨,唱念做打那叫一个信手拈来,哭的一个委屈可怜,悲愤凄惨,一面哭一面就跪着去厮打莺娘子,口中喊着,“你这个老贱人,什么货色,整日里竟想着陷害人,污蔑老娘,老娘打不死你!”   莺娘子也尖叫起来,道:“杀人了,毒害了我女儿,现在又要毒打奴家,大人救命啊!”   话虽这样喊着,那莺娘子手下却毫不柔弱,和容娘子厮打在了一起,你扯我抓的。两人平日里就是死对头,做清倌人时,争花魁之位,当了老鸨,争青楼领头之位,谁都想压对方一头,却一直谁也没能如愿,现在一招开打,简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瞬间便滚做一团,衣衫散乱,不成体统。   众人目瞪口呆,便连堂上端坐的孙知府也震惊不已,一时看傻了眼。   顾卿晚却趁此时机靠近廷凳,推开傻愣看女人厮打的衙役,将被按在廷凳上的庄悦娴拉了起来。   “嫂嫂没事儿吧?”   “无碍,晚姐儿你不该来的,这孙知府只怕……”   庄悦娴神情焦急而担忧,顾卿晚知道她也瞧出了孙知府的偏驳来,拍了拍庄悦娴的手,令她稍安勿躁。   “快分开她们,成何体统!”   孙知府重重拍打着惊堂木,待得两人重新跪好,堂下却又传来骚动,接着那师爷禀道:“大人,周记药铺的周掌柜在堂下等候,言道他知道是何人下毒,请求上堂作证。”   孙知府双眸微亮,点头道:“带上来。”   片刻便有个穿圆领衫的中年男人跪在了堂上,道:“大人,五日前已经入夜,小店已关门,却有人偷偷摸摸敲开了小店的门,那人要了几样药材,皆是含有剧毒之物,小人本是不予售卖的,可当时那人硬是塞给小人一百两银子,小人一时鬼迷心窍,便不顾朝廷禁律,售了她。后来小人这心里便总有些七上八下的,前日小人在街头恰好又撞上那前往医馆买药之人。当时她到医馆虽带着帷帽遮遮掩掩的,可小人还是从身形一眼将她认出,小人尾随其后,这才知道那买剧毒之药的竟是明月楼容娘子的丫鬟翠儿。”   这周掌柜说到此处,四周已是一片唏嘘哗然,就听周掌柜又道:“小人今日听闻明月楼下毒一事儿,思前想后,总觉得此事甚大,不敢隐瞒,故而前来作证,也自首私下售卖剧毒药物的罪名,请大人看在小人于案情有功的份上,从宽处置啊。”   周掌柜前来自首,势必要跟着遭殃,朝廷是不准医馆私下售卖大量的带剧毒的药材的,这周掌柜不仅做了,结果还惹出了人命来,自然也不能轻易饶过。   正是因此,众人便立马信了周掌柜所言,一时间情形再度翻转。   “难道竟真是明月楼害人?”   “可方才那荷包经辨味儿,明明是紫夜楼的人塞给那庄氏的啊。”   “此案可当真是扑朔迷离,愈发难辨了。”   ……   却与此时,师爷又给莺娘子施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对了个口型,莺娘子福灵心至,哭着磕头道:“大人,奴家也有罪,奴家先前因死了女儿,太过激愤,太想让凶手伏法,便……便鬼迷心窍,让紫红往庄氏的怀中塞了荷包,并诬陷于她,此乃奴家的不是,可奴家敢对天发誓,奴家绝对没有冤枉那庄氏,我女儿紫海棠确实是庄氏所害啊,那些带毒的胭脂水粉,已足够证明此点……”   她说着突然神情一亮,好像想起了什么来,又大声道:“对了,奴家想起来了,昨日紫海棠的丫鬟小红好像提过,庄氏给紫海棠上妆时,借故说手上有伤,她是带了鹿皮手套给紫海棠上的妆!”   孙知府眉目一锐,道:“小红可在?”   “奴婢在……是,是这样的,昨日上妆时,那庄氏确实说手上有伤,怕将污秽血迹弄进了脂粉中,我们姑娘便让奴婢寻了一双鹿皮手套给其带上!”   顾卿晚望去,就见跪在那里信口开河的正是昨夜跌坐在厢房门口喊鬼的那小丫头,昨儿倒没瞧出来,这小丫头胆子竟如此之大,做起伪证来,竟然也滔滔不绝,半点不见心虚。   “这便对了,正因带了手套,庄氏才经手染毒胭脂而毫发无伤。”   “此事定是明月楼联合庄氏所为,不然庄氏为何会想着去带手套?”   “说的是,紫海棠是紫夜楼如今最红的姑娘,为紫夜楼每日进斗金不止,紫夜楼疯了才会自行谋害海棠姑娘来嫁祸旁人。”   ……   一时间案情再度全面翻转,倾向了紫夜楼。   莺娘子抬起头来,阴冷的目光扫了眼顾卿晚姑嫂二人,接着又洋洋得意的看了眼容娘子。   容娘子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却只能喊着冤枉,冤枉,而别无他法。   眼见孙知府如此一手遮天,庄悦娴身子晃了晃,被顾卿晚用力扶住,她不由看着顾卿晚落下泪来,道:“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顾卿晚自然也瞧出来了,这孙知府如今是势在必行,到了这一步,那明月楼就是他吞进口中的肉,别指望他能再吐出来。   所谓破家县令,灭门知府,莫概如是。   到了这个时候那孙知府倒是不着急了,沉声道:“容三娘,你口口声声说不曾谋杀紫海棠,可有实证自辩?”   容娘子这会子已经被吓的乱了方寸,她只能不停的磕头,口中喊着,“大人,他们血口喷人,奴家没有让翠儿去什么医馆买毒药,奴家没有啊!”   孙知府却扬声道:“传翠儿上堂。”   那翠儿很快便被带了过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旁边跪着的周掌柜,即刻指着她,道:“没错,是她,小人绝对不会认错!”   “大胆翠儿,三日前入夜,你偷偷敲开周记药铺的门,用一百两银子买下数种带毒草药,你可认罪?!”   孙知府言罢,衙役们手中水火棍齐响,翠儿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的抬头,正正对上师爷看过来的锐利眼眸,师爷脸上带着狞笑,双眸一眯,翠儿一个哆嗦,磕头道:“大人饶命啊,婢子都是听容娘子的,婢子……婢子就是个跑腿的,不知道容娘子要拿那些草药害人啊。”   她这一言,再度满场哗然,这等于案情已明明白白了。   就是明月楼欲争夺青楼领头位置,谋害紫夜楼当红姑娘。   孙知府冷笑起来,道:“来人,人证物证俱在,不容凶手抵赖,容三娘,庄氏拒不认罪,给本官各打三十大板,庄氏小姑顾氏扰乱公堂,包庇庄氏,恐为帮凶,亦杖责三十,即刻行刑!”   孙知府言罢,嗖嗖嗖的便丢下来一堆的红头签来。   庄氏只道今日她们姑嫂二人是要交代在此了,心中不甘,想到流放发配的夫君,更是大恸难忍,眼前一黑。   顾卿晚忙唤了她两声,见衙役冲将过来拿人,方才大声道:“且慢!大人,民女还有一件证物,可证明民女嫂嫂清白,请大人辨认!”   孙知府没想到她到了现在还负隅顽抗,心中不耐,却道:“巧言令色,给本官打!”   “大人,此证物事关重大,大人不看可别后悔!”   顾卿晚再度扬声道,神情中满是冷然之色,竟是丝毫不惧。   孙知府觉得不大对劲,正犹豫,就听师爷凑近,道:“到了此时,一切尽在掌控,大人倒也不妨看看,若真是她拖延时间,做无谓之事再行杖责便是。”   孙知府点头,师爷示意衙役上前,顾卿晚这才从袖子中托出用帕子包裹的一物来,交给了那衙役。   衙役将东西捧到案前,孙知府几分不耐的接过,抽开帕子,却见包裹之物乃是一枚玉佩,他眉头蹙起,面有怒容,只觉这庄氏小姑当真不知死活,到这时候竟然还装神弄鬼,戏弄知府。   可再看那玉佩两眼,孙知府却陡然瞪大了眼,漫不经心的姿态瞬间一变,捏着玉佩的手一哆嗦,竟是站起身来。   谁知他起的太猛,腿绊住了椅子,差点没滑倒在地,幸师爷及时扶了一把,才幸免出丑。   ------题外话------   谢谢以下亲亲滴评价票:水makmak1票、娴悦伴生2票、18989484040两票、谢谢Iffy 送了66朵鲜花、渡濑悠宇 送了9朵鲜花、13407104326 送了9朵鲜花、阶上新雪 送了9朵鲜花,么么哒   ☆、026 无罪释放   顾卿晚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拿出那玉佩来,一来是秦御突然离开,就只提了玉佩一句,顾卿晚摸不准那妖孽是逗着自己玩儿呢,还是真有意帮忙,总觉得那妖孽各种不可靠。   二来也是她存了希望,想着这众目睽睽的,只要她能证明庄悦娴清白,民心所向,那孙知府也奈何不得她们。   下意识的,她还是只相信自己,只依靠自己。   可她到底是太天真了,低估了孙知府的无耻卑鄙和一手遮天的能耐。   眼见孙知府是非要她们的性命了,顾卿晚也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枚玉佩上。   如今见那孙知府一看玉佩竟然惊慌的差点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出了大洋相,顾卿晚心里一下子便安定了,长松一口气。   “既然两方争执不下,先休堂一炷香,稍后再审!”   上头孙知府捏着玉佩,丢下这话便带着那师爷甩手往后衙去了。看众们面面相觑,顾卿晚却暗自捏了捏庄悦娴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后衙,崔师爷见孙知府捏着玉佩在后堂来回走动,神情凝重,便躬身上前,道:“老爷,这玉佩可是有什么不妥?”   孙知府却将手中玉佩递给崔师爷,道:“你看看,仔细些,别弄碎了。”   崔师爷察言观色,知道这玉佩只怕有大来历,忙欠着腰,小心翼翼的接过,仔细翻看,却见那是一块极纯净的帝王绿玉佩,莹润无瑕,质地细腻,绿的流油,里头的翠色就好像随时能滴出来一般。   玉佩极大,圆形的,足有他手掌大小,上头镂空雕刻着图案,崔师爷仔细看去,那图案栩栩如生,形如狮,吞烟吐雾,威风凛凛,那分明是狻猊!   崔师爷手一抖,额头冒出了汗,道:“这……这是……”   孙知府点头,道:“没错,是狻猊。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早便听闻之前忠义王进贡了一块极为罕见,个头极大的帝王绿玉石。先帝却将那块帝王绿分开成九块,令宫廷匠人雕刻成了九块玉佩,分别赐给了自己的五个皇子,以及四个嫡亲的侄子,九块玉佩上分别雕刻的正是这龙之九子。当今天子的随身玉佩上雕的便是睚眦。本官虽然没有荣幸,见那九块玉佩任其一,然这狻猊亦是龙之九子之一,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雕刻在玉佩上的佩戴的,更何况,此等帝王绿也不是作假的。”   崔师爷也禁不住浑身微抖,道:“却不知是哪位王爷的玉佩雕刻的是这狻猊?”   孙知府想了想,道:“听闻礼亲王的两个嫡出公子,七爷和九爷得的玉佩上分别雕刻了鸱吻和狻猊,这玉佩不是七爷的当就是九爷的了。”   大秦建朝九年,然已换过一任皇帝。   先帝是秦的开国皇帝,自然是英明神武的,其有两个嫡亲的兄弟,分别是礼亲王和义亲王。   这两位亲王当年跟着先帝征战四方,那也是出过汗马功劳的,尤其是礼亲王,能征善战,熟读兵书,武功极高,先帝的江山,倒有一半是他领兵打出来的。   先帝在位两年便缠绵病榻,驾崩前传位皇四子,秦晟,也就是现在的皇帝秦英王,彼时秦英王年不过十三,便令礼亲王,义亲王辅政。   如今皇帝已经亲政,可礼亲王和义亲王在朝中的权利却也可倾朝野,其中,礼亲王有两个嫡子,皆是礼亲王妃所出。   这两位爷,在宗室中排名正是第七和第九。七爷是嫡长,自然请封了礼亲王世子,次子九爷秦御受封燕广王,听闻其颇受礼亲王的爱重。   “可这玉佩又怎么会在那庄氏小姑的身上?”崔师爷禁不住道。   孙知府却双眉一竖,道:“你问老爷我,老爷又该去问谁?还不快去查,不管是七爷还是九爷,你家老爷就算有十个脑袋,那也得罪招惹不起!还不快去!”   崔师爷闻言忙应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片刻后,崔师爷便抹着汗回来,禀道:“老爷,都打听好了,原来这庄氏不是旁人,竟是前太子太师顾家的媳妇,就是嫁到顾家那个前朝的公主,其小姑便是顾家的独女了,没想到这顾家落魄了,女眷竟流落到了这洛京地界上,还犯到了老爷的手上。”   顾卿晚一家虽然曾经辉煌,但如今都成过眼烟云,他们一家到来洛京,自然不可能惊动到崔知府的。   便那紫夜楼,也只知顾家是落难的罪宦家眷,却并不知竟是曾经的太子太师家。   孙知府不由狠狠一拍桌子,怒容道:“这个王翠翠,愚蠢!随便找个替死鬼何等容易,怎偏就引来这桩官司。这顾家是落魄了,可曾经却是一等一的权贵之家,俗话说破船还有三斤钉,这顾家小姑曾和七爷或九爷有过交情,如今流落民间,得七爷或九爷赠玉佩相护也是有的。”   崔师爷也点头,认可孙知府的话,忙道:“如今可如何是好?也不知九爷或七爷对这顾家小姑是个什么态度,大人这案子断到这里,可就差收网了。”   孙知府有些烦躁,闻言一个茶盏砸在了地上,道:“收网?如今这般还如何收网?好端端一桩美事都让这对姑嫂给搅合了。你也是糊涂,这玉佩何等珍贵,若非看重,又怎会相赠!?那明月楼便是日进斗金,也没本老爷的身家性命重要!”   “老爷说的是。”崔师爷躬身应是。   孙知府揉捏着额头,有些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你去安排吧。”   一炷香之后,公堂上再度肃穆起来,孙知府迈着官步上了堂,坐下后一拍惊堂木,却道:“方才本官得到了新的线索,崔师爷,带人证上堂。”   崔师爷应诺,眨眼便有一个束着丫髻,穿水红色襦裙的丫头进了公堂,跪在地上,磕头道:“大人,贱婢是紫夜楼的粗使丫鬟秋儿,奴婢前日夜里倒馊水时,曾碰见紫海棠的丫鬟小红鬼鬼祟祟的出了楼,因是当时已是四更天,奴婢心生怀疑,便尾随其后,亲眼瞧见小红和明月楼的翠儿在漏巷里拉拉扯扯的说话,后来翠儿还塞给小红一包东西。”   她言罢,一边儿跪着的小红,目瞪口呆,正欲说话,却被莺娘子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小红是青楼里的丫鬟,莺娘子的手段连楼里的姑娘都怕,更何况是她?   莺娘子常年积威,小红顿时没了声儿。   就听那秋儿继续道:“明月楼和紫夜楼历来不和,小红身为紫夜楼的丫鬟,却偷偷见容娘子身边的丫鬟,奴婢觉得不对劲,可人微言轻,便谁也没告诉,自己暗暗地留意小红。昨儿庄娘子给紫海棠上妆时,奴婢借故送水,在门外听了会儿壁角,不想奴婢看到,看到小红趁人不注意,将不知什么东西滴进了胭脂膏子里。”   孙大人闻言沉声道:“哦?那如何先前不说?”   秋儿磕头,道:“大人明鉴,奴婢作为粗使丫鬟,不敢得罪当红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小红,故而一开始并不敢告发小红,可奴婢心中实在不安,紫海棠是极和善的,先前奴婢做了错事儿,还曾替奴婢说过情,奴婢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让紫海棠姑娘蒙冤而死,故而才上堂作证。”   孙知府点头,当即吩咐衙役,道:“去搜查紫夜楼婢女小红的住所。”   小红眼见衙役出去,便再蠢也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再顾不上莺娘子的阻拦,砰砰的磕头,道:“冤枉,奴婢没有……奴婢没有谋杀姑娘啊!”   孙知府根本不听,一拍惊堂木,道:“堵住她的嘴,以免她畏罪咬舌!”   很快衙役便回来,果然从小红的住处搜到了一包碎银子和装过毒物的瓷瓶,孙知府当场便令人对小红用刑。   那小红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胆小体弱,几板子下去便受不住了,让招供什么就招供什么。只说自己平日里就嫉妒紫海棠美貌,又不甘受其奴役,紫海棠心情不好时对她也曾有过打骂,便记恨在心,受了明月楼的指使,在胭脂中下了毒药,又打算让庄氏做替死鬼。   一时间,案情终于在孙知府的铁腕下侦破,看众们竟然还觉得有理有据,确实小红对紫海棠下手,要比庄氏来的顺理成章。   孙知府咳嗽两声,先宣布道:“既然庄氏于此案无关,乃是蒙冤,便当堂释放,自可离去吧。”   这一出好戏演变的太快,庄悦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被顾卿晚拉着,方才默默福了福身,被顾卿晚搀扶着往大堂外走。   不想两人刚走了一步,那跪着的明月楼老鸨容娘子竟然跪行上前,抱住了顾卿晚的腿,哭着道:“顾姑娘,先前都是奴坏了心眼,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姑娘,姑娘能否看在相识一场,同被冤枉的份儿上,救救奴家啊。”   容娘子虽然不知顾卿晚有什么来历,可她没有害人,孙知府如今和紫夜楼沆瀣一气要侵吞明月楼,她身份卑贱,无能为人,却也看得出,孙知府就是被顾卿晚呈上的东西左右了,这才忙忙将顾卿晚姑嫂二人给摘干净了。   她此刻走投无路,自然就求上了顾卿晚。   顾卿晚从来骄纵,何时愿意吃亏的,不睚眦必报就算好的了,却绝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圣母,哪里肯搭理这容娘子?   她可没忘,若非容娘子相逼,本主就不会划坏了脸,本主不划烂脸,也就不会高烧离世,更就不会有自己的到来。   这样算来,容娘子就是她的头号敌人,如今明月楼和紫夜楼狗咬狗,顾卿晚可没兴趣阻拦,她从容的将裙角从容娘子的手中抽了出来,扶着庄悦娴出了衙门大堂。   ------题外话------   谢谢文晴mayday、18691828644、寿司晴投滴评价票,谢谢文晴mayday10钻钻、梦梦140鲜花6朵,240672778鲜花1朵、请叫我已逆1朵花、阶上新雪2朵花   ☆、027 燕广王到了   知府衙门对面不远处却是矗立着一间茶楼。   每每衙门有热闹可看时,一些富贵闲人,不愿去衙门口和寻常百姓挤,便爱在这茶楼中点上一壶茶,要上些糕点之物,一面闲谈,一面看热闹。   虽然这里是听不到衙门里的声音的,可让小厮来回传个话,却是便利的很,故此茶楼的生意倒也不错。   此刻二楼的雅间,窗户洞开着,远目望去,正可看到斜对面衙门口的热闹情况。窗边摆着红木雕花高脚花架,其上放着一盆开的正雅致的兰花。   一只玉白修长的手,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兰花纤柔细长的叶子,挺拔的身姿微显慵懒的半靠着窗棂,一袭月白银线祥云纹的长衫,镶银蓝的缎带镶边上绣着的精美竹叶纹,于那兰草相映,倒显别样雅致。   如此距离,对于常人,自然难以听清衙门中的动静,可秦御自幼习武,耳力目力皆是过人,却将衙门中顾卿晚的一举一动尽数看在眼中。   此刻他及目望去,见衙门里顾卿晚搀扶着庄悦娴出来,秦御手上拨弄的动作顿了下,随手扯下一朵兰来,揉捻了两下,丢在地上,这才豁然转身,推门而出。   “客官,您这便要走了?需不需要小的给您叫车来?这是您方才另要的糕点,已经给您包好了,您看小的给您送到哪里去?”   见秦御出来,守着的小二忙忙迎了上来,热情万分的招呼着。   秦御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将手抬起,那小二一愣,反应了半天,才恍然,忙忙将手中包好的糕点递了过去。   见秦御迈步往楼下走,小二也不敢多言,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心里却直泛嘀咕。   这位客人当真古怪,瞧这样子,可不是寻常人,可出门吃茶,怎么独来独往,连个下人都没带。这寻常富贵人,哪里会自己拎东西,没得掉了身价,偏这客人就自己拿着糕点。   可即便手中提着个点心包,人家这背影,也是器宇轩昂,令人不敢直视啊。   小二嘀咕着跟随下了楼,站在柜台后的掌柜瞧见,也忙忙走了出来,躬身行礼。   秦御脚步不停,目不斜视,直接往外走。   掌柜的愣了下,嘴巴动了动,愣是没敢问结账的事儿,他正想着,这么贵气的公子爷,当不至于赖账吧,就听已迈着大长腿跨出门槛的秦御留下话来。   “茶钱寻对面孙俊伟结。”   声音落,人已出门去了。   掌柜这才直起腰来,蹙了蹙眉,有些茫然,道:“对面?孙俊伟?谁啊?”   小二也愣着,却道:“掌柜的,咱茶楼的对面是知府衙门啊!娘老子的,竟然真是个吃白饭的!小的这就追他去!”   小二说着就要提脚去追,掌柜的却沉声道:“慢着!咱们知府大人,可不就是姓孙,这名讳可不就是……”   掌柜哪里敢直呼孙知府的名字,说着脸色微变,小二已是惊呼出声。   “妈呀,刚那什么人物,吃茶竟然要知府付账,真是牛气。掌柜的,这茶钱,咱还要不要啊?”   掌柜的回过神来,想了想,却道:“要,怎么不要!咱这可是小本生意!”   衙门口,顾卿晚和庄悦娴出来后,并没再关心案情其后的进展,自行往城南走去。而堂上,有了小红的屈打成招,很快孙知府就又对容娘子用了刑,其结局自然不用多言。   退堂后,孙知府回到内衙,吃了一盏茶这才想起,那块帝王绿的玉佩竟然忘记还了,忙叫了心腹曾强来,嘱咐了一番,才将玉交托给他,令其速去追送。   这厢他刚打发了曾强,便有人来报,道:“大人,外头知茗茶楼的掌柜来,说是有人在他的茶楼里用了茶点,临走吩咐来找大人结茶钱。”   孙知府闻言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想他堂堂知府,地方上也是土皇帝的存在,就这一亩三分地,又有谁能尊的过他去?   吃了茶,拍拍屁股走了,末了让他结银子?失心疯了吧!   孙知府今日诸事不顺,险些办了桩要命的官司,这会子虽然事情圆满解决了,可心里还是压着火气呢,闻言脸色一沉,随手便将茶盏扫到了地上去,怒道:“那吃茶的失心疯,掌柜的缺心眼,你也没脑子吗?什么事儿都来禀!”   “缺银子寻到了知府府上,这等猖狂之徒,撵了便是,报什么报,赶紧走走。”崔师爷忙上前冲那禀报的小厮摆手。   小厮战战兢兢应了,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后头又响起了孙知府的声音。   “慢着!去将那茶楼掌柜叫进来!”   今日事多怪,想到方才在堂上,原本以为如同蝼蚁般的庄氏姑嫂,却差点没捅破了天,这会子孙知府便有些心有余悸,越是看着荒唐的事儿,反而越是放心不下了,遂他又改了主意。   小厮闻言却愣住,一时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崔师爷见知府大人又要发火,忙催小厮,道:“还不快去!”   小厮反应过来,转身长袍着去了,片刻那茶楼的掌柜便到了堂中,拜见之后,孙知府令他将那茶客之事细细道来,掌柜不敢怠慢,回道:“那客人是巳时进的店,独身一人,穿一袭月白绣银丝祥云长袍,系着同色腰带,足上蹬方口青缎官靴,瞧着也便不及弱冠年纪,可那气势却颇足,令人不敢直视。长相更是极为俊美……他进了茶楼便独自要了个正对衙门的雅间,点了两碟子茶点,并一壶最好的明前茶,也不让小二伺候,离去时,不曾多说,只道让小的寻知府大人结了茶钱。”   孙知府听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蹙眉道:“你说说他的原话,怎么说的!”   “小的,小的不敢。”掌柜的躬身道。   孙知府有些不耐烦的拍了下扶手,道:“让你说,你说便是,不管是什么,本官不治罪于你便是。”   掌柜的这才道:“他说‘茶钱寻对面孙俊伟结’就丢下这么一句,便走了。”   孙知府闻言,心中微动。从掌柜的描述中,那吃茶的很显然不是失心疯,该是也没人敢闲着没事儿干来消遣他这知府。既如此,那人敢直呼他的名讳,只能说明是位高之人,位高且年轻,不及弱冠之龄,又俊美非常。   孙知府想到了那枚帝王绿玉佩,放在扶手上的手一紧,沉声道:“你再给本官好好想想,那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点的相貌体征?”   掌柜的又想了想,犹豫了下,不大确定的道:“那客官瞧着威仪不凡,小的也没敢细看,可小的总觉得那客官的一双眼眸,好似……好似有些个不大一样般。”   “怎么个不一样法?可是一双眼眸色彩不大相同?”孙知府已是直起了腰背来,脸上渗汗。   掌柜经提醒一拍掌,道:“正是,大人这一说,小的也觉得,那客官当真是双眸色彩不尽相同。”   孙知府闻言豁然起身,面色有些苍白,有些六神无主的,崔师爷也曾听说过,礼亲王次子天生异瞳,也已猜到了秦御的身份,忙忙打发了掌柜下去领银子。   “大人,燕广王这是到了咱们洛京城了!”   “废话!本官有脑子,猜得出,你说这王爷是何意?今日本官审案,王爷可是在茶楼,知道的清清楚楚,本官曾冤枉那庄氏姑嫂二人,王爷会不会已经震怒?”这会子孙知府已经有些六神无主,搓着手,不停的在堂中走来走去。   师爷倒还算清醒,道:“大人务慌,依小人所见,若王爷已然震怒,早便该发作于大人了,又怎会让大人付这茶钱?”   孙知府闻言,登时双眼一亮,点头道:“你说的是,说的是。能给王爷付着茶钱,那是王爷高看本官一眼呢,这显然不是恼了的意思。可这王爷既不露面,却又有意让本官知晓其到了洛京城,这却又是何意?”   孙知府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便道:“贵人的心思,小人实在猜不透。”   孙知府便扬声道:“那还不快去给本官查,先从那庄氏姑嫂查起,摸清王爷如今到底在何处落脚!快去!”   不到一炷香时候,那崔知府便面色苍白,满脸大汗的跑了回来,神情惊慌,还没进院子,便大喊着,道:“大人,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孙知府豁然起身,就见崔师爷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了堂,哭丧着脸道:“大人,小人打听到那庄氏姑嫂二人如今就在烟柳巷后头的胭脂巷里住着,昨儿快入夜,竟有一队身穿巡防营服饰的人闯进了胭脂巷,挨家挨户的说是要搜查朝廷钦犯,直闹的胭脂巷鸡飞狗跳,家家如临深渊,小人询问过了,住在街头的王媒婆说,那些人个个腰挎宝刀,凶神恶煞,浑身煞气的。”   “什么巡防营搜查朝廷钦犯?这事儿本官怎么就不知道,去叫黄强过来!”孙知府打断崔师爷的话道。   他是这里的最高官,城中什么事儿他不知道,巡防营出兵,也需先向他打个招呼才对,更何况,那黄强不是旁人,正是孙知府的内弟。   崔师爷却摆手,道:“大人且听小人说,方才小人便觉得不对头,已是询问过黄大人了,黄大人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儿,昨儿夜里巡防营也没有任何人出过任务!若非小人前去询问,他根本就还不知道这回事儿!”   孙知府顿时便感觉到这事儿的不同寻常来了,将今日之事儿,细细又回想了一遍,他蓦然身子一晃,道:“不好!若本官所料不差,那些什么巡防营的人所要搜的朝廷钦犯定是燕广王无疑,也就这尊神佛能引来这样的大动静来,这么说,很可能如今燕广王还在那胭脂巷里,在顾家,对,一定在顾家!快,快,召集人马,速速随本官前去护驾请罪,再晚,你家老爷的脑袋只怕就搬家了!”   孙知府言罢,急匆匆地便往外跑,崔师爷忙忙拿起桌上的官帽,边追边喊,“老爷,您的官帽,官帽啊!”   ------题外话------   谢谢1866646379送了99朵鲜花、oceanfan书童送了9朵鲜花、阶上新雪举人送了2朵鲜花   ☆、028 世态炎凉   顾卿晚临来时将庄悦娴藏在床板下的荷包都带上了,而庄悦娴受了这一番罪,早便疲累不堪,两人出了衙门,顾卿晚便雇了一辆板车,将庄悦娴扶坐在上头,自己也爬了上去。   驴车走的很慢,车上顾卿晚用衣袖给庄悦娴擦拭着脸上的污秽,见她唇角都被打流了血,只恨不能那紫夜楼的老鸨去死。   “嫂嫂没事儿,之前你让衙役给那知府的是何物,为何他就改了主意呢?”   庄悦娴见顾卿晚一脸愤恨担忧,宽慰她一句,却惦记着方才顾卿晚给孙知府的东西。   顾卿晚知道再不告诉庄悦娴那两人的存在,事情也多半瞒不住,便附耳过去,低声将昨日的事情说了。   庄悦娴顿时紧紧捏住了顾卿晚的手,心中后怕不已,原来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这么命悬一线之事,若然昨夜小姑不够机灵,被那些人发现什么破绽,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她昨日从青楼回去的晚,夜里太累,睡的死沉,今日又一早出门,故而到现在都不知道昨夜旁氏已生产,且家里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   顾卿晚却笑着道:“嫂嫂别着急,都过去了。就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竟然一块玉佩就能把那狗官吓成那个样子!真是应了那句,恶人更有恶人磨!”   那狗官是小恶人,秦御就是大恶人,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庄悦娴这会子想到堂上的事情,却还是有颇多弄不明白的地方,道:“嫂嫂看,那紫海棠姑娘多半是死在莺娘子手上,可莺娘子为何要弄出此等事来呢,难道她就肯定若正经比试,紫夜楼的姑娘就定然会输给明月楼吗?”   顾卿晚也想不明白这里头的蹊跷,不过有一点她却看的明白,道:“紫夜楼和狗官狼狈为奸,既然能这般算计了明月楼,令明月楼一败涂地,趁机侵吞,做什么还去比试?再说了,真要明月楼输了,那也就是当不了青楼魁首,被紫夜楼压上一头罢了,哪里像现在,惹上了人命官司,直接被紫夜楼并吞来的痛快?”   她说着眯了眯眼,方又道:“左右不管明月楼,还是那紫夜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她们狗咬狗去吧。嫂嫂一定饿了吧,看,前头有卖烧饼的,好香啊,嫂嫂等我去买两个。”   顾卿晚说着就要往车下跳,庄悦娴却拽住了她,道:“一个烧饼要三个铜板呢,回去吧,家里有粟米面饼子,往灶台上热热,一样香脆,何必浪费这个钱。”   现在出了这等事儿,青楼是一定不会再请她去给姑娘们上妆了,暂时断了挣钱来路,顾卿晚的病却还没能养好,还要继续看病,庄悦娴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顾卿晚闻言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想到庄悦娴从前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掌着太师府的中馈,每日花销动辄千两,如今却连一块烧饼都要算计,不觉双眸微酸,却嘟嘴道:“哪里就香脆了,那粟米面儿饼子都硬死了,昨儿我咬了一口差点就崩坏了牙齿呢,我就要吃这烧饼,嫂嫂,人家一早出门,这会子都还粒米不沾呢,哎呦,头好晕。”   说着便要往庄悦娴的身上倒,庄悦娴见小姑这样鲜活的冲自己撒娇,生机勃勃的,一阵感动,顾卿晚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自然不会这样贪两块烧饼,她知顾卿晚多半是心疼自己,念着自己一早出门,半口热汤都没喝,方才一番磋磨又在堂上被泼了凉水,这才非要买饼子,心中领情,便也没再坚持,笑着道:“行了,行了,去吧。”   顾卿晚忙将驴车喊停了,片刻便买了四块烧饼回来,那烧饼烤的极为烫手,色泽金黄,外皮酥脆,还洒了厚厚的一层芝麻,香味四溢。   顾卿晚说起来已饿了好多天,早先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想睡回去,昨儿起了生念,却波折不断,就吃了半个粟米面饼,今日起来又脚不沾地,忙到现在,肚中空空。   这会子咬了一口烧饼,吐着热气,烫了舌头,却舍不得松口,只觉再没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两人一人两个烧饼,很快下了肚,身子也暖了,也有了气力,庄悦娴想到家中的两位公子,不禁道:“坏了,人家那秦公子用玉佩救了嫂嫂的命,想来一早上也不曾食用什么东西,嫂嫂怎就忘了让你多买几个饼子。”   她说着就要喊停驴车,顾卿晚却拦着,道:“都走出这么远了,算了吧,家里不是还有粟米面饼子呢,烤烤给他们吃便是,又香又脆,不比烧饼差什么。”   “看你,人家好歹也是救命恩人,方才还说粟米面饼崩牙,这会子怎又成不差什么了。”庄悦娴一阵好笑。   顾卿晚却歪理多多,道:“他们是男子,哪里吃个饼子就崩了牙了,再说了,他们一瞧就不是寻常人,平日里定然山珍海味吃的多,说不定就爱吃些粟米面饼这样新鲜的呢,而且嫂嫂不知道,这粟米面虽是粗粮,可对人好处多着呢,吃了健康!”   她说着便催促车夫快点走,钱袋在她的手中,她不愿意,庄悦娴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折。   驴车快行到胭脂巷,顾卿晚付了车马钱,正要搀扶着庄悦娴进巷,忽而后头有马蹄声追来,有人喊道:“前头可是庄氏姑嫂,且留步。”   顾卿晚回头,就见骑在马上迅速而来的人,竟穿着公门衙役的服饰,心一紧,那人已跳下了马,态度极谦和的从怀中取出用帕子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呈给顾卿晚,道:“顾姑娘,这是我们大人让属下特意送还给姑娘的,姑娘且收好吧。”   顾卿晚松了一口气,伸手接过,道了谢,那衙役便打马走了。   顾卿晚却直接将手中玉佩递给了庄悦娴,道:“嫂嫂看看。”   庄悦娴接过来,打开帕子,那玉佩便暴露在了阳光中,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愈发显得玉佩剔透,如绿水流动,间或一点幽蓝之光,莹润闪现。   庄悦娴先前做了顾家七八年的主母,自然是比顾卿晚有眼力见识的多,只看了一眼便惊呼一声,道:“这是燕广王的玉佩!”   又想到顾卿晚说家中那两位落难的公子都姓秦,这便更加肯定了。   这也是顾卿晚心想秦逸两人,多半不会以真名示人,告诉庄悦娴时便没说他们的名字,不然庄悦娴何至于此刻看到玉佩才知道秦御的身份?   想到顾卿晚说,家中两位公子,其中一人唤另一人大哥,庄悦娴不觉又道:“莫不是礼亲王世子也在?可你以前是见过他的啊,怎却不识得了?”   她说着盯向顾卿晚,有些诧异疑惑。   顾卿晚虽然接收了本主的记忆,可那都是在晕睡时,以梦的形式知道的,似梦非梦,醒来后虽记得大半,可也不过对特别重要的东西记忆深刻罢了。   她可不记得什么礼亲王世子,对上庄悦娴的目光,便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他啊,我不记得了。”   庄悦娴见她这般迷糊,便也笑了,道:“这礼亲王世子一向和娄世子交好,多年前曾陪同娄世子去过你外祖徐国公府上,那时候你们见过的,不过也好些年了,嫂嫂记得那时候你好像是十岁?时日太久,想是你小小年纪,不记事儿,忘了也是有的。”   一时又想,那秦御肯帮忙,说不定是秦逸相托,而秦逸肯出手,多半也是看在娄闵宁的面子。   想到这些,心里便有些沉甸甸的,留意顾卿晚的神情,见她在自己提到娄闵宁时,半点反应都没有,庄悦娴一时倒不知是该不安还是该庆幸了。   正怔怔出神,就闻一阵阵响亮齐整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又有兵戈碰撞铠甲的声音,驱赶人群的声音传来。   大地震动,到好似来了千军万马。   顾卿晚和庄悦娴面色皆变,凝目望去,正见穿着知府袍服的孙俊伟,骑马打头,后头领着一群乌泱泱的兵马官员,挤进了胭脂巷。   “官府办差,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吆喝声响起,胭脂巷里的人,顿时便像是受了大惊吓的地鼠,跐溜溜地,眨眼功夫都奔回了家,紧紧关上了门。   瞬间,就剩巷子口,顾卿晚姑嫂二人独独立着。   那孙知府到了近前,翻身下了马,挥手道:“尔等先进巷部署防御,立岗守卫,动静都轻点,莫惊扰了贵人清静。”   他一声令下,身后兵甲哗啦啦便涌进了那条肮脏泥泞的胭脂巷,眨眼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甲林立,肃穆森严。   庄悦娴和顾卿晚面面相觑,那孙知府已是满脸笑容走上前来,一张圆脸笑的愈发像包子,冲庄悦娴躬身作揖,道:“方才本官不知竟是顾夫人,多有得罪,还望顾夫人看在本官也是身在其位,秉公办案的份儿上,原谅则个。”   庄悦娴瞧着面前鞠躬陪着笑脸的知府,想到方才堂上的怒目金刚,脸上神情恍惚。   世态炎凉,莫概如是。   顾卿晚却瞧着这一番变故,有些目瞪口呆,怎只见到一方玉佩,这狗官就知道燕广王在此了,还迅速这般作为,可见能做到一方知府的,确实不是寻常泛泛之辈,这玲珑心思,便是她拍马都赶不上啊。   ------题外话------   谢谢?MZへ豆腐㊣5评价票、瓷器小猫、春风柳上归、13606308969、娴悦伴生各1评价票、阶上新雪1钻9花、18989484040鲜花9朵、请叫我已逆1朵花   ☆、029 请罪   厢房中,秦逸依旧一身素白亵衣靠在床头,修长的手中捻了一块秦御从茶楼带回来的玫瑰糕,轻轻送到唇边,那玫瑰糕透着一层薄粉色,映衬的他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唇色,平添几分清隽的体弱之态。   一双眼眸却深邃沉静,正听秦御说着此番衙门的事儿。   听到秦御提点顾卿晚用那块玉佩去救庄悦娴时,他探手拿糕点的动作一顿,手指动了动,弹去指间碎屑,将手收了回来,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手指,道:“到底是友人之妻,你行事太过莽撞了。幸而无事,若然真出了事儿,大哥却不好再见闽宁了。”   前朝余孽周利王带着兵马退居南陵一带,建立了后周政权,一直在负隅顽抗。他们兄弟奉命领兵平定,一个月前大胜,生擒后周皇帝,原本是要随着大军一起凯旋的。   然而到了荆城,却收到了朝廷的传书,言道太皇太后病重。他们兄弟便带了一队人马,快马加鞭得往回赶,谁知一进寿州地界便遭受大股兵马追杀,一路从寿州过随州,经湖州,身边带着的人,一个个护主而死。   他们兄弟二人也一路逃进了这洛京城,那样大股人马明目张胆的扮成官兵以搜捕钦犯为名,追杀他们,寿州随州等几州官府视而不见,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待进了这洛京城所在的沧州,那些大股的官兵便分散成了好几队,这般有所收敛的情景,令秦逸猜测,这沧州当还算安全。   然而到底不敢肯定此点,所以才暂时躲避在了这胭脂巷。秦御这两日就打算探一探洛京官府的情况,秦逸却没想到,他会趁今日之机便利用顾卿晚姑嫂办了此事。   也就是说,若是这沧州也和前头几个州府一样,那么顾卿晚拿着秦御的玉佩现身,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一去无回的!   说白了,顾卿晚就是秦御丢出去的一颗探路石,信手拿来用的一枚棋子。   看孙知府对待顾卿晚的态度,自然便能猜测出沧州官府的态度,若然孙知府拿下了顾卿晚,有所行动,秦御自然会立马带着秦逸在官兵到来前离开胭脂巷。这也是顾卿晚在衙堂中自辩清白,秦御却会在对面茶楼中观望的原因。   并非他担心顾卿晚姑嫂的死活,只是在观察孙知府的态度罢了。   不过,好在,这沧州果然如他们所料,是安全的,顾卿晚姑嫂二人有惊无险。   秦逸和娄闽宁是至交好友,对顾卿晚也有意照顾,秦御明明还有旁的手段可以一试孙俊伟,却偏不愿多费事,随手就将顾卿晚当了棋子,秦逸念及娄闽宁便不认同的念叨了两句。   秦御闻言却不置可否,面色冷淡的道:“若然有事儿,也是她命该如此,关大哥何事儿?再说,那娄闽宁是大哥的至交好友,可不是我的。更有,什么友人之妻,不过是订过亲罢了,更何况如今那亲事早便作罢了。”   若然没有他,今日顾卿晚姑嫂是定然要死在孙知府手中的,秦御却并不觉得自己亏欠顾卿晚什么。   秦逸闻言却也没再多和他做口舌之争,只摇头一笑,却于此时,外头响起了一阵动静。   秦逸二人皆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自然是辨出了那大队人马正急速靠近的声音。   秦逸抬手揉了下额头,道:“你去应付吧。”   秦御没多言,起身道:“夜里只怕不得安宁,大哥再睡会儿,养养精神。”说着扶了秦逸躺下,帮忙压好了被子,这才转身往院中去。   顾卿晚走在前头,轻轻将院门推开,孙知府低着头紧随其后。   “大人请。”   顾卿晚虽然恨死了狗官,可人在屋檐下,哪里能不低头?方才在巷子里已经表示过对孙知府将她们姑嫂无罪释放的感谢,此刻引着孙知府进门,态度也算客气。   她言罢抬眸却是一愣,只见院子中的那颗唯一的歪脖子老槐树下,此刻金刀大马的坐着一个人。   他身上还穿着的是今日一早那件月白色的云纹长袍,老槐上翠绿的叶间已经打了许多白色的花苞,一串串的垂挂下来,午后璀璨刺眼的阳光,从花蕾枝叶间洒下,落在那人身上,映的他那过分昳丽的容貌愈发恍若妖神临世。   午后的蝉声聒噪,那人坐在树下,略垂着眼眸,指间把玩着一柄薄若蝉翼的匕首,匕首在修长的手指间灵活的穿梭,寒光凛凛,忽而一道冷光折射进他的眉眼,凌冽却妖异的眉目愈发冷若冰霜。   他长腿伸展着,光影流泻,挺拔的身影愈见欣长,浑身气场全开,这样的一幕,竟令人一望不敢直视。再难感受到那扰人的蝉鸣声,好似这如火如荼的空气都清冷了起来,让人禁不住寒气凌头,只差打个哆嗦了。   顾卿晚正因这一幕愣住,身子却被人从后头撞开,直撞的她踉跄了两步,这才将将站稳。   她蹙眉抬头去看,只见先前在她后头跟着的孙知府已是踉踉跄跄的冲到了秦御的身前,扑通一声便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几乎是五体投地的砰砰磕起头来,口中痛心疾首的喊道:“下官有罪,下官渎职,竟然不知道有乱臣贼子进了我洛京城,还差点令七爷和九爷遇险,下官率人救驾来迟,九爷赎罪啊!九爷!”   顾卿晚看的目瞪口呆,她敢肯定,以这胖知府的吨位,就那么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那膝盖肯定是紫青一片了,还有这磕头法,这么胖的人,他到底是怎么就五体投地贴在地上的?这砰砰的磕头声,简直就像那额头不是自己的一般。   顾卿晚放在左肩上准备揉捏两下的手登时便顿住了,那里方才被胖知府撞了一下,她还觉得有点发疼,想要揉揉来着。   这会子都不好意思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娇气了,还是这古代人都这样生猛的,一个个都能对自己这么狠?   顾卿晚正感叹,那边,秦御却抬起眼眸来,淡淡扫了眼她,目光在她捂的肩头上划过,眼光收敛回来,下一刻,却是抬脚便踹在了孙知府的脑门上。   也没见他怎么用力,那孙知府却被整个踢了出去,圆滚滚的身子竟然在地上滚了五六下,这才停下。   头晕眼花,耳鸣转向,孙知府从地上爬起来,辨不清方向就动作敏捷的再度膝行着往树下爬,爬了几下发现方向错了,忙又迅速调转,眨眼便又滚到了秦御的脚下,再度砰砰的磕头,道:“九爷饶命,九爷息怒,息怒啊!”   蝉鸣声都好像被这冷凝骇人的气氛给惊住了,停了叫声,院子中一时间就只剩下孙知府不知疲倦的砰砰磕头声,秦御还是没有吱声,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匕首。   孙知府的额头上,鲜血一滴滴像小河般往下落,顾卿晚都不忍看下去了,耳边听着那磕头声,只觉着牙疼的慌。   她悄然移步往后退了两步,拽着庄悦娴的手臂,站在了她后头。   又听那孙知府磕了七八下,秦御的袖口动了动,兔兔懒洋洋的伸着脑袋钻了出来,好像是刚刚睡醒来,迷茫的揉了揉眼睛,不满的看了眼跌在主子脚下一直发出声音的孙知府,像是嫌他太吵,它抬手捂住两耳吱吱的带着些委屈叫了两声。   秦御扫了兔兔一眼,兔兔立马闭了嘴,然后眼珠子一转,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顾卿晚。   好似刚发现她回来了,兔兔两眼一亮,双腿一蹬,从秦御的手臂上一跃跳上孙知府的脑袋,又沿着他的脊背跳下,很快便到了顾卿晚的腿边儿,趴在她的绣花鞋上,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脚踝。   顾卿晚弯腰去抱兔兔,那边秦御也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淡,道:“行了,起吧。”   孙知府这会子已磕的身子打摆,意识勉强还算清醒,闻言却没敢真起来,忙道:“谢九爷,下官还是跪着听候九爷训话吧。”   秦御好似不耐烦了,抚了抚袍角,又像是拍落方才孙知府靠近不小心碰到的靴口,起身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孙知府,吩咐道:“其一,准备笔墨纸砚,本王要送信进京,八百里加急,三日内务必送到。其二,本王懒得挪动,大哥也受了伤,暂时下不得床,你看着办吧。”   他言罢,负手而立,冷冷盯着孙知府。   孙知府忙又叩了个头,道:“下官这就安排。”   言罢,他撑着身子想要起来,谁知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额头上的伤失血过多,刚一抬身,整个人便又虚脱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院门还是开着的,里头的动静,外头人自然都听的到。   崔师爷本双腿发软的靠在墙上,这会子见自家老爷实在起不了身,这才颤颤巍巍的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汗,轻步进了院,将知府大人给搀扶了起来。   谁知孙知府已经无法自行站立行走,差点将崔师爷给压垮,还是庄悦娴站在门口冲外头的人摆了摆手,才进来两个小兵,战战兢兢的合力将孙知府给送了出去。   顾卿晚见那孙知府额头已磕的稀巴烂,留了一脸的血,不由唏嘘的撇了撇嘴。   庄悦娴这才拉着顾卿晚上前,行礼,道:“多谢燕广王仗义相助,民妇姑嫂感激不尽。”   秦御却只抬了下手,道:“顾夫人受惊了,且去歇息吧。”   他言罢,目光却落在了跟在庄悦娴身后的顾卿晚身上。那意思很明显,是让庄悦娴退避,他有话和顾卿晚说。   ------题外话------   谢谢秋心自在含笑中送了500颗钻石,砸的素素俩眼冒粉红泡泡啊,有木有。谢谢Iffy送了1颗钻石、阶上新雪送了11朵鲜花,么么哒   ☆、030 她很无赖   庄悦娴略愣了下,虽然现在不比从前,然而小姑总归是未嫁的女子,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她并不想让小姑和秦御单独呆在一起。   然而如今不过是寻常人家,她们以后免不了要出门为生计奔波,寻常人家的姑娘,再讲究这些实在可笑,更何况,人家燕广王刚刚救了她们,这样想,好想又没有道理阻拦。   庄悦娴正犹豫,顾卿晚便扶了她的手,道:“嫂嫂先进去歇着吧,我还没谢过王爷救命之恩呢。”   她说着安抚性的拍了拍庄悦娴的手,庄悦娴到底没再坚持,点头先回耳房去了。   知府带来的人都在院子外,并不敢踏足进来半步,院门关着,这会子房门一关,院子中便只剩下相对而立的两人。   顾卿晚察觉秦御的目光落过来便抬头极为友善的笑了笑,道:“多谢王爷相助,小女早就说过,王爷救了嫂嫂,便是我的恩人,但有吩咐,定在所不辞,便是小女子两肋插刀,也定要报得王爷此恩。”   左右如今这人连知府都舔着,估计也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顾卿晚不介意使劲说大话。   秦御却盯视着顾卿晚挑起右唇角一笑,突然略上前了一步,弯腰凑了过来。   他身量挺拔欣长,这样压过来,生生挡住了眼前的阳光,一道阴影,携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暖热扑面而来,顾卿晚觉得空气有些稀薄起来,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而生出些紧张和无措来。   她只能愣愣的看着秦御,却见他一张俊面竟然越凑越近,目光幽幽好像正盯着她的唇瓣,他似嘲似笑的浅勾着一边儿唇角,愈发显得容颜邪气的英俊,呼出的气息也越来越近,轻轻的抚上她的脸蛋。   那气息扫过新结的伤痂,顾卿晚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痒,直想抬手狠狠挠抓几下,偏她不知为何,一动也动不了,只闻从老槐树上传来的蝉叫声,知了知了似乎更加起劲儿了,带来一阵暑热,令手心额头都冒出了汗来。   蓦然的,秦御的脸就停在离顾卿晚一指距离处,定住了。   顾卿晚偷偷出了一口气,刚放下心神,就见那厮竟然抬起手来,抚向她的唇瓣!   他想干什么?!这厮有饥渴症吗?这具身体的脸蛋是毁了,可身材顾卿晚看过了,那可是一等一的魔鬼身材,绝对的前凸后翘。   那一双腿,又直又长,套用网友们调侃大长腿的话,那就是头部以下都是腿啊!   且那一身的冰肌玉骨,养的水润柔滑,又绵又嫩连她晚上摸着都禁不住浮想联翩,感叹连连……这妖孽遭逢追杀,狼狈成这样,想来是有些时日不曾有过女人了,所以就真饥渴的连她这毁了容的都不放过了?   对了,她听说古代很流行欠人恩情,就以身相报什么的,可是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   她该怎么办?该不该叫停?   顾卿晚眨了眨眼,正胡思乱想,秦御的手已重重蹭过了她唇边脸颊,粗粝的拇指划拉的顾卿晚刚结痂的伤口一阵刺疼,哎呦一声,眼泪便不受控制冒了出来。   疼痛令顾卿晚整个回过神来,一手捂住脸,嘶嘶抽着气,控诉地瞪着秦御。   这人神经病吧!   却见秦御抬手将拇指往阳光下照了照,突然冷笑,道:“偷吃麻烦擦干净嘴,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他说着将拇指转了个方向,示意给顾卿晚看。   男人的指腹上,分明沾染了一点烧饼碎屑和两粒黑芝麻!   顾卿晚愕然看着,对上秦御毫不掩饰冷嘲的眼神,蓦然一张脸热气腾腾的泛起一层层红晕来,饶是她从来脸皮厚,可说谎话当面被*裸的揭开,也禁不住羞臊尴尬的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见她一脸涨红,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秦御莫名心情极好,直起身来,用帕子拭去了指上东西,这才转身往树下撩袍一坐,道:“爷的玉佩呢?”   顾卿晚见秦御不再揪着方才的话题不放,顿时那粗壮的神经便得到了恢复,脸上热度自减,道:“王爷什么意思?那玉佩既抵给我做了药钱,却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吧,还是,堂堂燕广王殿下要赖账?”   秦御见这女人方才还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眨眼间便恢复了战斗力,不觉还有些惊奇,盯着顾卿晚看了两眼,方才道:“那玉佩非寻常之物,你将玉佩还给爷,爷让人将药钱五百两支给你便是。”   顾卿晚闻言却暗自撇嘴,当初说好的,药钱三百两银子,这会子多加两百两就想将玉佩换回去,想的美,堂堂王爷恁是小气。   莫说是五百两了,如今见识了那玉佩的价值,就是一千两,顾卿晚也没想还回去。   到手的东西,让她吐出来,没门。   顾卿晚想的清楚,她和嫂嫂两个弱女子,将来就算有了什么挣钱的门路,也未必能守的住银钱,就像那明月楼。   养着那么多的龟奴打手,也算是这南城烟柳巷的恶霸了,结果怎样,到了知府衙门,分分钟被冤的楼破人亡。   既然秦御的玉佩这么好用,她还指望着留着做护身符呢,多少银子都能挣来,这东西却是可遇不可求的,既然机缘巧合,到了她手上,那便要握紧了。   顾卿晚眼珠子一转张口便道:“当初王爷买汤药,可是说好了,用玉佩抵药钱的,我这里又不是当铺,王爷也没给我立字据,也没说好了将来要拿银子赎这玉佩,如今汤药都进你大哥肚子里了,王爷却又要收回玉佩,这是哪里的道理?王爷没听说过银货两讫这话吗?寻常商人都懂得的道理,我想王爷堂堂天潢贵胄,该不会连卑贱的商人之流都比不过吧?不过,王爷若是执意要拿回玉佩,仗势欺人,民女不过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也是无法的。”   顾卿晚说着柔弱的低了头,一副反正我不给,你非要拿回去,非要欺负弱质女流之辈,那就悉听尊便好了。   她这样无赖,秦御简直要被气笑了,只当初确实是他自己将玉佩拿出来抵药钱的,那会子没有说清楚,这会子再强硬行事,倒真有些没品,好似输不起一块玉佩般。秦御虽下手从来狠辣,想做的事儿不择手段,可该有的骄傲还是有的。   他当下也不再多言,站起身来。   顾卿晚心里一阵窃喜,谁知还不等她唇角扬起来,秦御便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逼视着她,道:“那玉佩爷当初是当做药钱给你的,故此你也只能用它换银两,当做银子来使用,若然让爷知道你用做它法,胆敢扯虎皮做大旗,打着爷的旗号行事,你会知道何为悔不当初。”   他言罢转身大步去了,顾卿晚却蹙了眉,抬头狠狠瞪了秦御后背两眼,心道,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越是皮囊好的男人越是小心眼呢!   不让扯虎皮,那她留着玉佩还有什么用!   上房中,顾弦勇一直都不知道秦御二人的存在,方才他在屋中听到巷子里的震天动静,这才忙想出门查看,谁知隔着门缝竟然瞧见,正房前的树下赫然坐了一个人。   顾弦勇是男子,整日在外行走,自然是见过燕广王秦御的,突然看到这一幕,顾弦勇还以为是眼花,揉了揉眼,掐了掐大腿,这才回过神来。   这位燕广王脾气不好,又出身高贵,为人孤冷,行事跋扈,顾弦勇从前虽然是太子太师,宰府公子,可他一个不成器的庶子,自然和燕广王攀扯不上关系。   这会子顾弦勇不明所以,是大气也不敢出,只缩着身子隔着门缝瞧动静。   此刻见院中安静下来,他才拖着也凑过来看的旁氏进了内室。   夫妻俩进屋后,相对着坐了半响都没说话,过了许久,旁氏才扯了扯顾弦勇,道:“刚才那个真的是燕广王?”   先帝爷兄弟三个,当年先帝没登基,不曾分家,子侄们都是一处论的排行,礼亲王的两个儿子,一个排第七,一个排第九,当今皇上排第四。   这九爷,自然便是礼亲王府的燕广郡王了。   见顾弦勇木愣愣的点了点头,旁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的拧了他一下,道:“那你还等什么,快去给王爷请安啊,听刚刚说的,好像是礼亲王世子也在呢,似乎还受了伤,如今咱们家里连个侍婢都没有,你说妾身要不要先过去伺候一二?”   顾弦勇闻言却一把甩开旁氏,道:“你一个月子婆娘,去伺候什么世子,你不嫌晦气,人家还嫌呢。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蠢货,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给王爷请安的?没见那孙知府都没敢硬往上凑!让爷去,你可真看得起爷!”   旁氏却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道:“你个天杀的,就会对妾身发脾气,装大爷,如今贵人已到了自家院子里,你都不会争取一二,我们娘俩没指望了,妾身……妾身还不如现在就抱着荣哥儿撞死去。”   她说着便要去抱床上睡着的孩子,顾弦勇忙忙去拉,两人撕扯起来。   ☆、031 刁钻   片刻后,顾弦勇和旁氏才重新坐下,旁氏被拉扯的鬓发散乱,却双眼愈发炙热,就像是赌徒,道:“我就说昨儿夜里那队官兵来的莫名其妙,却原来是冲着厢房那两位主儿来的,那厢房平日里都是你妹子住着,她昨儿也古古怪怪的,一定是一早便知道那两位爷在,说不定还是她将人藏进来的。”   她说着一拍手,道:“没错,一定是这样,既如此,那你就去找你妹子,让你妹子引你去见两位爷,快去!”   顾弦勇眼珠子一转,心道确实如此,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却犹豫了下,道:“都怪你这婆娘,我就说了不要动晚姐儿的主意,说不定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偏你眼皮子浅,如今人都得罪了,人家凭什么帮爷?”   当初顾弦勇说顾卿晚生得好,说不定和娄家的婚事还能有指望,那娄闽宁就算不能娶她当妻子,将来安排成外室,他们也能跟着分上一杯羹。   可旁氏却冷笑,只说那娄家是规矩人家,对娄闽宁又寄予厚望,哪里会让娄闽宁乱来?更何况,娄闽宁出京多年,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如今他们就揭不开锅了,如何如何。   最后到底说动了顾弦勇,这才和明月楼接上了头。   此刻旁氏听顾弦勇抱怨,却有些心虚,随即她便抬头厉声道:“什么凭什么,就凭你是她亲哥,就凭以后她还要跟着咱们讨生活!再说了,你过的好,立了起来,有了势力,她不也跟着享福嘛!”   顾弦勇一听也觉是这个道理,遂转身就往外走。   耳房中,顾卿晚脸色惨白的躺在了床上,兔兔正焦急的在她的床头跳来蹦去,吱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庄悦娴站在床边,将水盆中的毛巾拧干,不停给顾卿晚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虚汗,见顾卿晚眼皮眨了眨,她面露惊喜,忙道:“晚姐儿?晚姐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顾卿晚缓缓睁开眼睛,心神有些恍惚,瞧见站在床前,正一脸担忧望过来的庄悦娴,她才想起方才的事儿。   她这身子到底是经不住折腾,刚刚在院子中说了会话,也不知是不是身子虚弱,受不得暑气,刚刚进屋,便一阵心慌气短,头晕目眩,竟是一头栽倒在了床上,倒是将躺在床上歇息的庄悦娴给一个好吓。顾卿晚动了动身子,想要撑着坐起身,庄悦娴却忙忙将她按了回去,道:“千万别起来,先前大夫便说了,你这身子这回能熬得过已是天大的福气,都怪嫂嫂,昨儿你才好些,今日就为我这般折腾。”   顾卿晚从前是顾景阳唯一的女儿,千娇百宠的,大抵是贵女养的都太精细,这顾卿晚又是个体娇的,故而从前在太师府就是三日一小病,逢月一大病的,每日里人参燕窝的养着。   如今家败了,她本拖着身体,熬到洛京,已是奇迹,又划伤了脸,可不就一命呜呼了。   这具身体却也被折腾的亏空,一身是病,这不今日就出去一趟,如今顾卿晚竟是连起身都不得了。   察觉浑身无力,顾卿晚虚弱的又倒回了床上,兔兔见她这会子功夫便鬓发濡湿,一脸病态的潮红,不由蹲坐在她的颈窝下,用小脑袋一下下蹭着顾卿晚的脸,见她有气无力的,额头渗出了汗,又跳到了她的鬓发上,用手给她擦汗。   顾卿晚好笑的扯开了唇角,庄悦娴却也瞧的目瞪口呆,道:“这墨猴好生有灵气,从前父皇也养过,那只灵猴听说还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难养的紧,却也没如此机灵呢。”   庄悦娴口中的父皇自然是前朝周末帝,这位皇帝是个知享受,不惜劳民伤财的,手中的东西自然都是珍品极品。   耳闻其养的墨猴也没兔兔这样机灵通人性,顾卿晚不知为何,倒有些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抬手让兔兔跳到了掌心,用拇指抚它的毛。   一人一猴正亲近,房门打开,却是顾弦勇走了进来,一脸的笑,见顾卿晚躺在床上,又转为紧张担忧,上前道:“晚姐儿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子就又躺下了。”   庄悦娴见此翠眉一颦,岂能不明白顾弦勇这一番变化是为何?   她当下冷笑一声,怒色道:“二叔往嫂嫂的屋里横冲直撞,算个什么事儿,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这耳房却是庄悦娴的住所,顾弦勇作为小叔子,这样闯进来,便是在农户人家,也是不合情理的。顾弦勇被庄悦娴说的脸上一红,脚步却是没移,笑着道:“这不是青天白日的嘛,晚姐儿这是怎么了?大嫂也从紫夜楼回来了啊,那些人没为难大嫂吧?他们敢为难,爷这便寻他们去!”   顾卿晚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方才装孙子不敢出头的是谁,这会子倒是吆喝上了。   她被顾弦勇吵的脑仁疼,心思一动,眯了眯眼,突然大声道:“你干什么?!二哥,那可是燕广王养的墨猴,你抓它做什么,你就算卖钱也不该算计到兔兔的头上啊,你快把它还给我!”   她说着轻轻捏了捏兔兔的耳朵,兔兔竟然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般,配合着就发出两声有些凄惨的吱吱声。   顾弦勇愣在屋中,站在床前都没明白顾卿晚说的是什么鬼话,就听一声沉喝从隔壁传来。   “滚!”   这农家的屋子,盖的都减薄,屋子也不怎么隔音。那一声沉喝就和响在耳边没什么差别,顾弦勇听出是秦御的声音,又从那声音中感受到了浓浓的不耐和暴怒,哪里还敢多说一句,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赶紧转身踉跄着奔了出去。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着,跑的慢了,那仿若来自地狱的声音就会勾去他的命一般。   他一阵风似的没了影,顾卿晚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又想到利用了秦御,忙忙捂住了嘴,闷头钻进了被子里,又将兔兔也拎了进去,一阵揉捏抚摸,闷笑连连。   庄悦娴瞧着那鼓起来抖动不停的被子,也禁不住笑了。心道以前小姑虽说聪明,可也没这么多鬼主意,古灵精怪的,想到方才顾弦勇呆若木鸡的样子,又摇头不已,小姑如今真是越发刁钻了。   ------题外话------   谢谢213407104326和阶上新雪各9朵花花,谢谢寿司晴的评价票   ☆、032 打情骂俏吗   孙知府离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院子中便传来了动静。   庄悦娴出了屋,就见孙知府带着些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孙知府上前向庄悦娴打了招呼,才满脸堆笑的道:“这位是咱们洛京城中最好的大夫,世子爷受了伤,是否让刘大人给把把脉?夫人能否帮忙通传一声?”   他说着挥了挥手,身后一个婢女打扮的丫鬟忙将一个锦绣纹缎的荷包往庄悦娴的手中塞。荷包软软的,里头并没什么硬物,庄悦娴便知放的是银票。   既是银票,便定然不是什么小数目,她便是如今再落魄,又岂是那般眼皮子浅的,这种钱,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收的。   她将荷包推了回去,见孙知府讪笑,便道:“妾身帮忙通传一声便是,大人不必如此。”   孙知府见她似乎并没将早上的事情放在心上,还愿意帮忙,心知眼前人,曾是受用过他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也非寻常俗物能够打动的,便挥手斥退了婢女,不停点头道谢。   庄悦娴这才上前,在厢房的门前问道:“王爷,大夫来了,可要给世子爷请个脉?”   “进。”   里头传来回应,庄悦娴这才领着那大夫上前,打前推开门,示意大夫进去。   孙知府却只止步于院中,未经通传,不敢入内。   大夫给秦逸仔细诊了脉,又看过伤口,站起身来,恭谨的道:“世子爷体魄极好,伤口用药也好,已开始生肌,只是失血过多,且体内毒气尚未完全清除,容小人给世子爷开两副补血生肌,解毒清血的汤药,再卧床休息个七八日,莫令伤口崩裂,再受二次伤,当便无碍了。”   秦御闻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挥手示意大夫退下,秦逸却道:“且慢,燕广王也受了伤,你且与他也看看。”   “我的伤早好了,大哥不必记挂,行了,你退下去赶紧开方子吧。”秦御却冲大夫摆手,一脸不耐。   秦逸见他如是,却道:“还是让看看吧。”   秦御见他坚持,便站起身来,道:“我听大哥的便是。”   “便在这儿看吧,既是好了,还怕大哥看不成?”秦逸一句话令秦御顿住了脚步,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大哥,索性便撩袍在窗口坐了,解开衣衫,脱下袖臂,露出了一大片被炙烫过的上臂来。   秦逸望过去,略拧了眉。   察觉大哥凝重的目光,秦御面上却闪过些不自在,匆匆就要将袖子套上,却听秦逸沉喝一声,“胡闹!”   先前他们一路被追杀,杀手实在太多,身边的人早便折损殆尽,兄弟两人虽然都武功高强,然双拳难敌四手,到底被追击的狼狈不堪。   秦御的手臂受了刀伤,一直不曾好好处理,却还骗他说用了好药,已经渐轻。   昨日他身上箭被拔出,秦御又拿了不少金疮药,这才止住了喷涌的血,保住了他的命。可他们手中有多少金疮药,秦逸岂能心中没数?这才知道,怕是先前秦御的手臂并不曾好好用药,都留着金疮药以防万一了。   只是昨日便猜到了也是毫无办法,他便也未曾多提,今日既情形已好转,如何还能放过此事不提?   这会子见秦御还不当一回事儿的遮掩,顿时便沉斥出声。   秦御拉着衣衫的手顿住,见大哥脸色不好,到底老实坐着,没再遮掩。   “大夫给他看看。”   刘大夫恭敬应了,移步过去细看却倒抽一口气,只见那大片肌肤都已被烙坏,如今呈现深红色,已被烫的坏死的肌肤狰狞而可怖,这样的大面积的伤,这位郡王爷该是还在发热才对,却瞧着和没事儿人一样。   大夫吞咽了下口水,方才开口道:“王爷的手臂,烙的太厉害,只怕用什么灵丹妙药,都是无法让坏死的肌肤再生了,想要完好是不能够了,唯今只能用些烙伤药膏,再配合着汤药,让王爷的手臂早日长好。小人这里有祖传的四黄地榆膏,是有奇效的,只还需王爷覆上药膏后让创面暴露于外,每日换药一次,平日里注意饮食,忌食辛、辣和酒,有个五六日大抵便也好了。”   秦逸闻言,心知秦御的伤口也就只能这样了,想要不留大片疤痕是不可能的,抿了抿唇摆手道:“你下去吧。”   却不想此刻一直背对屋子,站在门口的庄悦娴突然转身向里头屈了屈膝,行礼道:“今日多亏两位爷施以援手,这才救了我们姑嫂性命,顾庄氏无以为报。”   秦逸闻声却是一笑,道:“我兄弟二人,给顾夫人添麻烦了,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庄悦娴便也笑笑,未多说什么报恩的话,左右这些话也不过是空话平添笑话罢了,只却又道:“世子爷容禀,妾身小姑前些时日伤了脸,高烧不退,差点殒命,昨日方才清醒过来。今日一番折腾,回来便又病倒了,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这位大夫,也给妾身那苦命的小姑诊断一番?不胜感激。”   虽然这大夫是孙知府请来的,以孙知府如今战战兢兢的巴结程度,让大夫给顾卿晚诊诊脉,定然不是什么难事儿。然而大夫既是给秦逸兄弟请来的,自然便算两人的专用大夫,庄悦娴却觉得于情于理,都该打声招呼,不能平白占人便宜。   她言罢,秦逸尚未答话,倒是坐在窗边的秦御哼了一声,道:“爷听方才顾姑娘说话,可是中气十足,火气甚重,怕不是病倒,而是上火了吧。既如此,你便去给她诊一诊,好生开些泻火清热的汤药,对了,爷虽不懂药理,可也知道这巴豆正是泻火之物吧?煎上半碗岂不便宜。”   先前那女人在公堂上活碰乱跳,直将孙知府逼得穷图匕现,回来后也不消停,私自扣着他的玉佩不还,方才不还在隔壁屋子里利用他吓跑了亲哥哥。   怎么这会子倒装起病弱来了,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秦御轻飘飘一句话却把庄悦娴给吓唬着了。   小姑身子积弱已久,如今真一碗泻药,半碗巴豆下去,那还不得去了小命?   她忙屈膝,正要求情,却听顾卿晚在耳房那边张口就道:“大嫂不必求他,我就是前些天卧床吃的少,伤了些许元气,没什么大事儿,养几日也就好了。”   耳房里的声音清清楚楚传了过来,秦御顿时就变了脸,眉目似凝上了冰霜一般,愈发显得面若冷玉雕刻,妖冶阴邪。   秦逸见弟弟变了脸,不觉愈发稀奇。   要知道,他这个二弟虽然脾气不好,可却也不是会被旁人随便影响心情的人,对于不在意的人,从来懒得多费心思,谁要叫他不舒服了,直接下手,不杀之也要脱层皮的。这般动气,却又狠不下心收拾,就容着放肆的,倒还是平生仅见。   对这个顾家姑娘二弟实在是太容易动怒了些,还有,他瞧的出,二弟就没真想着给那顾姑娘下泻药的,不过是逼迫人家姑娘服软罢了。如此别扭,却倒是有趣了。   谁知道,那顾姑娘竟也是个尖锐的,这就给顶了回来。   见秦御满脸怒意,眼见就要闹起来,秦逸率先开口,道:“好了,顾姑娘就莫要推辞了,想必姑娘也不想因自己累亲人担忧吧?你去给顾姑娘好好看看。”   大夫应了出去,秦御到底冷着脸没多言语。   外头,孙知府垂着头将这一番来往动静看在眼中,听在耳中,心思动了几动。暗道,这顾家姑娘果真了得,燕广王气性可不小,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顶撞的,可他打眼瞧着。这顾家姑娘怎么和燕广王,颇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思呢?   左右,这顾家姑嫂这里得罪不得啊,还是要再使些力回转回转才好。想着,不由越发的恨那紫夜楼的老鸨莺娘子。满大街,那么多人,随便找个替死鬼就得了,怎就偏偏惹上这对姑嫂。   “多谢世子爷。”庄悦娴谢过了秦逸,将大夫带进了耳房。   那刘大夫是个满头白发,面色红润,一脸名医相的六旬老者,端坐在床前,一时左手,一时右手,直给顾卿晚诊了快两柱香时候的脉息,这才站起身来。   庄悦娴引着刘大夫出了耳房,往灶房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问起顾卿晚的病情来。   那刘大夫蹙着眉,心中实在是奇怪不已。这顾家姑娘的脉无神,无根,至中外急,如循刀刃责责然,至搏而绝,如指弹石辟辟然,真脾脉至弱而乍数乍疏,分明是败脉,不治的,然则他望诊之下,那顾姑娘却又不似将死之人。   实在是奇之怪哉,令人一时闹不明白。   见刘大夫沉吟不语,庄悦娴心头一惊,吓的白了面色,道:“难道晚姐儿脸上的伤又有反复?”   刘大夫却忙摇头,道:“顾姑娘脸上的伤用的是上好的金疮药,如今都已经结痂,烧也退了下去,已经是大好无碍了。只是……只是姑娘积弱太重,病邪深重,元气衰竭,这脏气……皆有败象,邪气胜,而精气衰,故病甚,病胜脏,故曰死。这死脉……”   刘大夫越说眉头蹙的越紧,以至于庄悦娴身子晃了晃,一把抓住了刘大夫的手,道:“大夫,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死脉?”   虽是不懂医,可庄悦娴也知道,这死脉,败脉说的可都是将死之人,是不治之症啊。   刘大夫回过神来,见庄悦娴六神无主,眼泪都出来了,忙道:“令小姑的病症有些奇怪,虽然脉象不大好,可瞧着却又不像是将死之症,这怪脉也是有的。夫人放心,老夫看姑娘精气还可以,一时半刻,还不至于败坏到底。只是姑娘身体实在虚弱,当细细调理,好生养着,老夫给她开些调养温补的药,慢慢来,年轻人,这以后能否好起来,都不好说。”   刘大夫的意思虽委婉,可庄悦娴却也听的明白。顾卿晚身体亏空的厉害,不好好调养,就是必死之人,就算是好好调养,也未必能够养好。   她悲从中来,眼泪不住往外滚,刘大夫叹了一声,没再多言,心里也有些唏嘘。   屋中那姑娘年纪还轻轻的,可怜见的,脸也毁了,身子如此虚弱,可是需要多少良药滋补之物养着的,这花钱如流水,可瞧着这家的情景,哪里有银子给养着这么个娇弱的身子。   不过这一家既和礼亲王府有关联,说不得会有旁的造化呢。   到底是沾了秦御兄弟的光,刘大夫开的药方虽昂贵,可也自有人拿去抓药煎药,庄悦娴端着药进屋时,脸上悲色已掩了过去,待顾卿晚吃了药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她才坐在床边,拉着顾卿晚的手垂泪发起呆来。   ------题外话------   花影姗姗送了1颗钻石10朵花花1张评价票、Iffy送了9朵鲜花、13407104326送了9朵鲜花、请叫我已逆送了1朵鲜花,谢谢娴悦伴生两张评价票,风七姑娘一张评价票,么么哒   周一了,素素也发奋更肥章,有木有美人献上香吻啊?   ☆、033 惧   顾卿晚这一觉睡的却并不怎么沉,她一直在做梦,一时是小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去片场玩儿的事儿,一时又回到了京城太师府中,坐在轩窗洞开的书房,被顾景阳抱在怀中,手把手的教写毛笔字,一时又是抄家时四处哄乱一团的情景,最后是她和大嫂跪在许国公府的门前,那高高的朱红大门打开,舅母身边的管事徐嬷嬷冷漠的站在那里,吩咐小厮赶紧将她们赶走。   朱红大门重重的关上,小厮们狞笑着蜂拥而上,手中的棍子像雨点一样抡下来,顾卿晚浑身是汗,蓦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息。   屋子里光线很暗,望去,窗外却不知何时,挂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笼,像是起了风,吹动那灯笼,光芒摇曳着从半开的窗扉洒了进来,映出一片动荡的红影来。   顾卿晚长长舒了一口气,却忽听院中传来脚步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庄悦娴端着个托盘进了屋,见顾卿晚已然醒来,正端坐在床上,不觉一愣,旋即才笑着上前道:“醒了,可是饿了?嫂嫂正说要叫醒你用膳呢,晚上的药也煎好了,赶紧用了膳也好吃药。”   说着将托盘放在靠墙的条板上,又出去一趟倒搬来个花梨木雕莲花炕桌来支到了床上,将几样菜粥一一摆在了上面,又点燃了一盏紫檀灯架绘藤草鸟虫花样纱罩的宫灯挂在了床前照明。   晚膳四个菜,葱爆牛肉、素炒鸡片、炒合菜和果仁莼菜,粥是熬制的浓浓的碧粳粥,还有两碟子糕点白玉卷和枣泥糕。都摆在瓷白的梅花精致小碟中,在宫灯照应下瓷器泛着美丽优雅的光泽,菜品更是色相极好,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顾卿晚自然知道这都得益于隔壁住着的两位大爷,饶是下午已经见识了孙知府的战战兢兢,也没想到,她就睡了这一觉,小院竟然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她们这边生活水平都整个变了个样儿,可以想象,隔壁如今是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恰此时外头传来一阵齐整肃穆的脚步声,顾卿晚抬眸看向庄悦娴,庄悦娴却是一笑,将粥递给顾卿晚,道:“许是外头官兵正换防呢,没事儿,快吃吧,嫂嫂都凉好了,温度正好呢。”   顾卿晚笑着接过汤勺,舀了一口粥,送入口中,只觉得唇齿间溢满了粥米的香糯清甜,温温热热,一下子舒展到了心里去。   她眨了眨眼,心道隔壁两位祖宗赖在这里不走还是有好处的嘛。   可旋即她便觉出一丝古怪来,耳边外头官兵换防传来的脚步声,兵甲碰撞声一下下回荡,顾卿晚突然顿住了搅拌碧粳粥的手。   她猛然间想到了心头古怪所为何来!   不对啊,既然孙知府这样舔着那两位爷,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样费尽心思的讨好安排,那昨夜妖孽兄弟怎么还会被逼迫的不得已躲避到这里来?   他们为什么不干脆跑到知府衙门去?   就算是当时境况紧急,他们是在这胭脂巷附近甩掉追兵,就近躲了起来,或者当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往知府衙门去了,可其后那些追兵离开,秦御也完全有时间和机会前往知府衙门寻庇护啊。   为什么他宁愿在这里忍痛疗伤,都没往知府衙门求助?   不对,这里头不大对。   秦御不是自虐狂,他当时不向知府求助,那定然是有原因的。想到那些杀手来搜寻秦御兄弟时身着官服,装扮成官兵模样,顾卿晚脑中亮光一闪,她好像抓住要害了。   是了,今日从在巷子里看到孙知府带着人来护驾,顾卿晚便觉得古怪,好像哪里不对劲,只是她当时身体透支的厉害,脑子晕晕沉沉的,根本不会转。   以至于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就算燕广王兄弟二人在洛京城受到了追杀,又不是孙知府做的,他何故就那样战战兢兢,磕头磕成那个样子。   就因为那些杀手装扮成了官兵模样,且明目张胆的在洛京城中追杀一个亲王世子,一个郡王,而孙知府竟然一无所知。这里头,一个弄不好,孙知府就难逃谋逆的罪名!端看秦御兄弟愿不愿意放他一马了!   秦御兄弟绝对不是仅在洛京城中受到了这样的追杀,这样看,大抵之前那些杀手也是这样一路追杀过来的。   那妖孽二人既然这样狼狈逃到了洛京城,便说明之前各地官府没有帮助他们,他们也没有求助官府。   为什么不求助,自然是因为官府就不会帮他们,很可能那些明目张胆追杀的官兵就是官府授意的。所以昨日妖孽没敢求助孙知府,而今日孙知府又是因何前来护驾的,秦御兄弟又是因何知道孙知府非敌的?   是她,是她呈给孙知府的那一枚玉佩!   是孙知府看到那玉佩后的态度让秦御确定这里可留的!   想明白这一点,顾卿晚手上一个脱力,汤勺叮当一声落进了碗中,她脸色惨白,额头上禁不住渗出一层冷汗来,浑身透骨冰凉。   可笑啊,可笑她还在心中感激那人救了她们,岂不知自己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被人用来做了探路石,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竟然毫不知晓!   被人用做棋子,竟然还感恩戴德,洋洋自喜!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说的就是她!   若然那孙知府也有问题,她今日将玉佩呈上又将如何?是不是当场就会被拿下,严刑逼供,九死一生,招认了秦御兄弟所在,彼时官兵到来,秦御必定已带着秦逸人走楼空,她是死!不招认,那孙知府又岂能绕得过她,还是一个死!   那妖孽,狠,真真是狠!   “晚姐儿,晚姐儿?你怎么了?”   庄悦娴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顾卿晚生生打了个哆嗦,彻底回过神来,瞧向庄悦娴,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遂笑了笑,低头又默默用起了饭来。   庄悦娴见她神情恍惚,却只当她是身体未曾恢复,也没在意,又往顾卿晚的碗中夹了些菜,劝着她多吃。   美味的佳肴入口,却是再没了方才的好胃口和好味道。   顾卿晚匆匆用了膳,庄悦娴端着托盘出去,她才将脸蛋埋进掌心中再度思虑了起来。   对秦御,她是再不敢将他以寻常人而待了,在秦御的眼中,她根本就是宛若蝼蚁一样的存在,可笑她先前还和这种人没轻没重,以前世的那种平等的态度对待他。   如今想来,那妖孽和她相处间,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用意的,她以为他跟着出门是看在昨夜她帮忙骗过追兵的份儿上帮忙,可人家根本就是要利用她,让她做探路石罢了。   那么如今呢,既然已经安全了,那妖孽为什么还要和秦逸住在这里?知府宅邸岂不比这里来的舒适,来的安全,守卫森严?   这里又臭又乱,鱼龙混扎,前头就是烟柳巷,藏污纳垢,极易杀手们伪装靠近,哪里有知府府邸来的周全!   等等,她好像知道为什么秦逸兄弟不离开,还在这里落脚了。   外人以为秦家兄弟和顾家有交情,加上秦逸受了重伤,不好挪动,这才留下。可她却清楚,她们和秦家兄弟根本就没什么情分,且那秦逸瞧样子也不像伤的连挪动都不能的。   这样看,秦逸兄弟完全没继续住在这里的理由,会这样,多半真是她所想的那样。   就是因为这里不安全!   他们是想要以身为饵,诱那些追杀他们的人过来!   顾卿晚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耳边听着外头呼呼风声,好像是变天了,阴沉沉的可怖,她心中升起些慌乱来。   那些追杀秦御兄弟的人今晚真的会来吗?若然来了,她并不以为秦御兄弟会让人保护她和嫂嫂,她们会不会遭受池鱼之殃,一不留神便惨死刀光之下?   顾卿晚正想着,庄悦娴又端了汤药进来,见托盘上放着两个汤药,瞧样子里头盛放的都是药汁,顾卿晚才收回心神来,道:“今日大夫可给嫂嫂也把过脉了?”   庄悦娴含笑道:“你睡时把过了,嫂嫂身子好的很,大夫给开了些安神压惊的汤药,来,咱们一起喝药,有嫂嫂陪着,晚姐儿不嫌苦了吧。”   她说着将药碗捧给顾卿晚,顾卿晚接过却未曾服用,而是压住了庄悦娴喝药的手,道:“嫂嫂,这药咱们还是别喝了吧。”   庄悦娴闻言一诧,以为她是怕苦,正要劝,顾卿晚却倾身过去,将她方才的猜测低低说给庄悦娴听。   因她这也都是猜想,不知会否如此,怕万一她料想错了,让隔壁人听到反而不美,故此她的声音压的很低。   庄悦娴听她说完,脸色便也不好看了起来,眉目间忧心忡忡的,道:“罢了,你说的对,不管是否如此,今夜咱们还是警醒着些好。万一……也不至于躺着任人屠宰。”   若然果真让顾卿晚料对了,今夜便注定不太平,那汤药中多有安眠成分,故此两人没用汤药便躺下了。   夏日天气多变,外头显然是变了天,呼呼的风声没吹多久,暴雨便如期而至,屋檐下的气死风灯被打的噗噗作响,灯光摇曳,忽明忽暗,终是不堪风雨摧残,哧的一声灭了。   耳房中愈发漆黑,风雨拍打窗扉,外头像是有无数的凶兽随时准备扑进来,顾卿晚和庄悦娴并排躺着,听着外头的风雨声暗暗祈祷今夜千万不要出事,一定要平安到天亮。   ------题外话------   谢谢投评价票的妞们18620863786评价票12张、18024172899、寿司晴、tree1979、手机333各一张、谢谢寿司晴送了11颗钻石、Iffy送了1颗钻石、阶上新雪99朵花花,每天都好丰盛,嘎嘎嘎   ☆、034 血色之夜   事实证明,人在困境中的祈祷是最没有用的,到了后半夜,风雨愈发大起来。   胭脂巷被雨水冲刷的一片泥泞,夜深人静,风雨交加中,只见守在巷子中的侍卫身上甲衣鳞片在微光中闪动寒光。   “阿嚏。”   躲在屋檐下的侍卫重重打了个喷嚏,摸了把脸上浇下的雨水,禁不住丢了手中执着的刀,只觉那刀柄冷冰冰的,直冻手。   即便是这样的夏日,夜里被风雨浇灌,一般人也受不了。他们虽然都是习武之人,可也受罪的紧。   他哆嗦着往屋檐下靠了靠,却挡不住瓢泼的雨,不免恨声道:“这鬼天,白日里热的油泼一样,一滴猫尿也不下,这会子倒水泼般下起来,老子骨头都冷成冰了,这王府世子郡王的也是,哪里不好跑,倒跑到了咱们洛京城里来,这鬼天正该在前头紫夜楼搂着春莺姑娘吃小酒,如今倒好,守在这里连口热水都没有。”   “行了,昨儿你猫尿灌多了吧,这会子还没醒呢,啥话都敢说,这要叫贵人听见了,脑袋怎么掉的都不知道!再守会儿吧,还不到一炷香时候大抵就该换防了。”   旁边的同伴大声呵骂了两句,言罢,好像也找到了力气,握着腰间刀柄,站的直了些。他回头见那边同伴不仅没起来,竟然还靠着门板坐在了地上,顿时一诧,又道:“赶紧起来,等会儿头儿来了瞧见了,不定就要……”   他话没说完,就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脸色微变,正要开口喊人,只觉一道寒光当空劈下,脖颈间一凉,身子无声无息的软倒了下去,临死都不知道敌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冷风暴雨下,巷子里像是无声拉开了帷幕,不知从什么地方倏然晃动出越来越多的黑影来,穿梭在雨水间,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下扬起了冰冷的刀锋。   这些人武功高强,又擅长伏击暗杀,藏身隐蔽,雨夜成了最好的保护色,巷子中守着的看似无坚不摧的官兵,碰上他们简直不堪一击。   血腥味越来越浓,胭脂巷里,浓重的血色混着雨水蜿蜒,偶尔光芒闪动,地上已多了一道又一道血河。   黑影越聚越多,向着最里头的小院逼近,嗖嗖嗖,逼近的他们终于一个个跃上了院墙,无声落了进去。   几十道黑影一波一波落进,执着明晃晃的刀剑,脚步无声无息踏出,向着厢房逼近,眼见离厢房只剩下几步之遥,头领手中长剑倏然一抖,雨水震落,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众黑影得到了冲锋的指令,正要齐齐逼进去,展开最后的屠戮。却与此时,锵的一声响,厢房的屋顶上,瞬间便冒出来三道苍灰色的影子来。   伴着那影子,数道银光闪动,嗖嗖嗖的,有仿若流星的暗器被射出,直逼院中那些黑衣人。   黑衣人本以为此行只要对付外头那些酒囊饭袋的官兵便好,谁知此刻竟出变故。   他们追杀了秦御兄弟一路,牵扯进了几个州府,动静闹的太大,箭已离弦,覆水难收,如今是说什么也不能功亏一篑的,故此即便已经惊动了沧州官府,他们今夜依旧来了,且势在必得!   寻常官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本以为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杀秦御兄弟个措手不及,直取人头,却不想秦御兄弟竟然这么快便联络上了礼亲王府的暗桩,且只这一个日夜功夫便调来了如此多的隐卫设下陷阱,伏击他们。   “不好,有埋伏!”   领头人沙哑的声音传出,接着他挥舞着手中大刀,铛铛两下已是打偏了两枚暗器。   暗器和刀刃撞击的声音,即便是在暴雨声中也清脆可闻,像是一声讯号,彻底开启了血腥的夜色。   几乎是眨眼间,更多的黑影和仓灰色的身影闪现出来,院子里,屋顶上,巷子里,四处都是刀光剑影,兵器碰撞声瞬间压过暴雨声,成为了主旋律。   耳房中,顾卿晚和庄悦娴几乎是同时醒了过来,豁然坐起身来,相对而望,与暗夜中瞧见了彼此苍白的面容。   两人有所准备,睡时便不曾脱衣,这会子匆匆跳下了床。顾卿晚耳听外头动静实在不小,禁不住轻手轻脚的挪到了窗口,不需要怎么用力,那窗纸便被捅破。   她从窗户洞往外看,只一眼,便骇然失色,发起抖来。   噗!   随着一道刀光闪过,有温热的液体呈铺洒状,一下子就射到了窗户上,血腥味扑面而来,顾卿晚啊的惊叫了一声,紧紧捂住了嘴。   庄悦娴却也骇然失色,将顾卿晚拥在怀中,蜷缩在窗下,惊恐的无以言说。   她是个内宅妇人,前朝灭国,血洗皇宫时,她已经出嫁,没有经历,抄家时,情况虽乱,可官兵也不会随意伤人。   平生头一次遇到这种鲜血淋淋的情景,便是平日里较之一般妇人来的镇定胆大,这会子也有些六神无主,惊惧害怕。   顾卿晚自更不必提了,生活在和平年代,又是父母疼爱的娇娇女,她见过最血腥的画面便是在建筑基地,一个工人不小心被钢筋穿了腿。   这会子置身这样的人间炼狱,听着外头刀剑捅进身体的噗嗤声,刀刃抽出血液喷溅的嘶嘶声,人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倒在血泊里的砰砰声,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她紧咬唇瓣也克制不住心中恐惧。   砰的一声巨响,屋顶天光一晃,竟然被人砸出个破洞来,有人从上头掉了下来,混着瓢泼而入的雨水重重摔在了屋中。   那是个穿着黑衣,浑身散发着阴冷杀气的男人,也不知是肩头受了伤,还是摔的太重,他一时躺在地上没能起身,锐利的眼眸却在屋中一扫,瞬间和窗下躲着的顾卿晚姑嫂相对。   那双眼睛中杀气闪动,顾卿晚蓦然发出一声尖叫,豁然挣开庄悦娴的怀抱,随手拎起床前的衣裳架便重重的朝着那黑衣人的头狠狠砸了过去。   许是没想到她竟会有此举,更没想到她会先发制人,顾卿晚这一下竟然砸了个正着,那黑衣人头被砸的一偏,木愣着倒在地上,闷哼着抬手去摸脑袋,半手的血,令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旋即眸中凝聚起更多的冰冷杀意来,一跃而起。   而那厢顾卿晚一砸得中,便拉了庄悦娴匆匆向屋外跑,两人刚推开房门,随着冷风冷雨灌入,那地上的黑影已一跃而起,眨眼追止。   “晚姐儿快跑!”庄悦娴尖叫一声,本能的将顾卿晚推了出去,转身张开手臂,扒着门框,企图用身体挡住来人。   顾卿晚没防备,被她推的踉跄着倒了下去,滚坐在屋檐下,仰面望去,就见庄悦娴软软站在那里,张开的手臂,支撑不住柔弱的摇摇欲坠的身子。   而那黑衣人已举刀迎面向她劈去,像索命的鬼厉!   光影下,顾卿晚发誓她看到了庄悦娴紧闭的眼眸,以及眼角滚落的绝望泪水。   ☆、035 噩梦   顾卿晚浑身冰冷,只觉手指下好像也触碰到了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依稀感觉像是刀柄,未曾来得及看,她便本能的握住,用力举起,抬身从庄悦娴的腰侧狠狠刺了出去。   噗哧!   温热的血液喷溅了出来,落在手腕上,溅到脸颊上,粘稠的,血腥的。   时间好像定格了,顾卿晚抬眸望去,雨水冲刷着视线,她看到那黑衣人愕然的眼睛,看到他骤然停在庄悦娴身前,未曾劈下的刀,看到他胸前插着的,同样泛着寒光的刀身。   那刀此刻被一双玉白纤细的手握着,那手颤抖着,引得刀柄颤抖,汩汩的从黑衣人身上涌出更多的血来,沿着刀刃往下滴,吧嗒吧嗒,顾卿晚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那血落的声音。   她喘息着,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的身影骤然僵住,向着庄悦娴劈下的刀顿在空中,接着他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般,庞大的身体轰然往后倒去,重重砸在了地上,无声无息了。   顾卿晚像是离了水的鱼儿,张大了嘴,手中的刀柄早已脱手,可她的手却还那么直直的伸着,在夜风中颤抖不停,收都收不回来。   满手的血,随着她的颤抖滴落,粉色的短襦上衣,阔大的袖口喷溅的都是血,将袖口的一圈素白镶边染的猩红,刺目的紧,顾卿晚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被一只手狠狠的攥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她杀人了!她杀人了!   脑海中这个念头像魔音一般响彻着,顾卿晚一时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那些雨声,打斗声,风声都远去了,她只能感受到手腕上那种粘稠的血液,如跗骨之蛆,让她惊惧的想要尖叫,偏偏又叫不出声来,就像被一只手捏住了咽喉。   “晚姐儿!晚姐儿你醒醒!”   庄悦娴的声音响起,有人重重的摇晃着她的肩头,顾卿晚这才醒过来。   见她神情恍惚,整个人都像是傻掉了一般,庄悦娴眼里的泪也如雨而下。院子中的杀戮还在继续,她来不及安慰顾卿晚,只用力将顾卿晚从地上拉了起来,拖着她,两人再度跌跌撞撞的往厢房那边跑。、   跑过去,冲进去,她们就安全了。   她们慌乱奔离,却没看到,耳房中屋角闪出一道灰影来,手中寒光凛凛的菱形暗器在暗淡的光线下微闪。   而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后脑上也正嵌着一枚同样的暗器。   灰衣人正是奉命守在耳房中的隐卫,方才黑衣人从屋顶落下,他一时未曾动作,只是为了降低黑衣人的防备,隐藏自己,一招制敌,谁知道他还没动作,那边顾卿晚竟然出其不意的砸了黑衣人一下。   接着顾卿晚姑嫂往外奔,这也惹怒了黑衣人,跃起便追,这隐卫便自角落射出了暗器,黑衣人毫无防备,自然一击毙命。   然而灰衣人却又没想到,前头,顾卿晚竟然在同一时间也捅了那黑衣人一刀,他上前去看,那刀不偏不倚,竟是扎在了心口位置。   啧啧,这黑衣人上辈子得罪阎王爷了吧,今生死也死的这么惨重。   不过这顾家姑娘可真是出人意料,难道是隐藏的高手?   灰衣人禁不住念叨着,往外看了眼,却没有追出去相护,身影一闪又隐回了角落。   屋外,明明耳房到厢房间就是两步路的距离,可顾卿晚姑嫂二人却走的艰难无比,院子中都是交手的人,屋檐下倒了好几具尸体,顾卿晚浑浑噩噩的勉强支撑着自己跟着庄悦娴挪步,她不想看,可眼睛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瞪的滚圆,不停扫过四周。   她看到一个灰衣人手中长剑劈开雨幕,竟是将一名黑衣人的右臂齐肩削下,那手臂在空中飞出老远,像被抛出的垃圾。   那边有个黑衣人,手中刀光带起一层血雾,从一名灰衣人的胸间抽出,甚至勾出了疑似肠子一样的东西。   ……   眼前一幕幕,血腥到了极致,恐惧的像是一场永远都醒不来的噩梦,遥远又真实。   这场光怪陆离的梦,包围着她,禁锢着她,怎么都醒不过来。   顾卿晚瞪大了眼睛,有些麻木的移动着身体,眼见到了厢房门口,却有一个黑衣人劈开挡道的人冲了过来。   四目相对,那黑衣人双眸一眯,顾卿晚认出了那黑衣人来,是昨日领头的那人。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顾卿晚,许是记恨与她昨夜的欺骗,他眼眸中满是戾气,脸上闪过阴冷的杀意,宛若一道黑色闪电,拔地而起,携着风雷之势,飞身便向顾卿晚逼来。   在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顾卿晚甚至连躲避的机会,害怕的时间都没有,便眼睁睁看着那人手中的剑光逼近到了身前。   没有惊慌失措着尖叫,更没有魂不守舍的晕倒,她甚至莫名的笑了笑,笑容悲戚而绝望,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要死了吗,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们的晴晴回不去了……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世界上没那么多的穿越,她能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已是奇迹,不可能再莫名其妙的回去,更不可能再睁开眼睛就回到了工作室。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卿晚心中一片悲凉,然而预期的疼痛和黑暗都没有袭来,她缓缓睁开眼眸,就见一只手从身后横了出来,穿过她的脖颈,有些突兀的出现在她的眼底。   而此刻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拇指和中指之间正稳稳的捏着一片刀刃,冰寒的刀刃止步于她的颈窝前,她能感受到那刀刃的寒意,可刀刃却是再难往前进上一寸。   “进去。”   秦御站在顾卿晚的身后,略侧了下身子,让开了房门,这话却是冲庄悦娴说的。   庄悦娴脸色苍白似鬼,闻言她看了眼被秦御护在身前的顾卿晚,没再坚持留下,撑着发软的腿进了厢房。   “杀!”   几乎是庄悦娴进屋的一瞬间,秦御沉冷的声音响起,接着顾卿晚便被一只手扶着腰肢往后带了下,跌靠在一处温暖的所在。那低沉的嗓音就响起在头顶,冰冷的吐出不容质疑的命令,带着死亡的讯息,然而顾卿晚却反倒觉得心安。   ------题外话------   谢谢情丝倩兮送了1朵鲜花、阶上新雪送了10颗钻石、娴悦伴生评价了本作品、莫误双鱼到谢桥送了3朵鲜花、13407104326送了1颗钻石1朵鲜花。嘤嘤,卡文要卡死了,看看鲜花钻钻,顿时赶脚卡死也得继续爬字啊,岂能辜负美人恩。   ☆、036 来自秦御的安慰   秦御带着顾卿晚退后了一步,登时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便有几道身影从屋顶跃了下来,几道寒光同时刺向那黑衣人首领。   那黑衣人首领脸色猛变,狰狞着面容,想要从秦御的指间夺回兵器,然而用尽了力气,被秦御夹着的刀刃竟像是镶嵌在了石壁中,纹丝不动。   眼见几道寒光已至,黑衣人首领瞳孔骤缩,猛然松开了握着冰刃的手,试图躲避,然而显然已经晚了。   也就是在黑衣人丢掉兵器的瞬间,秦御也松开了手,收回的五指顺势张开,陡然遮在了顾卿晚的眼前。   眼前一片黑暗,顾卿晚觉得整个世界都因此而倏忽安静了许多。   其实不然,视觉的阻碍,令她的听觉、触觉和嗅觉都空前敏锐。   她听到有沉重的身体轰然倒地,溅起一地泥泞,听到血液喷溅的声音,听到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了几下。   她闻到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她想她知道那滚动的是什么东西。   人的头颅,活活被砍下的头颅。   然而,她也感受到身后秦御平稳有力的呼吸,感受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更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热。她还感受到他的一张大掌,就贴在自己的眼睛上,带来不同于这个冷夜的暖热和干燥,很舒爽的贴在脸上,鼻息一呼一吸,有股从他衣袖间传来的淡淡苏合香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顾卿晚僵硬的身体不自觉软了下来,像是被抽掉了最后的筋骨,这样她便更加紧密的贴靠在了秦御的怀里。   她的身子带着寒夜的冰冷,骤然贴过来,令秦御拧了下眉,身子僵了下,本能的,他是想要甩开她的,可掌心竟感受到了两道清泪,像是从石缝下默默冒出的泉,渗透进他的指缝,沿着掌心的纹路湿润了他的手。   她哭的很克制,无声无息的,若非他的手还轻轻搭在她的腰肢上,甚至连她身体的轻颤都感受不到。   这样克制的哭泣,莫名让人心软,掌心的水润也像是石下压着的泉眼,虽柔软却总能于无声无息间攻克了坚硬的石,流淌出来,一点点越漫越多,直至将石淹没吞噬。   秦御蹙着眉,到底没将顾卿晚推出去,只冷声道:“哭什么?”   问罢,他又觉得自己实在多此一问,女人不都这样,遇到这种血腥情况,不哭才怪,她这样安静的哭泣,大抵还算是好的了吧。   而顾卿晚其实这会子心里特别清醒,她很清楚的知道,若非身后这个混蛋,她今日晚上根本不用经历这噩梦一样的一切,她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混蛋面前懦弱的哭泣,像是小丑一样惹他笑话。   可这会子,面对秦御,她又矛盾的生出感激之情来,不可否认,若没身后人,这会子她可能已经倒在血泊中了。且,她此刻受不了一个人,不管是谁,她感谢他此刻出现在身后,让她可以依靠片刻。   顾卿晚颤抖着唇,道:“我刚刚杀人了……”   一向生活的顺风顺水,被保护的极好的顾卿晚,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的顾卿晚,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拿起刀来,且还杀了人,这会子她整个人都还沉浸在那种极度的恐慌和惊惧之中,甚至有些自我厌弃。   她的声音破碎,几乎被风雨打落,低不可闻,愈发透出几分柔弱无助,彷徨无依来。秦御略愣了下,倒是想到了自己头一次杀人的事来。   那时候他不过六岁,陪母妃上香,遇到了刺客,有一个刺客攻进马车,被他用弩箭射穿了头颅。   因杀了人,他夜里睡不着,白日甚至怕见太阳光,整日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八岁的大哥日夜陪伴着他,苦口婆心的劝告,绞尽脑汁的想着一切法子安抚他,可他就是克服不了那种恐惧和恶心。   后来,是父王将他抗在肩上,硬拉出了屋,将他带到靶场上,令十多个死囚围攻他们父子,父王允诺,谁能伤到父王,便可赦免死罪。   那些死囚像是饥渴的狼看到了绵羊,挥舞着手中的刀向着他们父子冲过来。父王挽着他的手,就那么逼迫着他,用弩箭一一射杀了他们。   等皇奶奶听到消息,赶过来时,他已被父王丢到了那一堆死尸前,父王指着那些死气沉沉的尸体说,看吧,他们已经死透了。死人,杀人,有什么可怕的?只有活着的人,只有你杀不掉的人,才最可怕,秦家的男人若是杀个人都软了骨头,还能干什么,趁早滚回娘胎里,投胎成了女娃再出来。   皇奶奶拄着拐棍,轮着要打父王,直说父王疯了吧,要逼死亲儿子不成。不过事实证明,父王的法子是管用的,他踩着那满地尸首站起身来,从那以后就真的不怕杀人了。   不过秦御还记得,有那么几年,他是记得那个人的。   他第一次杀死的那个人的面容,清清楚楚的记得,不经意间,或者是梦里,他会出现。   可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随着他杀的人越来越多,那张脸早便模糊了,当年那种惊恐恶心的感觉,也早像上辈子的事儿,无可扑捉了。   此刻感受着顾卿晚的颤抖,他突然又想起这些久远尘封的记忆来,也许是有些被唤起了共鸣,秦御略拧了拧眉,难得的生出些哄人的心情来,开口道:“你不杀他,就要成他刀下魂。”   顾卿晚自然知道这个,可这并不能安抚她仓皇的心,眼泪克制不住还在往外冒。   秦御便有些不耐烦了,他心想是不是该叫人押几个杀手来,他握着她的手,再捅几个人,也许她就好了,几个若然不够,瞧样子,今夜十几个人也是能有的。   不过想到父王说的,滚回娘胎里,投胎成了女娃再出来的话来,秦御到底没那么做,因为他发现按照父王的意思来说,女人是可以不用适应杀人,也可以不必知道杀人滋味是怎样的。   这样想着,秦御突然就福灵心至了,声音轻扬,带着几分讥诮,道:“哧,你真当人那么好杀呢?随便捅上一刀,那人就死掉了?”   顾卿晚这会子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闻言眼泪依旧不断,哽咽着道:“你什么意思?”   她在想,自己都这样难受难过了,这人怎么还语气这般凉飕飕的耻笑她,若非这会子没人可依没人可靠,她才不会这么没出息的赖着他。   秦御听她鼻音极重,有些嫌弃的将盖在顾卿晚口鼻间的手往上挪了挪,这才道:“就你那一下子,也就够吓唬下人的,还得爷的人帮你补刀弄死他。你说什么意思?”   顾卿晚将他的话来回在脑海中念叨了两遍,顿时便眨了眨眼,一下子停住了哭泣,只觉腿上也有力气了,身子也不发抖了,连鼻间的血腥味似乎也一下子没那么浓重了,她一把扯开秦御的手,目光灼灼的盯视着秦御,满怀希望的道:“你是说,我没有杀人,刚才那人被我捅了一下并没有死,对不对?”   这会子院子中的战斗已临近结束,只还剩下几个黑衣人被堵在院子一角,被灰衣人围攻着,逗猫儿一般玩弄。   有暗卫将屋檐下被打灭的灯重新点燃了,红红的光从屋檐一角洒落,正好照在顾卿晚的脸上。   暖红摇曳的灯光,柔和了她脸上的伤疤,朦胧了五官,只那一双被泪水清洗过,水润氤氲,却又波光流转,亮若星辰的眼眸却凸显了出来。   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他,里头满怀期待,好似他的一句肯定,就能让她或得救赎,或跌落地狱。   秦御被顾卿晚这样盯着,竟莫名觉得不怎么自在。天知道方才那黑衣人有没有被她捅死,他压根不知道,衣袖被顾卿晚小心翼翼的扯了一下,秦御才咳了一声,道:“没死!”   顾卿晚顿时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眉眼弯弯的冲秦御笑了起来。   没死就好,没杀人就好。   她就说,她就随手捅了一下,怎么那人就闭上眼睛倒下去了呢。当时她太紧张了,只记得从刀口淌出的血,越涌越多,却根本不记得捅到了什么地方,还以为一下子扎进心口了呢,如今想来,人的心脏就那么大点,哪里就那么容易刺入呢。   顾卿晚想着,笑容愈发灿烂快慰起来。   毁了容的姑娘,笑起来伤疤纠结在一起,自然不会好看,然而也不知是她笑的太过真实,还是天太黑了,秦御竟觉也没那么难看碍眼,且她的笑好像有种感染力,令他也不自觉松动了神情,透出一口气,轻牵了下唇。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送了99朵鲜花、请叫我已逆送了1朵鲜花、15146199215送了1颗钻石1张评价票,么么哒   ☆、037 还回来的玉佩   “王爷,贼子皆已俯首,留了活口三人,可要现在就审?”   一名灰衣人上前垂首请示,秦御将目光从顾卿晚脸上移开,扫了眼血腥如河,残肢尸体满地的院子,道:“先押下去,好好看管,莫让死了。”   灰衣人应声退下,临转身却忍不住瞟了眼站在秦御身前,正半靠着秦御,一手还抓着秦御广袖的顾卿晚。   心道,燕广王素来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今儿这瞧着倒有些稀奇呢。   而那厢顾卿晚听到回报声,本能的回头瞧了眼,这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一具缺损严重的尸体,她像被针扎了,顿时尖叫一声,一把推开秦御,一阵风般冲进了厢房,还不忘砰的一声紧紧关上了房门。   秦御哪里想到她会有此一举,被推的差点踉跄一下,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顿时黑了脸。   这什么女人,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东西!   厢房中,不过是一墙之隔,竟然就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门窗只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被换成了黄花梨的。屋中的墙壁因住着人,不能重新粉刷,可却挂满了绸缎竹帘,将原本斑驳肮脏的墙壁都遮掩了起来,摆设也都焕然一新。   临窗的地方摆放了一张描金海棠雕花红木翘头长条案,放着一尊碧玉嵌宝石的玲珑八角香炉,里头正袅袅燃着檀香,许是早知今夜外头不安宁,香燃的很浓,檀香味盖住了外头的血腥,只余安宁祥和。   床倒没换,只却换了被褥,此刻秦逸正靠着鸭青绣山水江南的大引枕,身上盖着柔软的天青色锦缎面薄被,半卧在床榻上。   指间捏着一颗黑玉棋子,正往雕纹梅花洋漆小炕桌上摆放的棋盘上落子,那棋盘上已经落了不少黑白棋子。而秦逸的手边放着两个珐琅棋盒,里头盛着的棋子在床头紫檀木底座的羊角灯照映下有柔和的光泽闪动着。   他这样悠闲,还在自娱自乐的,自己和自己下棋。   再对比今夜自己的一身狼狈,受惊害怕,顾卿晚垂下头,眼眶有些发酸。   本来她和嫂嫂住在这里好好的,秦御兄弟闯进来,不仅带来了危机,今日安全后,却也不问一声她们的意思,想住便在这里住了下来,将人家的屋子弄成这个样子,想设下陷阱,便可以瞬间将这里变成屠戮场。   不会询问她们的意思,更不会有解释,这就是权力,这个世界果然永远不会有什么公平。   就像她先前猜想到晚上会出事儿,却也无法向秦御兄弟抗议一般,因为她知道,她的声音永远是最无关紧要的,因为她不够强大,在这些人的眼中不过蝼蚁。   人又怎么可能去在乎蝼蚁的生死和感受呢。   顾卿晚心中恨恨的念叨着,面上却愈发显得恭谦,裣衽冲秦逸施了一礼,这才走向坐在东墙春凳上的庄悦娴。   她刚迈步过去,庄悦娴便站起了身,拉住顾卿晚打量了两眼,察觉她的手冷的像冰,又满身血污,庄悦娴眼眶一红,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拉着顾卿晚坐了下来。   秦逸抬眸瞧了眼恭敬站在床尾的婢女,那婢女便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送了过去,声音冷硬的道:“外头天寒,两位喝些热茶。”   顾卿晚抬眼打量那婢女,却见她瞧着二十四五模样,却是姑娘打扮,穿着紧身窄袖的衣裳,身量极高,比寻常女子挺拔矫健,看着很是有些不一样,便是手中托着托盘也面若寒霜,倒像是拿着刀剑一般。   心知这不是一般的侍婢,顾卿晚站起身来,略福了福才接过那茶。   庄悦娴也笑着接了,道:“劳烦姑娘了。”   茶水果然很热,碗盏烫烫的,捧在手中立马驱散了冷风冷雨带来的阴寒之气,掀开盖子,一股姜枣香气浮腾上来,是熬的很浓的姜枣茶,大抵是专门给外头那些连夜搏斗的隐卫们熬的。   顾卿晚吟了一口,只觉从咽喉到五腹都熨帖了许多,连头疼的感觉都好了许多。   “今夜之事,在下实在抱歉,惊扰到顾夫人和顾姑娘了。”   秦逸清朗的声音适时响起,顾卿晚饮茶的动作微顿,抬眸见秦逸面带歉意正看过来,她心中因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致歉态度,反倒愈发恼恨起来。   然吃人嘴软,口中饮着人家特让婢女奉上的姜枣茶,顾卿晚也不好再说刻薄的话,更何况,本来她也知道轻重斤两,明白自己再怎么样都要忍着,硬气不起来的。   可让她表示感恩戴德,没什么关系,她这会子也实在做不来,便只笑了笑,装作惊魂未定的模样未语。   庄悦娴却放下茶盏,起身福了福,客气的道:“世子爷客气,若没世子爷我们姑嫂只怕不能从知府衙门安然离开,今夜虽惊心,然到底托福没有受伤,世子爷不必挂怀。”   秦逸自然瞧出庄悦娴的言不由心,以及顾卿晚的着恼不甘,可却淡淡一笑,并没再多做解释。   事实上,他们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却也没有冷血无情到滥杀无辜的程度。今夜猎杀,既是他们安排的,便也没想累及顾氏一家。   早先让厨房给顾卿晚姑嫂二人煎的汤药中,特意放了安神药物,那汤药两人喝了后,今夜只会沉睡不醒,一夜酣眠什么都不会知道。   不仅是顾卿晚姑嫂,连上房那边顾弦勇一家晚膳中也是加了东西的,上房和耳房中,都安排了隐卫守着。   因之前想着这姑嫂二人夜里沉睡,给隐卫的命令便是守着耳房,有人闯入,格杀勿论。谁知顾卿晚姑嫂并没用那汤药,她们竟然跑出了耳房。   隐卫杀伤力强,管制并不容易,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主子需要的是一把好用,拿起便可伤人的利器,而不需要那剑有自己的意识,因为那样也许就会伤及自身。   隐卫稍有臆测,可能就会偏离主子意愿,故而隐卫执行命令非常严格,要求便是接到的命令有一是一,不可随意揣测主上意思,肆意行事。   隐卫接到的命令是守好耳房,顾卿晚姑嫂既然跑出了耳房,隐卫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的拦阻,更不会追出相护。   这倒反而让顾卿晚姑嫂二人受了一番惊吓,这一番底下的弯弯绕绕,秦逸没想着多加解释,闻得庄悦娴的话,便只点了点头,专注于棋盘之上了。   若是顾卿晚知道自己好容易聪明一回,倒弄巧成拙,白受了这么一番罪,一定会被气的吐血,大骂坑爹,可惜她不知道,所以这会子就只闷头喝着热茶。   过了片刻,秦御才推门进来,看也没看坐在角落的顾卿晚姑嫂二人一眼便撩袍坐在了床边的太师椅中,那婢女赶忙奉上了茶,秦御旁若无人的冲秦逸道:“这里血腥味重,对大哥养伤无益,待得天明还是挪到皇宫去吧。”   洛京城是前朝的陪都,自然建造的有皇宫,宫城,大秦建国后,虽然两代皇帝都未曾来过这里,然而却沿袭了前朝的制度,依旧将洛京城做了陪都,只不过没像前朝一样,在这里也兴师动众的另建一套朝廷班底。   此刻秦御口中的皇宫,便是这陪都皇城里的皇宫,并非京城。   秦逸见他不提外头的事儿,知道没什么变故,都在掌控之中,便也不再多问,只笑着道:“大哥素来惫懒,也懒得挪动,去了知府府邸,免不得四下里应酬,倒不得清净,且在此住着便好。”   他言罢却是看向了顾卿晚二人,道:“在下想在此再叨扰几日,不知可否?”   顾卿晚自然听到了两人的话,心道这妖孽的大哥看着温软,却也是个霸道的,自己都拍板要住下了,何必再多此一举的相询。   庄悦娴含笑回了,道:“世子爷愿意在寒舍暂住,顾家自然求之不得。”   顾卿晚躲在嫂嫂后面装淑女,左右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事儿也轮不到她开口。   秦御扫了两人一眼,想着去了皇宫,各种规矩便免不得要立起来,这沧州的官员只怕要三天两头的过去拜见,大哥不比自己,到底是礼亲王府的世子,即便那些官员都是地方小官,可到了人家的地界,该应酬的就不能推了,太是不给面子,于王府也是不利。   更何况,洛京到底是陪都,繁华不比旁出,这里的官员,总比旁出背景多些,各方势力混杂,也大抵是这样,洛京城才没被控制住,给了他们兄弟喘息反击的机会。   不过既如此,该应酬的也多。平时也就罢了,如今大哥却受了伤,需要静养,而他这两日是定要离开的,留了大哥在这里,每日里应酬不断岂不恼人?倒是不若就在这独门小院中,院子小,摆不开什么规矩,一应事儿都没个规矩,也好只推说伤重挪动不了,倒可得几日清净。   秦御想着便也不再多言,点头道:“大哥住的惯便好。”   庄悦娴听外头安静了下来,念着大抵都结束了,带着顾卿晚站起身来,道:“我们姑嫂打搅了,两位爷歇息,妾身二人告退。”   秦逸含笑点头,示意婢女略送一送,又道:“耳房只能暂时收拾一下,等天亮了再让人好生加固。”   知他说的是那被砸了洞的屋顶,庄悦娴又领着顾卿晚道了谢,这才双双离去。   秦御漫不经心的坐着吃茶,目光未曾抬起,厢房的门关上,他不经意的抬眼,目光却凝在了方才顾卿晚坐过的那八仙桌上。   只见那桌子上,此刻茶盏旁边赫然放着一块莹绿的玉佩,灯光下翠意欲滴,可不正是他那块帝王绿玉佩嘛。   这般好端端,工工整整的摆放在桌子上,绝对不是无意间遗落下的,是那女人还回来的。   秦御发现,白日里他索要玉佩,那女人耍赖不给,他心中不舒坦,这会子,那女人莫名其妙的就将玉佩还了回来,他竟然心里更加不舒坦了。就像是被人强迫着做了一件特别没品的事儿,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拧起了眉,秦御脸色微沉,异色的眼眸盯着那静静躺在桌上的玉佩,喜怒莫辨。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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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我们知道之前都是我们做错了,对不住你和小姑,可我们也是走投无路啊。你也知道,夫君他是个不事生产,不通庶务的,我又是个妇道人家,若然只是我们两个便也罢了,苦就苦些,饿死也便饿死了,可我腹中这不是还有荣哥儿呢,荣哥儿不能没口吃的啊。嫂嫂,荣哥儿可是你的亲侄子啊,是顾家如今最宝贵的血脉啊!”   旁氏的声音透过窗户声声传了进来,透着不尽的可怜哀求,顾卿晚不觉蹙了蹙眉。   嫂嫂是个大度的,且是真正的古代女子,从小就学女戒读女则的,且极重视血脉传承。不管旁氏和顾弦勇怎样,他们的孩子都留着顾氏的血脉,都是大哥的亲侄子。   如今顾家的男人们,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将来能不能回来还都是两说。   就像旁氏所说,她的这个孩子,唯今弥足珍贵。   嫂嫂会不会因此就原谅了旁氏,被旁氏给蛊惑了。不过这旁氏也真是够可以的,为了巴结上贵人,才刚生了孩子,就敢跑出来又哭又叫的,不怕落下病根吗?   听动静,她竟像是连孩子都抱出来了,这样狠心的娘,这孩子可真是投错了胎。   不过这样不是更显得可怜,更容易打动庄悦娴?   顾卿晚有些担心,岂料她还没所有行动,就听院子里突然传来秦御清冷无绪的声音。   “都是死人吗?如此聒噪,还让大哥怎么养病,不相干的人,给本王拖出去!”   院子中即刻便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旁氏短促的尖叫声,像是还没完全发出来就被什么给堵住了嘴。   正房中,顾弦勇听到动静,忙忙跑了出来,就见旁氏被两个人堵住了嘴巴,正携着她的腋窝,将她往外架,而旁氏的臂弯里还抱着襁褓。   他顿时脸色苍白,还没来得及出声,也不知从哪里又冲出来两个人,瞬间将他的口用一块汗巾塞住,同样扭了肩膀,压着就往外走。   门口孩子细弱的哭泣声传了出来,庄悦娴一惊,到底面露不忍,追了两步,又冲秦御道:“王爷,这孩子……”   她的话并没说完便断到了喉间,只因秦御已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越过她往前去了,分明是不愿听她说话的。   孩子的哭声更加响亮了,庄悦娴咬了咬牙,到底没再相求。   因为她很清楚,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待在母亲的身边,活下来的几率更大,更何况,她即便是留下孩子来,也没有银子给孩子请乳娘。   再来,旁氏夫妻虽然狠毒,对自己的亲骨肉,想必总不至于虐待。   可庄悦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那孩子在这时候承载着顾家的希望和未来,若然夫君在流放的路上真有个什么好歹,这个孩子再出了事儿,将来她还有何颜面去见夫君,见地下的公爹和太爷。   庄悦娴追出了小院,她得看看,这些人要将旁氏夫妻赶到哪里去。   院子中,秦御却并没有往上房去,竟是直接到了耳房门前,一脚踹开门就走了进去。   床上,顾卿晚勉强撑着半个身体,将头往窗户口伸着,还在侧耳听外头的动静,哪里能料想到秦御会突然闯进来,她吓了一跳,身子一个失去平衡,顿时便从床上翻滚了下来。   “哎呦!”   顾卿晚这一下跌的却是不轻,身子重重摔在床下不说,额头还撞到了土炕上,疼的她顿时便双眼冒泡,有些发懵。   “哧。”   一声讥笑传来,顾卿晚不用抬头,都能想象的出,秦御脸上那种可恶的神情,她觉得自己和这人定然是前世有仇,今生相克,每每看见他就没有好事儿!   头一面,他就以搞基的姿势,将她三魂吓去了七魄。   第二面,她踹门,结果他正好开门,害得她险些跌倒。   第三面,在灶房,他一出现在门口,小炉子便开始冒黑烟,呛的她顿时泪流满面。   第四面……反正是不堪回首,次次倒霉透顶!   顾卿晚想着,挣扎着坐起身来,揉着额头,一时忘了所有,恨声道:“我和你有仇啊?!”   秦御就没见过这样狼狈可笑的女人,还京城第一美人,贤淑柔婉呢,就她这样?   他正要取笑一二,望去,言语却都堵在了喉间,目光凝在了顾卿晚的身前,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般,愣住了。   顾卿晚见他不言语,就那么默默站着,觉得有些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顿时也傻眼的愣住了。   ☆、039 谁吃亏了呢   顾卿晚睡觉自然是脱了外衫的,睡梦中也不知是汤药的原因,还是被噩梦折磨的,总之出了一身的汗,将身上薄薄的棉麻亵衣给浸湿,此刻都还没有干。   大抵是睡的不安宁,在被窝中挣扎了,衣衫散乱,这会子跌下床,好死不死的,那亵衣的带子竟然被扯开了,衣衫半敞,直接便露出了里头藕荷色的肚兜来。   那件肚兜还是当日从顾府中穿出来的,用的是上好的妆花纱,质地轻薄柔软贴身,上头绣着的四季海棠,乃是她八个大丫鬟中,最擅针线的琼枝费了半年绣成。   洁白无瑕的海棠花瓣,黄灿灿的花蕊,粉嫩的花骨朵,翠绿的枝叶,两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恣意的盛放在少女最娇羞的所在。   衣料本就轻薄,因常常穿着,又洗的勤快,愈发薄透起来,几乎遮挡不住什么。于是,多好的绣工,多完美的配色,多漂亮的绣样,都成了陪衬,挡不住女子天生丽质的风情。   小小的兜儿,只到腹中,露出圆润的肚脐,纤细柔软的腰肢。   半开的窗扉,屋檐下轻轻摇曳的红灯笼,红光流泻,正正透过窗缝落到了床前的一片地面上,此刻像是聚光灯一样,都照在了她的身上。   仿若会发光的瓷白肌肤,只用眼睛就可看得到的柔滑细腻,凝脂无暇。   顾卿晚有些呆呆的抬起头来,恰秦御也有些茫茫然的移开目光看向她的脸,四目相对,像是火苗遇到了干柴。瞬间点燃,驱散了方才古怪的沉寂。   秦御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转过了身,怒喝一声,道:“你这笨女人,睡觉连衣服都穿不好吗?!”   他说罢,踏着重重的步子,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冲出了屋去。出了门还不算完,转身一脚又将门踹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顾卿晚本有些傻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待门重重被甩上,她才算彻底回过神来。   我去!   吃亏的,被看的,都是她吧?   那位大爷凭什么表现的就好像他吃了天大的亏,倒了天大的霉一般?凭什么把人看光了,明明前一刻还看的目不转睛,痴痴迷迷的,下一刻就装起大爷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委屈?委屈你大爷!   顾卿晚几乎是吼的,冲窗外道:“姑娘的闺房,你闯的还有理了!看了不该看的,这会儿装什么正人君子?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顾卿晚的声音本就偏软糯清甜,这会子因是情绪激动,透着些颤音,这样嚷嚷出来,不显得粗野刁蛮,反倒有种嗔怒打俏的意味一般。   院子中原本就寂静无声,这下子,却是满院子的人都瞧了过来,虽然只一瞬间,众人皆被站在耳房屋檐下,燕广王那冷煞的身影给骇的低了头,可秦御却分明感受到他们一个个竖起的耳朵,感受到他们方才瞧过来那一瞬间,惊愕古怪的眼神。   他的俊面顿时便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平生就没觉得这样丢人羞愤过,他恨不能现在就进去,一脚踹死那女人!   这还是女人吗?她还要不要闺誉?   听说过有人处心积虑地败坏旁人闺誉的,从没见过自己将自己被人看了的事嚷嚷出来的!   不对,还是那女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让他负责?   没错,除了这个原因,再没旁的理由让她这样做了!   这个猜想令秦御顿时产生一股极度的不舒服和烦躁来,间或还有些连他自己都辨不清楚的强烈失望和厌恶。   这让他再也不愿意在此多呆,拔步便往院门去,一直坐在秦御肩上的兔兔见他不再进屋,竟然往外走,急的发出一阵吱吱吱吱的叫声。   见秦御理都不理它,它小屁股一撅,就筹谋着从秦御的肩头跳下去,谁知道还没动作,便有一只大手毫不留情的将它给抓了下来,攥在了手心。   “吱吱!”   兔兔抗议的发出叫声,小小的,柔软的双手撑着秦御的虎口,用了吃奶的劲儿,费劲地往外抜着身子,奈何秦御的手便像是五指山,死死镇压着它,它憋红了脸,身子也没拔出一毫来。   “吱吱。”   兔兔的叫声凄婉悲惨了起来,充满了可怜的祈求,伸出舌头,巴巴的舔着秦御的手背。   秦御却冷笑一声,屈指用力,弹在了兔兔的脑门上,兔兔顿时两眼发直,摇头晃脑了两下,大眼睛一闭,软着身子扑在了秦御的虎口上,这次是真晕倒了,被狠心且暴躁成狂的主子给劈倒的。   今日凯旋回京的大军已经到了沧州,如今大军就驻守在洛京城外,他和大哥的亲兵也都到了。先前一路狼狈逃命,带着的一队人马和上百隐卫折损殆尽,这一笔账,他们兄弟岂能不和那几个州府的官员清算?   现在有大军驻守,他不用再担心大哥的安危,今日他便要连夜带兵杀回去,势要一血之前被追着狼狈逃命的前耻,也是要京城中某些人好好看看,他们兄弟并非好欺的,让其付出惨痛的代价,下次真要再动手,先给他掂量清楚了。   他这一去,少说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回转,兔兔是他的爱宠,从未离过身边,自然是要随行的。   就要出发,谁知道偏兔兔这时候竟然闹起了脾气来,临行前,非要去寻顾卿晚告别。   想到要不是这东西闹他,他也不会心中窝着火,一脚踹开耳房的门冲进去,更不会经历方才那样令人胸闷难堪的事儿。秦御对兔兔便没了半点怜爱之心,见它晕了过去,直接便丢进了袖囊中。   秦御出了院子,巷子中却已站了两排金甲侍卫,这些侍卫不同于前几日孙知府派过来的那些人,他们个个金甲着身,目光锐利如鹰,身姿挺拔如山,腰间挎着的长剑,未曾出鞘便能感受到其中森森寒气。   这些都是上过战场,经历过数十甚至上百场战役,杀过人,从阎王手中夺回命,历经磨砺活下来的铁血战士,他们无所畏惧,所向披靡,能够以一敌百,是虎翼军的精锐,更是礼亲王麾下最为衷心,战斗力最强的兵甲将士。   他们站在这巷子中,使得巷子里充斥着一股勃然张力,连躲在墙角探头的蛐蛐都停了叫声。   见秦御一袭玄色劲装,脚蹬鹿皮军靴,寒着脸跨步出来,众将士齐齐一抚腰间长剑,单膝跪地,口中齐齐喝道:“二爷!”   ------题外话------   谢谢Iffy99颗钻石、请叫我已逆1颗钻石、151461992151颗钻石、情丝倩兮1颗钻石1朵鲜花、玉无烟1颗钻石5朵花花、阶上新雪9朵鲜花谢谢julianzhang、ping998的评价票   妞们手中有月票希望能投给瑾瑜的《嫡女归来盛宠太子妃》哦,瑾瑜美妞在冲月票榜,月票对她来说雪中送炭哦,虽然圣诞节过了,还是希望妞们能做一回帮人实现愿望哒圣诞天使,月票闲置请投下,么么哒。   ☆、040 杀回   秦御乃是礼亲王次子,礼亲王府的二公子,虎翼军虽是朝廷编制,却尊称秦御二爷,并不唤朝廷给的郡王封号,其中可见只尊礼亲王府之意。   秦御脚步未停,大步自两排跪倒的金甲林中穿过,到了巷口,自有他的坐骑旋羽等候,瞧见主人出来,撒欢般撂蹄,哒哒哒到了秦御跟前。   秦御翻身上马,腰间玄色腰带上绣着的暗金五爪行龙,锋利的爪钩在暗夜中幽光一闪,似能扑出,伤人于无形。   他抖动缰绳略夹双腿,旋羽欢畅的往前奔了几步,被秦御勒缰骤停,低低嘶鸣一声,马背上,秦御提缰回转,但见夜色下,所有虎翼军将士都已翻身上马。   秦御长眉轻挑,扬声道:“随州,寿州,湖州官员纵容逆贼明目张胆追杀阻截亲王世子,郡王。是为谋逆犯上,众儿郎们可敢随本王前往平定叛乱?”   “但听二爷吩咐!”齐整的震喝声蓦然在寂静的夜色下响起,声声传荡出许远。   “甚好!”秦御一声沉喝,率先调转马头,大腿一夹,身下旋羽宛若一道黑色的闪电,踏着月光,飞冲而出。身后数百骑紧紧跟随,马蹄声震耳欲聋,踏破了洛京城的宁静,似奔雷阵阵直逼城门。   洛京城的知府府邸,孙知府也听到了动静,本已睡下,这会子也披衣而起,在屋中走来走去。   “老爷。”   外头响起管家的声音,孙知府甚至等不及便上前亲自开了门,只听管家道:“老爷,都打听清楚了,方才那是燕广王带着一队虎翼军叫开南城门,出城去了。”   孙知府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出南城门,一路沿着官道往南,那就是湖州府了。   凯旋大军一路就是从湖州那边过来的,这时候虎翼军不北上回京,却在沧州驻扎了下来,燕广王又领着一队兵马折返了回去,只怕是要搅弄的这半壁江山都震上一震的。   旁的不说,这南边三个州府的天是要翻个了。只希望这把火,千万别烧到他的洛京城来才好。   虽是这样想着,孙知府却还是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长长叹了一声。   两日后,清晨,湖州府城童阳城的城门刚刚在微光中打开,百姓们还在排队进城等着开早市,就觉大地突然震荡起来,接着便是轰然响起的马蹄声,远方天际荡起滚滚尘土来,直将天际刚冒头的太阳都遮挡了起来。   城门下百姓一愣之下,纷纷往城中挤,城门上的官兵也唬了一跳,愣愣看着那滚滚烟尘越来越近,才大声喊着,“关城门,快,快关城门!”   谁知城门尚未关上,便有两道流光从门缝破入,射在关城门的兵士臂膀上,那兵士惨叫一声,脱了手,这一阻,眨眼间金甲骑兵已到了近前,先头的冲开城门,沉声叱喝,道:“燕广王殿下到,率军平谋逆乱党,胆敢阻拦,庇护乱党者,皆以同党论处,格杀勿论!还不速速让开!”   城门上下兵勇战战兢兢跪下,秦御一马当先,冲进了童阳城,直奔知府衙门。   湖州知府张明远刚从小妾刘姨娘的床上爬起来,外头便响起了喧哗声,有人喊着跑进。   “大人,不好了,燕广王……燕广王带着兵马围了知府衙门,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管家根本等不及通报便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张知府闻言只觉眼前一黑。   他是奉上头的意思配合着追杀阻击燕广王和礼亲王世子兄弟的,礼亲王这两个儿子皆是能征善战的,世子乃是大秦最负盛名的年轻儒将,下马谈笑间指点战局,摆兵布阵,上马挽弓冲锋,亦不含糊,胜在一个稳字。   燕广王行兵最爱出奇兵,行诡谲之计,常常杀敌个措手不及,以少胜多,却最是煞气凛凛,胜在一个狠字上。   礼亲王有这两个儿子,如虎添翼,折了此二子,便无异于虎落牙而人缺臂,如今两人有立战功,待得凯旋,礼亲王府的威势便更加嚣张炙热,上头不愿意这两人回京,他能有什么法子?   只能配合出兵,这兄弟二人虽是仓促回京,身边也不乏隐卫死士,兵马护送。光靠湖州府的兵马自然不行,上头还派下来不少武功高强的杀手相助。   一路追杀到他这湖州,听闻燕广王兄弟身边已没多少可用之人,追杀出了湖州。   出了湖州,便不是他管的了,他心想着,两方势力悬殊,燕广王兄弟二人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必定要折损在沧州府的。   之前还为此高兴,庆幸这两位爷没死在湖州,不用承受礼亲王的怒火,谁知道那些人竟然如此没用,燕广王如今杀回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使好!   张知府双腿一软,跌坐回了床上,脸色惨白如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大人,怎么办?”管家颤抖的声音响起。   张知府抬起眼皮来,半响才狠狠咬牙,站起身来,道:“本官乃是朝廷五品知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便不信,这煌煌乾坤,青天白日,他燕广王还敢进兵知府衙门,手刃一州知府不成!走!”   他说话声音很大,用尽了全身力气,好像这样就能壮了胆气一般。   言罢,带着管家出了门,岂料两人刚到院子,便有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燕广王带着兵马冲进来了啊!咱们的人不过拦了下,便让人砍了头,尸体就丢在了府衙门口,挡……挡不住啊……”   说话间就听沉重肃杀的脚步声,兵甲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张知府身子一晃,倒在了管家的身上,哆嗦着嘴巴,道:“快,快……护送夫人和几个公子从后门走,赶紧走!那是个煞星,要人命的活阎王啊。”   “哦?张知府这是要将贵公子往哪儿送呢?”疏懒的声音响起,秦御在一众金甲的簇拥下,迈步绕过月洞门,进了院子。   他身上未曾着甲,只穿着件深紫色圆领常服,极是简单的样式,只袖口,领口,衣下摆用银线绣着祥云图案。玄色的腰带,用金线滚边,中间镶着一颗莹润的大东珠,与头上紫金冠上嵌着的东珠交相辉映,低调中透出奢华,无意中挥洒贵气与威仪。   清晨初生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将那俊美到妖冶的面容照的纤毫毕现,异色的双眸也染上了一层暖意,俊美的宛若天神,他仿若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唇边略带一抹笑意,那姿态,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哪家风流公子游玩到此。   张知府却看的浑身冰寒,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秦御却不急发作,随意地走到院中葡萄架下的石桌旁,一撩袍摆坐了下来,手指轻敲桌面,道:“前几日爷兄弟二人路过这湖州,也不曾好好停留与湖州诸大人们寒暄见礼,岂不失了礼数,去,将这湖州上下官员都给爷请过来,就说今儿二爷在这湖州知府府衙请诸位大人吃茶听曲儿,诸大人们平日里替皇上治理湖州辛苦了,今日好生过来随爷松乏松乏。”   一旁站着的金甲侍卫应了一声,带了一小队人,立时去了。   秦御这才瞧了眼,跪在地上瑟缩着的张知府,又道:“既是听曲儿,岂能无乐?张明远啊,本王初来乍到,不知这湖州府哪儿的伶人歌喉好,哪儿的粉头舞的好?”   张知府面无人色,却哪里敢不回话,勉强开口,道:“王爷要听曲儿,当……当属醉心楼的曲子新,声儿脆,舞……还要属娇蕊院的姑娘,身段好生的美。”   秦御挑眉,笑道:“张知府果然是好享受,还愣着干嘛,拿了张知府的帖子去醉心楼,娇蕊院接人。对了,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想必知府的几位公子也是好歌舞的,一道请过来吧。”   张知府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秦御这时候叫了他的儿子们来不是听曲儿吃酒的,他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老虎爪下的兔子。   那老虎就是不肯一口吞下他,就是要玩他,吓他,逗弄他,等到将他的胆吓破了,也杀鸡儆猴的将其他动物都吓怕了,确立了其百兽之王,无可动摇的位置,吓得再无人敢生出半点逆反之心,他便也玩够了,到时候便是他被撕碎之时。   张知府怕啊,他怕的浑身抖如筛糠,恨不能现在就咬舌自绝,可他连这个都不敢,他怕他死了,激怒了眼前人,这活阎王会拿他的家人出气,让他们生不如死。   张知府再度跌坐在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题外话------   13095532877 送了1朵鲜花,花影姗姗1钻钻   ☆、041 病秧子   且说那厢,秦御走了,顾卿晚却不知是气火攻心,还是又着了凉气,刚又些好转的破败身子,当天晚上又发起了热来。   好在,孙知府见天的过来献殷勤,又送来了许多人照顾秦逸,这些人压根弄不清楚,顾卿晚姑嫂二人和秦逸的关系,也不敢得罪她们,汤药用的都是最好的,每日的吃食更是精细的很。   因秦逸在这里养病,不愿挪动,孙知府更是将整条胭脂巷中住着的下九流的住户都给疏散了出去,一条街清扫的干干净净,又在巷子里整整焚了两个日夜的香。   前头青楼更是直接下令不准再招揽生意,以紫夜楼发生命案为由令其整顿,全部都歇业了。一条巷子站满了兵甲之士,来往伺候的人都轻手轻脚。   秦逸每日里都在屋中看书下棋,并不出屋,而顾弦勇夫妻二人又被挪出了小院,这使得顾卿晚也占尽了便宜,有了个极为良好的养病坏境。   可饶是这样,顾卿晚这一病也来势汹汹。   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是一点不错。顾卿晚整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这次不同于上次,上次是她不想醒过来,恨不能睡死过去才好。这次却是非常想起来,不仅配合着吃饭,连那熬的浓浓的能将人苦死的中药也都配合着喝,可这具身子实在是太不争气,软乎乎的,硬是起不来身。   这般养了半个月,她才算勉强能够起身。   这日,庄悦娴见顾卿晚精神好些了,才扶着她坐起身来,令她靠在旧棉被上。   顾卿晚到这会子才有精神询问旁氏二人的下落,见她问起,庄悦娴低声道:“嫂嫂去瞧过,孙知府倒是没将他们赶出这胭脂巷,只在巷子口寻了间小院,就是先前那修脚的王狗子家,安置在了那边。也没人管他们吃喝,这些日那旁氏天天在屋子里哭天抢地的,二叔倒是天天出门,听说是去了庞府,想求二弟妹的娘家收留,可依旧不得其门而入。唉,嫂嫂去瞧了两回,没进院子,就在外头听了半响的动静,也没听到那孩子哭上一声,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顾卿晚对旁氏夫妻根本不关心,闻言就只道:“嫂嫂放心吧,到底是亲生的儿子,他们就算再混账,也不会苛待的,两个老大人的,还能连个孩子都养不活?”   庄悦娴也知这回顾弦勇夫妻将顾卿晚给害惨了,顾卿晚如今如此冷漠也是人之常情,她没再多言,倒是顾卿晚拉了庄悦娴在床边坐下,问道:“嫂嫂,咱们以后难道就只能跟着二哥二嫂过下去吗?如今他们不会将我们怎样,谁知道等世子爷他们都走了以后,又要想出什么折来折腾我们呢。这回我命大,活了过来,下一回可就未必了。”   庄悦娴闻言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拍了顾卿晚一下,道:“休要口无遮拦的,你想说什么?”   顾卿晚嘿嘿一笑,这才道:“嫂嫂知不知道,怎样咱们才能脱离顾弦勇和旁氏?咱们就不能自己立个女户吗?”   这些天顾卿晚躺在床上,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在晕睡,醒来的时候,院子中静悄悄的,连兔兔也不在了,无聊之下,便也琢磨了下往后的日子。   那鬼莲花胎记日日研究,也不见有任何变化和神奇之处,顾卿晚想着,自己一时半怕是回不去了,那么以后的吃喝生活便都要考虑一二,她是过不了窘迫日子的,也吃不了苦,当务之急就是要想法子挣银子。   然而在此之前还要解决的就是旁氏夫妻,她可不想自己想法子辛苦挣来了银子,到时候却都便宜了这一对狗夫妻。   可这古代女人没人权,她们挣来银子,就算真被顾弦勇抢了去,那也是没地儿说理的,因为她们的户籍挂在顾弦勇房头上,顾弦勇是一家之主,按照律法,她们挣的银子,确实算户主的。   想要摆脱这种情况,除非开了女户,单独分出去过。   “女户?你这丫头想什么呢,大嫂又不是寡妇,你也还有哥哥,又是未嫁之身,哪里来的女户,你这是睡癔症了吗?”庄悦娴却表现的万分惊诧,愕然不已的看着顾卿晚。   本主平日是个只会琴棋书画,吟风弄月的,对律法之事儿自然一窍不通,不仅如此,还不事生产,不明世情,说白了,就是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   顾卿晚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女户的任何信息,这会子问出来,见庄悦娴如此表情,她不觉有些心虚,讪讪一笑,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庄悦娴却道:“现如今大秦立国不久,大部分还延续的是前朝的律法,开女户的都是确定不会再嫁的寡妇,且又无子的情况。这女户在徭役方面享有免役和减税之权,朝廷管制的一向极严。再加上,这些年连年征战,兵荒马乱的,人口锐减,如今新朝建立,朝廷鼓励生产,繁衍人口,前两年还特别鼓励寡妇再嫁,寡妇们都是要登记造册的,一定的时间能不改嫁的,皆由官媒干涉,做主婚配,哪个州府的寡妇多,是要影响官员政绩的,如今哪里还见什么女户?”   顾卿晚一听,顿时就傻眼了,这叫什么事儿啊!怎么旁人穿越随便想个主意就能点石成金,攻无不破,到了她这里,好容易想条路,还直接给她堵死,连试试的余地都没有!   顾卿晚顿时怏怏无力起来,庄悦娴见她不言语,也只当她是又累了,扶着她躺下便自出去了。   顾卿晚躺在床上,想着如今的处境,再想想前世的顺风顺水,愈发郁结起来。   前世父母疼爱,不缺银钱,美貌聪明,无拘无束长大,身体健康,做的又是自己最喜欢的工作,闺蜜虽不多,可都极铁,虽没男朋友,可那是她自己没兴趣,一心只想在建筑行界里闯出来历。   如今倒好,父母没了,家也倒了,连容貌都毁了,身子还积弱已久,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看这样子,连命都不长,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想弄个女户,靠双手吃饭,结果这样都不行。   难道这古代女人就只能等着嫁人吗?可就自己这张脸,男人见了也得退避三舍,不当见鬼就是好的了,还嫁个屁人。   如此天差地别的境况,便是心理素质再好的人也难以接受吧,顾卿晚闷的紧,偏这几日脸上的结痂正脱落,痒得厉害,顾卿晚便抬手狠狠揉了几下。   “嘶!”   右脸一疼,她觉得脸上好像沾染了什么凉凉的液体,顿时停了手,心道大抵是脸上的伤口又被揉裂了,抽了口气,用指尖碰了碰那凉滑之处,放到眼前看,红灯笼的微光下,指尖果然一层轻红,却因光线太过暗淡,也分不清楚是血还是水。   顾卿晚用舌尖轻舔了下,倒也没尝出血味儿来。   她心中烦闷,也顾不上多想,不在意的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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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晚抬起手来,再度做揉脸的动作,一眼便在手腕上看到了那朵玉莲花的胎记,她心跳猛然一快,几乎已经肯定,她的脸和这朵古怪的玉莲花有关。   不,是一定和玉莲花有关!   “晚姐儿?”   庄悦娴见顾卿晚愣着,脸上神情也不断变换,不觉紧张的唤了她一声,暗自有些后悔,方才她不该又提起晚姐儿脸上的伤的。   顾卿晚回过神来,却笑着道:“没事,许是这处伤口浅,便没留下痕迹。”   庄悦娴听她这样说,暗道莫非真是自己记错了,可因怕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会让顾卿晚伤心,便也没再多提,转了话题,道:“晚姐儿今日的气色瞧着倒好些了,人也看着有精神。今日天气好,这会子外头热气还没上来,要不要去院子里坐会?”   顾卿晚在屋中憋了几日了,早就闷的厉害,今日难得觉得神清气爽,自然连连点头。   庄悦娴便扶了她起身,帮忙穿了衣裳,又亲自端水,让顾卿晚梳洗一番,这才出了耳房。   踏出房门的一刻,顾卿晚眨了眨眼睛,差点以为自己一脚又穿越了时空。   只见那日夜里还宛若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残肢尸体的小院,如今竟然已大变样。   地上铺上了青石地砖,四面墙壁被清洗的一尘不染,院子中摆放了不少盆栽花草,老槐树下还布置上了大理石的桌椅,上头摆放着雨过天青的官窑茶具。   灶房原没有门,如今却也装上了红木门框,修缮了齐整光亮的大理石台阶,屋檐下挂着精致的灯笼,随着门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穿枚红色遍洒蔷薇花绕领襦裳,一袭鹅黄色百褶裙,腰系石榴红绣竹叶纹腰带,头戴赤金梅花簪,容貌俏丽多姿的女子。   她手中还托着酸枝木雕花托盘,里头瓷白的莲花碟中,摆放着精致的糕点,俨然就是一婢女。   顾卿晚这几日在屋中养病,分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不想这院子竟然无声无息就大变样了。   她此刻又眨了眨眼,一时还没从院子大变样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那站在灶房门口的婢女。   许是不曾想到顾卿晚会突然出现,加上骤然瞧见顾卿晚阳光下一张狰狞骇人的脸被吓到了,那婢女脸上神情一愣,往后退了一步。   顾卿晚虽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可以想象定然是有些有碍观瞻的,猛然吓到了人,心中还觉有些抱歉,不觉便冲那婢女歉意一笑。   谁知她不笑还好,这一笑,那婢女手中托盘竟是离了手,砰的一声落到了大理石的台阶上,里头的碟子碎了一地,糕点更是瞬间一团乱。   “啊~”那婢女更是发出一声娇吟,摇摆着纤细若柳枝的腰,晃晃悠悠的靠在了门框上,抬起芊芊素手,半捂住了嘴巴,秀丽的眉颦着,一双眼眸,顿时也水汪汪起来。   她那神情,那靠着门框,颤巍巍发抖的样子,简直绝了。   活脱脱一朵风雨中摇摆的白莲花,等着怜花儿人去撑伞遮挡风雨,真真是楚楚可怜,不胜娇弱啊。   顾卿晚却愣住了,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难道她笑起来就那么吓人?没道理第一眼没被吓坏,反倒第二眼吓成这样吧。   还有,原来好看的女孩子受惊吓真可以这样美丽动人的啊,果然是天生丽质啊。   庄悦娴却蹙了眉,可这些婢女都是知府送过来伺候秦逸两人的,她也管不着人家,故而她唇角动了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   却于此时,院子中突然响起一道略显沉冷的声音,顾卿晚扭头望去,就见不知何时,秦御已迈着长腿跨进了门槛,瞧见院中情景,他站定在了门前,目光冷凝盯向了灶房那边。   秦御今日穿着一件藏青色滚玄色边银丝绣祥云暗纹的锦袍,长腿套着的雪青色长裤束在粉底官靴中,靴桶外侧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金线虎头,虎目用了最上乘的金绿宝石猫眼点缀,那猫眼石极大,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条细窄而明亮的幽绿光芒,打眼一看,仿若真的虎睛一般。   他头上束着紫玉貔貅冠,用一支润若凝脂的竹节发簪将一头墨发整整齐齐扎在冠中,鬓角如刀刻,眉目如用最精致的工笔细细描画,凤目异彩,薄唇微抿,手握乌金软鞭,腰夸嵌古玉的寒剑,虽袍角沾染了尘土,风尘仆仆,然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气,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极品金主的典范。顾卿晚顿时恍然大悟,她就说嘛,人真受了惊,失态之中哪里有什么美感,原来方才并不是她的错觉,那婢女必定是余光先看到了妖孽进门,这才又那么一番做作的行为。   果然!果然!   她就和这妖孽八字不合,他一出现准没好事儿,连一个婢女也欺负起她来了。这婢女一朵白莲花儿般,都是为某人而开,想到某人那日离开前,意外看到自己衣衫下穿肚兜的样子便看入了神,想必也是个好色之徒,顾卿晚不由轻哼了声。   心想这么一朵白莲花,心机婊,配这令人看一眼就堵心堵肺的妖孽倒也正合适,都一样的讨人厌!   果然,灶房门口,那红衣婢女闻声,颤抖着卷翘的睫毛看向了秦御,双腿一软,娇娇柔柔的跪在了地上,鹅黄色的百褶裙铺展了一地,像朵盛开的花儿,纤细的腰肢低低弯了下去,弓起挺翘的臀部,垂头露出一截粉嫩嫩的脖颈,颤颤巍巍的咬着唇,娇娇柔柔的道:“王爷,婢子……”   谁知她娇若莺啼的声音刚发出,秦御便面无表情的迈步进了门,冷声道:“拖出去,送前头青楼!”   那妖妖娆娆的婢子顿时愣住,好像是不明白怎么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就得了这等结果一般,简直就是如遭雷劈,呆若木鸡。   顾卿晚却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卿晚这声笑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使得秦御脚步一顿,目光微眯着直直盯向了她。   ------题外话------   谢谢阶上新雪9朵鲜花、情丝倩兮送了1颗钻1朵鲜花、240672778送了1朵鲜花2评价票、请叫我已逆送了1朵鲜花   ☆、043 莲花端倪   顾卿晚一张脸,有些地方刚刚脱痂,有些地方黑黑的伤痂还沾在上面,完全暴露在阳光下,一笑起来,红红黑黑白白的,凸凸凹凹的疤痕愈发纠结在一起,实在惨不忍睹,丑不可见。   偏那一双眼睛晶亮若星,好似盛着无尽的欢快般,秦御莫名眉心微蹙,愈发觉得这女人古怪可笑。   旁人毁了容,哪个不是遮遮掩掩的,她倒好,倒像是半点不在意般。   不过顾卿晚这笑声,却让秦御觉得是在取笑自己,脸色便有些不好,再想到当日离开前发生的事儿,又觉得这女人笑容如此得意灿烂,莫不会是在争风吃醋?   一时间,他的脸色便愈发难看起来。好像多看她一眼都不愿,跟被蜜蜂扎了一样,瞬间收回了目光,冷着脸,迈着大步,往厢房去了。   顾卿晚被秦御盯了一眼,只觉浑身冷飕飕的,眼见他身影消失,她翻了个白眼。   什么臭毛病,回来就被人添堵。   “都是你!你这个丑八怪!”   尖锐的女声突然传出,顾卿晚望去,只见两个看门的守卫正将那婢女往外拖,谁知那婢女突然就挣扎着,目光阴鸷的盯向了顾卿晚,大喊大叫起来。   她那模样,倒好像顾卿晚是她的杀父仇人,她落得如此境地,都是顾卿晚害得。   顾卿晚觉得莫名其妙,厢房中却传出秦御清冷的声音。   “拔舌,丢出去!”   侍卫闻言毫不犹豫便一掌劈晕了那婢女,就像拖死鱼一般将那如花似玉的婢女给拖了出去。   院子安静了下来,顾卿晚却有些微愕,没有因为那辱骂她的婢女被罚而开心,反倒从脚底心窜起一股凉意来。   并不是她同情那婢女,而是她再度体会到了这里和从前的不同。   封建社会,当真是统治者的一句话便能随便要人命的。   其实这并不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体会这种残酷的现实,在公堂上,被那狗知府随意欺负冤枉时,她便感受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里,外头的厮杀,活生生死在眼前的人,都让她清楚的感受到这里和现代的不同,然而在公堂那回,她因情态紧急,只一心想着救嫂嫂,那一夜,更是太过惊险,事后她根本不愿回想,便都没来得及细细体会。   而如今,眼睁睁瞧着那婢女因举止有些不妥,便要被拔舌丢进青楼,顾卿晚突然之间,便深深感受到了这里阶级统治的残酷,一时怔怔站着,半响难言。   她久久才抬眸瞧了眼秦御身影消失的那厢房门板,捏了捏手,再度提醒自己,往后再不可肆意而为,对那妖孽一定要忍让,要谦恭,要保持距离,要能躲则躲,要忍者神龟。   这样在心头不停念叨了数遍,顾卿晚才冲庄悦娴笑了笑,扶着她的手往树下走。   昨夜上半夜下了场雨,如今太阳照耀下,空气中带着清新的草木泥土芬芳,顾卿晚坐在老槐下的大理石桌旁,沐浴着从槐花缝隙洒下的阳光,将袖子略挽上去了一些,仔仔细细的映着阳光研究手腕上的玉莲花胎记。   看来看去,那东西并没有任何的特殊奇怪反应,她将手腕往脸上蹭了蹭,也再没了那种水润的感觉。正纳闷,眼前金光一闪,却是兔兔从厢房中跑了出来,抓着她的裙摆几下便跃上了顾卿晚的膝头。   “吱吱!”   它蹲在顾卿晚的膝盖上,摇头晃脑的叫了两声,顾卿晚放下袖子,一脸惊喜开怀的看着兔兔,道:“小家伙,你回来了啊,离开这么多天,想没想我啊。”   这几天,顾卿晚还真挺想念这小东西的。   兔兔好似听懂了顾卿晚的话,蓦然嘟起嘴来,一脸委屈的睁着泪汪汪的眼睛,蔫了吧唧的哼哼出声。   “吱吱,吱吱。”   小东西的声音可怜委屈极了,顾卿晚不知怎的就一下子明白了它的意思,瞪了眼睛,道:“你说这几日,你那主子虐待你了?”   “吱吱。”兔兔又委屈了叫了两声,抬起头冲顾卿晚狠狠点了一下。   顾卿晚没想到它竟真能听懂自己的话,还给出这样的反应,一时瞧着小东西可怜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惊喜,抬手抚它的头,道:“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他都怎么虐待你的?”   兔兔抬手揉了揉耳朵,瘪了瘪嘴,复又揉了揉肚子,接着还撅起小屁股来,抬手指了指,之后便又蔫了吧唧的坐在了顾卿晚的膝盖上,呜呜着像个孩子般揉起了眼睛。   顾卿晚叹了一声,道:“你是说,他捏你耳朵?还打你屁股?还不给你吃的,让你饿着肚子?”   兔兔放下手来,连连点头,又用小脑袋去蹭顾卿晚的手指,像个受了伤害,回家寻求母亲安慰的可怜娃娃。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低垂着,无精打采,其中还闪动着泪光。   顾卿晚心疼坏了,压低了声音道:“真是个坏蛋,兔兔不委屈,我请你吃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啊?糕点?水果?或者是我给你弄些墨汁喝?哎呀,我还没见过你喝墨汁的样子呢,你真的会吃墨汁吗?”   顾卿晚越说越兴奋,恨不能现在就找个砚台来让兔兔表演一番。   兔兔听到吃字,却也两眼放光,顿时有了精神,抱着顾卿晚的右手臂便荡上了她的胳膊,两只小手灵便的将顾卿晚的袖子扯了上去,往那处莲花一扑,却是失望的吱吱叫了两声,这才伸出舌头舔弄了两下。   顾卿晚一直死死盯着兔兔的一举一动,自然没有放过它那片刻的失望,她心思微动,难道这玉莲花真的会吐什么液体状的水,兔兔每次扑到她的手腕上,就是喝那从莲花胎记里渗出的水?   她细细回想,兔兔还真不是每次见她都往手腕上扑,都去舔那玉莲花的。   就像那次在巷子里装死,兔兔钻进她的袖子中便老老实实的蜷缩成一团,并没乱舔。   是不是,它每次舔的时候,都是那玉莲花有水渗出的时候啊,那莲花水又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好的,引得兔兔如此渴望?   顾卿晚想着,心跳愈发快了起来,她好像有些知道这玉莲花的用处了。   顾卿晚盯着兔兔出神,果然就见兔兔舔弄了两下便神态怏怏的哼唧着收回了舌头,顾卿晚便将兔兔捧到了眼前,问道:“你在找水喝?”   兔兔闻言竟双眼一亮,直起身子来重重的冲顾卿晚点了点头。   顾卿晚心一跳,眯了眯眼道:“你能闻到这里流出的水的味道对不对?每次都是闻到味道才来喝水的?”   兔兔又吱吱的叫着点了下头,顾卿晚愈发开怀了,将它捧到眼前,道:“听着,不告自取谓之贼,兔兔不能这样,下次来喝水,要先告诉我一声,得到我的同意才可以喝,知道了吗?”   兔兔像是不大乐意,瞪着眼睛,突然冲顾卿晚呲了呲牙,又转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她。   顾卿晚愕然,可却也没妥协,哼了一声,道:“你看,这水是从我身体里冒出来的,就是我的东西,你要喝水,是不是应该先经过我的同意呢,你每每不告便自取了,是不是很不好?你若再这样子,以后我都不给你喝水了哦!”   兔兔听顾卿晚这样说,这才转过身来,又吱吱叫着拿脑袋蹭了蹭顾卿晚的手指,委屈的点了点头。   顾卿晚眉开眼笑,抚着它的脑袋,道:“这样才乖嘛,咱们可说定了啊!”兔兔便在顾卿晚的掌心打了个滚。   ------题外话------   请叫我已逆送了1朵鲜花、情丝倩兮送了1朵鲜花、qquser6899126评价票1张、娴悦伴生送了9朵鲜花评价票1张、Iffy送了1颗钻石,么么哒   ☆、044 急于拍马屁的知府   洛京知府府衙中,于秦御返回洛京城的消息,一并传过来的,还有秦御这半个月领兵横扫了三州,血洗三个知府衙门的消息。   孙知府坐在明堂的圈椅上,正战战兢兢的听着崔师爷回报探听来的消息,他脸色发白,胖胖的圆脸上爬满了密密细汗,颤抖着声音道:“燕广王当真就那么杀了张知府几个?”   崔师爷心有余悸的点头,道:“是啊,老爷,据探听来的消息,在湖州时,燕广王直接便领着虎翼军攻进了知府衙门,随后叫了青楼女妓过去,就在知府衙门花园里,歌舞奏乐,摆酒赐宴,接着又让虎翼军将湖州大小官员都请了过去。听说当时那去的妓子里还有两个是湖州张知府的粉头,燕广王还特特让张知府入了席,让那两个粉头左右伺候着,本是吃着酒听着曲儿,突然燕广王便掀翻了桌案,质问起其被追杀之事来,张知府当时就吓的尿了裤子,还没说上两句,燕广王便一锤定音,说张知府联合湖州同知柳进安,通判楚良谋逆犯上,其罪当诛,接着那虎翼军便拔了刀,说话间将几人按在席案上,当真湖州众官员的面给砍了脑袋。”   崔师爷说着抬手拭了下额头渗的汗,喘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那张知府还是最后掉的脑袋,死前亲眼瞧着三个儿子被拖了出来,燕广王格外开恩留了全尸,三个没成年的公子却是顷刻间被长剑贯了胸,张知府脑袋落地都没闭眼。后来又审出来两个县令,也当场掉了脑袋。在场的,没有不怕的,当时那情景简直……不说那些粉头妓子晕的晕,哭的哭,就是好几个大人都吓尿了,最后都是搀扶着离开的。听说,那张知府的两个粉头,当场便被吓疯了一个……燕广王从湖州出来,就领着人又去了寿州,随州,所作所为,大同小异,左右这三个州府刮了一阵血雨腥风,这一遭,活下来的官员,不是要倒向礼亲王府的,就是干脆几边儿都靠不上的,但凡对礼亲王府有异心的,哪个也没能活下来。”   崔师爷说到最后,脸色已是惨白。   他怎么能够不怕,这场风波已经波及到了洛京城来,虽然孙知府现在没事,可谁知道还会不会被牵扯,波及进去。   他的身家性命,可都挂在孙知府身上呢,孙知府要是也像那几个州的知府一样,他便也甭想活命了。   而孙知府更是听的汗透后背,闭了闭眼方才道:“从前便听闻礼亲王府七爷和九爷不好惹,兄弟俩惯常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被盯上的,就没个好下场的,如今算是见识了,简直就是两个活阎王。”   孙知府只这么听着便浑身毛骨悚然,只想想那张明远临死前,坐在自家的花园里,身边依红偎绿,酒香扑鼻,越是平日里享受不尽,越会害怕惊惧,后悔绝望,简直还没掉脑袋,精神已被摧残成了碎片。   湖州这么一场鸿门宴传出去,想也知道能震慑多少人,以后行事哪里能不掂量掂量的,真要站队对付礼亲王府,也得先想想身家性命守不守得住啊。   孙知府这厢正听的心有余悸,外头小厮匆匆来报,道:“大人,不好了,大人让留意胭脂巷的动静,大小事儿一律来禀,方才那边来信,说是……说是大人先前送进去伺候的一个叫秋烟的婢女,也不知怎么就被燕广王下令拔了舌头丢进了青楼。”   孙知府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心道这可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忙忙就往外走,道:“快,备马。”   他得亲自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了,这会子他这脑袋还别在裤腰带上呢,可不能惹恼了那位煞星。   孙知府到小院时,正好就见院子中树下顾卿晚正和兔兔玩闹,这么会子功夫,孙知府已经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秋烟惹恼燕广王的过程细节,虽然不很清楚,但却知道了,秋烟是冲撞了顾卿晚才被丢出去的。   故而这会子瞧见顾卿晚,孙知府立马就满脸堆笑起来。   尤其是看到兔兔在顾卿晚的掌心滚来荡去,十分亲密,孙知府当下便心思微动。   听说墨猴最是通灵性,除了主人,一般是不和旁人过分亲近的。这燕广王的爱宠,如今却和顾家姑娘如此亲近,可见顾家这姑娘和燕广王必定是相熟的,再想到燕广王将玉佩相赠,孙知府愈发心思灵泛起来。   虽然这顾姑娘容貌毁了,可王爷要什么美人没有,说不定对美人无感,反倒怜惜起顾姑娘的可怜来,更何况,听闻这顾姑娘曾是京城第一美人,兴许昔日便有旧情,如今顾姑娘如此凄惨,倒愈发怜惜了。   他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来错,上前便冲顾卿晚作揖拱手的,道:“顾姑娘今儿气色好啊,在这里晒暖呢?”   顾卿晚看着舔着脸笑成一朵花的孙知府,有些莫名其妙,心道咱俩没这么熟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卿晚站起身来,淡淡道:“孙大人是要拜见两位爷吧?都在厢房呢,大人自让人通报便是,小女头有点晕沉,便先告退了。”   那秋烟是他亲自选送进来的人,谁知道就不知天高地厚,自负容貌冲撞了顾卿晚。秋烟得罪了顾卿晚,那和他得罪也没两样,谁让人是他安排的呢。   孙知府见顾卿晚如此冷淡,起身要走,却越发觉得自己是将顾卿晚给得罪狠了,忙追了一步,小声道:“顾姑娘且留步,下官就是来寻姑娘的,可否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顾卿晚倒是诧异了,回头再度看向那孙知府,却见他又是作揖又是赔笑的,她心思微动,便转了身,道:“大人请。”   孙知府忙侧身让路,引着顾卿晚出了院子,到了隔壁。   隔壁原来住着的王媒婆早便被移走了,这几日孙知府送过来伺候的下人们都住在此处。这会子院子中并排站了两溜丫鬟,都是十四五的磨样,统一穿葱色褙子,鹅黄色的襦裙,腰间系着绛红色腰带。   孙知府笑着指了那两排婢女,道:“先前挑选的丫鬟听闻不合姑娘的意,不知眉眼高低,竟然冒犯了姑娘,下官委实惶恐,又从府中挑选了几个,粗鄙的很,只怕入不得两位爷的眼,想着先让姑娘给掌掌眼,看看哪个还合用,劳姑娘费个心。”   顾卿晚听孙知府这般说,倒是有些明白了,再瞧这两排丫鬟,虽然也都生的眉清目秀,可这姿色却只是中等,看着也个个老实,再不像之前那丫鬟灵泛妖娆。   敢情这孙知府是怕因先前那丫鬟得罪了自己,自己在秦御面前给他上眼药,故此特又挑了这样一批姿色差的前来讨好自己?   这孙知府想的是不是太多了,这脑洞简直连自己这个现代人都比不上啊。   且不说自己有没有为方才那点子事儿就记恨上孙知府了,只说自己在秦御兄弟面前,也没有给孙知府上眼药的那能耐啊。   顾卿晚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沉声道:“大人想岔了,我还没那么小气量,更何况,这些婢女是挑选了给两位爷使唤的,我凭什么来挑选啊?这太没道理了,孙大人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顾卿晚说着便要转身出去,孙知府却只当她是气的大了,忙追上前去,陪着笑脸道:“顾姑娘这话说的就是不给本官颜面了,燕广王殿下连贴身的玉佩都赠给姑娘了,那婢女惹了姑娘不高兴,立马便被拔舌丢进了青楼,王爷这都是给姑娘出气撑腰呢,王爷如此的爱重姑娘您,这点子小事儿,姑娘不做主,谁来做主,姑娘最是知道王爷的喜好,这挑选婢女,姑娘……哎哟,顾姑娘您没事儿吧?快快,没眼力界儿的,端茶来!”   “咳咳……”   顾卿晚本漫不经心的听孙知府说话,谁知孙知府口中冷不丁就冒出爱重两字来,再听下去,这话是越来越露骨,越来越不像话。   这分明就是说自己和秦御那妖孽有一腿嘛,这孙知府脑子被驴踢了吧。   顾卿晚脸色一时涨红,张口欲驳,岂料一时吸了口凉气,病秧子模式一启动,便先咳个不停起来。   孙知府忙忙让人倒茶过来,顾卿晚又咳了一阵,用了两口热茶,这才缓过劲儿来,只她本来就没养好病,这一折腾也没了精力和孙知府打口水官司,便只道:“大人想错了,那玉佩是先前王爷为抵药钱押在我这儿的,如今已经还回去了,挑婢女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大人该找谁找谁去吧。”   顾卿晚言罢,摆摆手,再不搭理孙知府,转身便离开了。   孙知府却瞧着她的背影愣神,抵药钱?那玉佩何等珍贵,抵什么药钱,便是百年老参佐药也不能够啊。更何况,王爷何等身份,怎么会穷的用玉佩抵药钱?便王爷真这么干了,那谁又敢干出一副破药,拿那郡王贴身玉佩相抵的蠢事来。   这顾姑娘太能说笑了吧,等等,抵药钱,抵药钱……   孙知府心中默默念叨了两下,突然一拍手,眼前一亮,他好像明白这顾姑娘的意思了。孙知府顿时眯着眼笑了起来,浑身轻松的背着手,出了院子。   ------题外话------   谢谢ily860628送了66朵鲜花、13913983270评价了本作品、Iffy送了1颗钻石,ph902送了2朵鲜花,请叫我已逆送了1朵鲜花   隆重推荐素素孩他爹奉天的《太子您有喜了》她曾是大周太子苏昭,一世错爱,不惜自爆女子身份,下嫁渣男,辅他成皇,却被流放屈辱而死。   一朝重生,她不再是为你赴汤蹈火的长公主。而是要剜你心、剔你骨的当朝太子!   欺我者我必还之、害我者我必杀之、阻我者必灭你九族。   吾乃太子,掌天下猎兵,世间唯我独尊!人言太子昏暴、男女通吃,必除之以清君侧。众臣泣血:求废太子。   皇帝无可奈何,太子已掌禁卫,众卿以为谁可擒之?   众臣尽默,唯当朝国师潇洒出列:既是清君侧,何不让太子继位,如此哪有君侧可清!   ☆、045 花蜜   顾卿晚回到耳房,很快便将孙知府这小插曲给丢到了脑后。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朵玉莲花上,一日都坐立不安的等着,将兔兔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   到了快晚膳时,跪坐在她枕边儿磕着瓜子吃的兔兔突然就丢了手中刻了一半的瓜子,跳起来便往顾卿晚的右手袖子里钻。   顾卿晚吓的当即便手忙脚乱拎起了兔兔的耳朵,将它从袖子上捏了下来。   “吱吱,吱吱!”   兔兔被拽着耳朵,却探着两条小短腿,歪着小身子也要往袖子里钻,口中发出焦急而渴望的叫声,两只大大眼睛里尽是贪婪的明光。   顾卿晚也双眼冒光,瞪着兔兔道:“它要渗水了对不对?你已经闻到气味了,是不是?”   “吱吱。”兔兔点头不已,晃动着脑袋企图甩开顾卿晚的钳制。   它随着主子出门一趟,都好久好久没有喝到香香甜甜的荷花露了,好想念,好想念,等不及了,等不及了。   见它越来越暴躁,顾卿晚却越发捏着它的耳朵不放,头一次变了脸,凶巴巴的,道:“咱们之前说好了的,先告诉我,我同意了你才能取用,现在我还没同意呢,你给我老实点!”   兔兔闻言脑袋上的毛都直愣愣竖了起来,双目恼怒的瞪着顾卿晚。   顾卿晚却冷哼,道:“你再这么不乖,我以后都不给你喝了,这水是从我身体里冒出来的,我不让它冒水了,它就干枯了,以后你想喝也没有了!”   兔兔似被吓了一跳,呜呜两声,顿时便一屁股坐在了枕头上,老老实实将双手交叉摆放在了身前,可怜巴巴的冲顾卿晚眨了眨眼睛,吱吱两声。   顾卿晚见它如此,这才摸摸它的脑袋,松开手。   她缓缓挽起衣袖来,将那朵玉莲花暴露在了床头的光影下。窗户半开着,远处天边晚霞带起一片绚丽色彩,红光穿过窗户洒进屋中,打在那一截白玉藕臂上。   只见那朵本趋于胎记暗蓝色的玉莲花,竟然像是吸收了霞光一般,突然颜色便越来越亮蓝炫丽起来。   光彩流转起来,引得那朵莲花也像是活了一般,舒展花瓣,摇曳生姿,似是吸足了池水,滴落了雨落,自花蕊间慢慢凝出一点水润的光泽来,越聚越多,渐渐的凝成一颗冰蓝色的水珠,就像是从花朵中渗出的花蜜,细闻之下,竟然有股淡淡的荷香,终于,莲花的娇弱花蕊不堪花蜜的重量,那水珠被逼了出来,悬浮在了顾卿晚玉白肌肤上,欲落不落。   顾卿晚看的目瞪口呆,又惊又喜,突觉一道金光闪来,本能的挡了一下,回头就见兔兔被她打飞了出去,滚落在被子上,委屈的冲她咧嘴挠腮。   顾卿晚不由笑了,好声好气的和它道:“之前你都喝了几回了,这一滴却是不行,我得用来做个小实验,乖,明儿给你。”   她言罢,兔兔便不干了,从被子上一跃而起,吱吱吱吱的叫着冲顾卿晚又是扬拳头,又是踢腿打滚,见顾卿晚不为所动,又支支吾吾的靠在她的腿边儿蹭,一边儿蹭,一边儿偷偷的瞄着她的手,好像是想找机会来个出其不意,霸王硬上弓。   顾卿晚看的一阵好笑,到底心软,用指尖沾了点那花蜜,送到兔兔面前,兔兔立马扑上去,两手抱着她的指头,伸出舌头使劲的舔起来。   没两下舔了个干净,意犹未尽的又冲顾卿晚撒娇,顾卿晚却再也不给了,见今儿无望了,兔兔才撅着屁股躺回床上咋吧着舌头,回味去了。   顾卿晚小心翼翼的将那剩下的花蜜挑了起来,想了想便直接细细涂抹在了脸颊下方的两道深疤上,想着明日好生观察下,是不是真的有祛疤的效果。   她涂抹好后,又再三确定了下疤痕的位置,这才躺在床上,细细想着方才的事儿。如今回想起来,方才那玉莲花吐露花蜜时,好似她的手腕处也有些微微发热的感觉,只是那感觉太微妙细弱了,稍不留神便会忽略过去,故而这些时日她日日与莲花相伴,躺在床上晕晕沉沉的,竟然都没有发现这东西会吐花蜜。   顾卿晚一阵兴奋激动,这东西果然不是俗物,一定是这妖物把她带到这鬼地方来的,只要自己将这东西弄透了,说不定真的还能回去!   顾卿晚浑身发抖,眼睛都赤红了起来,悠然躺在床上的兔兔瞧她突然这般,唬了一跳,只以为她是中邪了,一蹬腿便从床上一跃而起,抓着顾卿晚背后衣衫,跐溜溜的爬到了她的头顶,对着顾卿晚的头发又抓又挠的。   顾卿晚做梦都想回到爸妈身边,回到工作室里去,如今好似看到希望,整个人沉浸在回去的狂喜中,好似已经看到了爸妈,哪里能觉出兔兔那点力道。   兔兔见顾卿晚毫无反应,更觉要糟,吱吱吱吱叫个不停,许是太着急,便觉一股气往下涌,眼珠子一转,计从心来,抓着顾卿晚的头发便荡到了她的脸上去,往顾卿晚的鼻子上一趴,小屁股一撅,只听卟哧一声响。   一股臭味,冲鼻而来,顾卿晚被熏的差点没翻个白眼,就是多美的梦也得惊醒啊。   回过神来,她一面憋气干呕,一面便将还趴在自己鼻子上,憋足了劲儿,准备再发神功的兔兔给揪了下来。鼻翼间臭味未消,顾卿晚浑身发抖的拎着它,怒吼一声,“兔兔!”   兔兔被顾卿晚拎着,短腿乱蹬,双手乱舞,脸上却满是得意和委屈,吱吱的叫着。   没关系,兔爷我就是这么聪明,瞧,驱邪正常了吧,你误解兔爷我也没关系,兔爷大度,不给你计较。   顾卿晚正和兔兔闹着,房门却被推开,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站在门前,福了福身,道:“顾姑娘,该喝药了。”   顾卿晚点了头,那婢女便走了进来,将托盘上的汤药放在了桌上,顾卿晚探手取过,随口问道:“我大嫂呢,劳烦姑娘了。”   如今虽然有婢女使唤,可到底和她们姑嫂二人也没关系,平日里熬药送药都是庄悦娴亲为。   那婢女闻言,笑着道:“顾夫人听闻后日两位爷便要离开归京,便说要亲自指点婢女做几道点心,作为答谢,让两位爷带着路上食用,这会子正准备食材之物,一时走不开,刚好药熬好了,奴婢便送来了。”   顾卿晚听闻那两位煞星爷要走了,顿时双眼放光,兴冲冲的道:“当真?后日就走了?”   婢女一时瞧着她满脸放光的眼睛发愣,倒是兔兔“吱”的尖叫一声,坐在顾卿晚的肩头,使劲拿头蹭她耳颈。   顾卿晚这才想到,那妖孽走了,兔兔岂不是也要跟着走,以后都见不到了吗?一时竟不舍起来。   那婢女回过神来,却笑着道:“是这么说的呢,走不走的,奴婢们身份卑微也不敢探听。”她说着却从衣袖里拿出来一个比手掌略长些的白玉盒来,放在了桌子上,又道,“先前在公堂上,多有得罪,孙大人一直心中过意不去,这份歉礼还望姑娘切莫推辞。”   顾卿晚一怔,那婢女已是收好了汤药转身悄然出去了。   房门关上,顾卿晚才挑眉看向那盒子,却见那盒子虽不大,但却是上好的白玉整块雕琢的,刀工极好,上头刻的花鸟栩栩如生,难得的是盒子一角,天然开出一朵黄玉菊花来,宛若点睛之笔,使得整个玉盒愈发精巧可观。   饶是顾卿晚太师府千金,见过不少好东西,也不觉眼前微亮。玉盒触手温润,顾卿晚本以为里头多半放了珠宝,这么个小盒子也不会是多贵重之物,谁知打开竟是塞着满满一盒子的银票。   约莫一数,足有三千两之多,顾卿晚眨了眨眼,看了看兔兔,愣愣的道:“出手这么大方,果然哪里都不乏贪官啊……不过这个孙知府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将今日对孙知府说的话细细又想了一遍,突然恍然,难道她最后说玉佩是抵药钱的那话,让孙知府误以为自己是在向他索贿?   哎呀,她真真没那个意思啊!   ------题外话------   晚晚奸笑:瞧瞧,2016姐坐着都来财,知府来送钱   兔兔得意:猴年呀,灵猴在侧,敢不来财   晚晚深以为然:拜灵猴沾福运了   兔兔飞吻献给大家:福运到,2016个个好事连连,好梦圆圆,灵猴作保,一定好好   ☆、046 意外的贿银   一个铜板就能买一个烧饼,买十个还搭一个,一千个铜板是一贯钱,也才一两银子,三千两银子,是多少个烧饼?   学建筑擅长算数的顾卿晚不用想,心里就有确切的数字,眼前浮现烧饼如山的情景,非常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复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啪的一声将盒子盖上,无精打采的坐在了床上。   要说这人啊,手里有钱时,自然清高眼高,甭说是三千两,便三万两也不屑一顾,只觉算计这些平白沾染了俗气。可这一缺钱,甭说三千两,就是三个铜板,那也是香的,恨不能袖在手中时时捏上一捏才好。   顾卿晚现在就是那极度缺钱的,病秧子身体,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现在还能过日子,等隔壁那俩祖宗一走,这日子立马得三餐不继。   哎,真想就把这银子不声不响昧下啊。   可是不行啊,纵顾卿晚再糊涂,也知道这钱不好拿,那孙知府又不是真个傻子,现在送银子来,不过是打量着她和秦御有些不同,生了误会,等到秦御拍拍屁股走了,孙知府一瞧上了当,哪里会绕得过她?   更何况,那妖孽也不是好惹的,她可没忘,半个月前,那厮还警告过自己,不准拉他的大旗作虎皮。自己昧下这银子,让妖孽知道了,岂不是又是事端?更何况,她可是早便想好了,以后离妖孽远远的,半点关系都别扯上,那就更不能让孙知府继续误会下去了。   再有,她又不是没见过银子,没见过好东西的,眼皮子不能这样浅,三千两,外带一个价值连城的盒子,多大点财啊,换成人民币也就四百万,她又不是没见过。这就出卖骨气,出卖灵魂了?   不能够啊!   顾卿晚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又摸了摸玉盒子,割肉般塞进袖囊去寻方才那婢女。   岂料那婢女一听她要还回来,跪在地上就是一通哭,直说是要她的命,让顾卿晚可怜可怜她,还银子就找孙知府。   接着不待顾卿晚反应便爬起来,跟避鬼一样,跑了。   顾卿晚抱着盒子一阵傻眼,心想着秦御兄弟既然要走,孙知府总是要来送行的吧,到时候再寻机会还了便是。   一夜无事,待到第二日,顾卿晚早早便起了身,头一件事儿便是抬手摸脸,一触之下,昨日用玉莲花花蜜涂抹过的伤口处,果然光滑一片,顾卿晚虽有心理准备,依旧怔了半天,不可置信的摸索了好几下,确认是真的光洁无痕,她才霍然坐起身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用早膳时,庄悦娴也发现顾卿晚脸上的不对劲来,原本脸颊到下颌处也布满了疤痕,前两日一边儿靠下颌的地方突然没了伤痕,到了今日,另一边也光洁如初了,若是遮住了鼻子往上部分,下半张脸简直就和从前一个样儿啊。   不对啊,她分明记得昨日小姑的脸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晚姐儿,你的脸……”庄悦娴惊疑万状的问道。   顾卿晚早知她会问起,闻言只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茫然的抬头看着庄悦娴,道:“大嫂,我的脸怎么了?”   她说着放下碗来,在脸上一通乱摸,好像根本不知道庄悦娴在问什么。   小姑自从伤了脸就不曾照过镜子,怕刺激她,这屋子里也没放镜子,想必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脸如今是何模样,庄悦娴见她茫然无知,总怕刺激她,又见顾卿晚摸着脸,眼眸黯淡了下来,便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大嫂就是想问问,你脸上这几日伤痂脱落,可有疼痛?下巴这边恢复的倒极好,本以为那郎中没什么本事,没想到开的膏药倒管用的很。”   顾卿晚放下手来,却道:“嫂嫂怎么忘了,那郎中的膏药根本没什么用,好几日伤口都长不好。我这脸能结痂,都亏了世子爷送的金疮药,一夜就结痂生肌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真是神奇。”   庄悦娴闻言,心想,是呢,像礼亲王府这样的,想必手中是掌控了许多秘药的,小姑的脸一准是托了那金疮药的福。   可什么金疮药竟然如此神奇,刚脱痂,连道红印都没留,直接如此光洁,当真做梦一样。   只到底是好事儿,虽想不通,庄悦娴也没揪着不放,很快便不再盯着顾卿晚看个不停了。   顾卿晚长出一口气,默默抚了抚手腕上的玉莲花。这鬼东西,也不知是个啥,本能的她不想任何人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免得自己也被当成了妖怪。   顾卿晚从庄悦娴处确认了,明日秦御兄弟确实就要启程回京,她发誓要和秦御保持距离,便更不想在那厮临走前,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故而干脆一整日都闷在耳房里,避不出门。   倒是兔兔,大抵也感受到了离别,一大早便跑过来寻顾卿晚,腻在她身边一日,到了近晚时,那朵玉莲花果然又渗出了一滴花蜜来,顾卿晚很大方的将手伸了过去让兔兔舔了个干净。   她越是这样,兔兔便越是舍不得分离,以前入夜后,不用顾卿晚说,它自己就跑回去了,今儿却半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依偎在顾卿晚身边,怎么都不愿离开,一双大眼睛巴巴望着她,里头的不舍和依恋简直要将人心看划。   顾卿晚很喜欢兔兔,它不走,她自然也不会赶,结果到了二更天,秦御便寻了过来。   彼时顾卿晚已经睡了,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一直又拍又打,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兔兔缩着身子正躲在她的颈窝下,正拿小爪子拍她的脸,小模样可怜兮兮的,缩着肩的动作,像是受了惊吓的可怜虫。   见她醒来,兔兔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的抬手指了指窗外。   “滚出来!”   适时的,窗外便传来了秦御压抑着火气的声音。   兔兔闻声一哆嗦,像是兔子听到了老虎的吼声,一激灵跃起来,慌不择路的便往顾卿晚的襟口里使劲钻了起来。   顾卿晚吓了一跳,忙忙拽了它出来,虽不舍,却没奈何的劝道:“回去吧,明儿早上再来道别,若是有缘,咱们还会再见的,到时候我还给你好喝好吃。”   兔兔发出呜呜声,拽着顾卿晚的衣襟,死活不撒手,外头却又响起了秦御的冷哼声,只轻轻的一声,却透着一股子煞气,莫名令人胆颤。   ------题外话------   谢谢Iffy钻石119颗,寿司晴钻石114颗,tutouyu钻石20颗,新年闪瞎眼啊。谢谢百变小欣10鲜花1朵1347658**10朵鲜花,lily860628鲜花3朵,wytt鲜花5朵,刘彦希214鲜花9朵,娴悦伴生送9朵鲜花、似花還似非花送2朵鲜花、Iffy送3朵鲜花、风七姑娘送9朵鲜花、13727223122送了1朵鲜花。谢谢大家的评价票,哈哈,实在太多了,就不一一谢过了,么么哒,过节可真好呀,要被大家热情的礼物埋起来了。   ☆、047 史上最坑知府   顾卿晚被秦御冷森森的哼声弄的一哆嗦,可见兔兔这样,却又实在不舍,眼眶都有些发酸了,咬了咬牙,还是扬声硬着头皮冲外头道:“王爷,要不就让兔兔在我这里呆一夜吧,明儿一早我便送它回去?”   秦御就站在窗外,屋里的动静自然是听到了的。   兔兔从来不爱理人,除了他,和谁都不亲近,而他之所以能成为兔兔的主人,也是当年机缘巧合,曾救过兔兔的小命。   自兔兔跟了他,就没离过身,便征战也带在身边。这还是头一次,这小东西竟然夜不归宿!   还是为着个才见过几面的丑女人,这简直不合常理,古怪至极。   秦御总觉得是顾卿晚对兔兔施了什么手段,一个人,想要糊弄一只蠢猴子,办法还不多的是,谁知道那女人居心叵测的给兔兔吃了什么东西。   故而,对于顾卿晚的请求,秦御非但不同意,反倒愈加恼怒,冷声道:“是你送出来,还是爷进去。”   他言语中的冷意,即便是隔着窗户也能让人感受的清清楚楚。   顾卿晚心想,若然没有前次他闯进来看到了不该看的,这会子只怕早便破门而入了。   听秦御是动了怒,顾卿晚没奈何坐起身来,捡起床尾丢着的外衫套好,略整了整头发,这才推门而出。   心里想着,幸而庄悦娴自打顾弦勇夫妻被赶出去便住到了上房去,不然这大半夜的,岂不要跟着被吵醒。   真真是个煞星,小气鬼,让这小东西在她这一夜怎么了,偏催命一样不让人睡安宁觉!   顾卿晚腹诽着推开门,谁知她刚打开门,还没适应屋外凉爽的风,就觉手腕一疼,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扯的跌出了房门,接着又被人一甩,后退了两步,后背直接撞在了墙上,虽然不怎么疼,但这种感受实在糟糕透了。   顾卿晚平生最恨粗鲁的男人,顿时气的眼冒金星,怒气腾腾想要发作,可旋即便想起,这会子自己已经不是沈晴了,这里也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这里根本没什么人权可言。   想到自己一遍遍做的心理建设,顾姑娘生平第一次生生压下了火气,忍着福了福身,道:“民女给王爷请安,兔兔不懂事,大概是想着明日就要离开,有些舍不得离开我,王爷别生气,民女已经送它出来了。兔兔,快出来。”   秦御听了顾卿晚的话,却愈发后脑勺冒烟,心道,舍不得离开你?好啊,这才几面功夫,就不知用什么手段,糊弄的他的爱宠背弃主子,夜不归宿,这丑女人想要做什么?!   又想到先前离开时发生的事,这女人满院子的吆喝,恨不能大家都知道他闯进她的屋子,毁了她的清誉。   复又想到这次他回来,这女人倒好像突然得了失忆症,先前的尴尬半点不提了,反而日日的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也就罢了,可昨日他明明瞧见这女人探出身子想要往上房去的,结果一见他出了厢房,身子一缩便又钻回了屋里。   先前他还有些不明所以,如今看来,这女人是搞欲擒故纵的招数呢,左右她糊弄住了兔兔,料定了自己得来找她!   怪不得呢,先前她刁钻尖锐,得理不饶人,没理还要说出三分歪理来,伶牙俐齿,分寸不让,而如今自己摔了她一下,她竟然非但不怒,反倒知礼数起来。   秦御愈发觉得顾卿晚是装乖巧,装懂事端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跟着他走,赖上他,进王府。   秦御脸色愈发阴冷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握起,静夜中发出咯咯的声音。   顾卿晚听的毛骨悚然,偏兔兔使性子,使劲的往她袖子里钻,拽着里头的亵衣,供着身子往里爬,就是不肯出来。   顾卿晚急的抖弄袖子,谁知没把兔兔抖弄出来,倒先滚出来一物,正正就落在了秦御的脚边。   顾卿晚望去,不觉身子一僵,只因这落出来的不是旁的,正是孙知府送来的那白玉盒。   这东西价值太高,丢了她赔不起,又实在没地儿放,还怕大嫂看到,没法解释,顾卿晚便将白玉盒放在了外衣的袖囊中,随身携带。谁知道这会子她好死不死的就忘了此事,偏将这要命的东西给抖落了出来。   顾卿晚忙忙要去捡,可没等她弯腰,那盒子已经被一只大手拾了起来。   “给我!”   许是有些心虚,顾卿晚急急去抢,却,她越是这样,秦御越觉得有问题,抬手避开,道:“这是什么?”   言罢他直接打开了玉盒,里头放的整整齐齐的银票落入眼中,秦御瞟了顾卿晚一眼,两根修长的手指将银票夹了出来,随手翻看了起来。   顾卿晚额头冒汗,眼珠子转着,想着该如何说这银票的来路,是隐瞒呢,还是实话实说?   不行,不能实话实说,说了,万一这厮迁怒于孙知府,他彻底发落了孙知府还好,若是只斥责两句,回头他一走,自己岂不是彻底得罪孙知府了?还要不要混了,这不是找死吗。   想着,顾卿晚便道:“那是我娘的陪嫁,还给我!”   秦御闻言唇角却挑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来,陪嫁?满嘴谎言,贪婪成性,厚颜无耻,贪慕富贵,攀龙附凤!   好,真好!   秦御顿时心头怒意和说不出的失望,宛若火山喷出,瞬间烧起一把大火来。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的指间正捏着一张纸,那纸夹在银票之中,分明不是银票,而是一封私信。   他的眼力好,即便今夜星光黯淡,也瞧的清楚上头的字迹。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这是孙知府送给这女人的贿银!   这女人竟然说是其母的陪嫁!   呵,他便不信,若非眼前女人有意误导,透露了什么讯息给孙俊伟,孙俊伟会如此行事!   秦御莫名有种被人狠狠欺骗,玩弄的感觉,恨意怒意烧腾起来,面上反倒愈显平静和淡漠,他突然上前一步,夹着那一片纸,手上一抖,那些银票哗啦啦落了一地,他毫不在意,踏足踩着又进了一步。   顾卿晚没料到他会突然逼近,只觉黑压压的似压上来一座山,她慌张的退了半步,直接便贴在了墙上,还没回过神,秦御便又上前一步逼了上来,抖着一张纸几乎甩到她的脸上。   顾卿晚还没弄明白那是什么,就听秦御一字一咬舌的似从牙缝中挤出话来。   “顾姑娘乃王爷爱重之人,鄙人舔居沧州知府,却有失职疏忽之罪,险使两位爷命陨沧州,泣血知悔,望姑娘代为周旋,多多美言。”   顾卿晚听的目瞪口呆,这会子才瞧清,那张眼前飘的纸,不是银票,是一封信!   天啊,怎么银票里还有这种坑爹的东西,她先前怎么没发现!她要被坑死了啊,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顾卿晚慌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口中急急,道:“王爷听我说,这个……”   她话没能说完,下巴便突然被秦御两指捏住,他略用力,抬高她的脸,突然开口,冷声道:“既然顾姑娘已经以本王的枕边人自居了,那本王也不能平白担了这个名头!顾姑娘觉得呢?”   他言罢,竟是猛然凑近,几分恶狠狠的向着她的唇贴了过来!   ------题外话------   知府:其实爷是披狗皮的神助攻,以后都表叫爷狗官   ☆、048 碰撞   秦御的动作来的迅猛,且毫无预兆,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狂狮,扑向它的猎物,恶狠狠的要将她撕碎一般!   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灼热的呼吸,喷抚在夜色下有些幽凉的肌肤上,满满的都是攻击性。   顾卿晚被吓的瞪大了眼眸,连挣扎都忘记了,只感受到下颌上,秦御捏着她的两根手指,强硬的抬起了她的头,迫使她面朝上仰视着,被动承受他扑下来的气息。   那气息太过浓郁,好像要烫伤她的肌肤,顾卿晚一个机灵回过神来,猛然挣扎起来,再也顾不上隐忍了,怒声道:“什么枕边人,我没说过,你放开!臭流氓!”   秦御原本愤恨已极,见自己已念出了孙知府的信,字字句句,不容抵赖,都揭开了这女人的丑陋面目,她竟然还摆手否认,他压下身子,只是想要冷眼看她的反应。   这女人百般手段,要的不就是这个?   他上钩了,她定会欣喜若狂,婉转承受,等她摆出羞怯承受的模样来,彼时他只会冷冷撤开,肆意的耻笑她的虚伪。   然而他怀着这样邪恶的念头欺近后,顾卿晚却完全没如他所料那般反应,她竟然突然挣扎了起来,口中还激烈的冒出狠话来。   这便惹的秦御愈发火冒三丈,也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女人叫喊间吐出的气息太过芬芳清甜,亦或者是月光下,她的唇色红润泛着亮光,粉舌微露,太过诱惑,更或者是他被她的激烈挣扎给刺激了。   总之他非但没有撤开,反倒是鬼使神差的,直直便压了上去。   唇瓣相贴,柔软的碰撞,两人同时一僵,四下里突然半点声息都没了。   紧接着,一个像受了刺激,急于征服逃生猎物的兽,毫不迟疑展开了迅猛的攻击,一个却像是受了惊吓,慌不择路企图逃避的兔子,奋力的摇头呜咽,挣扎反抗。   身下女人挣扎的厉害,秦御便又往前跨了半步,一腿微微屈起,将顾卿晚乱踢的双腿牢牢订在墙上,一只大掌顺势将她两只舞动的手,紧紧攥住,固在了她的头顶。   他捏着她下颌的手,更是纹丝不动,唇齿间突破防线,强势撬开她的,攻城略地,横冲直撞。   少女的唇香甜柔软,说不出的口感,就像是开启了一个神秘的花园,里头有着诱人的芬芳,勾弄着人只想深入探究,恣意品尝。女人对男人最原始的诱惑,好似蜜糖,一尝到味儿便会像偷腥的猫儿,只想要更多。   秦御有些失控,攻势愈发猛烈,只觉身下女人的身体柔软似水,压在上头便像是跌进了绵软的棉絮中,又比棉絮更有韧劲,更凸凹有致,就好像完全为了贴合他的身体而生,只要狠狠碾压,就能挤揉进身体里一般。   他的所作所为,俨然已远远背离了初衷竟然还无所知。却更不知道,顾卿晚此刻双眼都要喷出火来了,她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就这么被非礼了!   他这是性侵,是犯罪!她要告他,要让这个混蛋吃牢饭!   顾卿晚头一个便是这个念头,可转瞬她便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沈晴了,自己现在是什么都没有,只能任人欺凌的罪官之女顾卿晚。   而对方却是连知府都能揉捏的堂堂郡王!顾卿晚悲哀绝望的眼泪顿时冒了出来,她想要挣扎的,然而秦御的力气太大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破布娃娃,被他镇压着,肆意摆弄。   他强悍的力气透过她单薄的身体,甚至都传到了身后的墙壁上,引得屋檐下的红灯笼都摇曳不停,墙角的蛐蛐像是在看热闹,又像是受了惊吓,窸窸窣窣叫的起劲儿。连兔兔也从袖子中钻了出来,挂在她的手臂上,吱吱吱吱的又蹦又叫。   都欺负她,全部都欺负人!   悲哀绝望到极点的顾卿晚突然就怒了,像是被逼急的兔子,左右是死,就算死,也要反咬上一口,也尝些血腥才好。她突然不再被动的承受,展开反扑,主动倾身向上,唇齿间也反击嘶咬起来。   本是单方面的攻击,突然那节节败退的一方开始反扑,即便是蚍蜉撼树的力气,也因前后反差太大,被顷刻感受到了。   顾卿晚突来的主动,令秦御本能一僵,好似被唤醒了神智般,一时退去激情,有些茫茫然,脑子发空。   他尚未反应过来,唇间便传来一阵疼,少女的贝齿,尖尖小小,咬住了又疼又麻,说不出的滋味。   秦御瞬间松开了顾卿晚,猛然退开,因退的太急太快,显得有些狼狈,抬手间,摸上嘴唇,触手指上沾了些血迹。   顾卿晚骤然被松开,身子一滑,差点倒地,她强撑着站稳,目光冷然的盯向秦御,道:“我这副尊荣,难为王爷也下得去嘴,小女可真是荣幸之至,意外之至啊!”   她此刻眼眸中还含着一层水光,气喘连连,声音便有些发颤,可挺直了腰背,冷傲抬着头,睥睨的眼神,却无比清冷,映的那双眼眸,剔透亮泽,宛若寒星。   言罢,却又拿眼眸上下放肆的扫了眼绷着脸的秦御,道:“王爷却是好相貌,好身段,这般一瞧,倒还是小女占了便宜呢,只可惜王爷的活儿实在太差,弄疼我了,不然小女倒要再尝尝堂堂郡王的滋味呢。”   她说罢,似笑非笑的挑起唇来,恶意一笑。   月光洒在那张脸上,随着她的笑,脸蛋上的伤痕又都打结凝在了一块,很丑,一双冷冽剔透的眼眸,却满是张扬的嘲讽。   秦御见她这般,简直觉得被人狠狠往脸上甩了一巴掌,他俊面发烫,也觉得自己是疯了,怎么就对着这样一张毁容的脸,发了狂,失了心般,完全不记得自己原本要做什么了,这让他无比羞恼。   她刻薄的话,更像一把利刃,捅进心窝。秦御出身高贵,性子乖戾,何曾有人敢对他如此言语羞辱?莫说是女人,便是男人,也是不曾有过的。   这女人怎么胆敢这样说话,谁给了她胆气,居然敢用那样的言语来羞辱他!   如果是他的纵容,那么他将告诉她,得寸进尺是要付出代价的!   身影宛若闪电,猛然欺近,下一刻,秦御的手已扣在了顾卿晚的咽喉上。   不同于上次在巷子里吓唬她,用整个手虎口勒着她的咽喉,这次他只用了拇指和食指,精准的掐在了她的咽喉上,只要两根指头稍稍用力,就能将她的喉骨碾个粉碎!   秦御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冷锐的杀气,宛若来自地狱的魔君,顾卿晚却早有准备,毫不服软,甚至又冷笑了下,用力张口,道:“只会欺负弱质女流,燕广王不过尔尔,呸!”   说着,竟然就啐了秦御一口!   这么近的距离,秦御避无可避,被她啐了个正着,顿时后槽牙便紧咬了起来,一张俊美的面容因此愈显刀刻般线条凌冽,摇曳的红灯笼打下暖光,流泻在他脸上,都不曾柔缓他冷硬的脸部线条。   她说话间,带动咽喉震颤,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两指间的滑动脆弱,只要他轻轻用力,甚至只要动动手指的气力,便能瞬间终结了她的生命。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着没手上施力,直接将这不知死活,现在还在挑衅的女人给捏死,因用力太过,手臂都有些发抖。   顾卿晚盯着脸色变换,杀气沉沉的秦御却一副豁出去不要命了的态度,甚至又抬起手来,没去拽秦御扣着咽喉的手,反倒用手背狠狠摸了两把嘴,嫌弃的举动,毫不遮掩。至始至终,她冷冷盯着秦御,睥睨冷艳的眼神,不屑一顾。   抹去唇上的痕迹,她索性闭上了眼睛,等起死来。   倒是一直挂在顾卿晚手臂上,看傻了眼的兔兔,突然觉出不对劲来,几下荡到了秦御的身上,沿着胸膛爬上去,又顺着他伸出的手臂,跳到了他扣着顾卿晚咽喉的手腕上,一面焦急的叫,一面用双手扣着秦御捏着顾卿晚的两指。   扣了两下见纹丝不动,便又探出牙齿来,啃咬起来。   不管是顾卿晚不要命的举动,还是兔兔分不清主人的吃里扒外,都使秦御简直要被气炸,可越是如此,他越瞧的明白,顾卿晚不是在装腔作势,她是真被逼狂了,她的所有举止都是性情所致。   倘若她存了勾他的心思,便不该是这等反应,真想攀附权贵,就得把握分寸,万不会像她现在这样,简直是在作死!   也许真的是他弄错了,这样想着,秦御虽然依旧怒意难消,可心头那股暴躁却不知怎的消下去了些,杀意也随之锐减。   他扣着顾卿晚咽喉的两指,骤然收回,害得还在努力的兔兔顿时没了支撑,直直往下掉,吱的尖叫一声,及时抓住了顾卿晚的裙带,这才荡了两下,幸免一下子跌在地上,摔成猴子肉饼。   兔兔心有余悸的顺着顾卿晚的裙摆,软手软脚的爬到地上,可怜兮兮的发出叫声。   秦御却往后退了两步,负手只盯视着顾卿晚,一时无言。   夜风吹过来,身前没了阻挡,少了那具暖热的男性躯体,身上的冷汗接触凉风,顾卿晚打了个哆嗦,这才感觉到,浑身都是冷汗,早已渗透了衣衫。   她怎么可能不怕死,方才头一次口出恶言,不过是一时冲动,待到秦御一下子捏住了她的咽喉,她已经后悔害怕了,然而当时骑虎难下,她知道她越是没骨气的求饶,只怕越遭秦御的厌恶鄙视,死的越快,故而才反其道而行之。   越是怕越是表现的硬气,还啐了秦御一脸口水。   索性,她运气不错,赌赢了。   现在见秦御似恢复了理智,顾卿晚却不敢再强硬下去,以免再惹恼了这头狂暴的狮子。她撑着后墙,站起身来,顺了两口气,率先开口,缓和气氛,道:“现如今这信在此,我是百口莫辩,然而王爷是真冤枉我了,我是真没做什么令孙知府误解的事,更没说过什么败坏王爷名声的话。这都是孙知府太过惶恐,急病乱投医,自己臆测,想岔了。这东西我随身携带,就是想找个机会将盒子还给孙知府。”   顾卿晚言罢见秦御依旧站在那里,没什么反应,可也不动不离的,知道他在听自己解释,声音便又平和了一些,道:“王爷您好好想想,我的容貌都毁了,怎么可能还想着去做人妾室?妾者以色侍人,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便真有这心思,也该找个寻常男人,而不该找上注定身边美女如云的王府郡王吧。且我不是没见识的,纵再没自知之明,也知道,王府的妾室,也关乎王府的脸面,不可能容一个毁了容的女人进府,惹人取笑,既知是死路,我还去尝试,这不是疯子吗?王爷看我,难道觉得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疯子?”   秦御闻言,却轻声嗤笑一下,竟是接口道:“爷瞧你,正是疯子。”   他这话一指她方才的宛若疯子寻死般的反应,再来也是她现在的模样,委实不大好。   出来时,本就是匆匆着装,现在因挣扎,一头乱糟糟的青丝滑了满脸,其下是纵横交错,布满疤痕的伤口,衣衫散乱,可不就像半个疯子?   顾卿晚被他噎的差点背过气去,不过他这话却是有些个揶揄成分了,想是将她的话听进了耳中去。   顾卿晚又松了口气,终究是意难平,回道:“我这幅疯子模样还不皆是拜王爷所赐。”   她有些咬牙切齿,可又有些敢怒不敢言的话,让秦御略拧了下眉,就见顾卿晚顺势整了整头发,脸颊上的落发抚开,被他碰过的唇便露了出来。   月光下,她下半张脸倒是光洁如玉,此刻唇瓣上还留了痕迹,微微红肿,像是盛开的海棠花,落到了冰雪之上,红艳的色泽,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事。   秦御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踢了脚地上的白玉盒,道:“你可以走了,这件事本王会查证,倘若真是冤枉了你,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顾卿晚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被人强了,到了最后,还要各种委曲求全,主动服软,缓和气氛,求得生存。   左右不能报仇雪恨,也没法将眼前人如何,她早就不愿多呆一秒,闻言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屋中去。   “吱吱。”   坐在地上,有些无措,好似犯了大过错,被两个主子嫌弃的兔兔,瞧见顾卿晚要离开,忙忙站起身来,叫着追了两步。   顾卿晚脚步顿住,回头瞧了眼,月光打在那小不点的身上,显得兔兔的身影愈发小而寂寥,见她转身,它双眼一亮,挺了挺身子,两只手交叉在身前,连连作揖,像是在替自己的主子赔罪。   顾卿晚瞧着这样的兔兔,莫名有些心酸,眨了眨眼,却没再搭理它,转身便进了屋。   “吱!”   兔兔发出一声尖叫,拔腿就追,却闻秦御凉凉的道:“去了就甭回来了。”   兔兔自听出主子这话不是玩笑,一时身子顿住,仰头泪眼汪汪的看了看秦御,呜咽了两声,见秦御不为所动,反倒朝着它冷笑,兔兔到底怕了,身子一哆嗦,屈服在主人的淫威下,灰头蔫脑的顺着秦御的衣摆爬进广袖钻进了笔筒里。   耳房的门被顾卿晚带上,四下一静,秦御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沉声道:“去查!”   “是。”   有人与暗处应了声,秦御抬步,见那白玉盒还躺在地上,不由一脚踢出,夜色下散发着温润玉泽的精致盒子一下子撞上墙面,顿时碎成一地裂块,捡都捡不起来。   秦御看也没看一眼,抬脚回了厢房。   明日就要离开,秦逸的伤养了大半个月,早便好的差不多了,今夜出门去了,并不在。秦御踢开门,进了屋,屋中在角落跪坐伺候茶水的婢女忙忙站起身来。   农家小院不怎么隔音,耳房和厢房链接在一块,两人就在厢房外的墙边儿拉扯,婢女自然听到了动静。   心知郡王心情不佳,大气也不敢喘,战战兢兢的留意着那边动静,眼见秦御在窗户边儿的美人榻前站定,伸展双手,才忙忙过去抖着手伺候更衣。   奈何心理害怕,手刚触上腰带,打了个哆嗦,指骨便触了下秦御的身体,顿时便觉一股袖风带起,整个人被拂的跌倒在地,一头撞在土炕上,耳边响起一声怒喝。   “滚!”   婢女骇的也不敢呼痛,撑起身,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连声应是,爬起来便逃命似的去了。   秦御有些心烦意乱的,自行扯了腰带,甩掉袍子,倒在了美人榻上。   他这些时日领兵血洗了三个知府衙门,昨儿才回来,也不耐烦住旁处,左右这里的事儿只剩扫尾,秦逸的伤也大致养好,最多两日就要启程,便让人在厢房支了个美人榻,夜里就歇在了这里,凑合了事。   昨夜躺在这榻上也没觉怎样,如今躺在上头,翻了两下身,却觉逼仄的很,他长手长腿的窝在上头,愈发窝心窝火,秦御豁然坐起身来,靸了鞋,到了杯茶。   饮了一口,那茶水温度刚刚好,可他口中方才被顾卿晚咬破了,平日里温热刚好的茶,进了口便是火辣辣的疼。顿时便又恼的丢了茶杯,兔兔被这动静惊到,探出头从秦御丢出的衣衫里钻出来,看了眼,见自己的主人狂暴难平,顿时幸灾乐祸的咧了咧嘴,眼见秦御的眼角风扫过来,跐溜一下又缩了回去。   秦御砸了个茶盏,倒觉得好受一些了,扬声道:“换杯凉茶来。”   婢女哪里真敢退下,就战战兢兢的缩在外头,闻声忙应了,片刻便托着一杯凉茶送到了依靠在美人榻上,翻书的秦御手中。   凉茶是碎骨子冲泡凉制而成,淡淡的绿,盛在甜白瓷的茶盏中,若一汪碧泉,入口味甘,爽口的紧,清热除烦。   一杯茶入腹,那股心烦倒消了下去,秦御躺在床上,闭上眼眸,谁知道就在此时,却有隐约的哭声传来。   极轻,极低,断断续续,仿若游丝。   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翻了个身,仔细一辨,却果然有哭声,且就是从隔壁耳房传过来的。   若非他自幼习武,这夜里又太宁静,根本就不可能听到。   这样低弱的声音,那女人自然不是哭给自己听的,那么就只能是她伤心的落泪,情难自禁的垂泪了。   秦御豁然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刚刚被压下去的心烦意乱,以令人惊异的速度,瞬间又冒了回来,甚至更盛先前。   这女人什么意思,就算是他可能误会了她,他最后不也没怎么着她吗?不就是亲了一下,她哭个什么劲儿,有那么委屈伤心吗?   秦御双眸眯了眯,冷笑一下,站起身来,随手抓起外裳,大步出了屋,一面自行往身上套衣,一面大步流星的往院外走。   守在门外的婢女愣了下,见他这分明是漏夜外出的架势,忙忙道:“王爷,斗篷。”   说话间冲进屋,取了斗篷追出来,巷子里却哪里还有秦御的身影。   耳房中,顾卿晚闷在被子里,她不想没用的哭,可奈何心里是真委屈!   那是她的初吻啊,前世时,她是沈天王的独女,老爹不惑之年才结婚生子,自然是护女如命,二十岁前不准她谈恋爱。等她十五六出落的亭亭玉立,沈天王盯的更紧,那鼻子,但凡有不怀好意的男孩接近宝贝闺女,隔着太平洋都能嗅得到,立马飞过去护女赶人!   老爹觉得小小年纪根本不懂感情,又觉得闺女天真单纯,又善良,太容易受骗,就要靠他当恶人,把好关,免得闺女受伤。   到了二十以后,虽然管的没那么紧了,但彼时她刚学成回国,一门心思想在国内的室内设计领域打响名号,都在经营工作室,感情的事儿倒放到了一边儿,加上也没遇到特别动心的,后来就干脆到了这鬼地方来。   想到前世被老爹护着的日子,再想到现在受了欺负,还要生受着,连个公道都没地儿讨。   总归是女孩,心里对初恋,初吻怎么可能没有幻想和期待,心里那么多美好的期许,如今都成了泡影,顾卿晚就忍不住心里憋屈难受。   心里不舒服,自然不能强忍着,余美人说了,女人想哭的时候一定要哭出来,释放了情绪,自然便好了。千万别压着,内伤了,老的得多快。女人本来就是水做的,想哭就哭,只要记得哭完还要笑面人生便好。   故此,顾卿晚回到耳房,独自躺在床上,便将被子压在了脸上。因怕隔壁听到动静,又翻了个身,捂在了褥子里。   她若是知道这样哭都还让秦御听到,看了笑话,说什么也不会放纵自己。不过若是知道,这样能把隔壁秦御吵走,她会嚎啕大哭,气死对面人也不一定。   总之这一夜,顾卿晚是哭累了,迷迷糊糊睡着的,梦里却不安宁。   她十八岁生日时,老爹送了一块地给她,告诉她成年了,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自己设计建造自己的小家,以后真想要独立空间,允许她搬出去,不过每个周末都要住在家里。   她当时兴致勃勃,打了鸡血一般,花费了很多时间,画好了图纸,设计了花园,画好后,激动的跑着一堆图纸去给老爹看,当时沈天王看着那些图纸,欣慰又骄傲的直赞。   后来她美滋滋的打电话安排动工事宜,夜里起来喝水,却不小心撞见余美人在客厅里安慰独坐喝酒的老爹。   “孩子长大了,总是要有自己空间的,你总拘着她,可小心你的小公主有一日嫌你糟老头子管的多!你看,那块地皮是你送的,建议也是你提的,怎现在又后悔起来了?”   “是啊,咱们的小公主,长大了……”   老爹的声音好似一下子苍老了不少,神情从没有过的没落,一下子好似褪去了天王巨星的光芒,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为女儿长大将要离开自己而心伤失落的父亲。   后来,她到底没令开工建那小窝,封存了图纸,只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想到了好主意,翻出来添加几笔。   然而在梦中,她却梦到了图纸上的花园别墅,一如她图纸上的样子,有暖暖的阳光,竹子篱笆上缠绕着各色的牵牛花,篱笆前的草地上,碧草如茵,两只小狗嘻嘻闹闹,她坐在雪白的秋千吊椅上,被一个面容模糊,却浑身散发着儒雅阳刚之气的男子拥在怀中。   一阵风来,旁边的樱花树洒下纷纷扬扬的花瓣,他们在花香中拥吻,可好景不长,眨眼间那男子的身影摇身一变就成了一只大黑熊。   张着血盆大口就舔了下来,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顾卿晚一身冷汗,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喘息。   她捂着脸,半响才意识到身在何处,望去,外头已经天光熹微,一夜竟都过去了。   想到方才的梦,顾卿晚只觉半刻也坐不住了,匆匆穿戴好便出了屋,直奔灶房,洗漱起来。灶房还有婢女值夜,顾卿晚拿了细鬃毛的刷子,一遍遍的擦牙,那动作好像牙齿和她有仇一般,鬃毛刷子,自然不能和现代的牙刷相比,没几下就被她捯饬的牙龈出血,嘶嘶抽气,引得婢女来回看了她好几次。   这一夜秦御并没再回来,而是直接住到了城外驻守的军营中。   这时候,他早已起身一个时辰,正在临时辟出来的校场上练枪。夏日城外的清晨很是凉爽,他却已出了满身的汗。军营中没有女子,都是糙汉子们。秦御练枪前便褪了身上衣衫,只穿着一条玄色绸裤,扎了猩红的绑腿,紧绷结实的小腿线条显露无疑,蹬在玄色绣金的鹿皮靴中。   手中精铁长枪,足和长年男子身量足长,乃是玄铁锻造浇筑,通体实心,沉的一般农家汉子,一身子蛮力也未必能轻松提起,握在他手中却像是捻着绣花针一样轻松随意。   结实的手臂一抽一送间,长枪飞旋,婉若游龙,枪尖下绑着的红缨,若一道残影,带起霍霍风声。这边动静早已引得十几个小将停了手中操练,远远驻足观看,有的也挑了根长枪出来,揣摩着比划了起来。   见校场边儿上,亲卫宋宁快步过来,秦御精瘦的窄腰拧转,强健的腹肌滚动,引得身上汗珠急速坠落,他已飞身而起,一枪腾空刺出,矫健的身姿宛若游走云端的龙,暴出无尽威力来。   待落地,那长枪在腕间一转,脱手而出,长枪已咣当一声,稳稳落进了兵器架上的枪座中。   校场一边儿并排放着十多个大水桶,秦御迈腿过去,随手执瓢舀了水,昂头间往身上一浇,水珠哗啦啦往下滚,瞬间清爽了起来。   他又浇了两下,恰那边宋宁已到了近前,跪地道:“王爷,各处都已就绪,辰时便可启程。”   秦御闻言丢了水瓢,略抬了下手,却道:“玄武回来了没?”   玄武乃是秦御的隐卫,和宋宁一明一暗,并不归属宋宁管制,宋宁对玄武的行踪并不了解,不想秦御竟会问他这个,略怔了下,本能抬头看了主子一眼。   主子立在身前,迎着朝阳,身上挂满了水珠,因赤胸,身下玄色稠裤又被水打湿,贴在身上,那笔挺欣长的身形便愈发一览无遗,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气势,水珠挂在油光结实的胸膛上,闪烁着七彩剔透的光芒,令人有些难以直视。   宋宁只看了一眼便忙垂了头,道:“属下未曾回帅帐,不大清楚,这便去查看。”   秦御摆了摆手,大抵也知道自己问错了人,道:“不必了。”   言罢,转身便往大帐处去,他回到营帐,自行换了衣裳,在帐中撩袍宽座,道:“说吧。”   光影一闪,原本还空荡的营帐中央已跪了一个灰衣人,正是玄武。   他声音清冷无绪的回道:“属下查问了几人,事情源自王爷处罚拔舌的那婢女,消息传到知府衙门,孙知府便亲自审问了那丢进青楼的婢女,后特特挑选了十四个婢女送到了胭脂巷,请了顾姑娘过去掌眼……”   他将彼时顾卿晚和孙知府说的话,一字不差的都复述了一遍,这才又道:“事后,当夜孙知府令其下崔师爷送了个玉盒给小院伺候的婢女秋水,秋水趁着送药,将玉盒送到了顾姑娘手中,那婢女离开耳房也就不到一盏茶时候,顾姑娘便寻了过去,想要退还玉盒,那婢女却跪地哭求,言道崔师爷说了,玉盒送不出,便不必再当差了,会卖掉她,并请求顾姑娘将玉盒亲自退还给孙大人,言罢就匆匆跑了,翌日那秋水便没再到小院当差,玉盒也便留在了顾姑娘手中。”   秦御闻言面色有些不大好看,若说昨日通过顾卿晚的反应,他已有八成肯定是自己误解顾卿晚,此刻听了回报,还有什么好说的,分明就是他误解了。   玄武禀完,不闻主子再行询问,更不闻旁的指示,便略抬头瞄了一眼,竟然见秦御端坐着,脸色凝重好像在发怔。   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主子,玄武诧了一下,好像看了不该看的,忙忙垂下眼,心里一阵跳,悄然闪回了暗处。   日头渐渐升高,天色大亮时,有侍卫进厢房中收拾了秦氏兄弟二人的东西。   孙知府早早便到了,准备恭送两位贵人离开,进了小院方才知道,秦御兄弟二人昨夜都没住在这里,见秦逸的亲卫来收拾东西,便跟前跟后的笑问可有需要协助的。   他塞了红封,又是一府知州,多少有些脸面,加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侍卫便也提点一二,道:“世子爷和郡王一会子直接就从城外军营拔营了,不回这里来,大人真要相送,还是去城外候着吧。”   言罢,挥手令人将几样这些天秦逸用惯了的东西收起来,带上路上用,又亲自将几本翻看了一半的书和一些文信之物仔细收好,检查无甚遗落,便大手一挥,带着人呼啦啦的离开了。   孙知府也从厢房中跟了出来,落后两步,崔师爷上前请示,道:“大人看这里留下的人和物件该怎么处置?”   孙知府扫了眼小院,却低声问道:“那顾家姑娘呢?郡王可带走了?”   崔师爷嘴角抽了抽,道:“不曾,顾姑娘还在耳房里呆着呢。”   孙知府闻言便蹙起了眉,一时也拿不准这是什么状况,便吩咐道:“物件先都留着,至于伺候的人,先撤些,留两个婢女,先呆在这里候命便是。”   他说着急匆匆的往院外走,得赶紧去城外候着,行了两步却又站定,吩咐道:“那顾姑娘,你让人带上她,一块到城外给王爷送行。速速去办!”   要知道他可是在顾姑娘身上花了大价钱的,燕广王对顾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总要见了人,才能分辨出一二的吧。   要是顾姑娘就留在这小院,燕广王那边走掉了,他这礼是不是白送了且不说,燕广王身边没个人为他说好话,那才是要命的大事儿呢。   这厢孙知府急匆匆的去了,那边顾卿晚见人一*都走了,只觉浑身清爽,走出屋子,只觉小院也清爽了起来,空气也无比清新,简直浑身骨头都轻了三分,便笑了起来,道:“可算是走了。”   这些时日,庄悦娴也浑身不自在,以前顾家没败落的时候就不提了,外男哪里能入得顾家内宅?抄家后,即便是一路落魄到了这洛京城,那也总是独门独院,没和什么外男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这些时日,院子里住着秦家兄弟,虽然也带来了许多物质上的方便,可却非她所愿,只觉浑身不舒服,更何况,这秦家兄弟还带来了不少惊吓和危险。   如今他们终于离开了,便像是送走了一场疫病般,笑着拍了拍顾卿晚的手,道:“是啊,可算是走了。”   谁知姑嫂二人刚送一口气,那边崔师爷便带着人折返回来,笑着冲顾卿晚道:“顾姑娘,外头马车都已经套好了,这便可以出发了,您请。”   顾卿晚愕然瞪眼,一脸茫然,道:“去哪儿?”   崔师爷却笑,回道:“世子爷和郡王要启程,姑娘自然该前往相送啊。”   见崔师爷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暧昧,顾卿晚顿时头疼,自然明白这都是那白玉盒惹的祸事。   先前她都想好要把盒子还回去的,可是昨夜出了变故,那盒子后来去了哪里,顾卿晚根本就不知道。反正今日一早她起来,那银票和盒子已经不在院子中的地上了。   想必是被秦御拿走了,如今还也没地儿还,孙知府这里明显过不去,顾卿晚只觉自己穿越后,当真是流年不利,各种头大情况都能遇上。   眼见崔师爷瞧着客气,态度却强硬,顾卿晚心知胳膊拧不过大腿,便也不再徒劳挣扎,冲庄悦娴道:“崔师爷说的也对,到底世子爷和郡王在咱们家客居了一场,如今要走,做主人的送送也是应当。”   庄悦娴觉得有些不对劲,上前一步,道:“便如此,也该我这个当嫂嫂的去送,哪里有让未出阁的姑娘去送外男的道理。”   崔师爷却假笑起来,挡住了庄悦娴,道:“夫人还是莫要为难在下的好,在下这都是听候我们家大人的吩咐,大人让咱们请顾姑娘去送人,咱们可不敢违命啊。”   言罢,他一挥手,道:“还不快请顾姑娘上车,耽搁的时辰,误了大人的事儿,你们担待的起吗?”   两个婢女上前,半是请人,半是拉人,顿时便簇拥着顾卿晚去了,留下满脸焦急忧虑的庄悦娴站在院子中满心疑问。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首订支持,群么么。提醒下,今天开始阔以投给素素月票了哦。   谢谢Iffy 送了184颗钻石,飞叶似舞 送了6颗钻石、请叫我已逆 送了1颗钻钻9朵花花,孟心宇 送了1朵鲜花、jasmine602 送了6朵鲜花、刘彦希214 送了9朵鲜花、240672778送1朵花花,13317138456 送了1朵鲜花、筱茉君 送了1朵鲜花、素衣清漪 送了52朵鲜花,银楸嘉1朵花花。还有投素素评价票的姑娘们,因为现在作者后台取消了查询道具功能,评价票页面只显示最后投票的几个姑娘,没法再一一谢过,请见谅,么么哒,谢谢投给素素票票。   另,wytt领养玉莲花神器,大家快来膜拜神器,养颜神品哦。   ☆、049 顾大姑娘一战成名   孙知府派给顾卿晚的马车,是一辆极寻常的青棚马车,顾卿晚坐在上头,马车便催命一般地急急往城门处赶。   洛京城的街道虽然都铺了青石,相对来说算平整的,可古代马车的颠簸程度,绝对是无法想象的。等到了城门,顾卿晚已经被颠的只觉去了半条老命,鬓发都松散了。   跟车的婢女也不知是事先得了吩咐还是本就尽职尽责,马车停稳后,便拥了过来,还专门给顾卿晚又梳了发,整理了衣衫,一个婢女还翻出个妆奁匣来,里头瓶瓶盒盒,放着些首饰和胭脂水粉,准备给顾卿晚上妆,然掰着她的脸瞧了半天,大抵也是觉着她这张布满疤痕的脸,再涂了胭脂水粉,只会更像调色盘,故而便抽着嘴角放弃了。   顾卿晚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送给山神的献礼,待被祭祀的羔羊,无奈的被按着折腾,收拾好了这才被扶着走下马车。   站定后,抬眸,顾卿晚就彻底愣住了。   放眼望去,视线之中全是兵马,乌压压的,兵士们身上的黑甲宛若涌动的浪潮,直延展到天边。   马声嘶鸣,旌旗招展,浩浩荡荡,那种磅礴的气势,绝对不是现代片场,特技和上百群众演员就能演绎出哪怕其气势的万分之一的。   此刻凯旋大军正在拔营,鼓角齐鸣,苍凉的鼓号之声,呜呜响起,映着这满目铁甲,形成一股令人震撼,禁不住要臣服在这幅浩大图景前的雄伟气势。   “快,快跟着来。”   后头崔师爷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摆手示意顾卿晚跟上,说话间他已脚步匆匆的往兵营里走去。   “顾姑娘请吧。”   不必顾卿晚反应,旁边两个丫鬟便催促起来,只差没推她一把了。顾卿晚收回震撼的目光,举步跟上。   大军正要开拔,到处都是走动整队的军士,顾卿晚也不知道崔师爷要带自己去哪里,不过跟着走,最后总是能见着秦御就是了。   昨日两人虽然不欢而散,不过秦御也没将她怎么着,今日即便见了,想来虽不会给她好脸色,大抵也不会为难她,所以顾卿晚倒不怎么担心。   再一个,她也想再见兔兔一面,这一别离,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兔兔总归是她穿越后,给过她不少快乐的小友,昨日都不曾好好道别。   至于孙知府那里,会不会见秦御没拿她当回事儿就迁怒于她,顾卿晚也无能为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边都是兵汉子们,突然混进来了三个女人,尤其的显眼。顾卿晚一路走来,一路的注目礼。   这些兵汉子都是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浑身的血腥之气好似都还没洗净,个个都多多少少带着煞气,目光露骨而直接,盯在身上,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顾卿晚不敢乱看,这时候反倒一步都不敢错,紧紧的跟上前头的崔师爷,生怕跟丢了。   走了约莫两盏茶时候,崔师爷才停了下来,回头抬手示意顾卿晚略等等,他上前摸出一个荷包塞给了一个兵丁,道:“前头可是两位将军的帅帐了?小哥可否告知,燕广王殿下可在?”   那兵丁却并不给面子,手臂一甩,便将舔着脸的崔师爷扫出了好几步,满脸戾气的道:“哪儿来的?到这里来打探大将军的行踪,不要命了你!赶紧滚!”   崔师爷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没跌倒,满脸尴尬,那荷包也落在了地上。可这会子四处是人,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孙知府去了哪儿,又怕到了时辰,大军开拔,耽误了孙知府的事儿,便又硬着头皮想靠前。   岂料那兵丁将手中长矛一举,道:“赶紧走!一会儿大军就开拔,闲杂人再不离开,小心军爷治你个窥探军机之罪,一枪戳不死你!”   崔师爷被唬的连连退后,躬身道:“是,是,这就走,军爷息怒,这就走。”   他满头大汗,正着急,却有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带着一队兵勇巡视了过来,见这边有点不对劲,便走了过来,询问道:“怎么回事?”   那小兵忙上前,禀道:“徐参将,这不知从哪儿来了个人,贼眉鼠眼的,上来就打探咱们大将军的行踪,属下正驱赶呢。”   这趟出兵镇压后周,礼亲王世子秦逸任了主帅,秦御乃是副帅,兼阵前大将军。十几万的大军,大将军自然不至一人,可有秦御在,一提大将军,众兵士自然也只认秦御,都知道说的是副帅。   许参将一听崔师爷在打听秦御的行踪,因是前些时日两位爷刚受过追杀,自然就格外重视,双眸一锐,盯向了崔师爷以及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顾卿晚和两个丫鬟,沉声道:“混账,事关大将军,怎能不问个清楚明白再驱赶?万一真是居心叵测之人,让你这一赶,却不是放虎归山!”   小兵一听,冷汗都要出来,忙忙要跪下请罪,许参将已是摆手,道:“带过来,本将亲自查问。”   崔师爷弓着腰到了许参将身边,正要回话,后头小兵便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怒道:“见了我们参将,还不跪下,懂不懂规矩!”   崔师爷跌跪在地,也不敢喊疼,忙回禀道:“将军容禀,小人真不是什么奸细之流,乃是沧州知府孙大人的师爷啊。”   “哦?既也算公门之人,何以此时到了这里?”许参将闻言面色不动,再度沉声问道。   这些兵爷脾气大,一个个也不怕事儿,都是拼过命的,架子大,不懂礼数,野蛮还自视甚高,崔师爷知道自己这等小吏入不得人家的眼,便老实跪着,笑着指了指后头顾卿晚,道:“将军不知,这些天世子爷和燕广王都住在城中一处百姓家的小院,那边的顾姑娘就是那户人家,家里的小姐,这些天两位爷客居在顾家,如今要走了,顾姑娘前来给燕广王送行,还请将军给行个方便,帮忙通报一声。”   许参将闻言一愣,望去,正见顾卿晚被两个婢女拱卫着站在那里,她头上带着幕篱,幕篱上垂下一层白纱,挡住了面容。但那身段却是盈盈楚楚,穿着一件碧色的窄袖短袄,系着一条普通白绫裙,却比寻常女子略高一点。站在那里也不见局促,宛若一株开在风沙戈壁上的兰花,当真是好风姿。   两位爷在城中没往皇宫里住,反倒住在一处农家小院,这个许参将是知道的,可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却不清楚。   如今听崔师爷这般说,又见顾卿晚气质出众,一瞧就是个佳人,便由不得心思略动。   更何况,崔师爷还有意引导,只说顾卿晚是来给燕广王送别的,却提都没提世子爷一下,这其中略一想,便不对味。   虽然许参将知道燕广王不是个好色的,也没听说过秦御的什么风流韵事。可这位郡王如今十八,正是年少风流,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富贵窝,胭脂阵里长大的,这一趟出兵有两年多了,便是下头的兵蛋子们,都一个个憋红了眼,等不及回来抱婆娘滚炕头的,燕广王也是久旷之身,随便收用个良家女还不是喝水一样寻常之事儿。   要不然,怎么就放着宫里头没住,反倒住到了农家小院去。   许参将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儿,可秦御脾气大,秦御的事儿,他也不敢擅专,尤其是听说郡王一早便黑着脸,好像气儿不大顺。   许参将便想再弄清楚些,也省的捅了马蜂窝,便招招手示意崔师爷上前,嘀咕道:“那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大军就要开拔,大将军事儿多着呢,这时候,不是重要的事儿,可不能随意打搅。”   崔师爷不停点头,道:“是,是,将军放心,那姑娘原也不是寻常人家的,乃是前太子太傅顾府的大小姐,以往和郡王就有交情的,这回郡王在城中又客居在顾家,唯今顾姑娘来送行,没有不见的道理。”   崔师爷点明了顾卿晚的身份,许参将倒吃了一惊,看向远处顾卿晚佳人风姿独立的模样,倒有些了然。   两人说着话,却没看到许参将身后一名小兵,听闻崔师爷提及太子太傅顾府时,脸色一变,当即便目露冷厉和恨意,盯向了顾卿晚。   然后他趁着许参将和崔师爷说话,悄然挪步,飞快的往东边一处营地跑了过去。   东边营地,这会子也是一副紧锣密鼓的开拔景象,趁着未到时辰,抓紧时间料理马匹的,规制帐篷的,整肃队伍开始点名的……   这小兵刚跑过来,便有人注意到了,吆喝一声,道:“哟,炭子,你小子现在升官攀上高枝了,稀客啊。这会子怎跑我们这来了,可是大帅有什么吩咐?”   这小兵名唤冯田广,却因生来就黑旁人一层,相识的都叫他炭子,前不久一次作战,因勇猛被徐参将看中,要了过去。而许参将却算是秦逸的近卫兵了,自然算是升了职,攀了高枝。   炭子却脸色冷硬,道:“都过来,我有事儿和王将军说,兄弟们也都来听听。”   说话间他便直接冲进了一处还没收起的军帐。帐中左翼军前锋主将王卫勇正在着甲,见以前手下的小兵冯田广直接冲了进来,略愣了一下,才开口笑骂道:“哟,炭子,成了大帅的身边人,不将老子看眼里了啊,老子的军帐也敢直闯了!”   话虽这般说,口气却很是亲近。   炭子却来不及详言,便激动的红着张脸,指着外头,喘着粗气道:“头,外头……外头有个女人……”   他一口气不顺,喘了一下,那王卫勇便一蒲扇大掌打在了他的后脑门上,哈哈笑着道:“我说炭子,你这是想女人想疯了吧,这军营里哪儿来的女人?放心,等回了京,老子就放兄弟们去找女人,良家里娶做媳妇的,脂粉巷里图个痛快的,啥样都成,保准叫你们都喂饱裤裆里那二两肉!”   后头一众兵丁被炭子惊动,也都围了过来,正好听闻了两人的对话,一时间哄声四起,热闹不已,还有不少人也跟着将军取笑起炭子来。   炭子却顺好了气,又急又气的,大声道:“不是,不是,是外头来了个女人,说是前太子太傅家的姑娘,顾景阳的独女啊!”   当今圣上尚且年轻,膝下空虚,尚未有皇子,自然也没有立东宫。这前太子太傅,便是如今皇帝做太子时的太傅承恩伯顾明承了。   炭子的话刚落,四下便是一静,那王将军也是神情一凝,后头围进来的一个兵丁反应最快,立马红了眼,粗声喝道:“顾家的小姐?老子去弄不死她!”   他说着便转了身,一阵风般就往炭子来的方向寻了过去。   古代人尊师重道,顾明承既做过当今皇帝的老师,如今却被当今给抄家砍头,自然是要犯了事儿,罪大恶极,能够堵得住悠悠众口才成。   当时,顾家父子被按上了十八大罪,其中一条便是收取贿赂,克扣军饷,致丰益军死伤大半。   这却是先帝元年的事儿,当时丰益军在济州驻守作战,正是数九寒冬的时候,结果军饷物资迟迟不到,大军无粮饷支撑,又无军被棉袄补给,使得作战艰难不说,不少将士都生生饿死,在睡梦中冻死。当时的丰益军大将军王哏川连番上折子催促粮饷军用,后来棉被是运了来,可结果里面莊的却不是棉花,而是芦絮。   大军一个冬日,死伤多半,待得敌军攻营,兵士们都是穿着夏日单衣,僵着身子上的战场,伤亡惨重,连当时的大将军王哏川都没能熬过来。   而那王哏川就是这王卫勇的父亲,当时活下来的兵士可谓九死一生,其后跟着王卫勇编制进了秦逸兄弟领的这支平乱大军中,还是由王卫勇领着,正是这里的一营人马了。   当时事发,先帝雷霆震怒,处置了不少官员,然则前些时日顾家抄家时,才又说,当年克扣军饷,是顾氏父子授意,被克扣的饷银也多都进了顾府,不然当时下头的官员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这也成了顾家被抄家的十八大罪状之一。   如今事隔七年,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却是一日都没忘记当年的那场浩劫,眼睁睁看着战友袍泽一个个死去,还死的那样窝囊,想着自己可能也会随时被冻死,饿死。   他们是将士,男儿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并无怨言,然而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人手上,又算怎么回事?   这简直比杀父之仇更深更恨,像方才那率先跑出去的小兵,他的同胞哥哥,就是当年被生生冻死的。   这会子见他冲了出去,大家伙也都反应了过来,个个烧红了眼,大喊着,全都转身往大帐那边气势汹汹的奔去。   “兄弟们,走,报仇去啊!顾明承那狗贼的孙女就在营里啊,走啊!”   还有人边走边吆喝起来,引得这一营兵士顿时都丢掉了手中活计,呼啦啦得往外冲。   王卫勇的父亲也是那么没了,如今也双拳紧握,可他到底能混到将军,总是要沉稳些的,见众人都蜂拥而去,追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来,问炭子道:“顾家的姑娘怎么会到了军营里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炭子忙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王卫勇脸色微变,一脚踹在了炭子的腿上,怒声道:“既然那顾家的女儿可能已成了大将军的人,你小子怎么不早说!”   “头儿,我这不也没想到兄弟们会激动着这样,等都等不及就跑了。”炭子无辜的道。   王卫勇瞪了他一眼,大步忙往外追去。   顾家如今败落了,顾家的女儿到了这里,该寻仇的寻仇,这没什么,可若然那顾氏女已被秦御收用,便算是秦御的人了,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果真如此的话,他们寻那顾氏女的麻烦,便是当众打秦御的脸,这却是要惹祸的。   王卫勇想着,心焦如焚的追赶,炭子也忙紧随其上。   顾卿晚是个内宅女子,加上平日里娇养的紧,只知道吟诗作画,附庸风月,外头朝廷上的事儿,一概不知,后来顾家被抄家,她也只知道祖父和父亲被按上了十八条极大的罪名。   那些罪名她倒是知道的,可到底说的是啥,却不甚清楚,她根本不知道贪墨军饷的事儿,更不知道当初那一支军队,存活下来的人,如今就在这里。   本主对此都一无所知,换了内瓤的顾卿晚便更不会知道了,她这会子还被两个婢女挟持着,老老实实站着,并不知道将要面临怎样的危机。   那边许参将听了崔师爷的话,又看了顾卿晚两眼,到底招手让一个亲随兵前去告知秦御一声。   崔师爷大松一口气,正和许参将套近乎,就在这时,远处一群人哄哄闹闹的冲了过来。   如今大军开拔,四处都在动,然可以见秦逸兄弟治军严谨,四周虽动,却并不显乱,各处井然有序,极有纪律。   如此,这气势汹汹冲过来的一群人便顿时显眼了起来,立马便引起了许参将的注意。他沉喝一声,道:“那边儿是哪个营的,这乱哄哄是要干什么!委实不像话,屁股都痒了不成!”   他说着,一挥手带着人就要过去,谁知道那群人不仅不躲,反倒气势汹汹,吆三喝六的直直向这边冲了过来。   “嘿,翻天了这是!”徐参将怒目喝着,冲上前去,怒目道,“你们哪个营,哪个将军手底下的?这是要造反,还是要哗变?不想活了吗。”   这奔过来的一群人却是目标明确,有人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顾卿晚,指着就叫道:“看,姓顾的贼女在那里呢,兄弟们上!”   说话间,呼啦啦便往顾卿晚所在拥去。   他们人数不少,加上群情激动,又突然闹事,许参将根本就来不及阻拦,就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像是饿狼一样扑向了那边的顾卿晚。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都给本将停下,否则以哗变闹事儿为由,各杖五十军棍!停下!”   许参将惊的大声呵斥,却有一个穿百户军服的百户长拉了许参将,道:“许参将也知道先帝元年的克扣军饷案,我们兄弟都是当年丰益军残留,今儿既仇敌之女送上门来,许参将总该让弟兄们出口恶气吧?这事儿,许参将还是甭管了。”   许参将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一时拧眉看向那边顾卿晚处。   只见一群兵丁已冲将过去,团团将顾卿晚和她身后婢女给围在了中间,三个女子就像是被一群饿狼圈起来的绵羊,只等饿狼扑上去,就会顷刻间被撕成碎末。   顾卿晚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周便围上了一群兵勇,将她死死围在了中间。   “你就是那顾氏女?”   其中有个烧红了眼的小兵,目光宛若看猎物一样,盯视着她,噶声问道。   顾卿晚四下扫了眼,虽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可也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又听这小兵恶声恶气的询问自己是不是顾氏女,她心中便咯噔一下,一时不曾答话。   偏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婢女胆小,被这一群来势汹汹,充满匪气,瞧着便极为不善的兵丁一围,吓的脸色惨白,眼泪都滚了出来,拽着顾卿晚的衣袖,道:“顾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那边崔师爷也是个坑爹的,一见顾卿晚莫名其妙被围了起来,便叫喊着也冲了过来。   “顾姑娘!你们想要做什么,这还有没有点军纪了!”   围着顾卿晚的兵丁一听两人的话,自然便确定了顾卿晚的身份,当下那开口问话的小兵便怪笑一声,冲上去向顾卿晚扑去,口中笑着道:“小爷三年没搂过女人了,今儿也尝尝官家娇养女儿的滋味!”   “兄弟们,还等什么,这可是送上门的女人,谁咬上就是谁的!”   “呦呵!上啊!”   “为丰益军冤死的弟兄们报仇啊,上啊!”   ……   叫声,笑声忽然就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那些围着的兵勇也像是已经闻到血腥味,急红了眼的饿狼,怪笑着,张牙舞爪的向着顾卿晚扑了上来。   这些事都发生在眨眼间,根本就没有时间给顾卿晚反应,万事儿不知道的她,就像是被丢进了蛇窝里的一只蛙,连逃命的机会和抗争的余地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兵丁围堵了上来,狞笑着向她伸出手来。顾卿晚脸色苍白,仓皇四顾,入目的全是鬼厉一般狞笑着的面孔,这些军汉子们身上的匪气,未曾褪去的杀气,丝毫不比那日夜里杀手们带来的血腥弱,甚至要更气势汹汹,令人恐惧。   那个血夜,最起码顾卿晚心中有所准备,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有庄悦娴陪在身边。且她知道那就是一场秦御设下的陷阱,是一场针对黑衣杀手们的猎杀。   面对那些黑衣人便也少了几分惧意,然而今日却完全不同,她甚至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些兵丁为何要针对自己。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都是敌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没有任何依靠,她只能仓皇的躲闪,不时挥手拍打着那些伸到跟前的手。   身后两个婢女早已吓的腿软,倒在地上,顾卿晚看到几个兵丁将她们拖了几下,撕啦啦便撤碎了衣裳,肚兜被直接扯掉,阳光下露出刺人眼珠的白,顷刻间那一片白上便沾染了几只粗大的黑手,就像是白面馒头上落了灰土,突兀而刺目。   婢女的尖叫声,哭喊声响起,却被四周轰然响起的吆喝淫笑声盖去,脆弱的仿若淹没进大海的雨点。   “要怪就怪你跟错了主子,做了顾奸贼家的侍女!”   其中一个压在婢女身上的男人扬声说罢,探手便扯下了那婢女的腰带,扯落裙子,旁边几个人哄声而笑,又有人一拥而上,彻底淹没了那婢女的身影。   顾卿晚瞧着这一幕,浑身入赘冰窟!   兵匪,兵匪,果然,这当兵的和土匪之流没多大差别,眨眼间这军营竟变得比匪窝更加不堪混乱。   顾卿晚禁不住大声喊着,“崔师爷!崔师爷!”   是崔师爷将她带过来的,这会子顾卿晚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崔师爷的身上。   崔师爷也确实被惊住了,闻声奔了过来,拉着一个兵丁道:“兵爷,这顾姑娘不能动啊,燕广……哎呦!”   “去你的!”   崔师爷的话没说完,便被那兵丁一脚踹的飞了出去,滚了几滚,一头撞在一处拴马石上,头破血流,竟是晕厥了过去。   顾卿晚看着这一幕,心里那一点希望也熄灭了,再也顾不上旁的,扬声便道:“你们别过来!我是来寻燕广王的,我是他的女人!你们动了我,便不怕上峰怪责吗?”   她声音扬起,又因惊惧显得有些尖利,倒是压下了四周的哄闹声,听进了不少人的耳朵里,四周蓦然静了一下,那些围着动手动脚的兵丁也暂时愣住了。   那边许参将听顾卿晚这样底气十足的喊着是秦御的女人,本就犹豫的脚步,顿时也坚定了一些,迈步就往那边走,准备阻拦下来。   谁知就在这时,有个小兵反应慢了一拍,还在哄笑着冲顾卿晚动手,一下子便拽掉了顾卿晚头上戴着的幕篱。   那幕篱落地,顾卿晚那张布满了疤痕,颇有些骇人的脸便一览无余了。   四周又是一静,接着便响起了沉怒的声音。   “妈的,臭娘们,竟敢欺骗老子们,这幅鬼样子,怎么可能是大将军的人!”   “果然是顾老贼的孙女,奸猾成性,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兄弟们可都悠着点,慢慢玩儿,莫一下子唬坏了美人!”   “美人?哈哈,对,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来,让小爷看看,美人这身上的皮肉是不是也和脸上一样光景,你兵爷爷来疼你!”   ……   那边许参将原本快步过去的脚步一时也顿住了,这顾氏女容貌毁成这样,确实不可能是郡王的女人。   不过眼见这些兵丁闹的不成样子,那边一个婢女顷刻间竟就咬了舌,闹出人命来,许参将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挥了挥手。   谁知道他还来不及下令,后头王卫勇便也赶了过来,原是担心顾卿晚真是秦御的女人,下头兵丁闹出事儿来,此刻瞧了顾卿晚的容貌,顿时一颗心就放了下来,倒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顾卿晚的祖父父亲皆已砍头,他想出气也已找不到人,父债女尝,便也一心纵容手下起来。   他一把捏住了许参将抬起的胳膊,笑着道:“嗳,老许,兄弟们杀敌卫国,本就是脑袋呆在裤腰带上,这身后还放出了冷箭,死里逃生,心里这口气,你总得让大家伙出出吧?不就是玩个把女人嘛,算个啥?更何况这女人还是罪臣家眷,不是大事儿,你就甭管了!”   许参将不由肃容道:“胡闹,这是军营,快叫你的兵都住手,这仗刚一打完,大帅制定的军纪军令你就抛去脑后了不成!”   秦逸看着好说话,可治起军来却也不含糊,是极严的。大军严令扰民,严禁烧杀百姓,更是严禁亵玩良家女,一经发现,军法处置,最轻也是五十军棍。   这还是在攻打后周时,不准他们肆意欺凌后周百姓,制定的军令。   如今大军凯旋,这里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大秦子民,更不准大军乱来了,这些天来凯旋大军驻扎在城外,无所事事,却日日操练不停,没有一人偷偷进城去花天酒地,便可见军威严厉,军纪严明。   许参将看着眼前这不像话的一幕,自然免不了担忧,再度出声道:“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趁着两位爷还不知情,你赶紧带着你的人撤!我给你兜着这事儿!”   王卫勇闻言面色微变了下,可到底心中不甘,恨意壮了胆子,道:“老许,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爹是怎么死的,你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死的冤枉,如今仇人之女送上门来,你让老子做缩头乌龟,老子将来还有啥颜面见我爹去?老子还就不信了,就收拾了这么一个罪臣女眷,大帅和将军就要拿功臣问罪了?走,走,吃酒去,有啥事儿,我王卫勇一力顶着,老许,今儿这事儿,你可不能不给兄弟这面子!”   王卫勇说着,招呼了两个弟兄,自己也亲自上阵,半推半拉的就将那许参将给弄走了。   那厢,污言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随之而来的是那些兵丁们不停伸过来拉扯的手,顾卿晚勉强护着身体要害,疲与应对,可这些兵丁们个个身手敏捷,力气极大,一身悍气,哪里是她能够抵挡一二的?   不消片刻,她身上衣衫已被拉扯撕拽的不成样子,夏日衣衫本就单薄,一时间手臂上,背上的衣衫都被撕裂了,可怜巴巴的挂在身上,无可避免地露出了些肌肤来。   白嫩如牛乳的肌肤,刺红了男人的眼,他们好似更加激动了起来。好在,他们好似故意折磨玩弄她,这才没一下子将她扒拉个干净。   顾卿晚浑身发抖,只觉那些兵丁的*眼神,好似已将她剥了个干干净净,若然是寻常女子,遇到这等情形,只怕或是腿软,或是已经受不住咬了舌头。   然顾卿晚却不,她前世虽娇生惯养,确实娇滴滴的,可却也极矛盾的有坚毅若男子的一面,若不然也不能在建筑行当里坚持下来,且站住了脚跟。   此刻遭遇这些,被逼的退无可退,她倒被激起了一股孤勇之气来,一把拔掉了头上簪着的唯一一根素银簪子来,用尖锐的一头狠狠划向那些伸过来的手。   她状若疯魔,那些兵丁们又没想到,这样柔弱的人,竟在此等情况下不哀哭跪求,反而还敢反抗,竟让她划伤了两个人。   四下略静了下,不过银簪划伤有限,这点小伤对这些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军汉子,真就不算什么,愣过之后,反倒觉得不痛不痒,更添趣味儿了。   “哎呦,妹妹还挺辣,爷喜欢!”   “兄弟们,今儿咱们好好和她玩玩,都别急啊,谁逼死了这小娘们,老子头一个不放过他。”   ……   就像是小鹿最后垂死挣扎的哀鸣,兵丁们报以看乐子的态度,甚至往后分散了些,给足了顾卿晚挣扎的空间。   顾卿晚见此,眼眸却更加晶亮了,自古轻敌都是最大的错误,他们轻视她,她才有逃的机会,才能找到保命的时机。   她很清楚,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这些人不会一直这样不紧不慢的和她玩下去,等到他们玩够了,便会像对待那两个婢女一样,直接用强。   而她,必须在那之前,寻到突破口,找到保命的筹码,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   顾卿晚强迫自己冷静,她的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一脸惶恐,她不停的挥舞着手中银簪,像是惊吓的慌不择路的小动物,口中更是嘶哑的喊叫着,“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她那样子,就像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然而借着松散下来的发丝遮掩,她的一双明眸,却一直都在不停的扫视四周,头脑更是在飞速的运转着,不放过任何机会。   会有机会的,天无绝人之路,她便不信自己今日不能活着走出这鬼地方!   顾卿晚东跑一下,西跑一下,瞧着是在疲于逃命,然则她的目光已经穿过重重人群,将四周的情景都收入了眼中,不停算计着。   她捏紧了手中银簪,突然,就瞄准了东边空隙较大处,尖叫着往西边虚晃着跑了两步,调转身子便向东边突围。   她跑的飞快,又出其不意,事先还声东击西了一下。加上那些兵勇被她先前崩溃的表象欺骗,太过轻视她,竟然就叫她冲破包围圈,跑了出去。   “哎呦,跑了,这小娘们可以啊!”   “有意思,追!倒要看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   兵丁们见此,尤不在意,还笑闹着,慢悠悠的起哄着,他们虽然诧异于顾卿晚能够突破重围,可也就是诧异了一下而已,并不在意,因为他们觉得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平添乐子罢了。   孙猴子还能逃出佛爷的五指山?   直到他们看到,前头跑出去的顾卿晚竟然毫不迟疑,直奔向营帐旁的一匹吃草的军马,然后她竟动作敏捷,一个翻身就骑在了马上,一拽马缰,掉准了方向,接着竟然一簪子扎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吃疼受惊,长长的嘶鸣一声,扬蹄往西北边儿跑去,眨眼就跑出了百来米,他们才面色大变,谩骂起来。   “操!这娘们会骑马,追!”   “快拦住她!”   ……   一群人拔腿去追,然而这眨眼功夫,顾卿晚已经策着那受惊的疯马,冲到了营地西北处。   顾卿晚方才洋装躲避时,已经查看的清楚,营地旁的地方都是兵丁扎营之处,现在站满了看热闹的兵丁们,只有这西北处,却不是兵丁的开拔聚合之处,反倒是军需军用押送处。   如今并非战时,不怕有敌军来偷袭营地,故而这些军需军备并没重兵把守。且正要开拔,兵丁们所用的营帐,锅灶,被褥,收起来的军旗,还有粮草等物,统统都收拢了起来,搬运过来,装车待发。   故此一堆堆物品叠放在一起,一辆辆马车停靠在那里,放的很是密集。   顾卿晚心知自己不可能纵马一路奔出大营,那样说不定还没跑出去,就要被射成刺猬。   那她现在唯一的机会就在这堆军需上,她得想法子控制这些军需,让兵丁们投鼠忌器,只有拿捏住他们,她才有逃命的机会,再不济,也能拖延些时间。   故此,顾卿晚一举成功跃上了马背,便毫不迟疑的扯着马缰,掉准了方向,正对西北方,这才一簪子扎在了马屁股上。   前世,父母都经常接古装戏,虽然大部分时候其实都是借助道具,或者替身拍策马镜头,但是混到沈天王和余美人那种巨星程度,没点真本事是不行的。   故此父母都是会骑马的,也在美国有庄园,还养了马。作为千娇百宠的独女,顾卿晚怎么可能不会骑马?   她不仅会骑,还养过马,骑术还委实不错。   她坐下是战马,战马多挑选那温顺的,且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不能上了战场随便一遇到冷箭流箭便掉头跑。顾卿晚手中银簪的杀伤力有限,不过略扎了下马屁股,马儿受惊跑出,没多远,不觉得疼了,自然也就安宁了下来。   顾卿晚控着那马便直奔军需处,清亮的眼眸四下一扫,便有了主意,她策马便往那拉着大木桶的马车奔去,简直是不要命的横冲直撞。   这里本是井然有序,突然便冲进来这么一匹疯马,且疯马上的女人还捏着根银簪,见马就扎,顿时惊得拉车的马都受了惊,纷纷嘶鸣着,乱动起来。   这一动便坏了,这辆车撞上了那辆,这匹马踢着了那匹,乒乒乓乓,咕咕噜噜,顿时越来越乱,越惊越忙。这会子军需处的兵丁都用早膳去了,此处就留了几个人看守,还远远的在军帐那边。   这里无人控马,眨眼间就乱成了一团。   砰砰,随着马车上的木桶相撞,有的滚落到地,有的撞开了桶盖,顿时便有晶莹的液体流了出来,洒的到处都是。   顾卿晚回头去看,顿时长松一口气,她方才之所以直奔这木桶车,就是心中有个猜测。   这样的木桶,密封的很严实,外头还裹着一层牛皮油纸,一瞧就装的是液体。   军营中的液体,不会是水,驻扎的地方定然要选有河流和饮用水的地方,且若是水也不用包装的这样严实,那不是水,就只能是酒,或者是烧锅造菜的油!   凯旋大军,携有酒也是说得过的,反正不管是酒,还是油,那都是一点就着的,正是她能用之物。   此刻见桶中流出了油来,顾卿晚又策马冲了回去,对着那些木通车,便是一阵胡乱驱赶。那马本就受了惊,再被她一通赶,更是撩开蹄子,四处乱蹿,带着后头的木桶也到处滚,四处洒油。   这些说起来漫长,其实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那边看守军需的几个兵丁,察觉不对后,吆喝着跑过来,这边儿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哪来的疯女人,天哪,油桶都漏了!”   “快,快射死她!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弓箭,拿弓箭来!”   ……   西北角安静的军需处,顿时像是火星落进了油锅,炸开了!   后头,王卫勇和许参将也追着动静,带着兵丁们追了上来,见此情景,王卫勇双目圆瞪,一把夺过一个兵丁手中的弓箭,行云流水的挽弓搭箭。   谁知那边马背上的顾卿晚竟好似知道他的意图,竟是突然翻身下了马,马儿挡住了她的身影,等那马儿迈着哒哒的步子跑开,再度露出那一抹纤细的身影,王卫勇狠狠拉弓。   去死!   王卫勇猩红了双目,他是军中有名的神箭手,这一箭出去,必定要直穿顾卿晚的眉心,正要放箭,谁知旁边的许参将却一把劈手打掉了他的弓箭。   “老许,你干什么!?”   王卫勇瞪着眼,怒目盯着许参将,许参将此刻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却是大声吼着,道:“不许放箭!谁都不许放箭!有胆敢违令者,以违抗军令为由杖责一百!”   “老许,你他娘什么意思!这臭娘们……”   王卫勇还要怒吼,许参将却沉声道:“你闭嘴!都是你惹的好事儿,这下真是炸了锅,翻了天了!你看看那女人,她躲都不躲,却倒是为何!”   王卫勇望去,果然就见那顾卿晚,面对他们这些追上来的兵马竟然不避不躲,不惊不忙,傲然独立,竟正冷眼往这边看来!   这女人疯了吗?她这是怎么回事!   王卫勇一愣之后,却蓦然觉出不对来了,差点没气的吐出一口热血来。   只因顾卿晚的手中此刻分明拿着一样东西,不是旁的,正是一根烧的还剩下点红的火把!   地上洒满了油,军需集中放在一起,难免也都沾染上了油,这女人拿着火把,他一箭下去,火把落地,烧死这疯女人不可惜,可那些军需军资……   全军十几万人的军备,可大都集中在这后备营里呢!   不是说这是顾太傅家的独女吗?那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吗?说好的书香门第,弱质女流呢?   这他娘的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土匪啊,丫比他手底下最凶悍的兵都牛气啊,愣是单枪匹马,冲破一个营的围攻,翻了个身,眼见要烧掉全军的军备了啊!   他是做梦吧,这他娘太打击人了。   不说粮草军帐等物烧了后,全军怎么回京,单单这事儿传出去,一个女流之辈,烧了凯旋大军的军资,这也不好听啊,他们还凯个屁旋!   王卫勇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顿时就傻眼了。   此刻正是清晨,军营中刚埋火造饭,正吃早膳,昨夜点燃的火把还有没燃尽的,夜里点燃的篝火也还有未灭的,火种这种东西,简直不用费劲去找,便能寻到。   这处安放军需,虽然对火种控制的严,但还是让顾卿晚顺利的找到了一根火把,及时抓在了手中。   此刻见密密麻麻的兵丁追上来,可却停了脚步,未曾靠前,顾卿晚便知道,他们已经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她整个人都褪去了狼狈,害怕,突然间焕发出光彩来,挺着胸,提着裙摆,脚步从容的登上了一辆马车,举着手中的把火,凌然无惧的面对密密麻麻的兵丁们,缓缓笑了。   ------题外话------   兵爷:大将军,不好了,来个疯女人,要烧营   ☆、050 又被看光了   骄阳彻底冲破清晨的薄雾,熠熠灿灿腾到半空。   顾卿晚站在马车上,背后映着金光万丈的阳光,纵形容狼狈,衣衫褴褛,然那万丈金芒却似给她镶嵌了一圈辉光,光影模糊了破碎脏乱的容颜,只勾勒出独属于少女纤细却曼妙的身形来,唯见其盈盈孑然,破碎的衣裙被清风吹起,竟有股佳人遗世而独立的风姿。   只是成千上万的兵丁,围着这么个弱质女流,却投鼠忌器,一时半点办法都没,这种情景,太是诡异不真实了。四下里,人头攒动,却又半点声息都没有,所有人都盯视着那个薄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影,像是还没回过神来一般,愣住了。   气氛僵持,王卫勇的额角,突突的跳的更厉害了,手心溢满了汗,盯着顾卿晚的眼神血红,咬牙切齿却偏无可奈何,这种憋屈窝囊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总不能让她就这么大闹军营吧,这像什么话!”   王卫勇很清楚,今日若是就这么被顾卿晚给拿捏住,将来他也别想在军营里头混了,没得被人取笑死。   他带着一营的大老爷们,连个丫头片子都办不了,反叫这丫头片子给制住了,窝囊成这样,以后还当什么兵?   这样干等着不是办法,这事儿是一定要惊动上头的,等两位爷来了,他少不得要挨军法,左右都是挨打,倒不若现在拼上一把,一箭射死这小娘们。   这么多人手,说不定能趁着火势蔓延前,将火扑灭呢。损失一点军备不算什么,关键是他出了这口气,面子上也能好看些。   想着,王卫勇咒骂一声,再度搭箭。旁边许参将却再次毫不客气的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劈手夺过那弓,怒声道:“闯了祸事儿,你再敢胡来!”   他说着,一把将夺过来的弓狠狠丢在了地上,神情也是有些气急败坏了。   瞪了王卫勇一眼,许参将排开前头挡着的人,大步到了最前头,扬声冲顾卿晚抬手安抚着,笑着道:“顾姑娘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你先下来,你有什么冤屈慢慢说,我们大军是有军纪军法的,不会让顾姑娘平白遭受委屈。但是顾姑娘若是一把烧了大军军备,那可就是犯了大罪,等同谋逆,是为国敌,诛九族都不为过啊!”   许参将的声音前平和,而后肃冷,软硬兼施,极有诱惑力,顾卿晚闻言却扬了扬唇,道:“我不相信你,叫你们大帅出来说话!你也甭吓唬我,左右我在乎的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诛九族对我来说,也没多少差别,能在死前,保全了清白,还轰轰烈烈一场,也不算辱没了我顾家的门楣!”   徐参将见顾卿晚根本不上当,表现的这样光棍,顿时头更大了,然而顾卿晚根本就不给他想对策的机会,晃着手中的火把便做出要立马点火的架势来,扬声道:“叫你们大帅来!”   顾卿晚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对峙的时间越长,她便只会越危险。且她本来就是狐假虎威,吓唬人的,她那么怕疼,哪里敢真放火把自己烧了?   她很清楚,自己扫了这些兵丁的颜面,一旦被控制住,会落得什么下场。而秦御兄弟虽然心狠手辣,起码是有过接触的,且上位者,总不能出尔反尔,朝令夕改的,对他们,顾卿晚还是有些信任的。   虽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惊动秦御兄弟是一定的,他们早晚会来,可顾卿晚却怕自己坚持不住,又怕他们本就没在军营中,所以当务之急,得让人去将这边的情景汇报给秦御或秦逸。   她表现的凌然不惧,简直就是一心求死,不管是举止,还是神情,声音,都像被逼至绝路,丢弃一切,什么都敢做的样子,许参将被吓住了,忙忙摆手,道:“顾姑娘,你莫要激动,本将这就让人去请大将军!”   说着便吩咐了身边的小兵,那小兵当即上马,往后营奔驰而去。许参将又勒令兵丁们都退后了十几步,这才再度劝说起顾卿晚来。   秦御今日心情欠佳,一早听了玄武的回报后,更是烦闷起来。不想在营帐中呆着,索性便亲自出来查看各处拔营的情况。顾卿晚到中军大帐附近时,他已巡视到了后营。   许参将派的小兵奔至后营时,秦御正和几个后营千户在军帐中商讨进京后,军队的驻扎情况,正说着,外头响起小兵的禀报声。   “中军营许参将辖下小旗张虎子有事儿禀报大将军,烦请通报。”   秦御摆了摆手,帐前守卫的兵丁才放了张虎子进来,秦御望去,问道:“可是大帅回营了?”   一早有不少沧州官员前来送行,堵在军营中不成样子,秦逸这些时日一直养病,未曾见客,这回索性在城中靠城楼的茶楼上,略设薄酒,将一众官员都聚集到了那边,寒暄应酬一番,也算给足了沧州府官员的面子。   如今时辰已不早,见这小兵奉许参将之命而来,秦御便以为是秦逸回营寻他。正欲起身,不想那小兵却跪地,道:“回大将军的话,并非大帅回营,是中军营来了一名女子,自称是顾府的小姐,前来为将军送行,许参将令属下前来回禀大将军。”   他一言,顿时全军帐的千户们都瞪大了眼向着秦御望来,那眼神颇为诧异,暧昧,含着各种揣测探究。   有个女人,还是什么府的小姐,来寻大将军,还要给大将军送行。   哎呦,要说两人清清白白,啥都没有,那谁信啊。   秦御没想到小兵竟然要禀的是这等事儿,一时间愣了下,他到底还是少年郎,被这些人当众用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再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儿,不知怎的,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俊面微微发红起来。   怕被这些手下看出端倪来,他长眉拧起,神情也更加冷厉,沉声道:“什么顾小姐?军营岂是女子能来的地方?退下!”   小兵见他声色俱厉,吓了一跳,忙应了是,躬身退了下去。   旁边站着回话的千户孙旸离秦御不过一步之距,秦御面若冠玉,皮肤偏白,脸上虽是稍红,却叫他眼尖的就发现了,顿时哈哈一笑,道:“大将军年少风流,俊朗伟岸,高贵英武,有个把姑娘想要跟着大将军,那也是美人爱英雄,人之常情嘛,咱们都明白,大将军还是莫让人家姑娘等着,赶紧过去看看吧。”   孙旸这明目张胆的一打趣,秦御面上愈发挂不住,火辣辣烧了起来。本来觉得自己和顾卿晚之间根本没啥事儿,这会子也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众人见他如是,跟着纷纷打趣起来。   “是啊,军营里都是糙汉子,别再吓坏了人家姑娘,大将军赶紧去。”   “姑娘家扭扭捏捏的,没啥意思,这姑娘热情胆大,属下看不错,人家特意来送行,大将军可莫要辜负了美人恩啊。”   ……   秦御虽然年少,不及弱冠,然则他出身高贵,武艺高强,熟读兵法,作战更是以身作则,常常亲率部将们冲锋陷阵,脾气也大,故而在军营中威望是极高的。   平日里下头的将官们根本不敢这样放肆打趣,也正是因此,今日见秦御明显玉面浮红,极是尴尬,有了个少年郎君的青涩模样,下头将官们便禁不住都打趣了起来。   加上如今战乱方平,对女子的礼教约束没那么森严,听闻有姑娘追到了军营里来,大家便也都看起了热闹,纷纷起哄。   秦御何曾被人如此误解打趣过,一时间倒闹了个大红脸,越发别扭起来。   想到罪魁祸首的顾卿晚,他便满肚子的火气,只觉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昨夜不欢而散,今日便又做这等引人误解的事儿。想到因她,自己一夜过的都不怎么安宁,平添了不少烦躁,如今又白糟这等打趣,他便浑身冒火,肃声便道:“军营重地,岂容女子踏足,送她出营!”   他言罢,又厉目扫过一帐的千户们,双目似碎了冰,明显是动了气的。诸人便一时有些闹不清楚了,纷纷垂了头不敢再多言起哄。   秦御坐在上首沉着脸不言语,下头众人也不敢再言,一时间军帐中气氛诡异的安静。孙旸偏头又瞄了秦御一言,心中嘀咕不已。   只被打趣了两句,便闹成这样,这样看来,许真是他们想岔了?还是大将军年轻,面皮太薄?   他正想说几句什么缓和下气氛,瞄补一二,谁知外头便又有禀报声。   顷刻有小兵匆匆奔进来,禀道:“大将军,中军营那边好像出事儿了。王将军不知为何带着左翼前锋营的兵马往中军大帐去了。”   秦御是副帅,对大军各营都了若指掌,左翼前锋营乃是前丰益军改编的,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顾家父子被斩首的十八大罪状,更是知晓的清楚,闻言,不觉面色微变,豁然起身,一句话都未留,便大步冲出了营帐,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御奔出大帐,脚下重重一踩,身影已宛若一道流光,直射而出,下一刻便坐在了旋羽背上,提缰一抖,旋羽飞驰而出,直奔中军营。   自己手下的兵是什么样子,秦御岂会不知?王卫勇领的是前锋军,能做前锋,哪个不是悍勇之辈?当年克扣军饷一案,这些人九死一生,心头有多恨,积压于胸,秦御又岂能不明?   想到这个蠢女人竟然自己跑到军营里来,还自明身份,送到了这些人手上,秦御便脸色紧绷,大腿一夹,将旋羽驱驰到了最快。   秦御赶到中军营时便发现不对劲,偌大的军营,竟然有些空荡荡的,四下极是安静,也不知人都去了哪儿。   他驱马绕过两处营帐,一眼就见中军营帅帐不远处的空地上躺着一抹橘红色的身影。   是个女人!   他双眸微眯了下,策马便直奔了过去,离的近了却是瞧的清楚。那女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头青丝凌乱的披散着,一双玉雪的脚,绣花鞋早就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足衣也被扯去,暴露在外,其上赫然几个黑爪印。   往上,女人的亵裤也被扯没了,裙子倒还在,松松散散的搭在身上,遮不住落满泥灰的腿。她无声无息的平躺着,俨然已是绝了气儿的。   秦御狠狠一扯缰绳,脸色铁青,旋羽被拉扯的嘶鸣一声,骤然停了奔驰,兔兔从秦御的袖口中钻了出来,几下子便蹦跶到了旋羽的头上,低头瞧了眼,接着就发出“吱”的一声叫,扭了头,紧闭着眼,一面在旋羽头上乱蹦,一面探出右手使劲扯着旋羽的马耳朵,另一只手也胡乱指着,又是两声“吱吱”的叫。   它那样子分明是让旋羽快走,它不要呆在这里。   秦御扫了兔兔一眼,心思微动,扯着马缰的手略拉扯了下,旋羽便用马头拱了地上那女人一下,那女人翻躺的身体动了下,露出半侧白净的脸颊来。   秦御执着缰绳的手略松,长眉却拧了起来,正待唤个人询问,就见西北边儿一骑飞速过来,满面焦急,尚未靠近便大声禀道:“大将军,不好了,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女疯子,要烧大军粮草了!”   秦御听的眉头愈发拧了起来,险些以为耳朵出了问题,沉声道:“什么女疯子?”   那报信的兵丁已到了近前,他是后备营的人,根本不知道顾卿晚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自己都弄不清楚状况,又怎么可能说的清楚,啰啰嗦嗦半天,反复都是那句话。   来个女疯子,弄翻了油桶,要烧粮草,中军营的人都围了过去,却束手无策。   秦御不再多问,策马便往后备营奔驰了过去,刚绕过中军大帐,果然就见密密麻麻的兵丁都围着西北后备营,挤挤挨挨,堵的水泄不通,委实不成个样子。   秦御策马过去,后头兵丁已大声嚷嚷了起来。   “大将军来了,速速让道!”   人群分开,秦御策马往前。   那厢,许参将还在企图说服顾卿晚,道:“顾姑娘,在下乃是中军参将许绍泽,我们大帅副帅治军极严,对敌国女子尚且以礼相待,不准肆意欺辱,更何况是咱们大秦子民?方才都是误会,误会啊,你放心,你的事儿,本将军已经清楚了,你下来,本将军定会严惩那些不守军纪军规的……可顾姑娘若是一意孤行,火烧军备,那便是犯了大过,到时候便是本将军想替顾姑娘出头,都是不能了啊。”   顾卿晚闻言却冷笑起来,道:“误会?既是误会,那我的两个婢女在哪里?还请许参将先将她们带过来。再当着她们的面说清楚,方才那些逼迫我们的兵丁,犯的是哪条军规,哪条军纪,又当受什么样的惩处?”   顾卿晚带来的两个婢女,一个已经咬舌死了,还有一个也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晕厥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清醒过来。   一句轻飘飘的误会,确实是说不过去。许参将有些回不出话来,一时懊悔不已,实在不该犯了糊涂,就被王卫勇拉去吃酒,明明知道不妥,还当做视而不见。这下事发,不说王卫勇,便是他也少不得要吃大帅和副帅的挂落,一股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后头,王卫勇见许参将嘴皮子都磨破了,那顾家小姐竟然软硬不吃,毫不妥协,恨的将牙咬的咯咯直响。   旁边副将也忧心忡忡,凑过来低声道:“将军,大帅虽不在营中,大将军却是在的,这若是大将军来了,事情还没解决,只怕……咱们满营将士都要受严惩,唯今还要将军当机立断,将功折罪,先将这事儿解决了,一会子也好有说话自辩的机会。”   王卫勇也是这个意思,此刻闻言,便低声道:“依你看如今该当如何?”   副将垂眸,凑至王卫勇耳边,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娘们一箭射死,也省的她一会子见了大将军,胡言乱语,告状攀咬将军。至于她手里那火把,属下让人准备一大盆水来,缓缓从背后靠近,凭借将军百步穿杨的功夫,想来是能在火把落地前,一箭将火把射进水盆的。”   王卫勇眼前一亮,应声道:“好主意,你去准备!”   言罢,他看了眼前头还在劝说的许参将,悄然往无人注意的地方去了。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适合放冷箭的位置,待得安排的人悄然准备了水盆从背后靠近,两人分别拉弓搭箭,一个瞄准了顾卿晚的胸口,一个瞄准了她手中的火把。   待得对准,两人对了个眼色,那瞄准顾卿晚胸口的副将率先发箭,王卫勇的箭也后发紧随,两支利箭刚刚破风而去,就闻人群后传来骚动。   “大将军来了!”   随着这声音,四下里的兵丁一阵退散,站在马车上的顾卿晚也听到了动静,因怕有人趁乱靠近,便迅速转了身,想要跳到两辆马车中间,略隐蔽的位置去。   她这一动,倒使得两支射出的羽箭都偏离了位置,嗤的一声,顾卿晚只觉左肩一震,锐利的疼痛狠狠袭来。   那箭羽上携带的力道极大,她整个人都被带得往后踉跄两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向着马车下倒去。手中拿着的火把,自然脱力,掉落了下去。   “不好!谁他娘放的冷箭!”   许参将怒喝着就要往上冲,希望能在火把落地前接住,谁知却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一步。   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宛若一阵龙卷风,从人群上一掠而过,眨眼就到了那马车上,一把抄起要栽倒下马车的顾卿晚,转身间踢飞了愈落的火把。   那火把被踢的在空中飞出老远,被一道蓝色的影子截获,顺手便丢进了水盆中,哧的一声熄灭了。   许参将的目光一直盯着那火把,自然瞧的清楚,熄灭火把的乃是大将军秦御身边的亲卫统领宋宁。   宋宁是秦御的亲卫,在军营中不会离开秦御左右百米,如影随形,这么说大将军是到了!   许参将心中咯噔一下,望去,果然就见那马车上,将顾卿晚拦腰抱着的玄色身影正是秦御。此刻他面色阴沉,就像是阴云密布的天空,随时能打出雷鸣来。   一双明显带着怒气的眼眸,扫视了下四周,陡然盯视了过来,许参将吓的面色一白,忙跪了下来,口中喊道:“拜见大将军。”   一时间四下兵丁们全部跟着跪地,四下沉寂,气氛凝滞。   秦御臂弯里,顾卿晚破败的身子受了一箭之伤,当场便没能抵得住那种剧痛,没出息的晕厥了过去。秦御将她接住,就见她双眼紧闭,面无人色,整个人软绵绵的任他摆布,左肩上赫然插着一根白羽箭,箭尾还在颤颤巍巍的摇晃。身上的衣衫松散,连里头的肚兜都露出一角来。   手臂上和肩上都被撕裂了衣衫,露出些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来,他妖异的双眸,也不知是被这一幕给刺了,还是被这不成样子的军营给气的,瞬间染出一抹血色的锐光来,冷凝的宛若腊月的冰凌,俊面紧绷,宛若刀割斧凿,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令人颤栗的阴郁暴戾来。   兔兔从秦御的袖口里钻了出来,几下蹦跶到了顾卿晚身上,满脸焦急,绕着那支白羽箭直转圈,六神无主的吱吱乱叫,伸出手似想将那碍眼的箭羽拔出,又不敢碰,缩回了手,对着秦御哀求的叫了起来。   秦御目光遁视了一圈,抱着顾卿晚纵上了旋羽,只沉声道:“传军医!”   马蹄声骤然响起,远去,跪着的许参将才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站起身来,忙着传唤军医。   四周也禁不住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兵勇们交头接耳都在说着方才那令人震惊的一幕。   “没看错吧?大将军亲自将那女子抱走了?”   “之前那女子被围着就曾扬言,她是大将军的女人,看来是真的了。”   “当初攻打宛城,久攻不克时也没见大将军脸色难看成那样,这回前锋右翼营算是闯了大祸了……”   ……   不出一盏茶功夫,大将军的女人在军营出了事儿,还差点烧了军备的事儿便传遍了整个征南军,连带着顾卿晚的身份来历也被挖了个清清楚楚。   且说许参将带着军医匆匆赶到中军营地,听闻秦御将顾卿晚直接抱进了他的帅帐安置,登时脸色便更白了。再度抬手擦拭了下冷汗,这才示意军医跟上,脚步匆匆进了大帐。   大帐分了前帐和后帐,前头乃是大军议事的地方,摆设桌椅,兵器架,沙盘地形图等物,帅椅后垂下淡黄色的帐幕,隔出了后帐来,里头供休息起居。   此刻帐幕后影影重重的,显出人影来,许参将刚带着军医进去,就听后账传来秦御的冰冷含怒的声音。   “滚进来!”   许参将浑身一抖,硬着头皮带着军医进了后帐,入目就见顾卿晚被放在了平日里秦御歇息的罗汉床上,兔兔正跪在她脸旁,一下下舔舐着顾卿晚濡湿的鬓角。   副帅这宠物墨猴,许参将自然是知道的,寻常根本不和人亲近,瞧见兔兔如此,许参将一颗心不停往下沉,心道看来这位顾姑娘和副帅真有些不同寻常,这下完了,完了。   他不敢再多看床上一眼,忙忙垂了头,正恨不能将王卫勇揍一顿出气,就见秦御侧开身子让出了床前的位置,示意军医上前。   军医虽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秦御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寒意,然到底事不关己,上前只简单看了一眼,把了脉,便道:“回大将军,这位姑娘身上的箭伤倒不碍大事,只是……”   “说!”秦御似有些不大耐烦,沉叱一声。   那军医不敢再拖延,忙道:“只是这姑娘本身身体便积弱已久,气血双亏,这箭伤无异于雪上加霜,能不能抗的过去,属下不敢保证。”   秦御闻言目光落在顾卿晚脸上,但见她鬓发散乱,被汗水打湿,愈发显得黑若墨染,一丝一缕的贴在额角,脸颊,脖颈上,映着布满疤痕的面庞,瓷白的颈项,有种破碎的凄美和脆弱。   他拧了下眉,抿了下唇,道:“你只管拔箭致伤,是死是活,但看她的造化吧。”   这就是真医治不好,也不会治罪了。军医闻言长松了一口气,忙忙吩咐人去准备热水,汤药等物。后头许参将听了秦御的话,也悄然透了一口气出来。   “吱吱。”   兔兔焦急又兴奋的叫了起来,秦御望过去,正好见顾卿晚眼皮颤抖,缓缓睁开。他往前跨了一步,略压下身子来,道:“别乱动。”   顾卿晚是被疼痛折磨醒来的,肩头钻心的疼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了,睁开眼,头脑晕沉,却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眼帘前秦御一张俊面,摇摇晃晃的越来越清晰,瞧见他唇瓣动了动,却又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顾卿晚也本能的张了张嘴,发出细碎的声音,“妖孽……疼……我……”   她意识模糊,想问问自己怎么了,然而人却太过虚弱,声音也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秦御耳力过人,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禁不住眉头拧的更紧了些。   妖孽?这是什么称呼,这女人!   要你疼我?   哎呦,我的妈呀,这个果然是大将军的女人啊,瞧这刚醒来就急巴巴撒娇告状起来了!   帐中很安静,站在后头的徐参将听到顾卿晚断断续续的声音,却整个人都不好了,身影都禁不住摇晃了下,没控制好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屏风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秦御心里窝了一团火,似是找到了发泄口,回头盯视了许参将一眼,道:“召集诸将,帅帐议事!”   许参将只觉那一眼冷飕飕的,似有重石压下,议事自然是要清算方才的事儿,惩罚出错的人,他双拳捏起,心里忐忑,却也不敢耽误,忙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脚步却有些虚浮,走了两步,禁不住又回头瞧了眼,就见秦御往前行了一步,弯腰抬手扶在了顾卿晚的肩头,口气有些不好的道:“你这女人,中箭了,就不能安生一会?别动!”   秦御这种口气,听在许参将耳中,却是充满了怜惜的,至于口气不好,那自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懊悔的闭了闭眼,再不敢停留,快步出了大帐。   完了,完了,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捅了蚂蜂窝了。   帐中,顾卿晚被秦御一提醒已经回想起了先前的一切,想到自己竟然中了箭,顿时差点没吓的再度昏厥过去,只觉着肩头又疼痛了几倍。   她本能的挣扎了下,被秦御按着肩头,牢牢送回了床上,沉声道:“都说了别乱动!伤在肩上,不及要害,拔了箭也就好了。”   顾卿晚何曾受过这样的伤?她最是怕疼,前世里是个喝水被杯子烫下都要吹上半天的性子,如今冷不丁的就受了一箭,再听要将箭生生从肉里拔出来,想到这古代连个麻醉都没有,也不知道会疼成啥样。   她顿时便忘了所有,气的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些气力来,抬起身子,随手便一把揪住了秦御的衣领,红着眼道:“我不拔!左右都要疼死,我还受这个罪干什么,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叼的二五八万似的,怎么手底下净养活些熊兵?就他娘的会欺负弱质女流,什么强兵悍将,简直比土匪还不如!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兵,做大将军的自以为是,狂妄自大,就会冲女人逞英雄,底下的兵便也蛮不讲理,毫无军纪,欺辱女人,肆意妄为!你要不严惩,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情绪明显很激动,浑身也没什么劲儿,拽着秦御衣领的动作看似凶悍,其实软绵绵的无力,只烧红了眼,歇斯底里吐出的话,却让秦御脸上微红,面子异常挂不住,心里憋着一股火,烧的已宛若沸腾的岩浆。   见随着顾卿晚的动作,从伤口渗出的血越发多,她的脸色也愈发惨白起来,他手起刀落,一掌劈在了顾卿晚的后颈上。   眼见顾卿晚软绵绵的倒在了手臂上,揪在他领口的手也无声垂下,秦御才吐了一口气,将她安置在了床榻上,转头看向一旁缩着肩膀,恨不能将头埋进胸口里的军医,道:“还不过来拔箭!”   箭头埋在身体里的时间越长,带来的危险也越大,对伤口复原越是不利,血也会一直渗透,眼见顾卿晚的半边衣衫已经红透,秦御的口气也不大好。   军医哆嗦了下,忙忙上前,秦御便起了身,迈步就往外走。   军医却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道:“大将军,属下需要个人帮忙扶着这位姑娘,以免拔箭时,姑娘若是因疼痛乱动……”   秦御脚步一顿,目光落到了那军医身上,眼神不见多冷冽,可却看的军医又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军中也没有女子,这姑娘本就气血双亏,箭伤之处虽然不在要害,可箭头却卡在了骨缝边,引得失血极快,必须马上拔箭止血,耽误不得,只怕是等不到去城中找女医,这个……大将军不知可否留下来协助在下一二?”   军医言罢,就觉秦御的目光更威压沉沉了,可他没办法啊。   谁知道大将军和这姑娘是个什么关系,总之他冷眼瞧着,怎么都不大对。这姑娘家的身子哪里是人随便能看的,他做军医,避是避不过了,可却没胆量再找两个大男人来帮忙协助。现在大将军没说什么,可万一以后把这姑娘收进后院了,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怪他不会办事。   军医想来想去,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秦御咬着牙盯视着那军医,半响,到底转身,几步又回到了床前,撩袍坐下,将顾卿晚给扶了起来,道:“还不开始!”   军医长长松了一口气,顿时便觉得自己做对了,先唤了人将准备好要用的东西都送进来,又用鹤嘴壶将麻服散给顾卿晚灌进去,这才从衣角边儿上麻溜的撕下一段衣衫来,利索得往脸上一蒙,盖住眼睛,在脑后扎了个结,伸着手,道:“大将军,下官准备好了,请大将军帮姑娘宽衣吧。”   军医的动作行若流水,眨眼间就完成了,秦御看的略怔,眉头又拧了起来,道:“胡闹!蒙着眼睛还怎么拔箭治伤!医者父母心,解开!”   军医闻言这次却淡定的很,心道,解开?开什么玩笑,死也不解!   面上还笑了笑,颇有几分神医姿态,回道:“大将军放心,这种小伤,属下闭着眼睛都不会出任何差错,姑娘身子矜贵,便是事急从权,然男女大防还是要讲的。”   秦御心道,既知道男女大防要讲,怎还让他来给顾卿晚除衣协助?难道他就不是男人了?为什么他们都表现的好像自己和这女人不清不楚一样。   他觉得有些不自在,有些烦躁,却又有些说不出的不想解释,觉得应该拔腿离开,可又偏挪不动脚。   被军医催促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来,冲顾卿晚伸出手,看着躺在床上,显得脆弱苍白的女人,他伸出的手颇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   目光落在顾卿晚被血水染的红透的衣衫上,脑海里晃过的却是那夜闯进她房中,无意中看到的被红灯笼映照着的少女胸前春光。手没碰上她的衣襟,喉咙倒有些发干。   “大将军?姑娘的伤拖不得啊。”军医的催促声再次传来。   秦御双眉再度一拧,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疑落下手,扯着顾卿晚的衣襟口,撕啦一声便将她的外衫连带着里头的中衣整个撕裂了开来。   听到动静,军医满意一笑,又道:“还得劳烦大将军将姑娘伤处清理干净,属下才好拔箭。”   秦御闻言直起身的动作僵了一下,到底抿着唇,绑着脸拾起旁边干净的纱布,沾了热水,拧了拧便再度俯下身去。   顾卿晚上身此刻只穿着一件肚兜,松松垮垮,歪歪斜斜的吊在身上,露出大片的肌肤来,秦御目光只落在她左肩受伤处,注意力集中,清理污血,可她身子纤细,肩和胸离的也没多远,不该看的,却也差不多都落入了眼中。   血红的刺目,肌肤却也白腻的耀眼,随着他落手擦拭她肩头血迹,不可避免牵动伤口,她大抵是疼痛的厉害,晕迷中也禁不住呼吸加重,身体起起伏伏,渗出一层晶莹的细密的汗珠,打湿了润滑的肌肤。随着胸口起伏,汗珠滚动,令秦御越发觉得心烦意乱,双目灼热。   好容易擦拭干净,她眉头一拧,疼的又扭动了下身子,血丝再度从箭头处涌动出来,血珠沿着少女独有的傲人曲线往下滚落,就像一朵红梅漂落在了雪堆上,随风吹过,带起一抹残红。   其实现在那女人无知无觉躺着,还受了重伤,他便是禽兽,也不会在这时候有什么别的心思和想法。秦御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那么纠结于看到了什么这个问题,只觉有些东西看在眼中,好似印在了脑中,有些挥之不去,盘桓着令人心浮气躁,浑身不舒服。   所以总提醒自己莫看,莫看,可偏偏事与愿违,不该看的还是看到了。秦御额头渗出了汗,紧拧着眉头,匆匆拭去了那道红痕,甩手丢掉帕子,坐在床上,将顾卿晚扶了起来,令她靠在怀中。   军医听到动静,上前一步,道:“大将军扶好姑娘,且莫让她乱动,属下要动手了。”   秦御深吸了一口气,右手穿过顾卿晚纤细的腰肢,扣在了她柔软的小腹上,左手环过她的脖颈,将人牢牢扶靠在了怀里,沉声道:“少废话,赶紧的!”   军医上前一步,探出手,略点了下,寻到位置后,便执刀动了起来。   这种箭伤他见的太多,接触的也太多,确实是闭着眼睛都能处理,手指灵活的便在那箭头处划拉了一个十字形口子,便于更顺利的抽出箭羽来。整个过程,只有手中军刀接触到了少女的肌肤,他的手指一下都没碰触上。   军医心中得意,暗道自己机智聪明,这样将来大将军总不至于再秋后算账吧,他处理的差不多了,一把握住了箭,道:“属下要拔箭了,大将军千万扶好姑娘。”   秦御对箭伤也不陌生,只觉军医啰嗦的令人心烦,哼了一声,军医便猛然用力,一下子拔出了箭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根本不是麻服散能够压制的,顾卿晚骤然睁开眼眸,浑身剧烈颤抖挣扎,只觉腰间和脖下好似锁着两道灼热的铁链。   那铁链粗壮有力,牢固而坚定的缠着她,令她寸尺难移,她疼的双眼通红,意识模糊,嘶哑着低头间一口咬在脖颈间环着的铁链上,死死的咬。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什么,少些疼痛一般。   手臂上的疼痛来的突然而尖锐,秦御闷哼了一声,肌肉绷紧,瞬间又放松了下来,稳稳的抱着顾卿晚没动,扣在她小腹的大掌略僵了下,安抚性的拍抚了两下。   顾卿晚额头豆大的冷汗往下掉,唇齿间也尝到了血腥味,两排贝齿因用力迸的酸疼起来,她迷迷糊糊感受到有人拍着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赖在沈天王怀里睡觉的日子,她缓缓松开了口,好似也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双眼悠悠一闭,倒了下去,再度晕厥。   ☆、051 疼一起受   中军大帐中,所有将军都已恭候着了,宋宁带着两个秦御的亲卫抬了两具用白布包裹着的尸体过来,就摆放在了大帐的正中。   那两具尸体,正是今日跟随顾卿晚一起来军营的两个婢女,其中一个不堪受辱,当场便咬了舌,另一个被折磨的晕厥了过去,醒来后,便一头撞在了栓马石上,当场断气。   此刻她们鬓发散乱,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显得极是可怜凄楚。   中军大帐中的气氛很凝重,此刻所有将军都奉传召集中了过来议事。早上的军营中发生的事儿早已经传遍了大军的各营,本来这个时辰已经快要开拔了,结果现在却没了动静,说是议事,其实就是为了早上的事儿,必有惩罚,众人都知。   此刻王卫勇也坐在大帐中,脸上神情有些难看,眉眼间难掩担忧焦躁。   本来大军是凯旋而归,结果闹了这么一出,差点被个女人给烧了军备,众将军们的脸色也都不怎么好看。   坐在前头同是前锋大将的王珂禁不住开口,率先打破沉默,道:“依我看,这事儿你王卫勇做的可不地道啊。军有军法,便是那顾姑娘的祖父之辈是奸佞之人,朝廷已经判了斩刑,且已然行刑,便是天大的事儿也算了解了,怎能挟私报复,找个内宅弱女子报仇?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王兄说的是,内宅女子知道个啥,前朝的事儿,和她们不相干,不管怎样,满营的兵丁,为难三个女人,说不过去。更何况,还将军营弄的不成样子,闹出了两条人命来。”   “这且不提,如今我后备营一团乱,那些油洒的到处都是,好些营帐,军被都不能用了,这个谁来负责?”   王珂一言,众人纷纷表态,对王卫勇多有微词。也不怪他们如此,军营的汉子,多少还是耿直正直的性格多些,在他们看来,王卫勇的行为,确实过于冲动,不似大丈夫所为,更何况,如今事情闹的,与大军的威名都有影响,众人都被扫了脸面,都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难免心中有忿。   王卫勇面色愈发不好,秦御将这两具尸体抬到了军帐中,很明显,这是要严惩的,他此刻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被众人指责,他却双拳紧握,强辩道:“多大点事儿吧,不就是一个罪官之女嘛,老子为大秦江山,没少流血流汗,这回平定后周,老子身上起码添了十几道口子,难道连个罪官之女都动不得?”   “哦?照你这么说,只要是为我大秦建功立业,杀敌负伤了,就可以罔顾国法军法,想杀谁就杀谁,想凌辱谁便凌辱谁了?”   轻而平缓的声音从帐外响起,王卫勇和帐中的将军们却齐齐一震,忙忙都站起身来,拂袍单膝跪地,口中齐声喊着,“见过副帅!”   秦御身上还穿着方才那件玄色长袍,袍角和胸前都沾染上了血迹,他脚步沉稳从外面进来,并未停留,直直在帅案后坐下,这才目光清淡掠过一众将士,落在了跪在下首的王卫勇身上。   他目光并不锐利,可这样不言不语,只盯视着王卫勇,就让其浑身胆寒,抚在膝上的手,捏了捏膝头,攥出了一手心的汗。   秦御不开口,大家便都跪着不敢起身,跪在王卫勇前头的邓兆赢扭头冲王卫勇施了个眼色,王卫勇捏了捏拳头,噗通一声双膝跪了地,道:“大将军,属下……”   秦御未待他自辨,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道:“回答本将军的话。”   他的声音很平和,完全听不出半点火气,倒像闲话家常,顿时便令王卫勇怔了一下,抬眸瞄了眼,就见秦御正看过来,目光虽不见什么喜色,可也没让人觉得多严厉。   兴许大将军并未有多生气,到底那顾姑娘不过是中了一箭,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而堂中这两个女人虽然死了,可他了解过,这两个女人都是婢女出身,是贱籍,奴婢。   弄死两个奴婢又算得了什么大错?也就是他一时疏忽,致使军备差点被烧,扫了大军颜面,可到底也没造成太大损失,想必他好好认个错便过去了。   想着,王卫勇大松了一口气,回道:“大将军明辨,属下不是那个意思,便是立下再大的功劳,自然也不能无故草菅人命,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军法大如天,属下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今日……”   “哦,你既知道,便来说说,草菅人命,该当何罪?欺辱良家女,依军法又当如何?”   王卫勇强辨的话尚未说出口,便再度被秦御打断。   只因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听上去甚至还有几分诱惑的温和,王卫勇虽心中有些忐忑,却还是开口,答道:“按照大秦律法,草菅人命者,当处以罚金到流刑,至裂刑不等的罪责,按军法,欺辱良家女,当处五十军棍到斩刑不等的罪责。”   秦御闻言点头,道:“不错,你还没糊涂到什么都忘了。按大秦律,杀人者偿命,却也按情节严重,身份高低,处以罚金,刺配到车裂不等的罪责。你乃是从四品官身,这两名女子却是奴身,官无辜杀奴,杖责十,罚金两千两。然那顾家姑娘却是良民,官杀良民当处刺配之刑,鉴于你虽有意杀害顾家姑娘,却未曾遂意,杀人未遂,按大秦律刑律附律中所定,此种情况已属仗官身,草菅人命,当依情节严重与否,处十年到三十年不等牢狱之刑,又依《大秦开国令》中吏律中第八条所记,官员无故杀人,虽未遂却致人重伤险丧者,判削官为民,牢狱二十年。王卫勇,可是如此?”   王卫勇闻言额头冒出了冷汗来,大将军对律法如此熟悉,说的头头是道,且并无任何偏私之处,一派要秉公办理的样子。他心中有种极为不妙的感觉,虽然着急,可因秦御说的都公正严明,他却怎么都张不开口强辩脱罪。   “嗯?”   上头秦御低沉冷凝的询问出声,王卫勇心里愈发没底,可按照秦御的意思,就要将他革职,削官为民,且还要入牢狱,二十年,这怎么行?   王卫勇硬着头皮,道:“大将军,那顾家姑娘乃是罪官之女啊,她的祖父和父亲,曾经贪墨军饷……”   “哦?罪官之女?陛下将她罚入贱籍了吗?据本将军所知,陛下赦免了顾家女眷,那顾姑娘如今还是良民身份,并不曾入贱籍。还是你的意思是,皇上的决断,赦免都不算,要按照你王卫勇的心思来定人身份,该给这顾家女算入贱籍才好?”   秦御的话堵的王卫勇张口结舌,脸色发白,这样看来,大将军竟是真的要撸他的官,严惩此事了!   他之前有恃无恐,乃是觉得自己是凯旋的功臣,是跟着大帅大将军拼杀,共过生死的兄弟,而顾卿晚如今不过一介孤女,还是罪臣之女,即便自己怎样了她,那大将军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是要袒护手底下的兵将的。   然如今秦御半点情面都不讲,分明要依法办事,他又当如何,难道那毁了容貌的女人,当真是大将军的女人?   谁知还不待王卫勇从秦御要严办的惊恐中回过劲儿来,就听秦御又道:“再来说说这军法,大军出征时,本将军便有军令颁下,欺辱女人者,强暴罪处八十军棍,欺辱致人命者,当处一百五十军棍,致两人及以上人命者,一律处斩刑。在宛城时,本将军又曾制定军令,我征南军将于百姓秋毫无犯,若有兵丁凌辱良家女,致人性命者,一律处斩刑,且本将军将自罚五十军鞭,自醒治下不严之罪……”   秦御言罢,目光略沉盯向王卫勇,但见王卫勇已是一脸惊愕惊恐之色。   按照秦御这样说,如今死了两个女人,按照军法却是要将他处斩刑的!   不过死了两个奴婢,却要他堂堂四品将军抵命,哪有这样的!   不仅王卫勇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便连旁边的一群将军都跟着变了脸色,右翼大将军冯昭率先抬头,道:“大将军,当初在宛城乃是形势逼迫,特殊之时行特殊军法,唯今后周已然覆灭,大军已经凯旋,如何还能行此军法?王将军是一时激愤,冲动行事,如今已经知错,还请大将军开恩啊。”   当初大军南下攻打后周,兵至宛城,却遭到了空前抵抗,宛城守备领着全城兵丁百姓坚守城池,宛城久攻不下。   当时因城中有传言,说是大秦的军队乃是虎狼,进城后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故而城中百姓人人自危,孤注一掷,誓死守城。   彼时正是隆冬,大军驻守宛城外,每托一天,便耗粮草军需无数,而宛城又是战略要地,久攻不克,与长期战事也是极为不利。   故而大帅和大将军相商之后才制定了一套极为严苛的军法,言明大军对后周百姓将等同大秦子民对待,攻陷城池以后,将与百姓秋毫无犯,万不会发生奸淫妇女之事,若有人犯,无论是兵丁将领,无论所犯女人是何等出身,一律那涉事将兵处以斩刑,且大将军也会受军鞭以示御下不严之过。   当时大帅令人将征南大军的新军令写了千份,趁着夜色,随着孔明灯放进了宛城中,飘的宛城四处都是。   也是得益于这一举动,后来才攻陷了坚固的宛城,其后大军进了宛城,还真有将领犯了错。想着当时不过是进不了城,行的权宜之计,对敌的策略,才制定了那样严苛的军法,如今宛城已经攻陷,便不信玩弄个把女人,大将军还能就将跟着他出生入死,立功无数的兄弟给杀了?   彼时那犯事的不是旁人,正是勇毅将军秦年毅,此人姓秦,乃是国姓,便可说明其身份不寻常。其祖父是皇室旁支,从先帝起,便跟着打江山,后先帝建立秦,册了五个世袭罔替的开国侯,其中便有秦年毅的祖父,秦正扬。   受封明威侯,秦年毅乃是明威侯府的嫡长孙,这个出身不可谓不高贵。   然而就是这么个人,就因为当街抢了个卖花女,便被大将军判了斩刑,当时众将求到了大帅面前,只得一句话,军法如山,岂能儿戏?   就那样,秦年毅掉了脑袋,大将军亲自监斩,亲手执刀的,消息送回京城,七十岁的明威侯一路哭进了宫,可最后也不了了之。   因这事儿,其后大军再无人敢胡作非为,也得益于此,不到一年便荡平了后周。   可如今已经不是攻宛城的那种情形了啊,大军凯旋了,就弄死了两个奴婢,那两个奴婢的主子甚至都没有出头,连个苦主都没有。大将军竟然要按攻克宛城时候的那一套严苛的军法处置,这也太出乎人意料,严惩的太过了吧。   “大将军,兄弟们出入战场,生死几回,能活着凯旋不容易,就算犯了过失,抵了功劳却还有苦劳。望大将军三思,从轻处置啊!”   “望大将军三思,从轻处置!”   众人纷纷为王卫勇求情,秦御却面色沉寒,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一帐大小将领,扬声道:“照尔等所言,这军法该当量情更改,酌情变化,朝令夕改了?”   一言使得底下顿时都没了声音,秦御冷哼一声,又道:“人道我征南军治军严厉,军中男儿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作战勇猛,军纪严明,令行禁止,军法森严,如今看来皆是笑话。我军中儿郎根本就是欺辱女子做乐,奸淫女人逞英雄,事后酌情袒护,视军令为儿戏的军匪!立下战功的将军,不尊军法,便可脱罪,那这满军将士,哪个是无功的?哪个是未曾受过伤,流过血汗的?往后是不是大家皆可视军法为无物,闻鼓不进,闻金不止,呼名不应,所到其地,凌虐其民,肆意妄为?还是,诸位将军觉得,这受辱死去的女子乃是婢女贱籍,便算不上人命?便不是我大秦的子民?便可视而不见,包庇放纵?军营之中,公然生出此等事来,因未有外人,便可藏捂起来,使其不得传扬,便可当做没有发生此等事了?”   秦御声声逼问,下头鸦雀无声,众人脸色愈来愈汗颜,王卫勇的脸色却越来越惨白,及至秦御说完,他已浑身微软,闭上了眼睛。   秦御看了他一眼,声音顿住,终是道:“王卫勇处斩刑,营中兵勇,情节严重者一律处斩,参与者欺凌者杖责八十军棍,许参将身为中军参将,玩忽职守,纵容行凶,革除军务,处一百五十军杖,本将军有御下不严之责,甘受鞭刑,半个时辰后,辕门受刑,令全军观礼,去准备吧。”   他言罢,宋宁领了命,转身而去。众将领却神色微动,冯昭不觉开口,道:“大将军前些时日才受过伤,此事乃是事出有因,大将军何错之有,岂能同受鞭刑?”   众将领也纷纷开口相劝,秦御却只摆了摆手,从军案后行了出来,大步往外走,待行至王卫勇身边,脚步顿住,道:“你可还有话说?”   王卫勇缓缓睁开眼眸,凝望着身前秦御一角袍摆,半响才道:“是属下行事冲动,居功自傲,行错了事儿,属下无话可说。”   秦御的处罚未曾包庇,可却是公正的,谈不上徇私,他到现在也想的明白,他毁的是征南军的名声,在这凯旋之际简直是往大军头上兜头淋了一盆污水,大将军不惩他,不足以治军明法。今日他是服与不服都要受死,又有何差别。   秦御看了王卫勇一眼,并未再多言,只道:“本王会代为照顾你的家人。”   他说罢,大步去了。王卫勇却神情动容,眼眶微热,重重磕了个头。   半个时辰后,辕门处,大军排列齐整,军威肃穆,鸦雀无声,高高的邢台上,涉事的几个兵将以王卫勇为首都已被除了军甲,跪在了台上,雪亮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烁寒光,一声令下,刀起头落,血流如注,将邢台染得一片通红。   血腥味弥散开来,四下里一片沉寂,众兵勇心中悚然,各自警醒自己,再不敢存居功自傲之心。   秦御下令大军马上开拔,参与起哄被处以杖刑的那些兵丁,暂且记下军棍,待得进京驻扎后,再行受罚,他自己却并不容后受刑,脱下衣袍,就站立在邢台中间,任由军鞭伴着脆响,一下下落在背上。   那军鞭乃是特制的,上带勾刺,落在身上,每下都带起一道血水来,五十军鞭受下来,背脊上已血肉模糊,秦御也已半跪在了台上,俊面上血色褪尽。   秦逸已回到军营,自是得知了事情经过,此刻见秦御受刑完毕,他才登上邢台,挥手吩咐亲兵将秦御送回营帐,请军医上药,冷沉的目光扫过四周,凝气提声道:“大军已然凯旋,然则军魂却不能散,再有触犯军法者,一盖从严处置!”   他言罢,扫视一周,这才迈步往军帐去。   帐中军医正给秦御收拾背上的伤,见秦逸进来,秦御略抬了下身子,扯动了肩背上的伤口,额头青筋暴起拧了下眉,秦逸快行两步,按住了他的手臂,沉声道:“躺着!乱动什么!这样热的天,又马上要赶路回京,便是这顿军鞭先行欠着又如何?”   他说着,接过了军医手中的金疮药,亲自给秦御上药。   纵然动作小心仔细,然那金疮药倒在身上,刺激极大,秦御浑身颤抖,血水混着汗水往下淌,饶是秦逸性情内敛温和,此刻也面如沉水。   处理好伤口,盖上薄被,秦逸在旁坐下,道:“传令下去,休整一日,明日再行开拔。”   秦御闻言却又抬了下身子,道:“这怎么能行,我的伤并不碍事,只要准备一辆马车便好,说好今日启程,怎能随意更改?”   他说着便要起身,秦逸面色肃冷,上前阻止,奈何秦御执意坚持,兄弟二人对望片刻,秦御倒笑了,道:“我知道大哥心疼我,可这不过是些皮肉伤,未动筋骨,为此耽搁了大军开拔启程,少不得又要被弹劾,惹来后续麻烦,大哥为我准备好马车,躺在车中,受不了什么罪。这点子小伤,又算什么?”   秦御的眼眸中满是坚持,秦逸却拧眉,目光沉沉。   这次他们回京遇到伏击,差点丢命,秦御率虎翼军折返,将湖州等三个州府搅翻了天,与此同时,秦逸奏报湖州寿州三府官员欺瞒圣听,谋害皇室宗亲,意图谋反的奏折也从这洛京城八百里加急递进了京。   可以想象,秦御杀了三个知府,京城接到秦逸的奏报一定也翻了天,礼亲王府会再度被推到风口浪尖去。   原本他们兄弟立下大功凯旋,有些人便坐不住了,如今私自斩杀知府,不用说,朝廷上也有人瞪大了眼睛,要寻他们的过错。   此刻是半点都容不得行差踏错的,今日之事,必须严惩,可那王卫勇这次作为前锋大将,是立了大功的,秦逸却觉秦御有些严惩的太过,稍稍留一线情,也是可以的。   毕竟死的两个都是孙知府家的奴婢,出了这等事儿,孙知府自己都忐忑难安,不可能为这两个丫鬟出头。   只要将王卫勇重打一顿,便足以整肃军威。大军凯旋,明显人心浮动,将士们被功劳遮眼,松懈浮夸起来,这样也能敲打将士们一番。不至于将来惹出更多是非,被政敌拿捏,弹劾上朝廷,再掀风波。   可秦御却偏半点私情都不徇,军营中又传扬其那顾家姑娘乃是秦御的女人,若非今日秦御也自罚了五十军鞭,再加上,秦御平日里身先士卒,冲锋在前,颇有威信,这会子军营中说不得都要生起大将军为自己的女人挟私报复的流言来了。   秦逸自然清楚,顾卿晚万不会是秦御的女人,可他也因先前秦御的行为,生出些疑惑来,这会子见秦御想的明白,坚持要带伤上路,他却又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凯旋大军一日在外,朝廷上皇帝便悬心一日,唯恐他们兄弟拥兵再做出什么事儿来,礼部按大军凯旋时日准备凯旋大礼,如今大军在沧州再度逗留,是必又成为被拿捏的罪名。   别看他们身份尊贵,好似风光无限,许多事情却又如履薄冰,身不由己。秦御看似跋扈嚣张,可大事儿上却清楚的很,绝不会授人以柄,先前严惩王卫勇,说起来也是公正的。   秦逸叹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重重握了握秦御的手,吩咐道:“去准备马车,让人立刻进城采买冰块。大军开拔!”   待秦逸离开,宋宁伺候秦御起了身,方才问道:“大将军,大军就要开拔,顾姑娘怎么办?”   秦御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却道:“什么怎么办?岂能因一个女子,耽误了大军行军?再说,她是在军营受的伤,若然送回去,寻常大夫岂熟悉箭伤?自然要负责到底,待军医治好了她的伤再说。”   宋宁闻言心思略动,却道:“军营之中适合载人的马车不多,先前因大帅受伤,倒是准备了一辆,如今刚好为大将军所用,旁的马车,都是装载军备物资的,并不适合乘人。要不,大将军委屈一下,将顾姑娘和大将军安排在一辆马车上?”   宋宁试探着说完,垂着头,却翻着眼瞄着自家主子。   秦御岂能听不出他的试探来,顿时便瞪了宋宁一眼,眼刀锐利,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揣测主子?连一辆马车都寻不来,本王要你何用?下去领十板子,再说没有马车,便不必回来听命了!”   宋宁马屁拍错了地儿,得了主子十板子赏,哆嗦了下,再不敢多言,转身而去。   顾卿晚再度醒来,只觉身下摇摇晃晃,头晕脑胀,抬了抬头,一时间闹不清自己身在何方,她动了下身子,肩头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便倒抽一口冷气,脑子一清,想起了所有来。   “姑娘你醒了啊?你可要喝点水?”   旁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顾卿晚抬眸望去,这才注意到,自己如今是躺在一辆马车上,且这马车正在行进中,而说话的是个瞧着十二三模样的姑娘,此刻正跪坐在马车一角,守着个小茶几,正关切的看过来,很是机灵的样子。   顾卿晚愕了下,这才拧眉道:“我这是要去哪里,你是谁?”   那婢女福了福身,方道:“我……不对,婢子……婢子叫王冬儿,是洛京知府孙大人买来的丫鬟,孙大人买了婢子,给婢子改名为如意,便让人将婢子送来了姑娘这里,说是送给姑娘做婢女,这是婢子的卖身契,还请姑娘收下。”   她说着就从怀中摸出一张契纸来双手呈给了顾卿晚,顾卿晚愈发闹不清状况了,并未接那契纸,额头上两根青筋突突直跳。   她现在恨死了那孙知府,若非是他,她何至于会被秦御误会,生出强吻的事来,又如何会被胁迫着到了军营,落得如今挨箭的地步?   她拧了眉,道:“你们孙大人呢,为什么要将你送给我?马车是要去哪里?”   如意明显感觉到了顾卿晚对自己的排斥,咬了咬唇才道:“姑娘受了箭伤,不能挪动,现在还在大军中,随大军凯旋,马车自然是要进京的。因为大军中没有女子,姑娘行动不便,这一路需要人照顾,所以孙大人听闻后才到人市上买下了婢子,将婢子送进了军中来,特意送给姑娘。孙大人还吩咐婢子,以后跟了姑娘就是姑娘的人,要好好照顾姑娘。”   且说顾卿晚出事时,孙知府并不在军营中,反倒在城中茶楼里和前来送行的官员一起与秦逸寒暄客套,后来还是崔师爷跌跌撞撞的跑去,将顾卿晚的事儿说了。   孙知府一听惹了祸事,且秦御将受伤的顾卿晚亲自抱进了军帐,宣军医治伤,便一心想着弥补,当时便猜着顾卿晚会随行进京,慌忙派崔师爷去买了个丫鬟,又送进了军营。   彼时,宋宁正为安置顾卿晚犯愁,孙知府送来的丫鬟和马车,立马便派上了用场,自然是接了下来,故此,才有了此刻这一幕。   顾卿晚听闻马车正随大军凯旋进京,顿时哪里还躺的住,急的撑着身子便要起身,一时扯动伤口,人没坐起来却脸色煞白的又跌倒了回去。   “姑娘!”如意惊呼一声,忙跪行过来用毛巾给顾卿晚擦拭汗水。   顾卿晚推开她的手,却急的冲外头大喊,“停车!停车!”   她身子虚弱到了极点,一番折腾,喊出的话,声音很小。也不知是外头车夫就没听到,还是听到了也不在意,马车依旧滚动的飞快。   顾卿晚眼前一阵发黑,一把拽着如意的手,道:“你去,让马车停下,我要回家,我要见燕广王!”   如意见她神情激动,不敢违抗,忙连声应着,爬了出去。   马车门被打开,顾卿晚才看到,这会子外头天色竟然已经黑了,车角挂着两盏琉璃灯,被夜风一吹,悠悠晃动。   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似有跟在马车旁的兵丁听了如意的话,前去禀报。   顾卿晚想着在家等着她回去的庄悦娴,心中焦急,咬着牙,慢慢的坐了起来,浑身冷汗的靠在了车壁上喘息不止。   她刚靠好,如意便钻进了马车,道:“姑娘且稍等片刻,已经有人去通报大将军了。”   她说着,给顾卿晚倒了一杯水,送到了顾卿晚的唇边,又道:“姑娘还是躺着吧,这样会牵到伤口的。”   顾卿晚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水,外头便响起了马车轮子压过地面咕噜噜的声音,好像有辆马车靠了过来,接着顾卿晚便听到秦御的声音。   “何事?”   那声音隔着马车,却也很是清晰,顾卿晚示意如意将车窗推开,又令她扶着自己靠到了窗边,折腾了一身冷汗,望去却见外头并排停靠着一辆乌棚马车,车窗竟然紧紧关着,里头透出灯光来,却并不见秦御的身影。   顾卿晚气了个倒仰,却又怕惹怒了秦御,愈发回家无望,勉强压了压火气,方才好声好气的道:“王爷,我家大嫂还在家中等我归家,王爷可否让人送我回去?”   对面的马车中,秦御背上受了伤,缠着绷带,便没有穿衣裳,精瘦的窄腰上也落着两条鞭痕,因恰好划在腰部和臀部的起伏处,大抵是包扎不便,索性只洒了药粉,下头的稠裤便裤腰往下拉扯的厉害。   他趴在软榻上,长发松散落在身侧,侧脸对着窗户,略抬起身子,那动作和姿态,顿时便将整个身体曲线显露了出来。   宽阔缠绕绷带的肩背,流畅紧窄的腰肢,翘起的臀部,甚至因稠裤滑落,露出一点阴暗的缝隙,下头是因平摊着,而更显修长的双腿。   随着抬身,线条紧绷,有细密的汗遍布在坦露的肌肤上,发出油亮健硕的光泽,整个人便像一头慵懒卧着,却又随时警醒的养伤的豹。   听闻顾卿晚的话,他略拧起了眉头,俊美妖冶的面庞上闪过阴郁气恼之色,支在双肩前的双手也握成了拳。   他觉得对面马车里的女人当真可恶,受了重伤,刚醒来竟然就折腾着要离开!   难道呆在这里不好吗,现如今满军营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她竟然云淡风轻的说要离开!   想到顾卿晚晕迷前,揪着他的衣领,牙尖嘴利吆喝的那些话,秦御觉得自己若是跟她说不行,她一定有更多的话,堵的他哑口无言,驳的他颜面尽失。   想到那夜生出的误会,最后证明是他自作多情欺负了她,再想到今日在军营,更是他军中出了纰漏,在他眼皮子底下闹出这样丢脸面的事。最后倒好,满大军的兵丁将士险些被个柔弱女子烧了军备,秦御便觉丢人现眼。   “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兵,做大将军的自以为是,狂妄自大,就会冲女人逞英雄,底下的兵便也蛮不讲理,毫无军纪,欺凌女人。”   顾卿晚的话再度回响在耳边,秦御平生就没这么丢脸丢份过,好好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又憋了回去,浑身的焦躁,脸上腾起一层红晕来,又不会好好说话了。   故此,他有些沉冷的轻哼了一声,答话道:“呵,你大闹我征南军营地,差点火烧大军军备,此事儿莫不是已经忘记了吧?你做下这等胆大包天,令我征南军颜面无存之事儿,还想一走了之?”   秦御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也难掩气急败坏,顾卿晚听的一惊,瞪大了眼睛。   听这厮的意思,难道还要将她治罪不成?   顾卿晚咬牙拧眉,正要争辩,却听那边车厢又传来了声音,道:“你在军营中受伤,此刻离开,岂不让世人耻笑我征南军欺凌孤女?还是顾大姑娘就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要败坏我征南军的名声?”   顾卿晚听的双拳微握,扬声道:“王爷,家嫂还在等候,我虽有冒犯之处,可那也是迫不得已,也是因为……”   “大军行进,可没多余的人力物力专门送顾大姑娘回家。顾姑娘若然一意孤行,自可现在下车,孤身离开,本王不会阻拦。”   车中,秦御言罢有些仓促的用脚踢了下车厢,马车顿时便滚动着,越过顾卿晚所乘的车厢,径自往前去了。   挨了板子的宋宁还尽职的骑在马上,护卫在侧,听闻马车中秦御传出来的话,禁不住抬手抚了抚额。   他是愈发不明白了,自家将军明明严惩王卫勇等人,其中有为顾家姑娘撑腰做主的意思,为此,不惜自己还挨了五十军鞭,弄的现在还躺在马车上起不来身。   明明是不想让人家姑娘走,关心人家姑娘的伤势,扣着人不放,这会子嘴巴怎么就半点不留情,这么毒,人家姑娘哪里会领半点情啊。   这不是白挨了五十鞭子嘛,宋宁瞄了眼窗口的顾卿晚,那姑娘的面色没看清,却瞧见一双恨意闪烁,晶亮的明眸。   主子啊,这样真不行啊,宋宁顿时叹了一声,驱马赶了上去。   顾卿晚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马车离开,却是张口结舌,气的牙关紧咬。   这会子天色都黑了,照大军这行进速度,该是已经离洛京城几百里外了,休说她此刻身上有伤,根本就动弹不得,便是没伤,她一个孤身女子,也没路引,也没盘缠,手无缚鸡之力的,也不可能孤身离开啊!   这人分明是不肯放自己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卿晚又急又气之下,头脑昏昏沉沉,差点没再度晕厥过去,如意瞧她不大好,忙将窗户关上,扶了顾卿晚躺下。   是日夜,大军驻扎在一个山谷之中,顾卿晚正用膳食,军医便来了,又把了一回脉,调整了方子,留下一瓶金疮药,吩咐如意稍后给顾卿晚换药。   顾卿晚这才想起先前治伤的事情来,当时好似她情绪激动,并不是自己晕倒的,是秦御那混蛋将她劈晕的!   后来迷迷糊糊的她知道拔箭时那股剧痛,更知道有人从身后囚着她,抱的死死的,令她半点都挣扎不得,疼的狠了,好像是咬了哪里一口。   想着这些模模糊糊的事情,顾卿晚便愈发眉头紧拧了起来。低头看了看伤处,肩头的伤口离胸前也不过一指距离。   这么说,自己是又被某人给看了?   胸中一口郁气儿堵闷,顾卿晚也没了胃口,让如意收拾了膳食,便打发了她前去煎药。   马车中安静下来,顾卿晚躺在软榻上,却心情极度烦躁。一时想着秦御也不知究竟何意,一时又想着庄悦娴在家该急死了,一时又想要是秦御一直不放人,她进京后该当如何。   “吱吱。”   车窗外突然想起两声叫,不待顾卿晚反应,兔兔便用小脑袋拱着窗缝往里挤进了头。窗户本就没盖好,倒叫它一下子钻了进来,一个没站稳,仰头便栽了下来,恰落到了顾卿晚的双腿间。   兔兔一咕噜爬起来,吱吱叫个不停跳上了顾卿晚的膝头,又几下蹦到肩头,用小脑袋蹭顾卿晚的脖颈,用小舌头不停舔弄她的侧脸。   那夜因秦御的冒犯,顾卿晚连带把兔兔也给恼上了,可它一个小动物,顾卿晚还不至于小气的一直记恨上,这会子早便没了气性。   被兔兔又拱又舔的,皮肤痒痒的,不觉便笑了出来,心想,那么可恶个人,偏养了这么可爱一只宠物,也算是奇事一件了。   兔兔舔弄了顾卿晚两下,却是扑到了她的手边,将衣袖拉扯上来,露出顾卿晚的手腕来,绕着手腕吱吱叫了两声,又跳到了她的胸前,抬手一指那处绑了绷带的伤口,吱吱又叫了两声。   顾卿晚想了想便明白了它的意思,笑着抬手,道:“你是说,我的这里快有花蜜了,让我将花蜜涂抹到伤口上对不对?”   兔兔听顾卿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高兴的在她胸前打了个滚,连连点头,又俯下身子趴在那伤口的边缘,对着伤口处呼呼的鼓着腮帮子吹气儿。   顾卿晚前世受了伤,沈天王和余美人也会给她吹吹,这会子瞧见兔兔努力的往伤口吹气,琥珀大眼里都是心疼之色,简直人性极了,顾卿晚心头不觉又柔软又酸辛,眼眶微热,唇角却笑意愈发明显了。   方才被秦御气的心肝肺都疼,憋闷的喘不过气儿的感觉也好多了。   顾卿晚试验过,那玉莲花的花蜜能够祛疤,对愈合伤口有奇效,故而得了兔兔的提醒,待得花蜜渗出来,她便偷偷将花蜜掺进了军医留下的药膏中。   因不知道这东西的效果到底是个什么程度,怕加进去一整滴,第二天伤口直接愈合了,反倒被当成妖怪,故此顾卿晚就掺了半滴,其它的被兔兔舔了去。   如意回来后,给顾卿晚换了药,大抵是玉莲花的花蜜起了作用,伤口竟然当即便不怎么疼了。   ------题外话------   谢谢Iffy 送了1颗钻石、960394428 送了10颗钻石、臭氧圈圈 送了5颗钻石、阶上新雪 送了1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重温旧梦 送了1朵鲜花、les小姐 送了6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5朵鲜花、cdb8400 送了5朵鲜花   ☆、051 意外的亲近   顾卿晚的伤口抹了掺花蜜的金疮药,这一夜不再受疼痛的折磨,倒是睡的格外香甜,翌日,精神便已恢复了七七八八。   她醒来时,大军已经再度开拔,身下马车滚滚动着,旁边如意趴在车厢角落的小茶几上,还在睡着。   顾卿晚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也不知道到底好了多少,生怕今日绷带拆开,自己的皮肤已经完好如初,见如意还睡着,便拉了拉被子,悄然将肩头的绷带一层层拆开。   没拆到最后一层,便有血渗了出来,却分明是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可奇怪的是,顾卿晚竟然没感受到疼痛。不过比之昨日换药时已是好了太多。   见伤口并没立竿见影的好起来,顾卿晚才松了一口气,将绷带又缠绕了回去。   她这厢收拾好,才做出睡眼惺忪的样子来,翻了翻身。   如意被惊醒,忙跪坐起来,扶着顾卿晚坐起来,又往她身后塞了一床军被叠成的靠被,笑着道:“姑娘醒了,都辰时了,姑娘一定饿了吧,婢子这就准备盥洗水,早膳都送过来了,还在暖巢里温着,马上就能用。”   顾卿晚昨日被折腾的有气无力,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便睡了,这会子还真是饿了。任由如意帮着收拾盥洗一番,上了早膳。   顾卿晚以为军营中的早膳会很简单,也就是吃些干粮之类的,却没想到如意竟从那暖巢中端出来不少吃食来。   红枣糯米莲藕的小糕点,做的晶莹剔透,切成梅花形状的红豆玫瑰糕,还有两碟子腌制的爽口小菜,并一碗桂芝补血汤。   这样的吃食在寻常自然不算什么,可这是行军途中,那糕点和汤明显都是精心准备的,且还都是补血生肌的。   顾卿晚便有些诧异,直至受宠若惊了。   昨天听秦御的意思,她还担心秦御那厮将自己扣留在军营中,是因为先前她大闹军营,扫了他大军的颜面,那厮因为站不住理,加上她受了重伤,一时间不能将她怎么样,便要扣着她,慢慢的,不动声色的折腾她,好捞回颜面。   这会子瞧着这些早膳,她自然不会再这么想了,惊诧之后,不免问如意,“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来?是谁吩咐做的,你可知道?”   按理,她能吃到这样特别准备的早膳,该是秦御特别吩咐的,可顾卿晚实在难以相信,他会有那样的好心。   “回姑娘的话,这早膳是一早大将军的亲卫宋统领给奴婢送来的,倒不是奴婢去领的。”如意言罢,瞧了眼顾卿晚,这才又道,“宋统领说,早膳是大将军吩咐他送过来的呢。”   顾卿晚闻言真有些吃惊了,不过想到秦御抽风一样间歇性发作的脾气,便也不再深究,专心用起膳食来。   待吃完早膳,军医便又不唤而来,再度给顾卿晚诊了脉,惊异的道:“姑娘的身子羸弱,原怕伤口复原不好,再发热反复,恐会扛不住,倒没想到,姑娘伤口竟是愈合的出奇之好,如今姑娘的脉象已经稳定,往后几日注意别让伤口沾染到水,也莫拉扯到伤口,每日换药,只要伤口完全愈合,便没什么危险了。”   顾卿晚谢了军医,那军医却连道不敢,又说:“在下乃是军医,姑娘既是在军营中受的伤,自然是在下的职责所在,哪里敢当姑娘的谢,姑娘也知道,咱们军营里都是糙汉子,平日用的那金疮药都是以止血生肌为要的,可能在祛疤上效果就不大好,这几日在下会再给姑娘另配些膏药来,虽不至于让姑娘的伤口完全无痕,却也万不会留下太大的伤疤。”   顾卿晚忙摆手道:“不必了,太麻烦了,左右伤在肩头,也不碍什么事儿。”   军医却连连摆手,反驳道:“这伤生在姑娘的肩头就碍事,碍了大事儿了,不麻烦,不麻烦,等药配好了在下再来给姑娘重新诊脉。”   军医说罢,也不待顾卿晚推辞便提着药箱弯腰出去了。   顾卿晚一阵愕然,古代的军医服务都这样好,这样热情吗?果然是医者父母心,这医德,绝非现代功利心熏染的医生能比的啊。   不过,她为什么总觉方才军医的话,有哪里不对呢。   “姑娘可要再躺着歇息会儿?这会子冰也差不多融了,外头热气上来,马车里闷的很,要不婢子给姑娘打打扇?”如意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顾卿晚的思索。   她却略有些惊诧,道:“冰?”   如意抬手指了下马车中一角,顾卿晚这才发现,那里放着一盆冰,已经消融的差不多了。   如今正是暑气正盛之时,大军一路行军,马车时而穿梭树荫,绝大多数却在受阳光直射,她一直没觉得怎么热,原本以为是自己体虚的原因,却原来是马车中放了冰盆。   顾卿晚一时愣住,秀丽的眉颦了起来,愈发弄不清楚秦御的意思了。   倒是如意见她盯着那冰盆出神,露出了感慨之色,道:“婢子以前在家时就曾听过,大户人家都挖有冰窖,冬天蓄冰,夏天拿出来用。还有专门买冰的,这时候天最热,冰正贵着呢,大户人家还争着抢着买,都不够用的。就这么一大盆冰就够奴婢的卖身银子了,怪不得冰卖的贵,若是没这盆冰,姑娘身上这样的伤,可是要受一番罪呢。”   如意所想也正是顾卿晚所想的,这夏日的冰在现代不算什么,可在这古代那可是贵的紧,大军又是行军在外,冰就更加稀罕贵重了。   可她却用上了冰,更有早上精心准备的补血膳食,军医的各种周全诊治,这都叫她受宠若惊的很。   她大闹了军营,虽然是被逼无奈,还差点因为兵丁们丢了命,受了大委屈,可她势弱,却也没指望秦御能给自己主持公道,能安然放她离开,不计较她先前所为已经是大公无私了。   如今非但没被虐待,反倒得到了这样妥善的照顾,这让顾卿晚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大军赶着回京,一路赶的很快,中午只停下稍许休息。顾卿晚坐在马车上,无所事事,只能闭目养神,用午膳时,兔兔倒是又跑过来看她,顾卿晚和兔兔玩了片刻,突然灵机一动,扯了一块换药时用的绑带,便沾了些药汁在上头写起字来。   写罢,她将那布条仔细缠在了兔兔的身上,道:“兔兔乖,帮我把这封信带给你家主子,可好?”   兔兔好像对能做事儿,很高兴,兴奋的冲顾卿晚吱吱两声,化作一道金光,倏的一下便钻出车窗不见了。   离顾卿晚马车不远的树荫下,停靠着秦御的黑顶马车。   此刻他也正依在软榻上用膳,不像顾卿晚有玉莲花相伴,马车中又放了冰盆,不吃苦头。   秦御的马车里却是连个冰盆都没有,此刻又是一日最热的午后,纵然马车停在阴凉地儿,外头也炙烤炎热,没有一丝的风。   车窗被放了下来,车中又闷又热,宛若蒸笼。   秦御的背部被鞭的血肉模糊,身上裹着绷带,后背上的白布隐隐透出一片血色来,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绸裤,光着脚侧靠在软榻上,纵是如此,额头上也渗了一层汗,稠裤的腿弯处更是被汗水打湿,沾粘在身上。   马车中弥漫着轻微的汗味和血腥味,不怎么好闻。   不得不说,这鬼热天,受伤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儿。   背后溽热而疼痛,人便尤其焦躁心烦,更易出汗,浑身就没一处清爽的地方,这严重影响了秦御的胃口和心情,午膳虽然是秦逸特别吩咐,让人精心为他准备的,他却也只随意动了两下便丢了筷子,神色莫辨的靠在软榻上摆了摆手,示意宋宁将膳食搬出去。   宋宁瞧了眼主子,感同身受,他身上挨了十板子,因犯的不是什么大事,打的时候便留了情,只破了些皮,这会子就难受的恨不能剜肉捶地,更何况是大将军那样大面积的伤。   本来马车中放冰,会好很多。奈何平日里大帅和副帅从来都和将士们吃穿用一样,军营里就没备冰这种奢侈品,那点冰还是大帅顾念大将军受伤,让人私底下买来的。   统共就那么点冰,还叫大将军送到了顾姑娘那里,倒是留了以后两天的用冰,可大将军并不用,明显是给顾姑娘留着的。   宋宁觉得这样不行,马车这样热,主子背上的伤面积大,虽不伤及筋骨,可若是感染了也是大麻烦,天热流汗,伤口怎么复原愈合,今日换药背上还是血淋淋的。   他想着,还是开口,道:“要不属下去给大将军再备一盆冰吧,若是用完了,明日出了凌谷,属下快马加鞭往运城再采买些便是。”   秦御闻言却摆手,道:“不必麻烦。”   宋宁不敢再劝,正要端着餐具下车,就见一道金光闪过,兔兔从窗口缝隙闪了进来,跳到秦御的肩头,便吱吱叫了起来。   一面叫,还一面不停的拉扯裹在身上的白布。   秦御扬了扬眉,将兔兔拎下来,修长的手挑弄了几下,拆下他裹着的衣服,摊开瞧了瞧,就见布条上写着一行字。   烦劳给我嫂嫂捎个信吧,拜托。   他的目光只略一扫便落到了字迹下头的一个小人上。   那小人不过寥寥几笔,头大身子小,可却不知为何竟极为生动形象,一瞧就是顾卿晚的样子,小人双手置于身前,摆出作揖的动作来,一双眼睛泪汪汪,可怜兮兮满是感激和期盼,脸上笑容还有那么点讨好的意思。   秦御瞧着那小人,想着顾卿晚的样子,蓦的便勾唇一笑。   他这一笑,阴郁的五官便舒展了开来,长眉飞扬,妖异的眼眸中宛若有流动的光彩,熠熠灿灿闪动,似阴云避散,露出了春风抚过的无边草地,悠然敞亮起来。   宋宁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思微动,不动声色的下了马车。   顾卿晚也是觉得秦御对她还算不错,照顾的很周全,这才软了态度,写了那封信,想央秦御往家中送信,至少告诉庄悦娴一声。   让庄悦娴知道她没事儿,只是暂时回不去,免得急出个好歹来。   她送了信便等待着秦御的回信,谁知道兔兔竟然一去不回,直到马车再度动了起来,大军再次赶路也没半点回应。   马车不紧不慢的行进在大军中,顾卿晚怏怏的靠在车壁上,如意倒是尽职尽责,即便顾卿晚再三表示不用,她还是拿了个蒲扇,坐在软榻旁,给顾卿晚扇着风。   顾卿晚目光落在如意身上,虽然这一日来这丫头表现的很机灵活泼,可顾卿晚还是感觉到她的彷徨和不安,她叹了声,道:“你说你的名字是孙知府取的?”   见顾卿晚问话,如意忙忙点头,道:“是呢,婢子是冬天生的,原名就叫了王冬儿,孙知府买下婢子,便给婢子换了了如意这个名字,说是送给姑娘的奴婢,名字要取好,祝愿姑娘以后都顺心如意。”   顾卿晚闻言蹙了蹙眉,直觉孙知府的意思就是祝愿她如意当上秦御的小妾,她不觉揉了揉额头,道:“这个名字我不大喜欢,我给你重新改个名字吧?”   如意却眼睛一亮,忙放了扇子,跪在地上磕头,道:“婢子谢姑娘赐名。”   看的出,她很高兴。   顾卿晚知道,自己昨日没有收下如意的卖身契,所以小姑娘总心中忐忑,大抵是怕不要她,她的处境就堪忧了。这会子见自己愿意给她取名,便觉得自己是接受了她,故此反倒安心高兴起来。   做人奴婢也会觉得快乐,人低落到一定程度,生计所迫,当真容易满足啊。   这样看来,其实她还不算太倒霉,起码没有直接穿成如意这样,给人为奴为婢。   顾卿晚想着,扬唇一笑,道:“既然你本名叫王冬儿,那便还唤了冬儿吧,我觉得蛮亲切顺口的。”   能叫回原名,冬儿显得很高兴,脆生生应道:“冬儿谢姑娘赏名。”   见她说话间又往怀里掏卖身契,顾卿晚正头疼,马车却突然一震,上下颠簸了下,接着竟然停下了。   冬儿钻了出去,很快回来禀道:“姑娘,咱们马车的车轴断掉了,宋统领说需要修下,姑娘能否先移步外面等上片刻?”   一盏茶后,顾卿晚坐在官道旁的树荫下,午后的太阳从树缝洒落,蝉声热烈的响着,冬儿拿了帕子,不停的给顾卿晚擦拭着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   那边宋宁指挥着几个兵丁捯饬了半天,就见宋宁拧着眉头过来,拱手道:“顾姑娘,马车的车轴彻底断裂开了,需要换个新轮子,断时期内是修不好的,大军行程耽搁不得。”   他说着余光扫了一眼顾卿晚,方才道:“大军如今就只大将军那里还有一辆马车,要不,顾姑娘就和我们大将军先挤上一挤,共用一辆马车?等后日到了鹿城,在下便购置新马车。”   顾卿晚闻言简直不可置信的瞪着宋宁,这话是要让她和秦御共处一辆马车两天两夜?   天哪,不是说古代女人的名节很重要吗,她可是良家女,不是妓子婢女,纵然显在落魄了,可寻常百姓家的好女儿也是要名声的啊。   他怎么会这么理所当然的提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顾卿晚还呆愣着,旁边策马经过的一个黑脸将军却刚好听到宋宁的话,竟是哈哈一笑,道:“宋统领这话问的多余,这顾氏既然是咱们大将军的女人,本就该当和大将军安置在一辆马车里,这有什么不妥的!”   这大黑脸身材魁梧,声音简直洪亮如钟,他言罢,顾卿晚感觉经过的兵丁们个个目光灼灼逼视了过来,用一股审量的,暧昧的,好气的目光注视着她。   大将军的女人!还有,顾氏?天呀,这是什么鬼称呼!她是黄花大闺女啊,不是妇人!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明明是妙龄女子,走在街上,却突然被人唤大妈一样,顾卿晚瞬间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她脑子轰的一阵空白,脸上瞬间浮起一层红晕来。她连忙摆手,争辩道:“这位将军,你误会了,我不是你们大将军的女人,你可不能败坏我的名声。”   “嘿,你这顾氏好生刁钻,明明是你自己放言说是咱们大将军的女人,这会子怎么又成我老胡毁你名声了?我老胡可不是那孬种,从来不欺负女人的!”   那黑脸将军却是个执拗的,顿时便和顾卿晚争辩了起来。   这一闹腾,便有好些人驻足望了过来,顾卿晚脸上都能翻烧饼了,柳眉竖起,正要争辩,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还真说过,是秦御女人的话。   当时那些兵丁围攻她,她眼见就要被玷污,哪里还想到什么清白名声,自然而然便将秦御抓出来当了挡箭牌。   当时是情急之举,又太过混乱,再加上,她随口喊了那么一句,根本就没起到作用。受伤后,她一直有些虚弱,脑子晕沉,便全然忘记了此事。   天哪,难道现在全军的将士,都已经相信了她的话,将她当成了秦御的女人?   顾卿晚想到了军医的恭谦,想到了那些精心的食物和冰盆,想到了冬儿对她的殷勤,顿时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因为他们都以为她是秦御的女人,所以特意巴结照顾!   顾卿晚却只觉天雷阵阵,彻底傻眼了,全军将士,这要多少万人啊,都知道了这事儿,还是她自己喊出来的,今后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吧?   脑门上青筋又抽抽了起来,顾卿晚脸色涨红,气息不稳。   所以呢,连秦御也知道自己吆喝着说是他的女人?   顾卿晚也不和黑脸将军反驳了,因为她知道反驳也没用,她低下头,将脸彻底埋进了双掌中,真想死啊!   那黑脸将军见她如是,却突然像是恍悟了,脸上恼色除尽,又是哈哈一笑,道:“你这妇人是脸皮薄吧,哈哈,没关系,没关系,咱们军中汉子就欣赏胆大勇敢的姑娘,先前你那样就很好啊,嘿,差点就烧了大军粮草军备,有谋算,有胆量,好样的!我老胡服气!咱们大将军果然不是看皮囊的俗人!兄弟们说是不是?”   一众兵丁们跟着吆喝了起来,顾卿晚真快哭了。   妇人!你才妇人,你们全家都妇人!   她猛的抬起头来,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谁脸皮薄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顾卿晚敢作敢当,没睡过就是没睡过!听着,我不是你们大将军的女人!当时被逼到死地,我不这样骗人行吗?!”   她突然双眸通红,满脸涨红的喊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将一群人都给震住了。   没睡过就是没睡过……   天呀,这女人可真是啥话都能说得出口!宋宁呆呆的看着浑身炸毛的顾卿晚,一时咽了咽唾沫。   这顾姑娘这样想和大将军撇清,这样劲爆的话都说出来了,如今明目张胆的嫌弃他们大将军,真的好吗?   众人看顾卿晚这等反应,一时间倒真有些信她了。谁知顾卿晚倒好,起身太猛了,几句话说完,便觉眼前一阵发黑,坚持不住,直接软了下去。   “姑娘!”   冬儿惊呼着将她接住,无措的看向宋宁。   宋宁傻眼后,顿时兴奋起来,道:“快,还不快将顾姑娘扶进大将军的马车,她这是晒着了!属下先去禀报大将军!”   他言罢,翻身上马往队伍前去了,秦御的马车本来离顾卿晚也不远,听到后头有动静,秦御便让人将马车停到了路边,派了小兵过来查看,小兵迎面见宋宁过来了,自然退到了一边儿。   宋宁却在车窗边禀道:“主子,后头顾姑娘的马车车轮坏了,一时半会恐怕是修不好的,顾姑娘在路边等了一会,谁知太阳太大,她又虚弱,竟然晒晕了过去。主子看,可否将顾姑娘挪过来,先和主子挤一挤,等后日属下便去购置新马车。”   之前未拔营时,宋宁便提过让两人共乘一辆马车,马车的车轮哪里是那么容易坏的,宋宁准备马车不可能找个破的,这才行了一日的路,车轮就坏的不能修了?   秦御用脚趾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眸光微凉的扫了窗外一眼,最后却只淡淡道:“既如此,那便将她挪过来吧。”   宋宁大喜,忙应了一声招呼几个兵丁,眨眼间就将顾卿晚马车里的软榻抬了过来,置了冰盆,又帮着冬儿将晕迷的顾卿晚给送上了马车。   那黑脸将军和众兵丁见此,皆是嘿嘿一笑,转眼便将顾卿晚方才的话丢到了脑后。   没睡过,谁信啊,大将军会让莫名其妙的女人上他的马车?不能够啊!   马车本也不是极豪华的,放了两张软榻,便只中间留了一道窄缝,能做过道,角落放着茶几等物,整个马车便显得很拥挤。冬儿连跪的地方都没有,宋宁也没让她留下来伺候,直接打发她去坐后头后备军的板车。   马车再度动了起来,车中放着一盆新鲜的冰,不断散发着寒意,马车不大倒是起到了降温的作用,也不知是温度降了下来,还是对面床上顾卿晚沉睡的模样太过恬静,秦御觉得车中清爽舒适了不少,看了顾卿晚两眼,他便也闭上了眼眸。   昨夜他背上难受,也没怎么睡好,这会子竟然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顾卿晚本来就虚弱,这一睡竟然也极沉,马车中半点动静都没有,宋宁大着胆子隔着窗缝往里瞧了眼,扬起嘴巴笑了笑,低声吩咐将马车赶的更平稳一些。   顾卿晚这一睡到傍晚时分才醒,睁开眼眸,就觉身下轻轻摇晃,马车还在行进,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缝洒落进车中,一切都朦胧在一层淡金色中。   马车中很安静,身上的薄被柔软,太阳落下去,热气也散了,马车中益发清凉舒适,她一时有些闹不清除自己身在何处。   “吱吱。”   蜷缩在顾卿晚旁边的兔兔倒是立马察觉她醒了,叫着跳到了她的脸旁,又用脑袋蹭她的脸颊。   顾卿晚用拇指揉着它的小脑袋,小心坐起身来,目光漫不经心的四扫,待掠过对面床榻,视线便凝住了。   一个男人,长手长脚的背朝上躺在那里,大概是趴着压迫胸膛,他的双臂支撑在身体两侧,未曾穿上衣的袒露手臂上清晰的浮现出强健的臂肌,宽阔的肩背上缠着绷带,然因手臂用力,肩胛骨突兀了出来,像背上静静匍匐着一只展开双翼的鹰,愈发映衬的肩宽窄腰。   要命的是,他身下就穿着一条稠裤,褪的有些低,露出紧窄而精瘦有力的腰肢,腰肢往下凸起处有着流畅的凹陷线条,下头两条结实的长腿,一条平展伸着,对着她的那条却弯曲着,直伸出了软榻。可怕的是,这样一来,两腿中间便显露了出来。薄薄的一层白色绸裤,露出可疑的一团暗沉来。   沉睡着的男人,无意识散发出强大的男性气息,慵懒的性感。顾卿晚瞪大了眼,针扎一样收回了目光,一时间像做梦一样,没弄清楚哪来的男人。   她眨了两下眼,再看对面人的脸,便有一张清隽俊美的侧颜映入了眼帘。   他还睡的很沉,宽而饱满的额头上散乱着贴了两缕发丝,飞扬的长眉舒展着,斜扫入鬓,形状像是用刀刻裁剪过一般,毫不杂乱,有着利落的线条,紧闭的眼眸,睫毛长而密,却并不卷曲,安静的搭在脸上,阴影映上了挺直的鼻梁。   薄唇都大手遮挡,气息平稳,金色的阳光温和的照在他脸上,柔和了脸部线条,他的眉眼褪去了清醒时的锐利锋芒,少了些攻击性,显得没那么妖冶,却宛若一副色彩柔和的淡雅的画卷,平添了清隽俊逸。   是秦御!   顾卿晚愕了一下,忙转过头,瞪大了眼。   我去,他们竟然真趁着她晕睡将她弄到秦御的马车上来了,完了,完了,这回是真说不清了。   顾卿晚闭了闭眼,一腿探下软榻,本能的想在秦御醒来前离开这里,谁知道兔兔见她下了床,像是要离开,惊的从她背后攀了上去,又从肩头跃下,往她胸前跳。   顾卿晚本来就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此刻倒被兔兔吓了一跳,躲了下,脚下便绊住了裙子,整个人脚步不稳,直接往对面的软榻上压了过去!   太突然了,地方也太狭窄,她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愈发和平衡身体的空间,眨眼间一头扑到了秦御的身上,还好死不死的,脸颊就压在他身体最有肉的地方。   脸颊下是弹软的,没有摔疼,接着身下被压着的人大抵是被撞疼了,闷哼了一声,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秦御醒了!   他一双妖异的眼眸还带着刚醒的迷茫和惺忪,扭头望去,就见一个长发松散的女人,正以古怪的姿势将压在他的身上!   她趴的位置实在太不巧,太让人遐想了,他清淡的眸光,迷蒙的眼神聚拢起,似浓雾迅速聚集形成一片阴沉而压抑的黑云,翻滚着某种灼热的情绪。   顾卿晚头脑都懵了,她一时好似没弄清楚自己到底跌到了那个部位,也或者她其实意识到了,但就是不愿相信自己的运气会那么差,故而头脑一片空白,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爬起来。   直到她听到一声略显低沉的哼,她才意识到不对劲,骤然抬起头晕脑胀的脑袋,扭头看向秦御。   四目相对,男人异色的眼眸中沉沉浮浮,说不出的迫人心神。想到在这双眼睛注视下,自己竟做出此等囧事来,顾卿晚本能的迅速转头。   这一转,便又正面近距离的看到了她方才摔倒时压过之处,顾卿晚又针扎一样闭了眼!   可这样一来,方才发生的一切便像是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慢镜头回放了起来,想到方才骤然失去平衡,她是张着嘴倒下去的,舌头和嘴唇好像还接触过什么,顾卿晚顿时窘的一张脸紫红起来。一下子弹跳起来,往后狠狠退了两步,膝弯撞上软榻,一屁股跌坐在软榻上。   顾卿晚垂下了头,双手捏着软榻的边缘,烧着脸,重重闭上了眼睛。   她希望来个雷,将她劈了吧。   那边软榻上,秦御还以趴着的姿势撑着身子扭着头,像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般,竟然也不说话。   马车中安静极了,有股很古怪的气氛在蔓延着,只有兔兔不明所以,站在软榻边儿,扭着小脑袋,一时看看这个,一时又看看那个。   接着它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突然跳到了顾卿晚的身上,沿着她的裙子滑了下去,又爬上对面软榻,跐溜一下蹿到了秦御身上去。   顾卿晚被它惊动,禁不住抬眼去看,正见兔兔张着嘴,直扑到秦御的,伸出舌头竟然也要去舔他。   顾卿晚愕然一下,忙又垂头闭眼,更觉得无地自容了。   只那边兔兔还没舔到,便被突然翻身的秦御给震了下去,圆滚滚的身子差点直接滚下床,就听秦御惊呵一声,“住口!”   他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怒,有些说不出的黯哑低沉。   顾卿晚缩了缩身子,窘迫的想要找个缝钻进去。   住口……他这话让她觉得嘴巴上好像沾染了什么东西一般,直想抬手擦一擦。   可这时候抬手擦,岂不是更提醒他,她方才碰过哪里?顾卿晚生生捏着软榻沿生生忍住,额头冒出了汗来。   太尴尬,太囧了,她想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秦御睡着,不知道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有意的?   他那么自大自恋,一定会的,大抵又会觉得自己在想方设法的勾引他,在作怪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再嘲笑讥讽她的不自量力,攀龙附凤。   顾卿晚正想着,却听秦御终于开了口。   “你那么用力,伤口不疼吗?”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微哑低沉,顾卿晚想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他没有冷言冷语,也没肆意嘲讽,尖刻毒舌,语调很平静,像是没发生方才的事一般。   顾卿晚脸上的热度消退了些,有些奇怪诧异,又有些庆幸,松了一口气。   这才发觉,自己因死死捏着软榻沿的动作,肩头难免用力,伤口处紧绷,疼痛的厉害。   她忙松开手,对秦御的善意提醒愈发意外起来,心想,这人不会是又憋着什么坏吧。   想着,她禁不住抬眸瞧了秦御一眼,就见他双目沉沉也正看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外头夕阳余韵映的,双颊显得有些红,却也衬得异色眼眸波光潋滟,灼灼妖异。   顾卿晚忙又低了头,开口道:“我方才不是故意的,你可别误会。”   言罢,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秦御都不提了,她干嘛还非要提那样丢人的事儿!   秦御自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就算是哪个女人想要勾引他,也没直接往人屁股上扑的,太直接也太不雅观了。   且到现在,他也算瞧出来了,顾卿晚确实没攀龙附凤的心思。   见她一脸懊恼之色,想到方才醒来看到的一幕,他虽然有些不自在,可这会子瞧着顾卿晚的模样,竟也觉得有些好笑。   脸上有些笑意,她丢人一回,倒也让他心里轻松了一些,好像之前自己丢人丢份的事儿,被扯平了。   瞧着顾卿晚,秦御一时心情大好,却轻咳了一声,又冷了脸,道:“不是故意的?爷的伤口全让你压崩裂了,你说你不是故意的?哧,果然最毒妇人心。”   “我不是妇人!我还是黄花大闺女!”   顾卿晚今天对妇人这个称呼,格外的介意和敏感,晕倒前已经被刺激了一顿,现在骤然听到秦御这样说,顿时便受了刺激,尖声道。   她说着气鼓鼓抬头瞪着秦御,秦御整个人又被她震的愣住了,略瞪了异色的眼眸,惊诧而不可置信的盯着顾卿晚。   顾卿晚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她对一个男人,一个古代男人吆喝自己是处女!   天,她今天脑子一定是被晒坏了,脸上再度爬起红晕,她骤然低头,懊恼的揉了揉额头。   “呵……”   马车中突然传来秦御的笑声,有些突兀,却又听不出恶意,一声过后,便是接连不断的低沉笑声。顾卿晚忍不住看了眼秦御,就见他正望过来,一张俊面上,都漾着笑。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讥笑,却是那种真正的,忍俊不禁的笑意,俊面上好似每个细胞都被牵动了,笑容直达妖冶的异色眼眸,使得那一双眸子波光潋滟,其间好似有清澈的水纹荡漾。因笑容而更显狭长的凤眸,流光溢彩,红唇微勾,弧线温软旖旎,更显眉目妖冶,却并不女气,反倒有种冷淡如冰突然便燃的似火灼热的魅惑,摄人心魄的丰神毓秀。   整个马车好似都因这一笑而映亮了几分,顾卿晚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一时又被晃了眼,倒呆愕住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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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看见秦御时,便发现他又受伤了,那时候他的腰间覆着金疮药,血液干固,并非这等样子。她方才扑到他的身上,确实是手肘重重压在了他的腰上。   看着秦御侧脸因疼痛有些紧绷,眉头也蹙了起来,顾卿晚眨了眨眼。   她觉得自己邪恶了,伤了人毫无内疚感,反倒觉得窃喜。活该,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秦御见顾卿晚坐着没动静,不由瞪了她一眼,道:“快点!”   顾卿晚却抿唇,不愿意帮忙,道:“我去帮你喊下军医,你稍等。”   她说着就要起身,既然穿到了古代,她觉得自己还是注意一点的好,本来就和秦御牵扯不清了,就别再做上药这样亲密的事了。   谁知她身体刚抬起来,就听秦御冷冰冰的道:“先前你受伤可是爷帮忙医治的,胳膊都被你咬破了,如今不过让你上个药,磨蹭什么!顾景阳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秦御说着将胳膊伸了出来,顾卿晚望去,果然见他的小臂上有一圈极深的牙印,咬的厉害,血虽早不流了,但一圈还红肿着,显得特别狰狞。   顾卿晚动作顿了下,耳朵有些发热,先前治伤时的情景,她迷迷糊糊记得些,因为当时被人死死固定在怀中的感觉有些熟悉,她便猜想那是秦御。   此刻听他说出来,确认了,倒心中略一窒,有些尴尬起来。   她并不是胡搅蛮缠,毫不讲理的人。虽然恼恨秦御给她带来了许多危险和磨难,还曾利用过她,但却不可否认,若非秦御的利用,大抵她和大嫂早死在狗官孙知府的公堂上了。   有时候,危险也是机遇,所以先前的事儿,她都可以当成扯平了,不跟秦御计较。   事实上她也计较不来,这次在军营,虽然是秦御手下兵丁伤了她,然并非秦御指使,事后她得到了妥善的救治和照顾,虽然她心中充满了怨愤和委屈,然则却也怪不到秦御身上。   她只是对这古代的阶级制度深恶痛绝,对秦御的各种强势,心生厌恶,也对他搅乱她的生活,令她磨难重重不得不生出怨念,更何况,他还毫不尊重的欺辱过她。   只是两人到底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会被秦御逼问,又见他伤口血流不止,顾卿晚到底有些犹豫。   出于人道主义,她明明可以帮一把手,举手之劳,却扔着他流血,好像是不大好。   似是瞧出了她的犹豫不决,秦御再度催促出声,道:“快点!你以为军医跟车而行吗,等军医过来爷的血也流差不多了,还耽误行军!”   兔兔闻声也从软榻上爬了起来,站在软榻上冲着顾卿晚吱吱的叫,指了指秦御的伤口,又跳到了那边的茶几上,去抱上头放着的瓷瓶。   顾卿晚猜想那瓷瓶里放着的该是金疮药了,到底走过去从兔兔怀里取过了药瓶,刚走到软榻前扒开瓶盖,就听秦御气急败坏的道:“先把伤口清洗下,污血擦掉。”   说着又指了指茶几下放着的铜盆等物,道:“伺候人都不会,就你这样,还敢说是本王的女人!”   他就跟个大爷一样,诸多指点,诸多不满,顾卿晚直想甩了瓷瓶,撂手不干。禁不住瞪了秦御一眼,道:“我本来就不是伺候人的,至于说是你的女人,这事儿你若介意,倒是照我提议的,澄清一下啊。既说是无关紧要之事,这会子还提什么提!你以为我很想那么说?!”   秦御差点没被她的话顶的一个倒仰,竟又无从争辩,黑着脸,瞧着她虽话不中听,却还是放下瓷瓶去倒拉铜盆,脸色这才好了些。   见她单膝跪在了地上,弯腰去托茶几下的东西,又开口道:“笨手笨脚的,你可别牵动了伤口,还要爷帮你请军医。”   顾卿晚已经不想接话了,默默将铜盆托了出来,又从旁边的水瓮中舀了水,见茶几上就放着药箱,便将东西一一都放到了软榻边儿,没好气的在边儿上坐下,揉了干净的棉布给他擦拭流下来的血迹。   秦御方才趁她准备东西之际略往上提了下稠裤,此刻他趴在那里,感觉她手中的棉布落在肌肤上,略凉,像被一只微冷的手抚过一般,他皮肉紧绷了一瞬,这才放松下来。   顾卿晚沾了两下血迹,倒突然心思一动,想着兴许她将讨好了他,能再说说让他澄清误会的事儿。   她动作轻柔了起来,套近乎的道:“王爷身上这伤是如何来的?”   顾卿晚醒来后便到了马车上,这一日来并没和人多接触,冬儿是事发后进的军营,并不清楚秦御惩罚将领的事儿,顾卿晚问过冬儿,后来那事儿怎么处理的,冬儿全然一问三不知。   故此顾卿晚到现在也不清楚秦御受伤的事儿,此刻瞧着秦御这满背脊的伤,她倒真好奇起来了。瞧这样子,不像是刀剑之伤,如今秦御身在军营,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谁能伤的了他?   秦御闻言略回头瞧了顾卿晚一眼,这才道:“御下不严所领鞭刑。”   顾卿晚手中动作一时顿住,眨了眨才不可置信的瞧向秦御,道:“那……之前闹事的那些人呢?他们如何了?”   她觉得不可思议,连秦御都经受了这样重的军法,那先前欺辱过她的那些人岂不是更惨?   秦御清淡的声音响起,道:“斩首九人,其他受杖刑数目皆有不等。”   秦御的话令顾卿晚生生抽了一口冷气,她完全没想到,竟然因之前的事,死了九个人。   她不会同情那些人,因为若然不是她自己争气,根本就拖不到秦御前来,那样她会死的非常凄惨。不管是为什么,那些人牵连无辜,欺辱女人,都是可恨的。   她只是惊讶于军法之严,竟然死了九个人!先前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无依无靠的,那两个又是命比草贱的婢女,事情发生在军营,有罪的都是凯旋而来,为国立功的将士。   根本就不会有人为她出头,能够不追究她火烧粮草的事儿,能够安然让她离开军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她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听顾卿晚安静了下来,连手中的动作也停止了,秦御挑眉又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神情震惊而复杂,他心里竟觉得有些得意,连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他正想说两句,诸如不用谢爷,爷都是秉公执行军法之类的话,谁知他话还没出口,就听顾卿晚道:“人说礼亲王世子天纵奇才,领兵甚是得法,治军极严,军纪严明,果然如此,连亲弟弟都照罚不误,实在是大公无私,有大家之风哪。”   她口气中难掩感谢之意,甚至还有些崇慕之情,秦御被气的一口气喘不上,脸色都红了,狠狠的瞪了顾卿晚一眼,转过头,张了张嘴,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一来他总不能说秦逸不好,再来,解释了,倒好像他多想让她感谢一样。   谁稀罕,于是,秦御冷哼,道:“我大哥自然是好,只你也甭动多余的心思,我大哥是不会看上你的。”   顾卿晚本还在感叹中,听闻秦御的话,手上一个用力便将棉帕拍在了他的腰上,秦御疼的眉心一蹙,浑身一绷,禁不住发出一声呻吟来,顾卿晚却含笑捡起了那块棉布,道:“王爷,真不好意思,方才手滑,棉布掉了。污血差不多清干净了,我这就给您上药。”   说着将瓷瓶一拿,一咕噜的颠倒过来,药粉便成堆往秦御的伤口上盖了过去,刚清理过的皮肉新鲜的很,骤然接触这么多的金疮药,刺激之下,疼痛难忍,秦御咬着牙,捏着拳头,愣是没吭声。   顾卿晚本还抿着嘴偷笑,见他侧脸紧绷,俊面上有倔强之色,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来,连脸色都白了,一时间倒又有些心虚歉疚起来。   想到先前还想着要讨好他,好劝说他澄清误会的,如今倒又让她搞糟了,一时间又有些懊恼。   可谁让他嘴巴那么欠呢,她到底还是学不会忍让,一激动,便暴露本性啊,要忍,要改!   顾卿晚心中念叨着,凑近秦御,笑着道:“王爷您还好吧,我这也是长痛不如短痛……”   秦御的目光阴测测扫向顾卿晚,顾卿晚顿时便哑了声,讪讪地笑。   “扶爷起来!”   秦御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顾卿晚这回倒没推辞,用没受伤的那边手臂略帮他借力了下,秦御坐起身来,她便松开手坐回了对面,低着头一时无言。   马车轻晃着,她能感觉对面秦御的目光一直凉凉淡淡的扫视过来,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心道她也就是一时没忍住,又忘了处境,可也不是她先招惹的他吧,他总不至于将她踢下马车吧。   哎,这种提心吊胆,委曲求全的日子,真是受够了啊!   “去倒杯茶来。”   秦御的声音传来,虽然不怎么平和,口气不大好,但到底让顾卿晚松了口气,站起身,乖乖倒了一杯茶单手递给了秦御。   秦御看着她垂着,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便知这女人心里不定怎么编排他呢,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却心思一动,道:“背上伤口也都裂开了,本王抬不起手来。”   他什么意思?让她喂他?不是吧?!   顾卿晚有些不确定,抬眸瞪向秦御,却见秦御冷着脸,一双清冷的眸子在她脸上淡淡扫过,又落到了她手上的茶盏上,继而挑了下眉。   顾卿晚捏着茶盏的手略用力,指尖发白,道:“王爷要不我还是叫婢女来吧,我身上有伤,也照顾不来您。”   秦御冷哼一声,却道:“婢女?从街上随便买来的,什么脏的臭的,也配往本王面前送?”   顾卿晚一阵无语,瞧着秦御理所当然,一脸傲然的脸,只觉他那样子好像在说,爷让你伺候是你的福气和荣幸。她抿着唇,心道,难不成自己还该感激他格外的看重?   对不住,她还真就没那个奴性。   正想转身将杯子放回去,忽而却又一顿,道:“要我伺候王爷也不是不行,不过王爷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秦御挑眉,瞧了眼顾卿晚的手,却见她握着杯盏的手略用力,指骨分明,指甲盖都发白了,她紧张?   紧张什么?她要求什么?难道……   没错,现如今全军营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名声糟糕成这样,还如何活,大概她也想明白了,除了求他收留,跟着他,她就没旁的路可走。   这女人,倒也不算太笨!她虽毁容了,然则大丈夫碰过了,自然是要负责的,何况,她也不算一无是处,起码脑子就比多数不知所谓的女人强多了,愣是折腾的他的军营鸡飞狗跳,倒也勉强不算落他的威风。   秦御因想到的念头,心略跳了一下,沉默了下,方才略舔了下干燥的唇,道:“说说看。”   顾卿晚觉得他的口气,莫名变得有些怪怪的,不过他肯接腔,自己所求之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当会同意了。   顾卿晚眼眸略亮,笑着道:“我上午时,拜托兔兔给王爷送过一封信,王爷大概是没收着,还是那事儿,我给大嫂写封信,王爷可否让人送出去?不必特意派人去也成,只要送到临近的驿站便好。”   顾卿晚言罢,目光期待却盛亮的盯视着秦御,秦御却蓦然沉了脸,方才虽不温和的面颊,一时像是刮过了一场寒风,又下了冰雹,冷的森然渗人,接着他竟劈手便夺过了顾卿晚手中的茶盏,自行仰头灌下。   他灌的很急,咕咚咚吞咽的动作,有些恶狠狠的,引得喉结不停上下滚动。   顾卿晚看的一阵愕然,她不明所以,又发现秦御的脸庞有些微红?   这妖孽间歇性精神病又发作了?顾卿晚正不明所以,秦御已灌完了茶水,扫都没再扫顾卿晚一眼,将茶盏丢回了茶几上,然后一个侧身,往软榻上趴伏了下去,直接丢给顾卿晚一个后脑勺。   顾卿晚瞪了瞪眼,她是真不明白了,给庄悦娴送个信去,就有那么难吗,不过是举手之劳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古怪,这么难说话的人呢。   算了算了,还是想法子求见下礼亲王世子吧,他那大哥目测比他靠谱识趣多了,对人又温和又公正,虽然腹黑了些,可也比间歇性神经病好应付啊。   顾卿晚也不说话了,自行倒了杯水,坐回软榻,慢慢喝了起来。   兔兔也跳到了顾卿晚的身上,站在她的膝上,吱吱的叫起来。   “你要喝水?”   见兔兔盯着手中茶盏,顾卿晚有些不确定的低声问它,心想这只小猴子,该不会要喝她手腕上的水吧,难道是玉莲花要渗花蜜了?   有这个可能呢,往常都是傍晚时有反应。   可这会子秦御就躺在边儿上,她可如何将花蜜弄进药中涂抹到伤口上呢。真是不方便啊,难道她真的就在这马车中和这厮呆上两个日夜?   真要命!   “吱吱。”兔兔竟然真就点了点头,接着就往顾卿晚的手臂上跳。   顾卿晚眉头蹙了起来,忍不住又瞄了眼趴着的秦御,心里有些纠结。难道今日就这么让兔兔钻进去偷喝了花蜜?   可她的伤口确实没好,方才扯动到了,此刻还疼着。少抹一日的药,她的伤便会晚好一日,好不了,便没法想法子离开军营,不管是自己离开,还是借势,总是先养好伤的。   这军营,她是一日都不想多呆的。   想着,见兔兔往衣袖里钻,顾卿晚便忙用手笼住了袖口,将兔兔挡在了外面,低声冲兔兔道:“不准往我袖子里钻,痒的很啊,听话哦,不然我不喜欢你了!”   兔兔却委屈了起来,一时跳到顾卿晚的肩头蹭她颈项,一时又嘟嘴冲她卖萌的扭腰哼哼,一时生气的挠头露出小小的尖尖的牙,冲她做鬼脸,吱吱的叫。   顾卿晚被它逗笑,忍不住用手抚它脑袋,安抚它,兔兔便又呜呜的伸出舌头,讨好的舔弄她的指尖。   那边秦御刚睡了一觉,趴在床上,自然觉得心烦气躁,察觉这边兔兔和顾卿晚竟然在旁若无事的玩闹,他就更觉气不顺了,禁不住大喝一声,“停车!”   他突然出声倒将顾卿晚惊的略缩了下,复又撇撇嘴。   马车立马停了下来,接着外头便响起了宋宁的声音,道:“爷,您醒了,可有什么吩咐?”   秦御抬了下身子,冷声道:“传军医,本王的伤口都裂了!”   宋宁闻言吓了一跳,忙应了一声,顾卿晚不觉也忙忙开口,道:“宋统领,能不能麻烦你也将我的婢女唤来,我方才不小心挣到了伤口,此刻着实有些疼痛难忍。”   宋宁御马的动作略顿了下,一时未曾回话,倒是秦御怒斥一声,道:“还不快去!”   宋宁忙应声而去,车中顾卿晚长松一口气,看了眼秦御,突然觉得他这人还不算太糟,起码没阻止宋宁为她叫婢女。   方才她为秦御上药时便注意到了,药箱中放着好几瓶金疮药,她和秦御所用金疮药必定是一样了,等会子她上药,秦御总是要下车回避的吧。她趁冬儿不注意,将玉莲花的花蜜抹到伤口上便好了。冬儿和秦御的敏锐性不可比,瞒住冬儿,她还是有自信的。   很快,外头便传来了宋宁的声音,道:“王爷,军医和婢女都来了。”   秦御也不曾抬头便道:“婢女上车!”   外头宋宁听闻秦御先让冬儿上车,分明是先要处理顾卿晚的伤势,不觉轻叹了一声,示意军医稍候,便推开了马车,吩咐冬儿小心伺候。   冬儿爬上马车,战战兢兢冲秦御行了礼,站起身来竟是展开一条粗布往车中间的过道上挂,顾卿晚这才瞧见,车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被钉上了一排小铁钩。   棉布挂好,一时便将两边软榻隔了起来,形成两个密闭的空间。   “姑娘,婢子伺候你脱衣吧。”冬儿上前道。   顾卿晚虽然觉得很别扭,但也没有办法,人家秦御也受着伤,她也不能赶人。左右她都已经在马车上呆了一天了,早就不清白了,这会子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点了点头,顾卿晚示意兔兔稍安浮躁,这才在冬儿的帮助下慢慢褪了衣裳,拆了绑带。手腕上那种隐约的灼热感传来,顾卿晚暗道来的正好,趁着冬儿准备干净绷带,将半滴花蜜滴落在了伤口上。   说来奇怪,这渗透出来的液体,真的就像透明的蜂蜜一样,甚为粘稠,用指甲一哗啦,便会分成两滴更小的花蜜。   现在她这等身份,无权无势,毫无庇护,随便什么有钱人都能拿捏的,顾卿晚可不敢随意将花蜜涂抹到脸上却消除疤痕。   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偏长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那简直就是找死。   虽然顾卿晚是个颜控,前世接触过不少明星,自己也难免从小就受影响,爱美的很,可爱美总要排在生存之后的。   现在知道这玉莲花的花蜜能治她脸上的疤痕,她倒心定了下来,不着急治脸了。   顾卿晚一时也没发现这花蜜的其它用处,故而剩下的半滴花蜜便又给了兔兔,趁着冬儿不备,示意它赶紧吞掉。   岂料兔兔舔弄了两下舌头,馋兮兮的咽了咽口水,接着竟是用指甲挑起了那半滴花蜜来。   它的指甲又长又小,花蜜被刮进指盖,凝而不落,兔兔盯着那一抹幽蓝,吸了吸鼻子,跐溜一下钻过粗布帘子跑到秦御那边去了。   顾卿晚不用想都知道,它这是将花蜜弄去给秦御用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东西对自己的主子竟然忠心成了这样。   想到它跳到秦御面前显摆,然后将花蜜抹在秦御身上,待到明日涂抹花蜜的那一块伤口离奇的好了,秦御会将她当成什么的怪物,关进笼子里,当成奇药养起来,或者干脆一把火烧了她。   顾卿晚登时只觉天都塌下来了,一时情急,她一把掀了棉布帘子,尖叫一声,惊恐道:“兔兔回来!”   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焦急,秦御岂会无动于衷?闻声便抬眸瞧了过来,顿时瞳孔微缩。   冬儿为了换药,在顾卿晚头顶的马车角挂了一只小小的琉璃灯,此刻灯影摇曳,光芒柔和,洒下橘红的光,笼罩在顾卿晚身上。   她衣衫褪到了腰肢,头发散落着披散下来,妖娆的盘旋在雪白的玉背和身前,发丝晃动,上身连肚兜都脱下了,露出一片弧线优美起伏的风景来,橘红的光芒下。   一切迷蒙而清晰,似从梦幻之境中幻化出的妖,惊鸿一瞥,方才更加夺人心魄。   秦御猛然低头,耳听那边响起顾卿晚的又一声惊叫,余光下棉布帘子剧烈晃动着,死死挡住了那边的光亮和风景。   秦御神情紧绷,咬住了牙,神情阴霾起来。   这个女人,一时嚷嚷着要他澄清一切,表现的急不可耐要离开,可却不是扑倒在他身上,便是接二连三的在他面前袒露风情。   真有意还是无意?秦御冷笑,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没有人可以如此戏弄与他!即便无意,也都是她一直在招惹的他。她以为他是谁?可以任由她肆意撩拨,又自由来去的窝囊废?   “呵……”   帘子那边传来一声极低又极冷的笑,浑身崩成一条弦的顾卿晚却敏感的听到了,她将头埋进膝盖,狠狠的撞了两下。   解释说不是故意的吗,这等话,她是真说不出口了。   抬手又拍了下脑袋,顾卿晚一脸羞愧欲死,她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够了,真该找块豆腐撞死去了。   这会子她已经没心情去想兔兔了,心道,算了算了,爱咋样咋样吧,她算看出来了,老天不玩死她,简直就不心尽啊。   她也甭挣扎了,说不定秦御发现了她的秘密,会好好将她养起来,做个被好吃好喝养着的*药人,看在她的神奇上,还会不时满足下她的其它除吃喝外的心理需求,这样也不错。   她啊Q的想着,那边兔兔倒被她一声尖叫给吓住了。   顾卿晚从来没对兔兔那样凶过,它是真的害怕了。探头探脑的竟又钻了回来,见顾卿晚蔫蔫的一脸痛苦的伏在膝间,刚收拾好转过头的冬儿不明所以的站在旁边,兔兔却以为顾卿晚是在怪自己私下决定把花蜜给主子用。   它实在怕顾卿晚以后再不给它香甜的花蜜吃,它忙又爬到了顾卿晚的身上,划拉着顾卿晚的衣袖,找到那玉莲花,又将指甲里的花蜜弹了出来,还了回去。   “吱吱。”   接着它两只软软的小小的爪子就抱住顾卿晚的小指,拉着她的手扭来扭去的撒娇起来,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抱着情哥哥的手臂娇娇的摇一般。   顾卿晚抬起头来,看了看被弹回去的花蜜,又看了看瞪大了眼咧着嘴笑的兔兔,无奈的苦笑了。   不过兔兔没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来,到底是好事。   前世时,顾卿晚早早便在外留学,裸奔什么的见的不少,虽然她做为地道的中国姑娘,学不来那么开放,可还不至于被人看了眼胸就要死要活,回不过劲儿来。   她方才苦闷非常,有一半是露了春光懊恼的,有一半却是被自己给蠢哭的,还有一些是秘密眼见被发现惊吓的。   此刻她粗壮的神经慢慢复苏,禁不住冲兔兔咬牙切齿的瞪了两眼,一把捏着它的耳朵将它拎到了面前,想着有好几次都是这小东西给她闯的祸,顾卿晚恨从中来,对着兔兔红红的屁股便屈指弹弄了两下。   “吱——”   兔兔抱着屁股惨叫起来,泪眼汪汪的冲顾卿晚讨绕。顾卿晚见它这样,又心软起来,放了它,警告的又瞪了两眼,便强迫兔兔张嘴,将那半滴花蜜给它抹进了嘴里。   谁知她这样兔兔倒愣住了,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大抵是觉得这半滴花蜜,顾卿晚终于给了它,算它的东西,它可以自由支配了。   兔兔兴奋的转了一圈,却忍着没吞咽,竟是爬到了冬儿的身上,直扑冬儿的手。   冬儿手中已准备好了给顾卿晚上药的金疮药,药瓶的口已拔开,兔兔跳上瓷瓶,趴着瓶口,接着一口吐沫就吐了进去!   顾卿晚……   兔兔贼兮兮的看向顾卿晚,抱着手作了个揖,指了指帘子那边,哼哼唧唧的求情。   顾卿晚一时却更想死了,憋的差点没吐血。   这小混账,还是猴子吗,这他娘都成精了好不好!   在她看来,猴子定然是将得的花蜜直接涂抹在秦御的伤口上,这样便算通灵的逆天了,谁知道猴子竟然还会思考,还他娘知道将花蜜加在药末里,这样涂洒的地方会更多。   那半滴花蜜,加进金疮药,再涂抹在秦御的大片肌肤上,效用已经不能立竿见影,便是明日秦御觉得伤口复原的很好,也只会觉得是他休息的好,恢复的好罢了。   早他娘知道兔兔成精了,她至于干下方才那样的蠢事来吗?!   顾卿晚彻底不想搭理兔兔了,继续将头埋进膝盖。冬儿却有些不知所措,想到手中金疮药脏了,她便将药瓶放回了药箱,又给顾卿晚换了一瓶。   兔兔心满意足的守着那瓷瓶,等着军医来给秦御换药。   主子,兔兔舍了一天的口粮呢,这样忠心,真是感天动地啊,它自己都被自己感动,陶醉了。   洛京城,天际最后一抹霞光也被浓浓的夜色遮挡,城门轰隆隆的在夜幕下渐渐关闭,宵禁了。   如今虽然不是战时,可秦朝刚刚建国还未有十年,江山并不稳固,宵禁自然是必须的。可到底天下已太平了几年,城墙上的兵士们也不可能时时警醒,此刻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已准备找个地方趁凉快睡大觉去。   谁知却与此时,城外的官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蹄声阵阵如雷,卷荡起一缕尘土飞扬,向着城门逼近,颇有气势。   散漫的守城兵顿时一个机灵,趴着城楼探看起来。   “天,不会是燕广王又杀回来了吧!这可如何是好。”   前几日征南大军就驻扎在城外,秦御领兵夜半出城杀往湖州,当时所走的正是这个城门。彼时那一队虎狼之兵给守城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种气势,和眼前这队人,倒是如出一辙,差不了多少。   难道是燕广王心有不甘,又杀了回来,连他们洛京城的知府也不放过了?难道继湖州寿州三地后,他们沧州府也要变天了?   正心惊肉跳,但见那一队人马已经奔驰了过来,未曾临近,便有人挽弓搭箭,一道银色的流光闪过,叮的一声,一支羽箭被准确无误的射到了城门上的桅杆上,带的桅杆左右乱晃。   守城兵丁吓了一跳,望去就见那还在颤抖的羽箭上分明还挂着一物,不待看清,下面已传来清喝声,道:“镇国公世子在此,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楼上的兵丁们唬了一跳,镇国公世子,那是正儿八经的国舅爷啊,不是妻舅,而是母舅,皇帝见了都得唤声舅舅的。   这洛京城最近到底是撞的什么邪,这些天潢贵胄们没事往这儿挤什么堆儿啊。   城防兵头儿忙抹了一把汗,也不敢往下乱看,忙摘下那箭羽下的射挂的那枚令牌。   灯光下,正面印刻偌大的镇字,令牌上盆虎纹头,洒金漆,背面是代表超品国公爵的四爪蟒纹。大秦各府的令牌,寻常多是铁牌,铜牌,上有银牌,木牌,像这种洒金的,皆是家主的代表。   镇国公府,也就只有现任家主国公爷和未来家主,世子爷能用此等洒金牌了。   城头兵手抖了下,忙捏着令牌道:“快开城门,开城门!”   吱呀呀的,城门再度打开,一行人已御马直奔城中,夜色下只见那打头一匹马上,一个矫健挺拔的身影,穿暗紫锦袍,一闪而过。只留乌发上一点萤石点缀的发簪,熠熠宛若一道流光,隐退月色,透出些寒意的矜贵来,眨眼间就带着一行人直奔城南去了。   城头兵收回目光,咽了咽口水,只觉着贵人气势压下,见城门下还余有一骑等候,想来是方才射箭之人,他忙将手中令牌小心翼翼的掷了下去。   那马上人抬手接过,收进怀中,马儿嘶鸣一声,直追主子去了。   蹄声震荡,久久城门才安静下来,却半响无人言语,静默了片刻,守城兵丁见再无动静,才慢慢关上了城门。却又不免琢磨起来,城南可不是贵人居住之地,镇国公府的世子怎往城南去了……   ------题外话------   嘤嘤,月票一直在榜下徘徊,要上不上的,这比直接没票还糟心啊,求票票,我要上榜!美人们,满足我吧!   男配都来了,你们不表示下?嘿嘿,周末愉快。   谢谢阶上新雪 送了1朵鲜花、落樱蝶舞 送了21朵鲜花、眼泪思念 送了1朵鲜花、落樱蝶舞 送了3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   ☆、054 竹马的手段   入了夜,一宵禁,城中半个人影都没有,清冷的月光照在青石板路上,唯有两边儿店铺偶尔挂着的未熄灯笼,打照出一地摇曳的灯光。   马蹄如飞踏过一地月光,到了南城坊,照样用令牌敲开了坊门。   南城是烟柳巷的聚集地,这会子却正是热闹之时,一进坊市便有股胭脂味酒肉味儿飘荡过来,这会子正是烟柳巷接客之时,丝竹管弦声,嬉笑怒骂声,远远传来,连空气中都似漂浮着一股下贱*味。   来逛烟柳巷的,多在坊市未关时便进了楼子,翌日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开了坊市栅栏后才酒饱淫足的逛荡出坊。   御马进了坊市的娄闽宁勒住缰绳,在坊市前,一时未动。远处青楼的灯光朦胧映照在他身上,可那暖光却不曾融进冰雪般的肌肤和清寒的眼眸中,他清俊的侧面一片冷锐沉郁,寒气灼人。   娄闽宁原就气质清贵无双,此刻明显心情不佳,整个人就好似一块千年冰魄寒玉,透出隐隐寒气,让人心生忐忑。四周簇拥之人,莫不垂首等候,大气也不敢出。   跟在娄闽宁身旁的乃是长随成墨,他本不叫成墨,是唤描金的,成墨这个名字还是顾卿晚给取的。   成墨记得很清楚,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彼时他陪着自己世子爷到许国公府见顾姑娘,顾姑娘和世子爷在花园的凉亭中一起画画,突然便说到了他们四个世子爷贴身长随的名字。   炼烟,和料,墨果和描金。   顾姑娘用宫扇挡着脸,顾盼流转,斜睥着世子爷笑,声音清婉,道:“偏宁哥哥促狭,这般捉弄他们,取的古怪名字。我若是他们,才不要对这样的主子死心塌地呢。”   说着用扇柄指了指站在亭边儿的他,道:“旁的倒也罢了,描金生的五大三粗,偏取这样一个名字。”说着她又掩唇一笑,乌溜溜的眼眸波光一转,拍手道,“描金成墨,倒还不如直接叫了成墨,直白合适呢。”   炼烟,和料,墨果和描金,都是制作墨锭的几道程序中来的。   墨制好后,最后一道工序便是描金,描金后自然成墨。   他们四个长随的名字便是如是来的,彼时世子爷闻言看着顾姑娘但笑不语,待她笑够了,方才悠悠开口,道:“晚晚的四个婢女,丁香,白檀,苏木,紫草皆是制墨的配料,宁哥哥这四个长随叫炼烟,和料,墨果和描金,正是相得益彰。”   一句话倒叫顾姑娘闹了个大红脸,画也不画了,丢了鼻扭身便跑了。世子爷轻声而笑,待顾姑娘身影隐没在花丛中,便冲他道,“往后便唤成墨吧,回头给姑娘磕头谢赐名之恩去。”   打那天后,他便该了名,叫了成墨。   顾姑娘不过一句玩笑话,世子爷就换了身边叫了十多年名字的长随名,顾姑娘对世子爷来说是怎样的存在,他们一干人心里都清楚。   那样被世子捧在掌心宠爱的姑娘,一朝遭受了这么多的磨难,竟然在这等乌七八糟的地方住了好些天,一路跌沛流离,世子爷哪有不心疼的?   看着这样默默不动的主子,成墨只觉其身影颇为阴郁寥落,直叫人跟着心酸难受。   成墨见娄闽宁迟迟不动,抬头看了眼,却不敢直视娄闽宁的脸庞,只对着他握着马缰的手,道:“世子爷,姑娘其实没在这里住几日的,唯今早也不在此处了,如今世子爷赶了回来,以后姑娘自然被世子爷护的妥妥的,万不会再吃苦受累了。”   娄闽宁闻言握着马缰的手略动了动,拇指上带着的翠玉扳指在月色下,闪烁不定的幽光晃动着,他墨玉般的眼眸幽深无垠,清冷的淡扫了一眼成墨,这才道:“前头带路吧。”   一行人到了胭脂巷,因巷子太过狭窄,只得弃马往里去。成墨在前引路,这条路其实前两日还被孙知府带人清理过,可秦御兄弟一走,这巷子就恢复了原样,原本住在这里的人都回来了,前头的青楼也又开始迎客,巷子里重新被倾倒了乌七八糟的秽物。   可因才两日功夫,故而对比之前已是干净的像两个世界了,纵然如此,娄闽宁一路走来也是眉头愈蹙愈紧。   一路到了巷尾,他的脸已冷的不成样子,成墨刚透了一口气,心想总算到了,就听旁边的院子里传来一个婆娘骂自家汉子的声音。   “整日里东逛西混,裤裆里的玩意早他妈龟孙了,还惦记那买脂粉的臭寡妇呢,那贱人就是个*,叉了腿门前日日男人变着脸的进出,腿都合不拢了,倒勾的你只当她是什么好货色了,我呸……”   市井妇人,骂的喋喋不休,极是粗俗。   成墨额头青筋都抖了起来,只觉身后世子爷身上寒气冒的更吓人了。他几乎是哆嗦着,喏喏道:“姑娘没在这儿,这等话污不了姑娘耳朵的,爷。”   “敲门。”   身后传来娄闽宁还算平静的话,成墨忙上前,谁知还没敲上门,院子也起了动静,争执声隔着门板传了出来。   “我便不信他们能没有银子,说,你到底藏到哪儿去了!”   “大嫂啊,你这就不对了,都是一家人,藏私可不好,不能你一人吃肉,眼看着亲侄子连口稠的都喝不上啊!”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人家又不欠我的,无功不受禄,我也没那厚脸皮子拿礼亲王府的钱,啊!”   说话间,里头传来庄悦娴的惊呼声,接着是一声闷响,倒像是谁撞倒了。   娄闽宁脸上凌冽之色闪过,大步跨前便推开了院门。   只见院子中,顾弦勇一只胳膊用白布吊在脖子上,一只手却还伸着,旁边旁氏抱着个襁褓,脸上尽是嘲笑恶毒之色。   而庄悦娴靠在厢房的门板上,虽没摔倒,却鬓发略松,形容狼狈,捂着心口,显然是被顾弦勇推了一把,撞疼了。   “大嫂。”   娄闽宁唤了一声,举步迈进了院子。清朗的声音,在夜色下透出些紧绷的冷意来,目光落在了顾弦勇身上。   他这一声响起的很突兀,顾弦勇转头就迎上了娄闽宁黢黑冷冽的眼神,他瞪大了眼,顿时哆嗦了一下,旁氏更是整个人都呆了,不可置信的盯着娄闽宁,一副被雷劈的样子。   娄闽宁和顾卿晚的婚事,在他们看应该已经玩完了,娄闽宁在外游学多年,顾家覆灭后,这都几个月了,他也不曾出现。   旁氏和顾弦勇都觉得娄闽宁这是没指望了,所以才筹谋着将顾卿晚卖到青楼去。谁知道如今娄闽宁竟然寻到了这里来,这么说他是没放弃顾卿晚?   若是这样,他会不会和他们翻之前的旧账?   庄悦娴也愣了下,站起身来,看着娄闽宁一时没反应,倒是娄闽宁又往前行了几步,他的目光已从顾弦勇两人身上收了回来,就像他们是两粒尘埃般忽略了,直接看向庄悦娴,开口道:“晚晚既然进京了,大嫂便也莫在此久候了,请随我离开吧,赶上大军,接了晚晚,自该在京城落户安家,将来禛大哥回来,也好轻易寻到大嫂。”   他这样说,又提起夫君顾弦稹,一句话便说的庄悦娴眼眶微热,面露焦急道:“世子爷这是从哪儿来的,也听说晚姐儿跟大军北上的消息了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娄闽宁未曾游历时,虽多在许国公府和顾卿晚见面,却也去过几次太师府,庄悦娴是顾卿晚的大嫂,他一向随顾卿晚,也唤顾弦稹夫妻大哥大嫂的。   如今世事皆变,再听这称呼,想到昔日种种,却充满了难言的苦意,可庄悦娴却更担心顾卿晚。   当日有秦御身边的亲卫过来说了顾卿晚的事儿,却并没说清楚,只道顾卿晚在军营因意外受了点伤,所以跟着大军治伤上京去了,其它一律未曾多言。   庄悦娴又急又担忧,寻到知府孙大人府上相询,也是同样的说法。她问及详情,却只说是军事机密,妇道人家莫要多打听。   这两日可将庄悦娴给急坏了,若非她办不成路引,便是用两条腿走,也早跟着追去了。   此刻听娄闽宁明显知道顾卿晚的事儿,她自然一刻也等不得,询问起来。   娄闽宁却淡声道:“晚晚没受什么重伤,我是从丰州而来,也是今日快到沧州府才得到晚晚的消息,如今大军该是快到鹿城了,马车就在外面,快点赶路,最多五日也追上了。”   “好,好,我这就去收拾,烦劳世子爷略候上一候。”   庄悦娴如今和顾卿晚相依为命,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顾弦勇夫妻,忙推开房门进屋了。   娄闽宁负手而立,等候在院中。   他们二人方才说着话,顾弦勇夫妻根本就插不上,此刻见娄闽宁这趟来竟然是接庄悦娴走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自然动了心思。   庄悦娴和顾卿晚这一去,明显是要享福的,他们说什么也要靠上啊!   旁氏使劲的冲顾弦勇施眼色,顾弦勇舔着脸上前,笑着道:“世子爷,晚姐儿走了,如今大嫂也要被接进京去,您看,我们顾家如今就剩下这几个人了,是死也要守在一起的……”   他话没说完,娄闽宁的目光便淡扫了过去,清冷幽深,莫名令顾弦勇话语一顿,就见娄闽宁略笑了下,笑容却未达眼底,道:“爷听闻顾二爷这次来洛京城乃是投奔顾二奶奶的娘家,爷怎好逆了两位的本意?成墨,你亲自拿了爷的帖子,将二爷和二奶奶送去旁府,莫失了礼数,替爷问候旁老太爷。”   成墨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他也打探的清楚,顾姑娘受的罪多是这旁氏给的,不管是明着虐待姑娘,还是暗地里怂恿顾弦勇,若非这臭娘们,顾姑娘也不会连主子回来都等不到,差点被送进青楼,自苦的伤了脸。   这样的毒妇,死不足惜!   他应了一声,不容顾弦勇夫妻多话,便带着两个人连拉带推,将顾弦勇夫妻弄了出去。   庄悦娴坐上马车往北,出了北城门,驶上官道时,成墨也带着人,押着旁氏夫妻到了旁府。   平日里顾弦勇夫妻前来,旁府的人嫌他们是罪官家眷,怕被拖累,根本就不让进门的,今日门房开了门,见顾弦勇两人便欲驱赶,可转眼便又看到了成墨。   成墨穿一身灰蓝色的锦绣袍,腰上扣着碧玉带,挂着玉佩和荷包,头上束着青玉簪,不远处还停着一匹高大健硕的高头大马。   大户人家的门房都是有些眼力劲儿的,一眼便瞧见那马蹄上的蹄铁在灯光下发出幽蓝色的光,却像是大燕国颖都专打的那种幽鸣铁,听闻这种蹄铁乃是颖都东的鹤鸣山上特有的一种矿石提炼打造,特别坚固,夜色下发出幽蓝之色。   却只颖都有此矿石,这等蹄铁也只颖都产有,大燕国和大丰国虽然比邻,但颖都却在大燕国的最东面,离大丰国便远了。再加上蹄铁这种东西,是能往战马上装备的,怎能轻易被他国所得?故而大燕国控制的极为严格,有流入大丰的,一只蹄铁可买到天价,甚至比一匹上好的战马都贵。   能用上这幽鸣铁的,绝对乃是权贵之人。   门房大惊失色,见成墨几步垮上台阶,只冷冷扫来,言道要见自家主子旁国庸,口气极为清傲,且直呼老太爷的名姓。   门房不敢阻拦,忙开了门,将人迎了进去。   旁氏和顾弦勇跟在成墨的身后进了府,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虽然不能跟着到京城去,跟着顾卿晚,靠着国舅爷吃香喝辣,但好歹如今进了旁府,有娄闽宁出面,旁家是不能不收留他们的,以后的日子自然也要好很多。   说不定狐假虎威,用娄闽宁的名号吓唬吓唬旁家人,还能过的有滋有味,不时的敲些银子出来。   旁氏和顾弦勇想着美事,对之前娄闽宁不肯带两人上京虽有微词,却也不那么郁闷了。   房门提前一步将事情禀给了旁老太爷,旁老太爷听闻那幽鸣铁和来人直呼他姓名的事,也不敢怠慢,虽不知道来人是哪家的贵公子,却也迎接了出来。   旁老太爷乃是从六品的盐运同判官,官职并不高,旁氏是其长子的庶女,能同顾府攀上姻亲,一来是顾弦勇是庶子,且不成器,再来是旁氏颜色好,顾弦勇自己看上了,也因为旁老太爷和顾太师是同乡。   他迎出来,见成墨果然仪表堂堂,瞧着颇有些来头,忙笑着见礼,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成墨抱拳冲旁老太爷回礼后,笑着道:“不敢当老太爷的礼,小的不过是镇国公身边的长随,奉我们世子爷的命特送了贵府的孙女和孙女婿回府。”   旁边门房一听愣住,好家伙,这人竟然是个下人,怎么看这也不像啊。   果然是贵门的奴才,活的比寻常六品官家的嫡出少爷都风光。   旁老太爷闻言也有些意外,可便成墨是个下人,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也万不敢拿大,忙忙笑着请成墨入内奉茶。   成墨看了旁氏两人一眼,笑着道:“喝茶便不必了,只是我们世子爷问候老太爷,有几句话,可否进一步说话?”   顾老太爷一怔,忙点头称是,成墨便往旁边走了几步,顾老太爷后脚跟上。   两人站在穿堂僻静处,成墨笑着道:“世子爷说了,顾姑娘乃是爷的未婚妻,却不想差点就让贵府的姑奶奶和姑爷给卖到了青楼去,可见您的孙女和孙女婿是真窘迫的很,如今将这二人送回来,特命小的转告老太爷,万望老太爷好好对待两人,可莫要再让他们缺食少穿,做出卖儿卖女卖小姑这样的事儿来了。世子爷还说了,老太爷能教导出顾二太太这样的好孙女来,可见门风很好,旁家这么些年都未有出仕的子弟,实在是不应该啊,往后我们世子爷会多多关照留意旁家的。”   成墨特意加重了“未婚妻”“卖小姑”“好孙女”“门风好”还有“关照”这些词,言罢,手握上顾老太爷干瘦的手臂,用力一捏。   顾老太爷惊的抬眸,就见成墨似笑非笑的瞧了过来,眼眸中锐利的似有刀子往外射。   他脸色更白,额头的汗都低落了下来,成墨哈哈一笑,松开了手,冲顾老太爷一抱拳,道:“告辞。”   说吧,一拂袖,大步流星的扬长而去。   顾老太爷却退后了一步,身子有些不稳,顾大老爷见父亲的脸色很不好,快步走了过来,扶住了顾老太爷,道:“父亲,您没事吧?”   顾老太爷摆了摆手,拧眉不语,顾大老爷又问道:“孩儿送您回去歇息,您看,三丫头和三女婿……”   顾老太爷扭头看了眼旁氏和顾弦勇,神情却显得有些阴沉不定,半响才道:“拨个院子,先将他们安置下来。”   没想到父亲竟然要留下自己的庶女和女婿,顾大老爷还挺吃惊,吩咐了一声,才搀扶着顾老太爷回院子。   那边旁氏和顾弦勇听闻丫鬟的话,知道要给他们安排住处,当即便抖了起来,旁氏将手中孩子往丫鬟怀中一塞,颐指气使的道:“好生抱着小孙少爷,毛毛躁躁的弄哭了他,仔细你的皮!”   这厢顾老太爷却将顾大老爷叫进了书房,将方才成墨那一番话说了一遍,顾大老爷一时还不明白,茫然的看着顾老太爷,顾老太爷气他驽钝,又生出了旁氏这等祸害来,一茶盏摔在其头上,道:“你这蠢货,听不出来吗,那成小哥所传意思,都是反话,暗示咱们处置了珍姐儿,若不然,我旁氏子弟以后就都别想再有一个出仕的,连带你爹我这六品官也当到头了!”   顾大老爷惊的瞪大了眼睛,道:“不会吧,爹你会不会弄错了,那镇国公何等人物,真要震怒了,一只手动动就能捏死了珍姐儿夫妻,何需将他们送到咱们府上?”   顾老太爷见他到现在还这般,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不由拍着桌案,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蠢猪,爹早就教导过你,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爱惜羽毛,行事愈发滴水不漏,绝不会办丁点那等授人以柄的事儿,这位镇国公府的世子爷,从小便有聪慧之名,是娄氏新一代子弟中的翘楚领头人,行事缜密,谋略过人,便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珍姐儿,人家也不会为珍姐儿脏了手,让政敌抓了把柄,将珍姐儿夫妻送到咱们府上就不一样了,只需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咱们便不得不亲自动手,来日便是有人想借此兴风作浪,珍姐儿的死,也扯不上他镇国公世子半分,攀不上镇国公府一寸!”   顾大老爷听闻这话,背脊生凉,这才反应过来,惊道:“爹要让珍姐儿死?”   顾老太爷却面色阴沉,道:“她不死,我们整个旁氏都要跟着陪葬,你养出来的蠢货!先养着她,一个月内让她病逝!”   顾大老爷面色惨白,可他不敢驳斥父亲,半响才哆嗦着道:“那……顾女婿和孩子呢?”   顾老太爷敲着椅子扶手,沉吟片刻,道:“珍姐儿是我们旁家的姑奶奶,既是教坏了,也不能由着她败坏我们旁家的名声,死在我们家也便罢了。至于那顾弦勇,再怎么样也是顾家姑娘的亲哥哥,还有那孩子,那都是顾家人,动不得。镇国公世子爷是给其未婚妻出气,再怎么说都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不会要顾弦勇和那孩子的命,等珍姐儿死了,将顾弦勇和孩子撵出去便罢了。”   顾大老爷哆哆嗦嗦的应了,顾老太爷这才疲惫的摆手,道:“去吧,办的利落点,莫要留下什么尾巴,还有,珍姐儿的生母是郭姨娘吧?生出此等女儿来,让你媳妇寻个错,这两人提了手脚寻个牙婆远远卖了!”   “是。”顾大老爷知道,父亲这是防范未然,怕郭姨娘对旁荣珍的死起了疑心,再闹出事端来,才要提前打发了她,不敢为妾室求情,点头应了。   军营今夜驻扎在山谷之中,因之前有些不快,顾卿晚和秦御谁都没再搭理谁。宋宁送来膳食,两人各自用了,因山中的夜幕来的更快,大军便也早早安歇,来日早起行军。   白日和秦御共乘一辆马车也就罢了,到了晚上还挤在一起,实在太令人遐想了,虽然现在满军营的人都已经没一个相信她的清白了,可顾卿晚却也不能真就破罐子破摔啊。   她让冬儿扶着她,却想寻个能够栖身的帐篷,随便凑合一夜。她躬身出了马车,秦御倒躺着没动,片刻就听外头响起了冬儿的声音,道:“姑娘小心下来,扶着婢子肩膀借力,且莫扯了伤口。”   顾卿晚低低应了一声,很快便有脚步落地声响起,接着两人便相携着往远处走了走,秦御想来是顾卿晚不想让自己听到她做什么,特意避开的马车。   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出恭?   他禁不住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即便两人走的远了,他却依旧能听到两人的低语声。   “行了,我在这里等着,你去帮我将宋统领找过来,我有事想问问他。”   “那姑娘稍候,婢子去去就来。”   很快的宋宁便大步过去,接着又响起两人的交谈声,秦御好奇顾卿晚这么晚了寻宋宁何事,便略抬了抬身子,凑近了车窗。   就闻顾卿晚道:“宋统领,我想给我大嫂送个信儿,让她不用担心我,等我伤势养好了自然就回家了,不知道可否请你给行个方便?”   宋宁闻言却好像很诧异,静默了下才回道:“难道王爷没告诉姑娘吗,当日大军开拔便已经有人往城中给令嫂传过消息了啊。”   更长的一段时间静默后,响起顾卿晚有些惊讶又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啊?!是这样啊,这就好,这就好。”   秦御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她郁闷的绞动手指的声音,他莫名觉得很舒服,悠然的躺回了软榻上。   接着却又听顾卿晚道:“还有件事儿,王爷他身份尊重,白日体恤我,借我马车栖身也就罢了,晚上我岂能再打搅王爷休息,不知道军中还有没有多余的帐篷?我也好挪过去。”   宋宁却马上就道:“帐篷?军中的军帐都是按照人数规制来的,却是没有多余了的了,更何况,这军帐支在地上,山谷地面湿气寒气实在太重,姑娘受了伤,实在住不得帐篷,还是马车上好些。”   秦御听的双眸微眯,心恼顾卿晚,到了现在竟然还想撇清,又觉宋宁难得机灵,就该说没了帐篷,看那女人还能如何,气不死她。   他不嫌弃她,让她呆在马车上已经是格外加恩了,她竟然还敢嫌东嫌西的,真是可恶极了。   外头顾卿晚果然半天都没有说话,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宋宁就是和秦御穿一条裤子的,想想也是,宋宁是秦御的亲卫,自然忠心耿耿,不会忤逆秦御的意思。   她怎么就蠢的将希望放在宋宁身上呢,军中那么多军帐,没有多余的?鬼信!   宋宁见顾卿晚无话可说了,直道自己机灵,一下子就堵住了顾卿晚的心思,没有帐篷了,她总不能再求他什么吧。就在宋宁准备离开时,却突闻顾卿晚又道:“宋统领,若是没有帐篷了,那我这婢女可如何是好?”   宋宁闻言顿时便傻眼了,张了张嘴,道:“婢女……对,婢女……”   顾卿晚笑着道:“她一个姑娘家,总不好和那些军汉子们挤,这山谷夜里寒凉,还请宋统领行个方便,今夜也让她睡在马车中可好?”   宋宁顿时摇头,道:“这怎么能行呢,我们家王爷有洁癖,这不行,不行,不合适。”   顾卿晚便拧眉叹息起来,道:“那宋统领的意思是要让我这婢女睡在野外吗?”   宋宁额头冒出汗来,到底道:“顾姑娘放心,在下这就让人挤一挤,给姑娘的婢女腾出一张单独的军帐来。”   顾卿晚失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那我便和她也挤一挤吧,宋统领快去安排吧。”   宋宁就知道顾卿晚是在这里等着他呢,一时实在无话可说,人家姑娘不愿意睡马车,非要处心积虑的和婢女挤帐篷,他总不能强逼人家姑娘啊。   大将军,属下对不住您啊。   谁知还没等宋宁前去准备,就见马车那边,秦御突然躬身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上,冷眼扫了下宋宁,踏下马车,却道:“本王今夜本就是要和大哥住一起的,不必麻烦了。”   他言罢,冷哼一声,迈着步子便往前头营帐连天处去了。宋宁只觉方才秦御一眼,刮的他脖子都生凉,冲顾卿晚道:“姑娘还是睡马车吧,营帐潮湿,真不合适。”   说着,他看了顾卿晚一眼,叹了一声,快步跟着秦御去了。   宋宁那饱含无奈的叹息,还有他临去之时那颇有些怨念责备的目光,莫名竟让顾卿晚有些堵心,有些内疚心虚起来。   她明白宋宁的意思,就是怪她事儿多,折腾的他家王爷受了伤还要到处乱跑,晚上休息也要去和秦逸急呗。   宋宁一定是觉得秦御这样自苦,都是为了她,将更舒适的马车让给她,自己也受了伤,却愿意苦着自己去挤帐篷。   可她真不是秦御的女人啊,她干嘛和他晚上睡在一起?再说了,秦御那妖孽会这样好心吗,他一定是嫌弃马车上空间太小,伸展不开,睡的不舒服,这才要去帐篷的。   方才他自己也说了啊,本来就没睡马车的意思。   想着,顾卿晚做了个鬼脸,将方才一瞬产生的歉疚瞬间抛了个干干净净,迈步往马车走去。   哎呀,今晚能睡个好觉了,明天伤口应该又能好上许多,照这样,再几日她就可以想法子离开这鬼地方了。   她神清气爽的爬上了马车,那边秦御却阴沉着脸进了帅帐。   秦御的帅帐中,秦逸还在和几个将领商议事情,见秦御进来,惊了一下,摆手先令众人下去,才不赞同的道:“你还想不想将背上的伤养好了?瞎折腾什么!宋宁,还不快扶你们主子去后头躺着!”   片刻后,秦御趴在了帅帐后的软榻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秦逸站在旁边,弯腰用帕子给他擦拭了额头上的冷汗,道:“大哥还说一会儿忙完去看你,你倒晃荡过来了,是有事儿要说?即便真有什么事儿,让宋宁过来传个话便是,净瞎折腾!既然来了,便莫再来回挪动了,晚上就趴这里歇下吧,大哥去睡马车便是。”   秦逸一直在军队前领队,秦御的马车却行在军队中段,他也不会随意派人监视弟弟,大军十数万人,一拖千军后军相去甚远,故而秦逸却还不知秦御和顾卿晚同车的事儿。   秦御闻言捏了捏手,面露暴躁厌烦之色,道:“大哥也在这里挤一挤吧,宋宁那个蠢货,安排个马车也不寻个好点的,才走一天卡进石缝里,车轮没拔出来,倒是坏掉了,我和那顾姑娘挤了一阵,可晚上却不能也如此,总不好和个女人争马车,便来大哥这里了。”   秦逸诧了一下,见秦御一脸烦躁不耐之色,眼眸中隐有戾气,他自然想不到弟弟还知道演戏遮掩青涩的少年心了,顿时便也信了,还更踏实了些,越发觉得之前是自己多想,点了点头,道:“如此你便在这里歇着吧,咱们兄弟也好说说话。”   言罢,高声吩咐外头人送了另一床被褥来,直接便在软榻边儿打了地铺,躺了下来。   一夜无事,顾卿晚觉得那玉莲花的花蜜,大概是有催人安眠的作用,她一夜睡的香甜无比,翌日醒来,便发现马车中一片阳光明媚,身下马车晃动,外头又响起了千军万马,蹄声四起,车马凛凛行军的声音。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她叹了一声,兔兔就宛若一道金光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跳到顾卿晚的胸前,一阵欢喜的又滚又闹,显然,这小东西见自己醒来,和自己道早安呢。   顾卿晚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的,见它这样倒是被逗笑了,只是看着兔兔踩在她某个女性部位,欢实的蹦来蹦去,顾卿晚才敛了笑,看着兔兔道:“小东西,你是公是母啊?”   见兔兔发怔的停了动作,盯着她,好像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和问题,顾卿晚探手将它从胸口上拎了起来,捧在手中,笑着道:“你呢,要是公的话,就不可以往我胸上跳,明白吗?哎,其实要是母的话,也是不可以的,那个地方是只有我未来的男人才能碰的,你的明白?”   兔兔吱吱了两声,神情好像有些不快,很是不乐意的样子。它很喜欢顾卿晚的那里,软软的,弹弹的,站在上面一蹦一个窝窝,就像踩在棉花团子上。触感好也便罢了,那地上还站着特别安稳,弧线完美,不怕掉下去。还有,它站在上面,就像悬崖上突兀伸出了一块圆滚滚的平台,既不会掉下去,又能占据制高点,视野也非常好啊。她一走动,就像是坐轿子一样,上下晃动,摇摇摆摆,别提多好玩了!   太喜欢,太喜欢了,怎么能不让它上了呢,这不行!   兔兔嘟起嘴来,又冲顾卿晚哼哼唧唧的撒娇着又舔又蹭起来,顾卿晚见它泪眼汪汪的,好似很伤心,不免嘀咕,道:“难道真是公的?这么色!”   顾卿晚说着便用手去掰兔兔的两条小短腿,想要分开了看个分明,兔兔开始还没明白她的意图,以为顾卿晚是要和它玩闹,还小声哼哼了两下,滚了下,平躺着配合顾卿晚。   谁知就忽儿听马车中响起了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   “它是公的,你确定要看?”   秦御的声音响起的很突然,顾卿晚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忽而丢了兔兔,又死死闭了眼。   她这两天是怎么了,天呀,兔兔晚上都是跟着自家主人睡觉,那晚上兔兔就在她那里多留到二更天,结果秦御就能找了过来。   昨夜秦御在离马车很远的帅帐睡觉,带走了兔兔,如今兔兔出现在马车中,自然是被秦御带过来的,她怎么就没想到!   怎么就没想到秦御也在马车上呢。   她当着秦御的面,和兔兔讨论自己的胸,这也便算了,还要当着秦御的面,去掰兔兔的腿,看小东西的小丁丁。   顾卿晚要被自己蠢哭了,太囧了,果然她马马虎虎的天性被带进了这身体里,这种天性不是那么好改的……   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顾卿晚前世是娇娇女,父母疼宠着,喜欢什么事儿都包容的,都给她安排的好好的,她这样也就养成了迷迷糊糊,有时有些丢三落四的性子,时常就会办点囧事。   此刻顾卿晚有些挫败的闭了眼,偏兔兔还加劲儿,好像突然听明白了主子的话,想明白了顾卿晚方才想干啥。   它蓦然一个尖叫,两手捂住两腿间冲顾卿晚愤怒又谴责的吱吱叫了两声,呲了呲牙,夹着腿跑秦御那边去了。到了秦御那边,还似告状一样,吱吱叫着,委屈的指了指顾卿晚。   那意思像是说,主子,有女流氓欺负我,您给我报仇做主去。   顾卿晚……   秦御……   这只臭猴子,关键时刻,这样落井下石,枉费她平日待它那么好了。顾卿晚微红着脸,略翻了下身,背朝床外,对着秦御那边。   秦御被她这一闹,昨夜生的闷气倒莫名消散了,见她不好意思,又知她伤在右肩,怕她翻身过去刚好压着那边伤口,便装作不在意的翻了一页手中的书,目光落在书册上,缓缓道:“既然醒了便起来用膳,膳食在茶几下的暖巢里,自己拿,还等着人来伺候不成?”   顾卿晚正需要一个台阶挽救自己的形象,听闻秦御口气不好,这次倒没生气,一咕噜爬了起来,略整理了下头发,笑着道:“早,王爷用过了?”   秦御这才放下书,淡淡扫了顾卿晚一眼,默了下,道:“不曾,伺候本王用膳吧。”   顾卿晚……   她只是随口客气下好不。   见顾卿晚瞪大了眼,呆呆看着自己,又没了动静,秦御莫名觉得浑身舒坦了不少,再度冷淡开口,道:“愣着做什么,这里就你和爷两个人,难道还要爷伺候你不成?是你贪睡,错过了饭时,害得爷也不能正常用膳,现如今大军还在行进中,不可能让马车停下了传唤婢女,你不伺候谁伺候?”   顾卿晚握了握拳头,瞧了眼盘腿身子笔直坐在软榻上看书的秦御,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忍字诀,这才笑着道:“王爷说的有道理哦,饭马上来。”   她说着转了身,背着秦御做了个鬼脸,这才跪在软席上,从茶几下拖出了暖巢,里头用温热的水温着菜食。   她单手端着一碟子莲蓉糕站起身时,就见秦御已将放在软榻下的小炕桌支了起来,放在了软榻上。   那小炕桌有些重量,支起来倒比她摆饭来的艰难,他不是干坐着享受劳动成果,这让顾卿晚的脸色瞬间好了起来,动作都轻快了不少,几下子就将早膳都摆上了桌子。   她收拾好后,见秦御已经坐在炕桌的一边儿,手里执着箸,而炕桌另一边却空着,顿时便走过去,褪了鞋子爬上软榻,也盘腿坐在了秦御的对面。   她昨日睡的早,今天起的晚,这会子是当真前胸贴后背了。顾卿晚又没有奴性,前世没少和同事在外头吃饭,爬上软榻一起用膳,对她来说,这动作简直再自然不过。   顾卿晚的动作一气呵成,行动飞快,秦御瞧着对面坐着的顾卿晚,夹菜的动作顿住了。   他只和家人一起同桌用膳过,女性中,也只陪过母妃,她这样理所当然的往对面一坐,让他生出股说不出的古怪和微妙感来,就好似她是他的妻一般。而除了母亲和妻子,又有谁配和他同桌用膳?秦御也一直是这样想的,一时倒蹙眉怔住了。   而顾卿晚却已搓了搓手,抓了箸,抬手去夹那白瓷碟子上的枣莲藕片,她的箸离那盘子还有一寸,突然横空出来另一只箸,生生压在了她的上面,阻止了她的动作。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124颗钻石、莫误双鱼到谢桥 送了100朵鲜花、Iffy 送了1颗钻石、liang5qun 送了1颗钻石、情丝倩兮 送了1颗钻石、娴悦伴生 送了5颗钻石、liang5qun 送了2朵鲜花、阶上新雪 送了9朵鲜花、icon栾 送了5朵鲜花。么么哒,我热情的姑娘们。   竹马娄闽宁由娴悦伴生领养。哈哈,大家猜猜只有妻子才能同桌的这顿饭,晚晚能吃上否?猜对哒奖励10点币币哟,算个小活动吧,(*^__^*)嘻嘻……   ☆、055 同桌共食相濡以沫   顾卿晚嘴里口水都分泌出来了,眼看菜就到口了,结果被人半路阻了,她心情顿时便不美丽了,抬头去看,就见秦御冷着脸,正蹙眉瞧过来。   两人目光交错,顾卿晚澄澈的明眸中烧起了火光。   我去,不让吃?封吃货的嘴,形同杀人父母!忍?不忍?   她正纠结,就见秦御薄唇微张,道:“你洗漱了吗?”   顾卿晚略一愣,接着便微红了脸,嗖的一下缩回了手。   人家都说女建筑师是女汉子,人家在化妆,她们在画图,人家做面膜,她们做草模,人家上唇彩,她们上淡彩,人家看电视,她们画透视,人家风花雪月,她们披星戴月……   可见做建筑真的非常吃苦艰辛,前世时,顾卿晚忙起来,几日几夜不休息,除了吃喝拉撒,每天睡三五个小时,其它时候都铺在办公桌前,和各种线条数据打交道的时候不是没有。   建筑师虽然主要负责建筑方案的设计,过着不停出图的日子,可方案设计前却还是要去现场勘察的,风吹日晒,勘察工地,错过饭点,拍了手上泥灰,拿了干饼啃完,继续丈量采集数据也不是没有。   所以顾卿晚虽然平日也很注重形象和卫生,甚至有些轻微洁癖,但不修边幅,爬起来就吃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在她看来,这也真没什么,现代人生活节奏那么快,偶尔懒散一些,不修边幅一些,这有什么?可此刻瞧着秦御一脸不可思议,嫌弃万分的模样,顾卿晚却莫名脸热起来。   心想,大抵在秦御这等时刻讲究礼仪仪态的贵族眼中,自己就和野蛮人没什么差别吧,这让她又窘迫了起来。   可窘迫到了极致,她却突然又孤勇了起来,谁给她尴尬难堪,那便当场还回去,让他更尴尬更难堪。   趁着秦御不备,她嗖的一筷子便夹了块莲藕片,填进了口中,嚼吧了两下便咽了下去,脸上虽火辣辣的,却抬眸冲秦御眨了两下,道:“王爷嫌脏的话,其实可以不吃的。”   她说着又下了一筷子,见秦御僵着脸,手里的箸还顿在空中,一副落不下去的样子,她又笑着道:“酸甜可口,爽而不腻,这菜做的真不错,你确定不吃了?”   秦御……   顾卿晚却不再管他,左右做都做了,也没什么好羞窘的了,脸上红晕退散,自若的用起膳来。   她这么无赖又吃的这么香甜的样子,让秦御心头有火却偏又觉得发不出,想了想,竟莫名觉得不能只便宜了这女人。   他凭什么不吃?!   于是顿在空中的箸,终于也落了下去,夹了一口,送到嘴边,却又想起顾卿晚没洗漱的事来。   而且这女人居然不使用公筷,好吧,其实桌上根本就没有公筷,可难道她不应该替他布膳,等他用完,赏了菜,她再坐下来吃吗?   怎么能两个人都用自己的箸夹同一盘菜呢,这样会不小心吃到对方口水的啊,太……脏了。   秦御的手生生顿在了嘴边儿,偏这时顾卿晚笑眯眯的抬眸看了过来,道:“其实我自己就可以吃完的,不会浪费,王爷也可以再让厨上送一份早膳来。”   于是秦御冷笑,张口便果断的将夹着的莲藕片送进了嘴里,没尝出味儿来便直接吞了下去。   顾卿晚低下头,唇边却有了笑意,几分促狭,几分得意。   什么事情开了头,就容易多了,想到平日里在军营,也没那么多讲究,困难时连生马肉也和手下人一同撕扯吃下过,秦御便也慢慢落了箸,倒有些和顾卿晚争抢食物的意思。   兔兔见两人如此,吱吱叫了两声,蹦上了桌子,却只巴巴的瞧着不敢伸爪子,瞧的出,平日秦御大抵从不和兔兔分享吃食,多半是另让人准备了一份的。   顾卿晚不觉看了眼秦御,好奇道:“兔兔吃什么?它真的爱喝墨汁?”   说起来,她就见过兔兔嗑瓜子吃,旁的倒真没见识过,也不晓得这小东西平时都吃些什么。   秦御想说食不言寝不语的,然对上顾卿晚好奇异常的明亮眼眸,开口却道:“它都快成精了,人吃的自然都吃。”   顾卿晚勾唇一笑,夹了一块兔兔一直盯着的莲蓉糕便放在了它的面前,道:“瞧你那小馋样儿,本姑娘赏你了。”   兔兔开心的吱吱叫了两下,竟然学着奴婢领主子赏赐的模样,两手交叠,扭着圆滚滚的腰,冲顾卿晚福了福身,这才抱着那块莲蓉糕埋头啃了起来。   顾卿晚被它逗笑,那边秦御也难得的微牵了下唇,对于兔兔同桌而食的景象,选择了视而不见。   两人风卷残云的将几个菜,糕点和汤扫荡了个干净,秦御竟发现自己比平日还多用了些。   而且这样用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倒似了那寻常百姓之家,虽少了些规矩,却多了点人味。   看着顾卿晚收拾餐具,他突然又想到了之前纠结的口水的问题,心想,这样吃饭,是不是也算相濡以沫了,念着这个,不觉有些不自在起来,心想,以后万不能如此了!   虽如是,却还是将炕桌放了下去,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可气氛倒是空前的和谐。顾卿晚忙完后便在自己的软榻上坐下,见秦御侧身依在对面,又拿了本书看,她目光略闪。   昨日这厮可不曾这样侧躺过,想必用了兔兔加口水料的金疮药,伤口好了不少。想着,她试探着问道:“你的伤好了吗?那样子斜靠着不会压着伤口吗?”   秦御却觉得顾卿晚是在关心自己,略抬眸看了她一眼,道:“爷的恢复力一向好。”   见秦御一脸冷然清傲之色,口气一本正经的,口气又极大,顾卿晚愕了下,有点想笑,心道,这位大爷,您这脸得有多大,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既然恢复力好,昨儿怎么没见您这样啊,都是托了本姑娘的福,好不,倒在本姑娘面前装起大头蒜来了。   她瘪了瘪笑,这才点头道:“王爷习武之身,身强体壮,就是厉害!”   秦御却将目光又收回到了书上,掩在书本后的薄锐唇角略勾了下,方才道:“有什么事儿,说。”   见自己的意图被发现了,顾卿晚摸了摸鼻子,也不多扯了,笑道:“那个……可不可以请教王爷个事儿?”   秦御翻了一页书,过了片刻,才慢悠悠的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了。   顾卿晚浑身一震,脸上笑意收敛,道:“我在军营中被你们大军那个营的兵士们围堵时,他们口口生生说我父亲和祖父都是奸佞之人,害死了他们的袍泽和亲人,这事儿到底是怎么说的?”   秦御倒不想她要问的是这个,执着书的手略顿了下,放下书来,目光淡淡扫向顾卿晚,道:“你竟不知……”   顾卿晚被他目光盯视着,只觉他的眼神虽然很清淡,可从那异色瞳孔中射出的视线,却好似有穿透力量,能看到她的内里,看进她的心里。   那眸子中分明有疑惑和探究之色,眼底更是带着些清寒的锐利。   秦御确实心中有疑,按他接触的顾卿晚,绝不会是个没有责任心,万事不理,糊里糊涂的人,她虽有时特别迷糊,然大事却想的清楚,有比一般女子更大的胆量,更机敏的性子,更坚韧的灵魂。   这样的她,不该对关乎顾府存亡的大事上如此糊涂才对。   顾卿晚被他逼问,又被他这样的目光瞧着,有点后悔了,早知道秦御这样可怕,她就不多问了。   只是问都问了,却没现在退缩的道理。故此她垂眸一笑,笑容有些惨然愧色,道:“以前祖父和父亲,哥哥在时,极是宠我,我只知享受他们的爱,生就了一副万事不知,只会风花雪月,清高自诩,无病呻吟的心肝。我以为祖父,父亲和哥哥是托生了铜墙铁壁的,会一直替我遮挡风雨,让我无忧无虑,有一日发现他们也只是寻常肉身,也有一日会累,会倒下,我就觉得整个天都倒塌了。不瞒王爷,顾府倾覆,我着实晕晕噩噩的过了好几个月,整日就知哭哭啼啼,叹天恨地,还想过自戕,也就是遇到王爷前,差点死了,这才算醍醐灌顶,活了过来,整个人也都清醒了。”   她说着眼泪便沿着满是刀疤的脸颊滚落了下来,那泪珠极是晶莹,哭的毫无声息,泪水充盈了整个眼眶,睫毛轻闪,便成串滚落。   她脸上虽满是刀疤,然如今已脱痂,虽狰狞,可没刀伤的地方却白如雪色,底子总是在的,美人就是美人,便是毁了容,然精致的五官却都还在,仔细看也还能瞧出本来的模样来,还是有三分美态的。   这样无声落水,更是有个惊心动魄的残缺美,令人惋惜怜惜。   秦御发现她这张脸,看习惯了其实也没那么丑,只是这说哭就哭的性子不好,惹人不舒服,他轻咳了下,道:“他们都是丰益军残留,先帝元年……”   他将之前王卫勇领人冲顾卿晚发难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顾卿晚认真的听着,之后搜寻了本主的记忆,却拧了眉,道:“不可能!我祖父和父亲,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祖父和父亲都是文官,不比四处征战的武将,聚敛财富,太师府虽然门第高,权柄重,可祖父和父亲却都是清廉的,皇上的赏赐虽多,然那都是不能动的,是要供奉的死物。太师府上年年入不敷出,日子过的并不宽裕,大嫂掌着中馈,常常捉襟见肘。还要劳神劳力的亲自经营几间铺子!”   她想了想,又道:“先帝二年时,那时候我九岁,却是记得,那年夏天我去沐恩侯府参加百花宴,席上有道菜,名唤上品翡翠的,王爷当也用过这道菜,虽瞧着简单,却是用几十种贵重食材做成的,光用工序便十多道,一道菜下来,少不了十两银子。我很喜欢那道菜,可碍于礼仪,却也只用了两口,那日后,沐恩侯府将这道一品翡翠的食方子,各府里都送了一份。”   她似是有些急切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故而语速一直有些快,说到这里才喘息了一下,接着道:“方子送过来,我听说了,便央着大嫂非要吃,大嫂应了我,却不想翌日我又点了这道菜,厨房却拒了,我去寻大嫂,说厨房上轻慢我,大嫂却只道厨房上的尤嬷嬷来请示过她,是她不让厨房给我做的,还说那菜虽好吃,可却有些过甜,吃多了对牙不好,又说美味,既喜欢,便不能日日吃,腻味了岂不是少了一件乐事,诸如此话,我被大嫂劝下,好容易耐了几日,便又点了这菜,结果厨房还是拒了,彼时我生气极了,还狠狠哭了一场,觉得是她们欺负我没了母亲,那时候大嫂嫁过去也就两三年,又想大嫂会不会先前对我的好都是装的……所以对此事印象便格外深刻。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月正逢好些府邸都有红白喜事,随喜特别多,府里当月的公账上根本就没几两银子了,还要等着祖父父亲月底发俸禄度日。”   顾卿晚说着,眼眶便有些微湿,哽咽着道:“后来,大嫂许是见我不理解,还胡思乱想,便将这事儿偷偷告诉了大哥,是大哥开了库房,取了先母的嫁妆出去当了,我这才吃上了一品翡翠。其后我知道这中间的原委后,便再也没尝过一品那个菜,也不觉得那菜好吃了。王爷不知道,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又从小没了娘亲,祖父父亲他们可疼我了,有什么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都要留给我的。大嫂嫁过来后,宁肯少给大哥做两件应酬穿的衣裳,也要给我准备每季京城最新款式的首饰衣裳。若是祖父父亲真的贪墨了军饷,我们府上怎么可能过成那个样子?翌年,我想吃个一品翡翠都不成?”   秦御侧躺着,瞧着顾卿晚回忆往事,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家常事儿,却神奇的不觉心烦,反而有种新鲜感,见她说完,望过来,他点了点头,轻启薄唇,道:“原来你从小就这样馋嘴啊。”   他这分明又是取笑自己方才不盥洗就惦记着吃的事儿,冷不丁被他又嘲了下,顾卿晚脸上略红了下,道:“你倒是说说啊,我祖父和父亲是被污蔑的,是被构陷冤枉的对不对?”   秦御却收回了视线,重新拿起了书卷,道:“是构陷冤枉也好,是真奸佞也罢,官场波谲云诡,尔虞我诈,只有成王败寇,利益相争,真相永远不是重要的。”   “真相怎么会不重要!真相为什么不重要!我祖父辅佐先帝,出尽谋略,鞠躬尽瘁,不到不惑之年便满头银霜,我父亲为官清正,事事躬亲,治个水患,不惜和民众一起淌水堵堤口,年纪轻轻就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我们顾家便不说对大秦国业立下汗马功劳,起码也是有苦劳的吧?凭什么受这等冤枉,遭受构陷,死了都要被不明就里的人戳着脊梁骨谩骂诅咒!?”顾卿晚神情激愤起来,连眼眶都烧红了一片,眼眸中浮着一层薄薄的清泪,那样子像个被这个残酷世界打击,却不肯放弃心中信念正义的执拗孩子。   秦御看了她两眼,神情淡漠,却道:“天真。”   言罢,他到底还是变了些口风,又道:“自古官场之中,朝政之局,为了那至高的权柄,不择手段,清除异己,剪其党羽,构陷残害之事数不胜数,权柄相斗,不成王便成寇,要怪只怪你顾氏挡了他人的道儿。”   顾卿晚闻言浑身一震,对顾氏处决的圣旨是皇帝下的,事后甚至不准他们去给祖父和父亲收尸,丢弃在了乱坟岗上,还派了兵看守着。   皇帝下的旨定的案,秦御作为礼亲王府的嫡子,岂会露出口风明言皇帝错了?他能这样透出口风,近乎直白的告诉她,她的祖父父亲确实不是奸佞之臣,已然让顾卿晚感谢动容了。   她眼里的泪坠落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做戏,而是真的心中酸涩愤恨难言。本主的记忆里,她的家人真的对她很好很好,就像前世的沈天王和余美人一样,不计回报的给予她爱,将她护在羽翼下,让本主永远生活在阳光下,不知世间险恶。   随着她呆在这具身体里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些梦境一样的本主记忆,非但没有变的模糊,反倒更加清晰了一般。顾卿晚也不知道这是为何,有时她甚至有种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的错觉,故此,这会子眼泪自然而然就落了下来。   她摸了一把,方才站起身来,冲秦御福了福身,道:“多谢王爷的提点,然则我觉得王爷说为权柄不择手段那话不对,就像您和您大哥一般,难道王爷就会为了争夺世子爷,争夺未来礼亲王之位,不择手段,不讲感情的对您的大哥下手?”   “放肆!”   秦御万没想到顾卿晚竟然会说出这样冒犯踰矩的话来,禁不住沉喝一声。   他和大哥的感情何等珍贵,岂容他人如斯置喙,便是打趣也是不可的。有些玩笑话是开不得的,只说说便会刺心!   他神情冷锐,眸若刀锋,声音也清寒一片,顾卿晚略咬了下唇瓣,这才道:“王爷瞧,小女只说说,王爷便受不了,自然是死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的。这便说明,便再为权柄利益,也不该泯灭人性感情,肆意陷害与人,构陷良臣,还名其名曰,胜王败寇。真相怎么就不重要了?我祖父和父亲都为大秦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却落得如此凄凉结果,我是一定要查明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的,不然我枉为人子,也枉费他们活着的时候那样无条件的宠爱过我。我绝不对让他们死了还背负千古骂名!”   顾卿晚的脸上涌现出坚定之色来,清亮亮的眸子里是执着坚毅之色,秦御看着她,心神略震了下,半响方道:“既如此,你便老老实实呆在本王这里,跟着本王上京便是。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儿上,等你伤好了,本王也不赶你便是。”   顾卿晚……   她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好不好,她就算是要进京,也不能就这么跟着秦御走啊,这算怎么回事。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那边秦御已是一把丢了手中的书,趴着闭了眼,道:“爷要再睡会,别吵。”   顾卿晚一口气憋在喉间,抱着刚啃完莲蓉酥的兔兔坐回了床上,找了条帕子给兔兔扫起脸上的糕点碎末来。   两人经过这一番交谈,关系倒像是拉近了不少,相处起来倒比先前融洽了一些。白日相安无事,有时吵闹两句,一到晚上,秦御自然就去和秦逸挤帐篷了。   一晃三日,大军傍晚时却进了临京的赣州府,当夜驻扎在了漳州府南的丰乐山谷地。   此处山谷位在赣州府都城永城的西北,赣州第一秀之称,山体宽阔,山峰无数,鹿鸣谷中,又有罕见的温泉之景,冬日看松观雪,夏日碧涧翠茵,春日山花遍野,秋日满山碎金,是北边难得的一处休养圣地。   不少文人儒客来此观游隐居,亦有不少的权贵之人在此置办别院,既清净又能借温泉休养。   敏硕大长公主就在这里盖了一处松岭别院,常年和驸马居住于此,过着闲云野鹤,净心养性的生活。说起这位大长公主,却也是一个人物。   先帝爷一共有五个兄弟,两个嫡出兄弟便是礼亲王和义亲王,还有三个乃非同母所出的庶弟,两个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福亲王仍在京城,手中却无什么权柄。   而敏硕大长公主却是先帝唯一的嫡亲姐姐,她比先帝年长四岁,所谓长姐如母,先帝对这个姐姐甚为恭敬。先帝出身武将之家,又逢上乱世,敏硕大长公主也是只爱武装不爱红妆的,从小便习武练剑,挽弓上阵,是毫不逊色于男子的巾帼。   有一年先帝遭受敌军包围,当时礼亲王和义亲王都在自己的战线上奋战,鞭长莫及,就是这位留在大本营守家的敏硕大长公主临时召集了一队兵马,愣是亲自带兵,将弟弟给救了出来。   先帝登基后,大封礼亲王和义亲王这两个兄弟,委以重权,念及唯一的姐姐,想要重用其两个儿子,然敏硕大长公主却只说儿子们都是闲淡肆意的性子,受不住朝政繁重,推辞了。   又言身体不好,便和驸马带着家眷来了这松岭别院定居,平日里也就京中出了大事儿,或是过年和太皇太后寿辰时,她才会进京。   敏硕大长公主乃是秦御兄弟的嫡亲姑母,既然到了这里,虽是有公务在身,也没有过而不拜的道理。   故此大军驻扎后,秦逸便和秦御收拾了一番,带着一队人准备往松岭别院去看皇姑母。顾卿晚原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还悠哉哉的和兔兔在软榻上玩闹,谁知棉帘那边秦御换好了衣裳,哗啦一下将棉帘子拉开,就冲顾卿晚道:“你随本王一起去!”   顾卿晚一时间倒愣住了,指了指自己,道:“我?我去做什么?”   秦御却似有些不耐烦,瞟了顾卿晚一眼,连话都没回一句,显然是已经决定,不给她半点置喙的余地。   他转身就下了车,顾卿晚在后头唤了一声,也没见他回头交代一句。   “霸道,我又不是你家奴婢!”   顾卿晚探出头,冲着秦御的背影嘀咕了一句,钻回车中见兔兔正吃饱喝足手脚摊着消食,不觉用手戳了戳它鼓鼓的肚皮,道:“难为你了,跟着这么个不通情达理的主子。”   兔兔哼哼了两声,却不知是赞同,还是替主子辩解。   马车动了起来,一路离开军营驻扎之地,穿过浓荫遮掩的山间小路往松岭别院而去。   秦御这两日背上已经结痂,骑在旋羽之上,并不在车中,左右已经无法改变去向,顾卿晚自己在车里也乐得自在,躺下来挠起兔兔痒痒来。   马车大概在山道上奔驰了有大半个时辰方才渐渐减慢速度,顾卿晚趴出车窗望去,就见一处山谷中,雾气缭绕,花树苍翠间,亭台楼阁错落,灯影遍布,从上往下看,宛若仙境般缥缈而不真实,令人向往而又不敢轻易踏足,怕亵渎惊扰了这人间仙境。   马车一路在侍卫的护卫下缓缓往山下去,很快便到了别院门口。   顾卿晚刚下车,就听前头传来一声朗笑,道:“早便猜到七表哥,九表哥今夜会来,弟弟们恭候已久啊。”   顾卿晚望去,就见一个穿银蓝色箭袖锦袍,腰缠玉带,头戴碧玉攒的少年郎站在门前,正拱手见礼和秦御兄弟寒暄,单见他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神采飞扬,五官清雅,却有一双极为出彩的上桃凤眼,正是大长公主的长子陈梓砚。   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个穿戴差不太多的少年郎,一个瞧着十四五,一个却要年少些,十一二模样,乃是大长公主的次子陈梓昕和陈梓熙。   敏硕大长公主是个奇葩,迟迟不肯成亲,只说遇不到情投意合之人,便招了驸马也是无趣,直到其二十五才算看上如今的驸马,将自己嫁了出去。婚后虽然和驸马颇为投契,可却子嗣艰难,多年无孕,直到三十二岁,以为无望了,谁知却一朝受孕,生下了长子陈梓砚。   这下子好似开了怀般,两年生一个,三十四填了次子陈梓昕,三十六填了幼子陈梓熙,故此大长公主虽比礼亲王年长,可孩子们却比秦御兄弟要小的多。   见他们表兄弟寒暄,顾卿晚便站在了原地没动,撇了撇嘴,她实在不知道秦御干嘛要带上她。   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更不是他的婢女,如今又是平民百姓,出现在这里,身份实在尴尬的紧。   前头秦御兄弟几人寒暄过后,陈梓砚也看到了后头的马车,有马车自然是有女子了,可两位表兄是从战场而归,从军营而来,他们又都是未婚之人,怎么会有女子随行?   难道是哪位表兄在前线收了小妾?可若是小妾也没带过来见母亲的道理啊,这不合乎规矩,两位表兄都不是这样没分寸的人才对。   陈梓砚望了眼后头马车及马车旁站着的顾卿晚不觉略怔,秦御却转头冲顾卿晚沉声,道:“愣着干什么,过来!”   顾卿晚有些无语,只觉得四周人的目光都直勾勾盯向了自己。她这幅尊容,怕晚上吓唬到贵人,头上是带了帷幕的,缓步走过去,便只得站在了秦御的身后。   她觉得自己这样子,简直就和秦御的小妾一样,故而便冲陈梓砚等人略福了福身,因不知怎么介绍自己,只道:“小女见过英郡王,恪郡王,见过陈三公子。”   敏硕大长公主的长子和次子均已受封郡王,小儿子因年幼,倒还没有封号。   陈梓砚见秦御和秦逸都没介绍顾卿晚的意思,而顾卿晚又自称小女,不觉越发弄不清楚顾卿晚的来历了,只也不过多的询问,含笑点头,便侧身做出请的动作来,举止间一派优雅清贵。   顾卿晚跟在后头进了别院,因陈梓砚不知有女子来,便也没让人准备软轿等物,顾卿晚便也随着一路步行往大长公主的易元阁拜见。   “母亲曾预算,攻克后周,七表哥和九表哥只怕要四年,没想到如今提前一年,两位表哥便凯旋而归,实在是英武善战,令愚弟佩服的紧啊!”陈梓砚走在秦逸身边,禁不住面含钦佩之色说道。   “是呢,是呢,母亲跟我们讲过战局,丰川之战,长营之围,实在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七表哥和九表哥今儿说什么也得留宿一晚,好好和我们说说当时的情景。”陈梓昕也笑着附和。   最小的陈梓熙见哥哥们说的起劲儿,便也凑了上去,拉了秦御的手臂,道:“我也要听,还有九表哥要指点下我的枪术,不然我便不放九表哥走。”   “今夜咱们兄弟不醉不休!”陈梓砚笑着又道。   一行人边说边往里走,秦逸也不断笑着和陈梓砚兄弟说完,秦御虽没怎么说话,可神情却比寻常柔和不少,也任由陈梓熙拉着他,缠着他,可见他们表兄弟的感情是不错的。   刚说着话,过了一处水榭,前面便是长公主起居的院子了,故此几人便略整了下仪容,稳重了些,却于此时,就听隔着一条花墙的另一面院中,传出一阵带着嘲意的笑声。   那笑声说不出的恣意放肆,虽带着嘲讽之意,可却又说不出的悦耳清脆,宛若金石碰击,并不让人生厌,却仿似有股魔力般,引人想去侧耳倾听。   那笑声一起,秦逸的脚步便蓦然顿住了,但见他抬眸看向了隔壁院子,神情似有些诧色和露于行色的愉色,一双眼眸却也似穿透墙壁,直接往到了隔壁去。   因他走在最前,又蓦然顿住了话语动作,故而一行人便也都跟着安静停步了。   顾卿晚倒有些好奇起来,她虽和秦逸接触不多,然却也感受的出,秦逸平日的笑容多半有些虚幻,总让人觉得他虽笑着,却也捉摸不透,可这次的笑容倒极为真实,就像是云雾消散,春回大地一般,连她这个外人,都觉得心头一跳,如沐春风。   而且顾卿晚也觉得那笑声有几分熟悉,可一时偏又没想不起来是谁。   她正诧,就闻那边的笑声停下了,接着那道声音又轻慢带嘲的道:“我说李泽,人家陈姑娘好歹曾经是你的未婚妻,现如今虽然婚约没了,可情意多少还是有点的吧?你这么坑人家不好吧?人家大好的姑娘,就算退了亲还是可以嫁做人妻的,你凭什么又哄又诱,又威胁又吓唬的,非要人家给你当小妾去?你这么无耻你家人知道吗?哦,对了,你家人一见陈大人降了官,立马便退了亲事,可见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你这么无耻,你家人当然是知道的,哎,问这话倒是本小侯爷犯傻了。”   听清这声音说什么,顾卿晚不由双拳微握,心口一紧。   ------题外话------   哈哈,晚晚怎么可能连饭都吃不上捏。猜对哒姑娘们币币已送哦。   谢谢Iffy送了300颗钻石,恭喜升级状元了,敢问需要状元夫人否?应征啊!谢谢18989484040送了15颗钻石24朵鲜花、liang5qun送了2颗钻石2朵鲜花、谢谢文晴mayday 送了1朵鲜花、icon栾 送了9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9朵鲜花、,eleven134送了9朵花花,每天都这么丰盛会把我养贪心哒,嘻嘻   求月票哟,月票榜太凶残了,又掉榜咧,难道这是要放弃的节奏?好不甘心啊,就差一点的说。   ☆、056 青睐   “景戎,我和心颖之间的事儿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置喙!心颖,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你应该相信我,难道我还会害你吗?你知道的,我对那什么刘二姑娘根本就没感情,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有办法啊。你便是委屈做了我的妾,我也会只对你一个好,我给你撑腰,那刘二奈何不得你的!更何况,我母亲那么喜欢你,你进了门,还有婆母撑腰,怕什么?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对吧?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院子中紧接着便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语气很急迫,说出的话却真的很无耻。   如今乱世刚过,礼教对女子的约束没有那么严苛,加上朝廷都鼓励寡妇再嫁,退了亲事的女人,虽然在婚事上难免会有所影响,但是却没到就寸步难行,嫁不出去的地步。   寻常定亲的男女,家中管束也不会很严,平日一起赏赏花,看看景这样的事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故此,这李泽和他的前未婚妻,明显是有些旧情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呜,你别逼我,让我好好想想……”   一个女孩子无助又彷徨的哭声细细碎碎的传了出来,顾卿晚不由眸光一闪,她方才心神微震,便是因为这个发出声音的女孩。   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是陈心颖,本主生前最最贴心要好的手帕交。   而陈心颖的未婚夫正是锦乡伯世子李泽,顾卿晚离开京城时,陈心颖和李泽还好好的,怎么如今竟是退亲了呢。   还有,从前没发现这李泽竟然是如此渣的一个人呢,退了陈心颖的亲事,还跑来纠缠,竟然哄骗无知少女给他做妾,果然是无耻无极限啊。   而那之前出声自称小侯爷的人,顾卿晚也想到了是谁,这位是京城最年轻的一品侯,宣平侯景戎。   顾卿晚听到陈心颖哭,不由蹙了眉,却听那景戎又出了声,道:“喂,我说陈姑娘啊,这样狗屁不通的事儿你还考虑个什么啊,就该两个耳光打的他回去找娘!本小侯爷告诉你,相信男人的一张嘴,不如相信一个屁。本小侯爷昨儿就和珍云楼的小彩凤说,最爱她的清纯无暇,本小侯爷都赌咒发誓了,她偏就半句不信小爷,你看,她就比你聪明多了。”   “景戎!你今儿是非要多管闲事不是?”李泽愤恨的声音再度响起。   “哎呦,你不会是到现在才看出来吧?原来你们锦乡伯府的人不仅无耻,还迟钝愚笨啊。”   “你!你凭什么管本世子的事儿!”   “蠢货,都说是闲事儿了,还要凭什么?哎,看你这么蠢,本小爷就勉强给你个答案吧,就凭这陈姑娘曾经是家姐的手帕交,今儿小爷管定了!还有,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小爷最讨厌被人指鼻子!找打!”   “嗷!”   说话间,隔壁便传来了李泽一声凄惨无比的叫声,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砸落到了地上,然后又有如雨点般的砰砰闷声响起。   前头秦逸叹了声,唇边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来,加快脚步便往前头的月洞门去。   见出了事儿,陈梓砚三个做为主人,自然也快步跟了上去。秦御却落了下来,看向顾卿晚。   对面正打的欢实,那宣平侯号称京城小霸王,京城纨绔里头也是数得着号的小魔王,揍起人来分外凶残,场面多半血腥,他没想让顾卿晚去看,正准备开口带她往旁边海棠园里看看,却见顾卿晚突然提着裙摆,竟然直接越过他,也快步往隔壁奔去。   秦御本能便探手,一把抓了她的手腕,拽住了她,顾卿晚却回头,道:“心颖是我的手帕交,我得去看看,你快松开啊。”   她自然而然的冲秦御解释行为,倒令秦御挑眉,未曾松手,却直接牵着顾卿晚往隔壁院子去。   顾卿晚心里念着陈心颖一时间倒忘了挣扎,穿过月洞门,隔壁却是一处极为幽静的小花园,花草茂盛,幽香阵阵,只是此刻不远处的小亭子中却乱成一团。   只见小亭子中一个穿红色广袖锦袍,腰束玄色织金带,头上插着宝石镶嵌竹节小冠的少年郎正姿态极为嚣张的,用穿厚底玄色官靴的右脚踩着个穿明蓝色锦袍头束玉冠的男子脖颈,将其死死钉在地上,弯腰抡起拳头,如雨点的拳头,砰砰的往那男子的胸前砸。   那穿明蓝色锦袍的自然是锦乡伯世子李泽,可怜他被踩了脖子,连痛呼都叫不出口,只疼的狰狞了神情,眼睛都瞪大成了金鱼眼。   旁边陈心颖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半臂,正捏着一条素白绢帕,一面擦泪,一面急的跺脚,口中无力的喊着,“别打了,别打了,他要死了……”   “阿戎!”   打头先进来的秦逸开口叫了声,那宣平侯景戎扭头看了过来,亭中的红灯笼映照在他的脸上,但见少年也就十三四模样,还在长身子,显得长手长脚,极为单薄,脸庞也还带着些稚气,可五官却精致非常,飞扬的眉,虽有男子的凌冽,可因是有些细,便又显得极是娟秀,一双特别灵动的桃花眼,眼珠漆黑澄净,顾盼生辉。   也就是如今年纪还小,不然只这么一双迷死人的眼,就能将小姑娘们迷的昏头转向。挺直的鼻下,唇形厚薄适中,殷虹如血,竟和秦御一样,是个男生女相的绝色容貌。   秦御不显女态,乃是因为其身上有股煞气,妖邪之气。而眼前少年也没人会把他认成女子,因为他浑身都是蓬勃张扬的嚣张放肆气息,一身大红衣裳,腰带和头上小冠都镶嵌了金丝宝石,腰间还挂着好多个香囊荷包玉佩,简直浑身上下都写着,小爷是纨绔,等闲休要惹!   却见他看到秦逸的一刻,俊面上瞬间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道:“逸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想死阿戎了!等等啊,我解决了这人面兽心的畜生再和逸哥哥说话。”   他言罢,转头对着李泽便道:“记住了,以后莫再哄骗纯情少女,不然你戎爷爷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他再度高高抡起了小拳头,这边陈梓砚一瞧,惊呼一声,上前一步,道:“宣平侯留情!”   谁知他话都没说完,那边景戎已是一拳狠狠砸了下去,直击李泽的鼻子,李泽顿时鼻血横飞,脸以可见的速度肿成了猪头,两眼疼的呜呜冒泪,接着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景戎这才极潇洒的一抚袍摆,拍着手抬起了脚,却眨着眼,一脸着急尴尬的冲陈梓砚道:“忘记这是在大长公主府上,这混球也算大长公主的客人。”   他说着几步便到了秦逸身边,一把拉住秦逸的手,扯了扯,懊恼道:“逸哥哥刚回来,我就惹下祸事了,怎么办啊……都怪英郡王,怎么也不早点出声提醒我。”   陈梓砚……   刚刚他明明及时出言了,这小魔头根本充耳不闻好不好。   亭子中见李泽晕了过去,陈心颖倒好像是吓傻了,瞪着眼,呆呆的站着。   也只顾卿晚留意到了陈心颖,她有些担心,往前快步到了亭子前,唤了一声,“颖妹妹?”   她一出声,陈心颖倒回过神来了,红红的眼睛看向顾卿晚,接着她揉了揉眼,好像有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接着又眨了眨眼,然后便连跑带跳的下了台阶,一头扑进顾卿晚的怀里,抱住了她,哭着道:“晚姐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胸前衣衫都觉得被她哭湿了,顾卿晚到底不是本主,有些想推开陈心颖,可这丫头竟然抱的极紧,浑身都在轻轻颤抖,声音又满是不可置信的欢喜,顾卿晚突然便也微热了眼眶,放在陈心颖胳膊上准备推人的手,转而拍上了她的背。   李泽被打的可怜兮兮晕厥在地,陈心颖却将其忘在了脑后,转而抱着顾卿晚狂哭起来,陈梓砚等人不觉都瞧了过去,莫名觉得李泽其实也怪不容易的。   陈泽真的确定这位陈姑娘是爱他的吗,还劝人家为妾,如今这陈姑娘的反应可不像是个在乎他的啊。   陈心颖的个子不高,属于那种娇小玲珑型的,扑在顾卿晚身上,就刚好能将脑袋埋在她胸前。秦御却是瞧的略蹙了眉,上前一步,冷声冲顾卿晚道:“人前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还要前去拜见大长公主,难道还要爷几个等你一人?”   顾卿晚忙将陈心颖扶起来,拍着她的手道:“我先去拜见大长公主,一会子再和颖妹妹说话。”   陈心颖抽搭着点头,那边陈梓砚已经让人将亭子中晕厥的李泽给抬了下去。   一行人再度往大长公主的天易阁去,随行的便多了个景戎,他跟在秦逸的身旁,和陈梓熙一起簇拥着秦逸。顾卿晚跟在秦御身后,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   本主的记忆中倒是在宫宴上见过敏硕大长公主的,大长公主好想是很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有两次还将她叫到身边问过话,态度很是可亲。   可那都是从前,那时候她还是太师府的千金小姐呢。   如今这里的这些人全是权贵,只她是平民百姓,罪臣之后,就毁了容,也不知道秦御到底是什么意思,非要将她带来拜见大长公主。   别倒时候直接被大长公主给轰出来才好,顾卿晚一时想着,便到了天易阁大长公主平日起居的明心堂。   极为轩敞的宫殿型建筑,屋檐下挂满了红灯笼,见一行人过来,站在门前的恭候的丫鬟便笑着打起了湘妃竹的帘子。   口中还喊着,“恭喜世子爷,燕广王凯旋而归。”   里头也响起了丫鬟的禀声,“礼亲王世子爷和燕广王来给大长公主请安了。”   “快,快让他们都进来!”   大长公主的声音中气十足,直传出了屋子来。顾卿晚在进门时,略往后了两步,随在了最后,进了屋,想了想还是摘下了头上的帷帽。   一脸布了疤痕的脸露出来,伺候的婢女不由面露诧色,不过也只是一瞬便笑着上前,道:“给奴婢吧,姑娘请。”   说着接过了她手中帷帽,侧身引着顾卿晚绕过八宝镶嵌象牙的紫檀木大屏风,绕进了内堂。   堂中秦逸兄弟正单膝跪在地上给大长公主见礼,敏硕大长公主穿着一身家常的窄袖斜襟绣绕领缠枝牡丹的长褙子,真紫色马面裙,头上发髻高挽,却只插着一支口衔明珠凤尾簪。   浑身上下再无其它饰品,只那龙眼大的明珠散发出珠润之光来,却有种低调的贵气。她容貌只算中等,然浑身却有股女人家少见的豁达英爽之气,如今已知天命,然瞧着却像不惑之年,白皙的脸上微笑起来,眼角显出深深的纹,却更填岁月沉淀的睿智。   她亲自起身将秦逸二人扶了起来,旁边的太师椅上,坐在一个鬓发微白,身影略显单薄的中年男子,穿藏青色的圆领常服,容颜和陈梓砚有六分肖似,眉宇间一股书香气息,留了短须,颇为儒雅,当就是大长公主的驸马了。   见大长公主已经开始询问秦逸二人战场之事,以及两人的伤势,顾卿晚便默默站到了一边去,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感觉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她不动声色的抬眸,竟见是跟在秦逸身边的景戎悄然退了过来。   她略怔了一下,少年郎便冲她扬眉展颜一笑,昳丽的五官有种灼人的恣意和张扬,许是年纪还小,搭配着两颗微微显露的虎牙,没秦御笑起来那么邪魅,却很夺目,很能感染人,让人恨不能掏心掏肺的对待这样的阳光少年。   然想到方才这少年笑嘻嘻,将李泽揍的一脸血的模样,顾卿晚却浑身微绷,狐疑的冲景戎回了一笑。   “晚姐姐,好些年不见,你不识得我了?小时候你还给我做过帕子呢,那帕子我都不舍得用,一直随身带着,爱若珍宝,这回离家外出,才让丫鬟替我收了起来。”景戎却面露幽怨的冲顾卿晚控诉道。   顾卿晚又是一愣,倒是想起些往事来。   这景戎先前还有个双胞胎姐姐景岚,小时候两人生的一模一样,景岚比顾卿晚小两岁,却因一次在成国公府上的宴席上,发现和大理寺卿家的陈心颖三人口味都差不多,互相成了手帕交。   小时候顾卿晚还去过宣平侯府几次,和景戎自然也见过,只是景岚在四年前就因风寒过世了,她还去吊唁了好友,后来便再未去过宣平侯府,再后来她订了亲,就嫌少再出门动作,说起来她上次见景戎,还是在其姐景岚的葬礼上。   尤记得当年一身麻衣,站在棺木前不哭不动却好似被抽去了灵魂,却又浑身都散发着戾气的孩子,一眨眼,竟也长成了如今这般亮眼的少年。   可她实在不记得还送过景戎什么帕子啊,顾卿晚一时没反应,景戎却用肩头撞了她一下,低声道:“晚姐姐也是来给大长公主请安的吗?也是,大长公主和晚姐姐的姨母宁夫人是极好的手帕交呢,可惜天妒红颜,宁夫人早早便去了。不过大长公主却一直念着昔年友情,五个月前,大长公主回京城,和太皇太后叙话时,还曾提及过宁夫人呢。说起来大长公主倒也算是晚姐姐的长辈呢。”   景戎言罢冲顾卿晚眨了眨眼便一步三晃的又往秦逸身边凑了过去。   顾卿晚不觉将他方才的话细细回想了两遍,景戎口中的宁夫人乃是她嫡亲的姨母,是母亲的亲姐姐,嫁到宁家去,没两年便因病过世了。   如今都已有三十多年了,顾卿晚根本就没见过这位姨母,加上她的母亲也过世多年,故此,顾卿晚竟然根本就不知道大长公主和姨母还有这样的一番渊源。   还有景戎方才的话,五个月前,当时正是顾氏覆灭之际,大长公主平日很少回京去,五个月前又不是什么节庆之日,大长公主回了京城,还和太皇太后谈话说提到了死了三十多年的手帕交。   景戎说这一番话,该当另有深意才对。   他想要提醒她什么?难道她和嫂嫂能够免去落入官妓的命运,是因为大长公主回京求情?   除了这个,顾卿晚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可能的联系了,她有些不确定,自己又不是姨母的骨肉,就算大长公主和姨母曾经是至交好友,她当真会为一个故去三十多年的友人,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千里迢迢的奔波进京为其外甥女求情吗?   顾卿晚不觉疑惑的抬头又看向景戎,可惜景戎却并没瞧她,不知在和陈梓熙嘀咕什么。   倒是秦御将顾卿晚和景戎的一番互动看在眼中,目光略冷的扫了过来,察觉到秦御的视线,顾卿晚瞧过去时,秦御却已扭了头,神情略显淡漠的和陈驸马说着话。   顾卿晚看着他有些刚毅的侧脸,心思微动。   秦御并不是无聊的人,也不是没分寸,不讲礼数的,今日却非要带自己来大长公主这里。大长公主是秦御的长辈,他这样随便带人过来,是失礼的,除非他知道大长公主不会生气。   难道她所料不错,当真是大长公主求的情?秦御是知道这层牵连,所以才特意将她带到了这里来,希望能够给她一个获得大长公主青睐的机会?   他会这么好心?   顾卿晚正想着,那边敏硕大长公主和秦逸二人交谈寒暄的差不多了,这才注意到顾卿晚来,道:“这位姑娘是……”   顾卿晚忙几步走上前去,端端正正的跪下给大长公主行了了礼,道:“民女顾卿晚拜见大长公主殿下。”   说起来,这还是她到了这里后,头一次给贵人下跪,先前秦逸兄弟在小院中养病时,并没有让她行过大礼。   若然按照规矩,她这等身份每次见到秦御,都是该行跪拜礼的。   此刻不得不弯下膝盖,顾卿晚想到这些,对秦御倒生出来一些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来。   只是还不容她多想,上头已经传来了敏硕大公主的声音,道:“顾姑娘?快起来,到本宫这里来,让本宫看看。”   顾卿晚忙自收回心神,举止优雅镇定的站起身来,微垂着头,垂眸举步到了大长公主一步开外,并不敢随意抬头,更不敢靠的太近。   她这一番举动,规规矩矩,却也不卑不亢,从容镇定,敏硕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她划伤的脸蛋上,眼底露出些许追忆和惋惜之色来,冲顾卿晚招了招手,道:“来,别怕,到本宫身边来。”   顾卿晚便又往前走了一步,交叠放在身前的手便被大长公主拉住,扯到了她身边,道:“可怜见的,多漂亮的小姑娘,这脸怎伤成了如此模样……”   若是寻常人莫名提起此事,自然是极为不礼貌的,好似专门戳人心窝子一样,然这话从大长公主口中以极为惋惜关切的口吻说出,却只会让人觉得亲切,更让众人高看顾卿晚一眼。   就听大长公主又道:“好了,知道你们这些儿郎们都拘不住,也不耐烦坐在这里陪本宫唠叨,本宫知道驸马那里可是备了上好的竹叶青,要给你们接风洗尘呢,你们这便去吧。这姑娘合本宫的眼缘,且留她在此陪本宫说说话好了。”   大长公主言罢,驸马便起了身,秦逸等人也纷纷行礼,片刻一众人便哗啦啦的走了个干净。   大长公主这才松了顾卿晚,指着旁边的罗汉床,道:“且坐下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顾卿晚知道,方才大长公主之所以对自己特别亲近,一来大抵是和姨母久远的友情,更重要的是,她是秦御带着过来的,大长公主不会当众人的面拂了侄子的面子罢了。   稳处于高位之人,哪里是那么容易亲近,那么容易讨好的。   她并未曾真过去坐下,而是福了福身,笑着道:“殿下对人宽和慈善,民女却不敢将之当做不尊礼法,冲撞天家颜面的理由,望殿下赎罪。”   大长公主何等身份,她如今又是何等身份,莫说两人并肩坐在一起了,就是如今这样同处一间屋子,那都是不合礼数的。   虽然顾卿晚对这古代的阶级深恶痛绝,然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却也不得不妥协低头,因为她要活着,不管多艰难都要生存下去,且定要让自己越过越好。   见她如是,大长公主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旁边站着的红衣婢女忙上前,将一个织锦绣莲花纹的小杌子放在了罗汉床的脚踏上,道:“顾姑娘还是坐下说话吧,咱们殿下最是慈和,姑娘不必太过拘谨。”   “谢殿下赐座。”顾卿晚双手交叠,福了福身,这才侧身坐下。   “却不知你是如何身在军中,还跟着阿御到了本宫这里来的?”大长公主呷了口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顾卿晚这才略抬了抬头,看向大长公主,迎面望进她深邃的如同一汪深井的眼眸,她心头微震,却微笑着答道:“禀殿下,民女本是跟着家兄家嫂到洛京城投亲,不想因出了些变故,就在洛京城中找了一处民巷住了下来。后来世子爷和燕广王殿下受到追杀,刚好避到了民女家中。翌日,民女的大嫂因一些误会被知府衙门传唤,还是燕广王赏赐了随身玉佩,民女呈给知府老爷,才得了无罪释放,其后知府老爷便带兵前来护驾,可因世子爷受了重伤,不好挪动,便在民女家中暂且安置了一段时日。世子爷和燕广王殿下拔营时,因念着救命之恩,民女便同知府孙大人一起到军营送行,谁知在军中又出了些变故,民女中了一箭,醒来时便在前往京城的马车上了。今日燕广王带民女前来大长公主这里,大抵也是觉得先前在民女家中躲避刺客,民女也算帮了些小忙,故而想要还民女这个人情吧。”   她不过十几句话便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客观而简短,有些事更是一字带过,话语中更是没半点居功之意,该点明的地方却也点的清楚。   大长公主何等心智,顷刻便明白秦御是利用顾卿晚探明孙知府态度的,更是从顾卿晚的话中听出了她对秦逸兄弟逃避追兵,只怕很是立了些功劳的。   更有,她也听的明白,顾卿晚和秦御之间清清白白,并没什么。   她先前是担忧顾卿晚品性不好,如今落魄了,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算计秦御,如今瞧着应对得当,看似随口回话,却心思玲珑的顾卿晚,她点了点,眼眸中有了几分笑意,道:“原来如此……却不知姑娘在军中发生了何等变故,我大秦军队竟然对平民百姓拉弓相向,欺负女流,委实不成体统!你好好和本宫说说,本宫为你做主。”   顾卿晚听出大长公主口气的微妙变化,心头略松了一口气,方才不急不缓的道:“是有一营的士兵乃是前丰益军改编,听闻了民女的身份,便生了些混乱,当时世子爷不在军中,燕广王又在后营巡视……”   顾卿晚想到大长公主曾经的丰功伟绩,话语略顿了下,便站起身来,重新跪下,才道:“彼时民女被逼迫的没有办法,便打翻了军中后备油桶,洒了军资等物,又找来火把相要挟,激怒了兵丁,这才遭受了冷箭,幸而当时燕广王殿下及时赶到,踢飞了火把,这才不曾让民女火烧军营,做出无可挽回的大罪事来。民女无状,大闹军营,还请大长公主殿下赎罪。”   大长公主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纵然顾卿晚说的简单,可她是带过兵的人,岂能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   粮草军备一向都是大军的重中之重,就算如今大军凯旋,防备降低,可一个弱质女流,想要火烧军备,这也是天方夜谭啊。   更何况,丰益军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这丫头当时没被那群兵丁给活撕了已经是奇迹了,她竟然还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差点就火烧军营?   这简直不可置信!   更有,若是只弄洒了油桶,少面积军备沾染了油星,根本就没什么作用,听这意思,她分明是闹的军营人仰马翻啊!   看着面前跪着单薄纤弱的女孩,大长公主难得的惊愕在场,接着她突然爆出一连串极为爽朗清脆的笑声,竟是连声道:“好,好!好样的,谁说咱们女人就只能任人欺负,比不得男儿的!瞧瞧,瞧瞧,就这么个小丫头,差点就烧了逸儿和阿御领的兵营了,快快,霜戈,将这丫头扶起来,本宫得好好听听这一段,好好听听,这丫头是怎么办到此事的,来来,坐到本宫身边回话。”   顾卿晚被红衣的丫鬟霜戈扶了起来,见敏硕大长公主拍着身旁的罗汉席,眼眸中全是亮色,这次她没再多做礼数,缓步走了过去,福了福身,坐了下去。   ------题外话------   谢谢来1杯咖啡 送了1颗钻石9朵鲜花、莫误双鱼到谢桥 送了10颗钻石、tutouyu 送了10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阶上新雪 送了5朵鲜花,么么哒   陈心颖由亲亲13160359099客串。   ☆、057 撞见秦御的好事   顾卿晚用紧张而生动的语言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大长公主眸光愈发晶亮,神情也越发和蔼,拍着顾卿晚的手,道:“你这柔软身子,从小也不曾习武强身,却是可惜了一身智勇,若不然,说不得我们大丰还能出个女将军。”   顾卿晚不想大长公主会这样说,脸上微红,谦逊的道:“民女当时也是被逼急了,哪里就有什么智勇,不过都是拼命保身罢了。民女听闻大长公主府有一队红妆军,里头的姑姑们个个都武功高强,英勇善战,那才真真是咱们大丰的女将军,民女倾慕的紧呢。”   大长公主当年带兵还曾组建过一支女军,人数并不多,不过几百人,建国后,先帝敬重姐姐,那一队女军便直接拨给大长公主做了私兵,如今都还养在公主府中。   敏硕大长公主偶然兴致来时,还会亲自操练私兵。   听闻顾卿晚的话,她却笑了,眉宇间有些许遗憾,道:“这你便不懂了,为将帅者讲的是气魄是智慧谋略,所谓上兵伐谋,能凭谋略建功,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好的将帅。为将者不一定要有绝世的武功,可定要有智勇,有机变,有谋略和果决的心性。所谓良将难求,正是如此,本宫的女军虽个个骁勇不输于男子,然却没有一人是为将之才,倒是你这丫头,颇有些天生的资质胆气,若是生在武将之家,说不得倒会是另一番情景了。”   顾卿晚出身书香门第,若是出身在武将之家,说不定会从小习武,大长公主说不得真会收她为徒,着意栽培一番。   大长公主的话语中不乏惋惜遗憾之情,顾卿晚站起身来,跪下道:“民女却从不怨恨生与书香门第的顾家,还没谢过殿下先前援手救命之恩,殿下大义,民女无以为报。”   大长公主见她如此,不由一叹,道:“你果然是个聪慧的,起来吧,本宫和你姨母曾义结金兰,你是她的侄女,又与她生的有六分肖似,本宫怎忍心看你沦落进歌舞坊那等地方。却没想到,虽是救了你一命,却大概让你吃了更多的苦头,瞧着一张脸,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顾卿晚回到了大长公主身边,听她承认,自己和大嫂豁免竟真是她从中转圜的,不觉面上感激之情更甚,道:“殿下千万莫要这么说,那歌舞坊进去了便是万丈深渊,无异于地狱,民女出身门风清正的顾氏,若然真沦落为官妓,早便以死全我顾氏声名了,哪里还会苟活于世?是大长公主救了民女和大嫂,民女这脸在活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民女毁容和大长公主又有何相干,若是民女因如今的不如意倒怨怪起大长公主的施救,岂不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大长公主听她如是说,又叹息了一声,方才道:“你的脸……”   顾卿晚的脸和宁氏生的有六七分肖似,故而大长公主见她毁容,却有些揪心,再度问起。   顾卿晚便抚了下脸,只淡声道:“民女如今身份低微,那张脸不合时宜,家人也护不住我,如今这样倒也好。”   并不提发生了什么事儿,却提了家人护不住,大长公主是见微知著的智者,见她不肯多言,似遮掩什么,便也猜了个*不离十,道:“本宫记得你那异母哥哥也得了特赦,彼时本宫只央母后救下你和你大嫂二人,心想,你们姑嫂二人可以做个伴,你那二哥是如何得的特赦却不知道了。本宫早便听闻顾家的二公子是个不成器的,却不想……难为你小小年纪,倒也算豁达,想的如此通透明白。”   不管顾弦勇如何,总归是顾卿晚的哥哥,若是她在长公主面前说顾弦勇的坏话,必遭大长公主的厌恶,如今顾卿晚替顾弦勇遮掩,顾氏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还知道维护家族脸面,反倒是令大长公主高看了一眼。   又见她小小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即便毁了绝世容貌,却并不消沉愤世,对顾卿晚便又喜欢了几分。   大长公主昔年能够巾帼不让须眉,做出领兵打仗救弟的事情,得到世人的尊敬,可见其豁达和不凡,而顾卿晚所表现出的品行,都是她所欣赏的,对她自然便又亲切了两分。   两人正说着话,谁知就听后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坍塌了下来,非常的吓人。   顾卿晚一惊,就见大长公主也拧了眉,看了霜戈一眼,霜戈便快步出去了。大长公主拉着顾卿晚的手拍了拍,一时有些蹙眉不语,不停看向门口。   顾卿晚也不多问,安静的陪伴在身旁。   片刻霜戈回来,福了福身,冲大长公主摇了摇头,回道:“还是不行,刘杨两位师傅正在商量,说是再改改图纸重新试,请殿下再宽限半个月,若是到时候屋顶还是起不好,便任由殿下发落。”   霜戈言罢,大长公主面色却更加不好起来,忍不住怒声道:“下个月就是驸马的生辰了,他们让本宫再宽限半个月?难道佛殿盖好了彩绘就不需要时间?更何况,本宫已经宽限了大半个月,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怎么连盖个房子这样简单的事儿,都办不好!”   大长公主明显震怒了,这也不怪其怒火中烧,下个月乃是陈驸马的五十整寿,陈驸马信佛,大长公主便想着给驸马在别院中建造一座独一无二的佛殿,赶着要送驸马惊喜,结果佛殿从去年就动了土,折腾到如今还剩下不到一个月就要到日子了,偏偏佛殿就是盖不好。   眼看就要耽搁了大长公主的好事不说,那佛殿还修建在大长公主的天易阁后,一日修建不好,大长公主便一日不得清净。   每日后头动工的声音吵的大长公主心烦气躁,若非和驸马恩爱,大长公主是万不会受这个累的。   可偏那大殿修建的差不多了,就是差一角死活盖不上,这已经是第五次失败了,也难怪大长公主火气越来越大。   霜戈也被吓的脸色微白,不敢多言,却与此时,突然响起了顾卿晚的声音,道:“殿下,民女在闺阁时便爱看许多杂书,也看了些关于佛殿建造的书,不知道殿下可否允民女前去看看,虽不敢肯定能够帮上什么忙,但民女得大长公主相救,却毫无报恩之处,心中着实不安,就算是求大长公主赏赐民女一个尽心意的机会,不知可否。”   顾卿晚说着,福了福身,眸光灼亮的瞧向大长公主。   霜戈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这个顾姑娘方才瞧着还像个聪明知道进退的,怎么这么会子功夫,便蠢了起来。   这会子她倒不敢出气儿,这顾姑娘倒是敢往上撞,几个大长公主请来的须发斑白的能工巧匠都做不成的事儿,她真以为看上两本不知所谓的书,就能成神了?   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愚蠢无知,真以为这样能攀附上大长公主?岂不知那佛殿是大长公主要送给驸马的五十大寿生辰礼,根本不容人随意碰,更何况,大长公主殿下一向最讨厌的就是说大话,浮夸之人。   这顾姑娘,只怕是方才在大长公主心中构建的所有好感都完了。   谁知霜戈正想着,就听大长公主的声音传来,道:“霜戈,带顾姑娘去后头看看。”   霜戈诧异的抬头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迎上婢女惊愕的眼神,这才一怔,她也不知道刚才是为何,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也许是顾卿晚看向她的眼神太过灼热明亮,不知怎的让她生出股试试的想法来。   不过此刻她也觉得自己太好笑了,怎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看过两本书的小丫头身上,只话都说出了口,大长公主也不可能再收回来,对顾卿晚却没了方才的亲近,神情怏怏的冲霜戈摆了摆手。   顾卿晚福了福身,这才转身,随着霜戈出屋往大殿后绕去。   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候,眼前一处高墙挡住了里头的所有,也破坏了花园的景致,显得格格不入。   霜戈略停步,冲顾卿晚道:“大长公主想给驸马一个惊喜,从不让无关之人进入里头,驸马也不知道大长公主在建造什么,所以还请顾姑娘离开后,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才好。”   顾卿晚听她口气冷淡中带着些凌冽的警告之意,也不在意,只笑着道:“多谢霜戈姑娘提点。”   霜戈摇了下头,带着顾卿晚绕进了高墙。因离驸马的生辰已经不远了,所以建造工匠们,现在是夜以继日的尝试,如今都入夜了,还点着火把,忙碌不停,也是情势所迫。   顾卿晚望去,单见那佛殿其实已建造了起来,面阔七间,在夜色下,庑殿顶像展开的双翼斜飞进苍茫的夜色,极是有气魄。   此刻所有人却都聚集在东北角处,火把的光芒下,屋顶和小半边墙壁塌陷了下来,堆积了一地木块,好些人聚集在那里,神情都不大好。   霜戈正欲带着顾卿晚上前,谁知道一回头,就见身后跟着的顾卿晚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她四处以扫,才见顾卿晚已走进了佛殿,正仰着头四处打量,目光神情极为认真,就好像她真能看出什么来历一般。   霜戈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也不再搭理顾卿晚,转身离开了。   顾卿晚在佛殿中转了一大圈,仔细瞧过却见这整个佛殿都是木构结构。大殿外表极为朴素大气,柱、额、斗拱、门窗、墙壁,全用土红涂刷,还未施彩绘。梁架有明栿和草栿两大类,明栿在下,草栿在天花板以上。天花板都作极小的方格,平梁上用大叉手,两叉手相交的顶点与令拱相交,令拱承托替木与脊搏。   整座佛殿凿榫打眼、穿梁接拱、立柱连枋,全以榫卯连接,结构牢固,接合缜密,并不用钉子。如今大面积已经建好,很显然是东北角出了偏差,一直搭建不上去,造成了坍塌。   顾卿晚走了过去,见地上丢着些图纸,便顺手捡起来凑近灯火仔细看了起来。   如今再次失败,工匠们明显都心情不佳,吵吵囔囔的显得有些混乱,一时间竟然无人注意到她的带来。   两位主要负责建造佛殿的老师傅正争执不休,刘师傅是个头发花白却身形魁梧的老头,手中捏着一段不堪受力压断的木料,瞪眼道:“都说了,一定是这燕尾榫做的太小,就该按老夫说的,试上一试……”   “放屁,你该不是忘记咱们第三回就那样试过吧,接是接上了,结果还没一盏茶功夫就塌了下来,根本就不是凿榫的问题,我看倒像是这望板的事儿……”   “望板能有个什么不妥,就是凿榫的问题,上次虽然改了凿榫但是却没改彻底,这回将所有的凿榫都改过重来,再试试,一定行!”   “都改过?你说的轻巧,都改一遍便是让大长公主宽限一个月也未必能再试一回!”   两个师傅争的面红耳赤,众工匠徒子徒孙唉声叹息,这若是耽搁了大长公主殿下时,他们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正心中忐忑,忽而听到一个清悦悠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道:“难道就不可能是图纸出了问题吗?”   两位师傅争执来争执去,都是怀疑那道具体的建造工序上出现在差错,导致的结构不能天衣无缝的结合在一起,两人却都没想过是图纸就出了错,闻言,两人几乎是一口同声的道。   “不可能!图纸怎么会有错!”   “不可能!图纸是老夫和老刘一起推算无数遍的,不会出错!”   两人说着转头,就见一个穿碧色长褙子,月白长裙的小姑娘正站在人群后,手中还拿着几张图纸,正面带笑容看着这边,脸上刀疤在火把下显得有些狰狞。   这么诡异出现在此的毁容姑娘,令场面凝滞了一瞬,接着那杨师傅便勃然大怒,道:“哪儿来的毛丫头,这里岂是闲杂人能随意踏足了,还不快把她拉出去!”   他言罢,便有徒孙准备上前,顾卿晚却不紧不慢的晃了晃手中图纸,道:“我是哪儿来的毛丫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图纸确实有两个数据出错了呢,你们确定不听听我的话?”   却说水烟阁中,陈驸马只呆了片刻,和秦御兄弟略饮了两杯酒便先行离开了,也给小辈们留足够的自在和空间。   陈梓砚和陈梓熙拉着秦御,一杯接一杯的劝酒,那边恪郡王陈梓昕和宣平侯景戎也围着秦逸,说笑着推杯换盏。正热闹着,就听到后头传来一声轰响,秦御几人皆是一惊,放下了杯盏,便闻陈梓砚笑着道:“没事,没事,母亲要在天易阁的后花园中建个避夏之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工匠们总也出错,一个房顶愣是塌了五回了,想必这是又试失败了,来,来,咱们兄弟接着喝酒便是,不必理会!”   他是主人,既这样说,众人便也不再多问,又纷纷举杯。几人也没叫婢女伺候,更没传唤歌舞,说说笑笑,倒是别样亲近。   到底是表兄弟,又是三年未见,再奉意气风发,高兴之余,你一杯我一杯,便不知不觉就饮的多了。   待一轮弯月已从柳梢头升到了半空,眼见已二更天,秦逸才推开了劝到了嘴边的酒,道:“好了,明日表哥还要回军营开拔回京,砚表弟手下留情,真不能再喝了。”   陈梓砚自己也已醉了,闻言半趴在桌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古怪的嘿嘿一笑,道:“也好,也好,客院早就为两位表兄准备好了,还是先前两位表兄惯住的飞雪院,小弟送哥哥们过去。”   他说着就要起身,身子没起来,又一屁股坐了下去,那边陈梓昕更糟,已经喝的趴下抬不起头来了,而最小的陈梓熙早便让秦御唤人送了回去。   见陈梓砚如是,景戎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道:“英郡王你行不行啊,自己都腿软了,还送人?还是小爷代你送逸哥哥回去吧。方才咱划拳可是你输了啊,明儿李泽那畜生的事儿,你可得替小爷担着,且莫让大长公主殿下知道,你听到没?”   “行了,行了,本郡王给你担着便是,你送……送表哥回去吧。”   陈梓砚不耐烦的拍着景戎的肩头,一手拍着自己胸脯道。   景戎便站起身来,正要去扶秦逸,秦逸已是自行站了起来,脸上虽带着薄红,双眸也有些迷离,可神情却是清醒的,倒是他一手扶住了摇摇摆摆,还在傻笑的景戎。   那边儿秦御也起了身,吩咐亭外伺候的小厮,道:“夜里凉寒,快些送你们主子回去吧。”   吩咐罢,他和秦逸,景戎便一同往客院方向而去。   他们离去,陈梓砚兄弟也互相搀扶着,眯眼朦胧的起了身,东摇西摆的在小厮的帮助下出了小亭,都有些睁不开眼睛的陈梓昕突然推开小厮,一把抓住了陈梓砚的衣袖,使劲睁着眼睛,道:“大哥,你说咱们准备给两位表哥的凯旋礼,他们真的会喜欢吗?”   陈梓砚打了个嗝,才拍着手,大声道:“会!当然会,两位表哥出征三年何等辛苦……嗝……血气方刚,英雄凯旋……怎么能……怎么能没有女人助兴,你我兄弟这也是急表兄之所急,投其所好了……嗝,怎么能不喜欢。”   “大哥说的对,呵呵,嫣红和紫云可是咱们大长公主府最好看的两个丫头了,兄弟我的眼光错……错不了。”陈梓昕也一脸肯定的说道。心里想着,那两个丫鬟已经已打扮妥当,在两位表兄各自的屋里了,就是不知道送去一个是不是够。   毕竟两位表哥都是最能折腾,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习武出身,身强体壮,还久旷之身,万一一个婢女不够折腾的,不能尽兴,岂不是不尽善尽美?   哎,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多准备两个呢。   那厢,顾卿晚却刚从后花园出来,询问了婢女,方才被带到了陈心颖暂住的云想居。   已是二更天,云想居中,陈心颖却还未曾入睡,穿着齐整显然还在苦等着顾卿晚,听闻婢女说顾卿晚来了,她一阵风般便从内室卷了出来,扑到顾卿晚的身边抓了她的手,一抬眸瞧清顾卿晚的脸,却是瞪大了眼,捂住了嘴,接着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哽咽着道:“晚姐姐,你的脸,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是谁竟那么狠心将你伤成这样!”   顾卿晚见她本来眼睛就没消肿,这会子又哭上了,一时无奈,拉了她进屋,两人坐在八仙桌旁,顾卿晚抽出帕子给陈心颖擦拭着眼泪,道:“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和李泽是怎么回事?为何会退婚了?”   陈心颖是个说风就是雨的跳脱性子,果然,顾卿晚一问,她就暂时忘了顾卿晚脸的事情,拉着顾卿晚抹泪道:“晚姐姐不知道,顾家出事儿没多久,我们家便也遭受了牵连,不过好在父亲只是被罢官了,好歹家还在。可那锦乡伯府,一见父亲被罢官,便来退了和我的亲事,祖母受不住打击病倒了,我本来是想去找晚姐姐的,结果也因为祖母的病被绊住了腿脚,后来便听说晚姐姐跟着顾二爷离开了京城,我多番打听,才知道姐姐是去了洛京城。这不,前几日祖母病情稳定,我才哭死苦活的求了母亲,送我到洛京城的二舅舅家散心,也避一避被退亲的风头,母亲答应了我,我还想着去洛京城寻晚姐姐呢,谁知道倒先让晚姐姐找到了这里团聚了!”   顾卿晚心头一暖,自然明白陈心颖说去二哥哥家避风头散心什么的都是借口,想去寻她才是真的,早先陈心颖便说过,她和二舅舅家的两个表妹最是不合,也嫌她的二舅母势利自私。   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她被陈心颖握着手也回握了陈心颖,略喃声道:“难为你被退了亲,却还能想着我。”   陈心颖却鼓着脸,捏着小拳头砸了顾卿晚一下,道:“晚姐姐说什么呢,咱们不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吗,我又没亲姐姐妹妹,可是从来都将晚姐姐当亲姐姐的。晚姐姐如今这样说,我不理你了。”   说着便使小性甩袖嘟嘴的扭了身,背对着顾卿晚。   顾卿晚原本就是见她一直落泪,故意逗她的,见她不哭了,却是凑过去,笑眯眯的道:“哭够了?”   陈心颖见她如是,眼眸中还全是促狭之色,一时恼的跺脚,惊道:“晚姐姐,你怎么变坏了!”   顾卿晚这才又拉了她的手,道:“那你又是怎么到了大长公主这里的?”   陈心颖便又眼眶红了起来,咬唇道:“还不是那个李泽,听说我离开京城便追了上来,狗皮膏药一样,今日在山道上,他见追了两日,我不理他,竟然想用强的,对我的马车动了手脚,害得我摔下马车,幸而宣平侯也赶着去迎接礼亲王世子,刚好救了我,可我扭伤了脚,马车又坏了,一时间也赶不了路,因离大长公主这里近,宣平侯又觉得礼亲王世子会来大长公主这里拜见,故而便护着我一起来了这里,却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了晚姐姐。幸而如此,不然我就跑去洛京,和晚姐姐错过了。”   陈心颖的父亲和顾景阳乃是同年,两家一向走的近,顾卿晚的祖父曾经为相,不管是其愿意,还是不愿,身旁自然是聚拢了一干跟随的官员的。   顾家覆灭后,朝廷清理了不少朝臣,许多和顾家走的近的,顾明承的门生故旧都遭受了贬斥,陈心颖之父早年也曾被顾明承指点过学问,又和顾景阳是同年,两家平日也走的近,陈家被罢官,顾卿晚倒不意外。   想着之前发生在小亭中的事儿,顾卿晚便又问道:“你和李泽……你可莫听信了李泽的甜言蜜语,真心软给他做妾去。”   陈心颖瞪眼,气呼呼的道:“晚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连我都不知道了!我便死也不会去给人做妾!他李泽想的倒美,今日李泽约我在园子里见面,我是故意表现的动心,想借宣平侯的手收拾李泽一顿,却不想,宣平侯其实早看出了我的意图,却还是遂了我的意。想必都是看在岚妹妹的份儿上,晚姐姐,你说这世上怎么好人就没个好报呢,呜呜,岚妹妹要是还活着就好了,咱们三个还在一处,那会子多快活啊。”   见陈心颖又嘤嘤不绝的哭了起来,顾卿晚一阵头疼,不过这陈心颖爱哭,本主也是个柔软爱哭的性子,也莫怪会成为好友,说起来,陈心颖还比顾卿晚的本主强些呢,起码这姑娘心大,哭完发泄完,该吃吃,该睡睡,还能想着法收拾了李泽。   顾卿晚想着,也不多劝哭个不停的陈心颖,却只问道:“先前听李泽说什么刘二,却不知锦乡伯府和哪个刘府结亲了?”   陈心颖一听这个,气的火冒三丈,一拍桌子,怒声道:“晚姐姐,刘二就是刘惠佳啊!你不知道,就在一个月前,刘惠佳的父亲升任礼部右侍郎了!锦乡伯府一见刘家得了势,立马就上刘家提亲了。下小定时,李泽还亲自去了呢,呜呜,他还骗我心里没有刘二。晚姐姐,你说他怎么能变心的这样快,难道先前我们的感情都是假的吗?为什么我父亲罢了官,就什么都变了……晚姐姐,我真不想做女人,我若是男儿便要了,我便去考科举,要中状元出仕为官,一定要让锦乡伯府后悔今日的智短眼浅!”   说着却又抱着顾卿晚,趴在她的肩头呜呜的哭。   顾卿晚这会子却是没了听她哭下去的兴致,禁不住惊呼出声,道:“心颖,你方才说谁?刘惠佳的父亲升了礼部右侍郎?”   无怪乎顾卿晚惊异,这刘惠佳的父亲乃是顾卿晚祖母未出五服的族弟,不过是个同进士出身。   顾卿晚的祖母刘氏家中人丁单薄,又没有亲弟弟,对刘惠佳一家便颇为照顾,刘惠佳和其母邓氏,其姐刘敏慧靠着这层关系,常常出入顾府,顾卿晚的祖母对她们很好,视为嫡亲的弟妹和外甥女看待。   刘惠佳也跟着和顾卿晚成了关系极要好的姐妹,顾卿晚的手帕交除了刘惠佳和其姐姐刘慧敏,便是陈心颖了。   陈心颖因和顾卿晚的关系好,自然也和刘惠佳一处玩闹过,可如今刘惠佳竟然夺了陈心颖的未婚夫。而且,为何其他和顾府走的近的府邸都遭受了牵连,唯独刘惠佳的父亲,却以同进士出身,一跃成了礼部右侍郎……   大概是这种对比太过强烈,顾卿晚一时双手微握了起来,心头有什么呼之欲出。   “都是我这啰嗦,晚姐姐快说说你,这些时日都发生了什么,晚姐姐的脸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呜呜,这还能恢复吗?要是能弄来宫里秘制的玉雪霜就好了。对了,大长公主府一定有的,明儿我们便一起去求见大长公主,求殿下赐药,宣平侯和恪郡王是好友,对,咱们先去求求宣平侯,说不定他能看着岚姐姐的面子去向恪郡王讨药。”   陈心颖急声说着,一副恨不能现在就跳起来去找景戎的模样,顾卿晚拉住她,也和她细细絮叨了些自己的事情。   她自从穿越过来,心中苦闷良多,庄悦娴虽好,但她却不适合找庄悦娴诉苦,此刻对着陈心颖倒也算倾吐了一二,找到了些前世对着好友的那种感觉。   两个姑娘这一说话就是小半个时辰,听了顾卿晚的诉说,陈心颖一双已哭成了两个大灯笼,拉着顾卿晚的手道:“都怪我,要是我能早点赶到洛京,说不定就能将晚姐姐和顾家嫂嫂一起接出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多后来的事儿了。”   顾卿晚替她擦了擦泪,道:“即便你赶到洛京城,我二哥二嫂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于事无补罢了,你莫多想。”   陈心颖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抽抽搭搭的,拉着顾卿晚晃着她的手,道:“如今既然在这里碰上晚姐姐了,那我也不去二舅舅家了,晚姐姐,你是要去京城吗?我明日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瞧着小姑娘红彤彤的眼睛,顾卿晚自然点头应允了,又说了几句见天色实在不早,便辞了陈心颖出来。   她和陈心颖都是客人,皆被安排在大长公主府的客房这边,见她出来,便有大长公主府的丫鬟迎了过来,领着顾卿晚往客房走。   顾卿晚想着方才陈心颖说明日一起走的事,却觉得应该提前先和秦御打个招呼,免得明日秦御再不同意,当面给了陈心颖难堪就不好了。   她询问了婢女便往秦御所住的飞雪院去,婢女并不清楚顾卿晚和秦御的关系,却知道顾卿晚是秦御带来的人,故此并未阻止她。   飞雪院离云想居并不远,因都是客院,中间也不分内外宅,顾卿晚一路畅通无阻便到了飞雪院外,竟奇怪的发现,飞雪院里尤其安静,院子中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若非四处都亮着灯,屋檐下挂满了灯笼,几乎像是无人之处,顾卿晚简直都要以为自己寻错了地方。   她对古代的院落建筑构造还是了解的,想着大长公主既然将秦御两兄弟安排在此,必定是住主院,她即便在没有人带路的情况下,也轻易就寻到了主院,到了主院前,却发现这飞雪院建的特殊,竟然有一东一西两座主院。   按照大丰东为贵的习俗,顾卿晚毫不犹豫的就迈步进了靠西边的院落,很快就到了灯火通明的正房外。院子里竟然依旧是半个人影都没有,顾卿晚本是想在院外让婢女将自己的意思通传给秦御的,可如今这般情景倒叫她觉得太怪了,唤了两声,也无人应答。   她在原地踌躇了一下,自然不会贸然的冲进屋子里去,反倒因这古怪,生出股本能的惊慌来,脚步微转就想赶紧离开,谁知她脚步还没动,突然就见正房最西边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分明是个女子的影子,灯光下那影子被拉的格外纤细柔美,正抬起双手缓缓的将披挂在身上的薄纱褪下,随着那女子的手滑落,她圆润的肩头和优美的背部整个浮现在了窗户上。   顾卿晚瞪大了眼,一时间愕在当场。   ------题外话------   娴悦伴生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那一月 送了2朵鲜花、liang5qun 送了3朵鲜花、18989484040 送了18朵鲜花、情丝倩兮 送了9朵鲜花,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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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云一脸喜色,躬身答了,将那朱钗仔细收进袖中,转身却面露冷笑。顷刻她端了杯水过来,嫣红几口饮下,眼皮子便打起架来,晃荡了两下,往边儿上晕倒。   秋云匆匆扶着她,没发出半点声息便将嫣红拖出了屋子。   她唯恐自己的好事被知道内情的下人给打断,再禀到陈梓砚那里去,故此匆匆将昏迷的嫣红藏起来后,便以燕广王不喜人伺候为由,将整个院子中留的下人都遣散了下去。   接着她又奔回厢房,将早已准备好的衣衫套在了身上,又坐在镜前,补了补妆容,便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进了正房。   她本是想进净房去伺候的,想想男人光裸着身子坐在浴桶中,四周水汽氤氲,垂曼摇曳,她一身轻纱,赤脚而入,燕广王又是在战场上两三年没正经见过女人的。顷刻间,她就会被拉进浴桶中,压在桶壁上,水声哗哗,一室旖旎。   她这样想着,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双腿有些发软,两颊已是潮红。   谁知道她进了内室却发现秦御竟然这么快就从净房中出来了,他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稠裤,散着头发,正斜靠在床头的弹墨竹纹大引枕上,许是头疼,正闭着眼睛用拇指按着太阳穴。   秋云脚步一顿,因设想的不大一样,一时便有些犹疑。   因先前想着要进净房,净房中灯光暗淡,她身上便只穿着一层轻纱,可现在燕广王已经出来了,这内室中的灯光如此明亮,她身上一层轻纱什么都遮掩不住,燕广王会不会觉得她太*露骨了?   秋云正想着是不是先吹灭两盏灯,秦御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醒酒汤。”   秦御的口气明显有些不耐烦,秋云不敢磨蹭,几步上前倒了一杯醒酒汤,迈步走到了秦御的身边。   心想着这样也好,一会子她就扶着燕广王靠在怀里,喂他喝醒酒汤,她对自己傲人的曲线是很有信心的,便不信燕广王能忍得住。   谁知还没走到跟前,秦御便道:“放几上,出去!”   架子床的廊道里就放着个茶几,他竟然让自己将醒酒汤放下离开?这怎么行!还有,殿下怎么一直都不睁眼看看她。   秋云眸中充满了幽怨,她上前放下了醒酒汤,咬了咬牙,正准备不顾一切的往秦御身上扑,谁知道秦御却在这时候听到了顾卿晚在院子门前的唤声。   “有人吗?哪位姐姐在这里伺候?”   他今日本就吃的有些多,回来的路上,冷风一吹,酒气上头,此刻头疼欲裂,先还以为是幻听了。可那声音却又响了两声,确定是那女人来了,秦御猛然睁开眼睛。   睡知道他这一睁眼,就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于此同时,一个黑影也冲着他直接扑了下来。   本能的秦御一脚踹出,砰的一声响,那秋云甚至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直接飞了出去,身子就像是被折断的风筝一般,直接撞在了八仙桌旁的春凳上,将春凳撞倒后,又阻不住冲力,滚了三滚,直接撞上窗下墙壁,这才阻了去势,委顿在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床上秦御已经坐了起来,大刀金马的坐在床上,看清楚被一脚踢飞出去的女人,他神情冷硬,简直觉得辱了双眼,异色的眼眸像是啐了毒,转瞬便从那秋云的身上挪开,盯向了窗户。   不是因为君子非礼勿视,守礼才如此,而是这种整日想着爬床的女人,他见的多了,看上一眼都觉得恶心的慌。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见过最不加掩饰的,身上挂了块破纱竟然就敢站到他的面前来。   真以为他没见过女人不成,真以为露出身子,搔首弄姿,他便会俯首就擒,任其算计?   当他什么人了,色鬼投胎?没见过女人的乞丐?   这种女人,看一眼都平白辱了自己的眼睛,会膈应的两日吃不下饭。   那边秋云此刻确实也算不上好看,秦御那一脚踹的结实,她又一瞬间是晕厥了过去的,可胸中翻涌,伤及内脏,不断吐血,却让她不得不又清醒了过来。   胸前一片血污,鬓发已然散乱,脸上精致的妆容被冷汗打湿,更被因疼痛而狰狞起来的五官遮掩,便是有十分的美,此刻也成了十分的丑,就像个女鬼一般。   她想开口喊饶命,可受伤严重,竟然说不出话来。   而那边秦御的耳力,已经听出来,顾卿晚进了院子,就在正房外,一窗之隔的院子中停住了脚步。   听着那女人似踌躇着在原地动着脚步,秦御突然很想知道,这女人如此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听到外头顾卿晚犹豫不前的脚步声,余光中那婢女还在墙角痛苦的蠕动着,秦御突然心中冒出一团火来。   他这里是狼窝虎穴吗,怎么来都来了,迈个步也那么难!   再想到先前他已经说过,不会向部下们解释澄清先前的事儿,这不是表示的很明白了吗,他已经暗示她,今后可以跟着他。   可那女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呢,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父王说过,是个女人就爱吃醋。也许他刺激那女人一下,她就会突然开窍了?也需让那女人看看,想爬他床的女人多的是,她若再磨磨蹭蹭,不知把握机会,可就晚了。   灵光一动,秦御突然眯了眯眼,冲窗户下还在吐血的秋云低声道:“起来,脱衣裳!”   秋云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幻听了,可秦御的视线宛若利箭,却提醒她这是真的。   这若是一刻前,秋云要乐死了,可如今她连爬都爬不起来,还怎么脱衣裳……   “快点,别找死!”   秦御阴测测声音再度响起,秋云刚被踢的没了半条命,心中对秦御的惧怕已是到了极点,她虽然不知道这位燕广王要干什么,但却知道,自己再不照做,就真别想再睁着眼踏出这屋子了。   她撑着地,一面吐血,一面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哆哆嗦嗦的抬手,还没勾到肩头轻纱,便呜呜又吐出两口血来。   秋云觉得她是得了现世报了,她对不住嫣红,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死都不会和嫣红抢这个差事了。   这个燕广王,他就是个恶魔。   肩头轻纱退下,秋云发现那燕广王却根本没看她,目光一直盯着窗户,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站着,别动!”   秋云腿发软,脑袋发沉,眼前发黑,可秦御的低声那样阴沉,她死死握着拳头,也是一动不敢动。   呕——   胸中翻涌,她再度呕出一口血来,可却只能几乎光着身子,站在那里呕,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史上吐血吐的最艰辛的人了。   天知道,她现在就想躺在地上,好好的捂着胸口吐两口,为什么老天连这点简单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她呢。   天啊,为什么不让她直接被踹死。   又一股血液往上翻涌,她禁不住抬手压在了胸前。   外头顾卿晚看着,却见那窗上影子,开始自行抚摸起自己的身子来了。   顾卿晚的眼眸瞪的更大了,第一反应是,艾玛,这古代女人诱惑起男人来,手段不差啊。   第二反应是,我去,这古代女人难道都是不穿胸衣的吗?   第三个反应是,要不要听会墙角,毕竟机会难得啊。串个门都能遇到这样劲爆的事儿,这运气可不是随时都有的,秦御那样的,想必一会子战火很会旺哟,不听就亏了啊。   不过很快,顾卿晚便甩了甩头,轻轻拍了下脑门。   真是色迷心窍了,这可不是现代,要是现代,听也就听了。可这是古代,一个弄不好,自己的名声就跟着搭进去了。   虽然岛国激情现场难遇,但是过日子最重要,人要抵得住诱惑。   顾卿晚想着,蹑手蹑脚的转了身,谁知她刚轻手轻脚的迈出两步,就听屋子中猛然响起一声沉喝,道:“滚出去!”   顾卿晚不觉脚步一顿,心想不是吧,人家姑娘都这样了,怎么还让滚出来啊。   秦御这还是不是男人啊,那姑娘滚出来,她可怎么办啊,她往哪儿藏啊,要是让秦御知道自己撞上了他的这等事儿,不知道会不会觉得面子过不去,又想法子折腾她。   顾卿晚想着,毫不犹豫便抱着脑袋,弯着身子准备往院子中放着的青瓷大花盆后先窝一窝。   她缩着脑袋,刚在花盆后蹲下,就见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正房跌跌撞撞,歪歪斜斜的出来,到了廊下,扶着廊柱,浑身颤抖,头垂着抚着胸口。   啧啧,瞧把这姑娘自尊伤成啥样了,都哭成泪人了。太不怜香惜玉了,你真不想,就别让人家姑娘脱啊,人家脱都脱了,又让滚,这不是玩人嘛。   顾卿晚腹诽着,见那姑娘扶着廊柱一步一挪的往后头去了,顾卿晚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赶紧爬起来走人,谁知正房的帘子一掀,又有人迈步走了出来。   预感这回大概是秦御出来了,顾卿晚吓的大气都不敢出,抱着身子,闭着眼,使劲往花盆后缩,恨不能龟缩成一个球。   秦御脸色阴冷的站在廊下,头顶的红灯笼发出一团红色的光,照在俊美的面容上,都融不去满脸的冰霜。   他目光所及,就见那女人像个虫子般团成一团,不住的往花盆后的阴影里挪着身子,她大抵以为自己躲的很好,岂不是半个屁股都露在了外头,简直就像一头扎进草堆,顾头不顾尾的鸵鸟!   秦御冷笑两声,迈步下了台阶,几步便走到了顾卿晚的身后。   他有意不让她听到脚步声,她自然是半点都没察觉出异样了,还想着秦御也不知进屋了不曾,却不想有人已经居高临下的站在了身后。   瞧着顾卿晚探头探脑的模样,秦御抬起脚来,只想一脚踹在她屁股上,将这藏头露尾的女人也踢飞出去,然后他的脚真的就抬了起来,最后却不知怎的还是落到了地上,沉声道:“起来!”   顾卿晚正闭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露出独眼来往廊下探看,谁知道一声沉喝便从头顶传来,她浑身一震,缓缓抬头,仰视到秦御一张充满嘲讽煞意的脸,顾卿晚眨了眨眼,一个机灵跳起身来,谄笑一下,道:“呵呵,这花儿还蛮香的啊。”   秦御挑眉笑了起来,语气却冷飘飘的,道:“顾姑娘做梦吧,这盆榕树,枝叶繁茂,却是无花无香。”   顾卿晚垂眸,就见那盆果然是榕树,翠绿的叶片繁茂簇拥,生机勃勃,莹莹可爱,偏就半点花红都没有,好像在嘲笑她方才的胡说八道。   感受到秦御冷飕飕的目光,她不觉头皮发麻,抬头笑道:“是啊,我梦游到此,没想到还能碰到王爷出来赏月,明儿见啊。”   说着她迅速转身,撒丫头就准备赶紧跑,冲出了两步就闻身后秦御冷声道:“呵,坏了爷的好事儿,倒想一走了之?你再敢迈一步,爷射穿你的腿!”   顾卿晚一点都不怀疑他这话里的阴狠,半点都不觉得他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瞬间就定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双手合十,冲秦御作揖,道:“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看到啊!王爷您赶紧让我走吧,您也好继续,不是?别让人家姑娘久等……”   “住口!”秦御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见顾卿晚被吼的双肩一哆嗦,无措的看着他,秦御抬手点着她,道:“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你这女人!”   顾卿晚见他不知怎么的,脸色铁青,浑身杀气,好像恨不能捏死自己的模样,只觉秦御是间歇性神精神病又发作了,她垂头,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这种事儿,大爷你做都做的出,我不过是说说又怎么了。   秦御见她低头不语,闭了下眼眸,方才豁然转身,大步往屋里去了,好似多看她一眼就能把自己活活闷死。   顾卿晚见他转身走了,心头一乐,还没抬脚跑路,就听秦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进来!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他口气不好,没奈何,顾卿晚只能迈步跟了上去,她走上台阶,到了屋檐下,望去却见走廊的尽头,拐角处分明躺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好像是先前出了屋子的那姑娘。   她躺在地上干什么?   顾卿晚诧异极了,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打算过去看看,脚步刚挪,手腕却被秦御死死扣住,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踉踉跄跄的被秦御拉进了门槛,入了屋。   秦御扯着顾卿晚的手腕,直将她拽进了内室,这才松手。   见他迈着步往床榻去,顾卿晚扫了眼屋中,看到倒在地上的春凳,沿着那春凳,就见靠窗的位置,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分明有好几处暗红色的血滩。   顾卿晚惊的捂住了口,心想方才秦御该不会是和那女人在玩什么过火的游戏吧,然后被自己给撞破了,秦御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不得不中断,将她骗进屋里来,准备杀人灭口,以便掩饰他的某种恶趣味?   我的天,要不那个女人怎会躺在廊下,大概是受不住疼,晕倒了!   她就说嘛,那女人都脱成那样了,正常情况下,哪个男人会让她滚出去!   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危险了?可她真的什么也没看到啊,不对,现在她都进屋了,就算没看到也猜想到了,完了,完了,秦御不会让她活着走出屋子的。   想到这里,顾卿晚再不犹豫,豁然转身,撒腿就跑。   她刚跑出两步,还没出内室,腰间便多出一条铁臂来,紧紧扣住,接着一阵天旋地转,顾卿晚就被秦御直接夹在了腋下,往床榻走去。   “你放开我!放开!”   顾卿晚脸色都白了,惊叫着,抬手去抠秦御掐在腰肢的手,双腿使劲踢腾。可他的手却像是钢筋铁骨一般,愣是一条缝都抠不起,倒是引来秦御一声冷笑,道:“你再乱动乱叫,爷一掌劈晕你!”   劈晕了就真的完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啊。   虽然顾卿晚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可起码醒着还能有挣扎的余地,她立马不动了。   接着秦御便将她丢到了床上,居高临下的盯视着她。   顾卿晚觉得床是个很令人遐想的地方,她脑海中立马浮现,秦御妖颜兴奋,冲自己施虐,而自己哗哗流血,换来秦御淫笑的场景。   浑身打了个哆嗦,顾卿晚缩着肩膀往床角躲,心里想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谁知秦御便噗通一声,直接躺倒到了床上,顾卿晚吓的差点没尖叫出来,正想着要不要舍弃自尊,跪下来哭一把鼻子,然而想象的事情却都没有发生。   那边秦御已经闭上了眼睛,道:“揉头!”   顾卿晚愣住了,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脸色微红,剪裁极好的眉形微微蹙着,神情倒显得有些痛苦。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绫缎的中衣,下头是同色的亵裤,未曾着足衣,像是刚刚沐浴过,浑身还带着水汽般,鬓发微湿,神情有些疲惫。   这样子,怎么他才像是那受虐的?   顾卿晚狐疑不已,有些弄不清楚情况,但此刻她对秦御的害怕却是没减多少,既然他让揉头,那就揉吧,揉好了,这位爷大发慈悲,她才能平安离开不是。   顾卿晚想着,跪坐着挪了过去,靠的近,心神又没方才那样惊惧,这才闻到从秦御身上传来的淡淡酒味。   对,之前陈梓砚说是要不醉不休的,他喝酒了。所以,这是虐待婢女,属于醉酒后遗症?   “快点!”   秦御的催促声响起,顾卿晚忙收敛了心神,抬手触上他的眉际,慢慢揉按了起来。   前世沈天王虽风光,可该应酬的时候,尤其是面对那些政府高官时,也有被灌的很惨的时候。顾卿晚作为心疼老爹的孝顺闺女,没少伺候过老爹,甚至还照着家庭医生的手法学习过,怎么按头能减轻宿醉。   她揉按的轻重得益,很是得法。   秦御原本是被她各种不尽人意的反应给惹的火大,愈发头疼了,便想罚她些什么。可他的头实在疼的厉害,故而将顾卿晚丢到床上,便也躺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听着那女人缩在床角,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便顺口给她安排了点活。   话出口还觉得想法不错,她将他气的头疼,自然该她来照顾。   本想着顾卿晚笨手笨脚,先前又是大家闺秀,也没指望她能照顾的如何好,可却不想这女人有时候还真能给人些惊喜。   那双绵软的小手按压在他突突直跳的青筋上,就那么不轻不重的揉按打圈,轻捏慢转的,纠结在一起的筋络便像被这灵巧的手解开了结,疏通了血流,沉沉的脑袋,立马觉得清爽舒服了不少。   且随着她的动作,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断往他的鼻息间飘,那味道不同于香粉味儿,没香粉味儿浓郁刻意,很清新自然,就像是有朵带着露水的花,在他眼前缓缓盛开了。   秦御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辨出,那是荷花的香气,淡淡的,暖暖的。   香味好像有宁神的作用,平复了他暴躁的心,他不觉又吸了一口,舒展了眉宇,道:“你用什么香?”   顾卿晚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正想说自己没用香啊,突然目光落在手腕上,这才想起来,是那朵玉莲花。   那玉莲花天天吐花蜜,花蜜就有股荷香,也不知怎的,如今久而久之,她的身上便沾染了那股香,似有若无,离的近了才能闻到。   且以手腕间香味更浓郁一些,秦御闻到的一定是玉莲花的香味。说来也怪,身上有了这玉莲花香,竟好像就不沾旁的异味了,连出了汗,都什么味儿也闻不到,只有这暖荷香。   她可不想让秦御知道玉莲花的存在,故此话到了嘴边,改了口,道:“就是很一般的荷香粉啊。”   “以后都用这个!”   秦御理所当然的声音传来,顾卿晚翻了个白眼,心说管的倒是宽。   只她听秦御的口气平缓了下来,这会子看着好像心情还不错,便舔了舔唇,试探着道:“其实我这么晚过来,是想和王爷说件事。”   “说。”秦御未曾睁开眼眸,却难得好心情的应了一声。   顾卿晚笑了笑,忙道:“就是陈姑娘,王爷也知道,她是我的手帕交,今日是马车坏了,这才到了大长公主府来,明日她也要回京的,能不能让她和我一起走?”   秦御闻言,倏然睁开了眼眸,盯视着顾卿晚。   他的眼神有些锐利,他觉得顾卿晚这样说,乃是不想和他再呆在一辆马车上进京了,这才拿了陈心颖说事儿。   见顾卿晚冲着自己讨好而笑,秦御却毫不心软,冷声道:“军营重地,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说加入就加入?不行!”   人说过河拆桥,这位大爷倒是好,一面还享受着自己的伺候,一面毫不留情的拒绝她小小的请求。   顾卿晚恨的直想一拳头砸在秦御脑门上,想着自己大抵承受不住殴打郡王的罪名,这才生生忍住了,揉弄秦御额角的力道却分明偷工减料,敷衍了事起来。   事实上,顾卿晚此刻已经跑了神,她在想既然秦御不同意,自己又为什么非要跟着他走呢。对啊,她可以求求大长公主,看样子大长公主之前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明日大长公主得知那佛殿已经连夜盖了起来,就只会更加满意她,她央求大长公主收留两日,大长公主一定是会同意的。   彼时她和陈心颖岂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不用再受制于秦御。   简直不能再好了。   她打定了主意,心情大好,唇角不觉便微扬了起来,却闻秦御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在想什么?”   顾卿晚望去,就迎上了秦御幽深无垠的异眸,里头分明是探究之意。顾卿晚怀疑秦御扣着她,是想寻机会出之前她大闹军营的气,找回场子,故而此刻本能不想告诉他心中所想,可秦御的眼神实在太可怕太锐利了,就好像能够穿透她的内心一般,顾卿晚心中一突,急于遮掩,便慌不择乱的道:“我在想方才那个婢女,她好像是晕倒在外头了,王爷不找个人看看?”   她这样说,秦御倒眯起了眼。   那婢女晕倒了,她想到那婢女,反倒笑了起来,难道她虽然表现的无所谓,其实心里并非不在意?   不然婢女倒霉,她高兴什么?   他心情一时有些好,唇角略勾了下,道:“你很关心她?”   他口气有些古怪,顾卿晚敏感的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好像很危险,她浑身紧绷起来,想了想忙道:“怎么会,我又不认识她,关心她做什么,我就是关心王爷,王爷想啊,她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岂不是对王爷的名声不好?”   顾卿晚的话却令秦御一愣,道:“她死不死的,关爷的名声何事儿?”   顾卿晚心道,这怎么会没关系,那婢女要被玩死了,你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可这话她却不敢当着秦御的面说出口,这样岂不是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已经猜到他那些不良癖好了?不行,不能说。   想着,顾卿晚便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道:“王爷,你的头还疼吗,要不要再揉会?”   秦御见她乖巧,又见她方才偷偷攥了两下手,显然是手指揉按累了,便难得的没再刨根问底,只道:“不必了。”   他说着坐起身来,用修长玉白的手理了理身上的中衣,整个人瞧着清爽精神了不少。   他方才摊手摊脚的躺在床边儿上,一双又长又直的腿直接便挡住了床边儿,此刻见机会难得,顾卿晚忙就跳下了床榻,冲秦御福了福身,道:“既然王爷这里已经没事儿了,那我便告退了。时辰也晚了,王爷明日还是早起赶路,也该早些休息。”   秦御被揉的舒服,伺候的得意,便也不再难为顾卿晚,先前的事儿,也没再跟她计较,嗯了一声。   顾卿晚简直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外走,生怕这人再改了主意,想起灭口的事儿来。   谁知她刚走到通往外室的珠帘处,就听秦御再度开口,道:“那个……先前的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卿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忙站定回头,果决的道:“我方才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想,真的。我也不是多嘴的人,绝对不会多舌,王爷放心。”   秦御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可大体意思还是满意的,他便点了下头,道:“那女人敢算计本王,爬本王的床,就该做好被挫骨扬灰的准备,你也不用担心同情她。休要再多管闲事,明白?”   顾卿晚这下是彻底不明白了,因为太过愕然,她一时忘了演戏,真情出演,诧异万分的看向秦御,道:“算计?爬床?挫骨扬灰?”   天,难道他们不是在玩某种游戏,那滩血是秦御把那婢女给打的?   这个现实和顾卿晚先前想的相差实在太大,她面上的表情也太惊愕,以至于秦御立马就觉出了不对劲来。   这女人这样的表情,明显就是误会了,那为什么方才自己说让她别多想时,她却表现的那么镇定,讨好的说没误会,没多想。   可现在又这样震惊,她刚才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秦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些什么好像灵光一闪,让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顾卿晚却敏锐的发现不妙,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跑,她溜的太快,又本来便站在门口,待秦御想明白时,就听砰的一声响,顾卿晚已经撒丫子奔出去到了院子中。   秦御气的连鞋子都没撒就去追,出了门,到了廊下,却只见月色下一道仓皇远去的人影,尖叫一声就闪过月洞门不见了。   “顾卿晚!”   顾卿晚奔出小院,还没喘上一口气,后头的宅院中便传来了秦御气急败坏的吼声,她浑身一哆嗦,脚底抹油跑的更快,瞬间变成一个黑点远离了飞雪院。   ------题外话------   一个甜章,大家月票表忘投,wytt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18989484040 送了18朵鲜花、筱茉君 送了1朵鲜花、240672778 送了1朵鲜花、睡覚覚 送了9朵鲜花、那一月 送了2朵鲜花,么么哒。   ☆、059 纯情娇羞的秦御   这些时日一直和秦御呆在同一辆马车上,以至于每日都是秦御离开马车,去和秦逸挤帐篷时,顾卿晚才能在马车上擦拭下身子。   也仅限于擦拭罢了,根本就没那么多水让她好好沐浴。再来,身上的伤口也不好,也没法任性胡来。   虽然身上有了玉莲花,不仅没半点异味,反倒还有股幽香,可顾卿晚却从来没试过这么脏过。   因此,今次在大长公主府留宿,顾卿晚回到客院便美滋滋的泡了一回澡,舒舒服服躺在了床上。她这一日也够累的,躺在宽大的床上,柔软的被褥间,顷刻间便陷入了黑沉。   翌日醒来,只觉浑身舒爽,睡得骨头都软了,顾卿晚伸着懒腰坐起身来,也没唤人,就自行寻了衣裳穿戴起来。待她披散着头发走出内室,方听有几个小丫鬟正坐在廊下嘀嘀咕咕说的兴奋。   “听说那秋云已经不行了,大夫来看过,说是脾脏被震破了,连吃药都不必了,就等着断气了。”   “是啊,我方才还去看了呢,秋云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疼的直打滚,直喊着让人给她一刀,快些捅死她。”   “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和我家一条巷子的王五叔,就是从前在马房当差的,不小心被马蹄踢了,也说是脾脏伤,疼了几日几夜,直叫的都发不出声音了才断气,那惨叫声,弄的满巷子都毛骨悚然,我到现在还记得。”   “可怜?她有什么好可怜的,若非她动了歪心思,跑去爬燕广王的床,哪里就会落的如此下场?”   “行了,燕儿,你就留点口德吧,我听说魏嬷嬷已经将事情禀给了周管事,周管事都让人去飞雪院抬人了,秋云这一被抬出去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又有丫鬟不胜唏嘘的道,顾卿晚隔着门板,听的微怔。   她们口中的秋云大抵就是昨夜倒在廊下的那婢女吧,竟然是脾脏破裂……这种内伤,若然在现代,自然是要开刀修复脾脏的,可这病放到这古代,确实也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且一时半会的也死不了,折磨的人最后也不知是被疼死的,还是出血死的,或者并发症死的。   想到昨夜秦御冷冷的说的话,爬他的床,就该做好被挫骨扬灰的准备,顾卿晚顿时生生打了个寒颤。这古代的人命实在是太不值钱了,活的低贱,就要随时做好死的准备啊。   “哎呀,这么一看,还是紫云姐姐最有福气,昨儿夜里伺候了礼亲王世子,说不得改明儿就成礼亲王府的侧妃了。”   “紫云姐姐真是好命,礼亲王世子听闻不仅生的俊逸出尘,且领兵出神入化,更难得的是,性子也温和儒雅,一定很好伺候。”   “你们想的好吧,那王府的侧妃哪里就是那么好当的,紫云说起来也是奴身,将来能做个正经侍妾就不错了,我看礼亲王世子就算将她带走,也是做通房的命。”   “春儿,我看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紫云姐姐是大长公主府出身,也算长辈所赐了。将来万一有造化,生了王府的小郡王,与子嗣有功,当然可以请封侧妃啊,就算做不上侧妃,起码也能做个夫人!”   外头的小丫鬟们突然又转了话题,叽叽喳喳的说起另一件事来,这次话语中很容易便能听的出艳羡和激动来,好像通过那个什么紫云姑娘,已经看到了她们鲜花着锦的未来一般。   听到昨夜那秦逸处收了个紫云,顾卿晚却也不过莞尔一笑罢了。   世家公子长到一定年纪,都会放屋里人,也就是像他们顾家,书香门第,子弟都走寒窗苦读,出仕的路儿,对自家的公子要求严苛一些,风门清贵,生恐丫鬟勾去了爷们读书的心思,这才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儿。   想那些勋贵人家,家里子弟靠着恩荫出仕,根本没什么顾忌,又怕子弟在外头胡闹,留恋青楼,被勾了魂儿,还早早的就往屋里放通房丫鬟。   像礼亲王世子,秦御,年纪都不算小了,虽然没娶妻,听说也没什么正经的妾室,可通房丫鬟是一准早有了的。   如今在外苦了几年,先前在军营中不方便也就算了,昨夜住在大长公主府,收用一两个丫鬟,那还不是顺理成章,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更何况,大长公主心疼他们,说不定也会有所安排,若然拒了,倒是不美,拂逆大长公主的好意了。   像秦逸,行事滴水不漏,岂会做出拂大长公主好意的事儿,昨夜那叫秋云的丫鬟,想必若不是表现的太露骨明显,秦御也会顺手推舟吧。   顾卿晚冷笑,正欲弄出点动静来提醒下外头说的肆无忌惮的小丫鬟们,就听一道声音响起。   “你们这些小贱蹄子们,不要命了,主子们的事儿也敢挂嘴边上乱说了,赶紧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姑娘醒了没?”   这明显是个大丫鬟了,声音一出,廊下的小丫鬟们便四散跑了。   顾卿晚忙折返进了内室,她心里清楚,这些丫鬟根本就没将她当一回事儿,大抵觉得伺候她是掉了价。   若不然,这一大早的,小丫鬟自然不敢就在她的屋檐下乱嚼舌根,这大丫鬟也不敢在院子中大声训斥丫鬟。   世态炎凉,也就那么回事儿。   顾卿晚刚进了屋,外头房门便被推开,昨儿伺候的叫冷霜的大丫鬟走了进来,见顾卿晚已经穿好了衣裳,正坐在床上准备套鞋,虽一怔,面上却没什么惊慌,只笑着福了福身,道:“顾姑娘醒了啊,怎也不唤奴婢进来伺候,姑娘可要先吃杯茶润润喉?”   顾卿晚站起身来,笑着道:“不必劳烦冷霜姐姐了,我不渴呢。”   冷霜便也不再多言,转身吩咐小丫鬟打水进来,伺候顾卿晚洗漱梳头。   顾卿晚之前从家里穿出来的衣裳都已经被撕破丢掉了,大军开拔时,孙大人让冬儿带来了一包临时买的成衣。既是临时买的,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布料一般,款式陈旧,穿上也不大合身。   顾卿晚本来也没什么首饰,孙大人准备的匆忙,自然也是没有给她准备这等细碎东西的。故此,昨日顾卿晚来大长公主府时便是一头乌发只用两根极粗糙的素银簪子挽着。   此刻她坐在梳妆台前,冷霜给她挽起发来,拿着那两根素银簪子往上插,难免面上便露出了鄙夷之色来。   只觉顾卿晚这等寒酸模样,便是连大长公主府的粗使丫鬟都不如,不知道哪儿来的破落户,还是个毁了容的,让她这个一等大丫鬟伺候,实在是委屈了她。   顾卿晚淡淡扫了冷霜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令冷霜不知为何就觉浑身一凉,哆嗦了一下,有那一刻甚至恍惚以为眼前坐着的乃是尊贵的大长公主殿下。   那股洞悉一切的锐利,睥睨清冷的气势,令她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再望去,却见顾卿晚已经垂下了眼眸,神情柔婉,好像方才那那一瞥根本是她的幻觉一般。   冷霜正不自在,却闻外头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小丫鬟讨好卖乖的谄媚声音。   “姜嬷嬷怎么亲自来了,嬷嬷您快里头请,您小心台阶……”   冷霜闻言一诧,这姜嬷嬷可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得意人,等闲怎么可能跑到她们这等冷清的客院来?也难怪这些个小丫鬟们上赶着讨好。   冷霜忙忙也丢了梳子,快步就往外头奔,生恐被小丫鬟占了便宜,夺走了自己的机遇。   她冲出屋子,就见姜嬷嬷捧着个盒子,身后跟着几个天易阁的丫鬟,已经上了台阶,冷霜忙笑着福了福身,道:“婢子见过姜嬷嬷,今儿刮的什么风,竟将嬷嬷吹到咱们这里来了。”   姜嬷嬷看了她一眼,却道:“顾姑娘可醒了?”   冷霜怔了下,才道:“醒了醒了,嬷嬷这是……”   姜嬷嬷却已越过她,满脸笑容的进屋了,见顾卿晚正坐在梳妆台前,手忙脚乱的往头上插银簪固定头发,姜嬷嬷不觉忙上前,道:“怎好让姑娘自己动手,老奴给姑娘梳发。”   说着便上前拿过了顾卿晚手中的银簪,顾卿晚要起身,却被姜嬷嬷给按了回去,仔细的将歪掉的发髻又拆开,重新梳理了起来。   顾卿晚便也安稳坐了下去,只冲镜子中的姜嬷嬷点头含笑着道:“那便有劳嬷嬷了。”   若是顾卿晚表现的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姜嬷嬷说不得还心中鄙夷,然她如此大方又不乏礼节,姜嬷嬷只觉果然是曾经相府的姑娘,这股子气势就不是寻常小家子气的姑娘能有的。   她一面给顾卿晚梳理着长发,一面冷着眼盯视了冷霜一眼,道:“顾姑娘的一头发丝生的可真是好……”   赞了两句,又说道:“大长公主为人宽和,待下也恩厚,丫鬟们便有些被惯坏了,有什么招呼不周,或者是哪个丫鬟轻慢姑娘,姑娘只管和老奴说,可莫要客气。”   那冷霜完全没想到顾卿晚会得姜嬷嬷如此客气,这分明是她得了大长公主的高看,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冷霜顿时脸色便煞白起来,浑身都在哆嗦,她知道,这时候顾卿晚一句话,她可能就要陪上半条命。   顾卿晚淡淡的目光扫了冷霜一眼,直看的她满脸心虚,双腿打颤,眼见就要跪下,她才笑着收回了视线,道:“嬷嬷说笑了,大长公主府是何等尊贵的所在,又怎么会有不规矩的事儿,不规矩的丫鬟呢?”   姜嬷嬷将顾卿晚和冷霜的来往看在眼中,点头而笑,眸中愈发赞许,飞快的给顾卿晚挽了个飞天髻,那边儿跟着姜嬷嬷的丫鬟便将手中捧着的紫檀木妆奁匣放在了梳妆台上。   姜嬷嬷示意,丫鬟打开了妆奁匣,一时间珠光宝翠,熠熠生辉。   顾卿晚望去,只见那紫檀木匣子打开,是足有三层,双开六格子的珠宝首饰盒,里头此刻摆满了首饰。   耳饰一格,配饰一格,脖饰一格,手钏等一格,还有两格放着头饰。金银玉石宝石珍珠,应有尽有,都是极为素雅大方的款式。   姜嬷嬷笑着挑出来一支白玉兰雕刻的翠玉簪,道:“这些都是大长公主殿下今日一早亲自给顾姑娘挑的,感谢顾姑娘昨日的帮忙,顾姑娘不知道,离驸马爷的生辰近了,大长公主这些天一直放心不下,心情极是不好,如今顾姑娘可真是帮了大忙了。一些小东西,就是给姑娘玩的,姑娘可莫要推辞。姑娘看,今儿用这玉兰花簪可好?”   顾卿晚方才见姜嬷嬷满脸笑容的进来,便知道定然是杨刘两位师傅连夜将那佛殿给搭建起来了,大长公主大喜,这才让姜嬷嬷前来。   不然没道理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一早便这样热情的来了这里。   那佛殿是大长公主准备了一年多,要送给驸马的礼物,又是五十岁,这样重要的寿辰礼,且不说现在建不好,大长公主还来不来得及给驸马再准备礼物,单单是这佛殿一耽搁,就非常的不吉利。   只怕大长公主心里会膈应一辈子,驸马好好的五十岁生辰也过不好了。   故此,大长公主是真的感谢顾卿晚,尤其是今日一早听了两位师傅汗颜无比的盛赞顾卿晚的大功后,大长公主更是当即便让姜嬷嬷开了库房,亲自为顾卿晚挑选了两样首饰。   她说首饰是大长公主亲自挑选的,虽然有些夸张,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劳大长公主亲自挑选一两样礼物的,这也是难得的很了。   顾卿晚听了姜嬷嬷的话,笑着点头,并没清高的推辞,她靠本事挣东西,也无甚好推辞的,只道:“殿下太客气了,嬷嬷眼光极好,这簪子果真极配这发型。”   姜嬷嬷笑着将簪子插上,又挑选了两样饰品,本是要往顾卿晚头上装饰的,手却被顾卿晚拉住,就听小姑娘说:“就这样便好了,我这样一张脸,装饰过多,倒显得滑稽作怪了。”   她这样自我调侃,姜嬷嬷瞧着她清透含笑的眼眸,莫名一阵心酸,眼眶微红,竟觉有些心疼。   这样好的姑娘,偏偏命运多舛,她心中叹息一声,拍了拍顾卿晚的手,又说了两句,这才道:“大长公主还等着姑娘过去一起用早膳,老奴先行过去,姑娘收拾一下,也快些到天易阁来吧。”   顾卿晚便站起身来,福了福,姜嬷嬷这才带着人离开。   她们一走,冷霜咬了咬牙便上前噗通一声跪到了顾卿晚的面前,磕头道:“奴婢谢顾姑娘大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顾卿晚却笑了笑,并没看她,只从妆奁匣中随手挑了一支金丝缠绕东珠的步摇递给她,道:“冷霜姐姐说的什么话,这两日多得伺候,这支步摇赏赐你了。”   冷霜略抬头,就见那女子端坐在梳妆台前,微微俯视着她,就算衣衫简单,也难掩浑身高贵之气,就算容貌尽毁,也有睥睨从容之态,她的脸顿时涨成了紫红色。   并不为得了贵重赏赐而高兴,只觉羞惭羞愧,只觉那簪子在嘲讽她的眼皮浅见识短,她想大抵这就是真正的贵女。   即便是输到了人生谷底,也能顷刻间赢得她们想要的,也不会轻易输掉了骨气和姿态,也能翻手间轻易得到她们肖想毕生都无法得到的珍宝,而不屑一顾。   冷霜颤巍巍的双手接过步摇,谢了恩,再起身,态度恭敬,再不敢轻视半点。   那厢姜嬷嬷回到天易阁,还没进屋就听到大长公主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却是两个大丫鬟正在逗趣。   这些天因佛殿迟迟建造不好,大长公主已经好久没这么轻松的笑过了,那日夜里都快睡着,还猛的醒来,说这佛殿造不好,会不会是要出什么事儿。   如今总算是顺利造好了,也难怪大长公主高兴,便是她,这心里头也像是挪开了一块大石头。   姜嬷嬷含笑进了屋,大长公主见她便将她招了过去,令人赐了杌子,问起顾卿晚哪里的事儿来。   姜嬷嬷将顾卿晚的反应细细说了,见大长公主不断点头,便道:“到底是曾经的相府贵女,确实是出挑,那行事姿态,做派端的是光风霁月,大方得体,宠辱不惊。”   大长公主点头,道:“昨日本宫便瞧这孩子是个聪慧的,难得还性情坚毅,有勇有谋,豁达通透,她们这个年纪,能如此确实属难得。”   姜嬷嬷就从来没见大长公主这样赞过一个姑娘,闻言笑着道:“这顾姑娘却是真得了殿下的眼缘了,便是几个郡主都没见殿下称赞过。”   大长公主失笑,道:“也是这孩子真正好,从前本宫倒也在宫宴上见过她,也曾叫到跟前说过话,虽不曾有失礼之处,然却中规中矩,并没什么突出的地方,没想到如今顾家覆灭了,倒显出这孩子的不凡来了。”   姜嬷嬷便附和着道:“这也是人家说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道理。”   大长公主沉吟一瞬,方才叹了一声,道:“对了,本宫让你去打听那孩子脸蛋儿的事儿,打听清楚了吗?”   姜嬷嬷面露疼惜愤懑,道:“说起来这顾姑娘真是个可怜的,公主当她那脸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她那二哥和二嫂,非要将她卖进青楼去,这顾姑娘没有了法子才划伤了自己!”   大长公主闻言面露厉色,沉声道:“从前就听说顾家的二少爷是个扶不上墙的,没想到竟连普通的礼义廉耻都不顾,真是畜生不如。昨儿那丫头还为顾二遮掩,实在是宅心仁厚,顾大局,重情义。这丫头,也是个刚硬决绝的,可怎么下去那个手的。一会子你去取两瓶玉雪霜来,她划的太重,这玉雪霜……只怕也难起作用,只能消除些痕迹,别让伤口那么狰狞也是好的。”   姜嬷嬷点头道:“顾姑娘有殿下这样疼爱也是福气了。”   姜嬷嬷这话倒也不全是恭维,那玉雪霜所需药材皆是极珍贵的,宫中制起来并不容易,一年也就得个一两盒,大长公主这里统共也就存放了八盒,这一下子就拿出来两盒赏赐给了顾卿晚。   且还是在知道玉雪霜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情况下,也足见顾卿晚是极得大长公主的心了。   大长公主不过一笑,道:“都是些身外物罢了。对了,飞雪院那边你问清楚了没?”   姜嬷嬷也是一整肃神情,回道:“都弄清楚了,昨儿夜里是两位小郡王安排嫣红和紫云分别去飞雪院伺候的,谁知道嫣红那边却被秋云下药迷晕了,秋云自己也没讨到好,不知道怎的便将燕广王惹怒了,一脚踢破了脾脏,大夫看过,说是不中用了,老奴已经吩咐周管事让她家人来将人抬回去。”   一个奴婢犯了错,自然是不能让死在公主府里的。这是让秋云抬出去再死,免得让大长公主府沾染了晦气的意思。   大长公主闻言面色淡淡,只道:“竟是砚哥儿和昕哥儿的主意吗?这两个孩子,真是……倒操心到表兄身上去了。罢了,那秋云家里,送二十两银子丧葬费,也算全了她一家的脸面吧。”   姜嬷嬷道:“殿下宽宏,秋云犯下这样的过错,不牵连其家人,还赐下丧葬费用,秋云便是去了,也该感恩戴德。”   大长公主不甚在意的摆手,道:“那紫云呢,逸哥儿当真碰了?可说要带紫云走?”   姜嬷嬷便又道:“该是成了事儿的,老奴私底下问紫云,紫云将元帕呈了上来,老奴验看过了,元帕是真的。礼亲王世子爷瞧着却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老奴也不敢多问……”   姜嬷嬷的话低落了下去,礼亲王世子哪里是心情不好,那脸色瞧着都能吃人了,简直和平日里判若两人,姜嬷嬷瞧的出秦逸是极不喜欢那紫云的,也不知道昨夜是怎么成的事儿,也许真是酒后乱性。   大抵秦逸是不会带紫云走的,就算是勉强将人带走了,她看对紫云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大长公主岂会听不出姜嬷嬷的意思,拧了下眉,没再多言。   待顾卿晚到天易阁时,大长公主已经被扶着坐到了昨日待客的明堂中,见顾卿晚打前进来,冷霜恭恭敬敬的垂首跟在后头,大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头,不待顾卿晚行礼,便让丫鬟将她拉到了身边来,道:“快和本宫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要说本宫府上请来的杨刘两位师傅,也算是大丰一顶一的工匠了啊。怎倒还不如你一个小丫头厉害。”   顾卿晚哪里敢承大长公主这等话,这古代一个行当里,也是论资排辈的,那刘杨两位师傅,一大把年纪了,徒子徒孙一大片,真让她给突然冒出来踩了,以后她也别想在建筑一行里混的顺利了。   顾卿晚忙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来,道:“哪里是民女厉害,这就像是殿下您日日夜夜看一个人,因天天见,她便是胖了瘦了,你便都看不出来了,是一个道理的。不过些小问题,因刘杨两位师傅日日对着图纸,太过精心用心,反倒是陷入误区,一时间掰不过心思来,这才让民女得了这个功劳。”   她这话既捧了大长公主,表明大长公主府的工匠还是高明的,又捧了刘杨两位师傅,表明两人对大长公主的差事极是用心,还表现出了自己的谦逊来,简直是面面俱到。   大长公主失笑,道:“你这张嘴啊,也莫自称民女了,本宫和你姨母是好友,也算你的长辈,往后便唤你晚晚可好?”   “晚晚谢殿下厚爱。”顾卿晚忙站起身来福了福。   大长公主将她扶起来,又冲姜嬷嬷道:“既是担了这长辈,这长辈也不能白当,姜嬷嬷,去拿本宫的令牌来。”   姜嬷嬷闻言而去,片刻过来将一块银面牌子呈给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递给顾卿晚,道:“便算是本宫给你的见面礼吧,往后遇到什么事儿了,可拿着这令牌来寻本宫。”   顾卿晚一怔,一个府的令牌皆是最高领导者身份的象征,是不会轻易赐人的,万一有人拿着令牌胡乱行事,岂不是要给自己惹来麻烦?   故此越是门第高,这令牌越是不会轻易出手,而银质的牌子,在所有令牌中已算是仅次于金牌,紫檀木牌外,第三层次的令牌了。   大长公主这令牌给出的乃是一个姿态,一个愿意在她有难时充当靠山,庇佑与她的姿态!   这正是顾卿晚此刻最需要的,她不觉眼眶微湿,捏着令牌有些动容。   大长公主却拍了拍顾卿晚的手,柔声道:“收起来吧。”   顾卿晚还没来得及表达谢意,外头丫鬟传来通报声,道:“礼亲王世子爷,燕广王到。”   说话间有两道身影并肩走了进来,顾卿晚望去,不觉一怔。   只觉浑身一抖,好像这整个大殿的温度骤然都降下来好几度一般。   单见秦逸哥俩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脸色一个比一个臭,秦御神情冷峻,沉着脸也就罢了,反正他一脸便秘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可那素来让人觉得光风霁月,温雅从容,芝兰玉树的秦逸今儿也不知怎的,虽面上不显厉色,更不见冷意,可浑身都冒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顾卿晚才知道,这种平日瞧着温和的人,一旦沉怒于心,才是更恐怖的。让人多看一眼,就觉浑身如笼严霜,如同置身冰天雪地,就怕下一刻会天崩地裂。   顾卿晚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昨天夜里秦逸还收用了一个丫鬟,按说欲求发泄了,应该精神奕奕,神清气爽才对,他怎么刚好相反呢。   难道那婢女也不是秦逸正经想要的,也是揣着不正经心思,算计的秦逸?可秦逸那么精明,应该比秦御还难算计才对吧,他会被个婢女算计?   顾卿晚觉得不大可能,故而便一直对着秦逸看,谁知秦御目光扫了过来,冷飕飕,简直像携带了万钧之力般,瞪了顾卿晚一眼。   他这明显是还记着昨夜的仇呢,顾卿晚一个机灵,赶紧低了头,再不敢多瞧了。   秦御兄弟上前给大长公主请了早安,大长公主赐座后,看了眼秦逸便道:“客院准备的仓促,昨日不知你们兄弟睡的可还安稳?”   大长公主这话分明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秦御未答,秦逸却淡声道:“飞雪院是我们兄弟住惯了的,让姑母费心了,一切都好。紫云也伺候的很好,只是一会子侄儿和二弟还要折返军营,带着女眷不合适,还请姑母安排一下,稍后将紫云送到京城王府去。”   他这明显是不愿多谈,且区区两句便定下了紫云的去处。且态度瞧上去虽不喜那紫云,可也没见厌极。大长公主却总觉得他那句紫云伺候极好的话有些口气不大对,略愣了下,也没品出味儿来,便只道:“如此也好,姑母来安排。”   秦逸便神情疏淡的端起了茶盏,正与此时,外头丫鬟传报,陈梓砚兄弟三人并宣平侯景戎到了。   很快,四个人便前后进了屋,一同给大长公主请了安,大长公主便道:“早膳应该已备下了,今儿你们便都陪着本宫用膳吧,也让本宫吃个热闹的早膳。”   她说着站起身来,竟是冲顾卿晚伸出手,道:“丫头,扶本宫过去。”   顾卿晚便也忙站起身来,抬手含笑虚扶住了大长公主的胳膊。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盯视了过来,陈梓砚兄弟几人脸上挂着明显的诧异之色。便连秦御也微愕的瞧了眼顾卿晚,秦逸虽在景戎进来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可目光也在大长公主和顾卿晚身上略扫了一下。   不怪众人惊异,只因后头盖佛殿的事儿一直对外保密,大长公主只说是要建个避暑之处,连陈梓砚这几个公主府的主子都不知真正的端倪。   故此顾卿晚帮了忙的事儿,也就不曾外传。大长公主并非好亲近的人,便连几个王府的郡主,唤大长公主姑母的,也难见她如此青睐有佳。   昨日顾卿晚来时,大长公主明明对她还只是客套下,今日这明显就亲近的很了,这是怎么回事?   熟悉大长公主的陈家兄弟岂能不惊异?而秦御本来带顾卿晚过来,就是有意给顾卿晚一个机会,可他也没想到顾卿晚能把握的这样好,简直太超出他的意料了。   她是怎么办到的!?这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一众人围着花厅的梨花木雕花大圆桌坐下,虽然是食不言寝不语,但这一顿早膳却也吃的有些没滋没味。   秦御兄弟明显心情不佳,陈梓砚和陈梓昕便一直觉得脖颈后冷飕飕的,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望两位表兄的脸色,陈梓熙年纪小,还贪睡,昨夜也吃了两杯小酒,睡的迟了,故此有些没精打采。景戎也不知是宿醉的原因还是怎的,眼眶下一圈明显的乌青,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长公主瞧着一桌子明显心思各异的小辈,想着今日早上丫鬟来禀,昨夜驸马爷在书房着了凉,便有些担心,想着也不知大夫把过脉没,吃完早膳,她需得亲自去看看。   唯有顾卿晚是真饿了,昨夜他们是在军营中随便吃了点便过来的,秦御他们有宴席吃,顾卿晚可没有。这顿还是她在大长公主府吃的头一顿饭,也是她来这古代后,吃的最好的一顿。   顾卿晚只觉着这大长公主府的厨娘真不是一般的手艺高超,这里的饭菜,军营里她吃的那精心准备的营养餐和这里的菜品相比,简直都成了豆腐渣。   随便一道最简单的大白菜,那味道都能美掉人的舌头。   她吃的无比认真,动作虽然很优雅,不曾有半点失礼之处,也没发出任何声音来,可只要是能够得到的菜品,她都不动声色的吃了一遍又一遍。   不停的抿唇,眯眼,回味无穷,连秦御不时盯视过来的目光都没有发觉。   秦御本是不想当着人面,频频注视顾卿晚的,可他发现这女人实在太可恶,实在太没心没肺了。   没见这一桌子人都没心情用膳吗,她怎么能吃的那么欢实,就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   好吧,他承认那女人的动作很优雅,可在旁人都不怎么动筷子的时候,她兀自吃的欢乐,这也不合适吧?   而且她怎么会事儿,昨夜将他想成了什么人,惹的他肚子来灌了火气,直灌了两壶凉茶才压下恼恨,她难道一觉起来就忘记了?就以为这事儿揭过去,算完了?   将他惹的如此生气,她却没事儿人一样,顾卿晚可真是极好啊。   秦御第十次狠狠瞪向顾卿晚,就见那边顾卿晚竟然依旧毫不所觉,她又夹了一根白玉笋条一点点,一段段的送进了丁香小口,贝齿轻咬,到了最后一段,粉舌一卷,那双箸间最后一段玉白的笋便被淹没进了唇齿间。   粉嫩的舌,玉白的笋,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红唇上下微微磨蹭,两颊蠕动了两下,白皙干净的脖颈线条轻轻一动,笋片便没了影儿,末了还意犹未尽的探出小舌,慢慢的从唇瓣的左边,沿着上唇细细舔过,直到右边,才钻进了丁香小口中。   樱红色的饱满唇瓣,被小舌舔弄过去,沾染的菜汁是不是没有了,秦御不知道,他只知道她的唇因这一舔,像是洒了露珠,点了珠光,莹润粉嫩的宛若蜜果,让人觉得口干舌燥,想要一口咬上去方才能够解渴。   秦御顿时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浑身一震,他本能的捏紧了拳头,生怕自己真的忘记了所在何处,扑了过去。   也再不敢瞪着顾卿晚,他收回视线,浑身僵硬,有些如坐针毡起来。   他总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以至于光洁的额头瞬间渗出来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来。偏人一紧张便容易胡思乱想,一时又火上浇油的想起了昨夜的事情来。   昨日夜里许是心火太大,也可能是到底受了那该死的婢女的刺激,顾卿晚离开后,他好容易灌了些凉茶在床上翻腾半天才睡着,结果昨夜竟然做梦了!   那种梦不是头一次做,自打十二岁起头一次醒来后发现不对劲儿,这些年偶尔会有这种情况。   然而这两年领兵在外,脱离了京城的繁华窝,每天练兵出战练武,体力透支都比较大,已经有一年多没这样了,可没想到昨天夜里竟然……   而且可怕的是,梦中虽然依旧是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可他却记得最后那一瞬,那张突然生出疤痕的脸蛋,还有那脸蛋上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眸。   他都不知道是被吓醒的,还是该醒了。总之今日起身,他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将被褥卷了起来。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进来伺候的婢女瞧见床榻时脸上那愕然到震惊的神情,秦御想大概那婢女是觉得他有病。昨天自己一脚将那要伺候的婢女踢的快死了,结果晚上又折腾出那样的事儿来。   在旁人家中,住着的是客房,结果居然弄脏了床。秦御这一辈子就没这样丢人过,故此今日一早,他的脸色就难看到了极点。便连大哥那里不大对劲,他都没顾得上问。就生怕他问了,大哥再追问他是怎么回事。   “二表哥,你怎么了?脸上怎这么红?”   秦御正浑身紧绷的想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他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就见坐在他下首的陈梓熙正托着脑袋一脸关切的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因饭桌上一直很安静,故此陈梓熙一言,登时心思不属的众人都瞧了过来,连顾卿晚都停了咀嚼,瞪着茫然的目光看了过来。   可怜心中有鬼的秦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下子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一张俊美的面容,瞬间通红,额头上的汗珠,简直成滴往下滚落,神情也显得有些乖戾,一双异色的瞳眸,此刻更好似充斥了血色,这样浓重的色彩,却不知怎的令他本就妖冶的五官显得愈发凌冽锋利起来,整个人现出一股诡异的妖魅来。   四下一片俱寂,众人好像一时没从这样突然的美色中回过神来,便连顾卿晚都看的一呆,心想,这妖孽的一张脸啊,若是托生了女人,也是祸国殃民的胚子。   大长公主默了一下,吓了一跳,惊道:“阿御,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一颗汗滴沿着秦御挺拔的鼻梁坠了下去,他张了张嘴,却道:“方才一时不察,吃了一角番椒。”   他说着指了指桌上一盆红椒鱼头道。   因众人方才都各有心思,也没人察觉他在说谎,倒是皆露出了恍然之色来。   秦御心头苦笑,长松了一口气,心道辛亏前头就放着一盘番椒所做的菜肴,不然今日可真是要应对无言了。   顾卿晚有些弄不明白这个架空的朝代算中国历史上的什么时候,按照社会发展,文明的水平,好像是唐宋那样,可明代末期才传入中国的辣椒,这个时空却偏偏已经有了。因也是出海带回来的,故而便叫番椒。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就是个无辣不欢的,此刻见秦御好像很尴尬,顾卿晚便笑着道:“这番椒是挺辣的,不留神吃到嘴里,却要受一番罪呢。”   她本是为秦御解围,谁知她不说还好,一说,秦御那厮竟然用吃人的眼光狠狠扫过来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她是害得他出丑尴尬的那口番椒一样,简直莫名其妙。   顾卿晚觉得人果然不能随便发善心,她白了秦御一眼,低了头,心中骂个不停。   不识好人心,狗咬吕洞宾。   大长公主便也笑着道:“你这孩子,不小心吃了番椒,赶紧喝水啊!你们这些没眼力界儿的丫鬟,快快,给燕广王盛个甜汤。那个冰片银耳汤就不错,快给他端去。”   站在秦御身边伺候布菜的丫鬟表示很无辜,很茫然,她方才伺候的很用心啊,明明燕广王就没动过筷子啊!她很冤枉好不好,可郡王说是吃番椒吃的,那也只能是吃番椒吃的,她受了大长公主一眼,白着脸,有些慌张的上前。   还没等她动作,陈梓砚倒先站了起来,赔笑讨好的道:“我来,我亲自给二表哥盛汤。”   昨儿夜里安排的婢女出了问题,二表兄早上都没给他一个好脸色,陈梓砚觉得自己有必要弥补一下。   大长公主见他们兄弟亲近,满意的点头而笑,这一打岔,该回神的人倒是回了神,大长公主也才留意到身边顾卿晚已经用了不少东西。   她一时也受了影响,大抵长辈都爱看吃相好的孩子,一时愈发觉得顾卿晚顺眼,是个有后福的,也跟着让婢女给换了一碗热汤,用了大半。   再无它事,一时众人用完了早膳,再度移步进了起居待客的明堂中,秦御兄弟都在此留下了不大美好的回忆,眼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直接提出了离开,向大长公主辞行。   大长公主也不多留他们,只道:“回京了好好陪陪你们父王,母妃,替姑母问他们好,姑母准备了一些吃食之物,已经装裹好,送到了马车上,不占什么地方,你们带上。”   秦御兄弟恭敬的谢过,站起身来。那边景戎也含笑道:“师夫,我也跟着逸哥哥他们回京了,听说大军凯旋会很热闹呢,我可不能错过那场面。”   大长公主武艺出众,景戎早年曾得过大长公主的一些指点,也不曾正式拜师,却一直叫的师夫。   京城人人都知道,礼亲王世子有两个弟弟,一个是一母所出的胞弟秦御,一个是不知怎么,莫名其妙就得了秦逸眼缘,被他视若亲弟的宣平侯景戎。这景戎比礼亲王的庶出弟弟更让礼亲王世子疼护。   而景戎这次离京,本来就是迎接秦逸的,大长公主闻言便也点头,道:“你这下子,回去好好习武,下次来师夫都指点不了你了……”   他们那边说着话,这边秦御却目光清冷扫向还坐在大长公主身边的顾卿晚,眼神示意她跟上。   谁知顾卿晚起是起身了,却像是压根没看到他的眼色,接着她突然径自上前,突然冲大长公主福了福身,道:“殿下,晚晚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能否应允。”   秦御突然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大好的预感。盯着顾卿晚背影的眸子,似能逼出毒汁来。   大长公主看向顾卿晚,含笑点头,顾卿晚便道:“晚晚的手帕交陈心颖伤了腿,还在大长公主府中休养,不知道大长公主可否也留晚晚在这里多住两日,晚晚想陪着心颖。再来,晚晚先前也是因为受了箭伤,这才呆在军营,跟着大军北上的,军营之中留着女子这也不合规矩,如今既然到了大长公主这里,再加上晚晚的伤已经养好了,再跟着大军也不适合了。还请大长公主收留晚晚两日呢。”   秦御瞳孔猛然一缩,双拳握的咯咯作响,死死盯着顾卿晚的后背,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憋屈感觉。   ------题外话------   景戎由Iffy领养,也谢谢Iffy送了521颗钻石,嗷嗷,素已拜倒在土豪妹妹的石榴裙下,快把偶拖走。谢谢舞云空 送了21颗钻石,earily 送了1颗钻石,情丝倩兮 送了9朵鲜花、睡覚覚 送了2朵鲜花、落樱蝶舞 送了3朵鲜花、18956437744 送了9朵鲜花、240672778 送了1朵鲜花、18989484040 送了10朵鲜花,么么哒。谢谢大家的礼物,谢谢妞们的月票,你们太好了,爱你们!   ☆、060 竹马到   顾卿晚是跟着秦御两人过来的,且之前和大长公主也不算有交集,所以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觉得,她该跟着离开。   谁都没想到这时候她会贸贸然的提出留下来,且就这么求到了大长公主的面前。不过听她一说,大家却都觉得她说的有理,本就该如此,让她继续跟着大军才是不合情理。   更何况,看大长公主的态度,明显顾卿晚是得了大长公主的眼缘的,她想在此多住上两日也没什么。左右大长公主这别院旁的没有,客院却是空着一大片。   秦御面色难看一瞬,趁着众人和大长公主的目光都在顾卿晚身上,便招手对一个丫鬟轻声吩咐了两句。   大长公主略怔了一下,顿时笑了起来,正要应答,就闻有丫鬟进来禀道:“殿下,方才大夫已经给驸马爷诊过脉了,说驸马爷不过是略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只是……只是驸马爷今日醒来已是呕吐了两次,不让奴婢禀报殿下,瞧着像是十分难受。”   大公主主和陈驸马父亲感情很好,陈驸马却并非习武之人,自从过了不惑之年后,身体便不大好,大长公主听闻婢女此话,心中就是一急,也没想这婢女今日怎如此不懂规矩,慌慌张张就直接进来回话。她便本能站起身来,迈步要去探看陈驸马。   秦御不待大长公主犹豫反应,上前两步,开口道:“姑父大约是昨夜高兴,和我们多喝了几杯,夜风一吹便着了凉气,姑母也无需太过担忧。”   他不说还好,说了大长公主只会更担心,本来就不是年轻人了,喝酒伤身,风寒入体,可还了得?   陈驸马昨日和秦御几个吃酒略晚,怕惊扰大长公主睡眠,就歇在了书房中,今日一早发觉身子不大好,才让下人来禀了大长公主一声,只说偶感小恙,并无大碍,只是不过来用早膳了,让大长公主不必担心。   大长公主到现在还不曾见过驸马,此刻越想越怕驸马有意隐瞒病情,着急的很,哪里还顾得上顾卿晚,点了点头,脚步匆匆往外去。   秦御跟在其后两步,大长公主倒是想起什么,略顿了下脚步,道:“你们姑父不是多大的病症,也要安静,你们便不必过去探望了,大军还等着你们回去,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是,姑母。”秦御兄弟知道留在这里,过去探病,都只添麻烦,便也点头应下,簇拥着大长公主转瞬便出屋而去了。   顾卿晚追了两步,张了张口,实在是说不出追问的话来,也不合适如此,只得眼睁睁看着大长公主去了。   她觉得秦御就是故意的,那禀报的丫鬟,旁人没看到,她却注意到了。那丫鬟早在他们从花厅用膳移步明堂时就在了,怎么她早不禀报驸马的情况,晚不禀报的,就等大长公主要应声时,偏装作急匆匆自外头进来的样子禀报呢。   想着这个,顾卿晚猫着腰,就想趁人不备,赶紧溜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秦御等人寻不到她,离开了,她再出来便是。   谁知道她刚弯着腰没走两步,衣裳后领便被人用力一揪,拎到了眼前,正面对上秦御一张沉冷如冰的臭脸,本就飞扬的长眉,此刻因冷意愈发显得锋锐,宛若刀刻,斜飞入鬓,微眯的异色眼眸,不带半点感情的逼视着她,薄唇轻勾,道:“你是本王带过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主人,本王却付不起责任,最好跟紧,懂事些,嗯?”   懂事你妹!   顾卿晚双眼冒火,被他就那么提着后衣领,只觉什么形象自尊都没了,趁着两人落在人后,一个没忍住,一脚重重踩在了秦御的脚上,狠狠跺了两下,低声怒道:“我不是你家奴婢,我有人身自由!人身自由,你的懂?”   她那点力道,落在脚上,秦御只当被蚂蚁蛰了下,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嚣,提着人就往前走,顾卿晚没办法忙换了笑脸,用商量的口气道:“秦御,咱们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你说你们大军凯旋,中间多辆马车,载着个女人算怎么回事?你难道不觉得带着我很麻烦吗?我知道,王爷您是大丈夫,觉得是你的兵丁伤及了我,想要负责到底,可如今我的伤都好了,真的!而且你帮我引荐大长公主,这情我领,也算抵消了之前的事儿,咱们两不相欠了啊。”   “两不相欠?呵,爷可不这么觉得。”秦御的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阴测测的让人脖颈生凉。   顾卿晚见他这样,心想了一下,觉得来大长公主府之前,两人相处的还算愉快,而且按秦御将她带来大长公主的好意,可见他们算是冰释前嫌了,那他现在又这样,只能是昨天晚上的事儿了。   她忙又道:“不是吧,难道你真的还在为昨夜的事儿生气?昨天夜里那真不怪我啊,那种情况,是个人就要多想的好不,我对不起你,想燕广王殿下光风霁月,冰清玉洁,英伟不凡,怎么可能做那等龌蹉之事儿,都是我鬼迷心窍,我给您赔罪了,您是王爷啊,您气量宽宏,定是不会给小女子计较的对不?”   她喋喋不休,说尽好话,就是为了摆脱他,好死不死,非要提昨夜的事儿,秦御冷笑,手起刀落,顾卿晚顿时双腿一软,晕厥了过去。   秦御只略弯了腰便将人抱了起来,大步往前。   前头陈家兄弟和秦逸,景戎寒暄了几句告别,转眼就瞧秦御抱着顾卿晚从人群后过来,皆是一时愕然。   秦御却面色不变,道:“她不知怎的,突然晕迷了,本王先送她上马车。”   言罢,迈着大步便往前去了,根本就没给众人发问的机会。   秦逸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大步而去的秦御,眉稍微动,然他今日自己也是一肚子心思,也没多想,便冲陈家兄弟抱拳,道:“两个月后便是皇祖母的寿辰,彼时咱们兄弟京城见!”   “京城见!”   陈家兄弟还礼,秦逸没再多言便拽着一旁还欲磨蹭片刻的景戎,转身大步往府外去,景戎面色微变了下,叫道:“等等啊,逸哥哥,我还没和阿砚他们道别呢。”   “我有话问你!”秦逸沉声说着,不顾景戎的反抗拉着他快速远去了。   转眼间他们走了个干净,陈家兄弟对视一眼,实在有些搞不清状况了,往常两位表兄不是这样的性子啊,果然战场最能磨砺男人,可这也不对啊,不是应该越磨砺越沉稳吗?   顾卿晚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了,马车里就只她一人,外头哒哒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她忙扑到车门推开去看,山路弯弯曲曲,大长公主府早便没了踪影。   顾卿晚委顿在马车上,一时将牙咬的咯咯作响,恨不能吼声两声方能发泄心头的憋闷。车门洞开,清晨的阳光从浓荫的缝隙中洒落下来,随着马车行进,变换出一束又一束的光芒,斑驳落在她的身上,明媚而柔和,顾卿晚的心却好似被蒙上了一层乌云,半点雀跃都没有。   哒哒的马蹄声响动,接着有人靠近了马车,清冷的声音响起,道:“醒了就安心呆着,不要再动不该动的心思。”   顾卿晚抬起眼眸来,淡淡扫了眼神情微冷,端坐在马背上的秦御,一言不发,只是砰的一声,狠狠关上了车门,隔绝了那张让她气的抓狂的邪肆俊颜。   丫的,她动不该动的心思?他这是非法软禁!落后的法盲!   马车门被顾卿晚狠狠甩上,也彻底隔绝了秦御的视线,他扯着缰绳的手不由紧了紧,侧颜迸出一条凌冽的锋线。   他方才在大长公主府中也是情急之下,才劈晕了她,这才强行将她带走的,事后将无知无觉的她抱上马车,瞧着她眉心微蹙的模样,他便心中懊悔了。   本是听到动静,想要问问她脖子疼不疼,头沉不沉的,然而一下子开口却没拉下脸来,此刻见她一下子关上了车门,他便更加问不出口了,又攥了攥缰绳,跟着马车奔了片刻,秦御便驭马往前头去了。   车中顾卿晚听闻他的马蹄声远去,爬起身来,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瘫在了软榻上,将脸闷在了枕中狠狠扑腾了几下。   他们并不需要回到军营中,而是又行了两盏茶功夫,便和大军在官道上相遇了,马车混入大军,速度便慢了下来。   车窗缝微动,兔兔钻进了马车,兴奋无比的跳到顾卿晚的身上,见她闷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觉吱吱叫着扯着顾卿晚散乱的头发。   小东西昨夜宴席上吃了一杯酒,没等散场就醉醺醺的爬进笔筒里睡了,到刚刚才神清气爽的醒过来,并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一切。   它蹦跶了半点,见顾卿晚全然没反应,不觉伤心起来,脑袋一伸便往顾卿晚的后衣领里钻。   头刚伸进去,一直没动静的顾卿晚突然翻身坐起来,一把便将兔兔给拽了下来,往床上一甩,怒声道:“连你也欺负我!回你主子那里去!”   兔兔完全没想到顾卿晚会这样,整个猴都愣住了,摔在软榻上愣愣的瞪着大眼睛看着她,接着它一屁股坐在那里,双手捂着眼睛,扭着屁股,踢着双腿,开始吱吱大叫起来。   那猴脸上的神情无比悲痛,分明在哭,而且是那种婴孩受了委屈,突然嚎啕大哭,踢腿撒泼的哭。   顾卿晚见小东西委屈成那样,顿时也愣住了,嘴角抽了抽,心头有些发软。   她觉得作为高级动物,有思想的人类,通情达理的知识女性,她这样随便迁怒一只猴子确实很不好。   正想开口哄哄兔兔,张了张嘴,一时又有些说不出口,心思一起,顾卿晚便也抽噎了起来。她本是演戏,心想这样兔兔看她哭了,总该被吸引了注意力吧,等它凑过来,一会子她也好寻个台阶,就坡下驴。   谁知道本是做戏,却心头委屈,一个控制不好,当真泪珠就滚了出来,且越发止不住了。   一时间马车中,一人一猴,对着落泪,一个比一个委屈,简直像一支咏唱曲,此起彼落,连马车停了下来都没察觉。   于是,秦御推开车门,瞧见的便是顾卿晚和兔兔相对抹泪的情景。   秦御……   顾卿晚泪眼朦胧间觉得车中光线明亮了许多,她本能抬头看了眼,瞧见秦御的一刻还没反应过来,泪水又往下坠了几滴,接着整个人都是一震,抬手抹了泪便冷了神情,将脸扭转过去,对准了窗户。   秦御见她看见自己,瞬间不哭了,坐在床上浑身从神情到姿态,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抗拒和恼恨,他心头似被什么紧紧抓了下,有种揪心揪肺之感。   在车外站了一瞬,他才身影一跃,纵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又动了起来,顾卿晚冷着脸,余光却留意到秦御在车门边站了片刻,迈步走到对面软榻坐了下来。   兔兔大抵是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也不叫了,放在两只大眼睛上揉着的爪子也垂了下来,坐在那里好奇的目光从顾卿晚打量到秦御,又从秦御打量到顾卿晚。   秦御坐在软榻上目光却禁不住落在了对面顾卿晚身上,她侧身对着这边,双腿蜷缩着,手臂环着膝头,脸冲着窗户一动不动,细白的脖颈便拉长了线条,露出的白皙间,随着窗外灼热的阳光洒入,依稀可见一条淡淡的红痕。   秦御的目光在那一抹淡红色留恋了片刻,眉心便打了结,半响才抬眸看向顾卿晚的脸,瞧不见她的正脸,只得一点侧颜。   那一点侧脸没被成片的疤痕波及,光洁如玉,半点瑕疵都没有,他发现她的脸部线条极是柔和,弧线特别柔美,一道未擦拭干净的泪痕,从眼底滑到了耳际,亮晶晶的闪动着碎裂的光,小巧粉嫩的耳畔,垂落下一缕发丝,随着马车行进,轻轻晃动,一时扫过小而尖的下颌,一时抚过修长优美的脖颈。   那一缕发就像随风飘零落入溪水,随波逐流的柳叶,给她平添了些柔弱凄楚,也像落进了他不动的心湖,即便再小,也能搅弄起一阵涟漪。   秦御站起身来,步履有些僵硬的走到了茶几旁,片刻便端了一杯茶站在了顾卿晚的软榻前,伸手将茶盏送了过去。   那青瓷缠支兰花的茶盏就在眼底凭空出现,顾卿晚睫毛动了下,虽然心头有些诧异,却没去接。   什么意思,敲人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哄傻子呢。   她却没瞧见,那边兔兔见秦御给顾卿晚端水,整个从软榻上蹦了起来,瞪大眼,捂住嘴,一脸惊异到受惊的表情。   秦御见顾卿晚不动,只觉伸出的手愈发僵硬了,半响才咳了下,道:“哭什么,流了那么多眼泪,不渴吗?”   顾卿晚本来被秦御撞见落泪就不舒服,此刻听秦御这样说,便觉得他是在嘲讽取笑自己,扣在膝头的双手紧了紧,咬着牙愈发不搭理秦御了,连睫毛都不再眨动一下,俨然似一尊冷玉雕像。   秦御这辈子头一次服软哄人,效果很不佳。   这若是换做旁人,莫说这样当面拂他的脸面了,只让他端茶倒水,那都是找死。   端了茶,这女人还不接,秦御忍了忍竟收回手将茶盏放了回去。   顾卿晚察觉到他的动作,暗自撇嘴,心想这就受不了,岂不是他对别人所做要过分一千倍,一万倍。   接着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关注他的举动太没出息,便又将身子往窗边儿挪了挪。   谁知她刚坐好,就觉脖颈后一热,有温热的肌肤贴了上来,她吓了一跳,就要暴起,一只大手却压在了肩头,用不轻不重的力量,却一下子按她动弹不得了。   紧接着脖颈后的温热大掌动了起来,揉按过她的脖颈,动作有点笨拙,可却轻缓仔细。顾卿晚一怔,秀丽的眉蹙起,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好像是突然用了点内力,掌心火热起来,揉搓过肌肤,那种酸疼的感觉顿时好了许多,就像是被冻僵的花枝被送进了温暖的屋中,渐渐的舒展开了枝叶。   顾卿晚本僵硬紧绷的脖颈,因他不断揉搓按压到底在不知不觉中放松柔软了下来。   察觉到掌心的变化,秦御如受鼓舞,揉捏的动作倒是一下子又自然顺畅了许多。   脖颈上被他越搓越热,也越揉越红,越软。顾卿晚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掌上因常年练武留下的粗糙老茧。掌心有一圈,该是常年握枪留下的,指节上也是硬的,许是握缰留的,指腹上也是厚厚的茧子,大抵是拉弓射箭留下的痕迹。   她突然觉得两人这样太亲近了,她实在不该这样清楚的感知他的身体,即便那只是一只手,她浑身不自在起来,忍不住偏了偏脖子,扭了下身子。   岂不知随着她脖颈柔软下来,秦御揉弄的也有些心猿意马,昨夜的梦境,今日餐桌上她舔弄唇上笋片汁的动作,一时在脑海中乱晃,他低头间,掌心本细白如瓷的脖颈,被染上了一层红晕,那种薄红,带着股诱人的旖旎色彩,让他想俯身咬上一口。   喉间有些干涩,察觉顾卿晚扭动,秦御扣在她肩头的手本能重了下,接着便松开了。   他退后一步,抚揉她脖颈的右手垂下,拇指在其它四指上抚了一下,只觉方才触摸到的那种柔软滑腻的感觉好似留在了指尖,接着他才开口,道:“昨日你那样冤枉爷,今天爷还没找你算账,如今咱们算扯平了。”   顾卿晚翻了个白眼,没转身,可觉得一直不开口也不是个事儿,逼急了秦御,谁知道他又要干啥,故而便道:“就给我揉了两下就扯平了?昨天我还替你揉过脑袋呢。再说,我怎么冤枉你了?我冤枉你什么了?”   秦御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来,不过顾卿晚肯接话他倒觉得松了一口气,故此坐会软榻上,沉声道:“你心里想什么自己清楚,爷没那个癖好,你一个大家闺秀,满脑子都想的什么,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龌蹉事儿的?”   秦御如是逼问,盯向顾卿晚的目光分明锐利了起来,顾卿晚感受到了,一时有些心虚,咬了咬唇,道:“王爷莫不是忘了吧,我在胭脂巷里住了有些日子,什么事儿什么话听不到。”   胭脂巷里住的都是下九流的人,整日里一开口全是粗话,多少腌臜事儿都能说出口。   前头青楼里头,更是藏污纳垢,什么破事儿污人耳的事儿都有,顾卿晚这样说,秦御当即便信了,脸色微沉,道:“以后不会让你再住那种地方。”   顾卿晚心想这和你和没什么关系吧,不过既然接上话了,她便也不再冷着,觉得还是和秦御说清楚的好,这样闹腾,与她也没半点好处。   故此,顾卿晚转过身看向秦御,道:“我本来是不用再住那种地方的,可如今却难料了,这都是拜王爷所赐。”   秦御一愣,一时没听明白顾卿晚的意思。   顾卿晚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今天一早大长公主殿下赏赐给我一盒子首饰珍宝,有了那些东西,我在大长公主府中住上两日,等心颖的腿脚养好,自然能接了我大嫂,寻个不错的安身之处,从头开始,可是就因为王爷,我现在又两手空空,一穷二白了,没有银子,我连胭脂巷那种地方都没的住!”   秦御闻言愕然无比的看着顾卿晚,半响他才神情古怪的道:“所以,你这么生气,就因为那一盒子珠宝?”   他就不明白了,这女人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这么糊涂,难道他还比不上一盒子珠宝?她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吗?   顾卿晚翻了个白眼,道:“就因为一盒子珠宝?王爷财大气粗,说的轻松,岂不知那一盒子珠宝,是我好容易得来的,是我以后起步的资本,吃饭的口粮。算了,算了,我生气也不是因为这个,王爷强迫我离开大长公主府,一掌劈晕了我,又强行将我丢到了马车上,难道我不该生气?”   “你若喜欢珠宝,回头爷给你便是,至于口粮,难道礼亲王府还能少你口粮不成?至于你说本王敲晕你,那也是你不经商量,便突然算计爷,企图用皇姑母来压制爷,若非你动此心思,事后又死活不肯离开,本王也不会一时情急,一掌打晕你!”秦御禁不住为自己辩解道,他因为之前的事儿,心头还有火气,口气便不怎么好。   顾卿晚本来也是压着火气的,此刻听他如是说,顿时都被气笑了,道:“我凭什么拿王爷的珠宝?王爷有再多珠宝,爱给谁给谁去,关我什么事儿!大长公主府那些珠宝是本姑娘凭本事挣来的。再来说我算计王爷的事儿,我本来就不是王爷的奴婢,更不是王爷的犯人,我想留在大长公主府那是我的自由吧,只要大长公主同意,就成了,干嘛要提前告诉王爷?干嘛要和王爷商量?又怎么就算算计你了?”   秦御见她牙尖嘴利,咄咄逼人,一时气的面沉如水,脸色冷峻,方才马车中和缓的气氛顿时半点不剩。   岂知这时候顾卿晚却突然盯视着秦御,道:“王爷这么扣着我不放,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她满是狐疑和探究的盯视过来,秦御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只觉浑身一僵,心头一跳,只这等时候,他又怎会承认他确实动了留她在身边的心思,承认这个简直就像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于是他冷硬着脸,挑了下唇,道:“你想多了。”   顾卿晚也觉得这不可能,若是她没毁容,那还可能,如今她这等模样,秦御又是高高在上,多少美人佳人都唾手可得的,怎么着也不至于喜欢上一个毁容破相的女人。   她听到秦御的回答,半点不怀疑,抿了抿唇,道:“那到底是为什么,我的箭伤已经好了,让我留在大长公主府不好吗?”   秦御被她一点点逼问,却是浑身突然充斥起一股暴戾之气来,恶狠狠盯视着顾卿晚,道:“本王想让你呆在哪里你就必须呆在哪里!”   顾卿晚顿时有再多的话,再多的理都堵在了喉咙口,发不出声来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和这种高高在上,玩弄与人,随心所欲的权贵,根本就没理可讲,她就知道!   就因为她违逆了他的意思,想着从大长公主处入手,留在别院,违逆了秦御的意思,他就要将她敲晕,强行带回来!   和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卿晚彻底没了和秦御交流的意思,坐在软榻上,再不出声了。   那边秦御见她如是,也捡了本书,靠在了软榻上,马车中气氛再度降到了冰点。   兔兔缩了缩身子,往顾卿晚身边蹭了蹭,突然想到方才她的大发雷霆,顿住了脚步,往秦御处动了动,又觉得这样会伤顾卿晚的心,好像孤立排斥了她,它彷徨半响,可怜巴巴的蜷缩着身子卧在了软榻尾,也不动了。   这样直到中午大军暂时驻扎,埋锅造饭,宋宁推开车门,送了午膳进来,车中才有了点声音。   往常宋宁将饭菜送进来放在马车口,秦御自然会摆了炕桌,顾卿晚负责将膳食摆放上去,兔兔已经爬上桌子,端端正正坐在了桌边儿。   今日秦御同样单手拎了放在软榻边儿的炕桌在软榻上,兔兔麻利的跳上去,等着开饭,顾卿晚将饭菜摆上,却福了福身,道:“王爷慢用。”   她说罢,转身便走出了车厢,将车门一关,跳下马车离开了。   她这一番动作来的突然,秦御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待车厢门关上,他手中刚拿起的箸啪的一声又沉沉扣回了桌上。   兔兔被那沉闷清脆的声音吓的一哆嗦,都不敢去看秦御的脸色,缩了缩身子,从圆滚滚的胖身子下探出小短腿来,踮着脚尖欲往安全的地方挪。   谁知它刚动一下,脚都没落地,秦御的目光便如刀刃一般射了过来,声音极冷,道:“哪儿去?!吃饭!”   说着,他已是再度执起箸来,率先端碗扒拉起米粒来,只是那动作,看着就味同嚼蜡。   外头,顾卿晚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冬儿,那丫头正坐在路边的一处石头上啃干粮。树荫就那么一点,早便被一些将领兵士给占了,冬儿所在一片阳光炙烤,顾卿晚走过去便在她身旁抚裙坐了下来,道:“分我一块?”   冬儿眨了眨眼,看了看顾卿晚,又回头瞧了眼不远处停在最大一颗树荫下的马车,她犹豫了下,到底将手中的干粮饼子撕了自己的牙印,递给了顾卿晚。   顾卿晚接过,又分了一半塞在冬儿手中,便埋头啃起了干饼来。   干饼是粗细面揉和后做的,本就有些咯喉,如今又正直正午,太阳火辣辣的,坐在太阳地简直分分钟就汗流浃背,喉咙冒烟,干饼便愈发的难以入喉了,顾卿晚勉强吃了一半,便停下了,左右她早上在大长公主府吃的饱饱的,现在也没多饿。   正四处看着哪里还有阴凉地儿,突然便觉头顶一片浓荫遮来,瞬间盖住了火辣辣的太阳,刺目的阳光被挡住,让她一直都睁不开的眼眸清爽了起来。   顾卿晚愕然抬头,就见一个挺拔身影站在身侧,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稳稳的落在她的头顶,为她撑起了一片浓荫。   他的身影却站在一片灼人的阳光中,刺眼的光线模糊了面容,唯有一双望来的眼眸,带着刻骨的温柔,似梦境,却又带着万分熟悉的气息,笼着她。   娄闽宁……   只这一眼,顾卿晚便认出了他来,心头像是被一只手无端的狠狠捏了下,来自这具身体最深处的残余情感瞬间掌控着她,令她怔在当场,无法再动上一下。   ------题外话------   竹马锅锅来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妖精们,乃们激动不,哈哈,反正我是蛮激动哒。   谢谢13407104326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zdx8286 送了1朵鲜花、lisa67 送了9朵鲜花、阶上新雪 送了20朵鲜花、请叫我已逆 送了9朵鲜花、睡覚覚 送了2朵鲜花   ☆、061 物是人非   顾卿晚早先便发现,这具身体好似对娄闽宁特别情深,以至于灵魂换了主子,想到娄闽宁,心头就会有种揪痛之感。   其实不只对娄闽宁会如此,大抵是因为继承了本主的记忆,所以有些情感便也跟着承继了一些,比如说对庄悦娴。不过短短的相处,那种熟悉感和亲昵感便被唤醒,令她真将庄悦娴当成了亲人。   而对娄闽宁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这种残余感觉,顾卿晚有种无法抵挡之感,每次想到娄闽宁都让她觉得很诡异,掌控不住身心,故此这些时日,她尽量就不让自己想到他。   大概所有的情感都是越压制,爆发的便越猛烈。在毫无准备之时,娄闽宁突然出现在眼前,顾卿晚瞧着他,却只觉呼吸都不畅了。   脑海中一些画面纷至沓来,呼啸着在她眼前如浮光掠影般闪过,那些旧时的美好,青梅竹马,共同长大的点点滴滴,使得她被一种强烈而汹涌的情绪控制着,令她一动都不能动,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娄闽宁撑着伞柄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唇角微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女子是他定亲数年的未婚妻,是他自小就认定的妻,是他发誓要好好照顾,捧在手心的人,可他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站在她的身前。   如今瞧着她落泪,他竟有种无法承受其重的感觉,垂在身侧的手,明明离她那么近,可以轻易碰触到她,可他却没有抬起的勇气。   是因心中的愧欠,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还是近乡情怯,怕她会躲开……   娄闽宁觉得喉咙生疼,垂着的右手紧握成拳,眸中情绪沉淀翻涌,怔怔看着顾卿晚,也没了动作。   两人这般模样,很快便引得众人的瞩目,越来越多的人诧异的看了过来,可两人之间却又好似有种牵扯,让旁人遍插不进。   马车上,秦御透过车窗,正巧能看到这边的情景,他一双异色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死死盯着那边阳光下的二人。   咔嚓一声,他手中的箸直接压在瓷碟上,一双箸断成了两截,便连下头的甜白瓷梅花碟也碎裂开来,里头的汤汁从缝隙洒落出来,沿着炕桌边缘往下滴落。   兔兔觉得有些不妙,跳起身来,蹿到了窗户上,趴着窗沿瞧着外头,又着急的冲秦御吱吱的叫。   秦御脸色铁青,双眸愈发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线,阴沉的神情令兔兔只叫了两声便没了音儿,生恐遭了池鱼之殃。   好似树上的夏蝉都感受到了马车中传来的莫大杀气,突然躁动着叫了起来,一片林子的蝉跟着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叫声。   顾卿晚被这声音唤回了心神,放在身前的手狠狠一握,指甲刺进掌心,顿时惊醒了过来。她缓缓站起身来,撑着头顶的伞往上移,娄闽宁向前略走了半步,到底先发出声音来,道:“对不起,宁哥哥回来晚了。”   娄闽宁清隽的面容上神情沉敛,然一双眼眸中却满是愧疚疼惜,懊悔和忐忑,最后皆化成祈盼的微光,缓缓冲顾卿晚抬起手来,掌心向上,望着她。   顾卿晚看着那双手,脑海中却闪过许多画面。   六岁时,小女孩在许国公府的花园中头一回碰见一个大哥哥般的男孩,那时候她摔了一跤,夏天的衣裳单薄,膝盖顿时便青肿了起来,爬了下没起来,眼前便出现了一只手。   还是大孩子的他,笑着说,“来,我拉你。”   十岁时,已抽条,有了些少女风姿的女孩,坐在亭里画画,画技粗劣,连着画废了十多张,她越画越不满意,气的又要去揉画纸,一只手从身旁伸了过来,握着她的,带着她重新落笔。   彼时已是少年郎的他,叹息道,“晚晚,你这么没有耐心是学不好画的,来,宁哥哥和你一起,重新来过。”   十二岁时,女孩和少年已定亲一年多,那少年便要离开京城,跟着恩师去游学。已然是少女姿态的女孩,拉着少年的手死活不愿松开。   他和她五指交握,眉目含笑,言犹在耳。   “傻丫头,等宁哥哥回来,晚晚把手再交给宁哥哥,那时我们便成亲,可好?”   于是她羞红了脸,嗔了他一眼,跺了跺脚,再不好意拉着他不放,捂着脸便转身跑了。   那是娄闽宁临走前和本主说的最后一句话,而他此刻回来了,她却已经香消玉殒。   心头的隐痛好似还在,可顾卿晚却已分的清楚,她不是娄闽宁的晚晚,她是沈晴,是不小心落到这世界的沈晴。   见娄闽宁此刻什么都没说,只向她抬起手来。顾卿晚岂能不明白娄闽宁的意思,他在告诉她,他回来了,回来迎娶她,他在问她,可还愿意将手交给他,将她的一生托付给他。   可岂不知那个属于他的女孩,为了他宁肯毁容也要保住清白的女孩,已经去了啊。   顾卿晚心里念着自己不是,可眼眸却有些模糊起来。   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令顾卿晚面色发白,几乎是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就见娄闽宁神情僵住,抬起的手微颤了下,一双眼中闪过彻骨的沉痛。   顾卿晚竟然觉得有些心虚,对上他的目光,忙忙便低了头。   “娄世子何时回来的?”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说话间一道身影从顾卿晚的身后而来,也不知是有意抑或无意,恰恰站在了顾卿晚身前,将她挡在了身后,阻挡了娄闽宁的视线。   顾卿晚略松了一口气,抬眸就见秦御挺拔的背影,像是一座山,压在眼前,她往后略退了一步。   娄闽宁方才的注意力都在顾卿晚身上,竟然并不曾察觉有人靠近,此刻视线突然被挡住,他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秦御时,脸上的神情已恢复的从容,抬起的手自然垂落,笑着道:“阿御,好久不见。”   娄闽宁出自镇国公府,和礼亲王府都是大丰顶尖的高门府邸,他又和秦逸乃是至交好友,常常出入礼亲王府,从前也是随秦逸唤的阿御。   以前秦御也没觉如何,现在再听这称呼,却觉得莫名被压了一头,脸上神情便愈发不好看了。默了一瞬,他才勾着唇角道:“娄世子,这一去三年多,倒是比本王和大哥出征还要归期迟迟,端的是无牵无挂,潇洒随性,想必走了不少地方吧,不知如今怎就晃到本王这里来了?”   他这话当着顾卿晚的面说,倒有些刺耳,分明在说,娄闽宁就没把顾卿晚放在心上,不然怎么可能放着娇滴滴的未婚妻,一去三年多,现在方归。   娄闽宁焉能听不出他话中的不善,闻言却不过一笑,道:“我来接晚晚,顺便也探望你大哥。”   他说着竟然直接越过了秦御,迈步走向顾卿晚,将手中的伞递给她,垂眸望着她,低声道:“你是最经不住晒的,莫中了暑气。”   顾卿晚瞧着送到头顶的伞,听着娄闽宁的话,却不由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初夏来。   有次本主不小心弄毁了顾景阳的一本极重要的文书,被顾景阳罚站在书房外半个时辰,彼时是近午时分,也就站了有小半个时辰。结果本主便因为被晒黑晒丑了,两个月没见娄闽宁,后来还引得娄闽宁很是逗弄取笑了她一阵子。   现代时顾卿晚是没有青梅竹马的,然而此刻只拥有本主的记忆,她便能体会到那种一起成长,两小无猜,天真纯洁的感情,很青涩,也很深厚,很令人羡慕。   她想,若是本主还活着,坚持到了现在,等到她的宁哥哥一定会特别欢喜,他们未必就会没有未来,可惜的是,本主被家人,被娄闽宁护的太好了,也太脆弱,她没能等到娄闽宁。   心中有惋惜,有沉痛,又不知承继了本主身体和记忆的她,如今该怎么对待娄闽宁,以至于顾卿晚一时怔着,没有动作。   娄闽宁似叹了一声,便微弯下腰来,拉了顾卿晚的手,将那伞放在了她的手中,又握着她的指合拢起来。   秦御在一旁见娄闽宁竟然众目睽睽,动手动脚,而那女人呆呆怔怔的,居然也不躲,看样子还蛮享受,顿时便双眸冒火,银牙紧咬。   他上前一步,猛然抬手扣着顾卿晚的肩,将她往后拉了一步,抬手便打落了她手中的伞,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回事!既然晒不得,便回马车上去,谁让你下来乱晃的!”   他就跟只被触犯了领土的暴龙一样,言罢,将顾卿晚往马车的方向推了下。   顾卿晚被他推的踉跄一步,险些摔倒,那厢娄闽宁惊呼了一声,身影一闪探手便来扶顾卿晚,岂料探出的手却被秦御一挡,一握阻住。   娄闽宁的眸光沉了下来,盯向秦御,清隽的脸庞因略沉的神情,显出了冷冽的锋锐,被秦御抓着的手臂,凝聚了内力,震的秦御的虎口有些发麻。   秦御凝视着娄闽宁却是忽而扬眉一笑,邪魅的容貌在阳光下,更添肆意,他殷红的薄唇轻勾起一边儿来,冲娄闽宁挑了下眉,道:“一别经年,想来娄世子在武学上定然又有精进,可否赐教?”   说着捏着娄闽宁的手也用上了内力,两人一时不动声色的拉锯起来,然因谁也占不到上风,在顾卿晚看来,就只见秦御拉着娄闽宁的胳膊,貌似还挺亲近。   娄闽宁看了眼顾卿晚,脸上方才的凌冽之意,消弭下去,冲秦御笑着道:“大军远征后周,罗宁城阿御生擒后周第一大将陈东哲,名声响彻南北,那陈东哲号称后周第一高手,却折在阿御手中。我原便非习武出身,练武不过强身健体,这两年也多有懈怠,何敢谈赐教二字?改日再和阿御切磋,如今还得劳阿御带我去见你大哥,不知阿御可愿带路?”   娄闽宁说着,手臂上的气力已是率先卸了,他这样句句夸赞,倒显得自己处处挑事儿,尖锐刻薄一样,又让秦御觉得一拳头打进了棉花团,非常的憋屈。   只此刻若是再针锋相对,岂不显得自己太是没肚量了些?   娄闽宁这一招以退为进,使的倒是炉火纯青,奸诈阴险。   秦御腹诽着,握着娄闽宁手臂的手却松开了,跟着扬眉一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大哥若是得知娄世子归来,必定开怀,娄世子请吧。”   秦御言罢侧身让行,又冲站在一边儿的顾卿晚道:“愣着干什么,回马车上去!兔兔等着你用膳呢。”   顾卿晚闻言满头黑线,心道这人有健忘症吧,不记得方才的事儿了?   倒是娄闽宁也瞧了过来,温声道:“晚晚去吧,稍等宁哥哥片刻,大嫂还在水云镇上等着我们,一会要赶路,傍晚才能打尖,莫饿了肚子。”   顾卿晚刚听娄闽宁说大嫂,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庄悦娴,将这话念叨了一遍,才猛然记起来,娄闽宁也称庄悦娴大嫂的,她顿时双眸晶亮的看向娄闽宁,道:“宁哥哥把大嫂接过来?”   娄闽宁一双眼眸瞬时像落尽了碎阳一般,璀璨灼热起来,唇畔也有了笑意。   顾卿晚见他如是方才意识到,刚刚叫了他什么,大抵娄闽宁是以为她原谅了他,才会突然如此喜形于色。   顾卿晚在他灼热的目光下,边有些局促无措起来,忙道:“我去用膳。”   说着福了福身,转身便往马车奔了过去。   秦御眼见自己说了几遍,顾卿晚都没反应,倒是娄闽宁只说一句,她便乖乖的听了,还有她方才转身而去时,那股似娇又羞的神情,简直让他恨得牙痒痒。   他脸色登时比方才更黑,浑身都凝起一股凌冽的杀意来。   娄闽宁却只当未见,待目送顾卿晚上了马车便冲秦御道:“走吧。”   说着他率先迈步往中军方向而去,秦御又冷眸扫了马车一眼,这才举步跟上。   ------题外话------   呜呜,本来就卡的要死,结果大姨妈还来造访,各种*,写了一天就这么多,妞们勉强看看吧。   18666463793 送了99颗钻石、素衣清漪 送了8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情丝倩兮 送了1颗钻、13407104326 送了2颗钻石、素衣清漪 送了8朵鲜花、阶上新雪 送了9朵鲜花、15611263218 送了30朵鲜花、刘彦希214 送了10朵鲜花、情丝倩兮 送了1朵鲜花   ☆、062 做本王的女人   秦御和娄闽宁到了中军暂歇之处,兵士们倒是在阴凉处为秦逸临时搭建了一座简易的帅帐。   秦逸明显已经得知了娄闽宁前来的消息,率先迎出了帐篷,目光相接,便都朗笑出声。秦逸快行几步,一拳砸在娄闽宁的肩头,道:“少陵归来怎也不给我通个信!”   娄闽宁亦是眉宇染笑,道:“子衍后周一战,天下谁人不识?大军凯旋,万众瞩目,宁无需送信,亦能寻到子衍,何必再多此一举。”   秦逸摇头而笑,引着娄闽宁往帅帐中去,两人久别重逢,脚步轻快,衣袂随风轻扬,周身洋溢着一股友人重逢的欣悦之情,一面走一面已是朗声寒暄了起来。   秦御跟在身后,只觉连大哥这里,他都一下子成了外人一般,瞧向娄闽宁挺拔的背影,愈发觉得怎么看怎么道貌岸然,真是碍眼极了。   然则让他现在转身离开,他又怕娄闽宁冲秦逸说什么,直接带走顾卿晚。而且很明显,这娄闽宁来军营,就是冲着顾卿晚来的。   秦御忍着不耐,跟着进了军帐。娄闽宁和秦逸已相对坐在了靠东的圈椅上,秦逸亲自给娄闽宁斟茶,问及这几年娄闽宁的去向。   两人虽偶有书信来往,然一个领兵在外,一个又八方游历,通信极是不便,三年多来也就通过两封信,自然是有许多话可说可谈。   然则大军马上就要继续行进,此刻此地都非久谈的好时机,故此,不过略作寒暄,秦逸便道:“既然少陵也是要归京的,不防便和大军一起走,你我一别经年,待得晚上大军驻扎,也可促膝长谈。”   娄闽宁却笑着道:“你我皆已回来,日后在京城,自有促膝详谈之时,并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今日我来,却是有件事儿告知子衍。”   秦逸见娄闽宁面上笑意微敛,口气也是微微一变,便冲亲卫张云施了个眼色,张云点头领命,快步出了营帐,将近前之人驱退,守在了帐外。   秦御原本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把匕首,听着秦逸二人寒暄,此刻见娄闽宁这般,指间旋转的锋刃不觉微顿了下。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娄闽宁是要做什么。   难道他是要说顾卿晚的事儿,又因为知道了军中顾卿晚和自己的那些传言,所以想避了人,问个清楚,免得丢脸?   若他当真那么介意,看来对顾卿晚也不过如此。   秦御没离开避让的意思,娄闽宁也只当没看见他,冲秦逸道:“听闻子衍攻进后周皇宫时,是生擒了后周皇帝李英宣的?”   秦逸倒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此事来,神情微凝,道:“大军攻入后周宫廷时,李英宣确实还不曾断气,然则其当时已经服用了剧毒七步断,已然没救,不到半个时辰,便死透了。可是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娄闽宁见秦逸明显已经警觉起来,便点头,道:“我是从丰州过来的,听闻后周皇帝身边的第一太监王福安几经周折,逃到了丰州。落到了威永伯郑万的手中,向郑万投诚后,郑万将其稳妥的安置了起来。有些流言蜚语,倒是传了出来。”   “哦?却不知是何等传闻?”   威永伯郑万乃是皇后的姨丈,其领兵驻守在丰州的长宁军中。娄闽宁得知的消息,丰州的动作,秦逸并不知道,但听闻后周皇帝生前宠信的大太监被威永伯养了起来,便知这中间定有阴谋,且必定是针对他们兄弟,针对礼亲王府的。   他脸上神情略冷,那边秦御动作顿了下,手中的寒刃却在指间转的愈发快了起来。   “据王福安所说,当日后周帝并非自服毒药而亡,却是子衍你令人给其灌了毒药,这才死了的。”娄闽宁微微垂眸,轻声道。   “笑话!押了活的后周帝回京献俘岂不军功更盛,弄死后周帝与我们兄弟又有何益?!”见娄闽宁一直故弄玄虚,说了半天,却不点明,秦御不觉有些不耐,冷声插话道。   他自然也闻出来这其中的阴谋味道了,且他们兄弟立下大功,最不安宁的只怕就是宫里那位皇帝了,皇帝和皇后一向情深,威永伯有动作,多半和皇后相关,也就和皇帝扯不开关系。   只是他一时实在想不明白,他们要用一个后周帝的死做什么官司,这里头又能谋算什么。   就算后周帝乃是他们兄弟所杀,那又能如何?一个敌国皇帝,在战乱中身死,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难道皇帝还能因为他们没看好俘虏,就降罪不成?   秦御嘲讽出声,娄闽宁却只看了他一眼,并未接话,只以手指在茶盏中轻沾了些茶水,左手抚袖,右手在茶几上轻划几下,写了两个字。   秦逸目光落在那两个字上,瞳孔微微一缩,俊逸的面庞之上,冷意微盛。   秦御坐在两人对面,视线又被娄闽宁刻意遮挡了下,一时竟无法看到娄闽宁写的是什么。见着大哥的神情变化,他却心神微紧。   一时对娄闽宁所写,倒真好奇起来,他想要起身去看,可又觉得娄闽宁就是故意的。   这大帐中前后都驱退了人,这道貌岸然的东西,还故弄玄虚的往桌子上写写画画个屁,显摆自己字写的好吗?   写完了还挡了一下,分明就是特意针对他的,他这会子若是急巴巴的站起来去看,岂不落了下乘?   秦御冷着脸,挺直的后背又往椅靠上依了依,目光也收了回来。   那边秦逸却站起身来,冲娄闽宁略施了一礼,道:“多谢少陵提醒,算我礼亲王府欠少陵一次。”   娄闽宁便也站起身来,笑着也拱手一礼,接着摆手道:“子衍客气了,再来,前些时日,子衍与阿御在洛京城中曾救下晚晚和其大嫂性命,两条性命换这一条消息,算起来倒还是我赚了。今日,我来,也是要接晚晚离开,也谢过子衍和阿御这些时日对晚晚的照顾,等回京后,宁再备厚礼造访。”   秦逸早便猜到娄闽宁此次来必定和顾卿晚有关,闻言倒率先想到了今日早上,秦御突然抱着顾卿晚丢上马车的事儿来。   谁知他还没琢磨出个味儿来,那厢就闻咚的一声闷响,望去,却见秦御将手中把玩着的那柄匕首直接甩进了茶几中。   那匕首整个没入了桌中,刀柄微微震颤着,迎上娄闽宁的目光,秦御挑眉道:“娄世子也说了,两条人命换个消息,不等价,既是人命便该以人命来还。有句糙话,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顾卿晚是本王救的,她的命便算本王的了,凭什么你说带走,便要带走。总得问问本王的意思吧?”   秦御原本还猜想军中他和顾卿晚的传言,也不知娄闽宁知道与否,此刻瞧娄闽宁的态度,却是分明早便知道了,他丢出丰州威永伯处的消息,也不过是向大哥施压,企图让大哥欠下人情,顺利带走顾卿晚罢了。   娄闽宁若是直接向他讨人,秦御大抵还不会如此气恨,他偏拐着弯儿的算计人,企图用大哥来压人,秦御心头的怒火便压都压不住了,盯视着娄闽宁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娄闽宁闻言面色也沉冷了下来,微眯了眼眸,回视着秦御,道:“既如此,便算本世子欠燕广王两条人命,来日奉还便是。”   秦御听娄闽宁这般说,放在扶椅上的手陡然握紧,神情淡漠,道:“本王要娄世子欠本王两条人命又有何用?本王只要顾卿晚留下来!”   娄闽宁万没想到,秦御会直接这样说,顿时一张清隽的脸便亦布满了寒意,面沉如水,唇缝紧抿。   两人一站一坐,对视间,整个营帐刹那间便满是剑拔弩张的寒霜之气。   秦逸先前虽然怀疑过秦御对顾卿晚的态度,可后来又因秦御的反应否定了那想法,直到今日早上,眼见着秦御将晕迷的顾卿晚抱上马车,他才又觉出不对来。   可他昨夜也是一门子官司,今日尚且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多想秦御的事儿,这会子秦御突然如此,秦逸只觉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同胞弟弟,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两人会因个女人闹起来,这种情景对他来说,实在太诡异突然了,饶是秦逸性情再沉稳,遇事再练达,此刻也整个懵了。   秦逸最清楚娄闽宁对顾卿晚的感情,眼见娄闽宁神情已难看到了极点,他本能瞪了秦御一眼,沉斥道:“阿御!休要胡闹!”   秦御闻声却猛然站起身来,平日对大哥多有敬重,当着外人的面,从来不会拂秦逸颜面,今日他却还口道:“大哥,我不曾胡闹。现如今,满军营的兄弟都知道,顾卿晚是我的女人,倘若今日我让他将人带走,大哥让我以后如何面对满军将士!”   他言罢,踏上前一步,略微抬头,几分不屑的睥睨着娄闽宁,又道:“况且,娄世子今日是以何等身份来接顾卿晚?你与她非亲非故,凭什么便这样理所当然的来管本王要人?!”   秦御这简直是明知故问,那句非亲非故,都是颇有些胡搅蛮缠之意。   娄闽宁眉头蹙起,却亦冷声道:“晚晚是娄某未过门的妻子,古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晚晚之父,唯今已故,长兄未在身边,她的去留安置,自然该由我来决定。至于燕广王所言,不过是一场误会,燕广王堂堂郡王,若然拿一场误会来胁迫一个女子,岂不更加让人贻笑大方?”   秦御却并没因娄闽宁的话被激怒,反倒哧然一笑,反唇相讥,道:“哦?既是娄世子的未婚妻,何以顾卿晚会当着满营将士的面,亲口承认是本王的女人?那时候你这个未婚夫君又在何处?更何况,据我所闻,自顾家被抄家,她和你娄世子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吧,不然你娄世子人虽不在大丰,可镇国公府却在,镇国公府会眼睁睁看着自家未来的媳妇流落在外,受尽颠沛流离之苦?”   秦御这些话简直是刀锋犀利,一剑捅进了娄闽宁的心窝,这也是娄闽宁最歉疚之处,如今被秦御当面撕破,他一向清冷无波的眼眸不觉也染上了一抹血色。   秦逸见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竟然越来越紧绷起来,忙上前扣住了秦御的手臂,沉声道:“阿御,君子不夺人所爱,你若只因之前顾姑娘一言所造成的误会,耿耿于怀,便太过了!”   秦逸虽则也看出秦御对顾卿晚有所不同,然则娄闽宁对顾卿晚是何等感情,他却更加清楚。   在他看来,顾卿晚和秦御相识也便一月间,相处应该更加有限,秦御即便是对顾卿晚有意,也该并没多深。   他这个弟弟,他是知道的,从小便乖戾霸道,自己沾边的东西,从不让人,宁肯毁了,也不肯让他人染指一点。   父王疼宠与他,皇祖母也格外偏爱,养的他性格孤傲,桀骜不驯,只准他拂别人脸面,却不准旁人扫他一点面子。谁若敢让他难堪半点,他便睚眦必报,非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不成。   更有,因从小什么都不缺,秦御除了习武上有些耐心,一直坚持了下来,旁的事情,从来都是三日热度,对于喜爱的东西也是如此性子。   除了他那只宠物墨猴,旁的纵再喜欢,也不过把玩上两日便丢到脑后了。长了这么大,更不曾见他对哪个女人表现出一点关注。   在秦逸看,顾卿晚当着众人的面,曾明言是秦御的女人,此刻秦御不肯放手让顾卿晚跟着娄闽宁走,多半也是因他方才话中所言,觉得丢了颜面,对部下们没法交代。   故而他压着秦御的手,又沉声道:“子衍和顾姑娘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大哥不求你能做君子,然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这次可否成人之美?”   秦御瞧向秦逸,却见秦逸的眸光带着几分沉肃的恳切之色,他双眸顿时也泛起了一层红色,紧紧盯着秦逸,秦逸竟被他看的心神微颤,扣在秦御手臂的手,也略松了下,拧起了眉。   秦御虽不言语,然却因为秦逸的话想起些久远的记忆来。   从前他便知道娄闽宁和顾太师的嫡孙女顾卿晚订了婚,那顾卿晚生在清贵的顾家,书香门第,而顾卿晚本人也是个有才气的,早年娄闽宁还为顾卿晚到礼亲王府抢过大哥的好几次孤本藏书。   他记得五年前的冬天,他那里得了本微云阁主的《梦亭录》,娄闽宁从大哥那里听闻后,便厚着脸皮非来讨要,他那书是专门寻来给父王做寿礼的,自然是不给,结果最后还是被娄闽宁用前朝战神邓冲的金鳞战甲将那本《梦亭录》给换走了。   那时候他记得还问过娄闽宁,金鳞战甲可比《梦亭录》稀罕多了,干嘛自找的吃这个亏。   娄闽宁却是笑,道:“晚晚寻这本书两年多了。”   当时他闻言后嗤之以鼻,娄闽宁是怎么回答来着。   对了,当了他说,“阿御年纪还小,等长大了有心仪的姑娘就知道了。”   本是极为久远,早便被抛却到脑后的事情,此刻不知道怎的,便因秦逸的话,都清晰的浮现在了脑海中,甚至突然间,连当时娄闽宁脸上的宠溺神情,话语中的自得之意,都清清楚楚的浮现在了眼前,清晰的就好似昨日之事一般。   秦御双眸中的血色愈发浓郁,和秦逸有五分肖似的长眉同样拧了起来,眉宇间有着暴躁的戾气,充斥了淡淡血红的异色眼眸,眼底深处,却好似有什么破碎的东西,执拗且偏执的盯着秦逸,缓缓开口,道:“大哥果然让我相让?”   对着他这双眼眸,秦逸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心中咯噔一下,心道,难道自己都揣测错了,阿御对那顾卿晚竟然是动了真心不成?   他正目光微闪,心思微动,想弥补两句,却不想秦御竟一下子退后了两步,甩开了他的钳制,一撩袍摆,又坐回了太师椅中。   他脸上已然恢复了清冷,目光漠然的看向娄闽宁,轻敲着扶手,道:“长兄如父,既然大哥开口了,本王若执意不肯放人,却要伤及我们兄弟感情。只不过,人也不能就这样让你带走,此事关乎顾卿晚,我们总该听听她自己的意思吧?”   娄闽宁闻言略松了紧绷的神情,一时倒没开口应答,秦御见他如此,却又嗤笑一声,道:“怎么?娄世子口口声声说是她的未婚夫,如今怎却心虚了?”   秦御的话有些刺耳,秦逸愈发头疼起来,只觉宁肯去攻十座城池,也不想夹在两人之间,算这样的官司。不过既然秦御已经退让了一步,他这次是说什么也不该再驳斥的,便冲娄闽宁道:“阿御说的也有道理,少陵先坐片刻,我这便让人请顾姑娘过来。”   他说着就要出去唤人,走了两步,脚步却又顿住,生恐自己离了这里,两人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故而便又扬声道:“张云,去请顾姑娘来帅帐说话。”   顾卿晚却并不知道,娄闽宁和秦御差点因自己掀翻了帅帐,她爬进马车,受了惊吓,格外可怜的兔兔便宛若一道流光蹿进了她的怀中,又撒娇又委屈的冲顾卿晚吱吱叫着,寻求安慰。   顾卿晚想着方才娄闽宁的话,知道等下便要离开了,对兔兔倒是一万个不舍,又念着方才迁怒兔兔的事情,便将它捧在掌心,用脸颊蹭着它的毛发,道:“早上我没想对兔兔发脾气,我都是无心之过,你原谅我了?”   兔兔闻言,顿时便想起了早上的事情来,看了小心翼翼的顾卿晚一眼,哼哼了一声,傲娇的转过身子,拿屁股对着顾卿晚。   顾卿晚心中好笑,禁不住用手指挠它脑袋后头的一缕白毛,她这些时日和兔兔相处的不少,倒是知道,小东西最怕人挠痒痒,尤其是脖子下的一圈毛。   她轻轻的又挠又吹,兔兔顿时便抱着脑袋,打了个滚翻过身来,看向顾卿晚,冲她抗议的吱吱叫了两声,便从她的掌心跳下,几下子蹦跶到了床上的炕桌上,蹲坐下来,冲顾卿晚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方才没能吃成东西,顾卿晚不肯入座,丢下它和秦御离了马车,兔兔显然心里难过,这是想将这顿饭补上。   见它这般,顾卿晚竟莫名觉得心酸,一时间心头涌出更多的不舍来,看着这马车中的一切,想着之前的种种,往日觉得无可忍受之处,如今倒好似也多了些许的嬉笑之处。   尤其是每日坐在桌前用膳时,兔兔不敢冲秦御要吃的,总会冲她各种讨好卖乖,坐在她手边的位置上,往后她离开了,也不知道秦御还会否让兔兔跟着用膳。   想着这些,顾卿晚看着兔兔的目光便有些怜惜起来,甚至想着,要是自己偷偷将兔兔装进袖袋中带走,是不是秦御一时半刻也发现不了。   不过她想到那也就因为兔兔在她屋中呆到二更天未归,秦御便臭着脸寻了过来的事儿,立马便歇了将兔兔偷走的想法。   “吱吱。”   见顾卿晚眼神古怪的盯着自己发呆,兔兔莫名有些不安,禁不住直起身来,叫了起来。   顾卿晚忙忙收回心思,盘腿上了软榻,笑着拿起了箸,给兔兔先夹了个它最爱吃的莲蓉糕,这才端了碗,动起了筷子。   见桌上有只碟子碎裂了开来,而对面秦御的箸竟然断成了几段,散落在软榻和桌面上,她略愣了下方才嘀咕道:“脾气真大。”   她以为这是她甩了秦御脸面,私自下车,秦御使的火气,一时又冲兔兔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往后你可要乖乖的,莫要惹你家主子不高兴,他那么不喜欢你夜不归宿,往后你可千万别贪玩,入夜还到处跑了……”   她唠唠叨叨的,兔兔啃着糕点,却也没放在心上。   却与此时,外头响起了张云的声音,道:“顾姑娘,大帅请姑娘到帅帐说话。”   顾卿晚略愣了下才应了声,交代兔兔慢慢吃,这才下了马车,随着张云往帅帐而去。   兔兔趴在窗口望了两眼,小东西昨夜吃了酒,今天醒的晚,醒来后又因为顾卿晚和秦御闹别扭,马车中气氛不佳,谁都没想着喂食小东西,害得它饿肚子饿到了现在。   如今沾上了食物,犹豫来犹豫去,兔兔还是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它回过头,抱着莲蓉糕又啃了起来。那边顾卿晚已是跟着张云,越走越远了。   进了帅帐,顾卿晚便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冲秦逸福了福身,娄闽宁已站起身来,向她走来,岂料他刚走两步,秦御便道:“还是由大哥来问吧,娄世子素来有雄辩之能,莫再三言两语的哄骗了她。”   娄闽宁脚步微顿,顾卿晚一脸茫然。   问?哄骗?什么意思。   顾卿晚本能的看向了秦逸,秦逸只想早些解决此事,便也不多言,便道:“少陵此来,是想接顾姑娘同他一起回京,顾姑娘不知是何意思?可愿跟着少陵一起离开?”   他略想了下,又道:“顾姑娘若是不想跟着少陵走,先前顾姑娘受伤,皆因本帅治下不严之过,本帅也可送顾姑娘前去和令嫂团聚,或送两位一起回洛京城和顾二爷一处。”   他言罢,娄闽宁便目光专注而灼热的盯向了顾卿晚,似不想放过她脸上一点神情变化。   顾卿晚愣了下,倒没想到秦逸会给她这样的选择。她还不曾回过神,却觉眼前光线微暗,抬眸就见秦御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异色的眼眸微微眯着注视着她,脸上的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沉肃冷凝,接着他薄唇轻动,便有金石般的嗓音响起,道:“顾卿晚,留下来,做本王的女人!”   ☆、063 不愿   秦御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蓦然响起在营帐中,响彻在耳畔,顾卿晚顿时愣住,瞪大了眼,半天都没弄清楚状况,有种置身梦境的荒谬感。   她从来没想过秦御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太暧昧,太直接霸道了。   在她看来,秦御就算对她有什么心思,也该说。   你必须留在这儿,哪儿都别想去,不然爷打断你的腿。   诸如此类的话,才像他会说的啊。且,上次在洛京城中,因为孙知府送的那只贿赂的玉盒,秦御差点没掐死她,这人明明是不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的,这也没过多久,他怎么又会说出做他的女人,这样掉身价的话来?   这怎么都不像是秦御这等骄傲龟毛的人,会说的话。   顾卿晚怔怔的,愣愣的看着秦御,反应不过来。倒是娄闽宁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上前两步,沉喝一声。   “秦御,注意你的言辞!她是我娄闽宁的未婚妻!”   娄闽宁言罢,人已站到了顾卿晚的身边,盯向秦御的眸光已然沉冷如冰。   秦御却讥诮的挑起了唇,扫视了娄闽宁一眼,几分不屑的道:“到了这时候,你这话也不过是骗骗她罢了。未婚妻?看来娄世子这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是做腻了,打算要背出家族了?如若是这般,本王倒拭目以待,真就服了你。”   秦御说着,面上露出几分看好戏的嘲讽来,一双妖异的眼眸中却满是锋锐而犀利的光,直刺的娄闽宁面色铁青,双拳紧握。下一刻,又拧了眉,有几分慌乱的看向顾卿晚。   秦御见他如是,却又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的道:“娄世子怎么无话可说了?”   娄闽宁面色沉痛,牙关已是紧咬了起来,恨不能一拳砸在秦御的脸上。秦御却已将视线从娄闽宁难看的脸上收了回来,落到了顾卿晚的身上,道:“跟着本王,本王旁的本事没有,护着自己女人的本事,却还是有的。跟他走,你觉得将来的镇国公世子夫人会容得下你?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选择才是。”   娄闽宁的脸色不觉因秦御的话,略苍白了一些,见顾卿晚一直垂着头不言语,他心头的慌乱和沉痛愈发翻涌,血色的眼眸眯起,盯视着秦御,道:“秦御,我和晚晚之间的事儿,轮不到你来置喙!我们之间的感情,也非你能够挑拨!”   秦御却笑了起来,反唇相讥,道:“本王对你的事儿不感兴趣,不过是和她说些实在话罢了,既然娄世子那么有信心,慌什么?”   两人一言一语,简直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让步分毫,恨不能将言语幻化成刀刃,将彼此戳成蚂蜂窝才好。   顾卿晚低着头,放在身侧的手却已紧握成了拳头,浑身都隐隐在发着抖,一双本明净清澈的眼眸,此刻已被烧的一片火光,眼底却泛起冰冷的寒意来。   她长了这么大,从来就没像现在这样感觉被践踏羞辱过。   秦御的那些话,虽然伤娄闽宁与无形,可却也像一把把尖刀直往她的心窝中戳。   就如同庄悦娴所说,她如今的身份,罪臣之女,莫说是给娄闽宁当正妻,便是正儿八经抬进门做妾室,只怕在镇国公夫妻那里,都要费上一番功夫。要恐惹了皇帝的不快和猜忌,还恐她会成为乱家之源,更何况,如今她还伤了脸,便是做妾,都是有损高门大户脸面的。   娄闽宁根本就不可能娶她,即便他再坚持,再痴情,都是没用的。镇国公夫妻死都没可能同意,皇帝太后那里更不会同意,除非娄闽宁要为她叛出家族,甘愿放弃镇国公世子之位,放弃自己的姓氏,被逐出家族。   这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若娄闽宁真敢这么做,镇国公府,太后就不会让她顾卿晚这个祸害活过明天!   倘使跟着娄闽宁,她多半只能做个见不得人的外室,然后有一日,娄闽宁总是要有个妻子的。她那个妻子,大抵会容得下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被娄闽宁娇养在外头,视而不见,但绝对容不下,一个毁了容,却曾和她的丈夫有过婚约,青梅竹马,被她丈夫放在心中的女人被他藏在府外!   所以,等着她的,只能是大房正室的驱逐,彼时,娄闽宁未必能护得住她,宠妾灭妻,这样的事儿,即便是娄闽宁贵为镇国公世子,也万承受不起。   而跟着秦御就不同了,同样的,秦御也不可能娶她,甚至未必会给她一个名分,但是他将来的郡王妃,多半是不屑和她一个毁了容的女人计较的。   这样看,呆在娄闽宁的身边身份太尴尬,倒确实不若跟着秦御,毕竟就像秦御说的,她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如何选择嘛。   可是这一切思量都是在她愿意做妾,愿意不明不白跟着个男人的前提下才会有的。   他们凭什么就觉得她便该跟着他们,依附于他们?   凭什么就觉得,他们开了口,许给她一个容身之地,一个妾室的位置,她就该感恩戴德的接受?!   凭什么在这里肆意践踏她的尊严,侮辱她的人格?就因为她如今没了依靠,成了一个孤女庶民,她便连选择的余地,连保有自尊的资格都没了吗?   一个明知不可能,却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未婚妻,表现的深情无悔,寸步不让,将她逼到了此等难堪的境地。   一个霸道成性,用施恩的口气,用那般轻慢的态度,命令的口吻,说出让她做他女人的话来。在这个礼教重于天的社会,秦御这样说,简直就是在肆意轻辱与她。   试问,若然顾卿晚还是太师府邸的小姐,秦御他敢当着旁人的面,这样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吗?   他这样的口吻,让顾卿晚觉得自己就和青楼里的姑娘没什么两样。他堂堂郡王,愿意替她赎身赏她口饭,允她跟着他,便是天大的恩情了。   原来女子失了家族的庇护,碾落成泥,根本就不配得到半点尊重。而她如今这等身份模样,也只配被如此对待。她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可以冰清玉洁的太师府嫡出大小姐了。   可是旁人不拿她当回事,她却不能自己也轻贱自己,这一路她一直在忍让,总觉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等到养好了伤,想法子离开,就可以将这些糟心事就甩到脑后。   可这一刻,听着秦御和娄闽宁旁若无人的争执声,顾卿晚突然就不想忍了。   她蓦然便笑了起来,本是轻轻的一声,接着便越笑越隐忍不住,以至于双肩都抖动了起来,两片薄红的唇瓣间不断溢咯咯的,忍俊不禁的笑声,甚至连眼眶中都因为笑意,蓦然渗出一层水光来。   她这笑来的实在太突兀了,声音有清悦动听的紧,至于与秦御和娄闽宁同时凝滞了话语,尽皆愕然的瞧向顾卿晚。   单见她抬起头来,含笑蕴泪的眼眸,目光略带嘲弄之色,缓缓扫过他们,似他们面上的凝滞和愕然取悦了她,她抬手微微掩唇,笑的愈发不可抑制起来。   那笑意令她的眼角都渗出了一些晶莹来,目光更是在秦御和娄闽宁身上来回扫视个不停,因忍笑,她细白的贝齿咬着下唇瓣,轻印出一道殷红的痕来。   本该是美人笑意难禁,花枝乱颤之景,却因瓷白脸盘儿上纵横的伤疤破坏了那股美感,令她看起来极是诡异和讽刺,尖锐而古怪。   秦御和娄闽宁的脸色一时都难看了起来,顾卿晚却不管他们,迈步绕着秦御转了一圈,又抿着唇,像打量货物,评估谁优异般,缓步绕着娄闽宁也转了一圈,这才站定,缓缓停了笑意,道:“从前只知道泼妇骂街,甚有看头,原来这国公府的世子爷和亲王府的郡王爷,为个女人掐起架来,互捅刀子,言语犀利,锋芒毕露,不顾脸面,穷图匕现,竟也这般有趣。”   她说着不顾秦御浑身的寒意,娄闽宁不可置信的目光,又缓缓退后了一步,目光再次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后,道:“燕广王殿下容貌好,身份高,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体魄好,又年轻多金的。而镇国公世子爷,儒雅英气,身份也不低,脾气好看样子对本姑娘还旧情未了,倒也是极好的。怎么办呢……”   她说着极为苦恼的拧了眉头,竟是一副难以抉择,谁都不愿舍弃的模样。   秦御已然整个人都成了一块沉冰,盯视着顾卿晚的双眸猩红一片,拳头都紧握着咯咯作响起来。而娄闽宁脸上血色也已褪尽,似被雷劈了一般,盯视着顾卿晚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浑然陌生的人,又像饱含着无法相信的楚痛和震惊。   顾卿晚瞧着他们如是,心头突然觉得一阵烦躁和无趣,没了报复和戏弄的心思,脸色也跟着一寒,干脆利落的收敛了笑意和纠结的神情,只中规中矩的福了福身,清冷着声音道:“可惜了,我顾卿晚即便如今成了一根草,也只愿意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长在配我的乡野之间,谁能肯定,我就不能有一日生长成参天大树?却万不肯,折了身段,战战兢兢偏要往那奇珍异草的富贵府邸挤,今日主子心情好了,觉得是个野趣儿,赏你两眼,明日没了心情,随手便一脚踩过,甚至不用自己动手,便被府邸中什么阿猫阿狗随手拔去。我顾家门风清贵,便如今落魄了,顾家女也不会就愿意与人为妾!两位的好意,民女心领了,两位的青睐,民女也实在承受不起,想来两位身份高贵,也不会为难我一介女子吧?”   顾卿晚这一番话言罢,大帐中的气氛已是凝滞到了极点,便连事不关己的秦逸都面色沉寒,双眸阴沉起来。   顾卿晚知道这些权贵们的心态,只准他们玩弄别人,却决计不准旁人扫了半点他们的颜面。她方才一番表现,显然让他们下不来台,只怕恨不能捏死她泄愤了。   不过,顾卿晚并没有寻死的意思,她想的清楚。   秦御和娄闽宁皆是天之骄子,性情都孤傲的紧,若然用方才的法子单独对付其中一人,她还担心会被人一怒之下直接灭了,可这般同时扫了两人的颜面,他们互相牵制,即便再怒,大抵也抹不开脸面将她怎样。   真杀了她,岂不是让他们在彼此眼中更加尴尬不堪?   以他们的孤傲,被一个女人如此当众甩了脸面,最可能的反应便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再不会来纠缠她半分。   而这正是她所想要的,只是如今气氛弄成这样,顾卿晚也不敢再指望秦逸会帮忙自己离开,送自己去见大嫂了。   只是,她先前也已想好了退路。这里离大长公主府的别院并不远,她如今已经知道大嫂的下落,大可以走到大长公主的别院去,现在是午后,在天黑前她应该是能走到的,彼时不管是和陈心颖一起,还是求了大长公主弄到身份文牒和通关文牒,应该都不是难事。   想着,顾卿晚只冲沉着脸的秦逸福了福身,道:“这些时日民女叨扰了,告辞。”   她言罢,再没看秦御和娄闽宁一眼,也没再理会大帐中紧绷而一簇激发的气氛,转身便大步往帐外走去。   她的背脊挺的笔直,步子迈的又快又大,脚步也甚为轻快,就好似整个人丢掉了什么包袱一般,纤弱的身影很快就到了帐外,融进了阳光中。   午后灼热的太阳,洒落在她的肩头,明明是极纤柔的背影,倒有股洒脱之气油然而生。   和她这般轻快的模样相比,帐篷中秦御和娄闽宁的模样便要狼狈的多,秦御死死盯视着顾卿晚的背影,面上神情几乎已经扭曲了起来,眉目间满是戾气和狠绝,好似只有狠狠捏着拳头,才能避免自己一刀飞出去,直接将那女人射穿一个洞。   他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狠狠甩了十几个耳光,每一个都响亮的令人羞愤无比。   而娄闽宁只比秦御情况更糟,俊美的面容上,此刻已是惨无人色,好似提着一股劲,才不至于让自己站立不稳。   秦逸从没见过这样暴虐的秦御,也未曾见过如此备受打击,失魂落魄的娄闽宁,额头冒出了冷汗来,扫向顾卿晚背影的眸光清冷无垠,眼底却有杀意一闪而过,只很快便被压制了下去,变得有些复杂。   不想外头顾卿晚刚走了几步,景戎便忽而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笑嘻嘻的冲顾卿晚竖了竖拇指,扬声道:“晚姐姐,你现在要去哪里啊,不如本小侯爷送你一程如何?反正这军营闷的很,小爷也呆够了。”   顾卿晚只觉眼前一花,眼前便多了个人,瞧着景戎笑的见牙不见眼,一副唯恐世界不乱的模样,顾卿晚便知道他定然是不知猫在哪儿,听到方才帐中的一番动静了。   感觉到背后的营帐中寒气好似更盛了,顾卿晚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岂料景戎见她不接话,非但兴致不减,反倒愈发眉飞色舞,道:“晚姐姐,你刚刚说的实在太好了。本小侯爷虽然是男人,但也知道,这做人妾室算什么好事儿啊,真是那情种,你倒是娶人家回去啊,一面表现的情深似海,一面就肯给个妾室偏房的糊弄人,也就那些眼皮子浅,贪慕荣华富贵的女人,才会感恩戴德,求之不得。我晚姐姐,自然不是那等俗人。再不然,这感情之事儿,还讲究个你情我愿,两厢情愿呢,勉强女人的都不算个东西……”   景戎前头的几句话,分明是冲着娄闽宁去的,事实上,他句句如刀,不过寥寥数语便将娄闽宁说的承受不住,微微往后退了半步,而他后头的话,显然又是冲秦御去的。   只不待他说完,就听秦御暴戾的怒吼一声。   “景戎!”   秦御的口气中满含杀气,声音简直宛若一头暴怒的狮,随时能撕碎看到的任何生物。偏景戎也是个横惯了的,闻言眼皮子抬了抬,错身看向帐中,瞧着秦御,道:“干嘛?本小侯爷还没说完呢,男人强迫女人这事儿,真的是太没品了……哎,我说燕广王,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   景戎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营帐中一条玄色的身影,宛若一道闪电,飞射出来,便一掌拍向了景戎的胸口。   景戎倒也不慌,夸张的惊叫了一声,便毫不迟疑的旋空而起,一脚踢向秦御的妖孽俊脸,毫不留情的逼着秦御收回手,改而抬脚扫向景戎的腰。   砰砰砰,两人竟眨眼间就缠斗到了一起,引的四周腾起一阵烟尘来。   顾卿晚吓的退了好几步,本还担心景戎会受伤,可看了片刻,却也瞧出,景戎并没什么危险。   这才想起,这宣平侯能够成为京城一霸,不仅因他是京城最年轻的世袭罔替的一品侯,更因为这少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怪才,小小年纪在武学上已颇有一番成就。   大哥考过先帝时的武状元,便连他都曾对宣平侯的武学天赋,异禀卓然而艳羡赞叹不已,还曾说过,不出十五年,宣平侯的武功必能独步天下,再无对手。   顾卿晚是个半点武艺都没的外行汉,看了片刻,也瞧不出景戎是真厉害,还是秦御留了余地,总之两人瞧着打的欢,可谁也没伤着谁。   她又看了眼走出营帐的秦逸,见他脸上带着无奈之色,瞧着景戎和秦御交手,却也没阻止的意思,便更加放心了。   心神松了下来,倒突然有些明白过来,景戎方才那话,分明是在帮她。   前头的话,刺激了娄闽宁,简直就是替她说出了,她不好意思冲娄闽宁说出的话来。而后头对秦御的刺激,因得秦御和他大打出手,也是帮秦御疏散下郁气和愤怒,不至于让他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来。   不然,依着秦御不按理出牌的性子,还真不一定真能如她所料的那样,让她安安生生的出了这军营。   明白了景戎的用意,顾卿晚眸中闪过些暖意,没再继续观战,快步往远处去了。   往大长公主别院的路,顾卿晚还是记得的,她一路出了军营,便再不迟疑,加快脚步,下了一处林间小道。   她的想法是美好的,然而却错估了这具身体的体力和吃苦能力。   病秧子身子,加上娇生惯养,没走过路的两条细腿,一双嫩足,顾卿晚就走了有半个时辰,便累的眼前发黑,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她不敢再强撑着走路,便在林荫道边儿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揉弄酸疼的好似已不是自己的腿,摸了摸脸上的汗,想到若非秦御今早将她敲晕,她这会子根本不用受这么一番罪,一时间心里便充满了恼恨。   她的脚底疼的难以忍受,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人,顾卿晚想了想,便将脚上的绣花鞋脱下,又脱掉了足衣,果然脚底已经被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有两个还破掉了,渗出血来。   顾卿晚一面吹着脚,一面疼的嘶嘶直抽气,心里焦急不已。   这一带住着敏硕大长公主,安全问题应该还是可以保证的,当是不会有什么歹人往这里撞,她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人,偶尔几个路人,都是这附近的佃农,瞧她眼生,最多多看几眼,她垂着头也就过来了。   可问题是,她这样子,天黑前若是赶不到大长公主的别院,那可就麻烦了。且不说山里的夜里能冻死个人,单是野兽,就有不少。   她前世时,虽然也露营过,可那根本没法和这古代的野外相提并论。她是没能耐自己在山野间活过一夜的。   顾卿晚想着,不敢再耽搁,套上足衣,忍着疼痛再度往前走去。   不过她才走了没一小段路,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顾卿晚心头一惊,回头望去,果然就见一缕烟尘正从远方飞快的逼近。   她眉头蹙起,生恐是秦御或者娄闽宁不肯放过她,又追了来,正想着往旁边的庄稼地里躲躲,脚步一顿,又觉自己蠢笨。   她站在这里已看到了对方,那边人身在马背上,视野更加宽阔,一定早就看到了她,这会子再躲也是枉然。   想着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卿晚便站定了,等着那烟尘越来越近。   近到能看清来人,她恍然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些笑意来。   “晚姐姐,幸而小爷没追错方向,晚姐姐果然是要回大长公主府去。”转眼间,景戎便驭马到了近前,一提马缰,骤然停在了顾卿晚面前。   他飞身跳下马背,本是行云流水,再潇洒不过的动作,落地时却像是扯痛了哪里,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顾卿晚本能的伸手扶了他一把,见他面色竟有些发白,不由一惊,道:“你受伤了?可是秦御方才……”   “不是,不是,不是!小爷刚刚就是不小心腿抽筋了,没事。晚姐姐放心,小爷现在虽然打不过燕广王,可他想要伤了小爷也没那么容易。”景戎忙忙摆手,神情间却不知为何,似有些不自在,脸上也有些薄红。   顾卿晚倒没留意到他的古怪之处,听闻并非秦御伤了他,便松了气,道:“没事儿便好。”言罢,瞧了眼缓缓驰过来,停靠在景戎身后的马车。   景戎便道:“晚姐姐快上马车吧,本小侯爷送你一程。”   顾卿晚除了早年和景岚有些交情,自从景岚过世,顾府和宣平侯府便没什么来往,昨日便曾得过景戎的提点,今日又多得景戎相帮,此刻还劳他亲自过来相送,顾卿晚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她自己也确实坚持不住了,便福了福身,道:“多谢宣平侯相助。”   景戎只扬唇一笑,少年笑容清透阳光,竟有股雌雄莫辩的美丽和暖意,他一个飞身便直接纵上了马背,道:“晚姐姐客气,本小侯爷一向怜香惜玉,晚姐姐这般妙人,本小侯爷送上一程乃是荣幸。要不,晚姐姐跟着本小侯爷回侯府吧?”   顾卿晚闻言一愣,面色不觉微僵,景戎却哈哈大笑起来,俯低身子,抚着马儿的鬃毛,又道:“瞧晚姐姐吓的,本侯那三妹妹从前便仰慕晚姐姐的文采,晚姐姐可愿随小爷回府,给我那三妹当个西席?”   ------题外话------   嘎嘎,晚晚和*暂时分道扬镳了,我还写哒挺开森,我果然不是亲妈了。居然上月票榜了,既然上来了,我就敬业点,求求月票吧,千万表掉下来呀。   谢谢阶上新雪送了1颗钻石、情丝倩兮送了1颗钻石、Iffy送了1颗钻石、情丝倩兮 送了1朵鲜花、请叫我已逆 送了9朵鲜花、240672778 送了1朵鲜花、msnjoy 送了1朵鲜花。昨天猜对去留哒姑娘,等素素睡饱了就奖励哈。   ☆、064 分道扬镳   顾卿晚如今这般情景,请做西席其实并不合适,西席多是成了亲,死了男人,迫于生计,从前在闺阁中又多有名气的女子担任。像顾卿晚,她如今还是未曾出阁的姑娘,哪有跑去做西席的?   景戎这样说,也不过是委婉的接济一些她,给她一个去处罢了。   顾卿晚闻言便笑着摇头,道:“多谢你了,不放真的不用了。”她言罢,又冲着景戎极为侠气的抱了抱拳,道,“若是哪日我真混不下去了,会去宣平侯府求助的,到时候还望宣平侯莫弃才好。”   景戎倒不想她会如此说,略怔了下,扬眉而笑,忽而道:“晚姐姐的性子倒是变了极多。”   顾卿晚只觉他盯视过来的目光说不出的犀利,没想着这古代一个小小屁孩子都能给人莫大的压力,心头一跳,这才苦笑,道:“任谁经历家族巨变,总是要变的,更何况,我与宣平侯还是幼时有过接触,彼时宣平侯还是跟在我们身后闹着要一起采花做香囊的孩子,如今一晃不也成英武男儿了?”   景戎因她的话,眸中闪过些追忆,眼底竟隐约闪过沉痛之色,不待顾卿晚瞧清便收拾了起来,只笑着道:“晚姐姐说的对,人都是要成长的!晚姐姐快上马车吧,车中应该是有药箱的,可处理下伤处。”   他说着扫了眼顾卿晚的脚,顾卿晚想她多半是看到自己方才一瘸一拐走路,猜想到她的脚受伤了,便点头一笑,不再多言,爬上了马车。   她上了车才发现,这辆马车竟不是先前和秦御共乘的那辆。   这马车要宽敞的多,也华丽的多。里头布置的竟然极为清雅别致,且非常女性化。靠右边车厢放着一张小巧的雕花紫檀雕绘藤草花鸟虫花样的翘头美人榻,上头摆放着锦缎绣白玉兰花的薄被,鹅黄色织金绣菊的大引枕。   美人榻的旁边放着红木八角雕牡丹的茶几,上面摆着紫檀木镶象牙的书柜,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许多线装书,茶几上还供着白玉玲珑的双龙吐珠四脚小香炉,里面燃放了顾卿晚最喜欢的梅香,香烟缭绕,前处放了个錾花卉纹银托盘,供着些冰镇的新鲜水果。   除此之外,还有雕花绘彩花鸟大理石的笔筒,绣春夏秋冬四季的车窗纱幔,镶青金石的紫檀梳妆镜,嵌绿松石的花鸟首饰盒……   顾卿晚走过去,将那首饰盒打开,里头放置着不少各种各样的首饰,虽然不多,但珠光四溢,流光溢彩,样样精巧,且风格很是不同,明显是从不同地方购置的。   再看放在马车角落虽然收起,却分明有些眼熟的油纸伞。顾卿晚又怎会不清楚,这马车的来历?   这是娄闽宁准备的,大抵先前他是准备用这辆马车带自己入京的,谁知道发生了军营中的事儿,他自己抹不开脸面出现,倒让景戎将马车带了过来。   从马车的布置,不难看出娄闽宁的用心,然则便是再用心又如何,顾卿晚要的他已经给不起了。   马车在山道上蜿蜒前行,有了代步工具,没一个时辰,大长公主府的别院便已在眼前。景戎敲开了门,那门房小厮倒一诧。   景戎却扬了扬马鞭,道:“车里是顾姑娘,迎马车进去。”说着,顺手扯下腰间挂着的荷包便丢过过去。   景戎也算大长公主半个弟子,门房小厮对他很熟,谄笑着接了荷包,感觉沉甸甸的,一时眉开眼笑,也不多问,只道:“奴婢谢小侯爷赏,小侯爷稍等,奴婢这就卸了门板。”   景戎这才驭马到了车前,见顾卿晚探身欲出马车,他便抱拳道:“晚姐姐不必出来了,小爷都安排好了,晚姐姐直接进府便好,小爷就不进去了,还要赶着回去军营呢,咱们京城再会!告辞!”   他言罢,竟也不待顾卿晚言谢,也不再进大长公主府,便一夹马腹,驭马而去了,马蹄声如雷,眨眼便消失在了山道间。   顾卿晚本还想让景戎将这马车带回去转交娄闽宁的,这下子算是没了指望,只得又退回了马车。   大长公主听闻顾卿晚又回来了一时还蛮奇怪,在明心堂接见顾卿晚时,难免拉着她的手道:“本宫早上从驸马那里出来闻起你来,才听丫鬟说,你已经离开别院了,还想不明白呢。明明还求了本宫想留在这里两日的,怎又急匆匆的走了。”   顾卿晚便笑着道:“早上时身体有些不适,突然就晕倒了,燕广王殿下大概是觉得大长公主殿下未曾应允民女留在别院,又着急赶回军中,这才将民女带了回去。民女在军中醒来,已和燕广王殿下说明了情况,王爷便又将民女送过来了。只是未得大长公主的允准,民女便贸然前来打搅,实在羞愧。”   大长公主听她这般说,一时倒也没多追究,笑着道:“本宫这里难道还缺你一口饭不成?你和陈家姑娘既是手帕交,便和她一起都住和馨园吧。”   顾卿晚忙起身谢了,又行了大礼,道:“民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见她突然如此,大长公主示意郭嬷嬷将她扶起来才示意她说,顾卿晚便将庄悦娴已在不远镇子中的事儿说了,又道:“民女和大嫂先前跟着二哥,却二哥一家是要在洛京城中投奔二嫂娘家的旁氏的,民女和大嫂再跟着前去打秋风,实在不合适。民女想要大嫂一起回京城落脚,然则官府处却还需要出具文书关蝶……”   她这般说,大长公主便明白了。那顾弦勇是个浑的,如今顾卿晚有和大嫂单独过的心思,倒是可以理解的。   为女子本就不易,失去家族庇护,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就更是寸步难行,是个人都能踩上一脚了。顾卿晚能有这份心气,决心和勇气,在大长公主看来,已是相当不易。   她身为女子,却领兵打仗,便是个不认命的巾帼人物,平生最欣赏的也是硬气有傲骨的女子,此刻见顾卿晚没想着想尽法子讨好她,依附大长公主府,就呆在这里罢了,反倒还想着去寻大嫂,一起到京城立足。   这样的骨气,却令人感叹,不堕其顾氏祖上之风。   给两人弄下官府户籍文书和关蝶这样的事儿,对顾卿晚来说千难万难,然对大长公主来说,不过是随便一个小厮跑一趟衙门的事儿罢了,大长公主心中叹息,拍着顾卿晚的手,冲郭嬷嬷道:“去吩咐下,另外,再派个人到水云镇上,将她大嫂也一并接过来。”   顾卿晚闻言更是大喜,忙着就要站起来谢恩,大长公主一巴掌压在了她的肩头,道:“行了,行了,来来回回的跪来跪去,本宫看着都头晕。坐着好生陪本宫说说话。”   大长公主是个豪爽不羁的性子,顾卿晚本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家闺秀,随性不拘束,越是接触,大长公主对她的喜爱便越多,于是从大长公主那里回到客院时,顾卿晚便又捧了两盒大长公主赏赐的宫中秘制除疤美肌圣品玉雪霜。   顾卿晚还没进和馨园,陈心颖便听闻消息被丫鬟绿水扶着一瘸一拐,单腿跳着跑了出来,见到顾卿晚便红着眼圈嗔怒的道:“晚姐姐,你怎么把我丢这里就走了,害我哭了一日!”   这丫头简直就是水做的,哭功太厉害,顾卿晚算是怕了,忙忙迎上前,扶着她哄着道:“我这不是又回来了嘛,我的小姑奶奶啊,你可千万别哭,你这一哭,可得心疼去我半条命啊。走,我亲自扶妹妹进屋,给妹妹斟茶道歉,可好?”   听顾卿晚如此说,陈心颖方才嘟着嘴,抽抽搭搭的被顾卿晚扶着进了屋,两人在内室八仙桌旁坐下,吃了一杯茶,顾卿晚因觉得和秦御该不会再有什么牵扯,便没对陈心颖多说,只将和大长公主的那番说辞又说了一遍。   听闻她是因突然晕迷才被带走的,陈心颖消了气,难免又握着顾卿晚的手一番担忧絮叨,得知她身体并无大碍,才道:“这么说一会子大长公主就会让人接顾家嫂嫂过来吗?那咱们何时离开这里回京城去?晚姐姐,你是怎么打算的?”   顾卿晚轻叹了一声,道:“我那个二哥你也是知道的,有他在洛京城,我们呆在那里便安宁不了,倒是京城比旁出繁华,谋生总要好一些。我今儿也得了些大长公主的赏赐,又求大长公主给我和大嫂安排好了户籍文牒,在京城寻处小院先住下来,再想其它吧。”   陈心颖咬了咬唇,面上神情有些歉疚,道:“我母亲娘家也在洛京城,本来母亲在洛京城中是有一处陪嫁别院的,我还想着让晚姐姐先住在那里。如今晚姐姐要回京,我家的情景晚姐姐也知道,却不好将万姐姐接进府中跟着我受气……”   陈心颖出自陵阳陈氏,陈氏世代簪缨,也是大丰数得上的名门望族。陈心颖又是陈氏嫡支,祖父虽然已经致仕,然其大伯却还任着工部尚书一职,陈心颖出自三房。   如今陈府中长房当家,陈心颖的大伯母和其母亲妯娌不合,往日陈心颖的父亲做大理寺卿,陈大夫人便是再不喜三房,也要顾忌着些。可如今陈心颖的父亲被罢官,三房便成了吃白饭的,陈大夫人想必要尖酸刻薄起来。   陈心颖在陈府大抵也过的不如意,想要接顾卿晚和庄悦娴回去陈府,是要陈大夫人同意的,想也知道不行。   见她如此说,顾卿晚握了握她的手,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和嫂嫂或租或买个小院关起门过日子,岂不自在?”   她言罢,瞧陈心颖神情黯淡低落,便又问道:“陈伯父罢官,你在家……”   陈心颖的祖父母都还在,分家是不可能的,只能在大房的威压下过,陈心颖也是个娇娇女,吃点委屈便要掉金豆子,顾卿晚难免面露担忧。   “从前大伯母便恼恨我定的亲事比大姐姐和三姐姐好,如今见我父亲被罢官,李泽又与我退了亲,别提多幸灾乐祸了。前些时日,饭菜日日领到碧波院都是凉的,母亲一气之下带人砸了厨房,事情闹到了祖父面前,大伯母才收敛了些。只事后,三房的份例却愈发克扣的厉害了。”   她说着神情闪过些愤瞒,恨声道:“如今我大哥正要说亲,将来还要科举,以后走仕途还得疏通各处门路。需要不知多少银子上下打点,我又被退了亲,母亲还想多多陪送嫁妆,好好找户人家,让我嫁的风光。下头两个弟弟还小,可将来用银子的地方多了。从前父亲得的赏赐,俸禄都得上交府库,这些开销,自然是从宫中走的,可如今父亲罢官,就我大伯母那样,是别想再从府中支钱了。”   言罢,长长一叹,拉着顾卿晚道:“从前咱们一处,我只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如今才知道,那些个诗啊词啊画啊的,到了关键时候真真一点用都没有。我出京时,母亲正和父亲商量着,想典当些嫁妆,挪些银钱,让父亲和哥哥试着买两个铺面经营试试。可你也知道,我父亲和哥哥从前都没接触过这些,只怕也是艰难。只恨我从前只知玩闹,连女工都学的稀松平常,现在连卖个帕子补贴家里都办不到,一点忙都帮不上。”陈心颖眼眶微红起来,愈发低落了起来。   顾卿晚闻言却双眸微微一亮,放在桌面上的手也习惯性的轻敲了两下。   陈心颖的父兄顾卿晚是知道的,都是读书人,陈大人是先帝元年的榜眼,后来投身官场一路升到大理寺卿,为官清正,若说刑讯问案,自是无人能出其右,若是经商那便真是秀才点兵了。   陈心颖的兄长陈子誉,子承父业,也是天生读书的料子,如今十七,是去年凌阳府的解元郎,做生意那也是半点不通。   陈心颖的母亲出自岭南宋氏,亦是清贫的书香门第,嫁妆不多。如今陈心颖一家子陷入了困境,只能让陈心颖的父兄做起了从前看不上的行商一道来。   只他们不懂经商,顾卿晚却算半个懂的啊,就算她前世也只对绘图设计精通,但没吃过猪肉,她也见过猪跑,起码还是有些见识的啊。   顾卿晚心思动着,眸光晶亮,一把抓了陈心颖的手,道:“你父兄可想好要做什么生意了?”   陈心颖一时未察觉她的异样,只摇头,道:“想好什么呀,我父亲说先前英国公府的三爷,从南方运货进京城贩卖,挣有十倍的利,也想去江南一带先看看。我大哥觉得在国子监一带开间笔墨铺子不错,母亲觉得还是开糕点铺子强些,便赔钱也是小本买卖。”   陈心颖说着面露兴奋之色,抓着顾卿晚的手,道:“晚姐姐,你说开个胭脂铺子是不是更好,你还记得不,先前咱们寻的古方,抄录下来还自己做过几盒胭脂呢,我觉得咱们自己做的胭脂,比流香阁的胭脂还好用呢,开个胭脂铺子多好,我也能帮忙一起做胭脂!”   “……”顾卿晚听的一头黑线。   依她看,陈家这一家子的想法就没一个靠谱的,英国公府贩卖南北货物,那都有十多年了,其中门道熟的不能再熟,漕运上关系也早疏通的不能再好了,人家在京城又有十多个自销的铺面,卖时新的南边货,生意自然好,挣钱自然多。   至于那笔墨铺,谁不只认老字号,糕点铺是赔钱少,可手中没有一两张祖传的秘方,有些偏门绝技,那也甭想在京城立起来。至于胭脂铺,陈心颖竟然要自己动手做胭脂卖,这简直就是过家家啊!   就他们一家子这水平,铺子没开起来,顾卿晚敢保证,本钱就得被人骗光。   不过这样顾卿晚倒愈发高兴起来,她现在的难处就在与,和嫂嫂二人势单力薄,无依无靠,就算做生意,也得背靠大树啊,没个靠山,在京城那种地方做生意,不出头,做点小本买卖也便罢了,一旦出头,想挣点啥钱,分分钟你的生意就要碍了别人的路,夺了别人的财,立马就得关门大吉,重则家破人亡。   就看那明月楼,被孙知府和紫夜楼收拾的楼破人亡,就可知其中道理。   她要做生意挣钱,就得先找靠山,如今陈家是正正好。   陈心颖的父亲虽然被罢官了,可他还是陈家的人,还住在尚书府,这靠山就够大了!   顾卿晚不觉一把拽住陈心颖的手,道:“颖妹妹,要不让我和嫂嫂入伙你们家的生意吧!”   陈心颖闻言双眸大亮,拍着手,道:“好啊好啊,晚姐姐和我一起做胭脂,咱们再寻些古方,一定又有趣又卖的紧俏!”   “……”顾卿晚看着兴奋的宛若吃了春药的陈心颖有些傻眼。   她记得她和陈心颖先前确实有一次,照着古方一起做过一回胭脂,可那胭脂做出来卖相不是一般的难看!   香味虽然还可以,但是那东西涂抹在脸上根本就推不开,一团红一团红的。难为陈心颖还兴致勃勃的坚持用了一回,结果差点没被她长房的两个堂姐给取笑死,这丫头还气的哭了一场,可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   她只希望陈心颖的父兄莫要像这小丫头一样不靠谱,不然这生意能做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南征军还行进在官道上,秦逸身穿月白色锦绣襦袍骑马行在大军之前,见天边太阳已西沉,不觉微蹙了下眉。兔兔似感受到秦逸的情绪,从秦逸宽大的袖口中爬了出来,几下跳上了秦逸的肩头,冲秦逸吱吱的叫了两声。   小东西的叫声有些沙哑难听,有气无力的,动作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琥珀色的大眼中却似凝着泪水一样,可怜兮兮的。像个被人丢弃的小可怜儿。   今日秦御是突然离开军营的,而顾卿晚更是从营帐那边直接离开的,导致的结局便是,吃饱了肚子,寻找主人的兔兔,喊破了嗓子都没见到任何一个主人。   兔兔太过袖珍,平时秦御几乎是走哪里它便死缠着跟到哪里,便秦御上战场,兔兔也非得缩在他衣裳里不可。一开始秦御对它粘人的性子,很是厌弃,可后来习惯了,便也纵着兔兔,走哪儿带哪儿,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过,将它扔下几个时辰都没个影的。   今日突然遭受这般厄运,兔兔伤心欲绝,它寻到秦逸时,嗓子都是哑的,被秦逸安抚了半响,这才勉强安静下来。   此刻秦逸见它又急躁了,想着这东西有灵性,莫不是秦御出了什么意外吧?一时间心中难免也有些担忧,便招手问侍卫张云,道:“阿御还没回来?”   张云闻言不觉垂头,回道:“还不曾。”   秦逸脸色微沉,眉宇拧的不由更紧了些,张云见他如是,便又小心翼翼的道:“二爷身边儿跟着亲卫和暗卫,不会出事,世子爷无需太过担忧。”   今日秦御在营帐前和景戎打了一架后,唤了旋羽,翻身上马便奔出了营地,也不知去了哪儿。   秦逸心恐秦御情绪不佳再出了什么事儿,忙匆匆吩咐人跟上去,又想着让他离开大军散散心也好,便没多加阻拦。可如今已两三个时辰了,眼看天都要黑了,秦御却还没回来,他难免有些担心起来。   他正欲吩咐张云带些人,去接应一二,就听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蹄声如雷,秦逸单听声音便能辨出那是他们大军配备蹄铁所发出的声音。   是秦御回来了,秦逸长松了一口气,兔兔也猛然踮着脚尖站在了秦逸的肩头,使劲的往前看。   秦逸举目望去,就见前头的山坡上很快便冲出来一骑,他穿一身玄色劲装,头戴紫玉冠,骑在健硕的旋羽马背上,迎着落日,整个人愈发显得挺拔欣长,暖而柔的落日余晖洒落在他的身上,他浑身却尽是孤冷狞妄之气,隔着这老远,便能感受到那股隐隐的暴躁杀气。   秦逸立马便知道,秦御这离开了两三个时辰,却还是没将心头的气恨给折腾消散。   只想想也是,他这个弟弟,从小长到大,还真不曾像今日这样被羞辱甩脸过,也还不曾像今日这样憋屈郁结过。   偏那顾卿晚是个聪明的,摸准了阿御的脾气,知道他内里的孤傲,又用娄闽宁来制衡阿御,让阿御没法和她计较。   吃了这样的憋,发都发不出,也难怪阿御会恼火暴躁成这个样子,这都半日了,瞧着还是不好。   秦逸叹了一声,那边山坡上,秦御的身后已出现了一队人马,秦御一夹马腹,率先向这边冲来,身后众骑兵紧随而下,他们的马后似还拖着什么东西,一路过来,带起一串烟尘,滚滚间倒极是慑人,引得身后大军纷纷注视了过来。   秦逸也不自觉的停下了行进,兔兔见秦御越来越近了,却突然跐溜一下跳下秦逸的肩头,飞快的幻化成一道金光又钻进了秦逸的袖子,躲了起来。   见小东西如此,秦逸岂不知道兔兔是生气了,冲秦御闹脾气呢,只他可不觉得秦御如今又哄兔兔的心情,不觉摇头一笑。   再抬头,秦御已在十步开外,秦逸仔细打量,这才看清,秦御身后侍卫马后拖着的都是些猎物。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两骑后拖着的野猪身上。   单见那是两头成年的雄性野猪,毛色乌黑,体躯健壮,一头有半个马身大,在地上拖出了重重一道痕,瞧样子怕足有两个成年男人重。   拖着野猪的马已被累的跪在地上喘粗气,那野猪却也死透,却并非用箭射死的,浑身粗厚的身子上布满了各种伤痕,多数是短匕留下的痕迹,分明就是被人活生生给厮杀折磨死的。   其中一头野猪的半个脑袋都被劈掉了,猪头血肉模糊,足有一尺长的犬齿獠牙白森森的全部暴露在外,显得格外狰狞。另一头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条腿已经被砍掉,没了踪影,腹部开了条大口子,内脏拖曳出不少来。   秦逸的目光扫过两头死状凄惨的野猪,落到了秦御身上,见他右臂上缠着绑带,隐隐透出些血色来,不由面露不赞同,可到底还是心疼弟弟的,声音略缓,道:“还好吧?”   秦御见他目光落在手臂上,便有些不自在的将受伤的手臂往后收了下,方才道:“一点小伤罢了,不碍。”   秦逸这才收回视线,将目光投注到了秦御的脸上,道:“这事儿算完了?”   秦御脸色不大好,可神情却是平静的,已看不出什么不妥来,闻言不过轻挑了下唇,语气有些寡淡,道:“完了。大哥放心,一个又丑又不识相的女人,爷犯不着为她过不去?先前开口留她,也不过是因之前生了误会,爷觉得既是爷手下的兵惹的错,闹的她清白尽毁,爷若不负责说不过去罢了。”   他如是说着,见秦逸目光沉静幽深望来,忽而觉得大哥根本洞若观火,让他无所遁形,便骤然停了话,紧绷着脸,侧过头去,又口气略重地道:“总之这事儿揭过了,我去换身衣裳,晚膳架火烤肉。”   他言罢,没看秦逸略扯了下马缰,策马往马车方向去了。   秦逸瞧着秦御的背影却抿起了唇,他不过问了一句,这臭小子倒滔滔不绝说了一串,解释那么多,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若然真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之前也不会和娄闽宁闹成那个样子,对峙的火气都快烧了他的营帐了。   他倒不知,这混小子何时竟也情窦初开,学会往心里藏女人了。不过经过今日之事儿,秦御既说这事儿算揭过了,这话也该不假。   没人比他这个当哥哥的更清楚阿御的骄傲,那顾卿晚既然半点不稀罕阿御,当众打阿御的耳光,阿御再纠缠不放,那才是轻贱了自己,将脸伸过去让那顾卿晚打呢。   至于杀了那女人泄愤,岂不显得连个女人都输不起,没半点胸襟气量。   所以,往后这两人大抵是真要桥归桥,路归路,这事儿直接揭过,再莫提起的好了。   秦逸这样想着,心头也是松了下来,瞧了眼满地的猎物,扬声吩咐道:“大军行进,过了前头高岗安营扎寨,这些东西分下,各营送一份,就说今儿大将军高兴,给诸将士们打牙祭了,再选几坛子酒,各营都送上两坛。”   秦逸言罢,便有兵士高声吆喝着,拉了野味,往各营送了过去,很快大军中便传来了一声声军汉子们的欢笑吆喝声。   这样粗狂的声音,响彻在天地间,瞬间便将方才的沉郁气氛冲散,了无痕迹。   ------题外话------   谢谢张小雨123 送了10颗钻石,若似初见1993 送了1颗钻石、娴悦伴生 送了2颗钻石、阶上新雪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浅陌苡 送了1朵鲜花、15751593036 送了3朵鲜花、睡覚覚 送了1朵鲜花、lisa67 送了1朵鲜花   顾弦稹由tutouyu领养   ☆、065 顾卿晚的容颜   兔兔窝在秦逸的袖子里,一心委屈,想着让主子来哄自己,结果秦御倒好似压根就没想起他来,竟然自己走了。   兔兔顿时呆不住了,跳出来焦躁的扒拉着秦逸胸前的衣襟,呲牙裂嘴的叫个不停。   秦逸用手抚了抚它甩来甩去的细长尾巴,叹息道:“可怜的东西。”   言罢倒是招手让张云将兔兔送去秦御身边,兔兔这才跳到了张云的头上,由张云骑马带着它往中军去。   马车上,秦御身上的玄色锦袍早已沾染了许多兽血,袍摆还被野猪撕裂了一角,早便不能穿了。因是要换衣裳,他跳上车后便习惯性的一扯隔在马车中间的那道厚棉帘子,扯倒一半,这才想起来,那女人已经不在车里了。   他这般多此一举,当真可笑极了。   一时浑身戾气狂暴,一把便将那棉布帘子从车顶撕拽了下来,随手丢弃在地上,从上头踏步过去。几下便扯落腰带,褪下上衣,似觉不够显示如今的自在,连亵裤都褪了,将自己扒了个精光。   兔兔从车窗缝挤进来,瞧见的便是自家主子赤身赤足站在车中的模样,他好像情绪不佳,浑身紧绷着,以至于肌肉都呈现贲张状态,身上奔波的汗渍还没落,整个人愈发显得强劲高大,挺拔躁动,宛若随时会暴起的雄狮。   兔兔吓的一哆嗦,对上秦御冷冷扫视过来的目光,也不敢指望主子道歉哄它了,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不安的抬手捂着眼,缩在了窗边。   秦御扫了它一眼便寻了衣裳,很快穿戴齐整。见兔兔瑟瑟发抖的缩在那边,一声不吭,心中微软,抬了下手。   兔兔立马便蹿到了秦御的掌上,又是打滚又是用毛发蹭他的指骨,又是舔弄他掌心的微汗。   秦御紧绷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兔兔觉得没那么危险了,这才得寸进尺的跳上秦御的肩,委屈的吱呜了两声。   秦御见它如此,到底开口,道:“以后不会了。”   兔兔闻言却愈发得寸进尺起来,跳下秦御的肩头,沿着茶几很快就蹦到了对面的软榻上,抬手指着软榻,冲秦御吱吱的叫。好像不明白,顾卿晚怎么没和秦御一起回来,她去了哪儿,在向秦御询问顾卿晚的去向。   秦御岂能不明白它的意思,顿时刚缓和的神情便有紧绷了起来,冷声道:“她不会回来了,往后不准再提她!”   兔兔浑身一僵,顿时便愣住了,紧接着突然暴躁起来,呲着牙,用脚狠狠踩着下头的软榻,神情焦躁的冲秦御吱吱乱叫。   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见秦御神情冷凝,又躺下来在软榻上乱滚乱踢,尖爪扯着软榻上铺着的军褥,瞬间撕裂了一道缝。   秦御见它如此,却冷笑起来,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兔兔,道:“你若舍不得她,便也给本王滚,不必回来了!”   言罢,大步就往马车外去,兔兔一慌,琥珀大眼中惊惶闪过,泪眼斑驳,僵了下宛如一道闪电扑上秦御的后背,又飞快的钻进他的袖口躲了起来,再不敢乱动乱闹了。   秦御没管它,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上了马,一面揽缰,一面薄唇轻启,吐出冰冷的两字来。   “烧了!”   他声音微落,一骑已宛若一道黑箭冲了出去。   宋宁望着秦御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扭头看了眼那辆静静停靠的马车,目光说不出的复杂,半响才无力的挥了挥手,叫了几个兵士来,吩咐道:“拉到僻静处,卸了马,烧了吧。”   烧了倒也干净,只望着一把火烧了,在主子心里也能消个干净才好。那顾姑娘……当真是个刁钻的,明明是书香门第养出的柔婉闺秀,怎生就了那么一副性子,野性的紧,便是走了,也惹的主子一日都平静不下来。   照这样,且不知还要闹多少日呢,往后伺候可得小心了,若是触了霉头,只怕会死的很惨。   宋宁想着,心里却总有些七上八下的,总觉这事儿不会就这样完了一般。   那厢秦御再度到达前军营地时,秦逸的帅帐已被支起,而中军营那边也冒起了一缕白烟,如今大军刚刚驻扎,四处都还没起灶火,那烟尘自然就是火烧马车燃起的。   秦御翻身下马后直接进了大帐,兔兔却悄然从他的袖子中滑了下来,抓住营帐的篷布爬到了帐顶去,直起身子来,遥望着远处的烟雾和依稀的火光,黑黑小小的鼻子抽抽了起来,小小影子说不出的寥落伤感。   大帐中秦御在太师椅上撩袍坐下,那边秦逸正盘膝做在帅案后提笔写着东西,待写好风干,装进信封用火漆封口后,传了张云进来,吩咐快马送往京城。摆手令张云退下,他才看向秦御。   见秦御漫不经心的捧着茶盏用茶,身上换了一套天青色亮缎绣竹叶纹广袖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银白织苍蓝流云纹腰带,挂了一块白玉双鱼佩,整个人瞧着清爽了许多,身上也没了先前的暴虐之气,便笑着道:“你带回来的野猪都分了下去,一会子咱们兄弟好好喝上两杯。”   秦御却抬眸,问道:“先前镇国公世子在桌子上所写何字?”   说着目光扫了眼对面两张圈椅中间放着的茶几,那茶几正是今日娄闽宁写字时划的那张。   秦逸也不诧异他会问起,脸上笑意微敛,吐出两个字来。   “玉玺。”   秦御闻言一双斜飞狭长的丹凤眼微眯起来,心思微微一动,便明白了过来。他冷笑一声,同样薄唇微动,声音冷锐的道:“找死!”   大丰先帝原本就是前朝的臣子,前朝末帝昏庸无能,劳民伤财的只图享受,后来民不聊生,气数已尽,四处都是造反的队伍,先帝攻打进京,杀进皇宫后虽然杀了末帝,但是却一直没得到前朝玉玺。   前朝的玉玺已传承了三朝,并未随着朝代的更迭而失去其作用,反倒越传承越多了神奇色彩,民间都闻,此传国玉玺乃是天命的表现,得此传国玉玺者,便是天佑的国君,得传国玉玺者可得天下。   先帝没得到那玉玺,一直被世人传说名不正言不顺,并非得天命之人,而至死引以为憾。而那后周乃是前朝余孽,后周帝更是前朝的皇室郡王,世人皆传言玉玺在后周帝的手中。   如今后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到了威永伯手中,又传出后周帝乃是死在他们兄弟的手中的传言,再有娄闽宁这玉玺二字。   威永伯针对礼亲王府的阴谋已是昭然若揭,秦御冷笑一声,便又道:“这事儿大哥莫管了,我会处置。”   闻言秦逸看了眼一脸阴沉嘲讽的秦御,点了头,道:“行事谨慎些,威永伯的背后站的到底是皇上。”   秦御转着手中杯盏,只淡淡应了声,“大哥放心。”   大长公主别院,和馨园,顾卿晚从陈心颖那里回到长公主府安排的客院厢房中,冷霜便屈膝恭敬的禀道:“热水都准备好了,姑娘奔波了一日,想必身上乏得很,奴婢先伺候姑娘沐浴更衣,再用膳食可好?”   顾卿晚今日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汗流浃背,浑身风尘,闻言自然点头,扶着冷霜的手进了净房,退去外裳,冷霜捧了个巴掌大的盒子,道:“这是紫肌膏,于止血生肌止痛甚有用处,姑娘脚上的水泡,还需挑了,摸上些药膏的好。”   顾卿晚见她体贴周全,不觉面色温和,接了药盒,道:“我不惯婢女伺候沐浴,一会子我自己上药便好,你先退下去吧。”   冷霜诧异了下,却没敢多言,应了是,躬身退了下去。   顾卿晚这才褪了身上亵衣亵裤,如今正是傍晚时分,外头碎金般的落日洒下余晖,照在绞纱窗上。顾卿晚在桶边坐下,忍着疼痛挑破了脚上水泡,就觉手腕上传来一阵微热,顾卿晚望去,果然见手腕上那朵妖冶的玉莲花色彩流转了起来。   她眸中闪过些亮色,将一滴玉莲花露分成了两小滴,取了方才冷霜拿来的紫肌膏,本想滴进去一滴,转念心思一动,便将半滴直接滴入了那浴桶之中,又披了衣裳出屋,将先前从大长公主那里得来的玉雪霜打开,将剩下的半滴融了进去。   她再进净房,迎面便觉有股极为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像是一下子到了百花盛开的园子一般,顾卿晚诧了一下,走到浴桶边儿,那花香愈发浓郁起来,果然香味是从浴桶中散开的。   顾卿晚的眸光落在水中漂浮的那一层各色花瓣上,面露异色,花瓣只浅浅一层,用热水一泡,确实有花香,可花香却万不可能浓郁成这样。   这分明是成千上万朵花儿盛放才能达到的香味,方才她出去时,净房中没这么浓的味道,那么只能是那一滴玉莲花蜜做的怪。   花蜜竟能让花瓣散发出强于本身百倍的香味?这太神奇了,难道说先前这花蜜能够让伤口快速愈合,不仅因为它对养护肌肤有妙用,还因为它能催发草木等物的效用?   顾卿晚想着,不觉心头微微一跳,抚着手腕上的玉莲花半响发呆。   片刻,她才跳进了浴桶中,浓浓暖香的温水漫过身体,顿时身上那股酸疼难受便消散了,脚底心折磨人的疼痛也跟着消失了。   顾卿晚不觉舒服的喟叹一声,又看着那股玉莲花道:“难道是老天也知道亏待了我,特意让你来补偿我的?还是老天知道往后我倒霉受伤的时候多了去,怕我分分钟挂掉?附赠了你,想死都不让我如意?”   不管怎样,有了这东西,她倒真是少受了不少苦。   顾卿晚从净房出来,推开窗户,让花香飘散,自行通了发,又绞干了头发,这才唤了冷霜进来,饶是如此,冷霜带着丫鬟收拾净房还惊异了一阵,直道今儿浴房用的花瓣比往日好。   彼时顾卿晚正端坐在梳妆镜前,往脸上涂抹那掺和了半滴花蜜的玉雪霜,闻言不过挑唇一笑。   她已想好了,等嫂嫂来了,她从大长公主那里得到通关文牒和户籍文书,便和陈心颖一起到京城去,先寻个清净院落租住下来,将大长公主赠送的那些珠宝变卖了,换成银钱入伙陈家的生意。   要做生意,以后免不了奔走,她有张绝色的脸蛋,不合适,太容易惹麻烦。所以这脸不能治好,然则顶着一张满是狰狞疤痕的脸,行走也要惹人瞩目,这也非她所愿。   所以最好就是让这伤疤再消平些,留些浅淡痕迹,可又不是那么狰狞可怖,引人注意,这样既折损了美丽,又不会让人一见就吓着,反倒心生好奇探究之心,是最好的状态。   那些会强抢民女的,都是富贵权贵之人,美人易得,容不下瑕疵,她这样当是安全的。   所以顾卿晚才往玉雪霜中融了半滴花蜜,想必明日就能见到效果。   她刚涂抹完就闻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轻声道:“顾夫人这边请。”   顾卿晚闻声便知是庄悦娴被接来了,忙站起身来就脚步匆匆迎出了屋,刚到廊下,果就见庄悦娴正提步上台阶,她脸上顿时扬起笑意来,跑了过去,拉住了庄悦娴的手,道:“嫂嫂可算来了!嫂嫂一路辛苦了。”   庄悦娴也紧握了顾卿晚的手,上下打量,见她面色红润,瞧着也极是精神,倒比离开家时还健康些,她担了一路的心才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两人进屋,屏退下人后各自说了分开后的情况,庄悦娴便道:“娄世子让成墨将二弟和二弟妹送去旁家后,便带着嫂嫂一路追你。他送了嫂嫂过来,如今正在大长公主的天易阁拜见大长公主。”   顾卿晚闻言一怔,道:“难道不是大长公主府的管事接嫂嫂过来的?是娄闽宁送嫂嫂来的?”   庄悦娴有些探究的看着顾卿晚,摇头道:“大长公主府的管事到时,大嫂已经和娄世子在路上了,娄世子从军营回去,只说晚姐儿你在这里,要送我过来,嫂嫂见他气色很不好,可是在军营里出了什么事儿?”   顾卿晚却不好意思将先前的事儿告知庄悦娴,便只道:“没什么事儿,他到军营去想要接我一道进京,我念着亲事都作罢了,跟着他倒是身份尴尬,便拒绝了。恰好大长公主为人宽和,我们又需要户籍文牒,便托了宣平侯送我来了这里,又求大长公主派人去接嫂嫂。”   庄悦娴闻得顾卿晚竟拒绝了娄闽宁的好意,一时难掩愕然之色。   小姑对娄闽宁的用情,她是再清楚不过的,怎么会……又怎么狠得下心那般对待娄闽宁。她总觉得眼前的小姑,越来越陌生起来了。   见庄悦娴眼眸中满是震惊狐疑,顾卿晚却也不慌,只面露艰涩和楚痛,道:“嫂嫂放心,便是我再喜欢他,也不会自坠我顾家清明,不明不白,跟着他做个妾室的。与其这般,毁了我和他,毁了昔日之情,倒不如挥刀斩情丝,长痛不如短痛,还能将昔日之情珍藏心底,不至于变了味。”   庄悦娴眼眶一红,紧握了顾卿晚的手,一时间再无怀疑。只觉得顾卿晚定然是太爱娄闽宁了,反倒怕毁了曾经的美好。   顾卿晚见庄悦娴信了自己,心头轻松了一口气,又将和陈心颖商量做生意的事情和庄悦娴说了,道:“我想过了,我和嫂嫂两个女流之辈,一点武艺都没有,若是贸贸然去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只怕被人卖了都没人知道。洛京城有顾弦勇在,只会惹麻烦,也回不得。倒不若还回京城去,起码熟悉一些,也算认识几个人,真要有点什么事儿,也能有个依仗。嫂嫂说呢?”   庄悦娴是前朝公主出身,除了京城对旁的地方也是半点不知,她做顾家媳,掌管中馈多年,也有几个私交不错的夫人。就像顾卿晚说的,她们姑嫂到了外地,出个门,被人敲晕了背走或者直接害死,连个会为她们出头的人都没有。   在京城,起码有点什么事儿,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当即庄悦娴便点了头,道:“如此,咱们便回京城去!”   翌日,顾卿晚醒来时,外头天色还灰蒙蒙的,她只觉一觉香甜,浑身舒坦了不少,先检查下双脚,发现昨日磨出水泡的双脚竟然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不觉再次惊异于那玉莲花蜜的神奇效果。   要知道她昨日就往沐浴的水中滴了半滴,当时泡完澡脚上便已经不疼了,之后就上了冷霜拿来的紫肌膏,没想到一夜过去,脚竟差不多完好了。   一时间又想到了涂抹了玉雪霜的脸,她忙靸了鞋便跑到了梳妆镜前,往梳妆镜前一照,顿时瞪大了眼,双手抚上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低语道:“完了,完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一脸受了惊吓的神情,却见那镜子中的绝色女子也一脸惊慌吃惊的看着她。   顾卿晚缓缓放下抚着脸颊的双手,打量起镜中人来。   从前这脸狰狞可怖,她又不接受穿越的事实,故此从来没有好好端详过这张脸。如今细细瞧,单见镜中人青丝披肩,愈发映衬的一张小脸白净如玉,欺霜赛雪。生的脸型柔美,额盈满,柳眉如月,一双挑花眸,盈盈含春,秋水潋滟,眼尾上翘,平添妩媚。鼻峰高挺秀美,鼻翼小巧柔婉,唇如朱砂,盈盈一点。   五官精致的,不可增亦不可减,竟是美的令人屏息。若说这世上,各花入各眼,有长相明艳大气的女子,妖娆妩媚的女子,娇小玲珑的女子,这顾卿晚的容貌便是将楚楚怜人的娇柔婉约生到了极致!   她这种容貌很容易显得小家子气,可顾卿晚的容貌却不,只因她的眉宇间似天生带了清贵之家的书卷气,这让她显得极为柔婉清丽,脱俗动人。   是个让男人看了觉得娇柔无比,就想要护着守着,恨不能将什么都捧给她,将她当公主宠爱,却又觉得清丽不可亵玩,生恐唐突半分的容貌。   也难怪顾卿晚会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大抵也不是京城就没容貌能与她媲美的女子,而是因为乱世刚过,礼乐崩坏,女子也多粗犷了起来,如今太平刚起,世人开始追求婉柔精致的女人。   顾卿晚的这等长相正符合现下文人雅士追捧的类型,也更合乎他们的审美观。便是沈晴前世见多了娱乐圈的美女明星们,也被镜子中的少女给惊艳的回不过神来。   起码,前世那么美女明星,没有一个能给她这种震撼的,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捡了这么一张脸,即便对前世颜值爆表的沈晴来说,也真真是赚大了。可这不是她要的啊,之前她用掺了半滴玉莲花蜜的金疮药治箭伤,明明没有这样立竿见影的神奇效果的!   怎么会这样!   她设想的,今日的效果应该是,脸上伤疤稍有好转,但是并不很明显才对啊!   顾卿晚苦笑着,有些懊恼的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了八仙桌旁,她觉得这玉莲花太坑爹了!   不过渐渐冷静下来后,她倒是有些想明白了。   按她昨日的设想,这玉莲花蜜能催发草木等物数十上百倍的效用,之前她在金疮药中掺花蜜,因那金疮药主要是止血生肌的,并不除疤,故而便让她误以为,滴进半滴花蜜进玉雪霜中,和用金疮药治肩头箭伤是一样的恢复效果。   可她却忽略了,玉雪霜本来就是宫中秘制的,专门用来除疤痕的圣药,如今又被她加了半滴花蜜,药效生出了先前的几十倍了,故此一夜间便这样了……   顾卿晚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一时间懊的用手拍了拍脑袋,自骂道:“你个猪啊!”   这下好了,一夜之间脸成了这个样子,她可怎么出门!可怎么跟人解释去!   顾卿晚正焦急,就听外头传来动静,还没待她反应,吱呀一声响,已有人推门进来了。顾卿晚惊的连忙跳起来,就想往床上躲,谁知道动作太急,一下子撞上了前头的春凳,春凳倒地,她也直磕的膝盖酸疼,抱着腿弯下腰来。   这一拖延,外头冷霜听到动静已几步奔了进来,惊呼一声,“姑娘,你还好吧?”   说着,冷霜已扶住了顾卿晚,顾卿晚忙借着垂下来还不及挽起的长发遮掩了脸蛋,道:“没事,就是碰了下腿。”   她说着便想先推开冷霜到床上先躲躲,再想法子遮掩弥补,谁知冷霜闻言竟一下子跪到了她的身前,就去挽她的裤腿,道:“姑娘快坐,奴婢……啊!”   她说着抬眼看向顾卿晚,顿时便和顾卿晚四目相接,对了个正着。   冷霜亦是惊吓不轻,话语断掉,惊呼一声,捂住了嘴。   半响她才松开,颤声道:“姑娘,你的脸怎么会……”   顾卿晚简直要被自己这时而迷糊的性子给蠢哭了,对着冷霜难以置信的眼眸,她只能做出惊喜万状的神情来,抚摸着脸,道:“神奇吧?我也没有想到呢,大长公主殿下给的玉雪霜竟然有如此神奇的药效,难怪说万金难求呢。”   玉雪霜的大名冷霜是听过的,也知道先前这冀州知府家的嫡女不小心被花枝勾伤了脸,后来又没忍住扣了伤痂,结果便留下了伤疤。   知府夫人便求到了大长公主面前,这别院到底是在冀州的地界上,大长公主对知府府还是要给两分脸面的,赏赐了半盒玉雪霜。   后来那知府小姐的脸果然就好了,还被带着过来谢恩,脸蛋上半点痕迹都没有。   可人家就是被花枝稍稍挂了下,伤疤很浅,而且是用了十几日的玉雪霜这才消了疤痕的,可顾姑娘这伤疤那么狰狞,一夜之间……   这怎么可能!?   冷霜还是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顾卿晚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不够用了,却还是勉强装出喜不自禁的神情来,道:“冷霜快伺候我穿衣,如今我的脸彻底好了,我要快点去向大长公主谢恩。”   冷霜这才勉强收拾了神情,道:“姑娘的脸虽然还有些痕迹,但再坚持用一夜玉雪霜,一准能完好无损,白璧无瑕。确实太神奇了,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顾卿晚听她说自己脸上还有痕迹,顿时双眼一亮,惊道:“什么?我脸上还有疤痕?我刚在镜子中照,明明全好了啊!”   冷霜便笑着道:“屋子里光线太暗,你铜镜本就不是太清楚,姑娘照着自然是半点痕迹都看不到了。便奴婢这么对着姑娘,猛然一看,也什么都看不到了。可仔细瞧,还是能看到伤痕的,不过姑娘莫要担心,之前那么严重,用了一日玉雪霜便这样了,姑娘再用一日,最多两日,便定然半点痕迹都没了。”   顾卿晚一听还有痕迹,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太对了,我这几日一定好好涂抹那玉雪霜。”   心里却想着,这该死的玉雪霜,幸亏没把她坑到底,以后千万不能碰这玩意了。   半个时辰后,顾卿晚和庄悦娴,陈心颖一起到了明心堂,大长公主也是捧着顾卿晚的脸,连连惊叹。   顾卿晚也满脸是笑,道:“民女从前爱看杂书,就曾看到书上说有些人,不知为何,特别爱留疤痕,每次受了一点小伤,明明寻常人该一日愈合的,他用同样的药,偏要七八日都长不好,别人结痂落了痂不会留伤疤的,偏他,同样的伤,却要落下偌大的伤疤。民女大概就和这种人恰恰相反,天生在伤口愈合上比寻常人强些。”   她想这古代大概也有伤疤体质的人,故而这样解释,大长公主和众人大概更容易相信些。   如今没了法子,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解释了。反正从前顾卿晚养的娇贵,从来就没受伤过,旁人也不知道她愈合伤口上和正常人是一样的。   果然,她言罢,大长公主便连连点头,道:“听你这样一说,本宫倒记起来了,从前本宫看中个孩子,根骨奇好,当真是天生习武上沙场的料子,可恨他就是像你说的那样,每受了伤,明明是些小伤,寻常人该很快就好的,偏他流血不止,就是拖拖拉拉的好不了。请了太医看过,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正是因此,便不适合习武了,白白浪费了那一身根骨。你大抵真就和他是相反的体质,在这方面有些异于常人的天禀,这也是苍天有好生之德,怜惜你这丫头生的美貌无双却毁了容貌。可见这苍天,也是有爱美惜美之心的。”   她说着便又瞧着顾卿晚的脸啧啧称奇起来,引得屋中众丫鬟们也跟着连连道是,庄悦娴更是满眼都是欣慰激动的泪光,陈心颖一脸惊奇开心。   正在此时,外头响起了通报声,“镇国公世子爷来给大长公主殿下问安了。”   顾卿晚没想到娄闽宁竟然这时候来了,心中微微一紧,垂下了头。   ------题外话------   还是舍不得女主天天顶着毁容的脸啊,看,我果然还是亲妈。女主的脸暂时只能这样白璧微瑕了,颜控们,八要再催了哈。谢谢960394428 送了10颗钻石、lily860628 送了42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13861827962 送了2颗钻石、应怜荷 送了1朵鲜花、情丝倩兮 送了1朵鲜花、qingyunran 送了9朵鲜花、阶上新雪 送了1朵鲜花、lily860628 送了1朵鲜花,么么哒   ☆、066 一路相随的娄闽宁   顾卿晚并不想见到娄闽宁,一来这身体的残存感觉在面对娄闽宁时特别强烈,顾卿晚觉得很不舒服,再来,她也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娄闽宁。   更何况,不管怎样,她都不是本主,也不想和娄闽宁牵扯不清,再有,娄闽宁对顾卿晚很熟悉,顾卿晚觉得他很危险,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来,揭穿了她非本主的事实。万一被当成什么妖怪,后果是很吓人的。   故而顾卿晚只犹豫了一下便拉了拉大长公主的衣袖,道:“殿下,我能否往屏风后避一避?”   大长公主倒没想到顾卿晚会有此反应,看向她,就见小姑娘的一双挑花眼中满是祈求和伤痛之色,让人一瞧便心疼的慌。   自古情爱最是伤人,想到顾卿晚如今和娄闽宁已是天上地下,不再可能,大长公主只叹了一声便态度温和的道:“去吧。”   对于顾卿晚能够认清现实,不折风骨,不做妾室,狠绝果断的挥剑斩情丝的举动,大长公主是非常欣赏的,也愿意包容庇护她。   顾卿晚忙站起身来,冲大长公主感激的福了福身,这才快步往屏风那边去了。   而娄闽宁也在这时候迈步进了殿,他身上穿着件藏青色窄袖直裰袍服,袖口领口皆用玄色丝线绣着蝙蝠云纹,系着条犀角玉带,缀着墨玉佩,下面垂着的长长的墨绿色丝绦,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晃。   一身凝重的颜色,令他显得愈发挺拔稳重,却与俊逸中多了些凝沉的郁气。面色也确实没昨日好,本是清隽的眉目染上了些疲倦之色,澄澈的眼眸中甚至在阳光下有些明显的血丝。   他进了大殿,几乎不用费工夫,便一眼凝在了往后殿去的十二扇山水屏风那边,眼见一道月白色的纤袅身影一闪,避到了屏风后。他脚步蓦然顿了下,面上楚痛之色一闪而过,接着才重新迈步上前,冲大长公主见礼,道:“昨日承蒙殿下留宿,少陵在外数年,回来后还不曾归家,既然已将人送到,便不再多加逗留了,特来向殿下辞行。”   大长公主倒没想到他是来辞行的,瞧着娄闽宁举止沉稳,清隽挺拔的样子,愈发为顾卿晚感到惋惜,余光扫了眼屏风处,这才笑着道:“如此,本宫便不多留你了。”   娄闽宁又冲大长公主施了一礼,这才转身大步去了,竟是再没往屏风处看上一眼。   顾卿晚藏在屏风后,也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干脆就走了。她以为娄闽宁特意亲自送庄悦娴来大长公主府,是为她而来,如今他竟这样就走了。顾卿晚虽心中长松了一口气,可总觉怪怪的。   她和庄悦娴,陈心颖陪着大长公主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到午后大长公主便让郭嬷嬷给顾卿晚送来了官府开具的户籍文牒和路引。   顾卿晚又和庄悦娴一道去谢了恩,顺便提出了辞别之意,大长公主倒也不多留她们,只道:“如今已是下午了,山中夜早,出山不易,还是明日一早出发吧。”   大长公主好意,顾卿晚也不推辞,恭敬的应了,翌日一早拜别了大长公主,她们便乘马车离开了大长公主府。   陈心颖本要去洛京城,陈家安排了马车,相随的便有小厮护院和丫鬟婆子,如今队伍中不过加了顾卿晚姑嫂二人,一路折返回京便可。   然则出了山,陈心颖打发了随行的管事邓伯往前先行一步安排食宿之时,却遇到了难处。   邓伯打马去了一个多时辰回来,满脸难色的禀道:“姑娘,老奴带人跑遍了前头富县,可所有的客栈都是满的,实在是寻不到入住之处啊。”   陈心颖也是富家娇小姐,万事要人打点的,闻言不由吃惊的瞪大了眼,道:“怎么会,咱们前两日才从富县过来,当时不是去了就有地方住的吗?”   邓伯不由面露苦色,道:“姑娘,咱们来的时候,是老奴提前半个月便让人沿路打点好了住宿之时,早便订好了客栈,老奴没想着姑娘还没到洛京城,就要这返回京,自然不会提前就订好回去的客栈。所以,这会子一时实在寻不到客栈落脚。”   顾卿晚也是愕然,忍不住道:“客栈的生意怎如此红火,满县府都寻不到一间空置的客房?”   邓伯再度苦笑道:“若是寻常时候自在不会如此,可如今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三年一度的武举之时,明年又有春闱。这武举虽然是靠武状元,可和春闱的科考却也有些相通之处,如今各地的武举人们都进京候考,而文举人们也忙着进京,先安顿下来,看看这武举,增点见识,熟悉下门道,疏通下门路。还有,如今征南军三年征战凯旋而归,皇上要在承天门迎大军,观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献俘大典。好些附近州郡的有些余钱的百姓也都赶着进京观看献俘大典。故而这进京的一路客栈,早都叫各地赶往京城的举人老爷及其随行之人,还有这些进京看献俘礼的人给占满了,老奴方才试了,即便是多出些银钱,也难寻出一间客房来啊。”   “……”顾卿晚顿时也有些傻眼了,和陈心颖大眼瞪小眼起来。   见外头天色都黑了,陈心颖不觉有些焦急起来,道:“那如今咱们怎么办啊!总不能在野外呆着吧,邓伯你快想想办法吧。”   现在虽然是夏天,可到了晚上却夜寒如水,他们一行还有丫鬟婆子,若是都在马车上,那也挤不下啊。   邓伯便道:“今日已经晚了,老奴看县郊有座土地庙,还能勉强的遮风挡雨,要不姑娘和顾姑娘先到那里去凑合一夜?等到天亮了,咱们再往洛京方向,先到老奴之前打点的鹿城风悦客栈住下,老奴再带人往京城方向一路打点,待都安置好了,再接姑娘入京。”   陈心颖闻言蹙眉,看向顾卿晚,顾卿晚也没想到会这样麻烦,只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顺过,万事都霉运加身,可如今也实在没了办法,便拍了拍陈心颖的手,道:“是我拖累你了。”   陈心颖却嘟嘴,道:“说的什么话!”言罢,冲邓伯道,“邓伯带我们去那土地庙吧。”   邓伯应了,陈心颖关上车窗,没片刻,外头邓伯便招呼着马车转了个弯儿,岂料马车刚动,就听外头响起了马蹄声,接着有人声音洪亮的道:“前边可是工部尚书陈家的邓管事?”   外头响起了邓伯的应答声,顾卿晚却总觉得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她正想自己是在哪儿听过,就听旁边庄悦娴道:“是娄世子身边的成墨小哥。”   顾卿晚一怔,外头便又响起了邓伯的脚步声,接着他在车窗外道:“姑娘,镇国公世子听说姑娘无处安顿的事,让身边的长随来请,说驿站还有空院,已经安置妥当,请姑娘随之过去,姑娘看……”   陈心颖不觉看向了顾卿晚,道:“怪不得娄世子那么干脆的离了大长公主府,晚姐姐,咱们去吗?”   不管是文举还是武举人,其实贫寒出身的并不多,大都是各地权贵之后,客栈都满了,驿站就更不必说了。怎么会有空院?   这个道理顾卿晚还是知道的,也就是娄闽宁,作为皇帝的舅舅,这个时候还能在驿站中弄出一个院落来。想是娄闽宁早就猜到她们今夜乃至其后都会无处可住,在大长公主府才半点没逗留痴缠便离开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顾卿晚眉头拧了起来。然而陈心颖却是因为她才离开的京城,又因她被李泽缠上,吃了不少苦头,如今顾卿晚却不好意思再让陈心颖跟着她受累去住土地庙。   更何况,那娄闽宁既有意如此,岂能是她躲得开的?想必娄闽宁也早料到她不会拒绝,这才只派了成墨一个小厮过来。既躲不开,那便不躲了,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顾卿晚心中微叹,冲陈心颖道:“去啊,有好院子,咱们干嘛去住破庙,走吧。”   马车辚辚再度调转了方向,往县府的方向走,两柱香功夫便进了驿站。果然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清净的院子,驿丞亲自领着顾卿晚一行安顿好,又上了清淡精致的膳食,一切都甚为周到。   顾卿晚本以为到了驿站,娄闽宁便会现身,却不想,吃完膳食,待到入睡他都没出现。翌日用过早膳,她们一行再度出发,庄悦娴问起驿丞。   驿丞才笑着道:“世子爷一早天没亮便先行出发了。”   顾卿晚不觉一愕,倒是庄悦娴看了眼她,叹了声。只道好好的一段良缘,如今却成了冤孽。   从这冀州到京城,不过还需五六日功夫,接下来,每到中午该打尖,傍晚该住宿的时候,成墨都会出现,一起都被打点的细致而妥当,然而娄闽宁却一直不曾出现过。   一晃五日,她们已到了临近京城的落仙镇,今夜再在此安顿一夜,翌日一早起来赶路,到傍晚时便能入京。   落仙镇是临近京城的最后一站,南来北往的商队都经此地,货物流转,异常繁华,比寻常的富县都要更大一些。她们并没住在驿站,反倒被安排在一处临近集市的客栈。   客栈前头有临街的两层客房,后头却是清幽的客院,店掌柜直接将顾卿晚三人带到了后头的一座客院,笑着道:“听闻客官今日到,昨儿便换好了全新的被褥床幔,房中已备下热茶糕点,夫人和两位姑娘先用些垫垫饥,小的这就吩咐厨上准备膳食。”   庄悦娴点头,道:“劳烦掌柜的。”   “岂敢,岂敢。夫人和两位姑娘屋里请,小的先告退了。”掌柜的先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门,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陈心颖的两个大丫鬟,桃心和桃蕊率先进了屋,桃心将行李放在了床上,桃蕊已经四下打量了一周,笑着道:“果然极为干净,连这放的插花都还带着露珠呢,好香啊,是海棠呢,奴婢记得顾姑娘很喜欢海棠呢。”   顾卿晚踏进房间,目光落在那中间桌子上用花斛插着的一束海棠上,只淡淡笑了下并未接话,倒是庄悦娴神情有些复杂担忧的看了顾卿晚一眼。   这屋中岂止插花放的是顾卿晚喜欢的,便连床帐的颜色,被褥的花样,小到一些精致的小摆件,都是按照顾卿晚的喜好放置的。   不仅如今这个房间是这样,她们这一路走来,每次住宿的房间皆是如此。   若然只是偶尔一次,还能说是凑巧,每次都这样,只能是有心人特意提前布置的。旁人是不可能如此了解顾卿晚的,能如此细心,如此无微不至,除了娄闽宁亲力亲为的指点安排,再没旁人了。   堂堂镇国公府的世子,皇帝的嫡亲舅舅,身份何等尊贵,这一路却如此屈尊降贵的去做这等小事,而且还不敢出现在小姑的面前。   只这份心,小姑感动没,庄悦娴不知道,总之她是感叹感慨不已。   “好了,就你话多,赶紧准备热水伺候我们净脸,这一路我觉得脸上全是尘土。”陈心颖见顾卿晚不言语,瞪了桃蕊一眼。   几人收拾了一番,饭菜便送了过来,用过膳食,那店小二进来收拾时,却笑着道:“咱们归来客栈就在镇子最繁华的长街上,后头晚上有夜市,卖什么的都有,特别热闹,夫人和两位小姐若是有兴趣,倒可去逛逛。也不必从前门走,这小院后便有扇小门,出去往前走出小巷便是长街。”   陈心颖闻言便欢喜的蹦了起来,道:“这几日整天在马车上拘着,我这浑身骨头都是酸疼的,出去走走,舒展舒展说不定能好些呢。晚姐姐,顾嫂嫂,咱们就去转转吧。”   顾卿晚自打到了这里就在疲于奔命,对古代的街市还真挺好奇的,闻言也双眸晶亮看向了庄悦娴。   庄悦娴倒没想着玩,她念着顾卿晚和她说入伙陈家生意的事情,想着出去看看街市上都有什么,什么卖的好,多走走看看也好。   故此三人一拍即合,唤了邓伯来,带了两个护院,四个婆子,并陈心颖的两个丫鬟,出了后门。   一行人从小巷子转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长街上果然非常热闹,街道两边儿的店铺屋檐下挂了不少灯笼,将整条街照的非常明亮,南来北往的客商游人们穿梭来回,各种口音不时入耳,各种小吃食的香味立马便飘进了鼻子。   陈心颖顿时懊悔的跺了跺脚,道:“真是的,那店小二也不早点说有夜市可逛,害得人家吃了那么多,现在都吃不下了!”   “没事,我相信遇到好吃的,心颖姑娘一定还有横扫千军之力。”庄悦娴不觉笑着接口。   陈心颖长的娇小玲珑,可胃口却很好,吃的是三人中最多的,简直都有顾卿晚的两倍了,也不见她长个,也不见变胖,吃的东西都不知去了哪里。   庄悦娴禁不住打趣她,陈心颖顿时嘟嘴来回拉扯庄悦娴的胳膊,道:“顾家嫂嫂欺负人,不理你了,晚姐姐咱们去看那个。”她说着便去拉顾卿晚。   顾卿晚唇边带着笑,看着两人玩闹,正欲迈步,却忽而似感受到了什么,扭头望去,一时脚步生生顿住。   只见不远处对街的屋檐下站着一个欣长的身影,他穿一袭月白长袍,大片的松枝纹在衣摆处若隐若现,束着银蓝色青玉扣的腰带,未曾戴冠,也不曾插发簪,墨发挽起只以一根银白带子束着。身上也未戴华丽的饰品,只简单挂了个藏青色荷包。   他的头顶有一盏明明灭灭的灯笼,打下黯淡的光来,将本就清俊的面容,映衬的愈发隽逸,俊美的脸庞上,眉骨挡住了后头的灯光,深邃的眼眸下扫下一片阴影,顾卿晚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然而那一双耀眼的黑眸却幽深可见,直直逼视过来,锁着她,像一汪浓得化不开的墨。   是娄闽宁,他就那么站在人群后,遥遥看过来,人群流动,那身影却好似珠玉在瓦石间,引人瞩目。蓦然望去,被他用那般专注的目光望着,顾卿晚竟生出股蓦然回首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的恍然。   见顾卿晚的脚步顿住,庄悦娴一诧,沿着顾卿晚的目光看过去,也一眼就瞧见了娄闽宁。   就见他举步走了过来,很快便到了近前。   陈心颖看了看娄闽宁,又看了看垂下头的顾卿晚,松开了拉着顾卿晚的手,冲娄闽宁福了福身。   娄闽宁已向庄悦娴施了礼,温声道:“大嫂,可否允我和晚晚单独说说话,一个时辰后,我送她回来。”   庄悦娴是想直接拒绝的,可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这一路都承蒙娄闽宁照顾,此刻又哪里好开口。   顾卿晚觉得这都是娄闽宁算计好的,若不然这一路,他也不会到现在才出现。   步步为营,到了此刻,他不达到目的,怎么可能放她们离开。眼前这个男人,看似温和,其实骨子中亦是强势的。而且他还很有耐心,就像一个极好的猎人,设好一步步,将猎物诱进陷阱,挣脱不得。   更何况,到了此刻,顾卿晚也听的出,娄闽宁的话虽是询问,可语气却是命令的。   见庄悦娴一时无言,顾卿晚上前一步,抚了抚庄悦娴的手道:“嫂嫂放心,我一会子就回来。你和心颖好好转转,不必担心我。”   庄悦娴目光在娄闽宁和顾卿晚身上又转了两圈,这才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娄闽宁冲庄悦娴又行了一礼,伸出手,自然而然的拉住了顾卿晚的右手,扯着她往东边街市走。   顾卿晚被他拉着,手臂一僵,本能挣扎,然而娄闽宁看似握的轻,实则力气竟不小,顾卿晚挣了两下都没挣脱,她正要开口让他放开,他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黢黑的眼眸中神色莫辨,不知为何,顾卿晚心头一跳,竟然不敢说话了。   她乖乖的任由娄闽宁拉着,心里想,不就是拉个手嘛,前世时,不知道和多少男人握过手,没关系。   娄闽宁带着顾卿晚脚步不紧不慢的穿梭在人群中,待人群拥挤时,便搂着她的肩头,将她轻轻一带,护在身前。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极为体贴细心的人,顾卿晚被他这样拉着走在街市上,周围都是面带笑容,携家带口出来逛街的人群,旁边都是小贩们的吆喝声,娄闽宁又一直不开口说话,不知不觉,顾卿晚便彻底放松了下来,甚至被周围的小摊吸引,好奇的看着。   “这些竹编品,该是松鹤岭上产的松竹编制的,若是放在鼻前,会有一股淡淡的松木竹叶香,很是好闻。”   顾卿晚正对着街道一侧一个摊位上摆着的各种竹编品看,头顶蓦然响起了娄闽宁温淡沉稳的声音,她怔了一下,抬眸看去,却见娄闽宁也垂眸望来,四目相对,他眼眸中有极为清浅的笑意流转,映着街头灯光,有种摄人心魄的波光。   顾卿晚忙错开了视线,却闻娄闽宁又道:“不过去看看?”   顾卿晚便往前走了两步,哪知道那卖竹编品的小贩倒是个耳尖的,笑着道:“这位郎君当真是好眼力,好见识,这位姑娘,有这样有本事的夫郎,将来可是要享尽福气的。姑娘你看看,小的摊位上的竹制品都是松竹编制的,这种竹就只松鹤岭上那一小片。姑娘你闻闻,看看未来夫郎说的是不是对的?”   小贩是个嘴甜又眼色的,顾卿晚却被他说的眉头一皱,又甩了下娄闽宁的手。   娄闽宁倒顺势放开了,却拿起一只竹编的小狗送到了顾卿晚的眼前,道:“晚晚看这小狗像不像宁哥哥送你的呼呼?”   顾卿晚看着眼前的竹编小狗,眸光却是一闪,道:“你记错了,呼呼是只小猫,怎么会像?”   呼呼是只贪睡的猫,是顾卿晚刚认识娄闽宁那年,娄闽宁送给她的生辰礼,可惜就养了三天便死掉了。   娄闽宁闻言神情一怔,笑着道:“宁哥哥不爱这些猫啊狗的,倒是记错了。”   顾卿晚却只推开他手中的竹编狗,往前去了,那小摊的前头是卖木刻小东西的,摊主见两人容貌出色,衣着不凡,忙热情的道:“公子和姑娘看看,小的这木雕,虽然用木一般,但这雕工却是极好的。姑娘看看这个笔筒?”   顾卿晚还真被那笔筒吸引了目光,只见笔筒上雕刻的是绵延的房屋,她接了过来,细看,便听娄闽宁又道:“这笔筒倒和去年我托人送回京城的那紫檀木的笔筒差不太多,那个笔筒,晚晚喜欢吗?”   顾卿晚将笔筒放下,抬眸看向娄闽宁,道:“去年你送回来的东西里并没有笔筒,倒是你走那年冬天送过一个笔筒,却不是紫檀木的,而是暖玉的。宁哥哥,记不得了吗?”   娄闽宁凝视着顾卿晚,轻叹了一声,道:“是宁哥哥的错,这两年来回奔波,倒是将这些琐碎的事情都记混了,晚晚莫怪我可好?”   顾卿晚却垂了眸,道:“宁哥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从前便是我不记得的事情,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一分不差,这些事情又怎会记差。宁哥哥在试探什么,或者在怀疑我什么?”   她说着,抬眸看向娄闽宁,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些质问和嘲色,又似压抑着受伤和难过。   娄闽宁这些天,早就从成墨口中知道,顾卿晚的脸好了许多,只剩下一点浅浅的痕迹。虽然极为惊讶,但这是好事,他心中欣慰高兴居多,疑惑虽有,但却未曾深究。   此刻,月光如水,灯影似虹,眼前的人儿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娄闽宁觉得他便是将自己给认错了,都没可能认不出他的晚晚来。   他怎么会怀疑她,试探她……他眼眸中闪过些惊慌,抬手攥住顾卿晚的手,张了张嘴,感受到小贩投过来的目光,也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由扯着顾卿晚,不由分说,将她往旁边的一条僻静巷子带去。   ------题外话------   谢谢15146199215 送了1颗钻石、13861827962 送了3颗钻石、18693718930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情丝倩兮 送了1朵鲜花。么么哒。   顾卿晚由bb201310领养,秦逸由13861827962领养,宋宁由阶上新雪客串,陈心颖由18693718930领养。   ☆、067 你能娶我吗   顾卿晚跟着娄闽宁几步便到了旁边的一条小巷中,眼见娄闽宁欲往里走,顾卿晚挣脱了他的手,道:“宁哥哥想和我说什么?”   娄闽宁岂能看不出顾卿晚浑身的防备之色,一时间瞧着她愈发满脸不置信,眼眸里也盛满了伤痛之色。   他生了一双很是深邃的桃花眼,黑瞳漆黑,这样的眼眸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当眸中有受伤之色时,便瞬间能让人感受到。有股让人随着他伤而心疼的蛊惑。   顾卿晚被他这样注视着,心虚起来,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于是就见娄闽宁苦笑了起来,道:“你居然怕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自嘲的苦涩,顾卿晚心一跳,愈发觉得不自在起来。   这是个记忆中极亲近,极熟悉的人,偏对她来说他又是陌生人,这种感觉太微妙,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娄闽宁。因心虚,所以平日里信手拈来的演戏技能都有些不灵光了,而且这娄闽宁真的不是个简单人物,他即便对她很温和,可顾卿晚也能时刻感受到威压。   若是本主,大抵是不会这样排斥防备娄闽宁的。   顾卿晚垂下眼眸来,索性红了眼眶,道:“我没有,宁哥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声音轻颤,纤弱的身影站在暗巷中,显得那样无助彷徨,有些微的灯光照进了巷子,映在她的脸庞上,长长的睫羽轻轻的不安的颤动着,像风雨中无处藏身的蝶。   声音细弱又破碎,带着些鼻音。   就像她往日做了错事,不知怎么面对自己的时候一样。可却又不大一样,他离开时,她还是刚具少女风韵的小姑娘,然而此刻,三年过去,她成长了。   出落得亭亭玉立,清丽无双,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出稚嫩之处,宛若一朵刚刚盛开的海棠,花蕊还羞涩的包裹着,花瓣却肆无忌惮的舒展,恣意得盛放出独属于少女的美丽来。   惹人怜惜,令人心疼。   娄闽宁看着眼前的顾卿晚,心跳竟加快了不少,想到从前在外的日日夜夜,空闲出来,他对着月光,思念他的姑娘,想象着她的模样。只觉她比他想象中出落的更加好,每一处都让他难以自拔,心动不已。   他曾以为归来便可娶她为妻,可拥她入怀,而此刻,她就在他的面前!   娄闽宁再不压制自己,跨前一步便将顾卿晚拥进了怀中,狠狠抱住。   顾卿晚瞪大了眼睛,浑身一僵,怎么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他看上去像个受礼的君子,且从前顾卿晚的记忆中,两人确实发乎于情至乎于礼,最多拉个小手,从不曾这样搂搂抱抱过。   可顾卿晚却不想想,当年这身体还是个十二的小姑娘,纵然娄闽宁再年少轻狂,心猿意马,对着个从小守护的小姑娘,又怎能不加以克制?如今她已成了真真正正的少女,娄闽宁也已年岁不小,等待已久,又是久别归来,自然是一时间难以克制,情难自禁的。   顾卿晚挣扎了起来,娄闽宁却拥的更紧了,低声在她耳边轻笑,道:“别动,不然宁哥哥真做出什么来,你可莫要哭鼻子。”   他的声音有些微的黯哑,说话时,略低着头,就靠在她的耳边。有危险的气息抚过小巧的耳廓,顾卿晚一时僵住,安静了下来。   娄闽宁到底怕吓到了她,略松开了些扣在她腰间的力道,见她不再挣扎,似欣慰又似满足的在她颈边儿轻叹了一声,拥着顾卿晚一时无言。   顾卿晚浑身却像长了草一样,挣扎怕激怒了娄闽宁,就这样,耳边是娄闽宁的心跳声,鼻翼间是他身上的淡墨香,又是在这等幽暗的小巷里,实在太暧昧了。   且她根本就不是本主,顶着本主的脸和身子,受着这一切,顾卿晚竟有种做了小三的既视感。有那么一刻,她咬了咬牙,就想直接告诉娄闽宁真相,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顾卿晚算了。   可这念头刚起,便又被她压下。她不敢冒险,依娄闽宁对本主的感情,知道他的心上人被她占了身子,一定会将她当成害人的孤魂野鬼之类的,他会怎么对她?   顾卿晚到底是不敢说的,可这样被他抱着,她也受不住了,想了想,便禁不住开口,声音清淡低落,道:“是因为我不是太师府的姑娘了吗,宁哥哥便不需要再守着礼了?”   娄闽宁浑身一僵,像是被什么蛰了一样,几乎是瞬间松开了顾卿晚,猛然退后了一步,脸色难看异常的盯视着顾卿晚。   即便是光线灰暗,顾卿晚也看清他锐气的眉眼间凝聚的不信和沉怒,她略捏了捏拳,却不敢让自己退缩半步,道:“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她话出口,娄闽宁的手却扣在了她的肩头,接着他上前一步,顾卿晚便因他的力气后退一步,背靠在了墙上。   娄闽宁倒没欺近,只是那么捏着她的肩头,迫使她不得不看着他,而他也不错眼的凝视着她,半响才道:“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为何非要说这样的话,伤你也伤我,晚晚,何必如此?”   顾卿晚却抿了抿唇,叹了一声,脸上的清冷之色消融,只道:“我知道又如何,宁哥哥,这世上并非只有你我二人,你这般,在世人眼中,就是如此。就会让世人看低了我,他们不会指责宁哥哥,反倒只会赞宁哥哥你重情重义,不离不弃,而对我,却只会说埋没了顾家清名,委身做妾,不知廉耻。你看,世人对女子总是这样苛刻,如今我已经没了家族的庇佑,只想和大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等着大哥回来。我已经什么都没了,挣扎的如此艰难,难道宁哥哥还忍心,我再忍受世人指摘谩骂之苦吗?”   顾卿晚的眼眸清凌凌的,就那么固执而恳切的看着娄闽宁,如此问道。   娄闽宁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整个人仿若被一只手捏住了心脏一般,透不过气儿来。他从前并不知道,他的晚晚,竟然也可以如此的言语如刀,犀利无情,也可以这样的擅攻人心,杀的人毫无招架之力。   且她竟然用他的情,来攻他的盾,在她身前划下了一条线来,准备将他拦在线外,让他寸步难进!   他进了,那便是对她的残忍。   娄闽宁扣在顾卿晚肩头上的手,五指禁不住一点点收紧,捏的顾卿晚柳眉微微蹙了起来,她没出声,依旧那样双眸不眨的看着娄闽宁,道:“宁哥哥,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给人做妾,我现在还有选择,如若我就这样跟了宁哥哥,做人妾室,我怕祖父祖母,夫妻母亲会以我为耻。宁哥哥,你能娶我吗?”   娄闽宁被顾卿晚声声逼问,放在她肩头的手,终于松了开来。   他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的看着顾卿晚,神情莫辨。   顾卿晚这等态度,娄闽宁是吃惊的。在他的印象中,顾卿晚是个柔弱脆弱的女子,且对他本就极为痴情。他原本以为,凭借他们的感情,在这等艰难的时候,他回来,她会全身心的依靠依赖,寻求他的庇护,将他当成主心骨。   然而现实却和他想的完全不同,她竟然如此刚强,如此果决狠绝的要斩断和他的一切。这很出乎他的意料,可仔细想想,却又让他觉得能够理解。   昔日的顾卿晚作为太师府的嫡出姑娘,有才气有容貌,说心高气傲也不为过,即便如今顾家没了,顾卿晚又是柔弱女子,可那种清高傲气融入骨血,她不肯委屈做妾,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她是他心爱的女子,青梅竹马之谊,他也没想委屈她。先前他已经想好,先将她安置下来,慢慢以图后事,即便是不能为正妻,也会费尽一切为她筹谋平妻之位。他没想过让她不明不白的跟着自己。   这是他从前定亲时,便向她父亲承诺过的,会对她好。他娄闽宁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即便如今顾家倾覆,昔日承诺还在。   可如今顾卿晚这样刚强,却让他觉得,好似他便能争取到平妻之位,都无法留下她般。甚至隐隐有种,她的心已不在他身上的感觉。   他眉头略蹙,半响才开口道:“事在人为,宁哥哥会争取的,只是你如此不信宁哥哥,却是宁哥哥始料未及的。”   他一时想到了秦御,想到秦御在军营中和他剑拔弩张抢人的情景来。   秦御其实娄闽宁并不陌生,那人虽然看起来嚣张跋扈,其实内里是个冷淡性子,又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眼高于顶,真让他惦记,起兴致抢夺的东西或人,并不多。即便争抢个什么,多也是无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可那日在军营,娄闽宁看的出,秦御是认真的。   先前娄闽宁并不曾怀疑顾卿晚一点,一来他其实骨子里也是个狂妄的人,他对自己有自信,便人云亦云,满军营的人都在传顾卿晚和秦御的那些事儿,可娄闽宁却嗤之以鼻,根本不曾想过顾卿晚会真和秦御有些什么。   而那天顾卿晚对秦御的态度,也说明了这一点。在军营中,虽则顾卿晚也伤了他,可顾卿晚的大部分火气其实是冲秦御去的。   然则此刻,瞧着这样强硬,不念半分旧情的顾卿晚,再想当日军营中的事儿,娄闽宁心头却生出股诡异的猜疑来。   他竟觉得那日顾卿晚的应对,有些离经叛道,完全不似她的性情,那股野性难驯,尖锐犀利,嚣张桀骜的态度,竟和秦御有几分肖似!   这个念头让娄闽宁眯起了眼眸来,盯着顾卿晚的双眸有些晦涩幽深。   顾卿晚被他的话,还有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惊。她没想到,自己什么法子都试了,娄闽宁竟还是不愿放手,更没像她所料那样,被她主导了情绪。   这人太难缠了,天知道本主那样的傻白甜怎么就找上了这么个难搞的男人。甚至比起她轻轻一挑,就会跳脚的秦御来,眼前的娄闽宁更加沉稳的像个男人,更难糊弄应对。   顾卿晚也不知道娄闽宁在想什么,她觉得自己脸上的神情都被盯视的僵硬了,唇瓣也被他盯的干了,正准备说点什么,就闻娄闽宁又道:“从前宁哥哥以为晚晚是个水做的女孩,如今方知,晚晚竟也是如此的外柔内刚。”   顾卿晚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弄的心跳如鼓,总觉得他这话还真是说出了她和本主最大的区别,一时又觉得他的眼眸似照妖镜,透着犀利的光,能直透人心,看到她的内里去。   她勉强撑着身子,垂下了眼眸,道:“家逢巨变,亲人几乎死绝,亲眼看着祖父和父亲的人头落地,若然还像从前一般只知道哭泣,我也撑不到现在,早就去见祖父和父亲母亲了。更何况……”   她话语微顿了下,浑身都紧绷着,透出股悲凉和抗拒来,道:“下旨抄我顾家,杀我父祖的,是皇上,是太后,是宁哥哥嫡亲的姐姐和亲外甥!”   娄闽宁被她明显带着怨愤的声音震的身子陡然一僵,道:“晚晚怀疑我早知顾家之事?”   顾卿晚却摇头,道:“若然我怀疑宁哥哥,此刻便不会站在这里和宁哥哥好好说话了。我相信宁哥哥不知情,可那又怎样,血脉割舍不断,迁怒虽非理智之事,却亲人的性命太重,我无法不迁怒,不心生怨念。”   顾卿晚这话却并非作假,本主当初离世前确实对娄闽宁是有怨的,怨恨他为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刻不在大丰,怨恨他的亲人杀了她的父祖,让她的祖母不堪打击,随之而去。也怨恨娄闽宁迟迟不归,让她苦苦的等待。   娄闽宁脸色因顾卿晚的话有些苍白,他略退后了一步,方才道:“顾家出事儿时,宁哥哥不在大丰,正在大燕最北的银岭山,那时正是大雪封山之时,书信难通……顾家的事,归京后,宁哥哥会细查。”   顾卿晚闻言垂着头,没有说话。   她觉得娄闽宁的话有些语焉不详,不尽不实,就算是当时他置身雪山,道路被阻,书信不通,等他从雪山出来,也应该会收到书信才对,可顾家出事足足尽半年,他才回来。难道京城的消息,传过去,足足滞后了半年之久?   见顾卿晚不言语,娄闽宁略闭了闭眼眸,方才轻叹了一声,上前抬了抬手,似是想去抚她脸上依稀的那些伤痕,手指微动,却又顿住,道:“很疼吧……”   顾卿晚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只觉他这般想碰却生生忍住的举动,比他直接抚上来,更叫人难以抗拒,心生烦乱,忍不住偏了下头,道:“用了大长公主赏赐的玉雪霜,已经好了。”   娄闽宁见她偏头躲避,将手略握成拳,收了回来,又定定看了顾卿晚两眼,这才拉住她的手,道:“走吧,宁哥哥送你回去。”   顾卿晚被他扯着出了巷子,光线明亮起来,四周人潮涌动,紧绷的心弦才放了下来。因知道挣扎也没用,便由着娄闽宁还像来时一般护着她回客栈。   待到了客栈后门,娄闽宁才站定了重新看着顾卿晚,道:“你心中有怨,宁哥哥不逼你便是。我本在京郊准备了别院,你住在那里也是清净,只如今却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倘使做不到,到时候便是你不愿意,宁哥哥也不会任由你不管。”   顾卿晚听他如是说,倒是长松了一口气,忙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娄闽宁这才退后了一步,顾卿晚再不多留,转身推开门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顺手合上了门。   那一扇门板遮挡了她的身影,娄闽宁兀自在暗巷里站了片刻,身影沉默而寂寥,夜凉如水,成墨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娄闽宁的身后,见主子迟迟不动,禁不住又上前一步,道:“夜深了,世子爷也回去歇着吧。”   娄闽宁这才转身,一面举步往外走,一面吩咐道:“备马,回京。”   这些天娄闽宁一直住在给顾卿晚安排的同一处驿站或客栈,只一墙之隔,今夜在客栈中也是如此安排的,成墨以为娄闽宁今日还会入住客栈,继续跟着顾卿晚,倒不想他会突然放下顾卿晚自行回京去。   略怔了下,成墨才忙应了,快步前去安排。   与此同时,京城的礼亲王府中。礼亲王妃的秋爽院中,灯火通明,一派繁华似锦之象。   东耳房是礼亲王妃的书房起居之处,此刻礼亲王妃一身石榴红对襟遍绣缠支牡丹的广袖褙子,明紫凤翔九天的马面裙,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散着一头青丝,闭着眼眸。   正由着一个穿着青色褙子的丫鬟跪坐在美人榻旁,用从青玉描金云纹熏炉中腾起的热气更其烘干湿润的头发,另一个穿姜黄色比甲的丫鬟,跪在美人榻边儿,动作不紧不慢的为礼亲王妃揉捏着小腿。   而一个穿着秋香色褙子,面容精明的嬷嬷却站在一旁,手中拿了份礼单,正给礼亲王妃念着长长的一串礼品名。   “宝郡王府送的是一对白瓷刻缠枝菊花汝窑大花瓶,掐丝珐琅的文王鼎,两张上等火狐皮……”   那嬷嬷还在读着,礼亲王妃却面露不耐之色,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都入库吧,左右就是这些东西,将礼单收好便是。两位爷还没从宫里回来吗?”   昨日秦逸兄弟已经归京,这两日,王府中多的是各府送过来庆贺秦逸兄弟凯旋归来的礼品,都堆成了山,下头人忙着整理,今日嬷嬷送过来礼单,才读了没十分之一,王妃便不耐了。   那嬷嬷知到礼亲王妃素来惫懒,闻言便收起了礼单,恭敬的回道:“回王妃的话,世子爷和二爷都还不曾回来,方才王爷身边的小厮周平倒是从宫中回来报信,说是宫中皇上设宴专门为世子爷和二爷庆功,大臣们都在,只怕会回来的晚,让王妃不必多候。”   礼亲王妃便皱了眉,道:“说是庆功,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我不候着又怎放心的下,去,让人往宫门迎上一迎,他们爷三儿出了宫便及时报个信。”   陈嬷嬷心知王妃是被前些时日,两位爷在寿州三州府遇刺的事儿给吓怕了,应了声,正欲出去吩咐,却见礼亲王妃贴身伺候的一等丫鬟向雪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后禀道:“王妃,外头来了辆马车,跟车的乃是大长公主府的邹嬷嬷,言道是奉命将一个叫紫云的婢女送过来。说是,咱们世子爷的吩咐。”   礼亲王妃闻言一怔,接着瞪了瞪眼,呼的一下坐起身来,道:“你可听的清楚,当真是世子爷吩咐的?那叫紫什么的婢女是大长公主府的婢女?”   “奴婢听的清楚,是这样说的。”向雪闻言恭敬的回道。   礼亲王妃顿时便满脸的兴奋之色,笑着道:“好,好,向雪,你去将那位邹嬷嬷唤过来,本妃亲自问话。”   向雪去了,礼亲王妃才冲陈嬷嬷道:“嬷嬷,你觉得本王妃猜想的应该不会错吧?那婢女应该是被逸哥儿碰了,这才会被送到咱们王府来吧?”   陈嬷嬷见礼亲王妃这样喜形于色,简直红光满面,一时倒也笑了起来。这也难怪,先前礼亲王世子秦逸出征时已十七了,寻常勋贵人家的子弟,都是十四岁便在屋中放人的。   秦逸也是如此,过了十四岁生辰,礼亲王妃便挑选了两个好的,安排在了秦逸身边,结果过了一年愣是没被碰一下。   礼亲王妃以为是那两个太木纳,不得儿子喜欢,就又换了四个,环肥燕瘦,性情各不相同的。结果还是没一个有动静,这样折腾到秦逸十七,和屋子里的丫鬟还是干干净净的。   礼亲王妃便着急了,有些怀疑秦逸的性向问题。偏礼亲王妃每次提起秦逸的亲事,秦逸也是百般推脱。   这还不算,秦御是跟着大哥长大的,秦逸从小就性格沉稳,虽然只比秦御大两岁,然对秦御却亦兄亦父,大抵是受了秦逸的影响。秦御过了十四岁,屋中也放了丫鬟,可竟一样,也是没个动静。   一时间,这两个儿子的房事问题,都快成礼亲王妃的一块心病了。此刻听到大长公主府竟然送了婢女过来,礼亲王妃猜想这其中会有的情况,怎能不开心兴奋?   陈嬷嬷也不扫礼亲王妃的兴致,笑着道:“咱们王府又不缺丫鬟,大长公主如此郑重的让公主府的嬷嬷送个婢女过来,又说是咱们世子爷的吩咐,想必只能是王妃所想的那般了。”   礼亲王妃顿时便抚掌笑了起来,道:“好,好,正是这个道理呢。陈嬷嬷,若真是如此,一会子本妃就去给祖宗上香去。对了,如今逸哥儿这边已经有了指望,御哥儿一向什么都随他大哥,如今他也有十八了,身边也该安排两个贴心人先伺候着。先前放在他那院子中的妙竹和妙菊年纪都大了,只怕是不合适了,嬷嬷说,本妃是不是该再挑选两个?”   陈嬷嬷闻言便笑着道:“这次两位爷一走就是三年,这次凯旋轻易是不会离京了,王妃便是要赶着操办两位爷的亲事,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何况,古来便是长幼有序,王府两位爷同时办大婚也忙碌不开,世子爷成亲少说一年才能轮到二爷,这样看,二爷娶妻怎么也要再二年了,身边确实需要个贴心人。”   礼亲王妃便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嬷嬷看迎夏和凌雪怎么样?”   陈嬷嬷想了想,却笑着赞道:“凌雪玲珑可意,最是温柔细心,迎夏聪慧灵巧,都是极好的,还是王妃最疼二爷,将身边最好的姑娘都舍给二爷了。”   ------题外话------   嘤嘤,票榜掉了,求票嗷,乃们是不想看男女主重逢了吧,哼哼!谢谢姚小静918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姚小静918 送了1朵鲜花、梦华嫣然绘 送了1朵鲜花、情丝倩兮 送了1朵鲜花   ☆、068 京中再遇   礼亲王妃听了陈嬷嬷刻意恭维的话,乐的眯起眼眸来,挥手令跪在一旁捶腿的小丫鬟退下去,慵懒的依回了美人榻上,道:“怎么还不来?”   说话间外头已传来了动静,礼亲王妃双眸一亮,那边果见向雪引着个低眉顺眼的嬷嬷进来,想必就是大长公主府的邹嬷嬷了。   邹嬷嬷上前跪下规规矩矩的给礼亲王妃行了礼,礼亲王妃随和的赐了座,便迫不及待问道:“大长公主怎么会让你送个公主府的婢女过来,还说是逸哥儿吩咐的,这是怎么回事?”   礼亲王妃出自勋贵之家,从小看着祖父,叔伯,父亲兄弟们收通房纳妾过来的,两个儿子都不动安排好的通房丫头,这样的怪事儿礼亲王妃都有些确定孩子有问题了,这等事儿,自然是不会让人往外传的。   故此邹嬷嬷并不知道礼亲王妃的那点心思,她觉得礼亲王妃有些怪异,心中还担忧礼亲王妃会生大长公主的气,怕礼亲王妃觉得大长公主的手伸的太长了,竟然往礼亲王府两位嫡出爷们儿身边安插人。   邹嬷嬷是大长公主的心腹,她不能让礼亲王妃这样误会主子啊,忙道:“是这样,当日两位爷到大长公主府中拜见,是日夜,便和我们府上两位郡王吃多了酒,两位郡王想着世子爷和燕广王殿下出征辛苦,当夜便私自挑选了两个细心的丫鬟,特意交代了一番,让她们好生伺候。燕广王殿下那里出了点意外,死了个婢女,倒是世子爷看着那紫云的婢女服侍的好,便吩咐带回来。大长公主念着让紫云跟着大军走不成样子,便特吩咐奴婢跑了这一趟。马车走的慢些,今日才赶到。”   邹嬷嬷说的很清楚,人不是大长公主安排的,都是两位小郡王胡闹,这才成事儿的。言罢,又恭恭敬敬的上前将紫云的卖身契给呈上,算是将人彻底交给了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拿捏着紫云的卖身契,自然不怕她心还向着大长公主府,是大长公主的人。   礼亲王妃顿时笑的见眉不见眼,道:“好,好,邹嬷嬷这一趟辛苦了,赏。”   陈嬷嬷便塞了个荷包到邹嬷嬷手中,王妃的态度有些过于热情,邹嬷嬷摸不着头脑,领了赏被带了下去。礼亲王妃便又笑着吩咐陈嬷嬷,道:“将那紫云领去逸哥儿的修竹院安置下来,今儿天色晚了,本妃便不见她了,明儿你带她过来给本妃看看。”   陈嬷嬷应了声,问道:“那王妃看,可要给紫云一个什么名分?”   礼亲王妃今日心中高兴,闻言便笑着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她也算有功,又是大长公主府出来的,若是没名没分,做个通房丫鬟倒是扫了公主府的脸面。这样,便先做个侍妾,安排两个丫鬟伺候着吧,来日若是伺候的好,再晋名分便是。”   陈嬷嬷笑着应了,礼亲王妃却突然想到了秦御,蹙眉道:“这逸哥儿都收用那紫云了,御哥儿哪儿怎么还死了个伺候的丫鬟,陈嬷嬷你去再找那个邹嬷嬷打探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嬷嬷应声退下,礼亲王妃却越想越替小儿子担心。现在大儿子证明没问题了,小儿子这边就更要盯紧了。   陈嬷嬷很快便回来了,低声将打听来的事儿告知礼亲王妃。礼亲王妃一听秦御竟然生生踢死了那个过去伺候的婢女,顿时脸色就变了,拧着眉道:“这孩子出征三年多,怎还是这个性子,半点不怜香惜玉呢。从前还能说是年纪小,没开窍,可如今他都十八了啊,这……”   礼亲王妃揉着额头,怎么想都觉得儿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出征三年多,回来不抱着女人胡天胡地就是好的了,这样实在是不正常。   她正琢磨着,向雪笑着禀道:“王妃,王爷和两位爷已经进府了,王爷去了西院,两位爷正要过来给王妃请安。”   礼亲王妃听闻礼亲王直接去了妾室那边倒也没什么反应,坐起身来,丫鬟忙伺候她穿上镶东珠簪花牡丹纹绣鞋,又飞快的给礼亲王妃挽好头发,扶着她出屋,移步到了花厅。   礼亲王妃刚在罗汉床上坐下,秦逸和秦御便一前一后的进了花厅,上前冲母亲见礼。见他们脸上都有些薄红,分明是在宫中被灌了酒,礼亲王妃不待他们见礼便让坐下。   吩咐陈嬷嬷将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赶紧端上来,礼亲王妃询问了宫中之事,那边陈嬷嬷使了个眼色,便有丫鬟端着醒酒汤往秦御兄弟处去。   那给秦御端醒酒汤的丫鬟瞧着十四五模样,生的弱柳扶风,穿着藕荷色绣缠枝蓝蔷薇的褙子,下套浅红色镶紫色澜边儿的惊涛裙,束着一条银红色腰封,紧紧的将不盈一握的腰肢凸显了出来,巧移莲步走到了秦御的面前,恭敬的半垂着眼眸,将手中红木雕花漆盘托到秦御面前,声音娇若莺啼,道:“二爷请用醒酒汤。”   她这样略伏低身子,伸出手来呈上托盘,因勒得紧紧而愈发前凸后翘的身段便显现的更加明显了,衣袖上滑,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手腕,上头带着一双简单的描金青玉镯子,青盈盈点缀,令手腕很是灵动引人注意。   这丫鬟正是礼亲王妃为秦御准备的两个丫鬟中的凌雪,她已经从陈嬷嬷处得到了暗示,此刻一张小脸已然绯红一片,声音都有些颤抖。   秦御却没看她,顺手端起了托盘上的甜白瓷汤碗,正要灌下那醒酒汤,就听凌雪道:“二爷,您小心烫。”   秦御没想到她会突然出声,声音还挺急切一般,眼皮抬起终于看了凌雪一眼。   就见凌雪近在咫尺的一张小脸,面若飞霞,眼如秋波,含羞带怯的瞧着他,托盘边缘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露出胸口的前缘来,腰间腰封勒的紧,此刻她又呼吸急促,某个位置便特别明显的在他眼底晃了起来。   秦御虽然是个不开窍的,可这丫鬟这般作态却是太明显了,想到在母妃面前,竟然还有丫鬟敢如此作态,这背地里还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呢,他顿时脸上便起了暴戾之色,手中的汤碗直接便没半点怜惜整个砸向凌雪。   凌雪离的近,又没想到秦御会突然发作,再来,即便她知道有防备,秦御要砸人,那也没不成的。   顿时那汤碗连带着汤水兜头兜脸的便浇了凌雪一脸,凌雪的额头更是被汤碗砸中,冒出血来,还没反应过来,秦御已一脚踹过去,直将凌雪踹的跌坐在地上,瞬间便离了秦御三丈远。   凌雪都被踢的懵了过去,呆愕的看着秦御,泪珠顺着脸往下流,只可惜这会子她满头满脸都是黑浓的醒酒汤汁,丑相毕露。   “既是烫还端上来,爷看你是存心想烫死爷!”秦御却冷声说着,厌恶的将目光从凌雪身上收回,看向目瞪口呆的礼亲王妃,道,“这等不知所谓的婢女就该拖下去打死,这样毛躁如何伺候的好母妃。”   “……”礼亲王妃唇角直抽,那醒酒汤都是温热的,自然是正正好这才送上来的,不可能烫到秦御,可方才凌雪为了讨好,偏说了那么一句。   可这也不是多大的罪过啊,怎么一言不对,就遭受了这样的罪。现在秦御用凌雪的话,来问责凌雪,礼亲王妃却也无话可说。   既然能烫到主子,还端上来做什么!   不过儿子总是好的,礼亲王妃觉得凌雪平日也蛮机灵的,今日却恁不会说话了些,她瞪了凌雪一眼,道:“还愣着干什么,真等着挨板子啊?退下!”   凌雪哪里还敢多言,冲礼亲王妃磕了个头,踉跄着奔了出去。   礼亲王妃想着那邹嬷嬷说的,秦御踢死了大长公主,再回忆着方才秦御似根本不想凌雪近身,一脚将人踹出去的一幕,只觉额头冷汗直冒,一时也没了多说的兴致,便道:“御哥儿出去几年,你那凌寒院也不曾添人,母妃记得,从前你身边便少一个大丫鬟,迎夏。”   她言罢,便有个穿淡绿色裙子碧色褙子的丫鬟垂着头站了出来,礼亲王妃本来兴致还蛮高,现在也被秦御闹的没了精神,只道:“这丫头母妃瞧着还好,你带回去补了那一等丫鬟的缺儿吧。”   秦御见那丫鬟低眉顺眼的站着,也不抬头,便淡淡扫了眼,道:“是,谢母妃惦记。”   礼亲王妃就摆了摆手,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又出了酒,不必在这里陪着母妃了,都回去歇着吧。”   兄弟二人站起身来,行了礼,大步出去,迎夏看了眼陈嬷嬷,见陈嬷嬷朝她摆手,便忙快步跟了上去。   秦御和秦逸的院子都在外院,离内院还有些距离,他们走的快,待迎夏抱着包袱,提着灯笼追出王妃的秋爽院,外头秦御兄弟的身影早就走远了。   迎夏和凌雪今日被陈嬷嬷暗示前去伺候秦御,本来还挺开心,此刻见凌雪不过一言不对,便吃了挂落,而秦御也明显没半点怜香惜玉的心,她咬了咬唇,跺了跺脚,抱着包袱便提裙追了上去。   秦御在小道和秦逸分开,往凌寒院走,后头迎夏总算是追了上来,也不敢靠的太近,只坠在三步后跟着。   秦御根本没留意她,眼见就到凌寒院门口,迎夏有些着急了起来。   她知道先前秦御身边的三个大丫鬟就都是王妃赏赐的,那三个人在这凌寒院里守了三年多了,好不容易等到郡王回来,自然是争着献媚的,她这会子进了凌寒院,一准便会被她们三个合起伙来排挤。   今夜若是不趁机抓住机会,让郡王对她留个印象,等进了凌雪院说不定她就要好些天摸不到郡王的人影。   故此迎夏咬了咬唇,快行几步紧紧坠在了秦御身后。   秦御正迈步走着,就觉一阵风吹来,一股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那香味很清雅,也有些熟悉。   他顿时便停住了脚步,猛然转过身来。后头迎夏没料到他会突然停步,差点迎面撞进秦御的怀中,慌慌忙忙的退了两步,踉跄着站稳,垂着头,规规矩矩的又站住了。   秦御盯着迎夏看了两眼,道:“你身上用的什么香?”   迎夏和凌雪都是这两年才提上大丫鬟的,她们进府时,秦御兄弟便已经出征了,对秦御并不熟悉。不过从方才秦御对凌雪的态度,迎夏便猜到了。这位郡王不喜欢主动狐媚的丫鬟,见自己故意退后果然取悦了郡王。   郡王还主动问起她身上的香来,迎夏心扑通通的乱跳,动作轻盈的福了福身,道:“回二爷的话,奴婢是王妃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之一,奴婢四个名字是按春夏秋冬来的,用的香也随了名字,暖春姐姐……”   “爷问你用的什么香,你扯那么多作何!”   迎夏正语气柔婉的说着,争取让郡王对自己留下印象,谁知前头秦御极为不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迎夏微微抖了下,再不敢乱扯,忙道:“奴婢用的荷香。”   她说着微微抬眸看了眼秦御,却见秦御也正看着她,目光沉沉的,竟是极为专注。迎夏双颊顿时红了起来,微微咬着唇辨,眸光如水,正想入非非,却见前头秦御猛然转了身,迈步就往前走,只留下一句话。   “不准再用这香,难闻!”   “……”迎夏本以为秦御是对自己另眼相看了,正心花怒放,猛然听他如是说,顿时风中凌乱,如遭雷劈。   前头秦御已经走出老远,兔兔从他的袖口钻出来,站在秦御的肩头,冲着还呆在小路上的迎夏做了个鬼脸,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吱吱吱吱的嘲笑声。   秦御一身烦躁冲进了书房,兔兔才从看戏的兴奋中回过神来,老实的蹲在了秦御肩头。   从顾卿晚自军营离开,如今已有七八日了。前头两天,秦御还经常想起她,时刻都在暴躁之中,其后已渐渐习惯了起来。尤其是这两日大军进了京,忙着凯旋大礼,献俘之事,还有进宫皇帝垂询,各处走动,大军安营等等事,每日脚不沾地。   秦御已经不再想起顾卿晚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可方才闻到那婢女身上的荷香,顿时眼前便闪过那夜她跪在身边,用绵软的手指给他轻轻推按额角的情景来。   彼时那股味道,那种静谧恬淡的感觉,好似还在眼前,还能触碰。   秦御才发现,那女人竟然还在他的心里,这个认知,令他满身又充满了烦躁之意。偏他刚在书房的桌案后坐下,大丫鬟绮晴便忙着端了茶,走了进来。   秦御目光冷冷扫过去,便道:“滚出去!”   绮晴唬了一跳,只觉秦御看过来的目光分外冷厉阴寒,当下再不敢多言一句,转身便出了书房,关上了门。   秦御默默坐在书案后,闭上了眼眸,偏兔兔是个不省心的,沿着他的胳膊又跳到了他的右手上,抓着他的手指一阵乱摇,秦御睁开眼眸,就见兔兔翻了个身,躺在桌面上,露出白白的肚皮来,蹬了蹬四条短短的手脚。   之前在马车上,兔兔吃撑着了,总这样一趟,那女人便会给这小东西揉一揉肚子。秦御便不止一次的看到过那个场景。   先头刚离开那女人时,兔兔就曾经示意过他伺候它,被他狠狠修理了一顿,这几日都没犯这个毛病。此刻却不知它是不是故意的,竟然在这个时候又来撩他!   这小东西越来越通灵,越来越成精,秦御看着兔兔精光闪闪的大眼睛,严重怀疑它就是故意的!   一时脸色便黑了,拎起兔兔来,拽着一只脚对着窗外的芭蕉树便丢了过去。   嗖——   随着一道金线,兔兔尖叫着已经消失在了屋中,一道掌风,窗户便砰的一声关上了。   秦御冷笑一声,自行在书房中呆了半响,结果没了聒噪捣乱的兔兔,他非但没平静下来,反倒愈发烦乱起来,不由沉声道:“玄武。”   屋中人影一闪,案前已跪了一人。   “去镇国公府看看娄闽宁归京不曾。”   秦御吩咐过,玄武应了声是便瞬间没了人影,也就半盏茶时候,玄武便再度跪在了身前,禀道:“回主子的话,娄世子还不曾归京。”   秦御闻言,顿时便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起来。昨日献俘大典他便留意过,娄闽宁不曾出现,今日宫中设宴,娄闽宁亦不在。   镇国公府的世子,出去几年,若是回来不可能不参加这样重要的场合,尽快回归权利中心,唯一的可能便是,娄闽宁还滞留在外,不曾回来。   秦御不用想也知道,这时候能绊住娄闽宁脚步的,除了顾卿晚没别的。这样看,这么些天,他们是都在一起的。   呵,一面义正言辞的狠狠打了他的脸,一面却容着娄闽宁陪伴回京。   他秦御得有多贱,才会对这么个心里放着旁的男人的女人纠缠不休,难以放手。想着,秦御豁然起身,方才被激起的烦躁之心,瞬间冰冷了下来。   顾卿晚是在翌日傍晚时分进的京城,陈心颖提议让她和庄悦娴住进她母亲的一处陪嫁小院中,顾卿晚却拒绝了。   便和庄悦娴寻了一家客栈暂时落脚了下来,待送走了陈心颖,她和庄悦娴也累的紧,没说什么话,便早早的安歇了。   三日后,客栈中,庄悦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顾卿晚,脸上全是惊愕之色,半响都合不拢嘴。   只见她的面前站着一个束着发,裹着方士巾,穿藏青色圆领对襟直缀的少年郎,他在男子中身形算中等个,却有些瘦弱。可浑身气质极为儒雅从容,一双英气的剑眉下是极为璀璨出众的狭长的眼眸,挺鼻,厚薄适中的唇,容貌很是清隽出众。   他肤色微黑,右边脸颊上有两道浅淡的伤痕,非但没有令他出众的容貌受到影响,反倒给少年添了些男人味。   这少年郎虽然模样有些过分秀气,可却没有人会将他当成姑娘家,因为这浑身上下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委实就没半点女气。   庄悦娴即便是亲眼看着顾卿晚捣鼓了些青黛胭脂脂粉等物,将自己一步步捣鼓成眼前这样子的,可她还是有种做梦的感觉。怎么都想不明白,好好的小姑子怎么眨眼间就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少年郎!   “晚姐儿,这……你是怎么办到的,这太神奇了!”半响,庄悦娴才惊声道。   顾卿晚眨了眨眼,抿唇得意一笑,因脸上小女儿的神态,这才使得一张脸总算找到了些许昔日女装时的影子,她笑着将桌上摊着的一堆脂粉等物收起来,道:“大嫂这下放心我出门走动了吧?我这样子,又有几个人还能认出来?”   前世她可是明星的孩子,哪个明星没一手化妆的神技?不说老妈余美人,便是沈天王都有一个超大的化妆台,上面男士用的各种化妆品保养品摆的满满当当。   余美人的化妆间更是奢华的不可想象,顾卿晚从小耳濡目染的熏陶,整日在片场泡着,化妆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   且有时候人的气质比容貌来的重要,就像秦御,分明长了一张倾国倾城,比女人还妖娆的面容,可不会有任何人会不长眼的将他认成女人,因为他的气质实在半点女人边儿都不沾。   好些女扮男装的,就是因为气质没变,举止动作神情还带着娘气儿,故此便不伦不类,一眼就能被识破。   可顾卿晚有演技,她知道女人扮成男人,该如何走路,如何动作,从神态到举止,全部都变了样,尽数男性化。这样,自然就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庄悦娴听她如是说,却还是不放心,道:“你把嫂嫂也化成这样,嫂嫂陪你出门走动。”   庄悦娴说话间神情跃跃欲试,顾卿晚却翻了个白眼,道:“嫂嫂,你装不来的,昨日嫂嫂不也试了那男装,也看到了,一眼就能瞧出是女人穿了男人衣裳啊。你看,我自己这样出门,尚且不会有人注意怀疑,可若带上嫂嫂,咱们立马就得露陷。嫂嫂放心,我出门在外行事会谨慎的,再说,这总归是京城,皇帝虽然很昏庸,但到底天子脚下,治安还是有的。还有,嫂嫂方才也看到了,我为了画这个眉毛,原本的眉可是用刀片差不多都给剃没了,嫂嫂舍得让我剔?就不怕万一长不出来了,大哥回来被嫂嫂的丑样子吓跑?”   顾卿晚说着,拿了把锋利的刀片就在庄悦娴的眼底唰唰的比划了起来,庄悦娴果然被她吓的往后退,也知道自己是真装不来顾卿晚这挥洒自如的男子模样,只得妥协,道:“那你可要小心点,在外,切莫和人争执,行事谨慎,万事留神,宁肯多多忍让,也莫招惹事端。得时刻记得你是女子,不行,不行,这若是被人发现了,你这闺誉就全完了,要不还是算了……”   “大嫂!咱们先前都商量好了,怎么能此刻打退堂鼓!咱们两个女人家,就算是寻个地方落脚,大嫂就不怕遭贼惦记?人家知道咱们家里没个男人,定要各种是非都寻上门的,就这样吧,我先去当东西,找牙婆。大嫂好好在客栈看着咱们的行李,我走了!”顾卿晚说着,再不给庄悦娴说话阻止的机会,提起桌上收拾好的一小包东西便快步出去了。   庄悦娴追出客房,张口欲喊,见客栈的廊道里好几个人影,有恐引人注意,更加暴露了顾卿晚,这一犹豫,顾卿晚便没了影。庄悦娴只得提心吊胆的进了门,关上了房门,惴惴不安的等待起来。   顾卿晚撩袍下了楼梯,到了厅堂,来回张望了两眼,便压着嗓子喊了声,“小二!”   她前世跟着余美人学过些配音,变声的技巧是会些的,此刻出口的声音,晴朗明润,已经没了半点女子的软糯清甜,是极为自然的少年郎的声音。   小二听到声音看见顾卿晚略愣了下,这才忙跑了过来,笑着道:“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顾卿晚却不悦的瞪了小二一眼,道:“没眼力界的,没见爷是从里头出来的!小爷问你,这附近可有大点的,声誉好点的当铺?”   小二闻言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看了顾卿晚两眼,还是道:“爷赎小的眼拙,您是住在哪儿的客人来着?”   顾卿晚便没好气的用手中折扇敲了他一下,道:“乙字三号和四号房的!”   小二忙露出恍然之色来,接着又蹙眉,道:“可小的记得那里住着一对姑嫂的……客官您是……”   顾卿晚不耐的道:“那一对姑嫂就是小爷的嫂子和妹妹,小爷一早便将妹妹送去了静云女学,以后妹妹住的三号房,小爷便住着了。”   大丰是有女学的,但却并不多,只京城的女学多一些,静云女学便是女学中较为出名的一座,多是一些外地家中州府未设女学的富足人家,又想为家中小姐镀层金,提提身价的,会大老远的将女儿送来京城女学中一两年,好学成后回去嫁人。   顾卿晚和庄悦娴入住客栈时,带着帷帽,其后出入都不忘带面纱,小二并不曾见过顾卿晚的面容,闻言便知眼前这位小爷是外地来送妹妹入学的。   一时便恍然道:“是,是,小的记下了,静云女学的女学生都是容貌出众,知书达理,才艺出众的小姐才进的去,爷府上小姐当真厉害。”他随口恭维了两句,这才忙领着顾卿晚出了客栈,指着东面道,“爷您出了门往前,第一个路口往北边拐,走约莫半盏茶时候,就能看见荣丰当铺的幌子了,那幌子极大,门面三间两层,客官您一眼就能瞧见。”   顾卿晚闻言这才露出了满意之色,随手从腰带中摸出五个铜钱来丢给了小二,迈步出了客栈。   谁知她刚走出两步,就听有一阵马蹄声哒哒而来,虽然骑的并不急,可路边行人却生恐被践踏到,纷纷退避,顾卿晚被挤着也忙往路边退了几步。   本能的回头望去,就见一行鲜衣怒马的贵族子弟驭马而来,那打头之人穿玄色绣金暗纹的窄袖劲装,骄阳下妖异邪肆的面容凝着寒气,竟赫然便是前些时日她刚辞别了的秦御。   这京城是前朝的国都又扩建而来,可真真不小啊,就算没有现代时的北京大,可那也不是随便出个门便能碰到熟人的地方。   顾卿晚怎么都没想到,出门竟就见到了秦御,一时愕在当场,只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可眨了眨眼,那骑着马儿的人却越来越近了,飞扬妖冶的俊脸,一双眼光下愈发显得不同的异色眼瞳,再不会是旁人了!   ------题外话------   哎,月票榜上两天,掉两天,就好比一桌子山珍海味,闻了味儿,又端走,再闻味儿,咬一口又被端走一样,没有比素素更悲催的了。   谢谢18989484040 送了99朵鲜花,娴悦伴生 送了5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4颗钻石、姚小静918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娴悦伴生 送了9朵鲜花、睡覚覚 送了2朵鲜花、15751593036 送了3朵鲜花。么么哒。   ☆、069 什么孽缘啊   那一行人越来越近,顾卿晚才反应过来,忙忙转了个身,侧身避在了人群中。   秦御骑在马上,却有常年置身危险,又在战场上磨砺过的锋锐警觉,那种对窥视的敏锐感觉,几乎已成本能。察觉到人群中有道视线不大一样,他的目光便在人群中遁视过去,然而看到的却是躲避在路边,熙熙攘攘的人,直到临近,他的目光落在一道略显清廋的少年身上。   双眸微眯,盯着看了两眼,却也未曾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一时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驭马从客栈门前一阵风般过去了。   他身后众人跟随而过,片刻便消失在了路中。   京城的百姓,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骑马过市的权贵之人,待人已走,便都纷纷该干啥干啥,街道又恢复了嘈杂热闹。   顾卿晚觉得方才秦御好像看了自己两眼,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之这会子心跳的都快出了嗓子眼。暗自深吸了两口气,她才迈着大步往东边赶去。   她按着那小二指点的路,转了个弯儿,一直往前,果然便看到了那荣丰当铺的牌子,眼见当铺看上去铺面极大,能做成这样,该是有些信誉的,顾卿晚这才紧了紧手中的小包袱,加快了脚步。   到了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提步,大摇大摆的进了当铺,谁知道刚跨进去半只腿,她就浑身一僵,脸上的神情差点没挂住。   天呀,她看到了什么!   秦御竟然大刀金马的坐在当铺东边靠墙的太师椅上,正一手用腕上缠着的乌金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椅子扶手,一手端着茶盏,正吃着茶。   他的身后站着一身笔挺苍青色锦缎长袍的宋宁,另一边站了个掌柜模样打扮的中年人,正躬身哈腰的说着什么。   顾卿晚怎么都没想到会在此再度遇上秦御,本能反应便是掉头跑,然而脚步还没动,就觉宋宁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身子一僵,那边宋宁便已出声,道:“什么人!”   宋宁作为秦御的护卫,警觉性也是很高的,他就是觉得门口的少年有些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妥,他也没看出来。不过是秦御在这里,他不敢懈怠,沉喝一声,这少年若是真有什么问题,自然便会露出端倪来。也免得他进来了,再有机会靠近秦御,意图不轨。   顾卿晚被宋宁一喝,哪里还敢掉头跑,便又转过身来,拱了拱手道:“来当铺自然是落魄之人,当东西的,既然贵铺有生意上门,掌柜的脱不开手,在下换个地方便是。”   他说着冲秦御和那掌柜的略躬身一礼,便要再度转身。   不想身子刚动,就听一声金玉之声响起,道:“慢着。”   那声音分明是秦御开口了,顾卿晚手心立马渗出汗来,心想不是吧,难道自己这幅样子他都认的出来?他神情略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开,看向秦御。   秦御在宋宁开口时目光便落在了顾卿晚的身上,少年给他的第一感觉便是熟悉,可他却又确定他并不曾见过他。   秦御本能的蹙眉,又盯着少年看了两眼,一时倒认出他来了。   方才在富源街上,他打马过来时,曾察觉有些异样,后来便曾将目光锁定到一个少年身上,可不就是这个少年郎嘛。   秦御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儿,一时间有些怀疑这少年是跟随着他进的当铺,故此见少年垂着头说了两句话便要出去,他便开口留了他。   然而此刻那少年转过身来,抬头询问的看向他时,秦御却一下子怔住了。   这少年的容貌,让他觉得更加熟悉了,可一时半会竟又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是从何而来。其实这并不奇怪,当时顾卿晚和秦御解除时,她脸上还布满了伤疤,当一个人脸上满是伤疤时,五官便弱化了,很难让人记住。   且她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男子,脸上不仅没了伤,还被她刻意修饰了许多地方。脸型刚硬了很多,鼻子也用阴影加宽弄塌了不少,嘴唇描厚眼睛拉长,眉毛也加粗了。只看庄悦娴的反应便知道她此刻简直是辩若两人,庄悦娴都吃惊不已,从这张脸看不出多少往昔的影子。   秦御又怎么可能认出她来?他正盯着顾卿晚蹙眉探究,只见兔兔睡眼朦胧的伸展着手臂,从他的袖口钻了出来,接着小东西黑黑的鼻头一耸动,瞬间化成一道金光冲顾卿晚冲扑了过去。   顾卿晚是知道兔兔不离秦御之身的,早做好了兔兔会冲出来的准备。故而此刻金光一闪,她便做出受惊吓的模样来,惊呼一声,手脚忙乱的拍着手臂,惊慌失措的转过身,一面做出不知被什么东西攻击,吓的不轻的样子,一面背对秦御狠狠的,警告的瞪了兔兔两眼,又用口型无声的道:“回去!”   几乎是顾卿晚的警告刚到,那边秦御便沉喝一声,道:“回来!”   兔兔被顾卿晚瞪了一眼,又被秦御一声吼,委委屈屈的冲顾卿晚抽着鼻子,吱吱叫,见顾卿晚面露焦急恳求之色,兔兔到底怕不听话,顾卿晚会再消失掉,一溜烟的跑回了秦御身边,蹲在他手臂上,瞪着大眼睛死死盯着顾卿晚,好像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秦御看了看兔兔,目光再度挪到门口那少年郎身上,却见他正非常好奇的盯着他手臂上的兔兔看,神情新奇,目光又诧又喜,完全是一个少年郎第一次看到喜欢的东西所表现出来的正常反应,再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了。   秦御眉头不觉锁的更紧了些,不过给兔兔这一闹,他倒突然觉悟了,怪不得这少年看着熟悉,却原来他的五官竟和顾卿晚有三五分的肖似。   这个认知令秦御脸色有些难看,浑身阴冷。   那个女人,已经令他各种烦躁了,如今出个门,竟然都能碰上和其相貌相似的少年,难道是他杀人如麻,老天看不过眼了,专门在玩他?!   还有,兔兔是怎么回事,先前从来不和人亲近的。之前出现一个顾卿晚,破了例,现在随便冒出来一个长相像顾卿晚的少年,它还如此往上粘。   不是傲慢的不可一世,只认主子的灵宠吗?他看这鬼东西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如今和街头随便有人给口馊的臭的就冲人摇头摆尾的流浪狗也不差什么了!   不对,还不如流浪狗呢,这少年什么都没做,兔兔就往他身上扑,就像当日头一回见顾卿晚,对顾卿晚那般热情一样!   难道兔兔也觉得眼前少年和那女人神似,那女人现在不见了,便冲着这少年聊表思念之情?   这样想着,秦御的目光便愈发阴沉不定的落在顾卿晚的脸上,锁着她,迟迟不见移开视线。   顾卿晚一颗心砰砰乱跳,一时觉得他定然是认出自己了,不然不会眼神这样奇怪,一时又觉得,他不可能认出她来,再说,倘若真是认出来了,这会子应该已经爆发出来了才对。   再说,她掩饰身份,也不过是先前和秦御闹的太不愉快,再见面难免尴尬,且怕惹的秦御又发了什么神经,继续纠缠不清罢了。她又不是什么朝廷钦犯,就算真被秦御认出来了,那也没什么。   这样想的明白,顾卿晚倒镇定了下来,面带些许好奇,道:“您养的宠物是墨猴吧?从前只听闻,倒从不曾见过,倒是有甚多可爱之处。”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才有的爽朗跳脱,秦御回过神来,却想起在那小院灶房里顾卿晚头一次见到兔兔时那双清亮如星辰的眼眸来,他瞟了眼兔兔,突然半点兴致都没了,大步便往外走。   掌柜的愣了一下,忙追了两步,道:“王爷,那东西……”   再过些天就是秦御外祖父勇毅侯的生辰,秦御原本在外是准备了一份生辰礼的,可是回来后才听说外祖父那边先前得了样儿宝贝,稀罕的紧,竟跟他准备的东西差不大多。这样一来,他先前准备的东西便送不得了,只能让身边侍卫们在京城各大铺子再踅摸一件来。   勇毅侯军功起家,是个爱舞刀弄剑的,秦御也是得到消息说这荣丰当铺前些时候得了一本古剑谱,据闻乃是五百来年前赵国战神曲瀛手书的,今日他是和一些勋贵子弟出来仙岳楼宴饮,那酒楼就在这荣丰当铺的不远处,便顺道过来看上一眼。   谁知道古剑普还没看到,就先遇上了顾卿晚。此刻他起身就走,掌柜的自然着急,要知道礼亲王府富贵又权柄极重,这笔生意定然亏不了他,再来,就算是亏,他也想借此机会在亲王府嫡子面前挂挂号,留个印象,若是那古剑谱真让秦御送给了勇毅侯做寿礼,博了彩头,来日传出去古剑谱出自荣丰当铺,也能为当铺扬扬名气。   他快步追上,生恐秦御就这么走了,秦御脚步未停,只淡声道:“不必看了,直接送到王府去。”   掌柜的闻言大喜,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来,连声应是。   那厢秦御却已到了门口,路过顾卿晚时,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劣质松香味儿,不觉蹙了下眉,将躁动不已,想要往顾卿晚身上跳的兔兔生生塞进了袖囊,大步出去了。   宋宁看了顾卿晚一眼,也跟着离开了荣丰当铺。他们一走,顾卿晚顿时便觉浑身一松,连空气都清新了。   那掌柜的本来见秦御要走,还挺不高兴,有些迁怒于顾卿晚,此刻古剑谱王府已经要了,他又觉得顾卿晚来的实在是巧。   对顾卿晚倒也有了些笑模样,道:“这位小公子是要当东西呢,还是想淘换什么?”   顾卿晚却瞥了掌柜一眼,走了两步将手中的小包袱放在了桌子上,翘腿在方才秦御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冲那掌柜招了招手,低声道:“方才燕广王来是要买什么东西?最近有好货?”   掌柜的听顾卿晚这样说,顿时倒双眼一眯,略怔了下。   方才他见这少年虽相貌气质都不错,但穿戴也就不般,年纪又小,身上还一股子劣质熏香味儿,便猜是个破落户。倒不想,如今少年往这里大咧咧一坐,这嚣张的样子,出口就道出方才燕广王身份的姿态,却不像是那小门户的。   难道他还看走眼了?   掌柜的心中敲鼓,面上便谦恭的笑,道:“呦,这位小爷认识燕广王殿下?”   顾卿晚忙摆手,道:“瞧掌柜的说的,小的这寒酸模样,哪里是能认识燕广王殿下的,认识燕广王的是我们家世……我们家爷。”   掌柜的何等耳力见识,一听顾卿晚话语拐了弯儿,便只一字就知,她方才要出口的是世子爷三字。   这京城中世子虽多,但能和礼亲王府攀上交情的世子却不多。想到方才秦御的表现,确实有些古怪,像是认识眼前这小哥一般,掌柜的愈发相信眼前少年是哪个高门大户的世子身边的小厮。   而顾卿晚看上去也确实很像,容貌好,够机灵,身上带着点书卷气儿,年纪也相称,这穿着打扮也差不多,身上用着劣质熏香,学着主子贵人们附庸风雅。   掌柜的便呵呵笑了两声,道:“过些时日是勇毅侯的寿辰,燕广郡王看中了店里的一本古剑谱。”   顾卿晚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这才将桌上的小包袱推了过去,道:“掌柜的给掌掌眼,看看这些东西能给当多少银子。”   掌柜点头打开那包袱一看,却见里头放着的都是些女人用的首饰头面等物,件件精致不是凡品,仔细一看,竟然都是御制,宫里头流出来的货。一时微抽了一口气。   这都是女人用的东西,家中女眷的首饰件件出自宫里,这可不是寻常人家啊,非得是那顶级权贵才能的。   这小厮特意遮掩身份,不透露他们家世子爷半点身份,掌柜倒不奇怪,反倒觉得正常。   这必定是哪个顶级权贵家的世子,纨绔成性惹下了什么事儿,或者是包了什么粉头,手头临时缺了银钱,只能拿了家里女眷的首饰出来弄点银子。   这种事儿传出去丢人,自然是要死死藏着捂着的。怪不得这小厮方才进门看见燕广王就跑呢,也怪不得燕广王唤住了他,表情有些阴沉不定。   看来是和这小厮的主子交情匪浅,见其不长进,便有些恼啊。   掌柜的眼珠子一转,果然就见那小哥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个腿,正举止自若的吃着茶。进了当铺,还这般大爷做派,可见平日跟着自家主子也是威风惯了的。   这等权贵之家的纨绔世子,掌柜的可不敢招惹,今日当的银子低了,来日说不得就寻上了门,变着法的折腾掉你的店铺。   他们当铺虽然后头也有人,可比这一等权贵却是万不及的。今儿这趟生意上门,那就不是给当铺送银子的,是来敲银子的!   掌柜心中肉疼,面上却含笑道:“小爷稍等,在下这就将当票和当银拿过来,只是不知小爷是要银票呢还是现银?”   顾卿晚便似笑非笑的又瞥了掌柜的一眼,道:“没见就爷一个人吗,现银拿的成?”   掌柜的忙道:“是,是在下多此一问,恁没眼力界了。小爷稍等。”   他说着就要转身,顾卿晚却将手中茶盏放在了桌子上,道:“掌柜的可还没问问我,是要死档还是活档呢,怎就走了!”   掌柜却笑起来,道:“自然是活档的,在下都明白,不会让贵主子吃亏的。”   这等首饰,是女眷沾过的,哪里好流出去,说不定还是世子妃的陪嫁,等手中银钱宽裕了,自然得赎回去。送到他这里来,也就是当个库房放一放,顺带敲些银子用用。   这事儿哪个当铺都遇上过,掌柜的心里门清。   谁知顾卿晚却一拍桌子,肃声道:“谁说我们主子爷要活档的?!死档!必须死档!赶紧的,估算了价取银票,小爷一会还有要事办呢。”   掌柜的顿时一阵肉疼,要是活档,以后这东西还是要还回去的,他只要按照死档的钱奉上,这事儿便算完了。   可这要当死档,意思岂不是要他们当铺出高价将这些首饰都给买下来!这可比活档要给的银子多多了啊,这可真是流年不利啊。怎就招来了这么一桩生意来。   掌柜心里疼的紧,面上只一僵,马上便笑着应了。   片刻便出来,将一张当票并一个紫檀木盒子拿给了顾卿晚,顾卿晚接过盒子,掌柜却捏着盒沿没松手,拍了拍盒盖,试探道:“都是给人卖命的,小哥当也知道在下的难处,这账面上如此大数额的出入,来日在下给东家报账总是得有个名头的,不知道贵主子……”   顾卿晚心里一跳,她知道这当铺自古都最坑人,你值一百两的东西进了这里未必能当个一两,转手就是暴利。   方才既然遇到了秦御又有那么一番互动,这会子秦御又拍拍屁股走了,这么好的机会,她若不利用一把,实在是对不住自己的脑子,也对不住自己方才一番惊吓。   故而便特意误导掌柜的,借秦御的势演演戏,想着多当几两银子,毕竟现在她是真缺钱啊。   如今这掌柜的问起来,顾卿晚哪里能说出个一二来,手心都冒了汗,灵机一动,瞪了那掌柜一眼,耍横的拍开掌柜的手,夺过盒子,低声道:“和礼亲王府交好,你说我是哪个府上的?!还能是哪个府上的!莫声张,不然仔细你的皮!”   他说着眉目一凌,瞪了掌柜一眼,这才啪的打开盒子,看也没看从里头摸出一张银票来塞到了掌柜的怀里,道:“知道你也不容易,赏你了,小爷在我们主子爷面前会替你们荣丰当铺美言几句的,来日也会多多照顾你们的生意。”   顾卿晚言罢,夹着盒子,便大摇大摆的甩手出去了。   掌柜的眼见他的背影消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脸上如丧考妣,心想,我的爷啊,您可千万别再照顾我们生意了,就这么个照顾法,再来两次,他这掌柜也不用当了,铺子都要倒了。   一时又想着方才那小哥的话,和礼亲王府相交甚厚,府中又有纨绔世子,那是哪个府邸?难道是英国公府?不对,英国公府的世子爷都四十来岁了,又在朝廷上挂着实职,再怎样也不会缺钱缺到当女眷首饰的份上啊。难道是承远侯府上?可承远侯府的世子听说甚为有礼长进,是京中难得的青年才俊之一……   掌柜这边费心思琢磨着,那边顾卿晚携着银票盒子出了当铺,就近便进了一家瞧着极华丽的酒楼,直接要了个雅间。   在雅间坐下,她便冲小二道:“就爷一个人,看着上几个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再劳你跑个腿,去给爷叫个信得过的牙婆。”   她说着往桌上丢了一块碎银,冲小二摆了摆手。   小二见他一身寒酸,也没什么值钱饰品,上来就要了个雅间,本还有些心中敲鼓,此刻见他出手大方,顿时便眉开眼笑,袖了那碎银,哈腰道:“好咧,爷稍等,小的这就安排,保管给您办的妥妥的。”   说着沏了茶,这才快速退了下去,轻轻关上了门。   他一走,顾卿晚顿时便瘫在了太师椅上,抚了抚还乱跳的心口,这才打开那紫檀木盒子将里头放着的银票取出来,仔细数了数。   不数不知道,一数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她来的时候,便让庄悦娴给那些首饰估了个市价。庄悦娴估的价是两千三百两银子,东西送到当铺,活档不会多过两百两,死档大抵也就三五百两银子便算是当的高了。   庄悦娴从前掌管中馈,府中寻常置办头面首饰,都经她的手,对那些首饰的价格还是清楚的,不可能估价出错。   可是这紫檀木盒子里却足足有七千两银整!   七千两啊,顾卿晚按照社会购买能力换算了下,差不多也相当于一千万人民币了,只少不多。   长公主给的那些首饰,她怕一下子当了,太过招人眼,这次只带出来了七八件,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当这么多银子。   竟然比市价还高了三倍多!   我勒个乖乖,那掌柜到底将他当成谁家的奴婢了!果然是秦御的势太大,随便一借,竟然就达到了这等效果!   顾卿晚吞了吞口水,一时额头倒渗出汗来,浑身不自在起来。   本来她就是想误导下那掌柜,不至于将东西当的太赔,给个比市价低三两成的银子,一两千两就满意了。她万没想到那掌柜的竟然会给吓唬成这个样子,直接给了七千两。   这下不是当东西了,简直成她去荣丰当铺打劫了一场啊。   顾卿晚心里不安起来,可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能将这银子再退回去啊,她敢说,这边她带着银子去退,那掌柜的便能发现不对劲来扣下她,到时候别退不成银子,再被当成骗子送去顺天府。   左右当铺的钱来的也不算多光彩,她做都做了,还能如何?   顾卿晚想着咬了咬牙,将里头的银票取出来都塞进了怀中放好,又将先前放在怀里的两卷东西放到了盒子里,不再想此事,安然等起膳食来。   这仙岳楼该是京城数得上号的酒楼,上菜速度很快,服务也好,菜色更是色香味俱全,如今手中有了银子,顾卿晚想着还呆在客栈的庄悦娴,便又给小二打赏了些碎银,令其再做一份一样的饭菜,送到客栈去。   小二去了,顾卿晚才美滋滋的吃了个饱,刚吃完,小二撤了桌,牙婆便也到了。   小二带着牙婆进来,道:“爷,这是孙牙婆,是这京东三坊市最有信誉的牙婆了,常常出入官员府宅,富豪人家,爷有什么事儿,只管询问她便是。”   顾卿晚点头又丢给小二一两碎银,打发他出去,这才看向那孙牙婆,道:“爷想买一个粗使丫鬟,一个粗使婆子,再买个能看家护院的家丁和一个车夫,都要老实憨厚,不偷奸耍滑的,不知道你那里可有适合的?”   孙牙婆笑的一朵花般,一拍手,两片薄唇上下张合,利索的道:“爷算找对人了,奴家每日经手的奴婢没有一百,也有几十,爷您莫说是要促使丫鬟和护院,便是要天仙收房藏娇,奴家这儿也是环肥燕瘦,保您满意啊。”   顾卿晚便笑了笑,道:“那倒不必了,爷如今也不需要。有合适的人便好,只是爷现在暂时还用不着,来日你再带人来看看。你除了买卖奴婢,可还有旁的营生?爷想寻个两进的清净院落,或租或买,不知这事儿寻你可能经办?”   孙牙婆又是一拍大腿,口沫横飞道:“经办啊!怎么不经办!奴家这不光买卖奴婢,妾室、歌童、舞女、还经营各种牵线往来互通的活儿,介绍房产,帮忙寻人寻活,说媒请聘……就没奴家不通的,爷您想买个二进院子,成啊,奴家手头便现有三处合适的,就是不知爷想要个什么样儿的?”   顾卿晚早就想好了,她和庄悦娴如今两个女人家,就算平日她穿男装,扮成男人,再买两个家丁看护,可若是住在那等鱼龙混杂之处,也难保不会出什么祸端。毕竟庄悦娴的容貌也是极佳的,她们没权没势的,邻里间常来常往,很容易让人摸清底细。   倒不若不剩那些银子,多花些钱买处小官小吏聚集的地方,择个清净的两进院子,这样的地方治安好,且都要些脸面,不会三姑六婆每日聚在一起,整日盯着你恨不能连你祖宗八代都揭个底朝天,奉人就嚼上一舌头。   她将要求简单说了下,那孙牙婆却道:“这等清净又体面的小院,价钱不高,住着舒心,是最难碰的,奴家如今手头倒没合适的,这样,不若公子给奴家留个住址,来日有合适的了,奴家便给公子送个信,您看这样可好?”   顾卿晚知道,这些牙婆们应该也都是有联系,常常互通消息,同享资源的,便点头应了,将客栈的住址告诉了孙牙婆,赏了三两银子,这才打发了孙牙婆出去。   她要办的事儿暂且都办了,便也不在雅间中多呆,出了雅间,正要往楼梯去,就见几个衣着鲜亮,打扮精致,妆容精美的小姐说说笑笑的往这边过来。   瞧样子,却是哪家的富贵小姐,一起结伴逛街,顺便用膳的。   顾卿晚没仔细瞧,便低了头,目不斜视的往外走,两边走的近了,却突听一个极熟悉的笑声咯咯响起。   “宁儿,你这话说的却恁是刁钻,看我一会子进了屋不拧你的小油嘴!”   顾卿晚闻声猛然抬起头来,就见一个穿青莲色锦缎长褙子,容貌娇俏可人的姑娘正掩着嘴,冲另一个穿石榴红褙子,背影妖娆的姑娘打趣的笑。   刘惠佳!周清秋!   顾卿晚脑海中蹦出两个名字来,想到前些天,陈心颖说的,刘惠佳和锦乡伯世子李泽定亲,其父亲升任礼部右侍郎的事儿。   不觉双眸微眯,盯着笑容正欢的刘惠佳多看了两眼。   周清秋是从前顾家政敌家的嫡小姐,和顾卿晚不对盘的很,从前刘惠佳可从来没说过周清秋一句好话,是什么时候两人竟然如此熟稔亲近了?!   顾卿晚一时失神,却不想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   “你什么东西,也敢盯着我们姑娘看!看我不挖了你的狗眼!”   说话间,一道劲风便冲着顾卿晚的脸面甩了过来,顾卿晚陡然回神,就见一个穿秋香色的尖脸丫鬟一脸狞色,已将一根马鞭甩到了顾卿晚的眼前!   顾卿晚骤然遇到故人,又是这般令人吃惊猜疑的情景,不过多打量了两眼,哪里想到就招至如此祸事。   那马鞭甩过来,分明就是往她一双眼睛打来的,这若是打到了,当场就得被秒了双目不可!   她惊了一下,面色大变,本能往后仰身,脚下也猛然退后,急急的躲避。   啪的破风声抽过,那鞭子虽然被顾卿晚给躲过了,可鞭稍儿却还是打在了顾卿晚的脸上,她顿时便觉下颚一辣,分明是被抽破了。   不过躲过了致命一击,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可她退的太急太猛,以至于身子一下子撞上了身后一间雅间的门。   还没等她撞实了,好巧不巧的,那间雅室里,伺候的人便偏偏这个时候猛然打开了雅间的门,接着让开道来示意里头的主子出门。   谁知道还没反应过来,便凭空出现一个人,直直倒了进来,而那迈步往外走的人显然也没料到会这样巧,还在举步往外,结果便是顾卿晚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那人身上!   背后有了着落,顾卿晚本能仰头靠上去,一只空着的手也抓住了身后人的大腿,借此牢牢稳住身子。   抬眸间,她却迎上一双冰冷的带着些愕然的异色眼眸,那眼眸中清楚的映出她此刻狼狈的男装样子来,正翻涌出一些暴躁的戾气来,这眼眸顾卿晚太熟悉了啊。   连带着一股苏合香的味道,从身后人的衣衫散出,拂入鼻端。背后靠着的人正浑身肌肉紧绷着,便连那种僵硬感,那种好似时刻会爆发的贲张感都是顾卿晚所熟悉的。   秦御,怎么会是他,天啊,这是什么孽缘啊!   顾卿晚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随便一躲,都能落进秦御的怀里来,一时间是真的愣在了当场,呆若木鸡了。   ------题外话------   兔兔:哎哎哎哎   素素:叹什么   兔兔:这是让我家傻主子再度被女骗子换装骗心骗情的节奏啊   素素:骗子太高段,主子太稚嫩,这是木有办法滴啊   秦御:作者滚粗   谢谢13861827962 送了2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18693718930 送了1颗钻石、睡覚覚 送了2朵鲜花、浅陌苡 送了1朵鲜花、18693718930 送了9朵鲜花   ☆、070坐个大腿   秦御何等身手和反应,即便是情况再急些,他也能在人落到身上前,一脚将人给踹出去。   只是方才眼看着那少年撞进来,露出惊慌的神情,还有被鞭子抽的血色渗出的下颌,那略显熟悉的神情和五官,都让秦御想起了顾卿晚来。   他就略恍了一下神,结果要将人踹飞出去的腿便没能抬起来,以至于下一刻那少年便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一股从少年身上散出的浓郁松香味冲进鼻翼,秦御瞬间浑身一僵,抬手便要将身前人丢出去,然而他的手刚抓住那少年的腰肢,便有一只手牢牢的捏住了他的大腿!   好死不死,捏的还是大腿上缘人鱼线的位置!那里还从来没被人碰过!   秦御浑身一紧,全身的感官一瞬间都集中到了被捏着的部位,眼眸中瞬间便烧起一团恨不能杀人的怒火来。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紧握成拳,而方才抓住少年腰肢准备将他丢出去的左手也骤然用力,捏紧了少年的腰。   他发誓,他要让这不知死活的少年生不如死!   低头间,四目相对,却见那少年一双清澈如秋波的眼睛,离得近了看,和那女人何其相似。且感知下,那只捏着他大腿的手,纤细而柔软,被他左手抓着的腰肢,更是柔弱无骨,有些过分的不盈一握。   这些都令他顿住了动作,生生忍住了将身前靠着的人丢出去的冲动。   故而,一时间两人就保持着这种亲密又古怪的姿势对视着,竟是谁都没反应。   而雅间中,秦御身后却还有不少的锦衣少年青年们,此刻显然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住了,愣愣看着也没动作。   外头那几个衣裳华丽的少女带着各自的丫鬟也没反应过来,四下一片俱寂,只有兔兔从秦御的袖子中钻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抬手遮了下眼睛,偷着一乐,似怕惊着两人,小心翼翼的又钻进了秦御的袖子中。   顾卿晚只觉得秦御的眼眸中翻腾起一阵阵她瞧不清辩不明的情绪,他扣在她腰间的手也越收越紧,好似要生生掐断她的腰肢。   疼痛令她眼中浮起了一层水雾,她敢肯定,腰上一定被他捏的青肿了。可她不敢哭,也不敢表现出疼来,她是男子,男人哪有那么娇气的!   顾卿晚咬着牙,生生将疼呼声咽了回去,方才捏着秦御大腿才堪堪站稳的手,果断又捏了一把,借了把力,这才挺直了仰倒的脊背,挣开秦御站起了身来。   她这一动,雅间内外才像是被解除了某种禁咒一般,一众锦衣公卿子弟瞪着眼,交头接耳。   “不会吧,小爷看错了吧,二哥会让男人近他的身?”   “爷方才也看的真真的,嘿,今天有好戏看了,爷看那个倒霉的少年郎要被五马分尸了。”   “哈,五马分尸?不挫骨扬灰就不错了。”   ……   秦御男生女相,小时候不小心曾被嵩阳伯府的浪荡三公子给当成女娃亲了两口,虽然他当时便将那宋老三给打断了一条腿,丢进御花园的河清池里差点没淹死,可后来还是落了个不准男人近身的怪癖。   他们这些人平日交往走动,便和秦御相交还不错,也不敢过分靠近他。今儿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竟然从天而降,直接撞进了秦御的怀里。   这不是自己往阎王殿掉嘛!后果简直是不用想的啊!   一众人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热闹,不怎么真心的为这惹了祸尤且不知的少年默默祈祷。   而外头刘佳慧和周清秋等人在顾卿晚退出秦御怀抱后也纷纷反应了过来,周清秋打头,率先面色微变,跪了下来,口中喊着,“拜见燕广王殿下。”   她一跪,后头刘佳慧等人也跟着纷纷跪下,走道上一时跪满了人。顾卿晚觉得自己好像也应该跪一下,可动了动膝盖,到底有些跪不下去,偷偷瞄了眼,见包括秦御在内的所有人都瞧着外头,她便装作受惊过度的模样,捂着下巴缩着肩膀装傻。   “臣女们皆不知燕广王殿下在此用膳,以至于生了些争执,让贱民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赎罪。”周清秋察觉到秦御的视线,不由微咬着唇,声音柔婉的说道。   她说话时已是直起了身子来,略抬着头,颔着秀丽的下巴,一双妩媚的眼因半垂状态宛若半隐半现的秋湖美景,而更显精致。似因方才的事而抱歉,有些羞赧一般,她的双颊上略飞起了些红晕。举止上倒是落落大方的很,挺直的背脊还有些文士不为权贵折腰的不卑不亢之感。   顾卿晚的目光落过去,瞧着周清秋艳丽无双的模样,禁不住赞了一声美人。   说实话,这周清秋的容貌确实极好,和本主很有的一拼,但坏就坏在周清秋的容貌过分娇艳了,是那种一瞧就像狐狸精的女人,这种容貌生成歌舞姬自然是好的,出在世代书香的周家便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偏周清秋对自己的容貌自视甚高,而周清秋乃是周阁老的孙女,从前顾明承是首辅,周清秋的祖父周启是次辅,寻常政见便总有冲突,周清秋和顾卿晚分别作为次辅和首辅的孙女,自然也常常被拿来做比。   顾卿晚清丽无双,是那种很容易讨大家主母们喜欢的相貌,以至于两人在一起,那些夫人小姐们总是赞顾卿晚的多,周清秋便显不出来了。再加上顾卿晚是柔婉的性子,周清秋却性子张扬一些,两人的性格也不大相合,这便成了相看相厌的,很是不对盘。   后来顾卿晚定了亲事,寻常出门走动的时候不多,周清秋才冒出头来,隐隐有了些文官家中姑娘之首的苗头来。   顾卿晚正想着这些,就闻秦御开口,道:“方才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还算温和,周清秋却蹙了下眉,道:“回殿下的话,臣女方才和礼部右侍郎府的刘姑娘,大理寺少卿府的冯姑娘说笑着往雅间去,不想这贱民对臣女几人多有冒犯欺辱之意,臣女的婢女是个护主心切,又性情急躁的,便想替臣女略教训一下这贱民,谁知道打斗间,这贱民竟冲进了雅间,这便刚好冲撞了殿下和诸位公子。如今,既殿下在此,还请殿下主持公道,为臣女三人做主才好。”   周清秋说着还略缩了缩肩膀,脸上神情有些惊魂不定,往顾卿晚的方向略看了一眼。   周清秋历来是个嘴皮子厉害,得理不饶人的,可顾卿晚倒不知道她竟如此能言善辩,如此擅于避重就轻,黑的都能给她说成白的,几句话便将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还倒打一耙,反咬一口。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周清秋言罢,后头刘佳慧也忙抽出帕子,委委屈屈的揉了揉眼,开口道:“殿下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冯意欣自然也不甘示弱,亦是满脸的惊惶之色,虽是没多话,却受惊过度般靠在了身后婢女的身上。   “哟,没想到这小子毛还没长齐,倒是都会调戏女人了。”秦御身后紧跟着的,穿暗红色团花圆领锦缎长袍,束青玉冠的是乐华长公府的长子沈择,他率先敲打着手中的折扇道。   “啧啧啧,瞧把几位姑娘给吓的,此等不开眼的,就该扭送了顺天府,打个几十板子才好。我天朝的民风都让这等人给败坏尽了。”   旁边勇毅侯府的三少爷李东哲也跟着表示,转而又抬手指着顾卿晚,笑着冲后头穿淡青色锦袍,容貌颇为俊秀的青年道,“咏砚,要不你把这小东西直接带回你那大理寺得了,一番手段下来,管饱叫他往后上了街,老老实实,夹着裤裆再不敢调戏女人。”   “哈,正是如此,昌茂这提议好!”跟着几个公子哥纷纷附和起来。   早年,秦御作为礼亲王府得宠的次子,也是混迹京城贵胄圈的一霸,没少和各府的熊孩子们四处惹事,招惹是非。   他身份高,武艺强,脑子聪明,自然是一群贵胄子弟的领头人,和他相交的也都是各权贵府邸里嫡出得宠的,和他差不多身份的少年公子哥。   所谓人以类聚,皆是些性情飞扬跋扈的主儿,这几年秦御出征在外,如今归来,便更是让这些公子爷们马首是瞻了。今日就是一群人专门设宴为秦御接风洗尘的,出了意外,那少年明显闹的秦御不舒服了,他们自然是纷纷争着将其往火上架。   更何况,周清秋是阁老家的嫡女,平日里也算一个圈子里的,又是娇滴滴妖娆娆的大美人,受了欺负自然是要怜惜一二的。   周清秋闻言略垂了头,露出青丝如云和一截雪白的脖颈来,勾了下唇角,美眸中有些得意。   “行啊,我都听二哥的。二哥一句话,何必进大理寺,这就让这小子四肢分家!”那叫咏砚的乃是陈郡王府的世子,如今正任着大理寺正之职,闻言便笑着上前请示秦御。   秦御当年带着这一众权贵子弟闯祸时,众人将他视为首领,要叫大哥,秦御却言他是礼亲王府的二爷,大哥那是秦逸的称呼,岂能乱叫?故而这群人便改而唤了秦御二哥,见了秦逸却都恭恭敬敬的叫声大哥。直令秦逸头疼了好一阵子,便现在被这群人叫大哥,也是禁不住嘴角直抽。   那陈咏砚言罢,大家的目光便都落到了秦御的身上,原想着秦御该狠狠处置那闯祸的少年了,李东哲见顾卿晚竟还站在那里,挑了挑眉,脸上厉色一闪,正准备过去一脚将这不长眼的东西踹的跪下,谁知他刚靠近顾卿晚,秦御倒看了他一眼。   本来这群人便都熟知秦御的脾气,敬畏与他,这三年多秦御又在战场上磨砺的一身强大气势,这一眼扫过去,也不见多冷厉逼人,李东哲却不知为何生生顿住了脚步,后背一凉,僵在了那里。   接着他就目瞪口呆的看到秦御冲那少年开口询问道:“是她说的那样吗?你可知罪?”   “……”   顿时一众公子哥儿尽数愣在了当场,全都目瞪口呆起来。   陈咏砚愕然而不可置信的瞧了眼旁边的沈择,那目光分明在说。   我操,老子幻听了吧,燕广王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收拾人前都知道给人自辩的机会了?   沈择也一脸惊吓,见鬼一样回视着陈咏砚,无声的道,别找爷要安慰,爷他娘也受惊不轻啊。   顾卿晚低着头,一时倒没发现众人目光神情的古怪,更没感受到诡异的气氛。   事实上她有些走神,看着周清秋和刘佳慧跪在一起,同仇敌忾的模样,她还在想着顾家获罪的事,会不会和刘家周家有关。   听到秦御的问话,她回过神来,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出了事儿,自然要听两边都说说的,不能只听周清秋一言之词,除非秦御是好糊弄的蠢蛋,不然问问她这另一个当事人不是很正常吗?   故此顾卿晚很淡定的抬起头来,冲秦御略作揖道:“回燕广王的话,这位姑娘的话不尽不实之处甚多,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他这样淡定镇定的模样,一时倒将一众人的下巴又给惊掉了。   “哦?你有何话说?”   秦御目光在顾卿晚脸上遁视了两圈,这才收回目光来,倒是李东哲目光一转,面露兴味之色来,很狗腿的搬了个太师椅往秦御身后一放,示意秦御坐下慢慢审。   秦御倒也承情,撩袍就大刀金马的坐下来。顿时这里倒成了公堂一般,颇有几分青天大老爷审案的模样。   李东哲挺着腰杆子往秦御身后一站,板着脸,一脸公正肃穆,做出一派师爷的模样来,冲顾卿晚道:“燕广王殿下给你机会,还不从速交代!若真不是你的错,燕广王殿下公正清明,明察秋毫,自然会为你做主!”   两人这样,顿时后头沈择几个便憋笑成一团。   “你做什么?!”   沈择禁不住撞了撞李东哲,李东哲扭过头低声道:“二哥什么性子咱们还不知道,多半今儿兴致好,玩这小子呢。”   听他这么一说,沈择等人恍然大悟。   哦~   这少年撞了秦御,依着秦御龟毛的性子,指定捏死这少年都不解恨啊,这是要给他希望,然后再狠狠将他拍进泥里去啊。   这样才解气,这样才有趣好玩嘛。就说,二哥出征磨练了三年,如今行事果然更加手段高明,英明神武了。   他们这些小弟不能没个长进,得紧跟二哥脚步,得撑起场子来啊。   顿时沈择也背脊一挺,屁颠颠的跑到了秦御的另一边,端着架子,站的笔直,陈咏砚几个纷纷跟上,往顾卿晚身边一边儿站了,就跟那公堂上执水火棍的衙役一般,将受审的顾卿晚给夹在了中间。   顾卿晚莫名其妙的看了几人一眼,这才冲秦御道:“不知在下可否问这位姑娘几句话?”   秦御挑了下眉,却道:“问,若事情另有隐情,本王自不会姑息恶人,可若你辩不出个一二三来,那便仔细你的小命!”   秦御这话说出来,口气颇有些沉冷,听的后头沈择几个挤眉弄眼,接着便用同情无比的眼神看向顾卿晚。   周清秋也觉得秦御那话重在后半句上,冷冷的勾了下唇,抬眸看向顾卿晚,神情颇有些高高在上的冷锐和不屑,只可惜秦御未曾免她的礼,她跪在地上,气势一下子便大打折扣了。   她这是头一次正眼看顾卿晚,这一看倒愣住了。   眼前少年怎么生的如此像那个令人厌恨的女人!那女人都成了罪官家眷了,怎冒出来个不长眼的贱民也会长的像她。当真是阴魂不散!   周清秋想着,脸上的厌恶和愤恨之色一闪,已是下定决心,今日非让这不知死活的少年躺着出去不可。   顾卿晚却没在意周清秋的神色,只道:“敢问这位小姐,何为贱民?在下虽然身无功名,一介白衣,但却也是清白出身的读书人,小姐口口声声贱民二字,可是看不起天下的劳苦百姓,看不起似在下这样的寒苦清贫读书人?”   周清秋全然没有想到,顾卿晚一开口,不是说方才的事儿,反倒扯了个毫不相干的话题,愣了一下,脸上便有些慌色一闪而过。   沈择几个自然也没想到会如此,一时倒个个看戏不怕台高的放亮了眼,纷纷看向周清秋,想看她会如何应对。   周清秋被众人盯着,放在广袖下的双手捏起,却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本小姐只是那么一称而已,何曾有你所指之意?殿下,他这分明是东拉西扯的想要为自己脱罪!”   顾卿晚扬眉,淡声道:“原来小姐只是随口一称啊?这不经思索,冲动之语,便更说明小姐心里的真实想法了。小姐不准备解释下这贱民二字到底是何意吗?”   周清秋见秦御沉着脸不说话,后头一众权贵子弟都盯着自己,不回答倒好似自己怕了这贱民一般,顿时便道:“士农工商,为士族的自然要比务农之人贵,你也说了,你不过是一介白衣,身无功名,而这里的诸位哪个不是官宦子弟,比之你,自然是贵人,本小姐称你一声贱,又有何不对?”   顾卿晚不觉呵然一笑,道:“这位小姐太过强词夺理了吧,你的贱,是特定加在民之前的。先帝便有言,民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今皇上更是有言,要我大丰上至皇室宗亲,下到芝麻县令,都要爱民如子,升斗小民,不可欺辱。那等草菅人命,不将百姓放在眼中,肆意侮辱欺凌的官员,一旦发现,必将严惩。便连皇帝都如此爱民,小姐一口一个贱民,到底是什么意思?请赎在下无知,从来只听说过庶民,小民的称呼,听说过贱奴贱妓,还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平民百姓,也能用贱民称呼之。只不知这位小姐是哪个高门贵府的,如此家学渊博,还请告知,也让在下瞻仰一番。”   周清秋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如此刁钻阴毒,抓住她称呼上的一个小错,竟如此伶牙俐齿的将她堵的无话可说,一时间涨的脸色微红。   李东哲却看的起劲,闻声唰的展开折扇,又啪的合上,敲了下手心,点着顾卿晚道:“果然是升斗小民,瞧瞧你那点见识,这位可是周首辅家的姑娘,周清秋小姐。”   顾卿晚跟着顾弦勇离开京城时,周清秋的祖父还没升任首辅之位,没想到一晃,周家已经替代了顾家的位置。   顾卿晚双眸微眯了下,这才冲李东哲作了一揖,道:“这位公子想是弄错了吧,她怎么可能是周首辅家的姑娘,这不可能,不可能啊。”   她说着面露疑惑,震惊,不信之色,像是被打击了一般,连连摇头。   沈择见她这样,倒是露出了兴趣之色来,接话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顾卿晚便道:“在下虽为升斗小民,可周首辅在下却是知道的,那是寒门学子的标杆啊,是天下清流文人之首啊。要知道这周首辅也是从清贫出身,一介白衣,从庶民经科举,后跟随先帝,投得名主,一步步走到今天入阁拜相的高位的。谁人不知,因这位老大人从清贫出身,故此最重民生,最知民意,最体民情。治家极严,为官清廉,家风清正。他是天下寒门学子孺慕之人,也该是最看中寒门学子,待庶民和寒门学子最亲切才对,老大人家的小姐,又怎么可能对着书生,出口就是贱民,辱之骂之呢。这完全不可能啊,这位姑娘想是冒充的吧?”   顾卿晚刚言罢,那边给秦御端了杯茶,结果秦御不接,便自行喝了一口的李东哲当即便一口茶喷了出来,差点没打翻茶碗。   沈择见周清秋的一张俏脸已涨红成了茄色,而顾卿晚竟一脸正经,满目不信的迂腐呆子模样,顿时更是指着顾卿晚,手臂抖着,憋笑不已。   这少年哪里冒出来的,寻常白衣书生,遇到这等事儿,早便吓瘫了,他倒促狭,竟做出此等模样来,说出这样讽刺蔫坏的话来。   冒充的?   哈,亏她想的出这样荒谬的话来,首辅家的姑娘,还有冒充的一说,还冒充到他们这么多贵公子面前了?   陈咏砚几人也不觉摇头失笑,周清秋顿时便觉受了满堂嘲笑,这等羞辱,她从生下来便未曾受过。   周清秋忍受不住,怒目瞪着顾卿晚,膝盖一抬就要起身,谁知她身子刚抬了一半,一直坐着面沉如水的秦御竟然突然出声了,道:“本王让起了吗?嗯?”   周清秋顿时浑身一抖,咬了下唇,长长的睫毛晃落两串珠泪来,却又生生跪了回去。   她心里委屈极了,她身上没有封诰品级,即便是首辅家的姑娘,见了秦御这样的郡王,按道理也是要行大礼的。可这京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的祖父是一品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她作为宰相府的嫡出姑娘,那尊荣比寻常不得势的郡主之流要强的多,平日见个什么郡主,王妃的,也都是不用下跪就被免了的。就算出门遇到个王爷郡王,也是如此,便一时未免礼,跪下走完了大礼,也会免了。   可今日……这燕广王竟让她生生这么跪着!   周清秋的膝盖已肿痛起来,心头涌动着委屈和伤心,一时间间却又觉得不对,她猛然抬头看那贱民,果然见他竟然还站着!   她们都跪着!他怎么能站着!   周清秋顿时便找到了攻击点,怒声道:“大胆,见了燕广王殿下却不行礼,如此藐视朝廷的刁民,又有何资格教训本小姐!”   顾卿晚见周清秋指出了此点来,面露慌色,忙道:“是草民无见识,头一次见郡王这样的贵人,一时失态,忘记礼数了,草民这便给殿下行礼!”   他说着撩袍就要下跪,岂料膝盖微弯,就听秦御道:“免了。”   顾卿晚一呆,顿住了动作,却心头一紧,只道完了,秦御定是认出她来了,不然没道理免礼啊!   谁知她偷眼望去时,却见秦御面色冷沉,正看着周清秋,唇边勾着些讥嘲的笑,道:“看来周姑娘跪本王,跪的很是不甘不愿啊。”   他口气轻飘飘的,可却让周清秋浑身发冷,遍体生寒。   燕广王这分明是在敲打她,告诉她,他要谁跪,谁便是心中再不甘,出身再高,也得跪着。他不让谁跪,便那人是一介草民,也照样能站着。   李泽等人明显也看出周清秋的不满来了,方才还吃惊秦御对那少年的免跪态度奇怪,此刻皆恍然。只觉秦御这样,只是为了敲打周清秋,给周清秋难堪罢了。   顾卿晚也是这样想的,顿时便长松了一口气。   周清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首辅再贵,权柄再重,也是臣子,是皇家的臣子,而秦御乃是根正苗红的皇室子弟,她不敢不服,不敢不跪,咬着牙道:“臣女不敢。”   只周清秋这些年高高在上,飞扬尊贵惯了,如何受得了如此羞耻,她言罢,便偷偷的冲身后婢女打了个手势。   那婢女当下面露狞色,抬头便道:“敢诋毁首辅,污蔑我家姑娘,口出狂言,婢女这就代姑娘教教你规矩律法!”   那婢女说着便起身扑向顾卿晚,秦御放在膝头的手微动了下,接着却生生握住了扶手,冷眼旁观。   周清秋的母亲吴氏出自武将的吴国公府,吴国公就只吴氏一个女儿,本是想让其招赘的,结果吴氏看上了周家嫡子,非要嫁去周家,吴要死要活。周家的嫡长子怎么都不可能入赘吴国公府,吴氏要死要活的,吴国公没了法子,只得将独女嫁到了周家。   周清秋身边的丫鬟便是吴国公送给外孙女的,乃是习武出身,极为狠辣,武功还不错,这些年没少替周清秋做爪牙,伤过不知多少人。   顾卿晚是知道这丫鬟的,且方才这丫鬟就差点用鞭子抽坏她一双眼睛。这会子她让周清秋出了丑,这丫鬟出手必定更加狠辣,故此顾卿晚看着那丫鬟过来,便吓的面色陡变,一脸苍白。   本能的,她惊叫了一声,跳了两步,直接往秦御身边扑去。   因秦御坐在太师椅上,而他身后又一左一右的站着沈择和李东哲二人,顾卿晚躲不到秦御身后去,便只能往身前扑。   结果她两步扑过去,明明觉得跑的好好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何,下一刻就觉双腿一拌,她整个人便失去平衡往秦御身上直倒了下去。   接着就觉腰肢又被人捏住了,也不知怎么一个天翻地转的,再回神她已一屁股坐在了秦御的大腿上,而耳边砰的一声响,望去那追着她的婢女已被踹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了走道的朱红柱子上,许是撞坏了腰,委顿在地,脸色惨白,却没叫出声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众人都有些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总之,回过神时,就见一向不让男人靠近一步之内的燕广王,大腿上竟然坐了个少年郎!   而且那个少年郎居然是活生生的,没有被他拍死!   “……”   李东哲几个顿时便有些受不住打击,眼珠子掉落了一地,有种捡都捡不起来的感觉。   ------题外话------   阶上新雪 送了1颗钻石1朵鲜花、qingyunran 送了1颗钻石、15146199215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tutouyu 送了2颗钻石   ☆、071 我是童男子   身下的男人大腿肌肉紧绷着,硬邦邦的,有点咯人,顾卿晚跌坐在上面,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她想不明白,她方才明明觉得跑的好好的,怎么就扑倒了。   难道是那周清秋的婢女搞的鬼?她想让自己冒犯了秦御,好被秦御大卸八块?   顾卿晚想着,屁股上似有针扎般就要跳起身来,偏她抬了下身子,秦御捏在她腰上的手又加大了力道,伴着足已碎骨的疼痛,她又被一道力量死死按了回去。   这一下坐的更稳更结实了,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臀往他腿间深陷的那种感觉。   饶是顾卿晚皮厚,脸上也一阵阵火辣往上冒。   她有些心虚的低着头,浑身僵硬着道:“燕广王殿下赎罪,方才在下并非有意,是那婢女追的急,在下一时不慎才跌倒的,绝非有意冒犯殿下。在下这就起来!”   秦御闻言却冷笑了一声,高高挑起眉梢来,道:“所以呢,你的意思便是知道不是有意,便可以不必承担责任?照你如此说,偷盗者,大可说是被逼无奈,杀人者,大可说是受制于人,谋逆者,也可以说是为国为民,还要律法做什么?”   顾卿晚听秦御的话中满是冷嘲和冷厉,她不由心中一惊,抬起头来,迎上秦御异色的眼眸,却见那眸中透着冰冷的温度,看着她的目光,就好似在看某种没有生命的物件。   他殷红而薄锐的唇边,更是轻轻勾着些嘲讽嗜血的弧度,看上去整个人透着股阴邪的戾气。   顾卿晚从来没见他这样过,她是真被吓到了,呼吸都跟着窒了下,脸上方才的火辣热度,顿时褪去,变得苍白起来。   她知道,秦御既然能给首辅家的嫡出姑娘这等难看,对自己,那更是随意拿捏,想捏死就捏死。   她颤抖着唇,半响才道:“殿下,方才在下跑的好好的,若非有人使坏,在下万不会唐突了殿下,殿下处置了在下,却正好顺了那暗中之人的心思,殿下这样英明神武,想必一定不会给人当枪使吧?”   秦御妖冶的眼眸死死盯视着顾卿晚,见她方才还一片薄红的脖颈,因自己两句话,褪下了红晕,变得一片白润如玉,可那张少年的脸庞却至始至终是微黑的模样,一时按在顾卿晚腰间的手又不自禁的用了些力。   疼痛如碾压般袭来,顾卿晚死死咬着牙关,额头冒出了汗来,看着秦御的目光都颤抖了起来。   秦御却蓦然抬手,竟然用两根修长的指头挑起顾卿晚的下巴来,仔细观摩欣赏着她下巴上的一道鞭痕,道:“啧啧,伤的不轻啊。你说的对,本王是容不得被人利用算计的,可本王岂能知道你不是在拿本王当枪使呢?”   顾卿晚顿时心一跳,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那边跪着的周清秋到现在才回过神来,急声道:“燕广王殿下,这贱……这人就是在拿殿下当枪使,若非蛊惑着殿下听信与他,辖制臣女,他区区一介白衣,又怎么敢如此嚣张。殿下可不能让他如愿,被他蛊惑啊!”   秦御闻言倒是看了眼周清秋,蓦然松开了扣在顾卿晚腰间的手。   顾卿晚忙忙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见秦御目光沉冷的盯视着自己,一时心思急转起来。   而旁边李东哲几人早已经看的傻掉了,天啊,他们方才看到了什么。最厌男人近身的燕广王竟然抱着个少年郎,旁若无人的,舌战唇枪半天!   他还用手去摸那少年的脸,打击太大,他们需要好好缓一缓。   顾卿晚见秦御一直不言,倒想是被周清秋的话说动了,心中却急的不行。今日事情闹到这一步,不管是她有意还是无意,若是秦御不管她,恼怒了,那今日她便真别想活着走出仙岳楼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惹恼秦御,不能让周清秋得意。   想着,顾卿晚神情一戾,眯着眼瞪视着周清秋,道:“什么叫在下蛊惑殿下?!燕广王殿下用兵如神,英明神武,岂是会受人蛊惑的?再说,在下堂堂七尺男儿,如何蛊惑燕广王殿下?周姑娘这话是怀疑燕广王殿下有龙阳之好吗?”   她说罢,摇头一叹,道:“周姑娘到底也是首辅家的嫡出姑娘,又生的如此仙姿国色,怎么能这样的满口污言碎语,心思如此龌蹉呢。简直……”   她说着再度摇起头来,周清秋简直要被这诡辩的少年给气死了,一张俏脸红了白,白了红,盯视着顾卿晚的目光简直恨不能将她给生吃了。   顾卿晚自然知道,她现在这等情况,该能忍就忍,万不该事事争强好胜,和周清秋抗上的。得罪了首辅千金,打了周家的脸面,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   可事情是一步步发展成这等水火不容的境地的,周清秋心思恶毒,步步紧逼,从一开始就没想善了,她若然不反击,难道还任其羞辱,任其处置不成?   “他强词夺理!什么龙阳之好,殿下,臣女可从来没怎么说过,这都是他亲口说的!这等话若然传扬出去,与殿下的名声何等不利,殿下怎能容忍此人如此污蔑与您!”   周清秋禁不住瞪着顾卿晚,冲秦御辩白道。   后头跪着的刘佳慧也适时出声,道:“此人对我等无礼在先,现如今又言辞羞辱我等在后,还狡诈巧辩,败坏殿下的名声,殿下若不严惩,臣女三人便在此长跪不起!”   秦御这下倒高高扬起了唇来,目光总算扫了刘佳慧一眼,道:“你在威胁本王?”   刘佳慧顿时才惊觉说错了话,脸色刹那间雪白一片,忙摇头不已,道:“不是,不是,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周清秋见本来好好的,已经快要制住那少年了,结果刘佳慧两句话便将大好的形势败坏了个彻底,她不由回头狠狠瞪了刘佳慧一眼。   秦御的目光却又转回了周清秋身上,道:“本王最是公正,从来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周姑娘若是没有暗示本王龙阳之好的意思,那就请解释下,你方才话中蛊惑二字的意思吧。”   周清秋一时脸色涨红,憋着气,却说不出话来。她觉得那少年太刁滑了,净找她话中不妥的一两个词不放,偏又能让他强词夺理,说出些道理来,让自己无法反驳,平日她也算擅唇舌的,如今竟被压制的死死的,简直可恶!   他一个少年,怎就跟女人一样刁钻难缠!   还有,这个燕广王,明显是一心的袒护那少年,难道他果然是龙阳之好,看上那少年了?!若然是这样,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今日只能认栽了,再纠缠下去,只怕会令自己更加难堪受罪。   其实周清秋所想,也正是此刻李东哲他们所想。   秦御说什么自己最公正,不听一面之词,可话语中的偏袒之意,根本就明明白白,连遮掩一下都省了。   如此明显的袒护一个陌生的少年,方才又让那少年郎坐在他的腿上,用手勾画人家的脸,那一幕实在是太暧昧,太震人了,深深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中,让他们觉得好像触碰到了一个真相。   “殿下,方才是臣女言辞不当,被气怒所控,有失分寸,臣女向殿下认错,还请殿下赎罪。”周清秋突然间以退为进,如是说着。   她言罢,又看向顾卿晚,道:“今日之事,都源自这少年对臣女几人的唐突,如今臣女的婢女虽伤了他一些皮毛,但臣女的婢女也受了重伤,只要这少年能与我们三人言语致歉,今日之事,臣女不再追究便是。”   周清秋突然让步,这让顾卿晚有些诧异,她看向周清秋,却见周清秋的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冷意。   顾卿晚顿时便恍然了,周清秋是看出来今日有秦御在,她讨不到便宜,这才要以退为进。只要让自己道歉,今日之事她便算挽回了一些颜面,而事后,她自然有无数的法子将她一介平民收拾的生不如死。   本来这边一番动静便惊动了不少人,这仙岳楼又是京城数得上号的酒楼,客人如织,此刻好些人都站在走廊上观望。   见周清秋如是,当即便小声点头附和了起来。   “好好的,人家姑娘怎会闲着没事干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少年过不去,必是这少年真做什么不老实的事了。”   “那三个姑娘可都是官宦之女,被唐突了,只要言辞致歉,这也算宽和大度了。”   “果然是首辅家的嫡姑娘,还是颇有些气量的。”   ……   低低的议论声响起,秦御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低着头,一脸委曲求全,端庄大度的周清秋,这才懒懒的移开目光,冲顾卿晚道:“你怎么说?”   今日她明显已经和周清秋交恶了,事后周清秋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若是现在不寻到法子让周清秋有所忌惮,事后她就真完了!   想清楚这些,顾卿晚突然便发出嘲弄的冷笑来,她的笑声很突然,也很清朗,一时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只见那少年慢慢停止了笑声,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威武不能屈的清傲之气来,他凝视着周清秋,傲然道:“我沈清虽然一非出身豪门贵族,二尚无功名在身,但却也是俯仰于天地的七尺男儿,是我的错,我自然毫不推脱,哪怕负荆请罪也甘之如饴,然若并非我的错,便是以权威压之,以名利诱之,我也非不会折腰妥协!”   一边儿是权贵之女,一边儿是个穿戴寒酸毫无功名的少年郎,周清秋主动退了一步,所有人都以为这少年会抓住机会,大事化小,赔礼道歉,可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反其道而行。   有言道,事出反常即为妖,方才的事若其中没有隐情,这少年万万不会如此啊。   见顾卿晚这一番铮铮的表现,所有人心里难免又动摇了起来。   果然,就见那少年又上前了一步,道:“周小姐,方才在下用完膳已是要离去之时,不过在走廊上和三位三姐擦肩而过,一未出声,二不曾靠近,三未曾停步,却不知在下是怎么唐突调戏的三位小姐?”   周清秋也没想到,她退步了,这少年竟然敢咄咄逼人,不仅不退,反倒进了一步,一时她浑身颤抖,指甲都深深插进了肉中。   她还未言,后头冯意欣已是尖声开口,道:“谁说不靠近不说话就没法唐突了,方才我看的清清楚楚,你看周姐姐的目光甚是猥亵淫邪,还上下乱扫,净往不敢看的地方看,不定心里想什么龌龊呢,难道这就不算唐突吗?”   她言罢,顾卿晚却顿时面露羞愤赧然之色来,似被气的口不择言了,竟是大声道:“你这姑娘休得污蔑无我……我……我还是童子之身!我……男女那些事儿我根本就糊里糊涂,自己都没弄清楚,如何能在心中淫辱周小姐!”   “噗——”   “咳咳——”   顾卿晚这简直就是语出惊人,四下一静,紧接着走廊上的看客们便憋不住瞧着少年被气的脖子粗脸红的青涩羞赧模样,爆笑出声来。   李东哲一口茶再度喷了出来,呛着了喉咙,又实在想笑,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沈择一面给他拍着背,一面看着被气的脸色通红,就差没晕厥过去的周清秋三个,点着那作怪的少年,笑的差点没流出泪来。   陈咏砚一面用折扇敲着椅背,一面笑的伏在郭栋肩头,道:“栋子,你说这少年他到底是有意的,还是真是那个……那个啥?”   郭栋却回道:“此人深不可测,道行很高啊,小爷我参不透呀。”   兔兔闻声从秦御的袖子中又钻了出来,看着正一脸羞愤的顾卿晚,突然吱的一声叫,不忍再看的扭头捂住了双眼。   秦御先是满脸愕然之色,接着唇角也禁不住抽了抽,听到陈咏砚几人的说话声,再看摇摇欲坠,已经快要晕倒过去的周清秋三人,禁不住又挑起了唇角来。   岂料他笑意尚未达到眼底,就听背后李东哲接过了沈择的话,道:“屁的童子身,这少年瞧着也有十五六了,看样子也算有几个闲钱,又是这么个肆意性子,他会是童子身?爷十三都不是了,你们谁十五六还是童子身的?有吗?有吗?那不是窝囊废嘛!”   秦御刚刚翘起的唇角顿时僵在脸上,一张妖冶的俊面瞬间像被浇筑了一层冰凌,冷锐黑沉的能吓死人。   “嗷——谁!谁暗算小爷!?”   李东哲正欲指着顾卿晚再评点一二,不想膝上一疼,接着便只能抱着腿单膝跳了起来,一面跳一面满脸戾气的吼。   “你太聒噪了!”谁知坐在前头的秦御冷冷丢过来一句,目光更是淡淡扫了李东哲一眼。   李东哲顿时闭了嘴,连抱着腿的手也放了下来,却可怜兮兮的看着秦御,抽搭的道:“二哥……”   他哪里有聒噪,哪里有,哪里有,委屈死了!   不过秦御这一言,众人倒是安静了下来。只那周清秋却已双眼血红,逼视着顾卿晚的眼光能飞射出毒箭来,可她一个女子,却也知道,这会子她越接口便越会让自己无地自容,狼狈难堪。   她一时恨死了冯意欣,都是冯意欣不会说话,方才的话,若是传扬出去,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若是让人说有男人在酒楼里当着她的面,看着她行意淫之举,她的名声还不得全完了!   周清秋一个没忍住,转过身去,一巴掌便扇到了冯意欣的脸上,怒道:“不会说话你便闭嘴!”   冯意欣没想到她会如此,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围人一时也瞧着周清秋蹙起了眉,低声说着话,指指点点。   周清秋脸上火辣辣后悔不已,恨不能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顾卿晚却不肯放过她,又扬声道:“方才我不过是因周姑娘头上的步摇而多看了两眼,谁知道周姑娘的婢女便挥着鞭子直抽我的双目。沈清乃是读书人,一双眼眸等同性命,慌忙间躲避这才撞进了雅间,惊扰了燕广王殿下和诸位公子。周姑娘非但不管教婢女,反倒口口声声贱民,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在下的身上,在下实在担当不起。事情就是这样的,非是沈清之错,沈清不会向任何人道歉。”   她言罢傲然的挺直了腰背,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周清秋。   周清秋脸色已不能再难看,浑身颤抖,已说不出话来,倒是刘佳慧禁不住出声,道:“你方才也说了,你多看了周姐姐头上的步摇两眼,作为男子,你这样也是极为无礼的,引得这一番误会,难道不正是因你这无礼的两眼而起?”   众人有些目露赞同之色,顾卿晚却道:“这位姑娘说的极是,在下当时多看了周姑娘头上步摇两眼,却也是事出有因。先前进这酒楼时,在下捡到了一支步摇,恰好便和周姑娘头上那喜鹊登枝的步摇差不多。这等女子饰物,丢了自然着急,故此在下无意看到周姑娘头上步摇,便在想会否丢步摇的便是周姑娘,因想要辨清两支步摇是否为一套头面所出,想将东西物归原主,故此才多看了两眼。”   顾卿晚说着手指动了下,从袖子中取出一只金镶红宝石的步摇来,捻在手中转了转。这步摇是她怕包袱里的几件珠宝当的价格太低,不够她们租房子,故此特意多带的。倒没想到,方才在当铺没用上,如今反倒派上了用场。   众人望去,果然见她手中步摇和周清秋头上的有几分相似。   沈择笑着道:“果真猛一看像是一套,不过周姑娘头上的步摇用的是累丝工艺,而这位沈小哥手中的却是掐丝之艺,倒并非一套。”   陈咏砚也点头,看了眼秦御,便扬声道:“确实不是一套,哎,原来今儿这事儿起源于一场误会!要爷说,怪只怪那婢女太过急躁狠辣,不过一些小事儿,倒要秒人一双眼目,若非如此,言语间不过两句话也就解释清楚了。若非这婢女出手伤人,这沈小哥也不会为了躲避而冲撞殿下。二哥,你说是不是?”   周清秋和刘佳慧几个总归是官宦女眷,以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该想法子收场了。   这等事儿,秦御自然不屑做,陈咏砚立马揣测着秦御的意思,将过错都按在了周清秋那婢女头上。   如今周清秋几人处于劣势,根本辩无可辩,难堪已极,陈咏砚这话听着好像是为周清秋解围,其实不然。所谓有其仆就有其主,落实了周清秋的婢女狠辣,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周清秋也是个狠辣阴毒的。   看着是将事情推在婢女身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其实根本就是挖了个坑,把周清秋三人给埋了进去。   陈咏砚言罢,顾卿晚目光微闪,禁不住看了陈咏砚一眼。   那厢,秦御却是已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苛责,这婢女动辄毁人眼目,便也只取她一双眼目好了。”   他言罢,竟是迈步便走,行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地上的一个打翻的紫檀木盒子上。   宋宁忙上前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收进盒子,将盒子双手呈给了秦御。秦御这才再度迈步出了雅间,沈择几个摇着折扇,一派风流的跟着。竟是没人再看周清秋几人一眼。   倒是陈咏砚和李东哲,勾肩搭背,边走边禁不住回头打量顾卿晚。   谁知前头秦御出了雅间,却猛然顿住了脚步,也回头眯眼盯向顾卿晚,竟道:“还不跟着!等本王走了,你可未必能活着走出这仙岳楼了。”   周清秋退了一步,顾卿晚却步步紧逼,原因无它,只因为今日她和周清秋已经交恶,若是顺了周清秋的意道歉,事后她敢保证,周清秋还会将她往死里整。   她已经没了退路,只能撕破脸,彻底和周清秋闹翻成仇,让周清秋丢了大脸,重重甩周家一巴掌,这样今日目睹经过的人太多,周家反倒事后不敢再随意寻她的麻烦。   要知道首辅位高权重,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政敌这种东西,那是时刻都潜藏在暗处明处盯着呢。一旦她出事,周家便会有麻烦。   说白了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会子顾卿晚正想说几句话,暗示下众人,自己一旦出事,便必是周家或刘冯三家所为。   只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却不想秦御便替她说了出来。顾卿晚从来没像现在一般觉得秦御可爱过,忙屁颠的跟上,笑着扬声道:“那哪儿能啊,殿下实在说笑了。在下刚到京城,往日与人无怨,近日与人无仇的,一旦出事,岂不是周大人,刘大人和冯大人家都要成为头号嫌疑人?几位大人都是朝廷精干之人,怎么会做这样的愚事?”   秦御见顾卿晚亦步亦趋的跟着,接话接的无比顺溜,一时眸光微凝,在她脸上略顿了一下,这才重新提步。   秦御打头,顾卿晚跟在身后,沈择等人相随,一行人哗啦啦下了台阶。宋宁才若鬼影般靠近那瘫在地上的婢女,右手两指曲起如鹰钩,毫不迟疑便狠狠插进了那婢女的双目之中。   “啊——”   凄厉的惨叫声,四下的尖叫声,惊呼声,纷纷响起。   宋宁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从怀里抽了条帕子随手擦拭掉指上的粘稠,将帕子丢在那婢女狰狞骇人的脸上,转身大步跟了上去。一路走过,却引得走廊上方才看热闹的人纷纷避散。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宋宁没走下台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惊呼声,却是周清秋受不住打击和惊吓,和刘佳慧双双晕厥了过去。   仙岳楼下,秦御迈步下了台阶,却径自往街道旁边停的一辆马车走去。   那辆马车却是威武大将军家的大少爷郭栋的,其虽是出自武将之家,但因为是早产儿,体弱多病,出行总是乘坐马车。   沈择等人见秦御往马车走,本能都跟着,还在说着方才发生的事儿,谁知下一刻就见秦御跳上马车竟然弯腰走了进去。   一众公卿子弟愕然顿步,一时不知这是要做什么。   从前他们还笑话过郭栋,跟个娘们一样天天乘坐马车,如今老大好端端的去坐马车,这是要闹什么鬼?   正不明所以,却闻马车中突然传来秦御清冷的声音,道:“还不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就见那自称沈清的少年突然默默的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几步到了马车旁,接着竟是一撑车辕跳了上去,也弯腰进了马车。   “……”   一众人再度傻了眼,李东哲禁不住浑身一抖,仰头望天,道:“不是吧,咏砚,这样是在西边吧?他奶奶的熊,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原来做梦啊!”   话刚说完,后脑勺就被沈择拍了一下。   “有病吧你,都未时末了,太阳不在西天在哪儿!”   李东哲不由抬手狠狠揉了揉脸,才失魂落魄的放下手,道:“你们说,二哥叫那少年单独进马车做什么呢?”   沈择却瞥了他一眼,道:“二哥的事儿,你也敢管,皮痒了吧。”   李东哲却道:“我没管,我就是觉着,二哥便是叫个人上马车,也该叫我啊,那瘦猴少年懂个屁啊!”   沈择顿时一脚踹在在了李东哲屁股上,将其踹下了台阶,两人打闹了起来。   顾卿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秦御方才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让谁上马车,可她就觉得他那话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她爬进马车,就见秦御坐在对面的车座上,正低着头看着几张纸,见她上车,既没抬头看,却也没说话。   确定了这厮果然是让自己上车,顾卿晚心中愈发忐忑起来,她钻进了马车,想了想便将身后的马车门关了起来。   她现在并不能确定秦御已经认出了她来,不过万一他真认出了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关着门总是好些的。   车门关上,她转过身来,却觉马车中的光线黯淡了很多。   秦御依旧还坐在那里,郭栋的身材略矮瘦,这马车是比照着郭栋的身量定做的,至于秦御便有些不大宽敞了,他长腿摊着伸展开,才不至于头顶到车顶,可这样一来,整个人便占据了马车的一大半空间,显得愈发气势逼人。   顾卿晚只觉这逼仄的空间中,满满都是秦御的味道,让她心头愈发不安起来。见秦御只是看着手中东西,根本不搭理她,她有些受不住这安静的让人发毛的气氛,抱拳作揖道:“草民谢方才殿下相帮搭救之恩。”   秦御闻声这才抬眸看向弯着腰背的顾卿晚,眼神有些晦莫难辨,半响他才开口,道:“沈清?”   他没喊起,顾卿晚也不敢直起身来,只得保持着躬身的动作,回话道:“正是草民,不知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她这般动作,使得臀部翘了起来,从秦御的角度看,少年瘦弱到纤细的腰肢略微抬起,在空中画出一半滚圆的弧线。身上的天青色锦缎长袍垂落着,几乎可以想见那衣衫下的玉骨娇嫩。   想到方才李东哲说的什么童男子的混账话,秦御莫名心神微荡,气燥起来。他猛然收回了目光,将手中几张纸翻动的哗啦啦响,接着才出声,道:“起吧,方才本王也只是不喜有人愚弄本王,企图利用本王,才出手相帮。”   顾卿晚听他这样说,顿时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她就说,她如今这个样子,若先前秦御见过她脸上没伤的样子,或者是知道她已治好了脸,说不得还能认出她来。   可秦御不曾,任凭秦御再厉害,也该想不到她的脸能在短短几日内恢复光洁。想不到这个,自然就不可能猜测到是她女扮男装。   先前她和秦御在当铺相遇,秦御离开,顾卿晚已经肯定他是没认出自己来。可方才在酒楼上,他却表现的太古怪,以至于又让顾卿晚觉得秦御是认出她了。   此刻听他如是说,顾卿晚才恍然,原来方才他并不是因为认出了她来才相帮袒护的,只是因为先前周清秋上来便耍小聪明,避重就轻,黑白不分的企图愚弄秦御,使得秦御恼火了,才袒护与她。   她就说嘛,要是秦御真认出了她来,凭借着他那睚眦必报的脾气,上次自己给了他那么大的难看,这次又犯到了他的手中,他不使劲折腾死她就算好的了,又怎么可能会庇护她!   想明白这个,顾卿晚顿时便觉马车中的空气都通畅了不少,她笑着道:“即便是如此,草民也该多谢王爷。”   秦御却点了下头,伸展的长腿交叠了一下,用脚尖点了下旁边的椅座。   顾卿晚并没见过秦御对待文人书生是何等态度,心道这人虽脾气不好,对女人态度也恶劣,可对待文人倒是高看一眼,不怎么摆架子。   她想着便冲秦御又略施了一礼,撩袍坐在了旁边的座椅上,这才听秦御道:“本王虽非有心帮你,然你欠了本王的恩情却是事实,本王素来没有乐善好施的名声,也从不做亏本生意。”   顾卿晚自被他单独叫进这马车,便没想着能轻轻松松,什么都不付出的离开,闻言也没吃惊,只恭谦的道:“沈清虽是驽钝之人,但若王爷有所缱,必当尽心竭力,以报王爷相护之恩。”   秦御看了她一眼,似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顺手拿起方才放在椅座上的那几张纸,似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些是什么?”   顾卿晚看过去,秦御手中正是她先前从怀里掏出来替了银票,放进紫檀木盒子里的,方才被周清秋那丫鬟惊吓,盒子掉落在地上,后被宋宁捡起来呈给了秦御。   见秦御询问,顾卿晚便道:“上头所绘乃是一座大殿的图纸。”   顾卿晚这几日住在客栈中也没闲着,绘制了一座殿堂建筑群的草图,她今日出门一来是当东西找牙婆,再来,也想到城东的人市上去,寻些泥瓦匠木匠之类的,按这草图让她问问价,了解下这古代盖楼阁到底要花用多少银子,再看看她画的一些稍前卫点的设计在这大丰能不能有技术建造起来,摸摸大丰如今的建筑水平到底如何。   如今她和庄悦娴差不多两手空空,以后要挣钱改变生活环境,若然能够从事老本行,顾卿晚自然还是想干回老本行的。   秦御将手中的图纸又翻了两下,这才道:“这楼阁的外观好似有些不大一样。”   顾卿晚闻言倒双眸一亮,道:“殿下难道从来没见过这等殿堂构造吗?”   秦御见她口气急切,双眸晶灿,宛若有星辰万千散落起来,目光略凝了下,这才道:“并不曾见过,倒是宫中的麒麟殿,虽是连绵四座宫殿建造在一起,但却是并排的宫殿,好似这个……有些错落有致,尤其是这中间的一座殿,像是被架上了高空,还阶梯也宛若云梯斜飞,倒不曾见过,这样的殿阁当真建造的起来?”   许是她面上的神情太过专注兴奋,看向他的目光也太过专注炙热,秦御竟说的很是详尽。   顾卿晚闻言双眸却更加晶亮了,禁不住站起身靠近秦御,从他手中抽出了那几张图纸来,指着其中一张整体构造的草图道:“怎么会建造不起来呢,殿下请看,这四座殿堂前后紧密串连在一起,互为依托,这座是主体建筑,它的左右各建一座方形高台,在此台上建造两座较小的建筑,四座小型的殿阁一起架起这中间的大殿,四个基底,岂能不稳?这两边儿各以弧形飞桥和上头的大殿相通。”   见秦御听的认真,为了看清她手上指点的图纸还略勾着脖颈,顾卿晚不自觉的便一屁股坐在了秦御的身边,紧挨着他,像是从前工作时和同事讨论的样子,自然的将图纸摊在了两人并在一起的双腿上,指着继续道:“殿下再看,这全组建筑,彼时四周都有廊庑穿联起来,上下皆通,宛然能围成庭院,支柱如林,形成这等数座殿堂高低错落的结合形势,整体形象便宏伟,壮丽、层次分明起来。殿下再看这里……”   她一面说,一面用指头不停在图纸上勾画指点,分外认真。   然而秦御的心思却早已飞离,只觉她靠的极近,两人根本是手臂贴着手臂,大腿贴着大腿,并肩坐在一起,且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她的手正在那份摊在他大腿上的图纸上勾画着。   薄薄的图纸,挡不住那种被触摸的强烈感觉,随着她的手画来画去,戳来点去,敏感的肌肤窜过一层酥麻,血液奔涌,秦御的眉头略拧了起来,身子骤然紧绷如铁。   ------题外话------   已经更很多了,还有宝贝说不够看,或者没看够哒,也还有没看过素素完结文哒,可以去看看哦,和此文都是素素一贯的文风,这文稀饭,素素几个完结文《庶女为妃之世子爷请绕道》《弃妻不二嫁之侯门嫡女》和《重生之名媛望族》应该也会对胃口的。   还有那个,月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上榜,不甘心的再求下吧,嘤嘤,有票票滴放素素碗里来吧。   谢谢18989484040 送了5颗钻石、yye308 送了5颗钻石33朵鲜花、Iffy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4颗钻石、阶上新雪 送了1颗钻石、qingyunran 送了1颗钻石、240672778 送了1朵鲜花、minozhgl 送了1朵鲜花。   ☆、072 进府吧   下午的阳光还是炙热的,从西边窗户洒照进马车,透过湘妃竹美人染画的帘子,被分割成一束束光影,浮沉的细小的尘埃在空中飞舞着。   马车中有些静谧安然,只有顾卿晚略带兴奋的声音宛若音节缓缓流淌。秦御望着她点在腿上的那只手,却见一道光线刚好打在了她那根画来画去的手指上,将那一截如玉石细细雕琢的食指映的仿若透明,指长而柔,肌白而嫩,指尖宛若葱削,尖尖的指盖上粉嫩的指甲似覆了一层粉色珠光,指盖微长修剪的却很好看。   似鸟儿的一点尖翅,一下下隔着图纸,在他的腿上刮来刮去,令人不得不浮想联翩,心驰沈荡。   秦御异色的眼眸紧随着她那手指,情绪翻涌,金银妖瞳,左眼晦暗莫测,愈发幽深漆黑,似夜色下涌动暗潮的深海,右眼灰色眼眸映着阳光,色彩分外浅淡,也更加剔透,宛若苍茫的冰湖被风雪呼卷而过。   一阵阵酥麻顺着她的指尖窜出,像一道道电流波及了他,气血被点燃,蜂拥着直冲小腹,又迅速往下汇集,引得他呼吸加重。   顾卿晚正说的兴起,谁知正指点着的手腕便突然被一股力量抓住带起,却是秦御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顾卿晚愕然望去,就见秦御神情有些奇怪,好像在隐忍着什么痛苦,额角两条青筋微微凸起,停止的鼻梁上有些细密的汗水,薄锐的唇紧紧抿着,线条利落的脸颊上都有些不大正常的潮红。   顾卿晚的脑子还在图纸上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倒吓了一跳,见他也不说话,便忙道:“殿下哪里不舒服吗,在下去唤人!”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谁知身子刚起来,迈了一步,手腕上秦御抓着的力量便是一拉一扯,她刚蹿出的身体被带了回去,因着惯性,站立不稳,直接后退着一屁股坐下。   顾卿晚惊呼了一声,手臂也跟着本能胡乱挥舞了一下,拍打在车窗上,接着手肘又撞击了下车厢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外头,沈择等人一直就站在不远处,本来就恨不能竖着全身汗毛听里头的动静。   顾卿晚那一声叫,一时间七八双眼睛嗖嗖的地往车厢上射,众目睽睽,就见那少年的一只手探出车窗晃动了下,似想抓住什么,结果却是徒劳,瞬间就被扯了进去。   一声闷响后马车安静了下来,可外头却炸了锅。   沈择吞吞了口水,一把甩开折扇将一张英俊的面容挡住,摇头直叹。旁边李东哲死死瞪着马车,突然满脸嫉愤,郁结满肠的揉了揉脸,张了张嘴,突然扭捏了起来,道:“二哥还真好这口啊,早知道人家……人家也是可以的啊,那少年一瞧就是个不顶用的,哪里伺候的好二哥,别再被折腾坏了,多晦气啊!”   郭栋闻言嘴角抽了抽,淡淡的目光扫过李东哲,道:“敢肖想二哥不要命了吧你!”   李东哲是个男女通吃,荤素不忌的货色,众人听他口气酸溜溜的,一阵无语,一个个都用冷笑加嘲弄的目光看着他。   李东哲倒被看的涨红了脸,却呐呐道:“干嘛,爷去男风馆都是扑的那个,还没雌伏过呢,若是二哥……人家愿意把第一次……”   他话没说完,郭栋便用肩狠狠撞了他一下,道:“真魔怔了吧你,自己不要命可别拖累兄弟们!”   说着瞬间退了两步,离李东哲远远的。   就秦御那性子,要是知道李东哲敢冲他动心思,管饱让其生不如死,连带着他们这些听了李东哲混话的也得跟着吃顿挂落。   李东哲其实也不是真对秦御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啊。只是秦御的相貌摆在那里,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见秦御竟然找了个不认识的少年,心里难免有些酸溜溜的。   此刻被郭栋狠撞了一下,他顿时回过劲儿来,脸色微白,哼了一声。   沈择见他清醒了,却高高挑起眉来,凑过去用折扇敲了敲李东哲的肩头,道:“要不回头你试试去?”   李东哲便一把抓住了沈择的胳膊,长手一伸将其揽在了怀里,道:“小爷不敢肖想二哥,不过阿择你也不错,勉强也可雌伏。要不咱俩试试?”   李东哲身量奇高,亦是从小习武,体格强壮英伟,长的浓眉大眼,颇为硬朗。沈择相对文弱一些,玉面如冠,被他揽在怀中,抬头见李东哲谄媚笑着冲他眨眼,顿时浑身鸡皮疙瘩往外冒,一脚抬起踹在了李东哲腿上。   李东哲嗷的一声叫,郭栋却撇嘴道:“你们瞎说什么,二哥便真如何也不会选此刻在马车上,再说,二哥那性子怎么可能?再胡猜惹恼了二哥,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几人闻言倒觉也是,生怕方才的动静被车中秦御听见,尽皆老实起来,有模有样的谈起诗词来,可惜没两句便绕到了淫词艳曲上去。   马车中,情景虽然没有外头人想的那么火热,可也非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顾卿晚被秦御一扯,整个人便撞在秦御身上,背对着秦御又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惊的要起,然而秦御一双手臂却从她的腋窝穿过,紧扣在了她的腰肢上,接着他的整个胸膛便贴了上来,脑袋更是凑近枕在了她的肩头。   他喷抚出的气息直往脖颈中钻,身上的热度透过两人身上的绸缎单衣直接传递到了顾卿晚的肌肤上,一股属于秦御的独特而又有些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几乎将顾卿晚淹没其中。   她呼吸一窒,心跳陡然加快,脑子发空,有些分不清楚是因为觉得秦御这样陡然的亲近,根本是认出了她来,故此紧张的,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她挣扎了下,腰间的禁锢却随之更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了秦御低哑的声音,道:“不必唤大夫,片刻就好。”   顾卿晚听他提起大夫,脑子一清。对了,他可能是真的不舒服,并不是因认出了她来才如此。他方才的神情确实很痛苦。   因顾卿晚先前已经认定秦御是没认出自己来,加上秦御的各种反应,也确实给她这样的误导。   所以她是怎么都没想到秦御的痛苦反应,皆是因她而起,毕竟她觉得现在她是男人,秦御先前在军营里对她的态度,已然说明他是个性向正常的人。那么此刻他也不可能因她这个男人在腿上划了两下,起了某种反应。   于是弄不清状态的顾卿晚瞬间便相信了秦御言辞中的误导,真以为他是哪里不好,生了病,太难受了,才会如此。   毕竟前世里,她病了痛了,也爱抓住了个人,这样能好受一些,好像能借到力量一般。   顾卿晚顿时便不再挣扎了,安安静静的坐在秦御腿上,甚至扭头关切的看了他一眼。   果然,男人俊美的面容比方才更加潮红了一些,紧紧抿着唇,以至于脸上线条显得很冷厉,宛若刀刻,过分长的眉,此刻眉心微蹙,眉梢愈发挑起,斜飞入布满汗水的鬓角。狭长的凤眼因难耐而微眯着,睫毛微动,露出异色眼眸中流转的幽光来。   他这个样子竟有种说不出的夺人心魄的邪魅性感,顾卿晚瞧的心头一跳,匆忙转了头,察觉到秦御贴在她脖颈边儿的脸颊一片滚烫,他浑身好像紧绷的有些颤抖。   她安抚的抬手,犹豫了下,到底在秦御死死扣在腰间的手背上拍抚了起来,一下下,带着些安抚和体贴。   秦御没料到她会如此,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低垂的眸中闪过些许笑意,接着他便闭上了眼。   眼前黑暗下来,空气中有种浓郁的松香,很不好闻,此刻秦御却觉得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是的,他认出了顾卿晚来。在当铺之时,确实未曾认出,然而方才在雅间里。   她突然撞进来,他因一时晃神,结果她直接撞进了怀里,他便认出了她。   天知道,他生平就抱过一个人,那种柔软棉弹的感觉,不盈一握的腰肢,曲线玲珑的线条,他的身体都记得。她靠在他的身上,即便容貌变了,气质变了,声音也变了,甚至性别都变了,可他的身体还是认出了她,接纳了她。   若非如此,只凭她冲撞了他,不管是何缘由,当时他就会让她死的很难看。   而他之所以不揭破,还用话语误导她,让她以为他并未识破她,不过是以为先前她太狠,闹的太难堪,揭破了他甩不开脸继续纠缠罢了。   且她那么可恨,此刻还将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来欺骗他,他怎能让她如意,少不得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骗她一骗才能消气。   方才有那么一瞬,他情动的厉害,忍的辛苦,都想将她按在马车上直接办了算了,可此刻见她安静的呆在怀里还有些称得上温柔的拍抚着他的手,他突然便又不舍得两人如是相处的这种安宁了。   慢慢调息了半响,秦御才松开了扣在顾卿晚腰间的手。   顾卿晚动了动略僵硬的身体,见他没再阻止,更没什么异动便猛的跳起身来,坐到了一边去。   她看向秦御,果然见他身体已经舒展了开来,双腿还有些古怪的交叠着,然而面上的潮红却消了下去,额头的汗和青筋也不见了,神情却还有些晦暗难辨。尤其是他看过来的眼眸,顾卿晚总觉眼底好像压抑着什么,且神色竟然有些幽怨一般。   幽怨?   顾卿晚狠狠眨了下眼,果然便见秦御眸光冷淡,带着疏离。显然是她方才看错了。虽然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可任谁脆弱的一面被人看到,都会不自在的。   顾卿晚想着,试探着道:“殿下好些了吧?”   “倒杯水来。”秦御黯哑的声音响起,没好气的看了顾卿晚一眼。   顾卿晚忙应了声,给他倒了杯茶送到眼前,秦御接过灌下,这才舒展了眉头,略坐起身来,道:“这纸上殿堂的草图本王甚是喜欢,你既能讲的头头是道,想必这图纸便是出自你之手?”   顾卿晚见他说话间,修长的手指又拎起了那张草图,而那草图方才压在两人之间,此刻已是皱皱巴巴,不成样子。   她瞧着这样的图纸,被秦御拿在手中,想着方才的情景,便觉那图纸时刻在提醒着他们方才做了什么,本不觉得如何,此刻倒生出十万分的不自在来,莫名有些脸热,忙探手过去抢了图纸,道:“这不过是粗略的草图,真要动土,是用不上的。已经不能看了,还是丢掉吧。”   说着揉了几揉,挑开窗帘随手便丢了出去。   秦御被她飞快的一番动作搞的一愕,接着却不知为何,心情变得奇好,甚至略勾了下唇角。   顾卿晚毁尸灭迹后,看向秦御,瞧见的便是他说不出意味的笑容,总觉得那爱有些暧昧不明,惹的她身上鸡皮疙瘩差点冒出来。   眨了眨眼,那笑却又不见了。   “这么说这些殿宇的草图确实是出自你手了?”秦御神情疏离再度问道。   那图纸是从她的身上掉出来的,上头的字迹也是她的,且方才她一激动还坐在秦御身边指点了半天,这会子再否认也没什么意思。   更何况,她还有意从事老本行,在这上面也没得藏拙。   故此顾卿晚点了点头,道:“正是出自在下之手。”   秦御虽先前就猜想到了,此刻闻言却还是吃了一惊。他方才看的清楚,那些图纸上并非只有房屋的大致轮廓,分明还有各处构造的细节图,上头标准着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和数,那结构图只扫一眼,只会以为是出自老工匠之手,看着便非常严谨。   所谓术业有专攻,他一个外行什么都看不懂,可她一个闺阁少女,从前太师府的千金大小姐,却能画出来,这不是太奇怪了嘛。   即便隔行如隔山,秦御也知道,一个匠人跟着老师傅学个几十年都未必能自行建起一座宫殿来啊。而能指点建造宫殿的,皆可称匠师。这种匠师,往往都是年纪一大把,满脸风霜胡子都白了的老师傅。就像是工部那一群老古董一般。   秦御突然想到从前在洛京城的衙门口,顾卿晚曾经信誓旦旦,神采飞扬的宣扬她是有才之人的情景来,若然她真能建造出这样独具一格的宫殿,那她还真能称得上有才之人。且还是有大才之士!   秦御面上的表情是意料之中的吃惊,顾卿晚便笑了笑,道:“家学渊源,故此略懂些皮毛,让殿下见笑了。”   家学渊源?据他所知,顾家是书香门第,只听说过家族中又出了进士的,却从未听说过顾氏一族还有当过匠人的。   见顾卿晚面不改色的满口谎言,秦御眉头挑了挑,却道:“这样的殿阁本王很喜欢,刚好明年便是父王的四十整寿,本王正在想该送父王个什么寿礼才好,如今既得如此别致的殿阁草图,可见是苍天要成人之美。你现在就随本王回府,明日便汇通王府营造司的匠人们,共同建造这殿阁。”   顾卿晚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决定,愣在当场。   跟他回府?不是吧!   她若果真是个身怀绝技,想要大展宏图的少年郎,这机遇自然再好不过了,可问题是,她不是啊!   这怎么能行,一天两天不露馅,若是真跟着秦御回去,接手这活计,她可没信心自己能骗秦御几个月啊。   顾卿晚忙道:“不行,不行,草民谢谢殿下的赏识,然则却不能接受殿下的美意。”   “哦?为何?”秦御略扬起眉来,又道,“本王从来不会亏待为本王做事的人,你从进入王府起,便算工钱,每月五十两银子的月钱,这房子若建造的好,自然另有厚赏,不仅如此,本王还可以将你举荐进工部,有本王的举荐,你便可以直接参加工部的文试,成为朝廷有薪俸,可晋封的官员。你有何理由拒绝本王?”   秦御的话简直将顾卿晚的路堵的死死的,她张了张嘴,竟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半响才道:“王爷有所不知,在下并非京城人士,这次进京乃是有事,过两日便要回乡的。”   “哦?那却不知你是何处人士,本王令人修书一封送去你家,想必你的家人看到你在京城有如此机会,也只会高兴。”秦御却淡声说道,言罢他屈指轻敲了下车壁。   外头顿时便响起了宋宁的声音,“爷?”   秦御瞧着顾卿晚,扬声道:“你去查查沈小公子的籍贯,代本王修书……”   “不用,不用!我去!我去王府!”顾卿晚听闻秦御的话,冷汗都要出来了,本来还想说家中有重病的老母要照顾,此刻哪里还敢说,忙忙应声道。   笑话,宋宁一查,她还不当即露馅,全完了!   秦御见她匆匆应了,妖异的面庞上掠过一丝满意的笑,道:“哦?不必回乡了?”   顾卿晚连连点头,道:“草民想了想,确实是王爷说的那样,家人若然知道草民有此等机会,却没把握住,那才是要责备与我的。草民谢殿下礼遇之恩,家书还是草民自己来写吧,不必劳烦殿下身边的护卫大哥了。”   秦御瞧着顾卿晚,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顾卿晚这才咽了咽口水,道:“殿下,草民这次进京是和家中一位长辈一起的,如今她还在客栈之中住着,殿下可否容草民回去与她说明一切,明日草民会自行到礼亲王府的。”   秦御难得好心情的摆手道:“允!”   顾卿晚听了却也没什么好心情,垂头丧气将几张图纸都捡起来收进了袖中,作揖道:“如此,草民便先告退了。”   这次秦御只淡淡点了下头,顾卿晚转身,手指触上车门,才听身后传来秦御的声音,道:“明日一早本王在王府营造司亲自将你引荐给匠工们,莫要让本王失望,这世上让本王失望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顾卿晚浑身一僵,哪里不知道秦御这是说,他明日若敢不出现,放他鸽子,必定翻遍全城也要将她挖出来惩处一番。   她转过身来,又陪着恭谦的笑应了一回,这才推门而出。   一出来就见沈择几个并排齐齐冲到了马车前,冲她行注目礼,那眼神,个个都堪比镁光灯。   顾卿晚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背脊撞上车门,才眨了眨眼,道:“不知几位公子可是有事?”   沈择几个将顾卿晚从头到尾打量了几遍,这才各自若无其事的说起话来,倒是陈咏砚见顾卿晚被吓的不轻,笑着道:“没事,没事,沈小公子生的钟灵毓秀,我们兄弟方才都有些看晃眼了。”   “……”顾卿晚干笑了两声,忙忙跳下马车,匆匆冲几人随便一揖,埋头就往街头去了。   今日出门没查黄历,后悔死她了,这地方她一会儿都不想多呆。先去找个书斋买本最新的黄历备着才好。   她身影隐没在人群间,秦御也迈步弯腰出了马车,沈择几人自然不敢像看顾卿晚那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秦御,一个个偷眼瞄去,竟然见就这么会儿功夫,秦御竟然像换了个人一般。   俊脸上神情舒展,眉目间神采飞扬,周身有意气风发之气。   先前秦御虽应了他们的邀约一起吃酒,然则分明心情不佳,兴致不高,不过因秦御本就不是好相与的性子,沈择几人也没多在意,还觉得他那样挺正常的。   可再看他现在这幅模样,却莫名有种,之前他是欲求不满,如今是*纾解的错觉。   “宋宁,查!”   秦御却没理会目瞪口呆的几个,只冲宋宁打了个手势。   宋宁自然明白秦御指的是方才那离去的少年,他也觉得那少年今日几次三番的出现太过古怪,略点了下头,宋宁大步冲着顾卿晚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很快也跟着消失在了街头。   完了,完了,看来他们英明神武的燕广王殿下是真看上那个少年郎了!沈择几人齐齐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肯定之色。   出了这么多事,顾卿晚也不去城墙根找工匠了研究大丰的建筑水平了,失魂落魄的便往客栈走。   离客栈近了,她才调整了下精神状态,心中安慰自己道。   今日惹怒了周清秋三个,说不得三家就会找她的麻烦,如今她被秦御赏识依托在礼亲王府之下,也许并非全无好处,起码完全不必担心那三家会暗中对她出手。   这样也好!   如此想着,顾卿晚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正要快步而行,谁知前头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竟然是又有人纵马在街上穿行,顾卿晚忙跟着躲到了路边,不料那纵马之人到了近前,斜地里蹿出来一个小孩,那马上之人急转马头,避过了小孩,回头谩骂了一声。   纵马间却冲着顾卿晚直直撞了过来,此刻马儿离的已是极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了。顾卿晚只见那马头迅速扩大,接着便被一道力量从背后推开。有人大喊一声,道:“姑娘小心!”   她整个人便扑倒在了地上,匆匆转头,就见那马儿嘶鸣着,将一个穿酱色粗布衣裳的中年妇人踢翻在地,那马上穿戴富贵的青年冷哼一声,“不长眼的东西!”   接着竟是一甩马缰,纵马就那么扬长而去了!   那中年妇人倒在地上,用手捂着腹部,垂着头,神情痛苦。   顾卿晚忙奔了过去,蹲下来扶住妇人,道:“怎样?伤到哪里了?”   方才若非这妇人推开她,她这会子早迎面被马给撞飞了。顾卿晚神情紧张而关切,那面容粗糙的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摆手道:“没……没啥大事,就是蹭了下。”   她说着便想要站起身,可动了下便又跌坐了回去,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顾卿晚忙道:“婶子莫要乱动,且等我一下。”   言罢,她站起身来,赶忙几步奔到了客栈,唤住小二,丢给他一块碎银,吩咐道:“快去找块门板将那婶子抬进客栈,再去请个大夫来。”   一盏茶后,那妇人便被抬进了顾卿晚的房间,庄悦娴拧了帕子给她擦拭汗水,顾卿晚站在门前吩咐小二前去烧些热水,再看看大夫怎还不过来。   小二探头往里又看了眼,却是道:“热水咱们厨上一直有,小的这便打了来就是。客官您可寻到那荣丰当铺了?小的给您推荐荣丰没错吧?那店虽比不上有百年老字号之称的荣昌当,但是也算京城信誉不错的几个当铺之一了。”   小二巴拉拉的说着,明显是想从顾卿晚这里再得几个赏钱,顾卿晚惦记着那妇人,心里本就郁结,又被他提起先前的事儿来,却冷了脸,看着他,凉凉一笑,道:“荣丰确实好极了!”   言罢,一把便摔上了门。   小二摸了摸鼻子,嘀咕道:“看来是没当上好价钱,啧啧,如今又多了个病人,请医问诊的,别回头连房费都付不起才好。”   大夫很快就来了,那妇人虽然被马给踢了下小腹,但却并无大碍,开了药方却嘱咐要多卧床休息两日才好。   待送走了大夫,又令小二前去抓药煎药,顾卿晚回到客房时,庄悦娴正问起那妇人的名姓由来。   却原来这妇人夫家姓刘,人称刘婶子,家就在京城西边的刘家庄上,因早年便死了男人,又要养活三个孩子便到京城来讨生活。先前一直是在一户周姓的商人之家做粗使妈妈,可前些天却因为不小心洗坏了主子姑娘的一件绸缎裙,故此便被赶了出来。   她今日是在街上找活计,谁知便遇上了方才的事情。   “庄户人家,身子结实的很,那马踢上来时,其实已经被卸掉了一些冲力,没有踢实,歇歇便能走了,夫人和小公子不用客气。”刘婶子笑的一脸憨厚,显然是不想留在这里麻烦顾卿晚二人的。   顾卿晚听了刘婶子的话,却是心思一动,笑着道:“今日多亏了婶子搭救,若不然这会我多半躺在街上动不了了。我和嫂嫂也是刚进京城,准备在此安家,正要找个院子再雇两三个人,婶子若是看得上,不防就留下来,如何?”   刘婶子闻言一愣,接着便大喜过望,忙忙就要磕头,道:“多谢少爷,多谢夫人。”   顾卿晚又安抚了她两句,小二端来药,刘妈妈用后便睡了过去。顾卿晚方和庄悦娴到了隔壁房间,坐下叙话。   顾卿晚不欲庄悦娴也跟着担心,便没提遇到秦御的事儿,只拿出一千两银票给了庄悦娴,让她收起来。   庄悦娴大为吃惊,道:“怎当了这么多!?”   顾卿晚便含糊的道:“大抵掌柜的瞧我像大户人家的小厮,不怕欺客吧。当多了是好事,嫂嫂快收起来,回头咱们就靠这些在京城立足了。”   手中有了余钱,庄悦娴也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面容都焕发了些,将银票收起才又坐回桌边,问起顾卿晚出门可曾遇到什么事儿。   顾卿晚斟酌着道:“首饰当了高价,我路过仙岳楼,想着茶楼酒楼的消息最灵通便进去点了两个菜,不想倒遇见了刘佳慧和周清秋一起去吃酒楼。”   庄悦娴早先便从顾卿晚口中知道了刘佳慧的父亲升任礼部右侍郎的事儿,如今又听闻其和周清秋交好起来,面色也分外难看,道:“从前公爹在时,刘炳寅不时也会去公爹的书房讨教学问,公爹对他宛若子侄,没想到如今顾家倾覆了,他倒升了官,还和从前顾家的政敌周家搅合在了一起。”   顾卿晚面色冷厉,道:“咱们先安置下来,再找人细查顾家之事儿,还得早些寻了合适的人前往沧州找大哥……”   两人细细说着话,那边宋宁已然回到了礼亲王府,直接便进了秦御凌寒院的书房。   他平日也是个沉稳的性子,如今却脚步有些飘忽,脸上还带着惊魂不定的恍然之色。他跟着顾卿晚进了客栈,在暗中瞧见了庄悦娴,哪里还猜不到顾卿晚的身份。   更何况,顾卿晚姑嫂二人当日乘坐陈心颖的马车直接进城后便住进了客栈,又没刻意隐藏过行踪,实在好查的很,就这会子功夫,宋宁已将顾卿晚这几日做过的事儿弄了个清清楚楚。   可即便是这样,他都有点难以接受,那个看不出半点女态的少年郎,怎么就是之前的顾姑娘呢!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认出来!   凭借着他宋宁的眼力和惊觉力,竟然一点都没认出来!   这太打击人了!   宋宁进了书房,便道:“爷,那个沈清竟然是顾姑娘,他竟然是顾姑娘男扮女装!”   他瞪着眼珠子言罢,就见秦御坐在太师椅上,心情甚好的抚着兔兔的小脑袋,脸上神情半点没动,闻言还淡淡扫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不屑。   宋宁抬手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道:“原来爷您早就知道了啊!是了,爷若不是早认出了顾姑娘来,也不能又搂又抱的……”   宋宁一不留神将秦御先前趁机占便宜的事儿直接点了出来,秦御眼神一凌,宋宁忙住了口,却是嘿嘿笑着道:“还是爷英明,目光如炬,属下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废话完了?”秦御心情好,倒没搭理宋宁的抽风,只扬了下眉。   宋宁忙一整神情,道:“顾姑娘当日去了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赏赐了两盒玉雪霜,谁知道那玉雪霜顾姑娘用着竟是效果奇好,一下子就将脸上的伤给消了个七七八八。之后顾姑娘跟着陈家进京,一路都是娄世子在提前打点行程,路过落仙镇时……”   宋宁略瞄了眼秦御的脸色,方才小心翼翼的道:“顾姑娘曾和娄世子一起逛过夜市,不过只呆了不到一个时辰。至于两人都说了什么,属下还未曾查到,不过那夜娄世子将顾姑娘送回客栈后便没再跟着顾姑娘,直接回京了。”   他言罢,秦御脸色已黑沉清冷了下来,冷哼了一声。宋宁缩了缩脖子,这才又道:“还有一事儿,方才属下跟着顾姑娘回去客栈,路上曾出了一点意外……”   他将顾卿晚差点被马冲撞的事简单说了,这才道,“属下当时觉得有些不对,便未曾现身,果然就冲出来一个妇人,将顾姑娘推开了,那妇人身手极为敏捷,可以肯定是会武艺的,属下已经吩咐去查了。”   秦御这才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待得宋宁退下,他抚弄着兔兔脖下的细毛,道:“她这几日倒过的逍遥,你说爷该怎么收拾她才好。”   ------题外话------   谢谢qingyunran 送了1颗钻石、18989484040 送了5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落樱蝶舞 送了1颗钻石21朵鲜花、阶上新雪 送了1朵鲜花、请叫我已逆 送了1朵鲜花、15751593036 送了3朵鲜花、寿司晴打赏了1381币币。么么哒。   票票还差点上榜,菇凉们,月底了,投票哟。   ☆、073 宠的开始   秦御在书房中没坐片刻,宋宁便又进了书房,禀报道:“爷,宋国公府设宴,送了帖子来,世子爷请爷过去一起赴宴。”   秦御闻言却摆手道:“让人去跟大哥回一声,爷有要事便不去了。”   宋国公府的夫人乃是礼亲王妃的嫡亲妹妹,国公府设宴相请,主子竟然不去?还有要事?什么要事,他怎么不知道呢。   宋宁一脑门问号,可也不敢反驳多问,应了一声,出去招了个人往秦逸的修竹院报信。转身就见秦御迈步出了书房,兔兔站在秦御的肩上,一副极兴奋的模样。   宋宁见秦御一副要出门的模样,不觉一怔,还没问,就听秦御道:“去,唤肖明然来,爷要逛王府,令他随行讲解!”   宋宁闻言目瞪口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逛王府?还要王府的长史官陪同讲解?这就是爷不去宋国公府,要做的要事?!   宋宁还在震惊中,秦御却已然迈步下了天井,一路往花园方向去了,宋宁忙吩咐了一声,亦步亦趋的紧跟上伺候。   礼亲王府乃是前朝摄政王府改建,前朝末年,皇室昏庸,外戚势大,彼时的摄政王便是太后的娘家,不仅把持朝政,更是花用国库巨资,召集全国工匠,由工部负责,在京城内城之中挑选了风水最佳之处,圈地驱散了本来的住户,扩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摄政王府。   先帝登基后,因感念两个亲兄弟的辅助,又因礼亲王比义亲王年长,在二王之中居尊,便将这座摄政王府赏赐给了礼亲王做府邸。   如今的礼亲王府经过改建,更加美轮美奂,占地面积极大,亭台楼阁,富丽堂皇,所有的建筑都庄重肃穆,尚朴去华。   当年摄政王烜赫一时,权柄极重,建造时甚至许多的规格和建造比皇宫更为气派,虽然礼亲王住进来之前,已经经过了修缮,将那些不符合规制的地方都去掉了,然而如今的王府一路走来,却还是风景如画,富丽无双。   秦御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兴致勃勃的观赏过礼亲王府,他一路往花园走,一面还令王府长史跟在身侧,不时询问些问题。   “爷记得那边是双陵院吧?一共多少间房屋,如今住了什么人,占了多少地?”   秦朝建国八年,礼亲王府是七年前才住进这王府的,三年多前秦御便离开了王府出征去了。算一算,他在这王府中也就住了四年时间,四年虽然足够他将王府走个几百上千圈了。   但那四年是他最跳脱的时期,大部分时间都在府外四处惹事,哪里是能在府中老实呆着?王府虽好,可秦御也就刚住进来时稀罕了两日,坐着肩舆跟着礼亲王妃,没逛小半个王府便受不住溜了。   故而除了王府几个主子住的少数几个院落秦御还算熟悉点,要问他王府什么样,有多少院落,各处风景如何,他根本就不知道。   这么说吧,你将他敲晕了,随便丢在王府的某个角落,他醒来一准不会知道这地方是他的家。   今日秦御兴致高昂的到处走,到处看,却让礼亲王府的长史官肖明然一阵奇怪,可燕广王有兴致,作为王府的属官,他自然要事无巨细的回答了。   “回二爷的话,那个不是双菱院,是凤仪院,原本是用做客院的,因后头紧连着秋仪苑,而从秋仪苑又能通到内院花园,王妃怕冲撞内院女眷,便将客院又安置到了前头的白霜院。这凤仪院便锁了起来,如今并未有人居住。凤仪院统共有一个正院,两个跨院,还有一个后院并个极小的花园,自成一体,房屋嘛,若然微臣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三十九间。”   肖明然言罢,秦御点了下头,已是往前头去了,又问起旁的院落来。   肖明然原本以为就秦御的性子,逛王府也不会有兴致走几处地方,没想到秦御竟兴致勃勃,直从申时初逛到了酉时末。   肖明然走的两条腿都细了,嗓子眼也说干了,有气无力,却又不敢懈怠半分,实在不明白这位爷今天是又闹哪一出?这么吃不饱了撑的,四处乱晃,是要闹哪样?!   眼见太阳都落山了,王府各处也都挂上了灯,秦御才在一处拱桥上站定,冲肖明然一指花园东面一处绵延的房屋,道:“那边儿的广陵苑爷看中了,你今儿便带人连夜动工,先将院墙给爷推了,东西都入库房,明日便着手,将房屋都推倒,爷要重建!”   “……”   肖明然闻言,顺着秦御的手望过去,顿时有种做梦的感觉。   秦御指的地方,是王府中流云堂所在,紧挨着府中的双月湖,夏日最是清亮爽快,景致自然也非常好,乃是礼亲王避夏的地方。   “二爷,那流云堂统共有大小五个院落,房舍三十来间,才建成不足十年,七年前工部还大规模修缮过,每年都有匠工耗时耗财修缮,建造时乃是请了水宴先生亲自绘制,里头的一草一木,无不有出处,一步一景,一砖一瓦都……”肖明然不可置信的说着,企图告诉秦御,那流云堂建造起来,耗费了多少心血和财力,才刚刚建起来没几年,草木也都是好容易才生长繁荣起来,现在推掉重建,这不是劳民伤财,不可理喻嘛。   岂料他话还没说完,秦御便不耐烦听了,大手一挥,道:“爷让你推倒,就推倒,王爷王妃那里,自有爷去说。至于重建所用费用,从爷的私库里出便是。那流云堂的风景是别致,可里头的房子都太丑,风景布置的再好又什么用!推倒!”   他言罢,眯着眼扫了肖明然一言,肖明然只觉后背冒冷汗,没敢再多言。心想二爷如此果决态度,只怕那流云堂是保不住了,心里难免一阵肉疼,那么好的一大处院子,就这么毁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天知道郡王这是在闹腾什么,怎么闲着没事,倒关心起王府的格局布置,风景院落了。   肖明然躬了身,秦御走了两步,接着便又顿住脚步,道:“对了,爷的凌寒院北边的青寒院不错,着人收拾出来,少了什么东西便赶紧添置,回头爷有用处。”   他言罢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宋宁看了肖明然一眼,面露同情,快步跟上。   只他瞧着秦御的背影也有些不能接受,恍恍惚惚的。那顾卿晚就画了个草图,他们家爷就巴巴的要将人请回来,为此还这样豪气的要推倒刚建没多久的院子。   如今尚且没什么呢,便这样纵着顾姑娘,这等两人真有了什么可如何是好啊。到时只怕顾姑娘要天天的星星,他们家爷就散尽家财令全天下的人都去搭建天梯。   不可理喻,不可思议啊!   他们相继离开,肖明然眉头却愈发蹙了起来,回头隔着夜色又瞧了宛如仙境矗立在双月湖旁的流云堂,长长的叹了口气。   秦御离了花园却是直接去了礼亲王妃的秋爽院,礼亲王不在府中,秦逸又出府赴宴了,礼亲王妃留了庶女们用晚膳,这会子刚刚用完,移步到了花厅中吃茶说话,丫鬟禀报秦御来了,礼亲王妃还诧了下,接着面上便露出了笑来,冲三个庶女吩咐道:“行了,今儿也不早了,你们也陪母妃说了半响的话,想是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三个姑娘岂能不知,秦御一向不耐烦应付她们,王妃也不想她们留在这儿碍秦御的眼,便齐齐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往外退。   到了廊下,正赶上秦御上了台阶,大步过来,忙忙行礼,道:“见过二哥。”   秦御却连眼角风都没扫她们一眼便摆了摆手,龙行虎步的进了花厅。   礼亲王妃坐在紫檀雕绘牡丹浮纹镶象牙的罗汉床上,这几日两个儿子出征归来,秦逸又收了个侍妾,礼亲王妃心情极好。今日穿着件真紫色绣白玉兰花地缎面长褙子,套了明红十八副百蝶穿花花间裙,头上高高挽着朝云近香髻,簪了一整套镶红宝石牡丹富贵花开的赤金头面,脸上薄施粉黛,整个天瞧着容光焕发,愈发显得貌美年轻起来。   她瞧见秦御大步进来,顿时脸上便笑开了,不待秦御请安见礼便问道:“不是说要去宋国公府赴宴吗?怎么还在这里?你这是从哪里过来的,怎么一头汗水?这么大个人了还是风风火火的,不知照顾自己。”   说着忙忙吩咐了丫鬟去给他端茶,奉帕子。   秦御略行了一礼,这才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道:“儿子自回来后日日都在往来赴宴吃酒,实在是应付的疲累,儿子又不是大哥,王府有大哥在,母妃还不准儿子略偷个懒?多抽些个时间陪陪母妃?左右宋国公府又不是旁的什么地儿,儿子来日再去给姨母请安请罪便是,今儿儿子是专门留下来陪着母妃用膳的。”   秦御生下来双瞳有异,这种眼眸在大秦民间有种说法,说是能通天的,生在了皇家更是祥瑞之兆。他本就身份高贵,又是嫡子幼子,王府的责任都让上头的秦逸扛了,礼亲王对其宠爱,要求略低。礼亲王妃更是疼宠的厉害。   此刻听闻儿子居然说专门留下来陪伴自己用膳,只觉开怀,哪里还有心思想,既是专门留下来的,怎么到了这个时辰才过来,她都已经用过膳了。却只乐呵的笑出声来,又心疼儿子这两日到处应酬,如今更是到了这会子还没用膳,忙着吩咐丫鬟赶紧收拾一桌膳食过来,又亲自点了好几个秦御爱吃的菜品。   丫鬟应声去了,礼亲王妃才又道:“瞧你这一身尘土了,先去收拾一下,等会子好好陪母妃用膳。”   秦御应了,起身往净房了一趟,待出来浑身便清爽的多了。   膳食未上,他坐下后吃着茶水,便道:“方才儿子闲暇无事,便在王府中逛了两步,一时走到了花园的双月湖处,发现那流云堂可真是风水宝地,清爽怡人。儿子往里头转了转,却觉不甚满意。”   见礼亲王妃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呷了一口茶这才又道:“流云堂紧邻双月湖,风景独佳,那么清净精致的所在,里头的风景布置倒还可以,可那殿宇建造的也太中规中矩了些,完全对不住那么绝佳的位置。儿子记得以前父王每年都要移过去避暑,今年却没过去,看见是对里头的建造不怎么满意,心生厌意了。儿子刚好在外头认识了一个极擅殿宇建造的匠师,想着明年便是父王的四十整寿,儿子便请了那匠师回来,想让他来负责重建流云堂,定要建造出让父王满意的避暑圣地来,表表孝心才好。方才儿子已经和肖明然打过招呼了,现在来请示母妃,流云堂重建的花费都从儿子的私库里走,还望母妃能够应允儿子才好。”   秦御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言罢,礼亲王妃却是傻了。盯着秦御半响都没回过神来,实在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秦御怎么闹了这么一出,送礼亲王寿礼,什么样的不行,竟非要在王府中大兴土木。   礼亲王往常每年都要去流云堂避暑,今年没过去,哪里是因为嫌弃流云堂不好,相反,他每年都去,说明甚是喜欢那流云堂。今年没去,那是因为礼亲王根本就没在王府中住好不。   这些天,因为秦御兄弟出征三年,凯旋而归,礼亲王觉得如今亲王府的风头太盛,朝廷上有些不大安宁,故此便以身体不好为由,向朝廷请了长假,今年夏天跑到了郊外的别院去避风头。哪里就是秦御说的原因,厌弃流云堂。   礼亲王妃才不信,这点道理,秦御会不明白。可他偏说的冠冕堂皇,非要重建流云堂,这是个什么意思?   “如今王府好好的,重建流云堂难免嘈乱,你父王生辰,随便送个什么就好,哪里用得上闹出这样大的动作来。”礼亲王妃不觉试探着说服秦御。   秦御却道:“儿子就觉得这个生辰礼最好,殿宇建造起来,保管是京城中独一份的。流云堂外的风景好,可流云堂里的殿宇都矮的很,凭窗望去,根本就看不到外头的风景,多可惜,儿子准备建造一处不一样的殿宇。儿子就想送父王这个生辰礼,母妃便允了儿子吧。到时候四处建起高墙来,让工匠们动作都轻点,不会碍着大家清净的。”   秦御说话间已有些祈求卖乖的意思了,口气也软了下来。   曾经这个儿子也粉雕玉琢在她膝头嬉闹过,可自从他十岁以后,性子倒是越来越冷,越来越古怪起来,在王府的时候也少了,陪伴在侧的时候也不像幼时那样撒娇卖乖。到底是男孩子,长大了,再不像是女孩那样贴心贴意的。   礼亲王妃就得了两个儿子,如今都整天整年的见不到影,故此自然着急让两个儿子赶紧娶妻,媳妇也能多陪陪她,最好再早早的添几个孙儿孙女的,那便万事足了。   可谁知道秦逸如今都二十了,亲事还是没着落,秦御这边就更没指望了。   如今见秦御讨好卖乖,竟有几分幼年时的模样,礼亲王妃顿时心里便软成了一团,哪里有不应他的?又想着秦御是个执拗性子,既然有了这个打算,只怕不应也是不行,便摇头笑道:“罢了罢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等建好了,母妃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样与众不同的殿宇,就入了你的眼了!不过既然是给王府建殿宇,就不能从你的私库里走账,所用银两还是从公中出吧,重建个园子,王府还是出的起钱的。”   秦御却道:“母妃还是让儿子走私账吧,要不怎么能算儿子给父王的寿礼呢。儿子还指望着父王寿辰时能凭借着新建的流云堂卖个乖,博个彩头呢,账目从公中走了,儿子的功劳岂不是就让母妃给抢走了?儿子这好不容易想到主意,可不能让母妃给占了这宗巧去。”   礼亲王妃顿时便被逗笑了,点着秦御道:“行行,你爱走私账便从你私库里出,左右你也有封地,每年产出也不少,这两年南征北战,想必库里也丰硕。只是,来日待你娶了媳妇,晓得你花银子这样大手大脚的,仔细人家姑娘跟你翻旧账!”   秦御闻言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顾卿晚,一时俊面发红,一路蔓延到了耳朵上去,映衬着背后紫檀木落地大宫灯的光芒,那耳朵便宛若上好的血玉一般,剔透嫣红,分外引人注目。   往日里一提亲事啊,媳妇啊,秦御便一脸的不耐烦,可不是这等反应和表情。如今礼亲王妃瞧着他这样,倒像是脸嫩开窍了?!   顿时喜得礼亲王妃笑的宛若一朵花,道:“阿御呀,你要是有了意中人,可要早点告诉母妃啊。虽则你大哥还没定亲,长幼有序,还轮不到你,但是好姑娘不多见,你若是看上了,母妃可以做主咱们先定下来,不然被人抢走了,可就有你哭的了!”   秦御面上的红晕一时间便又往脖子上蔓延,豁然起身,道:“没有!母妃莫要多想!膳食差不多该摆上了,儿子扶母妃用膳去。”   镇国公府,娄闽宁此刻刚刚从宫中陪了太后用膳回府,他翻身下马刚大步进了府门,一个穿秋香色绣海棠花褙子,容貌俏丽的丫鬟便迎了上来,福了福身,道:“世子爷回来了,夫人正等着世子爷呢,让奴婢在此候着,有要事与世子爷相商。”   这丫鬟正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紫竹,她眉目间满是祈求之色,渴盼的看着娄闽宁,像是生恐娄闽宁不答应似的。   事实上,娄闽宁真的没应她,甚至瞧都没瞧她一眼便转身大步往自己的江水院走去。   紫竹慌忙跟了上去,一面喋喋的道:“世子爷不知道,这几日世子爷和夫人闹脾气,夫人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本来夫人便有苦夏的老毛病,如今整个人都瘦了不少,气色极为不好。夜里也睡不踏实,这两日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就将世子爷小时候穿戴的衣裳项圈什么的拿来出来,亲自擦拭整理的,垂泪不已……”   紫竹说的动情,娄闽宁脚步却更快了,似用上了些许轻功,转瞬便将紫竹甩到了身后几丈远,紫竹眼见他走远了,神情一慌,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道:“世子爷请赎奴婢逾越不敬,冒犯的说上一句,夫人生养世子爷一场,难道世子爷当真要因为一个女人和夫人生分了吗?世子爷这样就不怕寒了夫人的心,伤了母子感情吗?”   紫竹声音扬起,在安静的夜色下,显得非常刺耳。   前头娄闽宁的脚步却未曾停顿一下,只是淡声道:“既知道是逾越,便不该说,说了便是触犯主子,此等毫无分寸的丫鬟怎配伺候母亲,拖下去打二十板子,送回碧波院。”   碧波院正是镇国公夫人的院子,紫竹是镇国公夫人的大丫鬟,平日里娄闽宁是最敬爱长辈,重规矩的。别说是长辈身边的大丫鬟了,就是阿猫阿狗的,也会照看三分,可今日竟然让人打了奉镇国公夫人来传话的紫竹,再丢回碧波院,这简直就是在打国公夫人的脸啊。   紫竹闻言简直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接着眼见娄闽宁青色的袍摆一闪,彻底消失在了抄手游廊上,紫竹脸色苍白委顿在地。   成墨留了下来,站在紫竹的身边,见她如是,不觉叹了一声道:“主子们的事儿,紫竹姐姐你瞎胡掺和什么,哎。”   紫竹却烧红了眼眸,蓦然抬头道:“怎么就叫瞎胡掺和了,难道就让我看着夫人日日以泪洗面?”   成墨却道:“你以为世子爷这些日子就好过了?不是我说,夫人这次是真做过了,明明知道顾姑娘在世子爷心中的位置,偏偏将李江他们骗进府关了起来,若非夫人骗世子爷,世子爷去年就该回来了。如今顾姑娘和世子爷大抵是没多少可能了,夫人这不是背后戳世子爷的心窝子吗?!”   娄闽宁离开京城时,便留了一些人专门留意顾府,负责通传消息,保护顾卿晚,可谁知那些人却在顾家出事前都被镇国公夫人给骗了过来,压制看守在了府中。   镇国公夫人扣下了信,又伪造信件,只说顾家,顾卿晚一切都好。接着又去了一封信,骗娄闽宁说她生了一种怪病,需要几种珍贵的药材入药,才能治好。   其中有一味药便是大燕极北雪山上的一种叫云雾莲的,娄闽宁本来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结果收到了家书便又往大燕急赶。   那云雾莲极为罕见,往往生长在雪山崖壁上,因云雾莲又是纯白色,茫茫雪山,壁立万仞的,云雾莲又和雪色融为一体,想要找到当真非常不容易。   娄闽宁足足在山里耗了两个多月才得了一株,又遇大雪封山,等了大半个月才出了山,又去寻找其它几味药材。那些药材虽然没云雾莲这样珍贵,可却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回来后却听说了顾家抄家,顾卿晚不知所踪的消息,当时就喷出一口血来。镇国公夫人根本就没病,却如何愚弄自己的儿子,娄闽宁又如何能够不气。   早年镇国公夫人是想让自己的外甥女嫁给娄闽宁,来国公府做夫人的,可谁娄闽宁非要和顾卿晚定亲,镇国公也觉得顾卿晚好。   后来到底是订了亲,可镇国公夫人却一直不喜欢顾卿晚,可以前镇国公夫人就是念叨两下此事,谁知道这回竟然这样狠心,将世子爷骗成如今这般境地。   世子爷对顾姑娘一片真情,成了这样,一时间心中对镇国公夫人有怨也是应该,若然那不是他的母亲,只怕早就提刀上了。   不过能令世子爷这样敬长辈尊礼法的人,也做出杖打母亲身边大丫鬟的事情来,那顾卿晚还真够格儿被称呼一声祸水了。   ------题外话------   月底继续打滚求票哦,还是差一丢丢上不了榜单啊。   谢谢文晴mayday 送了100朵鲜花、Iffy 送了1颗钻石、qingyunran 送了1颗钻石、18989484040 送了5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落樱蝶舞 送了1颗钻石、阶上新雪 送了1朵鲜花、18989484040 送了9朵鲜花、lisa67 送了2朵鲜花   ☆、074 竹马秦御再交锋   娄闽宁从书房内室中出来身上已褪了下朝服,换上一身淡青色的家常直缀袍子,那袍子略有些短了,下头袍摆处被人用细密的针脚,仔仔细细的又加了一圈同样颜色布料的边儿,上头又沿着缝痕绣了一圈松叶纹。   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修改的痕迹,然而站在屋子中的成墨看到娄闽宁抚着袍摆大步走出来,却忍不住心头一酸。   这件袍子还是当年世子爷离开京城时,都已到了郊外,顾府大少爷顾弦禛亲自送过去的,是顾卿晚连夜赶制出来的。   这么几年在外头奔波,世子爷将这袍子一直带在身边,非常珍惜,明明是一件家常的衣袍,可平日里却不舍得穿,都是有什么高兴事儿了,才会在回到客栈后穿上一穿。   想到今日顾姑娘所做的事儿,发生的事儿,成墨看着这样的娄闽宁,不由有些难以张口,脖颈上的筋骨因用力握拳,心头愤恨而紧握了起来。   “出什么事儿了,说吧。”只瞧成墨的神情,娄闽宁便知是顾卿晚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坐下后冲成墨示意道。   成墨却张了张没能发出声音来,难道要他亲口告诉世子爷,世子爷紧张的顾姑娘,今天在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里,当着好些人的面和那礼亲王府的郡王爷搂搂抱抱,后来还同上一辆马车,愈发不清不楚吗?   他实在是办不到啊!   见他如此难以启齿的模样,娄闽宁俊面上的温和之气便消散了个彻底,只扬声道:“墨果。”   房门被打开,墨果进来瞧了站在屋中的成墨,又瞄了眼面沉如水的娄闽宁,心中一叹,到底将今日顾卿晚所作所为,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了娄闽宁。   顾卿晚一个闺阁姑娘,庄悦娴又是养尊处优的妇人,两个女流之辈,容貌还都不错,独自讨生活,娄闽宁怎么可能就真甩手不管了。   不过是顾卿晚逼迫的厉害,让娄闽宁不得不从明转暗了,让人暗自跟着顾卿晚,没事了不必出现,真有什么事儿,尽管告知。   墨果言罢,桌案后娄闽宁半响未言语,屋子中有股极为沉闷的气氛默默蔓延,墨果和成墨也不敢抬头去看娄闽宁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娄闽宁道:“这么说,明日晚晚会去礼亲王府?”   墨果听娄闽宁的声音还算平和,这才应声道:“确实如此。”   娄闽宁又问道:“刘妈妈送过去了?她可曾起疑?”   墨果点头,躬身回答道:“是的,世子爷,顾姑娘和顾夫人都不曾对刘妈妈起疑,已经开口留下了刘妈妈。”   娄闽宁闻言神色略松缓了一些,揉了揉眉头,方才开口道:“告诉刘妈妈,以后她便是晚晚的人了,若非事涉晚晚的性命,事无大小,不必禀报,也不必再联系你们。”   娄闽宁言罢,成墨略愣了下,瞬间便明白了娄明宁的意思。   世子爷这是担心,有朝一日,顾卿晚会知道刘妈妈是他放在身边的,怀疑世子爷派人监视她,对世子爷起了嫌隙。可世子爷却并非此意,不过是心中担心,让身怀武艺的刘妈妈呆在顾姑娘的身边求个心安罢了。   也许世子爷还有另一层意思,顾姑娘一向心善,又是个重情的,只要刘妈妈不和他们这边联系,从不曾递送消息,来日即便顾姑娘发现了,也会念着旧情将刘妈妈继续放在身边。   刘妈妈那样的身手,在女子中实数罕见了,有她跟在顾姑娘的身边,顾姑娘的安全便有保障。   费了心思,舍了人手,好容易安置在顾姑娘身边一个人,却全然不用。世子爷从来做事,都是布局一颗棋,用到极致的,如今对顾姑娘……   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这样的用心良苦。   可顾姑娘呢,竟转眼和礼亲王府的二爷越发不清不白,纠缠不休,成墨一时眼眸都烧红了。   “退下吧。”   娄闽宁的淡然的声音传来,墨果应了一声,转身而出,成墨咬了咬牙,到底没忍住,开口道:“爷,难道真的就眼睁睁看着顾姑娘明天去礼亲王府?”   娄闽宁摆了摆手,似不想多言,只道:“退下吧。”   成墨神情有些焦急,道:“世子爷……”   “退下!”娄闽宁的声音略提,已是有了厉色。   成墨再不敢言,躬身退了下去。房门被关上,娄闽宁神情略倦的依在了椅背上。   他岂能不明白成墨的意思,秦御对晚晚起了心思,成墨是恐晚晚羊入虎口,被秦御夺了身心。   然则,他却是不信晚晚会移情别恋的。   外头夜色已是越来越深,娄闽宁扭头望着窗外一轮明月挂在竹叶之巅,洒下一片清辉竹影,明明是静好清宁之景,他心中却莫名涌起些许苍凉,不得安宁。那万千的斑驳摇曳的暗影似落进了心头,将一颗心都蒙上了暗影,照不进半点皎洁月光,唯剩一片乱麻,引人烦乱。   离镇国公府只隔着两条街道的周府,同心院中,灯火通明,一片静寂,丫鬟们哆哆嗦嗦窝在各处角落,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恐被招了怒火冲天主子的眼。   正房里此刻断断续续的传出哭泣声,还有安抚声。屋中周清秋脸色煞白的靠在一个中年美妇的身上,正哭的梨花带泪,伤心欲绝。   那美妇正是周清秋的母亲,吴国公的独女吴氏,见女儿哭的伤心,她不停的拍扶着其背脊,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一介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弱书生,收拾了便是,莫为此等低贱之人哭伤了眼睛。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屋中的八仙桌旁坐着个身穿藏青色襦袍,留着八字美髯的清俊男人,正是周清秋的父亲,现任户部左侍郎的周江延。   其看着女儿的模样,也是心疼,却道:“当时燕广王当真明明白白的袒护那个叫沈清的,半点情面都不给我周府留吗?”   周清秋抬起头来,用帕子擦拭过通红的眼睛,道:“父亲难道不信我的话吗,若是燕广王留情,女儿又怎么会被吓成这等样子,秋露的肋骨被燕广王当场踢断了五根,后来他那个什么侍卫就是当着女儿的面,两根指头就插进了秋露的眼睛里,呕!”   周清秋说着便又呕吐了起来,丫鬟忙抱着青瓷痰盂侍奉。   周清秋何时见过那般血腥的一幕,当时就昏厥了过去,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醒过来以后都吐了好几遭了。不仅如此,她的双腿更是跪的青肿一片,方才丫鬟揉的惨叫连连。   见她这样,吴氏心疼的不行,连连咒骂,道:“老爷,秋儿受了这等委屈,你若不为她做主,我们娘俩便回国公府去找父亲做主。”   周清秋闻言抬头,道:“还有那个沈清,不能放过他,我要将他扒皮抽筋!呜呜,母亲,今儿的事情传扬开,可叫女儿如何活啊!”   周江延站起身来,安抚了两人几句,道:“好了,你好好劝劝秋儿,我去找父亲商量,秋儿是我的嫡长女,我怎会让她吃这个闷亏。放心吧。”   周江延说着冲吴氏点了点头,转身大步出了屋,直接往周首辅周鼎兴的书房而去。   今日周清秋是被抬着回来的,已经惊动了整个周府,周鼎兴也在等着消息。   见周江延过来他并未抬头,将手中的文书处理批注后,放在了一旁,这才抬头道:“怎么回事?可问清楚了?”   因为事情涉及到了秦御,就是涉及到了礼亲王府,故此周江延不敢大意,将在周清秋处所听来的事情始末都细细说了一遍,见父亲蹙眉沉思,他便道:“父亲,这燕广王从来就是个嚣张的,这次虽然是秋儿先招惹上了他,但是他这般不给我周府一点脸面,不过是为这个从未见过的少年郎,却是有些行事太狂悖了吧?会不会是礼亲王府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所以在借机敲打我周家?我们要不要将之前的安排暂停了?”   周鼎兴闻言敲着椅背,他今年已有古稀,须发都白了大半,然则精神显得很好,眉眼间透着股精干。   想了片刻,他摇头道:“不会,倘若真是咱们的行事泄露了出去,依着礼亲王父子三人的凶狠程度,今日只怕不止如此。再来,此次安排十分的谨慎,万不该泄露出去才对。如今一切都已经筹谋妥当,后日宫中夜宴便要发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没有暂停的道理。”   他言罢,周江延便点头,道:“都听父亲的。”   周鼎兴便又道:“不过也不可不防礼亲王府一些,你去将咱们行事的痕迹都抹掉,到时候即便事情不成,也莫让礼亲王府查到我们府上来。只要不扯进去,万事不怕,即便行事败露了,也有威永伯在前头顶着。”   周江延垂首应下,又道:“那个少年郎呢,他伤了秋儿,若然不给些教训,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周家好欺!?”   周鼎兴却摆手,道:“你行事还是着眼太浅,要将眼光放远,你才能看的远,行的远。那少年不过一个小角色,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他是个聪明人,在酒楼上已经将事情尽量的闹大了,如今我们不仅不能动的,相反,还要防备着有人拿他做筏子来攻歼我们周府。你想想,倘若那少年现在死了,我们周家会如何?不要被内宅妇人左右的心思,遮挡了眼睛,她们头发长见识短,你若耳根子软,她们一哭一闹便没了分寸,还如何立足朝堂?”   周江延不觉面色微微一变,道:“父亲说的对,那少年是老鼠,不能打老鼠,倒伤了玉瓶。儿这就去让人盯着那少年些,万不会让他出事的。”   周鼎兴摆了摆手,道:“去吧,秋儿那里让她母亲多多安抚便是。她性情骄矜,也该管教管教了。”   周江延恭敬应是,出去后半个时辰却又进了书房,神情微微有些不好,禀道:“父亲,刚刚接到消息,那少年竟然被燕广王看中,明日要其进礼亲王府,为其建造房子。父亲,那少年不过十五六模样,如何会有此等能耐,您说礼亲王府会不会是想对那少年下手,借机嫁祸给我周家?”   周鼎兴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不过很快他便摇头道:“不会,若是礼亲王府真想要借那少年行事,捏死那少年又不留下半点痕迹,并非难事,何必再将人弄进王府去。许是那少年当真有过人的长处吧,不必派人盯着那少年了,既他入了王府,便不会轻易出事,礼亲王府可是极护短的。”   周江延想了想,确实如此,恭敬应了。   顾卿晚并不知道这一夜因她闹的三个大秦一等一的门阀府邸都不怎么安宁,她早早便睡下了。   翌日,顾卿晚起来梳洗过后便又坐到了梳妆镜前,开始摆弄那些瓶瓶罐罐装着的脂粉等物。   古代的脂粉没有现代那么丰富,颜色也单调的很,她跑了不少店铺,将所有能买到的化妆用品都买了回来,又自己捣鼓了整整一日,这才调制出可用的脂粉来,达到了掩饰容貌的效果。   只是调和的这种发黑的脂粉,抹在脸上后粉质发干,很难服帖的沾在皮肤上,暗处看还可以,在阳光下一眼就能看出化妆掩饰的痕迹来,所以顾卿晚那天灵机一动,便用了一点玉莲花蜜,兑了水掺合在里头。   这样涂抹出来果然非常自然,可加了花蜜的脂粉涂抹在脸上,原本留在脸上的那些浅淡的疤痕便没了。她男装打扮时特意在脸颊左侧留了一道伤疤,显得有男人气质一些,故此现在素面朝天时,便只有左脸上那一道浅淡的伤痕,以及昨日下巴上被抽烂的那一点伤。   且用过玉莲花蜜滋润的皮肤,非但不会因为化妆而损伤,卸掉妆容后反倒水润润的。顾卿晚本身的皮肤底子就极好,如今更是瞧不见半点瑕疵,毛孔也看不见了,细腻的简直比初生婴孩还鲜嫩。   顾卿晚忍不住对着镜子臭美了半天,这才将妆容一层层的往脸上画。她刚刚收拾好,就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是桩悦娴端着托盘走了近来,见顾卿晚身上已经套了宝蓝色竹叶纹长袍,腰间束着宽宽的玄色腰带,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便道:“大嫂去看过刘婶子了,她今日已好了许多,能够下床走动了,你出门莫担心我,如今有了她陪着大嫂,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到底要在外头跑多少天啊,要不先找了牙婆来,先买两个小厮带着。”   顾卿晚昨日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桩悦娴说她要去礼亲王府的事,故此便只说,这几日要经常外出寻房子找商机。   闻言她忙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嫂嫂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顾卿晚出了客栈,一面往礼亲王府方向悠闲的晃着,一面欣赏古代的街景。她自从进了京城,之前因女子的身份,并不敢在外多逗留,昨日弄好了女扮男装的行头,瞧着毫无破绽了,才头一次上街。   本来想着去当铺当了首饰,有了银子,好好逛逛这古代街市的,谁知道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波折,最后也没能逛成。   如今走在街道上,眼瞧着四周全是青瓦翘檐的古代建筑,到处都飘着各种店铺的幌子招牌,眼前晃荡的人,皆是穿着长袍长裙,束着长发挽着发髻,不由恍恍惚惚的。   清晨,一条街上已经摆起了不少小摊位,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各种小吃应有尽有。   顾卿晚专门没在客栈中用早膳,走了没多远就有处做面片汤的小摊,做生意的是一对夫妻。男的穿着一身整洁的短打衫裤,袖子挽着,在后头忙活着收拾桌椅,妇人站在灶台前动作流畅的做着面片。   小摊子收拾的极为干净,棚子里五张桌子已是有四张坐满了人,一股清淡的面香在四周蔓延,顾卿晚被香味勾住,便进了食棚。   那收拾摊位的汉子顿时笑着迎道:“小公子头回来吧,保管吃一碗,就惦记上了,咱们这摊子都有三十来年了,可是从祖父辈传下来的,别瞧看着简单粗陋,煮面的汤可是祖传的。您坐,先来碗清汤的尝尝?”   汉子说着便将空着的凳子又擦拭了一遍,顾卿晚还没动,旁边桌子上坐着的两个中年人便也一面吸溜着面片,一面笑着道:“好吃着嘞。”   “我孙老头在这儿吃了十来年的面儿了,每天不来一碗,就觉缺点啥。小哥儿试试。”   顿时便又有人附和起来,都是些寻常的百姓,脸上却洋溢着欢快满足。   顾卿晚觉得这古代倒比现代人情味更足一些,被感染了,便笑着道:“就来一碗清汤的。”   言罢,坐了,那汉子摔着搭巾迎了一声便去了。   顾卿晚的面很快便被端了上来,她先闻了闻味儿,并不着急吃面,嘬了一口汤,果然满口的鲜香,奶白色的汤,有菌菇的味儿,也有点鱼汤的鲜,入口清淡,后味儿却又浓郁,爽口鲜香果然极是不错。   又吃了一片面,劲道而滑爽,配汤味道更佳。顾卿晚眯着眼,一面吃面喝汤,一面听对桌几个人在闲谈。   “昨儿仙岳楼的事儿啊?自然是听说了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那还能错了?”   “这么说还真是个好男色的?”   “昨儿仙岳楼上的食客可不少,都看到他们当众搂搂抱抱了,自然是真的,后来那小公子还跟着上了马车,一起走的呢!听说有人看到那小公子跟着进王府了,还是燕广王抱着进的府。啧啧,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绝色的,竟勾的燕广王神魂颠倒,连首辅周家的脸面都不给!”   “噗——”   顾卿晚本来还听的兴致勃勃,到了最后突然冒出来燕广王三字,她才觉出不对来,待那人言罢,她顿时一口汤就喷出了半口。   如果她没弄错,这些人分明说的就是她啊,她哪里有被抱进王府,还勾的秦御神魂颠倒?   “上碗面。”她正听的满头黑线,就闻身边儿响起了一道清润的声音,接着眼角余光一抹淡蓝色的绸缎袍摆一晃,行云流水般划过粗糙略显得泥垢的长凳,坐下了。   顾卿晚眨了眨眼就见坐在她身旁凳子上的,不是旁人,正是娄闽宁。   他面色清冷,一身寻常的锦缎长袍往此一座,整个食棚都好似敞亮了不少,引得旁边几桌食客都暗自往这边打量了好几眼,这才又各自吃面闲谈了起来。   顾卿晚没想到娄闽宁会此刻出现,而且他自然而然的坐在那里,点了一碗面,倒像是陪着她在这里用早膳很理所当然一样。   她略有些发怔,娄闽宁却伸出手来,指间捏着一条素白绣青竹的帕子,给顾卿晚沾了沾因喷汤水而略有些狼狈的脸。   她现在一身男装,可娄闽宁却追到了这里来,还这般对待她,不用想都知道他定是关注着她呢。   那么昨日发生的事情,他定然也是知道的。想到方才那些话娄闽宁必定也都听到了,顾卿晚在娄闽宁手下的擦拭的那张脸便染上了一层薄红的窘色。   那一层薄红,即便是在脂粉的覆盖下也透了出来,映衬着她不停眨动的长长眼睫毛,躲闪羞怒的眼神,略鼓的面庞,分外生动可爱。   娄闽宁的动作不觉略顿,唇角溢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来,接着擦拭的动作便更轻柔,神情也更专注而温柔。   他本就气质出众,人才俊伟,举止间从容优雅,气质贵气天成,而顾卿晚男装的模样也漂亮俊秀的过分,两人坐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原就引人注目了,此刻更是食棚里的气氛略变了。   方才还说的热火朝天的食客们,都静默了下来,顾卿晚能感受到四处扫视过来的目光,暧昧的惊愕的好奇的。她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瞧瞧,如今这些贵胄子弟都怎么了……”   “你别说,要是这么两个人,还真宛若璧人,怪养眼的。”   “嘘,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   顾卿晚,“……”   娄闽宁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扬起了些,恰那汉子端来了面汤,他慢条斯理的将顾卿晚脸颊上最后一点汤汁擦掉,随手捏了下她鼓鼓的脸颊,这才收回手来,拿起了箸,道:“吃吧。”   顾卿晚见他已开始用汤,便也不再言语,低头心不在焉的挑起面片来。   谁知那边两桌上的人,这片刻功夫便又将话题扯到了昨天的事上,就听那个掌柜模样打扮的人开口道:“你们不知道吧,听说那勾了燕广王的小哥生的是风流独具,貌美堪比褚凤馆的头牌小倌,还是个男女通吃的,先是在仙岳楼里和周家的姑娘幽会,谁知道竟被燕广王殿下看到了,当时就惊为天人,争夺了起来。燕广王殿下不管是容貌,气质那哪里是周家姑娘能比的?这不,那小公子看上了燕广王,当时就跟着走了,周家姑娘伤心欲绝,当场晕倒,是被抬上马车的,当时刚巧小老儿就在仙岳楼下,看到那周家姑娘被丫鬟抱上马车的样子了,啧啧眼角还挂着泪呢。”   “咳咳……”顾卿晚顿时被古代劳动人民奇葩的脑回路给雷的一根面条半上不下,咳嗽了起来。   娄闽宁放下箸,轻轻拍抚上顾卿晚的背脊,道:“怎么也不小心点。”他说着动作流畅而从容的给顾卿晚倒了一杯水,见她咳的差不多了,才道,“喝口水。”   顾卿晚咳的脸颊发红,眼中蕴泪,喉咙难受,接过茶,喝了两口,才算缓过劲儿来。那边有两桌食客又偷眼瞄着这边,窃窃私语起来,另一边却还讨论的热火朝天。   “哪里就是这样的,人家周家姑娘和好几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一起去的酒楼,万不会是幽会。不过听说周家的姑娘容貌甚为妖娆多姿,是那小哥看上了人家姑娘,寻过去企图调戏一二,结果燕广王就去抓奸了,却原来,这小哥早就是燕广王的禁脔了。”   “这小哥倒是胆大的很啊,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乱坟岗上一具无名骨了。”   “……”顾卿晚坐在这种环境中,真是头大的很,她偷眼去看娄闽宁的脸色,却见他面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淡中带着些清冷。   他明明知道那些人口中勾了秦御的人就是她,他都不生气吗?   顾卿晚正探究的看着娄闽宁,娄闽宁却挑眉看了过来,眼眸中含着询问之色。他这样若无其事,倒是让顾卿晚松了一口气,道:“宁哥哥,你怎么来了?”   娄闽宁见她神情尴尬,接口道:“你何时学的建造房屋,宁哥哥竟不知道。”   顾卿晚顿时心头如临大敌,不过这个问题她在决定做老本行时,已经准备好被娄闽宁和桩悦娴问起,早就准备了答案。倒也不慌,笑着道:“宁哥哥还记不记得,从前我们府上收留过一个有些疯疯癫癫的老伯做客卿的。”   从前顾家兴盛时,府中也养着些幕僚客卿,有一个疯癫的老头,因机缘巧合替顾卿晚的祖父顾明承挡过一剑,且会些武功,故此便被带回了顾府去,当了客卿。   他时而糊涂,时而又像是清醒的,脑子有些问题,但武功却还不错。顾卿晚的祖父让人查过那人来历,也不曾查到什么。   这老头娄闽宁是见过的,也知道有这么个人,陡然听闻顾卿晚提起他,面露恍然,道:“是他教你的?”   顾卿晚便点头,道:“是呢,那时候我还小,有次去见父亲,可父亲不在,我便在外院转悠,碰到了他蹲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我过去,就见他竟然画了一大片连绵的房子,我觉得很有趣,就蹲下来照着一起画,说来也怪,我在这上面还真有些天分。他见我不过照着他画的房子格局,便能画出个大致模样来,许是心中起了爱才之心,便每日都抽一个时辰去内院找我。我很喜欢这些东西,可因匠工都是粗人汉子做的,生恐父亲和祖父知道了,就不让我学了,于是便一直隐瞒了下来。”   娄闽宁闻言倒真信了,一来顾卿晚说的有鼻子有眼,也确实有那么个人,再来,除了这个理由,他也猜不到顾卿晚养在深闺,怎么就会画殿宇图纸了。   接着他便又道:“我听闻陈尚书家的三房准备做生意,这些天陈家三爷和四少爷正满京城的找铺面,念恩伯府世子爷前些时日闯了些祸事,急需用银钱打点,最近也正在卖名下的产业,他们府上在四通街上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块废置的地,占地不小,陈家三房的姑娘是你的手帕交,你若是真想要建造楼阁,何不于陈家合伙,买下念恩伯府的那块地呢?这样也不必费心寻铺面了,京城的铺面其实很难遇到合适的。”   顾卿晚闻言目光亮了起来,这简直就是睡觉有人递枕头啊,她正有这些打算,也和陈心颖说好了,陈家正在找铺面。之前倒没想到自己来盖楼阁铺面,如今经娄闵宁一提,顾卿晚顿时觉得再好不过了。   不过娄闵宁也算是心思过人了,分明是猜到了她的打算,这才提起此事的。难为他又怕相帮太过,她会拒绝,倒寻到了念恩伯府头上去。他这样费尽心思,她想做什么,便默默支持,倒让顾卿晚心中泛起些说不出的酸涩难过来。   可她不是本主,她根本就无法代本主回应他这份厚重的感情,顾卿晚略有些不自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娄闽宁瞧着她,眸中到底掠过些黯然,接着才又道:“我听说你昨日应了前往礼亲王府,若然只是想要建楼阁,何必如此,王府深宅大院,有专门的修缮司和营造司,里头都是些食朝廷俸禄的匠人,彼此间踩低捧高,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并不安宁,他们怕也不会听你一个少年郎的……”   “本王只听世人称娄世子光风霁月,乃是如玉似月的君子,却不知原来娄世子也这样擅长,背后论是非,挖墙脚啊!”娄闽宁的话尚未说完,倒闻后头突然传来了一道清寒如水的声音。   顾卿晚回头望去,就见秦御站在小食摊的前头,正隔着氤氲腾起的面片汤锅望着这边,唇边还勾着似笑非笑的嘲意,见她回头,目光顿时便扫射了过来,含着分明的不悦和怒火。   顾卿晚顿时头大起来了,她不过是路上吃个早餐而已,为什么也不得清净,娄闽宁寻到了这里也就罢了,秦御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他也会一早就跑到这里来,难道是他其实也已经识破了她?   顾卿晚有些狐疑起来,但见那边秦御已是迈着大步,走进了食棚。   他今日穿戴极尽奢华张扬,竟是一件大红色的圆领长袍,袍子镶着暗蓝色的宽边,绣着玄色繁复图案。厚重色彩的镶边,压下了红色的浮躁之气,平添庄重气势,腰间系着一条明蓝色腰带,足下的玄色厚底官靴,将玄色的绸裤紧紧束在了靴筒中。   没有戴发冠,束着一头墨发,反倒用一根镶嵌了墨色大珍珠的玉扁方插着,高高的固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发际线如道刻般锋角凌厉,长眉下异色的眼眸大抵因怒火流转着些许宛若流星般的寒光。   他的手背上还缠着一根紫金马鞭,浑身上下简直写满了顶级权贵子弟的符号,以至于他面色不善的刚刚踏进食棚,几桌客人竟然不约而同的纷纷起身,猫着腰便急匆匆的往外跑,生恐这边贵人们打架,成了遭殃的小鬼。   几乎是眨眼间,方才还热闹非常的食棚便空荡荡起来,只剩下了顾卿晚和娄闽宁还坐着。   ------题外话------   最后一天了,提醒下,月票不投就会张着翅膀飞走哦。   谢谢lily860628 送了38颗钻石、姚小静918 送了1颗钻石、18989484040 送了2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13861827962 送了2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18956437744 送了9朵鲜花、lily860628 送了4朵鲜花、姚小静918 送了1朵鲜花、阶上新雪 送了2朵鲜花、tf我爱你 送了1朵鲜花   ☆、075 街头抢人拐回府   秦御几步进来,身形挺拔就像一座山般站在了食棚中,目光与娄闽宁相撞,有股不善的火药味在四周弥散。   顾卿晚吞了下口水,觉得自己是真该去买本黄历的。   她正跑神,就见娄闽宁一笑,宛若冰冷的河面上,吹过了一抹清风,虽然冷意依旧,却到底引得岸边枯枝摇曳,有了些许生机,打破了方才令人不安的沉寂,接着他也未曾站起身来,只抬了下手,道:“没想到燕广王也来此小地方用早膳,不妨坐下来一起?”   秦御却心中微紧,娄闽宁这人,他还是算了解的,和大哥一样,往往笑容背后多藏深意,行事滴水不漏,步步为营,偏又令人觉得他无害温和,乃是君子,整日这般也不嫌累。   这样的性子放在秦逸身上,秦御觉得怎么都好,那就是内敛高深,放在娄闽宁身上,秦御却怎么看怎么厌,只觉娄闽宁一肚子坏心眼,委实虚伪。   他嫌弃的扬了下眉,只觉此刻娄闽宁笑着邀他落座就是不怀好意。心思一动,他便了然过来,他坐下了,只怕娄闽宁紧接着便要当着顾卿晚的面,揭露自己已经知道顾卿晚女扮男装的事情了。   彼时就算自己不承认,娄闽宁也可以当场戳破此事啊,到时候他还怎么靠近顾卿晚?还不得再度回到先前的僵局上去?昨日他好容易忍着脾气,暂且哄骗住了顾卿晚,眼看就要将人骗进王府了,这会子可不能让娄闽宁搅合了好事。   秦御想着,一时间也没了和娄闽宁交手的心思,只想赶紧带走顾卿晚。   他心中想的清楚,面上神情却半点没变,又上前了一步,道:“到这里来吃早膳?本王可不像娄世子在外潇洒多年,闲云野鹤,自在随性,有此闲情逸致。本王是专门出来逮人的!”   他这话,分明不忘将娄闽宁先前多年不回的破事又拎出来刺刺顾卿晚。   言罢,目光便锁定了顾卿晚,道:“本王昨日便说过,让本王失望,要承担后果,想必你已经忘了吧?本王不介意亲自让你体会下这个后果,加深下印象!”   秦御说罢,竟然突然弯下腰来,顾卿晚还没反应过来,腰肢便被人直接用两只铁钳般的手拎了起来,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便被秦御从长凳上给提了起来,转了个头,然后头朝下被抗在了他的肩头。   这一番动作大抵连一秒钟都没有,扛起人,秦御便大步往外走,竟是直接无视了娄闽宁,只求速离此地。   饶是娄闽宁智计无双,遇到这等不按常理出牌的也是头疼无奈,只不过一时没防备,秦御已抗人到了三步开外。   娄闽宁闪身出手去捏秦御另一边肩头,秦御竟无耻的身影一动,娄闽宁的一掌便冲着顾卿晚的脑袋去了。   一惊之下匆忙收手,这般再一耽搁,秦御已然出了食棚,旋羽见主子出来,不必召唤便撒欢的奔了过去,秦御将顾卿晚丢在马背上,翻身坐上马背,兔兔便如一道金光般从秦御的袖子里闪了出来。   滴溜溜的跳到了马头上,在旋羽头上一阵乱蹦乱踩,吱吱叫着一脸紧张的看着后头食棚,一手使劲指着前头,示意旋羽赶紧跑。   旋羽也像是知道后头有人追,嘶鸣一声,撒开四蹄便如闪电般往前冲去。结果兔兔一个没站稳,又太紧张激动,忘乎所以,竟然忘记了抓紧马鬃。   顿时它的小身子就像一根鸿毛被劲风给卷着往后飞了出去。   “吱——”   兔兔吓得两眼一闭,使出吃奶的劲,拼命尖叫。   小身子腾在半空被秦御一只大掌挡住,抓了回来,丢回了马背上。兔兔被卡在了顾卿晚和旋羽之间,惊魂未定的爬起身来,抡起小拳头埋头对着旋羽便是一阵乱捶乱打。   它那点小动作简直就跟挠痒痒一样,旋羽以为兔兔跟他闹着玩,奖赏它跑的好,跑的快,跑的够及时,顿时两只铜铃大眼便冒了光,长嘶一声,蹄子蹽的越发快。   哒哒哒,兔兔又被强劲的风带地直接撞在了顾卿晚身上,圆滚滚的身子差点没掉下马背,这下再不敢不老实了,拽着顾卿晚的衣衫,探头往她的身下钻。   这只蠢马,没救了,没看后头追兵没赶上来吗,还撒丫子的乱跑什么!这是汗血宝宝吗?难道不是一只四肢强壮的蠢驴?   后头,娄闽宁确实没有追上来,只因为秦御刚刚翻身上马,还不等他追出食棚,那边突然一阵尖叫响起。   “快躲开啊,惊马了!哎呀,不好了!”   说话间,一匹披着雷金铜马鞍的千里乌云豹便发疯般迈着四蹄,一头扎进了食棚。   那马儿双目通红,浑身黑毛雪白,唯四蹄腾出一圈黑色毛,正是娄闽宁的坐骑银光,它冲进食棚,顿时便将本就不牢靠的食棚给撞的摇摇欲坠。   那做面片汤的夫妻二人还愣在当场,眼见食棚就要倒下来,娄闽宁只得放弃了追赶,三步腾跃过一张桌椅,将那夫妻二人一手拎着一人,带着跳出了食棚。   三人刚落地,砰的一声巨响,回头就见食棚彻底坍塌了下来,做面片的汤锅也倾倒了,热滚滚的汤汁流了一地。银光被卷到了食棚中,一时间急躁的嘶嘶直叫,闷头四处冲撞,惊的四周一片慌乱。   眼见银光越来越暴躁,娄闽宁松开那一对夫妻,身影一跃纵起,几道寒光闪过,裹着流光的食棚布便碎成雪花片,被银光一挣,宛若花瓣散落下来。银光重见天光,来不及再发狂,娄闽宁已坐在了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背,捞起缰绳,一手提拉,一手安抚的拍着流光鬃毛。   流光嘶鸣着在食棚间高高扬起前蹄,跳转几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食棚也算是在繁华地带了,四周不少旁的小吃摊位,此刻又正是早膳早茶热闹时分,这一番动静惊到了不少人,若是疯马乱闯,难免伤人,见娄闽宁动作矫捷,英俊朗然几下控制了那惊马,四下里一时间响起了一阵阵欢呼赞叹的掌声。   娄闽宁坐在马背上,凝眸远望,不仅秦御带着顾卿晚早就没了踪影,便连方才两人离去的路也都被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给挤的水泄不通。   他面沉如水,就见食棚旁,勇毅侯府三少爷李东哲和乐华长公主的嫡长子沈择两个勾肩搭背的走了过来。   看着他,一脸惊讶,李东哲笑着抱拳,道:“哟,这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嘛,几年没见,不想娄世子武功这样好了,瞧这控马英姿,当真是飒爽,威武不减当年啊。”   沈择却拍了李东哲后脑勺一把,道:“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不减当年?娄世子也就比咱们大个两三岁嘛,人家又不老,别说的好像都老迈不中用了般。娄世子这叫风采依旧!哈哈,真巧啊,娄世子兴致真好,一大早就出来跑马啊?”   有人跑马,能跑到这繁华食铺里来吗?   众人一阵无语,明显感觉出不对劲来,有些往后不动声色的退了退,生怕再一言不合,打斗起来。   那边人群后,成墨却形容微微有些狼狈的挤了进来,他脸上神情有些气急败坏的冷鸷,挤进来,见娄闽宁骑在马上踏在一片狼藉上,忙冲了过去,道:“爷,他们……”   他话未曾说完,娄闽宁便抬了下手,只淡淡道:“付些银两给那对夫妻,赔偿食铺,回府吧。”   他出门自然是带了人的,今日成墨跟着,银光突然发狂,双目通红,自是有人调开成墨,对银光做了什么。不必想也知道动手的是眼前两人,难道还等成墨将怎么被算计说出来,再丢脸一回不成?   成墨涨红着脸,愤愤不平的低了头。   娄闽宁言罢,却调转马头往街头去,人群纷纷让道,娄闽宁走过沈择两人身边,方才居高临下的扫了站在一起的沈择和李东哲一眼,道:“几年不见,昔日毛头小子倒也长大了,难为两位感情还是这般好,当真令本世子羡慕。”   他冲两人点头淡淡一笑,这才轻夹马腹,驭马去了,“告辞。”   成墨咬牙跟了上去,主仆二人走远,李东哲才抬手摸了摸脖子,冲沈择道:“他干嘛那样笑?笑的爷觉得鬼风阵阵的,跟被什么盯上了一样,你有没有?”   沈择斜他一眼,回道:“二哥抢了小美男成双成对的走了,他又见咱们两个一起,就他形单影只,嫉妒呗,不说点啥多憋闷啊。”   李东哲由不得哈哈大笑,道:“对,对,还是阿择你善解人意啊。也不知道二哥将那小东西带到哪里去了……二哥为了那小东西,连娄家这玉面煞星都惹,小爷好伤心啊,走,陪小爷吃酒去。”   李东哲两人昨日知道顾卿晚要去,今日一早便相约去了礼亲王府看热闹,谁知刚到礼亲王府门前,就见秦御一身鲜亮驰马往这城西而来,两人自然缀到了后头,这才有了方才的事儿。   李东哲说着勾着沈择的肩要往酒楼去,沈择却身子一动,闪了老远,瞧着折扇道:“免了,我家殿下还等着爷回去往义亲王府吃宴呢,你也赶紧回去吧,今日你再没影,仔细你家老头子敲断你的腿。”   沈择口中的殿下自然说的其母亲,乐华长公主。今日乃是义亲王府明珠郡主出阁的日子,作为表哥,沈择自然是要去的。   李东哲是家中幼子,上头有两个哥哥撑场面,却不耐烦跑去看人大婚,闻言面露不耐,摆手道:“滚,要滚趁早滚,爷自逍遥去。”   说罢他转身就走,往城西白云酒楼的方向行了几步,觉得自己去酒楼半点意思都没有,索性掉头又往京城最大的歌舞坊,红袖招去了。背影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怆然。   沈择摇了摇头,也不管他,翻身上马自行回府去了。   却说那厢,顾卿晚被秦御直接胸膛朝下的扔在了马背上,她还没反应过来,秦御便跳上了马背,接着竟然纵马就跑。   可怜顾卿晚挂在马背上,差点没被颠出汤面来。她为了装扮男人,胸前缠绕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这身体好像还在发育,本来这样就不舒服,再被背驰的马背颠簸,顾卿晚疼的眼睛立马冒起了水泡。   她挣扎着要起来,秦御却一掌按在了她的屁股上,将她的身子又死死按了回去。   顾卿晚抬起头来,企图叫喊,声音没发出便被颠的破碎不辨,一个起伏,额头撞上马腹,直啃了一口马毛,恶心的她差点没晕过去。   秦御分明是心头有气,拿她撒气呢,这个野蛮的混账!   顾卿晚正想着,就觉啪啪两下,那混账竟然扬手对着她的屁股就是两下,头顶传来他的冷笑声,道:“可知错了?”   顾卿晚气的只差吐血了,又被他这般欺辱,哪有认错的道理?起不了身,但她的手是自由的,挣扎了下便直接往秦御骑在马背上因而分开的腿间狠狠抓去,那架势颇有几分一把捏碎某物的狠辣暴戾。   秦御怎能想到,在大街上这女人竟然就敢这样大胆妄为,这样的事,寻常大家闺秀想都不会想啊!   街上人流大,他本来就要分出大部分的精力来驰马,注意力不集中,顾卿晚又行事大胆而突然,竟差点让她抓到,惊的忙往后挪了下身子,顿时涨红了一张俊面。   妖异的眉眼间被羞愤,怒火和戾气染的好似着了一团火般,烧成通红一片后,燃成灰烬的青黑,他怒吼一声,道:“沈清!你放肆!”   言罢将顾卿晚提起来,便黑着脸作势要将她丢出去。   顾卿晚原本以为他是认出了自己来,这才会行此荒唐的抢人之举,作为顾卿晚,到底是女人,她觉得秦御应该不会和她计较,将她如何。可作为男人的沈清,刚认识一天的沈清,如此冒犯秦御,却是可能被他丢出去,再用马蹄踏成肉泥的!   耳闻在如此情急的状况下,秦御竟然脱口而出沈清的名字来,顾卿晚便道不好。只怕秦御方才并没有听到娄闽宁和她前头的那些对话,他就只听到了娄闽宁劝说她别进王府的那些话。他到现在还当自己是男子沈清呢。   完了,完了,这下要死了!   顾卿晚脸色一白,紧紧闭着眼睛,原以为要被扔出去了,不想屁股下头一着落,竟被秦御安然放在了马背上,侧身坐在了马鞍前。   顾卿晚惊魂未定的睁开眼,但见马儿不知何时已经拐进了一条小巷,脱离了主干道,巷子里倒是没什么人,她轻吁了一口气,才觉出浑身的酸疼来,她还没怒火中烧,便听秦御的冷哼声从头顶传来,道:“娄闽宁怎么识得你的?除了找你说王府的坏话,还作何?”   顾卿晚闻言扭头看向秦御,却见他的脸上有探究又疑惑,异色的妖瞳有锐利不快,分明是真不知道自己就是顾卿晚的样子。   确定这点,顾卿晚便略松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用早膳时,他突然坐在了那里,请我为他的一处别院建房子,然后就说起王府不适合我的那话来,接着郡王您便出现了。不过人家娄世子也算不上是说王府的坏话,背后议人是非,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王府中能工巧匠那么多,都是甚为有经验的老匠师,草民年纪小,又无任何经验可谈,进了王府,只怕是要有负王爷所托的。”   昨日顾卿晚可不曾这样推拒,今日听了娄闽宁的话,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又不愿进王府了,这让秦御心中怒火中烧,酸意直冒。   他也不想想,昨日分明是他威胁了顾卿晚,根本就没给顾卿晚推拒的机会,就只觉得顾卿晚太听信娄闽宁的话。   “有本王给你撑腰,你怕什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昨日对待周家姑娘你不是挺有胆魄的,如今怎成了孬种?出尔反尔,非男人所为。”秦御不快的道。   顾卿晚心道自己本来就不是男人啊,可是见秦御这样,也知道他是不可能放她离开的,她叹息了一声,道:“王爷不知道听说了没有?昨日因为仙岳楼的事儿,好些人都在说王爷的流言蜚语,非常影响王爷您的形象和英明啊。”   秦御如何会不知道京城的流言,他昨日在仙岳楼中敢那么搂搂抱抱的,也就没有怕流言的道理,闻言嗤之以鼻的挑眉,道:“无聊之人言无聊之事,本王若连陌路人的议论都在意方才是吃饱了撑的。”   顾卿晚见他不接腔,便只好自己道:“王爷不在意,可是草民在意啊,草民都快行小成年礼了,行了小成年礼,草民便能说亲了,不瞒王爷说,草民在家乡是有钟情的姑娘的,草民还指望着将来和她议亲呢,若是传出草民好男风的流言来,还有哪个姑娘肯嫁给草民啊。上天有成人之美,相信王爷也不想看草民和心爱的女子,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吧?殿宇谁都能建,不行草民可以绘制出详细的图纸来,等绘制好了,令人送到王府去,分文不取,如何?”   顾卿晚言罢,期待的看着秦御,秦御倒将马速控慢了下来,垂眸打量着坐在身前,几乎半靠在他怀中的顾卿晚,道:“你家乡离京城那么远,什么流言也传不过去。你大可放心!至于什么分文不取的话,你觉得堂堂礼亲王府付不起银子?还要占你那点便宜?”   他声音淡淡的,全然一副无谓态度,顾卿晚直想拍他两巴掌,耐着性子道:“不行啊王爷,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草民和王爷的事儿早晚传到家乡,到时候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谁敢跟王爷您抢人啊!”   秦御闻言却蓦然点头,目光沉沉的看着顾卿晚,道:“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身下马儿无人催促,已是慢慢停了下来,四周一片静寂,顾卿晚听他突然改了口风,听到了自己心花怒放的心跳声,正不停点着头,双眼晶亮的期待着,却听秦御又道:“可这和本王有何关系?”   顾卿晚高高提起的心,瞬间掉地上摔成了渣,顿时便有种被人戏耍之感,脸颊气的微红,道:“王爷,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是讲道理的,这怎么能和王爷无关呢,是您害的草民娶不到媳妇的啊!”   秦御见顾卿晚对自己,一口一个娶媳妇,心里只觉好笑。   这女人说的好像她真有那玩意,真能娶媳妇一样,他这会子心情还不错,便也不介意顾卿晚暗骂他畜生的话,反倒饶有兴致的往顾卿晚的腿间一扫,挑眉道:“毛长齐了吗?就惦记着娶媳妇了?”   许是他的眼神太古怪,说话间又一直盯视着她的双腿间,顾卿晚觉得他那眼睛能透视过衣摆直接看到内里一般。   她那里什么都没有,本就心虚,又被他正大光明的这样盯着一直看,还是讨论着这样私密的部位,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羞赧,顾卿晚心跳加快,脸色涨红,禁不住并拢了腿。   她才并紧腿,就听秦御嗤笑一声,道:“都是男人,你还怕看?”   顾卿晚浑身一僵,也觉得自己下意识并腿的动作实在是太娘气,可让她在秦御的目光注视下,再张开腿来,原谅她,这个难度实在太大,太让人羞涩了。   顾卿晚浑身都僵成了一根木头,难得的绷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平时伶牙俐齿的,这般模样当真是少见,秦御心中憋笑的厉害,缓缓将目光从顾卿晚的腿间收回,看向她还残留着红晕的脸,突然忍不住抬手轻挑了下她还带着伤痂的下颌,用拇指粗糙的指腹抚着那新结的痂,迎上顾卿晚诧异的目光,道:“真娶不到媳妇也没什么,爷可以养你一辈子。”   顾卿晚死也想不到秦御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且他说话间略伏低身子来,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头顶新升的太阳,罩下一大片阴影来,喷吐的气息抚上她的口鼻,带着些清新的热气,拇指腹上的粗糙老茧,刮过新生的伤痂,使哪里更痒痒了,一路好似痒进了心里去。   且他的眼神竟让人觉得极为认真深邃,顾卿晚怔住,愈发搞不清楚状况了。   秦御见她明显发傻的样子,突然扬眉便笑出了声来,是真的朗声大笑那种。   因笑意,他微微昂扬起修韧的脖颈来,从顾卿晚的角度,不大看的清他妖孽的脸庞,不过刚毅的下巴却微抬着,阳光下照耀出一小片淡青色的胡茬,喉结因笑意轻轻震颤,宽阔的胸膛更是上下起伏着,一下下磨蹭着她的手臂,笑声在幽静的巷子里显得醇厚而低沉,有些回音,愈发震动着她的耳膜。   顾卿晚竟觉他这种从胸腔中直接荡漾出的笑声,非常爽朗阳光,是和女人的嬉笑欢笑娇笑,完全不同的,独属于男人的那种笑。   这样的笑声竟是非常负有磁性的,简直性感的要命。笑声中的低沉颤音好似一根羽毛,直往人心里钻,带着种让人心慌的力量,她一个机灵回过神来,低了头。   兔兔这么半天一直窝在顾卿晚的右手腕处,嘴馋的守着玉莲花,天知道它已经多久没被花蜜滋润过了,虽然现在不吐蜜,可能看着,不时舔弄一下,也能望梅止渴不是。   这会子他被自家主子惊人的笑声给震住,忙忙爬出来,见当真是自家主子在大笑,一时简直以为在做梦,抬起爪子揉了揉眼。   发现那笑着的确实是自家脾气不佳的主子,天呀,兔兔觉得主子这样子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难以适应了。   他这副样子让兔兔想到占了便宜,满地撒欢,兴奋不已的……犬,太丢人了,太不高大了。便是发情也不能不要形象啊,这太愚蠢了!   兔兔惨不忍睹的一爪捂住了眼,干脆一躬身子又钻了回去。   秦御并不知道遭了宠物的鄙视,事实上,他笑罢低头见顾卿晚垂着脑袋,露出一截嫩生生的脖颈坐在身前,自我感觉还很良好。   心情愉悦的想要御风而行,一夹马腹,旋羽便飞冲向前。旋羽突然奔跑,秦御又不知何时松开了扶着她的手,害的顾卿晚差点跌滑下去,她忙抬手抱住了秦御的腰,心里还在想,秦御方才到底在笑什么?   他当自己是男人呢,那句养她的话,应该是他和她开玩笑的玩笑话,难道他是被自己的笑话给逗笑了?   天哪,不是吧,这货的笑点怎么这么低,这么奇葩呀!她都没觉得哪里好笑啊!   而且,沈清娶不到媳妇,和他养沈清一辈子,有逻辑关系吗?   顾卿晚抱着秦御的腰,靠着他还在纠结秦御奇葩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却没瞧见秦御异色眼眸中闪动的宛若水晶般动人的流彩,和锋锐唇角挑起的得逞笑意。   两柱香后,秦御直接带着顾卿晚到了礼亲王府东边的角门,从角门进了府。   从前,顾卿晚也是来过礼亲王府的一次的,不过当时是和祖母一起,乘着马车,直接从角门进府,换乘了软轿进了内宅。   如今跟着秦御行走在外院间,发现外院景致更加宣阔,建筑也更加恢弘气势,她跟在秦御身后边走边看,以为秦御定然是带她去王府的营造司,谁知道从美景中回过神时,已经到了一处院落前,抬头匾额上写着凌寒院三个大字。   再走前头就直接进院子了,这院子怎么看都不是营造司所在啊,顾卿晚不觉停下了脚步,道:“王爷,这是哪里?咱们不去营造司吗?”   秦御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却挑了挑眉,冷笑一声,没好气的道:“去营造司?你以为王府营造司的匠工们那么闲,能一直等在营造司恭候你的大驾?本王昨日便吩咐他们今早候着,结果连带本王等了你小半个时辰,你都没影,本王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此刻营造司没人,都干活去了,今日你先在本王这里画图纸,明儿一早再过去。”   顾卿晚闻言愕然半响,夏日天亮的早,可寻常衙门都是辰时开衙的啊,她是差不多卯时刚过就出的客栈,用膳时离辰时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   用完早膳,赶到王府,多半还不到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钟。   可那时候他们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难道古代王府的公务员们都早上五六点上班的吗?要不要这么辛苦吓人啊!   见顾卿晚愣神,秦御却已转身大步往前头的凌寒院去了。听秦御的口气,这里好像是他的院子,顾卿晚站在林荫道上,望着前头的月洞门和里头高高低低的露出的翘角屋檐,莫明生出股前头是龙潭虎穴,进去说不定就会被什么东西拆吞入腹,再也甭想出来的错觉。   她站在路上迟疑着不动,兔兔便从顾卿晚的袖子中钻了出来,着急的指了指凌寒院,吱吱叫着,似在邀请。   见顾卿晚还是站着兀自不动,它又跳下地,扯着她的袍摆往前拉。   瞧着兔兔脸都使劲使红了,小红屁股也撅了起来,顾卿晚倒被逗笑了。这一笑,方才心头升起的紧张也就全散了,再看前头院落那种危险的直觉也没了。   想着都走到这里了,再掉头走,多奇怪,多引人怀疑,顾卿晚到底迈步跟了上去。   ------题外话------   哈哈,突然冒出来个31号,于是我还要再说一次,最后一天鸟,有票投票鸟,不投飞走鸟。谢谢Iffy 送了1颗钻石、l872687288 送了2朵鲜花、?睡覺覺 送了2朵鲜花、spring008813 送了1朵鲜花、是秘密阿 送了1朵鲜花、15985152465 送了1朵鲜花。谢谢大家热情的月票和评价票,么么哒,爱你们。   ☆、076 去沐浴   顾卿晚刚进凌寒院,就闻院子里响起了请安声。   “二爷回来了。”   说话间便有两个穿金戴银做婢女打扮的丫鬟迎了出来,她们一个穿葱绿色锦绣斜襟遍绣白玉兰花的长褙子,梳双环髻,如云的鬓发间斜插一支镏金点翠钗,身形弱柳扶风,容貌娇媚可人。另一个穿水红色刺绣妆花半臂,下套烟霞缎攒珠绣粉色芙蕖的百褶裙,脚上套着珍珠桃花绣鞋,梳双丫髻,插了粉珍珠簪花步摇,容貌轻灵柔婉。   两人前后出了正房便迎了上来,那穿葱绿褙子的婢女名唤惜芹,动作柔媚的福了福身,声音宛若莺啼,道:“二爷回来了,方才王妃还让向雪姐姐过来问起二爷呢。”   一边儿穿百褶裙的乃是惜薇,也不甘落后,接话道:“今日是明珠郡主的好日子,王妃一会子要去义亲王府,想必是因此事令向雪姐姐来问二爷,看看二爷要不要陪同王妃一起过去。”   这两个婢女瞧着都是十七八模样,看样子该是贴身伺候秦御的大丫鬟了。王府富贵,秦御又是嫡出,身份尊贵,院子里的大丫鬟穿戴的倒比四五品官宦之家的小姐还要好些。   往往男主子的正经妾室,抬了妾,正了名分,才会做妇人打扮,而通房丫鬟,却依旧只做姑娘打扮。这两个丫鬟,虽然都还是姑娘的装扮,可看她们这般殷勤体贴,又一身富丽,远远非寻常丫鬟可及,顾卿晚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个转,便猜想大抵两人都是秦御的屋里人。   她扬了扬眉,非常识趣的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的走在后头,生恐扰了某人享受美人恩,惹了两位漂亮姐姐的眼。   谁知道她脚步刚刚慢下来,前头秦御倒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顿时停步扭头盯视了过来,沉声道:“磨蹭什么!过来!”   他声音有些大,引得满院子丫鬟婆子都偷眼瞧了过来,顾卿晚满头黑线,心道搞什么,这会儿他怎么还有功夫惦记她。   埋头撇了撇嘴,顾卿晚才快步赶上,秦御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迈着大步往东边的清幽院落走,这才开口道:“去和母妃说,爷一会陪母妃出府。”   这就是要陪礼亲王妃一起去义亲王府的意思了,两个人丫鬟闻言没反应过来,秦御便已拉着顾卿晚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秦御的书院放着许多文书机密东西,从来都不让丫鬟随便进入,书院中都是秦御的那些随身侍卫和暗卫们把手着的。   惜薇和惜芹不敢跟上去伺候,倒不觉都将目光放在了顾卿晚的背影上,目光中充满了吃惊。   谁人不知,二爷有洁癖,最讨厌旁人碰他,更是因小时候的事情,厌恶男人靠近,平日里连亲卫回话,都会刻意注意距离,绝对不会站在一步之内的,如今竟然亲手拉着那少年郎进了翰墨院!这简直让她们不敢置信啊,还有,平日除了二爷谁都不搭理的那只墨猴竟然也对那少年郎出乎意料的亲近,此刻正在那少年的肩头上跳来蹦去的,非常兴奋,这又是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是,她们从来没见过那少年啊,可以肯定那少年不是和王府相交甚厚的公卿府邸的贵公子,且少年身上的穿戴寒酸,也不像是有大来头的。   这是怎么回事?两个婢女对视了一眼,惜薇便道:“二爷一会子要陪王妃去义亲王府,我先去禀了王妃,爷最爱你泡的茶,如今来了客人,翰墨院的茶点就靠你打点了。”   她言罢,转身便往凌寒院外去了。二爷心情好,难得要亲自护送王妃去义亲王府赴宴,王妃知道了一定高兴,又有这少年的事儿,需要禀报王妃,惜芹知道,惜薇这是上杆子的讨好王妃去了。   翰墨院没有二爷的允许,根本就进不去,什么伺候茶点,不过是她准备好了,在翰墨院门口由侍卫接手端过去,根本就接触不到二爷,也占不到一点便宜。   惜芹被惜薇先一步抢了好事,不觉脸上难看,眼见惜薇眨眼间就出了月洞门,这才跺了跺脚,转身进了茶水间。   西厢房那边,新被王妃赏赐来凌寒院的迎夏隔着窗户将院子里的一番情景看在眼中,唇角勾了勾,划过一抹嘲笑,扭着腰关上了窗。   翰墨院,布置的极为清幽雅致,曲径通幽,草木葱茏的深处,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处面积颇大的湖映入眼帘,湖水在阳光下泛着悠然蓝波,一波碧池间矗立着一座小楼,只有一条蜿蜒的廊桥通向小楼。   身在书房中,四面环水,只要留意廊桥便不担心有人靠近偷听,倒是绝佳之处,只是书房里多放书籍,这样潮湿,却免不了时常将书房中的古籍等拿出来晾晒,却是麻烦。不过想必王府人手多,这点小事也不在话下。   顾卿晚跟着秦御沿着廊桥到了阁楼前,这才发现阁楼是建造在天然形成的一块伸进湖中的小岛上,后头还建了个非常精致的小花园。书房外站着侍卫,见秦御带着顾卿晚过来纷纷垂首行礼。   秦御吩咐道:“去库房搬套桌椅来,再去营造司寻一套上好的匠师所用物件工具等送过来。”   他言罢拽着顾卿晚就进了书房,两人进屋,自有侍卫关上了房门。   顾卿晚听他这分明是要在他的书房中给她安置一个书桌的意思,愣了一下,忙道:“这里是王爷的书房,我怎好一直在此打搅与你,这样不合规矩啊。既然王府的匠师匠工们都干活去了,我可以先到营造司去熟悉下环境,或者在营造司先画图纸,更或者,殿下想在哪里建造殿宇,可以让人带着我先去看看地方,丈量下用地……”   她话没说完,前头秦御便蓦然转身,往前踏了一大步,顾卿晚被逼的后腿一步靠在了门后,吓的话语端到了喉间。   秦御见她似有些紧张,后背贴着房门,双手微握着,一双被修饰过却依然清澈水润的眼眸,瞪大了盯着自己,满是防备,长长的睫毛却不停颤抖,他心情愉悦的挑起了眉,道:“本王让你来是为了给父王修建殿宇,送予父王做生辰礼。这份生辰礼很重要,为了体现本王的孝心,本王必须随时知道殿宇的建造情况,参与你的建造细节。本王更了解父王的喜好,你每画一处亭台楼阁,都需请示过本王再决定是否可用。”   顾卿晚闻言倒可以理解,她点头道:“这个是自然,殿宇建造出来既是给礼亲王的,自然要以礼亲王的喜好为主。我可以每日都送草图过来请示殿下,殿下有不满之处,当场修改。”   秦御却道:“离父王的生辰不过还有几个月,殿宇建造起来,还要涂漆彩绘要布置里头,这些少说也要留出三个月时间,所以两个月,必须将殿宇建造起来。留给你绘图的时间不能超过七日,时间紧迫,你知道营造司离本王这里有多远吗?只你从营造司过来来回也要小半个时辰,你是想将时间都浪费在走路上?”   顾卿晚觉得秦御不像是个在街上随便认识个人,就将其带到书房,还要朝夕相处的人,故此方才听他要让自己在这里干活,她便起了怀疑之心,抗拒推脱起来。此刻听他一番话,却又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虽还是觉得那里怪怪的,却想来想去,也没再辩驳的理由。   她可是专业的人,既决定要重拾老本行,就要以客户的意思为重,虽然不想和秦御整日呆在一起,涉及活计,顾卿晚却妥协了下来,点头道:“如此草民便只得叨扰殿下了。”   秦御见她应下,却突然拧了下眉头,朝着顾卿晚缓缓压下身子来。   他越靠越近,顾卿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浑身紧绷,却见秦御差不多将脸凑到了她的脖颈上,这才深嗅了两口,道:“本王不喜欢你身上的怪味,冲鼻,后头有浴池,把身上臭味洗掉再进来。”   顾卿晚闻言顿时满头黑线,她怎么敢在秦御的地界宽衣解带沐浴更衣啊,忙道:“草民怎好用殿下您的私人浴池,这太逾越冒犯了,草民明日出门会注意换身干爽的衣物的。”   秦御却似受不他一般,直起身来,一个劲儿的煽着鼻子,蹙眉怒道:“你用这等臭味熏着本王才是唐突冒犯!”   顾卿晚,“……”   她承认,为了掩盖身上的女儿体香和那玉莲花的香味,她确实选了味道最浓郁刺鼻的劣质熏香熏衣,身上的味道是不好闻,可也万万没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吧。   这位爷能不这样娇气吗?   见秦御龟毛坚持,顾卿晚只觉头都大了,果然先前的直觉是对的,她就不该跟进这院子里来,刚进来就这么多事儿,这若是在此和秦御相处七八天,可怎么熬啊。   她脑门青筋突突直跳,道:“殿下,我没带换洗衣物啊,即便是沐浴,还是要穿这身衣裳的,衣裳上的味道又除不去,要不殿下您忍耐一日?明儿草民一准将自己弄的清清爽爽再过来。”   秦御却眯了眼,突然抬手,道:“再废话本王亲自送你进浴室。”   他一副要亲自动手,扒了她的衣裳,将她丢进浴池的架势,顾卿晚吓的一哆嗦,忙道:“不用,不用,殿下说的是,草民这就沐浴更衣。”   言罢便冲秦御先前指点的方向跑去,瞬间身影便消失在了书房东边的绣腾马图楠木屏风后。秦御站在门口,挑唇一笑,这才施施然迈步在书房中走了两圈。   “爷。”   外头响起宋宁的声音,秦御应了声,书房门打开,宋宁带着人搬着桌椅进来,请示秦御道:“爷看这书案放在哪里合适?”   秦御方才已是转了两圈,心中有了打算,抬手一指,宋宁愣了愣,抽了抽唇角,忙指挥着侍卫将大紫檀木的书案抬了过去。又放好了椅子,摆好笔墨纸砚等物在上头,便带着侍卫赶忙退了下去。   秦御这书楼建造的很多,顾卿晚从后头进了内室,里头却是一间卧房。布置的舒适而清爽,想必平日里秦御看书办公累了就会在此歇息。   卧房这种地方太过私密,顾卿晚只觉站在其中,四处都是秦御的气息,她不敢多看,继续往里头走,果然绕过多宝阁,便是浴房所在。   浴房的门口竖着一张阔大无比的六扇绣山水风光的紫檀木底座雕刻松纹屏风,绕过屏风,顾卿晚微愕当场。   只见这里竟是一间极大极奢华的浴室,白玉石雕砌的超大浴池,黑色大理石铺就的平整地面,四周垂着秋香色乌金云绣的纱帐。池子边儿上放着一张黑檀木雕花翘头美人榻,旁边摆着成套的茶几,上头放了甜白瓷茶具,白瓷绘五彩花卉莲花果盘,里头已放了冰镇的时鲜水果。还有一碟子各种干果,一碟子小糕点。   角落里摆着一张香案,正中摆着白玉四足双耳貔貅鼎,鼎中正缓缓燃着清雅的不知名的香。这浴池下大抵是铺了地龙,里头已储了微微腾着热气的水。   从前即便是顾家不曾衰落时,顾卿晚沐浴也用的是浴桶,这样奢华的浴池,对现代而来的沈清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放在这什么都靠人力的古代,那可真身豪的不能再豪了。   如今进都进来了,再扭扭捏捏的,暴露的可能性只会更快。故此顾卿晚咬了咬牙便开始飞快的脱衣,谁知她刚脱下外衫丢在美人榻上,又褪了鞋,除掉足衣。外头便传来了沉而稳健的脚步声,顾卿晚瞪大了眼,浑身一僵。   接着便猛的跳起来,慌慌张张就要往身上再裹着衣裳,不想她正忙乱,那脚步声倒在浴室门口停下了,接着响起秦御的声音。   “兔兔,滚出来!”   兔兔?   顾卿晚闻声四望,却没看到兔兔的影子。之前她进这院子时,倒是记得兔兔站在她肩头玩闹,后来进了屋,秦御和她说话,兔兔便没了影啊。   难道它跟进这浴池了?在哪里?   顾卿晚生恐秦御找不到兔兔跑进来,一边哆嗦着将外衫又往身上套,一面双目如电,焦急的在浴房四处找,谁知她慌张之下,脚下一滑,噗通一声竟是直接滑进了水池中。   顾卿晚被溅了一身水,发髻也乱了,被水一浸,散落在脸上,她抹了把脸,就听吱吱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望去,兔兔藏在水池边缘,正一面悠闲的蹬着腿,踢着水,一面瞧着她吱吱叫,脸上神情分明是在嘲弄她。   这小东西竟然还会游泳!   从前看新闻,说有猴子冬天还知道去泡温泉,她还兀自新奇,此刻瞧着兔兔那泡在浴池里悠然自得的模样,顾卿晚却只觉头疼可恶。   外头脚步声再度响起,顾卿晚冲着兔兔便是一扑,将它从水里捞起来就往岸上丢去,扬声道:“它出去了,出去了!”   说话间已将兔兔扔了上去,兔兔吃不住力,滚了几下,这才爬起来,浑身*的站在岸上冲顾卿晚呲牙,顾卿晚恶狠狠的蹬它,又指了指手腕上的玉莲花,无声的威胁兔兔。   “出去!”   兔兔这才委屈的抽了抽鼻子,抖了抖浑身湿哒哒的毛,跑了出去。   外头脚步声去了,顾卿晚长松一口气,只觉心肝都要跳出来了,她靠在池壁上,听了半天动静。外头静悄悄的,再没人靠近,她才将身上湿了的衣衫一件件除去丢了上去。   却说,秋霜院,惜薇到时,礼亲王妃正在偏殿中看准备给明珠郡主添妆的礼品单,听闻凌寒院的丫鬟来了,便忙人带了进来。   惜薇本来就是礼亲王妃身边的丫鬟,四年前赏赐给秦御做了丫鬟,乃是准备给儿子收房用的。奈何秦御根本没看上,一直也没动静,后来秦御出征,惜薇便在凌寒院侯了这么些时日。   如今秦御回来了,她的年纪也不小了,若然再不被收房,等着她的便只有配小厮一途,她不想如此,这会子自然是想尽了法子,不放过一丝机会的。   进来冲礼亲王妃福了福身,惜薇便笑着道:“禀王妃,二爷已经从外头回来了,说是一会子便来给王妃请安,且要亲自陪同护送王妃前往义亲王府。怕王妃惦记着,命奴婢赶紧来回禀一声呢。”   今日一早,秦逸已出府往城外庄子接礼亲王去了,一会子大抵也不会回府,便会直接去义亲王府。明珠郡主是义亲王妃所出嫡女,礼亲王妃自然是希望秦御去的,听闻他要和自己一起过去,也是高兴,点头问道:“阿御这会做什么呢,一会子去了义亲王府也吃不好,倒不免要吃酒,我这里准备了些膳食,是要用些再过去的,若是阿御无事不防过来陪我一起。”   惜薇便笑着道:“二爷带了个少年公子回来,也不让奴婢们伺候,便拉着那少年进了翰墨院,倒不知是不是有要事,王妃也知道二爷的脾气,不喜奴婢们多问,奴婢有负王妃所望,请王妃赎罪。”   礼亲王妃闻言略愕了下,道:“什么叫拉着个少年公子?”   惜薇抿了抿唇,回答道:“那公子瞧着十五六模样,从前并不曾见过,生的很是俊秀,气质也出众,只是穿戴却不似高门大户的公子。二爷带着那公子进了凌寒院,那公子好似并不愿多留,是二爷亲手拽着那小公子的手臂将其带进翰墨院的。”   礼亲王妃闻言便更加惊讶了,又问了惜薇好几句,见她确实不知道别的了,这才吩咐陈嬷嬷,道:“你去将……”   礼亲王妃正想让陈嬷嬷去唤外院主簿过来问话,就闻外头响起了丫鬟的请安声。   “见过张侧妃。”   “王妃姐姐做什么呢?”接着是一道低柔婉转,娇媚无比的声音响起。   礼亲王妃吩咐声微顿,既是刘侧妃来了,那么便不好现在问话了,她冲陈嬷嬷摆了摆手,陈嬷嬷便迎了出去。片刻便有个打扮华丽的妇人随着陈嬷嬷进了屋,她穿一袭玫红色斜襟遍绣海棠花的云锦长褙子,下头套着乳白色的拖地烟笼桃花惊涛裙,腰间紧紧束着淡紫色宫绦,下面坠了块玲珑剔透的白玉禁步。   一头青丝挽了个朝云近香髻,斜插着一支红宝石金累丝珠钗,手拿一柄美人仕女图的薄纱菱扇,脚踩一双石榴红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腰肢款摆的冲礼亲王妃福了福身。   头上的红宝石流苏轻轻荡漾,映衬着娇媚如芙蕖般的脸蛋,柔缓的道:“给王妃请安。”   这乃是礼亲王的两位侧妃之一的刘侧妃,她膝下育有三郡王和五郡王。除此之外,王府中还有个四郡王乃是赵夫人所出,其她的侧妃和夫人皆膝下空虚,或是孩子未曾生下来,或是早早就夭折了。   因刘侧妃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又对王府子嗣有功,因而在王府腰杆也挺的比较直。   礼亲王妃淡淡点了下头,道:“坐吧。”   “谢王妃。”刘侧妃说着站起身来,笑着往旁边的绣凳上坐了,这才冲丫鬟摆了摆手,取过丫鬟手中捧着的东西,道,“王妃也是知道妾身,平日是个惫懒的,又总想着王妃身边的丫鬟们都是心灵手巧的,也仗着王妃宽厚,便懈怠了些。这不,这两日外头闷热的紧,出不去门,妾身整日闷在房里就拾起了针线,给王妃做了一条抹额,却也不知道王妃看不看的上。”   她说着将手中的抹额送上,礼亲王妃接过,瞧去,却见是一条淡紫色锦缎缝制的,上头绣着雅致纤巧的淡粉色梨花瓣,纷纷扬扬,倒是好看。抹额的中间镶嵌着一颗不小的粉色大珍珠,发着珠光,应和着那粉色梨花倒是别致典雅。   刘侧妃说是自己亲手做的,礼亲王妃却也不会傻傻的就信了,只笑着道:“妹妹有心了。”言罢,将抹额递给向雪,示意收起来。   刘侧妃便又柔声道:“王妃一会子是要去义亲王府参加喜宴吧,妾身过来就是想和王妃说声,三爷和四爷昨日傍晚和华阳伯府的几个少爷在仙岳楼吃酒,伤了身子,昨日夜里折腾到半夜,今日一早气色都不大好,大抵是去不成义亲王府了,还请王妃念他们年幼不饶事上,莫要怪责才好。”   礼亲王妃闻言略拧了眉,道:“喝酒伤身,怎么能吃那么些呢,宿醉真是折磨人,可让太医看过了?”   刘侧妃便道:“看过了,施了针,如今已是好多了,不敢劳王妃惦念。”   礼亲王妃却沉声道:“这是什么话,本王妃乃是他们的嫡母,母亲关心儿子如何还道不敢二字?”   礼亲王妃面上略沉,刘侧妃像是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是妾身说错了话,王妃赎罪。”   礼亲王妃抬手示意她起来,刘侧妃再度坐下这才面露欲言又止之色来。礼亲王妃不耐烦陪消磨时间,便道:“有什么话就说,这般吞吞吐吐的可不像是妹妹的性子。”   刘侧妃便抬起水媚的眼眸来,抬着团扇,遮着唇轻呼了一声,道:“哎呀,原来王妃都看出来了呀。”她说着尴尬的放下团扇,道,“既然如此,那妾身便也不遮掩了,确实是有一件事儿要和王妃说,是关于咱们二爷的呢。”   礼亲王妃听闻她提起秦御,不觉略拧了下眉,刘侧妃便道:“这事儿啊,还是三郡王和四郡王昨儿在仙岳楼喝酒听来的,说是他们二哥昨日中午也去了那酒楼,还因为一个少年郎和周首辅家的姑娘闹了些不愉快,当着好些人的面打了周家的脸面。”   事关儿子,礼亲王妃自然是在意的,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旁边炕桌上,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侧妃叹了一声,方才道:“说是那个少年郎和周家的姑娘生了些龃龉,结果不知怎的那小公子竟一头扎进了二爷的怀里去,结果二爷竟没踢开那少年,还抱着他坐下当众为他出气,出手教训了周家姑娘和另外两位官宦小姐。后来,二爷离开时,更是带走了那少年,又将其单独唤进马车中相处了一个来时辰啊。王妃,按说这样的事儿,不该妾身来多嘴告知,可妾身既然知道了,那若不说出来,还让王妃姐姐蒙在鼓里,妾身实在心有不安……”   刘侧妃还在念念叨叨的说着,礼亲王妃却觉呼吸困难,头晕耳鸣。   她本来就有心病,此刻听了刘侧妃的话,就更觉一颗心往下不断沉了。这样的事儿,刘侧妃不可能信口雌黄,也没信口雌黄的必要,若是说谎,只要一打听就知道,刘侧妃不可能蠢的不经证实便敢胡言乱语的败坏秦御的名声。   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便是真的了!再想到方才惜薇说的话,言道秦御带了个少年郎回来,且还拉着人进了翰墨院,礼亲王妃一时间面色难看,再也呆不住了,一手重重拍在了炕桌上,道:“外头人传些流言蜚语便罢了,刘侧妃难道不知王府外言莫入,内言勿出的规矩吗?如此碎嘴多舌,胡言乱语,委实不该!”   刘侧妃面露惶恐之色,忙站起身来,垂头唯唯诺诺的道:“王妃教训的是,妾身再也不敢了。妾身也是担心二爷,生怕流言传的太快,碍了二爷的声名,这才想着早早让王妃知晓,也好采取补救之策。”   礼亲王妃便摆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好好照顾三爷和四爷。”   刘侧妃这才福了福身,迈步退了下去。   她出去,陈嬷嬷见礼亲王妃浑身都在微颤,便恼声道:“刘侧妃的话不尽不实,王妃莫要信了她,她就瞧不得王妃半点好。从前王妃不还担心世子爷的,如今世子爷身边不也有了侍妾?世子爷既能收用紫云,二爷也不为有什么问题,王妃且放宽心,二爷如今年纪还少,即便有个轻狂时候也没什么的。”   秦御和秦逸迟迟不收用通房的事儿,礼亲王妃瞒的再好,也只是不往王府外传罢了,刘侧妃自然是知道的,刘侧妃明白礼亲王妃的心事,偏偏还来说这么一番话,分明就不按好心,是来瞧热闹,戳王妃心窝子,嘲弄王妃来的。   陈嬷嬷宽慰礼亲王妃的话,礼亲王妃却没听到心里去,反倒更加焦躁了。   因为秦逸那边,紫云虽然抬了妾室,可秦逸回来这么些天却是一次都没去过,秦逸那边她还吊着心呢,如今秦御这边直接便暴出来这样劲爆的消息来,怎容礼亲王妃乐观?   她豁然起身,迈步便往外走,道:“不行,本王妃得亲自去凌寒院看看。”   ------题外话------   谢谢Iffy送了521颗钻石,嗷嗷,卜卜你太好了,帮素素冲钻石榜啊,一下子送上第一宝座,哇咔咔,第一次当第一!谢谢寿司晴 送了99朵大一束鲜花,谢谢18989484040送了9朵鲜花,天天有礼物太开森了。么么哒,必须坚持准时更新回报大家啊。上个月是素素上架的第一个月,完全没有想到会能同时登上月票榜和钻石榜,大家的支持和鼓励,给素素带来了好多感动和温暖,这个冬天都充满了阳光,谢谢你们,我最可爱的菇凉们,爱大家!   ☆、077 王妃来捉奸   翰墨院,顾卿晚沉浸在池水中,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么舒服的沐浴环境了。呆在这地方,能让她感受到现代的气息,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熟悉的生活环境中。   她靠在池壁上,微微闭着眼,可真想尽情在这里呆上一阵子啊,可是不行啊。她还没忘,外头有个随时会进来的秦御。   顾卿晚本是想随便湿了身子便爬出来的,可闻了闻却发现身上那股子刺鼻的松香味儿好像没去掉。她生恐洗的不彻底,秦御那龟毛事多的会再逼迫她洗上一次,故此便环视一周。   见浴池的东边建着白玉雕刻的高高的龙头浮雕,旁边有几个格子。她便游了过去,格子中果然放着澡巾,澡豆,干花梳子等物。   顾卿晚从格架上取澡豆,却发现偌大的格子里竟然就放着一颗澡豆,浅绿色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成的,有股淡淡的青草香,整个就龙眼大小,上头表面的浮纹却已被用的浅淡了,分明是i用过的。   至于是谁用过的,那就不必想了。   用秦御的私人浴池,再用他用过的澡豆,实在太暧昧太让人别扭了。   顾卿晚蹙着眉又将那澡豆放了回去,可她使劲揉弄了下身上,却总觉得这样随便一泡去不掉身上的怪味,又急着出去,犹豫再三便咬牙又拿了那澡豆,在脖颈上,头发和腋窝这些地方匆匆揉搓了。   她刚清洗好,准备往池上爬,不想外头便再度传来了低沉有力的脚步声,这次那脚步声竟然毫无停顿,直接就往屏风后过来了。   顾卿晚瞪大了眼,忙一把拽了件衣裳,胡乱裹了下身子,趴在池壁上,冲外头扬声道:“殿下?殿下稍等片刻,草民马上就好了!”   可她的声音却并没有阻止那脚步声,脚步身不急不缓,沉稳而清晰的越来越近,直接绕过了屏风,分明已经走了进来。   顾卿晚要疯了,她本来是要洗洗身上,尽量不让脸沾染到池水的,谁知道方才因兔兔,一脚踏空直接掉进了水里,脸上都湿了,妆容马上就花了,不得已她方才已经洗掉了脸上的脂粉等物,此刻又浑身光溜溜的置身在池子里,根本就避无可避。   她只能死死趴在池壁角落,将身子尽量的往水中埋,她因脸上不曾修饰根本就不敢回头,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站在浴池尽头的人确实是秦御。   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犹如实质,带着股让人身子发软的压力。顾卿晚紧紧揪着那件胡乱裹在身上的长袍,一颗心砰砰乱跳,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秦御出声道:“本王给你送换洗衣裳。”   声音落,他好像是将什么放在了屏风上,接着便有急促的脚步声绕过屏风出去了!   顾卿晚长松一口气,直接瘫在了浴池中,深呼吸了两下,这才猛然转头,确定浴室中是真没了人,又见浴池门口的屏风上搭着几件衣裳,她再不迟疑,忙爬出来擦拭穿衣。   浴室外,秦御也正站在内室中喘息,他俊面微红,呼吸略急,一双妖瞳色彩流转,好似眼底藏着一头凶兽,饿极的急欲扑出来吞噬一切。他低垂的睫毛轻闪,眼眸中好像还印着方才瞧见的一幕。   缭绕着淡淡雾气的浴池,背上只贴了件单衣的背影,妖娆垂露的青丝,漂浮着水面上,遮挡不住女子雪白圆润的肩头,纤细柔美的手臂,衣衫包裹身躯,却更添诱惑,清澈的池水遮不住被衣裳紧紧缠绕愈显曲线的曼妙身形,不赢一握的腰肢上下被裹住,其下却露出了一双长而直,白而嫩的腿,交叠着荡漾在碧波中,只让人想要化身成那水波,恣意抚摸她,环抱她,吞噬她。   秦御异色眼眸略红,抬手触摸了下鼻下微热微痒处,垂眸望去,指尖一片殷红。秦御脸色顿时涨红起来,听到身后的浴房中有动静传出来,好似是她出了浴室,他却又禁不住竖耳聆听。   他的耳力绝佳,更何况那浴房和卧室间是贯通的,只挡着一架屏风,里头的动静,在凝神之下,宛若被放大了般尽数传到了他的耳中。   哗啦啦,他好似看见她撑着池壁爬上了浴池,坐在了他曾经赤身横卧不知多少次的那架美人榻上。   滴答答,他好似看到她扯掉了身上的湿衣随手丢在了一旁,浑身的水珠沿着白皙粉嫩的肌肤,沿着优美的脖颈,划过精致的锁骨,越过如雪山丘……一路往下滚落。   秦御额头冒出了汗水来,浑身血脉沸腾,直往一个地方汇聚,口干舌燥,喉头滚动,挺直的鼻管下又是一热。恰顾卿晚站起身来,她好像是往这边一步步走了过来,细嫩玲珑的双足,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御突然心慌,就好像自己的窥视和肆意幻想要被人撞破了一般,让他生出一股羞耻和自恼来,慌乱的迈开大步,就好像身后有什么追着自己的妖精般,他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冲出了卧房。   甚至与在奔出多宝阁时,因匆忙额头在多宝阁的边棱上撞了一下也顾不上,急步奔到了最前头的书房。   谁知他还没调整好气息,就听门外传来声音。   “阿御可是在里头,开门。”   那声音分明就是他的母妃,秦御顿时浑身一僵。   “爷刚刚回来,正在里头和人商议事情,王妃您怎么来了,您……”   宋宁企图阻拦的声音传来,然而礼亲王妃却直接上前,冲旁边的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陈嬷嬷上前便要推门。   宋宁身子一闪,想要阻挡,可王妃的厉目顿时扫视了过来,借宋宁两个胆子,宋宁也不敢公然对抗礼亲王妃,将秦御的生母挡在门外啊。   宋宁冷汗直冒,陈嬷嬷已毫不迟疑的推开了房门,礼亲王妃打头,直接进了书房。   接着她便愣住了,只见对面秦御正站在书架前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挥舞着,闻声回过头来,诧了下方才收剑,行礼道:“母妃怎么来了?”   礼亲王妃没回答,目光在屋中四处扫视了一下,没见到第二个人,不觉面露狐疑,这才看向秦御。   这么仔细一看,却是一惊,道:“阿御,你的脸怎这么红?吃酒了?”   她说着走上前来,近了却发现秦御不仅脸色潮红,不大正常,神情也有些不自然,鬓发间更是沾染了一曾细密的汗。   礼亲王妃蹙眉,因是没闻到酒味,便道:“没吃酒啊,该不会是病了吧?”   她说着便要探手去触秦御的额头,秦御忙退了一步,道:“儿子身体一向壮硕,怎会生病呢,母妃放心,不过是方才舞了几下剑,热的。”   “舞剑热的?”   礼亲王妃瞪了瞪眼,这书房建在水中,四面环水,夏日本就清凉的很,屋中四处都摆放了冰盆,上头是硕大的冰雕。丝丝寒气冒着,里头明明比春秋天都要凉爽一些。   这书房虽空间也不小,可舞剑是摆弄不开的,就他这样站在书架前,随便挥动几下剑,能热成这样?   礼亲王妃虽然不解的很,但儿子既然这样说,她又想不到旁的缘由来,只好勉强信了,又瞧了秦御一眼,却指着他的额头,道:“头上怎么青肿了一块?”   秦御手心都渗出了汗水来,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转身将寒剑送回了剑鞘中,方才道:“就是方才舞剑舞的太忘形,不小心撞到了书架。”   礼亲王妃,“……”   就这么大个地儿,又不是新得来的宝剑,能舞剑舞的兴奋成那样?   她愈发狐疑起来,目光直盯着秦御,问道:“宋宁不是说,你再和人商议事情吗?人呢?”   秦御不觉瞪了门外宋宁一眼,宋宁浑身一抖,闪到了屋檐下。秦御却拧眉,道:“母妃,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问这些做什么,方才儿子是和人在议事的,可事情已经议完让他离开了,难道儿子还一直留着他不成?”   “可宋宁……”礼亲王妃还在纠结。   秦御一口打断她的话,道:“宋宁方才被我派去做事,刚刚回到这里,不知道那人已经走了。母妃,不是说一会子要去义亲王府吗,儿子先陪您用些膳食吧,免得一会子倒要饿肚子。”   秦御说着就将礼亲王妃往外引,眼见人都要到门口了,礼亲王妃却突然抓着门房又停了步,垂落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冲身后的陈嬷嬷打了个手势,然后她才指着秦御的书案,道:“你的书案是怎么回事?!”   秦御望去,就见两张差不多一模一样的书案摆放在一起,并靠着,书案的后头,又并排摆放了两张椅子。   秦御,“……”   天呀,他是真不知道怎么糊弄刨根问底的礼亲王妃了,额头的汗,沿着鼻梁往下落,秦御突然不明白自己心虚什么,为何非要费尽心思的隐瞒着母妃。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得到了一样特别钟爱的珍宝,自己还没稀罕够,所以就本能的想要藏着掩着,好好看个够,等确定这珍宝真的属于自己了,才放心拿出来,不然就生恐那珍宝会被惊跑,或者被人抢走一样。   秦御想他现在就是这样,因顾卿晚还是男装模样,他也暂时不想揭开这层面纱,所以就恐母妃的到来会让事情横生变故,故此本能的便想要阻拦。   “这个书案,最近儿子觉得好像有些不够用,所以便让宋宁加长……”   秦御正试图解释,谁想屋子里头突然传出一声惊喝。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那声音分明是陈嬷嬷的,而且分明是从内室中传来的,秦御解释的话语徒劳断掉,顿时哑然。   他方才忙着应付礼亲王妃,竟然犯了这样愚蠢的错误,都没留意到陈嬷嬷什么时候消失了!   礼亲王妃扫了一脸僵硬的秦御一眼,迈开大步便往里头闯,秦御额头突突直跳,也迈步跟了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到了后头,却见陈嬷嬷就在浴室门口站着,礼亲王妃快步绕过屏风,望去却是一诧。   只见一个穿暗紫色圆领长袍的少年正半跪在浴池边儿的台阶上,手中拿着一根长线团,像是正丈量什么,此刻他面带诧异和迷茫的抬头看了过来,瞧见自己,略怔了一下,这才忙将曲起的那条腿也跪了下来,双手交握着冲她弯下腰来,作揖道:“草民沈清见过王妃。”   礼亲王妃不觉也怔了一下,见少年动作舒缓,姿态从容,举止坦荡,她倒有些别扭起来,好像自己这么急匆匆的跑进来,很可笑失礼一般,礼亲王妃咳了一声,方才道:“你是何人,怎么在这里?你这是做什么?”   顾卿晚略直起身子来,低眉垂目,正预回话,就听礼亲王妃又道:“你先免礼吧,抬头说话。”   顾卿晚又行礼谢过,这才站起身来,略抬起头,却守礼的不敢真看礼亲王妃,声音清朗,回答道:“回王妃的话,草民沈清,乃是燕广王殿下请回来的绘图匠工,殿下看中了草民绘制设计的殿宇,想要建造出来送给礼亲王做寿礼,故此便将草民带回了府。因殿下想给礼亲王建造一处独一无二的沐浴之处,草民又听殿下提及这翰墨院中的浴池就甚得殿下心意,故此便进来观摩,方才王妃进来时,草民正在丈量各处尺寸数字,以做将来的参考之用。”   顾卿晚声音清润动听,回答的非常流利,眉目间极其坦荡皓洁,眼神一片清明,不卑不亢,举止颇有大家之风,倒像是哪家的贵公子。   礼亲王妃即便是携怒意和怀疑而来,如今瞧着眼前少年郎却竟也生不出什么厌恶之情来,且这少年眉目间太干净了,眼神也太清澈,并没有一点烟媚惑主的不端之态,实在是让人无法让人将他和娈童或男宠之类的联系在一起。   不过,这少年郎生的也太漂亮了吧,体型也太纤瘦了些。只见他一头乌发高高束起,用一条青布带缠着,脸色微黑,肌肤却很细腻,五官当真是精致绝伦,脸庞也显得非常秀丽,脸颊左侧有两道浅淡的疤痕,倒是平添了些男人气概,不然打眼一看,当真以为是个美娇娘了。   可这样盯着仔细看,却觉他身上气质,举止动作,就没一处似女子的,不过是个过分钟灵毓秀的少年罢了。不过,这孩子的模样,怎么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呢。   礼亲王妃盯着顾卿晚不住的看,顾卿晚表面落落大方,可心里却和长草了一般。   天知道,她方才滑进浴池,一脸妆容都已经洗没了,好在她为了以防万一,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就放了化妆修饰的东西,且在脱下外衣时便将荷包一并丢在了美人榻上,并没弄湿。   可荷包里的东西并不齐全,且方才匆忙之间,给她的时间也不够,她只是对着水池匆匆修饰了下肌肤颜色和眉毛,又把唇形略勾锋利了些。   从前还要在鼻梁脸颊打阴影什么的,这会子是全省了,她心里极为没底,却硬着头皮一派坦然的承受着礼亲王妃的目光。   “王妃,这里确实绘了张草图。”陈嬷嬷说着,从美人榻上去取了一张纸呈给礼亲王妃,礼亲王妃接过,就见纸张已被浴池中的潮气晕染的微湿,可上头确实用细炭笔画了个大致的浴池草图,上头还标记了几个数。   礼亲王妃便道:“原来是阿御请回来的匠工,本王妃虽然不懂行,可也知道能建造起一座殿宇非老工匠不能为,你如此年幼,当真有此本事?不知师承何人?一些有名的匠师本王妃还是知道的。”   顾卿晚便恭谨的回答道:“草民并非跟随匠师拜师的匠徒,不过是在建造房屋上喜爱且有些天赋罢了,并不曾拜师,不曾想承蒙燕广王殿下看中,竟让草民负责建造殿宇送予礼亲王,草民也甚是惶恐,让王妃见笑了。”   礼亲王妃见他这般谦逊,然眉目间却似颇有些傲然自信,便点了点头,不及再问,秦御便插话道:“母妃还是出去说话吧,一会子儿子要沐浴更衣,陪着母妃出门,已经让他们烧起了地龙,这浴池中水汽蒸腾,会弄湿母妃衣裳的。”   礼亲王妃这会子也确实感觉身上有些发潮了,且浴室也确实不是呆的地儿,她便转身往外去,陈嬷嬷又瞧了眼顾卿晚跟随在后,示意顾卿晚也跟上。   秦御虚扶着礼亲王妃到了书房,在窗边坐下,又亲自给其奉了茶,礼亲王妃吃了两口,压了压惊吓,才道:“既他是你请回来的匠工,你藏个什么劲儿!”   秦御不觉指了下垂首站着的顾卿晚,道:“母妃昨日就不甚赞同儿子建院子送父王,让儿子选旁的生辰礼,沈清年纪小,儿子怕母妃见了他更起怀疑,不相信他能帮儿子建造出独一无二的殿宇来,反倒愈发觉得儿子胡闹,更加反对儿子建那流云堂了。”   礼亲王妃听他这样说,不觉哭笑不得,又看了顾卿晚一眼,道:“他就是你昨日在仙岳楼相帮的少年?”   秦御闻言眼眸中寒芒一闪,道:“是不是谁在母妃的耳边胡言乱语了?儿子昨日在仙岳楼确实帮过他,那也是因为儿子当时瞧了他身上掉出来的殿宇图纸,实在喜欢,起了用他之心方才袒护,母妃等等,儿子这便将图纸拿给母妃先睹为快。”   他说着大步到了书案前,很快便取了先前顾卿晚画的那几张草图过来,将最上头那张皱巴巴的指给礼亲王妃看。顾卿晚余光瞧过去,却抽了抽唇角,那不是她先前丢掉的图纸吗,怎么又被捡了回来。   眼见那皱巴巴的图被礼亲王妃拿在手中,她脸颊上的温度蹭蹭蹭的往上冒,头垂的更低了。   礼亲王妃瞧着那草图,先是因那不成样子的纸皱眉,接着倒是真被上头绘制的独特殿宇所吸引,眼前一亮,道:“这殿宇倒是气势恢弘,竟是宫中都不曾见过相仿的,这能建造的起来吗?”   秦御便挑眉道:“怎么建不起来,有沈清在,父王的四十整寿儿子便要让父王在这新建的殿宇上宴请宾客!”   他口气中竟颇有些自豪之情,礼亲王妃不觉便笑了起来,道:“瞧你,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东西是你画的呢,人家沈小公子的草图,要真能建造起来,也是人家的能耐,你得意骄傲什么?”   礼亲王妃无意之言,却令秦御面上微红,道:“他是儿子带回来的,知遇之恩,这殿宇能建造起来儿子功劳自然最大。”   礼亲王妃闻言失笑,倒是相信了秦御。   一来她知道刘侧妃不是个老实的,方才在她跟前说的那些话,未必没夸张,流言多数时候都不可信,再来,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礼亲王妃还是更愿意相信儿子是正常的。   她便站起身来,又看了眼顾卿晚,才道:“行了,你也收拾一下吧,一会子陪母妃出门。”   秦御应了,礼亲王妃才扶着陈嬷嬷的手臂往外去了。   秦御目送礼亲王妃去了,这才关上门回身看向顾卿晚,轻吁了一口气,道:“过来!”   礼亲王妃走了,顾卿晚竟也有种长松一口气,好像躲过一场捉奸的感觉,她正被自己这种荒谬感觉雷的外焦里嫩,就听秦御突然沉声开口。   她惊的抬眸,戒备的看着秦御没动,秦御却也不恼,反倒主动举步走了过来。   他迈着大长腿,三两步便到了近前,顾卿晚还没反应过来,秦御便抬起右手撑在了她身后的书架上,宽厚的胸膛往下压,将她禁锢在了书架和他胸膛的狭窄空间中。   顾卿晚挺着腰杆,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又被提溜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倒还不如直接表明身份走人的好。   可当场头一次在当铺见面时,她选择了隐瞒,后来在酒楼上时,她又选择了遮掩,到了现在,她竟然没有了表明自揭的勇气。   且她觉得,倘若她现在说了,秦御一定会觉得自己在玩弄他,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会对她做些什么呢。   顾卿晚觉得自己好像挖了个坑,将自己给填了进去,怎么都爬不出来了一般。   她纠结万分,内心充满了惆怅,却不知其实秦御早便认出了她来,当然,若然此刻顾卿晚知道这点的话,她早便吐出一口老血来了。   秦御见顾卿晚浑身紧绷挺直腰背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异色眼眸中却闪过笑意,低头近距离扫了她两眼,道:“这件衣裳是爷十岁穿的旧衣,你穿在身上倒是不长不短,刚刚好。沈清,你如今有十五六了吧?”   顾卿晚闻言脸色微红,硬着头皮道:“草民是江南人士,不大长个,骨骼略小,不像殿下,十岁竟就长的英伟不凡了。”   秦御扬眉,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脸颊上,却怎么都移不开眼来。   外头的阳光穿过轻纱格子窗照射了近来,就落在她的脸上,她今日的皮肤没那么黑,秀丽的脸部轮廓完完全全展现了出来,肌肤细腻宛若上好的瓷器,冰清玉润,香腮染赤,云鬓浸墨、香培玉琢。   因着男装,又是少年打扮,这令她清丽无双的五官和面容都多了些女子没有的风采,瑰姿艳逸,钟灵毓秀。然而她静默而立的模样,却又带着女子的仪静体闲,柔情绰态,竟有种雌雄莫辩,亦男亦女的倾城之貌。   秦御一时呼吸略窒,目光似火,声音暗哑,道:“原来卿卿也觉得爷生的英伟不凡啊?”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股说不出的磁性,就响起在头顶耳畔间,几乎与低喃,却又似有股说不出的缠绵。   顾卿晚心头狠狠一跳,听在耳中,倒不以为秦御唤的是顾卿晚的卿,反倒只以为他口中唤的是沈清的清。清清……她一时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浑身一抖,心道不是吧,叫的这么暧昧,这么缠绵悱恻,难道这燕广王还真是个男女通吃的货?   ------题外话------   谢谢wytt 送了1颗钻石、银揪嘉 送了10朵鲜花,么么哒,求个月票嗷   ☆、078 燕广王的男宠   秦御凑近顾卿晚,本是想要吓吓她的,谁让因她,他也生受了一番惊吓?岂料他都靠的这样近,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压迫力了,这女人竟然好像在跑神?   秦御一时倍受打击,瞧着她神游太虚的模样,禁不住抬手便捧住了顾卿晚的一张脸,令她的神智归位,所有注意力都不得不放在他的身上。   秦御的动作也确实令顾卿晚浑身打了个颤,彻底回过神来。她看向秦御,却见他双眸微微眯着,神情颇有些惬意的正扫视着她的眉目,四目相对,他倏忽挑眉一笑,道:“爷怎么觉得你进了一趟浴池,这张脸便有点不一样了呢?”   顾卿晚一惊,只觉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掌跟会冒火一样,灼的脸颊一片火辣辣的,她睫毛闪动起来,强撑着心神,道:“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啊,许是洗了澡,脸皮白净了些?”   说着便去拨弄秦御捧着脸颊的手,秦御却略用了些力气,又用拇指去蹭顾卿晚的脸,道:“别动,爷怎么瞧着你这脸黑一块,白一块的?”   顾卿晚顿时便被吓的冷汗都要渗出来了,心想难道是自己先前涂抹脂粉时太匆忙,没有涂均匀?   感觉秦御的手一下下磨蹭着娇嫩的脸蛋,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吞了吞口水,声音都微颤起来,道:“殿下,沈清是男子,您这样,若是让人瞧见了会误会的。”   秦御闻言却扬起眉稍来,道:“放心,不会有人进来的……”   顾卿晚觉得他那口气,就好像是一对男女偷情,女人胆小推拒,男人便会用这种诱惑的口气,哄着傻乎乎的女人,道不会被人发现的……   且他用一双大掌将她的脸捧在掌心,轻轻摩挲,有种小心翼翼的珍爱之感,可她如今不是男子吗?   她记得从前秦御对她,都是粗野的直接用两根手指捏着下巴肆意左扭右掰的啊!对女人那么粗鲁,如今对男人却好似温柔蚀骨,天啊,这是什么情况啊。   顾卿晚正搞不清状况,秦御的拇指却已蹭到了她的唇瓣边儿,道:“咦,你的唇上沾了什么东西……”   他说着拇指竟往顾卿晚的唇瓣上蹭去,顾卿晚一惊,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再不迟疑,一把推开秦御,便从他的手臂下钻了出去。   饶是这样,她的唇瓣还是在秦御的指腹上狠狠蹭了一下,顾卿晚站定望去,就见秦御正看着手上沾染的口脂拧眉,接着他竟抬指凑近鼻端嗅了下,这才抬眸看向她,道:“沈清,没想到你年纪小小的还挺爱美,和个娘们一样涂脂抹粉的,不过这口脂倒是好闻的紧,还是葡萄味的?”   他说着竟然伸出舌头舔了下指腹上的红痕。   他今日本就穿着一身非常惹眼风骚的红衣,一身鲜亮的颜色,映衬的墨发愈显黑乌,妖异的容颜更加如涂浓彩,魅惑邪肆,此刻又刻意做出此等诱惑动作来,异色的妖瞳直勾勾的盯视过来。   顾卿晚脸上热度禁不住蹭蹭往上升,心跳也快了起来,可浑身的鸡皮疙瘩却也冒的更多。   这古代的男人好些确实是会涂脂抹粉的,可秦御竟然会吃一个少年的口脂,这太骇人了!顾卿晚是真被吓着了,涨红着脸,蹬着秦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御却怕将她逗坏了,反倒不美,直起身来,抬手点了点那张桌案,道:“干活吧,爷去沐浴。”   他言罢大步往浴室方向去了,他的身影消失不见,顾卿晚才摸了把额头,浑浑噩噩的回过神来。转身看,就见秦御的书案紧挨着又摆放了一张桌子,上头铺展着笔墨纸砚,也不乏各种尺子工具,显然那就是给她临时办公干活的地方了。   见这书房明明还有许多的空旷空间,秦御偏偏让人将书案并排放在了他的边儿上,顾卿晚有些头皮发麻。   顾卿晚走了过去,兔兔便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口中还叼着一块棉布帕子,拖曳着到了顾卿晚身边,指了指太师椅又吐掉帕子,甩了甩身上不怎么干的毛发,示意顾卿晚伺候它擦身。   顾卿晚瞪了兔兔两眼,这才坐下,将兔兔抱在腿上,拾起帕子给兔兔揉起身上来。兔兔明显很享受,略闭着眼睛,沉醉的配合抬头,伸爪的。   顾卿晚的心思却还在方才秦御的反常上,她不觉将兔兔捧了起来,低声道:“你主子认出我了没?”   兔兔被顾卿晚询问,本能就要点头,可小脑袋刚动了一下,它便想起来昨日主子的敲打来。主子最近心情不佳,它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昨日主子特别交代,不准它在顾卿晚处胡乱表态,坏他好事儿,今日若是它老实告诉顾卿晚,主子会将它生吞活剥了的。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兔兔只能对不起顾卿晚了,小脑袋点了一半便改成了摇头,还是一阵疯狂的摇。   顾卿晚先前就见识过兔兔的灵性,知道它能听懂人话,此刻见它如此,心中便半点怀疑都没了,蹙眉道:“没认出来啊,这就对了,可他方才那样……你家主子除了喜欢女人,是不是还喜欢像我这样年纪的少年郎啊?”   兔兔觉得顾卿晚的问题有些绕脑子,不管是少年郎打扮还是女人打扮,不都是她吗,主子喜欢她是肯定的啊。于是兔兔毫不迟疑的又点了点头。   顾卿晚顿时一颗心就凉了,完了,秦御竟然真是个男女通吃的放荡性子。所以,他这是又看上了男装沈清的节奏吗?   顾卿晚有种天上下雷,正好被劈中的感觉。   秦御并不知道自己在顾卿晚心中的形象又跌新低,他此刻泡在浴池中,正用澡豆涂抹身子。这澡豆还是湿的,分明先前被顾卿晚用过,那澡豆滚过身上,他只觉好像两人的身体也有了某种亲密的接触一般,甚至在那澡豆上闻到了属于她的馨香气息。   一股热流直往小腹冲,身下也有些起了反应,秦御方才猛吸一口气,摒除脑子里的旖念,将澡豆丢了回去。接着他慵懒的靠在池壁上,身心舒畅,禁不住勾起唇来。   秦御从净房出来时,已是换了一套靛蓝色窄袖直缀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着绣蓝丝边流云纹的玄色滚边,腰间束着条青色祥云锦缎带,头发却散着,正用一块帕子揉着滴水的青丝。   他大步出来,顾卿晚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神情戒备的看着秦御。   秦御可不觉得她是多知礼守礼的人,见她如此紧张,他脚步略顿,放下手来,道:“过来给本王擦头。”   他言罢已是走到了窗边的一处罗汉床上躺了下来,顾卿晚望去,见他姿态慵懒,长发披散,浑身水汽,整个人更显性感撩人,简直浑身写着邀请,躺在哪里等人去扑倒一般。   她激灵灵打了个哆嗦,道:“王爷还是让侍卫帮忙吧,草民的图稿刚画了一半,手上沾了湿气,一会子便不好再画了。”   秦御闻言挑起眉梢看向顾卿晚,就见她拘谨的站在案后,整个人绷的像一把弓弦。他觉得她这样子分外有趣,异色眼眸中流转着些许笑意,映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显得水波流转,潋滟多姿,勾魂摄魄。   顾卿晚见他不语,有些奇怪,又有些忐忑,偷眼瞧去,正撞上他那副慑人模样,妖孽出浴,简直就像一块绝世宝石,涤荡了尘埃,尽情释放着无双的华彩斑斓。   太勾人了啊!   顾卿晚却愈发骇然失色,四目相对,瞬间移开视线垂了脑袋。   秦御见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岂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前在大长公主府时,她就曾怀疑过自己是个凌虐狂,如今竟然又觉得他是个好男风的。这女人真真不知怎生就了这样一副爱乱想的性子。   不过,因这次是他的刻意举动误导了顾卿晚,才让她生出此等想法来的,故而秦御不觉得气恼,看着顾卿晚一惊一乍,受惊忐忑的小模样,反倒觉得心情很不错,逗弄成了趣儿。   见顾卿晚恨不能现在就推门拔腿逃走,秦御倒没再逼迫她,自行用帕子揉起头来。   顾卿晚觉得他移开了视线,这才看过去,见秦御不再唤她,她呼出一口气,又坐下捡起笔画了起来。   她一旦投入工作,一向专注认真,竟没发现秦御已坐起身来,一面擦拭头上的水,一面又仔细打量起她来。   他瞧的也很认真很专注,从前便听闻顾太师府的千金是京城第一美人,他却一直不曾见过,遇到她时她已是毁了容,丑的紧,再后来不知怎的就动了心思,看她那张毁了容的脸竟也觉得不那么丑了,甚至一度还对着那样一张脸失控过。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此刻再看这张精致绝伦,亦男亦女的脸,秦御心头涌起些自得来。觉得自己当初根本就是慧眼识珠嘛,这样漂亮令人惊艳的脸蛋,便是毁容那也比多少自以为美人的都有韵味的多嘛。   屋子里很安静,一人整个投入在写写画画的图纸中,一人则看的聚精会神,有滋有味,兔兔觉得加长了的桌案很新奇,一直在桌子上滚来翻去。   炙热的阳光洒照进来,冰盆里的冰雕散着寒气丝丝,香炉里的熏香袅袅,满室恬静。   也不知就那么盯着顾卿晚看了多久,秦御才梳理了头发,理了理身上衣裳,大步出了书房,吩咐宋宁道:“爷去王妃院里用膳,让厨上准备些吃食送进去。”   宋宁忙点头应下,秦御迈步上了长长的廊桥却突然顿住了脚步,拧着眉转过身来,宋宁见他似有心事,脸色沉凝,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忙几步过去,垂首等候。   就听秦御问道:“爷从前好像在哪儿听了一耳朵,说是这京城的书斋中私底下有人流传贩卖什么京城知名闺秀的仕女图,是不是有这回事?”   他好像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因当时事不关己,又不是刻意听到的,故此转眼也就忘记了。方才盯着顾卿晚看了半响,便禁不住想,她生的那么漂亮,也不知脸上不胡乱涂抹东西会是何等模样,可惜现在没法让她将脸清洗了给他看,要是有一副从前的画像能让他看看,那也是好的啊。   这样想着,他脑海中便忽而想起了许久前的此事来,想到若真有人私底下售卖官宦小姐的仕女图,当初顾卿晚是首辅家的独女,又有才女美女的名声在外,虽然已经订了亲,可想必她的画像还是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秦御脸色一时便有些不大好看起来。   宋宁想了想,却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便道:“爷,要不属下去查查?”   秦御摆手,道:“查明是否有此事,再查查哪里有售卖的。”   宋宁躬身应了,秦御才转身大步去了。礼亲王妃早便等着秦御了,用过膳,下人便禀报说是马车都已经备好了,礼亲王妃前去换出门的衣裳,秦御便先行出了秋爽院。望着凌寒院的方向,想着顾卿晚自己呆在院子中也不知适应与否。   一时又觉得翰墨院都是侍卫小厮,她一个姑娘家单独呆在那里着实不合适,便招手唤了个丫鬟吩咐道:“去凌寒院传话让沈公子随爷一起去义亲王府。”   小丫鬟应了,飞快的去了。秦御这才心情愉悦的迈步往二门去,此刻他若然能够预料到带着顾卿晚前去义亲王府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他是死也不会做此决定的。   于是顾卿晚正绘着图,便有侍卫进来,拱手道:“沈公子,爷派人来请公子去义亲王府赴宴,爷已在府门等着您了,沈公子还请移步。”   顾卿晚闻言一愣,道:“我?去义亲王府?这位侍卫大哥,会不会是弄错了,沈清一介草民,又和义亲王府半点关系都没有,如何能跟着去赴宴啊。”   那侍卫便回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爷是如此吩咐的,不会弄错。沈公子还是莫要为难属下才好。”说着便冲顾卿晚深深一揖。   顾卿晚叹了一声,只得道:“我知道了,我画完这两笔便去。”   侍卫闻言倒没再催促,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顾卿晚也不再作图,找了镜子,又仔细在脸上修饰了一番,这才带着兔兔推门而去。她到府门时,果然秦御已坐在旋羽背上等着了,旁边还有一匹个头略矮,瞧着甚为温顺的枣红马。   顾卿晚上前见了礼,秦御用马鞭一指那枣红马,道:“会骑马吧?”   顾卿晚点头,却道:“殿下去义亲王府赴宴,草民便不必跟着了吧?”   秦御抿唇,道:“义亲王府中有处亭子建的颇为别致,父王很喜欢,你随本王去看看。”   听他这样说,顾卿晚倒不好说什么了,翻身便动作利索的上了马。之前她在军营中骑马搅和的后备营乱七八糟,秦御虽知道她会骑马,而且骑术应该还不错,但是当时他并没有亲眼见到。如今瞧着她行云流水,颇为潇洒的拽着马鞍,一跃便坐在了马背上,不免眸中闪过些赞许惊艳之色。   这时礼亲王府的马车已徐徐从角门过来了,秦御示意顾卿晚跟上,随在马车左前,一行往义亲王府而去。   马车中,向雪无意间瞧见外头情景,看着钟灵毓秀,穿暗紫长袍,身板笔挺,气质清俊从容的少年,不觉微怔了下,挑起帘子示意礼亲王妃看。   又低声道:“王妃,那少年身上的衣袍好像是二爷从前的旧衣呢。”   礼亲王妃也看到了策马跟在秦御身边的顾卿晚,眉头不觉一紧。   这孩子从来都不是个好亲近的性子,什么时候见他这么离不得某个人一样,将这少年安排在自己的书房画图稿也便罢了,怎么去义亲王府也要带着。   且向雪一提,礼亲王妃也瞧出来了,那少年身上的衣裳确实是秦御少时的。秦御有洁癖,自己用过,不再用的东西那是宁肯一把火烧掉也不让人碰的,尤其是这等贴身的衣物之类的,如今竟然将旧衣赐给这少年穿用,礼亲王妃心里又觉得不怎么对了。   义亲王府和礼亲王府虽然不是紧挨着,但也不算远,马车走了两柱香时候便到了义亲王府门前的长街上。   明珠郡主成婚,嫁的是果毅将军府的嫡长子,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礼亲王府身份尊贵,来的算晚的,义亲王府门前长街早已停满了各府马车,热闹非常。   秦御招呼着礼亲王妃的马车从偏门进了王府,这才带着顾卿晚从正门入府。   义亲王的嫡长子和庶长子一起在府门口迎客,见秦御过来,义亲王世子便笑着上前两步,道:“九弟来的晚了,一会可得自罚三杯才成!”   他说着伸手要拍秦御的肩,谁知手没碰上,便被秦御身子一闪躲过了,义亲王世子秦钊不觉眼眸中闪过一抹阴沉,转瞬面上笑意却愈发温和起来,点着秦御道:“你啊,在战场上历练了几年,吃苦受累的,竟还是这么个碰不得的性子,三哥还以为长大了能改了呢。倒是三哥唐突,一会子咱们兄弟再喝酒各自赔罪。”   秦御瞧着秦钊的笑脸,却只应了声,道:“三堂兄的性子不也没变,还是这么宽厚亲善。”   秦御话语中淡淡的嘲讽之意,秦钊怎会听不出来,闻言心中暗恨,面上却毫无变化,依旧笑着道:“兄友弟恭,咱们可是亲兄弟,三哥亲厚弟弟是应当的,快进去吧。”   秦御勾唇,没再言语,迈步进了义亲王府的大门。顾卿晚忙举步跟上,秦钊不觉多打量了顾卿晚两眼,转而冲身后小厮吩咐道:“去打听下燕广王带的少年是何人。”   那厢顾卿晚已是跟着秦御直接到了义亲王府招呼男宾贵客所用的宣和堂,一进宣和堂,顾卿晚便觉眼前一花,只见四处都坐着各府前来赴宴的公子老爷们,从前本主也多跟着祖母参加各府的宴会,一进屋总是觉感满眼珠翠,香风阵阵。原来这男人多的地方,也让人觉得满目绫罗,眼花缭乱,浑身不自在。   秦御一进来,顿时众人目光便都盯了过来。当今皇上还没有子嗣,先帝倒是一共生了五个皇子,可除了如今登基的皇帝外,三个皇子已经死在了夺嫡之路上,剩下一位受封明王,乃是皇帝的胞弟。   除了礼亲王,义亲王这更高的一辈外,在皇室中,也就明王,秦逸和义亲王世子秦钊的身份能略压秦御一头。   此刻那几位却都没在这里,故此,秦御一进来,顿时满屋子的人都站起身来,纷纷见礼问安。   顾卿晚跟在秦御的身后,瞧见眨眼间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顿时也觉得骨头轻了三分。心想难怪这古代,生在皇室便都想坐那唯一的一张椅子,这种将众生都踩在脚下的感觉,确实足够任何一个男人热血沸腾了。   秦御抬手令众人起来,屋中才又热闹了起来,沈择便率先迎了过来,道:“二哥倒来得及时,我们正在说后日去龙山狩猎呢,二哥可要同去?”   他言罢猛然看到了跟在秦御身后,被挡住的顾卿晚,顿时瞪了瞪眼,道:“咦,沈小公子也来了啊!”   说着目光便在顾卿晚和秦御的身上来回扫了一圈,这会子不少人也都注意到了顾卿晚,纷纷望过来,盯向顾卿晚的目光难免带了些好奇。   若是小厮下人,本就该呆在外头,没有跟进来的道理,可若是哪家的公子吧,这京城就这几个圈子,这样钟灵毓秀的少年公子,他们不可能从来没见过。又是燕广王带在身边的,实在引人好奇。   饶是顾卿晚,突然被这么多男人用各种打量的目光盯着,也有些承受不住了,她冲沈择略抱拳行了一礼,便不动声色的往秦御身后站了站,借着秦御高大的身躯遮挡了下。   秦御这会子却有些后悔了,他将顾卿晚好容易带到了身边,片刻都不想让她离了自己的视线范围,总觉得她是个不安生的,说不定自己一会子不盯着,她就又跑没了。   故此才让顾卿晚也跟来了义亲王府,可此刻她被这么多男人盯视着,秦御的脸立马便发黑了,自然不可能再让顾卿晚呆在这种地方,他目光冷嗖嗖的扫了沈择一眼,便道:“这里太闷了,本王出去走走。”   言罢,转身扯了顾卿晚一把,带着她便离了宣和堂。   两人一阵风般来去,消失在了门口,屋中安静一瞬,接着便炸开了锅。   “先前便听说燕广王殿下在仙岳楼和周家的姑娘生了些不快,却是因个少年的。莫不是说的就是方才那少年吧?”   “昨日爷也在仙岳楼用膳,倒是瞧见了,确实是那少年无疑,只是昨日看只觉生的清秀,今日再看竟似毓秀绝伦了许多,这般出众的少年,倒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又有人接了一句,顿时众人恍然大悟,却也不敢多言秦御的是非,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可彼此间对视,却又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流言总是传的最快的,于是还不到喜宴开始,燕广王带着男宠来参见喜宴的消息便悄悄传播了开来。   而顾卿晚跟着秦御出了宣和堂却直接往花园的方向去,一路倒也有不少大臣公子们不时用探究的目光看来。   顾卿晚心中便有些怨怼,缀在秦御的身后,嘟囔着道:“殿下何必一定要草民跟着呢,草民眼瞅着这些人的眼神都不大对劲,分明就是听说了昨日仙岳楼的事情,此刻便愈发误会了。”   也是,一个面生的少年,又不像小厮更不像是长随侍卫,就这么跟在秦御身边,招摇过市的,如此不合时宜,怎容旁人不多想?   顾卿晚正想着,秦御却回过身来,也怨恨的瞪了顾卿晚一眼,道:“若非卿卿你生就了这么一副毓秀模样,本王至于被人非议吗?本王只是要带你来看看义亲王府的仙鹤亭罢了,若是本王的名声因此受到了影响,本王却是要寻你沈清负责的!”   秦御咬牙切齿的模样,令顾卿晚一阵郁结在心。   他的名声是肯定要受到影响的,他要男子的她怎么负责?!   她张口欲辩,可竟发现自己无从辩起,昨日在仙岳楼,是她主动扑进秦御怀里的,后来更是她脚步不稳,一屁股坐在秦御腿上的。   她现在再叫嚣冤枉,自己都觉得脸红的慌,要怪就只怪这古代人们的思想太不健康了,怎么就搂抱了那么两下,便随便污蔑人呢!   而且,秦御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若然她男人的扮相面目可憎的话,自然也不会如此。怪只怪那玉莲花蜜太坑爹了,一下子便将她脸上的伤疤给消的差不多,这古代又没有能画出惟妙惟肖伤疤的化妆品,她只能顶着这样一张脸出来行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有气无力的不再多言,认命的跟在秦御身后往人少的地方去。   秦御带着她三绕两绕的,没一会便到了一处开阔的湖边,湖面上各色荷花开的正好,一眼望去,荷叶相连,风过送爽。   秦御一指层层荷花深处的一座亭子,道:“那便是仙鹤亭,父王很喜欢,你可要仔细看看。”   顾卿晚望去,就见荷花深处矗立着一座精致小巧的亭子,亭子大抵是被巨大的木桩,石桩架在了湖中心,飞檐琉璃瓦上又建造着白玉石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仙鹤,有站姿的,有卧着的,也有展翅欲飞的。   远远望去,荷叶起伏,亭下若隐若现,却凸显了精巧的亭子顶部建造,那几只白玉仙鹤就像是真的仙鹤一般,也令亭子好似仙人的居所,果然很有些意境。   秦御见顾卿晚眼前一亮,瞧的认真,便道:“走,本王带你去亭子里好好瞧瞧。”   他说着往湖边走,湖边停靠着画舫,见秦御过来,便有小厮忙忙下了画舫跪下行礼。   秦御正要招呼着顾卿晚一起登上画舫,不想却有礼亲王身边的亲卫寻了过来,道:“二爷,王爷在飞远殿等着二爷,令属下前来寻找二爷,二爷快过去吧。”   礼亲王寻人,又是身边的亲随过来通传,明显是有事,秦御拧了眉,顾卿晚忙道:“殿下快去吧,草民自己去亭子里看看便好,不必殿下带路相陪的。”   秦御见此,也只得随她去了,临走却是从怀中摸出一物来抛给了顾卿晚,道:“拿着,爷去去就回,莫乱走!”   他言罢转身去了,顾卿晚再看手中之物,却是一愣,只见那是一块绿的滴水的玉佩,正是先前秦御曾给过她抵药钱的那枚帝王绿玉佩。   秦御这明显是怕她自己在这里,万一遇到了什么事儿,有人会为难她,这才将代表他身份的玉佩留给了她。   顾卿晚摩挲着玉佩,禁不住心中微暖。这玉佩她还了回去,如今兜转一圈又回到了手中,却让她又有些世事难料的感觉。   叹了一声,顾卿晚才将玉佩仔细收到了怀里,跳上了画舫。画舫缓缓离开湖面,往湖中的仙鹤亭而去。   ------题外话------   打滚求月票呀,谢谢寿司晴 送了2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1朵鲜花、樱妍若惜 送了3颗钻石、jingfeng1985 送了5颗钻石   ☆、079 当男人也不安全   画舫慢慢的靠近湖中心,一阵阵清风吹拂而来,带来清新的水汽和一阵阵荷香,顾卿晚站在画舫前的栏杆上,瞧着风景。   举目望去,湖水清澈,阳光洒照,远处一片波光粼粼,湖岸上遍种花树,花树中隐约可见勾心斗角的琉璃屋檐,飞檐宛若划过天空的鹰翅将蔚蓝色的天空割裂。   礼亲王府的花园顾卿晚还没来得及逛,这义亲王府的园子倒也是风景如画,美轮美奂了。   画舫慢慢靠近了仙鹤亭,离得近了顾卿晚才发现亭子四周都垂挂着柔紫色的纱幔,随风飘扬,亭中的景致倒是看不真切,却愈发显得仙气十足。   小厮将画舫荡近了,顾卿晚才发现亭子中竟然好似已经有人了,且有女子的笑声从里头传了出来,影影绰绰的,能看到有人影依靠着亭子里的美人靠,正坐着说话。   既然是有女眷在上面,顾卿晚如今是男子打扮,怕冲撞了,便问摇着画舫的小厮,道:“仙鹤亭里有人,是谁在哪边?”   小厮也有些惊讶,却回答道:“这位公子,这片流连湖极为开阔,好些地方都停靠了画舫送人到亭子游玩。亭子里的客人并不是从奴婢们这边送上去的,故此奴婢也不知道是为何人,左不过是今日来参加喜宴的哪个府邸的公子小姐吧。”   大秦刚刚建国,对女子的束缚并不那么厉害,寻常赏花宴之类的,知交世交家的公子们和小姐们一处玩乐也是常见的。   可那都是知交家的不必在意避讳,陌生的男女还是要避着些的,故此见亭子中有人,顾卿晚便吩咐道:“算了,我等一会子人走了再登亭一观好了,先将画舫折回吧。”   小厮闻言便应了一声,岂料画舫刚刚折返掉头,那前头不远处的仙鹤亭中便走出来一个穿姜黄色圆领锦绣长袍的公子,他跳下台阶,站在亭边便冲这边招手,扬声道:“前头画舫是那位兄台?过来载我等上岸可否?”   顾卿晚闻言一诧,看向那小厮,道:“送他们登亭的画舫不在湖上等着吗?”   小厮却笑着道:“小公子是头一回来王府吧,许是不知道,仙鹤亭里布置有传音铃,甚为奇妙,只要在亭子中摇响铃铛,那动静片刻便能传到岸边停靠画舫之处。画舫停靠在亭子旁,影响赏景。奴婢们都是将客人送上亭子,便折返了的,等客人赏好了景,想离开了,便会摇响铃铛,想往哪个方向去,便摇动那边的铃铛,奴婢们在岸边接到了讯息后,才会摇画舫前来接人。这几位公子大抵是不想要多等画舫了,才让公子过去载一回。”   顾卿晚听他这样解释,倒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亭子中是义亲王府的客人,画舫也是王府的,总不能她说不载人就不载的。更何况,既然这些人要走,自己上了亭子,令画舫载他们离开也是正好。   顾卿晚便冲小厮摆了摆手,道:“既如此,便靠过去吧。”   画舫缓缓靠近,很快便到了亭边儿,那穿姜黄色直缀长袍的青年,笑着冲顾卿晚作揖道:“在下太常寺丞吴府二爷吴崇军,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顾卿晚见画舫靠了过去,便提袍跳了上去,这才作揖一礼,道:“吴二爷有礼,沈清一介草民,不过是得了些机缘来参观仙鹤亭罢了。”   吴崇军原本见顾卿晚生的钟灵毓秀,身上的锦袍又做的非常考究,却面生的很,便以为是地方州郡来的望族公子,听闻他说只是一介草民,略怔了下。却,今日能进义亲王府的,都是有些门道的,也不敢轻视便点头一笑。   谁知道亭子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微显尖锐的声音,“沈清?!”   说话间轻纱浮动,有个穿着青莲色织锦长褙子,葱绿色绣洁白点点梅花百褶裙,插着梅花白玉簪的姑娘快步走了出来。   一见站在亭子边缘的顾卿晚便拧起了柳眉,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顾卿晚望去,就见这姑娘不是旁人,竟正是昨日在仙岳楼和周清秋在一起的那冯可欣。   她言罢,又有一道身影走了出来,她薄施粉黛,穿着一身浅蓝色挑丝锦绣半臂,下套着素白绣蓝色百蝶穿花纹样的惊涛裙,头上簪碧玉玲珑流苏金步摇,容貌娇艳,只可惜嘴唇太薄,让她显得有些刻薄福薄。   这姑娘顾卿晚是认识的,她是吴国公府的小姐吴紫嫣。她的父亲是吴国公府的嗣子,也是周清秋的表姐。   她跑出亭子看了顾卿晚一眼,便问冯可欣道:“他就是那个仙岳楼的沈清?”   冯可欣昨日也受了一番惊吓,回去后,做了一夜噩梦,然而义亲王府的喜宴机会难得,她是好不容易才攀上周清秋弄到了请帖,为了来参加义亲王府的喜宴,她还专门置办了头面和衣裳,不来却太过可惜了,故此今日是硬撑着画了厚厚的妆容来的。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遇到了沈清,她心中恨死了沈清,此刻见这个沈清孤身一人,并没秦御在侧,自然是想要报仇的。   她当即便点头,道:“紫嫣姐姐,就是他,就是他害的秋妹妹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她言罢,又冲亭子里喊道:“周大哥哥,这个就是昨日在仙岳楼败坏周家名声的那个庶民!”   她声音落,亭子中又走出一人来,那是个看上去十七八的公子,身上穿着一袭冰蓝色上好丝绸做成的斜襟长袍,衣裳上镶嵌着月白色的滚边,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他墨发束着,用一根羊脂玉发簪攒着,相貌倒也很是清俊,身上有股书香门第的书生气质,只是眼神看人时总似有些虚浮,折损了一身的气质。   这人顾卿晚也是认识的,他是周清秋的嫡亲大哥,周睿。   从前周家老太爷和她的祖父虽然一直在争首辅之位,两府一向就不对付,但到底都是大秦文官之首,却算一个圈子里的,平日明面上自然也多有走动,相交的各府邸也都互有交际。   周家的公子,顾卿晚又怎会不曾见过?   周清秋没在这里,显然是没来参加喜宴,昨日她才当众打了周家的脸,今日便在此遇上了。这可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啊!   顾卿晚心中咯噔一下,禁不住微微握了拳,不过想到这里终究是义亲王府,今日又是义亲王府郡主大喜的日子,他们若是将她如何了,闹出事端来,那便是打义亲王府的脸面,想必他们也会有所顾忌,顾卿晚提着的心便略松了一些。   她不言不语,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周睿却目光沉沉盯视着她,道:“沈清?你便是那个胆敢踩我周家的狂徒?”   顾卿晚微垂着眼眸,闻言却只道:“沈清不敢,沈清一介草民,脑子又没有病,好端端的岂会去冲撞首辅府邸,沈清不过是据理力争罢了。”   “呵,好一个据理力争,你这是暗讽我周家仗势欺人?果然伶牙俐齿!诡辩阴险!”周睿言罢,旁边吴紫嫣却等不及了,一指顾卿晚,道,“大表哥和他这样的人客气什么,他冲撞了我,我今儿就要恨恨的教训他,为表妹出气!”   吴紫嫣虽然是吴国公府的小姐,但是现在国公府还是周清秋的外祖父当家,她的父亲虽是嗣子,可却不是吴国公的孩子,不过是过继来的,吴国公疼爱周清秋,吴紫嫣自然也是巴结的很。   今日总算逮到了机会向周清秋卖好,她如何会放过,说着她跑过去扬手便要往顾卿晚的脸上扇打。   顾卿晚却一把攥住了她挥过来的手,脸上神情一凛,沉声道:“周姑娘还是掂量下的好,沈清虽然只是一介草民,然则却是随着燕广王殿下前来参加喜宴的,沈清已是礼亲王府的客卿,打了沈清便是公然和燕广王殿下过不去,便是看不起礼亲王府。周姑娘确定要那么做吗?”   顾卿晚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凛然无惧的气势来,她一身清冷站在水边,双目微眯,眼眸中似有清寒的冷光聚集,竟让吴紫嫣觉得威仪不凡,惊的微微缩了下肩膀。   可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眼前人是个庶民,他怎么敢,他怎么能对她动手!   她脸上神情狰狞了起来,甩着被顾卿晚扣着的手臂,厉声道:“你这个贱民,拿开你的脏手!”   不愧是蛇鼠一窝,张口称呼都是周清秋一般无二,顾卿晚嘲讽的挑了挑唇,一把甩开了吴紫嫣。   吴紫嫣被她的力气甩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才踉跄着站稳,不觉抿唇跺脚,道:“大表哥,你看他!”   周睿却一直在旁边面色阴沉不辩的盯视着顾卿晚,见吴紫嫣如是,他眸光冷厉扫了吴紫嫣一眼。   吴紫嫣立马便不敢多言了,却委屈的眼眶一红。   周睿这才重新看向了顾卿晚,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命贱位卑,便将礼亲王府抬了出来,可我周府却也不是那等无名府邸,你一介庶民,却屡屡仗着礼亲王府的名声在外肆意横行,竟然敢对官宦之女动起手来,今日本公子便要代礼亲王府惩戒一二,倒要看看,礼亲王府是会因你一个庶民便和我周府交恶呢,还是要感谢本公子帮忙调教门下狂妄客卿!”   他说着迈步往顾卿晚身前两步,他总归是男子,身高就压了顾卿晚一头,虽瞧着像书生,但却是吴国公的外孙子,从小也是习武的。   顾卿晚见他过来,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人却已站在了水边,她从怀中摸出秦御先前给的那块玉佩来,捏着手中,示意给几人看,道:“燕广王的玉佩在此,见玉佩如同见燕广王殿下,你们当真要动在下,也该想想,是否能承受的住燕广王殿下的怒火!更何况,此处是义亲王府,今日又是大喜的日子,难道就不怕事情闹的大了,搅合了明珠郡主的喜事,给义亲王府添了晦气吗?沈清一介草民,真出了事,左右不过一条命罢了,到时吴国公府和周府,彼时怕是要多出许多的麻烦来吧。”   见顾卿晚竟然拿出秦御的贴身玉佩来,几人果然一惊,周睿的脚步顿时便停下了,目光盯视着那玉佩,脸上愈发阴冷起来。   在这里的都是有些见识的,这玉佩的来历他们一清二楚,先帝雕刻玉佩赠送子侄,因这玉佩的独一无二,确实有见玉佩如同见本人一说。   吴紫嫣和冯可欣顿时便神色紧张而又不甘的后退了一步,咬牙切齿的盯着顾卿晚。先前那位吴崇军也面色微变,靠近周睿,低声道:“周兄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他一介庶民,捏死宛若踩死一只蚂蚁,以后机会多的是,还是莫在此闹出事端来了。更何况,燕广王是个混不吝的,此人手中既有燕广王的玉佩,可见是真得了礼亲王府的高看,君子报仇何必执着一时?”   他和周睿也算好友,故此方才冷眼旁观,此刻见顾卿晚竟然随手就拿出了秦御的贴身玉佩来,他却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若然这少年真出了什么事儿,他怕秦御寻上门,吴府再受牵连。   周睿闻言面色变换,却果然收敛了面色冷厉之色,可他一双眼眸却更加阴冷起来,盯视着顾卿晚,忽而唇角又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来,道:“你倒是个聪明的,巧舌如簧。爷很好奇,你到底有何德何能,竟然让一向眼高于顶的燕广王如此看重。”   他说着又笑了一声,却是冲吴崇军道:“你带嫣表妹和冯三姑娘上岸,爷要向这位沈清好生讨教下。”   吴崇军见他如此,倒是一诧,一时倒弄不清他的意思,不过看周睿的模样,倒也不像是怒的不管不顾的样子。   他正犹豫不定,周睿便道:“放心,爷有方寸。”   周睿是周家的嫡长孙,很受重视,自然不是控制不住情绪,又鲁莽的草包之辈,平日行事也算稳妥。   吴崇军见他如是,便也不再坚持,转身冲冯可欣二人道:“上船。”   冯可欣二人不敢违逆周睿的意思,三人便相继上了画舫。   顾卿晚瞧形势不太对,如何敢单独和周睿呆在这里,错身便也要上船,然而周睿却抬手将她的路挡的死死的。   顾卿晚这身体娇弱的很,根本不是对手,面色不觉微变,只能冲那摇画舫的小厮扬声道:“去请燕广王!方才你也看到了,燕广王亲自带着我来的,我若出事,燕广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更何况,真闹出事来,不必燕广王动手,你们义亲王便不绕你!”   顾卿晚喊罢,那画舫上的几个小厮齐齐变色,只因他们知道,顾卿晚说的都是实话。那边吴崇军却已带着冯可欣和吴紫嫣上了画舫。   周睿冲吴崇军使了个眼色,吴崇军便厉喝两声,令小厮划着画舫往岸边去。小厮是不敢得罪周睿和吴崇军的,想必首辅家的公子哥,自然是沈清这个无权无势的草民更加好欺负一些。   毕竟现在周睿还没将顾卿晚怎么样,小厮若是帮着顾卿晚,当场周睿便能收拾他们。故而画舫立马便动了起来。   画舫越行越远,顾卿晚双眉微拧,锐利的目光盯向周睿,道:“周大少爷到底意欲何为?难道真要因我这瓦片,而伤了周家的玉瓶不成?”   周睿却盯视着顾卿晚,一时无言,顾卿晚眉头拧的更紧了些,却听周睿突然开口,道:“像,真真是像。”   他的声音有些漂浮不定,盯着她的眼神也有些古怪,倒好似在透过这种沈清的脸,在看旁人一样。   从前她是见过这周睿两回的,难道他是认出自己来了?   不能吧,她自从和娄闽宁定亲后便不常出门走动,上次无意间撞上周睿还是三年前,彼时她十三,容貌还不大长开,和现在本就不可能一样,更何况她面上还做了修饰,又是男装打扮,她对自己的男装扮相还是很有信心的。   “像谁?你什么意思?”   顾卿晚禁不住微微挪步,开口问道。她想要进亭子里头去,摇响了方才小厮说的那铃铛,等再来画舫,没有人帮着周睿,她想乘船离开便要顺利一些。   周睿见她往亭子里移步,却只站着未动,目光依旧有些奇怪的盯视着顾卿晚,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你生的很像一个人,一个女人。”   顾卿晚觉得他的神情和口气愈发奇怪了,她心中不由渗出一些寒意来,似乎有些预感到周睿说的是谁了。   可是她却不明白,从前她不过见过周睿两次,且并没有什么深入的交流,他为何会用这样说不出的追忆和缠绵口气提起她来。   果然,似回应她的猜测,周睿又道:“她是从前首辅家的千金,只可惜红颜薄命……那可真是一个美人啊。”   顾卿晚心头咯噔一下,道:“周大公子说的是从前太子太师家的姑娘,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顾家小姐?我当真与她容貌肖似?”   她弄不清楚周睿想要做什么,便只能拖延时间,再引诱着周睿多说话,企图从中察觉出一些端倪来。   周睿闻言微微挑起眉来,道:“你竟也知道她?”   顾卿晚便道:“我听说顾家覆灭后,这位顾家小姐得了朝廷赦免,并未沦落官妓,怎的周大公子倒说她红颜薄命呢?”   周睿冷笑一声,道:“你知道什么,她那么个倾城美人,沦为庶民,又岂会有什么好的,怕是个男人瞧见就不会放过吧。她的庶兄又是个软骨头,岂会护着她,这会子只怕便还有命,也已是残花败柳了。”   顾卿晚听他口气中竟颇多的惋惜,心思一动,道:“怪了,顾家倒了,周家却起来了,再没有顾家压在周家的头上,这么看来顾家出事,最该高兴的便是周家才对,周大少爷又怎会如此怜惜顾家小姐,这可不合情理啊,难道周大少爷还对顾小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不成?”   听她这样说,周睿竟也不恼,神情间闪过些许怅然,忽又一笑,道:“怪不得你这小东西得了燕广王的宠爱,当真是个见微知著,聪明灵透,善解人意的。”   顾卿晚听他竟然承认了,顿时心下愕然不已,有种被一盆狗血淋头之感。   这周睿竟然通过她这张男人的脸,在看从前的顾卿晚!对着这张脸,思念顾卿晚,这太让人无语了。   默了半响,她才勉强道:“这就更奇怪了,周大少爷既是爱慕那顾家小姐,那顾家覆灭之后,顾家小姐碾落成泥,凭借周大少爷,周府大少爷的身份,想要得到她还不是举手可得,何以如今倒对着在下这张脸表起了深情来,难道说,是那顾家小姐眼光太高,即便成了庶民也誓死不从你?哦,对了,人家顾家小姐从前可是定了亲事的,那镇国公府的娄世子,既是国舅爷,又是将来的一品国公,更是容貌清隽,才华横溢,名满大秦的风流人物,娄世子只比周大少爷年长一岁吧?周大少爷也算是俊杰一时了,可是和人家娄世子一比,却差的太远了。也莫怪人家顾小姐沦落为庶民了,却还是看不上周大少爷。堂堂的首辅公子,求一介庶民女子而不得,啧啧,也真够可悲的!”   顾卿晚言辞犀利,语含嘲讽,刻薄无情,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周睿。左右周睿将她留在这里,是打定了什么鬼主意要让她好看的。   她顺着他,他也不会放过她,今日机会难得,倒不若激怒了他,说不定能从盛怒的周睿口中听到些什么呢!   果然,周睿便是平日比寻常青年冷静,此刻涉及到男女之情,男人魅力上,也是被顾卿晚直戳了心窝子,顿时面露狰狞之色,道:“你懂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仇人之女,如何能放在身边!更何况,那娄闽宁便再好,镇国公府便再富贵煊赫,却也容不得她一个顾卿晚!爷若出手,那顾卿晚人在末路,岂有不跟随之理?!”   顾卿晚听了他的话,瞳孔猛然一缩,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了起来,道:“仇人之女?难道顾家的覆灭竟是出自周首辅之手不成?”   周睿听她这样说,神情一凛,转瞬即逝,忽而又笑了起来,道:“你这话说的可笑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爷的祖父和顾明承皆是跟随先帝起义的谋臣,祖父和顾明承政见从来不一,周顾两家也向来不和,爷将那顾家小姐收在身边,岂不是给祖父添堵。”   他说着上前两步,蓦然逼近了顾卿晚,道:“只是那顾家小姐着实是天生尤物,倾城绝色,勾人的紧,爷既注定得不到她,如今你与她倒是颇为肖似,爷得了你,也可稍补遗憾。”   他说着竟是猛然抬手就朝顾卿晚抓来,顾卿晚听的脑子一炸,突然间便全明白了。   这个周睿,他竟无耻大胆至此,他竟打了占有欺辱沈清的打算。怪不得他方才会支走了吴崇军和冯可欣三人,原来他一早打的就是这样龌蹉肮脏的主意!   顾卿晚大惊失色,转身便要逃,奈何她根本就不是周睿的对手,刚跑出两步,竟然便被周睿扣住了肩,顾卿晚面色陡变,扬声便喊。   周睿却是全然不怕,反倒笑着道:“喊吧,这仙鹤亭离岸甚远,你便是喊破了嗓子,那也是传不到岸上去的。”   他说着竟然从背后轧住顾卿晚的腰,将她半抱半拖,便往那仙鹤亭里扯。   顾卿晚挣扎不已,却是徒劳无用,倒惹的周睿笑了起来,道:“别枉费力气了,伺候本公子和伺候燕广王又有何不同?啧啧,这腰够细够软的啊,难怪燕广王那么个怪胎也为你破了功。”   说着,他已将顾卿晚拖抱进了紫纱帐里,顾卿晚面色大变,再顾不得什么,低头狠狠咬上周睿的手。   周睿不防,吃疼之下一松手,顾卿晚便忙挣脱开来,她知道自己跑根本就跑不掉,打也打不过,故此就只能突发制人,一下子压制住周睿才行。   故而挣脱开后,她并没急着跑,反倒是转过身来,抬脚冲着周睿的裆下便是狠狠的一踢!   没想到周睿的反应竟也是极快,往后退了一步,使得顾卿晚这一脚便没能踢实了,被他躲过了七分力。   不过饶是如此,男人那地方也不是能随便碰撞的,三分力便足够他额头疼的冒冷汗,脸色煞白,捂着裤裆半响抬不起身子来。   顾卿晚一招没能将周睿给踢坏,心知他还有反击之力,便不敢再靠近,生怕过去了,凭她制服不了周睿,反倒会羊入虎口,忙四扫亭子周围。   瞧见了那牵在亭子美人靠下的银铃,眼前一亮,几步冲了过去便扯住了银铃,她晃了一下银铃,才发现这银铃是用一根细铁链连着,铁链非常长,直接垂到了湖里去。想必是一直从亭子中延展到了湖岸上。   这也难怪银铃一响,不足片刻岸边就有回应。   只她刚摇了一下,谁知那周睿竟然就从疼痛中恢复了体力,冲过来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便敲在了顾卿晚的手臂上。   他手刃如刀,顾卿晚只觉手臂都要被整个震碎了,剧烈的疼痛让她一下子便脱力松开了银铃。   接着不待她反应,身后便有股凶悍的力量将她从美人靠上拉了下去。顾卿晚跌趴在仙鹤亭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身子没爬起,周睿便压了上来,从身后用膝盖和小腿压着她的双腿,右手死死按着她的肩头,左手扯着她的发髻,狠狠往后拽。   顾卿晚上身被拉成了弓形,脖颈被迫往后仰着,周睿却冷笑着凑了上来,道:“爷不想这么粗鲁的,你为何非要逼爷呢。”   顾卿晚要被他如毒蛇般的气息给恶心的吐了,脸色发白,恨声道:“周睿,你敢碰我,就不怕燕广王震怒?!”   周睿拽着顾卿晚的发髻,却是腾出一只手来,抚上她的脖颈,一路往脸颊摸着,道:“你沈清倒是个舌灿莲花的人物,只可惜爷也不是任你糊弄的蠢货!你是燕广王的男宠禁脔,燕广王何等心性?他若知道你被爷碰了,只怕先死的会是你沈清吧?爷今儿在这里动了你,你沈清只会比爷更想遮掩,更怕被燕广王知道!”   顾卿晚听他如此说,心里就凉了半截,他说的并不无道理,她现在便再狡辩自己不是秦御的男宠,怕是说破了嘴皮周睿也不会相信。   她若说秦御对她动了真情,倘使他碰了她,秦御不会杀她,只会手刃他,想必周睿更不会信。在周睿看来,沈清是昨日刚刚认识秦御的,她之于秦御当然只是个玩物而已。既是玩物,谄媚攀附之辈,她沈清又怎敢冒着被燕广王厌弃的可能,将被玷污一事说出去!   周睿果然想的够明白,若然她此刻告知周睿,自己其实是顾卿晚,只怕会死的更快吧。   算来算去,她今日竟然是所有的活路都被堵死了吗?!   顾卿晚正惊惧,周睿却已俯身而下,在顾卿晚的脖间一嗅,道:“啧啧,当真是比女人还香啊,不知道那顾卿晚是不是有你这般馨香滑软。你这等妙人,爷会怜惜的!你最好识趣点,也莫再挣扎,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的。不然爷不小心在你身上弄了什么痕迹,可就不好糊弄燕广王了,你说是不是,爷的可人?”   他说着手已是勾住了顾卿晚后腰的腰带,狠狠就是一扯!   ------题外话------   求月票,不给票,就当后妈了,你们看着办吧。Iffy 送了1颗钻石、960394428 送了10颗钻石、樱妍若惜 送了3颗钻石1朵鲜花、wytt 送了1颗钻石、1514619**送了1颗钻石、994319862送了5颗钻石,么么哒   ☆、080 兔兔最靠谱   撕拉一声,腰带被扯裂,顾卿晚心头一惊,却忽而有一道金光从她的袖中闪出,掠过肩头,一下子便蹿到了那周睿的脸上。   是兔兔,它跳到周睿脸上,两只爪子成勾直往周睿的眼戳去!   兔兔一直都没露面,周睿全然没想到顾卿晚的身上还带着这种东西,完全没有防备,故此竟然就让兔兔抓了个正着。   眼睛多么的脆弱,被兔兔小爪子挠了一下,顿时便疼的周睿一下子松开了顾卿晚,捂着眼睛往后退,抬手便抓向了兔兔。   兔兔却极是机灵,一招得逞,爬到周睿的头上,沿着后颈往他的衣裳领子里钻,哧溜溜的便到了周睿的背后。   它伸出爪子,使劲的抓挠,奈何它实在太小了,除了那一下对着眼睛的重击,根本就奈何不了周睿。   不过它在背上肆意捣乱,周睿又根本没看清攻击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故此一时倒手忙脚乱,再加上右眼疼痛的厉害,便有些顾不上顾卿晚了。   顾卿晚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瞧见周睿正企图去抓背后的兔兔,可兔兔跑的快,他往往手没伸过去,小东西便挪了地方。   以至于就这片刻功夫,周睿已被折腾的狼狈不堪,像无头苍蝇一般在亭子中乱转。   周睿恨的咬牙,眸中阴毒闪过,将自己的背部对着仙鹤亭的大红柱子便重重撞去,企图将粘在背后的兔兔给撞死。   砰的一声,他撞的脊背生疼,像是要断了,谁知道兔兔却提前挪了地方,从他的衣衫中直接钻进了裤裆,转眼到了他的身前。   周睿一撞之下,后背生疼,没能制住兔兔,反倒将自己撞的头晕眼花,此刻察觉到兔兔到了身前,他抡起拳头便往兔兔身上砸。   奈何动作却总比兔兔慢上一步,砰砰砰的,周睿拳拳重击在自己身上,脸上已有了苍白之色,偏打不到,心中便更气急,越要追着打。   在兔兔蹿到他两腿间时,竟然没反应过来,砰的一拳上去,接着周睿便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嗷!”   然后他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来,双眼血红,再顾不上兔兔了,捂着下体跪了下来。   顾卿晚,“……”   兔兔却从周睿的裤腿下蹿了出来,几下跳到了顾卿晚的肩上,看着周睿不停的干呕起来。   那小模样,好像万分委屈,看着顾卿晚的眼神,便好像在说。   本小猴爷为了你,这回可是吃亏吃大了,那么恶心的地方都去过了,你怎么回报小爷。   这一幕说来话长,其实也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顷刻间那周睿便自伤了,跪倒在地,好似起不来了。   顾卿晚想着自己方才折腾了半天,结果都没制服周睿,反倒兔兔这么个小屁点,出手间眨眼就让周睿趴下来,一时间觉得这个峰回路转来的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顾卿晚正有些回不过神,兔兔正得意洋洋,谁想那边跪倒的周睿竟然双目血红,猛然抬起头来!   他的右眼被兔兔用爪子戳了一下,此刻渗出血来,一片浑浊,显得非常恐怖。抬起血红的眼眸盯视过来,竟是一副要活撕了他们的模样。   顾卿晚和兔兔同时一怔,就见周睿竟一跃而起,声音尖利,道:“爷弄死你!”   说着,周睿便像一只被惊醒的饿狼一般,冲着顾卿晚狠狠扑了过来。   他来势汹汹,好像因兔兔的攻击激出了浑身戾气,顾卿晚骇然失色,本能的转身往亭子外跑。   “吱——”兔兔更是傻了眼,傲娇的神情直接转为惊吓,接着发出一声尖叫,浑身毛发束起,指着顾卿晚,吱吱直叫,令她快跑。   兔兔心里也很清楚,方才它能占便宜,那是因为出其不意,加上周睿不知道攻击自己的是什么,所以心中害怕,急欲制服兔兔,这才吃了大亏。   此刻周睿已经知道了它只是一只墨猴,即没有毒,又无法真正重伤于人,它再去攻击周睿,周睿只需不搭理它,腾出手来就对顾卿晚出手,兔兔便也拿他无法。   “吱,吱吱——”   兔兔焦急的在顾卿晚的肩头乱叫乱跳,顾卿晚跑出亭子却是傻眼了。   对啊,这里四周都是湖水,她又能往哪里跑?   后头周睿却已追了上来,他此刻很不好,右眼被那小畜生给抓了一下,眼睛充血,什么都看不到了。左眼也受到了影响,模模糊糊的,身下更是疼的要命。   不管是子孙根坏了,还是眼睛坏了,他这辈子都被毁了,他已经不想要欺辱那沈清了,他只想沈清去死!   周睿像疯子一样,冲着顾卿晚便扑了过来。   顾卿晚躲无可躲,眼见远处好似有一条画舫正往这边来,她双眸一亮,一手扯着了两条仙鹤亭上垂挂的紫纱幔,就直接往湖水中跳了下去。   哗啦一声响,人已消失在了亭子中。   周睿冲到了亭子边儿,眼见顾卿晚竟入了水,也不知钻到了哪里去,气恨的站在水边儿直跳脚,怒骂道:“沈清!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的命爷要定了!有本事你一直藏在水里,别冒头,你……啊!”   他话还没喊完,一条柔韧的紫色纱带便被甩上了岸,一下子拴住了他的脚腕,接着一股力一拉扯,周睿毫无防备的便一头栽进了湖中!   他怎么都没想到,沈清跳水逃命,竟然还敢回头攻击他!落了水,因不防,他登时就狠狠吃了两口湖水,晕头涨脑,反应不过来。   身后突然被人扯了一下,接着他就觉得有人在他身上捆了东西,还没来得及挣扎,头便被人死死按住,身在也被制住。   他眼睛本就受创看不清,此刻掉进水里,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心里充满了惊惧,却连喊都喊不出来,他甚至觉得,他今日只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这个沈清,他不过是一介庶民,在义亲王府杀害首辅家的嫡出公子,他怎么敢!   将周睿扯下湖的,自然除了顾卿晚便没别人。她之前不跳湖,那是因为,湖面太广,她根本就游不到岸上去,跳了湖,到时候体力不支,就只能被淹死了。周睿可不会好心的救她。   方才她跑出亭子,瞧见有画舫过来,毫不迟疑的跳了湖,一来是周睿好像被逼疯了,她在亭子上太危险,说不定不等画舫过来,她就会被周睿给掐死。再来,既然有画舫过来了,她便不会被淹死了,她水性不错,自然还是入了水更安全。而且,这个周睿实在太可恨,不收拾他一番,顾卿晚就出不了这口气。   故此,进了水,顾卿晚便将扯下来的那纱幔拧成了两条绳,将周睿拽了下来,趁着他没缓过劲儿来,顾卿晚便用绳子将他手脚给缠住,拉着绳子便往仙鹤亭下的基石游。   游了过去,她抓了周睿的脑袋就往基石上狠狠的撞。砰砰两下,血花弥漫,周睿直接晕厥了过去,顾卿晚想了下,又拽着周睿的脸颊在粗糙的基石上狠狠擦了一下,这才拖着人,费足了气力,将他送到了亭边儿,凑了上去。   她做完这些便又潜回了水里去,没片刻,就有一艘画舫靠了过来。这画舫却是方才顾卿晚摇动了一下银铃给招来的。   那银铃两头固定,是不会被风给吹动的,顾卿晚虽然只摇了一下,但她因紧张情急,摇动的气力却很大,当时岸边是有动静的。   只是很快那动静就没有了,看守画舫的几个小厮还争执了一番,后来因担心真是亭子中贵人召唤,若是耽搁了难免会吃派头,他们便摇着画舫过来了。   谁知道靠近了竟然瞧见仙鹤亭边儿趴着个穿锦衣的公子,瞧着情况很是不对。   画舫上的小厮顿时大惊失色,忙靠过去,跳下画舫,查看情况,他们却没发现,就在他们跳下去时,顾卿晚从画舫的后头悄然爬了上去,找地方藏了起来。   “死了吗?”   “没……没死,还有一口气,快,快将他翻过来控了腹中的水!”   “救活了!救活了,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怎么会这样子躺在这里。”   “好像是周首辅家的大公子,我也不敢肯定。”   “不管是谁,快送上岸,请大夫。”   一阵嘈杂后,顾卿晚听到小厮们将周睿抬上了画舫,接着画舫便动了起来。   那些小厮生恐耽误了周睿治伤,再叫他死在义亲王府,故而将画舫划的很快,画舫没片刻便靠了岸,小厮们去禀报的去禀报,请大夫的请大夫,送周睿前去前头暖阁安置的,哗啦啦,眨眼间便散了个干净。   顾卿晚这才带着兔兔从画舫中下来,猫着腰往人少的地方跑去。   “那边仙鹤亭出事了,听说死人了!”   “什么?谁死了,今可是郡主的大好日子!胡说什么,不怕王妃要了你的小命!”   “是真的,不信你去看看!”   顾卿晚一路躲着人,却不时听到有下人喧闹着往仙鹤亭湖边赶。又听闻出了命案,王府中的侍卫等也纷纷赶来,一会子功夫,王府便骚乱了起来。   顾卿晚是想先去寻找秦御的,发生了这些事,首辅公子受了伤,此刻也唯有秦御能护得住她。可她并不知道秦御现在人在哪里,只是想着当时那礼亲王的侍卫请秦御去什么飞远殿。   那地方多半应该是在义亲王的会客之地,她便凭借着对古代宅院的了解,往外院最气派的殿宇林立处去。   她躲躲藏藏的,很快便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许是侍卫们真的都往湖边去了,望去,这偌大的院落竟半个人影都没有。   且这院子里最大的楼阁上分明挂着个匾额,上头写的是飞天殿。   顾卿晚不由双眸一亮,这飞天殿和飞远殿,单听名字就该离的不远了。且很可能就是一个院子中的两个楼阁。   顾卿晚心中微喜,见这院落中也没什么侍卫下人,便大着胆子上了台阶,靠近了那飞天殿,准备绕过去,往后头找找看。   谁知她正要顺着墙根往后殿去,就听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喧嚣声。   “有贼人闯进王爷书房了!进贼了!”   “追!且莫让他逃了!”   说话间便有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好似就在旁边的院子中,接着那脚步声竟然就往这边拥了过来。   顾卿晚浑身一僵,身子死死贴着墙壁,心想,不是吧,难道她已经被发现了,且这些人还将她当成了跑进义亲王府偷东西的小偷?   这下完了!不知道会不会被侍卫当场就戳成马蜂窝。   她正脑子转着,想着对策,不想头顶的屋檐上突然便跳下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影高大,穿着一袭银丝流云纹,银白色锦缎长袍,头上扣着紫金冠,看身形应该颇为年轻,脸上却覆着一张银光闪闪的蝶形面具,那面具在阳光折射下发着明光,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深邃眼眸来。   他宛若幽影一般从屋檐闪下,正好就落到了顾卿晚身前两步远处。转头欲行,却看到了躲在屋檐下的顾卿晚。   只见那少年郎身影消瘦,身上的暗紫色锦袍湿透,腰上也缠着湿哒哒的紫纱勉强束着长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髻,脸上黑一团白一团的,肩膀上还站着个金毛墨猴,此刻那墨猴正瞪大了眼,惊恐万状的盯视着他。   而那少年郎也一身狼狈,背脊死死贴在墙上,恨不能镶进墙缝里去,也正瞪着水润漆黑的明眸,愕然万分的看来。   四目相对,顾卿晚,“……”   面具男,“……”   “快,我看到他跳进了飞天院!”   “追!”   顾卿晚正和那面具脸面面相觑,隔壁的喧哗声便已到了墙根,分明是要跳上墙,跃过来的节奏。更有脚步声沿着墙根往月洞门的方向跑,向着这边汇集靠近。   顾卿晚这才恍然,原来这义亲王府招的贼就是眼前人,而非她顾卿晚。   这令她一阵无语,要不要总是这么悲催啊!   她到了这古代,当真是没一件事能顺心啊!   还不容顾卿晚感慨下自己的霉运,那面具男便一闪身靠了过来,一把扯着顾卿晚便推开几步外的殿门,自己闪身进去不说,还扯了把顾卿晚,带着她也一起躲了进去。   几乎是殿门被关上的瞬间,外头院子里便传来了动静,义亲王府的侍卫追过来了!   顾卿晚浑身紧绷,那面具男却好似并不紧张,进了殿他便松开了顾卿晚,见她既不叫喊,也没什么动作,安静的很。他竟不再管她,迈步便在大殿中走了几步,四处看着,大抵是在寻找躲避的地方。   顾卿晚也四目而望,发现这大殿竟是一处礼佛的佛殿,除了供桌之外,便是大殿中一座极为高大的金身佛像了。既没家具,又没有乱七八糟的摆设,根本就没什么能躲避的地方!   “人呢?!”   “属下亲眼看着那人翻进了这飞天院的围墙!不会错!”   “他身上有伤,逃不远的,搜!”   外头的院子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兵甲碰撞的声音,分明是有大队的侍卫在院外翻找,还有人沿着殿前回廊往后搜寻。   那面具男迈步却进了后殿,顾卿晚知道那些护卫们此刻没进殿中,必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可等他们在外头找不到人,便定然会冲进殿中来找寻。   她本来就一身麻烦了,谁知道这个面具男是来义亲王府做什么的,若是再让侍卫看到她和面具男在一起,她只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所以,她也在殿中来回的走动,查看起来,希望能够找个地方暂时躲避一下。   果然,那些人找遍了院落没寻到人便汇集到了殿前,接着外头就传来了说话声。   有人道:“王统领,属下们都已经搜找过了,没有发现那贼子的身影!”   “进殿搜找!”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想必就是那什么王统领了。   “可是这飞天殿是王爷礼佛的地方,平日怕冲煞了佛祖,都不准侍卫靠近,更严令人进入的啊!王爷怪罪起来,可如何是好!”   “是啊,王统领,王爷书房中到底丢了什么东西,若是那小贼不曾偷去什么要紧之物,只怕咱们兄弟便是抓住那贼人,立的功劳还抵不过私闯佛堂,冲撞佛祖之罪过啊!”   “要不咱们还是先将这佛堂给围起来,找人去通报王爷,王爷允准了咱们再行动吧。”   外头侍卫起了些争执,顾卿晚才知道,原来这院子没有侍卫看守又不见下人,却是义亲王不让人靠近的缘故。并非侍卫们听到湖边有热闹可看,擅离职守了。   不过就算是佛堂,需要清净却也不至于都不让人靠近,不让人随意进入吧。顾卿晚觉得有些奇怪,目光扫过那殿中金光闪闪的宝相庄严的佛像,心思微微一动。   侍卫们没有冲进来是心中有所忌惮,但他们随时都会冲进来,顾卿晚不敢耽搁,向着佛像靠过去。谁知她刚刚走近佛像,就觉那面具男如一道银光靠了过来,他浑身有冷锐的杀气,突然间暴戾而起,笼罩了顾卿晚。   顾卿晚面色一变,忙压着声音道:“杀我,你一定会后悔!”   那面具男手中寒光点点,已经欺近了顾卿晚,想是没料到她会如此敏锐,更或许是顾卿晚话语中不见惊慌,口气反倒很是笃定,说的话又颇含深意。   他动作微顿,停在了那里。   顾卿晚垂眸,这才看到,他探出的手上竟然带着一副寒光闪闪的手套,与其说是手套,倒不如说是武器。   似是精钢锻造的半截手套,戴在手背上,手握成拳,骨节处便满是钢刃般的尖刺,那尖刺足有一指长,非常锋利,雪光闪闪的尖头上有一抹幽蓝,竟然是淬了毒的!   短兵相接,可以想象这尖刺扎进人的身上,顷刻间便能戳穿人的五脏六腑,即便是不小心被划拉一下,尖刺上的毒也能取人性命。   顾卿晚顿时便吓出了一身冷汗来,这面具男从出现开始便没表现出什么攻击性来,他甚至显得非常温和,顾卿晚全然没有想到,他一出手竟然就狠辣至此,若然方才她反应慢上一点,此刻那尖刺已经穿透她的咽喉了!   顾卿晚面色发白,声音微微颤抖,又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没杀我的必要,我可以帮你躲过外头那些人,你先放下手。”   她压低了声音,可话音在抖,只是即便如此,口气中却含着自信肯定之意。   那面具男深黑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些趣味,接着便放下了手,顾卿晚松了一口气,回身靠近那佛像的底座,脸颊贴在上面,双手也在底座壁上抚按,接着她不知触碰到了哪里,就闻一声轻响。   接着,那佛像的后壁底座上,金色壁砖竟然从中间裂开,慢慢向两边分开,露出一道阴暗的通道来!   ☆、082 燕广王殉情   顾卿晚瞧着那暗道,双眸微亮,回头冲那面具男扬了下眉,率先弯腰走了进去,那面具男略怔了一下,深深瞧了顾卿晚的背影两眼,便紧跟着也弯腰钻入,下了台阶,顾卿晚已是寻到了里头的机关,轻扭了下,石壁便合上了!   外头,义亲王的侍卫统领王春犹豫半响,想到那贼子拿走的东西至关重要,不容有失,便咬了咬牙,道:“不行!那贼子未必便躲进了殿中,若然分出兵力围着大殿,说不定等王爷过来,那贼子早就逃脱出王府了!进殿,搜!有什么后果,自有我担着!”   说罢,他便率先推开大殿的殿门,冲了进来,众侍卫便也紧跟而入。   石壁的暗道中,顾卿晚和那面具男就贴着石壁站在暗道入口处,外头的动静倒是隐隐约约都听的到,顾卿晚面色微白,双拳紧握。   她是学建筑的,对建造暗道暗格还是有些了解的,对建筑物的比例审美更是眼光毒辣而敏锐。方才进了这大殿,看向那座佛像时,她便觉得很不舒服,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这种不舒服,一直萦绕于心。   后来又听外头侍卫们的话,说义亲王不准人接近这佛堂,怕侍卫身上有煞气,冲撞佛祖,顾卿晚便更加觉得奇怪了。   义亲王也算是武将了,从前跟着先帝打江山,死在他手中的人只怕没有上万,也能上千了。   这样一个浑身煞气的人,礼佛平静内心也许会有,但真说他信佛信到虔诚的地步,顾卿晚却是不信的。   这样的话,他不准侍卫们靠近,很可能不是因为怕什么冲撞佛祖,而是这佛堂另有蹊跷。   有此怀疑,再加上这佛像给她的不舒服之感,便让顾卿晚心思一动,觉得佛像中可能藏着暗道。她这样想着,就不难发现,佛像给她不舒服之感,乃是因为佛像的底座有些不合比例的庞大。   在此指引下,找到暗道的入口和开关,对于擅长建筑设计的顾卿晚来说,便非什么难事了。   只是此刻躲在暗道中,顾卿晚却没有放下心来。外头那些侍卫明显是不知道佛堂蹊跷的,可那个什么侍卫统领就不好说了。   万一他知道这里有暗道,会不会来查看,要是真那样的话,可就瓮中捉鳖了。   还有,这些侍卫走了,这个面具男会不会再度对她动起杀心来,顾卿晚也是不确定的。   这样想,真真是步步惊险。这义亲王府其实和她八字不合吧,自打她进了这王府大门,就开始霉运罩顶。   先是被所有人误会是秦御的男宠,接着被周睿撕缠,好容易脱了身,竟然又遇到了这破事!这鬼地方,若然能够安然离开,打死她也不来第二回了。   顾卿晚心中腹诽不已,外头侍卫们却是找寻了一圈,毫无发现。   “没在这里啊。”   “方才是谁说看到人进了飞云院的?”   “王统领,是属下,属下当真看到了啊,却不知道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了的,也可能是阳光太刺眼,属下看错了?”   “废物!你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那人穿着一身银白锦缎衣裳,轻功又好,身影如电,属下也不确定看到的是人影,还是佛殿宝顶反射的太阳光……也许……也许是属下看错了。”   “……”   顾卿晚贴着石壁站着,听着外头的对话,禁不住瞄了黑暗处的面具男一眼,只见他身上那身风骚无比的银白色锦缎长袍在这样暗淡的密室中竟然也闪烁着淡淡光芒,顾卿晚不觉有些啼笑皆非。   本来她还觉得这男人实在嚣张,做贼吧,还穿一身这样显眼的衣裳,原来穿这样的白衣,竟还有如此的妙用啊。   面具男似乎知道顾卿晚的心思,隔着面具淡淡瞥了她一眼,视线说不出的幽凉,顾卿晚脖子一缩,低了头。   外头似乎传来人被踢翻的声音,接着便是那王统领的声音,“蠢货!这里没有,还不快出去追!”   说着一串脚步声响起,很快外头便听不到半点响动了。   顾卿晚站着没动,生怕外头侍卫是在诈人,其实并未离开,想必那面具男也是这样想的,也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过了片刻,外头始终安安静静的,那面具男才动了,竟是沿着暗道,往台阶之下而去。   这台阶通向下头,佛像下很显然是建了一个密室的。顾卿晚只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她方才迫不得已躲了进来,此刻却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半点都不想知道这密室是干什么用的。   眼见那面具男往下走,她小心的挪步,手抬起一点点往密室的机关处蹭。   黑暗中,那面具男明明没回头,却在她的手刚刚触碰上机关时,发出了一声轻笑,道:“小兄弟,你是聪明人,那边莫做蠢事。”   他的声音果然很年轻,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改变了音质的原因,有些低哑暗沉,在这漆黑密闭的空间中,回响着,余音袅袅的,令人耳根发麻。   顾卿晚闻言手嗖的一下便收了回来,郁结的闭了闭眼。   很显然,这面具男是不会放她先出去的。她若是质疑出去,他便会出手,先杀了她。   顾卿晚有气无力的靠在了石壁上,前头那面具男却顿住了脚步,似轻笑了一声,道:“乖,听话点,爷便不杀你。”   他那口气就像哄小狗一样,顾卿晚是半点不信,可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听话又能如何呢?   顾卿晚叹了一口气,扶着石壁摸索着慢慢下了台阶。倒是兔兔好似从那面具男身上闻出了危险的气息来,从进了大殿后便一直缩在顾卿晚的衣袖里,此刻倒是来了兴致,跳上顾卿晚的肩头,瞪大了眼,好奇的往通道下头看。   义亲王府的花园中,此刻却已闹腾了起来。   秦御和秦逸都赫然在座,正和礼亲王,义亲王在说话,外头突然就传来了喧嚣声,义亲王的眉头拧起,冲身旁站着的王府主簿示意了下,令他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过转眼那江主簿便快步折返而回,神情显得有些难看,因花园中的事已经闹大,他倒不避讳礼亲王一家便禀道:“王爷,是周首辅家的大少年周睿,在仙鹤亭不知被谁给打伤了,如今情况有些不大好,周首辅已经过去了。现在好些客人都被惊动了,正往流连河边赶去。”   义亲王闻言神情一惊,一来周家乃是宰辅之家,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周家的颜面,义亲王还是要顾忌一二的。再来今日是义亲王府的大喜日子,若是见了血腥,更甚死了人,那都是极为晦气的。如今这么多的宾客在,义亲王府闹出事来,面子也不好看。   义亲王豁然站起身来,只是还不待他行动,就见旁边坐着的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秦御竟然也豁然起身,甚至于比他更快一步,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一言未留,宛若一道闪电冲了出去,转瞬便没了影。   义亲王惊愕了一下,本能看向了礼亲王,却见礼亲王同样面色愕然万分,见义亲王看来,他才收敛神情,哈哈一笑,道:“这小子,出去几年到底长进,知道关心人,关心事儿了。不过,他这么关心义亲王府,本王可都要吃味儿了。”   义亲王闻言唇角抽了抽,秦御关心义亲王府?他不关心着看义亲王府的热闹就不错了。   不过若真说秦御跑这么快是去看热闹,义亲王却又不信。可他素来知道他这位二哥是个护崽子的,自己的儿子就算再不好,那也不准旁人说上一句。   故此义亲王便只笑了下,道:“我去看看,皇兄少陪了。”   礼亲王摆手,义亲王才带着江主簿脚步匆匆出去了。   他们离开,礼亲王才看向秦逸,道:“那臭小子怎么回事?怎突然关心起周家大少爷来了?”   秦逸是礼亲王世子,又是此次出征的主帅,这几日忙着四处交际走动,更有许多军务结交等等政事要忙,哪里有功夫让人盯着弟弟,故此秦御的事儿,他是真不知道,见礼亲王问起来,便摇头,道:“父王,据儿子所知,阿御和周府大少爷并不曾有什么来往的,他这般大抵是有旁的什么缘故,不若儿子去看看?”   礼亲王心中也好奇的很,闻言便站起身来,道:“本王自己坐在这里吃茶有个什么趣儿,走,一起瞧瞧热闹去。”   言罢,带着秦逸也往流连湖边去了。   却说流连湖边,那周睿已经被挪动到了湖边不远处的一处亭子中,彼时亭子旁边已经围满了人,亭子中首辅周鼎兴脸色铁青,正坐在一边儿的美人靠上,周睿的父亲周江延负手在亭子中不停的走动着,不时开口,问旁边义亲王世子秦钊,道:“太医怎么还没来?”   周睿躺在地上,身上裹着锦被,正被闻讯赶来的吴氏抱在怀中,吴氏哭的提泪横流,一声声叫着,“睿儿,睿儿你醒醒啊,到底是谁将你伤成了这个样子,我的睿儿啊。”   吴国公也已在亭子中,周睿是他唯一的外孙,此刻见周睿被伤的不成样子,且还晕迷不醒,他脸色铁青,浑身冷厉暴躁,冲秦钊道:“世子,我周吴两家皆是因为敬重义亲王府,这才举家前来参加明珠郡主的婚宴,可如今老夫的外孙却在义亲王府中被伤成了这幅模样,你义亲王府若是不能给老夫一个交代,老夫便抬着睿儿进宫去面见皇上!”   吴国公乃是武将,脾气略显暴躁,他十多岁就跟着先帝戎马征战,也算为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得封国公。   他子嗣艰难,过了而立之年才得了吴氏这么一个独女,周睿作为吴氏唯一的儿子,吴国公岂能不疼爱?此刻周鼎兴还能忍得住,他却已气的浑身发抖,双目赤红。   秦钊其实也很郁结,大好的日子,周睿偏出了事儿,这不是添晦气吗。此刻周吴两家闹的他下不来台,他心中还憋的慌呢。   可周睿在义亲王府受伤是事实,义亲王府到底是理亏了那么一些,没能照料好客人,故此便耐着性子,道:“吴国公稍安勿躁,现在还是周公子的伤势比较重要,至于是谁伤了周公子,本世子已经让人封锁了王府,慢慢查,总归是能查到的,伤人者绝对是跑不掉的,吴国公放心。”   他言罢便冲旁边的小厮怒斥,道:“太医怎么还不到?还不快去催催!”   吴氏跪坐在地上,抱着周睿,却道:“嫣姐儿呢,嫣姐儿说要来外院找睿儿的,睿儿他不可能自己跑到仙鹤亭中去啊!”   小厮发现晕厥重伤的周睿时,仙鹤亭便只有周睿一人,他们将周睿给救上了岸,却是一问三不知,也不知道周睿是从哪里坐船上的亭子,更不知道周睿是被谁人给害了。   “到底是谁送的周公子上仙鹤亭的?难道就没有人知道吗?”秦钊沉喝一声。   这会子功夫,沿湖的下人差不多都聚集了过来,秦钊言罢,当即便有几个小厮战战兢兢的跪行了出来,道:“回世子爷的话,周公子是奴婢几个送上仙鹤亭的,当时还有吴国公府的大小姐和大理寺少卿府的冯三小姐,还有太常寺丞府的吴二爷一起。两位少爷和两位小姐上了亭子便打发奴婢们划船离开了,之后奴婢们并没有得到仙鹤亭的召唤,所以也不知其他三位少爷小姐哪里去了,更不曾知道是谁伤了周大少爷。”   秦钊闻言蹙眉,正准备再问,却见人群后,冯意欣和吴紫嫣率先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后头吴崇军跟着。   吴氏见吴紫嫣进来,豁然起身,竟然上前两步一巴掌就扇在了吴紫嫣的脸上,面色阴戾的道:“你死哪儿去了,你大表哥被人打的生死不知,你这死丫头倒是四处快活!”   吴紫嫣和吴崇军三人乘坐画舫上了岸,因怕耽搁了周睿收拾沈清,故此三人专门盯着那画舫上的几个小厮,不准他们去向秦御和义亲王府的主子报信。   湖这边周睿被抬上岸,他们竟然都还不知道,是消息传了过去,这才知道周睿出了事,急匆匆赶过来的。   吴紫嫣没想到吴氏竟会当众打她,被打的懵了一下,跌坐在地,接着忙爬了起来,哭着道:“姑母,不关嫣儿的事儿啊,大表哥都是被沈清那个庶民给害的!一定是沈清将大表哥打成这个样子的啊!”   周围围观之人,瞧见吴氏的举动,却不免各有神情。   大家都知道吴氏是吴国公的独女,可她毕竟已经出嫁了,这样刁蛮,上来不问缘由便对过继的侄女动手,实在是太没教养,也太刻薄了。由此也可见,吴国公对嗣子的态度并不宽和。   国公府的家风也不定刻薄的很,不少人看向吴氏的目光便有些玩味不屑。   吴氏是吴国公的爱女,养的刁钻蛮横,当场她非要嫁进周家来,周鼎兴彼时还没入阁,对吴氏的家世满意,当即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此刻见吴氏当众出丑,他脸色难免有些难看,又看地上躺着的周睿,再想家中病床上的周清秋,便觉得当真是娶妻要娶贤,不然对子嗣影响太大,周睿和周清秋的性子都不够沉稳,明显就是受了吴氏的影响。   周鼎兴沉咳了一声,吴氏闻声,感受到公爹的目光有些不善,脸色微变,可她的儿子和女儿都被一个庶民所伤,此刻她也顾不上害怕周鼎兴了,根本忍不住脾气,尖声道:“什么?!又是沈清!那沈清人呢!?”   “竟然是他?”   “沈清是谁?”   “就是今日燕广王殿下带来的那个少年郎啊,昨日仙岳楼的事情你没听说?”   “原来是他啊,好大的胆子,昨日在仙岳楼,燕广王袒护于他,今日那沈清可是闯了大祸了,想必便是燕广王也不会为他而和吴国公府,周首辅府结仇。”   “那可未必,你是没看到那沈清的模样,那可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少年,燕广王又是个最护短的,今儿可是有好戏看了!”   ……   见事情发展到了这等地步,竟然爆出周睿乃燕广王带来的男宠所伤,一时间这亭子外便像是炸开了锅,众人纷纷的低声嚼起耳朵来。   而那边吴氏言罢,已是抽出帕子,哭着冲吴国公又道:“父亲,您的外孙女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您的外孙今日便又被一介庶民伤的生死不知,您要为他们做主啊!”   吴国公自然是听闻了昨日仙岳楼的事的,此刻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重重一拍亭中的大理石桌,道:“欺人太甚!老夫定要手刃沈清!”   吴国公中气十足的声音还没彻底落下去,人群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宛若金石般的清越声音。   “是哪个乌龟王八口气这么大,竟要手刃本王门下客卿?”   这声音清扬舒缓中却带着股奇异的紧绷煞气,众人闻声回头望去,正见秦御迈步而来,一张妖异非常的俊颜似凝着一层薄霜,令他整个人仿若冰层下的稀世珍宝,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却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生恐被寒意给冻伤。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那些人,顿时便都闭紧了嘴巴,倒是不约而同的散开了一条道来,目送着秦御迈着长腿,几大步便走进了亭子。   周鼎兴和吴国公见秦御进来,面上皆露出些黑沉之色来,他们自然知道那沈清是秦御的人,若非仗着秦御之势,也不敢连番伤害周清秋和周睿。   吴国公当即便站起身来,正要出声,不想秦御竟径自往地上躺着的周睿走了过去,吴国公吓了一跳,豁然站起身来,道:“燕广王想要作何?”   那边坐着的周鼎兴也禁不住站起身来,老眸微眯盯着秦御。   秦御却停步,道:“沈清人呢?”   那吴国公冷笑起来,道:“燕广王何必做此等戏态,那沈清定然是被燕广王给藏匿了起来!燕广王如此包庇行凶之人,当真是要于我周吴两家结仇不成?”   秦御闻言,却面色冷凝,道:“笑话!就凭你们也配让本王藏人?本王要护着沈清,他便是打了周睿又能如何?!本王再问一遍,沈清何在?”   吴国公险些被秦御猖狂的言行给气的倒仰过去,浑身发抖,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吴崇军禁不住开口道:“我带着吴大姑娘和冯三姑娘离开时,就只有周大少爷和那个沈清留在仙鹤亭中,现在周大少爷在此处,却没小厮看到沈清登画舫离开仙鹤亭,那沈清会不会……咳,燕广王你要做什么……”   吴崇军话都没说完,衣领便被秦御给提了起来,整个人也被秦御用一股蛮横的力量给拉扯到了近前。   接着他对上的便是秦御一双微微眯着,似平静的过分,却又好似翻涌着浪潮的妖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御出手如电,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又因从吴崇军的话里听出了些话音来,也怀疑那沈清可能已经溺亡在流连湖中了,故此一时间想着这个可能,四下一片安静,连吴国公和周家人都没有言语。   吴崇军却只觉寒意从脚底心往上冒着,他牙齿都打起颤来,哆哆嗦嗦的道:“我只是说下我知道的事,当时我们离开沈清还和周大少爷在仙鹤亭上说话……”   旁边秦钊也想尽快弄清楚事情,有个交代,故此沉声道:“说,你们有谁见过那沈清不曾?”   他这话是冲着亭子外跪在地上负责今日接送客人游湖的小厮们说的,那些小厮闻言纷纷表示不曾见过沈清上船回岸上来。   秦御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捏着吴崇军衣领的手愈来愈紧,那吴崇军明明个头也不矮,竟生生被他提了起来,一张脸已经涨红起来,难受的直咳。   满亭子的人都被秦御煞气冲天的模样给惊到了,竟然都愣愣看着,忘记了劝阻。   恰与此时,一声声咳微弱的响起,竟是地上裹在锦被里,一直昏迷的周睿在此刻醒了过来。   吴氏惊喜万分,吴国公等人也浑身一震,不想还不等他们靠过去,一道身影闪过,地上的周睿已被人直接拎了起来。   那拎着周睿的除了秦御再没旁人了,吴氏见宝贝儿子刚刚醒来,就落到了秦御这个煞星手中,身子一晃,直接倒在了周江延的怀中。   吴国公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接着身影猛然顿住,只因秦御竟一只手拎着周睿的后颈,一手竟然直接捏住了周睿的咽喉,眸光只轻飘飘扫了吴国公一眼,吴国公便知道,只要他再动一下,秦御真敢捏死周睿!   若是旁人,众目睽睽的,吴国公不信其敢当众杀人,可这燕广王本就是个混不吝的,又因为生来就带祥瑞,异瞳开了天眼,传言能通天,其出生那年先帝兵败后便出现了转折,后来一路壮大,最后攻打下了周朝国都,建立了大秦。   故而先帝都言,燕广王是皇室的福星,先帝这话简直就是秦御的护身符,他便是真当众弄死了周睿,吴国公也相信,皇帝不会要了秦御的命,去抵周睿的,不过是一顿打罢了。   吴国公投鼠忌器,顿时便僵住了,周鼎兴也沉不住气了,出声道:“燕广王且莫胡来!”   秦御却理都没理会两人,只使劲晃荡着周睿。可怜周睿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便被秦御给粗暴的晃醒来,他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对上的是一双冷冷的异色眼眸。   “说!沈清人呢?”   周睿头脑有些不清醒,可秦御这么一问,他倒想起来晕厥前的事情来了,加上秦御的那双眼太过诡异冰冷,他一时间竟以为自己到了阎罗殿,见到了那传说中的十殿阎罗,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就要跪拜,口中半点不敢耽搁,道:“阎君饶命,小人不该想着欺辱那沈清,小人错了。小人没有得逞,反倒丢了性命,阎君莫将小人发入炼狱!”   他以为到了地狱,见到了阎罗,那阎魔君什么能不知道?自然不敢欺瞒半点,上来就先认错赎罪,企图让阎魔君判他转入轮回,莫受炼狱之苦。   众人死也想不到周睿会自行招认企图欺辱那沈清,更想不到这堂堂首辅家的公子竟是如此德行。   平日见他也是翩翩公子,才貌双全的,如今鼻青脸肿,涕泪横流,吓的若非秦御提着他,早便瘫软在地了。   一时间尽皆无语,看着周睿的目光更别提有多厌弃鄙夷了。   周鼎兴父子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周家的脸面今日全让周睿给丢尽了。   “孽子!住口!”   周江延禁不住推开了吴氏,沉喝一声。   周睿望过去,这才看到了这满亭子的人,他一愕,很显然没弄明白,自己都到了地狱了,怎么还和全家人团聚了,怎么四周还都是些熟悉的人。   不等他回过神来,秦御却攥着他的脖颈,将他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再度对上那双冰冷又充满威势杀机的眼眸,周睿浑身一颤,到底看清了面前人是谁。可这没让他好过起来,反倒心中一喜后涌出更大的惊惧和恐怖来。   他没死,可瞧燕广王这模样,他离死也不远了啊!   刚刚走了一趟阎罗殿的周睿,承受不住这样忽上忽下的心跳,双眼一番就要再度昏厥过去。   谁知秦御捏住他脖子的手一个用力,周睿又被生生捏了醒来,受了伤的两眼直翻白眼。   “本王再问最后一次,沈清何在?!你将她弄到哪里去了!”   周睿现在真想直接死了,他都这样了,他还能将那沈清如何,他哪里知道沈清去了哪里。祖宗啊,这燕广王和他的男宠都太粗暴,他现在只求速速投胎。   翻着白眼的周睿心中苦不堪言,最后终于坚强的撑着道:“他……沈清若没上岸,就该还在仙鹤亭……”   他言罢,秦御便再不耽搁,拎着周睿便出了亭子,身影往湖边急掠而去,到了那跪着的小厮身前,两脚便踹了几个小厮过去,沉喝一声,道:“去仙鹤亭!”   他声落,人已若一道残影,带着那周睿到了画舫上。   几个小厮被踢滚到了湖边,不敢耽搁,连滚带爬的上了画舫,拼命的划着那画舫便往湖心去。   画舫都划出去一段距离,吴国公等人才气急败坏的追到了湖边。   吴氏见儿子被秦御拎着挟持走了,顿时双眼一番,晕厥了过去。   还是周鼎兴反应的快,急步要往湖边另一艘画舫上跳,不想他一介文人,又上了年纪,情急之下没登上画舫,倒差点一头栽到水里去。   岸边一阵慌乱,那边画舫已经在秦御的眼刀下,在几个小厮没命的划桨下到了仙鹤亭下。   秦御拎着那周睿跳上亭子,急步进了亭,看着空荡荡的亭子,一颗狂跳的心却骤然停了。   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陷入了沉寂。   没有!亭子中没有那女人的身影!   她能去了哪里,她会去了哪里!   亭子中间的地上丢弃着一条被撕裂的半截腰带,那腰带还是今日一早秦御亲自拿去浴房挂在屏风上的,他岂会不认识?   瞧着那条蹭了灰尘,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腰带,想着方才周睿自认的那些话,秦御浑身青筋暴突,一把将周睿甩了出去。   周睿被丢的在地上滚了几滚才晕头涨脑的爬起来,眼见着秦御一步步的向他走过来,他怕的屁滚尿流的哭着往后挪,口中喊着,道:“我真不知道那个沈清在哪里,当时我要追他,他便跳进了湖里去,他还将我也拉了下去,还用绳子捆住我,把我砸晕在水里,我真不知道他如今去了哪里啊。”   秦御听着周睿的话,却半点不信。顾卿晚的身体状况,他是知道的,早前他曾经在军医处听军医说过,她身体耗损的厉害,说是个病秧子都不为过。   她哪里有力气将周睿弄成这幅样子还顺利脱逃了?她那样柔弱娇贵,身子那样绵软无力,那样娇小脆弱,被他轻轻抱着,连挣都挣不开,她如何能将周睿给打成这样?   他也想周睿是被顾卿晚收拾了,可若真是顾卿晚做的,为何没人见过她离开仙鹤亭,为何她会不见了人影,为何到现在她都不曾现身!   秦御觉得他的整颗心都像一点点沉到了万丈之下的冰湖中,瞧着那周睿涕泪直流的模样,他忽而便笑了,笑容诡异的不带半点温度,蓦然开口,道:“你既不知她在哪里,本王还留你何用?”   言罢,一脚踢出,周睿便宛若一道抛物线,噗通一声直掉进了湖里去。   他掉进去,竟然没有半点挣扎,只见水纹一*荡漾,由大到小,缓缓平静。   秦御并不奇怪周睿怎么会不挣扎,只因他方才那一脚,足够将周睿踢晕过去了。   不远,周鼎兴等人已经乘着画舫追了上来,周鼎兴站在船头,瞧见秦御一脚踢飞了周睿,接着周睿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发出,直接沉下去了,他简直瞠目欲裂,沉吼一声,道:“还不救人!”   画舫一面飞快的往水波处划,一面已有精通水性的小厮跳下了湖,游了过去。   秦御站在仙鹤亭边儿,却没搭理乱成一团,前去救周睿的那些小厮,他垂着眼眸,望着亭子四周近处碧绿而清澈的湖水,眼眸中沉浮着一团血红,突然紧了紧手中握着的那半截腰带,一个纵然,直接扎进了湖中去。   远处正赶来的一艘画舫上,船头站着的却是沈择等一众年轻公子哥们,眼见着秦御呆怔怔的站在水边片刻,接着就一头扎进了水里去,沈择手一用力,握紧了船头栏杆,却听后头也不知是谁尖利着嗓音,突然大喊一声。   “不好了!燕广王殉情了!”   ------题外话------   素素:秦御殉情藏身流连湖,全文完   哈哈,敢不敢藏票票,你们敢,我就上抽风版大结局了!   谢谢If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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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犊子!”他话没说完便被沈择拍了一掌,不过沈择的神情明显也不大安宁,眉眼间有些狐疑焦急的也看着不远处的湖面。   却说礼亲王带着秦逸匆匆赶到了流连湖边儿时,秦御已经抓着周睿乘坐画舫往仙鹤亭去了。吴国公和周鼎兴等人也忙上了画舫跟了过去,其他看热闹的人,遇到这等百年不遇的热闹事儿,自然也都不甘落后,纷纷往画舫上挤,一时间湖面上真真是热闹非常。   义亲王来晚了一步,这边儿的画舫都被开了出去,他只能暂且站在湖岸上,一面听王府小厮讲述事情的经过,一面等着小厮从旁的地方赶紧调画舫过来。   义亲王听闻竟是秦御带的人,伤了周睿,如今那疑似秦御男宠的庶民还失踪了,他双眸微眯,心头却略松了一口气。   周睿是首辅家的大公子,在义亲王府出了事儿,义亲王府自然是要背负责任的,可如今伤人的是秦御,那义亲王府便摘出来了,真有个什么事儿,周家也只会冲着礼亲王府去。   义亲王正想着,礼亲王和秦逸也到了,礼亲王遥望着热闹非常的湖面,有些愕然,道:“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还当三皇弟你这里今儿在办龙舟赛呢!”   义亲王见礼亲王还有心情调侃自己,不觉心中冷笑,道:“二皇兄说笑了,听闻是阿御挟持了周大公子往仙鹤亭去了,非说周大公子弄丢了他门下什么客卿,要周大公子偿命,这不,大家都跟着瞧热闹去了。”   礼亲王闻言果然面色微变,笑不出来了,看向秦逸,道:“什么客卿?阿御什么时候也养起客卿来了?”   客卿幕僚,那都是有志之士需要的东西,一向给礼亲王惹祸,各种嚣张跋扈,不务正业的秦御,如今竟然也有跟随的客卿了,礼亲王觉得很震惊。   秦逸也是面露茫然,父子二人正对视,小厮划了画舫过来,道:“王爷可以上船了。”   义亲王率先登船,礼亲王和秦逸也跟了上去,画舫划的飞快,礼亲王却坐在画舫中吃着秦逸亲手泡的茶,义亲王也坐在画舫中,用着茶水,瞧着礼亲王镇定淡然的模样,暗自撇嘴,心想二皇兄可真能装,你一会看那秦御真弄死了周睿,他还装不装的下去。   秦逸为义亲王续了杯茶,脸上也没什么慌乱之色,倒不是他狂妄的真觉得秦御当众杀了周睿也没什么,而是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   这两年在外带兵,阿御已经长大了,如今并非当初那个在京城四处闯祸,带着几个纨绔兄弟,只知嚣张跋扈,玩闹的大孩子了。   如今的秦御经了战场的血腥洗礼,他已羽翼丰满,要手段有手段,要智谋有智谋,秦逸相信,若然弟弟真当众弄死了周睿,他便一定已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三人正各怀心思,突然就听不远处的画舫上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不好了,燕广王殉情了!”   “噗——”   慢悠悠吃着茶的礼亲王顿时便一口茶喷溅的四处都是,秦逸手中提着的甜白瓷茶壶也差点没手滑的脱了手,义亲王更是被呛了一下,咳嗽几下,放下茶盏,冲礼亲王道:“二皇兄,是弟弟我年纪大了,耳朵出毛病了吗?本王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喊阿御殉情了?”   礼亲王和义亲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自从先帝登基建立大秦,封兄弟二人为亲王后,有了权力争夺,这兄弟感情就没那么纯洁了。   尤其是现在的皇帝,秦英帝登基后,因为没有成年,先帝令礼亲王和义亲王辅政,太后和皇帝为了制衡两个王府,可没少动心思,也没少离间两府的关系,一次两次许还能顾念兄弟之情,离间的次数多了,事情多了,便是再好的感情也都要生出裂痕来。   如今大秦建朝已过七年,义亲王府和礼亲王府已经不复当年的关系。   义亲王言罢,站起身来,跑到了船头张望,礼亲王饶是再沉稳,听到这样的话,那也是淡定不下来了啊,更何况这话喊过后,还有四处传来差不多的喊叫声。   “燕广王跳湖里去了。”   “先救燕广王!”   ……   礼亲王不觉拍了下桌案,道:“这臭小子,又搞什么鬼!殉情?丢人现眼!你这三年怎么管教的弟弟!”   他说着,沉着脸,跟着站起身来,也快步往船头去。   秦逸莫名其妙受了池鱼之灾,不过抬手摸了摸鼻子,这才缓缓起身,也往船头探看去了。   就在湖面上四处一片乱糟糟时,被秦御一脚踹下亭子,沉入湖底的周睿已被小厮合力捞上了画舫。   他的脸上一片惨白,额头和脸上绑着的纱布上猩红一片,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吴氏简直要哭晕在船上,周鼎兴急的也没了平日沉稳模样,吴国公更是亲自上前,一摸鼻子,竟然已是没了气儿。   吴国公脸色一变,如丧考妣,骇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吴氏一见他如此,便知儿子是死了,也不哭了,双眼一翻再度晕厥了过去。   倒是周鼎兴是个有见识的,勉强稳着心神,道:“不会的,睿哥儿眼见着刚掉下去就被捞起来了,许是暂时闭过了气去,快,快给他按按胸膛,排排肚子里的水!”   吴国公反应过来,忙又撑起身子,亲自动手,谁想那周睿竟当真命大,按了片刻,咳呛出声,竟是又活了过来!   且不说这边周家人如何庆幸,那边湖面上,秦御也终于从湖中冒出了头来。他一探出头,四周便响起了一片喧闹声。   “燕广王在这里呢,燕广王没事!”   “船呢,快将船开过来,扶燕广王上船!”   有游过来寻找秦御的小厮大喊着,一面往秦御身边靠近,只是他还未曾靠过去,就被秦御森冷的目光扫过,小厮只觉小腿都抽抽了起来,僵在了水面上,却见秦御妖异的眼眸如渗了湖水般幽凉,却只扫了他一眼,便一个蚱蜢又钻进了水里去。   小厮愕然在场,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秦御又从湖中冲了出来,目光四扫,道:“都给本王下水寻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声音有些微哑,语调和口气已是非常平缓平静,可听在人耳中却有种暴风雨就要来的压抑感。   他言罢,便精腰一扭,又扎进了湖中。跳下水准备营救殉情燕广王的那些小厮,这才明白过来,燕广王是亲自下水寻那叫沈清的客卿来了。   连堂堂郡王都亲自下水了,他们哪里敢怠慢半分,忙忙也都一个个的扎了进去,祈求能早点找到人,不然以燕广王对那沈清的重视态度,义亲王府还有得闹腾呢。   那边沈择几个指挥着画舫也靠了过来,正好听到秦御冒出头说的那句话。   沈择率先便脱下了外袍随手丢在了甲板上,吆喝一声,“二哥,我来帮你!”说罢,就直接跳下了湖。   陈咏砚见此,紧跟着便也跳了下去,郭栋是个病秧子,根本没学凫水,眼见他们都下了水,却不甘落后,厉声道:“没见燕广王都下水了,会凫水的还不快都去帮忙!尊卑上下都分不清了吗?”   他说罢,揪住傍边一个穿猩红色窄袖锦缎长袍的男子便道:“赵三,小爷记得你水性好的很,当初小凤楼的冰月姑娘不慎落了湖,你小子可是跳的最快的,怎么,如今倒不肯出力了?下去吧你!”   说罢,竟然直接便将人推下了画舫。   目光一转,又冲另一个穿浅青色纱衣的公子走了过去,那人倒是乖觉,摆手道:“郭大少爷且慢,千万别推,别推,爷自己跳还不成吗?”   言罢,抽了腰带,脱了衣裳,也跳了下去。   礼亲王府权倾朝野,和秦御交好的这些少年公子们,也都是一等一的勋贵门阀子弟,寻常勋贵府邸的公子根本就招惹不起他们,这会子跳进湖中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便也都从众,是会水的纷纷都下了水。   等礼亲王和义亲王的画舫划过来时,就只见仙鹤亭附近的湖面上,东一个西一个,净是脑袋。   两位王爷面面相觑,倒是早来一步的义亲王世子乘船过来,跳上画舫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本王怎么瞧着那个像是户部尚书金家的公子?还有那个,好像是福王府的全哥儿,他们都跳湖里去做什么?”义亲王禁不住拍着栏杆说道,不管怎样,今日是义亲王府待客摆宴,如今这么多客人都跳了湖,这算怎么回事儿,义亲王府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秦钊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看了旁边的礼亲王和秦逸一眼,道:“父王,九堂弟带了个客卿,叫沈清的来王府,有人说周家大公子就是被沈清给害的,可如今沈清从仙鹤亭失踪了,九堂弟不仅自己跳下湖去寻人捞人,还勒令那一船的世家公子都下了水,九堂弟的性子父王也是知道的,儿子实在是管不住啊。”   义亲王闻言看向礼亲王,拍着栏杆道:“胡闹!这不是胡闹吗,快让下人准备干净衣裳,炭火和姜茶等物,传本王的命,让那些公子们都快上来,再让小厮将阿御也赶紧弄上船,为着一个没名没姓的什么沈清,千金之躯如此胡闹,传出去像什么话。”   秦钊应了一声,正要去,就见义亲王又冲礼亲王道:“二皇兄,你也不管管阿御,你瞧瞧他都做的什么事啊!不过是门下一个客卿丢了,怎就闹的人仰马翻,你瞧瞧本王这喜宴都办成了什么样子!那水里的,都是各府权贵子弟们,一个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为个庶民将他们折腾成这个样子,这像话吗?!”   礼亲王闻言不高兴了,沉了脸,道:“三皇弟此话何意?本王看这臭小子是长进了。知道礼贤下士,护着手底下人了!门下的客卿出了事儿,难道就该袖手旁观不成?三皇弟这意思,是不是以后义亲王府的客卿们生死不明,三皇弟便绝不为其出头?”   义亲王被堵的一口气憋闷与胸,就见礼亲王得意洋洋的冲秦钊摆手,道:“阿钊啊,你去让那些公子们都上来吧,阿御便不必你操心了,他愿意礼贤下士,便让他好生找找吧,免得上来了,他不愿意,倒闹腾的你们王府不安宁,到时候可莫要再找本王告状,本王这可是事先提醒过了啊。”   礼亲王这话分明在暗指秦钊方才上船后告秦御的状,是个只会告状的没用之人,秦钊脸色难看,却也无话可说,转身愤愤不平的去了。   却说,那厢顾卿晚并不知道自己的离开,竟然引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来,她随着那面具男下了狭窄的台阶,果然便到了一处暗室。   那面具男不知从什么地方取了火石,打起火来,点燃了密室墙壁上的两盏油灯。   顾卿晚四望,就见这密室其实也没多大,就有三四十平米那样子,瞧着很是寻常,摆设也极为简单。   东边靠墙放着两排书架,上头摆放着一摞摞的文书字画等物,西边倒是堆放了几个很大的乌木箱子,箱子盖盖着,倒也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再就是对面墙上了,摆着个供桌,上头放着香炉,还插着香,墙壁上挖出个洞,设置成了佛龛,里头供奉着的是一尊白玉观音。   顾卿晚想,这地方大抵是义亲王用来放着一些机要文件的地方,瞧着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站着没动,倒是那面具男点燃油灯后,四望了一圈,径自往那边堆放着的乌木大箱子而去。   他很快便到了箱子前,却并没有贸然打开箱子,想是怕设置了机关,绕着箱子检查了一番,这才挑起了其中一个箱子的箱盖。   他一翻开箱盖,便有金光闪闪的光芒流溢而出,顾卿晚望去,倒抽一口气,瞪大了眼。   只见那足有半人高,差不多一米五宽的箱子里竟然堆满了各种珠宝,各色珍珠,各种宝石,便最次也是赤金的首饰。这些东西,随便抓起一样来,那都该是盛放在精致礼盒中,被锁在高级保险柜里的。   此刻偏偏这样违和的,跟不值钱一般堆积在一起。顾卿晚狠狠被惊到了,怔在了当场。   其实,不管是沈晴还是顾卿晚,都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乡巴佬,可却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珍宝堆放在一起的模样啊,太壮观,太暴殄天物了。顾卿晚一直以为那种成箱子出现的珠宝金器都是寻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有一日突然出现在眼前,却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那面具男倒好似比她有见识的多,瞧了眼,啧啧两声,道:“看不出,义亲王还有藏私房钱的癖好。”   他言罢,也没再合上盖子,又将其它的两个箱子打了开来。   这剩下的两个,一个和第一个一样,堆积着珠宝,另一个却是摆了大半箱子的金砖。   三个箱子都打开,金灿灿的光芒简直瞬间便映亮了半个密室。   顾卿晚吞了吞口水,闭了闭眼睛,平复着被闪瞎的眼睛。   那面具男已是不再多看,转身又往书架那边去了。兔兔也瞧了两眼,见没什么特别的,便没了兴致,钻进了顾卿晚的袖子中。   顾卿晚看了看那淡定的面具男,又瞧了瞧窝进她袖中的兔兔,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她站着发呆,那边面具男却随手翻起了书架上的东西,头也没抬,却道:“义亲王的眼光还不错,收藏的都是好东西,看看有没喜欢的,拿些上去也不算白来一场。”   顾卿晚闻言愕了一下,道:“被发现了怎么办?”   “呵……”那面具男却忽而笑了起来,将手中书卷丢回去,又去翻看别的,道,“放心吧,这里的东西多半没什么数,再说,便是被义亲王发现了又如何?”   顾卿晚闻言也知自己说了傻话,这些东西就这么杂乱无章的堆积着,可见是没有人管理的,义亲王私藏下来,总不能自己再一样样的记个单子吧?   堆压成这样,也不像是有数的样子。更何况,他们一会子就要出去,跑不掉了,那便是不拿东西,义亲王多半也不会放过他们,跑掉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想明白这个,顾卿晚本着不拿白不拿的原则,迈步到了那两个大箱子前,仔细瞧了起来。   那面具男倒也不再搭理她,飞快的翻起那些文书等物来。   ☆、083 脱险   顾卿晚活了两辈子,到底从没干过这种不问自取的事情,手伸伸探探的,总觉着有些偷鸡摸狗的,猥亵的很,一时有觉得好像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一般。   严重逼视了下自己的胆小,最后她捡了一颗足有男子拳头大小都落了一层尘土,显得有些沉黯的金刚石,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猫眼石,又拿了一对血玉手镯便没再动其它的东西。   那金刚石是余美人最爱的,这么大一颗钻石,现代根本就见不到,若是能带回去,想必余美人会乐疯了。猫眼石却是沈天王的心头好,他收藏了不少可惜没有极品的,顾卿晚挑的这颗猫眼是极品蜜黄色的,又大又剔透,非常难得。   还有血玉的手镯,是嫂嫂桩悦娴所爱。从前桩悦娴出嫁时,其父皇给其陪嫁了一对血玉手镯,后来不小心被顾卿晚给弄碎了,那碎片桩悦娴一直留着,后来抄家时才丢了。顾卿晚觉得这一对血玉手镯倒是和桩悦娴摔碎的那对极像,想将这血玉手镯拿回去送给嫂嫂。   她拣过后,便走向了那边的佛龛,细细看了起来,总觉得这密室中供奉个观音有些奇怪。   难道是义亲王在佛像的肚子里建造了密道和暗室,心中不安宁,生恐佛祖降罪,这才在密室中供奉了这么一尊观音,每次进了暗室,唐突了佛祖,便再虔诚上香,想要得到宽恕?   顾卿晚直觉认为不是这样的,她禁不住站在了佛龛前,仔细的瞧。   突然她眸光微闪,抬手触碰了下那一尊白玉观音,摇动着往下一转,那观音竟然连同底下的基座都被翻转了下去,接着便露出了后头另一个暗格来。   里头摆放着一块乌沉沉的雕刻红漆的牌位,旁边还放着个没盖盖子的锦盒,里头好像是一方雕刻半个龙头的玉印。   顾卿晚眼见里头露出牌位来,总觉得阴气森森的,匆匆扫了两眼。也没什么兴致了,忙将那白玉观音又转了回去,复原成了本来的样子。   她望向那面具男,却见他还在翻那书架上的文书,正不知捧着一本什么文书看的仔细。他背对着这边,显然是没留意到方才她的小动作的。   顾卿晚刚刚轻吁了一口气,那边面具男便敏锐的立马就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突然转过身来,见顾卿晚站在佛龛前,便道:“站哪里做什么?”   顾卿晚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那银面具在灯影下闪着幽凉的白光,她心跳一漏,忙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我在想唐突了佛祖,要不要上柱香。”   那面具男似嗤笑了一声,接着放下手中文书,又随意翻了两下书架上的东西便走了过来,见顾卿晚两手空空,衣裳里好像也没放任何东西,不觉道:“怎么?爷倒看不出小兄弟原来是富贵已极之人,竟然连义亲王的收藏都瞧不上吗?”   他说着走向了那边的珠宝箱,顾卿晚便从袖囊中拿出了那块最大的钻石来,道:“我已经拿了最好的!”   面具男看了眼顾卿晚手中的钻石,却又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看你像个聪明人,却不想是个顶顶笨的,这宝石玉器可不是个头够大便算好的。你手里那玩意不值钱,趁早丢了吧。”   他说着从箱子里顺手捡了三块玉石丢给了顾卿晚,道:“你若喜欢石头,这几块都比你手里的强多了。”   他顺手丢过来的有一块田黄石,一块鸡血石,还有一块红宝石,都是极好的品质。顾卿晚却翻了个白眼,将那三块玉石又放了回去,攥了攥手中的钻石,道:“不用了,我瞧我手里的就挺好。”   她手中的钻石足有成人男子拳头大,虽然没被打磨过,却依然有璀璨的光芒。这古代因为切割技术受限制,钻石不被追捧,可它还是钻石啊,这么一大颗带回去时常拿出来摸摸也有满足感。   是他不识货,才不是她没眼光呢。   见顾卿晚如是,那面具男瞧了她两眼,忽而又是一笑,道:“呵,看不出你个小毛孩,还挺执拗的。”   言罢,他便也不再理会顾卿晚,顺手抓了两串珍珠塞进自己的怀里便关上了箱子盖。   顾卿晚听他口气却觉得他这会子好似心情还不错,这样应该是不会还想着杀她了吧?不过想到方才他完全无害,甚至还拉她一起躲进大殿,避开侍卫的友好,转瞬便变了脸,差点将她戳死的喜怒无常来,顾卿晚又不确定了起来。   她忐忑着,那面具男已将三个箱子都复原了,也不知他的手怎么弹了一下,就听嗤嗤两声,墙上的油灯便都灭了。   他率先往台阶去,顾卿晚听到动静,也本能的转身跟着走,可因眼睛一时难以适应黑暗,一脚踩空了台阶,就要栽倒。   只以为要磕个头破血流了,不想前头的面具男竟然像背后长了眼睛,侧身便拽了她的手臂一把,待顾卿晚心有余悸的站好,他松开手,又笑了一声,道:“爷不喜欢男人对爷投怀送抱,你往爷身上扑没用。”   顾卿晚闻言嘴角抽了抽,还没言语,就听面具男又道:“你这么笨还出来偷东西,回去后还是改个行吧。”   顾卿晚,“……”   她哪里像是小贼了,若然是小贼方才哪里会满箱子的珠宝就只拿那么一点?   这面具男不可能不明白这点,那么他这样说,是在调侃她?   顾卿晚双眸微微一亮,有些谄媚的笑了起来,道:“公子不准备杀我了?”   面具男脚步微顿,不觉回头看了顾卿晚一眼,道:“何以见得?”   顾卿晚眉眼又是一弯,道:“公子劝我出去后改行,可见是留了给我改行的时间了,若是公子打定了主意出去后就找个地方杀人灭口,自然也就没有改行这一回事了。跟何况,公子方才还让我挑选珠宝带走,若是存心杀我,这些珠宝对一个死人又有何用?”   她言罢,不等那面具男说话,便忙忙的作揖,道:“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心中却鄙视自己,今日也算是她帮了这面具男的忙,到头来还要拍马屁,还要谢谢人家不杀了她,真真是没出息啊。   不过也可见武力值的重要性,还是拳头重要啊,出去后她要不要寻个机会学点拳脚功夫。   她正想着,那面具男倒是笑了起来,忽而凑近,道:“听闻今日燕广王是带着男宠来的,还听闻燕广王养着一只金毛墨猴,甚为通灵,想必那男宠就是你吧?啧啧,如此灵通的少年,果然惹人疼惜。爷确实舍不得杀了你,你说爷要不要将你带回去私藏起来?”   顾卿晚闻言骇的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她今天先是被秦御吓唬,觉得秦御是个男女通吃的,后又被那周睿狠狠恶心了一把,现在再听面具男这样说,本能便相信了。   她觉得头目森森,实在不明白,这古代好男色的权贵怎么会这么多,还是变态都让她给遇上了。   见她惊恐万状的盯着那面具男,结结巴巴的道:“你方才说了……你不喜欢男人对你投怀送抱的……”   面具男见她脸色都吓白了,却忽而又笑了起来,抬手在顾卿晚的脸上抹了一把,惋惜的道:“是啊,可惜了,爷是个只爱美娇娘的,你若是个女儿家,如此可人,爷倒不防和那燕广王抢上一抢……咦,这小脸倒比姑娘家还光滑绵软。”   顾卿晚不曾料到他会这样不正经,被他一只手摸过脸颊,只觉他掌心微凉,让她浑身紧绷,汗毛直竖,她本能往后退了个台阶,干笑着道:“沈清是男儿,如假包换,让爷失望了。”   那面具男闻言又轻笑了一声,道:“这个爷倒相信。”   顾卿晚心中略松了一口气,正为自己女扮男装的高明演技得意,就听面具男又道:“从前不少人往那燕广王身边送美人,机缘巧合,爷倒见过两回,啧啧,那可真是两个绝色天香,各具风姿的佳人呢,是个男人都要把持不住啊,偏燕广王瞧见她们那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两只红头大苍蝇一样,爷从前还佩服过燕广王的定性,如今看来,却原来是送错了人,若是换做两个像你这样灵秀的柔弱少年郎,说不得那燕广王早就从了。”   顾卿晚,“……”   可着这面具男觉得自己是少年,不是她的演技太好,而是秦御从前对美色的拒绝?可秦御那厮明明是个好色之人啊。   是了,那些给秦御送女人的,定然是有所求的,不是往秦御身边按钉子,就是要色诱秦御,以期达到什么目的,秦御傻了才会要这样居心叵测的女人。   看来秦御虽然有色心,可脑子却还是清醒的。   顾卿晚正想着,那面具男便不再逗弄她了,转身又往上头去,顾卿晚这会子已是习惯了暗室中的光线,忙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密室,外头佛殿中果然半个人影都没有。顾卿晚见面具男毫不避讳的就打开了殿门,便知道外头院子里应该也是没人的。   她跟着出了大殿,果然听到远处有喧嚣声,这附近倒是安静的很,显然方才侍卫们搜寻过,此刻是追到了旁的地方。   顾卿晚不觉得那面具男会好心的送自己去要去的地方,故而便冲他作揖道:“沈清告辞了。”   她说着起身欲走,面具男却忽而抬手,他手上套着的尖刺再度发着幽蓝的冷芒向着顾卿晚袭来。   顾卿晚大惊失色,匆匆往后退避,背脊一下子撞上了身后的殿门,发出一声响,脚下也因退的急切,扭了一下,疼的她双眼泛起血红之色来。   就在她以为今日必死无疑时,那尖刺却停在了脖颈前两寸之处,她抬眸盯着面具男的一双眼睛,像是心有不甘,要记清楚这双眼,死了真做了鬼,也能知道找谁报仇。   可惜透过面具,那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竟似无波的深井,她只觉寒意袭来,却看不出任何旁的特征来。   顾卿晚脸色煞白,那面具男却开口,道:“看在今日你也算帮了爷的忙的份儿上,爷就格外开恩一次,让你在死前,说下临终心愿。”   顾卿晚却扯了扯嘴皮,笑了下,道:“我想现在天上下道雷,正好劈在你身上,你能满足我吗?”   面具男闻言一愣,接着却禁不住闷声笑了起来,忽而就收回了直指顾卿晚咽喉的尖刺,抬手抚了抚顾卿晚的发髻,道:“小兄弟,怨不得燕广王宠爱于你,你可当真是个妙人。瘦弱的跟个猴一样,胆子倒不小,寻常人被爷这样一吓唬,不尿了裤子,那就是晕死了过去,你倒不错啊!”   顾卿晚见他这般,岂能不明白方才是这人闲的没事干,逗弄她玩的,这种一颗心忽上忽下的感觉,简直太刺激人了,她是寻常人,当真承受不住。   顾卿晚一时禁不住咬牙,破了功,恨声道:“你神经病啊!”   见她怒骂出声,面具男倒也不气恼,反倒是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宛若被惹急的小兽般的模样,摸了摸下巴,道:“神经病是个什么病?看来不是个什么好病啊,爷只知道花柳病……”   他话没说完,就听一道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冷飕飕的响起。   “爷,快来人了,别玩了。”   面具男话语一顿,似很无奈的哼了一声,道:“有个敢管主子的影卫,真是折损爷的风采啊。”   言罢,他又瞧向顾卿晚,略靠近了些,道:“出了飞天殿往东边跑,知道了吗,小兄弟。”   顾卿晚有些分不清面具男是真的好意,还是又挖了什么坑逗她,一时没回话,面具男抬手就敲了顾卿晚脑门一下,道:“呆瓜!爷要害你,方才就不会容情……谁!”   他话未曾说完,就见屋顶上迅速蹿出一道黑影,转瞬便和一道越墙而入的青色身影纠缠打斗在了一起。而面具男也抬起手来,手臂一挥,咣当一声响打偏了一只冷光闪闪的暗器。   接着便又有一道青色的影子宛若流星般激射进了这飞天院,眨眼间便到了近前,一掌拍向面具男。   面具男也伸出手臂抵挡,他们的动作太快,顾卿晚也瞧不清那月白色身影的人,手中用的是何等武器,就听铛铛的几声响,两人已交手数下,打到了殿前的院子中去。   顾卿晚正愕然不已,谁知面前又有一道暗紫色的身影从屋脊上掠下,一把抓了顾卿晚的手臂,顾卿晚心头一惊,就闻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我,别怕!先离开这里!”   那声音分明是娄闽宁,顾卿晚定睛一看,娄闽宁一张清隽的脸庞果然便映入了眼帘,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安抚的沉静之色。顾卿晚顿时一颗心便彻底放了回去,顺从的没再挣扎。   娄闽宁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见她还算安好,这才扣着顾卿晚的腰肢,携起顾卿晚便上了屋脊,往远处掠去。   面具男见有人带走了顾卿晚,袖子微动,从右手射出几道流光,往娄闽宁的后背心上打去,娄闽宁带着顾卿晚身影略移,左手略动了下,转瞬修长的指间便夹了四颗圆滚滚的珍珠粒。   他看都没看一眼,便一挥手,四道流光准确无误的往那面具男的周身激射而去。   面具男本就和青衣人在缠斗,娄闽宁那四颗珍珠又射的角度极为刁钻,顿时两头顾不过来,躲过要害,肩头和右腿便被珍珠打了两下,竟往后退了两步。   “走!”   不待面具男再出手反击,娄闽宁便沉喝一声,一时那两个青衣隐卫便同时闪身,再不纠缠,掠起身影直追娄闽宁而来。   娄闽宁随手射出那四颗珍珠后,便看也没看面具男一眼,携着顾卿晚往东边掠出了许远。两个青衣人紧随而上,一面急追娄闽宁,一面竟然还拿出一只骨哨吹了一声。   尖锐的声音响起,顿时那黑衣影卫便面色一变,道:“爷,义亲王府的侍卫和隐卫包抄过来了!”   面具男气的双拳紧握,恨恨盯着娄闽宁消失的方向瞧了一眼,咬牙切齿的道:“好个引玉公子!”   天瑞四年的琼林宴上,状元郎曾做过一首诗,其后娄闽宁亦做诗词一首,令当时的状元郎认了输,言道自己是抛砖引玉之人。   自那日后,娄闽宁便多了个称呼,引玉公子。   此刻面具男恨声言罢,却也来不及多做计较,忙忙和黑衣人对视一眼,身影拔地而起往北边冲去。   只可惜武功高绝之人,往往先机也就在眨眼之间。   义亲王府豢养的死士隐卫和侍卫也都不是吃干饭的,方才大批人马都追搜到了前头去,如今听到动静,纷纷向着这边包抄而来。   眨眼间就冲到了近前,娄闽宁和两个影卫先走一步,早已经没影了。面具男和黑衣人却被阻拦了下来,好一番浴血奋战,身上都挂了彩,才颇有些狼狈的撕开北边的包抄圈冲了出去。   ☆、084 原来他早认出了她   顾卿晚被娄闽宁搂着腰肢,从义亲王府亭台楼阁间腾挪跳跃,她只觉眼前一阵阵景致变幻,劲风拂面,等顾卿晚再度有脚踏实地的感觉时,她已被娄闽宁带到了湖边。   瞧样子,那湖面开阔辽远,正是仙鹤亭所在的那一片流连湖。   湖边荷叶隐蔽处停靠了一艘小巧的画舫,见娄闽宁过来,那画舫便缓缓行了过来,两个小厮迎了上来,口中称道:“世子爷,请上船。”   今日义亲王府宴客,王府的小厮都穿的是簇新的蓝色短打,腰间系着玄色的汗巾子,这两个小厮身上也是此等穿戴,分明便是义亲王府的人。   见他们垂首恭立,对娄闽宁极为恭敬,言听计从的样子,全然不似对待客人。顾卿晚便知道这两个人,只怕是镇国公府安排在义亲王府的暗桩。   “先上船吧。”娄闽宁的声音响起,温和依旧,顾卿晚受惊再三的心好像也因他从容舒缓的口气,万事在握的语气给安抚了。   她顺从的点头,刚迈步要往船上去,脚上却是一疼,浑身都跟着一抖,险些一屁股摔倒在地。   “脚怎么了?”   娄闽宁见她如此,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下。顾卿晚便有些软绵绵的靠在了他的胸前,一双明眸疼的直冒泡,道:“是我不小心自己扭到的。”   方才在佛殿门前,那个面具男故意吓唬她,她退的太匆忙,以至于扭伤了脚。   娄闽宁闻言倒也没再多问,弯腰便将顾卿晚抱了起来,身影一纵,两人已安安稳稳的落在了画舫前,娄闽宁抱着顾卿晚直接进了画舫的船舱之中。   这艘画舫明显也是为客人们赏景所用,船舱中布置的极为雅致,雕栏画栋的窗户上挂着轻薄的淡青色纱幔,遮挡了炙热而刺目的阳光。   画舫中放着软垫,铺着竹编蒲团,安置着紫檀木长条桌案,上头摆放了精致的瓜果,糕点等物。四周置放了冰盆,又有习习湖风吹送而来,引得纱幔浮动,既凉爽又舒适。   靠东边的窗下放着一张美人榻,娄闽宁将顾卿晚抱过去,弯腰将她放在了上头,接着自然而然的便单膝跪在了美人榻前。   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她受伤的右脚,令她踩在他曲起的膝头上,他身上暗紫色带金线祥云隐纹的袍子上,立马被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脚印,顾卿晚有些局促的想要收回脚来。   娄闽宁却像是提前知道了她的反应一般,一把攥住了她的小腿,沉声道:“别动!”   顾卿晚觉得他的声音中好像有些不同寻常的薄怒,且他单膝跪在她的身前,明明是带着些弱势的动作,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威压来,他面沉如水,本就清隽的容颜,看上去有些锋利淡漠,让顾卿晚不敢反抗半分,有些惴惴不安的咬了咬唇。   见她没再动作,娄闽宁这才松开扣着她的手,利落的挽起了她脚腕上的绸裤,又脱下绣鞋,除去了足衣,顿时便露出了右脚的脚踝来。   那里此刻已经是红肿了起来,上头是线条优美,雪白细嫩的宛若玉石细细雕琢的小腿,下头是同样精致小巧,像雪团一样的玉足。偏链接处红肿不堪,粗大了两圈,显得非常刺眼骇人。   顾卿晚只是觉得动作困难,可这会子也没觉得那么疼痛难忍。因没想着竟然伤的这样严重,骤然一瞧,倒是吓了一跳。   娄闽宁目光落在她的足上,略顿了下,这才抬手触了上去。她的脚踝因红肿而有些发热,娄闽宁的手指却很相对清凉了些。   抚在上头,触感分明,顾卿晚略为不安的动了下。   “可能是脱臼了,别乱动,宁哥哥给你看下。”   娄闽宁说着,抬头看了眼顾卿晚,顾卿晚一惊,道:“脱臼?这么严重吗?我方才就是退后退的急了些……”   娄闽宁却道:“你别用力,宁哥哥摸摸看,说不定只是扭伤筋骨了。”   顾卿晚便点了点头,眼看着娄闽宁的手圈上她的脚踝,稍稍用了些力气,握着她的脚踝轻动了一下。   顾卿晚只觉钻心的疼,还不待她询问,就听娄闽宁道:“周睿可是被你所伤?”   顾卿晚闻言略愣了下,心思被引开,抿唇道:“他想对我行不轨之举,我便将他拖进水里去小惩了一番。”   娄闽宁却叹了一声,道:“可他如今已经死了!”   顾卿晚被娄闽宁的话惊的愕然呆望,惊声道:“周睿死了?这怎么可能,我当时并没有下重手,就撞了他两下脑袋,还特意将他送上了亭子,他怎么会死了呢,这……啊!”   她正惊异着,就觉娄闽宁握着她足踝的手狠狠一错,接着就听噶的一声响,她的脚踝上疼的厉害,却又觉得好像轻松了一些。   顾卿晚疼的一时惊叫出声,额头冷汗往下流,脸色也有些苍白。   娄闽宁却撕扯了两条纱布,将她的脚踝处细细包缠了起来,这才道:“已经正好骨头了,只是宁哥哥此刻手中也没带着跌打药膏,等回头再抹药。”   他说着站起身来,见顾卿晚坐在美人榻上,便探手扶着她的后腰,道:“躺着,脚上莫要用力!”   他的声音很平和,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口吻是强势的。顾卿晚也确实不舒服,乖巧的将身子靠在他的手臂上,任由他带着躺在了美人榻上,又往她后背塞了个秋香色绣福字的大迎枕。   令她躺好,娄闽宁又将她受伤的腿放直了,安置在榻上,这才在一旁坐下,拿了一方素白的帕子,给顾卿晚擦拭脸上渗出的汗水。   他这样细致入微,顾卿晚心里那些心虚的感觉又冒出头来,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垂着眼帘,好似在盯着伤了的腿看,口中说道:“方才你说周睿死了,是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为我正骨,专门那样说,吓唬我的吧?其实,他没死?”   见她如是问,娄闽宁倒轻叹了一声,道:“晚晚,你觉得宁哥哥会拿这种事胡言乱语的吓唬你吗?”   顾卿晚闻言总算是惊愕万状的看向了娄闽宁,道:“这么说,周睿竟然真死了吗?可我并没下重手啊,他是如何死的?”   她说着面色愈发苍白起来,声音有些发抖。虽然那个周睿险些玷污了她,她对他的死半点同情心都生不出来,可是周睿的身份摆在那里,首辅宰相家的嫡出长子,他死了,周家和吴国公府岂能善了?她是不是也要陪上一条命去?   见顾卿晚怕了,娄闽宁却坐在了美人榻边儿,伸手握住了顾卿晚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道:“别怕,他死便死了,本就是该死之人!”   娄闽宁说这话时,面上依旧带着些许清俊的浅淡笑意,抚着顾卿晚的手,一下下带着足够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的话口气很淡,可话语中的冷凝狠厉之气却不容置疑。   顾卿晚听他用这样清淡的口气说出此等话来,莫名的,心里的慌乱竟然就散了,略舒了一口气,问道:“周睿是怎么死的?难道是我用力太猛,令他失血过多?”   娄闽宁却摇头,道:“据我所知,周睿被小厮们送上岸,包扎后没多久就清醒了,他不是死在你手。”   顾卿晚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要为周睿这么个人渣,背负上一条人命,想起此事来便胸口发堵呢。周睿根本不值得她为他脏了手!   “那他是如何死的?难道是宁哥哥……”顾卿晚禁不住瞧向娄闽宁,探究着他的神情。   娄闽宁摇头,道:“周睿应该是死在燕广王之手。”他言罢,话语略顿了下,这才又道,“即便燕广王不杀他,宁哥哥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义亲王府。”   顾卿晚却一愣,抿了抿唇,有些迟疑的道:“秦御他杀了周睿吗?那他……”   “你很担心他?”顾卿晚的话没说完,娄闽宁握着她手的大掌便略用力,死死抓住了她。   顾卿晚的话顿在嗓间,禁不住略吸了口气,道:“疼。”   娄闽宁一瞬间便松开了她,只是手依旧坚持握着她的,任顾卿晚抽了两下也没能抽开。   他目光沉沉,固执的盯视着她,好似不问出个答案来,便不会轻易罢休。   顾卿晚被他盯的愈发不自在起来,心里又有些烦躁。   她根本不是本主,这具身体也并非她强占来的,她莫名其妙的就从娇娇女变成了如今的顾卿晚,不仅苦难重重,还要代替本主承担一切磨难和责任。   她又有什么错,这么辛苦的挣扎生活,还要不时的背着负心的罪责?就算有人欠了娄闽宁的情,那也是本主,和她什么相干?   更何况,顾家的覆灭是皇帝下的旨意,皇帝乃是太后亲生子,虽然母子关系传言不怎么和睦,但顾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人家,作为首辅宰相之家,秦英帝收拾顾家,顾卿晚不信太后能够不知,更不信镇国公府会提前不知情。   镇国公府若然提前知道,却半点口风都没透出,还冷眼看着顾家倾覆,娄闽宁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不管因为什么,关键时刻没有在顾卿晚的身边,某种程度来说,他已经负了顾卿晚。   此刻他回来了,可物是人非,顾卿晚已经不可能再跟着他,过去的,哪怕再多的情深意切,都只能算过去了。除非顾卿晚愿意为妾,可她不愿,且依着顾卿晚对本主的了解,本主只怕也是不会愿意的。   这样来算,她真不欠娄闽宁什么,也犯不着承受他这样逼问的目光。   顾卿晚想着,狠狠将手从娄闽宁的手中抽了出来,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微显清冷,道:“不管怎么说,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秦御杀周睿,也是因我之故,为我招惹上了麻烦,我担心关心他再正常不过了吧?这难道有什么不行吗?”   娄闽宁见她如是,一双清湛的眼眸中好像有什么破裂开来,脸色一时也有些苍白起来。   他盯视顾卿晚不言语,顾卿晚便也微微捏着拳头,固执的看向娄闽宁,画舫中的气氛有些凝滞起来。   片刻,顾卿晚才率先开口,道:“宁哥哥,我们……”   她是想着和娄闽宁说开的,她和他已经不可能了,没必要再这样耽搁纠缠下去,空耗了心力。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永远不可追,错过了,便是再不甘心,也无法挽回。   然而娄闽宁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豁然站起身来,道:“我去给你弄个冰袋敷敷脚踝,你且等着。”   他言罢,竟然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匆匆就去了画舫东边角落置放的冰盆处,将帕子摊开在掌心,捡了几块碎冰放在了帕子上。   从顾卿晚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侧颜,清冷的容颜,鬓角有些微湿,惯常舒展的眉心,此刻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竟然皱成深深的纹路。   他一向姿态端雅从容,浑身都是刻进股子里的从容不迫,优雅闲逸,做事从来精细,很少出错,更很少在人前露出半点失礼来。   然而此刻他用手捡起冰盆中的冰块,竟然忘记了用放在冰盆里的钳夹。   徒手捏着碎冰块来,冰水难免沿着指尖滑落,不一会便晕染了一小片衣袖,他竟好似没察觉。   见他如此,顾卿晚张了张嘴,原本要说的话,突然便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倒是娄闽宁包了冰包过来,将那一团冰放在了她的脚踝上轻轻覆着移动。他脸上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看上去已没了方才的失措慌乱。忽而抬眸看向顾卿晚,道:“周睿的事,你不必担心,宁哥哥虽然不知道周睿具体是怎么死的,却相信燕广王既然敢动手,便留了后路,不会出大事的。”   顾卿晚闻言略怔了下,方才他明明是恼了的,这会子倒主动宽慰她,这让她心里有些发软,禁不住点了点头,道:“今日谢谢宁哥哥相救,可你是如何寻到我的?”   娄闽宁将冰袋又换了个位置,这才道:“宁哥哥听闻你也来了义亲王府便前去园子中寻你,不想寻到流连湖畔时,倒撞上了周睿出事,被小厮送上岸,安置在亭中。宁哥哥心中有些不安宁,便在送周睿上岸的那画舫中走了一圈,然后捡到了这个。”   他说着从袖囊中取出一物来,摊开手掌,顾卿晚望去,却是半截断了的雕刻成文竹的木簪头。   她略愕了下,忙抬手抚了抚发髻,果然便只摸着了一截端岔,那断木簪头,正是她头上所用木簪断掉的那块。   今日一早出门,她带的便是这根木簪,娄闽宁一早寻过去,还和她一起用了早膳,凭借他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自然能从那断木簪头,猜测到她曾经躲避在那画舫上。   “宁哥哥寻到这个,想着你在仙岳楼上和周家姑娘交恶的事儿,便知道周睿那样,多半和你有关。宁哥哥是知道你会凫水的,便猜你伤了周睿后,大抵是藏身在了画舫,也跟着上了岸,然后趁人不备,离开了。所以宁哥哥便没往仙鹤亭那边寻人,只在园子中找你,后来听到有贼人闯了义亲王的书房,宁哥哥便带人寻了过去。”   顾卿晚的祖母刘氏,出自南边的水乡,从小便是在河边长大的,她性子豪爽,上又有几个哥哥疼爱,跟着哥哥们长大,夏日采莲游水也是常有的。   受到这位祖母的影响,本主也是学过凫水的,这事儿娄闽宁是知道的。   顾卿晚闻言恍然,又道:“我伤了周睿,不敢露面,生恐被抓个正着,洗脱不清,便偷偷藏在画舫中跟着上了岸,想着去寻燕广王。没想到倒遇上了那个偷入义亲王书房的贼,后来不得不跟着他躲避侍卫,那贼的脾气有些喜怒无常的,若非宁哥哥寻过来,那贼也不知会不会真放我离开呢。宁哥哥可知道那贼是何人?”   娄闽宁目光微闪了一下,却摇头道:“略有些猜测,却不敢肯定。你们当时是怎么避开义亲王府侍卫搜捕的?”   顾卿晚听娄闽宁问起这个,心思微微一动,本能的便将发现密室的事情给隐瞒了过去,只道:“当时那个面具男带着我进了飞天殿,那飞天殿好像是义亲王平日里礼佛的地方,不准侍卫轻易靠近,我们躲藏在了佛殿的房梁上,那些侍卫虽然进了大殿搜寻,可大抵是终怕义亲王会怪责,故此只匆匆搜了一下便出去了,我们侥幸没被发现。”   娄闽宁闻言瞧了顾卿晚两眼,倒也没再多问,只道:“宁哥哥猜想你凫水上的画舫,怕你脸上妆容有损,便传话给成墨,让他跑了一趟客栈,大嫂已将你平日里用来掩饰妆容的脂粉等物收拾好令成墨带了过来,将脸上的泥垢洗了吧。”   顾卿晚从画舫上跑下来,便顺手抓了两把湖边的污泥,涂抹在了脸上,弄的一张脸黑一道,白一道的,颇为狼狈,也正是因此,那面具男才不曾识破她女儿身来。   此刻听了娄闽宁的话,顾卿晚摸了摸脸,对娄闽宁的细心却是感激的,笑着道:“还是宁哥哥最周全,若不然,这污泥可是不好闻的紧呢。”   她说着就要下地,可接着就发现,脚伤了,犹豫了一下,娄闽宁已是按住了她的肩头,道:“等着吧,宁哥哥去给你端水。”   说着,他站起身来,片刻便端了一盆清水来,端到了顾卿晚的面前。   顾卿晚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使唤他,可这屋子里也没了旁人,她行动不方便,倒不好再推脱,于是便就着娄闽宁的手,匆匆撩水洗了脸。   她觉得娄闽宁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只匆匆洗过,便道:“多谢宁哥哥。”   娄闽宁顺手将水盆放在了地上,将手臂上的干净帕子举起来,坐到床前,竟是要亲自给顾卿晚擦拭脸上的水珠。   顾卿晚忙抬手去拿那帕子,道:“我自己来就好。”   娄闽宁却躲开了她的手,捏着帕子的手,有些不容拒绝的落到了顾卿晚的脸上。   他的动作很仔细,像是在擦拭什么精美的工艺品一般,指尖透过帕子细细描摹着她熟悉的容颜,最后落在了脸颊上唯剩的一点疤痕上,反复擦拭,道:“这道疤回头还是抹药除了吧,留在脸上也没什么用处。”   顾卿晚没言语,娄闽宁才收回了手,道:“燕广王男生女相,小时候粉雕玉琢的,倒总被人不小心认成女娃,他十岁时曾被嵩阳伯府的浪荡三公子给当成女娃亲了两口,自那以后便落了个不让男人近身的怪癖,平日里和他私交不错的那些公子哥们,都知道他这个毛病,即便说话都不敢过分靠近他。从前,宗人府经历陈家的公子不小心触到了秦御的手,结果第二天骑马时便摔下马,偏摔断了胳膊。你从前一向不爱听这些闲话,想必这些事儿都是不知道的。”   顾卿晚闻言双眸瞪大,一下子就明白了娄闽宁的意思。   她从前确实不知道秦御有这个怪癖,若然知道,又怎么可能怀疑秦御好男色,却原来,秦御是早认出了自己来!   不然如何会在仙岳楼上,便和她多次亲密接触过,若按他被人不小心碰一下,就要断人手臂的残暴乖张性情,她早该被削成人彘了才对!   当时在仙岳楼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那时候她觉得跑的好好的,怎么下一刻就脚步一错,跌坐到了秦御的腿上去,如今想来,当时根本不是周清秋的婢女使坏,根本就是秦御动的手脚!   任谁被发现被骗的团团转,当傻子一样耍都不会高兴,顾卿晚脸色难看起来。   却于此时,外头响起了小厮的禀报声。   “世子爷,前头就到仙鹤亭了。”   顾卿晚闻言回过神来,就见娄闽宁已经站起身来,道:“我出去看看,这是成墨取来的脂粉,你身上衣裳已不成样子了,这里有件我的袍子,是今日备用的,你穿大抵大了些,套在衣裳外倒也使得。”   他言罢,将衣裳并那一小包脂粉放在美人榻上,转身出去了。   顾卿晚收拾妥当,略扬声喊了句,娄闽宁便进了画舫,道:“外头燕广王大抵以为你溺水在仙鹤亭,正带着人搜寻,我抱你出去。”   他言罢,就要弯腰,顾卿晚忙侧了侧身子,道:“劳宁哥哥扶着我出去吧,我还能走,本来就传言我是燕广王的男宠了,若是再传出我又搭上了镇国公世子,怕是以后就甭想有安稳日子过了。”   娄闽宁听她这般说,动作微顿了下,倒也没再坚持,手臂穿过顾卿晚的腋下,搀扶着她,带她起了身。   仙鹤亭附近的水域中,秦御不知第几次从湖底钻出水面来,四目而望,周围有不少还在搜找的人,他抬手,抹去脸上滚动的水珠,一颗冰寂的心倒缓缓暖了一些。   这流连湖虽然极大,但却并非引得活水,如今夏日少风,湖水根本没什么波动。若然顾卿晚真是从仙鹤亭落水,不可能这么多人寻了这么久,都半点踪迹都没有。   他敢肯定这四周水下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找遍了,如今还是遍寻不到,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顾卿晚没有溺亡在这里。   可能那周睿没说假话,他当真是被顾卿晚所伤,顾卿晚虽然是个大家闺秀,但是却难得的是会凫水了。且之后,她可能已经想法子避开人,离开了这里。   那女人是个聪明灵透的,打了周睿,不可能还呆在这里让人抓个人赃并获。所以,她此刻定然还活着!   秦御想的清楚,失守的心神渐渐寻回,正欲上了画舫唤沈择几个离开,忽而便如有所感,在水中转了个身,望向了对面的湖面,哪里一艘画舫正远远的驶过来。   因这边动静很大,看热闹的跟随过来的早便围笼在这附近,那艘远远过来的画舫便显得有些显眼,秦御目光凝在画舫上,双眸陡然一眯,妖冶的俊面顿时一片铁青起来!   ------题外话------   谢谢Iffy 送了1颗钻石、wytt 送了9颗钻石、18666463793 送了18颗钻石、18177330065 送了10颗钻石、张小雨123 送了10颗钻石、lhy1031 送了3朵鲜花、樱妍若惜 送了3朵鲜花,么么哒   ☆、085 抢回船吻吻吻   顾卿晚由着娄闽宁搀扶到了船头,往下望去,却正瞧见仙鹤亭前的那一片水面。   她极目远望,只觉得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沉沉浮浮的在湖面上。   方才她听娄闽宁说,秦御以为自己溺水了,正带着人寻她,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她并没有想到秦御会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此刻瞧着这令人惊骇的一幕,顾卿晚愕了片刻,旋即心头涌出来一些复杂的触动来。不管怎么样,秦御为她这样一个毫无身份的人,敢冒大不帏,在义亲王府掀起这样大的风波和阵仗来,这份心却也算难得了。   她正微微发怔的移动着目光,忽而便触到了一个身影。此刻画舫离那人还有一些距离,他沉浮在水中,只头部露出了水面,和那密密麻麻的其它黑点,远远望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顾卿晚却不知为什么,就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来。直觉着那就是秦御。   他面朝这边,目光远远逼视过来,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一片清凉的湖水,顾卿晚也能感受到他目光的热度,灼灼逼人,像是能引燃了空气一般。   顾卿晚呼吸一窒,画舫慢慢驶近了,那人的脸庞也渐渐清晰,波光粼粼的水光和他俊美面庞上的水珠相互放射辉映着,一团团星光般闪烁着。顾卿晚竟有些看不清秦御的神情和面容,可他如影随形的目光却越来越压迫,越来越冰冷,锁定着她,瞬也不瞬的,让人无所遁形,有些忍不住局促不安。   顾卿晚本能动了下身子,下一刻娄闽宁便略上前一步挡住了她。   湖面上,秦御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便好像那个女人故意躲到了娄闽宁的身后去。   他薄而锐的唇畔不觉轻轻勾弄起一抹极冷的弧度,接着一头扎进水中,便冲着画舫游了过去。   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气恨,想到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不知疲倦的在水中寻着那个女人,像个蠢货一般,被所有人怪异的目光指点非议,为那个女人焦急不已,好像一颗心都被冰冻了多少次,又被生生捞起了丢进油锅里,再油煎了几多次时,那个女人却正舒舒服服的在画舫上会情郎,你侬我侬的卿卿我我,说不定还能抽出时间来一起取笑他的愚蠢。   秦御的心里便像是爆发了火山一般,焦灼愤恨的几欲发狂,他被这股暴躁的愤怒控制着,双臂像是灌满了钢筋铁骨一般,充满了力量,排开清凉的湖水,以飞快的速度冲向那艘画舫。   顾卿晚被娄闽宁挡住了视线,浑身觉得轻松了许多,可很快她心头不知为何,涌出更多的不安来。她禁不住跳着脚,略挪动了一下,再度凝眸望去,却见方才秦御所在那处水面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顾卿晚略怔了一下,忍不住瞪大水润清亮的眼眸在那片水域又搜寻了一番,见确实不见了秦御,她才呼出一口气来,心道,秦御大抵是方才看到了她,知道她没事,便已上了哪艘画舫了。   她如是想着,心中又轻松了一些,正要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谁知道便触到了临近画舫水面下的一道黑影,那黑影像是一头劈开水浪愤勇向前的鲸,携带着雷霆之怒,又像是一道劈开水波的箭雨,以快的惊人的速度逼近了过来。   顾卿晚骇了一跳,一时间还没弄清楚那是什么,就见那黑影哗啦的一声从水面下钻了出来。   无数的水珠沿着他俊美的面颊往下急速坠落,秦御就那么湿漉漉的沉浮在画舫下,昂着头直直盯视过来,许是因先前运动的太过剧烈,他脖颈上的筋脉贲发纵横着,昂藏在水中的胸膛剧烈起伏,好似被赋予了天地神祗的力量。   太阳照射在他身上,浑身水珠都发着亮光,令他裹在光影中,就像是从水底突然冒出的水妖,且还是一只邪魅而盛怒,似下一秒便要倾覆一切的水妖。   远远的水面上,几只浅黄色的水鸭子被这边儿凶猛的动静惊动,睁着呆呆的黑豆眼看过来,愣了片刻,突然便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全被吓飞了。   顾卿晚也有些受惊过度,呆怔怔的瞧着突然冒出头的秦御没反应过来。接着她便见秦御手一扬,一条软鞭不知从什么地方滑了出来,甩动起一串水珠,幻化成凛冽的光影直直向船上袭来!   他的动作太快,顾卿晚尚未瞧清楚,就见站在她身前的娄闽宁探手往前抓了一下,可那软鞭倒像是凭空生了眼睛一般,拐了个弯儿,令娄闽宁抓了空。   接着鞭尾又甩了回来,直冲娄闽宁的脖颈扫来。娄闽宁不得不仰身避其锋芒,可那鞭子却虚晃一下,瞬间又甩了回去,缠绕在了顾卿晚的肩头。   顾卿晚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身体就飞了起来,又被一股力量带着往画舫下栽去,她没忍住尖叫出声。   娄闽宁听到声音,迅速起身去抓顾卿晚,只可惜探出的手竟正能抓到她受伤的右腿。   他动作一顿,错过了时机,再望去,顾卿晚已掉下了画舫,直接砸落进了秦御的手臂间,被沉浮在水面上的秦御抱在了怀里。   顾卿晚砸进水中,有水的浮力在,又被秦御接住,倒是半点不疼,只是略受了些惊吓。溅起的水花却将她身上的衣裳和头脸再度打湿,她因惊骇急速喘息着,却听秦御的声音在身边极近的距离内响起。   “多谢娄世子救了沈清,然则沈清是本王门下客卿,既然本王在此,他的安全,便不必再劳烦娄世子费心了。”   顾卿晚闻言缓缓回过神来,本能的仰头往画舫上瞧了一眼。就见娄闽宁身姿孑然站在那里,俯视过来,背着光,神情有些模糊,然而一双眼睛却似沉寂的冰湖,冷冷的与秦御对视着。   顾卿晚觉得气氛有些一触即发的火爆,便连清凉的湖水都平息不了那种无形的火力一般,她略有些不安,这两个人要是在这里就打起来,还是因为她,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今日溺死在流连湖来的干脆。   故此,她动了动腿,痛苦的哼唧了两声,道:“腿……我的腿……”   秦御闻声到底收回了盯在画舫上娄闽宁身上的视线,垂眸看向顾卿晚。却见她面色微白,正拧着眉头,注视着她的右脚处,神情显得有些痛苦不堪。   秦御抬手便掀开了顾卿晚腿上的袍摆,眼见她的脚踝处缠着一圈圈的绷带,便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能耐大的很吗?怎么还受伤了。”   他的口气凉飕飕的,引得顾卿晚一阵气怒,厉声道:“若非你非要带着我来这义亲王府,我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秦御凝眸望向顾卿晚,见她气的双颊微红,唇瓣微微嘟着,因恼怒,便忘了伪装,脸上有了女儿家的娇嗔之态,禁不住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感受着画舫上娄闽宁如影随形的目光,他唇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来,俯下头来便压到了顾卿晚的近前,一只大掌罩着她的半边脸颊,埋头在她颈边儿,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道:“伤口他处理的?嗯?”   他的声音有些阴沉沉的,又几乎贴着耳廓发出,一股热气往耳蜗中流蹿,带起一阵阵说不出是悸动还是惊惧的战栗来。   顾卿晚挣扎了下,偏他的手掌控着她的脸颊,她躲无可躲,只得道:“秦御,你发什么疯!你……啊!”   她话没说完,秦御竟然一口便咬住了她的耳朵,是真的咬!   他咬的用力,顾卿晚甚至能感受到他牙齿锋利的齿形,她疼的连声音都发不出了,有些无助的发生些颤音来,身子也微微抖动着。   秦御咬了那一下,倒松了开来,却改而用舌头裹着那小巧圆润的耳珠,似安抚似痴迷的舔弄着,亲吻着,吸允着。   顾卿晚敢肯定,她的耳朵肯定是流血了,他这样恣意品尝,便像是一只嗜血的小兽般,引得她身上一阵热一阵凉,难受的要命。   她简直要被这种感觉折磨的哭出来了,再顾不上什么,踢腾起双腿来。   她腿一动,秦御倒被迫抬起头来,腾出一只手来固住了顾卿晚乱踢的腿,接着他看都没再看娄闽宁一眼,便嚣张的携着她,往回游去。   练武者感官敏锐,秦御即便不去看,也能清楚感受到娄闽宁锐利的视线,如芒在背,但是秦御根本就不在乎。   可也因娄闽宁站在画舫上,即便眼神已要将他射穿,却没再有任何动作,他这般隐忍,却也让秦御心情变得极为糟糕。   因为娄闽宁越是能忍,便越是说明他心目中顾卿晚的地位有多重!   一个男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见到曾经属于自己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轻薄,都不可能忍受下来。除非他或者已经不在乎了,或者就是个窝囊废。   很显然娄闽宁两种情况都不是,他之所以隐忍,完全是因为在他心中,顾卿晚的安危,顾卿晚的一切,都比他自身的感受来的重要。   这会子他若然出手和自己缠斗,只会让顾卿晚被架在火上烤,顾卿晚本就因周睿的事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娄闽宁万不会在此刻再推上一把。   一个男人能将一个女人放在自己的尊严之上,秦御自问,起码他对顾卿晚,此刻还做不到这点。   也是因为想的清楚,秦御心里才像长草一样,尽管美人在侧,尽管携美而归,可却半点得意劲儿都感受不到,反而心头窝着一团火气,横冲直撞,却怎么都发泄不出去。   顾卿晚被秦御一只手臂携着,只能随波逐流的跟着飘,她也能感受到画舫上娄闽宁的目光,可她却不敢回头去看一眼。   她怕看了,太沉重,自己会背负不起。   那边沈择见秦御兀自往这边画舫冲来时,便招呼了李东哲和郭栋上了一艘画舫,且紧追着秦御过来了。   故此秦御带着顾卿晚并没游多远,便遇上了开过来的画舫。沈择已招手甩了绳子下来,道:“二哥快抓着,我拉你们上来。”   秦御一把抓住了绳子,沈择收绳,几下便将秦御连带着顾卿晚拽到了画舫边儿上,李东哲蹲在那边,伸出手来,要拉秦御一把。   秦御却没搭理他,一把抱过顾卿晚,身子在水中一旋,竟然就从湖中拔身而起,腾空转了一下,便双足踏在了甲板上。   “谁都不准进来!”他丢下一句话,便头都没回一下,抱着顾卿晚直直往画舫的船舱里大步流星的去了。   李东哲还半跪半蹲在那里伸着长长的手臂,只觉一颗心哇凉哇凉的,半响都站不起身来。   他僵着身子,苦巴巴的回头瞧了眼抱着顾卿晚远去的秦御,禁不住道:“小爷就想帮二哥一把,怎么这都不行。”   沈择将丢出去的绳索收了回来,闻言挑了下眉,手中的绳子便冲李东哲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就打在李东哲旁边的甲板上,吓的李东哲一蹦三丈远,站起身来,怒目蹬着沈择道:“好呀,阿泽,连你也欺负小爷,小爷跟你拼了!”   说罢,冲上来便和沈择动起拳脚来,又道:“小爷都到了小凤楼了,想着兄弟们才来了这破地方,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还这样对待小爷,小爷的心都要碎了。”   沈择闻言翻了个白眼,道:“李东哲你能不恶心人了吗,别跟娘们一样叽叽歪歪的,真想当娘们,你倒是利索点,重新投胎去,爷等个十个五,勉强娶你当继室如何?”   “滚犊子!爷当男人当的挺好,重投屁的胎。就算真重投了,爷这资质,妥妥的美人胚子,爷这眼光,能看上你个糟老头子!”   两人闹的欢实,郭栋靠着栏杆,苍白的手指间挂着串水当当的葡萄,一边悠闲的看戏,一边往水里吐着葡萄皮,转眼偷瞄了下船舱,结果一个葡萄丢进口中,直接被吓的噎在了喉咙间,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丢了手中葡萄,一手伸进口中抠着,一手拼命的拍起栏杆来。   那边沈择躲开李东哲的一脚,眼见这边郭栋不对劲,忙冲了过来,结果后腰却被李东哲偷袭,结结实实踹了一下,差点没趴下,怒喝道:“李东哲你他娘找死!赶紧来帮忙!”   李东哲这才瞧见郭栋的异样,几步冲过来,对着郭栋的后背便是一蒲扇大掌。   一颗滚圆硕大的葡萄从郭栋口腔中射了出来,郭栋也被李东哲一巴掌拍的趴在了甲板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沈择站稳,一脚踹在李东哲的腿上,道:“他身体弱,你都不能轻点!”   他说着蹲下查看郭栋的情况,李东哲却禁不住望天,翻了个白眼,道:“他又不是小凤楼的紫月姑娘,老子轻个屁啊!再说老子轻点有用吗,那卡着的葡萄能跳出来?”   虽然如此说着,却也有些担心将郭栋个病秧子给拍坏,蹲下来查看郭栋如何了。   郭栋痛苦的趴在甲板上,咳了片刻,只觉一条命去了半条,这才平顺了下来,见他无碍了,沈择不觉嗤笑,道:“栋子,你出息了啊,吃个葡萄也能噎着,真这么死了,到了阎王殿,可别提你和小爷认识。”   “也莫提我,爷也丢不起那个人。你说你想啥呢,栋子。”李东哲禁不住接口。   郭栋却没出声,只抬起一只手来,手指往后指了指船舱。   李东哲闻言顺着他的手指回头,一眼便瞧见漂浮的柔纱后,两具正抵死交缠在一起的身躯。   以极亲密极缠绵极令人遐想的姿势交缠在一起的,那是素来高不可攀,如同雪山之颠盘旋的孤鹰般的二哥,还有那个沈清?   虽然早前有所猜想,可李东哲还是被这一幕给惊吓到了,一口口水没咽下去,也咳了起来。   沈择倒还算好,瞧了两眼,便忙收回了目光,顺带拍了下两眼瞪的铜铃般的李东哲,压着声音道:“非礼勿视,自己找死,别拉上我。”   李东哲忙也收回了视线,心里却在想,我操,二哥就是二哥,果然啥时候都强势霸道,那么碾压着那少年,就沈清那小身板,别还没上岸就被折腾死了啊。   且说船舱中,顾卿晚被秦御抱进船舱,都没来得及看看四周的环境,便被秦御丢到了一张美人榻上。   她尚未坐稳,便觉一道强悍的力量压在了肩头,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被推倒在了美人榻上,后脑勺重重砸在榻上,紧跟着面前视线一黑,男人灼热的气息便喷抚在了口鼻上。   顾卿晚瞳孔微缩,秦御已是劈头盖脸的吻了下来,他的唇瓣好似沾染了湖中的凉意,明明气息灼热,可双唇却冰冷,压在她的唇瓣上便肆无忌惮的揉捻啃噬起来。   顾卿晚被那极热又凉的触感激的一个颤栗,本能的咬紧了牙关,双腿双手挣扎起来。   秦御却顺势而为,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他沉重而欣长的身躯正面碾压着她,双腿笔直,只需压在她的腿上,什么都不用做,她便再也没力气动弹。   她气的抬手捶打他的肩头,可一下下便像是捶在了坚硬的铁板上,秦御根本理都不理她。   他只是一只手穿过她的后脑,将她挣扎摇晃的脑袋固定住,方便他吻的更顺畅。另一只手直接扯着她的衣襟,便要将她身上衣衫扯裂。   他冰冷的唇重重研磨着她,强悍的身躯死死压着她,令顾卿晚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嫩豆腐,要被那沉重而粗粝的磨盘给压榨成泥汁。   顾卿晚恨的要命,死死咬牙,不准他进去。秦御却似恼了,冷笑了一声,竟然用锋利的牙齿咬她的唇。   他咬的毫不留情,像是要生生撕了她的唇瓣一般,顾卿晚被吓到了,她觉得一个正常人是没法和一头明显发了怒的野兽较劲的。因吃疼,因惊惧,她张开了口,秦御便瞬间冲了进来,舌头刚一进入,便刁住她的香舌,非常用力的吸允,像是要吃下去一般。   某种有些熟悉的清新气息,顿时无所不在的钻入她的口腔之中,凶狠强势的宣告着他的主权,不容她抵抗,更不容她选择。   他在告诉她,除了被动承受,她别无它选。   顾卿晚被秦御强势的气息弄的竟有些头脑发懵,捶打着秦御肩头的双手已是无力的软了下来。顾卿晚呆了一下,双眸红了起来,禁不住想要咬他。可秦御明显上次得了教训,还不等她咬住,他便松开了她的舌,开始非常激烈的在她的樱桃小口中搅弄起来。   他像一阵龙卷风,呼啸在她的唇间,顾卿晚只觉双颊都被撑的疼痛麻木了,哪里还咬的住他,一时间竟被吃的死死的,气的浑身颤抖,却无能为力。   ☆、086 晚晚vs秦御,惨胜   顾卿晚的安静,却并没有换来秦御的怜惜,他的动作甚至更凶猛疯狂了几分,身体略抬起了一些,扣在顾卿晚衣襟口的手顺势一个拉扯,只闻撕拉一声。顾卿晚身上套着的那件,属于娄闽宁的衣袍便被扯裂开来,像一块破布散在了美人榻上。   顾卿晚被那声音惊动,只觉被撕裂的不是衣裳,其实是她整个人,她浑身剧烈一颤,瞪大了眼眸,再度剧烈挣扎了起来。   她像是被激怒了,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来,双腿乱蹬之下,竟然挣脱了秦御的钳制。秦御因害怕她扯到脚踝上的伤,压着顾卿晚的长腿错了一下,用大腿撑开了顾卿晚的右腿,用曲起的膝盖将她那条右腿固在了船身上。   因他这个举动,顾卿晚被迫腿被分的大开,这样屈辱的姿势,令她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像是被施展了定身魔咒僵住了,然而双眸中却像是被灌注了刺目的辣,眼泪冲目而出。   秦御察觉出她的变化,压着她的姿态不变,缓缓抬了些身子。凝眸看她,两人的视线在极近的距离下相遇。   泪眼模糊中,秦御妖异的异色眼眸翻涌着深沉莫辨的暗潮,瞳孔中间像是烧着一股名曰*的火苗,能够吞噬一切。   顾卿晚是真的怕了,她觉得自己若是再强硬下去,秦御真的就敢在这里办了她,她泪水若珠串般滚落,身子软了下来,恳求的盯着秦御,企图让他放开自己。   不是都说以柔克刚吗,然而她发现,纵然是她再柔弱,也抵不过郎心似铁。   秦御确实抬起了头,勉强松开了她的唇舌,可他却依旧压着她,只是冷冷盯视着她,清冷而淡漠的道:“哭花了脸,你知道后果的。”   顾卿晚自然明白秦御的意思,周睿死了,事情闹大了,等一会子上了岸,免不了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若是哭花了脸上的妆容,一会子让人认出她是顾卿晚来,后果可想而知。   也许周家会暂时放过秦御的客卿沈清,却绝对不会放过罪臣女眷顾卿晚!   同样,闹到了御前,皇帝会放过礼亲王府护着的沈清,而对于罪臣女眷顾卿晚,怕是就算礼亲王出面,都未必能护她全身而退。   更何况,就算她被保全了下来,作为女人的顾卿晚差点在仙鹤亭被周睿强了去,她也全毁了。   所以,她的妆容不能花掉,顾卿晚忍下委屈心酸,生生停了眼眸中的泪。   秦御却俯下身来,亲吻了两下她的泪痕,转而便又吻向了顾卿晚的唇,他的呼吸依旧急促而浑浊,然而这次动作却要舒缓温柔一些。   可他这样顾卿晚依旧不乐意,依旧不甘心,她头偏了一下,结果秦御便用挺直的鼻梁剐蹭着她的,吻的狠辣了些。   顾卿晚睁大眼,却见秦御也盯视了过来,目光中有不容错认的戾气。   他在用眼神警告她,最好不要再企图反抗。   顾卿晚悲哀的发现,在绝对的地位和实力面前,秦御若是不肯给予她怜惜,她便只能被动承受,半点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很显然,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将秦御本就不多的耐性磨没了,他已经不肯再和她玩下去。她若再敢挑衅,他不介意用他的方式让这场追逐游戏提前结束。   他的心够硬,他对她的情也没到怜惜她而委屈他自己的程度。他只肯在愿意的范围内纵容她,逗弄她,他的真心表现出的更多是掠夺是占有!   他是真能将她直接变成他的禁脔,禁锢在身边的!   这个认知,令顾卿晚浑身冰凉。她没再挣扎,宛若被抽去灵魂的人偶一般躺着,任秦御为所欲为。   她心里有着一点最后的奢望,希望自己这幅心直如水的模样,能够刺激了秦御,令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男人雷霆暴怒,羞愤不已,甩袖而去。   秦御察觉出她的变化,动作确实顿了下,略抬眸瞧了眼顾卿晚,见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他眼眸中闪过些什么,接着唇边却掠过一抹薄情而阴邪的笑意来,动作更加疯狂执拗的直接撤掉她身上那件已经撕裂的不成样子的衣衫,接着俯身埋首在她的颈项下,竟有一路吻下去再不停顿的趋势。   顾卿晚简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这招没有用了!居然没有用了!   “秦御,你个混蛋!你个人渣,畜生!”顾卿晚禁不住谩骂出声,恨不能将最恶毒的言语都套到秦御身上去。却不知,其实秦御是挣扎过的。   瞧着她那副无动于衷,心如死灰的模样,他也有骄傲,他也不肯被她嘲弄看不起。可他却也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她简直狡猾如狐。   他只要肯给予一点怜惜和动摇,她就能踩着他一颗心,蹦跶的翻了天。他只要表现出一点犹豫来,她就能化成一柄利剑,往他心窝里捅刀子,毫不犹豫的将他逼近死角去。   就像上次在大哥的营帐里一样,她抓住他的骄傲,攻他了一个措手不及,逼得他不得不放手,昔日她那么干过,今日只会更狠。   她这幅模样就是装给他看的,他上当了,就会被这只狐狸给击的步步后退,再无还击之力。   他吃过一次闷亏了,不会再让她寻到机会坑他第二次。   他出生最高贵的皇室,却也是最残酷肮脏的皇室,从小父王便教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风骨不能少,骄傲不能丢,然而当这些东西和实质性的东西相冲突时,虚的就是虚的,没必要迂腐的非要抓住。   为了生存,要成为强者,太过骄傲,太过刚强不折,都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如今,秦御好似体会到父王这话的意思了。这女人不愿意,到了这时候,她还在和他博弈,他只要稍失锋锐的攻势,她就会反扑,利用他的弱点,攻的他狼狈的步步后退。   他不能落入她的算计,故此秦御选择了无耻,直接便忽略了顾卿晚的消极抵抗。   他甚至抬眸看了顾卿晚一眼,裂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冲她笑了笑,道:“骂完了?骂完了爷就继续了。你不怕招的外头人都来观看,便使劲喊吧。”   言罢,他拨开她胸前中衣襟口,挑弄着她胸口裹着的一圈圈禁锢的布料,濡湿的唇落了下去。   顾卿晚一口气噎在胸口,吐都吐不出,她还记得,现在他们在画舫上,外头有沈择几个,不远处更是有许多的人。   她不敢大骂了,哭不能哭,喊不能喊,反抗又没有能力,自杀她更办不到,饶是顾卿晚平日也算灵透聪慧,此刻竟半点法子都没有,只感绝望。   感受到秦御的动作半点不停顿,已是要扯落她胸前缠着的围胸,一只手更是往衣摆下探了过去。顾卿晚浑身轻抖,她心里清楚的很,如今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外头还有一堆的事儿等着解决,秦御便是再有色心,也不会荒唐成这样,这么迫不及待,半点自控能力都失了。   他这样子,不过是在逼她就范,逼她服软罢了,可若是她真的硬扛着,他会不会真就给她难堪,顾卿晚却不敢去赌。然则,让她服软就范,她怎能甘心。   不知怎的,顾卿晚倒是想起了余美人来,从前余美人拍戏不能借位时,也曾真刀真枪的上过吻戏甚至床戏。顾卿晚有次问过余美人,难道和男演员拍吻戏和床戏时不会尴尬恶心吗。   她记得当时余美人点了一支烟,弹了弹烟灰,轻笑起来,斜着妩媚的眼眸看着她,道:“傻丫头,你老妈可是专业演员,干一行便要像一行,既要万众瞩目,成为名利双收的明星,又什么都不想要付出牺牲,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若是真承受不起,那便一早别走这条道,进了演艺圈,就得舍得下脸舍得下那点矫情,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不想守规矩就别指望混的风生水起,趁早转行算了,临到时候犯矫情,那叫不专业!”   她说着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来,道:“其实当时你老妈也挺恶心的,当时就想着,接吻嘛,其实和握手也没多大区别,嘴唇和手还不都是身上的皮肉?区别只在于嘴唇碰的人少些,更私密些罢了,豁出去了,也就那样。”   她说着又颇为调皮的眨眼,道:“其实我妈发现那些男演员也尴尬的,你扭扭捏捏,他们倒还来劲,你豁出去了,尴尬的就成他们了,既然躲也躲不过去,相比自己尴尬难堪,当然是让别人更尴尬才是王道!”   顾卿晚记得当时她还笑话余美人,真有阿Q精神,如今却不知道怎的,想起余美人的那些话来。   她突然就体会到了余美人当初掩盖在云淡风轻下的辛酸,她突然觉得人生有时候真的很无奈,真的很需要一些阿Q精神来麻痹自己。   既然躲不过,相比自己尴尬难堪,当然是让别人更尴尬才是王道!   这样想着,顾卿晚突然便不再心如死灰般躺着了,她眉目一弯,轻声笑了起来。她这一声笑响起的极是突兀,极是诡异。   以至于声音发出,秦御便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过去。正见那女人突然撑起身子,微微歪着螓首,笑意盈盈的看过来。   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笑意,使得整个人都像是被仙女魔法棒点活了的女妖,外头浓烈的阳光透过轻纱照进船舱,将她的脸庞照的纤毫毕现。   虽依旧是那副少年郎的打扮,可她笑的妩媚,映着散乱的袅袅青丝,慵懒的半躺姿态,只让人觉得肌若凝脂,冰骨莹润,黛眉斜飞,凤眼巧鼻,菱唇滴露,观之令人心头陡然失跳,整个人都好似陷入了某种迷蒙而浓艳的梦境。   见秦御呆住,顾卿晚笑意更浓了些,眸光莹润潋滟,欲语还休的注视着秦御,长长的睫毛好似展翅欲飞的蝶羽轻颤了下,令微翘的睫毛尾稍勾起妖娆的弧度,似一把小刷子,挠着秦御的心。   她挑着明眸,轻轻抬手,竟用指甲勾画起秦御的下巴,一路往他无意识滚动的喉结而去,红唇微启,道:“王爷自己玩不觉得无趣吗?卿卿来陪你,何如?”   她言罢,又冲秦御挑唇一笑,浅淡的呼吸,雪白的脖颈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的曲线随之起伏,仪态万千,勾人心魄,清艳脱俗的宛若一只初初游戏人间的狐妖,妩媚蚀骨,却又尚未沾染风流,清纯可人!   秦御只觉着这种情况不对劲,她这幅模样很诡异,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像是被狐妖蛊惑的失了心神,只能怔怔瞧着,任她为所欲为。   于是顾卿晚的手便顺利到了秦御的颈下,揪住他的领口,将他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躯体拉向她,他乖乖抬起身凑了过去,眼睁睁瞧着她明眸善睐冲他浅浅一笑,嘟着红唇亲了上来。   她的举止很柔媚,落在他唇上的力道却要重的多,像是存心要报复回去一般,用尖尖小小的贝齿咬他,偏又在他要反抗时改成安抚的吸允。她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襟口,似禁锢般主导着他,另一只手已是悄然扯落他的腰带,从腰际滑进了他的衣襟。   她的手柔软而冰凉,指尖宛若葱削,且留着不长不短的指盖,她先是用尖而纤巧柔软的指端抚他的身体,继而又用指盖勾划他肌理间硬块的线条。   秦御浑身紧绷着激烈颤抖着,难以自抑的发出越来越浑浊难耐的气息。   两人本就刚从水中上来,浑身都湿漉漉的,如今这般纠缠在一起,秦御身子已是紧绷到了极限,再不寻到出口,他觉得自己真要死在这里了。   偏不等他动作,顾卿晚便松开了他的唇,转而倾身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道:“是不是很舒服啊?其实第一次见你,我便想这么亲你,摸你了……那时候你还不愿意呢,你看,现在这样我们多快活啊。”   她说着,好似有些委屈的轻嗔着,咬了他耳朵一下,那只作怪的手,却肆意的游走在他的小腹上,在尾音娇软颤巍巍消散时,她的手也邪恶的往下游移。话语中满是蛊惑和勾人的韵味。   秦御想起两人头一次见面,她扑倒在他怀里,趁势摸了他两把的事情来,因她的话和动作,心头竟一阵火烧火燎的热,他闷哼一声,可就在这时,顾卿晚却突然抽离了靠着他的身体,接着竟然往身后一个仰躺,没受伤的左腿也顺势抬起,一脚狠狠的踹在了他的胸膛上!   因方才她的主动引导,他已不知不觉间失去了对她的控制,抬起身子俯就着她起身的动作,故而他沉重的身体没压着她,竟让她这一番动作,流畅而顺利的施展了出来。   他没半点防备,只觉那只点火的手抽离了,他心头一空,接着空荡荡失落着的心便被蹬了一脚,砰的一声响,下一秒秦御庞大的身体仰面躺在了甲板上!   他简直难以置信,瞪眼盯着顾卿晚,却见那女人侧躺在美人榻上,挑着眉支着螓首望过来。脸上方才的投入已经消散了个干干净净,眉目凛冽,眼神清冷,她就那么似笑非笑的扫了眼他还在兀自狼狈的身下,唇瓣轻轻动了下,无声吐出两个字来。   “竖子!”   她那睥睨的神态,取笑的神情,外加毫不掩饰的轻蔑话语,顿时让秦御入赘冰窟,偏身体的欲念还没消散,痛苦的如置身冰火两重天。   她竟然骂他是竖子小儿!   这女人,她怎么敢!像是兜头一盆冰水泼下来,旖旎的梦境消散了,妩媚的女妖没有了,清醒过来后,只剩下一个冷静而嘲弄的女人,嗤笑着他方才的投入。   秦御瞳孔猛缩,俊美的面容顿时便扭曲了起来。若然说顾卿晚上次在秦逸的营帐里当众打了他一耳光,这次她便是狠狠打了两耳光。   他现在不想强要这女人了,他就想直接扑上去掐死她算了,然后将她丢回湖里去,自己也跟着跳下去,两人一起死掉来的干净!   秦御就那么血红着怒目盯视着顾卿晚,偏他越是恼羞成怒,顾卿晚越是云淡风轻。   船舱中的动静太大,外头沈择三个便是想要非礼勿视也做不到啊,听到砰的一声,禁不住回头看,就见纱帐后,依稀可见美人榻上躺着个人,而地上也躺了个人。   三人使劲的揉眼,眨眼,继续揉眼,眨眼,然后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答案。   天呀,没有看错,躺在美人榻上的是那个沈清,被踢下榻的是他们的燕广王殿下!   天哪,他们宁愿自己是看错了,也不想看到这么真实却比梦境更荒谬的一幕啊!   三人齐齐收回了视线,缩着肩,屏着呼吸,恨不能变成一缕烟消失在画舫上。便连平日里最爱玩闹的李东哲都一点声息不敢发出,缩着脖子拼命往角落里挤。   偏这时候画舫渐渐靠进了岸边,秦御上了画舫,那些跟着看热闹的人们便得到了沈清被寻到的消息,见秦御所乘的画舫往岸边行,自然也都先撤了,等着在岸上看热闹。   这会子岸上简直人头攒动,周睿就躺在岸边的草地上,吴氏坐在旁边抱着周睿的尸体哭天抹泪,周江延痛失长子,虽然没像吴氏那样失态,却如丧考妣,失魂落魄的站在旁边,周鼎兴也像是苍老了好几岁,被人搀扶着靠坐在临时搬来的太师椅上。   旁边义亲王亲自在安抚着他们,义亲王世子吩咐着慌乱的下人将姜汤端给那些下水的公子哥,再搬些椅子来等琐碎之事。   瞧见秦御的画舫靠过来,站在吴氏身后,扶着吴氏的吴国公双眼血红,拳头紧握便冲向了画舫!   船上沈择三人缩着肩,见吴国公冲过来,面色皆是一变,沈择推了下李东哲,低声道:“你去唤二哥。”   李东哲闻言却抱头蹲在了地上,道:“爷不去,你怎么不去!”   他便是再傻也知道,现在里头的秦御招惹不得。他现在出声,那不是提醒秦御,方才的事儿他都看到了吗,他还要不要活了?   不去,打死也不能去!   沈择的目光又落到了郭栋的身上,郭栋却一脸苍白,可怜巴巴的道:“阿泽,我身子不好,挨不住二哥一拳头的,你怎么忍心呢。”   他说着抚着心口,一副要倒下的模样。   沈择见两人缩在一起装王八,眼见着吴国公血眼猩红的就要冲上画舫,他突然心思一动,干嘛非要有人去通知秦御啊,现在有人非要往枪口上撞,他们完全没拦着的必要嘛。   最好让二哥将怒气都发到这蠢货身上,他们还能安全点呢。他想着,猫着腰,轻着脚步便掂着脚尖往船后溜去。   郭栋,“……”   李东哲,“……”   怂恿着他们去当炮灰,他却溜的正大光明,这个无耻的!   他们正腹诽,就见沈择指着冲过来的吴国公冲他们比划了个手势,两人顿时福灵心至,跟在沈择后头,脚底抹油往船尾去了。   ------题外话------   谢谢18989484040 送了100颗钻石9朵鲜花、Iffy 送了1颗钻石、樱妍若惜 送了1颗钻石、15751593036 送了1颗钻石、cherry闪闪 送了5颗钻石。这章写的好卡,纠结的起码掉两把头发啊,大过年哒,成了秃子,素素也要跳湖去鸟。   ☆、087 都是演戏高手   吴国公心中被愤恨充斥,本就是性格粗暴易怒的武将,又素来自诩为大秦帝业立下了汗马功劳,此刻再忍不住,不等画舫停靠在岸边,他便一个纵身从岸上跃到了画舫上,冲着船舱沉喝一声,道:“燕广王和门下客卿沈清,合起火来,欺杀了老夫的外孙,老夫今日定要血仇血报不可,滚出来!”   吴国公登上船时,船舱中秦御还仰面躺着和榻上的顾卿晚用眼神展开厮杀。   秦御何许人也?含着金汤匙出生,是被礼亲王疼爱的嫡出次子,生来眼眸异于常人,被称可通天的神童。他一出生,先帝便反败为胜,一路所向披靡开创了大秦帝国。被视为皇室的祥瑞,先帝在世时,对秦御甚至比对自己的几个皇子都要疼宠。   此子从出生起,便不知道何谓憋屈,何谓受挫败北,可偏偏在顾卿晚身上,他连连尝试这种滋味。   这若换个人,早就不知道投胎多少次了。秦御双目猩红盯视着顾卿晚,每一寸肌肤都爆发着无尽的戾气。   偏顾卿晚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一双明润的眼眸中甚至写着明晃晃的嘲弄。好似在说,你真有种就杀了我吧,我都这么作死了,你杀了我才对得起我嘛。   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本就是轻狂敏感的,偏顾卿晚不怕死,敢狠狠的将秦御的自尊往脚底下踩,触着他的逆鳞不停挠。   秦御几度动了杀念,他在想,自己本来多潇洒,如今为着这么个女人,都要闹成所有人的笑话了,他就该掐死她,然后就能回到从前的平静和清净了。   可身体偏就和他对着干,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死死紧绷着,他双拳紧握,忍的浑身都在颤抖,筋骨凸显,好像不这样做,生怕下一秒真弄死弄伤了她。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竟然舍不得!   他竟然他奶奶的舍不得这个可恶可恨的女人去死!   秦御呼吸粗重,这个认识令他难以接受,他又想,大抵他只是不甘心,若然真杀了这女人,他岂不是永远输给了一个女人?这怎么可以!   没有什么是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他就不信,他得不到这个女人的心!   秦御正泣血想着,无处发泄狂躁的情绪,外头偏就响起了吴国公的沉喝声。秦御不舍得伤害顾卿晚,难道还不舍得伤到吴国公吗?顿时他便阴测测的冷笑了一声,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一面捡起被顾卿晚随手丢在美人榻下的腰带,往腰上束,一面等着吴国公进来送死。   而外头吴国公喊完话,发觉船舱中静悄悄的半点动静都没有,顿时便觉秦御太过嚣张,到了此时,竟然还敢如此无视他。   他再不等待,魁梧的身影一闪便冲进了画舫。   紫色的纱幔浮动,他刚进船舱,便有凛冽的一掌往他的眉心拍来,吴国公也算武艺高强,身经百战了。虽然自从大秦建国,这七八年时间没怎么和人交手,但往昔的实力还在。   接了一掌,他便也反击一掌,和秦御打斗在了一起。砰砰的拳打脚踢声宛若密集的疾风骤雨声一般响起,两人瞬间便在船舱中腾挪斗转的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画舫被两人带的剧烈摇晃,脚风和掌风拂的纱幔高高扬起。顾卿晚早在吴国公冲进来时便从榻上爬了下来,收拾着妆容往安全的隐蔽之处藏,冷眼瞧着吴国公和秦御打斗在一处。   她也瞧不出谁占了上风,心中却希望吴国公能够赢。这倒不是她痛恨秦御,想着借吴国公的手教训秦御一番,而是因为周睿死了,吴国公若是再被秦御所伤,事情便更加难以善了,她置身在其中也更难以全身而退。若然吴国公伤了秦御,理就不算被吴国公府和周府占全了,事情反倒会有利于他们。   本着这样的想法,顾卿晚半点都不紧张,站在角落里匆匆将被秦御撕扯的不成样子的衣裳整理好,反倒抱胸靠在船壁悠然瞧起热闹来。   吴国公虽然武艺极是不错,又出手刚猛老辣,然而到底年迈生疏,反倒是秦御刚刚从战场上杀回来,本就满身的血气没洗尽,又被顾卿晚气的满身是气力,十多招后,便寻到了机会,一脚当空而下,劈在了吴国公的左肩上。   只闻咔嚓一声响,吴国公一张脸顿时惨白无色,左肩整个歪斜坍塌了下去一般,魁梧的身子也因为这当空一劈被压倒在地,直挺挺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抬了下受伤的左肩,竟然发现肩头一阵扯疼,抬不起手来,顿时额头冷汗便冒了下来,他知道他的左肩骨只怕是被劈碎裂了!   对于一个舞枪弄棒的人来说,废人手臂和要人半条命也没什么不同。吴国公顿时便咆哮一声,“秦御小儿!”   秦御一脚劈下后便回身落在了吴国公前不远的甲板上,挑着剑眉,冷冷的睥睨着半跪在那里的吴国公。   见吴国公疼的半白的胡子直抖,本不想再多为难他的,谁知吴国公竟骂出这么一句来。   这让秦御登时便响起了方才顾卿晚骂他竖子的事儿来,竖子即有小儿之意。那女人讽刺他在床上似小儿没用,被她挑逗了两下便把持不住,而她却半点都未曾动情,这已经成了秦御心中带阴影的痛。   吴国公这时候再骂小儿,简直就是捅马蜂窝,秦御妖冶的狭长眼眸顿时便危险的眯了起来。   他心头愈怒,面上却倏忽一笑,邪肆而玩味,道:“周睿死了,周府却还有一个周大姑娘呢……”   秦御轻柔的话语,顿时便令吴国公面色剧变,瞪大了眼睛,几乎瞠目欲裂,道:“你想干什么?!竖子秦御欺人太甚!老夫杀了你!”   他因情绪激动,吼声极大,震的整个画舫都仿似在晃动一般,喊完他便一跃而起,冲秦御攻了过去。   可他一掌拍出,秦御却身影如鬼魅般闪避了过去。只秦御这一躲,站在角落看戏的顾卿晚的声音便暴露在了吴国公盛怒的目光下。   吴国公几乎是想都未想,右手便重新运起一掌来,向着顾卿晚的面门拍了过去!   顾卿晚本就站在角落,吴国公又来势汹汹,她哪里躲的开?眼见着吴国公蒲扇般的大掌压来,顾卿晚本能的闭了眼睛,惊叫一声,“秦御!”   几乎是她喊出的瞬间,腰肢被人握住,接着她便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可不等顾卿晚提起的心落下来,她便听秦御闷哼了一声,抱着她的手臂却一紧,跟着咔嚓一道破裂声,两人便被震飞了出去,直接将雕花镂空的船壁撞开一道口子。   她被秦御压在怀中,直接从画舫中飞了出去,砰的一声双双滚倒在了湖岸边儿的草地上。   顾卿晚尚未从这惊变的一幕中回过心神,抱着她的秦御便哇的喷出一口血来,直吐了她一襟口。   温热的血瞬间渗透进了衣衫中,顾卿晚面色一变,秦御却已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臂,身子一倒,软在了地上。   “阿御!”   方才吴国公在画舫上扬声要杀秦御,岸上众人便听到了,礼亲王心中半点不担心,面上却慌的不行,忙令秦逸前去船上查看,秦逸快步就要往画舫去,谁知道不等他上船,就见秦御抱着顾卿晚,被击飞了出来。   隔着破碎的洞口,正能看到吴国公一脸杀机和戾气站在那里。   众人都惊呆了,秦逸也是一愣,眼见着秦御一口血喷出,身影倒下,他才惊呼了一声,忙冲了过去,扶起了秦御来。   “阿御,你怎么样?太医!太医呢。”秦逸半抱着似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秦御,素来温和的俊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礼亲王更是脸色铁青,怒视着从船上下来的吴国公,道:“吴国公,公然对堂堂郡王下此杀手,你是要谋反吗?”   吴国公其实是有些懵的,他根本就没想到会伤到秦御。   且他若是能重伤秦御,方才便也不会被秦御先废掉左臂了。   见礼亲王怒目而视,秦御又倒在秦逸身上,气若游丝,吴国公既能立下战功封为国公,便不是傻的,相反还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有胆有谋的人。   但今日他关心则乱,因周睿的死已经乱了方寸,便一时被秦御引导着做下了糊涂事儿。   这会子他已经明白了过来,他心中咯噔一下,却道,坏了,中了秦御小儿的诡计了!   从他冲上画舫,那秦御明显就在激怒他。先是缩在画舫中不露面,接着又出手狠辣直接废了他的左臂,再专门口出恶言,且抓着他的弱点,提起周清秋来,引得他雷霆暴怒。   等他冲过去时,那秦御明明是故意躲开,暴露出沈清来,引他对沈清动手的!   以秦御的功夫,想要从他手中救下沈清并非难事,可秦御却被他一掌拍飞了,如今还这幅气息奄奄的模样。   本是他占尽了理,是苦主的,如今却一下子成了打人的,半斤八两,变得没理起来。   吴国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周鼎兴也揉着额头,面沉如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御身上,包括顾卿晚。   她此刻跪坐在草地上,看着靠在秦逸身上的秦御,心中充满了狐疑。   但见秦御此刻俊面一片苍白,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狭长的凤眼半垂着,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安静的垂落着,柔软的弧度让他显得有些脆弱,忽而颤抖一下,透出异色的眼眸来,从前飞扬妖冶的异色眼瞳,此刻却也是迷离的,竟像是意识都有些不清了一般。   他挺直的鼻梁上也挂了汗水,薄唇紧紧抿着,褪去了平日里的殷红如血,染上了有些苍白的淡粉色,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肌肤甚至呈现出半透明的白。   他这幅样子,就像个绝美而无害的病娇少年郎,简直让人一瞧就心疼,就忍不住责怪那伤了他的人。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睫毛动了动,抬眸看过来,唇瓣微动,道:“沈清,你……咳咳,没事吧……咳……”   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结果话没说完便又咳出一些血来,鲜红的血溅在苍白的肌肤上,愈发映衬的他唇色发白,病弱体娇,说着还向她伸出手来。   众人,“……”   静默一瞬,礼亲王耳聪目明的听到后头有人低声叨叨了起来。   “燕广王对这男宠可真好,都快死了,还惦记着男宠呢。”   “燕广王武功不弱,说不定就是为了护着这男宠受伤的。”   “蓝颜祸水啊……”   礼亲王唇边抽了抽,又看了两眼半死不活的秦御,简直难以忍受的扭过了头去,直想上前踢秦御两脚泄愤,偏表现在脸上,却只剩下心疼和担忧,愤怒和焦灼。   秦逸抱着秦御,见他又咳了血,脸色再度大变,连着在秦御的心口外围点了几下,大声道:“太医!”   顾卿晚原本觉得秦御是在演戏,可他面色都苍白了,眼见着说了几句话便咳出血来,顾卿晚却又狐疑了起来。见秦御冲自己伸出手来,却也顾不上再深究,忙也伸手握住了秦御,满脸哀伤的道:“殿下,你怎么了?你要坚持住啊。”   先前周睿出事儿太医便被唤了来,此刻被义亲王世子秦钊带了过来,跪在地上给秦御把了半天的脉,越把眉头皱的越是紧,脸色也越是不好看。   义亲王率先问道:“杜太医,阿御的伤势?”   杜太医并没立刻回答,又把了两下,这才满脸忧虑的道:“燕广王被一掌击在了要害,致使心肺严重受损,这才会连连咳血……这……这脉息很弱啊。”   义亲王闻言大吃一惊,没想到秦御竟然伤的这样严重,礼亲王也面露狰狞之色,接着面色发白,身子晃了起来。   秦逸面沉如水,却隐忍不发,眼眸中满是担忧。   “张太医,你也来瞧瞧,燕广王这到底如何了。”   义亲王还是不大相信,本来秦御惹了事儿,礼亲王府不清净,他还准备看热闹。毕竟秦御毁了义亲王府的喜宴,最好让礼亲王府付出大代价才好。如今秦御这一重伤,那周家和吴国公府便不占理了,礼亲王府岂不是也要脱罪了。   义亲王总觉得秦御是在用苦肉计,可若是苦肉计怎会伤的这样严重,难道真是吴国公盛怒之下失了分寸,这秦御又一心护着男宠,被拖累重伤了?   张太医闻言上前,也给秦御把了把脉,秦逸焦急道:“张太医,如何?”   张太医脸上汗水滚落,道:“燕广王殿下确实损伤了心脉,如今这脉息微弱,极是凶险,得赶紧用药啊,不然……不然恐有生命之危啊。”   “王爷,王爷您没事吧。”张太医的话刚说完,礼亲王便扶着额头往后栽倒,还是后头锦乡伯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他才没一头倒下。   接着礼亲王便面露悲愤,冲吴国公沉声道:“吴国公,你以老欺幼,以强欺弱,又不分尊卑,出手毒辣,伤我儿至此,我礼亲王府和你没完!”   吴国公这会子都有些傻眼了,他确实一掌拍出,没留半点余地,当时秦御突然挡住了沈清,接着两人便都飞了出去。   他那一掌到底拍在了秦御哪里,他根本就没看清,可要说他一掌就将秦御给拍的快死了,他却怎么都不相信。   他禁不住暴躁出声,道:“我根本没下重手,是燕广王步步紧逼,算计与我,要说出手狠辣,也是燕广王,如今我这左肩……”   吴国公话没说完,就听秦逸惊叫一声,“阿御!”   众人望去,只见靠着秦逸胸膛,气若游丝的秦御明显是被吴国公给气到了,抬手指着吴国公,苍白的脸上豆大的冷汗滴落,可最后却一个字没能说出来,颤巍巍的手一软,竟然双眸一闭,晕了过去。   “吴国公,你将舍弟伤成如此模样,却还说是舍弟毒辣,舍弟算计于你,你欺人太甚!”秦逸禁不住也收起了平日芝兰玉树般的清逸,沉冷着俊面,言辞如刀。   “快,得赶紧将燕广王挪到暖阁里,最好能请院正章太医给燕广王先施几针护住心脉啊!”张太医眼见秦御晕厥过去,忙出声道。   义亲王世子招手吩咐小厮抬软榻,又令人去请章太医,四下里也因为张太医的话而慌乱一片。   顾卿晚自听了太医的话,心中便愈发惊异了。本主虽身在深闺,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义亲王和礼亲王府面和心不合,她还是知道的。   义亲王府请来的太医,被秦御父子收买的可能性太小,更何况,就算勉强收买了一个,也不可能收买两个啊。   现在两个太医异口同声,都说秦御是重伤,很是凶险,顾卿晚又眼睁睁瞧着秦御晕了过去,饶是她先前有几分狐疑,此刻也只剩下了两分。   倒有八分觉得,秦御是真伤了。   她面色也跟着微白了,不管怎么说,秦御是护她而伤,先前他可恶归一码,如今为救她而伤又是另一码。她若不歉疚担忧,那便太冷漠无情了。   再说,若然秦御真因为她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别想好过啊。   小厮很快便抬了软榻过来,秦逸和沈择亲自要将秦御抬上软榻,偏秦御抓着顾卿晚的手竟是紧紧不放。   秦逸拧眉,冲晕睡着的秦御安抚道:“阿御,你先放手,有大哥和父王在,谁都不能伤害你门下客卿。”   说着看了顾卿晚一眼,顾卿晚抽了抽,秦御抓的死紧,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秦逸叹了一声,道:“罢了,你跟上。”   顾卿晚忙点头,帮衬着将秦御小心翼翼的抬到了软榻上,正要扶着软榻离开,那边吴氏突然冲了过来,指着顾卿晚道:“不能放他们走!燕广王和那个沈清害死了我儿,难道还要放走凶手吗?”   礼亲王闻言却浑身一戾,盛怒道:“周鼎兴,管好你儿媳,怎么也是诰命夫人,怎能信口雌黄,状若疯妇!众目睽睽,我儿和门下客卿才是受了欺负的苦主,怎么能倒打一把!”   周鼎兴苍老的面色呈现出一种灰白的沉肃,闻言站起身来,一面示意周江延将吴氏带下去,一面沉声道:“王爷,众目睽睽,我孙儿确实被沈清所伤,有人证可证,后被燕广王所杀,更是多少双眼睛亲眼目睹,我儿媳痛失爱子,以至于精神失常,悲痛过度,以至于对王爷无礼,可王爷也不能辱骂我儿媳如疯妇啊。我周家嫡长子好端端葬身于此,王爷却说我周家倒打一耙,信口雌黄,这简直是指黑为白,天理难容啊!”   周鼎兴确实是老辣,几句话便说的,好似礼亲王府嚣张跋扈,杀了人还以势压人,不准周家反抗讨公道一般,引得周围众人皆面露同情之色。   礼亲王却也毫不退让,气的胸口起伏,暴跳如雷,道:“周老儿,好,好,果然是巧舌如簧,本王且问你。有谁亲眼看到周睿乃是沈清所伤?没有吧?周睿受伤躺在仙鹤亭时,沈清明明不在,给人定罪讲求个人赃并获,周睿出事时,沈清根本不在仙鹤亭,这又如何说?再说阿御杀周睿的事,这更是血口喷人了!阿御是盛怒之下将周睿丢进湖里去了,可当时你们周家人不是将他救起来了吗,当时你们满船人欢呼出声,对,你那儿媳还喊了声‘苍天有眼,睿儿活过来了’,那嗓门,本王离的老远,都听的真真的,上了岸周睿才死了,他既不是被阿御丢进湖里溺水而死,那和阿御又有什么关系?”   见礼亲王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捎带着讽刺自己没仪态,似泼妇,吴氏翻起白眼来。   那边礼亲王冷哼一声,睥睨着周鼎兴,又道:“周大人,您可是首辅阁老,不是街头泼妇,说话要有依据,不能信口开河啊。”   周鼎兴差点被礼亲王气的厥过去,胸膛起伏着,道:“当时仙鹤亭除了我孙儿便只有沈清,我孙儿不是被沈清所伤又是何人?我孙儿从湖中捞起来时确实救了回来,可他本就受了重伤,又被丢进湖中差点溺死,两厢作用之下,没上的了岸便断了气,众目睽睽,我孙儿被义亲王府的小厮救上岸时还活的好好的,其后就只有燕广王接触了我孙儿,我孙儿的死,当然是燕广王所为。燕广王若不将我孙儿丢进湖中,我孙儿也不会丢了性命。”   礼亲王闻言却翻了个白眼,道:“周大人,本王怎么觉得不是在和阁老说话,而是在和市井愚妇胡搅蛮缠呢,照你这么说,还是怪那重伤周睿的凶手啊,若非他重伤周睿在前,阿御便踢他下水几百次,他也死不了。那你倒是去寻那下手打伤令孙的凶手啊,抓着本王的儿子不放是何等道理?本王稍后还要上宫里告吴国公无故重伤我儿的状呢!”   周鼎兴堵心堵肺,却也知道,此刻他奈何不得秦御,故此目光便盯向了沈清,道:“王爷说的是,那伤我孙儿的凶手就是此沈清,还望王爷将人交出来!”   礼亲王顿时跳脚,道:“周鼎兴!你看你怎么还是这么胡搅蛮缠,本王都说了,既然没人亲眼看到沈清打伤周睿,那便不能说明沈清是凶手,既如此,本王府里的客卿,如何能让你带走?本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周鼎兴气恨难平,道:“只有沈清和我孙儿两人,沈清不是凶手,又能是谁?礼亲王如此包庇凶手,又是何意?”   礼亲王却非常光棍的翻了个白眼,道:“说不定是水里的水鬼瞧你孙儿太猥亵龌蹉,替天行道呢,总之没有人证物证,沈清就不能让你带走!”   顾卿晚站在软榻旁边,手被秦御以守护的姿势紧紧抓着,眼看着礼亲王二话不说,便因她和周鼎兴硬抗上了,虽然知道礼亲王这都是为了王府的威严和脸面,可心头却也触动了下,一时间倒是满心的复杂。   ------题外话------   寿司晴 送了5颗钻石、雪儿空间 送了3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cherry闪闪 送了10颗钻石   ☆、088 秦御的苦肉计   礼亲王一推干净,坚持没有人赃并获,周睿便不能说是被沈清所伤,就是不肯交出人来。   周鼎兴浑身发抖,胡须乱颤,被气的喘息不过,往后倒去。   义亲王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周鼎兴,对于周家和礼亲王府交恶,他却是乐见的,一时拍扶着周鼎兴的胸膛,为其顺气,一时劝慰着道:“皇兄,本王看周家大少爷的死,多半是和你那府上客卿有关联,本王的仙鹤亭远离湖岸,当时湖心确实就只有二人在,即便不曾人赃并获,那沈清也是最大嫌疑人,皇兄便将他交出来吧,何必为他和周家如此过不去呢,周阁老的孙子没了,皇兄也要体谅人家死者家属的心情嘛。”   他这明着是在劝说,暗中却在挑事儿,是在说义亲王不讲道理,不近人情,半点脸面也不给周家,铁了心和周家过不去。   周鼎兴脸色愈发难看,礼亲王却呵呵一笑,道:“说实话,今日若非周大少爷动了不好的心思,也不会独自和沈清滞留在仙鹤亭,更也不会引得今日其后的事,自己也不能就这么丢了性命。周家没管好儿子,如今倒抓着本王府上客卿不放是何道理?”   他言罢,看了一副受不住打击要晕倒的周鼎兴,长叹了一声,道:“罢了,死者为大,周大公子没了,周家悲愤本王也理解,本王便给你们个机会。若然能够证明沈清确实是伤了周大公子的人,莫说是将其交出来了,便是现在周家将他杀了为周大少爷陪葬,本王也无话可说。怎样?”   礼亲王一副本王已经够深明大义,够给你周家面子的神情,周鼎兴气的老眼都血红了起来,胡子一翘一翘的。若是他们手中有证据,证明是沈清打的人,这会子还和礼亲王费什么口舌,扯什么皮。   他想着一把推开义亲王站起身来,道:“老夫虽然没有铁证证明沈清伤我孙儿,但却有间接人证,王爷又有什么能够证明,沈清就一定是清白的!”   他言罢,周江延推了一把那边站着的吴崇军三人,吴崇军反应过来,率先上前道:“我和冯姑娘,五姑娘都能证明,我们离开时,仙鹤亭除了周睿和沈清再没旁人,且当时是因为发生了争执,我们才离开的,一定是这个沈清打伤的周睿!”   他言罢,吴紫嫣和冯意欣也忙忙表示,必定是沈清和周睿争执时动了手。   礼亲王便看向了顾卿晚,道:“你怎么说,周大少爷是你所伤吗?”   顾卿晚自上岸,就一直被秦御死死拉在身边,这也变向的护了她。又因为秦御受伤,礼亲王府就直接和周吴两家扛上了,顾卿晚倒成了无关紧要的。故此竟然到现在都没人问问她这个当事人,此刻礼亲王问起,众人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他们也很想知道,周睿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望去,却见那叫沈清的少年男,非常的清秀清瘦,虽然生的钟灵毓秀,气质也从容俊逸,是个让人一瞧就觉得非常舒服的少年,可也太瘦弱苍白了,眼神也清澈干净,完全就不像是会出手伤人的人嘛。   周家公子都敌得过这沈清两个了,且素来有文武双全的名声,这么个弱质少男伤了周睿,他们本能不怎么相信。   顾卿晚顶着各种怀疑的,探究的目光,却依然从容坦然,恭敬的要向礼亲王行礼,奈何手被秦御死死拉着,不由尴尬而腼腆的一笑,道:“回王爷的话,当时冯姑娘等人离开,仙鹤亭就只剩下了草民和周大少爷两个,周大少爷先是问起昨日草民在仙岳楼和周大姑娘发生冲突的事儿,草民再三解释,谁知周大少爷却突然暴跳如雷,扑了过来,羞辱草民,口出恶言,说……”   少年郎说着,面上腾起一层涨红的愤怒和屈辱来,红着眼睛,才又道:“他非要说草民是燕广王殿下的男宠,伺候燕广王和伺候他没什么差别,让草民听话,给他尝尝滋味,只要草民顺了他的意,且事后不说出此事来,他便会替草民哄好周大姑娘,让周大姑娘绕过草民,就当仙岳楼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他还说,他的那个妹妹,瞧着温婉端庄,其实最小心眼,昨日回到周家就吵闹着要让草民生不如死,草民便是靠上了礼亲王府,也不能时时跟在燕广王身边,周家想要草民死,有的是办法……”   “你住口!”周江延恨不能上前撕烂了顾卿晚的一张嘴。这个少年当着是可恶,几句话就要将周家整个推进火坑里去!   顾卿晚适时缩了缩肩膀,果真不言语了,那样子就像是被周江延给吓到了,真怕周江延事后杀他出气。   四周却渐渐响起了小声的议论声。   “真没想到,周大少爷平日瞧着还好,背地里竟是这样的人。”   “为了男色,连自家亲妹妹都往后排,当真是……”   “是啊,周家怎么教养出这么个东西来。也不知他那话是诋毁周大姑娘,还是周大姑娘确实心狠手辣,小鸡肚肠。”   “爷看怕是真的,有这么个大哥,做妹妹的能好到哪里去!”   ……   这些人是个聪明人,虽然没有因顾卿晚的话,公然怀疑到周家真会草菅人命,仗势欺人,但是却抓着周睿和周清秋不放,说的话有些一面倒。   谁让先前在小亭中,周睿清醒过来,看到秦御后,自己亲口承认想要对沈清不轨的。故此,因周睿自己吓的说了真话,此刻顾卿晚的话,众人便都没怎么怀疑。   周鼎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四周人非议周睿和周清秋品行不好,和说周家家风不好,又有什么两样?   周鼎兴万万没想到沈清这个看上去弱质纤纤的少年郎竟然嘴巴也这样毒,心思也这样深沉,手段也不弱,如此的难以对付。   他恨不能上前手刃了顾卿晚,勉强压着心火,方才道:“老夫的孙儿已然死了,还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睿哥儿和秋姐儿从来兄妹感情极好,睿哥儿为难你,也是为其病重在榻的妹妹出气,又怎会本末倒置起来,又因你而不顾兄妹感情,简直满口胡言,前后矛盾!”   周鼎兴这话的意思,就是为周睿正名了,即便是周睿对沈清起了龌龊心思,也是因为爱护妹妹的原因。   顾卿晚闻言却也不争辩,只嘲讽的笑了下,瞬间又收拾了表情,道:“周老大人说的是。”   她毫不辩解,顿时倒显得周鼎兴急躁,没理硬要占三分的牵强来。周鼎兴不由又堵了一肚子气,死死蹬着顾卿晚。   义亲王见气氛又僵持了,不觉开口道:“好了,让你交代是否伤过周大公子,你扯那么多做什么!”   礼亲王便跳了出来,指着义亲王道:“本王门下客卿不过是陈述下当时的事情经过,这都是必须的,你凶他作何!想屈打成招啊!”   义亲王老脸微红,道:“二皇兄这话何意,本王和此事有何关联?何必搅合进来。”   “既如此,你别莫再说话了,免得引起误会!”礼亲王言罢,义亲王气的胸膛起伏,什么叫免得别人误会,误会什么?这分明是说他不安好心嘛。   礼亲王却不再搭理红了脸的义亲王,冲着顾卿晚点头,道,“你继续说。”   顾卿晚便冲礼亲王微弯了下腰,道:“回王爷,草民当时被周公子强迫,因体弱难以抗拒,便只得跳了湖,游远躲避。彼时,草民游走,周大公子还站在亭子边儿冲草民放狠话,好时候周大公子还是好端端的呢。草民自小体弱,跳了水,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便忙往岸上游,只可惜草民的体质实在太差,力气也太小,没游片刻就撑不住了,后来晕厥了过去,再醒来就被镇国公世子救上了船。”   听她这样说,众人才想起来,方才这沈清是被燕广王从娄世子的画舫上寻回来的,周鼎兴率先道:“娄世子人呢?”   娄闽宁乘画舫上岸时,顾卿晚和秦御已被打上了岸,他瞧着秦御抓着顾卿晚的手刺眼,索性隐在人群后,背转了身瞧风景。   此刻才缓步走了过来,他看了眼顾卿晚,便道:“这位沈小公子确实是我在流连湖救上船的,当时是巳时末,我把他救上船时,他漂在流连湖的那片荷花丛里,被几株荷挂住了,这才不曾沉下去,当时已经晕迷了。我虽将他救了回来,然他体弱,却一直未曾醒来,耽搁了些时辰,本是要带他上岸救医的,听到这边仙鹤亭的动静,觉得有些不对,这才带着他过来,燕广王将他寻回时,他也是刚刚醒来。”   听了娄闽宁的话,众人愈发觉得顾卿晚不会是凶手了,若然这少年真有本事打伤了周睿,哪里还会将自己弄的这样狼狈。   娄闽宁也解释了,为何事发后,沈清迟迟不现身的原因,并非他害怕逃逸,想办法去了。而是根本晕厥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顾卿晚适时开口,道:“在画舫上,听燕广王说周大公子被人打死了,草民也特别震惊,草民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伤了周大公子。”   礼亲王道:“等等,方才娄世子说,你是何时在流连湖救了沈清的?”   娄闽宁略怔了下,这才道:“是巳时末,因王府的喜宴是午时二刻开宴,当时王府画舫上的小厮正提醒我,该返回岸上参加喜宴了,我却正好看到了漂浮在荷花丛里的沈清,故此记得很清楚。”   娄闽宁言罢,有两个小厮也跪了出来,证明了确实如此。   礼亲王便又问吴崇军三人,道“你们离开仙鹤亭上岸时,又是什么时辰?”   吴崇军犹豫了下,道:“当时好像是……好像是……”   他还没说出口,那边便有工部右侍郎郭府的三少爷出声道:“当时也是巳时末,我和周二公子当时刚好从湖边经过,要往喜宴亭去,还和吴公子打过招呼呢。”   礼亲王便笑着看向周鼎兴,道:“看到了吧,本王就说定然不是沈清伤人。他们从仙鹤亭回到岸上时,沈清都已经跑到了荷花丛那边飘着了,这说明,他们刚一离开,沈清便和周大公子发生不快跳湖游走了。荷花丛离仙鹤亭还不近,沈清根本就没有时间,伤了周睿,再在巳时末游到荷花丛被娄世子所救。”   礼亲王说的也正是众人所想,闻言便有人道:“王爷说的有理,周睿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正当青年,平素又跟着吴国公习武,沈清若想伤他,必要一番纠缠才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要重伤周睿,再游到荷花丛被娄世子所救,除非他武功高强,远远胜过周睿,且还水性颇佳,大家看这沈清,他骨骼纤瘦,手指绵软,且并无粗大,简直宛若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习武之人啊。”   娄闽宁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又有引玉公子之美称,并非无名无辈之人,行事素来有理有据,滴水不漏,所以根本就没人会怀疑他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谎话。   顿时,竟然连周鼎兴和吴国公也露出了迟疑之色来,觉得沈清也许真是无辜的,难道这其中真还有第三人?周睿受伤,难道真就和沈清没有关系?   “父王,阿御情况不大好。”   秦逸担忧而焦虑的声音适时响起,礼亲王看去,果然见软榻上的秦御脸色更加苍白了,他顿时便怒喝出声,道:“还愣住干什么,快抬郡王去暖阁安置,太医,不是说要请章医正施针吗,可有人去请章医正?”   抬着秦御的小厮忙抬起软榻来,谁知道他们刚一动,便发现秦御还紧紧扯着顾卿晚,而顾卿晚想跟着软榻走,偏伤了腿,一蹦一跳的,根本跟不上。   秦逸见她如是,不觉看了她的脚一眼,道:“怎么回事?”   顾卿晚见所有人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脚上,生怕一双比男人要小许多的脚被看出端倪来,忙往袍摆里缩了缩,这才道:“回世子爷的话,方才落水时伤了脚踝。”   秦逸将顾卿晚收脚的动作看在眼中,眯了眯眼,又瞧了顾卿晚两眼,才道:“把他们分开!”   有小厮上前想要掰开秦御的手,无知无觉躺着的秦御竟忽而挣扎了起来,非但没松手,更是怕被人夺走东西一般,紧了紧手,猛扯了一把顾卿晚。   这一把竟然将顾卿晚给扯的一下子跌在了软榻上,整个人仰面趴着压在了秦御身上!   众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齐齐目瞪口呆。   企图分开秦御拉着顾卿晚那只手的小厮,眼见着晕迷中的秦御又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扣住了顾卿晚的后腰,一时额头冒出更多的汗来。   这个差事太难了,他干不了啊。   燕广王都受伤了,他一个做奴婢的,去又掰又扯的,燕广王真有点什么事儿,算谁的?   小厮果断的不上前了,噗通一声跪下,颤抖着道:“世子爷,实在分不开啊!”   秦逸,“……”   礼亲王眼见秦御躺在软榻上,怀里明目张胆抱着个少年郎,死活不撒手,引得一众看客个个瞪大了眼,用各种目光向抱着的两人行注目礼,他只觉老脸泛红,额头青筋乱跳。   不过义亲王是男人,心自然比王妃要大的多,从来不怀疑儿子有问题,自然也不相信眼前少年是秦御的男宠,他只当秦御是怕有人再来拿沈清审问,要将人看在身边,虽觉秦御做的太过火了,太不相信他这个当爹的能摆平一切。   但是也知道秦御从小就脾气倔,打定了主义,就不会轻易改变,为了让这丢人的一幕早点消失,他怒吼一声,道:“分不开也不能让他这么压着人啊,赶紧挪动下,抬走,抬走!”   秦逸不等小厮上前,亲自过去,却也不动秦御身上躺着的顾卿晚,只扶着秦御,将秦御侧翻了过去,令其侧躺在了软榻上。   被秦御死死抱着的顾卿晚便也跟着挪动了位置,也侧身躺在了软榻上,却依旧紧紧靠着秦御,被他揽在怀里。   她觉得脸上红的已经可以滴血了,实在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神情和目光,只将脸拼命往秦御的胸膛里埋,浑身僵硬,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然也没心思去想,明明秦御受伤了,秦逸怎么不翻动她,反倒去动秦御,碰都没碰她一下这个问题。   秦逸摆弄好秦御,站起身摆了摆手,小厮们便再度抬着软榻匆匆动了起来。   这次不管是吴国公还是周家人都没再出声阻拦,倒是吴氏靠在周江延的身上,心有不甘,还想阻止,却被周鼎兴一个眼神瞪的没敢出声。   笑话,现在有娄闽宁的证词,之前吴崇军三人间接指认沈清的那些便站不住脚了,没有真凭实据,若是再纠缠下去,让那燕广王出了什么事儿,周家可就真下不来台了。谁知道礼亲王府会怎么折腾,礼亲王府,周家实在招惹不起。   眼瞧着秦御被抬走,那个沈清也跟着去了。周江延才流着泪,咬牙道:“父亲,难道就让咱们睿哥儿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周鼎兴也抹了一把泪,道:“我周家的嫡长孙,没有白白冤死的道理,先将睿哥儿的尸体抬回去,随为父进宫面见圣上!”   周鼎兴言罢,带着周家人也满脸悲愤的去了。一时围着看热闹的人,才议论纷纷的散了。   周首辅家的公子枉死在了义亲王府,义亲王家的喜宴也办不下去了,客人们纷纷告辞。   义亲王略送了两个身份高些的客人,就见王府的长史脸色难看凑了上来,附耳在义亲王耳边低语了几句,义亲王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先前飞天殿那边闹贼时,刚好这流连湖周睿的事也闹了起来,故此义亲王虽知道书房出了事儿,却也没大在意,只以为是有人想要趁着王府乱,浑水摸鱼,书房那边有侍卫守卫,隐卫也有所布置,义亲王并不太担心,只让长史韦林过去关注下前来禀报。   韦林过去,侍卫们希望能抓住贼人,将功赎罪,韦林也希望侍卫们能追回刺客,平息事端,故此直到了后来贼子逃脱,事情瞒不住了,他才脸色难看的过来禀报义亲王。   他过来时却恰逢秦御和顾卿晚被吴国公打上岸,义亲王一直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他也不好过去禀报,这里都是人精,怕一个不好,再让人揣测到什么来,便一直站在旁边寻找机会。   谁知道一等便到了现在,故此义亲王竟然到这会子才知道,他的书房是真遭了窃,他脸色沉重,也顾不上去秦御那边凑热闹了,吩咐了让秦钊送客,自己匆匆带着韦林往书房去了。   义亲王府的凤栖院,小厮正要将软榻上躺着的秦御抬进冬暖阁中安置,不想秦御却偏偏在这时候悠悠转醒了过来。   顾卿晚因被秦御一直抱着,也躺在软榻上,故而最先发现了他的状况,眼见他睫毛轻动,睁开眼眸,阳光照射下,似眼睛一下子承受不住强光,痛苦的收缩着。   她忙抬手护在了秦御的眼前,急声道:“殿下,你醒了?”   她声音中带着些惊喜和放松,自从软榻抬离了人群,她便从秦御怀中抬起了头来,近距离使劲盯着秦御看,这么些时候,她仔细观察过秦御了,这人从方才扯了她上软榻后,竟是眼皮子都没抖动一下,呼吸也一直很微弱。   她觉得若是正常人装晕,躺在那里,不可能连眼睫毛都不动一下,装是装不来这样像的。   又有两个太医的佐证,顾卿晚是真相信秦御为救她,受了重伤,至于与晕厥了过去。   故此,这会子见秦御醒来,她是真的高兴,自然动作也就体贴了起来。   秦御痛苦的拧了拧眉,再度睁开眼眸,却瞧了眼顾卿晚挡在自己眼前,用手搭建的凉棚,异色眼眸中闪过些许迷茫,接着才聚了焦,眼神清冷的瞥了眼顾卿晚,道:“爷这是在什么地方?”   顾卿晚见他瞅过来的目光有些发凉,看到她的同时便松开了一直紧握着她柔夷的大手,便连扶在她后腰的手也撤了回去,虽没将她推下软榻,可浑身却充满了冷肃之意,一时倒怔了下。   他这明显是在生画舫上她将他踢下美人榻的气呢,所以说,方才在岸边,他深受重伤,却还非要拉着自己,那都是真担忧她,怕有人趁着他晕迷为难她,所以便晕迷也毫不松手?并非他演戏的吗?   这样的认知,令顾卿晚心中倒冒出些歉疚来,心软了下,回道:“这是义亲王府的凤栖院……”   她说着,自行翻身,单腿跳下了软榻,秦御倒也没有阻拦,反倒扬声道:“本王不要在这里!”   后头跟太医说着话的秦逸闻声快步过来,见秦御醒了过来,便面露惊喜,上前按住了秦御挣扎的身子,道:“阿御,你这又闹什么!躺好!”   秦御却道:“大哥,你送我回凌寒院,我不要在义亲王府养伤。”   秦逸禁不住拧眉,劝阻道:“你伤的很重,休得胡闹,现在义亲王府中等章太医来为你施了针,歇过劲儿来再说。”   秦御却固执的挣扎着非要起来,道:“大哥,周睿在义亲王府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怕我也会如此,我不要在义亲王府养病,我要回凌寒院!大哥带我回凌寒院!”   听他这样说,秦逸面色大变,却沉喝一声,道:“阿御,休得胡言乱语!”   秦御却急的要往美人榻下跳,身子一动,没跳下去,反倒又剧烈咳了起来,瞧样子竟又要咳出血来,直吓得两个太医冲上来频频安抚。   秦逸见他如此,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你这个脾气啊!快躺好,咱们回府医治!”   秦御这才倒在了美人榻上,又闭上了眼眸,一番折腾脸色更加苍白。小厮闻言,刚要抬起软榻,秦御却睁开了眼,冲顾卿晚道:“脚受伤了,不想让小厮抱着就上来!”   顾卿晚的脚脱臼虽被正上了,但确实动不了路,见他即便恼着,还想着这茬,心中愈发复杂,见他还侧躺着,将软榻外的空间留了出来。   面上一阵热过一阵,却总算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又爬上软榻躺在了秦御身边。   旁边秦逸拧着眉看了秦御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吩咐小厮飞快转了个方向,往府门冲去。   软榻虽比较宽敞,但秦御人高马大的,占去了好多位置,顾卿晚虽挤了上来,可软榻一动,她便差点翻下去。   身子一晃,还没惊呼出声,后腰便又多了一条铁臂,是秦御抬手护住了她。   顾卿晚咬了下唇,抬眸却见秦御满头大汗躺着,眼睛却闭着,她犹豫了下,抬手用袖子给他擦拭了一下额头。   秦御也不知是太过难受,还是不愿搭理她,竟然闭着眼眸,再没睁开看她一眼。   一行人脚步匆匆去了,后头有些跟着瞧热闹的人,难免品味着方才秦御的话,猜度起来。   燕广王这话很有深意啊,既然周睿不是被沈清所伤,那有能是被何人所伤呢。义亲王府中所养高手无数,守卫森严,今日又是郡主出阁之日,安全上,王府定然有所安排才对,很难混进什么杀手之流。   这种情况下,便会有人想,伤了周睿的会不会就是义亲王府的人。   好像也只有义亲王府的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啊,而且周睿死了,礼亲王府和吴周两家结仇,于义亲王也算是隔山观虎斗的好事啊……   这样想着,义亲王府的客人还没走完,燕广王的一番话,和秦逸匆匆护送秦御离开了义亲王府的事儿便传遍了。   府门,礼亲王听闻秦御要回礼亲王府,忙让人将自己的亲王马车开了过来。小厮要将秦御往马车上挪,秦御却抓着礼亲王的衣袖,道:“父王,儿子没事儿……你快进宫……不要让小人告儿子的刁状,儿子不要给人……背黑锅啊。”   礼亲王见秦御一副马上要再度晕倒的模样,禁不住嘴角直抽抽,旁人不知道,他这当老爹还能不清楚?   秦御和秦逸从小都习练过真定功,练这种功力,首先讲求的就是呼吸细长、纳气久闭,练到真定之层,催动真定功,自然能让人的脉息产生变化,气若游丝,甚至可以达到假死状态,连呼吸都断了。   这小子,从前飞扬跋扈,历来都是能用拳头解决,绝对多费事儿的性子,是从来不屑于演戏这样的事儿的,嫌麻烦。今儿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戏演的,也恁是真了点,过火的连他这个当老子的都看不下去了。   这小子出去三年,怎么成了这幅样子。这病怏怏,随时要断气的模样是要闹什么?他这个当老子的,就算知道是假的,瞧着也心一揪一揪的,好吗?   不过儿子这样,到底能为礼亲王府免去不少麻烦,还能顺道坑义亲王府一把,礼亲王也不深究,只当秦御在战场上历练了三年,果然是长大了。   礼亲王想着,忙应了两声,令小厮赶紧将人抬上马车,简直一眼都看不下去了。   不想那边秦御却瞧向了站在旁边的顾卿晚,道:“让他也上来。”   顾卿晚愣了下,礼亲王的专属座驾,她一个庶民上去,也太不合规矩了吧。   礼亲王却并不在意,好似早习惯了秦御的胡闹般,只摆摆手,冲顾卿晚道:“赶紧的,上去好生伺候着。”   顾卿晚哪里敢反抗,垂头恭敬的应了一声便也跟着爬上了马车。   外头礼亲王翻身上马,带着人往皇宫而去,秦逸听闻礼亲王妃也从内宅出来了,听闻秦御受伤,传他去问话,他担心母妃当真了会着急,便吩咐侍卫护卫着马车缓缓回礼亲王府,自己骑马往义亲王府的侧门见礼亲王妃去了。   马车上,就只剩下顾卿晚和秦御两个,马车刚一动,车厢晃动,秦御便难受的咳了起来。顾卿晚惊的赶紧过去,抬手给秦御抚着心口,可她的手刚碰上他的胸膛,便被秦御一把抓在了掌心。   他抓的极是用力,攥疼了她,顾卿晚抬眸看向秦御,却见他也正拧眉看来,面色苍白,却趁的一双充满火气的异色眼眸,灼灼逼人,极是妖异。   她惊了下,秦御已将她的手甩开,道:“你不是恼恨本王呢,还管爷死活做甚!”   他说着略偏过头去,脸朝着车窗,留给顾卿晚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兔兔不喜人多,这时才从顾卿晚的袖子里钻出来,跳到了秦御身上,不知所措的打着转,着急的吱吱直叫。   顾卿晚见秦御闹脾气,倒觉他像个赌气的孩子,大抵是得人相护,承了大人情,便有些理亏心虚,也没那么生气了,反倒觉得秦御这样子也挺可爱的。   于是便顺着他的心意,微微俯身凑过去,道:“殿下的死活,草民哪有不关心的?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礼亲王还不得让草民来陪葬?草民还没活够呢。”   秦御闻言这才看向顾卿晚,见她脸上挂着些笑意,语气绵软,眉眼间有些打趣的促狭,他心神微荡,却嘲弄的扫了眼顾卿晚,道:“不想本王死,便莫再气爷,不然再咳两口血,不死也要差不多了。”   顾卿晚虽然不懂医,却也知道好端端的人,咳血是大事,她又不懂武,也并不知道秦御咳的血,根本就是催动了功力,令气血一瞬逆转造成,这会子便以为秦御说的是真的,忙忙点头,道:“草民都听殿下的吩咐。”   秦御这才微眯了下眼,目光转了下,看向角落的冰盆,道:“先去将脸洗干净,爷瞧着你这张男人脸,碍眼的紧,心气儿不顺。”   顾卿晚,“……”   ------题外话------   娴悦伴生 送了1颗钻石、我心凤赢 送了1颗钻石9朵花花、Iffy 送了1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13861827962 送了5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9朵鲜花   ☆、089 秦御的强势   顾卿晚面露犹豫之色,秦御却冷哼了一声,接着便像是哼岔气了一般,又咳了起来。他这一咳,脸色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的脆弱苍白,极是骇人。   顾卿晚是见过余美人演戏的,便是再精湛的演技,该哭的时候瞬间哭出来,该脸红的时候却还是得补胭脂,像这种苍白脸色,那根本就是演不出来的。   她哪里知道,秦御是催动功力弄成这幅样子的,愈发觉得秦御是重伤所致,被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一面给他顺着气儿,一面道:“不是我不愿,这会子还在马车上呢,等到了王府,我下了马车,这脸却变了模样,多奇怪啊,那么多侍卫随从看着呢。”   秦御闻言这才渐停了咳声,喘息着靠在墨绿色绣猩红梅花的大迎枕上,道:“无妨,那里有顶帷帽,一会子下车你带上便是。”   顾卿晚顺着秦御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就见马车的车壁上悬挂着一顶青色长帷帽,男子款式的,想必是夏日太阳晒人,礼亲王用来遮阳的。   一个大老爷们的,竟然这样娇气!   顾卿晚腹诽不已,可想着左右秦御早知道她的身份,事情又到了这一步,眼见着他是要和自己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她这张脸,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在秦御面前遮掩着了。   想着,她叹息了一声,认命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往水盆那边跳去。   秦御便心情不错的抬起手臂来,后脑勺枕着手肘,慵懒的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顾卿晚兑好了水,将水盆放在茶几上,刚好侧身对着秦御。   秦御见她弯腰掬水,竟觉有些心跳发快,莫名紧张。他虽然并未受重伤,但为了将戏演的真,混过被太医诊治的一关来,心口是真挨了吴国公的一掌。   虽然那一掌没打实,被他卸掉了几分力,不至于真伤害到根本,可也起码打上了六成力。如今心跳微快,便带动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心脏处一揪一揪的疼。可他并没有挪开目光,依旧那样目不转睛的盯视着顾卿晚。   这样的疼,让他觉得很真实,很满足。   从他的方向看,就见顾卿晚芊芊素指捧起水来,泼洒到了面颊上,流水蜿蜒而下,就像是一支画笔,揉开了脂粉,模糊了少年郎的容颜,接着却描摹出一张清水出芙蓉的美人面来。   水光潋滟中,那张侧颜玉面生姿,褪去了黯黑,露出肌肤本来的面貌来,柔媚而白皙如凝脂的脸庞。   水珠恋恋不舍的沿着她清丽的侧颜往下滑,阳光映照着那些水珠,折射出七彩光芒,一时只见模糊的秀丽轮廓。   秦御并不着急,微微眯了眯眼,好整以暇的等着那水珠慢慢落下,就像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大自然为他送来最诱人美好的猎物。   随着水光落下,她的面容也跟着由模糊转为清晰,如同一副淡雅的美人图,染上了色彩,变得生动起来。   宛若远山水波凝成的翠羽淡眉,纤长浓黑睫翼灵动遮掩的流盼明眸,即便眼眸低垂,已遮不住期间令人迷醉的潋滟风情,似被江南绵绵细雨滋润过的柔和线条,精致的鼻管,鼻尖微微翘着,其下是宛若海棠花瓣般盈润又小巧的唇瓣。   男装的她,钟灵毓秀,秀丽无双,而女态的她,完全褪去了少年的清逸,展现着少女的清丽脱俗,恰到好处的娟丽清艳,美的并不很刺目,也不灼人,却足够令人惊艳,让人沉迷,便宛若开在雪山之巅的莲,令人观之,唯恐亵渎,却又禁不住想要采撷了带回去用最珍贵的寒玉盒藏起那美来。   秦御在顾卿晚转身看来时,方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来,道:“过来。”   顾卿晚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沉哑,盯过来的目光虽然漫不经心般,可却又说不出的让人紧张,异色眼眸中也放肆沉淀着什么黯色的波光。   她略迟疑了下,这才跳到了软榻前,秦御却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软榻,示意顾卿晚坐下。   顾卿晚愈发迟疑起来,秦御顿时嗤笑一声,因伤而色彩浅淡的薄唇,轻轻挑起,勾着一抹自嘲的笑,道:“爷这幅病秧子模样,你还怕爷吃了你不成?”   顾卿晚闻言面露尴尬之色,接着才坐到了秦御的身边。   谁知她刚坐下,懒懒靠着大迎枕的秦御便略抬起身子来,伸手挑起了她的下颌,略凑近了一些。   顾卿晚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秦御却加重了力道,道:“别动,让爷好好瞧瞧你,仔细认认这张脸。免得下次再见,你这女人又变了模样,倒再将爷糊弄过去。”   顾卿晚听他这般说,却有些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我哪里能糊弄的住殿下您,您不是早认出我来了,倒装作不识的样子,看着我像傻子般被哄的团团转,殿下玩的很高兴吧?”   提起此事,她心里便一团火气,本来是要爆发出来的,可谁知道倒因吴国公的一掌让秦御替她受了重伤,火气发不出来了,此刻也只能言语上刺秦御两句罢了。   秦御闻言倒笑了起来,手指摩挲着顾卿晚细嫩的不可思议的脸颊,道:“爷在荣丰当里确实没认出你来,在仙岳楼,若非你自己撞进爷的怀里来,也是认不出的。要怪只怪你自己,多少地方不撞,偏就往爷怀里投。你这样投怀送抱,屡次撩拨勾引爷,却满口不愿无辜,你说,爷该信你是无心呢,还是该当你是欲擒故纵呢?”   他说话间,拇指轻而肆意的在她的眉目,脸颊上游走,顾卿晚觉得脸上像是爬了一条虫,一阵挠心的痒,她不舒服的偏了下头,抬手去拍秦御的手。   秦御却顺势抓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揉捏着她柔软的指骨,又道:“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心,你都挑起本王的兴致了。本王不是任你玩弄,说近便近,说远便远的人,你最好歇了你那些小心思,不然……你该知道后果的。”   他的小动作轻柔缠绵,甚至带着些宠溺的味道,然而说出的话,却让顾卿晚浑身发寒,冷到了心里去。   他在和她摊牌,画舫上的事,他能强她一次,便不介意有第二次。若然她还惹他,惹恼了,第二次他不会给她踢他下床的机会。   他堂堂燕广王,不是她能说近就近,说远就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相反,她顾卿晚之于秦御,才是如此!   顾卿晚屏息不言,方才因水汽而嫣红,宛若开出两朵琼花般的两颊,红晕褪下,染上了一片苍白。   秦御的手再度抚上她的面颊,道:“好好呆在爷身边,你不愿意,爷可不逼你,给你时间慢慢接受,别逼着爷对你用狠的。你知道的,这世上只有我秦御看不上的,便没有我秦御得不到的!嗯?”   他说着将她一缕散落在脸颊上的青丝,轻轻勾弄到了耳后,逼视着顾卿晚的目光,带着几分倨傲的霸道。   顾卿晚白着脸,眼眸笼上了一层水雾,神情清冷中带着些倔强,便似一株凌寒盛开的梅,纵然有傲骨风姿,却也不得不在厚实的积雪下被压弯枝桠。   秦御见她眼中蕴着一汪泪,似落未落,不觉目露怜惜,轻叹了一声,大掌扶着她的背脊,带着她俯身靠在他胸膛上。   顾卿晚没挣扎,身子却有些僵硬,秦御也不介意,用手一下下抚着她的背脊。   感受她的泪成串滚落下来,滴进衣衫,渗透锦缎,湿了他的胸膛,渗进了心头,让他的心被泡的有些酸涩,却不曾动摇分毫。   两人都没再说话,马车轻轻摇晃,不知过了多久,顾卿晚才抽了抽鼻子,抬去身来,目光执拗的看着秦御,闷声道:“今日之后,只怕世人都知殿下身边有个客卿沈清,我还当沈清,不入内宅。”   她刚刚委屈的哭过,此刻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眼圈微红,眼眸水润,秦御抬手抚了抚她红红的眼皮,倒也不意外她会提此要求,他很清楚她不甘心,但他不在乎,略勾了下唇,他只回答道:“好。”   顾卿晚闻言心中偷偷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虽娇气,可也傲气,从不在外人面前落泪,秦御逼迫她至此,她心里气恨的紧,又怎会真趴在他的身上垂泪。   方才那般,不过也是在演戏罢了,哭了一场,却到底换来了一些效果,起码得到了点喘息的时间。不必直接被秦御拖上床,打上暖床女的标签。   她只希望在秦御耐心耗尽之前,她能找到脱身的法子。   秦御却不知顾卿晚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他言罢,大掌便再度抚上顾卿晚脸颊上唯一的那一道伤疤。疤痕已经很浅淡了,但她的肤色太白,皮肤太细嫩,又毫无瑕疵,便显得那道伤疤有些碍眼。   秦御抚了两下,道:“这道疤专门留的?”   顾卿晚点头,未言。秦御目光细细的,一寸寸描摹着她的面庞,道:“你这张脸果不负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幸而你这体质有异与常人,不然爷虽不嫌弃你,但身边放着个丑女,到底脸面不好看。”   听他这样说,顾卿晚心中冷笑,心道这男人果然都一个样,都是好美色的,什么不嫌弃,不过是她如今好了才说的漂亮话罢了。   秦御见她不出声,也知她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心中不舒服,便揉了下她的青丝,扯着她躺倒在了软榻上,微抚她背脊,道:“你累了,靠着爷睡会儿吧,到了爷叫你。”   顾卿晚没再吱声,安静的闭上了眼眸。   她本身体亏损的厉害,走两步路就喘的,可今日经受了这么多磨难,却不曾晕厥。顾卿晚觉得都是玉莲花蜜的功劳。   自从和秦御分开,没了兔兔抢花蜜吃,她又治好了脸,调弄脂粉只用了小米粒那么点花蜜。其它的花蜜,都让顾卿晚直接食用了,那东西果然是极品的良药,这些日子,身体竟好了许多,再不会动不动便眼前发黑。   不过饶是如此,到底调养的时日短,今日一番折腾,顾卿晚也早已是强弩之末。靠在秦御身上,原以为心中难受,是睡不着的,不想随着马车摇晃,秦御的手一下下抚着背脊,没片刻她竟真睡了过去。   马车直接便驶进了礼亲王府,一路进了秦御的凌寒院,待马车挺稳,秦御才推了推顾卿晚。   顾卿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听马车外响起一串的喧嚣声。   “二爷回来了,快!”   顾卿晚闻声眨了眨眼,一下子坐起身来,看向秦御,却见他还那么躺着,正勾唇望来,目光带着些慵懒的魅惑,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顾卿晚忙站起身来,顾不上研究秦御的神态,几下子到了对面,将车壁上挂着的那顶青纱帷帽取下来戴在了头上。   她刚收拾好,马车的车门便被推开,宋宁率先跳上了马车,接着又有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上来,直接抬起秦御身下软榻往外移。   顾卿晚等秦御被抬下马车,这才跟着一蹦一跳到了车边。望去只见跪了一地的下人,秦逸正陪着礼亲王妃围着秦御,礼亲王妃红着眼睛,正捏着帕子给秦御擦拭额头上的汗,满脸心疼,道:“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到了哪儿都能惹出事儿来,母妃只当你出去历练几年稳重了,却还是这么个逞凶斗狠的性子!”   秦御脸上挂着无奈,劝慰着礼亲王妃,道:“这不是好好的吗,母妃莫念叨了。”说着求救般看向了秦逸。   秦逸便瞪了秦御一眼,扶着礼亲王妃,道:“他皮实着呢,母妃且莫多担忧,还是先将阿御送进房安置好,章太医已经到了,赶紧给他施针熬药才是正经。”   礼亲王妃这才止了泪,问身后揉着帕子试泪的惜薇,道:“可都准备好了?”   惜薇红着眼睛福了福身,道:“听闻二爷受了伤,奴婢们特意将正房又收拾了一番,那些香啊花儿的都挪走了,屋里开窗去了味儿,冰盆也早挪走了,舒爽的很,热水什么的都准备好了。王妃放心。”   礼亲王妃还没言语,秦御便出声道:“我不住正房,去翰墨院,我住那边!”   礼亲王妃闻言一怔,沉脸怒道:“说什么胡话,翰墨院一院子侍卫,谁能伺候你,受了伤就老实点,翰墨院水汽重,养伤也不利。”   惜薇和惜芹听闻秦御受了伤,心中虽担忧,却也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郡王要养伤,自然就得在院子里呆上一些时日,她们日日近身伺候着,就算不能让郡王动了心思,也总能刷刷存在感吧。   此刻听得秦御要去翰墨院安置,哪里愿意,忙顺着礼亲王妃的话,道:“二爷奴婢们都收拾好了,这凌寒院才是王爷的正经寝殿,哪有往书房简陋之处养伤的。”   “二爷,王妃心中担忧,您便莫让王妃再生惦念了……”   两个丫鬟上前劝说,秦御却一脸烦躁,沉声道:“爷的事儿,何时轮的上你们做主了?嗯!?”   他一脸戾气,吓的惜薇和惜芹白着脸,赶紧退了两步,跪在了地上。   秦御又冲礼亲王妃道:“母妃也看了,她们这么聒噪,吵都吵死了,儿子在翰墨院住的舒爽,还望母妃成全。”   当时仙鹤亭出事,未免引起惊慌,惊吓到了内院的各府女眷,义亲王妃便封锁了二门。可前头的动静太大,发生了什么事儿,下头那些姑娘们不清楚,却是瞒不住礼亲王妃这些身份尊贵的女眷的。   故此礼亲王妃很清楚,秦御又和沈清闹出了事端来,且还听说两人当众就抱在一起,躺在一张软榻上被抬出了义亲王府。还知道,今日的一切事端,都是由沈清给引起来的。   王妃一路上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眼见秦御此刻又不让丫鬟靠近,闹着去住书房,礼亲王妃这脑仁不觉更疼了。   她蹬着秦御不言语,秦御便捂着心口又咳了起来。   外头的事儿,秦逸不会和礼亲王妃事无巨细的说,只道秦御受伤没那么重,让礼亲王妃莫要忧心。礼亲王妃即便心里有数,看着儿子这么咳的撕心裂肺,俊面惨白,也吓的不轻,哪里还能和他硬着来,也顾不上想儿子的性向问题了,忙忙摆手道:“赶紧抬去翰墨院,他爱咋样咋样吧。”   宋宁就知道礼亲王妃拗不过自家爷,脚步没顿便抬着人往翰墨院去了。秦御却还吩咐一声,道:“再抬个软榻来,沈清伤了脚。”   早有侍卫闻言而去,眨眼便接了顾卿晚,紧跟着进了翰墨院。   惜薇惜芹两个丫鬟,望着秦御被抬离,却直气恨的险些扭碎了帕子。   礼亲王妃也跟着进了翰墨院,看着侍卫将秦御安置在了书房后的寝房,又收拾了一番,章太医才被礼亲王身边亲卫左扬带了过来。   礼亲王妃望去,不觉道:“怎生才将章太医给请过来!”   左扬拱身行礼,道:“属下先去了太医院,不想章太医被请去了宣平侯府,宣平侯有些不舒服,属下又赶往宣平侯府这才请来了章太医,便耽搁的晚了。”   宣平侯景戎倒是也经常出入王府,他嘴巴甜,人又机灵,很得王妃喜欢,闻言不觉蹙眉道:“阿戎那孩子怎也病了?却是怎么了?”   旁边秦逸闻言便也瞧了过来,左扬却摇头,道:“属下并不清楚,不过属下去请章太医时,见了宣平小侯爷一面,小侯爷瞧着面色红润,倒不像有病的样子。”   礼亲王妃却叹了一声道:“怪道今日不见那皮猴去义亲王府凑热闹呢,原是病了。”   那边章太医已经为秦御把了脉,起身冲礼亲王妃行礼道:“燕广王被击中了心口,致使心脉受损,五脏也有损伤,需精心修养一些时日,请容微臣先给殿下施针,再和张刘两位擅长脏腑调理的太医商议,敲定药方,调养些时日。殿下习武,身子健硕,王妃不必太过担忧。”   礼亲王妃听罢略松了一口气,道:“那便赶紧针灸吧。”   秦逸上前劝道:“阿御这边自有章太医和下人伺候着,母妃留在这里也是不方便,今日母妃也受了惊,想必也劳累了,便先行回秋爽院吧。”   秦御要行针吃药,礼亲王妃在此也帮不上忙,闻言又上前看了眼秦御,叮嘱他好好配合治疗,这才扶着陈嬷嬷的手出去了。   章太医站在窗前的条几边儿准备针灸所用之物,令侍卫先给秦御除了衣裳,用热水擦拭干净身体。   方才秦御身上的脏衣裳已被换过,热水什么要用的东西也早已准备妥当,宋宁拧了帕子,刚上前,就见秦御略抬起身子来,指了指带着帷帽低眉顺眼站在角落的顾卿晚,道:“让她来。”   秦御是个难伺候的,又有洁癖,不喜人近身,宋宁每次伺候秦御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   此刻听闻秦御的话,巴不得让顾卿晚以后都伺候着秦御呢,忙走了过去,将手中热度正好的毛巾递给了顾卿晚,道:“劳烦了。”   顾卿晚看了秦御一眼,也没反抗,接过毛巾跳了过去。帮秦御解开身上的白绫绸衣,衣衫敞开,露出了男人精壮宽厚的胸膛,完美的没一丝赘肉,只可惜心房的位置,有一个很狰狞的大掌印,呈现黑紫色,隐隐有些泛着血丝般,特别骇人。   顾卿晚目光闪动,略抽了口气,才目光斜视的给秦御擦拭起身体来。   秦御慵懒的躺着,目光隔着一层帷幔轻纱盯视着顾卿晚,倒是配合的很,该抬手抬手的。他眼力好,一层纱根本阻拦不住视线,见顾卿晚神情清淡镇定,好像摆弄的不是个男人,而是随便擦拭个什么器皿般,动作虽认真仔细,也轻柔的很,可面不红耳不赤,半点羞色都没有。   秦御便渐渐高兴不起来了,待顾卿晚擦拭好,将帕子丢进水盆,准备起身让开时,他一把便攥住了她的手,将人拉到了近前。   四目相对,他勾了勾唇角,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唇,竟是压着声音道:“亲爷一口便放开你!”   顾卿晚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般要求,如今可满屋子都是人呢。   顾卿晚禁不住恨声道:“秦御,你别欺人太甚!”   秦御却冷笑起来,挑着眉梢,道:“不亲,爷这便打发章太医走。”   顾卿晚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今日在画舫上,自己被他亲了几下,恼怒的将他踢下榻,扫了他的面子,他现在便要讨回来,非要她主动亲他不可。   顾卿晚觉得他太欺负人,脸色也冷了下来,道:“你爱治不治,我……”   谁知她狠话还没说完,秦御便扬声道:“章太……”   顾卿晚飞快俯身,隔着面纱在他唇上轻点了下。   真让这厮打发了章太医,闹腾起来,说不定又会惹出什么事儿来,左右又不是没亲过,再亲一下也没什么。   顾卿晚心头这样安慰着自己,却觉一口气闷在胸口,憋的身子都乱颤。   秦御却低声笑起来,似笑非笑的看了顾卿晚两眼松开了她,道:“爷让宋宁收拾了东厢房,你过去歇着吧,不必在此候着了。”   顾卿晚今日被气的够呛,领土尽失,看都不想再看秦御一眼,闻言头也不回的跳着往外去了。   章太医给秦御扎了针,又开了药方,被秦逸亲自送出了凌寒院。   他念着先前章太医说景戎病了的事儿,便多问了一句,道:“不知宣平侯到底是何病,竟还劳动了章医正?”   章太医面上却闪过一丝古怪,转瞬即逝,道:“小侯爷身子历来结实,不过是贪吃了些凉物,夜里又贪凉,小伤寒而已。”   秦逸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想着晚会儿去宣平侯府瞧瞧,送走了章太医,转身便回了翰墨院。   他进去时,秦御已穿好衣裳,盘腿坐在了床上,正舒展着身子,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病容?   见他进来,难得的有了笑模样,道:“辛苦大哥了。”   秦逸冲伺候在屋的宋宁二人摆了下手,两人退了出去,秦逸便在八仙桌旁随意撩袍坐下,道:“周睿是怎么死的?”   秦御脸上笑意微敛,显然那周睿死都死了,提起来也让他厌憎不快,只道:“我踢他下湖时,顺便往他嘴里弹了一颗火毒丸。他是中毒死的,想必刑部和大理寺,稍后就能查出他的真正死因来。”   秦逸闻言便已明白了秦御的意思,那火毒丸乃是热毒,中毒后一盏茶功夫便会毒发,死后随着人身凉,毒散,就算是能查出来是中毒而死,也难查出是中了何种毒。   秦御踢周睿下水时便下了毒,周睿落水时又身负重伤,势必浑身冰冷,这便延长了火毒丸的毒发时间。   秦御是算准了,周睿会被周家人救上来,且救活过来,接着才会火毒发作毙命。   刑部查察之下,那周睿既不是溺水而死,乃是上船后中毒身亡,自然便和秦御没有半点干系。   人人都看到了,秦御因沈清失踪,冲冠一怒才踢了周睿下水的,分明是要置周睿于死地,想要溺死周睿的。谁又能想到他会多此一举的,另外喂了周睿一颗毒药?谁又能想到他当时还能算计的这样滴水不漏,环环相扣。   彼时查出来周睿的死因,又有先前秦御在凤栖院前说的话,再加上娄闽宁的证词,那伤了周睿的人,怕周鼎兴也会觉得是出自义亲王府了。   秦逸不觉摇头一笑,道:“虽是牵扯不到你身上,戏既演到了这份上,你便老实在府中养些时候,做戏做全套,其它的事,大哥会安排好的。”   秦御如今将顾卿晚带了回来,才没闲工夫出去惹事,闻言点了个头,不置可否的道:“知道了。”   秦逸却目光微眯,道:“那个沈清是顾家姑娘吧?她到底曾是首辅家的嫡女……”   他话没说完,秦御便扬声道:“大哥,她的事儿你莫管。大哥若是因娄闽宁劝我,那便更没必要了。一来这事儿和大哥没干系,而我才是大哥的亲弟弟,大哥便偏袒,也该偏袒于我才对。再来,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儿,他娄闽宁又不是没手段之人,犯不着大哥替他出这个头吧?大哥若是插手,说不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呢。”   秦逸闻言见秦御一副油盐不进,不听劝说的模样,知他是动了真格的,想着那顾卿晚的性子,不知为何,竟有些忧心忡忡的,道:“大哥没想管你,只是那顾姑娘出身清贵,本也是矜贵之女,只怕心高气傲,不肯折腰,委身为妾。你虽性子嚣张些,大哥却知你秉性纯厚,并非薄情之人,且莫太过沉溺,自伤其身。”   秦逸和娄闽宁乃是知交好友,对娄闽宁和顾卿晚的事也算了解一些,知道两人两心相悦多年,他并不知道如今的顾卿晚已经换了内瓤。更没想到弟弟秦御会搅合进来,如今事情已然这样,秦御也不是小孩子了,作为哥哥秦逸不会过分插手,可却免不了要提醒秦御几句。   只因他已瞧出顾卿晚的性子柔中带刚,并不如传言中恭顺温婉,秦御又素来任性霸道惯了,那顾卿晚的心思又不在秦御身上,总怕两人纠缠下去,秦御会太过投入,反受情殇。   秦御闻言自也知秦逸的好意,面上闪过些不自在,耳根微红了下,摆手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分寸。”   秦逸听他这般说,却心思沉沉,并没释怀,总觉得以后只怕有的闹腾。   那顾卿晚根本就不是居于人下的女子,若是顾家不曾覆灭倒还好,偏如今成了庶民,来日受身份限制,是不可能成为正室的,王府郡王侧室,那也是要上宗室玉蝶的,要清白出身的官宦嫡女不可,顾卿晚若是跟着秦御,不过一个没名没分的妾室。   那样的女子,岂能甘心?她处处出众,又得他这傻弟弟的宠爱,往后阿御的后宅真多了这样一房妾室,还有哪家的贵女愿意跳火坑来给阿御当正妃?阿御总要娶妻的,将来这内宅只怕不会安宁。   不过这些事情到底现在说来还早,都不过是秦逸未雨绸缪多想几步罢了,此刻秦御心正热,他也不愿因个女人非要和他争执,倒伤了兄弟情分。   故而见秦御不愿多说,秦逸便也压下了心思,站起身来,道:“你歇着吧,大哥走了。”   秦逸离开,宋宁刚进来,便见秦御下了床,正站在屋子中间转悠,见他进来回头便道:“去,取瓶紫金膏来,爷要去厢房瞧瞧。”   义亲王府设宴,宾客们便带着下人,也不会随身跟着,不然那么多权贵,个个身边跟着人,也太是杂乱,更显得不信任王府安全般。暗卫什么的自然也不可能跟进王府去,没得和义亲王府的隐卫当刺客打杀在一起。   故此像这种规格的宴席,一般默认都是不带暗卫侍卫的,除非身份特别高的人。今日也就礼亲王身边跟着两个护卫。   宋宁便跟着秦御,也不过是前往专门安排好的各府下人吃茶的地方吃茶点罢了,所以秦御都没让他跟着,打发他去查那贩卖画卷的事情去了。   可秦御受伤后来,顾卿晚被抬着进来,宋宁已知道顾卿晚脚踝受伤的事儿了,此刻听秦御让他取进贡的专门治跌打损伤的紫金膏,还要亲自送到顾卿晚那里去,便知道秦御这是要亲自去给顾卿晚上药的意思。   方才他站在门外也听到了秦御和秦逸说的话,如今见秦逸刚走,自家主子便要亲自看人去,心里难免腹诽。   主子啊,这就是您说的有分寸?您到底知不知道啥叫有分寸?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666颗钻石,这是要把我砸的神魂颠倒,直接上福利的节奏吗,表示好有压力啊。谢谢娴悦伴生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月女心音【杨姝晗】 送了1朵鲜花。美妞们,情人节快乐哦,么么哒。   ☆、089 求而不得   翰墨楼的东厢房自成一体,一间不大的屋子,用大鹏展翅的座屏分成了内外室,外头可用做起居会客,里头才是卧室,再往后用多宝阁隔着个小暗间,挂着珠帘,收拾成了净房。   大抵是秦御吩咐过后,刚刚收拾的,里头的铺设之类,虽然都换上了新的,却很是男性化,布置简洁大方,敞亮雅致,不过用色一律是天青,藏蓝等色,半点女性气息都没有。   顾卿晚被安置在厢房,便有侍卫提了热水进来,目不斜视进了净房,片刻宋宁进来,身后却跟着个低眉顺眼捧着衣衫的小丫鬟,道:“顾姑娘,她是问琴,原本是凌寒院的三等丫鬟,手脚还算麻利,便让她伺候姑娘先沐浴更衣吧。”   宋宁说罢,转身便出去了。那捧着衣裳的小丫鬟忙上前来,不待顾卿晚问话便跪了下来,道:“奴婢问琴见过顾姑娘。”   顾卿晚坐在拔步床上,眼见问琴战战兢兢的跪下,便自嘲一笑,道:“你快起来吧,我如今这身份也不比你强,不必如此的。”   她如今被秦御带回来,往后还不知何去何从呢,说不定惹恼了秦御,连问琴都不如,让问琴给她行这样的大礼,岂不是可笑。   问琴闻言却没敢抬头看顾卿晚,不过倒是听话的站了起来,道:“姑娘可要先去沐浴?”   顾卿晚在义亲王府弄的浑身脏污,一身衣裳湿了干,干了湿的,浑身不舒服。当下点头,问琴便快速上前将手中的衣裳放在了旁边,蹲下来为顾卿晚脱鞋去袜。   顾卿晚随手翻了翻旁边的衣裳,见从外裳到内衣无不齐全,料子都是极好的,瞧着也不曾上过身的样子,不觉问道:“这些衣裳哪里来的?”   问琴垂眸回道:“这些都是针线房今日特意给姑娘赶制的,一共五套,半个时辰前才送过来,一套浓绿的,一套碧青的,一套天蓝,还有两套是窄袖,暗紫色和玄色。奴婢也不知道姑娘平日喜欢穿什么样子的,想着这两日天热的紧,便选了这套碧青的,穿上瞧着当也清爽,也不知道姑娘满意于否。”   顾卿晚闻言诧了下,今日早上秦御逼她去浴房沐浴,后来给她换的还是他从前的旧衣。   也就是说,那时候针线房应该还没有接到给她做衣裳的活计,这一套衣裳,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带上足衣也有十多件,王府针线房便是人手再多,从选料到剪裁,到缝制和绣花的,便是一人只负责一件,也要两三个时辰吧。   所以,八成是今日一早她沐浴那会儿,秦御吩咐的让针线房给她做衣裳。若是这样的话,秦御岂不是一早就没让她离开王府的打算?所以说,义亲王府的事儿,就算没有发生,秦御也是打算用别的法子强迫她留在王府的?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心中愈发堵得慌了,随手将衣裳丢在了一边,神情有些怏怏的道:“穿什么还不都一样。”   问琴却敏锐的察觉了顾卿晚的不快,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顾卿晚,这才惴惴的道:“都是奴婢自作主张了,姑娘若是不喜欢这件,要不奴婢再去给姑娘换上一套来?”   问琴脸色都有些白了,小姑娘瞧着也就十二三模样,顾卿晚见她这般,心知她是误会了,便又笑着抚了抚那衣裳,道:“我不是不喜欢,这颜色很好,我是说王府针线房的东西,用料做工都没的说,自然哪套都是好的。”   问琴这才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扶着顾卿晚站起身来,道:“姑娘您慢点。”   顾卿晚从净房出来已是小半个时辰后,她身上穿着新送来的那套白绫缎的亵衣和亵裤,又套了淡青色镶明蓝澜边的中衣,散着头发坐在了美人榻上,问琴拿了块帕子,垫在顾卿晚的肩上,这才用羊角梳给她通着头发,笑着道:“姑娘的头发生的可真是好,又黑又亮又直的,柔顺的紧。”   顾卿晚本来的头发是不错,可顾家抄家后,她跟着顾弦勇夫妻奔波,吃都吃不饱,那头发没两个月自然便失了光泽变得枯黄干燥,如今头发却是顾卿晚这几日用莲花花蜜滋养过的,光泽柔顺了,但乌黑如缎却还称不上,问琴夸她,也不过是有意示好罢了。   故此顾卿晚只笑了笑,未曾言语。   低头间却觉鼻翼间冲进一股熟悉的气味,是一种淡淡的很清爽的暖香,她不觉一怔,道:“这衣裳你熏过香了?”   时下不管是富贵老爷,还是公子小姐,身上都用香,尤其是京城这两年,官府人家的公子小姐皆是非熏香过的衣裳不穿。   故此这衣裳送过来,问琴便自作主张的熏过了香,此刻见顾卿晚问起,她含笑道:“姑娘闻出来了呀,奴婢给姑娘熏的是二爷专用的苏合香呢。和坊市上惯常卖的苏合香都不一样,是从前青云大师特为二爷调制的,说是里头还加了安息香,檀香,沉香,龙涎香……又不知经过了多少道工序,这才调配出此苏合香来,常年闻着能散寒化浊,辟秽醒脑呢。”   问琴说着给顾卿晚用帕子擦拭着湿发,又语带兴奋的道:“这香味清雅脱俗,男子女子皆可用,独此一味。方子只有咱们王府有,再没旁人知道了。这香也只二爷这凌寒院有,给姑娘熏衣的这盒,还是宋侍卫亲自送过来给奴婢,奴婢才给姑娘熏上的呢。宋侍卫送过来的,定是二爷示意的。姑娘不知道,二爷脾气古怪,从前二爷的东西,都不让人染指半点的,如今倒允姑娘用二爷专属的这苏合香,可见二爷对姑娘是真真上心,说不定过几日,姑娘就能成这凌寒院头一位女主子呢……”   似是这会子功夫熟悉了,问琴也展露出了这个年纪小姑娘的活泼来,喋喋不休的说着。   顾卿晚却微微眯着眼,紧紧抿起了唇瓣来。   所以说,在问琴的眼中,不久的将来秦御能给她一个侍妾的身份,都是她烧高香,都是恩宠的了啊。   低垂的明眸中闪过些嘲讽之色,顾卿晚却并没有冲问琴发怒,只因这小丫鬟其实也没有错。   在小丫鬟的眼中,她这样女扮男装被秦御安置在这里,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没猜测她是青楼妓子都算好的了,她这样的身份,能进的了王府,即便是做秦御的侍妾,都是捡到了,都算好福气了。   现在这样呆在翰墨院没名没分,下一步的奋斗目标自然该是成为过明路的正经妾室,小丫鬟这样说,其实是在巴结她呢,还真没一点恶意。   可是,侍妾又算得上什么女主子呢?这小丫鬟的话,本就可笑的紧。   顾卿晚自嘲的勾了勾唇,耳听问琴还在说着恭维的话,便淡淡扫了她一眼,道:“好了,我自己来吧。”   言罢,她从问琴手中抽过帕子,自行擦拭着长发,又道:“其它四套衣裳你都熏上香了吗?我从前不曾用过这种香,若是旁的还不曾熏香便莫再熏了,我不习惯。”   问琴一愣,虽然顾卿晚依旧笑着,可她总觉得顾姑娘好似不高兴了。然则她想了想,却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什么地方。   问琴更不明白,顾卿晚为什么吩咐她莫再用苏合香熏衣,姑娘穿了和郡王熏香一样的衣裳,走在这府里才能让人家知道姑娘受宠,不捧高踩低的作践姑娘啊。她这可都是为了姑娘好。   问琴还想劝说两句,可对上顾卿晚清凌凌的眼眸,却不知为何,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正忐忑,就听隔开内外室的屏风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便响起秦御的声音。   “从前未用过,以后慢慢习惯便是,还给她用本王的苏合香熏衣!”   说话间他已迈步走了进来,顾卿晚抬眸瞧去,就见秦御身上也是穿着白绫缎的亵衣亵裤,竟连个外袍都没披,墨发倒是束着,可却只松松散散的插着根碧玉簪,浑身慵懒的便这么走了进来。   他和她身上皆是只穿寝衣,这让她有种两人已同居在一起的荒谬感。撕破了沈清的那层伪装,秦御已然再不遮掩他对她的占有欲,他已没半点顾虑,开始明目张胆的插足控制她的一切。   顾卿晚不喜欢这种感觉,眉梢微挑,道:“殿下的苏合香虽好,我却是真用不惯的。”   秦御迈步进来,冲跪着的问琴摆了摆手,问琴便忙垂首快步退了出去。秦御往顾卿晚身边坐下,挑弄起她一缕湿发在指尖把玩,道:“你从前身上用的那个暖荷香也好闻,只是那个味儿一闻就是女人用的,你不是还想用沈清的身份在外行走吗,爷是为你好。”   他说着蓦然凑近她,轻吸了一口气。顾卿晚身上还带着刚刚沐浴后的湿气,混着他熟悉的苏合香,还有一股清幽的荷香。   她长发如瀑,散落在肩背上,清丽的面庞上还残余着沐浴后的绯红,她浑身都水嫩嫩的,就像一只熟的正好,淋了雨露的蜜桃,而他就像穿荒漠赶急路的旅人,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口吞掉她。   且她身上的气息,混合了她的体味还有他的,让他生出一股两人合二为一的荒谬感来,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闪过些午夜梦回的旖旎画面,秦御浑身便顿时紧绷了起来。   他不过略靠近了下顾卿晚,嗅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就觉气血翻涌难以自制,眸色转深的一瞬间,秦御果决拉开了和顾卿晚的距离。   今日他已将顾卿晚逼迫的太过,再多只怕会击起她强烈的抗拒心,且他还在装重伤,秦御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顾卿晚是因为觉得他为护她受了重伤,这才忍耐了下来,若是他这会子再因一时贪念饥渴,惹的她大怒,只怕今日的大好局面,又要生出变故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也低估了眼前女人对自己的吸引力,他实在不该在此刻跑进来的。本来他是想让宋宁在他的寝房中再安置一张床榻,让顾卿晚挪过去,两人就还像在马车上那会子一般相处的。   这会子秦御觉得,若是真那么干了,简直是在自虐,他果断放弃了那个想法。   顾卿晚觉得秦御有点奇怪,她以为他凑过来是想说些什么的,可他不过扯了下她的头发便跟被针扎了一样,瞬间趔开了,还退的老远,且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她看了秦御一眼,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对,便道:“我本就是殿下的幕僚,又不是什么贵重公子,身上不用香也没什么的,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那苏合香我是真用不惯!”   秦御浑身不自在,还在兀自平复气息,见顾卿晚清润的眼眸盯过来,目光却禁不住往她穿着中衣露出来的大片修长脖颈上扫,然后他便发现,她好似沐浴后没有特意的束胸,中衣下不同于平日穿男装时那么平坦,薄薄的绸缎衣料服帖的勾起两抹起伏。   秦御刚被平复下去的燥热,又有往上冲的趋势,生怕她看出端倪来,他哪里还顾得上和她多争执用什么香的小事儿,当下摆了摆手,道:“随便你吧。”   他言罢,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手腕一翻将一青一白,一大一小两个瓷瓶放在了旁边的条案上,道:“青色的是紫金膏,你一会子让丫鬟给你揉到脚踝上,白的是雪霜膏,抹脸上把那道碍眼的疤痕去掉。爷走了,你抹药吧。”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迈步就一阵风般走了。   顾卿晚愕了一下,瞧了眼被他放在那里的两瓶药膏,嘀咕道:“有病吧。”   送个药用不着燕广王亲自过来吧,还有,她怎么觉得他方才脸色红润,步履稳健,比之先前半死不活的样子好的也太多了,难道太医的针灸真那么神奇?   那紫金膏极是好用,涂抹上以后脚踝的红肿没片刻就消下去不少,问琴给顾卿晚穿戴好,又梳笼了长发,外头太阳已偏西,宋宁在外头禀道晚膳已摆好,秦御等着顾卿晚过去一起用膳。   秦御因受了伤,太医不让他在外吹风,故而膳食就摆在了他的寝房中。顾卿晚被问琴扶着过去,果见秦御已坐在了桌边儿,他身上穿戴的倒是整齐,一身黑色的锦绣圆领袍子配着藏青色的里衣,墨发也束的整整齐齐,光洁的一丝不苟的髻上插着羊脂扁玉簪。   一身黑衣,映衬的面容有些突兀的白,分明是一脸的病容,顾卿晚打眼望去,便想,方才果然是她看岔了。   不过他这样整整齐齐穿戴的跟随时要出门一样,却叫她觉得有些古怪。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秦御是怎么想的,去她的屋穿一身亵衣,在自己的房中,反倒收拾的一副客人模样。   “吱吱。”   顾卿晚还在腹诽,兔兔却已站在梨花木的圆桌上,站起身子来冲顾卿晚叫了起来,见顾卿晚终于看了过来,它又是打滚,又是招手,碰到了秦御旁边空置的椅子靠上,拍着那椅子,示意顾卿晚快坐下。   小东西这样热情,顾卿晚心情倒好了许多,在问琴的帮助下坐了下来。兔兔便自动的乖巧的坐到了顾卿晚面前的桌上,占了一个位置,拖了一个干净的盘子,指着桌上的菜品伸出小舌头舔着嘴,示意顾卿晚赶紧给它布菜。   它这样子让顾卿晚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在马车上的日子,那时候每到了饭时兔兔就是这个样子。   顾卿晚禁不住看向秦御,却正对上秦御深邃的双眸,他唇角微微向上牵,因唇色浅淡,不似寻常那样殷红,脸色也苍白的很,使得他的这个浅笑,少了几分往日里那种灼人的妖魅和邪肆,反倒是多了些暖意纯粹,有种极干净阳光的味道。   顾卿晚略怔了下,瞬间收回了目光,拿了箸顺手便给兔兔夹了个菜,放在了它的餐盘上。   谁知她刚放过去,就听兔兔吱吱的不满的叫了起来,顾卿晚望去,这才发现她给兔兔夹得竟是一块兔腿肉。   兔兔这小东西特别通灵,自从叫了这个坑爹的名字后,便不沾兔肉了,一开始它还不准秦御再吃兔肉,不过兔兔的武力值不够,秦御根本不理会它的抗议。   在军营时,最常添的荤菜就是这兔肉,那时候兔兔还曾霸道的不准顾卿晚吃那兔子做的菜,顾卿晚稀罕兔兔,当时还曾惯着兔兔,真和它一起不碰那菜,彼时兔兔还可劲儿的冲秦御嘚瑟过,好像它找到了同盟军,终于孤立了秦御一般。   如今别过一回,顾卿晚上来就给它夹了道兔子肉,兔兔顿时便不高兴了,哪有不尖叫的道理?   顾卿晚眨了眨眼,忙将那块放了兔肉夹走,又飞快的给它夹了块莲藕蜜糖糕和一块鹅脂酥炸豆沙麻团,兔兔这才哼唧了两声,扒拉着爪子享用起来。   顾卿晚轻舒了一口气,转眼就撞上了秦御似笑非笑看过来的视线,一时脸上不知为何倒有些微微发起热来。   一顿饭用下来,倒是安静的很。饭毕,顾卿晚耐着性子陪秦御说了会话,见他心情似不错的样子,便道:“殿下,我大嫂如今还住在客栈里,今日我出来一日,如今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去只怕她要担心坏了。殿下能不能派人送我回去?明日一早我再过来,殿下放心,我一定来!”   秦御正靠坐在榻上,手中虚虚握着本书,闻言倒没意外,只淡淡扫向顾卿晚,道:“还是爷让人去和顾夫人说一声吧,周睿死了,爷怕周家和吴家会有所动作,你离开王府不安全。或者爷直接将顾夫人也接进王府里来?”   顾卿晚脸色微变,她自己如今深陷泥潭都跳不出来了,如何还能让秦御把桩悦娴也接过来。   她忙摆手道:“大嫂只怕不会乐意到王府来叨扰,王爷还是让我回去一趟吧,有些事儿我怕王爷派去的人说也说不清楚,反倒惹得我大嫂担心。”   见顾卿晚坚持,秦御早知道不让她回去一趟,她就不会死心,也早做了些安排,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挑了挑眉,丢了手中书卷,道:“你就是这么求人的?”   顾卿晚见他一派悠然的卧在榻上,瞧过来的目光含着些许揶揄和期待,高高挑起的长眉却带着些邪肆。   她不禁咬牙,心里气的不行。   什么叫求人,她又不是王府的奴婢,是自由身,如今回个家,倒还要求着他了?这个仗势欺人的不要脸的禽兽,如今可真是愈发蹬鼻子上脸装起大爷了。   可没办法,人家还真就是大爷,秦御若是不让人送她,她根本就走不出王府去,一来她的腿受伤,走不成,再来,她也不是鲁莽的傻子,周睿的事儿,让她此刻和秦御绑在了一起,根本离不开秦御的庇护。   她不让秦御松口,就见不到桩悦娴,想着若是自己不露面,桩悦娴便会日夜不宁,顾卿晚便咬了牙。   她看向秦御,却见那厮悠然自得的躺着,舒展着欣长挺拔的身躯,仰卧的坦然姿势,好整以暇看过来的目光,一副他不着急,稳坐钓鱼台,等她主动过去献媚讨好的模样。   他这样实在太可恶了!   他就是算准了自己担心桩悦娴,拿捏住她的软肋,狠狠和她讨便宜,可真是算计的精。   顾卿晚缓缓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便扬起了笑来,她慢慢迈步,一步步往床榻边儿走来。   窗外最后的霞光透过纱窗洒照进来,那女人就像是踏着绚丽的虹影而来,腰肢款摆,长袍下,露出只穿了白绸裤的两条长腿,从秦御的角度,正能欣赏到双腿交错走来的动作。   她一定是故意的,走的摇曳生姿,明明穿着男装,却叫人感受到一股扑面的柔媚,风情侬丽,难以抗拒。   秦御唇舌干燥,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觉得随着她走近,他越来越紧张,他脑海中闪过些画面,心里想着,也不知这女人会如何讨好他,这种期待的心情竟然牵动的他心跳如鼓,双颊也莫名潮红了起来。   时间好像变得很漫长,好容易顾卿晚终于走到了床榻近前,秦御瞳孔微缩,却见那女人突然将脸上笑容一敛,宛若秋水的眼眸,几乎瞬间变得冰冷嘲讽起来,接着秦御就见她撩了下袍摆,那双方才还勾的他口舌干燥的修长美腿,在他眼底曲了起来!   秦御蓦然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俊面上顿时戾气横生,简直是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从榻上一跃而起,不待顾卿晚跪下,便将她一把扯的跄踉而起,摔进了他的怀里。   他一手死死扣着她的后腰,一手捏着顾卿晚的下颌,几乎是有些粗鲁将顾卿晚提溜了起来,一双灼着怒火的异色眼眸盯视着她,声寒如冰,气怒道:“顾卿晚!你一刻不惹爷就不舒坦是吧?”   顾卿晚面上神情却清淡的很,微微勾了勾唇角,扬起明眸道:“殿下太说笑了,我都要给殿下您下跪了,这求人的姿态还不够诚恳吗?”   “你!”秦御却被她这幅理所当然,气定神闲的模样气的额头青筋直暴。   他素来知道顾卿晚是个清傲且执拗的,他要的是她的心,这若是逼着她给他下了跪,求这个情,简直就和逼她恨他没什么两样。   她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偏还这样耍弄他,简直可恶至极!可恨至极!   可他竟然拿她没法,事实上他今日也确实是在仗势逼人,她这样做好似也没什么错可挑。   顾卿晚瞧着秦御恼怒无比的样子,心中却冷笑连连。   她又不是玩物,由着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古代规矩等级森严,便是从前顾家没覆灭时,顾卿晚见了秦御,正经场合,行大礼的话,也是需要下跪的,就像那天在仙岳楼,秦御不免礼,周清秋就得一直跪着一样。   她如今既做了顾卿晚,以后要跪的地方还多着呢,真执拗与现代的什么平等人权,那早晚会害的她丢了命。她如今装模作样的一跪,算准了能叫秦御怒不可遏,也是要告诉秦御,他最好别欺人太甚。   即便如今游戏的主控权在他,可她也不会乖乖由着他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起码她能管着自己的一颗心!   他处处仗势欺人,能换到的不过是一个脱去了真性情,假模假样,没了心肠的顾卿晚罢了。   秦御显然也是懂她意思的,才会被气成这幅模样。   两人目光近距离交织在一起,一个跟暴龙一样满是烦躁,一个却清澄淡然,似一汪无波无绪的深潭。   片刻,秦御一把推开了顾卿晚,几乎是暴喝出声,道:“宋宁,送她走!”   他好像多看她一眼都嫌烦般,言罢便转身躺回了床上去。   那边顾卿晚冲秦御略福了福身,这才转身,缓步出去了,脚步刚到门口,就听里头咣当一声响,却不知是秦御踹翻了什么东西。   顾卿晚脚步停都没停一下便提着袍摆走了出去,宋宁却皱着一张脸,战战兢兢的关了房门。转身见顾卿晚已坐上了肩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宋宁都快哭了。   从前顾卿晚离开,他们这些侍卫每天都是阴云密布,如今好容易顾卿晚回到爷身边了,只以为是雨过天晴了,丫的,原来这两日的平静都是酝酿更骇人的暴风雨啊!   宋宁几乎要焦躁的抬手揉揉头了,可他最后不过长叹了一声,走过去招呼一声,又细心的给顾卿晚奉上了一顶帷帽,这才令人抬着顾卿晚往翰墨院去。   顾卿晚出了翰墨院便乘上了马车,从王府的角门而出,宋宁带着一队王府侍卫,跟随在侧,一路将她送回了客栈。   下马车时,宋宁到底禁不住在顾卿晚身边嘀咕了一声,道:“顾姑娘能不能对我们家爷好点?”   顾卿晚,“……”   她觉得宋宁的口气怎么那么古怪的,倒好像一直是她在欺负秦御一样,她看着宋宁,觉得他可真是秦御的忠诚侍卫。   点了点头,顾卿晚道:“宋侍卫这么为你们家爷着想,明儿我见了你们爷,等将这事儿好好和他说说。再问问你们爷的意思,看看我是不是应该听从宋侍卫的建议,往后对他好点?”   宋宁听闻顾卿晚这样说,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顾姑娘您还是自便吧,就当属下什么都没说。”   笑话,真让主子知道他背地里和顾姑娘说这话,主子的脸面往哪儿搁,弄的好像主子自己摆不平女人,还得他一个侍卫跟着求情一样。   宋宁敢肯定,主子知道这事儿,不会领他的情,不打断他的腿,拔了他的舌就算好的了。   宋宁瞬间体会到了顾卿晚的刁钻,缩着肩往后退了两步。   顾卿晚便没再管他,径自迈步进了客栈。   她身影消失,宋宁才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嘀咕了一声,“主子间的事儿,你逞什么能,长长记性吧!”   ------题外话------   18989484040送了100颗钻石9朵鲜花、莫误双鱼到谢桥9颗钻石99朵鲜花、Iffy 送了1颗钻石99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99朵鲜花、13861827962 送了10颗钻石、lily860628 送了17颗钻石1朵鲜花、素衣清漪 送了52朵鲜花、wytt 送了2颗钻石、cdb8400 送了9朵鲜花、13913983270送了9朵鲜花、念涵2011 送了7颗钻、lisa67 送了5朵鲜花。昨天情人节没想到会收到如此丰厚的礼物,太开森了,16年的情人节会记一辈子!谢谢妞们如此厚爱!   ☆、091 筹谋离开   眼见外头天都黑了,顾卿晚却还没个人影,庄悦娴早就在客栈等的满心焦躁。   见顾卿晚安然回来,她才长松一口气,拉着顾卿晚在八仙桌前坐下,问她今日在外的事。   顾卿晚一时也没想好怎么和庄悦娴说秦御的事儿,便先问起庄悦娴今日在客栈如何。   不想庄悦娴笑着道:“你等等,大嫂拿样东西给你。”   她说着起身,折返到床榻那边从枕头下取了一样东西,回身递给了顾卿晚。见是一张契约一样的纸,顾卿晚略诧了下,在灯下展开一瞧。   那纸竟是一处小院的房产契书,顾卿晚抬眸询问的看向庄悦娴,庄悦娴含笑道:“今儿一早你刚离开没多久,那孙牙婆便寻了过来,说是先前拜你所托,要寻一处清净安宁些的二进宅院。她昨儿回去和几个老姐妹打听了一番,倒真碰上了个合适的,今儿便一早急急慌慌的找了过来。大嫂一时间也寻你不到,加上这宅院抢手,好几个买主都有意,大嫂想着机不可失,便和刘婶子一起,随着那孙牙婆去看了。”   她说着给顾卿晚倒了杯茶,这才又道:“院子是真不错,二进的,虽是有点破旧,可地方好。就在梧桐巷里,那一片住着的都是些小官小吏,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清净的紧。这宅子本是大理寺中允方大人家二太太的陪嫁,因二太太膝下的六姑娘要出阁,夫家却是湖州人。方二太太便想将这处宅子出手了,换成银票,再让人到湖州去给六姑娘置办些良陪嫁,因是才让咱们给碰上了。寻常这梧桐巷根本就遇不上这等出手的好宅子。大嫂瞧了,那院子是真不错,要价略有些高,不过却也在市价之内。便花了八百两银子将宅子买了下来,又给了那孙牙婆二十两银子,孙牙婆便一手包办,带着大嫂一气儿的将这房契也办妥了。”   顾卿晚倒没想到寻房子的事会如此之顺,总算有了落脚之地,她也是高兴的,道:“这些事儿,嫂嫂比我懂得多,那院子既嫂嫂看着好,定然是好的。只是既不是常住人的,怕是要修缮后才能住吧?”   庄悦娴却摇头,道:“修缮倒也不必,等咱们搬了进去,慢慢拾掇起来便是。我从孙牙婆那里挑了两个婆子,一个丫鬟并一个小厮,都留在了那宅子里,今儿有他们收拾着,明日咱们便退了这客栈的房,搬进去。这客栈人来人往的,到底多有不便,且也花钱的很,能少住一日是一日。”   客栈是鱼龙混杂之地,确实不宜久留,顾卿晚在外也总担心庄悦娴会出事,自然是赞同的。   庄悦娴便要拉着顾卿晚收拾东西,明日一早离开,顾卿晚这才拉住庄悦娴,道:“嫂嫂坐,我也有东西要给嫂嫂看。”   庄悦娴见她面色凝重,不觉也收敛了脸上笑意,却见顾卿晚从袖中摸出一团帕子包着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手中。   庄悦娴打开一瞧,烛光下只觉两抹流动的红光,引人眼前一亮,手帕裹着的正是顾卿晚从义亲王府的暗室中带出来的一对血玉镯子。   庄悦娴顿时大惊,道:“你从哪儿得来的?”   以她的眼力,自然瞧出这一对玉镯价值不菲,顾卿晚不过跑出去一日,便带回来这么件东西来,怎能不让她惊异骇然。   顾卿晚早先并没告诉庄悦娴她在京城又遇上了秦御的事情,可如今她和秦御闹成这等样子,又有周睿的死,眼见事情是怎么都瞒不过庄悦娴了,顾卿晚只得将这两日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庄悦娴脸色听完始末,脸色发白,抓着顾卿晚的手,道:“咱们如今有了临时的户籍,又有银钱,多给官府使些银两,定是弄到路引的。咱们也莫在京城中呆了,弄了路引,雇个镖行,这就出京寻你大哥去!这京城不能呆了!”   庄悦娴说着便要行动起来,顾卿晚苦笑着拉了她坐下,道:“大嫂,若是真雇个镖局便能去边关寻大哥,当初咱们便也不会到京城来落脚了。更何况,如今周睿死了,周家和吴国公府岂能罢休?周睿可是周家唯一的嫡孙,吴国公唯一的外孙,只怕我一出京城,周吴两家便得尾随而至,到时候没了礼亲王府庇护,又暴露了身份,想也知道会死的很惨。”   庄悦娴便白着脸,落了泪,道:“那难道就让大嫂眼睁睁瞧着你不明不白的就这么进了礼亲王府?不行,这绝对不行!”   顾卿晚却苦笑起来,声音低落,道:“大嫂,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顾首辅家的嫡女了,如今除了死,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若是从前,我是宁死不会被人如此折辱的,可在洛京城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大嫂,如今我想要活着!我不想再为了那么点清贵的虚名,自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我的命只有一条,已经为保清白丢了一回,我不要再为这个放弃性命!我又没有错,凭什么就该我去死!我要活着,不管多难,都要活着,且定要活出个样儿来!”   顾卿晚自然不会因为被秦御强迫便寻死觅活的,但本主就不好说了,故此她不得不说这一番话来安庄悦娴的心。   庄悦娴一怔,可她这些时日已经接受了顾卿晚性格的变化,加上她在洛京城确实也算在生死间走了一趟,说的话又很合乎情理,便也没多怀疑,只心疼的垂泪将顾卿晚揽进了怀中,顺着她的头发,道:“老天怎就这么不开眼,那杀千刀的燕广王当真是恩将仇报!仗势欺人,这和强抢民女又有何差别!”   顾卿晚窝在庄悦娴的怀中,闻着她身上干净的香味,今日被折磨的千疮百孔的心倒平静了很多,不觉道:“其实也不是全无好处,先前咱们不是就怀疑顾家覆灭和周家脱不开关系吗,我不相信祖父和爹爹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跟在燕广王身边,也许能有机会查明真相呢。”   庄悦娴听她这般说,怎能不知顾卿晚是专门宽慰她的,心中愈发酸楚难抑,却也毫无办法,片刻才试探着道:“晚姐儿啊,顾家的仇,是报是鸣冤那都是你大哥的责任。你一个女儿家,不要硬往身上抗。那燕广王素来乖张狠厉,不是个好惹的,义亲王府那样的地方,也不是好呆的。要不……要不你便跟着娄世子吧,起码他一颗心是在你身上的。”   庄悦娴之前也是并不赞同顾卿晚去做妾,继续和娄闽宁纠缠在一起的,可如今弄成这个样子,眼见着顾卿晚呆在秦御身边,只怕到时候连做妾都难。那秦御又不是个好相于的,谁知道对顾卿晚的兴趣又能保持多久,相比起来,庄悦娴自然又觉得顾卿晚跟了娄闽宁会少受些苦。   顾卿晚却头皮发麻起来,跟着娄闽宁,她是想都没想的。   和庄悦娴的想法不同,若然是无奈之下真要为妾,她是宁选秦御,也不会选娄闽宁的。   一来顾家的事儿,还不知是不是和镇国公府有关,不过镇国公夫人不喜她却是真的,当初顾家刚出事,镇国公夫人便令人将订婚书和信物送回,也索要回了当初定国公府给娄闽宁定亲所用的信物。   古代的女人,做媳妇,讨好婆母比讨好自家男人还重要,男人日日在外,婆母那可是直接上司,在内宅分分钟便能将你虐成狗,还让你说不出个委屈来。   这个道理顾卿晚还是懂的,更何况,就像秦御从前说的,娄闽宁将来总要娶妻,他的正妻不可能容得下自己,娄闽宁便是再护着她,难道还真能宠妾灭妻不成?   且正因为娄闽宁对顾卿晚还算真心,顾卿晚才更不能去给他做妾,她不想去和娄闽宁上演什么虐情虐恋,做妾已是无奈之举了,再纠缠进感情去,这样水深火热,身心俱劳,她是真驾驭不了。   秦御这边就简单多了,礼亲王妃和她从前没多少接触,对她应该谈不上什么好恶。她对秦御也没什么感情,秦御强迫她至此,她对他也没什么好心软手软的,日子过起来相比反倒舒畅一些。   不过这都是在被逼无奈,非要做妾的前提下,现在还没走到那一步。不到绝路,顾卿晚还是想再和秦御周旋一二,想想法子的。   她能养活自己,疯了才会去给人做妾,这古代妾通买卖,真当了妾,哪里还有半点尊严和自由可言?   更何况,即便如今大秦刚建,经了乱世,礼教崩坏,可宠妾灭妻的人却依旧要被世人唾弃,正室的超然地位,不会因乱世动摇半点,做人妾室,就要做好随时被正室炮灰的准备,简直就是提着脑袋过活,做人砧板上的肉!   这古代的妾虽然是道德允许的,古代社会认可的,可论起地位舒服来,那还不如不被社会认可的现代小三呢。   更何况,就算古代的妾室没这么难混,她从小被娇养着长大,那也不是为了长大给人当妾作践的啊。但凡有一线希望,她都不可能就这么认了!   想着这些,顾卿晚从庄悦娴的怀里抬起头来,道:“大嫂便别为我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事情还能有转机呢。更何况,如今万万不能让周吴两家察觉到我是顾卿晚,不然他们更不会饶过我了!本就是罪臣女,闹到御前去,只怕讨不到半点好。这样子,也没法去给娄闽宁做妾啊!”   庄悦娴闻言难免抱着顾卿晚又一阵难过,顾卿晚又开导宽慰了她几句,她虽心中更加发沉,可瞧着小姑如今长大了,自己不定心中多么难受,还要费心开解与她,便也强打起精神来,和顾卿晚说起旁的事情来。   两人商议了下搬进梧桐巷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又商议了托人到边关寻顾弦禛的事儿,便早早的歇息了。   夜色下的长宁大街褪去了白日的喧嚣,静谧而安然,连绵的房顶上忽而掠过几道黑影,似夜空下的魅影,几乎瞬间便闪到了顾卿晚所在的富源客栈上方。   其中一道身影更是直直掠向了顾卿晚所在二楼的乙字四号房间的窗户,只他刚刚靠近,便有另一道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闪出,一道银光闪现,守护着窗口,直将来人逼退了两步。   来人却好似并不意外,也未有任何惊慌之处,不过轻旋了个身,那一道银光便消弭在了夜色中,他飞身站在了一边的屋檐上,盯视着那守护着窗口的黑影,道:“让开!”   这守着的不是旁人,正是秦御派来护着顾卿晚的宋宁。   他此刻已是一袭夜行衣的打扮,闻言看向那站在屋檐上负手而立的身影,阵阵头疼,道:“世子爷,您还是别为难在下了,在下奉命守护顾姑娘,实在不能让世子爷进去。”   来人却正是一身玄色锦袍的娄闽宁,他听闻宋宁的话倒也不恼,只淡声道:“你拦不住本世子!你们爷让你守着这里,用意是保护她,不被周吴两家暗下杀手,本世子寻她不过是有些话要说,不会伤害她,你让行,也并不算违逆了你们爷的吩咐。”   宋宁嘴角抽了抽,心道,只怕自家主子防周吴两家如狗,防娄闽宁才会狼吧。今日他真放了娄闽宁进去,明儿可以直接提脑袋去见自家主子了。   宋宁守着窗户,未言语,也没半点要让开的意思。娄闽宁便略抬了下手,顿时屋脊上他带来的人便和留在这里的王府隐卫交手在了一起。   娄闽宁也身影如电,直冲宋宁逼来。因双方都没想将事情闹大,即便动手竟也没发出多大的动静来,娄闽宁行事一向谨慎,从不冒进莽撞。   来之前便很清楚这边的部署,带到人也正好能制控住场面,故此不过两柱香时候,他便顺利的从窗户进了房间。   屋中顾卿晚虽然已躺下,却并不曾睡着,娄闽宁刚刚走到了床边,她便警觉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道:“谁?!”   她这都是本能反应,喊过后便恨不能拍自己一巴掌醒醒神,若来人真是周吴两家派来的歹人,她应该装睡伺机而动的。   都怪秦御,方才若非想着他今日那些可恶的举动,以至于心烦气躁,方才她也不会失了冷静。顾卿晚心跳加快,禁不住偷偷探手在床上寻找可以防身之物,眼睛死死盯着床幔外的黑影。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亵衣,披散着满头的青丝,坐在帐后,容颜如玉,清理绝伦,削肩若素,体态轻盈,娄闽宁瞧的一怔,眼见顾卿晚神情紧绷不安,这才出声道:“晚晚,是我。”   娄闽宁的声音带着些沉淀的温柔安抚,顾卿晚愕了一下,紧绷的脊背便松开了。今日在义亲王府中,她被秦御那样公然的带走,娄闽宁出于无奈不能阻拦,又怎么可能真正放心的下她就此呆在秦御身边呢。   顾卿晚拥着被子坐好,娄闽宁已将床帐挂了起来,撩袍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顾卿晚的身上,却半响都不言语。   顾卿晚只觉他的目光说不出的深邃难言,心头一阵阵发紧,闹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一时间她又觉得身心俱疲,她招谁惹谁了,好容易暂时摆脱了一个秦御,倒还得应付娄闽宁。   她只想清清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安置好庄悦娴,然后早点寻到回现代的办法,根本无意搅合进这些情情爱爱里去。   心头烦躁,顾卿晚便率先开了口,道:“宁哥哥深夜前来,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今日周睿之死不知怎么样了?我听说周鼎兴进宫面圣去了?皇上是如何决断的?”   娄闽宁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目光略闪,开口却答非所问,道:“晚晚,等此事了结,宁哥哥想法子送你和大嫂离开京城可好?宁哥哥记得你读游记,说过最喜欢淞州的风烟俱净,天山共色,悠悠水岸,诗意红梅。若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看看。宁哥哥,送你去淞州安置,可好?”   顾卿晚闻言一怔,眨了眨眼,一时虽然明白娄闽宁的意思,但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有些吃惊,娄闽宁竟然舍得送她离开?   娄闽宁却是一叹,道:“周睿一死,不管最后如何了结,你都已是周吴两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京城都凶险重重,你既不愿托庇与我,当也是不肯屈就礼亲王府的吧,离开京城是最好的选择。”   娄闽宁说的其实不错,如今她招惹上了吴周两家,还招惹上了秦御,不想呆在秦御身边,还想留在京城生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除非被送走,让秦御寻不到她,她才能清净下来。   “好!”不待娄闽宁再言劝说,顾卿晚便一口应了下来。   娄闽宁又何尝舍得送顾卿晚离开,只是如今顾卿晚被秦御缠着不放,她的身份又实在经不住人查,他若因顾卿晚和秦御闹起来,顾卿晚的身份根本就遮掩不住了。彼时她的名声尽毁,这辈子就全完了。   秦御捏了顾卿晚在手,以至于他如今是投鼠忌器,根本无计可施。   娄闽宁并非懦弱犹豫之人,也不乏杀伐果断,他自然也可以强行夺人,像秦御一样仗势欺人。   可若然他舍得那样对待顾卿晚,早在送她回京的路上便不会暂时放手,她不愿意的事,他总是不舍得勉强委屈她半分的。   既如此,那便也只能先行送她离开了,他得尽快查明顾家覆灭的真相,想法子让顾卿晚恢复身份,彼时再以正妻之礼,接她回来。   他和她能否有未来,似也唯有此一途了。   提出这个主意来,娄闽宁当真怕顾卿晚会拒绝,此刻见她一口应下,他心中方才彻底放下。   她果然对秦御没有半点留恋之情,娄闽宁因她的话,眸中闪过些笑意来,这才道:“皇上已经令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查周睿之死一案,三日后开审,今日已然查明那周睿乃是中毒致死。等此事了结,宁哥哥便着手安排你离开。”   “好,我都听宁哥哥的。”顾卿晚闻言又点头应道。   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她还是暂且离开的好,等到了淞州安置下来,再联络上顾弦禛再从长计议。   这样想着,顾卿晚面上也有了些神彩,整个人便像是一颗珍珠拂去了尘埃,轻灵了一些。娄闽宁眸光微敛,禁不住抬手,触上顾卿晚的面庞,他的目光却禁不住落在了顾卿晚   的唇瓣上。   今日在义亲王府中,她和秦御一起跌出画舫,旁人的目光大概都在被吐血的秦御吸引了过去,他的目光却一直在她的身上。   岂会瞧不见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他是男人,即便是再没经验,也不会猜不到那种嫣红微肿是什么引起的,当时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当场暴打秦御一顿。   此刻瞧着夜色下顾卿晚红润的唇,娄闽宁不觉双眸微暗,不受控制,缓缓凑了过去。   ------题外话------   Iffy 送了2颗钻石、15088528280 送了5颗钻石、樱妍若惜 送了1颗钻石、lltt625625 送了3颗钻石、15859094010 送了1颗钻石、么么哒   ☆、092 坑主子的兔兔   青布床帐被娄闽宁挂在了铜钩上,幽静的月光顺着窗户洒进屋中,又悄然滑进床帐,如水清凉,使得这一片狭仄的空间,被一种静谧而安然的气氛笼着。   娄闽宁的面庞半隐半现,徐徐靠近,他的手指如温润的玉,贴在她的面颊轻轻摩挲,顾卿晚睫羽轻晃,盯视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黑眸,呼吸微窒,如受蛊惑。   脑海中那些曾经竹马青梅的画面风驰电掣般闪过,她的心却没有了期待的心跳,反倒涌起些莫名的酸涩和钝钝的疼痛来。   娄闽宁的气息扑面而来,顾卿晚如被惊动,下意识的低了头,娄闽宁动作微顿,却没退开身子,以极近的距离盯视着顾卿晚。   她小小的面庞在月光下瓷玉一般白,乌黑的睫毛不安的低垂着,不停眨动,无声的拒绝。他抚着顾卿晚的大掌轻动了下,缓缓抬起她的脸来,迫的顾卿晚不得不抬眸瞧他。   娄闽宁的一双眸中沉淀着执拗和沉静的黑,像漩涡,似要将她拉进去,和他沉溺在一起。顾卿晚垂在身侧的手,禁不住捏了起来。   娄闽宁其人,顾卿晚其实也算了解,瞧着温润如玉,循规蹈矩,实则骨子里却也狂妄执拗,性情中不乏强势霸道。   她觉得他今天这样好像有点势在必得的意思,不太对劲。   她不确定自己的挣扎会不会刺激了他,反倒让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毕竟是个男人,大概都无法忍受心爱的女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旁的男人抱走,她不知道自己再刺激下娄闽宁,会不会让他失控。   故此顾卿晚便僵着身子没动弹,只是却瞪大了眼睛盯着娄闽宁。   本以为是避无可避了,谁知道娄闽宁却蓦然轻叹了一声,抬手抚上她的眼眸,顾卿晚眼前一黑,心头一沉,可预料中的强迫却并没有。   一个轻软而饱含压抑和怜惜的吻,像羽毛般落到了顾卿晚的额头眉心,却迟迟不离。   顾卿晚怔了一下,接着一颗沉下去的心却像是被这个隐忍至极的吻给搅弄了起来一般,蓦然间泛起一层层涟漪来。   她一瞬间便感受到了那种珍而重之的爱,隐忍的令她无法不深受触动。有一瞬顾卿晚在想,倘若当真无法回去现代的话,那么试着接受眼前这个男人,也许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顾卿晚僵硬的身子慢慢柔软了下来,似是感受到她的这种变化,娄闽宁揉了揉她的发丝,缓缓抬起头来,含笑道:“好好休息,周睿的事无需想的太多,不会有事的。”   顾卿晚瞧着他隐在月色下清隽的面庞,点头道:“谢谢你宁哥哥。”   今日在义亲王府中,若非娄闽宁的作证,吴国公府和周家不会轻易的放过她,即便秦御再强势,她也不能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免不了要有许多的麻烦。   娄闽宁闻言却只是一笑,站起身来,道:“我走了,安心呆在礼亲王府等我安排。”   言罢,他又替她放下床帐,这才转身而去,夜风随着窗户打开又关上,引得床前帐幔微动,很快屋中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顾卿晚闭上眼眸,许是心中因娄闽宁的安排而有了底,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而外头,娄闽宁带人离开,被放倒的宋宁和被缠住的那些王府隐卫才得到自由,宋宁眼见着夜色下那些黑影消失无踪,脸色难堪非常。   “怎么办?这事儿可要禀报给主子?”   身后其中一个隐卫问道,宋宁回头瞥了他一眼,道:“你有胆子隐瞒?”   那隐卫缩了缩肩膀,再未言语,宋宁叹了一声,道:“你们继续守着,我回王府一趟,是死是活,咱们都受着便是。”   他言罢,脚尖一点,往礼亲王府的方向掠去。   宋宁到时,秦御还不曾歇下,宋宁战战兢兢的进了屋,就见秦御仰面躺在床榻上正把玩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宋宁禁不住缩了缩脖子,这才上前跪下,秦御未曾看他,只淡声道:“吴国公府找死了?”   宋宁却咬了咬牙,道:“吴国公府和周府都没有动静,是镇国公世子……”   宋宁的话没说完,秦御手中的匕首便划过一道银光,直接从宋宁的耳边擦过,铛的一声射进了他身后的朱红柱子中。   床上,秦御翻身坐起来,目光沉冷盯着宋宁,却道:“他呆了多长时间?可知说了什么?”   秦御心中恼恨不已,他自然知道,若是宋宁阻拦住了娄闽宁,便不会此刻回来,更何况,宋宁也不是娄闽宁的对手。   怨只怨他一时疏忽了,只想着防备吴国公府和周府,便没派太多的隐卫在客栈那边。却没想到,娄闽宁瞧着循规蹈矩,守礼规矩,竟然也会做夜闯香闺这样的事!   宋宁被秦御冷冷的目光逼视着,浑身冷汗呼呼往外冒,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呆了不过有两柱香的时间。当时属下技不如人,被娄世子拿下绑了丢的老远,还被人看管着,其他几个隐卫都有两个人缠着,也靠近不了客栈,并不知道娄世子都和顾姑娘说了什么。”   秦御闻言脸色愈发难看,可也知道今日之事,怨不得宋宁。娄闽宁有备而去,宋宁根本不是娄闽宁的对手,是他被那女人给气傻了,竟然一时疏忽,只想着护她安全,倒忘记了还有娄闽宁这匹狼。   秦御心里本就烦闷不已,这会子更是心浮气躁,索性忽地起身,随手抓了一件外裳套上便往外走。   宋宁见他如是,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跟上,劝阻道:“爷,您的伤……”   秦御却回头冷冷瞧了宋宁一眼,宋宁被他一眼扫的差点脚步一软,跌坐在地,再不敢阻拦。   不过两柱香的功夫,秦御便置身在富源客栈顾卿晚的房中,他挑起床帐,就见顾卿晚仰面躺着,双手交叠扣在身前,睡容特别的安然恬静,又着不同于她醒来张牙舞爪的老实。   烦躁的心,好似在瞧见她的一瞬间便得到了安抚,秦御静静站着瞧了她半响,这才从衣袖中缓缓抽出一条帕子来,随手在顾卿晚的鼻端晃了两晃。   他收了帕子,便俯身像是发泄一般,重重压在了顾卿晚身上。身下顾卿晚眉头动了动,却全然没有醒过来的趋势。   秦御满意的挑了挑眉,嗤笑一声,接着便趴在顾卿晚的身上,开始仔仔细细的检查起来。   他先是掀开被子查看了下她埋在薄被下的衣衫,见整整齐齐的,便又轻轻挑起她的衣领来,凑上去一寸寸瞧那白净如瓷般的脖颈。   其上倒是有几点可疑的痕迹,不过这吻痕却好像是他今日在画舫上时留下的,颜色已经有些暗沉,在月光下它们浮在细嫩的肌肤上,有点像一张完美的瓷器被沾染了脏东西。   秦御有点心疼,本能抬手蹭了蹭,见没蹭掉,倒磨的她脖颈通红了一小片,他不由摸了摸挺直的鼻子,嘀咕一声,“怎么这么脆弱……”   平日里他跌跌打打的,身上也没见紫青,不过蹭她两下,就要红上一片,这令秦御觉得很惊奇。   禁不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在顾卿晚身上这儿捏一下,那戳一下的,眼瞧着她身上像是开了一朵朵淡淡的梅花,绚烂一瞬又渐渐恢复莹白。   他勾唇笑了两声,这才复又盯着顾卿晚的脸,着重检查起来。   他着重检查了下顾卿晚的唇,见不红不肿,眼眸中的满意之色便更浓了,又像某种犬科动物一样,来回的在她脸上抽着鼻子,上上下下的使劲的嗅,依旧毫无发现,他才彻底满意了。   挑了挑唇,翻身躺在了一边,旋即却仍旧不大放心,袖子一甩,一个玉质笔筒滚了出来,秦御手指一弹,那笔筒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笔筒中兔兔早就已经睡下了,正香甜,就觉一声尖利的响声震动了耳膜,惊的它吱的一声尖叫,连滚带爬的从笔筒里跳了出来。   可怜它一脸惊吓,还没弄明白状况,就被秦御捏着耳朵甩在了顾卿晚的枕边儿。兔兔瞪大了眼睛,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摇头晃脑的一瞧,顿时傻了眼,怒目蹬着秦御,呲了呲牙。   这小东西一向有起床气,被吵醒就敢冲主子亮牙齿,秦御只当没见,吩咐道:“去,闻闻她身上有没旁的男人的气息,娄闽宁碰没碰她。”   兔兔闻言差点没晕倒,它可是难得一见的墨猴,是灵物,就算是做了宠物,那也不能当狗用吧!   兔兔并不知道,自己的主子都已经当了一回小狗了。不过,若然知道这个,它也不会甘心,只会觉得自己选错了主子,吐血三升。   见兔兔蹬着眼不干,秦御冷笑起来,道:“今年你就成年了,等发情时,爷不送你回山里,凭你那短腿,上哪儿找母猴子去?”   他说着鄙视万分的扫了眼兔兔藏在圆滚滚肚皮下的小短腿,一副爷不急,左右爷的事儿你不急,爷也不让你好过。   兔兔简直真要被气哭了,瞪了瞪眼,想到不听话,未来会有的悲催日子,到底屈服于秦御的淫威下,爬到了顾卿晚的身上去。   它的嗅觉敏锐,根本就不用仔细的嗅,便能闻到顾卿晚额头眉心的那些气味,偏它是个记仇的,跳了两跳,两回抽了抽鼻子,最后冲着秦御一指顾卿晚的红唇,吱吱叫了两声。   秦御顺着兔兔的小指头望过去,脸上慵懒的神情顿时就收了个干净,一副怒目金刚模样,翻身而去,气势汹汹,吓的兔兔抱头便往笔筒里缩。   它钻进笔筒,并不见主子寻自己的麻烦,禁不住又探出脑袋来瞧,就见那边秦御正趴在顾卿晚身上,用手使劲的揉擦顾卿晚的唇,蹭了两下,又上嘴去啃,脸色黑沉的要命。   兔兔鄙视的翻了翻眼,又捂着嘴偷笑,钻进笔筒,抱头便睡了。   秦御并不知道自己被兔兔给坑了,直折腾了许久,眼见着顾卿晚的红唇都被他摆弄的不成样子了,这才勉强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停了下来。   继而又蹙起眉来,他觉得她这样子,明早醒来一定会发现端倪,这女人想来聪明,若是猜到他干了什么,岂不要笑话于他。说不定还要大发脾气,又不知想出什么刁钻的折来气他。   秦御便翻身而起,叫了宋宁,半个时辰后将宋宁送来的一盒治蚊虫叮咬,消肿散淤的清凉膏涂抹在了顾卿晚的嘴上。   折腾完这些,都已经四更天了,秦御这一日也挺累的。不仅跳进湖中,寻顾卿晚快一个时辰,后来还被吴国公打成了重伤,又让顾卿晚各种气,当真是心力交瘁,躺在顾卿晚旁边,把人搂在怀里,他几乎闭上眼睛就跟着沉沉睡了过去。   外头守着的宋宁耳听里头总算是不折腾了,整个人也快瘫了,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对月无语凝噎。   翌日顾卿晚醒来时都已是辰时末了,她坐起身,只觉这一觉睡的特别黑沉,头有点懵懵的。动了动身子也格外僵硬,就好像被禁锢着没能随意翻身一般,抬手揉了揉脖子。顾卿晚才匆匆起了身,一番洗涮便坐在梳妆台前收拾起来。   她往后还是沈清,脸上自然要继续修饰起来的,对着镜子才发现自己的嘴巴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像是肿了一圈,方才她洗脸时就觉得有点发麻发疼,不过那感觉不大明显,她也没大在意。   她禁不住凑到了镜前,仔细瞧了瞧,嘴巴确实是肿的啊。   “晚姐儿,醒来了吗?”   顾卿晚禁不住拧眉,外头恰响起了庄悦娴的问早声,顾卿晚便也没再多想,忙应了一声,跑去开门。   “嫂嫂想着你昨日受了惊吓便没唤你,客栈的早膳时辰已经过了,一会子你在外头随意用些。咦,你的嘴怎么了?”庄悦娴进了屋,禁不住诧道。   顾卿晚便笑着道:“大概是让蚊子给叮了,没事。”   庄悦娴便也没再多心,只道:“包袱嫂嫂都收拾好了,从这里到梧桐巷也不算远,一会子大嫂和刘婶子走着过去便好。”   顾卿晚将自己的几件衣裳收拾了起来,又将梳妆台上用来化妆的几个瓶瓶盒盒的装起来,便也收拾好了,道:“我和大嫂一起过去,起码也得认认门,等瞧着大嫂安置好,我再去王府也不迟。”   庄悦娴自然道好,退了房,带上帷帽,一身男装的顾卿晚方才和庄悦娴一起往梧桐巷去。因顾卿晚昨日伤了脚,今天虽脚踝已经不疼了,但却还是不益多行走,便唤了两顶小轿来抬着。   宋宁带着人远远跟随,倒是没上前打搅顾卿晚。   那梧桐巷的宅子在巷子尾,后头只还有两家,门前一颗树冠遮天的合欢树,倒是清幽的很。二进的小院,前头住那护院,后头刘婶子并两个婆子和丫鬟住厢房,庄悦娴住正房倒也尽够了。   顾卿晚瞧了瞧那正房,见家具虽然少,可屋子却不错,绝对不会漏风漏雨的,这才算放心下来,叮嘱了庄悦娴莫怕花钱,该采买的都赶紧让人采买回来,瞧着庄悦娴安置好,这才出了院子。   宋宁当即便迎了上来,道:“姑娘放心,昨日爷便已经安排好了,吴周两家便查,也只会查到确有一个从江南来京城寻亲的沈公子,往江南查,也不怕,已经有人前往江南安排了。只要顾夫人出门带着帷帽,莫让人认出来,就不会有人识破姑娘的身份来。这小院四周属下也都安排下了人守着,万不会出事。”   顾卿晚点了点头,上了马车,一路往礼亲王府去。她到翰墨院,还没进去,就听屋中传来一阵碎裂声,接着是秦御暴躁的声音,“瞧清楚了都给本王滚出去,别站在这儿碍本王的眼!”   话没说完便又是一阵咳,接着是砰砰的磕头声。   “殿下息怒,微臣们这就滚,这就滚。”   说话间一群五六个太医从内室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其中一个人头上的帽子都歪了,脸上还沾着几片未落的茶叶片,半身的水渍,白着脸,惊魂未定的。   几人争先恐后的出了屋,里头秦御的另一个近身侍卫张扬收拾了碎瓷片跟着出来,见宋宁询问的看来,便低声道:“皇上一早便让太医给爷会诊来了。”   他说着略扫了顾卿晚一眼,方才又道:“太医轮流的换着把脉,直闹了半个时辰,爷方才又咳血了……”   宋宁闻言沉声道:“昨儿章太医亲自给爷施的针,还能有错不成,今日又让这么些太医过来!分明是见不得爷好,变着法的折腾人!”   昨日秦御刚刚被送回来,宫里就派了太医前来会诊,却被秦逸挡在了礼亲王府门,压根就没让太医们进府,直言会诊不必,秦御重伤,经不住嘈杂。今日太医一早便又来了,显然是皇帝还不相信秦御是被吴国公重伤了,又派了人来查证。   今日若然再挡着,就说不过去了,故此便放了一众太医进来,秦御少不得又被折腾了一场。   不过这一回过去,想必是能清净了。   “站在外头做什么!爷渴了,进来伺候着!”   里头响起秦御的沉喝声,顾卿晚知道他是在叫自己,迈步走了进去。   就见秦御躺在床上,靠着个玄色绣金线麒麟的大迎枕,身上的衣襟还半敞着,脸色很苍白,瞧着倒比昨日更严重些一般,不过听他声音中气十足,眉眼间又恢复那种凌傲不驯,顾卿晚便也没再担心,道:“殿下不是刚摔了茶盏,吆喝什么渴了。”   秦御却挑起长眉来,目光在顾卿晚还有些微显红肿的嘴上停了停,道:“你嘴怎么了?”   唇瓣肿肿的,奇怪的很。顾卿晚被秦御盯着,不由浑身不自在,忙抬手遮了下,心里恼恨那蚊子怎么哪不叮,偏叮了嘴,面上却冷淡,道:“夏日不长眼的蚊子的多。”   秦御当了不长眼的蚊子,却也不恼,见她没怀疑倒松了一口气,道:“侍卫们泡的茶难喝的要命,爷好歹是为你受的伤,往后这翰墨院的茶水你得管着,去给爷泡茶!”   他说着指了指屋子东角,顾卿晚望去,却见那边多了一处泡茶的檀木茶几,上头摆放着成套的茶器,旁边红泥小炉上已烧起了水。   眼见秦御这是要拿自己当婢女使唤,多半还在为昨天自己离开时,故意气他的事儿而恼怒,顾卿晚也没多言,抬步默默走了过去。   不想她刚在茶几前的竹垫上跪下,宋宁便禀道:“爷,大理寺和刑部来人了,说是要拿沈清前往大理寺问案。”   ------题外话------   明天争取还恢复早九点更新哈   ☆、093 秦御出招,生儿子,多生儿子   顾卿晚闻言并未起身,反倒看向秦御,她总觉得秦御不会让她被带到大理寺去。   大理寺和刑部那种地方,真若一脚踏进去,说不定不受一番刑罚就无法顺利出来。便是她有礼亲王府护着,可那周首辅和吴国公也不是随便能够开罪的。   果然,就见秦御懒懒的躺在那里,察觉到她望过来的目光,便脸色不悦的道:“爷叫你泡茶,你便只管给爷泡茶,旁的什么事儿能有伺候爷来的重要?”   言罢,他又冲宋宁道:“去,就说爷被吴国公打的就剩半条命了,只让沈清亲身伺候,爷一时一刻也离不了她,他们要带走沈清,爷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是肯定的,让他们哪儿来滚哪儿去。”   顾卿晚闻言嘴角直抽抽,秦御这是嫌两人的传闻还不够吗?本来就都说她是秦御的男宠了,昨日他在义亲王府又那样肆无忌惮,今日再传出这等话……好吧,其实她早也没什么清白可言了,多这一事也不多。   难道秦御是知道他自己也已洗不清龙阳之好的名声了,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她有些狐疑的看过去,正对上秦御望过来的视线,他的右唇角斜挑着,勾着一抹戏谑之色,方才那什么一时一刻也离不开的话,却分明是冲她说的。   没皮没脸!   顾卿晚腹诽着,错开目光便分起了茶来。   余美人多演古装戏,说茶艺最能熏陶出古人气质来,没事儿就爱在家里泡泡茶,秀一秀茶艺,顾卿晚从小便看着长大,自然也是会的。   再来,本主也是个钟爱此道的,平日里没少做什么梅林采雪,竹叶取露的风雅事。   顾卿晚动作娴雅流畅,优美自如的给秦御泡了一盏方山露牙。   这露牙是贡茶,每一片茶叶都是精挑细选的,其形其色其味自然是不必说的,便是随便冲泡了都是香味极佳,更何况,这般用清冽的泉水,精湛的茶艺冲泡而出。   顾卿晚还没开始泡茶,兔兔已经守在了茶几上,自己摆弄了一个小茶盏在面前,顾卿晚先给兔兔倒了一杯,这才将那盏云龙雕刻填金的小盖盅端给秦御,秦御便悠然接了,装模作样的掀起盖盅品了两口,赞道:“茶色清澈,香气温和,呷上一口,齿颊留香,卿卿果然好茶艺,往后爷的茶便全靠给卿卿了,他们泡的太难喝,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顾卿晚闻言却撇嘴,道:“流甘泉的泉水,极品贡茶露牙,便三岁孩童泡了也不会难喝吧。”   秦御虽一向嘴挑,可那是在吃上,与饮茶一道却并没那么挑剔。他本也不是有耐心品茶的人,不过他的身份放在那里,寻常不是顶尖的东西,那也进不了这凌寒院。   就像是这茶,虽他不挑,可吃的却一概是贡茶,用的这流甘泉就更不凡了。   乃是京郊宁业寺玉液亭中的流甘泉,那处泉眼自先帝时便被圈了起来,建了玉液泉殿,先帝亲题牌匾“玉液流甘”寻常人哪里能从那里汲水,非顶级权贵之家根本不可能从玉液亭汲水。   便一般的权贵府邸,想要喝上一口这流甘泉的泉水,也是要用银子去买的,且一滴水比一滴油都要贵的多。   也就是礼亲王府,每日都有采办上的人,半夜便出发往宁业寺取水,清晨便运送进府,供给几个主子院落。   就像顾卿晚说的,便这样的水,配这样的好茶,便宋宁几个都是粗人,泡出来其实也是极好的。   不过他却不会承认这个,眯着眼又饮了一口,方才道:“茶是雅物,品个雅字,宋宁他们浑身血煞之气,未免冲了这雅,还是卿卿泡来赏心悦目,爷用着也浑身舒坦,卿卿是雅人,难道就忍心这好茶好水平白被糟蹋了?”   若是从前的顾卿晚,说不定还真舍不得糟蹋好东西,可现在的她,顾卿晚只想说她很忍心。   不过她算是瞧出来了,秦御这是变着法的支使她呢,她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便也不再多言。   不再搭理他,顾卿晚正准备转身,谁知袖子却被秦御一把拽住,不待她反应,他已将她猛的一扯。顾卿晚直接便跌坐在床上,头枕着秦御曲起的腿,半卧在了他的怀里。   天旋地转的顾卿晚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秦御略显粗糙的拇指指腹落在了唇瓣上,带起一股熟悉的粗粝触感,顾卿晚才明白过来。   她又被吃豆腐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偏秦御只需单臂穿过她的后背,轻轻扣着她的腰肢,便让她双腿怎么踢腾都起不了身。   他俯下身来,仔细盯着她的唇瞧了瞧,道:“这蚊子倒是奇怪,怎么旁的地方都不叮,偏就咬了这里呢。”   他说着目光微眯,异色眼眸中浮现出冰冷的危险之色,道:“爷听说昨夜那个人去了你那里,该不会他碰了你吧?嗯?”   顾卿晚被他这样圈在怀里,只觉秦御本就强大的气场更加无处不在的压迫着她,本就有些发慌,偏秦御此刻又一副吃味受刺激的模样。   昨日在画舫上秦御就差点做了混账事,今日在他的地方,完全不必担心有人会打搅,顾卿晚有点害怕,哪里敢刺激秦御,忙道:“王爷真是想多了,宁哥哥不过是去和我说下周睿的事,他是守礼之人,怎么可能对我行那等登徒子才会做的混账事儿!”   秦御闻言却冷笑起来,即便当时她的唇半点异样都没有,可兔兔都闻出来了,既然指着她的唇说有娄闽宁的味道,他便不信娄闽宁不曾碰过。   什么守礼之人,是个男人就抵挡不住喜爱之人的美色诱惑,她这样清丽,那娄闽宁又不是圣人。   没有留下痕迹,也许是轻轻碰了碰,也许是吻的很温柔细致。   不管是哪种,秦御一想就心头冒火,浑身暴躁,像是有一头巨兽在心底被唤醒,让他想要占有的更多!   昨天夜里那些吻根本就不足以平复他心头的气怒,他要她在清醒时,认认清楚,到底谁才是她注定要拥有她的人,让她清醒的记得,她是他的!谁都休想要抢走!   秦御的眼眸中冰火两重天的烧起一片似冷似炙的锐气来,手中的茶盏随意丢到了旁边的脚踏上,一个俯身便冲顾卿晚吻了下来。   这是个不容顾卿晚拒绝的吻,像是要在瞬间让她记住他的味道一般,他捏着她的双颊,强迫她张开唇,便开始深吻起来。   这个吻来的比昨日更加疯狂而急切,他就像是急欲在她的身上打上他的标签一般,纠缠着她,他的舌像暴雨一般在她的唇齿间肆虐而过。先是扫荡了一圈,接着便逮到她吓的预逃的丁香小舌,恣意吸允。顷刻间便让她唇舌发麻发疼,口中全是他带来的味道,淡淡的,还带着些清新的茶香。   顾卿晚觉得秦御是误会了,她心里真要恨死那只死蚊子了,怎么就偏偏哪里都不叮,非要叮她的唇呢。   昨日她住在客栈,秦御让人守着客栈,这是一片好心,她自然不会气恼,入夜娄闽宁过去,今日她的唇又这幅模样,秦御误解了好像也是理所当然。   顾卿晚觉得自己太倒霉了,连蚊子竟然也欺负她!这叫什么事儿啊。   秦御受了刺激,她竟然不敢过分挣扎,相反,心中害怕,她反倒抬起手来,搂着了秦御。   他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动作一顿,顾卿晚便再接再厉的用手指抚着秦御的背脊,几分安抚,复又睁大了眼,拼命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她现在这么乖,秦御傻了才会松开听她解释,动作放慢了下来,只是却也令得这个吻,更加的深入和绵长,直吻的香津浓滑,顾卿晚明显气息不继,再难坚持,秦御才喘息着松开她。   也不知是这个吻前所未有的漫长,她缺氧了,还是怎的,顾卿晚只觉浑身绵软,一时靠在秦御的怀里竟然起不来身。她喘息着,双颊也浮现了一层嫣红,明眸有些水润,似蒙着一曾雨雾。   艳红的唇瓣宛若盛开的花瓣,整张脸脱去了清丽倒多了几分蚀骨*的媚色,秦御盯视着她,眼神也越来越炙热。   顾卿晚悲哀的发现,大抵是被吻的多了,随着秦御强吻的次数增多,她的抗拒竟也变得薄弱,难道是破罐子破摔,心里觉得没什么,反正也吻过了,故而便没那么排斥了?   还是接吻这种东西也是能够习惯的啊,没有谈过恋爱的她,觉得有些茫然迷惑。   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实在还不是想的时候,顾卿晚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安抚好秦御,解释清楚昨日的事,因为她发现秦御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炙热,好似下一秒就能一口吞掉她。   故此她尚未来得及喘息平顺,便忙开口,道:“真没有,他真没碰我!我们没亲嘴啊!你要冷静,不要激动啊,你……”   她话还没说完,秦御倒被逗笑了起来,顾卿晚一怔,就见秦御扬了扬眉梢,极是愉悦的样子,道:“卿卿这是在跟爷解释?怕爷误会?所以说,卿卿还是很在乎爷的感受的?”   顾卿晚,“……”   她想说她能不解释,能不怕他误会,能不在乎他的感受吗?他怕他受了刺激,不再掩饰畜生的本性好不好!可不是因为真正在乎他,才这样迫不及待的解释好不!   可瞧着秦御因笑意而陡然变得温和,不再危险重重的那张俊面,顾卿晚觉得自己没必要将伤人的真话说出来了。   她沉默不语,秦御异色眼眸中的亮光便更盛了,便像是璀璨夺目的琉璃被阳光照射一般,他勾唇抬指点着顾卿晚的唇,道:“他是守礼之人,爷是登徒子,是混账,那你告诉爷,卿卿是喜欢那守礼的伪君子呢,还是更爱爷这等混账的登徒子?”   顾卿晚,“……”   她想问问秦御如今怎么越来越流氓无耻了,从前的高冷都去了哪里,她现在好怀念洛京城小院子里的秦御。   只觉那时候的他虽然也很令人厌,但起码还算一个有格调的人吧,现在的秦御,简直越来越没下限,这幅调戏良家妇女的风流模样,是要闹哪样?!   她不言语,秦御却也不着急,修长的手指沿着顾卿晚红晕渲染的脸颊慢慢的勾画磨蹭,又道:“说说看,说的好,爷有奖赏。”   顾卿晚抿了抿唇,这才道:“什么奖赏,你能不能……”   她话都没说完,秦御便压下来,在她唇上又蜻蜓点水的亲了一口,道:“气氛这么好,你还是别说话给爷添堵了。”   顾卿晚,“……”   她觉得如今和秦御真是没法交流了,索性推着他要坐起身来,偏秦御双臂一收,将她揽的更加紧了些,道:“先回答,答了爷的问题,方才让你起来。”   顾卿晚有些不耐烦了,气道:“方才是你不让我说话了的。”   秦御却道:“方才不让你胡乱说话,回答爷的问题不算胡乱说话,爷准了。”   顾卿晚面色便冷了下来,嗤笑一声,道:“那你听好了,不管是守礼的伪君子也好,混账的登徒子也罢,谁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八抬大轿迎娶我,我就喜欢谁!这个答案殿下可否满意?有本事你他妈的娶我啊!”   秦御好像压根没想到顾卿晚会这样回答,一时倒愣住了,顾卿晚便抬起手来,拍了拍秦御的脸颊,道:“不娶那就是玩玩呗,既是玩玩,你管我喜欢什么样的?这个问题重要吗?殿下,你知不知道妾同玩物,殿下和一个姬妾之流谈感情,不觉得坠了您的身份和威名吗?”   她言罢,一巴掌拍开秦御的手,挣脱他的掌控站起身来,从容的理了理衣裳。   秦御从来没想过她话中的事,一时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好像哪里不大对,一时又觉得好像颇有道理,他拧着眉,还没相通,本能便拽住了顾卿晚,一个用力又将她困在了怀中,道:“你想爷娶你?那便先给爷生个儿子,一个不行,便多生养几个……”   秦御其实是说真的,顾卿晚如今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让他迎娶为妃,顾家乃是皇帝亲自下令抄的,顾家的案子除非换天,不然皇帝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再重审翻案。   顾卿晚要他娶她,也许倒可在于子嗣有功这一道上想法子。   可顾卿晚听秦御这样说,便觉得他是在说调戏之话,简直深恶痛绝,她不想再和秦御纠缠这个问题,左右等娄闽宁安排好,她便能离开这里,离开这神经病了。   故而她眨了眨眼,打断了秦御的话,却道:“殿下,昨夜宁哥哥真的不曾亲过我,所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秦御闻言却冷哼了一声,道:“宁哥哥?”   顾卿晚见他一副有莫大情绪和问题的神情,顿感头疼,道:“娄世子,娄世子他真的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秦御便眯了眯眼,锋锐的唇角略垂,带着些压抑的弧度,道:“哦?他说了什么?卿卿,娄闽宁可不是个无聊的人,周睿的事,你今日到了王府自然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没必要深夜前往说几句废话。”   顾卿晚顿时就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就是找个话题转移下秦御的注意力,可她怎么就那么笨,将自己给绕了进来,让秦御抓住最最不愿被他知道的事,穷追猛打。   让她去死吧!   顾卿晚心里快怄死了,面上却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装作一副气恼已极的模样,道:“他真的就是说说周睿的事儿,怕我受了惊吓,会害怕不安。他也没有亲我,就是略碰了碰额头,我说的都是真的!比珍珠还真,殿下不信便算了!犯不着像审问犯人一样,一遍遍的审问我,若是这样,我还不如方才跟着上大理寺去,左右都是受审!”   秦御见她恼了,倒真相信了她的话,一时间他的注意力又被顾卿晚那句,娄闽宁只是碰了碰她的额头的话吸引,他觉得顾卿晚不是会说谎的人。   且她那么厌他,一不争宠,二不怕得罪他,三又不讨他欢心,也完全没有说谎的理由。   他眸光不觉略沉了些,道:“他当真不曾亲这里?”说着点了点顾卿晚的唇瓣。   顾卿晚昨夜被秦御给迷晕了,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今日一早照镜子,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自己的唇,便被庄悦娴打断了,故此是真以为嘴巴被蚊子叮咬了。这会子她实在想不明白,秦御怎么就一直抓着这个事儿不放,根精神病一样。   她有些有气无力起来,再度点头,道:“真没有,真没有!”   秦御一时脸色便黑沉的厉害,一双异色眼眸更是盛满了冷意,顾卿晚骇了一跳,心道这反应怎么这样不正常,该不会真吃错药了吧。   谁知她正心惊,秦御脸上便好似冰封解冻,又一派春风和暖之意,凝望着她,道:“这就对了,卿卿记住,往后这里只有爷可以碰,额头也一样!”   说着,用手在她额头上使劲蹭了蹭,又俯下身来一阵又亲又啃的。   没几下顾卿晚便觉得额头湿漉漉的,当真受不了啊,她正准备爆发,外头却传来了宋宁的声音。   “爷,王妃派人来请沈清过去秋爽院,说是有话要问。”   秦御闻言一诧,顾卿晚忙趁机掰开秦御的手臂跳了起来。   秦御瞧了顾卿晚一眼,因不知礼亲王妃要做什么,便不怎么想让顾卿晚过去,道:“你去告诉母妃派的人,就说爷留沈清作图,他一时走不开,等爷过两日能下床走动了,亲自带她过去秋爽院。”   宋宁闻言脚步却未动,道:“爷,来的人王妃身边的陈嬷嬷。”   陈嬷嬷是礼亲王妃的心腹,从小奶过礼亲王妃几日,并不能等同寻常的奴婢们,秦御方才那一番说辞明显是敷衍的话,却不好这样打发陈嬷嬷。   礼亲王妃让陈嬷嬷亲自来带人,显然是非要见人的意思了,秦御便看向顾卿晚,道:“如此,你便过去一趟吧,母妃一向随和,不必害怕,她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   他言罢,又冲宋宁道:“你陪沈清过去。”   宋宁在外头应了一声,顾卿晚倒没什么意见,她被秦御烦的要命了,只要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神经病,去哪儿都好。   冲秦御略福了福身,顾卿晚转身便往外去了,她身影刚消失,秦御便目光如刀,扫向了躲在桌子底下的兔兔,道:“是你自己过来,还是爷请你过来!嗯?”   兔兔方才也听到了顾卿晚的话,当时就知道要坏,此刻被秦御勾唇含笑的盯着,浑身都哆嗦,可它不敢不过去啊,迈着小短腿,一步一磨蹭的到了床边。   “吱——”   很快,屋中便响起了一声尖利而凄惨的叫声。   ------题外话------   嘻嘻,你们说怎么惩罚兔兔捏   谢谢qquser6899126 送了1颗钻石5朵花花、Iffy 送了1颗钻石1朵花花,月中了,大家应该有送哒评价票了吧,求个五星评价票,嘿嘿   ☆、094 原是美娇娥   顾卿晚随着宋宁出了翰墨院,就见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褙子的嬷嬷站在凌寒院的假山旁,两个大丫鬟正围着示好说话。   这嬷嬷顾卿晚其实是见过的,从前她随着祖母到王府来赴宴,这位陈嬷嬷一直随侍在礼亲王妃的身边,是礼亲王妃的心腹。   当年她和祖母离开,还是这位陈嬷嬷亲自送出的王府。   见宋宁在前,顾卿晚在后过来,那陈嬷嬷便摆了摆手,不再搭理围在旁边讨好的惜薇和惜芹二人,上前两步迎了过来,道:“王妃在秋爽院等着呢,沈公子请随老奴来。”   顾卿晚冲陈嬷嬷作揖一礼,跟着陈嬷嬷往凌寒院外去,陈嬷嬷却脚步顿了下,瞧了眼不请自跟着的宋宁。   宋宁讪讪一笑,道:“沈小公子年纪小,二爷恐他冲撞了王妃,吩咐了让属下跟着,嬷嬷可否让属下也去王妃哪儿讨您老一杯茶喝喝啊。”   陈嬷嬷闻言心中一动,却又瞧了低眉顺眼的顾卿晚一眼。什么怕沈小公子年纪小,冲撞了王妃,分明就是二爷心中放心不下这沈清,便往王妃的秋爽院一趟都这样放下不下的,这简直……   从前何曾见过二爷对谁这样上心维护过,难道这个白净漂亮的少年,还真是和二爷……   陈嬷嬷甩了甩头,赶走不该有的猜测和心思,略瞪了眼宋宁,却没再多说什么,一行人往秋爽院而去。   秋爽院的花厅中,礼亲王妃正坐在太师椅上焦急的等待着,她面上有些烦躁之气,重重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豁然站起身来,在花厅中来回走动了两步。   旁边伺候的乃是另一个陪嫁嬷嬷,程嬷嬷,她比陈嬷嬷要年轻一些,生着张略黑的敦厚面容,见礼亲王妃如此焦躁,不由劝说道:“王妃不要太过担忧了,二爷和那个沈清究竟怎么回事,一会子一问便知,外头传的便是再真,流言就是流言,不可信的。奴婢说句托大的话,二爷也算是奴婢瞧着长大的,虽然行事颇有些肆意妄为,可二爷在这男女情事上,却历来不是个荒唐的,王妃放心,那沈清多半就像二爷说的那样,不过是瞧他有些盖房子的才能,这才带回王府的。”   礼亲王妃闻言却一拍手道:“你懂什么,就因为他在男女情事上不是荒唐性子,本王妃才着急上火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在女色上荒唐点又能怎样?莫说是一两个女人,便是成百上千个,那也供养使唤的起。他这样眼见都快二十了,身边却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这叫怎么回事,他们兄弟那么个性子,本王妃若是做主娶个回来,不喜欢了,只怕喜宴都办不下来就要闹翻了天,你看看人家义亲王妃,义亲王世子也就比阿逸年长两岁,现在都四个孩子了!昨儿在义亲王府,三弟妹是一口一个孙子孙女的,还问本王妃打算何时给阿逸兄弟两个说亲大婚,这不是专门戳本王妃的心窝子吗?!好容易阿逸那边有了个侍妾,这都多少天了,却也不见他去人家屋子里坐上一坐。阿御这边更是好,这流言都传进宫里去了,这能叫本王妃不着急担忧吗?!”   程嬷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也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劝解礼亲王妃,王府这两位爷确实有些古怪。   就说刘侧妃出的三郡王和五郡王,兄弟两个都是风流的性子,三郡王才十六,和屋子里的丫鬟就没个干净的,五郡王年纪更小,才十四,可这通房丫鬟也好几个了。   还有四郡王,虽然身边只有两个通房,可听说是因为四郡王惦记上了其生母娘家的表妹,可见人家也是正常的啊。   唯独王妃出的世子爷和二爷,身份最高贵,身边的丫鬟都是王府里最出挑的,年纪又大,可愣是这些年半点动静都没有。   从前两位爷没出征时,年纪到底还不大,王妃还能耐得住,如今眼见三年多过去,两兄弟还是这性子,也莫怪王妃多想,便她们也担心啊。   这若是王妃抱不上孙子,今后王府还不得便宜了那些小娘养的!   程嬷嬷也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正想着要弥补两句,外头倒响起了丫鬟的声音,“陈嬷嬷您回来了,王妃正等着您呢。”   闻声,礼亲王妃忙在太师椅上坐好,很快湘妃竹的门帘被挑开,陈嬷嬷率先进来,身后跟着个清瘦毓秀的少年郎,而后宋宁也跟在后头走了进来。   顾卿晚跟着陈嬷嬷上前,垂眸冲上头端坐着的礼亲王妃行了礼,道:“草民沈清拜见礼亲王妃。”   说着她深深弯腰作了个揖,礼亲王妃一时并没有唤起,而是看向她身后同样行礼的宋宁,道:“你怎也跟着过来了?”   宋宁便回道:“二爷听闻王妃传唤沈清,便让属下也跟着过来,想着王妃八成会担心二爷的伤势,让属下一并过来,王妃若是有所垂询,也好仔细回答。”   礼亲王妃闻言抿了抿唇,目光在顾卿晚的身上一扫而过,心中和陈嬷嬷想的一样。   见秦御竟然这样看重沈清,若然不是在装重伤,只怕自己要亲自跟过来的,她心中不觉更加发沉了。若然这个沈清当真是烟视媚行,没有男儿血性,蛊惑人心的男宠之流,她是说什么也要将他处理掉的,绝对不能让这样的少年郎留在儿子身边,祸害儿子的人生!   这样想着,礼亲王妃的目光便有冷意一闪而过,接着她沉声道:“行了,不是说阿御让这个沈清贴身伺候着吗?阿御的事儿本王妃问他也是一样的,你先回翰墨院去吧,阿御习惯你伺候,莫再让他身边缺人使唤。”   宋宁闻言笑着道:“王妃说笑了,其实是二爷嫌属下碍眼,才将属下打发了出来。王妃看在属下可怜的份儿上,要不赏杯茶水给属下?属下也不在王妃面前碍眼,在秋爽院随便找个角落猫着就行。”   礼亲王妃为人和气,宋宁又从小跟随秦御,故而在礼亲王妃面前也能说得着话,此刻言语便有些讨好卖乖的放肆,却是坚持要留在秋爽院的。   不过他也知道王妃是有话盘问顾卿晚,故而主动提出不再跟前碍事便是。只要礼亲王妃不对顾卿晚动手,问问话也没什么。   果然,礼亲王妃见他识趣,便也没再多言,摆手道:“去吧,向雪,给宋侍卫奉茶。”   宋宁转身跟着婢女出去了,礼亲王妃才重新看向顾卿晚。   因礼亲王妃一直没叫起,她此刻还保持着见礼的弯腰姿态,然后便瞧见,有人在他身前丢了个秋香色绣牡丹富贵的软垫。   顾卿晚知道这是要她行大礼的意思,没犹豫便恭敬的撩袍跪下了,重新行了叩拜礼道:“草民沈清叩见王妃殿下。”   礼亲王妃这才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道:“嗯,倒也还算知礼,抬起头来回话。”   顾卿晚觉得礼亲王妃的口气不善,却还是垂着眼眸,直起身来,面向礼亲王妃。   她今日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圆领锦缎长袍,袍子襟口和袖摆绣着松纹,头上墨发高束,插着一根乌木簪。   一张漂亮的脸展露无疑,阳光洒照在那少年身上,少年的眉目愈发毓秀如画,脸庞也更显精致玲珑。   明明就是个少年,这脸却还没女儿家大,这么个巴掌大的脸,再配上如画的五官,连礼亲王妃都不得不承认,这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孩子。   可也因此,礼亲王妃心头的火更大了,目光扫了扫顾卿晚的脸,便落到了她的唇上。   少年的唇,嫣红微肿,礼亲王妃不是不识情事的小姑娘,一眼就瞧出来不大对来,心中愈发起疑,面色也愈加铁青难看起来。   砰的一声,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砸在了茶几上,道:“沈清,本王妃也不和你多废口舌,只问你一件事,你且老实回话,若敢有半点欺瞒,即便有燕广王护着你,孝字大过天,本王妃要打杀了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阿御便是恼了,也不会因你就和母亲生分!你可明白?”   顾卿晚闻言却依旧从容,也并没有因礼亲王妃的大发脾气被吓的失态,恭谦的答道:“草民明白,王妃请问。”   礼亲王妃见她这样配合,心里的火气倒是散了一点。她出身武将之家,性情直爽,原也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故此便直接问道:“外头都在传你是燕广王的男宠,本王妃问你,你和阿御到底怎么回事?”   昨日在义亲王府周睿之死到底是因她而起,以至于礼亲王府直接和周吴两家交恶,今日礼亲王妃传她过来,她也不知惊,原本以为礼亲王妃要问的是周睿之死的事情,倒没想到礼亲王妃会直接问男宠的事儿。   她略怔了一下,头皮发麻,尤其是礼亲王妃盯视着,她有种自己是勾引了人家乖儿子的坏痞气的荒谬感。   顾卿晚跪在那里,愣神之后,察觉到礼亲王妃的视线更加锐利,便忙回答道:“王妃千万莫要误会!沈清虽然年纪尚轻,还不曾成家,但对男女之情却也已明白,沈清的性向很正常。王妃便是不相信沈清,也该相信自己的儿子啊。郡王殿下他正常的很,他喜欢女人的!怎么可能养什么男宠!沈清和殿下之间干干净净,真没有男宠那回事儿啊。还望王妃明鉴!”   顾卿晚便是面皮子再厚,对着礼亲王妃这么个长辈,辩解这种事情,也是有够窘的。一张脸不自觉便染上了红晕,神情也有些焦急迫切,好像生怕礼亲王妃不相信自己一般,一双清澈的眼眸也顾不上避讳了,巴巴的坦率的直视着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见她这样,倒愣住了。   少年郎面色微红,隐带羞涩的模样,让她觉得眼前人更加漂亮娟秀的不像话,即便秦御就是个男生女相的,王妃从小瞧着儿子到大,可看着眼前少年秀丽无双的模样,却也忍不住怔了怔,一时间便觉少年的神情和话语都不似作假,可看着这张脸,心中却委实不踏实。   她沉着脸,道:“你既这样说,那本王妃且来问你,阿御他自小便有怪癖,不允男子近身,怎么他和你多次在人前搂搂抱抱的?嗯?”   顾卿晚,“……”   她觉得自己一个头越来越大了,这是怎么回事啊。王妃啊,您这么怀疑您的儿子的性向问题,他知道吗?   秦御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若然是王妃亲生的,这厮得多失败啊,让亲生母亲,这样不相信他,这样迫不及待的将龙阳之好的不良品性往他身上按啊。   顾卿晚真不想回答这些荒谬的问题啊,可礼亲王妃的目光沉沉压着她,她觉得自己一个回答不好,很可能就要消失在王妃的眼刀之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王妃想错了,据草民所知,殿下他只是为人比较冷漠孤傲罢了,并没有不准男子近身的癖好。王妃想想,殿下他和世子爷相处时,是不是就挺正常的?殿下对宋侍卫几个也是如此啊,草民不过是投了殿下的眼缘,加上几次机缘巧合,都在草民很是狼狈之时,得殿下所救,有了些身体接触,外人便因殿下平日的孤傲形象,少见多怪的生了误会之心,以至于人云亦云起来。可那些都是外人,王妃是殿下的母亲,若是也这样想殿下,殿下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   礼亲王妃一听她这般说,想了想,还真是。   平日里秦御对秦逸可没那么多的怪毛病,兄弟俩从小到大都很亲近,感情很好。宋宁等人伺候秦御,或者陪着练武,自然都免不了身体接触,也没见秦御就多排斥了。   若是秦御真有不让男子近身的毛病,也不该是这等表现啊。难道真是外头人少见多怪,所以才会将流言越传越不成样子了?   不待礼亲王妃再言,顾卿晚便又道:“更何况,王妃方才问的问题也实在是自相矛盾,若然殿下他喜欢男人,又怎么会有不允男子近身的毛病?”   礼亲王妃被顾卿晚问的一怔,抬手揉了揉眉头,不过她瞧着顾卿晚的反应,也确实不像在说假话。   怒气消了下去,她便抿唇道:“你先起来说话。”   顾卿晚长出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可她刚动了下腿,便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两腿间滑了下去,于此同时,她的腹部也狠狠一缩。   顾卿晚面色一变,身子僵在了原地。   她也算是做了两辈子的女人了,女人每月来一次月事是什么感觉,她太清楚不过了。   其实从今日清晨起,她便觉得不怎么舒服,小腹一直有些发沉,隐隐的疼痛。但因为从今早起她便忙着安置庄悦娴,惦记着进王府,想着法子应付秦御,各种忙乱,故此便将这点不舒服给忽略了。   先前她也想过,会不会是该来月事了,可回忆了下,本主的月事是很规律的。一个月一回,从来没乱过。   如今算算,月事还差个五六天才该造访,故而顾卿晚便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时候月事造访,且很有些不受控制,来势汹汹的意思。   她的脸顿时都白了,大抵是昨日落了湖,夏日的湖水虽然不算很凉,但抵不住她泡的时间长,后来身上的湿衣裳也没来得及更换。   再后来又没好生的保暖,所以受了刺激,月事就提前来了。   且礼亲王妃令她跪了也有些时候了,虽垫着个软垫,可却薄的很,这屋子里用了不少冰,大理石的地面凉的很,一阵阵寒气往上冒,显然也是雪上加霜。   以至于她现在腹部的抽疼竟然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且身下的潮涌也加劲起来。   顾卿晚身子都僵住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额头冒出冷汗来。   上头礼亲王妃却纳闷的看着她,道:“行了,起吧,本王妃允你起来回话。”   顾卿晚都快哭出来了,她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袍子下便套的是白色的绫子长裤。   如今又因跪着的姿势,只觉腿间绸裤都粘在了一起,虽然不知道外袍脏了不曾,但一起身,袍子就前后两面,里头的长裤根本一览无遗,从侧面看,绝对是什么都遮挡不住的啊!   她活了两辈子就没办过比现在更窘更让人尴尬的事儿!   顾卿晚低着头恨不能变成一缕烟,消散算了。见她跪着不起,礼亲王妃却是误解了,她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眯着眼盯着顾卿晚道:“呵,本王妃不过让你略跪了一会子,怎么,倒还和本王妃甩起脸来了?”   顾卿晚哪里敢让礼亲王妃继续误会下去,没得惹恼了礼亲王妃,直接让人将她拖出去杖毙。   她涨红着脸,不敢抬头,却又弯腰行了个大礼,道:“并非如此,王妃问话,草民本就该跪着回话,王妃宽厚,相信了草民的话,草民心中既感动又敬仰,更不敢冒犯王妃半分,王妃还是允草民跪着回话吧。”   其实顾卿晚也知道,自己跪着也不是个事儿,可她现在全然没半点办法啊,额头冷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疼的虚弱的,一颗颗往外冒。   礼亲王妃听她如是说,脸色略好了一些,却道:“行了,本王妃不是好虚礼的人,听说昨日你还在义亲王府上伤了腿?那便莫跪着了,起来回话吧。”   见顾卿晚还是垂着头,不动作,礼亲王妃的耐性用尽了,一拍扶手,道:“沈清,你不听本王妃的吩咐,也是不恭……”   她的话没说完,顾卿晚便磕了个头,突然侧了侧身子,道:“王妃这里的这种幔帐可真是别致,草民被殿下带回来,就是为了给王爷重新建造浮云堂,昨日草民画好了正殿的草图,却觉得那房梁上的雕图不够新意,王妃这帐幔上的云纹图案倒是令人耳目一新,颇有灵感,不知道可否请王妃将这一副帐幔赏赐给沈清,令沈清回去后好生参详一二,也好能够绘制出更加别致新巧的图样来,给王爷建出独一无二的浮云堂来。”   她这样说着,自行便倾着身子,一把就拽住了被洞开的窗户外吹进的风带起的幔帐,用力一扯。   那帐幔顿时便从梁架上被硬生生拽了下来,顾卿晚顾不上看四周各种目瞪口呆的面容,更顾不上这花厅中瞬间诡异莫名的气氛,将那帐幔扯到了身边,便冲礼亲王妃又是一礼,道:“草民谢王妃赏赐,草民告退。”   她说着,果断的将帐幔往腰上一缠,爬起身转身便走,没等屋子中一众人反应过来,便一阵风般消失了。   ☆、095 羞愤欲死的事   因没人能想到顾卿晚会在礼亲王妃面前做出这样失礼又无厘头的事情来,故此竟然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就没一个反应过来,尽皆呆怔的眼睁睁看着顾卿晚身上裹着从梁木上拽下来的帐幔就那么跑了!   顾卿晚的身影一阵风般消失在了花厅中,坐在太师椅上的礼亲王妃有种做梦的感觉,惊愕的半张着嘴,半响才点着有些晃荡的湘妃竹帘,道:“本王妃没让他告退吧?还有,这……这帐幔……”   礼亲王妃抬手指着那窗前挂着的只剩半副的帐幔,简直不知如何言语。   那帐幔是用来遮阳的,并排的五个大轩窗,扯了两副帐幔,如今却只剩下一副不伦不类的挂着。那个沈清竟然不问自取的,就那样将那副帐幔给裹走了!   “这个沈清虽说是瞧着文弱漂亮了些,可瞧着也不像是不知所谓的人啊,先前本王妃瞧他也挺知礼的,怎么突然就这么……”礼亲王妃愕然的简直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心中的凌乱。   旁边的程嬷嬷见一众平日都机灵非常的丫鬟们如今也个个呆若木鸡,接不上话来,便道:“王妃,奴婢听闻这有些才能和特长的人,有时候会比较偏执疯魔,就说这工部已经致仕的老尚书冯鹤冯大人,听闻他常常醉心一事至疯魔的程度,当年和先帝爷在乾坤宫中议事,先帝爷正垂询,他就突然想到了河工上的一处图纸错误,竟然没等先帝爷将话说完,就提着袍摆爬起身状若疯子的大喊一声‘坏了’,接着就跑掉了,倒将先帝爷一个好吓。御史们后来还弹劾了冯老大人御前失仪之过,好在咱们先帝爷待臣子宽厚,非但没有怪罪,最后还褒奖了冯老大人,让满朝文武都向冯大人学着点呢。”   程嬷嬷言罢,见礼亲王妃面露沉思,便笑着又道:“奴婢瞧着,这沈清年纪轻轻的,既才能可让咱们郡王看重,必定是醉心此道,方才能有此成就,方才他的所作所为,大抵也是和那冯老大人一样,不过是兴之所至,并非有意冒犯王妃。”   程嬷嬷正得意洋洋,觉得自己颇有见识见解,就听身后传来陈嬷嬷的声音,道:“这沈小公子可不是因为醉心建造在王妃面前失仪的。”   程嬷嬷闻声望去,就见陈嬷嬷脸上神情有些古怪,正看向王妃。   陈嬷嬷的声音很肯定,神情倒像是参悟了什么玄机一般,引得礼亲王妃抬高了眉,道:“有什么就快说,别跟本王妃故弄玄虚的。”   陈嬷嬷却含笑道:“王妃不要着急。”言罢,冲一屋子的婢女摆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陈嬷嬷吩咐,丫鬟们也都知道她是和王妃单独有话说,便都纷纷退了下去。   陈嬷嬷和程嬷嬷都是心腹嬷嬷,平日也是争权夺利的,没少争宠,程嬷嬷见陈嬷嬷如是,虽然不想走,可却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忍不住看向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却冲她摆手,道:“你也退下吧,本王妃这边有陈嬷嬷伺候着便行了。”   程嬷嬷只得躬身应是,退了下去。陈嬷嬷方才上前,笑着福了福身,道:“奴婢恭喜王妃,贺喜王妃了,王妃这心事要解开了。”   礼亲王妃还一脸茫然,道:“嬷嬷此话是为何意?”   陈嬷嬷便笑着凑至礼亲王妃的耳边,低声道:“王妃,依奴婢看,那沈清根本就是个女儿家。方才啊……”   她说着忍俊不禁的笑了声才又道:“方才那姑娘根本就是不小心来了月事,弄污了身上,这才不得已扯了王妃的帐幔遮掩的。”   礼亲王妃惊愕不已,实在是顾卿晚的神情举止太像少年了,连声音都没什么女子的娇弱,她根本就没瞧出半点端倪来。   她一把抓住了陈嬷嬷的手,道:“嬷嬷此话是从何说起?那沈清竟然是女扮男装吗,本王妃怎么就半点没看出来呢!”   陈嬷嬷便摇头道:“莫说是王妃您了,奴婢活了这么大岁数,见的人总不算少了,也愣是没瞧出来。要说今次能发现这其中端倪,得亏了奴婢这鼻子了。”   她说着指了自己的鼻子,又道:“王妃也是知道的,奴婢的嗅觉比寻常人要敏锐一些,方才奴婢站的又离那沈清近,她跪在地上死活不起来,奴婢便觉得她的神情举动甚为古怪,原本是担心出了什么岔子,便靠近她想仔细瞅瞅,谁想就闻到些古怪的血腥味。都是女人,奴婢这一下子可不就辨出来了。”   陈嬷嬷的鼻子确实和一般人比要敏锐不少,也是因此从前还被擅长治香的青云大师看重过,想带在身边,收做弟子,可惜那时候陈嬷嬷都已经成亲生子了,青云大师又不常在京城,便错过了机会。   陈嬷嬷这鼻子,礼亲王妃却是相信的,想到那沈清竟然是个姑娘家,礼亲王妃这心里一颗巨石落了地,当即脸上就有了笑意。再想到方才顾卿晚卷着帐幔落荒而逃的事儿,哪里还有半点恼怒惊吓,简直是越想越觉得好笑,拍着扶椅,顿时简直笑的前俯后仰,花枝乱颤,停都停不下来。   过了半响,礼亲王妃才止住笑意,抽了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你说这姑娘啊,她怎么就能想到扯了帐幔遮着呢,真真是……倒也算是机灵孩子了,你瞧,程嬷嬷可不就被她给骗过去了,连本王妃也险些真以为她是个醉心匠工一道的呢。”   陈嬷嬷便笑着道:“王妃说的是,不说王妃,便是奴婢,若然不是这鼻子尖,也是怎么都想不到那是个姑娘家的。”   听陈嬷嬷这样说,礼亲王妃倒又一诧,道:“你说这姑娘装扮成男子,这样天衣无缝的,阿御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沈清是个姑娘家?”   陈嬷嬷闻言便知礼亲王妃这还是放心不下,怕秦御真当沈清是个少年,这才带回府的。   这为人父母的,对自己的孩子,真是左也担忧,右也担忧,就没个穷尽之时。   陈嬷嬷一笑,道:“王妃若是想知道这个还不简单,只要让奴婢收拾了月事带往翰墨院去一趟看看二爷是何反应,这不什么都知道了。”   礼亲王妃双眸一亮,兴致勃勃,道:“对,对,那姑娘就这么回了翰墨院,那里都是些大老爷们,这怎么能成,嬷嬷快去。还有,这姑娘只怕是昨儿受了寒气,方才脸色白的很,小姑娘家家的,都不知道照顾自己,不知道这中间的厉害,嬷嬷让厨房上做些驱寒补血气的汤送过去,再去好好给本王妃查查,这姑娘到底是怎么个来历,好端端的女儿家怎么偏要装成男人。”   陈嬷嬷闻言忙忙应了,快步出了花厅。   且说顾卿晚,缠着那帐幔冲出了花厅,顾不上寻宋宁便埋着头,一路冲出秋爽院,急急忙忙的就往凌寒院去。   一路上遇上不少丫鬟婆子的,尽皆用诧异的目光打量她。顾卿晚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恨不能赶紧到凌寒院才好,好的是到底是初初来月事,除了先开始那几下有些严重,后来倒没再那样疯狂,不然走一路滴一路血,她真的可以直接碰死了。   来时觉得没多远的路,这一路却觉得无比漫长,不过好在她硬着头皮总算走到了。   只她刚进凌寒院,低着头快步往翰墨院去,斜前方便冲出一个人来,生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不是沈小公子吗,不是被王妃给叫去问话了吗,怎这幅鬼样子回来了,瞧着脸色白的,该不会是被王妃给打了吧?”   接着是一道稍显尖利,语带讽刺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顾卿晚猛然顿住脚步,抬头就见眼前正站着个丫鬟,穿藕荷色长褙子,带珍珠攒成的梅花形发簪,容貌娇俏,却是个她从来都没见过的丫鬟,   顾卿晚这会子没兴趣知道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丫鬟做什么对自己如此大的恶意,她绕了两步,准备绕过那丫鬟赶紧到翰墨院去,谁想那丫鬟却迅速挪了两步,再度挡住了顾卿晚的去路,道:“沈小公子急什么,得了郡王的高看,就这样目中无人,也太恃宠而骄的吧!”   顾卿晚这下算看出来了,这就是个专门找茬的,她禁不住冷眸锐利扫向那丫鬟,道:“我便真恃宠而骄又如何?滚开!”   她声音冷凝,清傲睥睨的姿态,更是有股天生的尊贵和威仪,一双清冷如星的眸子扫在人身上更是像蕴藏着无限杀机一般,竟让那丫鬟有一瞬间觉得好似看到了满身冷意和煞气的秦御。   丫鬟被骇了一跳,白着脸呆愣住,顾卿晚却已迈步直接越过她,往翰墨院径自去了。   那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只瞧着顾卿晚的身影已快到了翰墨院的门口了,她不敢再追上去纠缠,故而神情一慌后,她突然便将自己的衣襟一扯,又在头上抓了两把,哭着便往人多处跑了过去。   顾卿晚并没再留意那丫鬟的举动,她脚步匆匆地进了翰墨院,埋头便冲上了九曲回廊,直奔昨日秦御给她收拾的那屋子而去。   昨日秦御还给她安排了个丫鬟问琴,那丫鬟虽然嘴碎,可好歹知道她是女儿身,她如今这般模样,也只好意思寻问琴想法子。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顾卿晚刚刚到了廊下,便有侍卫急慌慌的冲里头通报,道:“沈公子回来了!”   声音极大,一下子便传进了屋,接着便响起了秦御的声音。   “让他进来!”   顾卿晚还没来得及往厢房去,那侍卫便上前,道:“爷等沈小公子有一阵了,公子请吧。”   倒不是这侍卫不稳重,着急通报。实在是秦御太难伺候,就这么一会子功夫,便问了顾卿晚两回,还吩咐了,沈清一回来,便立刻通报。   侍卫如今瞧着顾卿晚回来,本就急着禀报,又观她形容奇怪,脸色苍白,像是出了事儿的模样,知道秦御本就记挂她,自然更不敢耽搁了,当即便吆喝了起来。   顾卿晚闻声却面色微变,冲侍卫道:“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撕裂了裤子,需整理下衣装再拜见殿下,你们帮我通报一下,我去去就来。”   她言罢便忙往厢房去,谁知道秦御耳力惊人,倒听到了她的话。   她前脚刚进厢房,秦御后脚就跟着进来了,偏问琴竟然没在,顾卿晚身上还裹着那帐幔。她正焦急,裹着幔帐想着出去寻个侍卫帮她唤问琴过来,不想还没出屏风,秦御便走了进来,倒害的埋头往外走的她一头撞进了秦御的怀里。   她被撞的往后退了一步,秦御却抬手揽住了她,见她面色苍白的紧,鬓发都被汗水淋湿了,神情也极为痛苦的模样,不禁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窘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闻言脸上又浮起一层不怎么正常的红来,额头的汗却更密了一些,焦急的抽出一只手来推着秦御的胸膛,道:“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真没事儿,殿下先出去,我唤婢女换件衣裳再去陪殿下说话。”   秦御见她这般,哪里相信她没事,目光落在顾卿晚拽着帐幔的手上,脸色发冷,扬声道:“宋宁!”   可顾卿晚回来,根本就没叫宋宁,宋宁在秋爽院里吃茶,也没人通知他顾卿晚回来了,这会子宋宁还没回来呢。   没人应声,陪着顾卿晚前去秋爽院的宋宁竟然没回来,秦御愈发认定顾卿晚是出了事儿,他面色沉寒抬手便扯住了顾卿晚缠在腰间的帐幔,不过用力一扯,那帐幔便被他掀掉,丢在了地上。   顾卿晚脸色微变,脑子一懵,就闻秦御的惊怒声响起,道:“你的衣裳上怎有血迹!?母妃让人打你了?”   顾卿晚今天穿的绸缎长袍颜色实在太浅,因是夏日,衣裳又单薄的很,绸缎也都不是吸水的布料,以至于那点血早便晕染了出来,弄脏了外裳。   月白的底色上很明显的一片红,顾卿晚脑子发懵,脸上一阵阵红白交错,简直羞愤欲死,秦御却心中焦急,只以为她真的被礼亲王妃给行了杖刑,他一把便将顾卿晚抱了起来,几大步便到了床前,令她趴在床上,就去掀顾卿晚的袍子。   顾卿晚哪里好意思告诉秦御真相,只拼命护着袍摆,气急败坏的道:“你出去!出去!我没挨打,我真的是不小心摔了一下摔的,你出去啊!”   秦御却黑了脸,道:“摔一下怎可能都流血了身上衣裳却还好好的,你莫要再欺瞒下去了,爷瞧瞧伤成什么样了!”   若是摔的,衣衫必定破裂了,不可能是这个样子。她越是遮掩,秦御越是觉得事有蹊跷,越是心中担忧,顾卿晚紧护着袍摆不松开,他索性一把扯开她的腰带,随手拽起外袍一边儿撕裂了那染血的袍子。   随着撕拉一声响,衣料被丢弃,里头白色的绸裤便露了出来,那白色绸裤的两条裤腿中间分明有两道红色血迹,秦御微惊,就要进一步查看,道:“你这到底伤了哪儿,给爷看看,你都这样了,还担心爷对你做出什么事儿不成!”   说着他竟有去褪她中裤,看个究竟的意思。   顾卿晚见不说实话,根本就阻拦不住他,气恨的闭着眼睛,认命的咬牙切齿道:“我只是来月事了!”   秦御急道:“什么叫只是?你都流血了,你这女人怎么对自己的身子也这样满不在乎的!你快让爷看看!”   秦御一时间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顾卿晚话里的意思,却因为她一味推拒自己的举动,弄的心火直冒。   又因为她口中轻飘飘的“只是”二字,认定了她就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为了不他看,竟然连受伤都不顾,他们亲都亲过,抱也抱过了,她除了跟他,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偏她到了如今还这样不乐跟他扯上关系,一门心思的推拒于他,这都让秦御气恼不已。   她不让他瞧伤,他就偏要瞧!   顾卿晚见他说话间手都已经探到了绸裤的裤腰去,又气又急,也不将脸埋在被褥中了,抬头怒斥道:“秦御你猪啊!来月事自然会流血啊!你出去!出去!”   她说着去拽秦御的抓着她裤腰的手,又胡乱踢腾着,焦急的又拍又推他。   秦御脑子就没转过弯儿来,被顾卿晚莫名其妙的痛骂,本就一心以为她受伤着急火大,如今他这样关心她,她竟然还不领情骂他是猪,顿时怒火三丈,恨声道:“你这不识好歹的女人!你让爷去,爷偏不走,不让爷看,爷就偏要看!”   他说着手上一个用力,撕拉一声,那绸裤便被生生扯了下来,他口中却还在说着气怒的话,“什么叫来了月事自然要会流血,你那是什么口气,来月事……月事……”   随着顾卿晚的绸裤被扯下,秦御的话也一下子断在了喉咙间。他瞪大了眼,盯视着被褪下绸裤,不见半点伤口的雪白肌肤,以及沾染在肌肤上的几点宛若梅花盛开的血红。   口中也正好念叨到那月事二字,蓦然间视觉,嗅觉和神思都回过了味儿来,整个人便像是被电给击了一般,手一抖,扯着顾卿晚绸裤的手松开,人也从床上弹跳了起来,方才还因气恨而带着冰寒紧绷之气的俊美面容,瞬间涨的通红。   偏身子弹了起来,眼睛却死活都没法从顾卿晚的身上挪开,站在床前依旧瞧着那里。   顾卿晚只觉身上一凉,她简直难以相信,她都说的那么明白了,她都告诉他原因了,秦御竟然还是将她的衣裳给撕开了!   他怎么能这样!这个混蛋!没底线的流氓!   一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止了。   作为一个姑娘家,她今天已经够丢人现眼了,如今竟还遇到更让人羞愤丢脸的事,顾卿晚有些承受不住发生的一切,立时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她僵直一刻,愣愣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又看向站在床边依旧盯着自己看的秦御一眼,然后便突得尖叫一声,一把扯过被子盖在了身上,抄起手边的枕头便冲着秦御砸了过去,几乎是哭着道:“滚!你滚啊!”   她不过是羞愤欲死,随手一丢,却不想扔过去乃是瓷枕。秦御脑子一片空白,两耳轰鸣直响,整个人呆若木鸡,平日里偏顾卿晚打上一万次,也不可能砸到他,如今却是一砸一个准。   瓷枕飞过去,直接便砸到了秦御的额角,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这声响和额头上的疼痛,顿时便让秦御回过神来,一手捂着额角,一面冲顾卿晚慌道:“爷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他言罢,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转过身,涨红着脸急匆匆的就往外走,因一时头晕脑胀的,肩头撞在了屏风上,差点没将屏风撞倒,扶了一下,这才跄踉着冲了出去。   床上,算起来也还是小姑娘的顾卿晚,只觉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践踏,羞耻心空前冒头,又气又恨,蒙着被子,浑身颤抖的哭了起来。   ------题外话------   求下月票,快掉榜了。谢谢13530363950 送了99朵鲜花、Iffy 送了1颗钻石、13407104326 送了1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龙炫舞 送了1朵鲜花、情丝倩兮 送了9朵鲜花,么么哒   ☆、096 同羞愤的郡王   秦御慌不择路,涨红着脸从顾卿晚的厢房冲了出去,埋头便冲回了自己的寝房中。脑子却依旧有些发空,脑海中闪现的还是方才盛怒失了理智后,不小心看到的那一幕。   两团盛雪莹白的肌肤,零星染了两点梅花印,女人和男人全然不同的优美流畅的挺翘曲线,柔软而神秘的腿窝,以及……   秦御只觉眼前一阵阵目眩之感,几步冲到了八仙桌前,抬手去倒水,手指竟紧张的有些微微发抖,茶水被倒洒了出来,索性直接对着壶嘴便灌了起来。   他咕咚咚的直灌了一壶凉茶,这才略舒缓了一些口干舌燥之感,浑身紧绷的肌肉也松缓了一些。   他禁不住拧着眉,往外走,到了书房中,站在离近顾卿晚厢房的那边墙壁下,竖耳倾听隔壁的动静。   本就只隔着一墙,他又耳力好,女子隐隐的哭声,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秦御禁不住抬手拍了自己一下,来回走动了几步。   他方才真不是有意的,是真以为顾卿晚受了伤,心中焦急不已,才会那样鲁莽行事。原本要看的是伤口,也以为看到的会是伤口,可谁知道最后瞧见的却是……   事情一下子背离了他的初衷,闹的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太是过分,像故意占人家姑娘便宜的混蛋一样。   其实他真不是啊!   耳边嘤嘤的哭声不停传过来,秦御想着方才顾卿晚赶他出来时,脸上羞愤恼恨的神情,顾不上那点翻涌的旖旎心思了,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他迈步往门外去,一把打开房门,吩咐外头的侍卫道:“昨日在厢房伺候的那丫鬟呢   ?死哪儿去了!将她给爷找来!”   方才秦御从厢房出来,埋头便往屋里冲去,侍卫也没瞧清他的模样,此刻回话时不小心扫到秦御的面容,不觉惊声道:“爷,您的头流血了!”   秦御略怔了下,抬手摸了下额头,触手微痛,果然手上沾了些血迹,却是方才顾卿晚用瓷枕砸中的地方破了皮。他方才心神絮乱,竟然都没发现受了伤。   见侍卫惊异愕然的盯过来,秦御沉喝一声,道:“不该关心的事儿,不用关心!”   侍卫不防秦御突然发火,骇的浑身一抖,旋即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郡王受伤了难道自己会不知道吗?哪里用得着他大惊小怪的提醒。方才郡王还好端端的,这去了西厢房一趟额头便多了道伤口,刚刚屋里分明有争执声和东西碎裂声响起,这伤口分明就是那个沈姑娘弄出来的。   郡王被一个女人弄伤了,这多丢人啊,他应该装作看不见啊,怎么能上赶着揭人伤口。   侍卫快被自己蠢哭了,再不敢多言,忙战战兢兢的道:“问琴是凌寒院的二等丫鬟,昨日临时被宋侍卫抽调过来伺候的,因为昨日沈姑娘没住在翰墨院,故此问琴便回去凌寒院了,今日还不曾过来,属下这便去唤她过来。”   昨日顾卿晚被秦御带回来,宋宁又寻了丫鬟过来伺候,因怕其他侍卫会冲撞了顾卿晚,故此便略透露了点沈清是姑娘的事儿,故此顾卿晚是个姑娘,这翰墨院的侍卫都是知道的。   不过他们并不清楚顾卿晚就是先前在军营中和秦御有过传闻的毁容丑女,故而便只称呼沈姑娘。   秦御闻言,打发了那侍卫赶紧去唤问琴过来。   他还未来得及回房,却见陈嬷嬷带着个婢女,缓缓的上了桥,往这边过来。他便站定在了廊下,很快陈嬷嬷就到了近前,引着丫鬟行礼后,也瞧见了秦御额头上淌血的伤口,惊道:“二爷这额头是……”   秦御摆手,道:“方才下床时,有些心急,不小心撞在了床柱上,嬷嬷怎么又过来了?可是母妃有什么吩咐?”   秦御虽面皮白净,宛若冠玉,可却自小习武,实际是个皮糙肉厚的,便不小心撞个床柱,怎么也不可能就撞破皮,流出血来。   陈嬷嬷心中知道有蹊跷,面上不动声色,道:“二爷头受了伤,便不可在廊下吹风,快进屋去,容老奴给二爷包扎一二。”   秦御只得转身进了书房,他在书案后坐下,自有侍卫取来了药箱,趁着陈嬷嬷收拾取药箱里要用之物,秦御再度问道:“陈嬷嬷,母妃让您来是……”   陈嬷嬷瞧着秦御那魂不守舍,心神不宁的模样,心中便已然有了底儿,哪里还需要特意试探?   想着秦御也算她瞧着长大,虽然性情不似世子爷那样深不见底,可却万事也是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尤其是成年之后,更是有些乖戾难测,并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   如今这般沉不住气儿,让人一眼看出他不安宁的青涩模样,倒是有些年头不见了啊。   想必对那姑娘是真动了心思的,这般想着,陈嬷嬷便只一笑,道:“方才王妃请沈小公子过去问话,正说着话,那沈小公子突然就扯了王妃花厅的帐幔,说是上头的云纹花样甚是别致,正能启发她绘图的灵感,接着便拽下帐幔,裹在身上匆匆告退离开了。王妃呢,很是喜欢沈小公子这份认真劲儿,赞沈小公子真是一心为二爷办事的痴人。王妃担忧沈小公子事后会觉得冲撞了王妃,便赏赐了一些东西给沈小公子。这不,老奴这老胳膊老腿的,见今日天气好,便索性抢了这跑腿的差事,也好动上一动。”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是动作轻柔的给秦御的额头消了毒,上了药。因并非什么大伤,不过是被擦破了皮,倒了上好的金疮药便止了血,也不再包扎。   秦御听着陈嬷嬷的话,嘴角禁不住抽了两下,想着顾卿晚竟然是用了这等古怪的理由,扯了母妃那里的帐幔裹在身上回来的,一时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笑不出来,俊面上的神情便古怪了起来。   不过听陈嬷嬷这意思,倒是顾卿晚在母妃面前并未露出马脚,母妃还不知道沈清是个姑娘家了?   那女人倒是惯会遮掩,倒还让母妃以为她是个醉心匠工的痴人了。   秦御正想着,陈嬷嬷却已将药箱归拢好,回身接过了丫鬟手中的包袱,道:“二爷,就是这些东西,王妃特意赏赐给沈小公子的,这上头是两本画册,是王妃翻出来,特意给沈小公子用来找灵感的。老奴便交给二爷了,还请二爷代为转交沈小公子。”   陈嬷嬷心里想着,那沈清既然女扮男装便必定是有原因的,既她不愿被人识破,秦御这边也帮忙遮掩,王妃便也没必要非揭破此事,没准还帮了倒忙。   既如此,她便也不直接将东西送到顾卿晚那里了,也省的人家姑娘尴尬难堪。   她将一个小包袱并两本画册放在了书案上,接着便冲秦御行了一礼,带着丫鬟离开了。   秦御将两本书随手翻了两下便放在了一边,见还有个小包袱,不由便解开查看,却见里头放着好些颇为奇怪的带子,都是纯色的,颜色倒有好几种,样式很是奇怪,细棉布的质地,里头像是缝了什么东西,厚厚的,边缘锁边,上头还绣着一些简单的花纹。   秦御瞧了两眼,不觉拧眉,嘀咕道:“画册便罢了,母妃怎么还赏赐了她这么多难看的腰带……”   他正想着,房门又被推开,却是侍卫寻了问琴过来听候吩咐的。   问琴垂着头进来冲秦御行礼,秦御却不耐烦的摆手令她起来,道:“顾姑娘来了……”   他是要吩咐问琴过去好好伺候顾卿晚的,想着顾卿晚正羞愤哭泣,怕她不好意思和问琴说那些事儿,便想着自己告诉了问琴情况,也好让问琴知道怎么伺候。   只他到底有些说不出口,话语一顿,俊美面容上便又浮起了红晕,梗了梗脖子,才冷着脸道:“她来月事了,需要什么,都怎么照顾伺候,你应该知道吧,好好伺候着!去准备吧!”   问琴怎么也没想到会从秦御口中听到隔壁顾姑娘来了月事这样的荒唐事,小丫鬟一时惊愕的抬头看向秦御,谁知道就见秦御手中正拿着一条女人用的月事带,冷着一张脸,端坐在桌岸后,神情紧绷,仪态威仪。   问琴目光禁不住落在了秦御手中的月事带上,如被雷劈,眨着眼,有种做梦的感觉。   感受到她看过去的目光,秦御神情一厉,浑身冒出森森寒意和煞气来,沉声道:“还不快去准备!”   若是寻常时候,被秦御一个眼神扫到,就足够问琴双腿发软,屁滚尿流的了,可手中拿着月事带,俊面遍布红晕,戾气不少,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羞怒的郡王,这份威仪便有些打了折扣。   问琴虽骇的面色微白,身子发抖,却还是禁不住低声道:“奴……奴婢们平日用的月事带都……都是缝草木灰的,给顾姑娘用不合适。爷您手边儿的那种……那种才是给府中主子们*的,里头缝的是洗过又晾干的棉花和碎棉块,还熏了……熏了草药的。爷您既然都为顾姑娘寻来了,怎么还让奴婢……”   问琴冒死进言着,实在是郡王对顾姑娘明显很上心,她不敢拿丫鬟们平日里用的月事带打发顾姑娘啊。可主子们用的,她一个丫鬟也弄不来啊。再说了,郡王也是奇怪给顾姑娘寻来这么好的月事带了,怎么又不给姑娘用。   秦御听了问琴的话,只觉再度被一道雷当空劈下,手一抖,差点没将手边儿的一包月事带扫落到地上去。   月事带……这东西怎么能不是腰带呢!陈嬷嬷送过来的,母妃赏赐的东西,竟然是安一包女人用的月事带。   他还抖开拿着观摩了半天!   秦御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可他不会让丫鬟知道,他触电一般便将手中的东西丢进了包袱,胡乱团了一下便冷声道:“闭嘴!赶紧将这些送去厢房!”   问琴觉得郡王今日真是奇怪到了极点,可这会子郡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火爆的戾气,好像已在一点就着的边缘了,问琴不敢再多问半句,忙上前抱起那一包东西便躬身往外退。   秦御见她将那一包东西抱走,方觉呼吸顺畅了一些,又沉声吩咐道:“别多嘴,那……那东西就说是你寻来的,懂了吗?!”   问琴略愣了下,这才应声退了下去。   屋中,秦御又起身灌了一壶凉茶,想着方才将月事带认成腰带翻了半天的事儿,一时俊面烧红一片,简直要着起火来。   这其实也不怪他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毕竟古代这种女子的私密之事,没有任何媒介会传播普及此等知识。秦御又是个没经人事的,对女人那方面的事儿本就一知半解的。   也不过是年纪不小了,又生在富贵窝里,男女是怎么回事心中清楚,女人每月都来月事也是知道的,可至于女人来了月事怎么处理的,他却是一无所知,也不会有那本话本子会写这等事儿。   月事带这种东西,自然是从来不曾见过的,认成腰带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此刻想着方才那东西自己已经碰过了,且因为觉得母妃送一包腰带太奇怪了,腰带的模样又和平日里用的不大一样,故而方才他几乎每根都拿起来看了看。   他想着这会子那丫鬟却又将那东西拿去给顾卿晚用,念着他刚刚碰过的东西,会被她放在那种私密地方贴身带着。   秦御顿时整颗少男心都不对劲了,他心脏一时狂跳不止,脸上一阵红过一阵,明明滴酒没沾,却整个人都浑身发燥,火烧火燎,晕晕乎乎,一股股血气也翻涌着有些往一个地方冲。   一时心脏又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捏了下,只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太不像话,简直是荒唐不堪,下流无耻,焦心焦肺,脸色发青。   且不说长了十八个春秋,第一回真切体会到男女如斯不同,对女子身体充满好奇探究,乃至于渴望,却又羞耻不已的少年秦御是怎么揪心揪肺的在书房坐立不安。   但说厢房中,顾卿晚自秦御出去便埋头哭了起来,她揪着床褥,又捶又砸,心里将秦御骂了个狗血淋头,用意念将他杀了千百遍。   问琴进来时,顾卿晚还将自己蒙在被子里,问琴忙上前掀开了被子,见顾卿晚被下的衣裳乱七八糟,而顾卿晚又哭的花了妆,脸色却惨白一片,浑身还都被虚汗淋湿,可怜兮兮,不由大惊,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昨日遭了罪,这会子实在疼的厉害,也就是心里更难受,反倒忽略了身上的难受,如今见了问琴,她才弱声道:“我来了月事,问琴,你能给我寻月事带再弄些红糖水来吗?”   问琴却惊道:“姑娘,您的手怎么这么凉,奴婢已经将月事带和换洗衣裳准备好了,姑娘赶紧换上吧。来,我帮姑娘。姑娘是不是痛的厉害?姑娘放心,咱们府上的月事带,都是熏了草药的,用的是前朝宫中的良方,带上能止痛的……”   见问琴还不等自己吩咐就准备好了东西,顾卿晚便知是秦御吩咐过她了,脸上又烧了起来,可这会子却也顾不上了,在问琴的搀扶下去了净房。   她换了衣裳,又在问琴的搀扶下回到床上躺好,还不等问琴去准备热热的红糖水和热毛巾给她擦拭一下,就听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的嘈杂声,依稀还没女人的哭喊声。   这声音却是从凌寒院传来的,却原来陈嬷嬷刚从翰墨院出去便被惜薇和惜芹两个丫鬟拉住,说是要请教针线。   陈嬷嬷还着急回去回礼亲王妃的话,谁知道惜薇和惜芹却又说有要事想请教,陈嬷嬷何等人,瞧出两人有些不对劲,便想着不防看看她们要做什么。   故此便跟着两女去了厢房,三人刚刚坐下,小丫鬟奉上茶水,惜薇便道:“嬷嬷,今日我们姐妹非要厚着脸皮请嬷嬷过来,就是……就是想问问嬷嬷,王妃是不是要将我们姐妹打发出去配了小厮啊?”   陈嬷嬷闻言面露诧色,道:“这话是怎么说的?王妃何曾有此吩咐?我怎么不知道。”   惜芹便道:“嬷嬷也知道,我们姐妹二人是五年前就进了二爷这凌寒院的,当时王妃是要安排我们……给二爷收房的……”   惜芹说着面露娇羞之色,脸上布满了红霞,咬了咬唇才道:“只是……只是二爷眼光高,看不上我们姐妹,奴婢二人在这凌寒院身份不尴不尬的,后来二爷一出征就是三年多,如今好容易盼着回来了,王妃却又指了迎夏过来,奴婢二人如今都十八了,年纪都不小了,王妃派了新人过来,自然是用不上奴婢们了。”   惜薇接过话也道:“嬷嬷,奴婢二人没有怨主子的意思,主子安排奴婢们做什么奴婢们便做什么,也不敢有半点怨言,奴婢们就是想问问嬷嬷,王妃若是真打算给奴婢二人指人,嬷嬷可千万告诉奴婢们,奴婢们也好心里有个准备。”   惜薇说着垂起泪来,惜芹也跟着泪意盈盈,道:“是奴婢两个无颜面对王妃,愧对王妃的厚望和嘱托,没能照顾好二爷,让二爷如今受了重伤,竟也只肯住在翰墨院,让侍卫客卿照顾,且不肯住在凌寒院的正房,让奴婢们贴身伺候。”   “是啊,奴婢们有过啊。”惜薇说着,提裙哭着跪在了地上。   惜薇忙也站起身来,跟着也跪下了,道:“嬷嬷是王妃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奴婢二人也算是嬷嬷教导出来的,还望着嬷嬷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替奴婢两个在王妃面前请个罪。”   陈嬷嬷瞧着二女,面色沉肃。   这惜薇和惜芹找她哭诉,其实也情有可原。两人都是从前礼亲王妃身边的二等丫鬟,指给秦御当时虽然没点明了是通房丫鬟,可也是心知肚明之事。   谁知道耽误了这么些年,两人从十四五的年纪,生生耗成了十*,还是没被收房,如今身份尴尬,心里着了急,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们这是怕王妃将她们随便打发配人,所以找她探路摸底来了。   陈嬷嬷正想着,却听外头突然有人尖声叫了一声。   “啊!不好了,不好了,碧绿上吊了!”   “天,死人了!碧绿吊死了!”   ……   外头几乎眨眼间便乱了起来,尖叫声,跑步声,呼喊声,议论声……闹哄哄的,瞬间打破了凌寒院的沉静。   陈嬷嬷一听有人上吊了面色一变,豁然起身就忙忙往外走。   惜薇和惜芹也面色发白,匆匆跟上,惜薇更是上前道:“碧绿是凌寒院的三等丫鬟,平日里挺老实的,怎么就……”   说话间三人便前后出了屋,眼见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往后罩房挤,便也快步走了过去。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我心凤赢 送了1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月女心音【杨姝晗】 送了1朵鲜花、龙炫舞 送了1朵鲜花、情丝倩兮 送了9朵鲜花   ☆、097 做男人也被嫉妒   后罩房是专门给凌寒院有等级的丫鬟婆子们住的,陈嬷嬷和惜薇二人过去时,就见后罩房的东边一间门口已拥满了人,院子里也站满了嚼舌根指指点点说闲话的丫鬟婆子,见陈嬷嬷过来,院子中的喧嚣声略静了一下,众人纷纷行礼问候。   陈嬷嬷沉着脸上了台阶,围在门口的人也忙躬身退开,陈嬷嬷迈步上前,便有一个穿酱色褙子的婆子从屋里迎了出来,福了福身行礼道:“陈嬷嬷。”   陈嬷嬷点了下头,道:“人怎么样了?”   她脸上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倒像是在问今日天气如何。那酱色褙子的嬷嬷便回道:“人已经救了下来,因发现的及时,倒是留了一口气,如今已醒来了。”   陈嬷嬷这才冷着脸迈步进了屋,就见对着房门的床上,躺着个披头散发的丫鬟,脸色难看,露出的脖颈上一道深深的勒痕,那丫鬟正一脸死气的淌着泪,旁边两个丫鬟似在劝解,也是不停的用帕子擦拭眼泪。   “到底怎么回事?”先前那穿酱色褙子的婆子忙给陈嬷嬷搬来椅子放在了屋子当众,陈嬷嬷坐下后沉斥一声。   那两个哀哀哭的丫鬟这才像是刚发现了陈嬷嬷的到来,纷纷停了哭声,请了安将床上的碧绿扶坐起来,碧绿挣脱着想下床,又似想要说话,人还没下得了床便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陈嬷嬷拧了拧眉,便道:“先躺着吧,等一会子大夫诊过再回话。你们可有谁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那扶着碧绿的穿枣红色褙子的丫鬟闻言跪了下来,道:“嬷嬷,碧绿今儿一早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的呢,就是方才出去了一趟,便哭着回来,将奴婢两个都赶了出去,甩上了房门。奴婢和银钗因莫名其妙被她赶出了屋,心里不痛快便没再搭理她,去了园子里摘花,后来奴婢二人觉得碧绿有点不大对劲,到底放心不下,跑回来查看,就见碧绿已经上了吊,幸而奴婢二人早早折返了,不然碧绿这会子已经断气儿了。”   另一个叫银钗的丫鬟也跪下道:“是呢,陈嬷嬷,碧绿她这样,八成是方才出去时候遇到了什么事儿。”   她说罢,那碧绿果然浑身颤抖着,扑倒在了床榻上揪着床褥,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这时候大夫被请了过来,给碧绿瞧过之后,开了方子,又往碧绿的喉咙上涂抹了药膏,碧绿才能发出声音来。   她推着银钗二人便要往墙上撞,哭着道:“你们救我做什么,让我去死!我已经没有清白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她的声音分外粗嘎,喊声凄惨,听在人耳中惹人同情,哭喊间,银钗二人不小心拉扯开了她的衣衫,一时间中衣散开,里头肚兜歪斜了下,露出的雪白胸前骇人有几个紫青的手指印。   瞧见那手指印,再听碧绿口中的话。一时间陈嬷嬷脸色微变,堵在门口和窗口的丫鬟婆子们也都齐齐变色。   “哎呦,这是被人毁了清白,占了便宜了,难怪哭着喊着要死呢。”   “这碧绿不是已经配给了冯管事家的福子了吗?啧啧,如今弄成这个样子,看来是嫁不成咯。”   “这是刚刚发生的事儿?这青天白日的,碧绿又没出府,是哪个侍卫小厮竟然如此混账!”   “这可要好生查查的,揪出是谁来看王妃不打死他,丢出去喂狗。真是色胆包天了!”   ……   时下的权贵之家,公子们都是满七岁左右便挪到了外院自立院落,恐男孩子一直混在内院,常年长在妇人之手会毁了性子,变得没出息。   等到公子们长大,成了家,自然在内院中会为其妻妾们准备下院落。男人们在外院的住所和书房等却依旧保留着。   可公子们金贵,自然不能光靠小厮侍卫伺候着,便是住在外院,这丫鬟婆子的也少不了。这便让丫鬟侍卫小厮的有了接触的机会,容易生事儿。   可权贵之家的丫鬟们却是要身子清白,不准私下里和小厮侍卫有苟且之事儿的。富贵之家对这个管的是极为严格的,要知道这丫鬟们说不准哪一日就被男主子收用了,这若是私底下和侍卫小厮有个什么不干净,再将这风流事儿往男主子身上栽,回头混淆了血脉,那不是笑话?!   故而不管是哪个府邸,对这种事都管的极严。丫鬟若是发现不干净,都没好下场,轻则打一顿板子丢出去,重则直接杖毙。那些和丫鬟偷情的小厮侍卫们更是如此,一旦被发现,什么都完了。   故此,这会子一见碧绿拿清白来说事,又露出身上的痕迹来,众人尽皆同情不已,更是说那玷污了碧绿的,要被王妃打死喂狗。这话并不夸张,而是事情确实很严重。   陈嬷嬷脸色也不好看,一拍扶手,道:“好了,休要再要死要活的,做婢女随意自戕是何等罪名,不用我再说一遍吧?!”   做人婢女,命都是主子的,是不能随意自戕的,自戕也是罪过,弄不好会让主子背上不好的名声,故而有时候做奴婢的便是自戕死了,还要拖累了自己的家人跟着吃挂落。   碧绿是家生子,家里还有亲人在王府,闻言脸色一白,当即抽泣着不再挣扎着往墙上撞了。   陈嬷嬷这才道:“你说说缘由,若真是受了人欺负,我自然会向王妃禀明此事,为你做主,王妃从来体恤下人,宽厚仁慈,真是如此,王妃不会为难于你。可若是你自己品行不端,做出了什么不尊重的事儿来……”   陈嬷嬷话没说完,那碧绿便哭着尖叫道:“奴婢没有!嬷嬷是有人欺辱奴婢,嬷嬷给奴婢做主啊!”   她说着扑下了床,哭着爬着到了陈嬷嬷脚边儿,磕起头来,道:“就是方才奴婢奉惜薇姐姐的命去浆洗房取凌寒院前两日送过去浆洗的衣裳,不想奴婢还没走出凌寒院便迎面撞上了沈公子,奴婢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奴婢已经道歉了,谁知道他好似心情不好,竟然怒容满面,将奴婢拖进了旁边的假山里头,企图……企图……若非奴婢反抗趁机推开他,跑了出来,只怕已经……可饶是如此,奴婢也没什么清白可言了,奴婢都已经定亲了,如今还怎好安心嫁过去,只有死路一条啊。”   碧绿的话令陈嬷嬷惊愕了一下,接着脸色便沉寒了下来,一双老眸中满是锐利的寒气,盯着碧绿,道:“你说谁?翰墨院郡王带回来的客卿沈清沈公子吗?”   碧绿察觉到了从陈嬷嬷身上散发出的寒气,浑身抖了抖,有些不安,可她却觉得陈嬷嬷身上的寒气都是冲沈清去的。   那沈清果然是惹了王妃的不喜,沈清得郡王的看重,王妃想要处置了沈清,必定担心会妨碍了母子感情,如今她送给王妃一个收拾沈清的正大光明的理由,也算是讨了王妃的好,立了功了。   碧绿想着,扣头哭着道:“是,就是那个沈清,沈公子!昨日他跟着二爷回来时,奴婢见过他,认识他!嬷嬷,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啊,想不到那个沈公子瞧着文弱雅秀,背地里竟然会是这样的人。”站在陈嬷嬷另一边的惜薇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惊吓道。   陈嬷嬷垂着的眼皮子略抬了下,淡淡扫了眼惜薇,唇边掠过一丝冷笑来。   陈嬷嬷是宅斗的老油条了,若然不知道沈清是女子,自然会动怒,可如今她既然知道了沈清是女子,听着碧绿的话便宛然成了天大的笑话!   说一个女人将她拦住,还拖到了假山后企图用强?敢问这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大的笑话吗?更何况,那女人还是来了月事,从王妃那里匆匆逃走的沈清。   陈嬷嬷不过心思略动,便明白了这件事情后的弯弯绕绕。   眼前这个碧绿不过是凌寒院的三等丫鬟,沈清又是刚刚进王府不久,两人该当是八竿子打不着才对,碧绿如此陷害沈清,背后必定是有人指使的。   而如今凌寒院比较大的事儿便是秦御三年多出征刚归,丫鬟们难免心思浮动,个个都有往上爬,争着抢着要占了通房丫鬟这一巧宗这一件。   如今秦御受了伤,正是丫鬟们,尤其是贴身丫鬟们各显神通的时候,偏偏秦御住到了翰墨院去,就是不肯在凌寒院呆着,使得丫鬟们没有亲近的机会,她们如何能够甘心?   而秦御住到翰墨院的原因却在这沈清身上,若是赶走了沈清,或者沈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惹怒了秦御,使得秦御对其厌恶,说不得便能回到凌寒院来住。   而今日,王妃传召沈清,想必早就有人盯着秋爽院了,瞧见沈清从秋爽院面色不佳的匆匆出来,便以为沈清是惹怒了王妃。   就再添一把火,想往沈清身上泼上一盆子污水,顺势解决掉沈清。   一来,沈清惹怒了王妃,借王妃这把刀,正是杀人的好时候。再来,这也算如了王妃的意,想必就算王妃猜到沈清是被冤枉,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背后的人,推了碧绿出来,拿了碧绿做枪使,若然在王妃不知道沈清是女子的情况下,说不定就真让其如愿了。可是如今连老天都不帮她,沈清是女子,这点子算计便成了最拙劣的污蔑。   至于碧绿背后是谁,陈嬷嬷心知肚明的很。   沈清走了,秦御生气不再呆在翰墨院,回到了凌寒院,谁得利最大就是谁啊。   陈嬷嬷冷哼了一声,呷了一口茶,看向碧绿,道:“我记得你是定给了外院冯管事家的老二福子吧?”   碧绿显然没想到,她控诉一番,陈嬷嬷不让人去拿那沈清过来问话,反倒突然问起这个来,她略怔了下,垂泪道:“是的,陈嬷嬷。可如今奴婢成了这幅模样,连清白都没有了,只怕……只怕这婚事是不成了,可让奴婢怎么活啊!”   她说着又呜咽了起来,旁边一众人的神情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谁不知道那冯管事虽然有两个儿子,然则老大是个傻子,这老二福子便格外娇宠了一些,使得他贪花好色,不学无术,整日在外惹是生非,还没娶媳妇,屋子里便不少女人。   这倒还罢,最近一年也不知道从哪儿染上的恶趣,动辄就打女人,前两日他那屋子里才折磨死了一个,冯管事舍了不少银钱才将这事儿给遮掩过去。   碧绿是个貌美的,前些时日被福子撞上一眼便瞧上了,冯管事求到了王爷哪儿,王爷做主让王妃将碧绿配给了福子。冯管事从前在战场上帮王爷挡过箭,冯家在王府是颇有几分脸面的。   碧绿一家子虽也是家生子,但一家都不得宠,王妃指了婚,哪里敢有半点反抗。那福子是个眼高于顶的,出了这种事,定然要退亲,不过要她们说,这碧绿被退亲也不算什么坏事,说不定还因祸得福了呢。   陈嬷嬷闻言冷冷瞧了眼垂泪的碧绿,竟是出乎意料的就站起身来,只道:“热闹看够了,都散了吧,吵到了二爷养病,仔细你们的皮!”   陈嬷嬷脸色沉肃,浑身的气势,众人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哪里敢再围着瞧热闹,不等陈嬷嬷出屋,便都住了嘴,往外散。   陈嬷嬷却没再停留,大步出了后罩房,竟然没再管这里的事儿,往秋爽院回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碧绿却面色忐忑的跌坐在地上,看向了惜薇和惜芹二人。   惜薇和惜芹脸色也有些不好,隐隐发白,只觉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然,陈嬷嬷万不该是此等反应才对。   待人都散尽,碧绿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便拽住了惜薇的手,焦急道:“惜薇姐姐,惜芹姐姐,你们说陈嬷嬷她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会不会王妃根本就没有恼了那沈清。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奴婢可都是听了两位姐姐的话才如此行事的,若是王妃发现了……”   “若是王妃发现了,那也不干我们的事儿。碧绿你最好放聪明点,你无凭无证的,若是攀咬我们,我们不会承认,王妃也未必相信。你若识趣,你便被王妃惩罚,我们也会看在今日的情分上,对你多些照顾,你可要想好了!”惜芹一下子打断了碧绿的话,冷声说道。   惜薇见碧绿脸色巨变,摇摇欲坠,上前扶住了她,拍着她的手道:“碧绿妹妹放心,王妃对那沈清没好感,即便是察觉到什么,也不会严惩与你的,你只要不咬出我们来,等你受了罚,往后自有我们替你周旋筹谋。”   且说那边,陈嬷嬷回到了秋爽院,礼亲王妃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忙让丫鬟迎了陈嬷嬷进来,屏退了丫鬟,道:“到底阿御知道不知道那姑娘是女子?怎去了这么些时候!”   陈嬷嬷上前给礼亲王妃打扇,一面笑着道:“王妃且放心吧,二爷心里清楚的很呢!”   礼亲王妃闻言这才笑了起来,旋即却又一拍扶手,道:“这孩子,怎么还是个胡闹性子!既然是瞧中了人家姑娘,就该打听好是哪户人家,回来告诉本王妃,由本王妃做主上门求了抬回来。咱们这样的人家,正妃未娶先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这样将人家姑娘不明不白的弄回来算怎么回事,人家姑娘心里能乐意?”   陈嬷嬷却点头,道:“王妃说的是,等奴婢再打听打听那沈姑娘的来历,有王妃替二爷安排着,什么事儿是不成的。二爷也就是仗着有王妃疼,才这样肆意行事的。等二爷纳了沈姑娘,迎娶正妻的事儿,王妃也不必那么着急了,还能缓一缓,仔细挑选个二爷满意的咯。”   若是寻常人家,正妻未娶,自然不可能先纳妾的。纳了妾室,好人家,疼姑娘的人家只怕就不愿意结亲了,没有纵着子弟纳妾,却影响了娶妻大事的道理。   可王府却不一样,像秦御这等皇室贵胄,便纳妾再多,也不会影响正妃的选择。加上王妃一直怕儿子有问题,自然就急着让秦御纳妾了。   含笑点头,礼亲王妃才又问道:“对了,你怎去了这么长时间?”   陈嬷嬷这才道:“奴婢出了翰墨院,原是要来回王妃话的,却被惜薇惜芹两个丫头拉着说了几句话,她们问起王妃是非有意为她们配人的事儿来,后来凌寒院一个叫碧绿的三等丫鬟上了吊,奴婢便过去瞧了瞧。”   礼亲王妃听的蹙眉沉面,道:“人死了?”   陈嬷嬷摇头,道:“救下来了,却也是可笑,那碧绿竟状告沈清,说方才受了沈清的玷污,差点失了清白身子……”   礼亲王妃闻言,不过心思略动,便也明白了过来,一把便将旁边茶几上的一个粉彩茶盏给扫落到了地上,茶盏四分五裂。   陈嬷嬷忙劝道:“王妃且莫为这起子人动怒倒伤了自己的身子。”   礼亲王妃脸上怒容微敛,道:“惜薇和惜芹也算是秋爽院出去的,那时候本王妃瞧着她们两个也算稳重懂事,这才给了阿御,怎么如今行事这般急躁糊涂!”   陈嬷嬷给礼亲王妃又倒了一杯茶,安抚道:“她们如今年纪也大了,急些却也是人之常情。”   礼亲王妃哼了一声,她便再着急儿子的事儿,却也不想留了心思不正的丫鬟在儿子身边,更何况如今知道沈清是个姑娘,礼亲王妃也没那么着急了,却怕丫鬟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坏了秦御的好事,便道:“既然年纪都大了,王府也不能一直耽误她们下去,你去瞧瞧,有什么合适的,赶紧安排下将她们配了人打发出去吧。这事儿,今儿便敲定了,指了婚事,今日便让她们出府回去备嫁吧。”   她言罢,想了想又道:“那个碧绿念着是受人指使,本王妃便也不追究了,也一并赶出府去,再莫让她进府领差事便罢了。”   礼亲王妃一向待下宽和,惜芹和惜薇从前都是礼亲王妃的丫鬟,王妃明显还念着旧日的主仆情分,这是从轻发落了。   陈嬷嬷闻言也没多言,只应了一声,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凌寒院闹起动静来,秦御怎么可能听不到?早派了侍卫前去询问,陈嬷嬷离开凌寒院时,那侍卫也刚好将发生的事禀给了秦御。   秦御听闻有个丫鬟竟然污蔑顾卿晚玷污她,顿时脸都黑了,他本就浑身不得劲,此刻倒像是寻到了事儿,破天荒的兴致勃勃亲自管起了丫鬟们的事儿来。   于是,陈嬷嬷那厢刚进秋爽院,这边秦御便令侍卫抬着软榻,进了凌寒院。他也没往屋里去,就让侍卫将软榻放在了当院,吩咐道:“不是说有个丫鬟状告沈清色胆包天玷污了她吗,那丫鬟呢,带过来,爷要亲自审问。”   他言罢,自有侍卫前去传唤碧绿,惜薇和惜芹两个丫鬟却觉得是自己的计谋得逞了,秦御一向不管丫鬟们的事儿,如今竟然亲自查问此事,定然是对沈清恼怒的缘故,她们当即便一人捧着一杯茶,一人取了一件斗篷,急匆匆的冲秦御迎了上去。   ------题外话------   妞们元宵节快乐!   Iffy 送了1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5颗钻石、赫连婉柔 送了10颗钻石、云墨微凉 送了2朵鲜花、18703697641 送了10朵鲜花   ☆、098 童子身   秦御斜斜靠在软榻上,舒展着身体,长腿交叠搭在榻尾的扶手上,乌发松散,上头只挽着一根碧玉簪,面容还略显苍白,身上穿着素白的中衣,外头也只松松垮垮的套着件银灰色绣银线松枝描边的长袍,腰间没系腰带,衣襟松散,露出里头穿着白绸裤的笔直长腿来。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将本就妖冶无双的面庞染上了些暖意,使得脸部线条流畅而柔和,有些苍白的面色使他带了些病弱之感,他不像生气的模样,这般模样,倒是比平日还多了几分让人亲近的俊雅,就像玉雕精琢的漂亮少年,安静慵懒,而不具危险性。   惜薇和惜芹奔出上房,瞧见这样的秦御,哪里能错过机会,两人面泛桃红,纷纷迈着好看的莲步到了近前,一个奉上香茗,温柔的道:“太阳这样大,二爷怎么能呆在这里呢,有什么不能到花厅里去审呢。二爷且先喝杯茶,润润喉,也压压火气。”   惜芹不甘落后,上前一抖那银蓝色冰蚕丝的斗篷往秦御的身上披,道:“虽是太阳照着,可这外头也有风啊,二爷才刚病着,晒出了汗再吹风可还了得。二爷若是病情加重了,岂不是要让王爷王妃担忧。”   两人一个比一个温柔贤良,秦御目光并未扫二人一眼,不过却也没有扫了她们的好意,唇边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令已从秋爽院回来的宋宁接过了惜薇奉上的茶,倒是任由惜芹将斗篷披在了身上。   惜薇见此,面色便难看了起来,银牙紧咬,努力笑着,垂着的眼皮下,目光嫉恨往惜芹身上扫。   两人即便方才还合作了要赶沈清走,可那是利益攸关,赶走沈清,秦御才能回到凌寒院来,到时候她们都得利,如今嘛,自然是各显神通,又互相嫉妒,巴不得拆对方的台了。   惜芹见秦御没拒绝,却是浑身都兴奋的有些发抖了,将斗篷给秦御披上,便绕到了前头,柳腰款摆得跪在了地上,倾身过去给秦御系脖颈前的带子,秦御却不耐烦的挥了下袖子,惜芹便跌倒在了地上。   穿着薄纱袖的手腕擦过地面,顿时就见了血,惊呼一声,面色发白,惜薇差点没笑出声来。惜芹咬着牙爬起身来,站在了秦御的身后。   却与此时,那碧绿被带了过来,她面色惨白一片,一听秦御要亲自审问,便出了一身的冷汗。方才陈嬷嬷的反应就不大对,会不会郡王也发现什么端倪了,郡王一向不爱理院子里的事儿,今儿却要亲自审问,却不知是福是祸。   她到了院子里,见惜薇和惜芹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秦御的两边,却并不见那个沈清的踪迹,这才觉得心中安定了一些,她面上带着惊魂不定的屈辱和悲伤,正要往地上跪下哭诉,秦御却不耐烦的开了口,道:“满口的胡言乱语,既然她不会说真话,便教教她怎么说真话吧。”   碧绿愣了下,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也都愣住了。   万万没想到,郡王竟然连碧绿的话都不听,便一口咬定了碧绿是在说假话,连审都不审问便给碧绿定了罪!   这算怎么回事,怎么是这样的,难道真是碧绿说谎污蔑那个沈清?   众人惊愕在场,碧绿却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接着像是反应了过来般,发出尖利的哭声,跪着就往秦御的脚边儿扑,可侍卫怎会让她接近,不等她靠近,宋宁便一脚将人踹开,接着以手嘬至唇边,发出一声响亮而悠扬的哨声。   也就是眨眼间,扑棱棱的响声传来,一道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掠出,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声,眨眼间那剪影便割开蔚蓝的天空,到了近前头顶,飞冲而下。   眨眼间秦御的软榻旁便站了一只硕大的海东青,那该是一只雌性海东青。   比雄海东青更大,它就落在了惜芹的身旁,身高竟然达到惜芹的肩头以上,它飞冲下来,因一时间来不及收回展开的双翅,那半展的两翼便有成人男子的身高等长。   头部羽毛白色,缀有褐色斑点,暗灰色的身体羽毛,雪白色的尾,鹰嘴厚长,喙爪皆像铁钩一般,一双冰冷的黑色眼眸,带着嗜血的寒意扫视睥睨着院子里的众人。   它落下来时,带起一股强劲的风,遮天蔽日的,那一声啸声却宛若惊雷一般,就像是有一头怪兽惊现。   惜芹侧头看了眼,接着便突然尖叫一声,身体一软,面无人色的往软榻上倒,这回她不是装的,是真的害怕的软了腿。   不过秦御却不会管她是装的还是真的,没等她跌过来,便拍出一掌直接将惜芹给打的宛若一片被疾风吹起的树叶飘了出去,而后重重落到了地上,紧跟着便吐出了一口血。   “聒噪!”   秦御一声冷淡而冰冷的字,顿时便令所有人都捂着嘴,生生将要出口的尖叫声给压了回去。   瞧清楚还凶猛的海东青,这会子众人的心神也都回来了。   婆子丫鬟们多是王府的家生子,从前郡王是个好玩乐的,没出征前就喜狩猎,又有斗兽的兴趣,王府在京郊就有一座百兽园,里头专门饲养郡王的那些珍惜猛兽,听闻不乏斗兽的虎豹之物。   王府后头也建了一座兽园,倒没放那些骇人的猛兽,却养着一些猛禽,王妃见那些猛禽都是被驯服的,轻易也不会乱叫乱飞,便也由着郡王去了。   这些其实丫鬟婆子们都是知道的,从前秦御没出征时,出去狩猎,她们也曾见过那些猛禽冲天而起,从王府的上空飞掠而过,都习惯了。   如今三年多过去,倒是忘了这一岔了。不过从前就算见过,可秦御也从来没将这等凶猛的东西带进院子里来啊,她们哪里如此近距离的瞧过这东西,即便知道是驯服的,不会轻易伤人,也个个面色难看,瑟瑟发抖,恨不能挤到一起去。   那跌坐在地上的碧绿更是骇的瞪大了眼睛,她可没有忘记,秦御是要审问她,才叫来的这海东青。   郡王要做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她吓的眼泪都停了,宋宁同情的瞧了眼面色惨白的丫鬟,真是不知死活,没事儿非得去算计主子心尖上的人,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嘛。   虽同情,可并不影响宋宁执行主子命令的一颗心,他上前一步,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只见他手中寒光一闪,蹲下身,在那碧绿面前晃了一下,然后随手一丢,便有一片红呼呼软绵绵的东西被丢了过去。   那海东青便兴奋的扑了两下翅膀,上前就刁住了那片东西,玩乐般昂着头,又将那东西抛起来瞧了瞧,因这一下动作略慢,那血淋淋的东西便让人瞧了个真切,竟然是一块皮肉!   众人亲眼见着,那皮肉在空中一晃,被海东青张嘴吞了进去,惊惧瞬间席卷了全院子。   与此同时,一声尖利的惨叫声方才响起来,众人望去,就见碧绿正左手扶着右手臂,疼的在地上打滚,她的指缝间有鲜红的血,吧嗒吧嗒的往下滴。   几声短促的惊叫没能响起便被发出者强行压了下去,院子里死寂一片,除了碧绿的惨叫声,滚动声,就只剩下那只海东青因没被喂饱,又尝了血腥而兴奋拍动翅膀的声音。   “一片肉哪能解馋,还是不肯说实话吗?爷记得苍青最爱吃眼睛,想必美人的双眸比之那些畜生的总是要更鲜美滑嫩些吧。”   秦御依旧清淡舒缓的声音响起,漫不经心的就好像在说时辰到了,该吃饭了一般。   可那声音,却再让人听不到半点暖意,令所有人本以为不能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毕竟是女人,经不住什么刑罚的,要是下手太重,人晕厥过去便莫谈什么审问了。故而宋宁其实没下重手,瞧着血淋淋的,却不过是在碧绿的手臂上削下来一片皮肉罢了,其实伤不到什么。   碧绿惨叫不停,更大的来自内心的绝望和恐惧,此刻秦御的话她自然也是听到了的,哪里还有半点抵抗说谎的勇气,她扑上前便道:“是惜芹和惜薇,是她们二人怂恿奴婢污蔑沈公子的!她们说,只要奴婢帮忙将沈公子赶出王府,二爷便能回来凌寒院住着。事后她们不仅能帮奴婢顺利的退亲,还能替奴婢美言,给奴婢寻件好差事,还会送奴婢一百两银子做酬谢。二爷绕过奴婢吧,奴婢是三等丫鬟,惜薇和惜芹都是一等大丫鬟,姐姐们的命令奴婢哪里敢违背啊。”   大概是害怕秦御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心中惊惧到了极点,那碧绿连喘息都没有便瞬间将惜薇和惜芹两人都招认了出来。   秦御本也不懂的丫鬟们直接的弯弯绕绕,也没那么多心思揣摩这些东西。其实他来此审问前,心里还在纳闷呢,凌寒院一个三等丫鬟没事儿干嘛要陷害污蔑沈清。   他也略想了下,便以为是吴周两家动的手段,想让王妃赶了沈清出去,等沈清脱离了王府,他们才好寻沈清报仇。   他心中还冷笑不已,心想吴周两家的手还伸的挺长,只可惜这行事未免也太草率了一些,一个丫鬟能顶什么用。   没想到原来这事儿根本就和吴周两家不沾边,竟然是两个大丫鬟想要他回凌寒院来住,就搞出来的!   秦御还不至于连两个大丫鬟处心积虑的算计,想让他回来凌寒院住的原因都想不明白的。   正因为想明白了,顿时便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恶心的要命,脸色几乎瞬间便难看了起来,目光带着几分厌恶的戾气扫向了站在旁边的惜薇。   惜薇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眨眼间的功夫,碧绿就将她给招了出来啊。   冷冷的目光盯视过来,惜薇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心中越是害怕,越是不敢认罪,她尖叫着扑过去拍打碧绿,道:“你这个贱人!做什么污蔑我!我没有指使过你!二爷,奴婢都是被冤枉的啊!”   既然不关吴周两家的事儿,秦御便没了半点兴致,搭在扶手上的两根修长的玉指略点了两下,侍卫便抬起了软榻,往翰墨院去了,根本没再理跪在地上喊冤的惜薇。   惜薇眼见秦御要走,岂能不知郡王走了,一切就都定论了,她也完了,她爬起来喊着要追,人却被宋宁拦住,吩咐婆子们,道:“统统堵了嘴拖下去,杖责五十丢出府去。”   惜薇摇摇欲坠,还想挣扎,宋宁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从前我也吃过你泡的茶,这才多句嘴,你确定要拦下二爷,让二爷亲自处置你?”   惜薇被他点醒,哪里还不明白,真要让秦御亲自下令,她们多半要没命的,一时万念俱灰跌坐在了地上。   这边儿消息传到了秋爽院,陈嬷嬷听闻碧绿三人已经被秦御给发落了,禁不住便叹了一声,又折返了花厅,禀报了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略怔了一下,方才道:“阿御自来就不管院子里的事儿,如今身上伤着倒还替那沈姑娘出头,倒也学会怜香惜玉了。”   她说着叹了一声,又道:“原本还想惜薇和惜芹总归伺候过本王妃一场,给她们指了人发配出去便算了,如今却是……罢了,也不用挑什么人了。阿御院子里的事儿,就让他自己折腾去吧,你退下吧。”   王妃这是不准备再管惜薇和惜芹了,也没为这两个丫鬟说情的意思,陈嬷嬷并不意外,便是有从前的一点主仆情,也没为她们拂亲儿子脸面的道理。   五十板子,身子弱点,大抵抗不过去就没命了,怪也只能怪她们心思不正,命该如此了。   翰墨院,顾卿晚听到动静便也吩咐了问琴去打听消息,问琴回来时,脸色发白,有些惊魂不定的,看向顾卿晚的目光也战战兢兢,好像多了些惧怕和忌惮。   顾卿晚探究的看了她一眼,问琴便忙垂下了目光,回道:“凌寒院的三等丫鬟碧绿污蔑姑娘,竟然说姑娘将她拖到了假山中企图强了她,二爷方才亲自审问了碧绿。碧绿才老实交代了,说是惜薇姐姐……不,说是惜薇和惜芹指使她这么做的,二爷便让人将三人都杖责五十丢出王府去呢。”   顾卿晚闻言倒愕了下,想必那什么碧绿便是先前她回来时遇到的那个极为不善的陌生丫鬟了。   她不觉拧起眉来,道:“惜薇和惜芹不是你们郡王的大丫鬟吗?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难道是她们也相信了自己是秦御的男宠,所以心生嫉妒,从而这样污蔑陷害自己?可是至于吗,两个女人,倒将个男人当情敌,怎感觉这样古怪呢。   问琴见顾卿晚竟然不明白,便道:“姑娘不知道,惜薇和惜芹都是从前王妃赏赐给二爷的,本来是预备给二爷做通房丫鬟的,可二爷一直也没碰她们,她们在凌寒院都闲了三五年了,如今二爷回来了,她们年纪也大了,自然就心急了一些。偏二爷带着姑娘住在这翰墨院,二爷又不准丫鬟进这里来,她们近不了二爷的身,自然就恼上了姑娘,想着将姑娘赶走了,好得了近身伺候的机会呗。”   顾卿晚闻言倒愣住了,只因她一直以为那惜薇和惜芹早就是秦御的通房丫鬟了。自然便想不到惜薇和惜芹是急着让秦御回凌寒院去,才这样算计她的。   从第一回进了凌寒院,瞧着那两个丫鬟穿金着银,妖妖娆娆的围着秦御,她便以为两人是秦御的通房,却原来竟不是啊。   她有些惊异不定,睫毛微眨看向问琴,道:“可是惜薇和惜芹不是一等丫鬟吗?她们不是殿下的通房,难道二等的才是?”   问琴却愕然的瞧向顾卿晚,道:“那怎么可能,二爷他还没通房丫鬟呢,沈姑娘竟然不知道吗?”   顾卿晚闻言却又是一怔,脑海中闪过些画面,秦御那么好色,竟然没有通房丫鬟?她怎么觉得那么不可信呢,想着她便又道:“不是说权贵家的少爷们,十三四就有丫鬟教导人事吗?你们郡王怎么可能没有通房丫鬟呢,是不是先前的通房丫鬟惹恼了他,已经被打发了?”   和顾卿晚谈论这个问题,问琴脸上早便一片轻红,见顾卿晚竟然面不改色,追问不休,除了惊愕不信,脸上却连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问琴嘴角直抽抽,却也不敢不答,道:“旁的府邸公子们都怎么样,奴婢不知道。不过王府三爷四爷和五爷屋子里是都有姐姐们的,可世子爷和二爷屋里的丫鬟们却都只是丫鬟罢了,嬷嬷们都说,是因为世子爷和二爷眼光都太高呢。”   问琴言罢偷眼看了下顾卿晚,这才又道:“不过如今二爷身边有了沈姑娘,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要直接纳妾了呢。”   顾卿晚听的蹙眉,便没再接话。问琴见她拧眉不语,也不敢再多言,忽而又想到大厨房那边给顾卿晚熬的汤差不多也该好了,便转身出去了。   屋中静了下来,顾卿晚靠着大迎枕却有些神思不属,想着问琴方才的话,再想想秦御方才的各种反应,尤其是她砸出瓷枕时,他涨红的脸色和慌不择路往外去的步伐,她不觉越想越是狐疑。   难道方才他真不是故意的?难道秦御在男女之事儿上还真没什么经验?那混账色心不轻,难道还是童子身不成?顾卿晚禁不住眉头打结,甩了甩脑袋,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怎么可能!再说,就算他从前没女人,那也和她没半毛钱的关系,也不能掩饰他对她犯下的恶行。   这样想着,顾卿晚又开始继续用意念各种虐待厮杀秦御。   庄悦娴那边已经安置了下来,又有周睿的事情没有解决,她若出府还需秦御安排人手跟随。可发生了那种尴尬的事儿,顾卿晚现在是一点都不想面对秦御。故此她便在厢房中住了下来,接下来的两日,都窝在厢房中,没事儿就画画草图,看看书。   秦御大抵也是觉得尴尬,这两日竟难得的没过来寻她麻烦,亦没传她过去,便连兔兔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整日也没个人影,顾卿晚倒是相当清净的过了两日。   到第三日的一早,刚用过早膳没多久,顾卿晚正绘图,问琴便进来,禀道:“沈姑娘,前院刑部和大理寺又来人了,说是先前义亲王府中周公子被人打死的案子有话要问,二爷让沈姑娘收拾一番,过去书房那边。”   皇帝让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此事,当日就来了人要提审她,却被秦御给挡了回去,顾卿晚早便知道还会来人,却没想着竟然拖了这两日。   她随身就携带着化妆的东西,忙对镜梳妆修饰一番,这才出了厢房。   她刚进书房,就觉一道视线盯视了过来,宛若实质,禁不住本能的瞧了过去,顿时便迎上了秦御的目光。   他坐在书案后头,书案旁的轩窗洞开着,清晨柔和的阳光洒落进来,令他的俊美的容颜瞧着有些模糊朦胧,只一双异色的眼眸却有种逼人的亮光。   四目相对,顾卿晚略怔了下,眼前再度闪过那日混乱而尴尬的情景来,她拧了下眉,还不待反应,却不想秦御竟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像是触电一般,动作有些突兀,顾卿晚再度一诧,虽然看不清阳光下秦御的面容,可她莫名觉得他脸红了,他这样子倒好似比她更加尴尬难为情。   这个发现令顾卿晚心中的郁气和恼恨竟神奇的略消散了一些,她转开视线,这才看到东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两个穿朱紫色朝服的中年男人,两人一瘦一胖,面容年纪都不尽相同,可端坐的姿态却差不多,脸上神情肃穆,一身官气倒也相差无几。   “这两位一位是大理寺卿黄大人,一位是刑部尚书蒋大人,你拜见下吧。”秦御的声音传来,顾卿晚心中微微一惊。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这都是朝廷顶级大臣了,手握重权,如今倒因秦御的阻拦,被迫亲自前来礼亲王府审问她这个无名小足,想必也是一肚子闷气吧。   她上前躬身冲两人行了礼,两人端坐着受了,秦御方道:“两位大人就是来问问你当日的事情,你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顾卿晚便又转身冲秦御作揖一礼,道:“是。”   秦御瞧着她却轻咳了一声,挪开视线,又冲黄大人和蒋大人道:“沈清当日在义亲王府伤了腿,两位大人可否看在本王的面子上,让他坐下回话?”   到底是两位有头有脸的朝廷大员,屈尊降贵的来了这里,秦御表面上还是愿意给两人几分薄面的。   两位大人也素来知道秦御的性子,心想着,他们便是不答应,想必这燕广王也会赐座吧。   人还是得识时务,不然还等着被打脸吗,当下便笑着道:“既是伤了腿,便坐下回话吧。”   宋宁搬了个椅子,顾卿晚行了一礼便坐下了。   那刑部尚书蒋大人示意了下,便由瘦脸的黄大人询问道:“沈清,你可否将当日吴崇军三人离开湖心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再叙述一遍?”   顾卿晚闻言忙应了,其实当日的事情她在义亲王府已经有过一套说辞,今日不过是将当日那套说辞具体化一些罢了。   她早知道会被审问,这两日闲着也将措辞语言神情什么的都琢磨了好多遍,如今自然是半点披露都没露出。   待他说完,两位大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秦御见两人无话可说,便扬声道:“本王听闻刑部的仵作已经对周睿的尸身做了验尸,不是已经确定周睿乃是中毒而死吗?不知道可否已经确定那毒是何时所下?”   蒋大人和黄大人脸色便不大好看起来,刑部验尸的结果确实显示周睿是中毒而亡,且中的乃是剧毒,虽人已死,已经验不出中的具体是哪种剧毒,但仵作却敢肯定,那周睿从中毒到毒发身亡,绝对不会超过一炷香时候。   若是这样的话,便可以确定,那周睿是被周家人从湖中救上来以后才中毒身亡的。可当时这个沈清已经失踪了,且当时秦御在湖中正忙着找寻沈清,两人都不可能动手啊。   他们这两日也已经再度询问过娄闽宁,确认了沈清并非打周睿的人,若不然,便是有秦御和礼亲王府护着,他们也早来索拿沈清去用刑审问了。   所以,如今这桩事儿,成了无头公案,周家那边逼的急,皇上也勒令他们速速破案,可案情却半点都没突破,让黄蒋两位大人也是颇为头疼。   此刻听闻秦御的话,两人便知道秦御大抵是从什么渠道已经得知仵作验尸的结果了,那份验尸结果事实上已经足够说明沈清不是致死周睿的人了,他们讪讪一笑,站起身来,道:“我等打搅郡王养病了,便不多搅扰了,告辞。”   那边自有小吏上前,让顾卿晚在记录口供上按了手印。   黄蒋两位大人行礼后往外走,秦御在他们快出门槛时却禁不住勾唇道:“皇上要破案,两位大人赶紧给皇上一个凶手不就完了,这么热的天,为这么件破案子着急上火,何必呢,那周睿不过一介白衣,又不是个好东西,死就死了,哪里犯的着死后让两位大人为其如此操劳。”   他这话,分明就是话中有话,黄蒋两位大人顿住了脚步,纷纷看向了秦御,秦御却闭了眼眸,道:“关键不在是谁杀了周睿,而在皇上想要一个什么结果,两位大人是聪明人,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秦御这话说的便透彻多了,黄蒋两位大人面色微微一变,再度对视了一眼,道:“郡王说的对。”   “多谢郡王提点。”   两人拱手后,转身前后脚的去了。   待人走远,宋宁便踏前一步关上了房门。   屋中,顾卿晚原也不想和秦御单独呆着,可她对方才的事儿有些不解的地方,周睿的死,如今直接关系到了她的人身安危,容不得她不关心。   屋中半响安静,秦御闭着眼睛不言语,顾卿晚睫羽轻闪,片刻才率先出声,道:“周睿是中毒而死?他是何时中毒的?”   秦御听她出声,这才睁开了眼眸,似嫌外头阳光刺目,抬手挡了下,接着便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倾身过去关上了窗户。   顾卿晚见他如此,不知为何呼吸略窒,总觉得和他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浑身都不舒坦。   秦御却背对这边,一面关窗,一面淡声道:“那日爷踢他下湖时便喂了他一颗毒丸。”   他言罢,转过身来,却也没瞧顾卿晚,倒靠着窗台,屈指抚着窗边儿放着的一株兰花的花叶,几分漫不经心的样子。   顾卿晚却从他的姿态中瞧出了些僵硬来,这让她紧绷的身体略松缓了一些,又问道:“刑部验尸的结果怎么了?为什么你一提这个,他们便灰溜溜的走了?”   秦御这才瞧了顾卿晚一眼,倒是有问必答,将刑部的验尸结果告知了顾卿晚。   顾卿晚听后便愕了下,疑惑道:“那毒丸是你喂给周睿的,可刑部的验尸结果怎么周睿的中毒时间却推后了?”   秦御自然不意外她会问这个,解惑道:“当日爷喂给周睿的毒丸,虽是剧毒,发作极快,然而血热之时却当场毙命,血凉自要发作略慢一些。爷踢周睿落水时,令他心脏受震,血流变慢,跌入湖水中,浑身冰凉虚弱,那毒药自然便发作的慢了些,这些仵作是验不出来的,除非他们能刨开周睿的尸体细验,可周家又怎可能让仵作刨出周睿的心脏?”   顾卿晚听他如此说,一时倒生出些钦佩来,秦御倒是算无遗漏了,怪不得他当日敢下手弄死周睿,原来他都算计好了,确保周睿的死,他能洗脱干净。   且再想方才秦御和黄蒋两位大人说的话,顾卿晚便都明白了。   皇上让黄蒋两位大人查周睿之死的案子,其实皇上对谁杀的周睿,大抵真没什么兴趣。   皇上如今任命周鼎兴为内阁首辅,中用周家,必定忌惮周鼎兴这个第一文臣,会和义亲王府或者礼亲王府走的过近。   如今周睿死了,礼亲王府已经牵扯了进来,和周家有了嫌隙,皇上自然更乐意看到,义亲王府也被牵连进来,和周家交恶。   秦御那话,分明在说,找不到凶手没关系,将凶手栽在义亲王府的头上准没错,没有凶手,你们可以制造个凶手出来嘛,反正皇上那边能够交差就成了。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瞧着秦御的目光深处闪过些忌惮,秦御这人瞧着是个嚣张跋扈,飞扬简单的,其实论起谋略腹黑,手段城府来,也是毫不逊色。   当日他还是在盛怒的情况下,行事却也算好了下头的几步,随手便将义亲王府给坑了。   这样的秦御,莫说是被娇宠长大的她,便把她丢在权利漩涡里再挣扎个十年,她也未必是这人的对手啊!   这个认知,让顾卿晚有些泄气沮丧,她真的能从秦御的手掌心逃掉吗,顾卿晚有些茫然不确定起来。   她顿时怏怏的没了半点精神,也不再多问什么了,垂着头迈步就往外走。只她刚走到门口,手触上房门,便有一只手臂从背后绕过腰肢,将她抱进了怀里。   接着耳边响起秦御有些小心翼翼的话,道:“你还生气呢?那天爷真不是有意的。”   他不提还罢,一提,顾卿晚便瞬间红了脸,原是要推开他的,这会子倒有点不敢看他,只得挣扎了两下,怒声道:“你胡说!当时我都说了两遍了,你又不是聋子,能听不见吗?!还说不是有意的,傻子才信!你放开!”   她说着抬脚便去踩秦御的脚,秦御倒也没躲,由着她踩了两下,可惜这不是现代,没个细高跟,顾卿晚那点力气,穿着软底的绣花鞋,踩他两下简直就不疼不痒,她折腾的出了汗,秦御却哼都没哼一声,还是看她踩的越来越恼怒,他才福灵心至的哎呦哎呦叫了两声。   可他之前都没吭声的,突然又这样,分明就是装的啊,倒像是在讽刺顾卿晚一样,引得她更加怒火三丈,挣扎起来,结果她还没挣脱秦御,就觉身后秦御浑身紧绷起来,喷吐在她耳边的气息也灼热了些,顾卿晚浑身一僵,神情瞬间暴怒。   ☆、099 待遇不如宠物的主子   “秦御!”   察觉到身后秦御的不对劲,顾卿晚简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尖叫出声,猛力挣扎起来。   秦御见她如此,哪里敢再抱着人火上浇油,忙松了手,谁知道他刚松开,她便又去拉门,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急着逃离。   秦御顿时也恼火了,一把拽住顾卿晚的手腕,不过一扯,她还没打开门便被扯回了他的怀抱,两人面对面又抱了个结实。   如此挣扎起来,胸蹭胸,下身紧密相贴呢,暧昧程度俨然比方才又有升级,顾卿晚恼的蹬着秦御,恨不能凭空生出一对獠牙来,扑上去咬断他的脖颈。   秦御本也有些恼了,此刻见她一双清亮的眼眸好似能喷火,一张脸更是便有脂粉遮掩也红成一片,他顿时怒气倒消了下去,反生了促狭逗趣之意,咳了一声,声音含笑,道:“卿卿别蹭了,再蹭一会子蹭爷一身血,爷倒不嫌弃,就怕卿卿羞的又要和爷生分了!”   蹭他一身血!蹭他一身血!   顾卿晚闻言,简直难以相信,秦御这不要脸的东西,这时候竟然还好意思提这事儿,好意思说这等话。   她脸上火辣辣的烧着,只觉打个生鸡蛋上去,立马就能香味四溢,眼前更是被气的一阵阵头懵发黑,却也说不上是羞更多一些,还是恼更盛一些。   怒到极致,又无可奈何,眼泪便自动涌了出来,化作一串串珠泪,夺眶而出。   那泪水好像有神奇的力量,滚过脸蛋,她面上羞愤欲死的神色便瞬息间消失了,取代的是一片清冷无绪,瞧着他的水色眼眸也只剩下一片冷意,宛若雨后的星辰,漂亮是漂亮,可却少了些情绪,显得高冷清寒又疏离遥远。   秦御一下子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她变脸这么快,哭的这么毫无征兆。一时简直手足无措,心想坏了,难道真是自己太过分,将人逗伤了?   他忙松开了手,道:“你莫恼了,那天爷真不是有意的,爷不是以为你受伤了,心里担忧嘛,哎,你别走啊!”   谁知道他这边一放手,解释的话还没说完,那边顾卿晚根本听都不听,转身就又往外走。   秦御抬手就要再度去抓她,顾卿晚却明眸一转扫了他一眼,那眼神说不上锐利,可就是冷淡淡的,让人心里发虚,秦御的手立马僵在了空中。   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人走了啊,这要是让她跑出去,下回还不得费更大的劲哄人?虽说从没和女人闹过别扭,也没哄过女人,可对这点,秦御还是清楚的。   他错身上前,高大欣长的身体顿时便像是一座山般堵在了门口。   房门就那么两扇,他这么一挡,严严实实的,根本就出不去。顾卿晚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过身,快步绕到了书案后,提裙就踩在了太师椅上。   她那样子,分明就是要推窗跳出去。   秦御见她这般,一阵头疼,几步抢过去,还没等顾卿晚往窗台上跳,便将人拦腰一抱,顾卿晚身上雪青色的袍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接着便被秦御抱着坐在了太师椅上。   他将她搂抱在怀里,双臂钳制着她,不用想也知道挣脱不了,顾卿晚索性就那么坐着,冷着脸不言不语,不笑不怒的,就像个没情绪的冰雕娃娃。   她闹腾秦御倒不怕,她这样,他心里便慌的厉害。禁不住也浑身紧绷,他再度耐着性子解释道:“别恼了,爷有不是旁人,便看了两眼又能如何,反正早晚你都是爷的人。”   顾卿晚眼皮都没动一下,心里腹诽不已,秦御倒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不是旁人?感情他还真怕她当成他的囊中之物了!   秦御见她不语,便又道:“那个,爷真不是有意的,你那天那副样子回来,爷见你脸色苍白,身上又染了血,只以为你在母妃那边受了什么刑罚,你不知道,王府里那些嬷嬷们有些是从宫里出来的,惯会折腾人了,有些手段施出来不比上大刑差,瞧着没什么伤口,没流多少血,说不得就伤了内里,撑不了两天就得莫名其妙的死掉。爷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秦御这般说,顾卿晚眸光倒微闪了下,心想着,也不知道将来她真惹怒了秦御,他会不会将他丢给王府这等专管刑罚的变态嬷嬷们。眼前禁不住闪过阴暗的刑房,容嬷嬷折磨紫薇的那些镜头来。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寻机会试探下秦御对她的容忍度到何等程度,以后行事也能避忌着些,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王府中。   秦御本就瞬也不瞬的观察着顾卿晚,见她眸光微动,却以为她是听进了他的话,便觉寻对了办法,再接再厉的解释,道:“你虽和爷说了,可当时爷一门心思的想着你受了伤,加上你又惯常抗拒爷,爷问你怎么了,你一味的赶着爷出去,撒谎说摔了一跤。明显就是假话嘛,你若一早就不遮掩,哪里会让爷心生焦急,以至于后来没反应过来?爷又没接触过女人这事儿,若是真听明白了,哪里能那么唐突啊,爷又没病,也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女人来了月事都不放过的地步。”   他说着脸上已浮起了红晕,显然也是心有尴尬的。   顾卿晚原本也不觉得秦御是她可以随便发脾气的人,便是冷脸,那也是仗着秦御对她那点兴趣和喜欢,可这喜欢和兴趣根本就靠不住,能让他耐着性子哄她这一阵便不错了,再无动于衷,那就是不识情知趣了。   只怕秦御就要失了耐心,恼起来,不知又对她用什么手段恐吓威胁,算计压迫了。   顾卿晚压根就没想原谅秦御,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又有什么意思。难道原谅了他,还等着和他继续相处下去好给他当妾不成?   因此,这会子她睫毛扑扇着,缓缓抬起眼眸来,看了秦御一眼,眼眶微红,道:“我当时说的那么清楚了,你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明白!肆意羞辱了人,如今倒将自己摘的清楚,照着殿下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怪只怪我一开始没老实告诉殿下,反倒一味赶着殿下出去?”   她这般神情,倒像是和自家男人闹脾气使性子的小女人了,秦御心神一荡,拥着顾卿晚缓缓勾唇笑了起来,在她耳边低语道:“爷哪儿敢怪卿卿啊,都是爷的错,卿卿还不给爷半个好脸呢,若再怪责到卿卿头上,爷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顾卿晚便轻哼了一声,道:“你这话,便还是觉得都是我的错了。”   秦御点了点顾卿晚挺翘的鼻尖,不由宠溺的道:“爷可没那么说,你看看你,怎么还恼呢,要不你来说,爷怎么做,你方能消气?”   顾卿晚等的便是秦御这话,她抿了抿唇,眼梢微挑,仰头睥睨着秦御,道:“我说什么你都答应?都照办?”   秦御难得好脾气的点了头,道:“你说来听听。”   顾卿晚便道:“殿下让我出了丑,便也得出个丑让我瞧,我这心里才能舒坦。这样,你到廊下去蹲马步,也不说多了,就蹲两柱香时候,蹲了我便消气,再不提这事儿,如何?”   秦御闻言面上笑意却收敛了,道:“休得胡说,换一个。”   顾卿晚便知他不会同意,偏就勾起唇来,嘲讽的瞧着秦御,好似在说,瞧吧,你也没多少诚意。   秦御见她如是,抬手捏了捏眉心,却道:“这个真不行,爷还装着病呢,往廊下一蹲,不全露陷了,卿卿最识大体了,换个换个。”   顾卿晚心道,放屁,他这话就是哄小孩呢。   这翰墨院是他的地方,侍卫们都是心腹,外头半个苍蝇都飞不进来,莫说蹲马步了,他就是现在出去耍上两套拳脚,也不怕什么露陷。   他就是不肯为她在属下面前丢了面子,可她也没说,要让他在侍卫眼皮子底下蹲马步啊,他真有心,遣散了侍卫蹲马步也可的。   然而就这样他都是不肯的,因为那样做,也让他在她面前折损了他堂堂郡王的颜面,这怎么可以?!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折腾秦御,非得罚他去蹲什么马步,不过是要秦御一个认错的态度罢了,很显然,秦御就没觉得他有什么错。   不过好在顾卿晚也没指望他能接受惩罚,便又道:“换个也成,殿下可莫再推三阻四的,再如此,我就要怀疑殿下的诚意了。”   她言罢,拿了桌上的毛笔,沾了些墨汁,便在铺展的澄心堂纸上写了起来。因她坐在秦御的腿上,故而秦御只要微微侧身便能瞧清她写的什么。   目光随字移动,见顾卿晚写好放了笔,他长眉也高高挑了起来。   顾卿晚丢了笔,便道:“殿下在上头签字画押,我便不生气了。”   那纸上倒也没写什么,就是说,昔日他让她羞辱难挡,算是犯了一回错,来日她若也犯了错,他需不予计较,全当抵了他今日之过,两人扯平。   顾卿晚见秦御挑眉不语,心中微紧,道:“怎么?这份条约很公平啊,殿下连这个都不同意?”   她说着冷嘲的笑了下,抬手就要去扯了那纸,像是一言不合就要撕了那东西,又要跟他闹掰。   秦御忙抓了她的手,无奈道:“你这丫头生了张柔婉清丽,好脾气的脸,怎性子比爷还急,爷又没说不行,你撕什么!”   他说着,捡了被顾卿晚随手丢在桌上的笔,在砚台中沾了下,里头的墨却干了,便移开扣在顾卿晚腰间的手,转而探到了下头,重重拍了下顾卿晚的屁股,道:“愣着干什么,给爷磨墨去!”   顾卿晚被他拍的又想起那日的事情来,脸上再度气血翻涌,又见秦御转眼便一副大爷模样,暗自骂他,蹬鼻子上脸,见机倒快,却也不得不站起身来,走过去执起了墨条。   谁让她很想要这张欠条呢,万一将来娄闽宁没能帮她顺利跑掉,说不定这欠条能起大作用呢。不然惹怒了秦御,被再度带回来,谁知道他会不会真将她丢给王府掌刑罚的嬷嬷们,她这也是未雨绸缪了。   顾卿晚挽着袖子,低头磨着墨,禁不住想着。却没瞧见,慵懒坐在太师椅上的秦御,微微眯着眼忽而转眸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   这女人,牺牲这么大,又提什么蹲马步做障眼法,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得这么一张纸?   呵,她是知道将来她会犯什么大错,才这么巴巴的要他一个不计较的承诺啊?   犯错……犯错,秦御心里琢磨着,唇边笑意不减,却不达眼底。   只顾卿晚抬眸时,秦御脸上神情已收敛了方才神思,将手中紫毫在砚台中沾了沾,待墨汁饱满,才大手一挥,在纸上龙飞凤舞的留了秦御二字。   顾卿晚转过去瞧了眼,便被秦御抬手又抱坐在了腿上,道:“爷的字写的如何?”   娄闽宁写的一手好字,十二岁时,便得过先帝爷的夸赞,言道假以时日必将自成一派。   秦御是个坐不住的,从小就好动好玩,可礼亲王管教的严,秦御自己也是个争强好胜的,并非一事无成的草包纨绔。一手字,他也是下过苦功夫的,写的比多数读书人都要好。   在勋贵子弟中也算难得了,不过他虽觉得自己的字还不错,却也有自知自明,心里知道,他的字势必和娄闽宁有差距。   毕竟他练字的功夫就远远比不上人家,从前他也不在意这个,字能拿得出手就成,他又不指着去当什么一代字画大家。   可如今想着娄闽宁那一手好字,莫名就紧张在意起来了。   顾卿晚瞧着那字,心情还不错的随口赞道:“力透纸背,笔走龙蛇,银钩铁画,颜筋柳骨,殿下的字甚合殿下的性情,好字!”   秦御见她神情不似作假虚赞,一时大为得意,朗声而笑,手中紫毫笔一挑,用笔杆敲了下顾卿晚的眉心,道:“算你有点眼光,爷这字可是先帝爷手把手教的。”   顾卿晚早便听说燕广王被先帝视作福星,先帝在时,待他倒比对自己的皇子还要亲近慈爱些,闻言倒也没意外,不过笑笑。   秦御放了笔,见她将俯身吹着纸张上未干的墨汁,两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甚是可爱,便抬手捏了捏,见顾卿晚瞪眼看过来,才眯着一双异色凤眸,道:“你方才赞爷字好,还说爷的字和爷的性情相合,可见你是发现爷的好了,是不是?”   顾卿晚直想白秦御一眼,他自己性情好不好,自己能不清楚?   不过这会子她也犯不着再招惹秦御,便目光一转,道:“对了,兔兔呢,这几日怎么都不见它呢?”   往常兔兔馋的很,玉莲花不吐花蜜,它闻到点苗头便跑过去守着不肯离开,这两日她给兔兔留了口粮,那小东西都没有去吃,竟然连个影子都没见,若非她和秦御闹着,早便放心不下得过来找兔兔了。   秦御见她转移话题,却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挑唇一笑,扬眉瞥了眼书案上的紫玉笔筒。   顾卿晚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见那笔筒安安静静的放在书案上,先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接着才诧道:“兔兔?”   她说着诧异万分的抬手指了指那笔筒,眨了眨眼。   她来这么长时间了,那笔筒也没见动一下,她难以相信兔兔竟然在里面,安安静静的呆着呢。   小东西一向活泼爱闹,她以为它没在屋里呢,这大白天的难不成在睡觉?   顾卿晚禁不住瞪大眼睛从秦御的膝上跳了下来,去瞧那笔筒,谁知她刚靠近,笔筒突然一动,咕噜一声横在了书案上,然后又咕噜噜滚着往角落的一堆文书间转了过去,一眨眼卡在了文书中,又不动了。   顾卿晚眨了眨眼,愣了下,小东西这是不想她靠近的意思?   这是怎么了?   她禁不住看向秦御,道:“它怎么了?我惹着它了?”   秦御见她一脸茫然,想到兔兔骗他的事,目光在顾卿晚的唇上一扫而过,自然不会告诉顾卿晚发生了什么,只淡淡挑眉,道:“不必管它,过两日便好。”   那边紫玉笔筒却轻轻颤动了下,接着又没了动静,莫名的,顾卿晚觉得兔兔缩在笔筒里哭。   她有些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又想着小东西不搭理她,可能真是她无意间做了什么伤它的事儿,她仔细回想着,凑过去对着笔筒柔声道:“兔兔?这是怎么了,你不搭理我,我要伤心了,你出来让我瞧瞧,若是我不小心伤了你,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笔筒安安静静一动不动,顾卿晚便又道:“要是别人伤了兔兔,让兔兔受了委屈,你也出来告诉我,我给你出气找他算账好不好?”   笔筒里兔兔还没反应,秦御一张俊面却冷到了冰点。   他觉得自己深深受了伤害,他一颗心,难道还不比一只小猴子来的珍贵吗?他不过无心之失,就被顾卿晚凉了几日,如今又是赔礼,又是签订不平等条约,这才将人哄了过来。凭什么,那臭猴子往笔筒里一缩,装装可怜,甚至什么都不用做,这女人便又哄又无条件让步的,听听那一把温柔的声音,都能滴出水来了。   她要肯用这么温柔的嗓音和他说话,他的骨头都能酥掉,还不什么都依着她。   秦御顿时有种,养宠物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憋屈感觉,主子混的不如宠物,他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只觉得那宠物是活腻了!   眼神一冷,直穿那紫玉笔筒,秦御冷哼了一声,道:“滚出来!”   兔兔刚被秦御收拾了一回,如今正是忌惮的时候,它缩在笔筒里,只觉着一道凛冽的目光,简直宛若刀子一般,直接射穿了笔筒往它身上割,不敢不听话,几乎是蠕动着小身子,一点点往笔筒口上挪。   顾卿晚见笔筒不停动着,好奇的探头过去,又取走了笔筒口堵着的杂物,方便兔兔出来,可半天就见兔兔探出一只小短腿来,还没等她看清楚,它便宛若受惊般缩了回去。   “嗤。”那边秦御冷冷讥笑一声。   兔兔这才又动了动,它先是小爪子扒着笔筒边儿,慢慢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圆圆的眼睛,对上顾卿晚惊异的视线,索性脖子一伸,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一滚,从笔筒里整个跑了出来。   顾卿晚瞧去,却憋着笑,道:“你这是怎么弄的,如何成了这幅模样?谁欺负你了?”   却见兔兔本毛茸茸的皮毛,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被弄的这少一撮,哪儿少一撮的,就像是动物到了换毛期,平日怎么好看,如今便怎么邋遢狼狈。   它这么一副尊荣已是有碍观瞻了,偏神情也显得很可怜委屈,夹着腿,一双爪子伸着挡着小胸脯,顾卿晚目测它胸脯上有一大片露皮缺毛的地上,大抵它是觉得那里走了光,企图遮掩一下。   平日里兔兔是个臭美的,总是毛发蓬松,每日要洗澡擦毛的,所以,小东西是嫌自己如今丑了,所以躲起来不愿意见人的吗?   顾卿晚禁不住有些想笑,看向秦御,道:“它这是怎么弄的?”   兔兔控诉的看向秦御,秦御却扫了兔兔一眼,道:“打架,技不如人,知道丢脸,不好意思见人了。”   “打架?它和谁打架?”顾卿晚愈发惊愕了,兔兔却趁机钻进了顾卿晚的袖口中,可怜巴巴的蹭着她的手臂。   “爷怎么知道,它跑出去一圈,回来就这模样了。”秦御见顾卿晚如此关心兔兔,追问个不停,却没解答的耐心了,凉凉的目光隔着顾卿晚宽大的广袖又扫了兔兔一眼,隐含警告。   兔兔哆嗦了下,泪流满面。   什么不知道,明明是主子将它和王爷紫景苑的那只臭八哥关在了一个笼子里,那八哥是王爷养着斗鸟用的,就是一只疯鸟,又凶悍又不怕死,可怜它平日也是敏捷的,可被关在鸟笼里,又不会飞,便受了限制,自然就被抓成了这幅样子。   不过它也没让那只臭八哥好过就是了,如今那疯鸟说不定还躺在笼子里飞不起来呢。   且说,那边大理寺卿黄大人和刑部尚书蒋大人出了礼亲王府,便达成共识,忙碌了起来。不过在第二天,周睿身亡一事就有了定案。   却是京兆尹接到了报案,在城西发现了一具男尸,经过调查,那男尸被确定,乃是义亲王府的一个小厮,名唤丙寅。当日周睿被周家人救上船时,这丙寅也在画舫上。   小厮丙寅乃是自戕身亡,经大理寺和刑部后续查证,这丙寅原名郭城,并不是义亲王府的家生子,却是在三年前才卖身进入王府的。   从前他没进义亲王府前,住在南城的锣鼓巷,五年前,周睿曾经偷偷在外养了一房妾室刘曼枝,没半年那妾室就死了,据刑部和大理寺调查,那个妾室的娘家便也住在锣鼓巷,且和郭城私定了终身。   可不等禀报家人,定亲成婚,便被周睿横插一杠子抢了做了外室,偏周睿又不珍惜,没多久那刘曼枝就死了,郭城因此恨极了周睿,觉得是周睿害死了他的心上人,一直预谋要报仇。   后来刚好义亲王府管事买人,郭城想着进了义亲王府说不定有机会接触周睿,便卖身王府,果然便让他寻到了机会,趁机毒害了周睿,事后,他心无所念,便畏罪自杀了。   且后来,大理寺还在义亲王府下人住的房中,从那丙寅的床板下翻出了一封血书,上头只写了个“悔”字,据对比确是丙寅生前所写。   至此,周睿身死一事才有了定案,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当日便进宫禀了此事,皇上龙颜震怒,下令降罪郭城全家,无奈这郭城本就是父亲早亡,寡母养大,寡母去世,孤身一人才卖身王府的,如今人都死了,降不降罪全家的也没什么意思。   又将义亲王叫到了御书房,责其治下不严,府中竟藏了这等包藏祸心之人而不知,皇上狠狠训斥了义亲王一番。   义亲王从宫中出来时,脸色难看的要命,此结果传到周家,书房中,周鼎兴一个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题外话------   Iffy 送了1颗钻石、cherry闪闪 送了5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j20120127 送了6颗钻石52朵鲜花、13913983270 送了9朵鲜花、我心凤赢 送了2朵鲜花、娴悦伴生 送了9朵鲜花   ☆、100 结仇周府   “爹,这刑部和大理寺明显就是欺我周家无人啊!什么小厮是凶手,简直荒唐!”   书房中,周江延气怒的也站起身来,想到惨死的嫡长子,再想到如今竟连凶手都找不到,一时间眼泪便落了下来,满身的屈辱。   周鼎兴坐在书案后,一双手也紧握成拳,闭着眼睛,微微喘息,心中也是不安定的,到底死了嫡长孙,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是再好的定性也不能稳如泰山。   半响他才叹了一声,道:“坐吧,这结果还不是早便料想到了的吗。睿儿的事儿,牵扯到了礼亲王府和义亲王府,刑部和大理寺又能查出什么来历,不过是做做样子,随便找个被黑锅的,在皇上面前交了差便好。”   周江延握拳重重在扶手上砸了一下,这才道:“难道我周家就吃了这个亏不成?爹,这可是杀子之仇啊,儿子就只这么一个嫡子啊!”   周鼎兴脸色也阴沉了下来,道:“刑部的宗卷爹看过了,睿儿确实是上船后才中毒,接着毒发身亡的。当时睿儿从湖中救上来,船上除了我们周家人,便只有义亲王府的小厮们靠近过睿儿。寻常的小厮自然办不到在我们的面前明目张胆的下毒害死睿儿,可若是那里头有义亲王府暗卫假扮的小厮,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周江延道:“爹是说,睿儿他确实是被义亲王府所害?”   周鼎兴点头,揉了揉疼痛的双眼,道:“爹让人查过了,那个沈清确实不会武功,且体弱的很。睿儿的武艺怎样,你该是清楚的,若说睿儿被那个沈清所伤,爹觉得不可能。更何况,他一介白衣,真敢伤睿儿?便他真有那个胆子,事后又如何请得娄世子给他做假证?且他年纪不大,若真是他伤了睿儿,还能不露一点马脚,且在人前被审问时,半点神情上的纰漏都没有,这要多深的城府才行?爹自认也算识人无数,却瞧着那沈清虽有些气度不凡,却也不像老辣之人。”   他言罢,双眸眯了起来,又道:“当日在仙岳楼,秋姐儿和那沈清闹的不愉快,还扯上了燕广王,后来那沈清进了礼亲王府,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义亲王府得知后,便安排了今日的事却也说不定。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那沈清便和睿儿在湖心那种地方遇上了,十之*都是义亲王府故意这样安排算计好的。”   周江延闻言豁然起身,走了两步,思路也清晰了起来,道:“不错!确实如此!礼亲王府世子和燕广王刚立了功,义亲王这是坐不住了,恐礼亲王府愈发势大,压过义亲王府太多,便将心思动到了咱们周府头上。杀死睿儿,令咱们和礼亲王府交恶死斗,义亲王府便可坐山观虎斗。更何况,皇上如今重用父亲,内阁徐大人的夫人高氏却和义亲王世子妃同出一族,义亲王一向是支持徐阁老升任首辅的。周家和礼亲王府扛上,倒时候义亲王府也好顺势推徐阁老上位。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周鼎兴亦是面色不佳,一双精明的老眸阴沉流转,旋即道:“此仇我周家必铭记于心,总有一日会报回来的!”   “老太爷,表少爷从沧州府回来了!现在正往前堂祭拜大少爷,马上就过来书房。”官家周跃叩门而入,禀报道。   他口中的表少爷却是周鼎兴的夫人萧氏的嫡亲侄孙儿,从小失孤,便被接到了周家来,养在萧氏身边。   其后,周鼎兴见其根骨不错,便给他请了武师府习武,长大后也一直为周家父子所用,常常派其去做下周家私底下的隐蔽之事儿。   周鼎兴闻言面色微震,道:“好,等表少爷祭拜了睿儿,赶紧让他来见我。”   没过片刻,便有一个穿玄色短打衣裤瞧着弱冠之龄的青年,脚步飞快走了进来。他容貌英朗,神情悲愤,进了书房不及行礼,便道:“姑祖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睿弟他怎么会被人所害呢!?到底是谁做的!”   周鼎兴闻言面色灰白,长叹一声,周江延已是又落了泪,道:“江儿,你刚跋涉而回,自不知道这其中究竟,真是一言难尽啊。睿儿素来与你亲如兄弟,如今他去了,你……你能在这时候赶回来送他一程,也算是尽了兄弟情分了,他在九泉之下,想必也是欣慰。”   听周江延如此说,那表少爷萧南江更是悲愤不已,还没言语多问,周鼎兴便道:“睿儿的事儿稍后再说,你这次到沧州府,事情办的如何?”   萧南江这才略收了面上的悲愤,露出冷厉阴狠之色来,道:“江儿办事,姑祖父还不放心吗。一切顺利。”   他说着便从背后包袱中解开取出一个长盒来放在书案上,奉给了周鼎兴,道:“这是我从尸身之上砍下来的,一路用冰镇着,但因为沧州离京城路途遥远,饶是我一路快马加鞭而回,也已有了腐臭之味儿,姑祖父且验看。”   周鼎兴闻言面上有了些笑意,他挑开那冰镇的盒子,就见里头放着的竟然是一段从人身上砍下来的右手,盒子打开有难闻的气味冒出来,周鼎兴却也不介意。   他抬了抬手,周江延便取了一块皮质的手套递给周鼎兴,周鼎兴将手套带在手上,这才从盒子中取出了那一断手来,翻看了下,见那断手的拇指和食指中间位置有一粒不大不小的黑痣,便点了点头,道:“你办的很好,尸体可都处理干净了?”   萧南江拱手道:“我取下这断掌,便一把火将尸体烧了个干净,万不会有任何纰漏,姑祖父放心。”   周鼎兴这才合上了盖子,道:“好,此事办的好,这一趟你也辛苦了,便先下去休息吧。睿儿的事儿,等你休息好了再说不迟,去吧,你姑祖母也盼着你回来,早先去拜见,她因睿儿的死,心中难过,你多陪陪你姑祖母。”   萧南江恭敬应了,这才转身退下。   周鼎兴便又吩咐周江延,道:“去让金权过来。”   周江延亲自出去了一趟,再进屋身后跟了个年过半百,瞧着一脸书卷气的男人,那人穿一身墨绿色锦绣圆领文士袍,头上方巾裹着头发,上前冲周鼎兴见礼。   周鼎兴将盒子推了过去,道:“这是表少爷刚从沧州带回来的,你仔细分辨下,这可是那顾弦禛的断掌。”   金权闻言上前,仔细瞧过后,笑着道:“我在顾家做了十多年的客卿,也算见过顾大少爷多次,他的右手上确实有此胎记,这断掌当是他的无疑。”   周江延面露喜色,道:“父亲,江儿虽然性子略急躁了一些,可办事却历来还算妥帖,错不了的。如此,咱们等快点安排人去全丰号赎当才行,这断掌怕是就算有冰镇着,也放不了两日了。”   周鼎兴点头,又看向金权,道:“金兄可否确定赎当确实是要顾弦禛亲去,还需要当场按下手印?”他说着,从金权抬手,示意其坐下再说。   金权被周江延引着坐了,这才凝眸道:“我在顾家时,也算得顾老太爷的赏识,顾家快出事时,确实有次偷听到顾老太爷和顾大老爷说去全丰号赎当什么的,还说什么必要亲见了人当场验看手印,因不敢靠的太近,听的便很是模糊,并不真切。不过顾家当时还是首辅之家,顾老太爷权柄极重,顾家也算富贵,万不可能当什么东西在全丰号啊,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那些东西既然抄家时,没在顾家寻到,若是还有旁的地方,我能猜想到的也就只这全丰号一处了。”   “爹,儿子寻和顾弦禛长的像的人,可没少费工夫,好容易寻到这么个人,如今万事俱备,怎么都要试一试的。”周江延也开口道。   周鼎兴点头,道:“好,便明日吧,让那个王路带着这断掌去全丰号走一趟,记得要小心行事。”   周家的内宅,萧南江去见了周老夫人萧氏后,从松鹤院出来,并没往外院自己所住的院子去,反倒是向周清秋所住的同心院而去。   他还没走到同心院,便听到几声女子的哭声隐隐约约传来,他蹙眉过去,就见一个穿碧色比甲的丫鬟蹲在一处假山下,正捂着脸哭的伤心。   他仔细一瞧,那丫鬟可不就是周清秋的贴身大丫鬟薄荷嘛。不觉一惊,忙跨前两步,道:“薄荷,你不伺候着表妹,自己在这里哭什么?!”   薄荷闻声扭头,看见萧南江愣了下,忙抹泪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表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快去瞧瞧我们姑娘吧,姑娘都好几日没怎么吃饭了,还哭着喊着,非说是她害死了大少爷,要抹脖子去黄泉路上给大少爷赔罪……呜呜,奴婢好容易哄姑娘入睡,瞧着姑娘那样子,心里实在难受,这才出来躲着哭上一哭的。”   萧南江听闻她的话,浑身紧绷,面色大变,道:“什么!?你们姑娘要抹脖子?秋儿她怎么能这样想呢,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   萧南江在周家长大,比周清秋年长六岁,他时常出入周家内宅,和周清秋打小便熟悉,自从周清秋长成大姑娘,明艳动人,萧南江又寄人篱下的长在周家,觉得受了周家重恩,自然而然,便对周清秋百依百顺,顺其自然的,也将一颗心都系在了周清秋的身上。   薄荷见萧南江闻言果然焦虑起来,便又垂泪道:“实在不是奴婢们无用,是这回姑娘真内疚伤心难抑,表少爷也知道,姑娘就只有大少爷这么一个嫡亲的兄长,和大少爷自来兄妹感情深厚,如今大少爷又是因姑娘而死,姑娘她……姑娘她怎么可能想的开,表少爷和姑娘一起长大,就去劝劝我们姑娘吧。”   周大夫人吴氏并不喜欢萧南江和周清秋多接触,也看不上萧南江的身世,萧南江自然是知道的,平日里心中自卑,并不敢多靠近周清秋,此刻听了婢女的话,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跟着薄荷便赶忙往同心院去。   薄荷早就安排好了,直接便带着萧南江从后门进去,一路进了周清秋的闺房。   进屋便都是浓重的药味,周清秋躺在帐幔中,整个人苍白消瘦了不少,虽睡着,眉头却紧紧拧着,满头冷汗,很是痛苦的样子。   萧南江看了两眼,便心疼的不行,还没走近,就见睡着的周清秋突然双手挥舞,大叫着,“别杀我大哥,冲我来,冲我来,求求你,杀了我吧,放了我大哥……呜呜,大哥!”   萧南江吓了一跳,上前一步,握住了周清秋乱挣的手,急声唤她,道:“秋妹妹,你醒醒!”   这么热的天,周清秋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手竟然透骨冰凉,萧南江握在手里,疼在心里。   周清秋猛然睁开眼睛,看到萧南江便柔弱无依的扑到了萧南江的怀里,哭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表哥,我大哥死了,他被人害死了,我好恨自己!都是我害了大哥。”   她说着竟然又推开萧南江要往床柱上撞,萧南江抱着她,感受她在怀里瑟瑟发抖,只觉一颗心油泼一样,真是只要她不哭,什么都愿意为她去做。   他哄了半天,周清秋才渐渐安静下来,靠着大迎枕,抽泣着道:“表哥说的对,我大哥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我,一定希望我好好的,不要因他的死而内疚,可我……可我又怎能这么自私,真就苟活着!可惜我是女子,除了绣花竟什么都不会,不能为大哥报仇,不能亲手杀了那沈清……我真没用,真没用。”   她说着抬手自己拍打起自己的脑袋来,萧南江忙阻止她,道:“不是说睿弟弟是死在义亲王府之手吗?”   他已经从周老夫人处得知了周睿去世的前因后果,此刻听闻周清秋的话,禁不住开口道。   周清秋却面露怨恨之色,道:“虽是如此,但义亲王府势大,哥哥说起来就是因这沈清而死,我如今奈何不了那义亲王府,可那沈清却不过一介布衣,我想先杀了他,也能令大哥九泉之下得以稍稍安息。表哥,你帮我,好不好?”   周清秋本就因在仙岳楼上的事儿,恨不能杀了沈清,结果她没养好病,周睿便因为沈清丢了命,为此她的母亲,痛失爱子,竟然迁怒于她,还打了她两耳光。   平日对她千娇百宠,如今却骂她是惹事,害了哥哥的祸害。   不管是周睿的死,还是生母的迁怒,都让周清秋恨不能立刻手刃了沈清。柿子挑软的捏,她不敢惹让她出丑的秦御,便将所有怒火对上了白衣沈清。   这就是人性,偏周清秋让父亲周江延杀了沈清为周睿报仇,可不管是周鼎兴还是周江延,都不听她的,还将她禁足,不准她再惹是生非。   周清秋更加难受心恨,这才将心思动到了萧南江身上,她知道,萧南江的手中握着一部分周家的暗势力,有好多事祖父和父亲都是让他去办的。   正好萧南江喜欢她,她不利用他替自己出气,简直就对不起她自己。   萧南江闻言却点头,道:“好,那沈清确实该死!不过此事还需禀了姑祖父,好生安排,毕竟沈清如今也算是礼亲王府的人,而且睿弟弟刚死,怕是不少人关注这个沈清,他若出事,很容易让人怀疑到我周家,需要小心谨慎才是。”   周清秋听他竟然这样说,顿时便又落了泪,一推萧南江,道:“你不愿意帮我便算了,何苦说这样的推脱之词。我便不信,那沈清不过一个白衣平民,便是死了,还能掀起多大的浪潮来?只要不留下证据,事情办的漂亮,谁又能奈何得了我周家?”   她说着抹泪道:“祖父和父亲就是考虑的太多,才委屈了哥哥枉死,不替哥哥报仇杀了沈清,我一日也无法安眠,无法得到安宁,我……我……”   她说着竟然双眼翻白,以手抵额,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萧南江被她吓了一跳,忙伸臂去扶她,却被周清秋一把推开,道:“你走!左右你也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肯为我哥哥出力,也不肯瞒着祖父和父亲帮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说着肩膀抖动,哭个不停。   萧南江如何受得住心上人这般,一个咬牙,道:“秋妹妹,你放心,表哥不会让睿弟弟枉死的,你乖乖吃饭睡觉,此事交给表哥便好,表哥这就去安排,保管十日之内,让那沈清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周清秋闻言这才止住了眼泪,破涕为笑,道:“还是表哥待我好,我等表哥的好消息。”   待薄荷送了萧南江出去,进了屋,就见周清秋厌恶的将身上的厚锦被踢下了床,又将被褥下的两个用油纸裹着的冰袋丢了下来,面色阴冷,道:“他走了?”   薄荷福了福身,道:“姑娘放心,表少爷一定会将事情办好的。”   周清秋闻言冷哼了一声,冷声道:“若非他,哥哥就不会死,我这也是为周家好,若哥哥都死了,那沈清还风风光光活在礼亲王府中,让外人如何看我周家?以后还不谁都能欺负上来!”   薄荷忙上前,收拾着床铺,道:“姑娘说的极是。”   礼亲王府中,周睿的案子结了,顾卿晚心中也觉去了一块大石般。   她昨日和秦御和好后,这两日便一直被秦御拘在他的书房中绘图。顾卿晚想着娄闽宁说要暗中将她送离京城的事儿,怕自己过几日就走了,那浮云堂便没法再建。   她这次在义亲王府和周家结仇,虽然都是因秦御非要将她硬带去义亲王府才引起的,那周睿也是秦御杀死。   可到底秦御杀周睿,是因为她,事后,礼亲王府全力护她,也是事实。   既承了人情,顾卿晚便想还了这个人情,想着趁着这几日,她加快速度,好生将浮云堂的图纸画好,画细了。等到来日她离开了,有这图纸在,王府的工匠们自然可以按照图纸将浮云堂建造起来,并不耽搁秦御送礼亲王府寿礼。   她也分文不取,便算是还了这个人情了。   如此,这两日顾卿晚很是老实,没再提过离开王府的事儿,多半时间都用在了绘制图纸上,她绘制图纸时,秦御多在旁边坐着看书,或是铺纸写字,两人倒是难得的相处融洽。   这日近午,顾卿晚正埋头苦干,宋宁却进来,将一封信送给了顾卿晚,道:“是有个叫刘泉的小厮送到侧门的。”   刘泉正是庄悦娴买来的小厮,顾卿晚当日离开时便交代过庄悦娴,让她有什么事儿,就让小厮来王府给她送信。   拆开信,顾卿晚看过后,便捏着一张素笺冲秦御道:“是陈心颖,她给我下了帖子,约我下午去沉香茶楼吃茶,殿下能否允我前去?”   秦御闻言瞥了眼那素笺却抚袍站起身来,道:“爷在府里憋了这么多天,也闷的很,走吧,爷带你出门逛逛,就在仙岳楼用午膳好了,等到了时辰爷送你去沉香茶楼便是。”   他说着,迈步往内室走,行了两步,又转头看蹙眉愣着的顾卿晚,道:“去换衣裳啊,发什么呆。”   顾卿晚瞧着他一副霸道模样,叹了一声,方才认命的点了点,心里却在想,秦御跟她跟的这么紧,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101 都是穷人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顾卿晚看着对面软榻上躺着的秦御不觉面露狐疑之色,道:“先前太医不是说,你的心脉受损严重,内伤要慢慢调养,需得卧床休息吗?”   太医的诊断,言犹在耳,可顾卿晚却觉得秦御从没遵守过,这几日在翰墨院中,他也是随心所欲,并没遵照医嘱,就躺在床上老实养病。   且他的脸色虽然比平日苍白很多,却也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昨日在书房中,逼着她原谅他时,他抱着她的力气可不小,强健的和头牛一般,哪里像是病人啊。这都让顾卿晚怀疑起,当日秦御在义亲王府被吴国公重伤的事来。   秦御仰卧在软榻上,见顾卿晚面带探究和揣测,却不紧张,只凝眸瞥了她一眼,道:“当真是最毒妇人心,爷是为救你才成这幅模样的,感情你还嫌爷如今病的不够重?非得爷躺在床上下不来,你才甘心?”   他说着便像是被气岔了气,带动了伤处,突然又捂着心口咳嗽了起来,这一咳,脸色泛起病态的潮红来,额头上立马就浮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这两日他确实时不时的就要咳上两声,顾卿晚见他如是,忙起身凑了过去,抬手给秦御顺着气儿,又拿了细棉帕子给他擦拭脸上的汗水。   触手,秦御的一张俊面虽汗津津的,可却发凉,分明出的都是虚汗,见秦御勾着冷笑,一双异色眼眸正嘲弄般盯着自己,顾卿晚便有些心虚,觉得实在不该怀疑人家,眨了眨眼,方才道:“殿下既然这样难受,就该呆在王府中好生养着。怎还非要跟着我出门,我就是去见见心颖妹妹,又不干别的事儿。殿下您若是不放心,多派点人跟着我便是,犯得着这样亲自跟着嘛。”   秦御闻言却嗤笑一声,道:“你去问问,爷何曾在府中呆过两日以上的?闷都闷死了!爷不过是出府散散心,何曾是非要跟着你了?不过,你这么紧张,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爷,要做什么坏事吧?”   秦御说着,双眸便眯了起来,眸中有锐利的光,紧紧逼视着近在咫尺的顾卿晚的面容。   顾卿晚被他盯的心中狂跳,先前娄闽宁说过,等周睿的事情一了结,便想法子联系她,送她和庄悦娴离开京城的。当时娄闽宁并没有细说,要怎么联系她,怎么避开秦御的耳目。   她方才收到的帖子,上头确实是陈心颖的笔迹,可周睿的案子,昨日才刚刚有了定论,今日她便收到了陈心颖邀她吃茶的帖子,顾卿晚难免多想,怕是娄闽宁借着陈心颖的手,约她出来。   她自然害怕秦御跟着会察觉了什么,或者是耽误了她的事了。   她心虚,此刻被秦御盯视着,便有些口干,忍着舔唇瓣的冲动,她才勉强若无其事的道:“殿下想太多了,我能做什么坏事?只不过心颖妹妹并不知道我就是沈清的事儿,也不知道我和殿下之间的牵扯,殿下如今跟着,一会子叫心颖妹妹瞧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秦御闻言却面露讥诮之色,捏着顾卿晚的下颌,令她无从挣扎,挑眉道:“呵,你这是嫌爷跟着你,丢了你的人不成?何时本王倒成了见不得人的了。”   顾卿晚见他一脸的不满,心中亦是冷笑不已,难道她还该带着他四处招摇,宣扬下自己没出阁便没了闺誉不成?   只这些时日她也瞧明白了,秦御这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从前她能吃软不吃硬,那是有家人娇宠着,如今落到了秦御手中,她再不改改忍忍,只能吃更大的亏。   故此顾卿晚眸光莹然嗔了秦御一眼,颇有些委屈的道:“殿下堂堂郡王之尊,自然不会见不得人,可我如今却还不是殿下的人呢,清誉这东西就像门帘,能挂着的时候,人家还是想要挂着的!”   秦御见她眸光流转,含嗔带娇,眉目间带着几分怨怪,几分狡黠,几分戏谑,分外灵动,不觉被她瞪的身心一荡,便也没心思再言语探究什么了,禁不住一把抓了顾卿晚的手,用力一带,将她搂在了怀中,挑唇笑着道:“敢情卿卿也知道自己早便没闺誉了?卿卿乃是出身书香门第的顾家,想必对女德女贞知之甚深,这女子从一而终方为贞,卿卿的闺誉毁于本王之手,自然该跟着本王从一而终,嗯?”   他说着揉弄着顾卿晚的柔夷,俯身压下俊美的面容来,显是又想亲她,顾卿晚有点头疼。   这厮,你给他点好脸色,他就这般得寸进尺,冷脸对他,他又要对你用强,这也不对,那也不是的,她是真不知该怎么和他相处了。   眼见秦御的唇已压了下来,顾卿晚忙偏开脸,推了他一下,秦御的唇便贴着她的唇角落在了脸颊上,顾卿晚缩了缩脖子,道:“在马车上呢,不要闹!”   外头传来路人熙熙攘攘的各种声音,马车的窗户上因是夏日,就挂着湘妃竹编制的窗帘,马车晃动,窗帘难免会有浮动,难保外头人不会看到里头的情景。   秦御低头,见顾卿晚脸上染红了一片,长长的睫毛不停眨动,推拒的模样,不似往常那样充满冰冷的排斥,反倒像是少女因羞怯害臊而起的挣扎,他一时倒心情大快,轻笑了两声,在顾卿晚耳边道:“软玉温香的,爷可舍不得就这么放过你,不过卿卿面皮子薄,让爷松开你也可,只是一会子回到凌寒院,卿卿如何补偿爷?”   顾卿晚被秦御无赖的模样惹的一心是火,他靠在软榻上,紧紧搂着她,俊美的脸贴着她的脖颈,耳鬓厮磨,马车边儿上人来人往,时而能听到走到近前的人清晰的说话声。   顾卿晚有种随时会被人瞧见的尴尬和紧张,也不知是不是因此,她有些心慌,脸上也浮起了红晕,禁不住胡乱点着头,道:“你快松开,回去了你再想做什么,我又拦不住,说什么补偿,又有什么意思!”   她这话委屈中透着无奈的妥协,秦御又笑了两声,在她颈边儿轻啄了两下,这才松开了顾卿晚。   顾卿晚忙站起身来,坐到了一边儿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片刻马车便停了下来,却是到了仙岳楼下。   宋宁早便让人提前过来订好了雅间,下了马车,顾卿晚便跟着秦御直接进了二楼的杨柳阁。   这杨柳阁就是上次顾卿晚不小心闯进来,直接撞进秦御怀里的那个雅间。上次一片混乱,顾卿晚倒没留意雅间中的布置,今日故地重游,细观却见这雅间极大,布置的奢华却雅致,俨然比上次她来用膳店小二带她进的那个雅间要高上几个档次。   落座后,顾卿晚四下瞧了眼,想到上次在仙岳楼,不过用了三两个菜,便花了二十来两银子,虽然做的饭菜确实很不错,可二十多两银子却足够寻常人家吃用三五个月了,可见这古代酒楼的利润之高,简直到令人结舌的程度。   她先前便筹谋着入伙陈心颖家的生意,陈家如今还在四处找店铺,她虽然已经拿定了主意要离开京城,可却不能就这样丢下陈家不管,毕竟是早便与人说好的。   如今见这酒楼生意如此之好,顾卿晚难免便有些意动眼红,禁不住问秦御,道:“这雅间比上回我去的牡丹阁却要好上许多,可见这仙岳楼的雅间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只不知这进不同的雅间,到最后结账时,是如何算总账的?”   秦御出来用膳,哪里管过这些琐事,倒被顾卿晚问的一怔,道:“你管这些做什么,这仙岳楼是陈咏砚母亲陈郡王妃的陪嫁,爷来这里用膳,从来都是记账的,每个月,酒楼的掌柜自会派人到王府账房结算,每回爷几个来用膳,都是这杨柳阁,至于雅间是不是有三六九等,又是如何记账的爷哪儿知道。”   顾卿晚闻言,心道这可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大爷,便央了秦御唤小二进来细问。   秦御见她实在感兴趣,虽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却也不会连这点子小事儿都不满足她,吩咐了宋宁一声,不想宋宁出去一圈倒带了仙岳楼的掌柜进来。   那掌柜恭敬的给秦御行了大礼,秦御摆摆手,道:“行了,起来回话吧。”   他言罢,又冲顾卿晚道:“人都给你唤来了,有什么你就问他吧。”   顾卿晚冲秦御领情的一笑,这才问那掌柜的雅间之事儿。   掌柜的却道:“咱们仙岳楼的雅间确实分了四个等级,里头布置和所用器物皆是不同,寻常在一楼的大堂中用膳,便只算所点饭菜所用银两,这雅间嘛,分甲乙丙丁四等,结账时要另算雅间的费用,甲等五十两,乙等三十两,丙等二十两,丁等的十两。”   果然是要雅间费的,且这雅间的费用可真不是一般的贵,顾卿晚闻言不觉又道:“那咱们京城旁的酒楼,茶楼的,要了雅间,也都是这样算钱的吗?”   掌柜却是笑着道:“倒也不是,有些酒楼茶楼生意冷清,便忙碌时,这客人都不满,哪里还能收取什么雅间费啊。也就是咱们这仙岳楼,位置好,风景佳,菜色也好,雅间收拾的又精致,每日里来用膳的络绎不绝,宾客满座,尤其是甲乙丙这些上等的雅间,若不提前两天打招呼,根本就空不出来。这才能收上如此多的雅间费用。”   顾卿晚闻言倒也能够理解,京城这种地方,有钱人多啊。只要能做的出众,能成为行业领头羊,便不怕那些权贵们不砸钱。   尤其是如今新朝刚立,权贵们戎马半生,如今手中有了权势财富,便骄奢淫逸起来,酒楼这种地方,权贵大人们,公卿子弟们,呼朋唤友最是爱来。这古代出来行走的还是男人们,开酒楼,总比什么脂粉铺子,衣料首饰铺子之类,挣女人钱的要生意红火的多。   端看你有没有本事能分上一杯羹了,照顾卿晚看,这仙岳楼各处也都平平。   酒楼这种地方,要的是个排场,吃的是个环境,她可是有一手建造楼阁的好本事的,若是能建造出一座别有新意,辉煌无比的酒楼来,再有两个招牌菜,未必就不能日进斗金。   顾卿晚正想着,外头店小二叩了门,将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还没摆全,倒听廊子里传来一声清越的喊声。   “二哥来仙岳楼用膳,怎也不叫兄弟们一声!”   说话间,一个穿明紫色长袍戴白玉冠的清瘦少年郎撩袍率先进了雅间,正是陈咏砚。   紧跟着又进来三个锦袍贵公子,却是沈择,郭栋和李东哲三人,沈择手中摇着扇子,点了下前头陈咏砚的肩头,道:“没见二哥身边跟着人呢,二哥如今是出则成双成对,入则成对成双,何等逍遥,哪里还想得起咱们兄弟。”   “二哥,你这就不对了,兄弟们当日见你从义亲王府受伤被抬回王府,可都惦记着呢,若非怕影响了二哥养病,早便上王府探病去了。不过我们人虽没去,可都让管家送了东西进王府的,二哥如今病好些了,怎么能不给兄弟们打声招呼!”李东哲跟着声讨起秦御来。   后头郭栋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秦御便抬眸扫了他一眼,接着目光又一一扫过陈咏砚三人,分明一双异色眼眸还带着些温和之色,可被他扫过,却有股无形的压力,令郭栋老实闭了嘴。   “本王便没送消息,你们不也照样寻了过来?行了,都坐吧。”秦御斜靠在椅靠上,慵懒的歪在顾卿晚那边,见他们进来才略坐起身来,抬手招呼了下。   沈择四人便皆笑着坐了,陈咏砚却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的掌柜,诧异的挑眉问道:“朱掌柜,你在这儿干什么?”   朱掌柜便行了一礼,道:“回世子爷的话,是沈公子有话相询,叫了小的来解疑的。”   闻言,陈咏砚和沈择几个难免都看向了顾卿晚,顾卿晚并非古代闺秀,即便被几人同时盯着,却也镇定自若,只淡淡一笑,看着那朱掌柜又问道:“不知这么一桌酒席,连带着雅间费用一起,贵店除去了本钱,又能挣多少两银子,朱掌柜可方便透露一二?”   这些事儿也算是人家酒楼的商业机密了,朱掌柜大抵没料到顾卿晚会问的这么明白,略怔了下,面露难色,看向了陈咏砚。   旁边刚坐下的沈择也面露好奇之色,侧身撞了下陈咏砚,道:“这一桌子酒菜挣多少?”   陈咏砚却禁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小爷怎么知道挣多少!这酒楼是母妃的嫁妆铺子,又不是本世子爷的,和本世子爷没半点关系好不。”   他言罢,蹬向了朱掌柜,道:“既是沈公子相问,你便说了就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陈咏砚发了话,又有秦御坐在顾卿晚的身边,目光淡淡看过来,朱掌柜不敢再推脱,笑着道:“大抵也能挣个七八十两银子吧。”   朱掌柜的话刚说完,顾卿晚倒还没如何,倒是沈择几个纷纷瞪大了眼,一脸惊吓,李东哲最先惊叫出声,道:“多少?爷听错了吧!”   “净赚七八十两银子?小爷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才一百两啊!”郭栋也禁不住惊呼出声。   沈择啧啧两声,拿起桌上的折扇便敲了旁边陈咏砚的脑袋两下,道:“真够黑的啊!兄弟们平日里在这儿做东请客,可没少给你们家送银子啊!”   他们平时在外用膳,都不会给现银,皆是让酒楼记在账上,每个月由酒楼的管事上各府邸账房算账。公子们在外吃酒喝茶的银子,也属于各府的人脉交际,这些银子是不从他们的私账上走的,一般走的都是府中的公账。   像平日他们逛个窑子,捧个戏子,或者看上了什么把玩的小物件,想要买下来,这些便得动用自己的月例银子了。   沈择几个都是天之骄子,平日里只管四处吃喝,哪里知道一桌饭菜要用多少银子,酒楼又能挣多少银子。   今次一听在这仙岳楼中吃上一顿酒宴,酒楼竟然净赚七八十两银子,都快抵得过他们一个月的月例了,顿时都有些受惊过度,难以置信。   陈咏砚也有些吃惊,被沈择敲了两下,不由面上微红,道:“这是爷母妃的嫁妆铺子,将来是要给爷妹妹做嫁妆的,爷……爷做不了主,哪里知道竟然挣这么多,要不,爷今儿回去跟母妃说说,往后哥几个再在仙岳楼做东,少收些银子。”   陈咏砚没想到自家的酒楼竟然这么黑,顿时有种骗了兄弟银子的感觉,脸上微红,满脸羞赧之色。   沈择却一拍桌子,道:“滚你的,你们家开门做生意,爷几个又不是吃不起饭的破落户,哪里能这样行事?!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李东哲也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道:“感情好归感情好,可一码归一码,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爷去年还和栋子合伙开了间茶楼,爷专门从我二婶那里要了个掌柜的来给爷俩管着铺子,去年一年也没挣找银子,倒还赔进去些,今年倒好些了,可一个月也才挣四五十两啊。”   李东哲言罢,陈咏砚也知道方才他们也不是真恼了,只是太过吃惊才难免打趣挤兑他两句,他摆手令朱掌柜的退下,道:“爷怎不知你们合伙开茶楼的事儿?”   那边郭栋却长叹了一声,道:“开茶楼又不是多光彩的事儿,若不是手头实在紧张,爷两个也不会想着合伙开茶楼啊,这种事儿,犯得着四处宣扬吗。”   郭栋言罢,白了陈咏砚一眼,才又道:“咱们可不比咏砚你,有个财大气粗的母妃,日日的逛青楼一掷千金捧花魁,恁是潇洒。”   沈择却也撇了撇嘴,也跟着长叹了一声,道:“哎,提起这个,爷也是一把辛酸泪啊,前两日爷在金玉楼看上了一套马鞍,一问,居然要一千三百两银子,偏爷上个月才在翡翠楼买了一套八件的玉葫芦,足足花用两千两银子,如今哪儿还有银子买那马鞍,只能忍痛离了金玉楼,也不知道那套马鞍如今是不是已经被人买走了。”   沈择说着,倒了杯酒,仰头灌下,颇有几分寥落凄惨模样。   陈咏砚便涨红了脸,道:“谁逛青楼一掷千金了?爷月例银子也只一百两啊,平日里也就祖母疼我,贴补一二,今儿爷在早市上还见着了一只金顶大将军,嚯,那叫声一个响亮,绝对是一只难得一见的好蛐蛐,结果一问要五百两银子,爷还不是忍痛舍了。要说咱们,除了二哥,谁能不缺银子。”   顾卿晚坐在旁边,没想着自己就问了那掌柜两句话,倒引得沈择几人哭起穷来,她不由眨了眨眼睛,靠近秦御,惊异道:“他们不都是一等一的权贵子弟,又都是家中嫡子世子什么的吗,怎会缺钱?”   秦御难得见她如此主动亲近自己,勾了勾唇,也凑近顾卿晚道:“便是世子嫡子,上头也还有父母高堂在,府里有多少银钱,多大的产业,如今他们不当家,那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一个个挥金如土的,便一月千两银子的月例也能花用个干净,又不像爷有封地,每年能收税赋,怎会不缺钱?”   顾卿晚闻言挑眉,倒明白了过来,她目光在沈择几人身上掠过,心思又动了起来。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100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huangchen1975 送了9颗钻石、素衣清漪 送了6颗钻石、19951204 送了1颗钻石、应怜荷 送了1朵鲜花、娴悦伴生 送了18朵鲜花、lisa67 送了5朵鲜花、素衣清漪 送了6朵鲜花、飞叶似舞 送了9朵鲜花、18895320682 送了1朵鲜花   今天家里停电停了一整天,旁晚才来,更晚了,抱歉。   ☆、102 周家的谋算   这里坐着的几位,陈咏砚是陈郡王府的世子爷,郭栋是威武大将军府的嫡长子,沈择是乐华长公主的嫡长子,李东哲是勇毅侯府的嫡次子,都是京城数得着的高门子弟。   要说这京城,后台比他们硬的还真就没有几个。先前顾卿晚想着和陈家合伙做生意,就是怕自己和庄悦娴两个妇道人家,便生意做起来,也没有后台可以依靠,然则陈心颖的父亲到底是被罢了官,陈家长房虽然有些势力,可他们若想借力,免不了要给陈家族中送分红。   陈心颖的大伯母是个刻薄的,并不好相处。且陈家到底是书香门第,注重清名,过分的参与生意之道也不好看。生意做的差不多,挣些小钱还可以,即便有人眼红,有陈家在后头站着,大抵也不会闹出事儿来。可若是生意做大了,巨大的财富利益放在那里,便保不准有人会寻事了。   毕竟在京城这种皇亲遍地的地方,陈家还真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陈家惹不起的府邸还多的是。且如今大丰建了八年,京城已经发展的相当繁华,权贵们已然瓜分了各行各业的利益,你要出头,难免要碍别人的财路,权贵多不讲理,到时候只怕就是陈家也得避其锋芒。   若是拉了眼前四个贵公子也入伙,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就可以脱离了陈家宗族,不必依靠陈心颖大伯的势力,也不用和陈家长房打交道。不管做什么生意,有沈择几个在后头撑着,简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根本就不怕有人会寻衅滋事,便是生意做的再红火,也没人敢眼红的算计。   且沈择几个缺银子,说服他们入伙大抵也不是什么难事。更重要的是,若是真能和他们几个合伙做起什么生意来,她今后也算有了自己的人脉了。   顾卿晚越想越觉得可行,眸光晶亮起来,只旋即她便想起来,自己是要离开京城的,想这么多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和机会落实,一时间便有些怏怏起来,顿失了所有兴致。   不过有沈择几人在,这顿饭倒吃的极是热闹。   用完膳,几人又吃了会子茶,说了些闲话,见离顾卿晚和陈心颖相约的之时不过还有半个时辰,秦御便带着顾卿晚站起身来,道:“爷还有事便先走了,你们玩吧。”   沈择几人闻言不觉皆用颇为暧昧古怪的眼神来回在秦御和顾卿晚身上扫了两下,顾卿晚觉得他们那眼神,分明在说,秦御当真见色忘义,好像秦御就是抛弃了兄弟,要带着男宠双宿双飞去一般。   她不觉被扫的面上微热,秦御却跟没事儿人一般,还伸手握住了顾卿晚的手,拉着她便迈步出了雅阁。   背后传来沈择几人啧啧感叹的声音,顾卿晚不觉甩了甩被秦御拉着的手,道:“你干嘛非要让他们误解你好男色呢!”   秦御闻言却看向顾卿晚,道:“爷何时好男色了?爷不过是好你沈清罢了,他们瞧不明白那是他们蠢笨!”   不是好男色,只是好她沈清而已……   顾卿晚没想到秦御会如此直言对她的喜爱,脚步便略顿了下,待秦御回头看她,她才重新举步跟上。   两人出了仙岳楼,秦御却没急着上马车,反倒站在酒楼门前,往两边望了眼,宋宁便迎了上来,拱手禀报道:“回爷,自马车进了闹市,明里暗里都有人跟着,不过属下已经解决了,这会子属下敢保证,没有人再跟着,爷可放心。”   顾卿晚闻言,目光闪动了下,秦御却忽而偏头盯着她,挑唇一笑,道:“爷出门一趟,倒引得人明里暗里的跟踪监视,从前可没这样过。卿卿说,这些跟踪的会是什么人呢?”   顾卿晚心中也怕那些人是娄闽宁安排的,是冲着她来的,听秦御这般说,她手心都冒了汗,总觉得秦御是话中有话在敲打自己,可瞧着他的神情,却又不像,好似只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罢了。   她经不住也笑了笑,道:“殿下自己都不清楚惹了什么人,我怎么会知道。要不,殿下让宋侍卫捉两个,审问一番不就知道了。”   秦御挑眉一笑,却道:“卿卿好主意。”他言罢又看向宋宁,吩咐道,“照着做,爷倒是要瞧瞧,是何人胆子这么大,敢跟踪监视爷!”   宋宁领命而去,顾卿晚垂头咬了咬唇,她方才不过是为了表清白才那样说的,哪里想到秦御竟然真大张旗鼓的让宋宁去抓人审问了,她顿时心中七上八下的,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秦御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瞥了顾卿晚一眼,这才拉着顾卿晚登上了马车,吩咐一声,道:“去金缕楼。”   马车缓缓而动,顾卿晚却诧道:“我们去金缕楼做什么?”   那金缕楼是京城最大的成衣绸缎铺子,从前还是首辅家小姐时,顾卿晚倒也跟着庄悦娴去过不少次。   只是如今已快到和陈心颖约定的时辰了,她以为秦御是要直接送她去茶楼见陈心颖的,可他带她去金缕楼做什么!   秦御却上下扫视了顾卿晚两眼,道:“你方才不是还说,那陈家姑娘不知道你是沈清,怕不好解释吗,那你这么一副打扮去见陈家姑娘合适?爷可是为你着想才带你去金缕楼,重新收拾打扮一番的。”   顾卿晚方才确实和秦御说过陈心颖不知道自己是沈清的话,可那是她不想秦御跟着自己,才说来拒绝秦御跟随的托词啊。   没想着,现在倒让秦御拿来堵了她的嘴,趁机要她去换成女装!   顾卿晚张了张嘴,偏方才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这会子竟连分辨的话也说不出口,一时恨不能拍一下一巴掌,见秦御挑眉看着她,她觉得自己若是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秦御就能推翻她先前的话,非要跟着她去见陈心颖不可。   比起让秦御跟着她去见陈心颖,顾卿晚觉得还是换女装来的容易接受些。   她内心都要吐血了,却不得不笑着道:“还是殿下想的周到。”   马车绕了两条街,很快便到了金缕楼,直接从金缕楼的侧面开了进去。顾卿晚跟着秦御下了马车,已有管事的绣娘候在了院子中,上前冲秦御行礼,道:“奴婢见过燕广王殿下,殿下请先往翠羽阁吃茶稍候,这位姑娘,奴婢保证伺候好,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秦御闻言看了眼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顾卿晚,随口冲那绣娘嗯了一声,也不用人带路,便迈步自行往东边的厢房去了。   那绣娘这才上前冲顾卿晚行了一礼,道:“方才宋侍卫都提前打过招呼了,要奴婢给姑娘换上女装,可巧咱们金缕楼今日一早才做成了几套新夏裳,奴婢瞧着姑娘这品貌,穿上一准出彩,姑娘请随奴婢这边来。”   来都来了,便也没什么好扭捏的,顾卿晚冲那绣娘略点了下头,便随其也往东边的厢房而去。心里却想着,这绣娘明显是认识秦御的,且秦御瞧着倒像是对金缕楼很熟悉的样子,莫不是从前没少带着姑娘过来买衣裳吧?   顾卿晚跟着秦御进入金缕楼时,和金缕楼同一条街,隔的不远的全丰当铺,这时候后门却也缓缓停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先后下来两个戴帷帽的男人,瞧样子一个老者,一个却是个极年轻的男子。   两人下了马车,便直接从后门进了全丰当铺。   这全丰当铺乃是大秦最富盛名的当铺,自前朝时便已有此字号,东主姓刘,乃是前朝时的皇商出身,极会经营。   前朝乱起来后,刘家的家主便又投靠了当时还是诸侯的先帝,舍了三分之一的家产,支持先帝打江山。也是刘家家主的眼光好,后来先帝果然建了大秦朝。投桃报李,这刘家也得了个明义侯的虚封,刘家的生意做的倒比前朝时还要大上一些。   尤其是刘家的全丰当铺,俨然是大秦最具信誉,开的最大的当铺。百年字号,规矩也是极严,东西当到了全丰当铺,死当绝不会还不到期限,便被当铺私下提前处理掉。   这进了全丰当的两人,正是金权带着周家寻来的肖似顾弦禛的叫赵青的年轻人。   两人进了全丰当便有伙计迎上,笑着道:“两位是要赎当,还是要当什么物件?”   伙计见两人头上戴着帷帽,却也不以为意,好些要面子的富贵人,不想让人家知道日子过不下去,还得上当铺这种地方,便藏头露尾的从后门进出当铺,这种事儿伙计见的多了。   赵青便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当票交给了那伙计,道:“爷是来赎当的。”   伙计躬身接过,展开看了两眼,面色微正,道:“两位爷这当票是两年前的,当时是我们王掌柜亲自经办的,还请两位先到天字号略宽坐片刻,吃杯茶,小的这就去唤我们王掌柜的过来看看。”   赵青闻言略看了眼后头,见金权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他才应道:“爷还有急事,烦请快些。”   伙计应了一声,捧着当票去了。金权二人在天字号堂中坐下,耐着性子用了半盏茶,便有个头裹方士巾,掌柜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冲赵青二人见礼后,笑着道:“这位公子的当票小人已经看过了,当时东西送到了我们当铺时,那位客人便和小号立下了契书,上头言明,赎当时,除了这当票以外,还需要前来赎当的人,面貌与指纹都和其留下的凭据上相附才行,若然有一样对不上,这当票便不作数,东西不能取走。若是一直不曾有人前来赎当,这物件便要小号一直替其保管下去,其实说是当票,这东西却算是客人存放在咱们当铺的,当日也付了足够的酬金。”   掌柜的言罢,取出一个信封来,笑着道:“这是当日客人存那物件时,留下的赎当要用的凭据,客人送来后,便一直封存着,这火漆还不曾动过,两位可要查看一下?”   赵青闻言站起身来,接过那信封装模作样的看了两眼,才将其交给王掌柜,道:“贵号名声在外,做事果然妥帖的很。”   王掌柜笑着将信封收回,道:“不知道公子可是先前那客人所指定的赎当人?若然是的话,小人这便将这信封拆开了。”   赵青便道:“自然是爷无疑,不然这当票也不能到了爷的手上啊。掌柜的放心便是。”   王掌柜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信封,用手遮挡了下,展开里头的纸张,看了两眼方才道:“这果然是一张画像并指印,还请公子取下帷幔,给小人对照一番,若然无误,小人才能从库中将东西提出来交给您。”   赵青深吸一口气,掀开了帷幔,那王掌柜拿着那张画像,来回对比了半响,却一时拧眉一时瞪眼的,赵青不觉看向坐着的金权。   就在金权也以为弄错了,大概那当票不是让顾弦禛来取的时候,王掌柜却道:“这画像和真人总也不能像个十分,小人难免要谨慎一些,让客人久等了。还请客人您按着手印,对比一下。”   他说着将画像折好,放了回去,又展开一张纸,示意赵青按下手印。   当日金权偷听对话,听到了是要按右手拇指的指印为证,故而见画像对上了,他长松一口气,面上露出喜色来,冲赵青重重点了下头。   赵青心中大定,走上前去,走到了桌前,正要按下手印,却听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喧闹打斗的声音,有人喊着,“快来人,拦着他,拦住他!”   那王掌柜明显被惊了下,本能的就往外走了两步,前去探看,那边赵青趁着王掌柜没留意,迅速的从广袖中取出包裹好的断掌来,飞快的往印泥中沾了下,在纸张上落下了手印。   “怎么回事?”王掌柜的询问声在门口响起。   接着是伙计的回话声,道:“不知道哪儿来的破落户,没钱赎当,竟然想着将东西硬抢回去,差点伤了李掌柜,如今已经让拿下送官了。也不看看咱们全丰当是什么地方,竟……”   “好了,既无事,便莫再多言,惊扰了客人!”王掌柜不待伙计说完便打断了他,摆手令他退下,自己也满脸掬笑的拱手进来,道,“抱歉,抱歉,惊扰贵客了。”   赵青略摆手一笑,转身将按好手印的纸拿给了王掌柜,王掌柜从袖中又抽出先前的凭据,却不过比对了两下,便面色微沉,转而将那当票和落了手印的纸都递回给了赵青,道:“这位爷怕是弄错了吧,这手印可是比对不上啊,这东西请赎小号不能给你,两位请吧。”   王掌柜言罢,转身便要走。赵青却一愣,看向金权,金权先也以为画像对上了,便说明确实是要顾弦禛来赎当的,那断掌是顾弦禛的无疑,手印万万不会出错,谁想临了竟然还是功亏一篑。   他不由站起身来,拱手道:“王掌柜且慢,会不会按错了手指?可否让我们爷再按上一回,好生比对一番。”   赵青也忙道:“是啊,这当票乃是父亲临终交给爷的,说好了,让爷亲自过来,比对画像按了掌印取东西的,怎么可能对不上呢,是不是王掌柜看错了,要不你再好好比对下?”   王掌柜闻言却面露不快之色,道:“小人在全丰当也做了二十多年了,这点眼力劲儿却还是有的,手印是确实比对不上,便是再按百八十回,那也是一样。手印对不上,小号便不能将东西拿出库,两位还是回去弄弄清楚再来吧。”   他言罢,拂袖便走了。   赵青还预再追,却被金权拉住,摇了摇头,道:“莫打草惊蛇,走!”   言罢,他率先带好帷帽,大步往外去了,赵青便也忙抓了帷帽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院子僻静处,赵青见四下无人,禁不住上前两步,急声道:“这可如何是好,那画像明明对上了,怎么手印却不对呢。金爷,周老大人到底要从全丰号取什么东西?凭借着老大人的权势,直接命令全丰号拿了便是,何必再费如此多的周章呢。下人便不信,周老大人发了话,这全丰号敢不从命!”   这个赵青不过是他们寻过来取东西的罢了,虽然控制了他的家人,但却也算不上心腹,且此事事关重大,他们自然不会向赵青透露任何消息,甚至赵青都不知道他是顶替谁来全丰号取的东西。   此刻金权闻言,摸索着手腕上戴着的一串檀珠串,却厉眸扫了赵青一眼,沉声道:“你懂什么!便是大人位高权重,贵为首辅,也不能滥用职权!”   若真能以势压人,取出东西来,何需费这么多功夫。全丰当并非寻常的商铺,发展到今日,后头好几家权贵都占着干股,当铺中人员繁杂的很,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让当铺后的几家权贵闻到不对劲来。   顾家存放在全丰当的东西事关重大,周家只能悄悄的将东西取出来,若是惊动了旁人,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赵青被金权斥了两句,再不敢多言,两人脚步匆匆的出了全丰号的后门,却见后门处竟是又多了一辆马车,金权脚步一顿,脸色微变,就见那马车一角被掀开,露出周江延的一张脸来。   金权这才松了一口气,摆手示意赵青上了前头的马车,他却登上了周江延的那辆。   他刚上马车,周江延便禁不住低声问道:“东西可拿到了?”   金权心知周江延是着急,才亲自追到了这边来,不觉长叹一声,道:“画像对上了,可手印却对不上,全丰号不认账!”   周江延脸色便难看了起来,一掌拍向了车壁,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说那断掌并非顾弦禛的?是萧南江办事不利,没能杀了顾弦禛,反而随便寻了个手上有黑痣的来糊弄我们?”   金权闻言略沉思了片刻才摇头道:“只怕不是,表少爷对周家忠心的很,这断掌当错不了。从前老夫在顾家时,倒也见过顾家的那位姑娘,她的容貌却和其兄长肖似了五六分。那画像上也许画的是那位顾姑娘的男装模样呢。”   周江延听他这样说,略一想也明白了过来,道:“对!也有此可能,既然兄妹二人很像,画像比对上了也不足为奇,手印要的是顾姑娘的,用顾弦禛的自然便不对了!”   金权便道:“唯今,还是先回府,令人前去寻找那位顾姑娘方成。”   周江延便冷笑了起来,点头道:“金伯说的是,说起来从前睿儿还动过娶那顾姑娘的意思,只可惜还没提亲,倒让镇国公府抢了先,可怜如今睿儿竟……既有赵青在,找到了那姑娘,便也不必留她姓名了,也取了性命,借用她的手掌吧。至于那顾姑娘的尸首,刚好可和我儿行了冥婚,也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能伺候我儿,做我周家的媳妇,也是她的福气!我儿活着的时候我这做父亲的没能让他如愿,如今他去了,也算了却他一桩心事了。”   ------题外话------   谢谢15051555377 送了1颗钻石1朵花花、ph902 送了2朵鲜花   ☆、103 对爷好点   金缕楼中,顾卿晚往日跟着庄悦娴都是到前头店面的二楼试衣阁中试穿成衣的,从来没有来过这金缕楼的后院。   见那绣娘带着她一直往后院的罩房方向走,而那罩房貌似还和先前秦御进的厢房是连通的,顾卿晚便微微拧了眉,略有些不安的问那绣娘,道:“试衣裳不是应该在前头楼上吗?这是要去哪里?”   绣娘闻言却笑着回头,福了福身,道:“奴家夫家姓程,姑娘可以唤奴家程娘子,前头的试衣阁都是给寻常客人准备的,姑娘既然是殿下带来的,前头嘈杂,何需姑娘去哪儿挤着,这后院也是有能试衣的地方。姑娘且随奴家来便是。”   顾卿晚见她如此说,不觉再度问道:“燕广王殿下常常来这金缕楼吗?”   程娘子闻言略怔了一下,转头看了顾卿晚一眼,旋即却笑了起来,道:“哪里啊,姑娘也知道殿下的性子,最是怕麻烦的。殿下不过是从前陪着王妃来过两次罢了,姑娘大抵还不知道,这金缕楼是王府的产业,奴家和殿下熟稔一些,那是因为奴家先前便是王妃身边的奴婢,嫁了人这才进了这金缕楼做了管事娘子的。”   程娘子说罢,又冲顾卿晚笑着眨了下眼睛,道:“姑娘放心,殿下从前可不曾带过任何一位姑娘过来试过衣裳呢,姑娘可是头一份独一份呢!”   顾卿晚问秦御是不是常来,只是觉得这绣娘和秦御似乎认识,且秦御对这里好像很熟悉一般,并没有旁的意思,谁知道倒让绣娘生了误会,这般解释了一番,又用那种她是吃醋了才刨根问底的,她都明白的口气解释了一番。   顿时便让顾卿晚脸上浮起些红晕来,张了张嘴欲解释,又觉得多此一举,索性咬唇垂眸,再不多言。   那程娘子将她带进了一处叫琉璃阁的雅室,笑着道:“姑娘且在此稍侯,奴家先去给姑娘端水来,伺候姑娘洗脸。”   顾卿晚微微点头,刚坐下,便有小丫鬟垂头进来奉上了茶点。片刻,程娘子亲自端着温水进来,顾卿晚自挽起衣袖,净了面,那程娘子便笑着道:“姑娘当真是好相貌,怨不得殿下格外看重呢,方才使了丫鬟过来,说是让把给姑娘挑选的衣裳送到翠羽阁,这是要亲自给姑娘选衣裳呢。”   顾卿晚闻言却暗自撇嘴,只觉秦御实在霸道的很,硬逼着她换上女装也便罢了,竟然连她穿什么都要插手控制,还能不能给人半点自由了?   不得不说,人的心境有时候很奇妙,若然是一对相恋的恋人,男友给其亲自挑衣裳,陪着她逛衣裳铺子,怕是只会感到浓情蜜意,可顾卿晚如今事事被强迫,便半点喜悦都体会不到了,反倒觉得自己就像是秦御一时新鲜养着逗趣的宠物,万事都得由着他的心思,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程娘子见自己言罢,顾卿晚非但没高兴,反倒神情一直怏怏的,心中不觉纳罕。只她从前是礼亲王妃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且伺候的时日颇长,在礼亲王妃面前也是有些体面的,即便顾卿晚将来会成为秦御的妾室,她也没必要很是巴结着。   今日态度和善,也不过是想结个善缘罢了,见顾卿晚兴致缺缺,她便也不再多言,只道:“姑娘坐,奴家给姑娘重新挽发。”   顾卿晚便略笑着欠了欠身,道:“劳烦程娘子了。”   程娘子见她言行举止颇有大家之风,待人也谦和有礼,落落大方,愈发纳罕,搞不明白这姑娘是什么人。   不过这会子功夫她也瞧出来了,眼前姑娘分明是对自家二爷无意的,倒是二爷对这姑娘却看重的很,程娘子觉得今日的事儿,一会子得往王府里送个信儿,让王妃知道一下才好。   顾卿晚刚梳好头发,便有小丫鬟捧着一套衣裙进来,笑着福了福身,道:“姑娘,这是殿下亲自给姑娘挑选的衣裙呢,姑娘快看看可喜欢?”   说着便和另一个丫鬟一起将衣裳展开给顾卿晚看,金缕楼的衣裳,每套都价值连城,便是寻常最普通的衣裙一套也得三五十两银子。   那种好些的,动辄便上百甚至上千两银子一套,从前还是首辅家姑娘时,顾卿晚每年也只一季在金缕楼做上一套衣裙,备着出门时穿戴罢了。   而如今两个婢女展开的衣裳,那料子柔软似流水,轻薄似云雾,阳光一照深深浅浅的碧色宛若被风吹动的碧波一般,便不瞧剪裁绣花,只这难得一见的冰鲛纱的料子,便是千金难求。   顾卿晚瞧着那衣裳,一时间神情略怔了下。脑海中闪过些从前的记忆来,记得有一次本主来金缕楼选衣料做夏裳,是刘佳慧陪着她来的,当时顾卿晚瞧中了一匹云烟纱,然那一匹云烟纱便要三百两银子。   顾家虽是首辅之家,也算位高权重了,可因祖父和父亲为官清廉,首辅府门风清贵,并不似勋贵府邸讲究骄奢,顾卿晚在金缕楼置办衣裳,便从来没有买过最好的,都是从金缕楼中上品的衣裙中挑选。   那云烟纱便顾家置办的起,也没给她一个长个子的小姑娘做这等奢华不实衣裳的道理,彼时顾卿晚摸了又摸,最好到底放下了。   刘佳慧却打趣她,笑着凑到她的耳边道,“晚姐姐不要失落惆怅了,晚姐姐穿这样的衣裳,说不定伯祖父他们会被那些没事儿干的御史弹劾呢,等晚姐姐嫁到了镇国公府去,这样的衣裳那还不是日日能穿?娄世子那么喜欢晚姐姐,莫说是这云烟纱了,便是这金缕楼最好的冰鲛纱做的千金难求的衣裳,必定也会为晚姐姐置办呢。倒是人家才该惆怅呢,便往后嫁人也万嫁不了权贵之家,这样的衣裳啊,往后就靠晚姐姐赏赐接济人家了。”   小姑娘家的,哪个又不爱华丽的衣裳呢,当时顾卿晚听了这话,羞的满脸通红,心中确是灌了蜜般,还曾期待着嫁入镇国公府的一日。   却不想,如今物是人非,她便是要着这冰鲛纱的衣裙,却并非娄闽宁置办给她的,竟是秦御买给她的。   而当初口口声声说万嫁不进权贵府邸的刘佳慧,如今却要嫁进锦乡伯府去,顾卿晚却被镇国公府退亲,成了一介庶民。   “还是殿下的眼光好,这件蝶戏水仙夏裳,配这条流彩飞花软银轻罗百合裙,姑娘穿上必定叫人移不开眼去!”   程娘子的笑语声传来,顾卿晚才堪堪回过神来。   “奴家先伺候姑娘褪了身上的男装吧。”程娘子说着上前来。   顾卿晚知道秦御的性子,即便她不想穿的这样招摇,可秦御既挑选好了,八成也不准她拒绝,程娘子等人想也知道是听秦御的,故而她也没再挣扎,由着程娘子帮忙换起裳来。   一炷香后,秦御百无聊赖的站在翠羽阁的轩窗前,敲着窗棂,瞧着外头的修竹出神,就听程娘子的声音从后头响起。   “姑娘请这边走。”   秦御闻声转头,正见连着后头暗间的多宝阁处一个纤细的身影绕了出来,人未见,先荡出一角碧色织锦层叠堆纱的如水裙摆来,裙裾上用银线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随她脚步,裙摆摇曳,那藏在裙间的银蝶好似扇着羽翼,纷纷往外飞物,未曾见人,却已有股明媚的灵动夺人心神。   再望去,她已巧移莲步出了多宝阁,却见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冰蓝色蝶戏水仙的长袖斜襟短裳,腰间用一条白色织锦素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下头是深浅碧色层叠的百合裙,一头乌黑的秀发绾成了双环髻,只点缀着一朵朵白玉梅花的珠花,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小巧的耳畔挂着两串细细的银丝流苏耳铛,在颈边儿,微微摇晃。   女装的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清丽脱俗,不施铅华,却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整个人巫山云雾般清韵灵秀。   秦御呼吸微窒,凝视着顾卿晚半响没言语,旁边程娘子瞧着秦御目中再无旁人的模样,不禁抿唇一笑,略摆了摆手,带着几个小丫鬟便悄然退了下去。   本来就是女子,且从前也不是没在秦御面前穿过女装,如今换回来顾卿晚本来也没觉怎样,可如今被秦御灼灼的目光盯视着,她却生出股不自在来,就好像一些时日没穿女装,不习惯了般。   她禁不住有些别扭的拂了拂广袖,道:“快到时辰了,现在也换好衣裳了,烦请殿下快点送我去茶楼,心颖妹妹一准已经等着了。”   她说着迈步就往外走,脚步匆匆的,刚走两步,前头的路却被秦御堵上了,他往前一站,落下一大片阴影来,一股迫人的压力便袭了上来,顾卿晚有点心慌,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道她刚换上繁琐的女装,有些不习惯,一脚就踩在了裙摆上,身子一晃往后倒去,惊呼声刚出口,腰间便被秦御揽住。   顾卿晚惊魂未定的抬眸,迎上的便是秦御含着几分戏谑笑意的眼眸。只见他薄锐的唇角略勾了一下,道:“急什么,这离茶楼也不过一炷香功夫便到,便让她等上一会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卿晚因差点仰倒,如今还歪着身子躺在秦御的臂弯中,秦御倾着身子,俯压下来,使得她想站直了都不能,顷刻间被他控制的死死的,只能推着他胸膛,道:“放我起来!”   “不放!让爷好好瞧瞧,瞧够了自然会送你去茶楼的。”秦御挑唇说着,抬手撩着她耳铛的流苏,动作几分暧昧的挑逗。   他这模样,轻佻的就像是当街拦着人家姑娘调戏的纨绔风流子弟一般,长入鬓角的眉愈发肆意飞扬起来,异色眼眸流动着愉悦的波光,剔透的宛若琉璃,偏唇角轻勾的样子带着些邪气,坏坏的痞子模样,让人觉得为了美色,他真什么都做的出来。   顾卿晚有些害怕,长长的睫毛颤抖不停,推着他,道:“有什么好瞧的,我穿女装的时候殿下又不是没见过。”   秦御却笑起来,见她不自在,他愈发不肯放她起来了,揽着顾卿晚后腰的手臂甚至故意松了一下,顾卿晚吓的忙抬手拽着秦御的衣襟,秦御才笑着道:“从前是见过的,可那时候你的脸丑的很,可没现在这么赏心悦目,如今自然得好好瞧瞧了。”   顾卿晚被他戏弄,禁不住气红了脸,有些气急败坏的讥讽道:“便我那时候丑的很,你不照样强吻了我!”   她言罢,秦御却被逗笑了,妖冶的眉宇间染上了些清风朗月般的俊朗,戏谑的盯着顾卿晚,道:“卿卿说的是,那时候卿卿那么丑,爷都不肯放过,如今貌美如花,爷倒视而不见,毫无反应,这岂不是空在卿卿心中占了个好色的名头?所以,爷得一亲芳泽,坐实了这名头才好。”   想到彼时在洛京城的小院,被顾卿晚激怒而吻她的事来,秦御心头便涌起了一股柔情来。当时他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竟然对那样不堪入目的她动了心思,为此他还很是郁结烦闷了两日,如今再想当日之事,却发现,这女人不管是美是丑,都能轻易牵动他的心,从一开始她至于他,就是不同的。   大抵这就叫有缘人,她丑陋不堪时,他便不想放手,如今她成了清婉无双的美人,他自然更不可能放过她了!   不管是谁,都别想从他怀中抢人,将她从他身边带走,便她自己,也是不行!   秦御想着,薄唇已落到了顾卿晚的唇上。   顾卿晚因后仰着身子,倒方便了他施为,只他并不留恋,浅尝辄止的亲了两口,便又往她的脸颊上,脖颈上纷纷落下一串串濡湿又清浅的吻。   像是知道没法一口吞下去,便迫不及待的先将那美味涂满自己的标志,宣告主权,霸占了再说。   他四处乱亲,鼻息也到处喷抚,湿热的吻,有些痒痒的,却又说不出的勾人欲醉,顾卿晚又气又怒,又慌又羞,也不怕跌摔了,踢着腿挣扎起来,低声喝道:“秦御!”   她觉得她的声音愤怒冰冷,实际上却破碎颤抖,娇软带喘,秦御听的心口一荡,哪里还敢再亲近下去,手臂一抬,拉起了顾卿晚,哑声道:“好了,爷送你去茶楼便是。”   他言罢转身去拿桌上的帷帽,谁知顾卿晚也不知道是仰的时间过长还是怎的,竟然有些腿软,他一松手,她身子一晃,差点跌倒。   秦御眼疾手快的又扶住了她,便见顾卿晚满脸涨红的埋在他的胸口,眼睛里含了两汪泪,欲坠不坠的。   秦御瞧了眼便一阵心疼,还没哄上两句,顾卿晚便恼怒的一把推开秦御,抓了桌上的帷帽扣在头上,快步往外去了。   她突然恼火成这个样子,秦御有些傻眼。方才他亲她时,她好像还没这么恼啊,怎他拉她起来了,她反倒气恨成了这般样子?   他愕了片刻,眼前顾卿晚已出了屋,快没影了,这才快步跟上。   等他上了马车,顾卿晚却已恢复了冷静模样,带着帷帽端坐着,秦御也不敢再惹她,扣了下车壁,吩咐道:“去沉香茶楼!”   马车便从金缕楼的后门缓缓驶出,到了僻静的后巷。这里虽然是后巷,可因为前头一排都是京城有名的各种店铺,故此后巷常常用来走货车之类的,修建的并不窄,足能并排走两辆马车。   他们的马车往走,却正好有两辆马车,从对面往西行。   顾卿晚坐在车边的椅座上,因有些不想搭理秦御,便将脸偏到了车窗一边儿,往外看,对面马车过来,两辆马车错身而过时,就见对面马车的布帘被风吹动了一下,恰好掀起一角来,露出一张俊逸的年轻男子的侧脸来。   那棉布窗帘一动便又落下了,遮挡了那半张脸,可顾卿晚却瞪大了眼眸,禁不住抓住了窗棂。   秦御时刻都在关注着顾卿晚,自然将她不同寻常的动作看在眼中,倾身过来,关切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响起,顾卿晚才猛的被惊醒,也顾不得方才闹的别扭了,回身一把抓住了秦御的手臂,道:“大哥!我好像看见我大哥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跑,却被秦御一把拽住,顾卿晚回头,就见秦御目光微眯指了指窗外,道:“方才的马车上?”   顾卿晚忙忙点头,虽然她方才不过是匆匆一瞥,但有本主的记忆,再加上顾弦禛的容貌和顾卿晚都承袭了两人的母亲许氏多些,有五六分肖似,故此顾卿晚一眼便认了出来。   秦御却摇头,道:“别激动,未必便是你大哥,你大哥被流放沧州,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回到京城?”   听他一言,顾卿晚才想起来这岔,心中的激动退去,倒多了许多的疑惑来。   是啊,顾弦禛被流放,有官差看守,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回京,若那马车上真是顾弦禛,那边关就该传回来顾弦禛逃跑的文书才对,更何况,若真是顾弦禛回到了京城,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联系她和大嫂呢。   更何况,就算真是顾弦禛,她也不能就这么急乎乎的赶上去相认啊,没得惊动了官府,倒坏了哥哥的事儿。   顾卿晚想着,倒感谢起秦御的阻拦来,道:“多谢殿下提醒,是我思亲心切了。殿下可否让马车掉头,跟着那马车?我想确认下,那车上的是不是真的就是我大哥。”   秦御便侧头冲外吩咐道:“跟上那马车。”   外头有人应了,秦御这才拍了拍顾卿晚拽着他手臂的柔夷,道:“在这巷子里掉头太扎眼了,莫再被发现了,爷让人跟着了,咱们上了主街再跟上去不迟。”   顾卿晚惦记着顾弦禛,有些焦急的点了点头,又道:“殿下能不能再派人去沉香茶楼和心颖妹妹说一声,我等等晚些再过去。”   秦御再度应了,吩咐下去,转头却见顾卿晚神思不属的望着窗外出神,身影有几分寂寥。   他有些怜惜起来,靠过去拥住顾卿晚的肩头,道:“好了,是不是你大哥,等会儿便能知道了。”   顾卿晚没挣扎,由着他搂着,心思却还在方才那匆匆一瞥上,这会子她再回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张脸神情有些阴沉愤懑,印象中大哥光风霁月,沉稳清朗,从不会有那样的神情,气质好像也不大对。   她不觉叹了一声,道:“我就是怕空欢喜一场,世上容貌肖似的人也不少……”   秦御见她这样患得患失,忐忑不安,倒有些吃味起来,捏了捏她的肩膀,道:“你和你大哥感情倒好。”   顾卿晚扬眉,道:“那是当然!我们母亲早逝,祖父和父亲又整日忙碌,祖母的身体不大好,又年迈。我小时候虽然有下人照看,可丫鬟乳娘到底不是亲人,总有照顾不周的,也有欺我年幼,奴大欺主的,都是大哥常常来看我,亲自安排我的吃住呢。每每生病了,也是大哥陪在床前,喂我吃药,哄我开怀。小时候,我听大哥的话,多过听祖父父亲的话呢。你不知道,有一年父亲和大哥回乡祭祖,一走就是两个月,他们回来时,父亲都张开手臂要抱我了,我偏没瞧见,越过父亲就扑到了大哥身上去,为此父亲还吃味的罚大哥抄了两个月孝经呢,后来这事儿常被祖母拿出来数落取笑父亲,直说不怪我喜欢大哥,实在是有个不像话,为老不尊的父亲。说起来,我算是大哥手拉手带大的呢!我就只这么一个哥哥,又没旁的兄弟姐妹,大哥与我,亦父亦兄,你说,感情能不好吗?!”   她这般靠在怀中,乖巧的和他叽叽喳喳说着些家常,秦御但觉浑身熨帖,倒有种岁月静好之感。他禁不住瞧着顾卿晚出神,竟半响没吭声。   顾卿晚见他如此,推了他一下,秦御才道:“你这点倒和爷差不多,爷小时候,父王南征北战,虽疼爷,却也没空教导在身边。父王年轻时,风流的紧,不打仗时,没少往王府领女人,左一个侍妾,右一个夫人的,王府女人着实不少,那些女人没少闹幺蛾子,母妃照看着偌大的王府,也是分身无术,大哥虽只比爷年长两岁,却从小沉稳,倒没少为爷操心。爷四岁那年,出了回意外,大哥为救爷,差点被狼群生生咬断了腿,在床上躺着大半年才养好,只那伤腿如今遇了阴雨天气还会犯疼。”   顾卿晚听他这样说,倒真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对秦御说的旧事却并没多惊奇,人说一如侯门深似海,像礼亲王府这样的地方,秦御真能无波折的长大,怕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心思狡诈,手段阴狠,她默了片刻,才道:“怪不得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却唯独那么听礼亲王世子的话。”   秦御闻言低头瞧着顾卿晚,忽而撩起了她面前的轻纱,盯着她的眼眸,道:“你大哥是朝廷发配流放之人,若是真私自逃回京城,便是朝廷要犯,本王乃大秦堂堂郡王之尊,卿卿倒让本王替你确定顾弦禛的行踪,怎么?卿卿不怕爷会对你大哥不利,抓了他扭送官府吗?”   顾卿晚倒没想到秦御会如此问,且她心里竟然也没想他说的这个问题,一时怔在了那里,神情有些茫然。   秦御却用拇指抚了抚她吹弹可破的脸颊,道:“你瞧,其实你心里是知道爷对你好的,所以,以后你对爷好点!”   顾卿晚被他这话说的心头微微一跳,见秦御挑眉一副矜傲模样,她却垂了眼眸。   知道又如何,他对她的好,不足以让他排除万难,不计后果,迎娶于她,更不足以让他放弃天下佳人,视她为唯一,齐大非偶,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别。   从小余美人便教她,女人要自尊,即便动心,也不能被男人牵着鼻子走,她一直都记得!   ------题外话------   最后两天了,姑娘们兜兜里有票票的,月票也好,评价票也好,表浪费啊,掏空败家的时候到了!   ☆、104 糕点传信   马车出了后巷,外头便传来宋宁的声音,道:“爷,那马车往城北去了。”   秦御闻声不过淡淡应了声,“跟紧了。”   宋宁应了声,马车便调转了方向,也往北边而去。行了约莫两柱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宋宁的声音再度传来,禀道:“爷,那两辆马车,一辆上头下来个戴帷帽,藏头露尾的男人,他上了另一辆马车,两辆马车便分开行了。”   秦御却道:“让人跟着那走掉的马车,看看去了哪里,咱们跟上那辆坐了‘顾弦禛’的马车,倒要瞧个究竟。”   马车再度动了起来,又过了片刻,外头喧嚣声远去,显然马车已离开闹市,到了居住区,拐了几下,外头宋宁便道:“爷,马车不好再跟着了。”   “嗯。”秦御轻哼着应了声,看向顾卿晚,见她没反应,便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他精瘦的腰上,懒洋洋的道,“抱着爷,不然你就只好在马车上呆着了。”   顾卿晚见他一副傲娇,等人投怀送抱的模样,却因急着知道那马车上坐着的人是不是顾弦禛而着急的不得不妥协。   念着反正早就抱了不知多少次了,她抿唇便主动圈住了秦御的腰身,秦御似轻笑了一声,接着顾卿晚便觉身子一轻,面前一阵风过,等回神她已被秦御抱着飞走在了屋脊上。   前头一道黑影引路,一路掠过好几条小巷,秦御才停了下来,拍了拍将脑袋埋在自己怀里的顾卿晚,低头在她头顶小声道:“贴那么紧,干嘛呢?真想和爷亲近,等回府脱了衣裳爷随你摆布,现在可不合适。”   脱了衣裳……   顾卿晚闻言耳根微红,这才察觉不知何时她已钻到了秦御的怀中,紧紧攀着他了。   可也不至于被他如斯调侃吧,顾卿晚抬眸迎上秦御戏谑的眼眸,她的脸便禁不住有些泛红起来。   并非羞涩红的,还是羞惭红的。   她也是才知道,她竟然会怕高。   其实也不是怕高,就是被秦御抱着飞快的再屋脊上穿梭,往下一瞧,颇有些天旋地转的。她从前坐过山车都没什么,因为知道不会掉下去,可被秦御这么带着,却总觉没什么安全系数,总怕他一个脚滑,从房顶直接栽下去。   人家好心带她来找哥哥,还负伤动用了轻功,顾卿晚也觉得自己这般不相信人家有点不好,貌似过分了。   故此被秦御调侃了两句,她难得的没反唇相讥,反倒红着脸垂了头。   秦御瞧着她这般宛若娇花般,含羞露怯的柔顺模样,却是心情大好,抱着顾卿晚的手臂禁不住紧了紧,如非情况不允许,倒想笑上两声,再逗弄她几下了。   顾卿晚却已打量了下四周,却发现,她正被秦御抱着藏身在一颗枝叶茂盛的银杏树上。   从树叶的缝隙往下看,正能瞧见一条幽静的小巷,不远处缓缓停下一辆马车,可不正是她瞧见的那辆垂青色棉布帘的马车嘛。   顾卿晚紧紧盯着那马车,就见马车在巷尾的一处宅门前停了下来,接着马车中下来两个人,顾卿晚率先看到了赵青。   他头上谨慎的带了帷帽,跳下马车中,弯腰弓背的转身,略扶了一下后下车的男人。   只这么一个动作便令顾卿晚蹙了眉,低声道:“那不是我大哥,我果然是看错了人。”   大哥不会有这样的动作,卑躬屈膝,这等气质便连大哥的一个小拇指头都比不上。   即便是如今人在落魄,演戏作假,一个人骨子里的气质和骄傲却很难掩饰,顾卿晚从赵青的身影和举止中,只瞧见了卑微和谄媚。   她很确定,那不会是顾弦禛。   这样想着,她有些失落难受,正要转回视线,却不经意看到了被赵青恭敬扶下马车的金权,顾卿晚留意到金权扶着赵青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大块青色的胎记。   她瞳孔一缩,仔细又盯着金权看了两眼,但金权在顾府做客卿时,却生活在外院,和顾卿晚的接触并不多,顾卿晚从前在祖父那里见过金权,因祖父赞金权的字写的好,请金权指点过她的字,当时她写过后,金权拿笔在一旁也写了几个字,故此顾卿晚对金权手上的胎记才有印象。   只是如今金权戴着帷帽,仅仅凭着一个胎记,还是离的这么远,顾卿晚却有些不敢确定。   见她一直盯着那矮个的男人看,秦御便低声道:“怎么了?”   顾卿晚仰头道:“要是……”   她注意力都在金权身上,没留意秦御的靠近,这下一抬头,樱红的唇瓣便在秦御刚毅的下巴上蹭了一下,顾卿晚怔了下,迎上秦御一脸,不用解释,爷知道你是故意的骄矜模样,她有些失语。   对视一瞬,她索性当什么也没发生的往后仰了仰头,道:“要是能看看那个矮个子的脸就好了。”   秦御闻言挑眉,道:“这个也不难,你再亲爷一口便给你看。”   顾卿晚,“……”   秦御好整以暇看着顾卿晚,顾卿晚便鼓了鼓腮帮子,还在犹豫。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对秦御的碰触越来越没抗拒性了,等她再被威逼利诱的亲他抱他几回,只怕连最后的抗拒都得化为泡影。   见她如此,秦御却不耐烦了,道:“赶紧的,你再磨蹭会儿他们就进去了,到时候想看都没的看了。”言罢又诱哄的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卿卿方才亲的就挺好,这会子倒害羞了?亲一次是亲,两次又有何不同?”   顾卿晚直想一把将秦御推下树去,磨了磨牙,方道:“话不能这么说,被狗咬一次是咬,难道还能再伸手让咬一口?区别明明大了!”   秦御却笑起来,道:“嗯,方才咬爷的可是卿卿,若这狗都如卿卿这般香软可人,爷也不介意再被咬一口。”   顾卿晚,“……”   秦御却冲她又挑了下眉,道:“你再不快点,就真来不及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看了那边儿巷子一眼,顾卿晚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就见马车旁两人已经先后迈步往院子去走,等他们进了院子从这个角度真就看不到人了。   她气闷的哼了声,却果断的抬头在秦御唇上轻啄了。秦御原本是被顾卿晚不小心亲了下,见她一脸郁结要解释的模样,心里不舒服,便故意非让她再亲一下才好,方才她亲的是下巴,他也就想她亲亲他的脸,倒没想到那女人往还是个实在的性子,啄了下他的嘴。   他顿时觉得赚到了,抬手含笑抚了抚唇瓣,似回味了下,这才从树上随手摘下一片树叶,修长的指夹着那树叶一送,便像射出一枚暗器般将那叶片丢了出去。   那边正要迈步进门的金权只感一股风过,接着头上的帷帽便掉落到了地上,他四下看了眼,巷子里半个人影都没有,又瞧了眼被风刮落在脚边儿的帷帽,见帷帽的沿上斜插一片树叶,因夏日帷帽都是轻薄透风的,便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帷帽没带好,风掉帷帽也出落了树叶的叶子罢了。   他捡起帷帽,拍掉上头的叶片和尘土,若无其事的戴上便和赵青先后进院落里去了。   树上,顾卿晚将金权的面庞看的清楚,自然认了出来,禁不住拧眉道:“可否请殿下让人去打探下,这两个人方才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   秦御看了她一眼,道:“那人认识?”   顾卿晚也不瞒他,点头道:“他叫金权,从前是顾府的客卿,父亲的幕僚,和父亲还有同窗之谊,父亲很信任他,便连祖父也将他当子侄看待。从前哥哥还启蒙,父亲还请此人做过哥哥的师父。”   秦御闻言扬了扬眉,道:“先离开这里。”   若说一个人长的像顾弦禛,那也可能只是巧合,可一个长的像顾弦禛的人,跟在从前顾府的客卿身边,又对其毕恭毕敬的,说这里头没有猫腻,没人会信。   秦御抱着顾卿晚原路回到马车,松开人便禁不住脸色苍白的倒回了软榻上,掩着胸口,咳嗽起来。   顾卿晚被他吓了一跳,忙给他拍着背,惊道:“你是不是牵动伤口了?怎么办?是不是要赶紧找太医啊?”   她记得太医吩咐秦御卧床休息的,自然不能动用武功,秦御带着她上蹿下跳的,如今成了这幅样子,顾卿晚免不了有些担忧内疚。   秦御这会子确实有些胸闷难受,本是不自觉咳了几声,见顾卿晚紧张成这样,倒心思一动,愈发咳嗽不止起来。   待顾卿晚要去唤人,他才拉着她在身边坐下,道:“别去唤人,没多大事儿,太医瞧了爷又得被他们折腾摆弄一场,你去给爷倒杯温水,扶爷喝杯水顺顺气便好。”   顾卿晚哪有不答应的,扶着秦御躺好,这才跑去倒了水,又扶着秦御起来,靠在自己肩头,将茶盏送到他唇边,喂他慢慢喝了。   见秦御脸色好了些,顾卿晚才松了一口气,禁不住道:“你既不能动武,方才让侍卫带我过去便好,何必强撑着亲为。”   秦御闻言却黑了脸,目光冷飕飕的瞥了顾卿晚一眼,道:“爷平日碰你一下,倒像是身上能少几块肉般,对爷的侍卫,你倒不讲究男女大防。顾卿晚,你这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顾卿晚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她就不是古代女人,自然不在意必要时被侍卫抱上一下什么的,不牵扯感情问题,这些身体接触根本就没什么啊。秦御抱她,和这种根本就是两回事好不。   可这在古人眼中,却又分明是一回事,她想和秦御分辨下其中差别,迎上他冷嘲的目光,就有心无力起来,只得闷闷的道:“我这不是怕你受累嘛。”   秦御瞧着她那言不由衷的样儿就没好气,索性转开了目光。心里却怎么想怎么不对味,他就不明白了,这女人怎么就那么排斥他,对侍卫倒比他还大度,难道在她眼中,那些侍卫什么的倒比他这个郡王还来得顺眼有魅力?   秦御觉得以后得让宋宁他们离顾卿晚远点,没事儿也别带这些人在身边碍眼才好。   他正琢磨着,外头倒响起了宋宁的声音,道:“爷,先前跟着另一辆马车的人回来了,那马车里进了周府。”   顾卿晚瞳孔一缩,禁不住一把掀开了车帘,追问道:“哪个周府?周首辅家?”   宋宁还没回话,秦御便受了刺激般,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挥手便将车帘扫落了下来。   外头宋宁只觉那车帘落下前,主子分明瞟了他一眼,那一眼怎么让人脖子生凉意呢,他莫名而忐忑的抬手摸了摸鼻子,这才道:“正是周首辅家,马车中坐着的是周家大老爷。”   顾卿晚早便怀疑顾家的事儿,周家是脱不开关系的,两家本来就是政敌,顾家覆灭后,周家又是最大最直接的利益得益者。   只是如今明晃晃的证据摆在了面前,顾卿晚还是难免有些恨意翻涌,动怒激动。   “让人盯着那小院。”秦御的吩咐声响起,顾卿晚才缓缓吸了一口气,道,“今日多谢殿下了。”   秦御淡淡瞟了她一眼,道:“爷今天因你动武受累了,回去得多卧床两日,你知道便好。”   他言罢,踢了踢车板,道:“先去沉香茶楼。”   马车再度往西折返,很快便到了沉香茶楼,顾卿晚重新带上帷帽,秦御方道:“别聊太久,爷去全丰当探探,一会子过来接你。”   顾卿晚福了福身,也没再说道谢的虚话,转身下了马车。   陈心颖果然已等了许久,顾卿晚被带进雅间,她便跳了起来,几步到了顾卿晚跟前,拉了她,道:“我本来想去你们宅子的,母亲说你们刚刚搬过去,只怕还没收拾妥当,怕我去了倒给你们添乱,我只好将你约到了这边来。”   她说着拉了顾卿晚往里走,又絮叨着道:“本来是能下帖子请你和嫂嫂去我们府上做客的,可我回家便又和长房闹了点不愉快,我想着只怕请了你过去,我大姐姐,三姐姐也会给你不自在,倒让你也跟着我受气,就没下帖子,晚姐姐你可别怪我失礼啊。”   顾卿晚和陈心颖分别在茶桌两旁跪坐下来,顾卿晚才笑着道:“我从前就和你大姐姐和三姐姐玩不到一块去,如今去了少不得要听她们奚落讽刺,倒是这里自在些。又怎会怪你没请我去家里呢?倒是你,刚回来怎就又闹了不痛快?”   陈心颖给顾卿晚倒了杯茶,道:“还不是那时锦乡伯世子在大长公主府被宣平侯打伤的事儿!锦乡伯世子被送回府,锦乡伯夫人便寻上了门,不敢怪责宣平侯,便全怪到了我头上,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将我祖母给气的晕厥了过去,我大伯母便责我不孝,押着我跪祠堂,总之就是这些事儿,如今已平息了。”   顾卿晚却听的蹙眉,道:“那你……”   陈心颖摆手,道:“父亲母亲怎么会瞧着我被长房借机欺负,放心,我没受什么苦,就是长房和三房又闹这一场,如今愈发关系紧绷罢了。”   她说着咬了咬唇,有些歉疚的看着顾卿晚,道:“只是因这一闹,父亲再提三房想出去做生意开铺子的事儿,大伯母便出来呛声,说什么陈家书香门第,纵然从前家里也有铺子,但都是掌柜们在外忙碌,如今三房我爹爹要亲自出面做生意,简直有辱陈家的清名,又说三房要做生意,必要借陈家的势,即便是母亲拿嫁妆出来,那爹爹也是陈家的儿孙,既然没分家,又要靠着祖宗家里,将来挣了银子,也该归公中所有,铺子置办下来,可以归在三房名下,算三房的私产,然则铺子的产出,却都得上交公中。还说,从前父亲的俸禄都是交到公中的,如今这般也是理所当然,总不能白养着三房一大家子。”   陈心颖言罢,愤懑的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才又道:“若是如此,我们还忙什么,左右铺子开起来,好处三房也半点得不到。母亲便说这事儿先搁置了,让我来和晚姐姐说上一声……晚姐姐,真是对不起,先前咱们都说好了事儿,如今也不成了……”   顾卿晚见陈心颖眼眶都红了,便站起身来,坐到了她的身边去,拉着她的手,劝慰道:“我还正想和你说这事儿呢,我这边其实也出了些变故,说不定过些时日会和嫂嫂一起去寻我大哥呢,这事儿当时也是决定的太草率了,如今这样也好。”   陈心颖闻言却一惊,道:“去寻你大哥?这千里迢迢的,你们两个女子,这怎么行。”   顾卿晚便拍着她的手安抚道:“还不一定呢,你放心,真要去寻大哥,我们一定会妥善安排的。”   顾卿晚和陈心颖如此说,也只是怕过两日真按娄闽宁的安排悄然离开了,也算提前和陈心颖打过招呼了。   言罢,她便笑着转开了话题。这时,桃心推开门,笑着道:“姑娘要的点心送上来了。”   说着,侧身接过小二端着的茶点,进屋放在了茶几上,这才躬身退下去。   顾卿晚和陈心颖说着话,陈心颖无意间瞥了眼桌上的茶点,倒诧道:“咦,这盘子茯苓红枣糕瞧着倒美味可口。”   顾卿晚瞧过去,只见那茯苓红枣糕做的极为小巧,每个都铜钱大小,做成了梅花形状,层层叠叠的摆放在翠绿的荷叶盘子里,白的糕点,点缀着红的枣泥,映衬着翠绿盘子,既清爽又好看,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不过顾卿晚却没将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倒是在看那糕点的摆放。瞧着凌乱,可顾卿晚却一眼看出那是个简单的阵法。   从前她看兴致突起,从父亲的书房中拿了一本兵书翻看,正看的皱眉,娄闽宁恰好来了,问了她两句,她便指着那书上晦涩的阵法描述冲他抱怨,道,“这东西讲的这样难解乏味,宁哥哥还能整日抱着兵书看的津津有味,可见宁哥哥骨子里是个乏味的人。”   娄闽宁便沉着脸,屈指弹她的额头道:“好啊,这就嫌弃起宁哥哥来了,瞧宁哥哥怎么收拾你。”   两人笑闹了一阵,娄闽宁便随手拿起放在旁边八仙桌上的茯苓糕来摆弄着,道:“其实阵法弄明白的很有意思,你瞧,这个阵法是这样的……”   说着便用茯苓糕摆起阵法来,那阵法是怎么变换的,顾卿晚最后也没听太明白,倒是将阵眼的位置记住了,还一口挑起阵眼的那块茯苓糕,趁着娄闽宁不防备,一口塞进了他嘴里,笑着道:“这阵法我学又没用,学这个真是费心力,还是宁哥哥多吃点好的补补,再继续读这样晦涩的兵书吧。”   想着这些,顾卿晚心中一跳,抬手便给陈心颖取了一块茯苓糕,待陈心颖接过,她便直接捏起阵眼那块,趁着陈心颖用糕点没注意,将那块阵眼糕点藏进了袖中,又随手拨弄了几下,将碟子里摆放的茯苓糕瞬间弄的凌乱了起来。   ------题外话------   最后一天了,票票表浪费哦,明天的文调整到早上更,么么哒。素素QQ读者群,观雪阁248624965,找管理员提供全部章节订阅截图,管理员会发放福利群的通行证,素素在福利群中出没,有兴趣的妞可以加下,么么哒。   另,美妞读者开坑,帮忙推荐下,阿娆《重生之千面女郎暖宠记》,她伴着金光重生到贫寒家庭,凭借异能帮助父亲度过难关,最后成功跻身上层社会,异能重生,收藏留言奖励币币哦。   谢谢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cynthia143 送了1朵鲜花、5dl57 送了9朵鲜花、童童zt 送了1朵鲜花、林中的画眉 送了1朵鲜花。   ☆、105 自作自受的秦御   又说了几句话,顾卿晚便借口更衣,起身去了茶楼的净房,她将那块藏起来的糕点取出来,捏了捏,果然觉得内有乾坤,糕点弄碎,里头却包裹着一个药丸般的小圆球,顾卿晚从小球中抽出一张字条,看过后便销毁了,将那小球小心放进了荷包中。   她和陈心颖又闲聊了片刻,因惦记着先前的事儿,知道秦御去了全丰当铺那边打听消息,便也没多聊的心思,辞别了她。   她出了茶楼,果然马车已经等候着了,登上马车,却见秦御依在软榻上,面色有些沉肃。   马车缓缓而动,顾卿晚因见他神情严肃,便觉得定是全丰当那边打听到了什么,急匆匆便跑到了他身边,问道:“殿下是不是打听出金权二人上全丰当做什么了?”   秦御却面沉如水,道:“没能打听出来。”   顾卿晚闻言一诧,秦御从来嚣张跋扈的,好像就没什么他做不到,不敢做的事一般,现在不过是打听下当铺里的一点消息,竟然没问出来,这让顾卿晚有些吃惊。   秦御见她一脸惊诧之色,顿觉在自己女人面前失了颜面,俊颜上浮起一片轻红来,道:“爷不好亲自出面,怕太过扎眼,引起周家那边的注意,再打草惊蛇,便让宋宁拿王府的腰牌去私下打听,这全丰号的名声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便有王府腰牌也不肯透露半点客人消息。全丰当有爷外祖父家的干股,便冲着这个,爷也不能用强的。只能先回去,爷再派人去趟勇毅侯府,请外祖父帮忙打听一下。”   顾卿晚自然是知道全丰当的名声的,全丰当能名声在外,也和其规矩极严,绝不随意透露顾客消息这一点有关。   她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礼亲王府,秋爽院中。   礼亲王妃正站在廊下逗弄一只画眉,就见陈嬷嬷从外头脚步匆匆的进来,陈嬷嬷向来沉稳,礼亲王妃鲜少见她这样,不觉挑了挑眉,心知是有什么事儿。不过她做王妃这么多年,大风大浪也见多了,并没在意,又扭头悠闲的逗起鸟儿来。   陈嬷嬷走近了,却在礼亲王妃的耳边低语道:“王妃让老奴打探沈姑娘的事儿,老奴已经打听清楚了。”   礼亲王妃一听是儿子的事儿,顿时便来了兴致,也没了逗鸟儿的心思,扶着鸟笼子的手一丢,转身便道:“进屋详说。”   进了花厅,礼亲王妃径自在罗汉床上落座,指了指旁边的锦杌子,陈嬷嬷也没多推辞,谢礼偏身坐了,便道:“其实这姑娘,奴婢一直就觉得面善的很,这一打听才知道拐道面善,原就是见过的。”   “哦?你这么一说,本王妃也觉得她面善。”礼亲王妃一时蹙眉凝思。   陈嬷嬷道:“王妃,那沈清不姓沈,姓顾,不是沈姑娘,是顾姑娘。”   “顾姑娘?”礼亲王妃重复了一遍,忽而眸光一闪,惊道,“她莫不是从前顾首辅家的那位独女叫晚姐儿的吧?”   陈嬷嬷便笑了起来,道:“王妃好记性,这顾姑娘还是三年前来过咱们王府,见过王妃,不想王妃如今还记得她。”   礼亲王妃一时面带追忆,道:“哪里是本王妃的记性好,嬷嬷也知道,本王妃一向记不住人,是那孩子生的太好了,当时小小年纪便已出落的极出挑,又知进退,瞧着是个可心的,本王妃才记得清。”   她说着,微微蹙眉道:“本王妃记得她可是和镇国公府的阿宁订了亲的。”   娄闽宁和秦逸交好,常常来王府,免不了过来给礼亲王妃请安问好,礼亲王妃对娄闽宁也算熟悉,常常以子侄称之,算是亲近。   陈嬷嬷点头,道:“王妃记得不差,只是这亲事,早在顾家出事便被退了。后来这顾姑娘便跟着其二哥离开了京城,却是去了洛京城,奴婢打听到,上次世子爷和二爷被追杀,就是逃到了顾家在洛京城临时安置的院子里,被这顾姑娘给藏了起来,这才躲过了追兵。后来世子爷和二爷便一直在顾家的小院养伤。”   礼亲王妃闻言面露恍然之色,道:“既能帮阿御他们躲开追兵,看来是个有胆识又聪慧的姑娘,到底是从前首辅家教养出来的,这么说,这姑娘对阿御倒还有相救之谊了,也难怪阿御瞧上了人家姑娘。”   陈嬷嬷便又将后来军中之事也略提了一下,道:“娄世子没去军营前,这顾姑娘还好好在军中养伤,娄世子一回来,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顾姑娘就离开了大军。后来在京城和二爷遇上时,便女扮男装成了沈清。”   礼亲王妃摩挲着衣襟上的绣花边儿,片刻才拧眉,道:“阿逸可在府中?嬷嬷将阿逸唤来,本王妃仔细问问他。”   陈嬷嬷应声而去,恰秦逸刚刚回府,没一炷香时辰,便进了花厅,母子寒暄两句,礼亲王妃便道:“阿御身边那个沈清乃是从前顾首辅家的姑娘,这事儿你可知道?”   秦逸闻言略怔了下,旋即面色平淡的点头道:“母妃知道了呀。”   礼亲王妃不觉狠狠瞪了大儿子一眼,道:“什么叫母妃知道了啊,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母妃!”   秦逸却无奈道:“母妃,阿御现在长大了,不是从前日日跟着我跑的小孩了,儿子也不能日日盯着他,儿子也是才发现的,还没来得及和母妃说。”   礼亲王妃一听他这就是敷衍的鬼话,嗔了秦逸一眼,却也没多怪责,道:“母妃记得你从前说过,镇国公家的阿宁对顾姑娘似乎很上心?”   秦逸见自己母亲一脸探究,双目紧盯自己,浑身紧绷的,不由叹了一声,道:“母妃,阿御他长大了,他自己的事儿,您就别多费心了,那顾姑娘……她和阿御今后会怎么样,阿御他自己能处理。”   礼亲王妃闻言差点没气个倒仰,顿时便拍着旁边的炕桌道:“你说的轻巧,不然母妃多管,你倒是赶紧给母妃娶个媳妇回来啊!你娶妻生子了,母妃还能这么着急你弟弟的事儿?”   秦逸顿觉头疼,却忙笑着道:“母妃莫动怒,这不正说阿御的事儿呢,怎么又扯到儿子身上来了呢。”   他言罢,叹了一声,方才又道:“人家顾姑娘和少陵确实是青梅竹马,不过当日在大军中,那顾姑娘也曾当着少陵和阿御的面说过,她是顾家的姑娘,不愿为妾辱了顾家的清名。”   秦逸这样说着,心想,阿御,对不住了,哥哥本来不想多透露了,实在是母妃太难缠,眼看着母妃这把火就要烧到哥哥头上了,也只好拿你挡挡箭了。   他言罢,礼亲王妃果然顾不上提先前要他娶妻的事儿了,只皱眉道:“原来是阿御剃头担子一头热啊,这可麻烦了。”   秦逸听礼亲王妃这样说,却站起身来,笑着道:“对了,既然母妃问起这些事,儿子倒也有件事,索性一并告知母妃一声。儿子院里的紫云得了恶疾,儿子已让人给她收拾下,一会子便送到庄子上去养病,这事儿母妃知道下便好,儿子外头还有些事儿,便先告退了。”   他言罢,转身就一阵风般走了。   礼亲王妃回过神来,又是一阵郁结头疼,拍着炕桌道:“怎好好的就得了恶疾!这两个孩子……”   大儿子身边好不容易收了个女人,还没几日功夫就又送走了,这不是空欢喜一场嘛!   礼亲王妃揉着额头,心里想着,大儿子这边没指望了,小儿子这边可不能也来一场空。   儿子不愿意娶妻,那就先纳妾好了,尝到了滋味,自然就会愿意娶妻的。如今这般年纪也不小了,却不近女色的算怎么回事。   好容易儿子看上了个姑娘,就算是抢人家的儿媳妇,那也得先顾着自己家的孩子啊,更何况,那顾姑娘还早就不是旁人家的儿媳了。   只是这顾姑娘心里不乐意却是个问题,礼亲王妃想着,便问陈嬷嬷,道:“阿御的相貌也不差,怎么就连个姑娘都哄不住呢,嬷嬷说,如今却该怎么办才好。”   陈嬷嬷方才也站在旁边听到了秦逸的话,闻言便道:“那顾姑娘从前毕竟是权臣之女,有些傲骨也是可以想见的,咱们二爷那么出众,哪有不得姑娘喜欢的?怕也只是顾姑娘不肯为妾,才会百般抗拒。”   当母亲的无不觉得自己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礼亲王妃闻言点头,道:“嬷嬷说的对,可这姑娘如今的身份又实在是做不得正妃,偏她又不肯为妾,这岂不是成了死局?按理说,阿御没成亲,没个正妻,这纳妾之事儿也该本王妃为他做主安排,可本王妃将这顾姑娘唤过来,说了这个意思,只怕人家姑娘也不会同意,说不得倒还觉得本王妃羞辱于人,本王妃莫再办不成事儿,反帮了倒忙……”   陈嬷嬷想了想便道:“依老奴看,世子爷方才说的也有道理,二爷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当有分寸,心里也当有章程,不若王妃再等等看,让两人先这么相处相处,说不得二爷自己就把事儿给办了,便真不行,二爷和姑娘家多相处总归是错不了的。”   礼亲王妃这才长长叹了一声气,道:“也只能先如此了。对了,给各府邸姑娘的赏花帖可都写好了?”   两个儿子都不近女色,礼亲王妃心中着急才巴不得他们纳妾,可娶妻才是正理,礼亲王妃还是希望儿子们赶紧瞧上个能迎娶回来的姑娘,早日成亲生育嫡子。   故此,从两个儿子没凯旋回京开始,她就在忙活着要搞赏花会,日子就定在了五日后,这几日便该将帖子发出去了。   陈嬷嬷便笑着道:“都准备好了,王妃瞧中的那几位姑娘的帖子,留了白,等着王妃亲自执笔呢。”   礼亲王妃便点头,道:“这三年多,京城中又长起来一批闺秀,倒也有几个出众的,但愿阿逸和阿御今次能瞧中一个,也好早些定下来。今儿天好,你这便将帖子拿过去书房,本王妃现在便将帖子写起来,明日一早便发出去。”   陈嬷嬷应了声,含笑去了。   翌日一早,顾卿晚便被秦御唤到了他的寝房中,秦御借口昨日动武伤了身,躺在床上,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将顾卿晚支使的团团转。   一会儿要她亲自泡茶,一时又让她帮他起身,一时又令她亲自给他布膳,好容易用了膳,连擦嘴都娇贵的抬不起胳膊来了,非要她拿帕子给他拭去唇边残汁。   顾卿晚念着昨日秦御确实帮忙良多,又想着还靠他打听全丰当的事,再想想荷包里的东西,安慰自己没几日便可离开这里,倒也心平气和的忍了下来,格外的顺从配合。   用完早膳,顾卿晚正坐在旁边,捧着本史书给秦御念,就听外头传来侍卫的请安声。   “见过王妃。”   顾卿晚闻言忙站了起来,她现在虽穿着男装,可脸上并没有涂抹修饰,一时有些无措。   她刚退到一边儿站着,礼亲王妃便进了屋,秦御也已从大迎枕上直起身来。   见秦御要下床,礼亲王妃上前两步,道:“行了,和母妃客套虚礼什么,靠着吧,母妃就是来瞧瞧你可好些了。”   她说着已自行坐在了床榻边儿,仔细端详了秦御两下,道:“这脸色怎么瞧着还是这样难看?你是不是没好生吃药啊,你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吃药难,怕苦的,这可不行!”   秦御还没回话,礼亲王妃便转身看向了站在床边,将头垂的快凹进胸口的顾卿晚,道:“沈清啊,既然阿御他和你投缘,你便多劝劝他,他吃药的事儿,本王妃便交给你了,你可要亲自盯着他吃药才好!”   顾卿晚没想到礼亲王妃突然就转身冲自己吩咐起来,略怔了下,也不敢抬头,恭敬的点头,道:“是。”   礼亲王妃却又道:“阿御自来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可这次他受伤严重,太医都说了,心口不似旁的地方,心脉损伤,若不好好调养,将来是要落下大病根的,便再静不下来,也得好好的卧床歇着!他是个不听太医话的,本王妃管着王府,也实在抽不出空闲来亲自盯着他。他也算是为护你而伤,他既然和你投缘,你便多多尽心,替本王妃照顾好他才是。”   顾卿晚总觉着礼亲王妃的话哪里有些怪怪的,可当日却是她亲口和礼亲王妃说的,说她不过是投了秦御的眼缘才得他像对亲人一样相护。   如今礼亲王妃相信了,将秦御托付给她照顾,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顾卿晚忙又抱拳,道:“正如王妃所言,殿下他是因沈清而伤,沈清自该照顾好殿下,王妃放心。”   礼亲王妃便笑着又道:“嗯,这就好,委实是这翰墨院都是侍卫,他们都是练武的粗汉子,不够细心,本王妃瞧着你这孩子倒像是个仔细妥帖的,便只能劳你受累了。”   “不敢,王妃折煞沈清了。”顾卿晚觉得礼亲王妃真是个明理亲和的好人,若是寻常的权贵夫人,知道儿子因一个庶民受了重伤,心里定然多多少少都会对那害的儿子受伤之人起了厌恶怨怼之心才对,可礼亲王妃对她却还能这样讲理亲切,可见是个大度宽容的人。   只可惜,秦御的性子怎么半点都不随他母亲。   礼亲王妃见顾卿晚应下,这才站起身来,道:“好了,既然阿御还没恢复元气,本王妃便不多呆了,你照顾他多歇着吧。”   礼亲王妃说着,便一阵风般又带着陈嬷嬷往外去了。   顾卿晚因害怕礼亲王妃察觉出她没掩饰的脸,故此盼着礼亲王妃赶紧离开,倒没觉出不妥来。   床上靠着的秦御瞧着自己母妃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走了的背影,他却是有些无语。   不是说来探他的病吗,从母妃进屋到离开,他这个有病的儿子怎么就一句话都没插得上啊……这是什么情况?   秦御还没搞明白,就听外头又传来了礼亲王妃的吩咐声,道:“二爷的伤,太医说需静养,既然有沈清伺候着,你们便不必守在外头的,难免闹出动静来惊扰二爷养病,都退到水阁外守着吧。”   “是。”   外头响起侍卫们的应声,秦御挑了挑眉,心道,果然是母子连心啊,他昨儿才刚想着让侍卫们都离远点呢,今日还没来得及找理由吩咐下去,母妃这便代劳了。   真好啊!   外头脚步声纷沓而去,礼亲王妃带着侍卫们都退了,位在湖中的阁楼中,一时就剩下了秦御和顾卿晚两个。   秦御勾着唇,心情大好。   顾卿晚因觉礼亲王妃对沈清也算礼遇有佳,对照顾秦御一事便没了那么多抵触,不管怎么说,秦御确实算为她挡了吴国公的一掌,更何况,她既答应了礼亲王妃,看在一个母亲担忧儿子的这份母爱上,顾卿晚觉得自己也该守诺,对秦御多尽一点心。   故此,听到外头没了动静,顾卿晚便笑着冲秦御道:“殿下用完早膳也有一会了,差不多该喝药了,殿下先自己看会书,我去瞧瞧药熬好了没。”   她言罢,将书往他手中一塞,迈步出去,没片刻就端了一碗黑浓的药汁过来,神态温和的道:“我试过温度了,正好,殿下,快喝了吧。”   秦御瞧着那碗端到近前的汤药,干涩的咽喉滚动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妙起来。   他先前为了装病装可怜,有让顾卿晚知道,他每天都要用上碗苦药汁,可每次用药时,除了早先一回,顾卿晚都不在场,他也都没喝。   事实上,他的内伤,自己慢慢调息就好了,也不用喝这等苦药汁。   可如今……她不会是真要听母妃的话,从此后,亲自照顾他的汤药吧?   秦御方才的好心情,顿时便去了大半,俊面上神情有些僵,触了下药碗,道:“还有些热,先放旁边再晾下吧。”   顾卿晚却端着汤药,略抿了下,当着秦御的面亲自试了下温度,道:“真的刚刚好,再凉些,喝了不舒服,且药效就不好了。殿下这么大的人了,莫不会真的怕苦吧?”   秦御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眸中还有些鄙夷之色,即便知道她可能是故意的,但男儿郎的自尊作祟,还是接过了药碗,憋着气儿,鼓着劲儿,一口灌完了汤药。   只他从小怕苦,又因为习武,身子骨极好,喝药很少,这会子灌下去汤药胃里便翻涌了起来,差点没当场又呕出来,不觉拍着胸膛,道:“快,快给爷端茶来压一压。”   顾卿晚却瞪了眼,道:“那可不行,茶水会解药性,这几日我不会给殿下泡茶了。”   秦御,“……”   胃里又一阵翻涌,秦御受不住要从床上下来,还没掀开被子,顾卿晚便抬手压住了他的肩头,劝道:“不行,要卧床静养!”   秦御不觉干笑,道:“母妃的话,其实你也不必那么当真,爷刚喝了药,胃里窝的难受,起身走动几下又没什么……”   顾卿晚却红了眼眶,双眸盈盈瞧着秦御,道:“我觉得王妃说的对,其实殿下因我受伤,我心里也挺内疚的,殿下一日不好,我便一日内疚,殿下难道愿意看我一直内疚下去,却不肯好好养病,早些养好身子吗?”   顾卿晚是个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王妃,她便是撒娇演戏,也要完成承诺。   秦御瞧着她宜喜宜嗔的女儿模样,顿时心软,重新躺了回去。   这般直在床上躺到了天擦黑,好容易熬过了一天,顾卿晚却又捧了一碗浓浓的黑药汁来,笑着道:“殿下,该用药了。”   秦御看着那药汁,却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平生第一次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体会的真真切切,他是真快哭了。   母妃,儿子其实是您捡来的吧,您可坑死儿子了!   ------题外话------   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18693718930 送了1颗钻石、zsh720928 送了9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1朵鲜花、15146199215 送了1朵鲜花、18693718930 送了9朵鲜花、cynthia143 送了1朵鲜花   ☆、106 准备逃跑   让没病的人,生生躺在床上,整日整日的,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情,秦御被顾卿晚各种软磨硬泡,花样百出的劝解,简直如同上刑,好容易才熬过了一天。   本以为照顾卿晚躲避他的那种态度,坚持一天就不错了,谁知道秦御翌日醒来,刚舒展了下身体,一跃而起,想要去练武房打套拳脚活动下筋骨,结果顾卿晚就来了。   见他穿着一身单衣站在屋中,她顿时便面露不认同,上前道:“殿下怎么又起来了,心脉受损,要卧床!”   秦御有些喘不过气儿来,还没商量一二,顾卿晚便到了近前,亲自挽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床上引,清丽无双的面庞上浮现出护士小姐专业的温暖天使般笑容来,柔声道:“殿下要听太医的话,将身体养好,王妃才能放心啊。”   她温柔如水,苦口婆心,秦御被美人挽着,脚下又没出息的往床边过去。   顾卿晚将他带到床边,伸手扣住他的肩头一推,便将秦御又按回了床上,道:“天色还早,殿下再睡会吧。”   秦御,“……”   他昨天被顾卿晚折腾了一天,临到睡觉,礼亲王妃又让陈嬷嬷送来了一碗补汤,非说是宵夜,他是真不想喝,奈何顾卿晚劝着,不厌其烦的一勺一勺的喂。   结果夜里躺下,只觉胃里全是汤汤水水的,一阵阵不舒服,身上又僵硬,翻来翻去,好容易睡着都不怎么安宁。   他从小习武,每天起来是必定要练上小半个时辰的,风雨无阻,除了有两次受重伤,实在起不来,这次虽受了些内伤,可万万没到可以懈怠的程度,故此早上他都有去打一套温和些的拳。   今日一早到了时辰便自动醒来了,谁知道如今顾卿晚站在床边却要他睡觉。习惯是很可怕的事情,习惯早上习武,偏不让做,就会觉得抓心挠肺,浑身像生病一样不舒服。   秦御禁不住冲顾卿晚和颜悦色的道:“卿卿,爷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想要出去走动走动,就走走路,舒展下身体,不会牵动伤口的。”   顾卿晚却果断摇头,道:“殿下,清晨外头的空气很凉的,殿下肺也略有受伤,呼吸了冷空气便要咳嗽不止,咳嗽必定牵动受损的心脉,殿下还是再睡会儿吧。”   秦御叹了一声,道:“可爷睡够了,实在睡不着了啊。”   顾卿晚笑着道:“没事儿,那就闭目养神吧。”   秦御,“……”   顾卿晚却给秦御压了压被子,道:“殿下怎么还不闭眼?”   秦御觉得自己这样被压制着不行,早晚没病也得被生生折腾出病来,一个狠心面上便冷硬了起来,他豁然坐起身来,谁知道还不等他呼喝出声,顾卿晚便眨巴着眼睛道:“要不,殿下躺着,我给殿下哼个小曲?”   秦御闻声,身子顿时僵在了那里,美人要唱曲,还是头一回,这不能辜负啊。   立时他硬起的心肠又软了,不必顾卿晚催促又躺了回去,顾卿晚眉目间闪过些狡黠之色。   唱曲嘛,就当哄孩子了,以前K歌时也没少给人唱着听,她一点压力都没有。   见秦御目光灼灼盯着自己,顾卿晚挑眉道:“闭幕养伤,不然不唱了。”   秦御虽然很期待顾卿晚的歌喉,可却也顿时有种被辖制的死死的感觉,迎着顾卿晚盈盈若水的眼眸,他最后却还是不受控制,认命的闭了那双异色眼眸。   顾卿晚想了想,便轻轻哼唱,给秦御唱了首《天净沙》。   离乡路,脚步染尘土,青衣顾,留一抹楚楚……西风路过去何处。天涯路,可有乡伴归途?   顾卿晚的声音偏绵软,哼唱这样带着些凄清的曲调,竟也悠扬婉转,悦耳动听的紧,萧瑟的歌词倒衬的她的声音愈发空灵清婉。   秦御从前不过是在烟花之地听过曲儿,那些都是不正经的女人,唱的靡靡之音,从前觉得还听得,如今一比,却只觉高下立见,倒有些听出了神。   顾卿晚哼唱完,他垂放在床边的手指还在轻轻的敲点着,片刻才悠忽睁开眼眸,就见顾卿晚还坐在床边,垂眸瞧着他。   她的面庞显得很温婉娴静,静静瞧过来的目光,清透明净,许是还沉浸在方才小曲儿的悠远乡愁中,秦御这会子也没那么心浮气躁了,再瞧着这样安静坐着的顾卿晚,只觉就算这样躺着,好像也还不错,安宁恬静,却也难得。   故此,秦御也不知顾卿晚是怎么办到的,总之,他又莫名其妙的被顾卿晚摆弄了两天。   三日后的尽午时分,秦御撑着都快僵硬的身子,有气无力的靠在软枕上,看着坐在床对面桌案后头绘制草图的顾卿晚,额头有一根青筋一下下的抽。   他已经被生生拘在屋里三天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照他的脾气,怎么就忍受着被顾卿晚管束了三日呢。   他现在瞧向顾卿晚的眼神,有些犯忌惮,什么叫花样百出,什么叫软刀子割肉,什么叫温柔乡英雄冢,他算是知道了。   不过这温柔乡,还真不是好享受的。   秦御觉得自己快被磨疯了,兔兔却蹲坐在书案上,正悠闲的守着一盘瓜子磕着吃,见秦御又瞄着顾卿晚,蠢蠢欲动的分明想探身下床,兔兔吐了瓜子皮,转了个身,偷着咧了咧嘴。   果然,那边秦御还没碰到鞋子,这边儿顾卿晚便像是头顶长了眼睛,抬起头来,视线从纸张移到了秦御身上,道:“殿下要喝水吗?殿下稍等,我这就给殿下倒。”   秦御是真憋不行了,顿时没好气的道:“爷不喝水,爷要放水!”   他说着一把掀起被子,靸鞋气急败坏的往后头的净房去。   顾卿晚又低头画了两笔,收了尾,方才站起身来,脚步不急不缓的往净房外走去。   这两天秦御也曾企图用上净房出恭啊,或者动手动脚的手段来吓走她,不过很显然,要固执起来的顾卿晚总能克制住秦御,反倒是秦御害怕被顾卿晚知道自己是在装病,又恼怒起来,故此有些束手束脚的。   顾卿晚到了净房外,耳边没听到什么声音,便敲了敲隔着净房的屏风,道:“殿下,您这一个时辰都来好几趟净房了,敢问您是不是得了肠结之症?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正如顾卿晚所说,他早上也没吃多少东西,喝多少水,上净房哪里有什么水放?不过是顾卿晚不准他下床走动,借上净房舒展下身体罢了。   秦御觉得自己无比憋屈,堂堂一个郡王,如今弄的比天牢里的犯人还没自由。   如今上个净房没动静,那女人竟然也追过来,不依不饶的问他是不是大便苦难,得了肠结之症。   秦御脸色都黑了,脚步沉沉走出了净房,盯着顾卿晚,道:“顾卿晚,你还是不是大家闺秀?这等话,你也说的出来!”   顾卿晚却面色如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眨眼道:“人吃五谷杂粮,偶尔有肠结之症也是在所难免,殿下虽然有天人之姿,可也并非神仙,都是凡俗肉胎,有什么不好说的,殿下若真得了那种羞于启口的病症,可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   秦御闻言差点气个倒仰,俊美面容上也不知道是被她这种态度气恼的,还是和她讨论便秘的问题,真羞的慌,浮起一层红晕来,他抬手点了顾卿晚两下,终是一甩袖,迈着重重的步子又回去床上躺着了。   见顾卿晚也走了过来,他一个翻身,丢给顾卿晚一个烦躁的背影。   顾卿晚瞧着男人充满怒火的背脊却禁不住垂头忍笑了下,觉得这么养了几日,秦御的脸色好像也差不多恢复了血色,且她还想趁着这两日赶紧将浮云堂的图纸画出来,便上前拍了拍秦御。   秦御傲娇的抖了下肩头,甩开她的手,顾卿晚便道:“我瞧着殿下今天气色好多了,原还想着是不是请太医来瞧瞧,若是太医说殿下差不多恢复了,便不再拘着殿下了,可殿下这样不配合,那还是再养两日吧。”   顾卿晚话音没落,秦御便猛然翻过身来,一般抓住顾卿晚的手臂,便将她拽的跌在床上,躺在了他的身影。   他抱着她,妖冶的面上带着些笑意,眉目晶灿,似有金芒自云层流泻而下,映亮整个天地,勾唇便啄了下顾卿晚因呆愣而微张的唇瓣,道:“爷就知道卿卿不舍得一直为难爷。”   顾卿晚却挑起眉来,道:“为难?我明明都是为了殿下好,殿下却不领情,这话怎么说的,好似殿下不需要卧床养病一般,难道殿下其实不曾受伤?”   她说着微微眯了眼,秦御吓了一跳,忙道:“哪里,卿卿不相信爷,总该相信太医才对,卿卿赶紧去给爷请太医吧,这么些天,爷真养的差不多了。”   秦御本就是动用功力,令脉搏虚弱的,太医再来看诊,他没再装病,自然便得了太医恢复神速,已无大碍的诊断。   他总算从寝房中走了出来,是日傍晚,秦御坐在水阁后的小花园中,吹着晚风,吃着茶点,看顾卿晚站在湖边喂鱼,宋宁大步过来,禀道:“将军府刘管事来了。”   秦御让人去托将军府查全丰当的事情,闻言便知是有了消息,吩咐宋宁将人带过来。   顾卿晚也忙走到了桌边,戴上帷帽,站在了秦御身后。   秦御却瞥她一眼,道:“又不是婢女,站着做什么,坐。”   言罢,顺手扯她一下,顾卿晚便跌坐在了秦御旁边的大理石圆凳上。   那边宋宁已带着个瞧着极年轻的管事过来,那管事行了礼,秦御略抬了抬手指,令其起身,问道:“可是前两日爷让打听的事有了消息?”   刘管事忙道:“回二爷的话,本来叫了管事进府问过便好,但因二爷吩咐了,要小心行事,莫弄出大动静来,小的怕误了二爷的事儿,便只能旁敲侧击的打听,这才晚了两日,不过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   他言罢,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道:“当日那两个人,带着一张三年前的当票前去赎当,是王掌柜接的手,按规矩,便需对照了当日客人留下的画像和指纹,两者对上,方可赎当。那瘦高年轻的公子,面容倒是和画像对上了,可手印却差之甚远,故此那二人没能赎成东西,拿着当票便离开了。”   他言罢,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呈给秦御,道:“这是小的拓印的画像图,那指纹却是没法拓的。殿下也知道全丰当的规矩,咱们将军府虽然有干股在里头,可却也当不了家,其他几家权贵在当铺也都有掌柜的,那原图实在不好拿出来。”   秦御闻言倒也没苛责,接过那图纸摊开瞧了两眼,上头画着一个俊逸男子的影像,和顾卿晚前两日男装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肖似,秦御将画像递给了顾卿晚,摆手令刘管事退下。   “这上面画的……应该是我大哥吧。”实在不怪顾卿晚认不出来,只怪这古代的画像太抽象写意了。   怨不得那日见到了男子和大哥也不过猛一看想象,这画像也能对上了。   顾卿晚捏着那画像,琢磨着道:“那天金权带着那个像我大哥的人,行动都鬼鬼祟祟的,这事儿定然和我顾家有关。那男子必定是装扮成我大哥去全丰当取某样东西。”   她言罢,看向秦御,道:“顾家抄家时,他们大抵是从顾家得了当票,只是不知道到底大哥在当铺存了什么东西,如今顾家已经没了,还值当周家这么费心的要取那东西出来。”   秦御闻言认同的点头,道:“想必是金权只知道取东西,要对画像图,却并不知还要比照手印,这才会寻了个容貌肖似你大哥的人前去冒名顶替。如今东西没拿到,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顾卿晚也是这样想的,不觉手心冒了汗,道:“那我大哥岂不是危险了?假的不成,他们一定会去寻我大哥,胁迫他的。我大哥如今孤身一人,又被朝廷官兵看管,怎么对付的了他们,如是落到了周家人的手中……”   顾卿晚面色不觉苍白下来,豁然起身,来回走了两步,道:“这可怎么办……”   秦御瞧了她一眼,修长的食指骨节禁不住在石桌上轻敲了两下,缓缓动了动薄唇,声音清淡却一字字的道:“你留在王府,做本王的女人,本王这就派人去沧州,护好你哥哥,如何?”   顾卿晚万没想到他此刻会说这样的话,闻言顿住,看向秦御。   却见他并没瞧她,只是一手漫不经心把玩着桌上的茶盏,略勾着唇角,目光瞧着湖面被晚霞染的微红的波光,神态显得慵懒而从容,似有种已稳坐钓鱼台的矜傲。   顾卿晚咬牙切齿,怒声道:“秦御,这么落井下石,趁人之危,你不觉得卑鄙可耻吗?”   秦御闻声这才转头看向顾卿晚,水光映衬下,他妖冶的面容带着些轻嘲的冷然,道:“顾卿晚,爷现在按着你,就在这要了你,你才叫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吧?你如今还不是爷的女人,爷可没帮你的责任。”   他说罢,忽而又一笑,笑意有几分肆意和邪恶,道:“你知道的,爷最不喜欢空担骂名,一般担了骂名,便要坐实的,要不你再骂爷几句?”   顾卿晚面色便有些微微发白起来,她死死盯着秦御,心里明白,他就是还记着她从前在大军中没同意做他的女人,拂了他面子的事儿,这会子打量着她担心顾弦禛,硬要逼着她就范呢。   眼前这个男人,喜怒无常,说变脸就变脸,即便喜欢她,也不介意在时机合适时,对她来下狠的,她顾卿晚何德何能,敢接受他这样的喜欢?   秦御和顾卿晚对视着,见她身影寥落单薄,脸色微白,冷着脸的样子,有着几分脆弱的倔强,他心中有点后悔。   其实他也知道的,现在是自己表现的时刻,他无条件帮助她,保护她大哥,自然会让她感激他。   可他心里也清楚,顾卿晚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便有感动,也不至于就能为此对他动情。且这女人心智坚定,就不愿意做妾,他便帮她,她还是不愿意。   更何况,他也不要她的感动感激,软的不行,那就直接来硬的好了,要得了身,折了她的羽翼,将人困在身边,他便不信,这女人天长地久的能不动情。   只要她留下来,成了他的女人,他自然会对自己的女人好的,彼时再弥补也不迟嘛。   如此好的机会,他不用,这不是对不住自己嘛。   这样想着,秦御马上就又心硬如铁起来。   秦御将一向擅长的把握时机,果断出手,不择手段,只求结果的处事方法也用在了处理感情问题上,却不知道自己出了一记昏招。   顾卿晚心里已经对他大大的打了个叉号,她觉得眼前这男人,果然不愧为玩弄人的权贵子弟,既然他已经将她当成了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做交易的那种女人,她又岂能让他失望?   顾卿晚盯着秦御看了半响,垂下眼眸,脸色苍白的对秦御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她垂了明眸,却没发现那个坐在水边的妖孽男子,闻言后顷刻间从眉梢眼角荡起的灼灼明辉般的愉悦。   那一瞬间宛若春回大地的笑意,令他妖冶的面庞,简直比天边的霞彩更加夺目,更加勾人沉迷。   他豁然站起身来,跨前一大步便到了顾卿晚的身边,一把将她拥进怀中,紧紧抱着,柔声道:“卿卿既跟了爷,你的大哥,便是爷的大哥,你放心,爷不会让人碰爷的大舅兄的。”   顾卿晚埋首在秦御胸前,闻言眸光嘲弄,一个姨娘的哥哥,算什么大舅哥,既然方才说的好似一场交易,这会子又表什么柔情?岂不是可笑。   可她面上却点了点头,道:“你能让他们快些去沧州吗,我怕周家那边也已有了动作了。”   秦御抚了抚顾卿晚的长发,道:“好,爷这就去安排,令他们日夜兼程,势必在周家人之前赶到沧州,护得你哥哥周全。”   顾卿晚依在秦御怀中,柔顺的点头,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咬唇道:“我……我虽然答应了殿下,可……可殿下且允我适应两日再……更何况,殿下的身体也还不曾完全恢复……”   秦御原本见她平静应了,还有几分狐疑,此刻瞧她面色微白,半遮的眼眸中露出些许彷徨无助,又似有些羞耻抗拒的模样,顿时倒放下了心来。觉得她果然是担心哥哥,真的答应了自己。   他有些怜惜,也不想将她逼的太紧,便亲了亲顾卿晚的额头,道:“好,你留在王府,爷其实……其实也没那么急。”   说着他少年的俊美面容上,到底闪过几分不自在,耳根微红起来。   他言罢,放开顾卿晚,又道:“爷去安排下。”   顾卿晚垂眸点头,秦御便大步往前头去了,脚步颇有些意气风发的轻快。   顾卿晚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勾唇轻轻一笑,笑容有些发冷。   他都不介意践踏她的尊严来逼迫她就范了,她也不介意逗逗他,让他知道下,玩弄人其实没那么愉快。   她答应了他,想必他就不会防备着她逃跑了。明日该能跑的更顺利些才对。   秦御既派人去沧州,又勒令其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等后日她逃掉,再央娄闽宁想法子去救大哥便是,左右都要承娄闽宁的人情离开京城了,承一次人情是欠,两次也没大差别了。   更何况,欠人情,总是比直接出卖身体来的强吧。   等她跑了,秦御第一时间应该是找她,待他回过神来,只怕才会想到大哥的事儿来,到时就算秦御反悔,再派人去追回这批人,也已经要晚上好多天了。   有秦御的人先护着大哥,顾卿晚一点都不担心,自己逃跑这两天会耽搁了救人。这般也算临走前戏弄了秦御一场,也不知道等她跑了,秦御会不会被气的吐血。   秦御的伤养的差不多了,顾卿晚便没再往他那边去报道,缩在自己的厢房中写写画画,她不喜欢做事只做一半,这图纸,既然接手了,在离开前,不管怎样,她都想要完成。   秦御那边虽然因为顾卿晚答应了要留在他的身边而兴奋不已,恨不能时刻让顾卿晚跟在身边,但见顾卿晚不再主动过来,他也没让人去唤她。   他觉得这很正常,大抵那女人是刚刚答应,没适应过来,就像他现在,虽然很想见到她,可见到了又觉得好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怪不自在的。   他不该逼她那么紧,给她点时间适应,他自己也冷静下,这样也不错。   故而翌日,难得的,两人离的这么近,竟彼此安稳的过了一天。不过盯着这边院子动静的礼亲王妃却有点着急起来,入了夜,她坐在梳妆台前,一面准备卸妆,一面听陈嬷嬷回禀今日从翰墨院传来的消息。   “二爷卧床了这几天,顾姑娘亲力亲为的照顾,太医看过了,说二爷的伤势恢复的出奇的好。”   “本王妃就瞧着那姑娘是个贴心仔细的稳妥人,你瞧,这不答应了本王妃,便不怕辛苦的亲自照顾阿御。也难为她了,竟然能劝制的了阿御,要本王妃说啊,阿御性子太爆,跟匹没辔头的野马一样,就得有这么个人,能辖制住他才成。”礼亲王妃不觉笑着道。   “王妃瞧人,就没错过。”陈嬷嬷附和了一句,这才又道,“前两日相处的倒是挺好的,只不知道昨日又出了什么事儿,今天顾姑娘便回了厢房,这一日都没踏足外头一步,二爷竟也没过去找人。”   礼亲王妃闻言笑容收敛,蹙起眉来,道:“这又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又成了这个样子!”   见她面色微显焦灼,陈嬷嬷摇头表示道:“二爷的性子,也没人敢过分探究,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礼亲王妃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这孩子怎么如此不争气呢,本王妃都这么安排了,他也不知道把握,真是……真是……”   她跺了跺脚,道:“不行,嬷嬷去让人唤阿御过来,本王妃亲自问上一问。”   陈嬷嬷见礼亲王妃着急,想着不让她问问多半也睡不好,便应诺而去。   秦御过来时,身上穿着件银白色绣淡黄色祥云滚边的广袖长袍,他迈步间,烛光将锦绣映照的一片银光,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风姿特秀,整个明堂都好似亮了不少,倒是比平日里瞧着多了几分清逸风发。   他见礼后落座,含笑道:“母妃这么晚了唤儿子来可是有事吩咐?”   丫鬟向雪上了茶,秦御接过,刚呷了一口,便听礼亲王妃道:“阿御啊,那顾姑娘你到底能哄住不能,真不行就早些跟母妃说,母妃会帮你的,那姑娘母妃也挺喜欢的……”   秦御一口茶顿时呛在了喉间,手一抖,茶盏都倾洒到了胸膛上半盏,好好一件上等云锦袍子便这么毁了。   他咳着,几分狼狈的放下茶盏,俊面上红了一片,看向正拿了帕子准备过来帮忙收拾的礼亲王妃,摆手道:“母妃,您怎么……儿子院子里的事儿,你能不能不管!”   见他面色微红,分明是不好意思,礼亲王妃也急了,道:“怎么跟母妃说话呢,打小孝经也没少抄,都让你抄狗肚子里去了!要是你能像你三弟,四弟他们,正常一点,母妃至于这样操心吗!”   秦御不由头疼起来,道:“母妃,难道你更希望儿子像三弟,四弟,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您忘了,当初父王年轻那会子风流无度,王府乌烟瘴气,整日闹幺蛾子的时候了?难道您希望我和大哥也学父王的风流?”   礼亲王并不是个宠妾灭妻的,不然也不会等礼亲王妃生下两位嫡子,才准侧室有孕。当年礼亲王也曾有个宠爱的妾室,在礼亲王妃怀着秦逸时,趁机有了身孕,瞒着养到了四个月,当时礼亲王妃已经快生了,那个妾室的肚子留下来,也没人会说什么闲话,可礼亲王愣是一碗汤药亲自给那宠妾灌了下去。   那宠妾也是觉得都四个月了,说出来凭借得宠定能保全,谁知道最后因月份大,堕胎伤身,一个没弄好,小产没两个月便去了。   礼亲王尊重嫡妻,有了嫡长子还不放心,待礼亲王妃又生下秦御,嫡脉稳固才允了侧室有孕。可便是如此,也不阻碍他风流成性,妾室多多。   女人多了,便男人是个明白人,依旧会生事儿,也就是后来出了次意外,秦御兄弟差点没双双死在野狼谷,礼亲王才遣散了一大片妾室,收敛起来。   不过秦御兄弟对幼时王府中乌烟瘴气的环境,却是记忆尤深,此刻听他这样说,礼亲王妃心中一触,倒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自然不想让儿子们风流成性,可也不能不近女色啊!   礼亲王妃觉得儿子不知她的苦心,倒学会戳她心窝子了,一时蹬着秦御眼眶微湿,秦御唬了一跳,哪里还顾得上被母妃关心情事的羞赧,忙上前道:“母妃饶命,儿子说错话了,儿子知道母妃的心事儿,其实……其实卿卿她已经答应儿子留在王府了,等过两日,儿子便带她过来见母妃,好正经的将名分定下来,到时候可还要母妃替儿子操持呢,儿子不想太过委屈她。”   礼亲王妃闻言哪里还顾得上难过,顿时大喜,道:“好,好,你若是娶妻也这般痛快才是为娘的好儿子呢!”   秦御一听这个,哪里还呆的下去,忙道:“时辰不早了,母妃赶紧歇下吧,儿子还有点事儿,便先告退了。”   言罢转身便匆匆跑了,礼亲王妃见他还是这个态度,虽然不快,可想到秦御这边也算有进展,等身边有了女人,食髓知味,想必便不会再排斥娶妻生子之事儿,便也松了一口气,只管等着秦御过两日领着顾卿晚正式来拜见。   翌日,秦御用过早膳后,少年郎的那点羞赧之心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开始迫不及待的想展开进一步攻势,便吩咐宋宁道:“你去问问,看顾姑娘浮云堂的图纸画的怎么样了,今日天气不错,让她拿着图纸过来,陪着爷去浮云堂,当场对着图纸讲解一番,也好让爷心中有个数,不满意的地方及时更改。”   不就是请顾姑娘过来一趟嘛,主子犯得着解释的这么清楚,还准备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弄的一本正经的吗?   其实他知道,主子就是想人了,要找借口唤人家姑娘过来。   宋宁唇角抽了抽,应了声。他自然不能直接去寻顾卿晚,将秦御的意思告诉问琴,问琴进厢房禀报时,顾卿晚正将三滴提前储存的玉莲花蜜往一个白瓷梅花坛子里倒。   她就要离开了,想给兔兔留点口粮,这兑水的花蜜水,也够兔兔喝上一些时日了。顾卿晚相信,等她走后,凭兔兔的能耐一定能发现这坛子水,也能靠着聪明才智顺利的喝上大坛子里的水。   听了问琴的话,她点头道:“知道了,正好我也要过去了,你先退下吧,我收拾了图纸便过去。”   问琴退下,顾卿晚收拾了图纸,却到了桌边,从荷包中寻出那颗小球,自里头旋出两粒黑色的小药丸来,就着水冲服下去,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出房。   她很快便到了秦御面前,还没来得及福身见礼,秦御便蹙眉拽住了她的手臂,道:“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眼底也青了一片,怎么才一日没见,你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模样!”   顾卿晚的脸色确实不大好,昨夜她熬了半宿,这才将浮云堂的图纸都画完,这两日有些透支过度,憔悴些也没什么。   从前她赶活儿时,几天瘦上三五斤也不是没有过,顾卿晚自己不当回事,却没想到秦御反应这么大,扣着她手臂的力气弄的她都疼了,声音也充满了火气,她怔了怔才道:“我没事,殿下看,这些都是浮云堂的图纸,这张是殿下那日看到的殿宇轮廓图,只是比当日的更加详尽了,本来是可以做个小模型的,可我手头也没趁手的工具,不过我将细节图纸也都画的很详尽,标注的很仔细,王府的工匠都是有识之士,应当……”   “行了,行了,瞧你脸色都难看成什么样子了,今儿也莫去浮云堂了,爷送你回去休息。”秦御说着一把夺过顾卿晚手中图纸,顺手放在旁边的高几上,便要推顾卿晚去休息。   顾卿晚见他随手一放,图纸被窗外的风一吹便有些凌乱,忙道:“哎,那图纸别弄乱,不然还要费工夫比对……”   她说着想过去再整理下,谁知道刚迈出一步来,一个天旋地转,抚了下额头就往高几方向栽倒了过去。   秦御吓的忙接住她,继而又一把将人抱起来,几步送放到了他的床榻上,轻轻拍着雇顾卿晚的面颊,道:“卿卿,卿卿……”   他本以为顾卿晚是累着了,摇了她两下,却见她的唇竟以可见的速度慢慢的染上一层青紫之色,分明是中毒之相,一时间妖异的眼眸大睁,闪过一丝慌乱,呼道:“太医!快,宋宁,快叫太医!”   王府之中便有致仕的太医做客卿,离这凌寒院并不远,很快便有崔太医给顾卿晚把了脉,他脸色凝重,仔细查看后,在秦御吃人的目光下,额头冒汗的道:“这姑娘不知中的是何毒,毒性竟发作的极快,或许……或许将她送到大国寺,请寂空大师施以援手,还可一救,要快啊!”   秦御闻言只觉心胆俱裂,哪里还顾得上其它,忙上前亲自抱起了顾卿晚,沉声道:“准备马车,现在就出府去大国寺!”   一盏茶时候,一辆马车急匆匆的从王府奔出,一路横冲直撞,出了城门,直往大国寺而去。   于此同时,城南周府的别院中,萧南江也得到了秦御带顾卿晚出城的消息,引着一路人悄然往大国寺追去。   而大国寺中,娄闽宁站在山巅,迎着阵阵山风,望着满目苍翠,喃喃道:“晚晚,你可一定要来,只要你肯来,宁哥哥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随着时间,他对自己已经没了昔日的信心,他到底还是担忧了,怕顾卿晚会动秦御动了心,也怕顾卿晚会让秦御察觉端倪,今日无法前来。   “世子爷,有消息了,王府马车已在路上!”成墨几下纵身跃上山巅,禀道。   娄闽宁闻言,缓缓舒了一口气,清隽的脸庞上浮起了一抹比清晨山色更加清透的笑意来。   ------题外话------   好久没万更了,一天写一万,感觉脱层皮一样,八过,素素值得表扬吧   谢谢Iffy 送了1颗钻石5朵鲜花、wytt 送了2颗钻石、13913983270 送了3朵鲜花、羊羊羊bb 送了1朵鲜花、雨打芭蕉anita 送了5朵鲜花、15084059782 送了10朵鲜花、lisa67送了5朵鲜花   谢谢寿司晴等书友月初支持的金贵月票,么么哒!   ☆、107 秦御VS娄闽宁   大国寺的寂空大师不仅佛道高深,更是个医毒高手,故此太医见顾卿晚情形不大好,才会建议秦御将顾卿晚带到大国寺,而非去太医院耽搁时间。   马车一路往大国寺急赶,车中秦御抱着无知无觉的顾卿晚,见她唇上的青色越来越重,竟已带上些黑,映衬着她白若雪的肌肤,愈发显得唇色诡异而骇人,又觉出她双手冰凉,呼吸微弱,秦御急的不停催促外头赶车的宋宁。   他并没有想到是顾卿晚在伙同娄闽宁演戏,先前听宋宁说娄闽宁夜闯客栈,曾经和顾卿晚说过一些话,他心中确实起了防备之心,也明里暗里的用言语敲打了几回顾卿晚,且还让宋宁暗中抽调了人手,好生看着顾卿晚。   也因此,秦御才确信,这些天都平平静静的,娄闽宁并不曾和顾卿晚联系。那日在沉香茶楼,顾卿晚和陈心颖在茶楼中说话时,暗中也有人跟着,后来更是有暗卫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告知了秦御,秦御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再加上顾卿晚愤恨又无奈的答应了要留在他的身边,这些都让他对顾卿晚的防备已降低了不少,他完全没料到顾卿晚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和娄闽宁串通密谋好了一切。   此刻瞧着顾卿晚中毒的模样,秦御能想到的就是周吴两家,那周睿便是中毒而死,如今顾卿晚也是中毒。   分明便是周家要为周睿报仇,秦御现在恨不能拎把大刀,冲进周家去大开杀戒,砍上个昏天暗地才好。   “再快点!”   他揉搓着顾卿晚冰凉的柔夷,再度冲外头沉声喊道。   宋宁面色微狞,又狠狠一抖缰绳,马车像一支箭,劈开官道,带起一缕烟尘。   大国寺建在京城西郊的群山之中,古寺幽深,香火却是鼎盛。   寂空大师是大国寺的方丈,近来却已经不怎么掌寺中之事,在后山建了一处小佛院,设了奇门八卦,规避世人,常年都在佛院中闭关坐禅。   马车到了山门便无法再往上行进,秦御亲自抱着顾卿晚下了马车,一路往后山飞奔。崎岖的山道的,身影宛若一道流光,宋宁带着几个侍卫紧紧跟在后头,却见奔驰间,秦御的动作猛然一顿,侧身闷咳了两声。   宋宁忙上前道:“爷,您内伤未痊愈,还是让属下来吧。”   他说着急忙欲去接秦御怀中抱着的顾卿晚,还没靠近,就被一道冷风袭在了心口,没防备下,直接往后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站住。   他惊异望去,就见秦御将顾卿晚抱的死紧,一副死也不会放下人,谁敢靠近就弄死谁的模样。   宋宁浑身一寒,差点没再给不长记性的自己两巴掌。平日主子都不准他们靠近顾姑娘了,更何况,如今顾姑娘还中了毒,生死未卜之际,主子便是内伤复发,也不可能让他代劳的,他怎么能因担心主子又急糊涂了呢!   宋宁一阵头皮发凉,秦御扫出一掌却没再瞧他,短暂的调息了下,便又提步而去。   到了苍翠树林掩映间的佛院前,秦御脸色已经发白,宋宁忙上前提声喊道:“燕广王请见寂空大师,求大师施以援手,救人一命!”   他用了内力,声音远远传来出去,佛院那边暂时还没动静,秦御却等不及了,抱着顾卿晚便横冲直撞的往里走,没走几步,佛院前的嶙峋山石竟挪动了起来,显然是触动了院子四周的奇门遁甲之术。   山石旋转,瞬间便将秦御和身后宋宁几人隔了开来,后头宋宁几人的惊呼声竟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秦御却面色不变,身影腾挪,在山石间穿梭着,他是带兵之人,对排兵布阵是有所涉猎的,奇门遁甲要高深些,他虽然不精通,可也多少能看明白些其中门道。   寂空大师乃是佛道高人,慈悲为怀,佛院前设置障碍,不过是不想随便被人打扰了清静罢了,即便不小心触动了机关,也万不会伤人性命。   所以秦御半点不担心,少了忌惮便更加冷静犀利,倒很快让他寻到了关窍,身影腾转几下,出了石阵,一脚踹开院门便进了小院,满身戾气的沉声道:“空寂,再不出来,本王一把火烧了你的佛堂!”   “郡王放火烧了老衲的佛堂,你怀里的小丫头就醒不来了。”一声宛若晨钟暮鼓般略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青色衣裳的老者缓缓从前头的佛殿饶行而来。   这老者面色红润,留着白须,然则生的并不慈眉善目,反倒有一双剑眉历目,乍一看倒有几分怒目金刚的样子,不过再瞧,却能从其一双眼睛中看到安宁祥和。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圆脸和尚,年岁都不轻了,行走间袈裟舒展,倒颇有几分高僧模样。   那面容生的厉害的老者却正是空寂大师,秦御见他言语间竟有威胁之意,不由上前一步,道:“空寂,出家人慈悲为怀,你如此小鸡肚肠,还当什么主持方丈,趁早让贤吧。本王素来敢说便敢做,你救不回她,本王便连你的大国寺也一并烧了又如何,左右寺庙不普度生灵,神佛不救她性命,那便都是骗人的狗屁,一把火烧了干净!”   空寂大师闻言瞧了眼秦御怀中的顾卿晚,目光在她眉宇间略顿了下,闪过些惊异之色,接着才扫了眼她发青黑的唇,道:“红尘十丈,却困众生芸芸,仁心虽小,也容我佛慈悲。殿下既求到了老衲这里,老衲自不会见死不救,殿下且将人抱进后头小佛堂,容老衲把脉施针。”   秦御见空寂大师慢悠悠的转身往回走,心中一定,却也不敢耽搁,大步跟上。片刻后,空寂大师给顾卿晚诊了脉,却捻须沉吟不语,秦御从他脸上实在瞧不出半点端倪,急的沉声道:“怎样了,她中了什么毒?到底如何了?!”   空寂大师却缓缓将把脉的手收了回来,只看向焦急不已的秦御,道:“殿下,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凡事太尽,则缘分势必早尽啊……”   秦御此刻哪里有心思听和尚说这些,他素来知道越是高僧,说个话越是引经据典,玄乎空乏的,再他听来都是忽悠人的鬼话,闻言只摆手,道:“本王问她怎么样了,大师不必东扯西扯的!”   空寂大师却也不怒不火,只站起身来,道:“取银针来,殿下稍候,容老衲给这位姑娘扎针排毒即可。”   秦御听闻此话,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很快银针便被取了过来,空寂在顾卿晚的额头并手腕上各扎了几针,揉捻片刻后,拔了针,道:“好了,殿下可带她走了。”   秦御上前,却见顾卿晚依旧无知无觉的躺着,也不知是不是心态不同了,唇的青黑颜色倒瞧着好像淡了一些。   “她这毒真解了?怎么还不醒?”秦御不由蹙眉。   空寂大师却道:“余毒未消,自然未醒,毒却已解,性命无碍。”   他言罢,双手合十,转身而去。秦御便半信半疑的上前抱起了顾卿晚,空寂这佛院素来不留人,秦御又不放心带着顾卿晚回去,便令宋宁往大国寺安排了一番,将晕睡的顾卿晚安置在了大国寺的禅院之中,等她醒来再离开回城,若是一直不醒,或者再有反复,他也好抱着顾卿晚找空寂算账。   他刚将顾卿晚放到禅房的床上,盖好薄被,宋宁便在外头扬声禀报道:“爷,娄世子带人进了寺,正往这边来!”   秦御闻言面色微冷,将顾卿晚凌乱的发丝略整了下,将散发都勾弄到了她的耳后,这才站起身,出了屋,吩咐道:“让人守好禅房!”   娄闽宁会过来,秦御其实并不吃惊。   顾卿晚在王府,娄闽宁便不可能不让人盯着,今日顾卿晚突然中毒,请太医问诊,急匆匆的带人出城,在王府中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娄闽宁得知顾卿晚出了事儿,不赶着过来,那才叫奇怪呢。   秦御大步出了禅院,正碰上娄闽宁脚步匆匆,大步而来的身影。他身上还有些急赶而来风尘,雪青色的袍摆上沾染了尘土,面色沉冷,清隽的眉目间带着几分焦急。   四目对视,娄闽宁的眸中闪过一抹锐色,几步便到了近前,道:“怎会突然就中毒了,你既将她困在身边,若是不能好好照顾她,便早些放她自由!本世子自会护她周全!”   他的话分明带着一股火气,挑衅十足,这样尖锐的娄闽宁并不多见,秦御何等性子,如何受得住娄闽宁这样的讥讽和指责,他这种说教的态度,责备的语气,无不让秦御怒火中烧,脸色当即便冷厉如刀,道:“娄世子以何等身份来说此话?你能护她周全?呵,只怕若她跟在你身边,周家人寻事儿时,你便无法护她不受牢狱之灾。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只怕不会瞧着娄世子为护个女人,公然和周家为敌吧。本王可知道,娄世子有孝子之美名,一向是世人口中的道德典范,青年才俊呢。”   秦御反唇相讥,满满都是嘲讽,娄闽宁却并不动怒,只回道:“燕广王错了,若是本世子,便不会强迫她去什么义亲王府参加喜宴,明明知道她如今没了从前的身份,去了那等的地方,受委屈不自在是必然的,本世子岂会将她置身于那等环境下。”   秦御听的额头青筋暴起,喘息都灼重了起来,谁知娄闽宁却突然平静了下来,道:“罢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她到底怎样了,我去瞧瞧。”   他说着,竟就要绕过秦御往院子里去。   娄闽宁这种激怒于人,又轻描淡写,退上一步,却忽视于人的态度,比他一直咄咄逼人来的更让秦御恼火,如今顾卿晚还睡着,他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靠近,更何况是娄闽宁?   抬手便挡了上去,娄闽宁却也毫不含糊,一掌劈向秦御阻拦的手臂,两人顿时便在禅院外动起手来。   只没打斗片刻,便有王府的侍卫禀道:“爷,后山发现了一行人,好像是周家的人。”   秦御闻言顿时便收了手,娄闽宁也在同时退出了战圈,竟然率先一步带着人便往后山方向掠去。   秦御本就怀疑顾卿晚的中毒和周家人脱不开干系,此刻又闻后山发现了周家的人,顿时便对娄闽宁疑心全消,他正是恨不能手刃周家人,替顾卿晚出气的时候,自然不能让娄闽宁抢了先,专美于前。   更何况,方才娄闽宁还言辞讽刺过他,说他护不住顾卿晚周全,如今再让娄闽宁摆平了此事,岂不是输了一头,坐实了娄闽宁的这话,让娄闽宁更加嚣张,更有话说?   秦御不甘落后,紧随其后,便也冲后山掠去。   这后山的可疑之人,确实是周家人,正是萧南江带的周家暗卫们。萧南江答应了周清秋要弄死沈清,无奈沈清一直在王府中,很少出门,唯一的一次出门还是和秦御一起,萧南江派人跟踪,结果还被秦御的人发现,修理了一场。   萧南江一直寻不到机会,便让人死死盯着王府,今日一打听到秦御匆匆带着顾卿晚出府前来大国寺,且不知为何,来的很是匆忙,带人并不多,萧南江顿时便觉得有了机会,自然带着人跟随而至。   只他却并不知道,因娄闽宁也让人盯着王府动静,所以他的那些异动,早便让娄闽宁瞧在了眼中。   娄闽宁却并没惊动萧南江,反倒设局,将萧南江也套了进来。萧南江的人之所以能这么快就被秦御的侍卫察觉,便是娄闽宁暗中做的安排。   此刻娄闽宁率先往后山而来,不过是处心积虑的将秦御给带离禅院,调虎离山,好方便他的人劫走顾卿晚罢了。   一行人先后到了后山便将萧南江等人堵住,周家乃是文官之家,周鼎兴也非出自世家,周家的这些暗势力,都是在周鼎兴步步高升后才慢慢培养起来的,周家的暗卫并不成气候,无论是能力,武功还是忠诚度,都没法和秦御以及娄闽宁手中的人相提并论。   萧南江简直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刚摸到了后山,还没能寻机会靠近顾卿晚,便被秦御和娄闽宁联手制服。   秦御不过让人留了两个活口,便一步步走向被宋宁压制着的萧南江。   萧南江是真有点本事的,武功不弱,然则被宋宁及娄闽宁带来的两个隐卫同时攻击,如今他狼狈非常,浑身衣衫已多处被割裂,脸上发髻散乱,沾染了污血。   他抬眸盯着一步步走来的秦御,咬着牙,道:“有本事你杀了……”   他狠话没说完,秦御已是抬脚,干净利索的踹在了他的胸膛上,直将萧南江踢飞出去,撞在了身后的山石上,喷出一口血,跌倒在地上。   不等他缓过劲儿来,秦御已缓步过去,一脚踩在了萧南江的脖颈上,脚尖揉捻,萧南江的脸压扁在了粗粝的地上,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活的了?放心,本王会杀了你的,不过在此之前,总要好好玩玩的,急什么?嗯?”   萧南江侧着脸,抬不起脖子,余光却能瞧见秦御高大的身影,模糊的容颜。背光而立,浑身冷厉的他,从这个角度看,更显高大,那股压迫力,令萧南江宛如看到了弹指间便可控人生死的天神,遍体生寒。   秦御的话更是让他,心脏收缩,充满了恐惧,好像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生不如死。他怕了,动了动下颌,岂料下一刻秦御的脚便踩到了他的脸上。   一个用力,萧南江吐出一口血来,其中混着两颗牙齿和一枚毒丸,萧南江的眼眸中涌起惊恐,秦御却勾唇一笑,道:“说说是谁让你来的吧。”   却于此时,有一黑衣人飞速冲娄闽宁奔了过来,禀道:“世子爷,您快回府吧,夫人她晕倒了!”   娄闽宁闻言面色微沉,秦御却也听到了这话,不觉幸灾乐祸的看向娄闽宁,道:“镇国公夫人病倒,娄世子还是快些回去看看吧。卿卿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这边周家的人也不劳娄世子操心,娄世子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娄闽宁闻言看了眼被秦御踩着的萧南江,面上犹豫挣扎之色一闪而过,接着没再多言,便转身冲那侍卫道:“回府。”   他言罢,竟真带着人走了。   秦御瞧着娄闽宁的身影消失却略怔了下,总觉有些不对劲。镇国公世子夫人怎么会突然病了呢,还刚好是这个时候……凭借娄闽宁对顾卿晚的感情,当真会因为镇国公夫人病了,就抛下顾卿晚不管回府吗?   将今日发生的事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秦御眉心微拧,脸色微变,他又看了眼脚下狼狈不堪的萧南江,眸中精光闪动。   不对!   若是周家人给顾卿晚下的毒,只要等着顾卿晚毒发而亡便是,没道理再派人追杀到这里来。   难道周家人还算准了顾卿晚会被寂空大师所救,准备在此再杀她一回不成?周家的人不是傻子,若真有本事插手到他的凌寒院给顾卿晚下毒,为何却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反倒让他有机会带顾卿晚来大国寺解毒。   再想了一遍,娄闽宁到大国寺后,没说两句话就动起手来,接着便有王府侍卫发现周家人,娄闽宁率先便往这后山而来的情景。秦御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沉声道:“娄闽宁!”   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来,丢下萧南江便往禅院方向急奔,宋宁几个都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秦御这是怎么了,眼见秦御的身影瞬间去了老远,宋宁才忙上前一掌劈晕萧南江,提着人,道:“快,跟上!”   秦御身影如风,掠回禅院便直冲安置顾卿晚的那间屋子,冲进房间一眼便见顾卿晚躺过的那张床上,薄被掀着,其上空空如也,果然已没了顾卿晚的身影,枕头上却躺着一团金色,正是被敲晕了的兔兔。   先前他离开禅院时留了个心,令兔兔钻进了顾卿晚的衣袖中,没想到娄闽宁算无遗策,竟然让他的人将兔兔揪了出来。   秦御双拳紧握,浑身青筋暴突,异色眼眸瞬间烧起一片血红的煞气来。   不待他出屋,宋宁已跟了进来,冷汗森森的禀道:“属下留的四个人被敲晕了丢在后院……属下办事不利,请爷责罚。”   他说着,撩袍跪地。   秦御却已恢复了神情,只脸色却平静的有些让人不安,他缓缓开口,道:“怪不得你,是你家爷被人耍了,好,当真是好!”   顾卿晚,那女人竟敢伙同娄闽宁耍弄他!   那女人突然中毒,娄闽宁定然算准了王府的太医会建议他带顾卿晚到大国寺来请寂空大师救治。   他也算准了,寂空大师是方外之人,即便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也不会言语挑明,怪不得他问寂空老和尚顾卿晚所中何毒,寂空大师却扯了一堆有的没的。   娄闽宁还算准了,寂空大师那里不会留人,他一定会先将顾卿晚安置到这边大国寺的禅院里来。   想必娄闽宁早在禅院这边布置好了人手,只等他带顾卿晚过来了。   顾卿晚突然中毒,他匆匆带人过来,根本没来得及部署防卫,带的人手本就不足,方才又被娄闽宁拿周家人混淆视听,调虎离山。   他带着人去后山,又分走了一部分人力,禅院这边,人手虚空,娄闽宁的人自然便趁机带走了顾卿晚。   想到前日在水阁后的花园中,顾卿晚答应他的那声‘好,我答应你’,想着她那时候的各种反应,秦御哪里还不明白。   顾卿晚那女人好狠辣的心,临走前竟还摆弄戏耍了他一回!   想着她和她那青梅竹马串通好,将他糊弄的团团转,如今她说不定正躺在娄闽宁的怀里,取笑他的愚蠢,秦御的胸口便一阵翻涌。   本来内伤就未痊愈,方才一路带着顾卿晚奔跑又牵动了伤势,此刻情绪翻涌之下,秦御只觉一口腥甜涌上,他抬手按了下心房处,将涌到口中的腥甜生生咽了回去,抬手抹掉唇边溢出的一点血色,这才开口,道:“追!”   宋宁忙站起身来,几步出了屋,打了个手势,顿时有几道身影便从不同方向掠出禅院,找寻痕迹。   秦御带着人从禅院出来,已有消息回禀过来。   “爷,属下探查到,一炷香前有四辆马车,分别从四个方向离开了大国寺,且马车外都有高手护卫……”   那厢娄闽宁和手下约好了,一旦顾卿晚被带出来,便让人去传话,就说镇国公夫人晕厥了。   故此娄闽宁才会干脆利落的离开,他算准了凭借秦御的能耐,定然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所以早安排好了后手,就是怕秦御带人追上顾卿晚。   此刻秦御听闻手下人找不到真实方向,他并没意外,据他对娄闽宁的了解,有此安排并不让人吃惊。   他脸上神情未变,只淡淡开口,道:“可知娄闽宁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边,娄世子骑马从东边山道下山了。”   秦御没犹豫,带人便往东而去。他策马一路狂追,倒是在官道上追上了娄闽宁,旁边一辆马车,关的紧紧的,看不到里头的情景,有三个人护卫在侧。   娄闽宁见秦御追了上来,倒是勒住了马,待秦御也勒住旋羽,两人目光对视,娄闽宁神情静淡,道:“阿御觉得晚晚会和我在一起?”   秦御却并没有令人靠近那马车,冲着娄闽宁忽而挑唇一笑,道:“本王知道她没在这里。你要把她送到了哪里去!?”   娄闽宁闻言却轻叹了一声,道:“阿御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晚晚她不适合王府,她也不想呆在你的身边,你又何必如此困着她不放呢?阿御你从小便性子狂傲,这般纠缠于一个女子,可不像你的为人。”   秦御笑意微敛,双眸微眯,道:“本王是否纠缠一个女子用不着娄世子来置喙,她不适合王府,难道便适合镇国公府?那日她在大哥的营帐中说的很清楚,她不想跟着本王,也未必就想和你娄闽宁牵扯不清,你又何必纠缠一个女子?你于本王做着同样的事儿,何必拿这等屁话来劝诫本王!”   娄闽宁听他这样说,却挑眉一笑,不再多言,只道:“是我多话了,我不会告诉你晚晚的去向,告辞。”   他言罢欲离开,秦御却又是一笑,笑意荡开,他薄唇轻启,双眸忽而一眯,冷声道:“杀了他!”   言罢,手微抬,指着的却正是马上端坐的娄闽宁。   宋宁等人顿时便从马背上掠起,杀气逼人,竟然个个出手狠辣,毫不留情,直逼娄闽宁而去!   “世子爷!”   护着马车的三个国公府侍卫显然没料想到秦御会如此之狠,在官道上竟就令王府侍卫对娄闽宁动杀招,怔了一下,面色大变,纷纷惊呼着,弃了马车,疯一般护卫过来。   秦御却冷笑一笑,也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出手如电,加入了战圈。   秦御下杀令,宋宁等人杀气逼人袭来,娄闽宁也略怔了下,显然也没想到秦御会如此行事。   他有几分狼狈的从马背上腾起,匆忙闪避,未曾落地,已和宋宁等人交上了手。   他身边如今只跟着三个人,秦御这边却足有九人,两边的侍卫武功都差不多,秦御这边人数占尽优势,以至于娄闽宁顿时便险象环生,身上实打实挨了两掌。   不过这会子功夫,娄闽宁也明白了秦御的用意。   各府的暗卫们都有一套危机时候联络护主的法子,秦御是算准了,一旦他有生命危险,侍卫定然要发出护主的信号。   而护着顾卿晚离开的那些隐卫,如今必定还没有走远,一旦瞧见他这个主子有危机,他们不可能还心平气和的带着顾卿晚离开,必定会选择先前来护主。   如此,秦御自然就能阻止他的人带顾卿晚离开了。   想明白秦御的意图,娄闽宁沉声下令,道:“燕广王不会真的杀我,不准传信!”   然则他的话刚落,秦御手中便多了一把匕首,寒芒闪动,他冷笑道:“那便来赌一赌本王会还是不会!”   他言罢,手持匕首,飞身直刺娄闽宁的心口而去。   而娄闽宁被宋宁和另外两个王府侍卫纠缠着,眼见躲着秦御这一刺根本不可能。   娄闽宁所带的三个侍卫,一个已被打晕丢弃在了路边,另一个身上早已挂了重彩,和王府侍卫缠斗在一起,处于下风,分身无术。   只剩下一人,却被两个王府侍卫夹击,眼见娄闽宁险之又险,而秦御竟像是玩真的,这侍卫哪里敢打这个赌?   他惊呼一声,道:“世子爷赎罪!”   他违背了娄闽宁的命令,言罢手动了下,一道烟光伴着声刺耳的响声,冲天而起。   ------题外话------   cherry闪闪 送了5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1朵鲜花、qingyunran 送了1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素衣清漪 送了6颗钻石6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sanbaomama 送了1朵鲜花   ☆、108 后悔跑路的顾卿晚   侍卫不顾娄闽宁的吩咐报了信,娄闽宁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寻常人在顾卿晚逃离后,不是应该分散人力,往四个方向追吗。秦御兵行奇招,他到底还是低估了秦御,昔日的半大男孩,竟也成长的如此狠辣难缠!   不过,先前他有给护卫顾卿晚的几人下过死命令,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他们的唯一使命便是按照他的吩咐,在一个时辰内将顾卿晚送离京城百里。   如今,也只能希望,他们别也如此自作主张才好!   秦御却勾唇一笑,逼向娄闽宁要害的匕首转了个方向,却也不轻不重的在其身上划了一道血口。   娄闽宁挖他墙脚,抢他女人,这个仇,他秦御记下了,若非这是官道,若非娄闽宁乃大哥的知交好友,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不过,秦御这样想的时候好像却忘记了,顾卿晚分明是他挖的娄闽宁的墙角,且顾卿晚还真算不上他的女人。   秦御达到目的,身影退开,宋宁几个围攻娄闽宁的侍卫便也纷纷跟着退了开来。   娄闽宁清隽的脸色有些铁青,难得的失了平素的沉静,抬手捂着被划开肌肤,往外涌血的手臂,锐利的眼眸盯向了那个私自报信示警的侍卫。   那侍卫见秦御退开,也知道上了当,可他并不后悔,再来一遍,他还是会选择违背世子爷的命令,报信示警。   和世子爷的性命比起来,旁的什么都不重要!   “娄世子说,卿卿还有多久会被带过来?”秦御见娄闽宁面色不佳,却禁不住心情大好,飞身坐回旋羽的马背上,含笑把玩着手中匕首,睥睨着对面的娄闽宁问道。   娄闽宁尚未回话,却见官道的远方有人驰马快速而来,他拧眉望去,双眸微眯。   秦御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只以为是方才的信号起了作用,虽然诧异于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回应,但想到他发现顾卿晚被带走甚是及时,不过两柱香时候,大抵娄闽宁的人本来离的就近,这才来的如此之快,秦御便好整以暇的观望等待起来。   他心里琢磨着,一会子那女人被带回来,他该怎样收拾她。   欺骗他,耍弄他,利用他,这个女人真是长本事的很!他都要佩服起她的勇气和胆量来了!   那远处的人越奔越近,秦御眉心略拧了起来,只因来人只有一骑,并没有看到顾卿晚的踪迹。   娄闽宁面上也闪过些许诧色,待看清来人的模样,认出那正是他派遣过去护送顾卿晚的侍卫之一,名唤陈河的,且其如今形容狼狈,胸口上分明还沾染着一些血迹。   娄闽宁神情一变,忙策马迎了上去。秦御自然带人紧跟着,那陈河没到近前,来不及行礼,便神态焦急的禀道:“世子爷不好了,顾姑娘她出事了!”   娄闽宁沉声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河已到了近前,他勒住了马,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着,回道:“属下几个护送顾姑娘往后山隐匿,不想到了一处山涧突然便冲出一队人马来,那些人足有十多个,其中还有一个高手,属下几人不是对手,顾姑娘……她被那些人带走了。”   娄闽宁闻言面色大变,脸上血色一瞬间便褪尽了,急声道:“可有察觉他们是何人?”   陈河摇头,却道:“他们脸上蒙着黑巾,上来一言不发便抢人,出手狠辣……属下也没瞧出什么来路。”   娄闽宁眉心微蹙,一时间倒也不能仅凭这些推测出是何人,竟然能将他和秦御算计在内,做了他们背后的黄雀。   秦御在旁闻言却是面露冷厉之色,道:“什么意思!到了这时候娄世子还伙同手下演戏骗本王不成?”   比起顾卿晚被不知名的人带走,可能有危险,秦御还是更愿意相信她落到了娄闽宁的手中,娄闽宁安排好了侍卫,在这时候出现,就是为了让他相信,顾卿晚被人带走了,这样娄闽宁便能摆脱他的纠缠了。   听秦御这样说,娄闽宁却面色苍白,看向秦御,苦笑着道:“我倒希望这是演戏,可燕广王觉得,本世子会惧怕被你问责,特意安排这一出戏吗?”   他言罢,不等秦御反应便冲陈河吩咐道:“带路!”   陈河身上多处受了重伤,却不敢耽搁,还没调转马头,差点一头栽下马背,另一个侍卫忙将他拖上自己的马背,往后山方向折返而去,娄闽宁紧随其后。   秦御瞧着这一幕,只觉头目森森,已有五分相信,真的出了岔子,顾卿晚怕是当真遇到危险被人劫走了。   他脸上冷厉铁青的骇人,闭了闭眼眸,一夹马腹也带人跟了上去。   待到了那处出事的山谷,瞧过分明经过激烈打斗的现场,再看娄闽宁那两死一奄奄一息的隐卫,秦御心里最后一点怀疑和奢望消失了,恨的双拳紧握,瞪视着娄闽宁道:“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儿,本王不会放过你的!”   娄闽宁却苍白着脸色,苦笑起来,道:“她若出事,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不劳阿御费心了。”   瞧着娄闽宁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秦御便连和他动手的力气都没了,心中只觉一股股火气往外冒,偏又没个出口,随时都要将自己一颗心给焚成灰烬了般。   这种有憋屈,有愤恨,又有极度担忧的各种复杂情绪,让他异色眼眸一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色,略闭了下眼眸,方才道:“宋宁。”   宋宁忙无声的上前一步,就闻秦御吩咐道:“去军中斥候营和王府,将擅长追踪的都调过来!”   那边娄闽宁却已问明了陈河,那些人带着顾卿晚消失的方向,带着人往西边的密林探查追踪了过去。   秦御吩咐宋宁前去调人,便也跟着娄闽宁,也带着王府的人,往密林深处追去。   如今顾卿晚失去了踪迹,两人倒是不约而同再没多做争执,默默联起手来。   且说顾卿晚,她并不知道娄闽宁给她的那两粒小黑药丸是什么东西,娄闽宁也没在字条上写清楚,只说让她在特定的时间服下。   顾卿晚对娄闽宁还是信任的,知道娄闽宁不会害她。加上从前娄闽宁用茯苓糕给她摆阵时并没有第三人在,顾卿晚也不担心,这事儿只她和娄闽宁知道,自然也不必担心会是有人借机害她。故此到了约定的时日,她很干脆的服下了那药。   然后她是真晕了过去,再度醒来时,她已经身在大国寺的后山之中,身边是四个穿短打衣衫的男子,她迷迷糊糊间,其中一个已向她行了礼,告诉她,他们是镇国公府的隐卫。   顾卿晚便知自己已经脱离了秦御的掌控,只是还不等她缓过劲儿,头脑彻底清醒过来,突然就跑出来一批青衣蒙面人来,伤了娄闽宁的隐卫,抓了她就走。   这些人来势汹汹,下手狠辣,且对她也毫不留情,动作粗鲁,满身杀气,顾卿晚弄不明白他们是什么人,可也感受到了来者不善。   奈何她一个没武功的弱女子,还没怎么反抗,就被人一掌敲晕了过去,只能被人劫掳着离山谷越来越远。   再度醒来,顾卿晚却发现四周黑漆漆的,竟然已经入夜了。身下一阵轻微的颠簸,顾卿晚发现,她正被人抗在肩上,正穿梭在深山密林中。   夜里的山谷,山风呼啸,冷的紧,顾卿晚本是想按兵不动,观察下环境的,可她本就是被冻醒来的,又一阵凉风吹过,她便禁不住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扛着她的人瞬时便感受到了,脚步一顿,响起一道极冰冷的声音。   “国公爷,她醒了!”   那人说着,便毫不客气的将顾卿晚直接从肩头甩了出去,顾卿晚被丢在地上,好在刚好是一片草丛地,倒是没摔疼,只是却狼狈的半趴在了那里,没等她回过神,眼见黑影一闪,有人遮挡住了月光。   顾卿晚感受到一道如毒蛇般阴毒的视线,她抬头望过去,就见眼前站着个黑衣人,背着光看不见面容,可两鬓斑白却出卖了他,联想到先前那声国公爷,顾卿晚浑身一凉。   她知道她被什么人劫掠来了,吴国公!周睿的外公!   吴国公将她抢过来自然不是要请她来吃茶赏月的,事实上顾卿晚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死已经是奇迹了,不过转瞬她一颗心便更沉了。   吴国公没有弄死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八成是他不愿意让自己干干脆脆的死掉,心中根本想着要折磨的她生不如死呢!   顾卿晚想着这个,禁不住又瑟缩了一下。   吴国公将她的惊恐反应看在眼中,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声音在这静寂的幽暗山谷中说不出的阴鸷渗人。   顾卿晚便率先开口,道:“国公爷,真不是在下打伤周公子的,周公子的死,在下也很遗憾难过,在下知道您就只这么一个外孙……”   “顾家丫头,老夫知道不是你打伤睿儿的,也知道并非你害死睿儿的,但是不可否认,睿儿的死,皆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在仙岳楼上和秋儿发生争执,睿儿便不会在湖心亭中留难与你,他便不会落单,不会被人所害!”   吴国公突然出声打断了顾卿晚的话,声音中充满了愤恨之情。   顾卿晚本以为吴国公将自己抢来,是因为将她当成沈清,还在怀疑周睿在义亲王府是被她所伤一事。此刻听吴国公竟然一口叫自己顾家丫头,她双眸微眯,接着便笑着道:   “吴爷爷,原来您已经认出侄孙女来了啊!从前我跟着祖父也去过国公府,您见过我的!不过,如今我这幅样子,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呀?对不起啊,吴爷爷,因为如今我失了家族庇护,不得以男装的模样行走于世,所以先前不敢表明身份,并非特意欺瞒的。”如今已经落到了人家的手中,顾卿晚自然嘴巴自然要放甜一点,能少受点苦就少受一点,能拖延一分钟是一分钟。   她表现的天真无害,吴国公却冷笑两声,道:“顾家丫头,你倒是个乖觉的。”   顾卿晚干笑两声,撑着地站起身来,道:“吴爷爷,真的不是我伤的周家哥哥,您相信我。”   吴国公却不耐烦的摆手,道:“老夫知道不是你,老夫的睿儿秉承了老夫的武艺,凭你如何伤的了他!方才老夫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便不是害睿儿之人,却也是祸根,老夫一样不会放过你!”   顾卿晚遇上这种完全不讲道理,就是摆明了要你命,不需要正当理由的人,心里恨不能将吴国公给戳成筛子,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可怜兮兮的垂了头,道:“其实吴家哥哥因为我而死,我心中也一直很内疚……从前我和吴家哥哥也有过几回接触,吴爷爷若是真的杀了我,才能平复怒气,我也只能认命,只求吴爷爷看在从前和我祖父认识一场,看在我也和吴家哥哥认识的份儿上,给我一个痛快。”   她说着抽了抽鼻子,滚下两行泪,闭上了眼睛。她心里却在想,若是只为杀了她,吴国公该早动手了才对,现在大晚上的带着她跑这么远,定然还有什么其它的目的,她这般也只是为了试探吴国公的真实目的。   果然,见她如此,吴国公却道:“你倒还算个明白人,既然知道反抗不了,便跟着走吧。等你和老夫的睿儿拜了堂,成了亲,也算是老夫的外孙媳妇了,老夫定然给你个痛快的。”   顾卿晚闻言却愣住了,瞪大了眼睛,道:“吴爷爷,难道周睿他还没死?”   这怎么回事?周睿不是死了好多天了吗?不是说刑部和大理寺都验尸了吗?   难道她在做梦?顾卿晚禁不住捏了自己一下,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吴国公见她那样,却冷声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冥婚?睿儿他还不曾成亲,怎能就让他这样孤零零的去了,到了那边也没个人伺候他,孤坟凄凉,睿儿他生前瞧上了你,死前还对你求而不得,既如此,老夫便帮他了结此愿,这就带你去和睿儿拜堂成亲,并骨合埋。”   顾卿晚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一股冷风吹过,她觉得冷到了骨缝里,周围也阴气森森的。   她面色苍白,欲哭无泪,欲逃无望,惊惧荒谬到了极点,倒生出几分好笑来。   自从她到了这鬼地方,果然是霉运交加,什么见鬼的霉事都能碰上!   不待她反应,吴国公却道:“行了,快走吧,别错过了拜堂的吉时!也别让睿儿久等!”   他说着转身往前而去,那个方才扛着她的气质阴冷的男人上前一步,目光冷漠的逼视着顾卿晚,顾卿晚觉得自己再不迈步乖乖跟上去,只怕在男人下一秒便会动起手来。   她非常识时务的迈了步,苦笑不已。   作为现代人的沈晴是不清楚冥婚的,可本主的记忆里却有。时下讲究个孤魂野鬼之说,成年的男子,未曾成亲便过世的,父母亲人便担心其成为孤魂野鬼,且家坟中多了孤坟又说是不吉利,会影响风水和子嗣气运。   故此有能力的人家在未婚的成年男子过世后,会为其举行冥婚。   大秦的冥婚有三种,一种是娶个女人回来跟牌位拜堂,令那女人一辈子守活寡。一种是寻个同样死了的未婚女子,两人的牌位拜堂成亲,另一种便是令一个活着的女人和牌位成亲,然后送其去殉葬。   这三种冥婚,自然是最后一种最能安慰阴魂了,也是最高档次的冥婚。很显然,吴国公是想要给周睿举行最高档次的冥婚,这才没一早就杀了她的。   顾卿晚有点庆幸,又觉得如今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还不如一早无知无觉的死了呢。一时又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她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秦御的身边,就做个暖床的算了呢。   起码有吃有喝,其实秦御的皮相是真不错,想必跟他那事儿,也没什么难以忍受的。   人就是这样,有馒头时,觉得不合口味,想要追求面包,等到连馒头都没了,就会觉得其实馒头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尤其是这会子,四周阴气森森,她一日没有吃东西,胃里饿的难受,浑身冰冷发寒,脚下软底绣鞋踩着锐利的山石,疼的钻心,走的还是一条死路,顾卿晚便越想越是后悔起来。   瞧着前头的吴国公,她不觉咽了咽唾沫,开口道:“一会子我就要和周哥哥成亲了,我唤吴爷爷祖父吧?”   吴国公倒不想她会突然出声,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回头瞧了顾卿晚一眼,道:“你便是再讨好老夫也没用。”   顾卿晚却认命的点头,道:“我知道啊,所以才认命,跟着周哥哥唤您祖父的嘛,祖父,我都快死了,您能不能别让您的外孙媳妇当个饿死鬼啊?”   不管怎样,都得先填饱肚子,暖暖身子,不然万一真有机会逃跑,她都没力气。   吴国公也不知是相信了顾卿晚认命的话,还是真被她叫的心软了,倒冲那跟在顾卿晚身后的男人吩咐一声,“吴丙,给她吃的。”   那男人应命,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顾卿晚,顾卿晚忙接过,道:“能不能把你的水囊也给我?”   吴丙目光古怪的看了顾卿晚一眼,大抵觉得她这样的真是少见,接着才将水囊取下也一并给了顾卿晚。   顾卿晚打开油纸包,里头裹着两块干粮,她边走边啃。心中寄托了一些希望,倒想着也不知道秦御发现她逃了,会不会追她,他那么能耐,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来。   一时又叹息起来,觉得自己真够贱的,先前没逃时,巴巴的祈祷千万要逃掉,千万别被秦御追到,如今倒霉了,倒将他当真希望,当成英雄了。   对了,没有秦御,还有娄闽宁呢,他总会找自己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她死之前寻过来。   不过说起来,吴国公也算个牛人了,从前她倒小瞧了吴国公,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竟然能在秦御和娄闽宁的后头做黄雀。   可他这样厉害,岂会让秦御和娄闽宁轻易的追踪上来?   顾卿晚啃着干硬的馒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一口气啃掉两个干饼,又灌了些水,肚子里有了存粮,顾卿晚觉得有精神了些,禁不住动着心思自救,只她完全没办法,便只能先诱着吴国公多说话,道:“祖父可真是厉害,今日娄世子是螳螂,燕广王是蝉的话,祖父可就是那只黄雀了!想必这会子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都气的跳脚呢,不过,祖父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是顾卿晚的?祖父看在我快死的份上,能让我做个明白鬼吗?”   吴国公本来难为顾卿晚一个小姑娘,就觉得有失身份,不过,因顾卿晚的原因,周睿死了,他心里是迁怒顾卿晚,厌恨她的,若是顾卿晚不听话,他不介意让她多吃点苦头,如今顾卿晚这样乖巧,嘴巴这样甜,吴国公便也不好意思再动她了,毕竟他心里认定周睿受伤,周睿身死都是义亲王府干的。   此刻被顾卿晚追问,吴国公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道:“老夫都是从女婿那里得知的,至于什么黄雀,你想多了。后生可畏,老夫可算计不上那两人,不过是运道好,老夫带着人跟到大国寺碰运气,竟然凑巧便撞上了落单的你。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可见老天也怜惜我那外孙去的凄清,想要成全他,天意如此,你到了阴间,也莫要怀恨老夫,只怪你命该如此!”   顾卿晚以为吴国公是洞察了娄闽宁的计划,算计好了,全然没想到,吴国公竟然是碰巧遇上逃命的她,一时间她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大骂这玩人的老天爷。   原来真是她的霉运作祟,时运不济到她这个程度,也是难得了!   吴国公并没有说谎,今日顾卿晚之所以会落到这般田地,也确实是倒了霉运,凑巧了。   那日周江延从全丰当铺回去便令人去查顾卿晚的下落,因当日顾卿晚在大军中和秦御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没有在京城传播开来,不过是因为顾卿晚离开大军,秦逸下了命令,不准将士们胡乱议论此事,再加上秦御那些天明显心情不妙,也没人敢多提此事罢了。   可大军那么多人,毕竟是人多嘴杂,没广泛传播,刻意打听顾卿晚的事儿,自然很容易便让周家人查到了。   有此,再顺藤摸瓜,周家便查到了沈清便是顾卿晚的这个事实。   周家想要从全丰当赎东西的事儿,事关重大,并不放心全权由萧南江负责,生怕再让萧南江来取顾卿晚的断臂会让萧南江猜测到什么。   再加上,从秦御手中夺人有点麻烦,周家也怕萧南江不是对手,故此便用冥婚的借口,将事情托付给了吴国公。   吴国公本来就因痛失外孙而伤心,又因为义亲王府奈何不得而郁结在心,听周江延说,趁着周睿没下葬给其结冥婚,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又听周江延哭了一场,说什么周睿即便是死了,媳妇也不能随寻,一步步说出了顾卿晚来,吴国公当即就表示一定想法子弄出顾卿晚来。   他是昨日夜里才和周江延敲定此事的,心中还没个章程,谁知道今日一早便得知秦御匆匆离开王府前往大国寺的消息,他带着人追了过来,凑巧就撞上了娄闽宁的人带着顾卿晚离开。   吴国公在义亲王府将沈清那张脸记得死死的,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即便抢了人。   而那边萧南江却是听了周清秋的话,瞒着周鼎兴和周江延行的事,这也使得,秦御和娄闽宁便是再急智,也想不到,周家竟然前后派了两拨人!   所以,到现在也还一筹莫展,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劫掠的顾卿晚。   霉运当头的顾卿晚欲哭无泪的跟着吴国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趁着吴国公说话,动了点小动作,将从衣袖口抽出的丝线丢在了脚下。   谁知下一刻身后便传来吴丙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顾卿晚回头,就见吴丙准确的从地上挑起一根丝线来,眯着眼眸看着顾卿晚。   前头吴国公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道:“顾家丫头,你是个聪明人,别做糊涂事。不然,老夫就只能让吴丙重新敲晕你,等拜堂时再用水泼醒了!”   顾卿晚忙摆手,道:“误会!误会,袖子是不小心被挂坏的啊……”   吴国公冷笑了一声,并没多听她解释,转身再度迈步。顾卿晚心中长叹一声,腹诽不已。   他娘的啊,狗眼睛晚上也没这么明亮吧,一根丝线落在地上都能看见!想留点线索都不行!   操蛋!   她无计可施,没精打采的跟着走。心里想着,吴国公应该是要将她带到周家的坟地和周睿拜堂的吧,也不知道周家的祖坟在什么荒山野岭上。   秦御和娄闽宁大概再聪明,也想不到吴国公竟然这么丧心病狂吧,难道这回真的要完玩了?   泥煤的啊,死了还得和周睿那个混账东西成父亲,难道就因为她不愿给秦御当小妾,老天爷就给她来个给恶心的吗?   人家旁的穿越女主明明好运连连,一路贵人护驾,分分钟混的风生水起,风光无限,为什么她那么努力了,却一路凄惨!   顾卿晚正暗自神伤,却与此时,吴国公突然暴喝一声,“谁!?出来!”   他喝罢,那吴丙也浑身一凛,目露锐光,顾卿晚却心头一跳,果然就觉左边的草木后有动静传来。   她以为来了救兵,浑身打了鸡血般,瞪大了眼睛。   就见草木摇曳作响的动静更大,接着,两道灰影便从草木后一跃而出,扑了过来,顾卿晚没瞧清楚,就听嗖嗖两声。   吴国公和那吴丙同时抬起手臂,箭袖中有流光飞箭射出,砰砰两声闷响,待顾卿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见不远处躺了两匹体格硕大的野狼!   原来不是来了救兵,只是两匹入夜出来觅食,还惹错了人的蠢狼。   顾卿晚心里涌起浓浓的失望,不由便怨念的盯着那两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狼。   却见其中一匹,额头中了弩箭,穿透了脑袋,分明已死透了。那另一匹狼却是腹部中了箭,不过显然也是被射中了要害部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只是一双冰冷的绿眸子却充满了恨意和凶残,仍旧死死盯视着这边。   夜里幽绿的狼眼,看上一眼便骇人不已,顾卿晚哆嗦了下,忙挪开了视线,可紧跟着她却心中微微一动。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她不能错过!   顾卿晚咬了咬牙,蓦然迈步,压着满心的惊惧冲着那匹奄奄一息的狼便跑了过去!   ------题外话------   谢谢18989484040 送了100颗钻石(这个贿赂太大了,压力好大,哈哈)Iffy送了1颗钻石、15146199215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5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请叫我已逆 送了1颗钻石、风七姑娘 送了1颗钻石、15751593036 送了3朵鲜花、huangchen1975投了11张月票   另,lisa67客串礼亲王妃,38度1客串面具男,大家到底是希望晚晚暂时跑掉捏,还是立马被抓回去捏   ☆、109 引来狼群   吴国公和那吴丙显然没料想到她一个大家闺秀,小姑娘家家的,竟然敢主动靠近狼这种凶残的动物,一时没防备倒让顾卿晚几下奔到那狼的身边。   就见她在那狼的面前蹲了下去,那狼发出虚弱而嘶哑的吼声,想要扑咬顾卿晚,可它挣扎着身体,却是徒劳,它伤的有些重,已经抬不起身体了……   顾卿晚目光尽量友好善意的瞧着它,动作却毫不迟疑,一把便拔掉了它腹部的短箭。   “你做什么!”   她刚拔掉短箭,手腕便被吴丙捏住,断箭掉落,还没落地便被吴丙一脚踢飞了出去,显然他们是怕她想用断箭做武器,或攻击他们,或自戕。   吴国公瞥了这边一眼,觉得顾卿晚到底是个小丫头,方才勉强镇定,如今已沉不住气了,他不屑一顾的扭了头,只嗤之以鼻的道:“可笑!”   顾卿晚挣扎了一下,那吴丙倒也没有为难她,松开了她。顾卿晚便看着吴国公道:“祖父,您看您又误会了,我不过是从没这么近距离见过狼,一时好奇,想要仔细瞧瞧它……啊!那是什么!”   她说着瞪着前方,惊叫一声,满脸惊恐。   吴国公和吴丙被惊动,本能都扭头瞧了过去,做出防备姿态来,顾卿晚却趁机将早准备好,捏在手心的瓷瓶倾过来,将里头的药粉都倒在了那匹狼的伤口上。   她决定要逃跑,怎会一点准备都不做?   为了以防万一,毒药这些东西她弄不来,金疮药却是好弄的,且一定要准备好,怕出现意外情况,她准备的还是掺了好多玉莲花花蜜的金疮药。   大概是吴国公太小瞧她,方才她醒过来便发现身上的东西都没有少。如今她根本就没人可以求助,这一路荒山野岭的大概也不会遇到什么人了,瞧吴国公这样子,大抵是不会让她活过今夜的。   即便有一丁点希望,她也不能放弃,如今只能求助于这么一匹狼了。若是她救了它,只希望它能有点灵性,也帮帮她。   顾卿晚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不靠谱,可是如今她也没有旁的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吴国公和吴丙顺着顾卿晚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吴国公猛然回头,目光锐利盯视着顾卿晚,道:“死丫头!你搞什么鬼!”   却见顾卿晚还惊魂未定的瞪着那边,缩了缩身子,哆喏道:“方才……方才我真看见好像有道鬼影飘过去了……”   吴国公冷笑,道:“鬼影?你再乱动心思,老夫不介意现在就让你变鬼!”   顾卿晚颤抖不已,落泪道:“我真看见了……”   见她这幅惊恐万分的模样,吴国公也只当她真是心中无望,太过害怕,产生了幻觉,便也没耐心和她多计较,看了眼天色,道:“鬼丫头,心思不少,你还扛着她走!莫再错过了吉时!”   他言罢,转身便走。吴丙上前一步,顾卿晚忙双手合十冲他可怜兮兮的求道:“别敲晕我,我活不了多久了,让我再多瞧瞧阳间。”   吴国公只让他扛着人走,并没让他敲晕顾卿晚,吴丙冷冷看了眼顾卿晚,倒没动手敲她,拽着她的腰肢便又将她粗鲁的甩到了他的肩上,扛着脚步飞快跟着吴国公往前去。   顾卿晚头朝下,努力抬了抬脑袋,月光下,那匹狼还静静躺在那里,身体微微起伏着,一双幽绿冰冷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她也看着它,目光有些无助的哀求,又有些同病相怜的悲悯。   吴丙和吴国公的脚程极快,顾卿晚被扛着浑身难受,胃部抵着吴丙硬邦邦的肩头,随着山路颠簸,就在她快被弄的吐出来时,却听吴丙道:“国公爷看,下头便是官道了!属下去瞧瞧接应的人在哪里,国公爷且稍后。”   “嗯!”吴国公应了一声。   顾卿晚头朝下被晃的晕头转向,听闻两人的话,她绝望了。就吴国公两个人看着她,她都找不到任何机会逃跑,如今又来了接应之人,就更休想了。   她正想着,那吴丙便将她随手丢在了吴国公的脚边儿,身影掠过往山坡下的官道去了。没片刻,下头传来了一声响哨。   吴国公弯腰揪着顾卿晚的腰带,竟单手提溜着她便往山道下奔,顾卿晚吓的惊叫了一声,忙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便被带下了山道,耳边响起马儿喷鼻的声音,顾卿晚再度睁开眼睛,却见他们已经置身在官道上,旁边停靠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吴丙和一个同样气质阴冷的人站在旁边,那人牵着一匹马向着吴国公走来,道:“国公爷请上马,我们家大人都已经将婚礼准备好了,只等国公爷带未来少夫人过去了。因怕来人太多,动静太大,难免惊动了人,便只派了属下前来迎接国公爷,国公爷此次辛苦了。”   吴国公随意点头,牵过辔头,翻身上了马,道:“将她丢进马车,咱们走!”   吴丙将顾卿晚丢上马车,自己也翻身跟着上了马,前来迎接的黑衣人负责驾车,他跳上车辕,却冲顾卿晚道:“马车中有为少夫人准备好的嫁衣,少夫人抓紧时间换上,吉时快到了,莫再耽搁了时辰!”   他话语中带着警告之意,言罢冷冷挑唇,扫了顾卿晚一眼,道:“下车时少夫人没换好,在下不介意替少夫人换上。”   顾卿晚跌在车中,浑身酸疼,闻言哆嗦了一下。   听此人的意思,那周家的祖坟应该是不远了。砰的一声车门关上,顾卿晚爬坐起来,四下一瞧,果然就见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套叠放整齐的鲜红嫁衣,旁边还放着一个小茶几,上头准备了梳妆镜和梳子,胭脂,以及凤冠首饰。   大抵是要举行冥婚,她活着也好,死了也碍不了什么事儿,故此也不怕她用那金簪等物戳死自己。   她瞧着那嫁衣苦笑,想了想还是缓缓脱了身上的男人长袍,一来这身衣裳已经在山林中被弄的又脏又破,她不想临死还脏兮兮的,再来如今身不由己,不听话就要多受罪。   她将那嫁衣换好,又拿起梳子通着长发,红色的广袖滑落,她抚着手腕上的那朵玉莲花胎记,心中倒有个主意。   等等最后关头,若是还等不到救兵,也许她可以将玉莲花的秘密说出来,那玉莲花的花蜜滴入药中,能强化药效的,她也算是一件稀世奇宝了,说不定周家人能将她当成怪物先养起来呢。   拖延下时间,活命的机会就大了,只是如此的话,怀璧其罪,她以后日子只怕不会好过。可和丢命比起来,什么都是小事。   顾卿晚正想着,忽而就听外头马儿长嘶出声,于此同时,马车也剧烈晃动起来,她没防备,一头栽倒,身子撞在了车壁上,惊呼一声。   顾卿晚惊异间,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声狼啸声。   “嗷——嗷——”   “嘶——”接着是马儿受惊发出的惊恐万状的长嘶声,马车忽然狂奔起来。   “马惊了!”外头传来驾车男子的大叫声。   接着是吴丙惊异紧张的声音,“是狼群!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狼!”   “停下!吁!”吴国公的马显然也受了惊,慌不择路的狂奔起来。   “嗷——嗷——”那狼啸声还在此起彼伏的响着,听声音竟然离的更近了。入夜的空旷官道上,这一声声苍凉而悠长的狼啸,格外渗人,令人心惊肉跳,顾卿晚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接着她双眸一亮,浑身一震,忙一把抓起一根长长尖尖的簪子,紧握在手中,爬到车门,一把推开了车门。   原本坐在车辕上的那黑衣人此刻已经跳到了马背上,正使劲拉扯着缰绳,企图令狂奔不止的马儿安宁下来。   马儿本就受了惊,此刻又被拉扯着,受疼之下,一时间非但没有被控制住,反倒更加疯狂,左奔两下,右突一下,将马车也带的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般。   顾卿晚死死抓着车门框,四下瞧了眼,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不知何时,已有五六匹狼靠近了官道,正缀在马车的两边,奔驰在田野间,月光下只瞧见一道道灰色的影子,像风一样,以及那一双双渗透人心的幽绿眼睛。   而不远处的山坡上,显然还有不知多少狼,引颈而啸,这分明是一个狼群!   狼实在太多了,使得马都受了惊吓,那边吴丙坐下马受惊往东边的树林里慌不择路的奔去,一时间吴丙竟然就远离了他们。   而吴国公也努力控制着惊马,尽量追赶上了马车,见顾卿晚攀着马车门框,他瞠目欲裂,面目狰狞,狠声道:“死丫头,你做了什么!”   这里是官道,狼群都在深山之中,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跑到这里来!很显然是顾卿晚,不知道对那匹快死的狼做了什么事儿,竟让她召唤了这么多的狼来!   吴国公怒骂着,突然就从马背上跃起,一踏马头,冲着马车激射而来,道:“老夫现在就杀了你这个祸害!”   他说着出手如电,一拳头向着顾卿晚的脸面砸来!   顾卿晚骇然失色,匆忙欲躲,然而吴国公的身影却没能如愿落到马车上,一匹狼突然从田野跃上了官道,竟然飞扑而上,一口往吴国公的手臂上咬去。   吴国公不得不旋身躲避,飞出一脚踹飞了那匹狼,只是如此,也使得他身影滞留,不得不落到了官道上。   马车还在飞驰,瞬间吴国公的身影便离的远了,顾卿晚心有余悸的探头回望,就见有数匹狼纷纷跃上了官道,正在群攻吴国公,即便吴国公武艺不凡,又有弩箭在手,因狼太多,他也被缠住,险象环生!   “嗷——嗷——”   又一阵啸声传来,不知从什么地方再度奔出三匹狼来,眨眼间便到了近前,紧追着马车左右,刚被黑衣人控的有些安宁的马儿再度受惊,长嘶一声差点将黑衣人甩下马背。   不等黑衣人抓着马鬃坐好,一匹狼从车厢旁突然扑出,张口便咬向了那黑衣人的腰身!   森森的獠牙,在月光下闪过一道银光,顾卿晚双腿发软,瘫在车厢中。尽管她先前有有勇气靠近那匹奄奄一息的狼求助,可她也万没想到它会召来狼群救她。   虽然她觉得这些狼大抵是在救她,该是不会伤害她,可这种情景实在荒谬骇人,这么多野狼,她没办法不害怕惊恐。   黑衣人被攻击,反应却也很快,竟然抓着马鬃,身影在马背上打了一个旋儿,一跃纵到了马儿的另一边,可还没等他喘息过来,这另一边也蹿出来了一匹狼,张口咬向他的腿。   加上先前他一躲,那匹攻击他的狼没咬到人,锋利的爪子却在马的脖颈上狠狠抓了一下,马儿疼的疯狂甩动脖颈。   黑衣人又要躲避狼的攻击,又被马甩撞,顿时脱手,落下马背,滚到了官道上。   马儿身上一轻,跑的更快,狼群却没再追着马车跑。   顾卿晚被疯马带着,瞬间便远离那后头的狼群和黑衣人,她死死扒着车壁,身上也恢复了力气,随着车厢颠簸,外头天上月亮一颤一颤的映入眼帘。   狼啸声还在耳边,顾卿晚却觉得犹如新生般畅快淋漓,蓦然便笑出了声来。   却说狼群突然群起长啸时,山坡另一边的山道上也有三骑护着一辆马车行驶着,那是一辆非常华丽的马车。   车厢翠盖加顶,四边都垂着金色丝线结成的   璎珞,璎珞底端镶嵌着珍珠,随着马车奔驰,璎珞摇曳,珍珠碰撞,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音,月光下,珠光流转,在夜色下闪过一道道微弱却又耀眼的流光。   拉车的是两匹通体雪白,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马车的旁边还跟着四名侍卫,身穿青色的短打衣裳,坐下的马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宝马,毛发油亮,彩辔朱缨。   连侍卫所乘座驾都装饰的如此奢华,让人难免猜想这马车中的主人,该是何等的富贵尊贵。   狼啸声突然响起时,马车中一个穿浅蓝色挑丝绣梅花缠枝纹,头上斜簪红宝石赤金发簪,容貌妖娆美艳的女子惊呼一声,声音颤抖如受了寒冻得发抖的夜莺,细腰一扭扑到了旁边男子的怀里,“公子!”   一只如玉节般精致修长的手,适时扣在了那女子的肩头,将其拥到了怀中,轻笑声响起,带着几分低哑的微颤,那公子说道:“不过是几声狼叫,瞧这小脸白的,本公子都心疼了。”   他说着,另一只手挑起怀中美人的下巴,拇指在其脸颊上轻蹭了两下。   那美人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想要趁机博怜惜,身子瑟瑟发抖,娇弱无依的直往那公子怀中又钻了钻,睫毛颤抖不已,哆嗦着唇,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狼,公子,咱们快些走吧……奴家好怕啊。”   她绵软的身体不断往胸前挤,衣襟微散,那公子低头,瞧见了一片白腻,他又轻笑了一声,抚着美人脸颊的手沿着她的脖颈,探进散开的衣襟,捏了两下,引得美人一阵颤抖,却没再搭理她,只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回公子爷,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狼群,好像是冲着山坡那边通往胡阳城的官道去了。”   外头响起侍卫冷静却带着些纳闷的回话声,那公子颜色略显浅淡的唇瓣轻勾了下,露出些许兴味之色,却笑着道:“狼群冲上官道,呵,这倒是稀罕的紧,转道吧,本公子得去瞧瞧这难得一见的热闹。”   “是!”   外头侍卫毫不迟疑的应了一声,马车当即便在山道上转了个头。   车中美人显然是被这公子的话吓了一跳,耳边群狼的啸声还在此起彼伏的响着,空旷的山野有无尽的回声响起,就好像外头漫山遍野都是那种凶残又嗜血的野兽,随时都会扑上来将人撕成碎片一般。   美人面色愈发苍白,抖动着娇弱的身体,芊芊素手禁不住紧紧揪着那公子的衣襟口,道:“公子……狼群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就带了四个侍卫……公子千金之躯,莫去涉险了……啊!”   她话没说完,那公子伸进衣襟的手狠狠捏了一下,疼的她额头冷汗冒出来,呼了一声。   “娇娇儿难道不相信爷的能力?嗯?”那公子静淡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少了几分方才慵懒的沙哑,倒多了两分微凉的清越。   美人泪眼朦胧的瞧过去,就见他低头看过来,脸上还带着温柔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那双低垂的眼眸让人觉得,对视一眼,便寒到心底。   她涂着口脂的艳红唇瓣哆嗦着,忙道:“奴家不敢……区区狼群,哪里奈何的了公子这般通天俊伟人物。”   那公子似被她讨好的话取悦了,哈哈而笑,邪恶的手又捏了两下,抽出手顺势捏了美人拽着衣襟口的素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道:“娇娇儿果真是个妙人。”   两人逗趣间,马车赶的飞快,接着便停了下来,外头响起侍卫的声音。   “公子爷,狼群就在山坡那边,马车一时绕不过去,需下车翻过山坡,咱们的马也不太听话了。”   这一行人所用的马,显然比山坡那边吴国公几人所乘马要训练有素的多,即便听到狼啸声,有些受惊,也很快就被安抚了下来。   只如今离狼群越来越近,马儿显然又躁动了起来,不肯再前行靠近。   那公子闻言轻嗯了一声,松开怀中美人,道:“乖乖在这儿等爷回来。”   美人见他要丢下自己离开,拽住了他的袍摆,道:“公子将奴家带上吧,奴家……”   “嗯?”她话没说完,那公子轻哼了一声,目光在她拽着袍摆的手上扫了一眼,美人当即住了口,颤抖着松开了他。   那公子没再出言安慰她,身影一闪,跳下了马车,只留下一个侍卫看守着马匹,便带着另外三个侍卫,往山头掠了上去。   他们登上山坡时,正见狼群从脚下的半坡密林冲向官道,今夜月光明亮,洒在长长的平坦的官道上,反射出白光,居高临下望去,官道上的情景一目了然。   瞧着那些狼像是有目的,有指引般攻击马匹和马上之人,这一幕诡异而令人惊愕。   那公子微微眯起眼来,目光扫过被狼群缠住的吴国公,和被驱赶下官道不得不暂时往密林冲撞的吴丙,道:“这些狼并非捕食而来,冲散这支队伍,却是为何……咦?”   他说着目光盯在了那在官道上飞驰的马车,以及跟随着马车,冲上去将驾车人撕咬下来的两匹狼,略挑起眉,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目光几转,又盯向了那无人控制而疯狂往前冲的马车,道:“有趣。”   他言罢,身影如电往山坡下这返,回到停马之处,却并没登上马车,反倒直接跃上了一匹马,调转了下马头,一夹马腹,纵马如一道流光奔了出去,瞧那方向,却正是顾卿晚所乘马车飞驰而去的方向。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颜色漫天 送了1朵鲜花、lisa67 送了6朵鲜花。求月票,啥时候重逢,啥时候卖身,啥时候吃肉,可就看这个月的票票给我的满意度了,嘎嘎。   ☆、110 姑娘好面善   马车在官道上疯狂的颠簸奔驰,那拉车的马儿被吓疯了一般,带的车厢晃动,顾卿晚抓着车门框的手因长久用力,一个脱力,后撞进了车厢,被甩的东倒西歪。   她勉强抓着窗户才再度稳住身体,这般也不知道又跑了多长时间,车速才渐渐慢了下来,那马儿发出最后的哀鸣,前腿跪地,接着庞大的躯体重重砸在了尘土地上。   顾卿晚揉着酸疼的手臂,缓缓趴下了马车,望去却见那马儿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双眼微闭,一副快不行的样子。   这马是不能再跑了,她往后看了眼,官道尽头黑漆漆的,凉风呼啸,半个人影都没有,那狼群和吴国公等人早已经被远远的甩到了后头。   不过吴国公武功不弱,那些狼能拖的住一时,大抵却也要不了他们的性命,等他们脱身,一定会来追赶她。   顾卿晚也不敢在此多呆,四下瞧了瞧,她提起裙摆往东边的田地里走。   七月流火,天已是凉了,如今夜里更是幽冷寒人,顾卿晚身上发着抖,又冷又饿的,手脚便有些僵硬。从官道到下头的田地连着一处小沟,她沿着路沿儿,寻找能下去的地方,还没找到被农人踩出的路,就听官道上响起了马蹄声。   顾卿晚顿时血都凉了,回头瞧了眼,果然就见路的尽头好像尘土飞扬,有几骑正奔驰过来。   奔的这么急促,来势汹汹一般,顾卿晚觉得办成是吴国公三人追上来了,她也顾不上找下去的地方了,慌不择路的就往下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小坡,弯着身子便往地里钻。   远处,这快马而来的自然便是那被狼啸声引来的公子苏子璃,他离的老远,便瞧清了顾卿晚的身影。   随在其身后的侍卫不觉惊异道:“公子,这女子莫不是逃婚的吧?”   凭借着苏子璃的眼力,自然也瞧清楚了顾卿晚身上的鲜红嫁衣,闻声他勾了下唇,却没答话,只将身下马驾驭的更快了。   前头的女子是不是在逃婚他是不知道,但这女子竟然能召唤狼群,这却太古怪了,他一定要抓了她问个究竟。   眨眼间,苏子璃便到了那马车处,停了马,他的身影直接从马背上跃出,也跟着进了官道边儿的田野。   这官道旁的地里却是种的棉花,如今正是开花的时候,颗株极为密集,顾卿晚弯着身子埋头直往里头钻,却忽而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急速的掠来,她抬头看了眼,正见一道月光色的身影遮挡了天上的月光,踩着棉花树顶,飞快的向她靠近。   顾卿晚心脏一缩,惊的回头就跑,脸颊被树枝挂到都顾不得,即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也想尽量的往前跑,就好像这样就能出现奇迹一般。   “蠢女人,你再给本公子跑个试试!”   一道清喝声从头顶传来,接着眼前寒光一闪,顾卿晚面前的三步开外,地上斜插了一柄亮闪闪的匕首。   顾卿晚骤然停下了脚步,她知道,这一下是警告,她若是固执的继续跑下去,下一刻说不定又射过来个什么,扎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她僵着身子,站定了,双拳紧握,狠狠闭上眼眸,心中充满了愤恨和不甘。   好容易跑了,难道就这么再被抓回去冥婚吗?!这比先前没希望还让人难以接受好不!   身后一声闷响,顾卿晚感觉有人从上头跳落了下来,接着她的长发便被人撩动了起来了,顾卿晚闭着眼睛没有转身,也没去看,她有点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需要冷静一下。   苏子璃站在顾卿晚身后,挑起她的长发,见顾卿晚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便道:“新娘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他说着指端缠着青丝,嗅了下,叹道:“好香啊。”   从背后看,就能看出这是个美人,嫁衣下的身段瞧着纤细柔弱,可却也突兀有致,曼妙天成,明明是一身狼狈和风尘,可身上竟半点异味都没有,且还有股幽幽的清香,从她的发丝和脖颈间扩散,那是少女才有的体香。   自认识女无数,苏子璃觉得今日自己是遇上极品了,如此他倒是不着急绕到前头去看脸了。   反倒从背后靠近,冲着顾卿晚的右耳轻吹了一口气,又从她的发丝间将挂着的两朵棉花摘了下来,道:“别怕,爷对美人一向怜惜宽容。”   顾卿晚从巨大打击中回过神来,察觉到苏子璃的动作,回想着他的话,顿时便觉得这世上果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被追上也就算了,这人竟然还想要先强后杀,完了还要让她的尸体去冥婚!   她今日一天已被折腾压抑到了极点,顿时也不想再冷静的思考了,再不忍下去,她猛然转身抬手抬脚便劈头盖脑的朝着身后人厮打起来,口里喊着,道:“我去你妈的怜香惜玉!姑奶奶跟你们拼了!让你们让姑奶奶去冥婚!让你们欺负人,让你们恃强凌弱,我打!我打!”   她疯狂的又扯又抓,又踹又捶,完全没有章程,就跟个疯子一般,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来。   她先前表现的太安静了,以至于苏子璃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发作,且他平生没少个武功高手低手过过招,却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女人疯狂撕扯攻击过。   以至于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回招,竟然就被顾卿晚抓了几下,还逼退了两步,直接撞在了一颗棉花树上。   发髻都被拍歪了,苏子璃才抓住了顾卿晚乱招呼的双手,狠狠握住,沉声道:“住手!你这女人看清楚,本公子不是要抓你的人!”   顾卿晚被他控制住,对上一张陌生又俊美的面孔,这才眨了眨眼,愕住了。   眼前男人穿一件月白色绣银线莲纹的长袍,头上带着白玉冠,玉冠被她打歪了,散落下来两缕长发,发丝在他清雅绝俗的俊面前晃荡着。   他生的肌肤细腻,额头上有好看的美人尖,一双墨染般细眉下是一双同样细长的桃花眼,这样的眉目,让他瞧着便有些风流多情,眼眸黑且亮,好像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一般,挺直的鼻下是色彩略有些浅淡的唇,因唇边儿习惯性挑着几分嘲弄,让他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雅痞。   不过这都不影响他俊美的模样,倒是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这样的男子,自然见上一回便能有印象,顾卿晚肯定她没见过他。   并不是吴国公三人追上来了啊,顾卿晚长长松了一口气,忽而觉得浑身一软,往下栽倒。   顾卿晚打量苏子璃时,苏子璃也看清楚了顾卿晚的模样。   顾卿晚的容貌本就清艳绝俗,这种容貌沐了幽凉静谧的月光,便更加冰清玉润,清丽无双,若月下白莲,高洁却又不乏清媚之姿。   苏子璃愣了一下,见顾卿晚突然软倒,便探手揽住了她,四目相对,他眸光微凝,却道:“姑娘好生面善,我们从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顾卿晚,“……”   她从不知道,原来这古代的纨绔登徒子也是如此和美人搭讪的。   推了下苏子璃,顾卿晚站起身来,略往后退了一步,冲苏子璃福了福身,道:“这位公子不知对小女子穷追不舍是为何意?”   苏子璃却拍了拍身上,理了理被顾卿晚厮打的略乱的袍子,道:“本公子乘坐马车在那边岔道上瞧见姑娘你的马车好像惊马了,特意赶过来帮忙,没想到还没追上,就见姑娘你好像是生了什么误会,竟往这棉花地里躲避。”   他说着,扫了下顾卿晚身上的嫁衣,道:“姑娘方才说……冥婚?”   顾卿晚听闻这人的话,心思一动,这荒郊野岭的,说不定吴国公随时都会追上来,她自己在这野地里躲藏也不是个事儿,一来她现在又冷又饿,坚持不了多久说不定就能晕倒,再来古代野兽太多,更有,说不定吴国公还能遁着痕迹追上她。   所以,不管眼前这公子是好人还是坏人,她还是先借助他离开这里再说。   顾卿晚顿时便抽了抽鼻子,从眼眶中划出两道珠泪来,道:“公子救救我,我是京城不远桥仙镇的,出门被人打晕了,醒来便被换上了一身嫁衣,他们说要抓我和他们死掉的大少爷拜堂行冥婚,公子您行行好,救救我……”   她说着,双眼一翻,身子软了下去,竟是晕倒了。   苏子璃,“……”   苏子璃武功不弱,顾卿晚装晕的演技虽然很高明,完全看不出破绽来,奈何他会听气息啊,这女人晕倒前后,气息不变,怎么可能是真晕。   他揽着顾卿晚,唇角勾了下,却惊呼一声,“姑娘?姑娘!”   他说着还抬手在顾卿晚的脸上拍打了两下,见顾卿晚被打了巴掌,竟然眼珠子也不转一下,他不禁憋着笑,又在她的脸上摸了两把,算是报了方才这女人厮打于他的仇了。   他又拍又摸的,顾卿晚心里恨的要命,却强忍着一动不动。接着她便感觉身子一轻,是那男人将她抱了起来。   这是要带她离开的意思了,谢天谢地,顾卿晚长松了一口气。   苏子璃抱着顾卿晚从棉花地里出来,顾卿晚眯着眼瞄了下,就见官道上等着三个随从,另外就只剩下一匹马,显然那马是这贵公子的坐骑了。   苏子璃刚将顾卿晚丢在马背上,顾卿晚便适时的嘤咛一声,缓缓“醒”了过来,做出迷茫的模样,接着惊呼一声,挣扎着跳下了马背,不好意思的冲苏子璃道:“不瞒公子,我一日都没吃东西了,方才竟晕倒了……劳烦公子了。公子将我放在马背上,是要救我了吗?多谢公子!”   她说着忙忙福身,苏子璃好笑的瞧着她,却扬了下眉,道:“方才姑娘晕倒,本公子自然不好丢下姑娘,不过如今姑娘既然已经醒来了,那本公子还有些急事,只怕不大方便带着姑娘同行。”   顾卿晚,“……”   早知道她方才就再坚持晕睡一会儿了,现在她再晕一次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见顾卿晚脸色一僵,苏子璃憋笑翻身上了马,被顾卿晚巴巴的看着,他才忽而俯身,道:“本公子不做赔本和无本的买卖,姑娘生的这般倾城无双,若肯以身相许,本公子自然愿意带着姑娘,如何?”   顾卿晚,“……”   苏子璃见顾卿晚竟然一副备受打击,无言以对的模样,顿时便觉受伤了,想他模样俊俏,身份不差,气度不凡,这女人这般嫌弃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他一扯马缰,作势欲走,顾卿晚忙上前一步扯住了缰绳,道:“不瞒公子,我在家中,父母已经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怕是没法对公子以身相许了。不过我也不会让公子白白救我的,回头定然重金酬谢。”   苏子璃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道:“姑娘觉得本公子缺银子?”   他言罢,一拂顾卿晚的手,扯过马缰便要离开,顾卿晚哪里能就这么让他走掉,却突然拽着他的袍子,借力便翻身自行上了马背,就坐在了苏子璃的背后,接着在苏子璃还没反应过来前,狠狠一夹马腹,那马儿便载着两人在官道上奔了起来。   苏子璃是真没料到,顾卿晚娇滴滴的,竟然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愣神一下,顾卿晚已驱马跑了起来,她的手臂甚至穿过他的身侧,抓住缰绳控着马。   马儿飞驰,身后是少女纤细的身子,身子两边是她细弱的手臂,苏子璃人高马大的被个女人圈在怀里,还载在马背上,顿时风中凌乱。   三个侍卫,“……”   公子不是在调戏大美人吗?怎么顷刻间自己倒让美人给连人带马的劫掠了!   那厢,秦御和娄闽宁遁着痕迹在山谷中追踪,可没追多远,线索便断在了一处河边。   很显然,那些人抢了顾卿晚后,分明是带着她跳喝,涉水离开的。河面很宽,经过这一条河,所有的气味和痕迹都被冲刷走了!   等秦御和娄闽宁带着人,好容易沿着河岸对面找到那些人可能的上岸之处,太阳都已经偏西了,娄闽宁率先停了下来,沉声道:“这样子寻下去不行,那些带走晚晚的人,很显然是极懂掩藏行踪的,我们这样追踪进展太慢!”   秦御面色冷凝,闻言虽心中没好气,却也知道娄闽宁说的是实情,那些人显然处理了痕迹,若是这么追下去,三五天都未必找得到顾卿晚。   他双眸微眯,禁不住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大石上。娄闽宁抿着唇,道:“她自从进京便一直男装示人,从前又不大出门,养在深闺,这事儿应该不是顾家从前的政敌干的。她最近除了周家也不曾得罪过旁人,方才萧南江已被抓到了,周家当不会在指派萧南江来杀沈清的同时再派另一拨人才对。你好好想一想,这事儿会不会是你的什么仇敌做的?”   娄闽宁说的有道理,秦御拧眉心中却是苦笑,他的仇敌想一想好像还真不少,一时半会却也没什么头绪,不过娄闽宁的话倒是让他心思微动,道:“不对,萧南江当不是周鼎兴和周江延指派来的。”   萧南江那点道行,还有周家不过花了几年时间调教出来的隐卫是什么水平,周鼎兴和周江延心中应该清楚才对,怎么可能让萧南江带着周家那些乌合之众来礼亲王府面前鸡蛋碰石头?   周鼎兴若是不知道萧南江行动的事儿,那么便不存在娄闽宁话中所说的什么同时再派另一拨人的事儿,也可能周家确实只派了一拨人,却不是萧南江这一拨,而是抢走顾卿晚的那一拨!   可是,周鼎兴是个理智的人,他又使计令周家相信周睿的死和沈清不相干了,周家应该不会在这时候费这么大的周章来劫沈清才对啊。   秦御眉心拧的更紧,不过现在一筹莫展,他的敏锐让他觉得他可能忽略了什么,既然找不到线索,那边先审下那萧南江好了。   秦御沉声吩咐,道:“宋宁!你亲自去审那萧南江,问问是谁派他来的,周家尽来可有什么动静,再问问顾家的事儿。”   宋宁领命而去,他跟着秦御没少审人,对刑狱一道置之甚深,不管嘴巴多硬的人,他总能找到弱点,问出想要问的。   那萧南江确实算条硬汉,只可惜还是让宋宁发现了他恋着周家大小姐的事儿,不过用周清秋做威胁,便从萧南江的口中套到了不少事。   没半个时辰,宋宁脚步匆匆前来禀报道:“爷,属下从萧南江的口中打听到了一件事儿是关于顾姑娘的兄长顾弦禛的,一个月前这萧南江曾奉周鼎新的命令,带着人前往沧州了一趟。不仅杀了顾弦禛,而且还砍了顾弦禛的右臂,并且将那断臂用冰镇,带回了京城交给了周鼎兴。”   秦御闻言瞳孔狠狠一缩,豁然起身,身影一阵风般便冲了出去。   坐在一旁的娄闽宁并不知道全丰当铺的事情,故此听闻宋宁的回话,心思都被萧南江前往沧州杀了顾弦禛的消息上,待他回过神,就见秦御已冲向了那边的陈河。   见他似有发现,娄闽宁也忙奔了过去,正听到秦御问着陈河,道:“你再回想下,那些蒙面人,是不是配合极默契,过招时却总有他们虽狠辣却没放开的感觉?会不会有种他们的兵器并不趁手的感觉?那个武功最高的,是不是鬓角已微白,年纪不轻了?”   陈河被秦御这般追问,却惊异的瞪大了眼,道:“对,对!是这样的,郡王不说属下也没感觉,郡王一提,属下也想起来了,确实有种他们手中兵器和招数好像不太合的感觉。”   吴国公是武将,立功不少,武艺不凡,手中也有些跟随的忠勇干将,战场上多用长枪长刀为兵器,这些人劫掠顾卿晚自然是用短剑的,暗卫多单独行动,即便同时行动,因暗卫多冷漠,同伴间默契的很少,多是孤勇。只有上战场的人,才会相信袍泽,才会配合默契,却又因武器不趁手而施展不开。   上过战场的人,懂得隐蔽,更懂得怎样防止被追踪遮掩痕迹,这也不足为怪。   那画像对上了,手印却原来按的是顾弦禛的断掌印,既合不上,那便说明该去赎当的不是顾弦禛,所以周家才托了吴国公来抓顾卿晚!   秦御瞬息间便想明白了所有事,想到吴国公劫掠了顾卿晚是为了砍她的手,秦御一颗心不端往下沉,脸色铁青的厉害。他双拳紧握,咯咯作响起来,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带着一股子煞气和杀机,道:“吴国公!”   ☆、111 原来竟是她   娄闽宁听闻秦御咬牙切齿却非常坚定的咬出“吴国公”三字来,眉宇微蹙,虽不清楚秦御是如何猜测出是吴国公的,但秦御问询陈河的几句话却让他也觉得和吴国公带人相符合,他开口道:“今日周睿出殡,一早棺椁出了京城往冀州府周家祖籍去了,若是吴国公抓了晚晚,必定会往冀州府去!”   吴国公抓顾卿晚必定还是因为周睿的原因,若是吴国公要为外孙报仇,当然是在外孙的坟墓前杀了顾卿晚才最能告慰周睿的阴魂。   娄闽宁言罢,也不再等秦御,便招呼一声,带着镇国公府的人先行离开了。   秦御却冲宋宁吩咐道:“让人去查今日可曾有人又去过全丰当铺赎当,若有的话,便速来回报,若没有,便让人给爷守好全丰当和那个金权!再令人看看周家大夫人和大姑娘可曾跟去冀州府,若是没有跟去,便给爷绑了送到了冀州府来。点十个人,跟爷去冀州府,对了,送消息回王府,就说爷内伤迟迟不愈,带沈清去冀州府散散心,让母妃不必多担心。”   宋宁闻言便知秦御是不想让礼亲王妃知道顾卿晚被吴国公带走的消息,一个姑娘家的,即便是做妾,王府也不可能要一个不清白的女子,主子这分明是怕王妃知道了此事,会对顾姑娘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都这时候,主子还能为顾姑娘考虑的这样周全,宋宁表示,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还真就没见主子对任何人能像这样用心仔细的。   宋宁应命下去安排,一炷香后,秦御也带着人往冀州府奔驰而去。   且说顾卿晚这边,她自己强上了马背,苏子璃虽愕然,倒没再硬将人赶下马背,只是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让顾卿晚掌控着马,从她手中扯过了缰绳,扬声道:“抱好了!”   言罢,他狠狠一抖马缰,身下坐骑便风驰电掣的狂奔了起来。   也不过奔了一炷香时候便在一条岔道汇合了先前那辆马车,还不待他们的马儿停下,马车门打开,便有个妆容精致美貌多姿的女子满脸惊喜的探出头来,声音颤巍巍的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人家都被吓坏了。”   顾卿晚坐在苏子璃的身后,被他高大的躯体遮挡,倒是没看到那女子,只这一把子娇滴滴发嗲的声音却让顾卿晚没控制住自己,狠狠哆嗦了一下。   马背上就那么点地方,虽然顾卿晚竭力抓着马鞍,身子往后微仰着,不想靠苏子璃太近,可却也只是不紧紧靠在他身上罢了,她这一哆嗦便立马让苏子璃感受到了。   他听惯了女人撒娇的声音,根本没觉得那女人的声音有问题,只当顾卿晚是冷的,便微微扬声安抚她,道:“马车上有热茶水和糕点。”   他说着已策马到了车前,自己从马上跳了下去,便冲顾卿晚抬手,道:“来,本公子扶你下马。”   他跳了下去,顾卿晚便瞧见了那从马车中探出身子的女人,见其正用一双放射强光的杏眼蹬着自己,眼眸中分明有敌意闪过。   她这样子一瞧便是这贵公子的女人,顾卿晚双眸发亮,一颗半吊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有女人好啊,这公子身边带着个女人,总不至于再怎样她吧?   她想着,忙冲苏子璃摆手,道:“不用劳烦,我自己就行。”   她说着就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苏子璃挑了下眉,勾唇收回了手。那厢美人却已下了马车,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先冲苏子璃福了福身,这才笑着拉了顾卿晚的手,道:“呀,公子这是从哪儿带回来的新娘子,可真是容貌无双,气质出众,一下子都把奴家给比下去了呢。”   苏子璃听其说话一股子酸味,倒挑唇一笑,斜眸扫了眼顾卿晚,方才冲美人道:“碧娇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何必和她比呢。”   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碧娇不和顾卿晚比才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一比,确实是比下去了。   碧娇顿时脸上笑容一僵,拉着顾卿晚的手改成了抓。   顾卿晚,“……”   苏子璃却好像没发现气氛不对,只淡淡吩咐碧娇,道:“她这身上衣裳也破的不成样子了,你带她进马车收拾一下。”   顾卿晚钻了一回棉花地,如今鬓发散乱,身上也满是尘土,碧娇应了声才拉着顾卿晚道:“姑娘随奴家来。”   顾卿晚含笑点头,两人先后上了马车,碧娇给顾卿晚倒茶,顾卿晚便笑着道:“夫人怎么称呼?”   碧娇显然没想到顾卿晚会如此称呼自己,略怔了下,看了眼顾卿晚倒笑了,将热茶捧给她,道:“说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这种人哪里当的起,姑娘叫我碧娇便是。”   顾卿晚早便瞧出这碧娇的身上多少带着些风尘气儿,且看打扮也不像是正经的女眷,听她这般说,便更肯定了,不过这些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便只笑着接了茶,道:“多谢碧娇姐姐。”   碧娇见她神情寻常,没对自己表现出鄙夷来,倒又瞧了顾卿晚两眼,道:“姑娘怎这么一副样子,荒山野岭的被公子救回来?”   说着将两碟子糕点推到了顾卿晚面前,顾卿晚冲她点头道谢,一边儿快速的食用,边儿便将先前糊弄苏子璃的那一套说辞又说了一遍,道:“得亏被你们给救了,不然我……碧娇姐姐,不知道公子是什么来历,可好说话?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能否送我一程回家?我爹娘和我未婚夫不定急成什么样子了。”   她提这个,也不过是想要让碧娇知道,自己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不会碍着她的事儿。   碧娇本也不是什么正头娘子,还能管着苏子璃不让他再找旁的女人不成?方才瞧见顾卿晚酸了几句,也不过是骤然看到苏子璃带回来一个女人,她这边才刚到苏子璃身边,还没得宠两日呢,若是再有了新人,她就得立马过气儿,心中自然有恼,便酸了两句。   此刻见顾卿晚虽生的美,可却并不目中无人,又是一门心思要离开的,碧娇心里便也想开了。   眼前姑娘离开的话,和她没什么利益关系,她也同情她的遭遇,眼前姑娘不走的话,人家生的这样貌美,得宠是一定的,自己现在结个善缘,将来说不定能一起进府,也能有个伴,免了人生地不熟。   这样想着,她对顾卿晚顿时没了敌意,笑着道:“公子姓苏,什么来历奴家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京城来的,前些时日来了我们冀州,将奴家从青楼带了出来,奴家其实到公子身边也没几日。妹妹等会儿,你这身上的嫁衣也破了,我给你取身衣裳先换了。至于能不能送你回家,这个你可得问公子去了,奴家可当不得这个主。”   顾卿晚忙将茶盏放下,起身福了福,道:“有劳姐姐。”   碧娇含笑将顾卿晚推坐下,这才转身,没一会便从软榻下的箱笼里翻出了一套簇新的衣裙,道:“我帮妹妹换上吧。”   顾卿晚身上的嫁衣虽然也是刚换上没多久的,可从官道往田地下时滚了一趟,进棉花地又被树枝刮的不成样子,这会子也确实不能穿了,道了谢便换起衣裳来。   外头,苏子璃站在离马车十多步开外,正听底下护卫低声回话,道:“属下瞧的清楚,那被狼群在官道上群攻的就是吴国公。”   苏子璃闻言长指随意把玩着腰间玉佩,道:“竟是他!爷记得周家那色胚也死了有些时日了,停灵足了,这两日正该出殡吧?周鼎兴的祖籍可是在这冀州府?”   那侍卫点头应道:“殿下记的没错,周家祖籍冀州云来县的,离这里大抵也就半个时辰的脚程。”   苏子璃便勾唇露出了几分颇有兴味的笑,道:“她一身嫁衣想必这冥婚的话,倒是真的了,难道竟是去给周睿那色胚行冥婚的。”   这么想着,苏子璃把玩玉佩的动作突然一顿,脸上神情也是一滞,眸光一闪,接着惊异出声,道:“原来竟是她!”   这苏子璃却正是当日顾卿晚在义亲王府中碰到的面具男,当时顾卿晚一身乱七八糟的男装打扮,脸上又摸着污泥,脏兮兮的根本就看不出女儿身来,她因女扮男装,故此声音也是少年的。   故而今日再见,苏子璃虽然觉得顾卿晚有些面善,可却也一直不曾想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如今想到周睿,知道顾卿晚是要去和周睿冥婚,再想到当日义亲王府都说是燕广王的男宠沈清害死了周睿。   他才蓦然想起来,顾卿晚可不就和当日他在义亲王府遇到的那小兄弟有五六分肖似嘛。   当日他离开义亲王府,便仔细问过义亲王府的事儿,也推测出他遇到的小兄弟八成就是那沈清,那小兄弟最后可是被娄闽宁给带走的。   娄闽宁临去还坑了他一场,后来他又打听到,沈清是被娄闽宁所救,也是娄闽宁作证,沈清才脱去了嫌疑。   燕广王的男宠倒得娄闽宁相救,且当时他瞧娄闽宁对沈清,颇有几分在意温柔,这事儿透着古怪。   于是他便让手下去查这沈清,娄闽宁和秦御到底是怎么回事,且还真让他查到了沈清就是顾卿晚的事儿来。   不过这事儿于他没什么关系,他当时不过惊异感叹了下便丢到了脑后去。却不想今夜他竟又碰上了顾卿晚,且如今她又撞到了他的手上。   苏子璃呵的一声笑,眸光流转着瞥了那马车一眼,勾弄着唇角,却道:“这倒有趣了。”他说着,看向那侍卫,问道,“你说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都在意的女人,却落到了爷的手心,该怎么办呢?”   侍卫闻言一愣,咽了咽唾沫,劝道:“殿下,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都不是好惹的,您别忘了您质子的身份,要是真有这么个祸水一样的女人,您还是赶紧给送回去吧。”   苏子璃却抬脚踹了侍卫一下,道:“送回去?送给谁?送给燕广王,镇国公世子不高兴,送给了镇国公世子,燕广王不得杀了你家殿下?所以这美人还是爷自己个儿留着的好,再说,老天都成全爷,爷给人送回去,岂不是辜负天恩?会遭雷劈的。”   侍卫,“……”   苏子璃却不管侍卫被雷劈的神情,低声在他耳边吩咐道:“爷就这么带人走不行,得绝了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寻人之心才成。那个碧娇本便是不能留的,这样……”   他低声吩咐了两句,侍卫眸光微含杀意看了眼马车方向,点头应命。   顾卿晚换好了衣裳,碧娇又给她梳发挽了发髻,这才道:“姑娘的身上有不少刮伤跌伤,且等等,奴家问问公子手边可否有药。”   话声刚落,马车的车门却被打开,苏子璃一跃上了马车,略弯腰也走了进来,碧娇忙笑着迎上去,挽着苏子璃的胳膊,靠上去,道:“公子瞧瞧,妹妹这收拾了一番,是不是愈发美的出尘了?奴家都瞧的错不开眼来呢。”   苏子璃并没瞧顾卿晚,却偏头看着碧娇,拍了拍她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柔夷,柔声道:“辛苦了,你先出去下,爷和她单独说几句话。”   碧娇闻言笑容微僵,可却不敢不听话,目光幽怨的瞧了眼苏子璃,她才松开手,缓步出去关上了车门。   她一出去,顾卿晚便觉有些局促,心里想着苏子璃也不知道想要做什么,竟还让碧娇回避,不会真要兽性大发吧。   她站着垂着头,虽然姿态很恭谦,但苏子璃怎会瞧不出她的戒备来,他迈步跨过去,撩袍坐下,目光饶有兴致的落在顾卿晚身上却没言语。   马车忽而就动了起来,顾卿晚身子一晃,忙扶着车壁站稳,却惊道:“公子,碧娇姐姐还在下面呢!”   苏子璃却挑起眉来,慵懒的往车壁上靠了靠,道:“她自有她的去处,顾姑娘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   顾姑娘?!   顾卿晚自从被苏子璃所救,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碧娇,可从来没提过自己姓氏的。   她浑身紧绷起来,面上却露出茫然之色来,道:“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姓黄啊。”   她这样说着,脑子却转个不停,回忆了下,确定自己在穿越以前记忆中也没眼前人。   苏子璃见她装模作样,神情茫然诧异的连他都要觉得自己弄错了,不觉有趣的眯了眯眼睛,有些明白,怎么燕广王倒为她不昔和镇国公世子抢起人来了。   他玩味一笑,道:“姓黄?顾姑娘随意更改姓氏,不知道顾首辅在天有灵,会不会气的吹胡子瞪眼。”   顾卿晚听闻苏子璃这般说,一颗心往下沉了沉,知道苏子璃必定是肯定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再装也是无用。   只不知他到底是何人,是敌是友。   马车摇晃,她站不安稳,索性就近找地方离苏子璃远远的坐了,道:“敢问公子是何人,以前见过我?”   她身上如今换了一件茜红色长褙子,上头绣着大朵大朵的红海棠,长发挽了起来,上头只插着两根金簪。   这一身衣裳和簪子,都是前两日他陪着碧娇刚买的,自然还记得,如今瞧顾卿晚穿戴在身上,心中便难免有些异样,将顾卿晚打量的更仔细了一些。   却见她方才装模作样时,身上有些唯唯诺诺的,虽美却打了折扣,如今见骗不过人去,不再那么谦恭,背脊挺直,微微昂着头,神情略冷的端坐着,整个人便像是拂去了尘埃的明珠,焕发出灼灼然的清华来,倒比方才又美上了几分。   苏子璃眯眼瞧着她,忽而略压低了声音,道:“这才没几日怎便认不出爷来了,真是令人伤心呢。”   顾卿晚闻声不觉双眸微瞪,这声音好耳熟,在哪儿听过来着,她正想着,就见苏子璃略抬手遮挡了下额头和鼻脸,顾卿晚一下子便想了起来,指着他愕声道:“是你!义亲王府那个贼!”   苏子璃放下手,却挑眉笑道:“贼?姑娘见过似本公子这样俊俏的贼吗?上次本公子不过是去义亲王府借点东西瞧瞧罢了,怎么能说是贼呢。”   顾卿晚翻了个白眼,探究的看着苏子璃,又道:“上次若非我发现那密室,公子可就被王府的侍卫当场抓住了,我也算是帮了公子一场,今儿公子让我坐顺风车,咱们便算两清了吧?”   听她这般说,苏子璃不觉笑了起来,道:“顾姑娘这是欺负本公子没长脑子吗?”   顾卿晚却眨了眨眼,闷声道:“原来公子没长脑子?我先前都不知道这事儿,如何会欺负公子没长脑子呢。”   她这话有点绕,却分明说苏子璃就是没长脑子。不然怎么会自己说自己没长脑子呢。   苏子璃被她噎了下,脸上一恼,旋即倒被逗笑了,道:“牙尖嘴利!这个账,顾姑娘算差了,本公子重新给姑娘算上一算。”   他说着微微直起腰身来,道:“当日若非本公子闯了义亲王的书房,引得王府侍卫和隐卫的注意力,姑娘早被王府的人发现行踪了,这算姑娘欠了爷一回。密室虽是姑娘发现的,但却是本公子拉姑娘进的佛堂,当时即便姑娘发现不了那密室,本公子既敢闯义亲王的书房,便有本事甩脱王府的侍卫离开,如此也算不得姑娘帮了本公子。密室之事儿,便算两不相欠。从密室出来,本公子明明是可以杀人灭口的,却放过了你,这便算是你欠了本公子两次。事后,本公子既知道你和娄世子间的勾当,却没出面揭露你们,这便是你欠了本公子三次,本公子查到了你女扮男装的事儿,却没揭露出来,你又欠了本公子一次,周睿明明就是你弄死的,本公子却没去周家告密,再算一次,今日本公子将你救回来,再算上一次,这么一算,啧啧,顾姑娘欠了本公子足足六次人情,你说,你打算怎么还吧。”   顾卿晚,“……”   眼前这人也太能扯了吧,比她还能忽悠人呢,这么会算账怎不去做生意,还是她看走了眼,这人本来就是经商的?   见顾卿晚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苏子璃心情大好,却又道:“如今你这样子,一贫如洗,落魄失势,除了以身相许,大概也没什么能还人情的,本公子行行好,便收了你吧。”   他说着翘了个二郎腿,冲顾卿晚勾了勾手指,道:“还不坐爷身边来伺候。”   顾卿晚,“……”   她这是才出狼窝又落虎口吗?难道是这具身体有问题,天生就是做小妾的命?怎么随便碰到一个男人,就将她往小妾的路子上引呢!   顾卿晚豁然站起身来,作势便要往外走,道:“我还是去冥婚吧。”   苏子璃略抬起身子来,一把拽住了顾卿晚的手臂,道:“宁肯冥婚都不跟着本公子,本公子有那么差吗?姑娘也太伤本公子的心了。”   他说着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顾卿晚倒被逗的略弯了弯唇角,不过她也瞧出来了,这人好像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至于觊觎之心,他这玩世不恭,风流多情的模样,她还真辨不出真假来。   不过,眼前人绝对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好色,也许他只是逗她玩的?   顾卿晚并没有真离开的意思,见此便站定了,道:“公子身边必定佳人无数,方才的碧娇姐姐便是难得一见的可人,对公子更是一片痴情,要说公子伤美人的心,小女还信,说有人能伤公子的心,那不是笑话吗?”   顾卿晚说着冲苏子璃眨了眨眼,一副你别装了,我快看不下眼的表情,苏子璃怔了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本就生的极是俊美,比秦御的妖冶少了些攻击性,比娄闽宁的清冷多了些亲和力,这般一笑,竟明艳不遑于女子,却又不显女气,愈发显得俊俏风流,多情翩翩起来。   接着他倒松开了顾卿晚,又坐了回去,道:“顾姑娘当真是个妙人,且坐下吧,本公子倒有件事欲请顾姑娘帮忙,倘使顾姑娘能替本公子做好此事,从前的人情便都抹掉,本公子还能替顾姑娘摆脱如今困境,送顾姑娘到安全的地方去,不知姑娘可有兴趣一听?”   顾卿晚闻言眸光微闪,转身落了座,冲苏子璃抬了抬手,示意他说。   苏子璃倒了杯茶,兀自呷了一口,方才开口,道:“当日在义亲王府,顾姑娘是如何发现那密室的?”   顾卿晚倒不奇怪他会问起这个,就像苏子璃说的,她如今什么都没有,苏子璃请她帮忙,多半是能用到她的某些才能,而她在苏子璃面前表现出的才能,也就当日发现密室这一道了。   她这会子自然不会藏拙,便回道:“不瞒公子,我略懂得一些机关暗道之术。”   苏子璃闻言神情果然专注了起来,道:“本公子这里有张图,还请顾姑娘看上一看,可否能瞧出些眉目来。”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牛皮纸来递给了顾卿晚,顾卿晚接过展开,因马车中没有掌灯,光线晦暗便凑到了窗边,略推开车窗就着月光仔细的瞧。   却见那牛皮纸上用黑线画着些山川地形图,另一边还有一张小图,上头弯弯绕绕的,跟迷宫一样,马车晃动,一时也难瞧真切,她只凝神看了片刻,便道:“这是一张密道图?这密道莫非建在这处山川之中?”   苏子璃闻言眸光大亮,禁不住笑了起来,道:“顾姑娘果然是此中行手!若然顾姑娘能帮本公子寻到这处密道,本公子便兑现方才承诺!如何?”   ------题外话------   谢谢Iffy 送了1颗钻石、15084059782 送了10颗钻石、zhaoxianjun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TYZZY 送了9朵鲜花   ☆、112 惊吓   顾卿晚原本就不想和秦御,娄闽宁多做牵扯,若非逼不得已,她也不会接受娄闽宁的帮助,在娄闽宁的安排下离开了。   如今既逃了出来,若是借着眼前人的力量,走的远远的,秦御也好,娄闽宁也罢,都寻不到她,那才叫好呢。   故此听闻苏子璃的提议,顾卿晚眼珠子转了转便道:“我会尽力,但我一个闺阁姑娘,也不过是看了些密道机关的事儿,并不算精通,未必便能帮上公子,若是帮不上忙,公子也不能为难我。”   苏子璃便算准了她会应下,一抬手道:“本公子不是那么没品的人,自然明白这个。咱们击掌为誓,本公子帮姑娘从这里脱身,顾姑娘替本公子寻这密道,且对外保证不透露此事,如何?”   顾卿晚瞧了眼苏子璃,抬手便毫不迟疑的和他对击了一下。   放下手,顾卿晚瞧着苏子璃,道:“既然咱们已经暂时结成了同盟,我却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的。”   苏子璃眯着眼睛笑了下,道:“本公子姓苏,如今暂居在京城,顾姑娘冰雪聪明,难道猜不出吗?京城中姓苏的,又像本公子这么风流倜傥,风姿俊美,雅人深致,才貌双绝,有逸群之才,又兼器宇不凡,颠倒众生,轩然霞举,惊才风逸的美男子,该是独此一家,一猜便中的吧?”   苏子璃扬眉看着顾卿晚,脸上好似写着,你快猜,很好猜,爷很出名的,你一猜保准就中。   顾卿晚唇角抽了抽,禁不住满头黑线。   谁说古代人含蓄的,谁说古代人谦逊的?狗屁!   她想了想,还真没听说京城有这号不要脸的人物,禁不住开口道:“像苏公子这样,狂蜂浪蝶的京城可能真不多,只是小女子从前拘于深闺,又自来只关注正经人,眼界有限,还真想不起一个姓苏的有大名气的公子。”   苏子璃,“……”   狂蜂浪蝶,只关注正经人?这女人分明暗骂自己是小倌馆里的不正经人!   他冷哼一声,扭过了身去,冷着脸闭上了眼睛,一时间是真不想搭理顾卿晚了。   这么牙尖嘴利,不讨喜的女人,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都瞎眼了吧?!   顾卿晚是真没想起来京城有什么姓苏的公子,京城的高门大户中也就建安侯府和左都御史家是姓苏的,可两家都没有公子是符合苏子璃年纪的啊。   见苏子璃生气了,顾卿晚也没多在意,撇了撇嘴从窗口看出去,这一瞧,倒见马车边儿跟着侍卫,可却并不见碧娇的身影,她钻出马车确认了下,果然不见了碧娇,不觉诧异的看向苏子璃,道:“碧娇姐姐人呢?”   苏子璃闻言这才抬起眼眸来,古怪的看了顾卿晚一眼,却抬手指了指她身上穿的衣裳,道:“这件衣裙是给碧娇置办的,你穿在身上倒也大小差不多,你们俩的身形却也相差无几。”   他言罢,便又闭上了眼眸,一副不准备再开口的模样。   顾卿晚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心道这人什么意思啊,她问碧娇,他说她们俩身形差不多,这驴唇不对马嘴的,什么和什么啊。   那厢,几匹狼确实也杀不了吴国公,马车跑远没多久,吴国公便摆脱了困境,不过那些狼倒也乖觉,许是知道官道上人来人往,并不安全,见马车载着顾卿晚跑远了,它们片刻便也相继离开了。   吴国公和吴丙三个汇合后,却多多少少都挂了伤,那后来接应的人,伤的最重,被撕掉了一条手臂,还没止住血,吴国公伤的最轻,可身上衣裳也已不成样子,伤口却也不少,狼狈不堪,只是没伤到要害罢了。   更重要的是,经过狼群这一攻击,他们的马全都跑了,如今三人站在官道上,四下无人,前后没个着落,便连去追顾卿晚也得全凭双脚了。   吴国公气的脸色发绿,沉声骂道:“这个死丫头,抓到她,看老夫不剥了她的皮!走,追!”   三人拖着狼狈的身子一路狂追,奔的直喘气,这才追到了那停在路上的马车处。   却见马儿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起不来,车厢中却已没了顾卿晚的踪影,吴国公一拳头砸在车上,阴沉着脸,道:“死丫头是大家闺秀,一双脚没走过路,跑不远的,找!”   三人很快便寻到了那处棉花地,沿着痕迹一路寻到了一处山涧,却发现山沟上丢着一只鞋子,布满荆棘刺的山坡处有人滚下去的痕迹。   荆棘上还挂着一点红色的布料,查过之后,果然是之前为顾卿晚准备的嫁衣布料。   三人缓缓下了山坡,在下头找到了没了气息的“顾卿晚”,因坡上的荆棘,她的脸已经被刮的不成样子,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不过瞧身上穿的破烂嫁衣,还有那身形,倒是让吴国公等人确信该就是顾卿晚。   他们骂了两声便带着这具尸首再度赶路,往周家的祖籍云来县赶。   他们并没有走多长时间便碰上了因久候不到,再度派人前来接应的周家人,顺利的登上马车,在一个时辰后赶到了地方。   这时正是三更天,已经错过了先前安排的拜堂吉时,周鼎兴见吴国公三人一身狼狈,不由上前询问,吴国公将事情简单的提了下,周鼎兴便拍着吴国公的肩头,道:“实在是辛苦委屈亲家公了,亲家公为了睿哥儿受了这么些苦,睿哥儿他在天之灵,也必定安慰。”   吴国公闻言眼眶微红,道:“睿哥儿死的冤,这丫头是祸源,如今送她下去陪着睿哥,只望着睿哥儿在那边也能快慰,行了,老夫的伤都是皮外伤,养个几日便好,先安排拜堂,莫再错过了下棺的吉时。”   周鼎兴点头,却冲周江延使了个眼色,道:“将顾家那丫头的尸首带下去,好生再换身衣裳,放进棺木,抬过来拜堂。”   周江延示意下人上前,约莫两柱香时辰,方才有下人来禀报,一切都安排好了,请吴国公等人前往小祠堂中观礼。   周鼎兴和吴国公互让着进了小祠堂,因是行冥婚,祠堂里一片素白,却点了红烛,瞧着甚是怪异。   祠堂中间摆放着两口棺木,周鼎兴和吴国公等人刚刚坐好,正要示意司仪开始,外头便突然冲进来个披麻戴孝的人,边跑边喊,道:“外头……外头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来了!”   周鼎兴闻言面色一变,豁然起身,看见了吴国公,道:“亲家公露出行迹了?”   吴国公蹙眉,道:“没有啊,老夫敢保证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他们怎么会寻到这里来!”   周鼎兴并不知道萧南江那里出事儿了,却觉得必定是吴国公出了什么纰漏,让秦御和娄闽宁顺藤摸瓜的寻到了这里来,脸色便有些发沉,蹙眉道:“只怕他们是为顾家姑娘而来,来者不善啊,可如今就差一道礼,就拜堂,板上钉钉了啊,这可如何是好。”   他面露为难之色,又声音哽咽,对着周睿的棺椁道:“我可怜的孙儿,生前连成亲都不曾,怎就去了,到了那边,竟也是想娶一房媳妇都这么难……我这个当祖父的愧对你啊!”   吴国公闻言面露沉痛之色,却一握拳,道:“老夫出去挡着他们,亲家公赶紧让他们行礼拜堂,盖棺上钉!”   他说着大步便往外走,周鼎兴眼瞧着他出去,挥了挥手,道:“快,上钉!”   司仪闻言一诧,道:“大人,还没拜堂行礼呢!”   周鼎兴却摆手,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拜什么堂,盖棺上钉!快!”   外头,秦御和娄闽宁几乎是同时赶到的,周睿的棺椁暂时停放在周家的祖宅之中,停灵一个日夜,清晨才会正式出殡,两人带着人直奔灵堂这边,一路自然无人敢拦,却在临近灵堂的地方被吴国公和其带的人拦下。   吴国公上前见礼,道:“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从京城来给睿哥儿他送行,老夫代睿儿谢谢两位。”   秦御闻言冷笑,率先道:“人呢?”   吴国公却道:“睿哥儿吗,他如今正在……”   秦御却随手冲身后摆了摆手,宋宁便抓着个穿淡紫色长褙子,身段窈窕却遮头裹面的女子上前一步,秦御一把便捏住了那姑娘的脖颈,道:“本王再问一遍,本王的人呢?吴国公若是继续装蒜,本王不介意先让手中人吃些苦头,尝尝鬼门关的滋味。”   他说着便微微用力,那瑟瑟发抖,偏又没发出半点声音的姑娘顿时便被提了起来。   吴国公的目光自然落在了那姑娘的身上,即便是被遮住了头脸,他也从身形上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他的外孙女,是周清秋!   周清秋自从在仙岳楼上受了惊吓,便病倒了,接着便发生了周睿在义亲王府死掉的事情。   因周睿的死,周大夫人怪责周清秋害了哥哥,打了周清秋两巴掌,周江延也因此罚周清秋跪了两日的祠堂,反省己过。   周清秋本就娇滴滴的,从小被宠着长大,从前即便受罚,也有下人糊弄上头,这次因事情太大,没人敢通融,便使得周清秋老老实实跪了两日,结果便病倒了。   也因此,周睿从京城出殡,周清秋就没有跟来,而是留在了周府养病。   吴国公怎么也没想到,秦御竟然敢公然将周清秋从周府中掳了出来,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下,捏着首辅家嫡长女的脖子,威胁他!   秦御怎么干!   吴国公脸色铁青,沉声喝道:“秦御!你怎么敢如此放肆,你放了……”   他话没喊完,秦御便微压低了声音道:“吴国公,众目睽睽的,她可是被本王的侍卫抱来的,这姑娘家失踪了一夜,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吴国公若是喊出来,却怪不得本王不给周吴两家留颜面了。”   他是盛怒,可也知道挟持首辅家千金是要遭御史弹劾,遭群臣攻击的,他倒是没所谓,可却不想将礼亲王府拖进来。   行事便不得不顾念一二,做的周全。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旁人听不到,可吴国公习武,却听的一清二楚,果然,闻声吴国公顿时便住了声,秦御那边却抬了抬手,顿时将周清秋提留的更高了。   周清秋大抵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嘴,又被卡着咽喉,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只一双脚不停的提着,却眼瞧着越来越无力,秦御冷冷瞧着吴国公,道:“本王再问一遍,本王的人在哪儿!”   吴国公的所有注意力都被秦御吸引了过去,娄闽宁却绕过人,直接便往院子深处去了。   秦御自然瞧见了娄闽宁的举动,但是他没只瞧了一眼,便淡淡转开了视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吴国公身上,甚至将手臂抬的更高,捏着人的手上也更加用力,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抓周清秋过来,不过是怕吴国公抵死顽抗,不肯告知顾卿晚下落,以防万一罢了。毕竟他手中并没有人就是吴国公抓走的证据,吴国公若是死活不承认,也不能将人怎样。   而今他也并不确定,顾卿晚是不是在这里,所以才直接逼问吴国公,而不是冲进去搜找。   不过,娄闽宁趁人不备进去探看,却是和他一个目的,该联手的时候,秦御并不会意气用事,这时候谁先找到顾卿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能最快的速度找到人。   至于其它的,等人安全了他自然慢慢算这笔账。   吴国公就只有周清秋和周睿这么两个血脉相链的孙辈,周睿还没有周清秋贴心,如今周睿死了,吴国公怎忍周清秋再有个什么不测?   见周清秋踢腾的双腿越来越无力,他顿时便坚持不住了,怒声道:“畜生!你松手,你找的人就在祠堂里!在祠堂里!”   他还算有些理智,不敢告诉秦御说顾卿晚已经死了,生怕秦御一激动会直接掐断了周清秋的脖子。   秦御闻言,当即便松开了周清秋,却将周清秋顺手丢给了身后的宋宁。   宋宁接过人,吴国公便出了拳。方才他不敢和秦御动手,怕秦御真弄死了周清秋,如今秦御不在这里,几个侍卫,吴国公觉得他们不敢真将周清秋怎么样。   他一拳打到,宋宁却反应迅速的将周清秋拉到了拳头下,吴国公气的头顶冒烟,忙忙收拳,大吼一声,道:“混账!老子杀了你!”   喊罢,招呼着人便和宋宁等人缠斗在了一起。   小祠堂中,娄闽宁脚步匆匆冲进去时,一眼就见祠堂中并排放着两具同样的棺木,他不可置信的瞪着那两具棺木,余光扫过摆放在灵台上的红色喜烛,哪里会不明白这里在做什么?   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他身影踉跄了一下,接着便一阵风般冲到了其中一具棺木前,一掌拍向了棺木的盖子。   他进来时,周鼎兴正令人给棺木上钉,周鼎兴没想到吴国公出去拦人,竟然连一盏茶时候都没拖延住,眼见娄闽宁大步冲进来,上来便推棺木盖子,周鼎兴忙冲上前,急怒道:“娄世子且慢!”   娄闽宁动作未停,一掌击在了棺木盖上,长钉还没上牢靠的棺木顿时发出一声闷响,棺木盖子便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打在了灵台上,顿时灵堂便乱的不成样子。   里头躺着的人露了出来,娄闽宁只扫了一眼,里头躺着的是周睿。人已经死了多日,即便用冰镇着,也有股臭味扑鼻,他面上一片死寂,转身便又迈步往另一个棺木去。   周鼎兴却已冲了过来,再度拦在了娄闽宁的身前,脸色铁青,道:“娄世子,老夫的孙儿虽无官职在身,但也是有功名的人,你便是国舅,也不能如此搅人灵堂,就不怕御史……”   娄闽宁双目微微血红,死死盯着那另外的一具棺木,他在想若那棺木中躺着的当真是顾卿晚。那他该怎么办,他完全不能承受这样的结局,若真是顾卿晚,她便是被他害死的,是他将她带了出来,却没能保护好她。   让她死了还要受这样的屈辱,和周睿这样的人行冥婚,若真是她,那他……他的一生也注定就在今日葬送在此了。   娄闽宁根本就没听到周鼎兴说了什么,更听不到那边周大夫人扑到周睿棺木前的恸哭声,他一把扫开了周鼎兴,有些踉跄的到了棺木前,手抬起,却有些颤抖,推了下棺木盖,一下竟没开。   又闭上眼睛,狠狠一震,那棺木盖才被推的错开,他猛的睁开眼睛,望去,却见棺木中确实躺着一个穿红色嫁衣的女子,只是她的脸竟然布满了血肉模糊的伤口,根本就看不清五官。   因嫁衣宽大遮掩了身形,她又已经断气,只这么躺着也辨不出是不是顾卿晚。可若不是顾卿晚,他们又怎么会这样狠,便是死都要毁她的容貌,让她死前,经历这样残忍狠辣的事。   且娄闽宁看的出,这尸体的模样,死了不会超过了两个时辰,这也和吴国公带走顾卿晚的时间都吻合。   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娄闽宁扶着棺木,头脑一片僵木的空白,只死死盯着那棺木中的人,一时间觉得掉进了虚空而空寂的冰洞般,四周一片漆黑。   而秦御过来时,瞧见的便是乱七八糟的灵堂,洒落在地的喜烛,以及扶着棺木像是石化了的娄闽宁。   娄闽宁那灰白的脸色,僵硬的样子,被抽去魂魄的神态,令秦御脑子轰然一响,宛若被雷电击中,脚步骤然顿住,双腿一瞬间竟有些发软,险些跌倒。   前些天在义亲王府,顾卿晚出事时,彼时他以为那种感觉已经是痛苦的极致,如今方知,不过几日功夫,那女人竟然像吃人心的妖精一样,对他的蛊惑又攀升了新高度。   在义亲王府他起码还有勇气下湖去探究她的生死,如今,他竟生出一股转身而去,无法面对之感。   如此懦弱,平生仅有。   秦御双拳紧握,缓缓迈步,待走近了棺木,神情还算平静的扫了眼那张乱七八糟的脸。   没看到熟悉的容颜,心中竟说不上是庆幸还是疼痛,他探手便伸进棺木中攥着了那女人的双臂,拉起。   广袖滑落,那女人的双手才显露出来,右手赫然已被斩断。   秦御手一抖,低垂着眼眸,捏着女人的手没放开,却有一滴晶莹从眼眶溅落,无声无息的滴在了棺木中。   他怎么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哭?秦御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唇角略挑起,闭上了眼睛。   忽而却听耳边传来一阵焦急的吱吱声,他有些迟钝的睁开眼,又有些艰难的转头去看,就见兔兔正站在他的肩膀上,一只爪子指着那棺木,一只爪子不停的摇着,见他瞧过来,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晃脑。   “吱吱!吱吱!”   秦御脑子却有些发木,若是平日,早便能明白兔兔的意思了,这会子兔兔的动作,却只入了眼,没往脑子跑。   他先前便推测出周家是要抓了顾卿晚,借用她的手,如今这具女尸已被砍了手,自然便认定了她就是顾卿晚。   不然的话,周家也没必要将尸体弄成这个样子。   兔兔见自己表达的这么清楚了,主子竟然完全不明白,一双眼睛更是雾霭沉沉,随时都能落泪一般,兔兔觉得不能让主子继续丢脸下去了,它顺着秦御的手臂便爬到了他抓着那女人的手上,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的去掰扯秦御的手。   “吱吱……”   它一边儿掰,一边儿叫个不停,那意思很清楚,它是不想他抓着那棺木中的女人。   若然里头真是顾卿晚,兔兔怎么可能是这幅模样?   秦御总算是回过味来了,松了手,声音有些飘忽,道:“不是?”   兔兔双眼一亮,丢了秦御的手,站起身来,拼命点头。   秦御一把松了手,想着方才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怕丢人,脸上火辣辣的烧,偏这会子竟有些鼻头发酸,喜极而泣的苗头,这让他很恼火,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就冲兔兔怒吼道:“不是她,你不早说!”   兔兔,“……”   委屈的宠物,小屁股一扭,抬着脚狠狠在秦御手腕上跺了几下,钻进他袖中去了。   秦御的吼声不小,以至于将麻木站在棺木边儿的娄闽宁也惊的回过神来,听清秦御的话,他也似一下子活了过来般,上前一步,竟是将那棺木中的女尸衣襟掀开了些,往小腹附近看了一眼。   接着他露出似泣似笑的声音,道:“确实不是晚晚,不是。”   声音如释重负,可秦御刚正常的脸色却瞬间黑带了极点。   旁人离棺木略远,大概注意不到娄闽宁方才的动作,可他就站在近旁,却是瞧的清清楚楚,娄闽宁瞧的是那女尸的腰腹间。   瞧过以后,他便确定那女尸不是顾卿晚。这说明顾卿晚的腰腹间应该有胎记,而女尸是没有的。   腰腹!   不是说两人虽然订了亲,但一直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吗?不是说娄闽宁是正人君子的吗?!   秦御有种受骗的感觉,脸色铁青,重重冷哼了一声。他逼上前一步,盯视着周鼎兴,道:“周大人能否解释一下,这具女尸是怎么一回事?”   周鼎兴被他盯视着,却镇定非常,沉声怒道:“睿哥儿他未曾成亲便去了,老夫作为他的祖父,不忍心他在那边太过凄清,便做主让人寻来了一具被狼撕咬过的无主女尸,给我这可怜的孙儿行冥婚大礼,敢问郡王和娄世子又是什么意思!”   周江延也扶着哭的快断气的周大夫人过来,怒目道:“我儿已经去了,娄世子和燕广王殿下还如此惊扰其魂灵,棺木已盖,却生生震开,我周家生受如此羞辱,此事怕是不得不请奏圣上,要个公道!”   周大夫人禁不住在一边儿又哭又喊,道:“我可怜的儿啊……”   她一哭,旁边哭声四起,灵堂中当真是说不出的凄惨。   娄闽宁和秦御,顿时便成了众矢之的,被外头围着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秦御这会子只想弄清楚顾卿晚到底去了哪里,至于周家,便是想收拾,也不能在这里逞一时之勇,这账总是要算的,不着急。   他看着脸色沉沉的周鼎兴,哼了一声,道:“周睿的死多少和本王有点关系,本王心怀愧疚,可是专程过来祭拜周大少爷的,本王可什么都没做,棺木不是本王推开的,灵堂也不是本王砸毁的,周大人要公道,莫算上本王。”   他说着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道:“既然灵堂毁了,本王这香也上不成了,便不打搅了,告辞。”   说着,他转身招呼了宋宁一声就往外走,道:“带上爷的人,走吧。”   他人跨步出了灵堂,却边儿走边儿道:“将本王抓回来的王府逃奴仔细看好,本王原先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不过方才看了周府为周大少爷找的冥婚妻子,突然就有了启发,本王可真是迫不及待想让她试试滋味了。”   他话中的逃奴,分明说的是周清秋,这话也分明是说给吴国公听的,方才吴国公并没有从宋宁手中抢下人来。   周鼎兴等人的注意力都在灵堂上,倒还不知道方才外头发生的事儿,此刻周清秋晕厥了过去,被宋宁扭着手臂,提在手中,浑身脏乱,狼狈不堪,周鼎兴瞧了眼,便挪开了视线,只以为真是什么逃奴,根本没在意。   只吴国公想喊,又不敢吆喝。   想拦,如今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朋四邻都听到动静,拥挤了过来看热闹,众目睽睽的,又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毁了周清秋的清誉。   一个大家闺秀,没了清誉,可真是一辈子都毁了。   他浑身发颤,眼瞧着秦御带着人大摇大摆的离开,看了眼乱糟糟的灵堂,咬牙悄然追了出去。   离周家祖宅不远的小巷中,秦御神情冷然的等着吴国公,周清秋却被他像一条死狗一般丢在脚边儿,她脸上头上方才蒙着黑布已经被扯掉了,露出惨白的面容来,还晕迷着。   吴国公冲进小巷,一眼便瞧见了千娇百宠的外孙女,目露凶光,就要上前,可下一刻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却抵在了周清秋的脸上。   吴国公顿住脚步,蹬过去,宋宁执着匕首的手又往前送了送,叹了一声道:“国公爷还是赶紧将顾姑娘交出来吧,不然属下的手只怕要抖一抖了,周姑娘生的这么国色天香,脸要是毁了,也怪可惜的,吴国公说是不是?”   秦御负手站在一边,冷冷瞧着吴国公。   吴国公额头冷汗直冒,他后悔了,既然那顾卿晚并不是害死周睿的凶手,他做什么还去招惹燕广王这个恶魔,周睿已经死了,为此再搭上一个活着的周清秋,实在是不该啊。   ------题外话------   妞们女神节快乐!么么哒。   qyc2868 送了5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楼下有人 送了1颗钻石、阮阮826 送了5朵鲜花、Iffy 送了1朵鲜花   ☆、113 渴望自由的顾卿晚   吴国公额头冷汗直冒,道:“郡王要找的人并非死在老夫手中,乃是她运气不佳,自己滚下山坡的。郡王放了秋姐儿吧,她是无辜的,更何况,她是周府的大小姐,郡王真将她如何了,就不怕给王府惹来事端吗?”   秦御闻言,抬手掏了掏耳朵,道:“吴国公废话恁多,大抵是本王太温和,以至于吴国公对本王的性情了解的不够透彻。宋宁?”   这厢秦御的声音刚落,那边宋宁便一刀子割了下去,周清秋雪白的脸蛋儿上顿时便被留了一道长而深的伤口,鲜血涌出,周清秋也被疼痛折磨醒,不待她尖叫出声,人便被宋宁拽着发髻抬起了脑袋,刀刃放在了她的脖颈间。   宋宁笑着冲面色巨变,满脸暴怒,准备冲上来的吴国公道:“国公爷,你若再不说些我们郡王爱听的,下一刀,属下割的可就不是周姑娘的脸蛋了。”   周清秋吓的瑟瑟发抖,脖子上横着一把刀,她却不敢出声,脸上眼泪鼻涕不断往下淌着,混着鲜血,骇人又可怜。   吴国公瞧着这样的外孙女,只觉快被逼疯了。   他实在不明白秦御是怎么一回事,已经见到了那顾卿晚的尸体,怎么还要逼问人在哪儿,秦御怎么就不信那棺椁中的女人不是顾卿晚呢。   难道竟真出了什么岔子?   他想着,便道:“老夫确实在大国寺的后山上凑巧撞上了顾家那丫头,且将那丫头抢到了手,老夫带着她往冀州来,一路本来很顺利,可在双鸡山的山谷里,遇上了两匹出来觅食的狼,老夫射死了一匹,另一匹狼重伤,那顾家丫头不知道对那狼动了什么手脚。我们刚上官道,便来了狼群,竟然在官道上袭击了我们,马惊了,那丫头乘坐马车跑了,老夫三人摆脱狼群,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新找到了顾家丫头,当时她滚到了山涧中,浑身是伤,已经断气,只身上穿的却是先前为其准备的嫁衣,老夫便将尸首带了回来。”   他说罢,显然是怕秦御不相信,将衣袖和襟口都拉开了些,道:“燕广王若然不信,大可瞧瞧老夫身上的伤口。”   如今天色已微微亮,秦御望去,果然就见吴国公的身上有不少伤口,瞧样子,果然是野兽的抓痕咬痕,且伤口很新鲜,只简答的处理了一下。   吴国公道:“也是因为受狼群攻击,老夫在路上耽搁了一个多时辰,也是在郡王赶来前两柱香时候,才刚刚赶到的。”   听了吴国公的这一番话,秦御双眸微眯,倒是信了吴国公的话。   一来,有周清秋在手,吴国公不敢不说实话,再来,吴国公说的虽然听上去很荒谬,可却也是唯一能解释现在这种状况的理由了。   吴国公不可能欺骗周鼎兴,周鼎兴将那女尸的右手腕砍了下来,很显然,周鼎兴误以为那女尸就是顾卿晚。   他会那么认为,自然是吴国公告诉他的,吴国公显然是真以为那女尸是顾卿晚的。   这么说,当真是那女人自己跑掉了,且还弄了这么一具尸体,将其伪装成了她的模样。   可是她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她连武功都不会,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这太匪夷所思了。   除非那女人一早便安排好了,她还有别的帮手!那个人一早就找好了替身,并且一直在暗中跟着她,在她被吴国公带走的时候还隐忍不发,直到有了合适的时机,这才用那个替身将她替换了带走!   那个帮手会是谁?!那个女人为了离开可真是费尽心机,竟然将他和娄闽宁都算计在内!   秦御双拳紧握,浑身筋骨暴突,气恨的微微颤抖起来。若是顾卿晚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一把捏死她,这个没心肝的女人!   “燕广王,老夫什么都说了,说的都是实情,你快放了秋儿!”吴国公的声音再度传来,秦御回过神来,冲宋宁抬了下手。   宋宁便将周清秋给扔了过去,吴国公忙惊呼着接住人。   他再抬头,巷子里却已经没有了秦御主仆的身影。   周清秋这个女人,蛇蝎心肠,敢指使萧南江去杀沈清,秦御不会让她轻易死掉,周清秋的脸蛋已经毁了,作为一个世家小姐,没了脸蛋儿,只会生不如死。   离了巷子,秦御竟有种不知上哪儿寻人的茫然之感,揉了揉眉心,他方才吩咐宋宁道:“去查那具女尸的身份,再让人盯着娄闽宁和庄悦娴处,还有,派人沿沧州方向留意着,她还不知道她大哥出事的消息,如今即便跑了,最担心应该也是她那大哥的安危。”   从前也有事情紧急,三五日不休息的时候,大家都累的瘫下,主子还能龙精虎猛的样子,如今不过一个日夜,见主子的眉宇间已隐有疲色,宋宁不觉心头微叹,直道顾卿晚真能折磨人,却不敢违命,应声去安排。   顾卿晚根本就不知道苏子璃令碧娇替她的事儿,他们天色大亮时,到了一处别院,进院不见碧娇的身影,她还问了两句,苏子璃却撇嘴道:“你倒关心她,却不知一路是否想起来本公子的身份了?”   顾卿晚闻言一愣,她没想起来便不再难为自己,后来随着马车摇曳根本就迷糊了过去,就没再想这个问题,哪里知道眼前公子到底是谁。   苏子璃见她那样儿便知她没想,敢情他白生了一路的气,人家根本就没在意啊?   他一时间没个好气,指着顾卿晚,道:“没心没肺!听好了,本公子就是大燕国,神勇无双的三皇子殿下苏子璃。”   他言罢瞪着顾卿晚,一副这都猜不到,真够笨的神情。顾卿晚也确实愣了下,恍然大悟。   先前她一直想的是京城姓苏的世家,倒给忘了,苏姓正是燕国的国姓了。   六年前,趁着大秦建国不稳,大燕曾想要出兵攻占,没想到最后却兵败净河山谷,后向大秦求和,大燕撤兵,且送了这个燕国三皇子恪王苏子璃入大秦为质。   这样的大事,顾卿晚自然知道,也听说过苏子璃,不过他这个身份,便是被人提起来也不会直接呼名唤姓的,故此先前顾卿晚才会想不起来,也猜不出其身份来。   此刻她面露恍然,苏子璃才又道:“本公子这个身份免不了要被各方势力盯着,突然身边多了个女人,难免引人怀疑,所以便将碧娇送走了,你暂且便以她的身份呆在本公子身边,等事情办完,再送你离开。”   听他想的这样周全,顾卿晚便也没再多言,一切听从安排,她只要尽快弄清楚那张图便好。   故此,顾卿晚回到苏子璃给她安排的房间,便抓紧时间休息补充精神和体力,醒来后便对着那张图,仔细研究了起来。   她足足在屋中呆了差不多一天,到傍晚时分才出了屋,吩咐那别院的丫鬟带她去见苏子璃。   她到时,苏子璃正悠闲的靠在湖边儿喂鱼,抬手请顾卿晚在亭子的石桌上坐下,他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眼,道:“那图本公子也不着急,你慢慢的瞧……”   他说这话却是因为,他手中也笼络有擅长营建和机关术的人才,瞧过那图却都一筹莫展,苏子璃会寻上顾卿晚也就是心思一动间,虽也希望她能看出些眉目来,但是却也没想她一两日能有什么收获。   顾卿晚闻言却勾唇一笑,拿出图纸来摊在了桌上,道:“苏公子这张图该不会就是当日从义亲王府中偷出来的东西吧?”   苏子璃倒不想她会这样说,迎上顾卿晚清澈如水的眸光,他神情微变了下,惊异与顾卿晚的敏锐,忽而拍掉了手中的鱼食,用帕子擦拭了手,随手丢在旁边,他撩袍慵懒的靠坐在了亭子的美人椅上,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顾卿晚眨了眨眼睛,却诧异道:“真的啊?我不过是随口瞎猜的。”   她自然不是随口猜的,而是有一定根据的。那牛皮纸上头绘制的暗道,是建造在深山中,要建造这样的密道并不简单,建的人自然也该不同寻常。这份密道的图又弄的很繁琐神秘,可见密道藏着什么大秘密。   图纸边缘被磨的薄了很多,可见之前没少被人研究,可是牛皮纸又被保存的很好,又见这东西很重要。   这样的东西不是该随身携带的,苏子璃从怀中掏出来给她,顾卿晚便猜他这趟离开京城定是因为这张图。   而苏子璃的身份,注定他的行动并不自由,不是能随便离开京城的。前些日他在义亲王府才偷了样东西,如今就带着这样一张牛皮纸离开京城,有句话叫趁热打铁,顾卿晚便大胆的猜测,牛皮纸是他从义亲王府拿到的。   只是,知道的秘密越多,死的越快,这东西既然如此重要,说不定隐藏了什么秘密,顾卿晚是半点探究之心都没,打了个哈哈,她便抬指点着那图纸,道:“这张密道的小图虽然绘制很费心,光密道入口便标记了五处,且每条入口都延伸出一条完整的密道图,五条叠加在一起,中间还有相通之处,但我仔细对比了山川地形图,推算过,却发现这五个入口都是掩人耳目的,真正的密道图,藏在这五条叠加的密道图中……”   苏子璃没想到顾卿晚只花了一日的时间竟然有如此大的收获,他早禁不住从美人椅上起身走了过来,仔细的盯着那牛皮纸看,听顾卿晚语气肯定,他双眸璀璨,道:“你找出真正的密道图了?”   顾卿晚却摇头,见苏子璃神情微暗,她又道:“我有些眉目了,只是要确定下来,还得去实地好好走上一遍,要找到密道应该不难,只是不知道这地方离的可远?”   苏子璃闻言面上又露出了笑意来,道:“倒不远,本公子这就去安排,趁夜过去。”   顾卿晚倒不意外,做这种密事,自然是要趁黑的。不过她却抬了抬手,阻止苏子璃,道:“苏公子且慢,咱们还没谈好条件呢。”   苏子璃听她这般说,禁不住悠然的在旁边坐下,挑眉瞧着顾卿晚,道:“本公子先前便说过你帮本公子寻到密道,本公子帮你从吴国公手中脱身,还有什么条件好谈的?”   顾卿晚却翻了个白眼,道:“苏公子哄小孩呢?你要我替你办事,自然要先带我回来了,这是为你自己,可不是为我。说什么帮我从吴国公手中脱身,这不是笑话吗?”   顾卿晚言罢,摆弄着手中的牛皮纸,道:“我要你帮我接一个人,且派些人手,送我们到沧州去,这个要求并不难办到,如何?”   苏子璃却扬了扬眉,道:“接人?”   顾卿晚便道:“是我大嫂,她如今人在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可以提供线索,凭苏公子的能耐,寻到人应该不难的。”   苏子璃撇嘴,道:“本公子一个质子能有什么能耐,顾姑娘也太高看本公子了吧。”   顾卿晚冷笑,反唇相讥,“苏公子方才可还说自己逸群之才,神勇无双,怎这片刻功夫便怂了?再说,苏公子真若没能耐,此刻人也不会在这里,更不能从义亲王府中拿出这东西来吧?”   她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牛皮纸,苏子璃不由抬指点了点顾卿晚,道:“莫怪人道顾伯裕神机妙算,足智多谋,瞧你这丫头片子便可知传言不假。你这丫头,屁股后头粘根尾巴你当猴了。”   顾卿晚唇角不觉抽了抽,当猴……她禁不住想到了兔兔,小东西确实猴精猴精的,也不知道它那主子心情不好,会不会又受罪。   还有秦御,想必如今正在墨涵院发火吧,不过那人喜怒无常,怕就算恼也恼不了几日,等被旁的新鲜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兔兔的日子自然便好过了。   她想着这些,神思略有些恍惚,被苏子璃扯了下长发,这才微笑了下,道:“苏公子说笑了,我祖父若真能神机妙算,我顾家也不至于弄成如今这般样子。我祖父为大秦鞠躬尽瘁,父亲秉承父志,忠心耿耿,到最后却落得个砍头抄家的结局,连全尸都没留下,坟冢亦无一座,就那么埋骨乱坟岗,还说什么算无遗策,岂不可笑。”   她说着看向苏子璃,又道:“我虽不知道苏公子要做什么,但能给秦皇室添加乱,却也乐见其成。”   苏子璃却突然凑近顾卿晚,冲她抛了个媚眼,道:“秦国的皇帝不仁义,要不你跟着本公子回大燕去吧?姑娘这么貌美,还有才华,本公子倾慕不已,会对姑娘很好的。”   顾卿晚直接站起身来,道:“我去换身方便的衣裳,一会子准备好了叫我。”   她言罢便转身离开了,苏子璃被忽视到如此地步,瞪眼瞧着顾卿晚的背影,见她毫无所觉,转过花道没了身影,不觉又笑了。   天擦黑时,顾卿晚乘坐马车出了别院,苏子璃也弃马呆在马车中,顾卿晚怕惹麻烦,为了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去的是什么地方,上了马车便闭目养神。   谁知闭着闭着真就睡着了,等苏子璃将她唤醒,外头已星斗满天,好像已子夜时了。   下了马车,苏子璃指着面前的山体,道:“图上画的应该就是这里了,上了这一段路,便没正经路了,只有些猎户走的小山道,你跟好了,若是走不动了,便说一声。”   顾卿晚点头,苏子璃方才招呼人一起往山里走。顾卿晚不过是为了实地的看看山体走向,确定下图纸上所绘制的密道究竟藏在山中的那一处,不是要自己去找那密道,故而进了山,便让苏子璃带着她往高处去,等爬上最高的山脉却已是天亮。   她放眼望去,远近山谷尽在眼底,远山层林尽染,雾蔼轻纱,绞缠山腰,浅潭平波,含丹贮气,当真是风光秀丽,美景如画。   她自打到了这古代,就没过过什么顺心日子,如今站在山巅,吹着山风,遥望这样波澜壮阔的山川美景,心中浊气闷气倒觉去了大半,突然情不自禁的抬手,做小喇叭,对着山谷便大喊了起来。   “啊——”   谁都没想到她一个大家闺秀的竟会突然做这么粗野怪异的事,连苏子璃也被吓了一跳,跟着他的隐卫更是神情一紧,就要上前。   苏子璃却突然抬手制止了他,那隐卫不觉低声道:“殿下,咱们此行隐秘,怎能让顾姑娘如此胡闹。”   “啊——”   那边顾卿晚跟个小疯子一般,却是越喊越起劲,声音回荡在山谷间,被传出老远,且引起一阵阵回声,山林中有鸟雀儿窜起,发出一阵欢鸣,飞向碧色空灵的天际。   他们这趟行事隐秘,确实不适合这么暴露,但瞧着那站在山崖边,衣带鼓风,却像浑身都被点亮了的身影,苏子璃竟不愿在此刻打搅她,纵容道:“罢了,让她叫两声无妨的。”   无妨……   这处山脉荒芜无人家,大清早的一个女人在山巅鬼叫,多吸引人注意啊,多暴露行踪啊,这若换个人,脖子早断了吧。公子对这顾姑娘也恁特别宽容了点吧。   隐卫腹诽着,却没敢再多言。   顾卿晚从前也爱闲暇时爬爬山,站在山巅大吼几声,渐渐压,如今不过是一时失态,没控制住自己。   她自来这里,压抑太久,已经许久没这么放纵过自己。喊了几声便反应了过来,有些担忧的回头。却见苏子璃抱胸靠在一颗树上,正挑着唇,眉宇含笑看着她,那笑容映衬着满山苍翠,显得清透而俊逸。   顾卿晚冲他歉意又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方才……见笑,见笑。我这就干活!”   言罢,她忙将那牛皮纸取了出来,对着面前的景致,仔细的比对研究起来。她认真起来,侧颜沐着晨光,显得异常沉静美好。   苏子璃目光凝在她身上,片刻才自嘲一笑,转了开来。   那边顾卿晚却已跪坐在了一块大石头旁,从怀中取出笔纸来,写写画画的,半天才唇畔勾笑,扭头看来,道:“成了!”   苏子璃神情一震,快步过去,顾卿晚站起身,将那张牛皮纸和一张她刚画的图递给苏子璃,道:“这是我新画出来的真实密道图,入口应该就在那片谷地的东边山崖处,至于具体位置就得公子带人慢慢寻了。若是这牛皮纸不是骗人的东西,我寻出来的密道图便不会出错。”   她说这话时,口气很坚定,脸上神情带着些自傲的信心,苏子璃瞧她两眼,这才收了图纸,正准备招手令隐卫们行动,顾卿晚却拉了他,道:“等等,这儿反正也没我什么事儿了,苏公子看能否先让人送我离开呢?”   苏子璃却微眯了下眼,勾唇道:“怎么?怕本公子卸磨杀驴,事后杀人灭口?”   顾卿晚不觉在他的盯视下干笑起来,摆手道:“哪里,哪里,我怎么会不相信恪王殿下呢。不过是好奇心害死猫,且,这秘密就像是负重一般,知道的越多,背上就越重,我一个姑娘家,体弱身娇,可不想被压坏。”   苏子璃闻言哈哈一笑,道:“这说法倒有意思,也有几分见底。你既不想留在这儿,本公子不勉强便是。”   他言罢,吩咐了人,令其护送顾卿晚坐车离开,这才带着人往顾卿晚指的那处山谷去了。   顾卿晚被送回那暂歇的别院等候,谁知一等便是两日,苏子璃在两日后的清晨才回到了别院。   顾卿晚并不知道顾弦禛已经出事的消息,她跑了,秦御派去沧州保护顾弦禛的人便靠不住了,耽搁了这两天,顾卿晚急的要命,一听说苏子璃回来了,便忙过去求见。   下人将她请进了花厅,苏子璃过来时,身上带着水汽,显是刚沐浴完,神情有些疲惫,眉间未有喜色,顾卿晚仔细打量着他,试探道:“公子的事办的不顺利?”   苏子璃在旁边随意坐下,叹了一声,道:“空忙活一场。”   顾卿晚,“……”   她倒不关心苏子璃的事情,她只是担心,他没办成事儿,会不会就不帮自己了。   眨了眨眼睛,她才道:“密道没找到?”   苏子璃岂会瞧不出顾卿晚的心思,懒洋洋的抬手支着额头,方道:“密道招到了,顾姑娘放心,本公子说话还是算数的,前两日便派人按你说的去寻你大嫂了,应该已经有消息了,本公子这忙了两日,你能不能莫催命一样啊,总得让本公子喘口气再安排你的事吧?”   他语气有些有气无力的,神情很是幽怨,顾卿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道:“是我太着急了些,苏公子先休息,我等一个时辰后再来。”她言罢,起身便走。   苏子璃却有些无奈,一个时辰……这女人可真够大方体贴的,他站起身来,不耐道:“算了,算了,你来陪本公子用膳,填了肚子,爷便先打发你离开。”   顾卿晚一喜,忙跟上,笑着讨好道:“苏公子真是好人。”   苏子璃却白了顾卿晚一眼,道:“好人不长命,留你在身边催命,也怕短命!”   顾卿晚,“……”   半个时辰后,苏子璃的隐卫站在两人前头,回禀道:“属下按顾姑娘的线索,查到镇国公世子将顾夫人暂时安置在了京南百里的清水镇,不过……属下探查时,发现顾夫人所住的那宅子暗处,好像有人盯着,只是那些人武功不弱,又擅长隐藏,属下们不敢靠近宅邸探查。”   顾卿晚闻言面色微变,想了想觉得多半是秦御的人,守着庄悦娴等着她自投罗网,她不由拧眉,片刻冲苏子璃道:“我大嫂那里烦劳苏公子替我送个信儿报个平安,我便不去和大嫂汇合了,劳请苏公子的人直接送我往沧州!”   ------题外话------   下章就重逢,乃们不要急。另,素素没存稿,固定时间更新太艰难了,哪天稍微有点事儿,时间就会被打乱,以后就不再固定早上更了,我会尽量早更,不更的话,会在评论区请假,么么哒。Iffy 送了1颗钻石、13540494810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情丝倩兮 送了5朵花花、15859094010 送了2朵鲜花、13540494810 送了2朵鲜花   ☆、114 挖坑等到兔的秦御   苏子璃先前并不知道顾卿晚从秦御身边逃走的事儿,他还以为是秦御没保护好人,使得吴国公有机可乘,这才致使顾卿晚陷入危险的。   不过他派人按顾卿晚提供的线索,查找庄悦娴的下落时,却将先前的事儿了解的八九不离十。   此刻见顾卿晚一听庄悦娴所在的宅院外有人暗中盯着,她就立马放弃了前往和庄悦娴汇合的心思,苏子璃不由微微眯着眼睛打量起顾卿晚来,半响才忽而一笑,凑近顾卿晚,道:“那些暗中盯着宅院的莫非是燕广王的人?”   他突然凑过来,一张脸差点撞上她的,顾卿晚被吓的忙忙往后仰,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的道:“我怎么知道呢?也许是吴国公和周家的人呢,所以我还是莫去寻大嫂的好。”   她并不想让苏子璃知道她和秦御的纠缠关系,万一这苏子璃再以为拿捏了她,能和秦御交换或威胁什么,她岂不是要危险了?   见她眼底防备极重,苏子璃嗤笑一声,懒洋洋的靠了回去,只是饶有兴致的瞧着顾卿晚,道:“京城有流言,说燕广王得了个男宠,珍之重之,和那男宠每日里同进同出,同床共枕,恩爱非常,如今瞧着倒是燕广王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了。啧啧,顾姑娘连燕广王那等人物都瞧不上眼,却不知还有何人是能入眼的?若说顾姑娘心中还记挂着从前的未婚夫君娄世子,姑娘如今却又同样避着娄世子,当真是让爷猜不透啊。”   顾卿晚被他一双明锐的眼眸盯视着,又剖析着她的感情,浑身不舒坦,站起身来,道:“恪王殿下日理万机,小女子的事儿便不劳您费心琢磨了。先前殿下可是答应我了的,如今左顾而言他,东扯西拉的,不会是不想认账吧?”   苏子璃高高挑起眉来,道:“最后一个问题,顾姑娘回答了,本公子便立马让人护送姑娘去沧州。”   顾卿晚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示意苏子璃问,不想苏子璃却问道:“那狼群是怎么为你所用的?”   顾卿晚愣了下,顿时失笑,道:“公子真的想太多了,狼群怎么可能为我所驱呢?我不过一个闺阁女子,实在没那么大的能耐,不过是吴国公伤了一匹狼,我心生怜悯,趁他们不注意给那狼包扎了伤口,却没想到那狼竟然知恩图报,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苏子璃盯视着顾卿晚,就见她神情坦然,半点不像在说谎的样子,他虽然觉得不大对,可仔细想想,却觉得顾卿晚说的也对,她一个闺阁女子,若非那狼知恩图报,她又有什么法子能驱赶狼群呢。   没再难为她,苏子璃只击了两下掌,便有四个穿苍青色衣裳的男子进了花厅,他吩咐道:“尔等送顾姑娘去沧州,听她吩咐,待她安置好,不需要你们时,再回来复命。”   “是。”   几人应命,顾卿晚眉目含笑冲苏子璃略福了福身,转身便往外走。   没走两步,却听身后苏子璃道:“若是往后有什么难处,可以往京城通安镖局传信王三爷。”   顾卿晚闻言脚步顿住,怔了下,眸中闪过些暖意,回头看向苏子璃,道:“多谢你了。”   苏子璃却只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道:“到时候别忘了报上姓名,就说是催命丫头有难!”   顾卿晚闻言又挑了挑唇,道:“告辞。”   沧州离京城路途遥远,顾卿晚虽然是会骑马的,但她这具身体即便经过这些时日玉莲花蜜的滋养,也还是经不住这样长途跋涉的骑马折腾,故此便准备了马车,苏子璃派给她的几个人,只一人在明充当车夫,其他人皆在暗处,一路往沧州急赶。   五日后,一行人到了前往沧州所必经的文城,进城时正是傍晚时,因已急赶了几日的路,顾卿晚便想着在这文城休整一夜,也让马匹养养精神,补充些干粮等物。   她和明处的护卫苏庆便寻了处客栈落脚,顾卿晚这一路早就扮回了男子打扮,回到客房沐浴更衣,洗去浑身风尘后,她便到了客栈的大堂中用膳。   此刻街头已经挂起了灯笼,客栈的大堂也点起了灯,不过这文城南来北往的旅人多,傍晚来打尖住店的客人也多,便天黑了,却还热闹的很。   大堂中吃饭的人不少,说着闲话,更有南来北往的商人们交换着各地的消息,顾卿晚正是因此才专门来这大厅中用膳的。   她本漫不经心的听着,却忽而就闻有人竟说起了沧州的一些消息。   “老哥此话当真?那么多的凶犯都逃逸了,那如今沧州岂不是乱了套了?”   顾卿晚听到沧州,凶犯这几个字眼,当即便瞧了过去,就见说话的是一个背对这边儿穿棉布长袍的青年男人。   他问的显然是对面桌,穿窄袖锦缎袍,肩上还背着个褡裢,一副行商打扮的络腮胡男人。   那络腮胡闻言,一拍桌子,道:“我就是刚刚从沧州过来的,官府都出告示,四处抓人了,那还能有假的?如今连和沧州相连的丰州,全州官府都惊动了,都在满街的抓人,路上瞧着有些鬼祟的,就先给抓起来,关进牢狱里,先审问一番!老吓人了,你们谁要是往全州那边走,能避的,事儿不急的,还是都等等吧。这要是被官府抓进去,便你户籍路引的都没问题,不使点银子,那能出的来?”   顾卿晚正听的拧眉不解,那边便有人站起身来,隔着三两张桌子询问道:“这位老哥方才说的什么沧州凶犯啊?小弟刚刚没留意听,能否请老哥再说一遍?不瞒您说,我们就是往沧州南边全州府跑商的!”   这人一吆喝,顿时大堂便安静了下来,都看向了络腮胡,络腮胡被人关注,好似兴致也高,拍着桌子道:“哟,你们都还不知道啊?这事儿都发生半个月了。”   说着端起海碗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喉才又道:“这沧州荒僻,尤其是沧州最北,那崇山峻岭,阴湿瘴唳,历来就是咱们大秦重犯的流放受罪的苦寒地。就在半个月前,流放地不知怎的就闹起来一场暴乱,听说是在矿场的一个矿坑塌了,生生砸死了不少人,然后不知怎的,那些罚做苦力的犯人就暴动了起来,打杀了看守竟让他们逃了不少人出来。也不知是怎么说的,那带头的,竟然还说服的卫所的充军们也跟着他,就反了朝廷,还攻击了官府,杀了些官府兵丁,抢掠了库粮库银便带着人往全州这边跑了!如今只怕全州等地官府的奏章都递送进京了!”   “如此说,沧州几地是不能去了!”有人便应声道。   络腮胡呵呵一笑,道:“倒也不是不能去,官府要是有关系,不怕被盘查,不怕进牢狱,使得下银钱,该去还去呗,反正老子从那边过来,是被刮掉了一层油,这一趟别说挣银子了,差点连裤子都保不住。”   “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那流放的,可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多的是杀人凶犯,如今他们逃逸了出来,连官府都敢杀,这可真是不安全啊。”   “呵呵,凶犯才能有几个?好容易逃了不出来,躲着还来不及呢,哪能再跑出来惹事,可怕的是官府借此搜刮油水,咱们都是做小本买卖的,可经不住折腾,这一趟来的不巧,还是转道吧。”   “老兄说的是啊,不过这流放犯人都有官府重兵看守,如何竟能逃逸出来呢?还能说服当地卫所的军户们跟着反了,那领头的倒是颇有些能耐啊!”   ……   大堂中议论纷纷,顾卿晚却眸光闪个不停。   沧州正是顾弦禛流放之地,她和秦御发现周家在全丰当铺的动作差不多就是半个月前。   而沧州这边闹出这等大事,也是在半个月前,会不会这事儿就和大哥有关。   顾卿晚心思沉沉,听着大家乱哄哄的议论,那络腮胡也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的,再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她便也没心思用膳了,放下碗筷便起身回了房。   进了屋便吩咐苏庆,道:“方才的事儿,苏大哥也都听到了,您也知道,我大哥就在沧州的,能否麻烦您再去打听打听沧州府的事儿?看看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确切不确切。”   苏庆便拱手道:“殿下吩咐我们一路听姑娘的安排,姑娘放心,在下会仔细打听清楚的。”   他言罢去了,等翌日清晨才回禀顾卿晚,道:“属下都打听清楚了,客栈茶楼之地,确实都在说这个事儿,官府那边虽然没什么动作,但属下查问到一路往全州那边去的各处城池的城门都排查的很严。而且属下也打听到,那沧州暴徒们的头领传闻姓许名真,有人说他带着那些逃出来的凶犯们逃进了五原山,那五原山倒是离此地只有一日的路程。”   顾卿晚不觉双拳微握,站了起来,道:“我们的母亲便姓许,哥哥的名字中正有一个禛字,倒和那徐真的名字是谐音……”   难道真的会是大哥?   顾卿晚心中直泛嘀咕,真想抓几把头发,这古代通讯不便,简直分分钟能让人抓狂。   她心中不能确定,禁不住看向了苏庆,道:“那些逃犯为什么要往五原山去呢?”   苏庆却道:“顾姑娘大抵不知道,这五原山离开是朝廷匪患猖獗之地,易守难攻,若真是沧州的逃犯跑了出来,往五原山安置倒不失一个好去处。”   顾卿晚闻言回来走动了几下,从此到沧州还要七八日的路程,去五原山却只有一天就能到。   沧州出了事儿,她去了也未必能找到顾弦禛,若那许真当真是大哥的化名,她岂不是就错过了大哥?   也许她该转道去五原山一探究竟,若寻不到大哥,再往沧州去也不迟。   顾卿晚想着,到底打定了主意,道:“苏大哥,烦劳送我先去五原山!”   从文城到五原山间却又有一处必经的小镇,名唤绿水镇。   镇子不大,却民风彪悍,这里住的有不少人家,都是五原山上土匪的亲眷。绿水镇虽小,风光却不错,此刻镇子北边的一处青砖小院中。   秦御身穿雪白色的绸缎裤,裤脚用黑色缠带绑腿,未曾着裳,光着胸膛打了一套拳。   见他收了势,宋宁奉上帕子,秦御随手擦拭了下身上的汗水,便坐在了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接过甜白瓷的茶盏,喝了两口茶,随手扯了旁边冰蓝色上好丝绸裁剪的长袍,道:神情冷厉,道:“今日还没消息?”   宋宁闻言心紧了紧,回道:“爷放心,若顾姑娘真会经过文城,属下敢保证她能听到那些关于沧州暴乱的消息。属下在各大小客栈酒楼都派了人,如今消息都传遍了,昨儿文城官府都派人往全州方向,查问消息去了……”   秦御当日从冀州回到王府,只呆了一夜,辗转反侧折腾到天亮也没睡着,索性也不在府中等消息了,带着人便直奔这文城而来。   他已经想好了,顾卿晚最担心的便是顾弦禛的安危,一旦她跑掉,不回去找庄悦娴,便会上沧州救顾弦禛。   庄悦娴那边,他已经派人守着了,至于沧州。   顾卿晚要去沧州,必经文城,什么沧州流放犯人暴乱,那都是秦御捏造的,只要他一封书信,令全州沿途的官府加强城门排查,再让几个人装成客商的模样,在文城各大客栈酒楼等地,散播流言,不出两日,这假的也会暂时变成真的。   而五原山匪盗离开猖獗,使得来这里的人并不多,外来人少,加上这绿水镇又是五原山附近唯一的镇子。   顾卿晚只要到文城,听到了传言必来绿水镇,只要她来,便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他已经在这绿水镇守株待兔等了整整四日了,本是胸有成竹,如今迟迟没有动静,难免便有些心浮气躁,愈来愈难耐起来。   听了宋宁的话,勉强压了压心火,道:“官府的人拦下来,莫让那些蠢货坏了爷的事!”   宋宁忙应了,秦御又呷了一口茶,却不知嫌味道怎的了,又吐了回去,咣当一声将茶盏丢在桌子上,豁然起身进屋去了。   宋宁将倾倒的茶盏扶了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心里祈祷着顾姑奶奶赶紧出现吧,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是日傍晚,顾卿晚的马车缓缓驶进了绿水镇。   午后下了一场雨,到傍晚雨歇,太阳却又冒了头,太阳将落,古镇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下,显得安宁又幽静,半点不似传闻中匪盗窝的彪悍混乱模样。   顾卿晚透过车窗往外看,四处都是青石板铺的路,老人带着孩子在街道上玩水,这个镇子悠闲的和寻常的小镇没什么区别。   她推开车门,正想让苏庆寻处客栈先安置下来,再打听消息,不想刚将车门打开,就见前头百米处,有个欣长的男子身影,穿着件天青色的长袍,头上带着帷帽,脚步匆匆,一闪进了条巷子,没了身影。   顾卿晚先是一怔,接着便弯腰冲出了车厢,只她还来不及叫一声,那人便消失了。   那身影,和大哥好像!   她禁不住催促苏庆道:“快,刚刚那人,咱们追上去。”   方才那个身影气质不似寻常小镇的人,故此苏庆也注意到了,闻言忙赶着马车过去。顾卿晚见弄巷很窄,马车进不去,便带着苏庆跳下马车,追了进去。   追了两条巷,才又看见那个身影,可还是一闪而过又让他绕进了另一条道,顾卿晚跟了有一炷香时候,方才见那人推开一处院落的门,走了进去。   刚到这地方,便遇上了和顾弦禛身影很像的人,且那人好像不紧不慢的在诱着他们往这边来,顾卿晚有些犹豫。   苏庆也道:“姑娘,会不会有诈?属下总觉得方才那人有些故意引咱们过来的意思呢。”   顾卿晚拧眉片刻,到底是不甘心就此错过,万一那人真是大哥呢?   她想了想,便低声道:“过去看看,你让苏青他们莫跟着,万一有什么陷阱,你们也莫管我,先顾自己逃了再图谋救我。”   苏庆应了,顾卿晚便大步往那挂着红灯笼的宅院大门走,到了近前,苏庆示意了下顾卿晚,将她挡在身后,他上前敲了敲门,道:“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想问个路,顺便讨杯水喝,不知可否?”   不想那门稍稍一敲便开了,院子不大,四四方方,也没影壁,一览无余。   顾卿晚从苏庆身后探头看去,就见灰暗的廊下负手站着一个人影。   因这追赶的片刻功夫,天边最后一点光亮都褪下了,而院子里又没有掌灯,那身影又站在屋檐的灰暗处,顾卿晚一时也瞧不清人,却只见月光洒落在那人宽阔的肩头,反射出一点淡淡的蓝。   瞧那衣料倒是和方才她追逐的人,身上的青衣差不多,顾卿晚不觉从苏庆身后走了出来,道:“大哥?是你吗?”   那人却半响没应,空气中有种死寂蔓延着,清新的空气好像被什么牵动着,变得紧绷而稀薄起来。   接着,顾卿晚感受到一股强烈而熟悉,令人禁不住窒息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面上的神情缓缓变了,身子一僵,心跳噗通通的越来越快,双拳握了起来,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待她舔舔干涩的唇瓣,就听院子中响起了一声笑。   “呵,卿卿,你在唤谁大哥?”   许是压抑着什么激烈的情绪,秦御的声音有些沙哑,透过夜色下幽静的院落传过来,却带着迫人的威压,令顾卿晚浑身激灵灵的抖动了下。   她如被点了穴道,一时不能动,也不能言,只僵硬地站在门口,瞪眼看着那团黑色人影。   却见秦御迈步往前走了一步,从黑暗中缓缓走到了较为明亮的台阶前。   黑色的身影,也像是缓缓被渡上了一层月华,他妖冶而俊美的面容显现出来,明明还是那熟悉的眉宇五官,依旧妖冶无双,可顾卿晚却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陌生。   她头脑有些发懵,开始还有点不明白这种陌生是从何而来,手中指甲刺破掌心的疼痛传来,她才明白,那陌生来自于秦御身上的气质。   先前她跑路时,他在面对她时,已是有些亲近随意,让她没那么怕他了。可如今他好像又瞬间回到了初见时。   妖冶斜飞的剑眉,在冷玉般的脸上划过凛冽的弧线,其下魅惑而狭长的眼眸轻轻眯着,像是盯着猎物的豹,目光并不锐利,可却说不出的嘲讽冰冷,不带半分温度。   她瞬间似置身数九寒冬,死死咬住了唇瓣,这才忍住了掉头就跑的冲动。   心里却在想,这回真完了,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油锅烙铁?剥皮抽筋?该不会是先奸后杀吧?   ------题外话------   好多妞猜这章最后一行会出现秦御,我想说,我比你们想的善良多了吧。   13861827962 送了3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风七姑娘 送了11颗钻石1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zhaoxianjun 送了1颗钻石   ☆、115 卖身为奴   秦御出现在这里,顾卿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动了动心思,便知道大抵自己是掉进人家早就设好的陷阱了。   原本想着人海茫茫,自己跑掉了,秦御一时间根本不可能找到她,等找些时日找寻不到,他也就将她丢到脑后了。   可如今才发现,她是太小瞧秦御了。   他可当真是心机深沉,善于谋略啊,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只等着她入瓮呢。   既将她诱到了这里,即便这院子里就只秦御一个人,顾卿晚也知道,附近必定是安排了不少的人手,她是不可能跑掉的。   她浑身冰寒,努力不让自己在秦御的迫人骇人视线下转身逃命,心中想着一会子该怎么应对。   不待她脑子回过神来,秦御出声,道:“过来!”   声音倒听不出什么怒气来,平平静静的,可顾卿晚却觉得这样更加可怕,她又握了握拳,这才缓缓走了一步,却假装受寒咳嗽了一声,微微弯腰用手遮挡着唇,冲苏庆低声道:“挟持我,快!”   言罢,她脚步微顿,绕过苏庆作势一步步往院中走。   苏庆其实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院子周围和院子中分明有许多高手隐在暗中。   前几日,庄悦娴的消息便是他负责打探的,故此顾卿晚和秦御的事儿,他是知道些的。此刻瞧着这情景,苏庆也猜出来院中人是秦御了。   感受到这附近高手的气息,苏庆心中很清楚,就凭他们几人,根本不可能从秦御的手中抢人,他们自己能不能顺利的脱身都是问题。   他们本也是奉命送顾卿晚去沧州的,对顾卿晚没什么旁的情分,也不存在不敢冒犯的问题。如今出了变故,既然顾卿晚都说了让他挟持她,他自然是毫不迟疑。   几乎是顾卿晚声音落下的瞬间,他便一个闪身,避开一道银光,与此同时,伸手拖过顾卿晚,便将一柄利刃压在了她的脖颈下,扬声道:“燕广王放我们走,不然这女人的脖子便要顷刻开花!”   秦御完全没有想到,顾卿晚在这时候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做小动作,竟然还有心思管苏庆这些人。   他何等耳力,方才即便顾卿晚挡着嘴,声音很低,可那话还是入了他的耳,他当即便朝苏庆射出了一枚暗器。   然则苏庆的武功不弱,反应竟然也很快,躲开后竟然毫不迟疑便拖住顾卿晚,将顾卿晚当盾牌,躲在了她的身后。   院子中这一番动作闹起来,巷子里便也掠过来几道声音,迅速靠近,片刻便站在了苏庆身后,正是位在暗中,护送顾卿晚的那几人。   其中一人,低声道:“咱们被包围了。”   说话间,二三十道人影自远远近近的夜色中像魅影般出现,眨眼间便将小院包围了起来,手中兵器冒着寒光,皆冲着苏庆几人,甚至院中的屋檐上,黑衣影卫们人人手中都执着弩箭,已将寒光点点的箭头瞄准了过来。   气氛剑拔弩张,只等秦御一个眼神,便能将苏庆和顾卿晚等人统统被射成马蜂窝。   眨眼间,安宁的小院就成了这个样子。秦御盯视过来的吃人一样的目光,更是让顾卿晚脸色微白。   并非她圣母,实在是她知道苏庆几个落到了秦御手中,秦御不会绕过他们的,他们几个人护送她一场,为此丢了性命,顾卿晚到底于心不忍。更何况,她也不想让秦御从苏庆几人口中挖出苏子璃来。   本能的,她想隐瞒好苏子璃,这样说不定将来还能保留一张暗牌,什么时候还能用得上。   秦御见顾卿晚低垂着眼眸,不敢瞧自己,脸色却白的剔透,心中却半点怜惜都激不起,反倒一股股怒火往上烧。   他往前走了几步,脚步舒缓下了台阶,双眸冷飕飕的瞧着顾卿晚,气极反笑,道:“你让他挟持你和他们合起火来威胁本王,顾卿晚,是你太蠢,还是你将本王想的太蠢?”   顾卿晚闻言,浑身微微颤抖了下,没想到她方才的话秦御竟然都听见了。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也只能硬抗到底,左右他都怒火中烧,大概也不差这一回吧?   顾卿晚想着,到底抬眸看向了秦御,道:“殿下只怕误会了,他们只是我从江湖上请的,拿银子办事,如今他们的性命受到威胁,又怎么可能顾念我这个雇主。”   苏庆闻言亦是冷笑起来,抵在顾卿晚脖颈上的手微微往前一送,顿时顾卿晚嫩白的脖子上便被划开了一条小口,鲜红的血沿着优美的颈项往下淌。   顾卿晚疼的眼眶中蕴了泪,眨了眨眼,便滚落下两串晶莹来。   一时间泪眼朦胧,心中充满了悲愤和凄苦,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耳边却响起了苏庆的声音,道:“王爷再不让你的人放行,就休怪我们兄弟几个不客气了。”   他凶神恶煞的,口气阴冷,好像真是受雇顾卿晚,如今见形势不对,便准备拿顾卿晚保自己性命的江湖客。   然而秦御脸上神情却冷漠的很,只盯着顾卿晚,微微抬起手来,冷冰冰的下令道:“动手!”   他声落,十几个影卫同时动了起来,苏庆面色一变,抓着顾卿晚退了两步,压在顾卿晚脖颈下的利刃却犹豫着,并没再往里送上一寸。   顾卿晚算看出来了,他们没能哄骗的了秦御,秦御是算准了苏庆不会真杀她,这才敢如此行事的。   眼见苏庆迟疑不决,顾卿晚突然便被神情冰冷,气定神闲,好像什么都掌控在握的秦御激怒,她闭上眼睛,咬牙便主动往苏庆抵在脖颈下的利刃上送。   心里想着,秦御欺人太甚,就他这幅混账模样,她也不能让他事事如意!   她铁了心往上凑,动作极猛,秦御本就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来,今夜自见到顾卿晚后,一直拼命维系的淡漠的脸色,瞬间阴戾如狂风暴雨,怒喝出声,道:“住手!”   他一声令下,冲向苏庆几人的影卫尚未交上手,便停下了动作。   可即便秦御下令颇快,那厢顾卿晚也适时的顿住了,可刀刃极锋利,又本就贴在近前,顾卿晚那一送,还是被划伤了脖颈,涌出几道血痕来。   秦御盯着她,胸膛起伏,顾卿晚却微微昂着头,冷眼和他对视,两人四目相对,有种一触即发的无形张力充斥在四周,令小院再次死寂下来。   片刻,秦御才缓缓开口,从胸腔中挤出声音来,道:“放他们走!”   顾卿晚微微一喜,苏庆等人也是互望了一眼,神情有些劫后余生的喜色。苏庆拖着顾卿晚,一步步往院子外退。   顾卿晚却有些顶不住秦御的目光,缓缓低了头。待退出了小院,她才声音颤抖的冲苏庆低声道:“你们逃吧,回去你们主子身边,不必再管我了。”   苏庆闻言咬了咬牙,却没再坚持,只道:“顾姑娘好自为之,今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他言罢,那厢宋宁已带人逼了出来,苏庆道:“你们不准跟着,两柱香后,我们自会将顾姑娘留在镇子口!”   宋宁闻言,道:“好,不过你们最好守诺,不要妄图耍什么花招,不然,我敢保证,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脱,一定会生不如死。”   宋宁言罢,摆了摆手,围在巷子里的影卫便相继退下了。   苏庆几个对视一眼,带着顾卿晚便往巷子外退,退到了大街上,秦御的人果然没有追上来。   苏庆几人吹了响哨,没片刻几人的马便奔了过来,顾卿晚也跟着上了马,一路到了镇子口,眼见离镇口越来越近,苏庆道:“顾姑娘要不……咱们拼一把?”   他们虽然对顾卿晚没什么主仆守护情分,但顾卿晚今夜够义气,几人就此抛下她,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顾卿晚闻言却苦笑,道:“到了镇子口,你们放下我就赶紧逃吧。他既布置了陷阱诱我来,便不可能只宅子附近布置了人手,你们不带着我都未必逃的走,更何况带个我了。我拼着命胁迫一次便罢了,下次就不管用了,真惹恼了他,我自己也玩完。”   苏庆听她这样说,倒也没再言语,眨眼已到了镇子口,他略减了下马速,将顾卿晚放下,道:“后会有期!”   言罢,带着其他人策马冲进了夜色中。   顾卿晚站在路上,抚了抚生疼的脖颈,抬眸就见宋宁赶着马车,带着人过来,到了近前,宋宁瞧着顾卿晚被寒风吹的微显瑟缩寥落的声音,叹了一声,道:“顾姑娘这又是何必呢,上车吧。”   顾卿晚苦笑,没无谓挣扎便干脆的登上了马车。很快她便又被带回了那小院。   方才漆黑的院落,这会子功夫倒点起了灯来,廊下两排红灯笼,映的院子亮如白昼,顾卿晚被宋宁带上了台阶,宋宁打起帘子,道:“姑娘快进去吧,爷等着呢。”   言罢,冲顾卿晚丢了个眼色,无声道:“识时务为俊杰。”   顾卿晚瞧明白了他的口型,再度苦笑。   什么俊杰,就是让她识趣服软呗,她虽然不甘心,可还是回了宋宁一个尽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她懂,自讨苦吃的事儿,她不会去做的。   顾卿晚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迈步进了屋,却见这上房分了两间。外头是起居待客的明间,挂着碧玺珠串的小门,隔出了内室来。   外头没秦御的身影,顾卿晚便迈步往内室去,只手刚挑起碧玺珠帘,便被一股大力攥住了手腕,顾卿晚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力道直接拉进了内室去。   碧玺的珠帘被这动静扫的噼啪做响,打在她的脸颊上,凉凉的有点疼,顾卿晚惊呼一声,人却被推了一把,甩在了靠门的多宝阁上。   背脊撞上多宝阁,上头放着的一个山水琉璃美人瓶和一个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被撞的掉落下去,砰的碎裂在她的脚边儿,碎片四溅,像两声惊雷炸响在脚底,顾卿晚又闭着眼睛惊叫了声,受惊加上害怕,她脸色苍白,心跳如雷。   “顾卿晚,你觉得这会子再装柔弱,装可怜还来得及?”   秦御嘲讽的声音就响在脸前,顾卿晚暗自吞了吞口水,睫毛颤动着张开眼,入目便是秦御那张带着冰寒之气,被放大了的妖冶俊颜。   她先前听说周睿被秦御吓的,张口就叫阎君,还众目睽睽之下便招认了意图对沈清不轨的事。她还在心中取笑了一番周睿的窝囊胆小。   如今骤然瞧见秦御这张妖冶俊美到夺魂慑魄,却又冰寒入骨带着阴邪之气的面容时,顾卿晚突然就明白周睿了。   她唇瓣微张,想说自己是真害怕了,可对着秦御那双充满讽刺的异色眼眸,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以至于,双唇哆哆嗦嗦的,半天发不出声音来。秦御目光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唇瓣上,眼神愈发冰冷,道:“你不是能耐的很吗?说话!”   顾卿晚想说话的,可她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脑子好像真被吓傻了,只是本能的,她咽了咽口水,探舌舔弄了下干涩的唇瓣。   她这一动,喉咙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眼睛里便又冒出了泪,可怜巴巴的贴在多宝阁上就那么不安又乞怜的看着秦御。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脖上血红的痕迹,愈发映衬的双唇发白,饱满的唇瓣微微张着,轻轻颤动,仿若邀请。清眸含泪,柳眉略颦,睫羽晃动,宛若一朵受了风雨摧残的白梨花。   瞧着她这模样,秦御却呵的一声轻笑了出来,他抬起手来,动作有些漫不经心的挑起了她的下颌,道:“这是跟爷用美人计呢?既如此,便莫后悔!”   顾卿晚都没回过神,秦御一张俊面就压了上来,封住她的口,堵住了她的气息和惊呼。   这个吻一点都不好受,刚一开始便如势要摧残花木,令其臣服在威压下低头折颈的狂风暴雨。不给她一点缓和适应的时间,他强行撬开她的贝齿,几近野蛮的冲进她的口腔,肆意搅弄,他的手更是扯着她的腰带,重重一撕,随手丢弃。   身上男装长袍本就没女装那么繁琐,被他扯了束着衣襟的腰带,长袍便散了开来,他又抓着她的襟口,往下一拉,中衣连带里头的亵衣便全部被扒开,顾卿晚顿时就觉肩头和胸前一凉。   顾卿晚心中慌的厉害,从前秦御也曾亲吻过她,也曾动情过。可顾卿晚分明感觉不一样,从前她只觉他好色,能感受到他的急切和渴望。   可却也能感受到他的压抑自控,然而这次,他的动作却让她有种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而是一只被惹毛的野兽,完全没有自控能力,完全丧失理智的野兽的感觉。   这感觉,让顾卿晚慌的挣扎了下,谁知一脚便踩在了碎裂的琉璃片上。她脚上穿的软底鞋,夏日鞋面也单薄,顿时便觉琉璃片刺破了脚面,疼的眼泪往下淌。   她没压制那泪水,任由它们扑簌簌往外冒,抬手拍打秦御的肩背,嘴里含含糊糊的喊着疼。   秦御闻声竟置若罔闻,手上的动作半点未停,几下便将顾卿晚身上的衣衫剥落,大掌沿着光裸的肌肤肆意游走揉捏。顾卿晚觉得这回她是真完了,苦肉计都没了用处,她还能怎样?   她惊的一下子蜂拥的眼泪都凝滞了,瞪大了眼,觉得自己有必要使出奇招来。   她一直抵在秦御胸前的手,抬起主动抱着他,拍扶他的背,脚下又动了下,狠心往碎琉璃片上又踩了下,疼痛顿时便让眼泪又流了出来,贴着两人磨蹭的脸颊滑进唇齿间。   苦涩的咸味弥漫,顾卿晚却讨好的回应起秦御来,也不知是她的迎合取悦了秦御,还是她在他背上不停拍扶的手起了作用,秦御的动作微顿。   已在拉扯她裤子系带的手也停下了,顾卿晚泪眼朦胧中瞧见秦御略睁开一双妖冶的眼眸来看向她。   离的太近,他的俊面都有些扭曲,只那双微微眯着的异色眼眸却被放大数倍,眼神格外的清晰。   顾卿晚清楚的看到他眼睛里的冷意,狠决和嘲讽,独独没有半点怜惜。   像是就为了让她看清他的眼神,认清形势,好死心绝望一般,他确定她瞧清楚了,便再度骤然加重了亲吻,揉搓着她身体的大掌,更加用力强横。   顾卿晚傻眼了,秦御却不动声色,一脚扫开了堆在她脚边儿的碎边儿,接着终觉这地方不够安全,怕她再砸下来什么东西弄伤自己,他弯腰果决抱起她,往床边走。   农家的院子,房间小的很,两步就到了床前,秦御将顾卿晚丢在上头,顺势扯了自己身上的衣袍,赤裸着上身压了上去。   因他这一番动作,暂时松开了顾卿晚的唇舌,顾卿晚张了张口,竟发现唇舌发麻,有些发不出声音来,眼见秦御脱了衣裳,压了下来,她忙开口,道:“秦御,你不能这样!欠条,先前你给我写过一张欠条,你欠我一次,答应了会原谅我一次的!我现在就要用那张欠条上的承诺。”   她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秦御捏着她的两只手腕,折在头顶,冷笑道:“原来哄着本王打什么欠条,都是在这儿等着爷呢?顾卿晚,那欠条爷不肯认的时候,就是你张废纸,你不懂吗?”   顾卿晚见他不认账脸色又白了些,道:“秦御,你费尽心机,原来想要的就是这身体吗,那你拿去好了,不过,我发誓,你强迫了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将心掏给你!我不可能去喜欢一个强奸犯!”   秦御并不明白什么是强奸犯,但是他也听出顾卿晚话中的决绝和鄙夷,只她的目的,他也清楚的很,冷凝的面上闪过嘲讽之色,他再度压下身体,缓缓道:“你这女人还有心?左右爷好声好气的哄着你,你也不会将心掏给爷,那便先得了人再说,起码还能占上一样,你说是不是?”   他说着,扯住了她胸前缠着的束胸布带,手指挤了进去,唇边勾起邪魅而轻佻的笑来。   顾卿晚又怕又急,哪里还能想出什么主意来,只凭着本能踢腾着,晃头不已,不让他再亲到自己,口中怒骂着,“卑鄙!无耻!堂堂郡王之尊,打的欠条不认账,我要将那欠条贴到礼亲王府的府门上,让王府的下人都看看,郡王是个不守承诺的混账,看你今后还有什么脸面统御属下!”   秦御冷哼一声,却道:“更卑鄙,更无耻的事儿,你还没见识过呢。”   他说着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张早准备好的纸来,放在了枕边儿,抓着顾卿晚的右手随手往她脖颈上一抹,蹭了点血迹,便又拉着她染了血的拇指,押在了那纸上,重重按了个血印上去。   顾卿晚先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儿,努力扭头看去,这才瞧清了那纸上的三个大字,赫然便是“卖身契”三字,她脑子轰的一声,眼前顿时一黑。   果然,更卑鄙更无耻的事儿,秦御分分钟都做的出来!遇上这么个混账东西,难道她除了认命,真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吗?   ------题外话------   Iffy 送了1颗钻石、viki6454 送了3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wytt 送了1颗钻石、娴悦伴生 送了5颗钻石、13861827962 送了3颗钻石   ☆、116 困守   顾卿晚现在已经不是刚穿越那会儿了,那会儿,若穿越过来就是个奴婢的身子,她大抵也不会怎样绝望难过。   可如今的她,对这古代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对奴婢两个字的理解也很深。   奴婢是什么?那是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性命随时都握在主人手中,完全以主人的意愿为意愿,可以随意由着主人戏耍作践,却又不能反抗,连畜生都不如的存在。   你打骂畜生,被畜生反咬一口,旁人瞧见可能还会说,是你手贱,非得去招惹畜生。   可做主子的随意打骂奴婢,奴婢敢对主子动手,却要受世人指责,是罪大恶极,要受酷刑的。   秦御他竟然逼良为奴!强迫着她签了卖身契!   顾卿晚盯着那卖身契三个字,眼前阵阵发黑,是真的差点没给气晕过去。她瞪大了眼,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都忘记了挣扎,秦御便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扣着她手腕的手。   顾卿晚得了自由,一咕噜爬起来,捡起那卖身契便要撕扯,却,她还没用上力,纸张便被秦御抢走。   顾卿晚扑上去抢,双眸血红,道:“还给我!堂堂燕广王不守王法,逼良为奴是大罪,我要去官府告你!”   秦御根本就没搭理顾卿晚的扑抢,动作迅速的将卖身契收了起来,勾唇笑道:“不守王法?顾卿晚,别告诉本王,你从来不知道,王法这东西是给庶民和奴婢守的,爷是皇室,需要守什么王法?还有,寻常人家的奴婢告主都要先剥层皮,滚了钢钉板子,还有命在,才能在公堂上说话。更何况是官宦之家的奴婢告主,你是嫌命太长了吧?”   他紧咬着奴婢二字,专门气她,言罢,竟然不再管她,翻身便枕着手臂,平躺在了床上,一张俊面上,也褪去了方才的阴冷暴虐,换上了一副悠闲舒展的愉悦之色,异色眼眸却满满的都是嘲讽盯着气急败坏,脑子都空白的顾卿晚瞧。   好像在说,你真去告爷,便是自寻死路,这么蠢的话都说的出,气傻了吧?   顾卿晚瞧着他那副可恶模样,直想一刀捅死他,她咬牙道:“就算我告到了官府,官府包庇你,礼亲王府总有政敌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就不为礼亲王府想想?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把卖身契还给我!”   秦御见她着急不已,不觉失笑,道:“逼良为奴?谁能证明?顾卿晚,你犯蠢,也莫把那些政客想的跟你一样蠢。他们即便要对礼亲王府做什么,也得找个靠谱点的由头,逼良为奴?呵……”   顾卿晚听秦御一口一个蠢的,直气的身子打摆,可她心里其实清楚。秦御说的没错,就算是礼亲王府的政敌,也不可能将心思动到一个奴婢的身上,用一个奴婢去攻歼偌大的王府,这和用一粒尘埃就想击碎巨石一样,不管怎么筹谋,都不可能成功。   顾卿晚身子僵住,瞬间像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般,即便再不甘心,竟也毫无办法可施。   秦御见她捏着拳头不言不语,不觉叹了一声,方语气和缓下来,道:“卿卿,与其想着找什么王府政敌,与虎谋皮的,倒不如从爷身上着手,早日让爷相信你不会再生出逃跑的心,爷自然会将你的奴藉消了。你与其想着以卵击石,倒不如顺势而为,哪条路更好走,便是傻子都权衡的出,嗯?”   顾卿晚算是瞧出来了,秦御对她是真狠的下心!   逼迫她签了卖身契,她再跑,就是逃奴。帮她跑的,也要担上诱拐别家奴婢的罪名,有这一层在,她轻易就不敢再生出逃跑的心思来,除非她敢保证,一辈子都不被秦御寻到。   除非她有勇气,改名换姓,逃掉后一辈子都活在阴暗处。不然,她就得乖乖的呆在他的身边。   而她想要重获自由,就如秦御说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伺候好秦御,让他满意,让他主动为她解除奴藉。   她不肯听话,他就逼她听话,她不愿讨好他,他偏让她不得不讨好献媚!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过一个人,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恨不能往一个人的身上捅把刀子!   顾卿晚死死盯着秦御,突然像崩溃了般尖叫一声,扑到秦御身上,又撕又打,又扯又抓,又挠又咬的发泄起来,口中不断哭喊着。   “秦御你这个混账!你是恶魔吗?”   “我怎么那么倒霉认识你!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帮你遮掩,让那些追杀你们的人杀了你才好!”她一边儿折腾着扑打他,一边儿发泄般说着些恶狠狠的话。   秦御却根本将她那点气力当猫儿抓挠,只躺着任她踢腾,左右也疼不到哪儿去,由着她发泄够了也就安生认命了。   他只在她抬手往头脸上招呼时,才出手挡上两下。顾卿晚见他不疼不痒的躺着,对她的恶言恶语也半点反应都不给,渐渐的便累了,抓挠的动作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双眼哭的红肿,眼睛却干涩疼痛,再也哭不出来了。   她只一下下捶着秦御,口中也骂累了,干哑着声音喃喃着。   “老天爷你玩人……”   “我只想回家……”   ……   又过了会儿,她连这些话也累的说不出来了,便木愣愣的想翻身下床,却被秦御拽住了手臂,又拖了回来。   顾卿晚拍打掉他的手,爬到床里头,侧躺下来,背冲秦御。   秦御见她折腾的也差不多了,这才扭头看过去。却见那姑娘好像有些心灰意冷,抱着身子缩在床里。   方才他已经扯掉了她身上的外裳,中衣和亵衣,她这半响,身上只穿着绸裤,上半身唯有胸口处还缠着层层叠叠的布条裹胸。   这会子功夫,因她的踢腾,发髻松散了下来,长发蜿蜒垂落在床榻上,遮了半边雪背,却又露出一边圆润小巧的肩头,她紧紧抱着身子,使得本就纤细玲珑的身形显得更加曲线突出,又有些说不出的可怜。   因用力,背上的蝴蝶骨蹁跹凸显着,少女的肌骨有着全然不同男子的纤薄,脆弱的好像一只经受了风雨的蝶,栖息在那里,稍微有点惊动,便会受惊飞走一般。   顺着黑藻般的长发,是优美起伏的腰线,她的绸裤裹在身上,遮挡不住流畅诱惑的臀线和长腿。   足衣被蹬掉了一只,有一边绸裤翻卷着涌到了腿弯,交叠蜷缩的小腿,小巧玲珑的足踝,嫩白如玉雕的脚丫,连成纤长玉润的一线,冰肌玉骨,引人遐思。   秦御目光顺着那起伏绵延的线条往下移,一寸寸像是要牢牢记下她此刻的样子。   方才在院子中没能好好瞧瞧她,刚刚他们又闹了一场,更来不及好好瞧瞧了。这会子她这么老实的躺着,他便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异色眼眸中冷色和嘲色渐渐褪去,变得有些深不见底的晦暗莫辨。   这些天,这女人不知所踪,其间更是差点让他以为她被周家给杀害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时日他就没睡个安稳觉。   如今人好容易寻了回来,就躺在旁边,就在眼前,秦御只想紧紧盯着她,牢牢的将人困在身边。   他的目光慢慢滑动,到底是喜欢的女人,两人又这幅模样半裸的共同躺在床上,他有些浑身发热,气血翻涌。只目光最终落在了顾卿晚脚底的猩红上,却强行压下了体内的躁动。   她脚受伤了,伤口在脚背上,伤口不大,此刻已经没在流血,可秦御没忘记,她的脖颈也受了伤,刚刚她拍打他时,伤口还在渗血。   她这般模样,秦御原本也没想着真怎样她的,如今见她浑身半裸着,背对他躺在那里,也没扯条薄被盖住自己,一副颓丧灰心的模样,秦御就更不会对她做什么了。   他又盯着顾卿晚瞧了片刻,见她渐渐的连哭过后一时难以停下的抽泣也停下,这才伸出手臂,拖着顾卿晚翻了个身,将她拥进了怀里。   顾卿晚是真没力气了,也是真灰心了,由着秦御抱着没挣扎。   如今已过了夏日燥热之时,入夜凉意渗人,顾卿晚又光着身子哭了这半天,身上冰冰凉。   秦御上身却也光裸着,不同于顾卿晚的冰冷,他身上暖烘烘的,顾卿晚被拥着,肌肤相贴,大抵是反差太大,顿时纤细的身体便在他怀中狠狠颤抖了一下。即便心里是抗拒的,身子却知道什么是舒服的,像是被唤醒了冻僵的细胞,她有些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   秦御叹了一声,将人拥的更紧了些,随手扯了一床被子,掩在了两人身上,拥在顾卿晚肩头的手拍了两下,道:“睡吧。”   顾卿晚却动了动身子,略抬起头来看向秦御。   屋子里没有掌灯,这会子夜已经很深了,方才床帐被挥了下来,床榻间光线更加黯淡。顾卿晚不曾练武,自然不像秦御,有夜色中视物的本事。加上她双眼肿痛的厉害,一时间竟无法将近在咫尺的秦御看清。   看不到他的神情,却瞧的清一双乌亮的眼眸,灼灼逼视,压迫力十足。   顾卿晚沙哑着声音,开口,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行不行?”   从前她觉得这话,很伤人也很矫情,可此刻她才知道,当你不想要一段感情,旁人却非要用强势的手段逼迫强加给你这段感情,真的是很折磨人的。   她相信,这种折磨,并不只是对她,应该是双向的,秦御也该会觉得疲惫才对。   她就是不明白,秦御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就非得抓着她不放。愿意做妾的佳人美人多的是,他做什么就非得和她纠缠不休。   她是真的想知道,秦御到底看上了她哪儿,她也是真的在想,是不是她改变了,成了他不喜欢的样子,他就能放手了,这样两人都能得到解脱。   秦御闻言却目光略沉,微微扬声,道:“大概是你从来不顺着爷,爷就没遇上过这样的女人,所以稀罕吧。你真想爷厌了你,那就乖乖听话,嗯?”   顾卿晚闻言,一时间竟分不清他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实话,亦或者是他有一种逼迫她的手段罢了。不过她这会子是真没力气想下去了,眼睛肿痛难挡,头脑也晕晕沉沉。   她垂下眼眸,闭上了眼睛。   原本以为即便再累,也睡不着的,谁知道闭上眼没片刻,她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的呼吸绵长起来,僵硬微颤的身子也软了下来,如水般依偎在怀里,秦御抱着顾卿晚,睁眼眼眸瞧着帐顶上绣着的花鸟图,半响他才苦笑了下。   怀里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他先前都发誓抓了她回来,定要叫她好看,定要给她些教训的。结果如今却什么都没能做出来,即不舍得打,也不舍得骂的,也就是吓唬了她一下,便算完了。   就这样,她还觉得他可恶狠心,恨不能让他去死。岂不知,他秦御活了快二十年,仅有的那些耐心宽容和怜惜已经都用在了她的身上,他真正狠辣残暴的样子,她又何曾摸到半点边儿?   他自嘲得笑了笑,这才松开顾卿晚,拖着她的脑袋,安置在软枕上。   撩拨开她脸上垂落的乱发,就见她虽睡着,柳眉却还微微颦着,紧闭的眼皮红肿明显,鼓鼓的,红红的,脸颊被泪水一遍遍冲刷,有些潮湿,唇瓣上有道明显的压印。挺翘的鼻端微红,模样狼狈又有些可怜可爱。   秦御瞧了半响,这才看向顾卿晚的脖颈,伤口呈半结痂状态,虽然是浅浅的两道口子,可强加在美人嫩白纤细的脖颈上,就瞧着触目惊心了起来,未曾凝结的血,混着泪水,愈发显得血淋淋的骇人。   这样的伤口,就算不处理,一夜也会结痂,要是在自己身上,秦御是懒得管的。可生在顾卿晚身上,却不能不处理下。   他下了床,登上官靴,出了屋。   推门出去,宋宁便忙躬身过来待命,见秦御光着上身,就打了个手势。自有侍从忙着去取衣裳,宋宁将早准备好的玉雪霜双手奉上。   先前瞧见顾卿晚受伤,他便准备好了伤药,就知道用的上。方才站在廊下,即便不敢探究主子的事儿,可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   听着里头噼啪作响的,他就知道伤药准备的再对不过了,就自己主子能星夜奔驰,赶到文城,费心布置,就为诱顾姑娘过来这份用心,想也知道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还是得心疼,巴巴的给人家姑娘上药。   谁知他手抬了半天,秦御却没伸手拿,宋宁本来还等着主子一个赞赏的眼神呢,如今顿觉手臂僵硬,心中打鼓,汗湿背脊。   他禁不住抬起头,偷偷瞄了秦御一眼,就见秦御目光看向虚空处,侧脸虽显得有些冷凝,可却明显是在发呆走神。   主子不是生自己的气就好,宋宁悄悄吐了一口气,飞速低头的时候却不下心瞄到秦御身上几道子抓痕。   他先是瞪大了眼,接着直接闭上眼,将头垂进了胸膛。   “人可抓到了?”   手上一空,与此同时秦御的问询声也响了起来。   宋宁却低着头,还在心中默念着,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可他即便这样提醒着自己,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却是,天啊,主子金枝玉叶,竟然被女人抓成这幅凄惨样子,问题是,那女人如今还好好躺在屋子里睡觉,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他神游着,以至于秦御的问话根本没听见,秦御蹙了下眉,用手中瓷瓶敲了下宋宁,宋宁才猛然回过神来,愣了下,才忙回道:“死了一个,其他几个都逃了……没能抓到人,请主子责罚。”   秦御问的自然是苏庆等人,听闻宋宁的话,他面色微沉。宋宁忙道:“可要让人搜查附近,再沿路追堵?”   秦御却摆手,道:“不必了,收拾下,明日离开。”   他言罢,转身便进了屋。将瓷瓶放在了桌上,亲自去净房兑了一盆温水出来,给顾卿晚擦拭了脸颊和脖颈,上了药。又换了盆水,这才清洗了手脚。   顾卿晚脚上的伤到比脖子上略重些,琉璃瓷片扎进了脚背,留了一条微深的血口子。给她清理抹药,顾卿晚大抵是疼,一个劲儿的缩脚,玉雪可爱的脚丫便在秦御虚握的掌心蹭来蹭去的。   以至于给她上完药,又包扎了伤口,秦御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收拾好,将旁边丢着的弄脏的帕子投掷进了水盆里,拉下顾卿晚的裤腿,便翻身躺在床外。随手摸出那张压在枕头下的卖身契,略用了些内力,扬手便也丢进了水盆。   纸张入水,飘了一下,很快水浸透上来,墨迹氤氲开,字迹越来越模糊,那血指印也变成了一缕残红,和晕染开的墨色搅弄在一起,在水中蔓延,很快便没了半点痕迹。   秦御瞧都没多瞧一眼,扫落了床帐,钻进被子,重新搂了顾卿晚。他闭上眼眸,竟也顷刻间便睡了过去。   ------题外话------   求票!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viki6454 送了3颗钻石、15751593036 送了3朵鲜花、阮阮826 送了1朵鲜花   ☆、117 认命的顾卿晚   人很奇怪,有时候,不怕一下子就掉到谷底去,反倒怕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顾卿晚便是如此,前几日明明人已经逃掉了,可夜夜都睡的不大安稳,总是被一点轻微的动静惊醒。而如今被秦御抓到了,虽然悲愤欲绝,然则哭了一场后,竟然睡的格外沉。   大概这就是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尘埃落定,反倒也安心了。   翌日她是被痒醒来的,迷迷糊糊的就觉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的蹭着她的脖颈,顾卿晚抬手去摸,那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便缠在了手上,手背被湿漉漉的小东西舔过,痒痒的凉凉的。   顾卿晚吓了一跳,猛得睁开眼眸,扭头看去,就见兔兔手舞足蹈的吱吱叫着。   见她醒过来,便跳上了她的手臂,咧着嘴冲她非常人性化的笑。   见她瞪着眼睛,好像还在迷糊,它又欢快的在她手臂上打了个滚。清晨明媚的阳光洒进了帐幔,映的小东西像一团金光闪闪的小毛球。   顾卿晚不觉被兔兔讨好卖乖的模样逗的翘起了唇角来,她双眸被太阳光刺激有些疼的厉害,顾不上逗弄兔兔,抬手搭在眼睛上。   刺痛的眼眸,还有兔兔,都在提醒她昨夜发生的事儿,顾卿晚禁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   兔兔似察觉到了她情绪低落,跳到了她的脖颈边儿,又拱着小身子开始蹭她的脖子。脖颈上的伤口刚结痂,本就有些发痒,再被它一蹭,就更是痒了,顾卿晚还不知道,她如今这具身子竟然这样怕痒,一时被逗的笑出了声,忙去抓兔兔,口中喊着,“兔兔,别闹!”   偏兔兔是个促狭的,见她笑了,便像是得了好玩的玩具一般,偏不让她抓到,在她的脖颈和脸颊边儿跳来滚去,痒的顾卿晚在床榻上滚了两下,笑的花枝乱颤。   有些受不了,偏又抓不住兔兔,顾卿晚笑着猛然坐起身来,瞪眼盯着兔兔,大喝一声,“兔兔,你再闹,我生气了!”   兔兔滚在了枕上,爬起身来,却突然扭头看着房门处,一手抬起指着顾卿晚,吱吱叫了两声,捂着嘴偷笑起来。   它那样子,分明是在取笑她!   顾卿晚一时没明白兔兔取笑她什么,只本能的顺着兔兔扭头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不知何时,秦御竟然已站在了房门口,正微眯着眼眸盯过来,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身上。   他好像是刚刚晨练回来,身上穿着月白色的箭袖衣袍,玉冠束发,俊面上沾染了汗水,站在窗口洒进的那束明媚的阳光中,面容有些模糊,可脸上晶莹的汗珠,沉沉灼灼盯来的目光,和高大挺拔的身影,却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势。   瞧着他,顾卿晚便觉这屋子瞬间就狭仄了起来,好像空气都被他抢走了,有些不够用。   大抵是被兔兔闹的纾解了情绪,又是睡醒来坐在床上,抬眼便瞧见了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站在那里的秦御,顾卿晚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有种自己已经嫁人,面前人便是她所嫁之人的错觉。   因此,她怔在了那里。   秦御却已迈步往床边走过来,顺手便拿了梳妆台上放着的菱形铜质缠枝蔷薇的靶镜,到了床边,站定后,他将那靶镜举到了顾卿晚的面前,冲她挑了挑眉,示意她瞧镜子。   顾卿晚本能瞧过去,就见镜子中映出一个非常糟糕的女子。   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双眼皮也变了形,有点像不太夸张的外星人,唇瓣上一条结痂的血痕,很丑陋,再搭配着一头被抓的乱糟糟和鸡窝没两样的头发,乌黑的发丝间还夹着几根脱落的金色猴毛……   那样子,实在是狼狈邋遢,又可笑怪异。   顾卿晚顿时便明白方才兔兔怎么会指着自己取笑了,感情她还睡着时,小东西已经将她的头发搭成了鸟窝!   更糟糕的是,她方才爬起来,却忘记了身上还光着,就只缠着些布带裹着胸口,从靶镜上看,简直像什么都没穿一般。   而她就是顶着这幅模样,在秦御的目光下晃了半天。   在发生了昨日的事后,一大早就丢尽了脸,顾卿晚只想拍自己这迟钝的脑袋一下。她禁不住浑身一僵,眼珠转着,略抬起眼角偷瞄站在床前的秦御,心中默念着,没看我,没看我。   瞄到了秦御,却见他异色眼眸低垂着,正俯视着她,睫毛垂落,却挡不住一双异色眼眸中荡漾着的笑意隐约的璀璨波光。   顾卿晚顺着秦御的目光又低头,看到了因束胸带着略松散,而冒出来的两团白腻雪色,以及被挤压而更显壮观的沟壑。   她轻呼了一声,被蜜蜂蛰了般,提起被子裹在了身上,又想到头顶乱糟糟的青丝,抽出一只手来扒拉了两下,可接着她便想起来,自己手臂也光溜溜的,古代露胳膊也是大事,便又飞快的将手臂藏了回去,谁知道因着急,一根手指穿进了打结的发丝中,拽的头皮一疼,禁不住就“哎呦”的叫了声。   不等她抽回手,就听床边响起秦御一声低沉的笑。   “呵……”   正常吵架后,都会想在对方面前摆出冷酷高大上的模样,好像这样端着,会更有脸面。昨夜才闹了一场,一早就在秦御面前连番出丑,顾卿晚觉得窘极了,恨不能马上抽出勾在头发里的手指,偏越急越抽不出来,指甲好似是裂了,发丝被勾住了。   她正焦急,乱扯的手腕便被秦御一只大掌握住,接着头顶响起他微扬的声音,道:“别乱动!”   说着发丝上传来轻柔的撩动,是秦御在帮忙整理她的发丝。   他动作很仔细轻柔,也因此倾身过来,靠的很近。   他的掌心还有一层没消退下去的汗,抓着她的手腕,很粘热,顾卿晚觉得皮肤像被熨烫了一般,有些不大舒服。   顾卿晚略动了下,秦御的声音便再度传来,道:“爷都说了,别乱动!仔细扯落你的头发。”   他口气有点不好了,顾卿晚便没敢再动,只能暂时忍耐着。   他靠的近,身影笼罩着她,她的脸前便是他的胸膛。身上的月白色绸缎衣裳被汗水淋湿了,紧紧贴着身体,以至于她能清楚的瞧见他胸前肌理的弧度,一股暖烘烘的干净汗味充斥在鼻端,顾卿晚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好容易秦御才将她的手指从发丝中解救了出来,顾卿晚忙将手臂缩回了被子,偷眼瞪了兔兔一眼,调吸了下,冲秦御道:“殿下还不去沐浴?”   秦御自然知道,她是要将自己支走好穿衣起床。   他觉得气氛还不错,虽然不舍得离开,可却又怕将顾卿晚给逼急了,闻言嗯了一声,迈步往净房走,临去倒还没忘叫上了兔兔。   他一走,顾卿晚瞬间便觉呼吸顺畅了不少,见床边叠放着一套女装,便忙挥下帐幔,将女装抱了进来,她昨夜累睡的,以至于身上裹胸的布条都没松,因穿男装,为了遮掩,裹的很紧,这会子松开布带,便觉得胸口一松,呼吸一畅,被束缚了一个日夜的胸却疼的厉害。   顾卿晚吸着气揉了片刻,这才抖开女装,一件件往身上套,换亵裤时,发现了被秦御包扎处理过的脚,不觉略楞了下,怔怔瞧了会儿,这才再度动作起来。   其实昨夜发泄一场,她便想清楚了。秦御明显是不肯放手的,与其再和他闹下去,这样你追我赶的,弄的自己整日疲于奔命,什么都做不成,倒不如先呆在他身边,就这么先过着。   左右她到了这里,古代三妻四妾的,就算回不去了,她也不指望将来还能嫁给谁。清白不清白的,对她也没那么重要。秦御现在还没娶正妃,当他的妾,短时间内还是有人身保障的。至于以后,秦御娶了正妃,她该怎么办。   那是以后的事儿,说不定在那之前,她就已经寻到回去的办法,离开了呢?   若是那样的话,将来她人都走了,这身子的清白就更不必考虑了。前世时,余美人和沈天王也都不是彼此的初恋,她在国外求学,思想也算开放,并没有什么处女意识,从前还是沈晴时,若非老爹看的紧,她早就想找个顺眼的男人,谈个恋爱,偷尝禁果了。   秦御长的不差,甚至是她两辈子见过,皮相最佳的男人,和他做那事儿,说不定还是她赚了呢。   顾卿晚有这一番心境变化,其实并不奇怪。   人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从前能折腾时,顾卿晚自然不愿意轻易妥协,去当个莫名其妙的王府妾室,自然就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躲,怎么逃。   而如今眼见着卖身契都签了,人也跑不掉了,她又不是被礼教束缚着,将忠贞和名节当生命的古代女子,自然会审时度势,绝不会做和自己过不去的事儿。   明明知道逃不掉了,还固守顽抗,只会让自己吃更多的苦头。   因此,在昨天一番发泄后,顾卿晚也是有些认命了,当时便转换了思想。只要她将自己的心守好了,不管将来秦御是娶妻,还是她能离开这里,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这一段做妾的经历,对她来说,都不算多大的事儿。   人要学会适应环境,永远都别指望着环境来迁就你。   除了强势的掠夺感情,秦御这人不算太差劲,对她也算迁就,也许进了王府,日子不会太难过吧。   顾卿晚想着,飞快的套好了绸裤和裙子,跳下床。   她刚收拾好,那边秦御便也从净房中沐浴出来,身上只穿着条绸裤,袒着上身,胸膛上还挂着些水珠,迈步走进了内室。   顾卿晚坐在梳妆台前,瞥见他过来,便放下了手中的象牙梳,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接过秦御手中的棉布帕子,给他擦拭身上的水珠。   她虽然没言语,可动作却算仔细,低眉顺眼,一本正经,倒像是个真正的丫鬟。   秦御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等反应,他之前已经做好,两人冷战几日的准备了。眼见她表现的这样奇怪,他倒有些发楞,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他目光探究而研判的盯着顾卿晚,琢磨着她的心思,以至于连顾卿晚给他擦拭身体,免不了带来的身体触碰,他都没怎么感觉到。   待顾卿晚丢开帕子,转身取了件素白镶银灰色边儿的亵衣来,站在他面前,用眼神示意这件可不可以,秦御才恍过神来,展开手臂。   顾卿晚凑过去给他穿衣,这个活从前她是给老爸做过的,因此倒不至于笨手笨脚,不过动作间她却发现,秦御实在是高。   沈天王一米八三的个子,已经算高大了,秦御目测比沈天王要更高些,且因为年轻,骨骼肌肉都是贲张的,站在那里,什么都不需要做,便有种强大的压迫感。   顾卿晚虽然也不矮,大抵也有一米六五左右,在这古代的女子中算高的了,可站在秦御面前,顿时就不够看了。帮他穿衣,都需要踮起脚尖来。   待亵衣穿上,她绕到了秦御前头,低着头替他系胸前的系带,秦御垂眸,便瞧见一截嫩白如凝脂的后颈,阳光照在上面,能瞧见上头细小的汗毛,将那一段颈项映衬的更加柔软,又有些粉嫩可爱。   她玲珑的耳朵呈透明的红色,让人莫名想咬上一口。   秦御觉得有些干渴,挪开了目光,突然出声,问道:“你的脖子和脚还疼吗?”   顾卿晚昨夜累睡过去,伤口上并没有涂抹玉莲花蜜,秦御给她用的药也是上好的,可不过一夜功夫,伤口虽长好了,却还是疼的,尤其是脚上。   伤在脚背,穿上绣花鞋,便磨到了伤口,每走一步,都是折磨。   她很娇气,若是从前,这样的伤,一早便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冲父母撒娇,不肯走路了。如今竟然能忍受,面不改色的伺候人。   秦御不提醒,顾卿晚还没发现这个问题,经他一提,她系着衣带的手略顿了下,心中有些苦涩,却微微笑着道:“伤口不大,已经快好了,对了,先前还没谢谢殿下替我处理伤口呢。”   她到底不能将奴婢二字说出口,不过言罢,却略退了一步,冲秦御福了福身。   秦御却略拧了眉,道:“快好了?爷瞧瞧。”   他说着抬手挑起了顾卿晚的下巴,略弯腰瞧她脖颈下的伤口,倒是结痂了,不过也只是结痂了而已。   他又不是没受伤过,伤口恢复到这个程度怎么会不疼?   他松开顾卿晚的下颌,便道:“从前没见你这么爱低头,今儿脖子受了伤,倒是可劲儿的垂着头,伤口不磨的慌?”   他这样细心倒叫顾卿晚怔了下,许是方才便想到了从前被父母疼宠的事儿,受了触动,此刻被秦御质问,眼眶倒莫名有些发热。   红肿的眼睛,本就有些泪汪汪的,这下更加像盛着潋滟的波光般,动人心扉。   秦御被她看的心一跳,拇指抚着她的脸颊,道:“爷不缺丫鬟伺候,让你签卖身契也不是真让你当丫鬟的,你心里清楚,既然不舒服便莫撑着,爷自己又不是不会穿衣,坐一边儿去吧。”   顾卿晚没自虐的毛病,闻言便扬唇笑了下,道:“多谢殿下。”   她走了两步,坐在了八仙桌旁,自行倒了杯水,喝了起来。余光见秦御走到了窗边的罗汉床前,抖了上头叠放的外裳往身上套。   屋中有些过于安静了,顾卿晚便开口道:“殿下让人在文城散播的那些关于沧州的消息,完全是捏造的吧?”   虽然昨夜她在小院被秦御抓个正着,顾卿晚便知道自己是入了秦御的套。但文城那么大的动静,满城流言的,且苏庆打听的消息,往沧州方向各城门确实加强了排查,顾卿晚免不得再确定一下,怕沧州真有什么变故,秦御只是顺势而为。   秦御刚套上外裳,闻言捡起罗汉床上藏青色乌金云绣八宝纹的腰带,走向顾卿晚,将腰带递给她,却道:“你是想问你大哥的事儿吧,爷饿了,用完膳再说。”   顾弦禛出了事儿,秦御怕现在说了,顾卿晚就没心情吃饭了,她昨日的晚膳便没用。   顾卿晚接过腰带,总觉得秦御这话有点不对劲,她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大哥出了事儿,手上却不耽搁,略倾身凑过去将腰带往秦御的腰上环。   因为分了神,也不知道是秦御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还是怎么的,总之她一个愣神的功夫,回过神时,就见自己紧紧抱着秦御的腰,侧脸贴在他的小腹,隔着两层薄薄的绸缎,脸颊能感受到秦御紧绷的肌肉线条,好像靠着的正是他那曾让她惊艳过的腹肌。   顾卿晚脸上一烫,想要移开,秦御却突然伸手,压在了她的背脊上,声音微哑,道:“你腰腹间有胎记的事儿,娄闽宁是如何得知的?”   顾卿晚被他大掌扶压着背,就只能维持着环保他,贴着他的姿势,闻声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我腰腹间没有胎记啊……”   她对顾卿晚的身体总归没对自己用了二十来年的前世的身体熟悉,闻言首先想到的是前世的身体,心想没胎记啊。   声音出口,她才想起来,顾卿晚的腰腹上确实是有胎记的,不过那胎记具体的说,不在腰腹,而在靠近人鱼线的地方,是一颗米粒大的红痣。因她还寄希望与回去,故此顾卿晚这身体,她其实一直没太在意,加上那胎记长的位置比较羞耻,她也就沐浴时,第一次发现留意了下,后来便自动忽略了,一时间差点都没想起来。   不过秦御听她反驳,却不这么认为了,以为她还想抵抗他,他抚在她背上的大掌又用力了一些,笑声微凉,道:“真没有?或者你是想让爷现在亲自检查一下。”   他说着作势要弯腰抱她,还特意加重了“现在”和“亲自”两词,顾卿晚忙推了他下,摇头道:“不是,我真没骗你,是有颗胎记的,但是真没长在腰腹上,在……在……”   她结结巴巴半响没说出口,秦御微眯着眼盯着她,却逼问道:“在哪儿?”   他一副再不说就亲自检查的模样,顾卿晚虽然逼不得已想开了,可也需要缓冲两日,做做心理准备,可不想现在就和他滚到床上去,禁不住咬牙开口,道:“那胎记要靠下一些,反正没在腰腹上就是了!”   秦御闻言仔细盯着顾卿晚,确定她没有说谎,顿时便微微勾起了唇角,觉得心中舒坦了不少。   她的胎记,没在腰腹上,就是说娄闽宁说的不对了,既然娄闽宁说的不确切,那便定然不是亲眼所见。   而且,当日娄闽宁检查那女尸时,瞧的也确实是腰腹位置。   可改问清楚的,他还是要问清楚,依旧盯着顾卿晚,道:“即便没在腰腹,也所差不远,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追问不休,顾卿晚翻了翻记忆,倒真想起这事儿来。   那是有次在徐国公府的庄子上,娄闽宁替她摘树上的果子,广袖滑下来,露出了臂弯内侧的一颗胎记,见她红了脸,便打趣的问她,道:“晚晚看了宁哥哥的胎记,宁哥哥可是吃亏了,晚晚需得告诉宁哥哥,晚晚身上可有胎记,生在什么地方才好。”   她脸色愈发红,自然不会说,只道,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胎记。   娄闽宁瞧她神色,哪里会信,便继续追问。她还没说,谁知跟着的大丫鬟浅黛却多嘴的道:“世子爷,我们姑娘的胎记生在腰腹,哪里好意思说给世子爷听,世子爷快别问了,仔细我们姑娘羞恼了,半年不理世子爷!”   顾卿晚当时羞的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捂着脸便跑了,自然不曾看见,娄闽宁愕然瞧过去时,浅黛脸庞红红,羞涩懊悔低头的模样。   那浅黛分明是因这个话题暧昧,故意透露给娄闽宁,也想借机在娄闽宁跟前露个脸,留个印象。指望着,将来顾卿晚嫁了,能做上通房丫鬟。   事后,娄闽宁将这事儿委婉的透了些口风给庄悦娴,没两日,庄悦娴便寻了个由头,发落了浅黛。   彼时,顾卿晚还因被娄闽宁知道了这么羞于启齿的事儿,羞的闷在房中几日没出来,等她羞过神时,浅黛都已经不知道被发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既是浅黛告诉娄闽宁的,自然不会说那胎记生在腿跟了。   想着此事,顾卿晚目光略闪,在秦御的注视下,只淡淡道:“从前有丫鬟想讨好娄世子,多嘴告诉他的。那胎记离腰腹远了去了,反正我从前也是大家闺秀,从没做过对不住顾家门风的事情,殿下若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秦御自然不会不相信她,闻言心中大快,却禁不住琢磨着道:“靠下些,又离腰腹远多了……那是生在哪儿?”   他说着,目光竟然往她腿间扫,顾卿晚顿时涨红了脸,简直比真被瞧了还要难为情,一把推开秦御,便往外走,道:“我去催饭,时辰不早了,想必殿下也该饿了。”   她走了几步才发现手中还拿着秦御的腰带,又顿住脚步,硬着头皮转身,将腰带扔在了秦御身上就往外走。   秦御接住腰带,却轻笑出声,道:“对了,往后只准穿女装,再勒下去,爷怕你那儿会勒坏了。”   顾卿晚脚步匆匆出了内室,耳边响着秦御的话,先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儿要勒坏,又走了两步,才恍然过来,低头看了眼胸口,忍不住嘀咕一声,“流氓!”   ------题外话------   最近进入疲惫期,乃们快用票票拯救下我吧……   Iffy 送了1颗钻石、阮阮826 送了20颗钻石、lltt625625 送了5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qingyunran 送了1颗钻石、viki6454 送了3颗钻石、胖咪咪 送了1朵鲜花、上官飞虹 送了9朵鲜花、落樱蝶舞 送了21朵鲜花、qingyunran 送了1朵鲜花、千一点 送了1朵鲜花、15751593036 送了3朵鲜花   ☆、118 晚晚撒娇王妃助攻   早膳很清淡简单,顾卿晚是真饿了,又担心着秦御说吃完饭要和她说顾弦禛的事儿,故此她吃的很快。   饭毕,两人就坐在明堂中,隔着个茶几用茶,秦御见顾卿晚巴巴的看着自己,目光微凝,道:“那些沧州闹暴乱的事儿,确实都是爷捏造的。不过,你大哥如今确实……出了事儿。”   顾卿晚觉得秦御的口气和神情都很凝重,顿时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她面色白了。   顾弦勇夫妻那样,顾卿晚根本就没将其划拉进亲人的范畴,如今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只剩下顾弦禛了,顾弦禛怎么可以出事!   她若是回不去了,还指望着顾弦禛给她撑腰呢,她微微缓了下气息,才道:“我大哥到底怎么了?”   秦御便将先前从萧南江口中审问出来的事和顾卿晚简单的说了一遍,顾卿晚禁不住脸色又白了两分,身子微微摇晃了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从前刚穿越过来时,虽然承袭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但是那些记忆只像是浮光掠影的影片,放过便罢,并没有承袭本主的情感,除了想到娄闽宁时,感觉比较强烈,旁的根本就可以说是无感。   可如今随着时间推移,本主的那些记忆非但没有模糊,反倒更加清晰了,并且想到过去的事情,她竟然感同身受,就好像真的是她自己经历的一样,甚至于再回忆从前的闺阁生活,抄家经历,以及后来的颠沛流离,她都会产生真真切切的各种情绪,并且这些情绪一日比一日剧烈。   顾卿晚想,也许是因为随着时间,她和这身体越来越契合的原因,其实这种变化,让她有些恐慌,总觉得这预示着,她回不去了一般。   不过,如今听到顾弦禛出事,心中的悲伤和揪痛却是真真切切的,她眸中又涌出了泪水,刚刚才好受一点的眼睛再度刺痛涩然,看向秦御,道:“会不会是出了错,死的人不是我大哥?那个什么萧南江,他会不会没确定死的是谁,却以为是我大哥,或者他没能完成任务,便随便弄了条断臂冒充?”   秦御当时听了顾弦禛的事儿,让宋宁又针对顾弦禛的事儿,特意审问了萧南江一回,故此见顾卿晚含着希翼瞧着自己,他有些不忍心告诉顾卿晚,他都已经确定过她话中的情形了,萧南江很肯定死的就是顾弦禛。   他沉默着没说话,顾卿晚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和唯一的哥哥的安危相比,什么都可以暂时妥协,她站起身来,两步到了秦御的身边,拉住他放在扶手上的手,像抓着最后的希望一般,紧紧捏着,道:“殿下可是急着回京城?”   说起来认识顾卿晚也有些时日了,这还是头一次这女人主动靠近他,秦御怔了下,目光落在了被她握着的手上,一时未言语。   顾卿晚的眼泪便又滴了下来,吧嗒吧嗒的就往他的手上溅,道:“殿下也知道,我和大哥感情很好,如今大哥出了事儿,我怎么能不亲自去沧州确认下呢?说不定大哥没死,受了重伤什么的,还等着有人救他呢,若真是……若他真的已经去了,我也不能让大哥连个坟头都没有,总要亲自带大哥回去的。”   见秦御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顾卿晚有些着急,拉着秦御的手晃了晃,十足撒娇乞怜的模样,又道:“殿下送我去沧州确定下此事好不好?”   秦御抬眸看向顾卿晚,却见她睁着水润的明眸,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痕,哀求又无辜的瞧着自己,虽然知道她这样子,都是为了她大哥,但是他发现,自己还是很受用。   心中早答应了,可难得这女人表现的这么好,秦御却不想轻易答应顾卿晚,更何况,自己的女人,自己是要宠着护着的,但是也不能一开始就太惯着她,要是她一求,他便什么都答应,将来会养的她恃宠而骄的。   这样想着,秦御沉着脸道:“你突然给爷闹出事端来,爷也是措手不及,什么都没安排便离京了,京城一大堆事情等着爷回去处理呢,沧州离此还有好几日的路程,爷没功夫带你往沧州去。你听话,你大哥的事儿,爷会让宋宁亲自跑沧州一趟。”   顾卿晚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如今又焦急担忧的要命,总觉得顾弦禛不会这样轻易死掉,如今她恨不能飞到沧州去,哪里会同意秦御的提议?   见秦御不同意,她便施出从前对待沈天王的软磨硬泡撒娇刁蛮来,抱着秦御手臂,使劲的晃,道:“我本来就是要去沧州的,若是殿下急着回京,可以派几个人送过我过去,我保证老老实实的,一办完事情我便赶回京城。殿下将我这么带回京,我一定会夜夜睡不安稳。我睡不安稳,连殿下也得跟着不安宁,为了我们两个人都好,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啊?”   她说着往秦御大刀金马坐着而分开的两腿间挤了挤,接着便似没站稳般,身子一歪,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松开他的手,改而抚着他的胸膛,一下下轻轻推着。   她坐在腿上,用一双水盈盈的目光渴求的仰望着他,秦御哪里受得住,抚着她的背脊,低头就要吻人,顾卿晚却忙抬手压在了他的唇上,羞恼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秦御顺势亲了亲她压在自己唇上的手,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脸上,道:“你连美人计都用上了,爷敢不答应吗?若是不答应,往后不再对爷用这美人计,爷岂不是吃大亏了?”   顾卿晚被他当面揭破用心,脸上微红,却禁不住再度确定,道:“那你是让人送我过去呢,还是陪我一起去?”   秦御轻哼了一声,拿开她的手,道:“爷可不敢让你离开爷的眼皮子底下。”   他这话,便是要陪着她去沧州一趟了。顾卿晚顿时便笑了起来,秦御的能耐,她是相信的,此行有他在,她竟觉得心里底气足了不少。   喜欢的女人在自己怀中破涕为笑,秦御竟觉得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这种成就感甚至不亚于他第一次独自骑马,第一带兵打仗的那种快感,这太奇妙了。   他心神为之一荡,俯身便吻上了顾卿晚,谁知他刚贴上去,唇上便传来一阵刺痛,分明是顾卿晚狠狠咬了他一口!   秦御完全没料想到,这个时候她会咬他,恼怒的抬起头来,不想却对上顾卿晚闪着几分无辜,几分悲伤的眼眸,接着她便眨着眼嗔了他一眼,道:“殿下考虑下我的心情吧!”   言罢,她推开他,跳起来便往院子里跑了,挑起帘子就没了影儿。   秦御被咬了一下,本是有些气恼的,可被顾卿晚嗔怪的瞪了一眼,心头的气儿竟莫名其妙便散了,耳听外头廊下响起顾卿晚对宋宁说要去沧州府的声音,秦御抬手摸了摸被她咬破皮的薄唇,轻笑了出来。   京城,礼亲王府,王妃的秋爽院中。   前些日,礼亲王妃便让陈嬷嬷去打听秦御和顾卿晚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就说去了冀州散心,可过了两日秦御却独自一人回来了,只在府中吊了一夜,还不等她将秦御唤过来问问顾卿晚去了哪儿,翌日天没亮,秦御便又离府了,接着这都多少日了,也不见他回来,人都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陈嬷嬷打听了这些天,可秦御的事儿,还真不好探知,这些天过去,也没让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过今日却有了些眉目,因此事礼亲王妃已经问了两次,陈嬷嬷得知了一些消息便赶忙来回禀礼亲王妃,道:“今天早朝上,刚刚回京的周首辅上了朝,还把镇国公世子给告到了御前,皇上令娄世子自辩,娄世子却一言不发,只说不管是何原因,冲撞了周家的灵堂是事实,愿意接受皇上的任何责罚。最后皇上便罚娄世子受了二十鞭,回府后闭门思过一个月,并扣除一年的俸禄。此事王妃可是已经听说了?”   因早朝闹的动静不小,礼亲王府又在权利中心,朝政上的消息,即便礼亲王妃身在内宅也消息灵通,此事自然听闻了,她点头道:“此事,本王妃听说了,方才你进来前,我叫周嬷嬷过来,就是吩咐她收拾些补品伤药的赶紧送去镇国公府,嬷嬷说这阿宁,历来稳重的紧,什么时候胡来过,怎么就跑去人家周家的灵堂上……”   她说着话语一顿,道:“不对,不对!周家的祖籍本王妃记得好像就在冀州府的,前些天阿御也说去了冀州……那周睿的死,牵扯到了顾家姑娘,难道说阿宁大闹周睿的灵堂,会和顾家姑娘有关?”   她这样猜测着,面色不觉微变,抓了陈嬷嬷的手,道:“那周家状告阿宁开了人家冥婚媳妇的棺椁……前几日阿御回来,顾家那丫头却没跟着回来,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周家将顾家丫头抓去冥婚,那棺椁中的是那丫头吧?”   礼亲王妃瞬间觉得受了打击,儿子好不容易身边有了个女子,还没怎样呢,这要是就死了,这说不定她那儿子要怎么闹腾呢。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要是因这事,再拖个几年不肯成亲,王妃想想就觉头疼。   陈嬷嬷见礼亲王妃如此,忙安抚的拍着她的手,道:“王妃放心,奴婢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觉得不大对,便沿着这根线打听了下去,倒是查了出来。前些天顾家姑娘不是中毒被二爷带去了大国寺吗?其实当日她便被周家抓走了,周家人确实是想让顾姑娘给周大少爷冥婚的,不过中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顾姑娘逃走了,可镇国公世子和咱们二爷不知道啊,还以为那棺椁中的就是顾姑娘,这才会冲撞了周家的灵堂。”   陈嬷嬷言罢,礼亲王妃愣了下,道:“逃走了?那如今那姑娘去了哪里?”   陈嬷嬷摇头,道:“想必二爷这次离府,便是寻顾姑娘去了。”   礼亲王妃倒没想到顾卿晚的清白什么的,这会子她只关心,秦御能不能将人再带回来。   想到本来事情就诸多不顺,周家还横插一杠子,礼亲王妃就心生愤怒,道:“你说这个周家!当真是蛮不讲理,心狠手辣。周睿的死,明明和顾家那丫头没什么干系,竟然还要抓了人家姑娘去冥婚,这也太不像话了!哪里对得起周家的清正门风,这等阴损的事儿,哪里像书香门第能做的出的!”   陈嬷嬷便点头附和,道:“周家祖上没出过什么人物,也就到周鼎兴这一代有了些气运,跟随先帝爷,算是熬出了头,根基到底浅薄,哪里算什么书香门第?”   礼亲王妃点头,眉头却拧了起来,道:“阿宁被告上御前,却没吐露半点此事和顾家丫头有关,这么护着顾家那丫头,宁肯皇上严惩他。又做出大闹灵堂这样没分寸的事儿,可见心里还惦记着顾家丫头呢。”   陈嬷嬷也叹了一声,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礼亲王妃却有些焦躁起来,本来儿子就不顺了,还冒出来这么多的人和事儿搅合着,这什么时候能成事儿?一天不成事儿,她就一天吊着心,睡都睡不安稳。   她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帮帮秦御,想着,礼亲王妃便起身,道:“去准备衣裳,本王妃要亲自去镇国公府走一趟。”   小半个时辰后,礼亲王妃乘坐马车,出了王府直奔镇国公府。   两家本就是常来常往的,门房将王妃的马车迎进了府,有人快步去通传镇国公夫人。   镇国公夫人也是刚从儿子的院子回来,刚坐下还没吃口茶,便得知礼亲王妃来了,她不觉有些诧异,道:“方才王府派来送东西探望宁哥儿的嬷嬷不是才走吗?怎么礼亲王妃又亲自来了?”   穿着诸色长褙子,腰间系条墨绿色汗巾子的吴嬷嬷也面露诧异,道:“是啊,刚刚王妃派来的周嬷嬷前脚才离开的。”   想不明白,镇国公夫人索性便没再多想,起身亲自去迎礼亲王妃,两人在院子里碰上,礼亲王妃笑着拉了镇国公夫人的手,道:“我又不是旁的什么外人,蔷姐姐怎还亲自迎出来了。”   镇国公夫人闺名一个蔷字,和礼亲王妃也算得上手帕交,只是在闺阁中虽然也认识,却不大熟悉,倒是成亲后,因在一个圈子,来往反倒多了。   闻言,镇国公夫人也笑着道:“我哪里是跟你客套,专门出来迎人的,不过是心中气闷,借机也出来走动两步,纾解一下。”   两人说着话,进了花厅,待丫鬟奉上茶,礼亲王妃便道:“蔷姐姐的脸色确实不大好,可是因为阿宁今日早朝被皇上责罚的事儿烦心?”   镇国公夫人盼着儿子回来,好容易人回来了,可是却和她因顾卿晚的事情起了嫌隙,因此这些时日镇国公夫人都郁结在心,如今儿子又挨了鞭子,责令闭门思过。   镇国公夫人岂能不心疼,匆匆赶过去探望,儿子对她依旧是好言好语,问什么答什么,还宽慰于她,可是镇国公夫人岂能瞧不出,儿子还是和她隔着一层呢,待她问起冲撞周家灵堂的起因,儿子便脸色冷淡敷衍了起来,根本就不肯告知其中究竟。   镇国公夫人正心烦难受,礼亲王妃却来了,被问起,便也叹了一声,道:“可不就是为此嘛,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今日的事儿也不肯告诉我这当母亲的,什么都闷在心里,倒叫我心中不舒服。”   礼亲王妃便笑着道:“若是为着此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镇国公夫人眼眸一亮,不觉抬眸盯着礼亲王妃,道:“哦?”说着拉了礼亲王妃的手,道,“蓉妹妹快说说,宁哥儿从来不是胡闹的人,好端端的跑去大闹人家周家的灵堂,这太蹊跷了。”   礼亲王妃似犹豫了下,方才道:“蔷姐姐先告诉我一件事,当初宁哥儿和顾家那姑娘的亲事可是都退彻底了?”   镇国公夫人听闻礼亲王妃这样说,不觉面上一红,有些尴尬。毕竟虽然顾家倒了,但顾卿晚却并没落入官奴,亲事定了那么久,虽然镇国公府不可能迎娶一个庶民女子,但退亲,总归有落井下石,不够仁义的嫌疑,这事儿虽然表面上没人会议论,可私底下只怕也没少被人诟病。   如今当面被礼亲王妃提起,镇国公夫人面上自然不太好看,不过转瞬她便反应了过来,道:“难道阿宁他这次大闹周家的灵堂,竟然和顾卿晚有关系?不瞒蓉妹妹,阿宁和顾卿晚的亲事早便退干净了,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刻薄的,虽是很喜欢那孩子,可国公府不能迎娶一个罪臣之女,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礼亲王妃颇为理解的点头,道:“蔷姐姐说的对,这事儿啊,还确实和顾家那姑娘有关。蔷姐姐和我不见外,说掏心窝子的话,我也不瞒蔷姐姐,前些时日在义亲王府中,周睿出事时曾经牵扯到了我们王府的一个客卿,叫沈清的……她其实就是顾家那姑娘女扮男装……”   “什么?!”礼亲王妃话都没说完,镇国公夫人便惊叫出声,满脸的不置信。   那沈清闹的满城都知道得了秦御的眼,是秦御的男宠,镇国公夫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这事儿,当时吴嬷嬷告诉她,她还替礼亲王妃感叹了半响。   却原来人家秦御并不是好男色,而是那沈清和顾卿晚是同一人。镇国公夫人也不是笨人,既知周睿的死,牵扯到了顾卿晚,自然便知道娄闽宁莫名其妙的大闹周家灵堂,肯定是为了顾卿晚。   她脸色一时间青白交加,难看的要命,礼亲王妃见该说的都说了,便又道:“我来,一是阿宁我一直当子侄看待,他受了伤,我来亲自探探,再来,也是怕这事儿你还蒙在鼓里,便和你提一声,也好有个准备,莫再让阿宁做出什么出格事儿来,将来倒让你们母子越来越离心。”   镇国公夫人一时感激道:“蓉妹妹有心了,这事儿当真要谢谢你,不然我这还不知被瞒到什么时候呢。不过,先前都传阿御和沈清……”   礼亲王妃却笑了,摆手道:“这也没什么,左不过王府里多个妾罢了,既然蔷姐姐说阿宁和顾家姑娘的亲事都退彻底了,那将来顾姑娘进了我们礼亲王府,蔷姐姐可不要着恼生气啊?”   本来顾卿晚和娄闽宁虽退了亲,但镇国公夫人也不想她还在眼皮子底下晃,尤其是本来会成自己家媳妇的,成了某家的妾,这说起来就不好听,打了镇国公府的脸。   那时候镇国公夫人盯着顾卿晚离开了京城,才算放了心,谁知道此刻听到这样的消息。   不过比起顾卿晚继续纠缠着娄闽宁,镇国公夫人觉得让她进了王府要好些,虽然心中不高兴,但是想着王府高门大院的,顾卿晚既做了秦御的妾室,寻常怕也碰不上从前的熟人,几年出不了一趟王府,她便也想开了,笑着道:“是,瞧蓉妹妹说的,晚姐儿能进王府也算是福气,以后也是衣食无忧了,我这也放心了。还请蓉妹妹瞧着咱们两家的交情上,照顾着她一些。”   礼亲王妃心想,要照顾,那也是瞧在顾卿晚是我儿子的女人的份上,和镇国公府有什么相干,面上却点头称是,又和镇国公夫人说了两句,便提出去亲自看望下娄闽宁。   毕竟她是用这个由头登门的,演戏也演全套。   镇国公夫人忙站起来,道:“他一个晚辈,不过是些皮肉伤,哪里好劳烦长辈亲自去探望。”   礼亲王妃便推了把镇国公夫人,道:“阿宁和我的亲侄子是一样的,侄子受了伤,婶娘去瞧个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你便莫和我客套了,行了,留步吧,派个人跟着我过去便好。”   镇国公夫人便吩咐身边的嬷嬷邹嬷嬷带礼亲王妃过去,自己送到了廊下。   眼瞧着礼亲王妃走远了,镇国公夫人回到花厅便愤怒的扫落了桌上的粉彩山水茶盏,脸色沉的厉害。   吴嬷嬷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这人和人交往,有时候真靠个投缘二字,从前顾卿晚还是首辅家大姑娘时,又有才名又有美名,人也知书达理,一派贵女做派,走出去,各家夫人没有不赞的。   吴嬷嬷瞧着也是挑不出毛病来,可偏就不得镇国公夫人的眼缘,可真让镇国公夫人说顾卿晚哪里让她不满,她也说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大概就是不投缘,后来,娄闽宁对顾卿晚上心,镇国公夫人便愈发不满了,这才闹的最后顾家一出事,镇国公夫人便忙退了亲事。   可退了亲还不算完,娄闽宁明显因此事和国公夫人生了嫌隙,母子感情都受了影响,镇国公夫人便更厌恶顾卿晚了,要说再不想提起,不想见到的人,顾卿晚在镇国公夫人这里绝对是排的上号的。   吴嬷嬷想着这些,不由斟酌着道:“夫人也莫太担心,那顾姑娘马上就要进王府了,想必以后和世子爷不会再有什么,过些时日,世子爷也就放下了。这母子没有隔夜仇,等世子爷想开了,自然会明白夫人的一番苦心。”   镇国公夫人想到顾卿晚竟然女扮男装,还和秦御弄的满城流言,面上便难看的要命,道:“幸好一早便退了亲,我早就看那顾卿晚是个假清高不知礼的,你刚也听到了,你瞧瞧她做的事儿,还对得起顾家的门风吗?”   她说着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才又道:“偏宁哥儿竟不知给她灌了什么*汤,竟为这么个不要脸面,不知廉耻的女人,和我这亲生母亲生分!不行,光靠燕广王太被动了。宁哥儿的性子我知道,最是执拗,今日早朝一句申辩也没有,还不都是为了护着那女人?可见他这心里且放不下呢,我不能就这么放任着等他慢慢醒悟忘记,这样,你安排一下,明日我要去大国寺上香,你约上陈国公夫人和陈二夫人,明日便交换庚帖,给宁哥儿和陈二姑娘的亲事定下来!”   吴嬷嬷闻言面色微变,道:“夫人,会不会太急了些?这时候给世子爷定亲,只怕世子爷心里会和夫人更拧着了。”   镇国公夫人却摆手,道:“你也说了,母子没有隔夜仇,陈二姑娘不比顾卿晚差,等娶了回来,慢慢笼络住宁哥儿,他就会知道我的一番苦心了。再说,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他父亲都同意,他又什么好反对的?就这样吧,你快去一趟陈国公府。”   吴嬷嬷见镇国公夫人很坚定,便也没再多劝,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去了。   翌日,礼亲王妃起了身,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陈嬷嬷笑着进来,禀道:“王妃,守在镇国公府和陈国公府的人回来了,今日天没亮,镇国公夫人便出了府往大国寺上香去了,差不多时辰,陈国公夫人和陈二夫人也乘坐马车往大国寺去了,想来今日陈二姑娘和镇国公世子的亲事便能定下来。”   京城的大户人家,谁家和谁家交好,谁家和谁家突然走动的勤快了,这些都是瞒不过人的。   礼亲王妃早便听说镇国公夫人和陈国公府走动的勤,许是有结亲之意的事儿了,偏娄闽宁回来后,两家反倒没了来往。   她便有所猜测,昨日才会到镇国公府去说那一番话,如今事情都照着她的预计发展,她放下梳子,不觉叹了一声,道:“本王妃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做女人不易,顾家那姑娘失了庇护,一朝从贵女碾落成泥,本来便可怜了。本王妃还这样算计逼迫她,这是不是不大好啊?”   陈嬷嬷闻言,知道礼亲王妃是个心软的,便笑着劝道:“王妃这也是知道顾姑娘和娄世子没的可能了,才会如此,再说,真要顾姑娘坚持跟着娄世子,就镇国公夫人那么厌她,将来的日子不定怎么昏天暗地呢,王妃这也是为顾姑娘好。”   礼亲王妃点头赞同,脸色稍缓,陈嬷嬷顺手捡起一支碧玉滴水步摇给礼亲王妃插在了头上,又道:“王妃真若心里过意不去,将来等那顾姑娘进了府,多照顾些便是,有王妃的照顾,顾姑娘可是有福了。再说,咱们二爷,不管从哪儿看,都比娄世子好的多,顾姑娘也不过是和娄世子结识的早些,又有定亲这回事,这才一时接受不了二爷,等她和二爷接触多些,自然能对比出优胜来,说不定这会子她已经明白了。王妃要相信二爷,王妃自己的儿子,自己还能不清楚?”   礼亲王妃被陈嬷嬷开解的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拍手道:“对,对,那姑娘是个命苦的,等她进了府,本王妃自然会好生待她的,便是将来阿御娶了正妃,也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月票!谢谢cherry闪闪 送了99朵鲜花、Iffy 送了1颗钻石、娴悦伴生 送了1颗钻石、68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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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都不着急回去,顾卿晚自然是没意见了,她到了这古代也有些时日了,可却哪儿也没去过儿,什么好山好水好风光都没玩过看过呢。   万一哪天真回去了,那可就亏大了。   秦御的心意顾卿晚也体会的到,他大抵是觉得自己方才那么沉痛,这一行万一坐实了大哥的死,她心情会更糟,便想带着她散散心。   顾卿晚并非不识好歹的人,不管秦御逼迫她为奴的事儿,令她心中下了多大的决心要守好自己的心,有多痛恨他,此刻也感谢他的细心体贴。   她挽着秦御的手臂,禁不住半靠在他怀里,点头笑起来,道:“那我便多谢殿下好意了,殿下对我这么好,来日等我回京,给殿下绣个荷包致谢吧。”   秦御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愣了下,道:“你说什么?”   顾卿晚便轻哼了一声,道:“没说什么,看来殿下是不怎么稀罕我绣的荷包,倒是我……”   “谁说爷不稀罕的?干嘛等回京啊,在船上就给爷绣起来!”秦御却打断顾卿晚的话,敲了下她的头,扬声道。   顾卿晚见把他哄高兴了,暗自挑了挑眉。   从前,她一心想着不和秦御牵扯上,自然不会考虑讨好他。如今就把秦御当老板了,他的满意度,直接决定了她在王府生活的舒适度,该回报讨好的时候,顾卿晚不会吝啬。   “知道了,我的殿下。”   她脆声应了,秦御不觉被她一句我的,闹的心中一荡,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扫了一下,耳根竟莫名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   他面上却端了起来,又抬指弹了她一下,道:“什么你的,休得胡说!没大没小!”   顾卿晚这话太没分寸,她这样,若是在京城,被人听到,就是能拿捏她的错处,秦御心中虽没不快,可却禁不住沉着脸喝了一句。   顾卿晚闻言却想,果然是她没分寸了,秦御自然是未来燕广王妃的,她此等身份说这等话,确实是僭越了,便也笑了,随口道:“知道了,我说错了,我是殿下的,这下总成了吧?”   秦御哪里知道顾卿晚的心思,只觉她这句,她是他的,更是中听,异色眼眸中瞬间便有了笑意,弯腰便抱起了顾卿晚,道:“这山路难行,就你这脚程,等走到也天黑了,还是爷带你吧。”   今日因要进山,顾卿晚又穿了男装,虽然在秦御的坚持下,她没有束胸化妆,可打眼一瞧,却也容易被当成男子,众目睽睽的,先时顾卿晚不好意思让秦御抱着,这会子他突然来强硬的,顾卿晚也确实脚底心疼,便也随了秦御。   一行人在一个时辰后才到了铜矿场,秦御瞧了眼宋宁,宋宁便先一步往矿场东边一排青石屋大步而去。   那边修建着几间明显要干净整齐些的青石屋,大抵是给看守流放犯的官差住的,外头搭建了凉棚,此刻因是正午时,矿场热的很,凉棚里坐着几个官差,身上差役服敞着,正吃肉喝茶说闲话。   其中面对这边的差役,抬头瞧见宋宁和不远处站着的顾卿晚一行,一眼便看出是有些来历的,忙给其他几人施了个眼色,率先站了起来。   那边宋宁已经进了凉棚,道:“谁是主事的?”   “呦,这位爷是打哪儿来的,怎到了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在下是这里的掌事,爷有什么事儿,和在下说便好。”   躺在旁边条凳上,正叼着块肉的瘦高差役,迎了上来,见宋宁身上穿着考究,戴着的玉佩更是温润,瞧着一派贵人模样,也不敢怠慢,笑着道。   宋宁神情沉冷,却是瞪了那人一眼,道:“什么眼神!爷在那边呢!赶紧收拾干净,请爷过来。”   他说着示意了下还站在阳光地儿的秦御,从袖子中随意摸出一块牌子来在那差役的眼前晃了下。   瘦高差役瞧去,骇的面色大变,忙点头哈腰,道:“是,是,小的眼拙,这就请爷进来。”言罢又吩咐剩下的几人,道,“贵人来了,还不快将这里收拾干净!快点!”   他说着就要往秦御那边走,刚迈出一步,便被宋宁提了后衣领,对上宋宁一张阴沉的脸,瘦高差役只觉后颈一凉,顺着其锐利的目光望过去,正看到了自己敞着的胸膛。   他忙整了整衣裳,赔笑道:“是,是,小的冲撞贵人了。”   宋宁这才松开了他,瘦高差役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心道这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人,怎么一个随从就这么大的气势,手中拿的又是沧州府知府的腰牌,这么贵的贵人,怎么就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了。   他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到了秦御面前,跪下磕头道:“小的郭长春,乃是这里的掌事,给大人问安。”   秦御垂眸扫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郭长春特意唤了大人,见秦御没反驳,心中愈发没底,恭敬的道:“大人还请那边宽坐。”   宋宁也走了过来,禀道:“爷,都收拾干净了,您移步吧。”   顾卿晚方才跟着秦御往凉棚下走,待秦御拉着顾卿晚在长凳上坐下,才看向战战兢兢的郭长春,道:“爷问你几件事儿,你如实交代。”   “是,是。”   秦御明显是不想暴露身份,但即便不知贵人身份,郭长春也被这架势给唬住了,忙点头躬身的应着。   秦御却没再问他,而是宋宁代为问道:“罚送这里的犯人,可有名册?”   郭长春见这般做派,愈发恭敬,忙道:“有的,有的。”   宋宁沉声道:“顾弦禛,大概是去年冬天被罚送过来的,将他找过来,我们爷有话要问他。”   这里犯人这么多,不管从前什么身份,到了这里都一样,郭长春掌事,并不用亲自接触犯人,倒不记得一个顾弦禛,闻言忙吩咐人,道:“快去查找可有此人,如今人在哪里?将他带过来。”   旁边的差役却面色有些古怪,扯了扯郭长春,显然有话要说,郭长春见宋宁目光一锐盯了过来,忙瞪了那差役一眼,道:“有话就当着贵人的面儿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暗恼着差役没眼力,差役一瑟缩,却禀道:“头儿,这个顾弦禛……小的知道,因为他和寻常的犯人不大一样,武艺像是不凡,不大好惹,没来多长时间便让上上下下的犯人很是信服,小的便记住了他。”   下头犯人们也有势力群体,听了差役的话,郭长春便明白,这顾弦禛还是个刺头,到了这种鬼地方,还能折腾起来的,那从前都不会是寻常人。   如今这顾弦禛又劳动这些贵人寻了过来,郭长春愈发心中敲鼓,忙道:“你废话什么,直接说,人呢?”   那差役便声音又低了几分,道:“上个月……上个月下盲井,这个顾弦禛也……也去了……压,压在下头,没法带过来了啊。”   郭长春面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偏此刻一直坐着未发一言的秦御沉声道:“嗯?”   郭长春只觉一道凛冽如冰凌的视觉沉沉压了过来,他不自觉的便双腿一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垂着头道:“贵人有所不知,上个月东山头上有处盲井突然塌陷了。进去的二十三个犯人,都被压在了里头,没……没能出来,这个顾弦禛,他……他也在这二十三人中。”   宋宁当时审问萧南江时,只问到那断臂确实是从顾弦禛的尸首上砍下来的,并没有问及萧南江是如何抓的顾弦禛,又是如何杀的人,等等这些具体的细节。   如今顾卿晚听到这些,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阵紧缩,抓紧了秦御的手臂。秦御拍了拍她冰冷的手,顾卿晚已忍不住亲自问道:“那他们压到了井中可救上来了?难道都死了吗?尸身又在哪里?”   郭长春闻言额头冒出了冷汗,岂会听不出顾卿晚口中的关切忧心之意,他禁不住偷眼瞄了眼秦御,这才声音发虚的道:“这位爷大概不知道,咱们这儿……犯人常有抵不住流放之苦死了的,那矿井坍塌这也是……也是免不了的常事儿,塌了就塌了,哪里会……哪里会施救挖出来的……实在不是小的们懈怠,这矿场历来就是……就是这个规矩。”   顾卿晚一时倒恍然过来,这里不是现代,人命没那么金贵,这等流放犯的命更不如蝼蚁,差役怎么可能去救犯人,倒是她问了傻话。   秦御却站起身来,道:“前头带路。”   郭长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宋宁上前便踹了他一脚,道:“带路,我们爷要去那出事的盲井看看。”   郭长春被踢的差点没吃个狗啃泥,爬起来便忙招呼了几个人,带着秦御一行往东边的山头去。   一路矿山上,大中午的也都是露天采矿的犯人,也不知是不是怕给他们发放了工具,他们便会用工具袭击看管的差役,还是怎的,竟都是徒手用尖锐些的矿石在采矿,手上都血迹斑斑的。   秦御抱着顾卿晚,面无表情的大步往前走,见顾卿晚目光往那些犯人身上落,眼眸中闪过些痛色,显然是一直在念着顾弦禛,心中难过,便大掌一拨,将她的脸彻底埋进了他的胸膛,不准她再乱瞧。   顾卿晚挣扎了下,就听头顶秦御道:“管好你的眼睛,再敢乱看,瞧爷回去怎么收拾你!”   他说着,托在她膝弯的手略动了下,在她翘臀上啪的拍了一巴掌。   顾卿晚被打的略有些疼,加上那一声有些清脆,四周又跟着人,她脸上顿时火辣辣烧了起来。   这些犯人不少光着膀子,秦御不会以为她在瞧他们半裸的身体吧?这种醋他都吃?   真是变态,神经病,偏执狂!   她心中腹诽着,一时倒没心思再想顾弦禛的事儿了。   约莫两柱香时候,他们才到了出事的那处盲井,秦御将顾卿晚放下来,那边宋宁已带着人往坍塌的盲井去,顾卿晚忙要跟着,却被秦御拉住,道:“站这边儿就能瞧见,那边太晒。”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矿井那边谁知道还会不会再发生二次坍塌,秦御不过去也是应该的,他不过去,自己想也知道秦御不会让她去。   更何况,她就算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顾卿晚没坚持,乖巧的应了,和秦御呆在了原地。   片刻宋宁神情凝重过来,道:“爷,那矿井被人挖开又填埋过,想必便是萧南江带人做的。盲井坍塌后,有个擅卜卦的犯人说是犯了山神,差役们便再没过来这边看过,方才他们又瞧过,发现盲井又人为破坏的痕迹,大抵也是萧南江的手笔。”   宋宁言罢,顾卿晚便疑惑道:“这么说萧南江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大哥带走,便布置了这场矿难,可是……他抓大哥就是为了得到大哥的右手,他这么做就不怕大哥压在矿井里,手受了损伤,拓印不出指纹来吗?”   秦御却道:“因为萧南江不想惊动任何人,除了这个办法,萧南江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你大哥的断掌。你大哥既是武状元,他们动起手来,总能惊动很多人,周家的事儿便容易暴露。不过,周家行事如此谨慎,爷对全丰号里的东西倒更感兴趣了。”   他言罢,吩咐宋宁,道:“挖开盲井,清点下尸首,看看到底有多少具!”   顾卿晚闻言便明白了秦御的意思,若是尸首和出事的犯人数目对上了,那便说明她大哥真出事了,若数目对不上,大哥很可能已经借机逃脱了。   秦御好像不管做什么事儿,都能一针见血,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到最快捷有效的解决办法。   宋宁应命而去,很快便带人忙活了起来,没片刻郭长春又调了不少犯人过来,进度便快了起来,约莫半个时辰,便从矿井中抬出来了十二具丢在一起的尸首。   这都二十来天过去了,尸首已经不成样子,老远便能闻到腐臭味。秦御大抵知道她不会在此刻离开,便也由着顾卿晚去了。   顾卿晚却有些感动,不管怎么说,秦御这样的天之骄子,能陪着她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累,顾卿晚心中是感激的,对他先前的逼迫倒消减了些恼恨。   尤其她在凌寒院呆过,知道秦御平时人挺龟毛的,还有些轻微的洁癖,想必如今经受的,对他一定也是难熬的。   宋宁过来瞧了眼顾卿晚,这才斟酌着禀报,道:“如今抬出来的有十二具尸体,想必是萧南江带人只挖了这么些便寻到了顾大少爷,没再多挖其他的尸体。这十二具尸体里有一具……有一具焦黑的,好像是……好像是斩断了右手。犯人左脚锁链上有犯人的名姓,属下在尸体下的矿石堆里发现了一条锁链,上头确实刻着顾大少爷的名字。”   顾卿晚眼前有些发黑,身子不觉晃了下,秦御将她拉进了怀中,心里有些后悔,今日早上,就不该她一撒娇,他便妥协了,带着她亲自来了这地方。   现场如此惨烈,她目睹了,只会更加伤心,难以接受。   不过如今她来都来了,秦御也知顾卿晚的脾气,若此刻想把她带走,除非是直接敲晕她,不然她是一定要亲眼辨认下那尸体的。   果然,秦御尚未言语,顾卿晚便缓过劲儿来,推开秦御跌跌撞撞的要往那边走。   秦御将她拖回了怀里,有些无奈的吩咐宋宁,道:“把那具尸体抬过来,锁链也一并拿过来。”   宋宁早知自家爷得妥协,闻言只招了招手,那边自有侍卫用白布裹着一具尸体带了过来。   尸体被放在了顾卿晚三步远处,顾卿晚却有些不敢看。毕竟她前世并没经历过亲人的离世,也没接触过被毁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秦御见她缩在怀中,咬着牙,浑身僵硬,想看又怕看的无助模样,不觉轻叹了一声,抬起大掌,撑着她的脸颊边儿,挡住了她的视线,道:“爷替你看,左右尸体已辨不出本来模样了,你便瞧了也是白瞧。若真是你大哥,相信他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你瞧见他这幅模样。”   顾卿晚将头埋在秦御的怀中,轻轻嗯了一声。秦御便问她,道:“你大哥大抵有多高?”   顾卿晚的声音从秦御怀中发出,有些闷闷的,道:“大哥他和殿下差不多高的,或者要稍稍矮一点点。”   秦御闻言却笑了,抚着顾卿晚的背脊,道:“原来卿卿对爷的身高这样清楚啊。”   顾卿晚被他打趣,知他是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心中微暖,虽没言语,却抬手圈住了秦御的腰,一副全然依靠的模样。   秦御却看向了宋宁旁边一个年纪略长的侍卫,那侍卫蹲下仔细观察了那焦黑的尸体半响,这才回答道:“禀爷,这尸体按萎缩程度,生前当身高和顾大少爷相差无几。”   顾卿晚知道,秦御的手下既这样说,定然是懂得些验尸之道的,绝对错不了。一时间浑身一震,再顾不得害怕,推开了秦御。   只在她转身前,秦御一个眼神,宋宁便眼疾手快的将那白布裹好,盖住了尸体。   顾卿晚虽没看到尸体,却一眼瞧见了宋宁手中拿着的锁链,她抢了过来,翻开了下,果真在脚链的环扣上瞧见了顾弦禛三字。   那脚链很粗,也没有强行打开的痕迹,除非有钥匙,不然根本不可能从活人的脚腕上取下来。   这分明是火烧了尸体,才脱落掉的。   再说,她记得大哥的右手上是有一颗胎记的,手上有胎记,脚上又有大哥名字的锁链,身高也和大哥对的上,所有一切都在证明,那焦黑的尸体就是顾弦禛。   顾卿晚心中顿时一恸,眼泪一下子便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秦御见她要往那尸体上扑,忙跨前一步,将她重新拉进了怀中,紧紧拥住。   顾卿晚的眼泪便浇在了他的胸膛上,瞬间湿透了薄薄的夏裳,她哭的悲伤难抑,断断续续的道:“我只有大哥了,为什么如今连大哥也离开我了……大嫂,大嫂怎么办……”   秦御见她如此哭个不停,眉头拧了起来,心都让他哭乱了。   他从前没安慰过什么人,此刻也只会笨拙的拍扶着顾卿晚的脊背,想了想,说出来他觉得最有力的安慰话,道:“你放心,回去了爷就将那萧南江大卸八块喂狗,替你大哥报仇!”   宋宁,“……”   主子,你将安慰女人的话,说的这么杀气腾腾,真的没有问题吗?   宋宁禁不住提醒般道:“爷,若是顾大少爷寻替死鬼,自然会找个各方面都和他肖似的,属下觉得,还是将尸体都挖出来,才能确定这是否真的就是顾大少爷。”   秦御闻言顿时便道:“对,卿卿莫着急,你大哥是聪明人,又是武状元出身,功夫不若,小小的盲井坍塌,未必能难倒他,咱们再等等。”   言罢吩咐宋宁,道:“让他们动作快点!”   宋宁却道:“这处盲井是用火爆法打的,立井挖有两百八十尺深,又向两边掘了平巷,出事时,人都埋在了巷道中段,不大好挖。怕是再有两三个时辰也未必能搜完整个盲井,爷和顾姑娘守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要不先回去歇着等消息?”   秦御闻言,这次直接没征询顾卿晚的意见,更没等她反应,直接将她抱起来便往回走,道:“尽快回话。”   顾卿晚靠在秦御的胸前,感觉他平稳的心跳,稳健如飞的步伐,突然觉得,此程若没秦御的陪伴,也许她真坚持不住这等煎熬。   ------题外话------   Iffy 送了1颗钻石、娴悦伴生 送了1颗钻、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shupin7805 送了3朵鲜花   ☆、120 主动的顾卿晚   顾卿晚被秦御抱回了先前他们呆的那处青石砖房,见她面色惨白,显是被吓的不轻,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根刻着顾弦禛名字的锁链,秦御不觉又叹了一声,直接抱着她,一脚踢开房门,进了屋。   屋子里倒收拾的整齐干净,想必是每日都有犯人进来打扫,不过却没有桌椅,能坐人的地方就只有那张床榻了。谁知道是什么臭男人躺过的,秦御不想将顾卿晚放在那里,目光转了一圈,便往靠东窗的一口大木箱子走去。   到了近前,他先将顾卿晚放下,道:“等下。”   言罢,顾卿晚却见他将身上的长袍脱了下来,一扬手,铺展在了木箱上,这才将她抱坐了上去。   顾卿晚今日本就很感谢秦御的陪伴,此刻见他这样仔细照顾自己,好像她是易碎的娃娃一般,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面上微红,将手中的锁链放在了一旁,主动圈上秦御的脖颈,靠在了他的怀中,道:“殿下也很累吧?是我不懂事,早知道自己只会添乱,我便该呆在客栈的,不该跟着过来的。”   秦御听她声音闷闷的,却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道:“爷既带你来,便没什么添乱的,只你不准再伤心了,若再哭,便一会子证实你大哥没死,也甭指望爷替你找人了!”   他声音恶狠狠的,顾卿晚却心中发暖,乖巧的点了点头。其实离开那令人窒息的盲井,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   这些天连日赶路,委实累人,夜里也休息不好,今日为了赶路,更是三更天便动了身,如今已经临近傍晚,顾卿晚又经历了一场悲恸惊吓,此刻靠在秦御怀中,竟觉安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片刻顾卿晚便靠在秦御怀中累的睡着了。   秦御低下头,仔细打量顾卿晚,却见她浓黑的睫羽轻轻垂落,眼底有些未褪的青影,略显苍白的面上疲累之色即便是睡梦中,也未曾消减。   他站在箱子前,顾卿晚坐着靠在他胸前,这个姿势一定不会舒服。秦御将顾卿晚靠在胸膛上的脑袋缓缓放倒,令她枕在臂弯,将她又从箱子上抱了下来。   接着他才身影一跃,自己坐在了箱子上。像抱孩子一般,小心的将顾卿晚横着安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圈着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也闭目养神起来。   顾卿晚做了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曾经的顾首辅府,阳光很好,花园中那颗当年她和大哥一起种下的银杏树,不知怎的,突然就长成了岑天大树,晚秋时节,挂了一树金黄。她开心的绕着大树跑了两裙,裙摆带起满地金黄。   一晃眼,就见大嫂庄悦娴站在树下,她笑着道:“大嫂,你快,我和大哥种的树长大了,大哥怎么还不从衙门回来,我都等不及要让大哥看看了!”   庄悦娴却奇怪的笑了笑,道:“晚姐儿,你大哥死了,他看不到了,大嫂现在就要去陪他了。”   她说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根白绫来,往树上一抛打了个结,便要伸头往上挂。   顾卿晚面色大变,忙去阻拦,庄悦娴却瞧着她温柔的笑,道:“你也来吧,乖,听话,咱们一家人到了阴间便都能重逢了。”   说着,她又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条白绫,猛的勒在了顾卿晚的脖颈上,狠狠用力。   “大嫂不要!大哥没死!”顾卿晚挣扎起来,额头汗水滚落,双手乱抓乱挥。   闭目养神的秦御被她拍了一下脸颊,睁开眼眸,忙抓住了顾卿晚的手,安抚道:“卿卿醒醒!快醒醒!”   顾卿晚骤然睁开眼睛,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她满头大汗,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御,还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中有些回不过神来。   秦御一时间也未言,只将她抱的更紧了些。谁知却在此时,外头传来了宋宁的声音,道:“爷在里头?”   接着是守在外头的侍卫的应答声,宋宁回来了,说明有了结果。   顾卿晚浑身一抖,有了方才的那个梦,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禁揪住了秦御的襟口,睫毛不安的飞快颤动着。   她这样依赖自己,秦御倒心中欢喜起来,挑了下眉,道:“卿卿不敢听答案,不若爷替你来听如何?若你大哥没事,爷便吻吻你。”   他言罢,也不等顾卿晚同意,直接抬手便用大掌捂住了顾卿晚的耳朵,这才冲门外道:“说!”   宋宁的禀声便响了起来,道:“爷,属下们确定盲井中的尸首都被挖了出来,只有二十二具,少了一具。对比了脚链上的姓名和花名册,少的那个名唤余金,属下询问过了,这个余金的身高是进盲井中的犯人中唯一和顾大少爷相仿的,且其右手上也凑巧生了一颗胎记,另外,余金先前和顾大少爷并不在一个分队中,还是顾大少爷想法子将其调到了其所在的小队,属下敢肯定顾大少爷是刻意接近这余金,死的也定是余金。”   宋宁能想到的,秦御自然也都能想到,他眸光微闪过些许松快之色,冲外头吩咐道:“知道了,安排下便离开吧。”   宋宁应声去收尾,屋中秦御才松开了捂着顾卿晚耳朵的大掌。   秦御耳力好,宋宁即便在门外禀报的声音也不大,秦御捂的紧,顾卿晚方才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此刻她瞧着秦御,想从他面上看出些端倪来,偏秦御是个沉得住气的,他不想让她瞧出什么来,顾卿晚又怎么可能从他的神情表情出看出来?   她心急如焚,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办了蠢事,现在这样,明明比方才直接听结果更加折磨人啊。她方才怎么就因为一时害怕,听了秦御的呢!   她受不住煎熬了,不觉推着秦御,脱口而出,道:“你到底吻不吻我啊!快点!”   她这话当真热情豪放,等不及要他快点吻她的模样,可爱诱人极了,美人这样邀请,秦御却生生忍住了扑上去的冲动,面无表情的道:“结果……哎,还是卿卿来吻爷吧,爷若躲开,卿卿便节哀吧。”   顾卿晚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她实在受不了,急于知道结果,也不再和秦御磨蹭,抬起身子,手臂勾住秦御的脖颈,便凑上去主动吻他,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别躲开,要吻到,要吻到。   她的唇瓣如愿贴上了秦御的唇,顾卿晚却还在闭着眼睛默念,故此竟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倒有些迟钝的磨蹭了两下,又伸出小舌触探了下,描摹着秦御的唇形。   不得不说,被吻和吻人,在感觉上真的很不一样。从前秦御吻了她多次,顾卿晚也没感受到他的唇是怎么样的。   如今她却清楚的感受到了,微凉的薄唇,触感竟然出乎意料的柔软丝滑,她用舌尖上下描绘了一圈,脑子中才反应过来。   她亲到的就是他的唇,绝非脸颊,她亲到了,这么说,大哥没事了!   顾卿晚欣喜若狂,反应过来就要撤退开,谁知还没动,秦御便似提前一步洞察了,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这女人,又亲又舔的,勾的他心里直痒,浑身血脉沸腾,竟然还想着占了便宜就离开,过河拆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秦御一手固着顾卿晚的后脑勺,另一只大掌揉弄着她的背脊,加深了这个吻,瞬间便让自己的气息侵占了顾卿晚的口腔。顾卿晚略怔了下,然则她今日刚经历了一场感情上的过山车,心胸间当真是充斥着急于宣泄的情绪。   而这种拥吻,也是人情绪宣泄的一种方法,顾卿晚被秦御感染,禁不住身子柔软如水的贴了上去,也探出丁香小舌勾弄着秦御的,和他纠缠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明显的回应他,秦御顿时僵住,愕然的睁开了眼眸,诧异万状的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顾卿晚。   顾卿晚却沉醉的闭着眼眸,她的眼梢眉尾甚至愉悦的轻轻扬着,因方才的哭泣,眼角便还残留了一些淡淡的红色,像是染了桃花,凭空的增了几分妖娆妩媚的丽色。   秦御怔怔看着,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顾卿晚却哪里管他,他老实了更好,更方便她吻他了。   受生活环境影响,她从来不是个内向腼腆的女孩子,从前不主动,那是心里不愿意,这会子转了念头,她并不觉得羞赧,反倒有些新奇,充满了探究精神,细细品尝着吻一个男人是何种滋味。   秦御都有些被她的举动弄傻了,有些怕把她惊走,僵硬着身子,就那么任由顾卿晚施为,直到她的香舌调皮的探进他的双唇,他才浑身一颤,猛地拥紧她,将她按压在自己屈起的大腿上,放肆的回吻了起来。   两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纠缠的火花四溅,喘息声都不觉溢满了整个屋子,这才陡然分开。   顾卿晚躺在秦御怀中,微仰着头,迷蒙着双眸,细细娇喘,方才还苍白的脸色已是染上了绯红的妩媚色彩。   秦御亦是呼吸微乱,暗色眼眸却夹着些令人觉得害怕的东西,直勾勾盯视着顾卿晚。   顾卿晚被他瞧的双颊愈发热了起来,却闻秦御道:“地方不对,不然……”   他没说下去,可却略抬了下身子,让她直接感受他的忍耐。   他的口气虽有些恶狠狠的,可却分明是欲求不满,顾卿晚不觉抿唇笑起来。   “爷,都安排好了,可以走了。”   外头适时响起宋宁的声音,秦御抬手拧了下顾卿晚的柳腰,这才抱着她站起身。顾卿晚也被他抱习惯了,索性理所当然的将他当成了代步工具,扯着秦御的衣袖,道:“方才宋宁到底是怎么说的?我大哥如今到底如何了?”   秦御一面往外走,一面将宋宁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道:“这样看,你大哥应该是事先察觉了萧南江的动作,索性就将计就计来了个金蝉脱壳,将手上也有胎记,且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的余金弄到了身边,又在盲井出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和余金换了脚链,下盲井前他可能已经离开了。”   顾卿晚长松了一口气,只觉压在头上好多天的阴云一下子被风吹散了,天地都敞亮了,她点头道:“如此便好,只是大哥已经离开这里二十多日了,他没有户籍身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御闻言却有些吃味,总觉顾弦禛在顾卿晚的心中占的份量也太重了些。顾弦禛一个有武功防身的大男人,到了这种鬼地方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脱身,哪里用得上顾卿晚替他担心?   故此,他即便总有办法能寻到人,却也不愿那么做。   笑话,真将顾弦禛找到了,说不定,不对,顾弦禛是一定要阻拦顾卿晚进王府的,他疯了才会寻个强敌回来。   顾卿晚眨巴着水润的眼眸看向秦御,柔柔的刚出声,“殿下……”   秦御便面色沉凝,蹙眉道:“卿卿也别太心急,寻人这种事儿,急不来的。你大哥势必到处躲藏,大秦这样大,人海茫茫,也是无从寻找,更何况,也不好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寻。不然岂不是暴露了你大哥逃犯的行径?相信你大哥一定会想办法回京找寻你的,便他想不起你这个妹妹,你大嫂不是还在京城呢?所以咱们当务之急是回京去,你说呢?”   顾卿晚闻言觉得确实如此,秦御说的都有道理,便道:“我大哥才不会想不起我呢,我可是他唯一的妹妹,既如此,我都听殿下的便是。”   秦御满意的勾了勾唇,心想,说不定那顾弦禛还真回京了,看来他得赶紧将怀里女人吃到嘴。   到时候即便顾弦禛寻上门,也无可奈何了,妹妹都*了,难道他还能强自带走她?便强行带走,他秦御的女人,谁胆儿肥的敢接手?除非顾弦禛舍得让亲妹妹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   一行人离开矿场,等回到沧州的客栈时都已经是夜半时分了,今日累的够呛,回到客栈时顾卿晚早在秦御的马背上睡过去了,被抱回房,迷迷糊糊觉得有人用热帕子给她擦脸,顾卿晚费劲的睁开眼。   秦御便哼了一声,道:“若是天下的奴婢都能当成你这样,爷也去签卖身契!”   顾卿晚闻言抬手拍了拍秦御的脸,却道:“殿下这话当真?那你签给我好了,我便也这么养着你,宠着你,如何?”   她躺在那里,微微眯着眼,动作轻佻,姿态慵懒,略抬起的下巴带着些矜傲,说的理所当然。   秦御怔了下,心道这女人可真是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   他可是皇室嫡系血脉,她竟敢说让他签卖身契于她为奴的话,这等话,即便是玩笑话,那也是说不得的。   这疯丫头!   秦御脸色微沉,尚未斥责顾卿晚,谁知顾卿晚便咯咯一笑,收回手,道:“我一定是没睡醒,说梦话了,睡了……”   言罢,翻了个身,闭上眼呼吸便绵长了。秦御拿她没办法,瞪了她后脑勺一眼,这才往净房收拾自己去了。   床上顾卿晚却睁开眼,望着垂下的帐幔出了会儿神,才重新入睡。   他们并没有在沧州久呆,翌日一早便动身折返京城,这一路走的倒悠闲。   宋宁准备了马车,坐马车总算比骑马要舒坦些,可许是这些时日折腾的太厉害,奔波惊吓,大喜大悲,顾卿晚竟然病倒了。   虽只是伤寒,可也养了五六日,莫说是她当丫鬟照顾秦御的衣食出行了,倒事事劳烦秦御照顾,喂药,端饭,每日住宿时,抱上抱下。   还真应了他那句话,好像签了卖身契的人是他一样。   这一路,虽然顾卿晚病了,秦御还是按先前和她说好的,走的是随州方向,六日后便上了船,改走水路。   古代最舒服的出行方式便该算是走船了,走陆路,只坐马车一天就能颠掉几斤肉,水路相对来说,少颠簸少折腾。   可顾卿晚这具身体从来没坐过船,竟然严重晕船!从早上登船,没片刻她便开始吐,便连大夫开的晕船汤药服下也都被马上吐了出来。   秦御见她伤寒刚好,便又受晕船之苦,眼见着没几日,脸上没了半点肉,倒显得那双明眸更加惹眼,无辜看人时,更惹人疼惜。   他心中焦急,见顾卿晚又吐了一回,便沉喝道:“再去叫大夫过来。”   自打顾卿晚病了后,秦御便找了个随行大夫一路跟着,如今那大夫便在船上,宋宁应了一声。   顾卿晚见秦御一脸恼怒,想到今日给她针灸都不停抖手的可怜大夫,她不觉冲外头喊道:“宋侍卫,不必去请了。”   言罢,她冲秦御苦笑,道:“是我自己身体底子太差了,经不住折腾,还不适应坐船,再熬熬,说不定很快就好了。人家王大夫也给我针灸过了,也开了汤药,尽心尽力,该用的法子都用了,便请来也没意义,我自己的错,殿下就莫牵怒于人了。”   秦御见她自己都有气无力的,还知道帮人求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方坐到了床边,将顾卿晚扶靠在怀中,道:“明日若再不好,便改走官道。”   顾卿晚也是无法,闻言点了点头,伸手戳了戳蜷缩在床上阖着眼的兔兔,小东西抬了抬眼皮,懒洋洋的瞧了她一眼,接着便又闭上了眼眸,还往远处挪了挪屁股。   顾卿晚好笑,道:“这小东西是不是也晕船了,怎么从上船起便睡个不停的。”   秦御自上船起,注意力便一直在顾卿晚身上,倒没留意兔兔。听顾卿晚这样说,他目光扫过睡意沉沉的兔兔,眸光微闪。   片刻他才收回视线,道:“你也再睡会儿吧,睡着便不那么难受了。”   顾卿晚躺下,秦御出了船舱却吩咐宋宁道:“再排查下这船上和周围,看看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神情略显沉冷,宋宁心中一紧,自然明白了秦御的意思。主子大概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他们这一趟出行,因离京匆忙,防御便做的不是很好。   后来到了绿水镇,才发信征调暗卫过来,可暗卫还没来,便逮到了顾卿晚,其后一路忙着往沧州赶,昨日才联系上王府随后前来的隐卫。   不过那些人要明日一早才能和他们汇合,如今主子身边,明里暗里就只跟着二十来人,虽然个个都是高手,但总归人少了些,由不得不谨慎一些。   宋宁忙点头应命,秦御却又吩咐道:“动作也别太大,莫打草惊蛇。”   宋宁去了,秦御才迈了两步走到了船边,手抚上栏杆,目光扫视过岸边,以及远近水域。   低头间却见那栏杆似刚刚涂了新漆没多久,阳光下漆色极为鲜亮,红的妖异。他俯身略闻了闻,倒没什么漆味儿,反倒有股若有若无的古怪香气。   湖面上有风,这点气味太淡了,风一吹根本就闻不到,若非这样凑近了又刻意去闻,根本就发现不了。   想到屋中吐个不停的顾卿晚,还有上船便晕晕沉沉睡着的兔兔,秦御目光略沉,脸色冷凝了下来。   看来这趟回京,是注定平坦顺利不了了。   ------题外话------   明天素素生日,今天老公心肌炎被建议住院,嘤嘤,以后几天都更新早不了,早睡的菇凉不要等,要是过了晚九点没更,请大家注意评论区的请假公告。Iffy 送了1颗钻石、阮阮826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dbc020 送了1朵鲜花、流苏默默默 送了9朵鲜花   ☆、121 遇袭   船舱中,秦御出去后,顾卿晚躺了片刻,却觉得那股恶心劲儿非但没减轻,反倒更重了。   她难受的捂着肚子,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便坐起身来,捧了本书看,想要借此转移下注意力,抵抗晕船。   谁知道书没瞧两页,秦御便从外头回来了。   他几大步便到了床前,从她手中抽了书卷,随手丢在了一边,却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来,从中倒出两粒黑色药丸来。   接着他伸手向顾卿晚,命令道:“张嘴!”   顾卿晚诧异的瞧了他一眼,却没多问便张开了嘴,秦御将那两颗药丸塞进她口中,又给她倒了杯水,瞧着顾卿晚将药丸咽下去,才道:“也不问问爷给你吃的是什么?”   顾卿晚却挑眉,道:“莫不是毒药吧?反正真是毒药,殿下让我吃,我也得咬牙吞下去啊。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秦御禁不住执起书卷敲了下顾卿晚的额头,道:“贫嘴,躺下,再睡会吧。”   顾卿晚面露苦色,道:“不睡了,我方才躺下实在睡不着,这才起来的。”   躺下反倒觉得恶心的感觉更厉害,她根本就没法安睡。   秦御见她吐了几次,脸色都有些蜡黄了,眉宇间凛冽之色闪过,瞬息又收敛了,却道:“你再试试,今日夜里大概不会太安稳,可能没法好好休息了,乖。”   顾卿晚听他话中有话,略怔了下,就见秦御又倒了一颗药丸,捏成两半,往兔兔的嘴巴里塞了一半。   顾卿晚原本还以为秦御给她服用的是治晕船的药丸,这会子便觉出不对来了。若有这等治晕船的药丸,秦御该早拿出来了才对,王大夫也没提过什么药丸,自然也不是现制的。   更何况,兔兔瞧着也不像是晕船,结合方才秦御说的夜里不会安宁的话。   顾卿晚不觉微微一惊,拽了秦御的衣袖,道:“难道我不是晕船,是中毒了?今夜有人设伏袭击我们?”   秦御本是不想和顾卿晚说这些的,怕她会担心害怕。谁知道她那么聪明,他不过不小心略透了点,她便都猜到了。   禁不住眸中闪过些赞赏之意,他握住顾卿晚的手揉了揉,道:“没什么大事,船舷刚刚上漆没多久。那用的漆里头掺了些多余的料,方才爷给你服的是太医院专门调制的一种解毒丸,服下了一会子该便舒服了。你再睡会儿,免得夜里没精神。”   顾卿晚闻言点头,她就说自己这些时日每天都吃玉莲花的花蜜,前几日伤寒,药里也加了花蜜,身体已经调理好了,今天上船前,她的状态是很不错的。怎么会晕船晕的这样厉害,原来竟是中毒了。   想来,那毒并不大厉害,秦御和宋宁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壮,便没有什么反应,可她和兔兔是弱势群体,便对这毒表现的敏感了。   她比兔兔症状更轻些,便是呕吐,而兔兔小不点,中毒最深,直接呈晕迷状态了。   想到头一次见面,秦御兄弟二人被追杀的凶险模样,顾卿晚脸色微变,拧眉道:“这次还是上次那些人吗?到底是谁啊,这么想让你们兄弟死?”   这简直是时刻就盯着,又一有机会便痛下杀手的节奏啊!   秦御却挑唇笑了,只是那笑容有几分讽刺,并不达眼底,他道:“咱们如今这位皇上今年已经二十又五了,至今却还没个皇嗣,这你不知道吗?”   顾卿晚闻言略怔了下,皇帝还没有子嗣的事儿,本主自然是知道的。   听说五六年前,宫里头还曾有嫔妃诊出过孕事来,只可惜都没有生下来便小产了,倒有一位嫔,十月怀胎,诞下了孩子,可惜是位公主,这也算了,不想养到一岁还夭折了。   其后这五六年,宫里头干脆连嫔妃怀孕都没有了。   这些算不上什么隐秘之事儿,本主知道,顾卿晚承袭了本主的记忆,当然也知道。   不过从前本主是个只会吟诗赏月的闺阁女子,便知道此事,也没往深处想,而顾卿晚呢,从穿越后,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又一门心思的想穿回去,即便认识了秦御,她先前也觉得皇帝离她十万八千里,便也没深想这些事儿。   如今经秦御这一说,顾卿晚却明白了过来。   皇帝如今二十五,这个年纪在现代不算什么,可放在这十三四就有儿有女的古代,二十五还没半个子嗣,便是大大的问题了。   单单看秦逸年过弱冠尚未成亲,礼亲王妃着急的样子,便知一二。   皇帝这样子不太正常,没有子嗣,皇帝的皇位便不稳固。皇帝有个胞弟明王,可明王是个跛足的,小时候伤了腿,这皇位且轮不到一个跛足之人来坐。   皇上若再生不出皇子来,皇位便难稳固,又有礼亲王和义亲王两位战功赫赫的皇叔在旁威慑,她若是皇帝,这睡着也不心安啊。   秦御兄弟能力强,如今又积累了战功,礼亲王如虎添翼,皇帝自然不会希望秦御兄弟活的好端端,万一将来礼亲王的势太大,造他的反呢?   “前些时日,朝堂上有两位大人上奏请皇上过继子嗣,立为储君。明王膝下只有两个郡主,便请皇上过继义亲王世子的长子为嗣。然又有大臣表示异议,言道,过继皇侄,皇侄太小,倒不如过继一位皇弟,皇上真有什么万一,皇弟年纪已长,不至于江山无主,也不至于出现幼主被奸臣乱国的事情。”秦御唇边带着几分讥诮,说道。   顾卿晚闻言便明白了过来,皇帝怎么可能过继子嗣?   人家才二十五六的,虽说现在还没有子嗣,可不代表将来就肯定生不出来啊,等到将来有了皇子,这边却过继了一位,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更何况,这边皇帝一过继,简直就像在脑袋上悬了一把刀啊。有了储君,储君自然分分钟要弄死皇帝,自己上位啊。   皇上疯了才会同意过继呢!   且,大臣们要过继皇弟,自然是要过继嫡出的,照着血脉亲近来算,首选便是皇帝嫡亲的二皇叔礼亲王家的秦御兄弟,接着才是义亲王这个三皇叔家的秦钊兄弟。   更有,一般嫡长子都不会过继,若遵从这个规矩的话,首选的便是秦御。更何况,秦御还是双色妖瞳,被先帝奉为大秦国瑞的。   这么说,有可能是皇帝派人刺杀的秦御,也有可能是义亲王府的人。   毕竟秦御出了事儿,义亲王的儿子们便少个强大的竞争对手。不管是选他哪个儿子,他都是皇帝的老爹。   “这些大臣,如此和皇上作对,便不怕被抄家流放吗?”顾卿晚禁不住结舌道。   秦御却只弹了下顾卿晚的额头,道:“行了,这些朝堂上的事儿,你费什么心?总之有爷在,便不会让人伤到你,快些睡吧。”   顾卿晚也觉得自己想这些没什么用,即便是进了王府,她也是个小小的妾室,只管醉生梦死好了,操心什么国家大事?   她乖觉的闭上了眼眸。虽然有秦御保护,可她自己也得养好精神,关键时刻有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是日夜,竟然天公不作美的下起了雨,雨虽不大,但是烟雨迷蒙的,天地都黑沉沉的,这样的天,没有一点星光,简直太适合搞刺杀了。   那解毒药丸果然是有用的,顾卿晚一觉起来,便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那种头晕恶心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船舱中掌了灯,顾卿晚被秦御拉着在罗汉床上支着的棋盘上下棋。   顾卿晚前世时是没有学过下棋的,不过本主却有这一项技能,顾卿晚今日才神奇的发现,她竟然继承了本主的才艺,执着棋子,便知道该往哪里落子。   这让她一阵窃喜,还很是新奇,兴致勃勃的和秦御在棋盘上厮杀。   本主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且从前棋艺在姑娘中间算佼佼者,可秦御的棋艺自然也不弱,和顾卿晚对招,虽不至于片刻间就将她杀的落花流水,却也是死死压制着她。   且他的棋,如同他的人,犀利的很,常常会有奇招怪招,顾卿晚没半个时辰,便让他连赢了三盘棋。   眼见秦御随手丢下一颗白子,又堵死了自己一大片棋子,手中这一盘棋明显又输了,顾卿晚不觉瞪眼,道:“这回我少输了三颗棋子,咱们再来!下回我肯定又能少输几颗,我是许久不曾下棋,手生了,不然殿下未必便能赢的这么轻松。”   她说着就要再开一局,却与此时,船舱门被轻轻敲响,接着房门被推开,宋宁迈步进来,道:“爷,都准备好了,前头便是芦苇滩,小船已经备好,爷快带着顾姑娘先行离开吧。”   离开?顾卿晚以为他们会在船上坚守,今夜会有一场硬仗的。或者是秦御早便做好了安排,等着瓮中捉鳖,却不想,他会带着自己先行离开。   她闻言看向秦御,秦御却面色淡淡的嗯了一声,起身将早准备好的黑色斗篷披在了顾卿晚的身上。   顾卿晚也忙捡起另外一条大点的黑斗篷来,也给秦御系上。接着,船身一个摇晃,屋中的灯便噗的一声灭了。   顾卿晚吓了一跳,手上一暖,却是秦御及时拉住了她,带着她往外走。   他脚步沉稳坚定,顾卿晚微跳的心安定了下来,跟着秦御到了船舱门口。   房门一开,一股冷风夹着略带河腥味的雨水铺面而来,一点星月之光都没有,四周黑漆漆,像是隐藏着无数巨兽,让人不安。   门口站着两个人,见他们出来,躬身问安,顾卿晚望去,模糊看到两人,一个束着高冠,另一个穿的好像是女装长裙。   显然,这两人是要留下来装扮成她和秦御的样子,迷惑敌人的。   顾卿晚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秦御拉着往船尾的方向去,冷雨袭来,秦御将她带到了怀中,虽然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部分雨水,可顾卿晚还是哆嗦了两下。   她将从袖子中探头的兔兔往里甩了甩,这才揉着被雨水淋湿的眼眸,加紧了脚步。   到了船尾,秦御便将顾卿晚抱了起来,用斗篷一裹,接着他身影一动,从船上跃起,在船舷上略踩了一下,身影便像雨夜中的劈开雨幕不畏寒冷的鹰,往河边的芦苇丛中激射而去。   眨眼间,身影便没入了芦苇丛,落到了藏匿在芦苇丛中的一条小船上。   顾卿晚被秦御放坐在船头,她忙扒拉开遮挡了视线的斗篷,看清周围环境,不觉惊道:“就我和殿下两人离开吗?”   秦御从船上找出一件蓑衣来,丢给顾卿晚,示意她自己披在身上,却道:“爷这次出京匆忙,身边没带多少人。若带了人离开,一来目标太大,不易隐藏,再来,又怎么能骗过那些暗处盯着大船的人,让他们相信爷还在那船上呢?”   顾卿晚闻言微微咬唇,道:“那船上那些侍卫,他们是不是会很危险?”   秦御却瞧了顾卿晚一眼,道:“九死一生,能不能活命,就看他们自己的运道了。”   顾卿晚心中一凉,岂会听不出秦御话中的凶险?更何况,秦御并非贪生怕死之人,若是不凶险,他大抵也不会想着金蝉脱壳,先带着她离开了。   那些侍卫的使命本就是保护秦御,高回报便要高付出,他们该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顾卿晚这一刻却又禁不住想,若是她没有离京,秦御便不会匆忙出行,那样,是不是那船上的侍卫们便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劫难了。   这些天,一起赶路,她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那些侍卫,可却也记得几张脸。其中有个娃娃脸的侍卫,瞧着还没成年一样,很腼腆。还有个黑脸的侍卫,生了张凶神恶煞的脸,偏偏很爱笑……还有宋宁,他也在船上。   虽然顾卿晚不觉得他们死了,自己要负责任,可却忍不住心生些许的愧疚来,到底是现代人无法这样漠视生命的消逝。   她禁不住闭上眼眸,双手合十,祈祷了两句。那边秦御瞧在眼中,笑了一声,道:“有这份心,下次便别乱跑出来!”   顾卿晚睁开眼眸,白了秦御一眼,道:“我都成殿下的奴婢了,还敢逃吗?”   “你心里清楚便好。”秦御却道。   顾卿晚还想言语,秦御却蓦然靠近了些,将她拖进怀中,捂住了她的嘴。   顾卿晚浑身紧绷了起来,心跳的厉害,望去,却见那边已经缓缓驶过芦苇荡的大船上,突然蹿出一道火光来。   是有人发信号!   这分明是有内奸,不过想必秦御早发现了这内奸,不然没道理秦御已经离开了,那内奸还毫无所觉,依旧发了信号。   果然,那一道火光一闪而逝后,很快便有十几艘快船,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冲着大船直逼而去。   雨还在下着,大船似已经发现了情况不对,突然加快了速度,离芦苇荡越来越远,后头的快船却没被甩脱,越逼越近,接着一道道黑影冲上了大船,顾卿晚甚至看到了兵器闪动的冷光,一闪而过,像遥远的星。   船越行越远,雨幕遮掩模糊了所有的厮杀和血腥,秦御划动小船,顾卿晚抱着双臂,瞧着已没了踪影的大船方向轻轻叹了一声。   他们靠岸,已是夜半时分,秦御辨了方向便抱着顾卿晚往北行,约莫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座城池外。   这会子还是宵禁之时,秦御明显不想凭借身份惊动人,便带着顾卿晚在城外一处破庙暂时歇脚。   将顾卿晚放坐在角落,秦御却道:“自己呆着害怕吗?”   顾卿晚略惊,道:“是不是有人追上来了?”   她以为是有敌人追了上来,秦御要去迎敌,声音有些紧绷。   秦御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脊,道:“不是,没人追来,爷得出去寻些干柴来生火,身上衣裳都湿透了,若不尽快烘烤干,爷倒没什么,你却又该病倒了。”   顾卿晚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不怕的,只是拖累殿下了。”   秦御没多言,亲了下她的额头,转身大步离了破庙。   眼见他出去,顾卿晚忙脱下身上的蓑衣,蓑衣没能挡住多少雨水,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部都湿透了。   顾卿晚匆忙褪下外裳和中衣,忽就觉得脚边儿什么东西飞快的蹿过,她吓的惊叫一声。   “吱吱——”   低头就见兔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脚边儿,正冲角落尖利的叫着。   “吱——”很快,角落也传来了吱吱叫声,分明是老鼠的声音。   顾卿晚发现两者的叫声还真有点肖似,老鼠因底牌被侵占,叫个不停,兔兔却因要守护顾卿晚,奋勇迎战。   见那老鼠竟然不识相,欺它体格小,兔兔怒了起来,脸上凶相毕露,飞快的飞舞着爪子,又碰又跳的冲角落挥拳头。   大抵是它的气势太足,老鼠竟被吓到了,哧溜溜的一串动静后,破庙中恢复了宁静。   兔兔叉腰哼了一声,拽着顾卿晚的亵衣跳到了她的胸前,叉着腰,像得胜的小将军一般,洋洋得意的抬起了小脑袋,黑豆眼期待的瞧着顾卿晚。   顾卿晚有些好笑,却毫不吝啬,夸赞它道:“做的好!”   心里却在想,连兔兔这样的灵宠都沦落到和老鼠打架的地步了,看来他们现在是蛮狼狈的。   秦御从外头进来,正瞧见兔兔在顾卿晚的胸前滚,目光一锐,直逼忘形的兔兔。   兔兔感官不弱,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瞧了眼,发出“吱”的一声尖叫。   这些时日,它已经摸清楚了主子的脾气,很清楚,自己和女主人过于亲密,会有怎样的后果。   兔兔慌不择路的就逃,谁知道忘记了如今身在何方,转脸跑了几下,一脚踏空,从顾卿晚的胸口直接栽了下去,好在正好落在了顾卿晚丢在旁边的衣裳堆里,这才没摔晕过去。   饶是如此,它也有些晕头转向,爬起身来,只觉眼前金星直冒。   “方才有只老鼠,多亏兔兔,竟然用气势吓走了比它大那么多的老鼠呢。”顾卿晚蹲下身,捧起兔兔,顺着它的毛。   秦御却道:“原来老鼠是被它丑跑的。”   兔兔撅着屁股,捂脸默默钻进了地上的竹制笔筒。   顾卿晚,“……”   也不知下着雨,秦御是如何这么快的速度内寻到干柴的,很快他便架起了篝火,火势起来,顾卿晚坐在旁边,没片刻身上的单薄亵衣便被烤干了。她又散了长发,撩到了一边颈项前,迎着火光,用五指顺着长发烘烤,不经意的抬眸,就见秦御坐在她的对面,隔着火光,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他*着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绸裤,火光照映着那张妖冶的俊面,令他宛若沐浴火而生的妖孽。   一双眼眸,更像是盛着两团火苗,里面散出的光,像是比那篝火更加炙热。   顾卿晚梳理长发的手微微顿了下,这些天,顾卿晚早便觉出秦御的蠢蠢欲动来,只可惜他运道不好,碰上了她生病。他只要耐着性子,等她养病。   大抵他是想在船上行事的,谁想现在又撞上了刺杀,如此狼狈的逃到了这里。不过现在孤男寡女,破庙深夜,外头雨落不停,荒郊野岭的,好像也很适合做那种事儿。   有个词,野合,不就很符合现在这种场景吗。   可这地方又脏又臭,别说是床榻了,便是稻草垫子都没。她身上淋了雨,即便烤干了也难受的很,她两辈子都还是黄花闺女一个呢,可不想第一次就这样糟糕的度过。   顾卿晚有些紧张,低垂了眼眸,眼珠子转了转,正想说几句话转移下秦御的注意力,谁知道就感觉对面秦御竟突然就站了起来。   接着他竟大步绕过火堆走向了她,黑影笼罩上来,顾卿晚呼吸略窒,感觉到秦御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猛的抬头,道:“殿下饿不饿?我用油纸包裹着几块糕点,我瞧瞧还能吃不能!”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要去找油纸包,可不等她转身,秦御便骤然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腰,接着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盯着她,道:“慌什么呢?”   “我没慌啊,我慌什么!我就是饿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吃点东西。”顾卿晚觉得秦御的胸膛热的像火。   他宽厚的肩,映着火光,泛着一层健硕的油光,因困着她的动作,那手臂上肌肉微微鼓起,似蓄积着贲发的力量。   顾卿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荷尔蒙的气息,她觉得状况有点不对,睫毛禁不住颤了几下。   秦御瞧着怀里的顾卿晚,脑海中却回想着方才她坐在火旁晒头发的情景,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前,她嫩白纤细的手指穿梭其中,微微偏着头,动作间,露出修长的脖颈,手臂抬起,衣襟口便会张开一些,流泻出一点胸前春光。   她的侧颜映着火光,红扑扑的,水眸微眯,慵懒而柔媚。   这女人仿若无人的在他眼前展现她的美,秦御觉得是一种无声的邀请,他若是毫无反应,那才是辜负了她。   他如今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秦御眸中闪过些笑意,微微低下头,贴着顾卿晚的颈项,对着她被火烤的红彤彤的耳廓,低声道:“爷如今也有迫不及待想要吃的东西,卿卿那么冰雪聪明,不若猜猜看?”   他言罢,竟然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过她的耳珠,顾卿晚顿时颤了一下,脑子轰的一下,有些空白。   ☆、109 会演戏的秦御   噼啪。   篝火发出一声轻轻的炸响,顾卿晚眨巴了下眼眸,推在秦御胸前的手,略动着,似有若无的勾画着秦御光裸的胸肌,微微抬起眼眸来斜了秦御一眼,道:“我怎么会知道殿下想吃什么?我又不是殿下肚子里的虫子。”   秦御被她手指抚过身体,一股又痒又麻的感觉从她指尖接触的皮肤开始,迅速若电流蔓延全身,他身体紧绷了起来,呼吸微窒,声音愈发沉哑莫辨,道:“卿卿不是爷肚子里的虫子,却是爷心尖的一块肉,爷心里想什么,卿卿会不知道?”   顾卿晚从来不知道,秦御说起肉麻话来这样信手拈来,她抬眸看向秦御,却见他也正凝神望来,异色眼眸深邃似海,柔情荡漾,只是神情却还挂着些未曾消散的清冷。   那股清冷冲散了暧昧,也让顾卿晚察觉了他眼底的清明。   顾卿晚突然便明白了,秦御这分明是在逗她呢。他有洁癖,只会比自己更嫌弃这地方,更何况,他也不是色令智昏,不知轻重的人。   像秦御这种人,虽位高权重,可却也常年在刀尖上行走,怎么可能让自己在追杀时陷入美色,放松警惕?   若然秦御真是这样的人,连一点美色的抵抗力都没有,想来他也不可能好端端的好到现在了。   既是逗她,他那什么心头肉的话,便也是玩笑话,她当真了才是笑话呢。可笑她方才竟然心神微荡,可见男人的甜言蜜语,不管真的假的,女人还真都是爱听的。   顾卿晚想着,攀在秦御胸膛上的手却移到了秦御的心口上,抚了两下,又用食指点着他的心脏,道:“心头肉?我这么大个人,可变不成殿下的心疼肉,兔兔还差不多。殿下还是拿兔兔当心头肉吧。”   她说着凑近秦御抽了抽鼻子,嫌弃道:“殿下臭死了,别把臭味蹭我身上啊!”   她说着推了把秦御,扭身跳出了老远。秦御回想了顾卿晚方才的话,才反应过来,顾卿晚说什么,她那么大的人变不成他的心头肉,分明是在拐着弯儿的暗骂他是个心小的小心眼呢。   这女人!   秦御轻勾了下唇,见顾卿晚已经跑到了五步远外,便也没过去再抓她回来。先前是想逗逗她,亲近下的,可秦御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   这孤男寡女,夜深人静的,太容易擦枪走火了,方才她不过小手抚了他两下,他便有些头脑不清醒,若是再玩下去,指不定就管不住自己了。   不管是天时地利人和,如今都不是好时机,所以他还是忍耐着些的好。   外头的雨到天亮还没有停下来,两人在破庙中烤干了衣裳,穿戴整齐便一早往城中赶。   到达城门时,城门早已开了,因下着雨,进城的人并不多,看守城门的兵丁也受了雨水影响,漫不经心的躲在城楼洞子里避雨。   来往行人都穿蓑衣带斗笠,顾卿晚两人到了城门前,也没因出众的容貌引人注意,秦御掏出路引,城防兵丁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便放了行。   进了城,秦御寻了处相对清净的客栈,入住后,安置好顾卿晚,他便出门了。   他也就去了有小半个时辰便回了客栈,却将两包东西丢在了桌上,道:“爷在城中留了些标记,宋宁他们若然无事,会前来汇合的。”   顾卿晚点头,道:“我去给你要些水来沐浴。”   虽然秦御的身体很好,但昨夜他护着她可没少淋雨,如今客栈里既能沐浴,顾卿晚自然要投桃报李。   她要了水,过了一盏茶时间,店小二便抬了个大木桶进来,又一趟趟的往屋子里提水。   因为是特殊时期,开房时,秦御就只要了一个房间,方才顾卿晚就是趁着秦御出去在这屋里沐浴的,此刻见小二摆弄,便也习惯了,只吩咐道:“能不能找架屏风来,支在这里?”   她说着,指了指浴桶和床前的一块位置。   店小二却诧异的看了顾卿晚一眼,道:“这位夫人说笑了,这自己男人有啥看不得的?咱们小店简陋了些,一架屏风最少也得几两银子,哪有哪种东西。”   店小二说着,又目光古怪的往秦御身上瞄,心想,这两人真古怪,既然要一间房,自然是夫妻了,怎么自家男人沐浴不说伺候了,竟然还要用屏风挡住,这男人也太不会御妻了吧。   秦御背对这边解着衣裳,察觉到店小二的目光,回过身来,目光淡淡落在店小二的身上,道:“爷和夫人刚刚成亲没多久,夫人有些害羞,行了,你们下去吧。”   店小二被秦御扫了一眼,只觉有些说不出的惊心,不自觉的低了头,不敢再探究,闻言躬身应了声,招呼着抬水的几个活计,都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顾卿晚跟过去,插上了门,还在想着,没屏风就没屏风吧,自己大不了坐进床帐里,放下床帐就是。   谁知道她一个回头,就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赤条条的站在屋子中。   屋中没阳光,可外头天光却大亮了,视线毫无阻挡,让她一眼便看清了该看的和不该看的。   要说顾卿晚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从前还跟着余美人去看过人体秀,她是学建筑的,当初学素描时,还对着*男模画过像。   可她发现,和一群人一起画裸男脸不红心不跳的她,在骤然看到秦御赤条条的身体时,竟然面皮迅速充血,大脑受到了强烈冲击,几乎是尖叫一声便闭上了眼,道:“你暴露狂啊!”   她死死闭着眼,脸红的像朝霞,浑身紧绷,举止无措。   秦御却低声而笑,声音微扬,道:“暴露狂?那是什么?”   顾卿晚便又啐他一口,道:“不要脸!”   秦御失笑,迈步往浴桶走,道:“是你让爷沐浴的,爷不脱衣裳如何沐浴?爷看明明是你蛮不讲理,大惊小怪!”   顾卿晚听到哗啦一声响,只以为秦御已经进了浴桶,她睁开眼便要反驳,谁知却瞧见秦御竟然站在浴桶中,他个子高,客栈的浴桶又不怎么大,浴桶边缘就只到大腿下,不该挡的挡住了,正经该挡住的全部被浴桶边缘强调性的露了出来!   顾卿晚张口欲说的话堵到了嗓子眼,本能的便又闭上了眼睛,就听秦御发出一声很嚣张得意的笑来。   听他笑成那样,顾卿晚心里更憋闷了,心道,秦御这货说不定从前让丫鬟们伺候沐浴,都伺候习惯了,正以为如此,才能那么坦荡的就那样不要脸的站在她眼皮子底下,让她看。   这古代丫鬟,莫说是伺候男主子沐浴了,便是上净房都是跟进跟出的伺候的,解裤子,提裤子,系腰带也便罢了,说不定男主子上小号时,还得跪在旁边帮忙扶着那东西。   莫说是被看了,说不定被摸都是常事儿,这样想着,顾卿晚哪里还有什么羞涩之心,瞬间都淡定了下来。   她摆了摆姿势,神情高冷的睁开眼,微微仰着头,不屑一顾的再度看向秦御,谁知道那厮已经坐进了浴桶中,只留了个后背给她。   顾卿晚有种抛媚眼给瞎子看的郁结感,她禁不住迈着大步,几步走到了浴桶前,绕到了前头,在秦御微诧的目光下,倾身又往水里慢条斯理的瞟了一眼,这才重新不屑一顾的看向秦御,道:“你们男人长的可真丑!有句话叫丑人多作怪,正适合方才殿下的所作所为。”   言罢,她撇撇嘴,转身就走了,秦御着实被她的反应给诧到了,瞧着顾卿晚的背影,不觉笑了起来。   这女人,有时候当真是争强好胜的可爱。   不就是被他逗了两下,便要这样还回来,连女人家的娇羞都不顾了。他低头扫了眼身下,懊恼的拧了拧眉。   被她瞧的有了反应,看上去是有些狰狞可怖,可丑吗?没有吧……不过想到那次闹了乌龙,不小心剥掉顾卿晚的衣裙,看到女人的模样,秦御觉得男人的好像是有些不大好看,他的卿卿那里,像徐徐盛开一朵花儿。   不过,做男人嘛,要什么好看?实用才是最要紧的,秦御对自己的实用性还是很得意的。   秦御越发燥热,便转移注意力,道:“爷方才出去还上脂粉店买了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你看看,能不能调制出你先前遮掩修饰妆容的东西来。”   这是正事儿,顾卿晚闻言便忙跳下床来,到了桌边儿,她解开包袱,果见里头都是些脂粉等物,秦御大抵是不知道都需要什么,所以每样都让店家包了些,瓶瓶罐罐的倒是全的很。   顾卿晚便调弄了起来。这日近晚时,宋宁和另外两个侍卫,总算凭借着秦御留下来的标记寻到了客栈。   三人多多少少都收了些伤,神情也显得很疲惫,秦御令三人坐下回话,顾卿晚忙给三人倒了水,三人受宠若惊的接了,宋宁灌了半盏茶,才回禀道:“昨夜厮杀了小半个时辰,那些刺客才发现上了当,属下们估摸着殿下应该已经走远了,便也没再纠缠下去,各自跳船躲避锋芒,那些人大抵是见殿下不在,或者是想遁着属下们的踪迹,寻找殿下,倒没有穷追不舍,伤亡并不惨重,只陈九和冯三毙命在了船上,其他兄弟多少都受伤了。跳船后便都失散了,属下三人一起上的岸,因怕有人追踪,故此绕了不少弯,这才进了城。”   秦御闻言神情略缓,点了下头,另一个侍卫也心有余悸,道:“昨日幸亏殿下洞察了他们的计划,提前做了周密安排,不然属下们都中毒,一运功血脉奔涌起来便会发作。昨日刺客还真来的不少,高手也多,若非殿下离开了,属下们也不能保全性命。”   “是啊,多亏得殿下果决裁断了。”剩下的那个侍卫也接话道,神情崇拜,眼神狂热的瞧着秦御。   顾卿晚,“……”   感情秦御扔掉侍卫们,自己带着她逃命还成了英明果断了。   她先还觉得这些侍卫也太盲目崇拜秦御了,不过心思动了动,倒又有些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不管怎样,是秦御发现的船上被下了毒,且及时给众人解了毒,想必发现船上有内奸的事儿,也是秦御英明洞察,并且控制了那内奸。   不仅如此,他带着自己先行离开的事儿,瞧着是临阵脱逃,让侍卫们顶雷,其实并不然。   若是秦御在船上,那些刺客必定紧咬着不放,拼尽全力也要制秦御于死地,宋宁等侍卫也必定是誓死保护秦御,船上便不免有一场硬仗血仗要打。   这样硬碰硬,最后即便秦御能保全性命,也势必死伤无数。   可秦御金蝉脱壳,率先离开了大船,刺客攻来,侍卫们便可以保护自己为上,只要拖延够了时间,确保秦御已经离开了,他们便可逃命。   如此,反倒化解了一场安排的很周密的刺杀,也躲过了一劫。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瞧向秦御的目光倒多了几分赞赏和感叹,也莫怪宋宁等人对秦御忠心耿耿的,这人虽然对她渣了点,却不能否认,人家确实是个有个人魅力的领导者。   不过,昨日在芦苇荡,她明明误会了秦御,秦御便半句解释也没有,可见骨子里还真是高傲的很,万事都不屑于解释的。   “他们这次刺杀失败,想必不会甘心,回京的一路,怕是还不会安宁了。你们跟着本王,目标太大。一会子本王便带卿卿先行离开,你们留在这里,等待汇合。等休整好了,便溜溜那些刺客,不必再寻本王,本王会想法子回京的。”秦御吩咐道。   宋宁闻言却面露迟疑,道:“让他们二人等在这里吧,属下还是跟着爷……”   他话没说完,秦御便抬起了手,宋宁见秦御决心已定,虽有些不放心,却没敢再多言劝阻。   事情都说好了,秦御便令宋宁三人退下了,却冲顾卿晚道:“你那些脂粉摆弄好了吗?来给爷修饰一下,我们趁着天黑宵禁前离开。”   顾卿晚方才已经瞧见秦御买回来的两套衣裳了,都是粗布衣裳,一套男装一套女装,看了款式,顾卿晚觉得秦御大概是想和她扮成一对农家夫妇的模样。   故此她见秦御坐好,便走了过去,将调弄好的脂粉等物一一摆放好,接着她便抬手,捏住了秦御刚硬的下颌,左右摆弄着。   秦御显然是觉得不舒服,脸上神情不怒而威,瞪着顾卿晚,道:“这是做何?”   说着他偏了一下头,顾卿晚却抬手拍了他一下,道:“别乱动,殿下不懂,这修饰容貌是要结合五官来的,我得好好观察下殿下的脸型和五官,这样才好动手,不然即便是容貌遮掩了,那也显得非常别扭,不会自然的。”   她说着,捏了秦御的下巴,继续左转转右摆摆的。心里却在想,这个动作可真是含着十足的控制性,谁让他从前总爱捏她下巴呢,如今有机会,自然要摆弄回来,让他狂!   顾卿晚折腾了一会,眼见秦御的神情越来越难看,这才松开手,开始往他脸上扑粉。   今日她手腕上的玉莲花已经渗了花蜜,顾卿晚发现这玉莲花好像和她的身体状况有关系。   之前她身体弱的很,玉莲花每日只渗小小的一滴花蜜,后来她每日都喝花蜜,身体越来越好,渗透出的花蜜便也越来越多,到最近每日竟然已能渗透出两滴花蜜来,且每滴都是大颗的。   顾卿晚生怕这些天会再遇到刺客,故而找了个瓷瓶将今日的两滴花蜜都存储了进去。又往里头加了水,在脂粉中只加了一丁点,调和的脂粉抹在脸上便很是服帖自然。   她给秦御修饰着脸,不得不感叹,这人的五官真是生的毫无挑剔之处,如此完美,让她有些嫉妒,想要破坏。   于是,两柱香后,秦御瞧着镜子里,嘴角长了一颗媒婆痣的男人,他眉头便打起了结,道:“把这东西给爷弄掉!”   顾卿晚一脸无辜,眨眼道:“那可不行,这颗痣可费了不少心血和时间呢,弄的这样惟妙惟肖,很不容易的。不是我故意为难殿下,实在是殿下你生的太好,即便是修饰了容貌,这五官,这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农家汉子啊,有了这么一颗毁人的痣,才像那么回事了。殿下便忍忍吧,殿下能屈能伸,英明神武!”   秦御闻言却冷笑起来,道:“给爷换个地方,大男人的生颗这样的痣,你是想让爷引人注目,早些被刺客认出来?”   他的笑容带着些洞察一切的嘲弄,顾卿晚一想,确实不合适,禁不住有些失望,道:“好,好,我这不是想岔了嘛,这就给殿下换个位置。”   最后那颗痣,便生在了秦御的眼角,成功让他一双凛冽的丹凤眼变得美感全无。   顾卿晚也收拾了一下,她对给自己上妆要熟练的多,不过一炷香时候,脸色就蜡黄黯淡,眉眼也被做了修饰,眼皮子往下耷拉,眉形略粗且杂乱,再配上略有些扁平的塌鼻,还有厚且苍白的唇。穿上秦御准备的农家妇女的衣裙,包上头巾,还真有模有样的。   两人收拾好后便离开了客栈,在城中略逛了下,买了些吃食,秦御一手提着。又买了一只老母鸡,他另一手提着,顾卿晚挎着个花布小包袱,放着脂粉等有用的东西,这才往城门去。   已经快关城门了,城门前不少进城采买赶着回村的百姓,人来人往的,两人混在其中,都微低着头,也不显眼。   左右平头百姓,底气不足,进了城都爱低着头,且劳累了一天,也都累了,出城的百姓都他们这个动作。   到了城门口,秦御突然回头喝斥了一声,道:“你这娘们能不能快着点,再这么磨磨蹭蹭的,家去都半夜了!”   他的声音有些粗嘎,显然是特意如此的,顾卿晚心一跳,立马就知道怕这城门口有人守着呢,走路便又沉重了几分,宛若受气小媳妇般抽搭了两下,捏着袖子抹了抹眼角,瓮声瓮气的道:“相公,我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要加快脚步,偏扯到了包袱,倒从里头滚出半个啃过的窝窝来,她忙弯腰去捡。   秦御几步折返,一脚踢开了那窝窝,粗鲁的扯过顾卿晚手中包袱,又拉着她,大步往前走,一面还偏头骂道:“都沾上泥了,捡起来谁吃?莫怪娘总嫌你笨手笨脚的拖后腿!哭什么哭!晦气!”   两人一个骂骂咧咧的,一个抽抽搭搭的,渐渐便走远了,农家汉子手里拎着的老母鸡还不甘的咕咕叫了几声。   城门下,两人打扮成寻活计匠人,却眉目阴冷的男人,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眼,正看到农家汉子侧身拽着媳妇的一个背影,略佝偻着腰,气质暴躁。   那汉子行走间略露出侧脸来,肤色黝黑,眼角还生了一个偌大的黑痣,两人目光不过一扫,便半点犹豫都没的收回了视线。   顾卿晚心跳砰砰的,被秦御拖着,待走的都看不见城门楼了,她才松了一口气,靠着秦御低声道:“咱们没被发现吧?”   秦御却偏头看了她一眼,道:“你说呢,媳妇?”   顾卿晚这才侧头盯向秦御,却见他背脊挺直,举止从容,气质卓然,早便没了方才在城楼下的样子,一双异色眼眸正含着戏谑的笑意,欣赏着她战战兢兢,瑟瑟缩缩的模样。   顾卿晚不觉一把甩开了秦御的手,道:“既然早没事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害她这半天,心还噗通通的乱跳,这个混蛋!   秦御却摆了摆手,道:“爷怎么知道你那么胆小,明明在爷面前胆肥的很。”   顾卿晚,“……”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顾卿晚的腿便疼了起来,脚底心也磨的慌,步履慢了不少。   秦御瞧她一眼,大抵路上不时有行人路过,背着或者抱着顾卿晚显得太惹眼了,他倒没像昨夜那样抱她走。   恰后头有驴车缓缓行了过来,秦御令顾卿晚蹲在地上,自己却朝着那驴车走去。   顾卿晚还有些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就见那边秦御拦下了驴车,她依稀听到秦御的声音响起,道:“我媳妇刚怀上没多久,这趟进城就是给她看病的,本来就有些不妥当,开了些安胎药,这安胎药还没吃上,她就肚子疼……”   “是啊,离家远着呢,可不能让她走路了……驴车借给我们?大哥真是大好人,都是穷苦百姓,驴子金贵,哪能这么占老伯的便宜,这样吧,大哥将这驴车卖给我,左右我媳妇往后少不了跑城里来抓药看病,有辆驴车要便宜的多,您看我这十两银子够不够?”   声音不断传来,驴车上坐着的那赶车的三十左右男人和一个妇人目光不停扫视过来啊。   顾卿晚,“……”   她今日才知道,秦御还真有演戏的本事,刚刚演欺负媳妇的暴戾男人,那逼真的,这会子立马变身护妻好男人了。   真是够了!   她正低头腹诽,就听头顶传来一个略粗的女声。   “大妹子不舒服就赶紧车上躺着,我都给你铺好了,可不敢这么蹲着压着肚子了!”   说话间,顾卿晚就觉有人弯下腰来,要扶着她,顾卿晚还没来得及抬头,秦御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道:“多谢了,我来就好。”   说着,他便弯腰抱起了顾卿晚,大步往驴车走。   那边儿的妇人禁不住露出羡慕神情来,道:“大妹子可真是有福气,上哪儿找了这么个会疼媳妇的汉子,瞧这体贴细心的,真真是万里挑一。”   秦御将顾卿晚小心放在了驴车上,这才回身冲那妇人道:“媳妇嘛,就是娶回来疼着的,更何况,她还怀上了。”   说着,动作温柔的将顾卿晚凌乱的发丝勾在了耳后,言罢,竟然也跟着跳上了驴车,坐在顾卿晚身后,将她揽在了怀里。   就听那妇人又冲那赶车的汉子道:“你也瞧瞧,也不学着点!”   汉子却面色有些讪讪,道:“你五大三粗的,怀着大丫,二蛋,九个月了还非要下地,拦都拦不住。要像人家弟妹一样娇滴滴的,老子也紧张着。行了,赶紧的上车,天都黑了。”   妇人瞪了自己男人一眼,这才跟着爬上驴车,坐在了车沿上,冲秦御道:“驴车都卖了,谢谢大兄弟让咱们坐顺风车了。大兄弟这样又疼媳妇又和善的人,真是难得。”   顾卿晚,“……”   ------题外话------   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5颗钻石、jingfeng1985 送了10颗钻石、kyp 送了1颗钻石、viki6454 送了3颗钻石、娴悦伴生 送了5颗钻石15751593036 送了6朵鲜花、viki6454 送了9朵鲜花、千隐翅膀 送了1朵鲜花]hzyueyueyy 送了9朵鲜花、老鼠的猫 送了1朵鲜花、18989484040 送了9朵鲜花、13377157991 送了1朵鲜花   ☆、110 表哥秦御   驴车慢慢的行走在土路上,比马车来的颠簸,顾卿晚靠在秦御的怀里,旁边那妇人不时含笑扫来,弄的她浑身不得劲。   她挣扎了一下,秦御却笑着哄道:“媳妇乖,我这么扶着你,你少受些颠簸之苦,咱们的孩子也能在你肚子里安稳些,大哥和大嫂子都是明白人,不会看你笑话的。”   他说着,拥着顾卿晚的手臂又紧了紧。那边坐在车沿上的妇人闻言忙笑着摆手,道:“孩子要紧,孩子要紧,都是嫁了人的,也没闺女家在这儿,大妹子不用害羞。”   她说着还用手肘撞了撞前头赶车的汉子,那汉子也呵呵道:“对,对,娃子要紧!”   秦御,“听见了吧,媳妇便莫挣扎了。”   顾卿晚,“……”   行走在道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宋宁他们那边闹出了动静来,迷惑敌人,还是怎的。来回倒是碰到了两拨气质阴冷的杀手骑马往城中奔驰。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他们路过驴车最多瞥过来一眼,却都没在意车上的顾卿晚和秦御。   等到了罗山村,那一对夫妻便下了车,秦御驾着驴车拉着顾卿晚往东边拐上了一条小道,一路往东走。   顾卿晚也从板车上爬了起来,就坐在秦御身边,瞧着天上的星辰,道:“我们现在是往哪儿去呢?难道咱们这一路进京,都要这么易容改装的?”   就这么走,何时才能走到京城去啊。除非换乘马车,可若是换成马车,就要再改妆容,也是够麻烦的。   秦御闻言却道:“先去绿水镇,爷自有打算。”   顾卿晚却微蹙了下眉,她对绿水镇那地方真是没什么好感,那地方之于她便是个陷阱,若非她被秦御诱到了绿水镇,说不定此刻还逍遥着呢,她对绿水镇都有心理阴影了。   “去绿水镇做什么?”   察觉到顾卿晚的排斥,秦御淡淡扫了她一眼,却没回答,只是将驴车驱赶的更快了些。   绿水镇离的并不远,他们赶了一夜的路,翌日清晨便进了镇子。   顾卿晚总觉得这镇子和上次来有些不同,上次虽然只在镇子中呆了片刻,从窗缝随意瞧了两眼,但却能感受到镇子中的宁静和安然。   镇子中的居民们生活悠闲,安家乐业。可这次却不知为何,整个镇子都显得格外安静。   气氛显得非常的紧绷,如今正是早上忙碌的时候,可好些店铺都关着门,街头显得有些萧条,一路走过来,偶尔遇到了行人,老远便用打量的目光盯视过来,且避开他们走。   顾卿晚坐在驴车上,甚至看到好几户人家从窗口偷偷往外瞧,遇上她的目光,却又非常警惕的砰的关上了窗户。   这镇子变得如此奇怪,顾卿晚禁不住凑近秦御,低声询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总觉得秦御不会无缘无故的要来绿水镇,如今绿水镇变得这样奇怪,秦御八成也是知道原因的。   秦御却没有回答他,只将驴车缓缓的往先前逮到顾卿晚的那处院子赶。   到了院子前,顾卿晚望去,却见院门上了锁,秦御将驴车停靠在一边,拴了驴,直接将顾卿晚从驴车上抱起,一个纵身便从东墙跃进了院。   院子里倒还保持着他们离开前的模样,安静的很,秦御将顾卿晚放了下来,便道:“一夜没睡,先睡觉。”   驴车上没有棉被等物,昨夜赶路,即便秦御驾车,夜凉如水,顾卿晚也没法睡,靠着秦御坐了一夜。   这会子她是真没力气去想秦御到底要干什么了,点着头便晃进了屋,铺好床铺,一头倒在了床上。   院子中,秦御站了片刻,突然一跃跳到了东墙上,他站在墙上冲东边的巷子里扫了一眼,正见一个黑影飞快的从巷子尽头消失。   他目送那黑影离开,这才面无表情的又跳回了院,也进屋,躺在了顾卿晚旁边,抱着已睡沉的顾卿晚闭上了眼眸。   那巷子里消失的黑影却是个十三四的少年郎,生的眉目机灵,跑了好几条弄巷,到了一处小院前,他东张西望了下,确定没人留意,这才推开院门,飞快的闪进了院子,一面往上房中跑,一面叫着道:“七当家的,七当家的!有情况!”   说着他一阵风般冲进了正房,正房当间摆着个大方桌子,有几个壮年男人正撸着袖子,敞着衣衫喝酒。   主座上的男人瞧着二十出头,生的倒清俊,只是额角却横着一条狰狞的伤疤,闻言他抬起头来,道:“哟,小锤子来了,瞧着慌张了,有话慢慢的说!便是官兵真来了,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熊瞎子。”   小锤子喘着气儿,却摆手,道:“不是……不是官兵。是镇子一早来了一对坐驴车的陌生夫妇,去的就是……就是东崖子街头后巷子的那小院!我亲眼瞅着那男人抱起驴车上的女人,脚下轻轻往驴车上一点便跳进院子里去了!嘿,那一身功夫,真俊!”   “七当家的,就是那院,从前是刘顺家的,半个月前才转手卖了,偏刘顺还说不清买的到底是什么人。后来那院子里就住进了人,却也不见出来走动,神神秘秘的。没几天,那院子就又人去楼空了,古怪的很。”旁边坐着一个敞胸汉子,听小锤子言罢,便接口道。   旁边另一个人也道:“对,那院子里的人离开的前一天夜里,好像有动静的。东崖子白记杂货的白老头说,当夜他趴在后窗跟,瞧见有黑影从巷子里过,跟鬼影一样。后来还听到了前街的跑马声。”   七当家的闻言不觉神情凝重,道:“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没往山上禀?”   那人瑟缩了下,忙吐了口中没咽下去的花生米,道:“不是不报,是那院子里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全走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我想着人都走了,这报上去也没啥意思啊。更何况,大当家的还在床上躺着,七当家的不是也说了,没啥大事儿,不要搞那么大动静,寨子里因大当家的病乱的很,不要咱们再闹事添乱的,所以就……就没禀,不过你说这些人,走都走了,怎么这又回来了呢?”   小锤子闻言便道:“七当家的,你说那院子里的会不会是官府的人啊?”   七当家的却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步,道:“你说那是一对夫妻?”   小锤子点头,道:“是夫妻啊,反正我瞧着像,不然那男的咋就抱着那女的呢,那要不是夫妻,那女的也不能就让抱啊。”   “这就奇怪了,若是官府探道的,带个娘们来干啥。”七当家的禁不住嘀咕。   “说不定带个女人就是打掩护呢。”旁边汉子接口。   七当家的点头,道:“不行,这两人来的古怪,老子得回山里说一声,你们几个也别喝了,赶紧的,给老子盯紧那院子!”   顾卿晚觉得自己也就是刚合了个眼,便被一阵吵杂声给吵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听院子好像有人在踹门,她神情刚清醒一些,砰的一声响,有杂乱的脚步声冲进了院子,正奔上房而来。   顾卿晚吓了一跳,扭头见秦御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来,本能的便躲到了他的身后去,道:“怎么了?”   秦御没回话,那厢却有人破门而入,冲了进来。   “哟,这大白天的,倒他娘的睡上了!这当官的可真会享受啊。”先冲进来的男人长了对三角眼,手中举着把斧子,见床上情景,当下便面露淫色,扬声说道。   随着他声落,又冲进来五个人,手中都拿着棍棒等物,跟着才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穿戴要干净整洁一些,八字胡,眉眼间有精明的光。   他进了屋,目光便落在了秦御身上,见其虽坐在床上,盖着被子身后躲着个女人,被他们这些人堵在房中,却并不见任何惊慌之色,不觉眯了眯眼,拱手道:“果然是公门中人,果然有气度,够沉稳。”   秦御却神情冷淡,只将顾卿晚护的更严实了些,用宽阔的胸膛将她挡的一点头发丝都不露,这才道:“什么公门中人,爷不明白。这院子爷早便买下来了,你们这样随意闯入,爷是可以告官的!”   “嘿,倒在你大爷这儿装起大头蒜了!五当家的,让小的教训教训他,倒看看他老实说话不!”   先前冲进来拿斧头的男子尖利着声音说道,言罢便挥舞着斧头,凶神恶煞的朝着床前来。   秦御眸光淡淡扫过他,也没见他动上一下,那男子手中的斧头突然就脱手而出,砸在了其脚背上,还在是斧头柄落的地,不然那脚便不能要了。   不过饶是如此,那人也被砸的哀嚎一声,抱着脚原地跳了起来。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众人根本就没看见秦御出手,一时间他们面露狐疑和忌惮之色,不约而同的退后了两步。   “你……你对虎子做了什么?”那拿着根棍子的汉子出声逼问道。   秦御却未曾搭理他,只看向那八字胡,道:“原来是虎山寨的五当家,人称智囊周的周五爷,失敬。爷和表妹只是路过此地,稍做停留,很快便会离开,和虎山寨井水不犯河水,五当家的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周五爷闻言却抚着一边胡须呵呵一笑,道:“在下看这位爷可不像是路过的模样啊。”   秦御神情微显不耐烦,却道:“以周五爷的能耐,岂会瞧不出,爷和表妹并非对山寨不利之人,不然爷也不会这样高调的进出绿水镇了。周五爷何必揪着在下不放呢。”   周五爷仔细打量着秦御,道:“这位爷气度不凡,武艺更是出众,却不知到这绿水镇所为何事?”   秦御冷声道:“为一些私事,请赎无可奉告。你们走吧,就凭你们几个歪瓜裂枣,还奈何不了爷。”   周五爷尚未反应,倒是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山匪气的跳脚,道:“操!年纪不大,口气倒他娘不小,小爷先领教一下!”   他说着举起手中刀就往床边冲,口中还骂骂咧咧道:“将这娘们护的这么严实,老子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绝色,拉回山里去,也给爷们添些乐呵!”   他说话间已到了近前,竟然一手挥刀砍向秦御,一手探出从秦御的腋下去拽藏在他后头的顾卿晚。   他显然比方才那拿斧头的要多些武功底子,动作敏捷,还有那么点招式,不过他依旧没看清秦御是如何出手的,总之手腕一麻,下一刻他手中的刀便冲着他的脑门当空劈下。   寒意和刀光闪过,尖嘴猴腮瞪大了眼,只那刀却没有劈下来,是周五爷出手,替他挡住了秦御的一刀。   周五爷和秦御交手,一招过,被逼退了三步,跄踉站住,看向秦御的目光忌惮了起来。   与此同时,尖嘴猴腮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捡了一条命,却禁不住后怕,双眼一翻,瘫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秦御手中的刀却随手一掷,插在了门框上,嗡嗡的摆动着,他看向周五爷,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冷漠,道:“爷已经说了,井水不犯河水,爷不想在此大开杀戒,周五爷最好也别逼爷动手。周五爷当知道的,方才若是爷不刻意放慢招式,周五爷也救不下他来。”   说着神情睥睨的扫了眼晕厥在屋中的尖嘴猴腮。   周五爷脸色有些难看,转瞬笑了起来,道:“误会,都是一场误会!这位爷大概还不知道,最近朝廷派了兵马在附近剿匪,只怕眼看着就要剿到咱们这虎山寨了,镇子里风声鹤唳的,这位爷又在这时候到了我们这里,难免要被误会成官府派来探路摸底的,不过在下如今却觉得是误会了。”   周五爷说罢,冲身后的小喽喽们沉斥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都退出去!把顺子也抬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几个小喽喽见识了秦御的能耐,心中也是忌惮,闻言便没反驳,收了各自的武器,上前抬起晕倒的尖嘴猴腮跑了出去。   秦御见此,面色缓和了下来,却冲周五爷拱了拱手,道:“原来如此,此事爷并未听说,既然是事出有因,爷也不会计较周五爷带人闯府的事情了。”   周五爷却笑容微冷,道:“话虽如此,但特殊时期,事关我们山寨的存亡,上千兄弟的生死,却不能马虎对待。这位爷既然说自己不是官府中人,总得有所证明才成,不然五爷我也没法向兄弟们交代,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五爷我便成了寨子里的大罪人。”   秦御挑眉,道:“周五爷想爷如何证明?”   周五爷哈哈一笑,道:“这位爷痛快,既如此五爷我便直说了。这样,这位爷带着你的女人,往咱们寨子里住上两日,五爷我和寨子里的兄弟们自然便信了这位爷不是公门中人,不是来对付我们虎山寨的,如何?”   秦御双眸微眯,道:“倘使爷不去呢?”   周五爷脸上笑意收敛了,道:“水绿镇是什么地方,想必这位爷既来了,心中也清楚。说白了这里也是半个土匪窝子,这位爷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掌,身边又带着个娇滴滴的女人,若是真来硬的,这位爷怕是也讨不到什么好吧?”   秦御目光和周五爷对视,半响终是妥协,道:“好,爷应下了,不过住上几日,虎山寨便不可再为难,允爷带着爷的女人自行离开。”   周五爷哈哈而笑,道:“来者是客,咱们虎山寨虽是土匪窝子,但却好客,亦有待客之道,这位爷若是进了咱们山寨那就是朋友,住上五日,自不会再为难。五爷我亲自送两位下山。”   秦御便点头道:“既如此,还烦请五爷出去稍候片刻,容爷和表妹收拾一下。”   周五爷笑着道好,转身去了。   顾卿晚从秦御身后探出头来,瞧见那周五爷面上挂着的得逞笑意,她微微撇了撇嘴。   这什么周五爷,还智囊呢,明明秦御一早的目的就是进山寨,这周五爷竟然还觉得是他算计了秦御,真是可悲。   见周五爷消失在屋中,顾卿晚禁不住趴在秦御的肩头,凑到了秦御的耳边,低声道:“咱们去土匪的山寨做什么?”   秦御却一把抓住她按在肩头的手,稍稍用力便将顾卿晚给从背后扯到了怀里,道:“别乱亲!”   顾卿晚,“……”   狗屁的乱亲,谁乱亲了!她明明只是怕外头人听见自己的话,靠的稍微近了点,说话时嘴唇不小心碰了他耳朵一下!   顾卿晚想着,微微嘟起唇,表示抗议,秦御却眸光一闪,猛然俯身便堵住了她的嘴,狠狠的吻了起来。   顾卿晚被他吻的本能哼哼了两下,推了下没能推开,倒被他撬开贝齿冲了进来,火辣的吻带着些压抑的情潮,顾卿晚觉得她对秦御的吻好像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从厌恶,到习惯没感觉,如今竟然变成了悸动。   可见这性和爱还真是能分开的,连孔子都在《礼记》里讲“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足见性还真是不可缺少的生活一部分,既然在这男尊女卑,三妻四妾的鬼地方享受不到男人的爱,那便享受下性吧,总不能什么都捞不着吧。   她想着,手便伸进了秦御的衣襟里,反正外头还有一帮子土匪在等着,秦御也不可能将她怎么样,他先撩她的,他自己也别想好过!   顾卿晚的手作怪的抚上了秦御的身体,秦御顿时呼吸一沉,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抬起头来,瞪她道:“要命的妖精!爷怕了你了!”   他言罢,扶顾卿晚从他怀中坐起来,道:“赶紧收拾下,爷带你去哪儿,你跟哪儿就是,爷又不会卖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顾卿晚冲他哼了声,倒没再多问。   外头的屋檐下,一个小喽喽弯着腰猫在窗根儿下,自然听到里头的动静,神情激动非常,冲院子里的周五爷几人,猥亵的做了个手指对手指亲热的动作。   周五爷怔了下,倒呵声笑了,心想这还真不像是公门中人,倒是其身后一个小喽喽,舔了舔唇,抬脚便要去听墙根,却被周五爷拽住了后领子。   片刻,顾卿晚挎着个包袱,跟在秦御后头出了屋,一行人便往后山方向去。   到了山道前,周五爷却示意小喽喽拿出两块黑布来,冲秦御道:“还不知这位爷如何称呼呢,咱们虎山寨的规矩,还请体谅一二。”   说着接过了黑布,冲秦御抬手示意。   秦御倒没什么反应,只道:“爷姓宋,家中排行老三。”   说着他接过那黑布,冲顾卿晚柔声道:“表妹且忍忍,等上了山,我便给你解开。”   言罢,将黑布缠在了顾卿晚的眼睛上,他自己也将另一块黑布绕在了眼睛上,在脑后绑好了,这才弯腰一把抱起顾卿晚来,道:“周五爷前头带路吧。”   ------题外话------   求月票哟,月票给力,吃肉就早哟。谢谢sally10269 送了99朵鲜花、Iffy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15856929384 送了1朵鲜花、stella_chenxy 送了3朵鲜花、胖咪咪 送了1朵鲜花   ☆、111 山寨里的苦命鸳鸯   顾卿晚被秦御抱着,虽然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到他稳健的步伐,即便是正要往土匪窝里去,心中倒也没多少害怕,反倒有些新奇。   毕竟土匪窝这种地方,她只在片场看到过。   见秦御脚步沉稳,虽然蒙着眼睛,可是却像是头顶生了眼眸一眼,竟然脚下并不迟疑,跟着他们完全能感受到四周的道路障碍一般,周五当家脸色便更加沉肃了些,冲旁边的张三石施了个眼色。   张三石不觉紧了紧拳头,接着摸到了腰间,他脸上闪过阴鸷之色,刚刚从腰间摸出两柄菱形的勾刺来,就听秦御幽凉的声音传来,道:“周五爷若是不守信用,便莫怪在下和周五爷鱼死网破。虽然在下到贵地,势单力薄,然则若全力施为,也能让山寨损兵折将,朝廷既然派人来剿匪,这个时候,耗损实力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张三石的眸光一变,周五爷便又冲他施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快将那武器收起来,不再动手。   周五爷呵呵笑着道:“宋三爷真是好耳力,好警觉,手下的兄弟和宋三爷闹着玩儿呢。”   言罢周五爷再度引着秦御往山道上走去,只是他显然对秦御防备很深,带着秦御在山道上刻意走了不少弯路,还原地转过几趟,显然是怕秦御辨别方向,记住了进山的路。   秦御对这些倒没任何表示,往哪儿带就往哪儿走,神情冷漠。   周五爷对他这般反应倒还满意,却愈发觉得眼前人深不可测。   他也试着打听了秦御的来历,只可惜秦御只说是因私事经过绿水镇,萍水相逢,不过几日便走,没必要多加追究他的来历,不肯透露半分。   这般约莫在山道上绕了有两个时辰,中间还停下来歇息了会,用了些干粮,他们才在傍晚时,兜兜转转的到了山寨。   进了寨子,脸上的黑布巾方才被取了下来,顾卿晚望去,就见山寨中男女老少小孩都有,瞧着竟和寻常的村落并没什么差别,如今正是埋锅造饭的时候,不少人家的烟囱里都冒着炊烟。   要说不同,就在于民风彪悍上,家家户户的屋外都摆放着棍棒,壮年人也比寻常的村落也多的多。   见不少人都打量过来,顾卿晚扯了扯秦御,秦御便将她放了下来。   那边周五爷便道:“前头就是寨子议事的擒虎堂,既然宋三兄弟到了这里,便去见见其他几位当家的,请吧。”   他说着牵头引路,秦御便拉着顾卿晚跟了上去,也不过是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候,便见一处修建在高处的明堂,建筑比寻常地方要壮阔一些,前头架起了两架刑具,上头挂着锁人的锁链,旁边摆放着不少刑具。木架子上血迹斑斑,明堂前还有两堆篝火烧着油锅。   周五爷见秦御的目光落在旁边儿的架子上,便道:“那是行刑用的,咱们虽是土匪,可寨有寨规,有那投敌叛寨的,上刑后直接喂狗。”   “宋三爷大概不知道,两个月前,咱们便抓了一个官府的奸细,连刑具都没上了,直接就丢进了这口油锅里,炸的金黄喂了狗,咱们虎山寨的狗最爱吃这油炸奸细!”周五爷身后的张三石不觉眯眼笑着,指着其中一口油锅吓唬人道。   顾卿晚顿时便从靠近油锅的那边,挪到了秦御的另一边,秦御搂着她,却冲周五爷道:“不管是做哪一行,从军也好,入匪也罢,都该忠诚于自己的选择,匪有匪道,违背了道义,下油锅是应该的。”   “哈哈,匪有匪道,说的好!”一声中气十足的男音传来,望去,却有一个生的健硕,满脸红光的中年男人从明堂中走了出来。   他冲秦御拱了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宋三爷吧,果然好气度,好见识!”   秦御看向那人,松开搂着顾卿晚的手,也拱了拱手,回道:“这位想必是人称铁拳的四当家,尤四爷了,见笑。”   尤四爷不觉一诧,接着再度哈哈大笑,道:“好眼力!”   周五爷上前,道:“四哥,二哥他们呢?”   尤四爷却道:“二哥他们去了大哥的忠义院,大哥那边有点事儿,马上就过来。”   周五爷面色微微一变,前些时日大当家的听闻朝廷剿匪的消息,心中担忧便下山去打听消息,却不小心遭了伏击,虽然捡回一条命,逃回了山寨,可却受了重伤。如今还卧床养伤,只是那伤却有些越养越糟的趋势。   这厢周五爷听众人都去了大当家的院子,便知是大当家的伤势又有不好,脸上闪过些忧色,转瞬遮掩了起来,冲秦御和顾卿晚道:“两位先堂中坐。”   进了明堂,自有丫鬟上了茶,顾卿晚见秦御没动,便也只象征性的抿了一下就放下了。   尤四爷乐呵呵的瞧着,倒也没说什么,不过片刻,便有几个身影不同打扮也略有不同的人从外头进来,顾卿晚随着秦御站起身来,目光有些好奇的落在其中一个穿红衣的唯一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瞧着也就三十模样,生的不算顶好,可身上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露骨的风骚,外加一些豪爽之气。   她似察觉到了顾卿晚的目光,双眸便扫了过来,迎上顾卿晚的视线倒略怔了下,旋即便咯咯笑了起来,道:“哟,这姑娘倒生的水灵,只可惜好好的脸蛋儿,怎么偏用脂粉遮掩了起来呢。”   说话间便向顾卿晚走了过来,道:“啧啧,让三娘子瞧瞧,这么剔透漂亮的一双眼睛,这露出真容来,不定要多勾人呢。”   她说着竟然伸出一只手来,要去摸顾卿晚的脸,谁知手还没靠近,便觉一股寒意袭来,她匆忙后退两步,迅速收手,饶是如此,一截衣袖还是被削落在地,手腕上挂着的碧玉手镯也咣当一声,碎裂开来,砸在地上,摔成了几段。   而她甚至都没能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什么武器,方才若躲避的稍微慢上一点,这会子她的手便没了!   白三娘面色微白,盯向秦御,却见他只是将顾卿晚护在了怀里,目光温柔的安抚着她,道:“表妹没事儿吧?”   顾卿晚被他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头皮发麻,扯了扯唇角,道:“我没事。”   白三娘便挑眉一笑,道:“呦,这表哥表妹的可真是情深,让人羡慕呢。就是两位都藏头藏尾的,不肯真面目见人,却是何故啊?”   听了白三娘的话,旁边穿玄色劲装,方才走最前头面色略显清秀的青年男子才看口,道:“原来两位是修饰了妆容的,看来是瞧不起我们虎山寨了。”   他言罢,双眸便锐利了起来,往秦御的方向走了两步,其身上自有一股气势,随着其站出来,周五爷等人也随在了后头,气氛倒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秦御却神情未变,只目光淡淡扫过几人,道:“爷听闻虎山寨有五个当家的,二当家武艺最高,却年纪最轻,三当家仅居两位当家之后,却是女流之辈,想必这两位便是二当家程二爷,和三当家白三娘子了。幸会。”   在人家的山寨里,又被几位当家同时施了威压,秦御却依旧云淡风轻,举止从容,抬手冲前头的程二爷和白三娘拱了拱手。   程二爷见他一副万事不怕,底气十足的模样,一时倒没再施压,转身往台阶上的太师椅上坐了,他一坐下,白三娘等人便也没再围着秦御二人,也都跟着落了座。   秦御安抚的拍了拍顾卿晚的手,这才拉着她也入座,端茶呷了一口。   程二爷便出声道:“不知道宋三爷祖籍何处,到绿水镇所为何事?”   秦御放下茶盏,却看向了周五爷,道:“在下早便和周五爷说过了,在下和表妹到绿水镇是为些私事,不会呆很久,也无意和虎山寨为敌。如今在下已经带着表妹到了山寨,足以说明一切,二寨主又何必非要审问清楚呢。”   程二爷冷笑起来,道:“不是虎山寨为难宋三爷,宋三爷如此藏头露尾,易容改面的,当此时机,如何让我等放心?若出了事儿,又如何让我们向底下兄弟们交代?”   程二爷言罢,拱手道:“这里只有我们几个当家的,宋三爷又有何可遮掩的?我等可发誓,不管宋三爷是何来历,又是因何事前来绿水镇,宋三爷之事,出你口,入我等之耳,必不会往外传。”   秦御闻言这才面露犹豫之色,白三娘却摆弄着自己染了蔻丹的长指甲,笑着道:“还是宋三爷不肯给我们虎山寨面子,看不起我等,竟连姓名都不肯告知?”   周五爷却也接口,呵呵笑道:“宋三爷还要和令表妹在此住上几日,想必也不希望被山寨的兄弟时刻都盯视着,即便您不觉得不方便,想必令表妹也会受到惊扰。宋三爷将来历说清楚了,咱们岂不是都方便?相处起来也更愉快,您说呢?”   秦御被几人如此软磨硬泡,才叹了一声,道:“在下祖籍就在据此往东两日路程的岳城府,乃是出自岳城宋氏,嫡系长房,家中排行行三。”   岳城离这里并不远,几人对岳城也有所了解,闻言程二爷率先惊道:“原来是岳城宋氏,既然宋三公子乃望门之后,又怎么会和您这表妹出现在绿水镇,还这般行踪诡秘,改头换面的。”   秦御又叹了一声,道:“既然已经说了真姓名,爷便也不再多加隐瞒了。爷和表妹其实……其实是各自逃婚出来的。故此,怕被家里人追回去,才不方便透露姓名行踪,又在脸上做了些修饰,遮掩行迹。”   众人闻言不觉一怔,目光不停在秦御和顾卿晚的身上扫视。   顾卿晚,“……”   她先前可不知道,秦御还安排了这么一出逃婚的戏码啊。   她低着头,装娇羞,谁知那边的白三娘却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忽然就笑了起来,起身向顾卿晚走来,道:“原来两位竟还有这么一桩故事,却不知究竟是怎样的,既然是表哥表妹,这两家结亲不是顺理成章,亲上加亲的事情吗?怎就至于闹到了逃婚的地步呢?”   她说着已到了顾卿晚的近前,拉住了顾卿晚的手,道:“我白三娘也算是练就了一双识人的眼力,这位妹妹瞧着容貌不俗,气质甚佳,又端庄娴熟,举止有度,这样的好姑娘难道宋家还瞧不上?不肯聘为媳?妹妹,你好好和三娘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顾卿晚不觉抬眸为难的看向秦御,却见秦御坐在那里,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望着她长叹了一口气,接着便扭开了头。   他那样子,竟是剩下的故事都让她来编了?   顾卿晚,“……”   “三娘问的是妹妹你,妹妹瞧宋三爷做什么?!妹妹有啥直管说,三娘打一眼就看你投缘的很,若是宋三爷欺负你,逼着你跟他这么不清不楚的出来,妹妹告诉三娘,三娘替你做这个主!”白三娘不觉明眸流转盯着顾卿晚,声音清脆道。   顾卿晚微咬了下唇,这才红着眼,抬眸看了眼白三娘,又福了福身,声若蚊蝇,道:“并非如此的,不是表哥他逼我的。三娘有所不知,我和表哥乃是姨表兄妹,从小一处长大,一早便订了亲的。只是后来姨母她……她病逝了,表哥的继母拿捏表哥的婚事,想要表哥迎娶她瞧中的吴家女儿为妻,便……便借着寿宴为名,将我请到了府上,谁知却在寿宴上在我的茶盏中下了药,等我醒来竟然便和一个不认识的公子呆在一起,宋大夫人便质疑我的贞洁,借此退了婚。我被家里送到了家庙,本是要青灯古佛一辈子的,可表哥却从外地回来了,表哥他相信我,只是家中已重新为表哥订了亲,婚期都定下了,姻缘之事,父母之命,表哥没办法,这才带着我离开的。”   顾卿晚抽抽搭搭的说着,言罢,滚下两串珠泪来,望向了秦御。秦御也站起身来,拉住了顾卿晚的手,道:“表妹,我宁负天下人,也必不负你。这个宋三爷,我不做了,咱们再也不回去了便是。左右父亲身边还有三个兄弟尽孝,也不缺我一个。”   秦御说着,轻轻在顾卿晚的腰间拧了一下。   这女人,说的什么青梅竹马又被恶人阻拦,至于退了亲,说着说着竟还真情流露真流下泪来。   他怎么瞧,她都像是变相的在说她和娄闽宁的故事,若不然怎么能说哭就哭的!   顾卿晚被秦御狠狠捏了下,察觉到秦御眸底的怒火,只觉莫名其妙。难道是她哪里露出马脚了?   不对啊,路上时,秦御明明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道:“宋氏长房先夫人生育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已过世,继夫人去年过的门。宋氏嫡系四房,只长房入仕。”   她当时听秦御嘀咕这么两句,便记在了心里,方才编故事时,她可是按他给的信息编的,哪里错了?   这人怎这么难伺候!   顾卿晚心中腹诽,面上却露出感动之色来,喜极而泣,道:“有表哥这些话,我便是立时死了也无憾了。”   两人深情对望着,众人,“……”   明堂中半响无人言,最后还是白三娘抽了抽鼻子,道:“真是一对可怜的鸳鸯,妹子能遇到这样情深义重的男人,当真是福气,三娘我怎一辈子也没遇上这么个痴心汉呢。”   她言罢,和程二爷对了个眼色,程二爷便道:“早年爷也去过岳城,当时正碰上宋三老爷家的长子娶亲,那摆场真是大,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秦御闻言却望过去,诧异道:“二当家的记错了吧,我三堂叔膝下无子,前些时日才从四房过继了九堂弟。”   程二爷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大概是记错了,记错了。”   他言罢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想必宋三公子和表姑娘也累了,来人,先带两位贵客到客院休息。明日再给贵客接风洗尘。”   秦御拱手,便拉着顾卿晚,跟随丫鬟往外走去。   他们二人离开,几人才对视两眼,周五爷道:“岳城宋氏长房确实去年刚迎娶了新夫人,且先夫人膝下有位三公子,听闻从小便送出去习武了,倒是常年不在府中的。和他们方才所说,倒是都吻合。”   白三娘也道:“两个人面上妆容还真是精致,若非老娘早年在窑子里调教姑娘,对这些脂啊粉啊的熟悉的很,加上两人该是上妆有些时候了,妆容已有些花,不然还真瞧不出来是易容了的。不过瞧两人这气质,倒真像是望族公子和大家闺秀。”   程二爷沉吟了下,道:“这么说,他们真不是公门中人?只是一对凑巧到了绿水镇的苦命鸳鸯?”   尤四爷道:“二哥放心,小弟这就让兄弟去岳城打听消息!”   程二爷点头,却叹了一声,道:“只是这里到岳城一来一回也得两日,再加上打探消息,至少也得等上三日。这三日若让这两人就此混在寨子里,一个盯不住,弄出什么事儿来,却是防不胜防。可这人既然是宋氏的子弟,宋氏也算望族,有权有钱,咱们也不好动手,宋氏嫡系子弟死在咱们虎山寨,总是麻烦……若是能想个什么法子,再印证下他们的话便好了……”   程二爷言罢,白三娘却眸光微闪,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白三娘抿唇一笑,道:“老娘瞧的真真的,那姑娘还是个没开苞的黄花闺女,若是公门中人,演戏的话,两人便不能真成了好事。他们不是说,是逃婚出来的苦命鸳鸯吗?既如此,咱们便给他们在寨子里办了这婚事!今夜就压着他们入洞房,倒要看看,这床他们是真上,还是继续给咱玩虚的!”   程二爷闻言面色一动,觉得这倒不失一个办法,且他知道白三娘从前在青楼里当过七八年的老鸨,她是不会看走眼的,说那姑娘还是个雏儿,便不会错。   若这宋三爷和其表妹是在演戏,明日洞房出来,倒要瞧瞧那表妹还是不是个黄花大闺女!   若两人确实是逃婚的苦命鸳鸯,他们山寨愿意为他们操办婚事,那也是看得起他们,还能领上一份人情。   尤四爷和周五爷对视一眼,也都赞成道:“二哥,就照三娘说的办吧!”   程二爷点头,一拍扶手,道:“成!准备下,今夜就让他们在这里拜堂成亲!”   ------题外话------   谢谢Iffy 送了1颗钻石、angle婧 送了9朵鲜花、向毅红 送了1朵鲜花、qquser6899126 送了9朵鲜花   ☆、112 抢亲,且来试试   出了山寨的议事堂,顾卿晚才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多言,跟着秦御一路在丫鬟的带领下到了山寨专门给客人预备的客院,待进了屋,丫鬟退下,她才冲秦御挤了挤眼,冲四下看了眼,无声的问着。   附近是不是还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   秦御瞧着顾卿晚挤眉弄眼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又可爱,不觉便起了逗弄之色,走过去,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进了怀中,道:“表妹,委屈你了。”   顾卿晚一听他这样说,只以为外头或者其它她看不到的地方竟然还有人在听墙角,顿时便眨了眨眼,靠在了秦御胸膛上,道:“表哥说的什么话,若不是表哥相信我,我这会子还在家庙中受苦呢。”   秦御异色眼眸中流转着忍俊不禁的笑意,接口道:“我自然是相信表妹的,咱们从小一处长大,青梅竹马,表妹的品格我怎会质疑?表妹说对不对?”   顾卿晚声音感动,道:“是呢,青梅竹马,再没人比表哥更知道我了,我宁肯去死,也不会将清白失了,对不住表哥的。”   “哦?是吗?”   顾卿晚言罢,却听秦御声音微沉,带着股说不出的威压。   顾卿晚一愣,只以为秦御跑戏了,便自顾着又道:“当然是这样啊,咱们自小就订了亲,好女不事二夫,即便没成亲,可我也是读女四书长大的,知道订了亲,便算有了名分之实,更何况,咱们还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我……我早就拿表哥当夫君看了呢。”   “哦?是吗?”秦御的声音已带了些咬牙切齿,说着他声音微凉,又道,“原来在卿卿心中,只有青梅竹马的感情才能至死不渝,忠贞信任?本王倒不知道卿卿的女四书竟然读的这样好,还知道好女不事二夫?没成亲就将未婚夫当夫君看,这么说,在卿卿心中那国公府的娄世子永远都是夫君了?”   秦御突然这样说,顾卿晚眨了眨眼,这才察觉被他给捉弄了,八成从一开始进了这客房,便没有人盯着。   这人戏弄自己便罢了,竟然还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飞醋,他有病吧!   顾卿晚禁不住一把推开了秦御,盯去,就见秦御脸色铁青,神情沉肃,一双异色的眼眸却像是淬了毒般,微微眯着冷冷的盯视着她。   就好像她犯了什么了不得的罪过一般,被他这样瞧着,顾卿晚有种自己红杏出墙,被当场抓包的错觉。   “怎么不说话了?”秦御见顾卿晚推开自己,脸色更沉,禁不住双拳都微微握了起来。   顾卿晚气急反笑,道:“秦御,你发烧了?是你让我演戏的,这会子又莫名其妙的抓着我演戏的话不放,有你这样的吗?你别欺人太甚!”   这些时日顾卿晚都表现的很温顺乖巧,自从她以为自己签了卖身契,就好似变了一个人般,秦御本来就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会子见自己一提娄闽宁,这女人果然原形毕露,立马就炸了毛。秦御便愈发觉得顾卿晚是被自己戳破了心思,他面上冷意更盛,挑起薄唇,道:“恼羞成怒了?顺口编故事,都能想到这青梅竹马上,演戏随口说的话,才是不假思索,由心而出吧?”   顾卿晚是真无语了,瞧着秦御放肆一下子掉进醋缸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死了,道:“殿下,是你告诉旁人咱们是表兄妹的吧?是你告诉旁人,咱们是逃婚出来的吧?既然是逃婚出来的,当然要感情深厚才行,又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不是顺理成章吗?我这都是按照你的意思来编的故事,殿下能不能不要这么胡搅蛮缠,蛮不讲理,无理取闹、莫名其妙啊?”   听顾卿晚说自己胡搅蛮缠,秦御脸都绿了,禁不住跨前一步,一步攥住了顾卿晚的手,道:“是爷胡搅蛮缠,还是你心中有鬼,你心里清楚!”   顾卿晚,“……”   她的手腕被秦御捏的有些疼,她觉得一个男人有时候吃点小醋是情趣,可若是莫名其妙就大吃飞醋,这种行为,就令人讨厌了。绝对不能纵容,就秦御这样,以后说不定提起娄闽宁,他就还得炸毛,回京了,莫说是提起娄闽宁的时候,只怕碰面的机会都不会少。   要是每次他都这样,她可受不起,也伺候不起。   顾卿晚觉得秦御的这种毛病惯不得,她一把甩开了秦御的手,道:“殿下这是非逼着我承认了?那好,我承认便是,我就是还惦记着宁哥哥呢,我心里就是有鬼,行了吧?”   兔兔这些时候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两位主子闹别扭时,它永远不要想着能以自己可爱聪明的形象,善解人意的举止缓解气氛,起到劝架的作用。   因为往往它都会高估自己,最后两主子和好了,它却不好了。   故而,兔兔的经验便是,两个主子吵架,自己有多远闪多远,千万不要出现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   于是,闻声,它从秦御的袖口探出一个脑袋来,同情的看了眼主子气的胸口起伏的可悲模样,接着便果决的将脑袋又缩了回去,装起睡觉来。   秦御气怒之中,倒没发现兔兔的小动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方才听顾卿晚说那些话,又听她声音羞羞答答说什么订了亲就拿未婚夫当夫君看,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就是觉得她在代入她和娄闽宁的故事,要不然怎么可能演戏演的那么情真意切!   心里这样想着,便忍不住火气和嫉意往上冒,尤其是这几日两人相处的比从前愉快,倒也有些情意绵绵的意思,一想着,这女人的突然转变,想着她这几日八成在和他演戏呢,如今说起什么青梅竹马来才是真的。   他这心里便像是丢进了一只发疯的猫,用尖利的爪子,在他柔软的心房上四处乱抓,每一下都血淋淋的。   此刻听顾卿晚这般说,秦御气急之下,哪里会觉得她是在说气话,只以为她终于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他暴戾的神情反倒沉静了下来,只双眸幽凉的瞧着顾卿晚道:“你心里便惦记他也没用,顾卿晚,这辈子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做爷的女人,你就算惦记着他,也没用!”   他言罢,冷笑一声,一把扯了腰带,丢在床上,又脱了外衫,随手扔在了地上,接着便朝顾卿晚走来。   顾卿晚被他那副沉冷的模样是吓到,以为他要做什么,唬的抱住了双肩,瞪大了眼眸盯着秦御。   谁知道秦御竟没看她,到了她身旁,直接便迈步从她旁边经过,背脊挺直的迈着大长腿,进净房去了。   他人消失在房中,顾卿晚回头瞧了眼净房方向,看着晃荡的玛瑙门帘撇了撇嘴,嘀咕道:“一辈子且长着呢,走着瞧!”   说不定她很快就回爸妈身边了,到时候非要好好谈些恋爱,谈个七八个男友,气不死他。   不对,若是穿回去了,那便不算这辈子了。   就算穿不回去,那也不是他秦御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将来秦御娶了妻,难道她还留在王府中伺候大妇,每日立规矩不成?   到时候,她离了王府,就用从秦御这里搂的银子养男人,养多多的男人,照样气死他!   顾卿晚脑补着将来左拥右抱豢养男宠的日子,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于是,秦御从净房出来,就见顾卿晚笑吟吟,非常没心没肺的坐在八仙桌前捻着块枣泥糕吃。   桌子上一团金光一闪而过,分明是兔兔瞧见自己出来了,狼狈逃窜。   秦御,“……”   他有种自己被这个世界深深抛弃的感觉,脸色愈发冰冷,挪开视线,便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顾卿晚见秦御用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水珠,往日她已经过去帮忙了,今日却坐在没动,只当没瞧见,几口又吃了一块枣泥糕,她才站起身来,也没看秦御,迈步进了净房。   那白三娘是个有眼力的,竟然一眼瞧出他们脸上做了修饰,秦御要取得信任,自然便不能再化妆了,她也是一样的,方才秦御已经洗了脸,顾卿晚便也将脸上的脂粉洗掉,擦拭干净。   虽然两人在冷战,但正事她却不会马虎,可不想拖了后腿,瞧瞧吧,她一个女人都这样通情达理,大度大气,偏秦御还男人呢,小鸡肚肠!   顾卿晚腹诽着从净房出来,忽听外头响起一阵喧嚣声,且那喧嚣声分明是往这边来的,顾卿晚诧了下便忙走过去打开了门,想要查看下出了什么事儿。   谁知她刚开门,就见白三娘打前带着一行丫鬟过来,瞧见她,那白三娘老远便吆喝了起来,道:“哎哟,瞧瞧,三娘我就说姑娘定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果不其然呢。”   说话间白三娘就到了廊下,一把将顾卿晚给扯出了屋,上下来回的打量着,道:“真是个美人,瞧这面皮子白净的,这水灵的,也莫怪宋三爷将妹妹当宝,宁肯背负个不孝名声,被世人所不容,也要对妹妹你守诺了。三娘我若是个男人,那也不能让妹妹这样的美人受苦啊。”   顾卿晚闻言便面上一红,垂头道:“三娘子可千万别这样说,表哥为我放弃了生养他的宗族,我是个自私自利的罪人,对不住表哥……”   白三娘摆手,道:“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明明就是恶毒继母使坏,宋大老爷也不辨是非,由着续弦这么折腾嫡子,拿捏嫡子的亲事,这怎么能怪妹妹呢!我白三娘就看不上这个世道,凭什么所有错,不管是非都往咱们女人身上搁!妹子放心,在咱们山寨里没人敢看不起妹子,也没人干说妹子一句是非!”   顾卿晚面露感动,谁知就听白三娘又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那些狗屁倒灶的世俗,咱们不必看在眼中。别看咱们虎山寨都是没读过书的粗人,可却都是明白人。不仅是我,便是二当家,四当家,和五当家也都为妹妹和宋三爷的真情所感动。这不,我们商议了下,择日不如撞日,妹妹和宋三爷不防今日便在寨子里拜堂成亲,怎样?”   顾卿晚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怔道:“三娘方才说什么?”   白三娘笑着回头,捧过丫鬟手中的嫁衣,道:“妹妹这是欢喜傻了吧?拜堂成亲啊!你瞧,三娘这将嫁衣都准备好了!怎么?莫非妹妹不乐意?”   鲜红的嫁衣就被这么捧到了面前,顾卿晚脑子有些不够使,怎么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一下子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干笑着看着白三娘,对上白三娘狐疑的目光,只觉不能推辞,可让她和秦御今晚拜堂成亲,这是不是太玄幻了?   “表妹怎么会不乐意呢,她只是太过欢喜了。不仅表妹,爷也没想到寨子里的几位当家竟会如此费心,萍水相逢,这是不是太麻烦寨子了。”却与此时,秦御低沉的声音响起,却是他换好了衣裳,走了出来。   他说着将顾卿晚拽到了怀中,拥着她看向白三娘。   白三娘瞧着秦御却一怔,先前脸上做了些修饰,面色黧黑,眼角又生了颗黑痣,即便瞧着高大俊朗,容貌也大打折扣,如今他净面后,即便是站在暗处,看不大清楚,也能瞧出那妖冶容貌来。   白三娘半响才回过神来,道:“两位可真是一双璧人,五湖四海皆朋友,我们兄妹几个敬重宋三爷是条应诺的汉子,愿意交宋三爷这个朋友,又被两位的真情所感动,这才想在山寨中为两位办一场婚礼,宋三爷和表姑娘若是拒绝,那便是瞧不起我们山寨,不想交我们这些朋友了!”   秦御闻言叹了一声,道:“哪里的话,既如此,那在下和表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三娘听他同意了,顿时笑了开来,拍手道:“好!咱们山寨也好久没有热闹过了,宋三爷放心,您的婚事,定给办的热热闹闹的。”   这就定下来?要成亲了?   顾卿晚有些惊愕不定的看向秦御,谁知还没和秦御对上眼神,她便被白三娘给拉住,道:“新娘子,跟三娘来吧,去三娘的绣楼收拾打扮!你若不嫌弃,三娘认你做个妹子,可好?从今往后啊,三娘便是你的娘家人,一会子咱们就从绣楼出嫁。”   说话间,她拉住顾卿晚便出了屋,一面吩咐丫鬟们赶紧将新房收拾出来,一面带着几个丫鬟簇拥着顾卿晚往院外走。   顾卿晚这会子也闹明白了,大抵是他们之前编的故事,人家山寨里的几个当家不怎么信,所以便想让他们拜堂,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   现在她和秦御已经进了山寨,秦御就算武功不错,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所以既到了这一步,她就算再不愿意,那也不能露陷。   顾卿晚只得摆出一副欢喜的不知所措,惊喜来的太快,反应不过来的恍惚模样,被白三娘弄进了她的绣楼中。   白三娘将她安排进去沐浴,出来后便有几个丫鬟迎了上来,将那套新娘子的红裳,一件件往她身上加。   顾卿晚不觉问站在一旁指挥的白三娘,道:“寨子里怎么会有簇新的嫁衣?”   白三娘却挑眉,不无得意的道:“也不瞒妹子,咱们虎山寨这些年发展的还不错,不过养着山寨里头这么些的兄弟们,不干活可不行,也没少往山下劫掠些走商的还有附近的富户,咱们也是光顾过的。这不,前些时日有个员外郎要娶续弦,下聘走的便是这虎头山一带,兄弟们便大干了一票,这身嫁衣,是聘礼里头的,可不就是新的嘛。不光是嫁衣,便连喜烛,喜被啥的那也是齐全的,可见妹子你们来的巧了,这一票嫁妆,也不就是专门为妹子你们准备的嘛。”   顾卿晚,“……”   白三娘将顾卿晚按在了梳妆台前,亲自执起梳子给她梳理着长发,道:“你别瞧三娘我粗人一个,手却巧的很,从前楼里的花魁,都求着三娘我给上妆,今儿三娘保准将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会子揭了盖头,非迷得宋三爷晕头转向不可。”   她说着给顾卿晚层层挽起发髻来,一面飞快的用珠花固定,一面打量着顾卿晚的神情。   顾卿晚实在是羞不红脸,好在她刚刚沐浴出来,双颊自然泛红,加上过硬的演技,瞧上去倒真是个羞不自禁的美娇娘,引得白三娘抿唇一笑。   白三娘的手艺还真不是吹嘘的,一盏茶后,顾卿晚瞧着镜子中,艳若桃李,国色天香的自己,算是服了。   莫怪白三娘一眼就能瞧出她和秦御化了妆,原来人家自己都是挑弄脂粉的高手啊。   只不过,从前顾卿晚也参加过手帕交的婚事,当时看新娘那个妆容,真是够喜庆!   脸跟粉团一样,两颊上胭脂红的吓人,嘴唇更是红的跟吃了血一样。   可白三娘大抵也没给新娘子化过妆,分明是按打扮花魁的套路来打扮的她,顾卿晚怎么瞧怎么觉得那特意勾画的上挑眼线,带着勾人的风情。   而且,白三娘还在她的眉心画了一朵妖娆的桃花,配着略点了些胭脂的眼角,眼波流转间,有股灼灼的妩媚燃烧着,映着一身红衣,顾卿晚总觉得,自己满脸都写着一个春心荡漾,请君采撷这八个字。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啊,三娘,我看还是抹掉这眼妆和眉心妆吧。”顾卿晚说着便去拿帕子。   白三娘却拍了她伸出的手一下,道:“擦什么擦!多好看啊,这桃花妆,轻易三娘我都不给人画的!行了,行了,时辰该到了,赶紧的,盖头呢,盖上!没听外头迎亲的吹打声都到了吗!”   说话间顾卿晚就觉得眼前一红,就这么被盖上了盖头。   果然,这一瞧不见,耳边的动静好像一下子就大了,外头吹吹打打的,即便知道都是假的,顾卿晚听着这迎娶的喜乐声,旁边白三娘等人忙乱走动的声音,竟也有几分恍惚。   她放在膝上的手,禁不住握在了一起,掌心不知不觉有些冒汗。   片刻,那喜乐声就到了门前,院子中有人大喊着,“新郎迎亲来了,赶紧的,新娘子上轿了!”   白三娘将顾卿晚拉了起来,道:“走吧,妹子,咱们去廊下,且让宋三爷闯了关,再上花轿。”   说着她扶着顾卿晚就往外走,这会子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院子里点着灯。   虽然是临时办的婚事,但寨子中来瞧热闹的人还真不少,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吆喝着,鞭炮声在院子中炸响,有孩子喊着“新媳妇出来了!看新媳妇咯!”   说着往廊下拥挤过来,又有人吆喝着,“呦,新娘子这身段,可将三娘子比下去了,按寨子里的规矩,一会老子要挑战新郎,新郎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姑娘,你就跟了老子吧!”   顾卿晚深切感受到这和片场不一样,片场能感受到摄影灯,能感受到各种机器运行的声音,能看到随处可见的工作人员……那些会时刻提醒你,一切都是在演戏。   可这会子身着嫁衣,盖着红盖头,就这样置身在迎亲的氛围下,顾卿晚的耳边又响着这些吵闹却喜庆的声音,竟生出一种真要嫁人的错觉。   她有些恍惚,心跳本能的变快,却没瞧见,院子外,秦御穿着一身新郎袍,头上带着新郎帽,胸前还挂着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停在了院子外。   他于马背上瞧过来时,看到一身新娘装站在屋檐大红灯笼下的顾卿晚,他的手禁不住也紧了紧缰绳,心神也是恍惚的。   “新郎还不知道咱们山寨的规矩吧?甭看你生的俊俏,在咱们寨子里,你就是貌比潘安,那也屁都不管!外头咋成亲行礼的,咱们不管,到了这里,都得按这里的规矩来!咱们寨子里,男人靠拳头说事儿!新郎要想接走新娘,先得过了刀山剑林,接着还要接受挑战,顺利过了这两关,才能抱得美人归!”白三娘瞧着马背上的秦御,扬声说道。   “新郎怕了吧?怕了就甭下马了,麻溜的滚回去!”有个站在院子门口,敞着怀的壮汉率先开口道,他一言,满院子,墙里墙外,墙头上的男人们竟像是炸了锅般,纷纷叫嚷了起来。   “新娘子这身段,这模样,咱们寨子里多的是汉子要抢啊!”   “抢亲了!这娘们老子看上了!是真看上了!新郎趁早别下马了,走吧!”   “对,别下马了!来,七哥,今儿咱兄弟比划个,谁赢了,美人归谁!”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儿老子也拼了!”   “绝色啊,只这身段就是绝色,算老子一个!”   ……   四周净是凑热闹的男人,一声声吆喝着让秦御别下马了。   白三娘却笑着冲顾卿晚解释道:“妹子,你可别当这些人是瞎起哄的,他们可都是当真的,咱们寨子里,汉子多女人才几个?这粥少僧多,就得靠拳头。妹子这小柳腰,往这儿一站,这些汉子们哪儿有不动心思的!”   顾卿晚闻言额头青筋直跳,禁不住道:“三娘子说,要是一会子谁打赢了表哥,我……我就得嫁给他?”   白三娘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顾卿晚简直难以置信,道:“那个,三娘,我能不能问下,从前寨子里可有姑娘成亲当天被抢走的?”   白三娘却笑着扬声道:“当然有了!多着呢。”   多着呢……   顾卿晚都快哭了,半响才道:“难道她们愿意?就乖乖嫁了?换了新郎都无所谓?”   白三娘奇怪的看了顾卿晚一眼,道:“妹子这种大家闺秀,大概不知道,这乱世里,男人拳头硬才能护得住女人,咱们做女人的,自然要嫁就嫁最强的,既然原来的新郎连打架都打不过人家,换个更强的那不正好?为啥要不愿意呢!?”   顾卿晚,“……”   她想说,如今虽然是建国之初,可大秦也是建了啊,这也算太平日子了,怎么就是乱世了。不过想到这是土匪窝,就因为土匪不听朝廷的,朝廷才来剿匪,她便又将话吞了下去。   心里只想着,秦御可千万别是花架子,他起码带过兵,平日里也一早就起来舞刀弄枪的,王府郡王,打小应该就是名师指导,应该不会输给寨子里的草莽子,野路子们吧……   千万要扛过来啊!   这坑爹的山寨,她是真够了!   顾卿晚这边祈祷着,就听三娘子道:“不过你这表哥生的是真好,他要是败了,妹子就听三娘的,换个强点的男人,你这表哥便让给三娘我吧。”   顾卿晚,“……”   “敢问三当家的,什么叫刀山剑林?挑战又是什么?”   一声清朗的男音扬起,瞬间便夺去了小院中所有嘈杂的声音,是马背上的秦御开了口。   见他在一片吆喝声中,还能面不改色,身姿傲然,白三娘眸光略亮,闪过些赞许,扬声道:“这所谓的刀山剑林,却也并非真正要滚刀山过剑林,而是新郎要一人对阵所有的有抢婚之意的汉子们,当然,新娘越漂亮,这要抢亲的便越多,这是理所当然的。鉴于是以一对多,所以,新郎可以选择一样武器,抢亲的汉子皆赤手空拳,且以一炷香时间为限,一炷香后,倘若新郎还能站的起来,便算过了这第一关。至于这第二关,单独挑战,却是在新郎第一关过了后,还有不甘心的可提出和新郎单打独斗,同样,鉴于新郎已经战了一场,可以选择武器,而挑战的却只能赤手空拳上阵,且还要让新郎三招。怎么样,宋三爷,咱们寨里这规矩,还算公平吧?”   秦御闻言点头,道:“公平!”   白三娘便道:“既如此,宋三爷可还敢来迎娶你这表妹?你这表妹倾国倾城的,老娘可看出来了,这院子里虎视眈眈的男人可不少呢!宋三爷虽然不是咱们寨里的人,可既然应下了要在寨子里成亲,就得守这规矩,要是怕了……”   她话没说完,就见秦御身影一旋,直接便从马背上腾空而起,身影如鹰掠向一旁的兵器架,没瞧清他的动作,下一秒他的人便已站在了院子当中,手中只拎着一根简简单单的木棍。   兵器架上各种兵器都有,可不缺利刃,即便是擅长棍棒的,也都会选长枪这种有杀伤力,能唬人的兵器。   自从寨子建起来,还真没见有新郎选这最简单,最没杀伤力的木棍的。   白三娘略愣了下,众人也都愣住了。   秦御却抬起手来,身姿凛然,红色长袍随风而动,睥睨全场,拱手道:“有谁敢抢爷的女人,且来试试吧!”   ------题外话------   Iffy 送了1颗钻石、文晴mayday 送了50颗钻、芸芸悦 送了2颗钻石、g1ntok1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送了1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18666463793 送了5颗钻石、15859094010 送了5朵鲜花、胖咪咪 送了1朵鲜花   ☆、126 山寨里的婚事   秦御实在是太嚣张了,见他这样目光无人,场面一静后,山寨中的血性汉子们顿时便被激怒了。   随着第一个男人脱掉身上的汗衫甩在地上,大步站出来,哗啦啦的便一口气出来了十多个人,有些男人还想加入,见已是一对十多的局面,便顿住了。   他们自认都算汉子,即便是抢亲,也不会太过分,平日里过刀山剑林,最多也就一对七八这样,毕竟山寨里的汉子都是有些硬功夫的,并不是寻常的软蛋,一个对两三个都是吃力事儿。   秦御见此,目光冷淡的扫过四周,却道:“就这几个?想上的就都一起来吧,免得一会子后悔,爷便不招呼了!”   他这话太目中无人,太狂妄自大了,顿时便令已围上来的男人们怒了,骂道:“小子,长的好没用,拳头不够硬,咱们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   “这会子逞英雄,一会子老子叫你满地找牙!”   “既然这小子如此看不起咱们,还跟他客气什么,都上!”   ……   说话间便又有七八个人被秦御激怒,站了出来,顿时二十来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将秦御围堵在了中间。   山寨中还从来没见过这样骇人的刀山剑林,一时间小院里风过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被围困在中间孑然而立的秦御身上。   不自觉的,所有看客都屏住了呼吸。倒有不少人在为秦御叹息,心中想着,这少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们山寨的汉子,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个个都是乱世里滚出来,都是杀人越货没少干的狠角色,瞧这新郎的样子,最多弱冠之年,这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习武,武艺当真很好,那二十年虽小有所成,以一敌寻常壮汉二十的,说不定也成,这对上寨子里的狠人,那是半点胜算都没有。   众人的目光中放肆已看到了结果,白三娘也有些忐忑,秀丽的眉蹙了起来。   她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这个宋三爷会被打坏,她是担心,真被抢了亲,今儿这出戏便没法唱下去了。可先前她也没发现,这个宋三爷如此年轻气盛啊。   气氛有些不对,顾卿晚即便是盖着盖头,也能感受到那股剑拔弩张,她禁不住开口,道:“怎么了?”   白三娘却盯视着场中,还在想着是不是现在喊停,想法子挡上一下,故此对顾卿晚的问话,便没能及时回答。   听不到声音,顾卿晚便不耐了,她禁不住一把掀起了红盖头,焦急的往院中看。   岂不知所有人都在看场中,却有个被老人抱着的小女孩,舔着指头上的麦芽糖,却是专门来看新娘子的。   一见新娘子掀开了盖头,露出绝色容颜了,小女孩顿时便大喊道:“奶奶快看,新媳妇是仙女!”   小孩子的声音很清脆,又是吆喝出声,加上四周本就没声响,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就都从场中抽了回来,本能的全部盯向了顾卿晚。   顾卿晚有些发傻,愕然的站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下,还没弄清楚状况,秦御便脸色一黑,指端一弹,顾卿晚只觉自己掀着红盖头的手腕一麻,手指脱力,盖头便落了下来,顿时将她那张被淡妆点缀的清艳无双的容颜给遮了起来。   可却于同时,院子里响起了一阵阵喧天的嚷声。   “这女人老子抢定了!”   “这样的女人,便是拼上命,也得抢了试试啊!”   “极品啊!天仙啊!老子也得上!”   “刘胡子,你他娘都成亲了,抽啥热闹?”   “老子愿意,这女人就算娶不回去,也不能便宜了这小白脸啊!”   ……   这一阵喧闹过后,便又多了十多个人,加入了攻击秦御的队伍。瞬间围成一个大圆圈,连一点间隙都没有,且个个眼冒红光,一脸凶狠,势在必得。   在山寨这种地方,一个绝色美人,足以激起所有野性男人的血性,令他们兴奋的不能自已,拼命厮杀,甚至于丢命也在所不惜。   因为这不光是为一个女人,也是证明自己实力的一种方式和出头的机会。   白三娘瞧着眼前情景,有些头疼,她觉得场面已经彻底失控了,这会子便她想拦,也拦不住寨子里这些势在必得的男人们了。   见顾卿晚站在旁边,还无辜的扯着她的衣袖,询问怎么了,白三娘翻了个白眼,道:“妹子,你这一露脸起码给你表哥多添了二十个对手,让他多原本的十成凶险,当真是红颜祸水的真实写照啊。”   顾卿晚,“……”   她当真不是故意的,人在看不见的时候会特别的焦虑,她方才掀盖头完全是出于本能啊。   不过,秦御一定会觉得她是故意的,他们刚还生了争执,正在冷战,现在她的举动,怎么看都像是居心不良。   其实她真不是,再没有人比她此刻更想要秦御胜出了。虽然她跟着秦御也不是出于自愿,可起码比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来的某个土匪强啊。   顾卿晚有些丧气的叹了一声,祈祷自己的添乱,千万不要对秦御造成困扰。   秦御站在院子正中间,目光掠过已经纷纷举拳,摆开架势的众人,却淡淡勾了下唇角,缓缓的将手中棍子握起,横在了身前。   风过尘土微扬,篝火和灯笼的光,一明一灭的,光影变幻间仿似都带着股寒人的杀机。他大抵是为了遮挡异于常人的眼眸,头上的新郎帽,帽檐压得有点低,凛冽的眉目都隐在了一片阴影中。   火光只照出挺直如玉管的鼻,以及因那薄锐唇边渐渐挑起的一抹有些邪气的笑,刚硬的下颌微动,他沉声道:“一起上吧!”   “杀!”   随着秦御这一句不知死活的话,四周响起一片喊声,像是一滴水落到了油锅里,无数身影动了起来,齐齐冲向院中那一抹红。   于此同时,秦御也动了起来,他并没有坐以待毙,在众人厮杀过来,眼见就要齐齐出拳脚将他击成肉饼的瞬间,他身影突然旋起,带起一股劲风,从中间一跃而起,宛若一条从黑色龙卷风中腾起的蛟龙。   在空中腾挪一瞬,落地时,已避开了第一击,且闪出了包围圈,回身时手中的长棍抡起一个半圆,棍影已迅猛之势横扫而过,瞬间便倒下了四个人。   “好棍法!”白三娘禁不住双眸一亮,扬声赞道。   顾卿晚察觉到那边动静,便又挑起一点盖头来,偷偷往外看,这一眼正看到秦御借棍子为支点,身影飞起,一手抓棍,双足踏出,一脚接一脚的踢在围攻之人的胸膛上,随着砰砰的落地声和惨叫声,秦御腾空踢了一圈,也成功飞出去了六个人。   他身上猩红的长袍在灯笼红光的照映下愈发妖异似火,流动如血,脚风宛若疾风骤雨,棍影至煞气四溢。   间或他身影落在地上,会停那么一瞬,俊美妖冶的面容,便会在棍影中闪现,侧脸冷厉,宛若玉面修罗。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四周响起不少惊赞声,白三娘的声音也不时传来。   “好一招借力打力!”   “这招四两拨千斤,用的妙啊!”   ……   顾卿晚作为外行,虽然什么都没瞧出来,不过看秦御姿态从容,即便被围攻也俊美妖冶的仿若修罗神君,他这样全然不见狼狈,可见是应对从容,胜券在握的吧?   顾卿晚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悄悄放下了盖头,扯了扯白三娘道:“我表哥没事吧?他能赢的吧?”   白三娘却目不转睛的盯着秦御,道:“你表哥师从何人?这棍棒使的,很有章法,招式却都是不曾见过的,江湖上可从没听说过哪位高手擅长棍棒的。宋家虽然也算是名门望族,能给族中子弟请来不错的武师,可若说是教导出你表哥这样的人物来,以宋氏的名望实力,只怕……”   顾卿晚即便盖着盖头也感受到了白三娘犹如实质盯视过来的狐疑目光,顾卿晚却也没慌,只声音骄傲的扬声道:“表哥从小便在习武上颇有天赋,姨夫给表哥请的武师父瞧了表哥,说他骨骼清奇,是万里挑一的习武好苗子,若是跟着祖中子弟一起习武,恐就被耽误了,所以表哥从小便被姨夫送了出去,姨夫只说是送表哥拜师习武了,倒没说是在什么地方,又是师从何人。”   白三娘闻言却眯了眯眼,道:“这样说的话,宋大老爷该是很器重宋三爷这个儿子才对,怎么还会任由续弦夫人拿捏儿子的亲事呢?”   顾卿晚心想这白三娘果然不是寻常人,能做到三当家,这份机敏倒也不为过,她不慌不忙的叹了一口气,道:“正是因为器重表哥,才要表哥换一门亲事……三娘子大概不知道,我父亲已经过世了,族中也已没什么仪仗。宋大夫人给表哥重新定的亲事,虽说和她娘家有些亲戚关系,但那姑娘的家世比起我来,却是要好上许多。不然,宋大老爷也不会由着其胡来。”   白三娘拉了顾卿晚的手,道:“原来如此。”   顾卿晚见糊弄了过去,便摇了摇白三娘的手,道:“三娘还没说呢,我表哥怎样了?他能赢吗?”   “放心吧,你表哥是个硬茬子,那棍子专打人强间、大椎、灵台、悬枢这样的大要穴要穴,被他棍子点扫到,轻易便不能爬起来再战。他出手这样快准狠,除非一开始便靠着人多将他死死的压制住,不然便会被他分化击破。可惜了,寨子里的兄弟们,一开始被他那副狂妄态度激怒,都失了冷静。也没将他当回事,虽然是一起上的,可却没联手,更加轻敌之下,如今已被打倒了一小半,再联手,已是晚了。”   白三娘的声音落下,秦御那边果然已呈一边倒之势,不等寨子里的汉子们结成阵型联手攻击,秦御已几棍子过去,将阵型驱散,几个横扫,人越来越少。   眼见躺下一片,坚持着的也都士气大减,起了惧意,很快便被秦御给收拾的躺倒在地,顾卿晚听了白三娘的话,再度偷眼掀开盖头去瞧,就见秦御手中棍子,被他手臂晃着,棍身幌动,以绵绵不绝之力,左右夹打最后一人的面颊。   他收回棍子,那人已被打成了猪头,一张脸肿的不成样子,且显然是被打晕了,原地转了一圈,砰的一声仰倒在了地上。   望去,满地都躺着哀嚎的男人,只秦御依旧一身光鲜,孑然而立,手中棍子随手一丢,负手冲白三娘道:“大概是没人再单独挑战了,爷可以带走新娘了吧?”   他言罢,目光如电,射向还在偷偷往外瞧的顾卿晚,顾卿晚吓了一跳,忙松手,老老实实的双手交握,放在了身前。   那厢白三娘目光扫视一圈,见确实没人敢再站出来,眼前这个宋三爷分明是直接将满寨子的男人们都给镇住了,她无奈一笑,道:“宋三爷是条汉子,我这妹子跟了宋三爷不亏!请吧!”   她言罢,用肩头撞了撞顾卿晚,道:“妹子好福气,这男人,够劲儿!”   顾卿晚,“……”   不等她感叹这古代女人的豪放,就闻沉稳的脚步声到了近前,这脚步声她很熟悉,听在耳中,竟让人心安。   顾卿晚提了一夜的心落了回去,她方才是真怕了,若秦御失手了,她可能真就得留在土匪窝跟人生小土匪了。   她禁不住往前迎了一步,却闻不知谁起哄着笑道:“新娘子等不及了!”   “这样能耐的汉子,是老娘,老娘也等不及!”   “月英,你啥意思啊,你男人我也不差吧!”   “你?有可比性吗?”   ……   起哄声中,顾卿晚不觉脸微热,身子却一轻,她跌进了熟悉的怀抱,被秦御抱了起来。   他的心跳因方才的剧烈打斗,还有些没平复过来,砰砰的非常快,却又很沉稳的感觉。身上的汗意没落,又沾染了尘土,味道不大好闻,顾卿晚却并不讨厌。她觉得白三娘说的其实也没错,秦御这厮,抛去了可恶的霸道天性,还有时不时就发作的臭脾气,别的还挺能拿的出手的,怎么看都是个极品。   “卿卿总算做了一件让爷满意的事儿。”   顾卿晚正想着,头顶传来秦御低沉的说话声,她愣了下,这才从他略微带笑的口气中明白,他说的是自己方才主动走向他的事。   想到先前两人还在冷战,顾卿晚脸一热,嘴硬道:“先前是白三娘推了我一下。”   秦御却挑起眉来,道:“是吗,刚刚爷瞧见三娘被人拉去说话,没在你身边。”   “那就是别人推的我。”顾卿晚继续嘴硬。   秦御再度失笑,道:“好吧,是别人推的你。”   他话虽这么说,可声音中满含笑意和无奈的宠溺,那种口气,简直令顾卿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他这样子,分明就是不信,或者他刚刚走过来时,一定将她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   她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不承认,顾卿晚也觉得自己这样太矫情了,反倒被秦御的反应激的低声承认,道:“是,和不认识的人洞房,我自然更希望那个人是殿下你,起码还能混个脸熟,当然迫不及待的要迎接殿下了!”   秦御却一巴掌拍在了顾卿晚的臀部,道:“你还想和不认识的人洞房?呵,爷若失手了,你难道不应该以死相挟,为爷守着清白吗?”   顾卿晚撇嘴,道:“方才白三娘还说呢,连打架都落败的男人,不值得跟。”   秦御嗤笑,道:“你等着,一会子洞房瞧爷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顾卿晚便觉身子一轻,却是秦御抱着她飞身而起,落在了马背上,这时候喜乐声再度响起,秦御驭马带着顾卿晚往议事堂的方向去。   一路都点燃了篝火,虽然是临时举办的婚事,但却也热闹的很,一路往议事堂的地上还铺了红毯。   议事堂也被改成了拜堂的礼堂,挂着红灯笼,红绸缎,点着红蜡烛。二当家和四当家,五当家都坐在堂中,显然已经听说了先前小院发生的事儿,对秦御又多了几分敬重。   见其秦御驭马到了近前,便都迎了出来,待秦御抱着顾卿晚下马,程二爷率先拱手笑道:“恭喜宋三爷抱得美人归啊!”   秦御也抱拳回礼,难得谦让道:“都是寨子里兄弟们手下留情了。”   尤四爷却拍着秦御的肩头道:“寨子里不讲这些虚的,赢了就是赢了,咱们都敬重强者,宋三爷,改日还请赐教!”   秦御抱拳,道:“尤四爷看得起兄弟,来日必定讨教。”   “行了,今日是宋兄弟的好日子,先拜堂入洞房!莫要辜负了大好的夜!”周五爷说着,率先往礼堂走,又道,“今儿五爷我给宋兄弟当司仪,咱们寨子里成亲和外头不一样,宋兄弟和弟妹一切都听我的便好。”   秦御应了,这才将顾卿晚交到了白三娘的手中,两人拉着红绸,进了明堂。   这寨子里拜堂还真有些不同,一是拜天地,这二大抵是两人的父母高堂都不在,便听周五爷道:“咱们虎山寨虽是草莽山匪,但却也受神佛庇护。故此,这第二拜,却是要拜祖师爷的,请祖师爷。”   有人便将找准备好的达摩老祖的金身塑像抬了上来,顾卿晚盖着红盖头,也看不清拜的是什么,只跟着秦御又跪下拜了拜,这才被扶起来和秦御夫妻对拜。   她只能看见秦御黑色的靴头,拜了下起了身,就闻周五爷道:“这夫妻对拜的意思,就是要结为夫妻后,能相扶相持,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你们可能做到?”   秦御闻言瞧向顾卿晚却勾唇道:“自该如此。”   顾卿晚却心中腹诽着,电视上,从来就是拜堂完,直接送入洞房的,怎么这山寨里的拜堂,也有个这种类似现代婚期宣誓一样的环节?   她和秦御就是演戏,身份都是假的,还琴瑟和谐,举案齐眉呢?   不想她迟迟不回答,那周五爷却扬声道:“新娘子不说话,是不愿嫁给宋兄弟,从此相扶相持呢?还是不相信宋兄弟会信守承诺,对你好呢?这会子还没入洞房,想反悔,咱们寨子里好汉子可还多的是呢。”   顾卿晚被追问,这才忙出声道:“妾身会和夫君琴瑟和鸣,相扶相持的。”   周五爷闻言这才乐呵呵的道:“送入洞房。”   顾卿晚便晕头转向的被秦御牵着又往客院的方向走,进了屋,她被扶着坐在喜床上,便有人吆喝着让秦御快快揭盖头。   顾卿晚觉得这真和成亲没什么两样,女子成亲时,大概被揭盖头时都会紧张吧,可她却感受不到什么紧张的心情,反倒生出些许的厌倦来,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一时又想,也许人的心真不能太清醒了,太清醒了,有时会自己为难自己。一时又想,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真真正正的嫁上一次,若是她也能有属于自己的婚礼,不知道彼时会不会想起今日的事情来,说不定,到时候会有二婚的感觉呢。   这样想着,她不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恰好在此时,秦御挑起了盖头。   他低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顾卿晚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喜烛下,一双微挑的明眸,因那笑意波光潋滟,秋水涤荡,凝脂肌肤上,笑靥绯红,宛若春梅绽雪,让他想到了两个词。   蛾眉颦笑,宜嗔宜喜。   他目光一黯,有些怔住,顾卿晚也吓了一跳,本能的抬眸看向秦御,四目相对的瞬间,好像连喜烛都感受到了那种热度,噼啪的暴开一个灯花。   白三娘却笑着道:“哎呦,三娘看娶了这么可意的表妹,宋兄弟今儿也是挪不动脚了,好在今儿喜事办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准备喜宴,就饶了宋兄弟,先洞房吧。不过这喜宴,敬酒可缺不得,明儿,明儿一定补上。”   她说着,冲凑热闹进了洞房的众人摆手,道:“行了,行了,今儿热闹也都看够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再看,宋三爷要恼了。都走吧,散了,散了。”   众人和顾卿晚二人本就不熟悉,被白三娘一赶,便也没闹什么洞房,很快便都散了。   白三娘也出了屋,顺带还关上了门。她还没忘,办喜事的目的,到这一步,她也该功成身退了,只等明日验看结果便好。   方才还一屋子的人,如今眨眼间就散了个干净,顾卿晚有些头脑发懵,回不过神来。   她只本能觉得有些尴尬紧张,匆忙收回了目光,谁知她刚垂落了眼眸,秦御便抬手挑起了她的下巴,顾卿晚被迫又和秦御一双说不出灼热的眼眸对视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脱口而出,道:“今晚你不会放过我的吧?”   秦御显然没料到顾卿晚会这样说,他楞了下,接着眸中便有了笑意,道:“卿卿说的不放过是怎么个不放过法?”   顾卿晚,“……”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抽筋了,脸上腾起些红晕来,她禁不住抬手拍向秦御的挑着下巴的那只手臂,谁知她一巴掌上去,秦御却抽了一口气,疼呼一声。   顾卿晚眨了眨眼,道:“你受伤了?”   秦御便挪步坐在了床上,有些没好气的蹬着顾卿晚,道:“媳妇你那么会给相公拉仇恨,爷能不受伤吗?”   他说着自行挽起袖子来,顾卿晚瞧去,果然见他手臂上老大一块紫青,瞧着甚是骇人。   想到秦御本来对付二十个人已经好了,偏自己搅合了下,又多了那么多人,顾卿晚略有些歉疚,道:“我看表哥应对的挺潇洒的,没想到表哥都是强撑的呀?”   她心虚,倒讨好的开起玩笑,叫起表哥来,秦御扫她一眼,道:“是啊,表哥在表妹面前,自然不能失了威风,强撑着硬扛着也得站稳了啊!”   顾卿晚白他一眼,道:“既如此,表哥现在又喊什么疼?”   她说着要起身去卸妆,秦御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落进了怀里,道:“表哥现在喊疼,那叫闺房之趣,卿卿不懂吗?”   秦御说话时贴的近,以至于顾卿晚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那热度烫的她脸皮也微微发热,她睫毛颤抖,道:“先放开,我去给你拿药上药。”   秦御闻言倒没再困着顾卿晚,挑眉松了手,由着顾卿晚去找药。   等她回来,就见秦御竟然已脱了身上的层层衣袍,只穿了条玄色的绸裤,平躺在床上,头上的礼帽也摘了,发髻松散,枕着手臂,正好整以暇的等着她,道:“取药,怎用了这么长时间?”   顾卿晚瞄了床上一眼,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道:“殿下,怎么今夜一直没见兔兔呢?”   秦御却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思一般,挑眉一笑,道:“兔兔?怎么想起问它来了?”   顾卿晚干笑两声,道:“没什么,今夜这么忙乱,我怕小东西跑丢了嘛。”   秦御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这才点头,道:“那你不必担心了,兔兔已经睡了。”   顾卿晚,“……”   这会子时辰还早,许多动物到了夜里才精神的,兔兔虽然不至于做夜猫子,平日却也不会睡的这样早。顾卿晚怀疑秦御用什么手段,早早便弄睡了兔兔,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干,好像都不用脑袋去想便很明显啊。   她虽早做了无数遍心理准备,可临到这时候竟然有些害怕,冲秦御笑了笑,顾卿晚道:“药拿来了,不过殿下身上出了那么多汗,应该擦拭下再涂药的,我忘记打水了,我去端。”   她言罢,转身就欲走,不想步子都没迈开,腰间便多了条铁臂,接着她便被一股力量直接抛到了床被上,没翻腾起身,秦御的身子便压了上来,在她脸前近在咫尺的吐气,道:“卿卿,你说对了,嫁衣都穿上了,洞房花烛夜,爷今夜再放过你,那便不是男人了!”   顾卿晚被他身上灼热的气息撩的心慌,更加秦御言罢便沉了下腰腹,贴身处的感觉那么清晰,以至于她脑子微微空白,都忘了挣扎言语。   秦御却轻笑了一声,抬手挥落了绣着龙凤呈祥的红色床幔。   “秦御,成亲是嫁的啊,嫁衣也是假的!都是假的!”   “嫁衣是假的?爷来亲自检查下。”   伴着秦御的声音,裂帛声也传了出来,接着是女人被堵住了唇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的软糯喘气声,渐渐的,那声音便又混入了床榻吱呀呀摇曳的声音,男人略急略沉的呼吸声,间或有细碎的哄声。   屋外,风从窗缝吹入,忽而吹起一角垂落都床幔,泄露了满床春色。   ------题外话------   娴悦伴生 送了37颗钻石、寿司晴6颗钻钻,g1ntok1 送了2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15901167790 送了2颗钻石、zhaoxianjun 送了1颗钻石、13861827962 送了5颗钻石、sshh63050030 送了1朵鲜花、15859094010 送了5朵鲜花、胖咪咪 送了1朵鲜花、angle婧 送了18朵鲜花、向毅红 送了1朵鲜花   ☆、114 相伴的清晨   顾卿晚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遭受了一辆重卡的碾压,骨头部件都散架了一般,稍微一动便酸疼难抑。   她本是要翻身的,结果稍微一挪动,腰肢到腿间便传来一股撕裂一般的疼,成功的将她唤醒,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哼,顾卿晚蹙眉缓缓睁开了眼眸。   谁知这一睁开眼眸,一张放大数倍,精神奕奕的妖孽面容就撞入了眼帘,某人心情甚好的勾唇一笑,道:“卿卿一大早便*,真是热情,这样的邀请,本王岂能辜负美人恩?”   他说着身体便压了下来,顾卿晚所剩不多的那点睡意成功被吓的一丝不剩,几乎是面色大变,尖叫一声,道:“秦御你敢!”   秦御却愈发笑了起来,笑意带着些慵懒和邪肆,道:“卿卿,昨夜爷敢,今日又有什么不敢的?”   他说着俯身在她颈边儿,啃咬了起来。   顾卿晚脑海里却风驰电掣的闪过昨夜那些惨痛的画面,秦御昨夜简直像是吃了什么疯药,一个劲儿的折腾,她都不记得自己求了他多少次,也不记得他到底要了多少次,他简直像是从来没吃过山珍海味的乞丐被丢进了富贵人家的膳房,宁肯把自己撑死也要把能吃的都塞进肚腹里。   顾卿晚都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了,模糊中却记得她晕睡前,秦御还在兴致勃勃的折腾,怎么一早她累成了一头驴,秦御却还是跟吃了大力药丸一样?   顾卿晚是真想哀嚎两声了,察觉到秦御已经开始往她身下重点攻破,顾卿晚不敢再和秦御来硬的了,主动抱住他的脖颈,略抬起身体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道:“我真的受不住了,浑身都疼,殿下绕过我吧?”   她的声音还带着些清晨的娇懒,愈发听着软糯,让秦御想到昨夜动情时,她不自禁发出的吟声。他的眸色愈发幽暗,动作却顿住了,只是却也没从她身上挪开。   顾卿晚便再接再厉,亲着秦御的唇角,道:“殿下今日放我一马,大不了来日我加倍偿还。嗯?”   秦御闻言这才眸光略闪,声黯莫辨的道:“果真?”   顾卿晚忙抬手,道:“果真!击掌为誓!”   秦御却一笑,拉了她抬起的手,在她掌心亲了两下,方才道:“击掌就不必了,便你不认账,爷也总能让人认了的。”   顾卿晚,“……”   他说着在顾卿晚的身边躺下,长长吐出一口气,引着顾卿晚的手往被下某处,道:“憋的难受,陪爷说说话。”   顾卿晚指尖被烫了下,缩了缩忙道:“对了,殿下怎么会那么清楚岳城宋氏一族的事情?该不是殿下认识宋三爷吧?”   秦御闻言将展开手臂,将顾卿晚搂在了怀中,这才懒洋洋的道:“岳城宋氏算是宋宁的本家,从前爷听他念叨过几句。”   顾卿晚扬了扬眉,道:“那个宋三爷,该不会真有其人吧?”   秦御却道:“当然有其人了,岳城离这里不远,宋氏算望族,嫡支什么情况,山寨里的几个当家应该心里有数,不过这个宋三爷自小便身子弱,听说是送到了庙中寄养在佛前,不想这个孩子还真有些佛性,前两年已经正式剃度出家了。”   顾卿晚,“……”   所以,他们这么败坏人家一个出家和尚的名声真的没问题吗?   “我们这样信口胡言的,寨子里应该是会派人去岳城查证的吧,咱们早晚也是瞒不住的啊。”顾卿晚想着,抬眸看向秦御。   秦御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下,却道:“所以,我们要在岳城回来人之前取得山寨几个当家人的信任和尊敬,还有,去岳城探查消息的人未必能如期回到山寨。”   “什么意思?难道殿下还派人截杀探消息的人了?”顾卿晚觉得有些惊奇,因为她从上山起差不多都和秦御在一起,就算她没在秦御眼前时,秦御也总被山寨中的人盯着,他应该没机会和山下联络才对。   秦御今日好似对顾卿晚特别有耐心,简直是逢问必答,道:“不是,朝廷派来剿匪的军队大抵也就这两日该到了,到时候山都被围了,那前往岳城探消息的人还怎么进山?”   顾卿晚闻言微惊,还想再言,却于此时,秦御在被子下沿着她光裸的背脊抚了两下,顺着纤细的腰线下去,在女人圆润的臀上重重捏了下,道:“有人来了,爷先出去了,你再歇会。”   他说着一掀被子,迈腿便下了床。顾卿晚根本就没听到外头有动静,也没料到秦御说起身便果决的从温柔窝中拔了身,她本能看过去,便将他一丝不挂的身子看了个正着。   虽然昨夜已经有过坦诚相对,但那是在沉黯的光线下,如今他站在晨光中,连身上的毛孔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加上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秦御那厮还邪恶非常的转了个身,双脚微开的面向床,坦荡荡的炫耀了下他格外结实挺拔的男性躯干。   他刚从软玉温香中起身,身体的反应还没完全消减下去,接触到她的目光萌动起来,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下苏醒,舒展身体,准备向天咆哮。   顾卿晚骇了一跳,先是瞪大了眼睛,接着飞快且果断的翻了个身。却听秦御在身后,闷声道:“怎么办?被你又看大了……”   顾卿晚呸了一声,一把拉起被子蒙住了头脸,道:“那也不怨我,谁让你腿分那么开,故意给我看!反正你答应放过我了,不能说话不算话!”   秦御瞧着一副事不关己,整个缩进被子里,将自己包成蚕蛹,并且不停往床内蠕动的女人,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道:“没良心的女人,什么叫爷腿分的开?男子汉大丈夫,站要顶天立地,你见哪个男人夹着腿站的?”   顾卿晚却道:“那也是你故意转过身来晃,不干我的事儿。不是说来人了吗,赶紧走,赶紧走!”   秦御恶狠狠的又瞪了顾卿晚两眼,这才转身,一阵窸窣声,他套上了衣裳,外头院子里刚好传来问话声。   “宋兄弟可起了?弟兄们可都等着你这新郎敬酒呢!”是周五爷的声音,五当家的亲自来请,也足见山寨中人对他们的重视了。   秦御如今人在旁人的地牌上,自然不会托大,闻言便扬声道:“五当家的稍候,马上就来。”   他声音还带着些晚睡刚起的暗哑和慵懒,外头周五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才道:“*一刻值千金,明白,明白,宋兄弟且慢慢来,不急,弟兄们等会也都能理解。”   秦御进净房略收拾了下,这才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接着院子中响起周五爷的打趣声,道:“昨儿宋兄弟没少让咱们山寨里的兄弟丢面子,被宋兄弟打趴下的兄弟们,今儿可都卯足了劲的要将宋兄弟给喝趴下呢。宋兄弟的酒量不知如何,可敢应战?”   秦御的声音传来,道:“不敢说应战,不过今日确实该给兄弟们敬酒赔罪的。”   两人说话声渐渐远了,顾卿晚这才拥着被子坐起身来。这个秦御还真是能装,平日里在王府和宋宁他们都不怎么说笑的,多半冷着张脸,一副懒得说话的模样,如今在山寨,形势所逼,倒也能装的性情豪爽。   为达目的,他还真是瞬息万变,能屈能伸。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真可怕!   顾卿晚摇头,去勾被丢在床角的衣裳,这一动,身上薄被滑落,却露出布满青青紫紫痕迹的身子来,顾卿晚禁不住哆嗦了下。   虽然她这身体,每次沐浴都用了些玉莲花的花蜜,以至于养的肌肤特别娇嫩,稍稍磕碰下就要紫青好多天,瞧着甚为骇人,可被弄成这幅样子,却也想见昨夜的惨烈了。顾卿晚现在只想赶紧泡进热水中让又酸又疼的身体得到滋养和纾解。   虽然昨夜迷迷糊糊中她觉得秦御给她擦拭过身体,可总觉得浑身上下都沾满了他的气息,这种感觉很不清爽,令顾卿晚浑身不舒服。   昨日白三娘在院子中留了两个伺候的丫鬟,也不知道是不是起监视作用的,反正这厢秦御刚离开,顾卿晚还没从床上下来,她们便过来了。顾卿晚要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待收拾好便攥着先前兑了水的玉莲花花蜜瓶子进了净房。   她并没有让人跟进来伺候,爬进浴桶便往里头倒了点花蜜水,接着她长出一口气,闭眸靠在了浴桶上,等出来时,身上的痕迹,还有酸疼的感觉果然纾解了不少。   顾卿晚穿戴好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时,白三娘来了,和她同来的还有个容貌娇俏可人的少女,只不过也不知是顾卿晚哪里得罪了人家,这少女神情倨傲,鼻孔朝天,斜眼看来,大大的折损的美貌。   顾卿晚站起身来,只当没瞧见那姑娘,冲白三娘福了福身,道:“三娘怎这么早便来了,我这还没收拾好,起的晚了,实在见笑。”   白三娘尚未言语,倒是旁边那穿红衣的姑娘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起晚了呀,我可听说山外的大家闺秀们都是最知礼,最懂规矩的,绝不会做失礼之事,本来我还想见识见识呢,可怎么瞧着你也不过如此。”   顾卿晚不知这姑娘是什么来头,不过既然和白三娘一起来的,想必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小角色,她不禁笑着,不软不硬的道:“这位姑娘大抵不知道,入乡随俗也是一种礼貌。”   那姑娘蹙眉道:“什么意思?”   顾卿晚眨了眨眼睛没说话,那姑娘才反应过来,尖声道:“什么入乡随俗?你是在说,你不识礼都是因为我们山寨都不懂礼数是吧?好你个贼女人,竟然拐弯抹角的骂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说着便要抬手往顾卿晚的脸上挥,顾卿晚忙后退了一步,脸色冷了下来。   这女人有病吧,大早上的就发病,她已经很客气了,这女人怎么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啊。   白三娘忙拦住了那姑娘,冲顾卿晚道:“这是我们大当家的女儿,寨里的大小姐赵月娇,昨日大当家的有些不大舒服,月娇便一直在照顾大当家的,没能见见妹子,今日一早听闻寨子里的人都在说,来了个天仙一样的姑娘,这不就赶着来见见呢。”   白三娘加重了天仙二字,又冲顾卿晚施了个眼色,顾卿晚想着赵月娇的娇俏模样,以及方才她出手就往自己脸上抓的行为,顿时便有些恍然过来了。   想必这赵月娇作为山寨的大小姐,又生的不错,在山寨中一直风光无二,如今自己这一来倒占了人家的风光,人家这是不高兴了。   若非如此,她们也没见过面,也不可能有旁的什么仇了。   想着赵月娇总归是大当家的女儿,如今她和秦御还要尽快获得山寨的信任和尊敬,顾卿晚按捺下不悦,道:“原来是赵大姑娘,早在岳城时,我便听闻虎头山上的虎山寨有位大小姐生的面若桃花,美貌动人,远近闻名,不想今日才见着赵姑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说着反话,面上却笑的真诚,赵月娇竟信以为真,顿时脸上怒容就消了大半,惊异道:“真……真的?你真在岳城就听说过我?”   顾卿晚便笑着点头,道:“那是当然,我当时很好奇土匪窝里的女人是不是都长三头六臂,粗鄙不堪,特意打听过呢,人家就告诉我,根本不是这样,就提起了大小姐来,说大小姐不仅容貌娇媚,而且为人豪爽,最是热情好客,待人也有礼的很。如今一见,大小姐果然如传闻一样好看,只是大小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赵月娇是在山寨中长大,因其是大当家的女儿,寨子中人都让着她,性子便刁蛮了些。她生的不错,在山寨中没人能比得过,一直都是山寨中男人们追捧的对象,如今突然来了个顾卿晚,昨夜闹了那么大动静,竟然引得山寨中四十来个年轻汉子都去抢亲,赵月娇自然心里不舒服,可要抡起和顾卿晚有什么大仇,那也不是。   故此这会子被顾卿晚高帽子一戴,她便骨头轻了三分,脸上有些娇羞,倒少了凶神恶煞,只是放不下脸面,还端着个脸。   顾卿晚却上前一步,道:“赵姑娘这五官生的可真好,这脸色也是,红扑扑的,当真比用什么胭脂都好看,就是这肤色,怎么有点发黑呢,毛孔也有些大呢……”   赵月娇听顾卿晚这样说,顿时就脸色涨红,瞪大了一双眼睛,怒气腾腾看向顾卿晚,她以为顾卿晚方才那些话都是羞辱她的,不想却听顾卿晚又道:“不知道大小姐平日里都用什么香膏抹脸?我倒会制一种香膏,保准赵姑娘抹在脸上,不出两日这肌肤就能细嫩雪白,就是不知道大小姐需不需要,能信得过我不。”   赵月娇其实也知道自己肌肤黑,不够细,所以才会年纪小小的便涂抹脂粉遮掩着,此刻听顾卿晚这样说,到底对美丽的渴望大过了难堪和尴尬,她勉强冲顾卿晚笑了笑,道:“我先前对姐姐确实有一点误会,这才……不过,你当真会调制那样好的香膏?”   顾卿晚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那是自然,我平日里用的香膏便是自己做的,只可惜我和表哥出来的匆忙,如今手头上也没带着,若不然倒可以让大小姐先试试。不过,大小姐放心,做这种香膏并不太麻烦,我回头得空了就给大小姐做。”   赵月娇狐疑的看了顾卿晚两眼,见她肌肤雪白,在阳光下也半点瑕疵都没有,薄透的额角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她艳羡的咬了咬唇,决定相信顾卿晚一回,左右她若是敢骗她,她也能再找顾卿晚算账非要她好看不行。   想着,赵月娇道:“干嘛空了做啊,现在你就给我做!”   顾卿晚扬了扬眉,诧道:“现在?可我还没用早饭呢,而且……”   “什么而且不而且的,你可以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嘛,哪儿那么麻烦。”赵月娇脸上不高兴起来。   这样的大小姐,若非形势所迫,顾卿晚真不想伺候,不过想到秦御说这两日朝廷剿匪的军队可能就要围山,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得到山寨中几个当家的信任和尊重,顾卿晚便捏了捏拳头,笑着道:“好,好,都听大小姐的,只是在我做这香膏前,大小姐还得带我去你闺房中瞧瞧。”   “这又是何意?”赵月娇蹙眉道,一副顾卿晚要耍诡计的戒备不信任模样。   顾卿晚好脾气的笑,道:“我得去看看大小姐平日都用什么香膏脂粉,大小姐不知道,这香膏所用的花和油不一样,可能会犯冲,就跟有些药不能和有些药放在同一副药方子里,不然就会致命一样。若不先看看大小姐所用的脂粉香膏,我做时就不能避开犯冲的,这样会影响效果,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赵月娇闻言这才点头,道:“事儿倒多,那你跟我来吧。”   顾卿晚不觉便看向了白三娘,道:“三娘子可要和我们一起?我调制香膏,也给三娘子调制一些?”   白三娘却摆手,看向顾卿晚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和欣赏,道:“瞧不出妹子倒是个长袖善舞,能左右逢源的,既然妹子和月娇相处的投缘,我便不跟着了,还有些事儿,我去前头看看。”   她言罢,转身率先去了。   顾卿晚抿唇一笑,跟着赵月娇往外走,笑着试探道:“大小姐今日一早有兴致来找我聊天,气色又这么好,想必是大当家的病好些了吧?”   赵月娇闻言面上闪过些焦躁,很快又遮掩了,道:“你不用跟我套近乎,要是你做的香膏不好用,骗了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言罢,加快了脚步,匆忙往前去了。   顾卿晚瞧着她的背影,微微勾起了唇,看来大当家的病情很重呢,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她这一趟又能否探到些有用消息。   不过,寻常大当家的院子该是戒备森严的,尤其是朝廷要派兵,大当家又生病在床的情况下。   寨子里的人,想必是万万不会让秦御这样的陌生人靠近大当家的院落的。她是女流,又跟着赵月娇,希望能顺利进了大当家的院落,探到些消息,找到突破口吧。   这一路都是秦御在照顾她,顾卿晚不想一直拖累于人,倒不是她觉得不好意思,若非秦御强行把她困在身边,她还不至于经受这一切呢,她没必要感到抱歉。   她这样做,并非为了帮秦御,而是做为女人在有合适的时机时,必须学会展现自己的实力,不然会被男人越看越轻。   她即便如今沦为婢女了,那也不能真自暴自弃不是?更何况,如今她和秦御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秦御出事了,她也好不了。   “大小姐,等等我呀。”顾卿晚扬声叫着,抬步又追了上去。   ------题外话------   今天少更点吧,晚上会写下昨天洞房的细节放在福利群中,有兴趣的妞们可以加下群去看,加群的具体步骤在评论区的置顶留言回复里,要求向管理员提供全文订阅的截图。   一会吃完饭,素素就进小黑屋码去,争取十点前发进群里,早睡的妞不要等,么么哒。   viki6454送了3颗钻,寿司晴送了1颗钻,lubing688 送了1颗钻、Iffy 送了1颗钻、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lily860628 送了1颗钻石、g1ntok1 送了2颗钻石、→緈褔丄縯 送了9朵鲜花、欧阳凡儿 送了5朵鲜花、来1杯咖啡 送了9朵鲜花、sshh63050030 送了1朵鲜花、angle婧 送了9朵鲜花、15859094010 送了5朵鲜花   ☆、128 惹祸的顾卿晚   大当家住在离议事堂不远的一处两进院落中,地势略高,建在一处小山坡上,院子四周空荡荡的,并没有种植高大的树木,大抵就是为了安全考虑,有人靠近,并不好隐藏,而且从高处放箭也能有地势之优。   也不知道是平日就守备森严,还是现在是特殊时期,顾卿晚在白三娘的院子里没瞧见明显的守卫之人,可大当家这里,不管是院门,还是进了院子中,都随处可见站岗的壮汉。   不过顾卿晚跟着赵月娇,大抵那些人又见她是个女流之辈,且脚步虚浮,四肢无力,一瞧就是个不会任何武艺的,便没阻拦她进入院落。   顾卿晚顺利的跟着赵月娇进了院,直接入了第二进院子,被带进了东厢房。厢房中,收拾到和寻常闺秀的房间没什么差别,甚至还置了琴案,书桌。   顾卿晚只随意扫了一眼,并没多看,便将目光放在了梳妆台上,当着拿起那些瓶瓶盒盒的,一个个打开装模作样的认真瞧了起来。   赵月娇见她如此,便在旁边坐下,接过婢女奉的茶,一边吹着热气,一边道:“你可看好了,我这都是从随州府城的彩霞楼买来的最上等的脂粉香膏,就你手上那个,卖十两银子一盒呢,你要是挑弄的香膏还不如这个的话,趁早便莫弄了,便做了,本小姐也瞧不上眼。”   顾卿晚却笑了,冲赵月娇扬了扬手中的白玉香脂盒子,道:“这样的香脂,里头可都是加了铅粉的,虽然颜色瞧着白腻,可涂抹在脸上,却未必好了。一日两日的瞧不出端倪来,等到用上十多年二十年的,这脸啊,可是会比同龄人不知道要老上多少岁呢,我做的香脂可就不会这样了,虽然颜色大概没这么白,可却更自然,抹上更好看,还能改变肤色,让肤色自己变得好起来。”   顾卿晚说着,将手中的玉盒,直接盖上,隔着窗口便丢了出去,赵月娇惊的啊了一声,站起来,道:“你怎么扔了!”   顾卿晚却含笑道:“这种害人的东西,不扔难道还继续用啊?”   赵月娇瞧着她有恃无恐,信心万分的模样,却还是有些禁不住的犯着狐疑,道:“若是……”   顾卿晚抬手打断她的话,道:“这样好了,我现在就回去制香膏。下午便给赵姑娘送过来,若是我下午不能给赵姑娘带来香脂,若是那香脂赵姑娘抹在脸上,明日起来脸色没有改变,我左右还在山寨之中,便任由大小姐发落,如何?”   赵月娇这才点头,道:“这话可都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再反悔狡辩!”   顾卿晚翻起掌心,道:“要不我和大小姐击掌为誓?”   赵月娇正要上前,却突然听到院子中响起一阵喧哗声,听动静正是从前院的上房中传来的。   赵月娇面色微变,跑到了窗边就往外瞧,外头丫鬟匆匆过来,刚进二院的月洞门,便焦急万分的道:“大小姐,大当家有些不大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赵月娇是大当家唯一的女儿,大当家对她很是娇宠,父女感情还不错,再加上山寨这种地方,大当家若是死了,赵月娇便再不可能还有如今这种地位。   故此,赵月娇脸色一白,神情焦虑,都忘记屋中的顾卿晚便匆匆忙忙的往外跑,道:“怎么回事,爹昨夜不是已经有好转了吗,怎么这一大早的又不好了!那些大夫到底行不行啊,肯定是四叔没上心,抓进寨子里的都是混日子的草包大夫!”   “小姐,您就快别问了,赶紧过去吧。”   赵月娇和丫鬟说话间就跑远了,顾卿晚从梳妆台上随意捡了两盒香膏放进了袖子中便也迈步跟了上去。   她绕过月洞门,就见正房里热闹的很,丫鬟们神情惊慌进进出出的,气氛很沉凝却也很混乱,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顾卿晚便跟在丫鬟们的后头悄然进了正房,一路往内室去,站在门口往里打量。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个人影,正发出极为痛苦的呻吟声,赵月娇和两个妇人都跪在床边,一副床上人马上要断气的,如丧考妣模样。   “当家的,你可不能抛下我们母女就这么去了啊!”   “当家的,你若是走了,妾可怎么办啊,是你把妾抢回山寨的,你不能半道儿又丢了妾啊。”   “爹,你不是说要给女儿比武招亲,选个最好的夫君,看着女儿出嫁的吗?”、   ……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儿的哭声成功让床上的大当家的更加焦心了,他突然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几个明显是被抓来的大夫骇的脸色大变,双股颤颤。   四当家的倒是在,一蒲扇过去,抓了个大夫过来,道:“还不快去给大哥治,大哥死了,老子带人灭了你们全家!”   那大夫差点翻个白眼晕过去,瞪大了眼,道:“快啊,快将大当家的扶起来,别让他被血水呛死!”   尤四爷见赵月娇几个女人就知道哭,又一把丢开大夫,两步到了床前将大当家的给扶了起来。大当家的还在吐血,他震怒的盯着大夫道:“你们他娘是不是大夫,赶紧想办法啊!”   其中一个大夫便战战兢兢的道:“四爷,不是老朽们不想办法,实在是大当家的身上的伤太重了,不光是外伤如今无法愈合,已经溃烂,高烧不退,这内伤也因为太过虚弱,气血双亏,无法得到调理,如今……如今这已经是强弩之末,便是神仙恐怖也是难治的啊,还是……还是尽早给大当家的准备丧事吧。”   大夫战战兢兢的说完,赵月娇便尖叫一声,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爹不会死的!四叔,你再下山去,到岳城到京城,去给爹找最好的大夫来!”   那大夫却道:“如此也好,老朽们实在无能无力,令请高明倒不失为办法,只是照大当家的如今情景,怕是拖不过三日了。”   顾卿晚闻言没再多瞧,转身又悄然离开了。   她回到客院那边,正巧就碰上程二爷送秦御回来,程二爷走在秦御的身边,脸上神情虽然瞧不出什么不同来,可顾卿晚明显感受到了程二爷对秦御多了些重视和敬佩,也少了些敌意和戒备。   顾卿晚脚步微顿,面露诧异,见秦御已瞧了过来,她便收敛了神情迈着莲步,格外端庄,大家闺秀的走了过去。   秦御含笑瞧着她,道:“表妹这一大早的去了哪里?可是自己在屋子里闷了?”   顾卿晚娇羞的垂着头,道:“我就是随意四处走了走。”   秦御便道:“莫累着了。”   顾卿晚抬眸嗔了他一眼,匆忙害羞带怯的低了头。程二爷便哈哈大笑起来,方才白三娘已经将她观察顾卿晚的事告诉了他们,很肯定的说,两人是圆房了的,还说这女人和姑娘不管是走路姿势,还是举止动作表情的风情,都很不相同,像她这样在青楼楚馆里呆久了,调教了不知多少姑娘家的老辣眼睛,是不可能瞧错的。   程二爷此刻瞧着顾卿晚的模样,也觉得白三娘说的有道理。   突然,一道凛冽的目光落在了身上,程二爷只觉周身一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望去,却对上秦御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程二爷略怔了下,哈哈一笑,道:“真是小两口,这浓情蜜意的,好了,在下便不打搅宋兄弟和弟妹了,告辞。”   秦御冲程二爷抱拳,眼见着程二爷转身去了,这才一抬手便圈住顾卿晚的腰肢将她带进了怀中,道:“去哪儿了?”   顾卿晚闻言抬起头来,正对上秦御一双微微眯着,带着专注光芒和威压的异色眼眸,顾卿晚一下子便想到了昨夜的情景来,面颊禁不住有些发热,她却故作淡定,道:“不是都说了嘛,随便走了走……哎哟!”   秦御却捏了下她的翘臀,哼了一声,道:“随便走走?你穿成这样,这幅模样,告诉爷,你只是出去随便走了走?嗯?!”   秦御用的气力着实不小,顾卿晚被他捏的臀部一疼,差点尖叫出来,他神情有些难看,眯起的双眼中隐藏着明显的不悦,紧绷的脸皮子,分明在写着生气二字。   顾卿晚便觉得非常委屈,好歹她昨夜也是硬撑着伺候这祖宗一夜吧?妈蛋,上了床柔情蜜意,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有他这样的吗?!   何况,她穿成什么样了?   顾卿晚低头看了眼自己,素色的交领绣缠枝蔷薇的褙子,束淡绿色绣粉色桃花的腰封,下头一条鹅黄色的襦裙,虽然因裙子短了些,只遮到了脚踝,可下头绸裤却长啊,连脚面都盖住了,浑身上下,半点问题都没有,她怎么了?!   难道就容许他一早出去跟人吃酒,却不准她出去走动下?她被软禁了吗?就算软禁,他先前也没告诉她啊。   顾卿晚气的心中冒火,本还想回来后就告诉秦御先前在大当家那里遇到的事儿的,这会子半句话不想和他多说,她抬脚便踩上了秦御的脚背,捻了下,转身就走。   秦御微愣了下,竟让她挣脱了去,眼见前头女人快步而去,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略有些不合身,因衣裙紧绷,显得更加纤细的腰肢,还有她走动间,不自觉扭腰摆臀,显得愈发惹眼的圆润臀部,秦御的双眸中冒出了火来。   一部分是食髓知味,欲念被她勾的烧了上来,一部分却是被顾卿晚给气的。   山寨是什么地方?男多女少,三教九流,到处都是欲求不满的鲁莽汉子。这些人根本就没多少脑子,行事冲动而直接,不计后果。   这女人一大早的一脸春色,穿着这么身衣裳,自己在山寨里晃荡,能平安无事的回来简直就是奇迹!   他这等定力,瞧她一眼,都挪不开眼,只想按住她,压在随便什么地方扒开她的衣裳,一逞雄风。更何况,这山寨里头没见过漂亮女人的饿狼们了。   他不过说了她一句,她倒好,竟还恃宠而骄,跟他使起小性子来了!   秦御双拳微握,眸光微眯,忍着火气,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迈步进了院子。   他进了屋,就见顾卿晚正在床上来回翻找着什么,明明瞧见他进来了,竟然当做没看见,继续翻腾。   秦御迈步在八仙桌旁坐下,觉得真不能再惯着这女人,不然没等回京,他就得被她给气出毛病来。   他禁不住抬手敲了敲桌子,道:“没见你男人吃酒多了?醒酒汤也不知道提前准备!你不是号称熟读女四书吗?女子的贤惠温柔,以夫君为上呢?”   顾卿晚闻言白了秦御一眼,道:“殿下呀,您是堂堂的燕广王,我呢,就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可不敢将殿下当成自己的男人。至于那女子的贤惠温柔,以夫君为上,就更谈不上了,那是未来燕广王妃要具备的美德品质。”   秦御见她这样牙尖嘴利,酒气翻涌,本就有些不好受,这会子就更胸闷起来,他自行倒了一杯茶,刚凑至唇边喝了下,就听顾卿晚嘀咕道:“我就一暖床的,只要能把殿下勾上床就吃喝不愁了,要什么温柔贤惠啊,当我不知道没见识呢,男人有几个真爱那温柔贤惠的,都是贱骨头……”   秦御哪里想到顾卿晚会突然发此惊世骇俗的感叹之语,顿时一口茶便呛在了喉咙眼,咳嗽起来。   他有些狼狈的丢了茶盏,拍着胸膛。   那边顾卿晚背过身去,继续在床上翻找兔兔,还得逞的撇了撇嘴,无声笑道:“活该!”   在顾卿晚看来,秦御昨日莫名其妙的吃飞醋,就和她冷战,晚上念着要睡她,那叫一个态度良好,立马将冷战的事儿抛到了一边儿。如今天一亮,下了床,好了,这是要旧账重翻不成?   她这会身上还酸疼呢,这样的大爷伺候不起。   秦御咳了半天,那边顾卿晚愣是不在意,他顿时便气的一掌打在了桌面上,震的上头一套青花瓷的茶具跳了起来,发出一阵不小的声响。   他怒目盯着顾卿晚,道:“这些鬼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口无遮拦!即便你不是燕广王妃,做婢女的也该以主子为重!有看着主子难受,自己边儿上瞧热闹的吗?”   顾卿晚顿时便从床上跳了起来,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道:“殿下教训的是,奴婢这便去给殿下催催醒酒汤。”   她言罢,专门绕过秦御坐着的地方,从八仙桌的另一边快步出去了。   秦御瞧着她的身影,又捏了捏拳头,到底没将她给拖过来,总觉得自己要是那样气急败坏的,对上那女人的云淡风轻,更没脸面。   可他提婢女的事儿,她乖乖的就出去端醒酒汤,这让他更加憋闷了。秦御有些不明白,早上起床时还好好的,怎么眨眼间就又这样子了。   他有些暴躁的一脚踹飞了身边儿的一个春凳,才勉强舒缓了情绪。   外头,顾卿晚站在院子中扬声喊了下,没片刻小丫鬟便从厢房跑了出来,顾卿晚笑着道:“我想找碗醒酒汤来,不知道有没有?该去哪里找?”   那婢女忙福了福身,道:“哪里用夫人去找,奴婢早就准备好了,正在小炉子上温着,这便端进去。”   说着转身去了,眨眼间便端着个托盘出来,里头的白瓷碗中一碗浓浓的黑色汤水倒影出人影来。   顾卿晚笑着接了,道:“不必麻烦你了,我端进去就好,你去吧。”   小丫鬟见顾卿晚这样客气,倒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这才转身去了。顾卿晚迈步上了台阶,脚步却顿住。   屁股上被拧的一下,还在隐隐泛疼,她眸光微闪,从袖子中摸出先前从赵月娇哪里拿的其中一盒香膏来,小心翼翼的打开后,瞧了瞧,用手指挖出一块香膏丢进醒酒汤中,冲着汤药做了个鬼脸,道:“我让你翻脸不认人!”   言罢,哼了声,她才忙重新端起托盘,快步进了屋。   她进去时,果然就见秦御还背脊挺直的坐在桌旁,一身的煞气。顾卿晚将托盘放在了桌上,捧起醒酒汤来,送到了秦御面前,含笑道:“殿下,您趁热喝?”   秦御扫都没扫顾卿晚一眼,不过倒是接过了醒酒汤,谁知刚灌了一口,便觉有一块什么东西随着汤汁滑进了口中,接着一股子怪味充斥了口腔,有点香有点腻,不像是能吃的东西。   醒酒汤里有怪东西,秦御飞快的连汤带东西都吐回了碗里,一双眼眸能射出刀子般盯向顾卿晚。   那边顾卿晚见秦御端了醒酒汤,便往外跑,谁知道还没跨出门槛,就听身后砰的一声响,接着是秦御略沉的脚步声。   顾卿晚惊叫了一声,拔腿就跑,可惜还没跑出去就被秦御从身后拖了回来,拎着她的后腰带便将她抗在了肩头。   顾卿晚仰面朝上,后腰架在秦御宽厚的肩头,姿势难受的要死,来不及抗议挣扎,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被丢到了床上。   这么忽上忽下的,她有点犯恶心,人没爬起来,秦御像庞然大物般重重压在了身上,捏了她的脸颊,声音危险,道:“你给爷吃的什么?稍微不顺心就敢往爷的醒酒汤里下料了,顾卿晚,你胆儿够肥啊!”   顾卿晚却也恼了,无力的踢腾着腿,瞪圆了眼,道:“我加的自然都是好东西,还是殿下你最爱吃的呢,怎么?难道殿下觉得味道不好,那可真是不应该啊!”   秦御眯眼,道:“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这会子嘴巴里还觉得有些涩涩,怪怪的恶心。   顾卿晚挑眉,嫣然一笑,道:“就是女人的脂粉香膏呀,殿下不是最爱吃这个吗?”她说着眨了眨眼,又道,“昨儿夜里,殿下连给人家洗脸的时间都不给,我便猜想殿下是喜欢吃女人脸上的脂粉香膏子,今儿可是一大早就出去给殿下寻了来,专门给殿下放进苦解酒汤中调味呢。难道是我猜错了吗?”   秦御闻言脸色愈发难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你从哪儿寻的香膏?”   他有种极不好的预感,额头青筋都暴了起来。顾卿晚见他这幅模样,莫名就有点心虚起来。   她眸光微闪,心道自己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会不会做的太过分了?   不过被秦御这样盯着,她却不想弱了气势,还是硬着头皮道:“香膏啊,那可是我从山寨的大小姐,赵姑娘的梳妆台上拿的,说是十两银子一盒呢……”   她这厢话还没说完,压在她身上的秦御突然便起身往净房一阵风般冲了过去,顾卿晚愕住,还没坐起身,就听净房传来了秦御的呕吐声。   顾卿晚顿时脸色微变,头大如斗,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闯祸了。   可那香膏不溶于药汁,她才会放进去的啊,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想着秦御喝到了碗底,瞧见有东西,恶心他一下。谁知道秦御会那么倒霉,那香膏没堆积在碗底,反倒被秦御一口便吞进了口中去。   只是就算这样,他立马便吐了出来,也不会怎样的,谁能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大反应啊。   ------题外话------   晚晚都不知道秦御为啥吐了,聪明的你们一定都知道吧。   老公没出院,闺女又拉肚子了,儿子学校小朋友一片生病的,也不敢送了,妈妈咪,素素今天水深火热啊,妞们,春节气候多变,都要注意身体哦。   谢谢1898948**送了100颗钻、lubing688送了1颗钻、1386182**送了5颗钻、158**4010 送了10颗钻石、186**3793 送了10颗钻石99朵鲜花、Iffy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送了1颗钻、wingswing 送了1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娴悦伴生 送了9朵鲜花、Iffy 送了9朵鲜花、wytt 送了9朵鲜花、189**4040 送了9朵鲜花、→緈褔丄縯 送了9朵鲜花   ☆、129 指着你生儿子   净房里的呕吐声还在继续,听上去真是痛苦的很,顾卿晚坐不住了,哆嗦了下,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飞快的跑到了净房门口。   探头望去,就见秦御正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撑着梨花木雕花虫草水盆架,往上头放着的铜盆中呕吐。   他常年习武,身体健硕,气血足,脸色多是健康的白,薄唇红润,俊美妖冶的脸,自带桃花一样,总让人觉得邪魅风流。   如今脸色却难得的苍白,薄唇都有些发青,额角渗出些汗水来,瞧样子是真难受的要命。   顾卿晚更加心虚了,磨蹭着挪了两步,以手拽着衣袖,讨好去给秦御擦拭脸上的汗,还没靠近,秦御却一把挡开了她的手,又呕出一口来。   顾卿晚便有些讪讪起来,试图劝解,道:“其实女人的香膏都是用花瓣,香料和猪油什么做的,即便是吃了也没什么的,是没有毒……”   她话没说完,秦御便侧脸扫过来一眼,那一眼说不出的冷,双眸中还充斥着淡淡的红色,像是她多说一句,他就会把她撕裂成碎片一般。   顾卿晚吓的马上闭了嘴,却听秦御道:“你这女人!竟然给爷吃别的女人的腌臜香膏   ,还这么多说辞!”   顾卿晚略一怔,道:“腌臜?怎么会呢,昨儿我脸上的香膏,你……”   秦御闻言气的脸色都青了,怒吼一声,道:“那是你的,那能一样吗?!你!”   顾卿晚被他暴躁的模样吓的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明白了秦御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因为香膏涂抹在她脸上,所以他不嫌弃,涂抹在旁的女人脸上,便成了腌臜东西,他沾染一丁点就恶心的要吐?   福灵心至,顾卿晚忙摆手,道:“殿下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往殿下的吃食中加旁人用过的香膏,我看过了,那盒子香膏是新的,没拆过盒的!”   秦御闻言,面上才略好看了一点,只是盯着顾卿晚的双眸还是冷飕飕的,顾卿晚缩了缩脖子,忙道:“我去给殿下倒水漱口!”   她说着忙往外跑,不想人没跑出去,手腕便被秦御给攥住了,他重重一拉,一甩,顾卿晚惊呼一声便后退着踉跄几步,撞在了大浴桶上,顾卿晚忙抬手扶着浴桶才站稳了身子。   抬眸秦御已是站在了她的身前,将她卡在他宽阔的胸膛和浴桶之间,定定看着她,也不说话。   浴桶中还盛放着干净的半桶清水,顾卿晚心想,他应该不是想将她直接溺毙在这里吧。   她忙抬起手来,双手合十,连连作揖道歉,道:“我错了,殿下,我真错了。”   秦御却忽而倾身,一手撑着浴桶的边缘,低头凑了过来,道:“错了?那就说说错哪儿了?”   顾卿晚见他还肯交谈,倒略松了一口气,忙道:“我不该以下犯上,不该往殿下的茶盏里乱放东西。”   她都交代清楚了,他还是这样生气,顾卿晚想大抵是因为今日她放了一块香膏,来日可能她就会给他下毒药的原因,她忙解释道:“殿下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更不敢往殿下的吃食里下药下毒,殿下知道的,我很惜命的,殿下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得陪葬,我是不会那么做的。”   秦御闻言怒极反笑,微微眯着眼,像是头一次认识顾卿晚一般,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挑起唇来,笑意不达眼中,冷冷道:“顾卿晚,爷还真是小瞧了你,原来你还想过往爷食物中下药下毒这样的事儿,你可当真是能耐啊。”   顾卿晚浑身一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若非心里想过,这会子怎么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而事实上,她在自我安慰的时候,还真想过这个事儿。   秦御这厮,怎么就这么敏锐!   在他面前,顾卿晚觉得自己就是个光屁股*小孩,对上一个都活成老妖怪的智者,简直分分钟被看的透透的。   她干笑着连连摆手,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那么想,殿下太高看我了。”   秦御瞧她那副反应便知自己没冤枉她,气的额角青筋暴起,道:“玩的很开心?香膏的味道确实不错,你也来尝尝吧。”   言罢,他邪恶一笑,俯头便恶狠狠的堵住了顾卿晚的嘴。   这是一个惩罚性的吻,秦御冲入她的贝齿,便强横的展开了掠夺,他的气息一下子涌了进来。不同于平日的熟悉味道,这次他的口中全是浓重的酒味,还有一些胃酸的味道。   想到这厮刚刚吐过,连口都不漱便强横的吻过来,顾卿晚便禁不住拍打他,挣扎不已,瞪大了眼眸,推着他。   秦御却仿似故意这么做,双手分别扣住顾卿晚的双手,和她十指交握,用他指节的力道死死夹住她作乱的手,然后将她的双臂紧紧扣在了浴桶壁上。   他的吻也更深,直逼深喉。霸道狂热的吻,来的犹如疾风骤雨,秦御迅速的夺去了她口腔中的清甜干净气息,强势的将浓重的酒味染上她的唇舌。   渐渐适应了他的气息,顾卿晚倒没再那么强烈的反感,只是那酒味却让顾卿晚有些害怕,她觉得秦御现在就是被惹的炸毛的狮子,谁知道他接下来会将她怎么样。   她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该明知道他脾气不好,还故意招惹他!果然是恃宠而骄,太高看自己了些。   秦御察觉到了顾卿晚的走神,冷笑了一声,松开她的一只手便去撕扯她的腰封,顾卿晚吓了一跳,瞪大了眼,使劲往后仰倒,扭动脖颈,逼着秦御放开她的唇舌。   秦御也确实放开了,不过可怕的是,他开始亲吻她的脖颈,大有一路往下,再不停止,继续昨夜之事儿的趋势。   顾卿晚急道:“不行,你答应要放我一马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秦御闻言抬眸冲顾卿晚冷笑,道:“爷是答应了,爷也确实那么做了,一码归一码,爷可没答应从此就不碰你了。”   顾卿晚,“……”   难道他早上答应要放她一马的意思,不是今日都不碰她的意思吗?   想到昨夜惨痛的经历,顾卿晚便觉稍微好些的身体又开始酸疼起来,她还在打击中回不过神来,秦御解了两下没解开腰封,竟然抬手就去扯她的衣襟口,顾卿晚忙道:“别!别撕!一天被撕裂一件衣裙,我会没脸见人的!”   秦御却面露不耐和烦躁,道:“真麻烦!”   他话虽这样说,可是却没再撕扯她的衣裳,顾卿晚松了一口气。昨日的嫁衣已经让秦御从里到外全给毁了,她如今身上这套衣裳还是丫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再被秦御撕了,她就真没脸见给她找衣裳的婢女了。   谁知道她刚刚松一口气,秦御却突然将她翻了个身,令她扑在了浴桶上,接着他便从后面掀开了她的长裙,一把拽着底下的绸裤往下拉。   绸裤上的系带虽系着,可却并不紧,绸裤松散,顿时便有被扯下来的趋势,顾卿晚听到秦御在背后嘀咕一声,道:“这样倒方便。”   他方才在外头瞧见这女人扭腰摆臀,又一副冷艳模样走在前头,他便想要这么干了!   顾卿晚,“……”   她简直有些欲哭无泪起来,匆忙拽着自己的腰带,不然秦御得逞,咬牙大声道:“我自己脱!”   秦御闻言倒有些意外,他虽然很想在这里就办了她,对她这样容易就妥协了,心里还有些小遗憾,但是难得这女人愿意主动配合一回。即便是被逼无奈之举,那也是值得鼓励的。   故此秦御松开了顾卿晚,略抬了抬身,令顾卿晚顺利从浴桶上站了起来,成功转过身来。   秦御却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盯着她,正用眼神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示意她动作快点,不然就别怪他继续代劳了。   顾卿晚见他竟似真要将她堵在这里做那种事儿,禁不住哆嗦了下,上前一步倾身过去,半依在了秦御身上,冲他柔声道:“殿下身上都是酒味,多不清爽,还是先沐浴下,我会脱光了在床上等着殿下的。”   她言罢,眸光流转,用最妩媚的笑容,和最勾人的眼神,冲秦御飞了个媚眼,抚在他胸膛上的手勾了下他的襟口,这才扭腰往外迈了一步,又娇柔妖娆的回过头来,挑唇笑了下,轻轻用指尖推了秦御一把,道:“殿下要洗干净些啊,乖。”   言罢,她才收回手,扭腰往外走去。   秦御又怎会瞧不出顾卿晚的小心思,可他却发现自己很享受她魅惑他的模样,也喜欢瞧她在他面前卖弄小聪明的模样。   每当这个时候,她眼角眉梢都有狡黠的亮光,让她像只游戏人间的小狐狸,让他想要逮住她,扑倒她,将她永远困在身边,留住她的人,夺得她的心,让她永远别想再离开。   秦御很给面子的没去抓顾卿晚,只靠着浴桶,眯眼瞧着顾卿晚的裙摆滑过门框,身影在净房门前消失,他才不高不低的出声道:“卿卿,说到的就要做到,你该知道,本王的度量很有限。”   顾卿晚顺利出了净房,只觉腿都要软了,谁知道还没松口气,就听里头传来了秦御这样一句略带警告的话。   她面色微变,方才跑出来还在想,要不要趁着秦御沐浴跑出去,这会子她果然掐灭了这念头。   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已经惹恼秦御一次了,再来一次,大抵只会更惨。   净房中响起秦御脱衣的窸窣声,接着是他进了浴桶的入水声,顾卿晚不觉转身面对净房,狠狠的挥了挥拳头,无声道:“冻死你好了!”   她本来还想跑出去先给秦御要些热水来呢,现在果断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几步到了桌前,顾卿晚倒了杯茶,好好漱了漱口,到底不敢挑衅秦御,老实爬上床,咬牙几下脱了衣裳,躲进了被子里。   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她总觉得昨夜的气息还在床幔间没能消散一样。想到这才没过两个时辰,自己便又躺在了这张床上,等着秦御来睡,可悲的还自己脱光了,顾卿晚心中便一阵难受憋闷,她觉得自己可真是没出息,如今是在暖床丫鬟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她正有些伤春悲秋的矫情着,净房那边有了动静,脚步声传来,秦御身上只披着件夏袍,松散的系着,迈步走了出来。   顾卿晚本能的不想面对,闭了眼。秦御走出净房,见顾卿晚乖乖躺在床上,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来。他不由心情大好,顿时便原谅她给他吃旁的腌臜女人用来抹脸香膏的事儿。   几步到了床前,见顾卿晚装模作样的翻了个身,背对这边,秦御轻笑了声,甩掉衣裳,便强势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从背后将顾卿晚拖进了怀中,紧紧贴上。   他刚泡的凉水澡,浑身跟从冰里刨出来一般,如今虽然还算夏日,但早已是夏末,山寨又在群山之中,温度更低些,顾卿晚被他冰的牙齿立马打颤起来,踢腾着双腿道:“啊!快松开,冰死了!”   她算是知道了,人一定不能心存恶念,她方才若是让人送了热水,这会子也不会苦了她自己啊!   秦御却舒服的喟叹一声,道:“卿卿像暖玉雕琢的,还是专门契合爷的身体雕琢的,正好贴合爷的怀抱,连这身前的两团也刚好契合爷的手掌,不大不小,当真生来就是勾爷的妖精!”   顾卿晚都快被他冻死了,哪里还有功夫听他发神经的胡言乱语,禁不住颤着声音,道:“秦御,女人受不住冷的,这么冰我,我会得宫寒之症,影响将来生育的!”   秦御怔了下,倒是想起来了,先前顾卿晚来月事,母妃好像还让陈嬷嬷每日里往他那里送汤水。   他问陈嬷嬷是什么汤水,陈嬷嬷只说是驱寒补血气的,既是驱寒的,便说明这女人家的是真经不住寒冷?   他当时怎么就没多想一层呢,秦御念及此事,竟一把推开了顾卿晚,坐起身来,又扯了条被子压在了顾卿晚的身上,自己也挪了下,离她远了点,蹙眉道:“你怎么不早说!”   顾卿晚方才也不过是想到了,便顺口一说,倒没想到秦御会松开她,而且是这样的果断。   方才他贴着她,她明明感觉他身上虽还冷着,可那里已经……   瞧着秦御坐在那里,有些关切的拧着眉,顾卿晚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不过转瞬她便愣住了。   秦御他什么意思?他这样在意她的身体,意思是他是真打算和她生孩子吗?   不对,她怎么就忘记了,他们昨天晚上就没采取什么避孕措施!   天,顾卿晚简直想拍拍自己的蠢脑子,这样重要的事情,她竟然到现在才想起来。她这个迷糊马虎的性子,真要害死她了!   顾卿晚知道,有点规矩的人家,是不可能让庶子先于嫡子出生的,因为那是打未来亲家的脸,嫡庶有别,庶子都有了,这样不重视正室嫡子的人家,谁家还会愿意和其联姻?   秦御是礼亲王府的嫡子,是有封地的堂堂郡王爷,皇室争夺家产地位更加严重,更不会随便就让丫鬟侍妾什么的生育出皇室血脉才对。   故而,顾卿晚一直没有考虑这个事情,她以为等进了王府,两人才会发生关系,到时候自然会有王府的嬷嬷准备避子汤的。   可谁知道竟然出了昨日的事情,昨日拜堂的事儿出的匆忙又突然,顾卿晚心思都在怎么过这第一关上,根本没想到有孕的事儿,好容易熬过了第一夜,她被累死了,脑子更想不起这个了。   以至于她到现在才惊觉想起这个问题来,见秦御反应这么大,顾卿晚有些喉咙干涩的开口,道:“我以为殿下知道这个的。”   秦御俊美的眉宇间闪过些暴躁之色,怒喝道:“你以为?爷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知道你们女人的事儿?”   顾卿晚,“……”   好吧,在信息开放的现代,大抵没有男人不知道这个。这古代,除了学医的,或者成了亲的,像秦御这样的大男人,可能还真不知道这些。   毕竟就算秦御在外头有女人,想必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关心那些女人的身体。   不过,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方才秦御的反应所表达出来的意思。   顾卿晚抿了抿唇,又道:“殿下不知道也就算了,其实偶尔受些冰冷也不是那么严重的事儿。左右,为殿下繁衍子嗣是未来燕广王妃的事儿,只要她没有宫寒之症便好了。”   秦御却沉声道:“谁说的不是严重事儿?爷还指着你给爷生儿子呢!怎么能得宫寒之症!”   顾卿晚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便有些微微发起白来,她瞧着秦御道:“生儿子?现在?”   秦御眯起眼眸来,倾身靠近顾卿晚,道:“原来卿卿这么急?不过现在可不成,你这脸色怎么愈发不对劲了,别是真被爷冰出什么毛病了吧?你等着,爷寻个大夫来。”   顾卿晚的脸色是确实不怎么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秦御言罢,掀开被子随手捡起脱掉的衣裳套上,便匆匆出去了。   顾卿晚却瞪着眼,盯着微微摇晃的床帐发呆。   她听秦御的意思,怎么好像没有让她避子的意思呢?他都没成亲,却让她先有孕,他这不是宠她,简直是害她啊!   他这么做,她会成为众矢之的,礼亲王妃不会容她的!   就算不提这个,顾卿晚自己也不想要孩子,这个孩子绝对不能有。她还在找寻回家的路,倘若有了孩子,她还怎么回去?还谈什么回去!   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顾卿晚可没天真到以为自己能将孩子也一并带回去。   若真有了孩子,又找到了离开的法子,一边是生养了她二十二年,疼宠她入骨的父母,一边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她该如何选择?   没有孩子,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说,自己只是到古代,借了顾卿晚的身体,体验了一场古代女人的生活。有了孩子,难道她还能告诉自己,那孩子不是她沈晴生的,是顾卿晚的这具身体的,跟她沈晴没关系吗?   若是寻不到回去的路,有了孩子更可怕,她的孩子不能叫她母亲,也不能养在她的身边,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每日唤别的女人母亲,往后都生活在这个女人的鼻息下,由这个女人掌控孩子的一切,她一定会疯了的。   所以,不能有孩子!死都不能有孩子!   顾卿晚算了算,自己前两日刚来过月事,昨夜该还是安全期的,她应该没那么悲催,安全期还一下就中,只是这往后回京这段时间里她可怎么避孕啊!   秦御没一炷香时间果然带了个婆子回来,道:“爷问了,这王大娘是寨子里最擅女人病的医婆,让她给你瞧瞧吧。”   顾卿晚点头,那王医婆便上前笑着道:“大妹子好福气啊,昨儿才刚成亲,今日你这男人就担心你这身子是否有宫寒之症,想着法子给你赶紧调理,这么体贴,可不多见,可是比咱们寨子里的糙汉子们强多了。”   顾卿晚没想到秦御竟然也不知道拐个弯儿,就直接和这王大娘说担心她宫寒,顿时便脸上一红。   这秦御,平日随便什么事儿,脑子都不知转多少弯儿,怎么该拐弯时就这么直接了当呢。   不知道的,以为她多心急给他生孩子呢。   顾卿晚脸皮子发烫,那王大娘却给她把上了脉,片刻却道:“还别说,宋三爷担心的真有道理,大妹子这身体只怕前些时日受过些颠沛之苦,受了不少寒凉,如今虽调理过来一些,却还是有宫寒的症状,不过问题也不大,平日里多注意些,千万莫碰冰的东西,也莫吃那么多凉物,这般再用些汤药调理着,左不过三五个月也便养过来了,到时候准保能给宋三爷生个白胖小子!”   顾卿晚闻言目光微微一亮,是了,她先前身体有不少毛病,都病入膏肓了,若非花蜜,也不能养成现在这样。   可既然如此,像宫寒这样需要慢慢调理的病症又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快,更何况,她前些时候,不管是被吴国公抓住带着在山中奔波,还是跟着秦御遇上刺客,不得已跳河离开,都是受了寒的,所以她现在的体质,根本不会轻易受孕的?   顾卿晚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窃喜,秦御却略蹙眉道:“还要吃汤药调理三五个月?”   王大娘笑着道:“她这个病症没旁的法子,就得慢慢调养,注意别贪凉。”言罢,站起身来,又冲秦御道,“你媳妇还年轻,大娘瞧你也不大,急什么,孩子会有的。这女人生娃的事儿,可是急不得,越急越不来。行了,也不必写方子,我回去包了药让我家小栓子送过来便是。”   秦御道了谢,待王大娘去了,他看向顾卿晚,道:“以后不准再贪凉!”   顾卿晚不想和他纠缠这个问题,只乖巧的点头,道:“知道,身体是我的,我自然比殿下更在意。”   言罢,见秦御拧着眉头,还要再说什么,顾卿晚忙道:“对了,殿下的眼睛,他们没在意?”   秦御的异色眼眸,昨日进山时已是晚上,顾卿晚又给他画了眼妆,他睫毛长,看人时略垂下眼睫,不注意看,也瞧不出异常来,可今日他脸上已没了妆容,又是大白天的,那双眼眸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秦御却道:“爷跟他们说,爷便是因为眼眸异于常人,才会从小便被送离家族的。毕竟世人都知道燕广王出生便是异瞳,被先帝视为大秦祥瑞之兆,爷不过宋家一个嫡幼子,也是异瞳,传扬出去,宋家说不定会招惹来灭族之祸,故此这事儿一直被宋家费劲心思的隐瞒,世人才未有耳闻。”   顾卿晚不觉愕道:“殿下这么说,他们相信了?”   秦御却挑眉,道:“为什么不相信?秦氏出了爷这个祥瑞,先帝爷便一路杀进京城坐上了龙椅。宋家也出个妖瞳之人,皇族能容得下宋氏一族?隐瞒下来是一定的。比起这个说法,难道在朝廷围剿山寨时,堂堂燕广王带着个女人亲临险境送上门当土匪当人质,这样离谱的事儿,更容易让人相信?”   顾卿晚,“……”   好像也是,这个听起来更不靠谱。   ------题外话------   快月末了,求票票哦,求保住菊花。谢谢lltt625625 送了5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   ☆、130 懂医的顾卿晚   那医婆离开没片刻,果然就让自家的小儿子送过来了几幅中药。   顾卿晚见秦御将中药交给了小丫鬟让她们去煎药,便禁不住在秦御跟前嘀咕,道:“这山寨里的人都还没有信任我们呢,不知会不会在中药里头偷偷加什么毒,万一他们给我下毒,企图用我要挟控制殿下,岂不是坏了?”   秦御闻言瞧向顾卿晚,目光有些说不出的幽凉,顾卿晚不知道他是不是从自己的话中听出了她的真实心思,略顿了下这才又道:“左右咱们过几日便又要一路跋涉进京,路上熬药都不方便,还是要断药的。殿下也听到了,医婆说我这个宫寒是慢症,需要慢慢的调理,一副两副药也不管用。王府大夫高明,什么药材补品都有,若不然,还是等回京了再好好吃药,殿下说呢?”   顾卿晚的话落下,秦御却半响都没作答,只是那么用微显凉淡的神情瞧着她,顾卿晚额头都冒出细汗来了,他才牵起薄唇,道:“这会子倒学会体贴周全,善解人意了?”   顾卿晚不觉冲秦御嗔了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行事不周全了?”   秦御却突然迈步往床榻前走来,随着他靠近,落下一片阴影来,笼罩在靠床而坐的顾卿晚,使得顾卿晚有些微微的紧张心虚。   却闻秦御挑眉道:“你周全?你行事周全会一大早的自己一个人往山寨里瞎逛?不知道男人养精蓄锐一夜,早上最易冲动?”   顾卿晚眨了眨眼,迷糊一下,这才明白过来秦御在提方才的事儿,她便怔了下。   听秦御这话,方才好像是她误会了他呢,他是因为担心她出事才那么凶的?   顾卿晚微微有点内疚,不过却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解,道:“我不是一个人瞎晃,是白三娘和大当家的女儿赵大姑娘过来寻我,我跟着赵大姑娘去了她的闺房,后来大当家的那里发生了点事儿,赵大姑娘没功夫再顾着我,我才自己回来的。一路上还特意避着人,直接便回来了,根本就没有瞎晃啊!”   秦御听罢,虽面色略好了些,却还是坐在了床前,瞧着顾卿晚道:“若真出事,只你回来这几步路的功夫也就够了!更何况,那白三娘和赵大姑娘是何心思,你又如何得知?就敢肯定她们带你出去不会是别有心思?另设陷阱?”   顾卿晚心中已知道错了,可瞧着秦御脸色沉冷,目光锐利的冷酷模样,却禁不住嘴硬,道:“我也是有些识人之明的,自然是觉得没什么陷阱,这才敢随着赵大姑娘去的。更何况,她们若真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呆在这小院难道就能安全了?”   见她丝毫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秦御脸色铁青,一把将顾卿晚拖进了怀中,手臂和胸膛双重夹击的力量硌的顾卿晚肋骨都疼了起来,她忙认错道:“我知道是我行事鲁莽了,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一定更加谨慎小心!”   她声音带了些哭腔,为什么旁的女人献身后,都会得到男人的呵护疼爱,哪怕是短暂的。   她却这么悲催,昨儿夜里还说尽了好话痴缠着她,如今却逼着她,一直在不停的认错,认错!   秦御听顾卿晚认错,倒没再进一步动作,只是依旧盯视着她,那意思很明显,她若再说不出让他满意的话来,他便要亲手好好教导下她了。   顾卿晚便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笑着道:“我知道是我误会了你,你都是为我好才这样的。山寨里男人多,四处都是危险,我不该随便出去招惹是非。可你看啊,你若真不放心,就该将我栓在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既然你有你要忙的事情,不能时刻将我带在身边,那就该相信我。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会想办法保护自己,不会轻易涉险的。”   见秦御微微怔住,若有所思,顾卿晚略松了一口气,道:“我真不是随随便便跑出去的,我是瞧出那赵大姑娘是个浅显又心地不坏的,这才跟她去的。你不是说要尽快取得信任吗,我这也是想帮帮你,去探探大当家的情况。你别说,今儿还真让我探到些情况来。”   她言罢,偷眼瞄着秦御的脸色,见他明显已神情舒缓了些,这才又道:“其实那大当家的根本就不是病了,而是重伤,大夫说他撑不过三日了。”   秦御怎么也没想到,顾卿晚就这么一会子功夫,竟然就打探到了这样重要的事情,便是心性沉稳,也禁不住面上微露惊愕之色。   顾卿晚心中有些得意起来,略扬起眉来,道:“你看,你一个人分身乏术,加上我一个,多少是个帮手。他们瞧我是弱质女流,反倒会放松警惕。”   虽然出去会有一定的危险,但是,顾卿晚也不想就在这院子里坐享其成,坐等秦御搞定一切。   更何况,如今大当家那里已经有些眉目了,她可不想就此放弃。   且,秦御担心她,她也不是木头人,自会心有触动,但她也不想秦御将她当成禁脔,以关心为由限制她的活动。   第一次他这样做,她妥协了,以后便会形成一种相处模式,他会以有危险为由,将她直接限制在他划定的圈中,锁死她,这可不是顾卿晚想要的!   所以,这次她便是若磨硬泡,也得让秦御按她的意思来。   她眸光晶亮,恳切又有些哀求的可怜巴巴望过来,秦御心头微微塌陷了一块,竟觉得她说的都有些道理。   他抿了抿唇,这才开口道:“这么说,爷还得谢谢你了?”   顾卿晚听不出他是在说反话,还是认同了她,眨了眨眼,她主动靠进秦御的怀中,道:“那倒不必,如今我都是殿下的人了,在这些山匪的眼中,咱们还是成了亲的,夫妻一体,我这也是为自己嘛。”   她这话说的中听,秦御不禁轻勾了下唇角,谁知道顾卿晚刚好抬眸看了过来,将他这犹如昙花一笑的样子看了个正着。   她顿时双眸一亮,眉开眼笑,道:“殿下笑了,那就是不生气了?那我一会子可还要去大当家的院子寻赵大姑娘,殿下可不能再恼了啊。”   秦御被她瞧个正着,神情一绷,却道:“爷什么时候应下,让你再出门了?”   顾卿晚瞪大了眼,道:“你笑了便是认同我的话了,既然认同我的话,我一会子出门打探消息,当然也是可以的啊。”   秦御见她如此狡辩,一时竟被逗笑了,顾卿晚愈发眉眼灵动,道:“又笑了!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啊!我一会子还要去给赵大姑娘送香膏,我得去挑弄一下。”   她说着就往床下跳,秦御却一把拽住了她,道:“你给她挑弄什么香膏?她多大的脸,敢让爷的女人给她挑弄香膏!”   秦御一脸的狂傲霸气,言罢,将顾卿晚按在了腿上,道:“你有宫寒之症,便莫再乱弄什么脂粉之物了,乖乖在床上养着。”   顾卿晚,“……”   她是宫寒,不是怀孕啊!就算是怀孕,也不用好端端的在床上养着吧?   “我答应赵大姑娘的,殿下也不想让我做失信之人吧?不是她逼我给她做香膏的,是我和她投缘,主动答应帮她做的,我已经好久没和同龄的姑娘家说话玩闹过了,殿下就由着我吧,好不好?好不好?”顾卿晚撒娇的摇着秦御的手臂,言罢,还靠过去主动亲了下他的脸颊。   秦御被她磨的彻底没了脾气,到底轻哼了一句,道:“一会子出门爷陪着你。”   顾卿晚勾唇一笑,道:“那最好不过了。”   接着她便跳下床,跑去调弄香膏了。其实古代的香膏都怎么做的,顾卿晚根本就不知道。   她只是往赵月娇那里顺手拿来的香膏里加了点玉莲花蜜的水,又加了少许胭脂,挑弄的颜色略粉,便好了。   秦御陪着她到了大当家的院落前,顾卿晚上前,便被守在门前的土匪给拦了下来,顾卿晚说明了来意,守门的土匪却道:“你等着,我去问下我们大小姐。”   片刻,赵月娇的丫鬟,叫蔷薇的跑了出来,冲顾卿晚道:“香膏呢?你交给我就成,我会拿给我们大小姐的。”   她趾高气昂的,顾卿晚也没在意,将香膏递给了她。蔷薇却打开香膏盒子瞧了眼,道:“这盒子怎么瞧着和我们小姐用的一样?里头的香膏颜色怎么如此奇怪!你这香膏能用吗?!”   顾卿晚也不生气,道:“蔷薇姑娘好眼力,这香膏盒子就是从你们小姐梳妆台上拿的,不然我这做好了香膏也没地方放啊。香膏,只管让大小姐用,我已经和大小姐打了赌,若是没效果,大小姐只管找我便是。”   蔷薇这才合上盖子,道:“你知道就好!”   言罢,哼了一声,一扭身便跑。   顾卿晚转身走向秦御,谁知刚走两步,就听身后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   她回过头,愕然的瞧见蔷薇跌倒在了地上,竟摔的极重,两个膝盖上都是血,小丫鬟已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顾卿晚,“……”   她转过身,看向秦御,果然就见站在不远处等她的秦御已经迈步往回走了。阳光洒落在他的肩头,背影瞧着格外高大桀骜。   顾卿晚忙快步跟上去,主动拉住了他的手,道:“不会又恼了吧?殿下?”   秦御却目光沉沉盯着她,道:“连身边的丫鬟都敢如此对你,这就是你说的,和你非常投缘的赵大小姐?”   他重重咬着非常投缘四个字,顾卿晚说谎又被识破,脸上一热,拉着秦御往回走,道:“殿下这不是已经帮我教训小丫鬟了嘛。总之,我给赵大小姐香膏是有用意的,殿下别管了就好。”   言罢,只指着山寨中的风景和秦御东拉西扯。   和顾卿晚所预想的一样,翌日一大早,秦御刚被程二爷派人叫走,赵月娇便带着丫鬟来了。   蔷薇在院子中吆喝了一声,顾卿晚却坐在屋中没出去,果然,外头赵月娇见顾卿晚不出来迎接,却也呆不住,直接迈步进了屋子。   蔷薇率先进来,见顾卿晚坐在梳妆台前正篦子抿着耳边的碎发,便吆喝道:“你没听到我们大小姐来了啊!竟然……”   她话没说完,赵月娇便出声道:“好了,蔷薇,你先出去吧。”   蔷薇面露委屈,瞥了顾卿晚一眼,这才转身而去。顾卿晚笑着站起身来,道:“我瞧着赵姑娘今日脸色白皙了不少呢,想必大小姐自己也有感觉的吧?”   赵月娇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可比起美貌来,她觉得什么都可以牺牲。她上前拉了顾卿晚的手,道:“昨日是我怠慢了姐姐,也是我心情有些不好,姐姐大概也知道,我爹病了,所以……姐姐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吧?”   顾卿晚回握着赵月娇的手,道:“月娇妹妹说的什么话,我若是计较,也不会还给月娇妹妹调弄香膏啊,其实我第一眼瞧见月娇妹妹就觉得投缘呢。”   赵月娇顿时便笑着接口道:“我也瞧姐姐投眼缘呢,姐姐可真厉害,调弄的香膏比我好容易买的那些好太多了,姐姐还会调弄旁的胭脂什么的吗?”   顾卿晚见赵月娇上了钩,却松开了她的手,道:“旁的,如今我手上没有那么多工具,也没有用料,倒暂时弄不成。不过月娇妹妹和我这么投缘,等我闲暇了,一定会给妹妹再调制些旁的胭脂水粉的。”   她说着给赵月娇倒了杯水,方又道:“不瞒妹妹,我外祖家中是开药铺的,我从小跟着外祖母识了不少草药,背了不少草方,我就慢慢发现,好多草药都有美肌肤的作用,我做的香膏里头,可是放了我用草药秘方熬制的药膏的,这寻常的香膏怎么能比得过?”   赵月娇双眸一亮,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原来如此,我说这香膏怎么会这样神奇,姐姐可真是厉害。”   顾卿晚笑着道:“不是我自夸,我在学医上还真有颇多天赋,我外祖母都常常感叹,说我若生了男儿身,一定要让外祖父收了我做徒弟,还说凭我的资质,不出十年,定能将太医院的一众太医都比下去呢。”   赵月娇不觉接口,道:“姐姐的医术竟然这么厉害?”   顾卿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道:“哪里啊,其实也就是有一次,外祖父的医铺收了个被狼咬的快死的病人,身上好多地方都被狼给咬伤了,到处都是伤口,外祖父用了最好的伤药,愣是控制不住伤势,都说要准备后事了。后来换了我调配的金疮药,那人竟然就好了。”   她越说,赵月娇的双眸越亮,顾卿晚却只当没发现她的异状,低头一笑,不在意的道:“就这么一件事,外祖母便觉得我的医术比行医四五十年的外祖父都厉害,其实怎么可能呢,也就是外祖母格外疼爱我,才看我什么都是好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月娇妹妹?”   赵月娇却一把抓住了顾卿晚的手,道:“姐姐当真会制一种非常厉害的金疮药?当真?”   顾卿晚愕然道:“月娇妹妹你怎么了?”   赵月娇却拉着顾卿晚就往外走,道:“姐姐不知道我爹爹根本就不是病了,他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和外伤,大夫们都说我爹快不行了,姐姐你一定要给我爹爹看看!”   顾卿晚眸光微闪,却一把甩开了赵月娇的手,道:“这怎么能行,不行,我不行的。”   “怎么不行,我说行,姐姐就行!”   她说着又要来拉顾卿晚,顾卿晚忙退后了两步,道:“大当家的伤了,应该找正经的大夫,我不过背了些草头方,又识得几根草药,即便月娇妹妹相信我,旁人也不会让我给大当家的治病的。更何况,我真不行的。”   赵月娇见顾卿晚一径的推辞,却愈发抓着她不放,道:“姐姐是不是还在生昨日我的气?我给姐姐赔礼道歉,姐姐这样见死不救,难道是要我给姐姐跪下求吗?”   顾卿晚忙摆手,咬牙道:“罢了。这样吧,我这里有一瓶子金疮药,月娇妹妹先拿回去偷偷给大当家的用下,若是有用,我再去给大当家的治。如何?”   赵月娇蹙眉,道:“这却是为何?”   顾卿晚便道:“月娇妹妹想,我一个没正经学过医的,又是刚刚进了山寨,即便月娇妹妹相信我,怕月娇妹妹将我这么直接带过去,二当家的他们,还有夫人,都是不会同意让我在大当家的身上试药的,倒不如月娇妹妹先拿金疮药去,偷偷给大当家的试试,要是真有用,事实摆在眼前,二当家他们也便会相信我了。到时候我再给大当家的治病,岂不是更顺理成章?”   赵月娇顿时便笑了,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全,金疮药呢,姐姐快将金疮药拿给我!”   顾卿晚回屋取了早准备好的,兑了花蜜的金疮药,这才又道:“月娇妹妹给大当家的上药,一定要记得先将伤处原先的金疮药清理干净,不然恐会影响药效。”   赵月娇应了,匆匆拿着金疮药便去了。   是日傍晚,顾卿晚正陪秦御用膳,尤四爷和周五爷便来了,满脸笑容的进了屋,冲秦御道:“宋兄弟,你这不厚道啊,家中弟妹医术这样好,竟也不和咱们透露一声,实在是不应该啊!”   秦御闻言眸光微诧,转瞬即逝,瞧了顾卿晚一眼,这才笑着道:“贱内是学过一些医,可她年纪摆在那里,医术这个东西是靠成年累月积累的,她不过略懂皮毛,哪里敢说医术好?”   周五爷却摆手,道:“弟妹的医术,我们可都是有目共睹,七八个大夫给大哥治了这十多日的伤了,就是不愈合的伤口,用了弟妹的独家秘制金疮药,眼瞧着只小半日功夫,竟然就结痂了!这医术还不叫好?简直就是华佗在世,肉白骨啊!”   尤四爷接着道:“我们兄弟这会子过来,就是要和宋兄弟道歉的,其实大当家的不是生了病,而是先前在山下中了官府的埋伏,受了重伤,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宋兄弟大概也知道,山寨是大当家的一手拉扯起来的,大当家对我们兄弟几个都是有恩的,大当家的在山寨中威信高,当此时机,大当家的不行了的消息传出去,山寨人心必定动荡,朝廷正要围剿山寨,知道山寨群龙无首,必定会加紧攻势。故此,先前,我们才会刻意隐瞒。”   秦御点头,道:“这都能理解,尤四爷不必多言。”   尤四爷哈哈笑着,拍了拍秦御肩头,道:“就知道宋兄弟是明理之人,如此,我们兄弟想请弟妹去诊治大当家的,想必宋兄弟也不会反对吧?”   秦御闻言看向顾卿晚,见顾卿晚也睁着明眸看着他,却想起了她早上的话。   他说让他相信她,这女人既折腾到了这一步,秦御想他是该相信她能治好大当家的,虽然这事儿想着就有些离谱。   他收回目光,冲尤四爷道:“若她真能帮上忙,自然该尽些力的。”   ------题外话------   lisa67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lltt625625 送了5颗钻石、zdx8286 送了1朵鲜花   ☆、131 吃醋否   顾卿晚站在大当家的床前,装模作样的给大当家的把了半响的脉,站起身来,赵月娇便迫不及待的抓住了她的胳膊,道:“怎么样?我爹还能就活吗?”   床上的大当家的,此刻倒也清醒着,也正虚弱的望过来。   被满屋子的人盯视着,顾卿晚有些没底气。她哪里会治病啊,半点医术都不懂,可她有玉莲花,她早便发现玉莲花的花蜜能够催发草木的效用。   从前在洛京城时,她也被大夫诊断说身体耗损太空,命不久矣,可花蜜却让她越来越健康。   之前因为没什么机会,顾卿晚没能实验下玉莲花花蜜的药用效果,现在有了机会,她想要在大当家的身上试一试。   若然这么多大夫都没法好大当家的,她却能凭借着玉莲花花蜜救了他,那往后,她倒能多一项立世的技能,运用的好,兴许对她的处境会有很大的改善。   想着,顾卿晚抿了抿唇,道:“大当家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伤势拖的太久了,如今……不过,有我配制的秘制金疮药,大当家的外伤得到控制,便可以调集所有身体机能,用来恢复内伤。大当家的身体底子好,也未必就救不过来。”   几个被抓来的大夫也在屋中站着,见顾卿晚不过这样年轻一个姑娘,心中虽不信服,都持怀疑态度,但他们巴不得有个人赶紧接手大当家的,剩的大当家的死了,土匪们拿他们陪葬。   故此听顾卿晚说了这些话,虽然有异议,却没人吭声。   顾卿晚略松了一口气,道:“可否先让我看下大夫们给大当家用的药方?”   “哦哦,好,好!”赵月娇的母亲吴氏忙示意丫鬟去取,片刻便将一张药方呈给了顾卿晚。   顾卿晚再度装模作样的看过,却沉吟道:“药都是对症的,若是再加上两味儿,对大当家的内伤恢复便更好了。这样吧,夫人可否让人带我去药房,我亲自来给大当家的煎药,服用两剂看看效果。”   吴氏不觉道:“那怎好意思劳烦你呢,还是写了药方,我吩咐丫鬟去煎药吧。”   顾卿晚便笑着道:“无妨,大当家的如今情况不大好,这煎药也是技术活,煎的过早过火,都不能达到药效,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儿,煎药也累不着,夫人真过意不去,指个丫鬟来帮忙便好。”   吴氏感激的笑,指了她身边穿葱绿色褙子的丫鬟跟着顾卿晚,顾卿晚便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却有个大夫没忍住,问道:“慢着,这位夫人方才说老朽们开的药方中缺少了两味药,却不知是哪两味儿?”   顾卿晚脚步顿住,面上闪过为难之色,道:“实在抱歉,其实我是有一张专门治疗腹脏内伤的不外传的秘方,实在不方便透露。”   她言罢,点了下头,迈步便出去了。   那问话的大夫虽然面色不怎么好看,但是却没再多说什么,这个时候,大家谁手中没有几张不外传的秘方什么的,莫说是这做大夫的,便是那厨子,手中的菜谱也是不外传的。   顾卿晚既这样说,他们也就信了。   顾卿晚到了煎药的小耳房,只吩咐丫鬟将平日大当家的药照旧煎上,便打发了她出去,自己看着药,煎好后,倒出来,便悄然将她早前准备好的花蜜滴了进去。   因怕效果不好,她特意多滴了些,足足两滴花蜜,用汤勺搅拌均匀,这才唤了丫鬟,端着汤药回去,眼瞧着大当家的喝下睡着,她才笑着道:“我先回去了,等下顿用药时,我再过来煎药。”   吴氏拉着顾卿晚的手谢了又谢,又吩咐赵月娇亲自送顾卿晚回去。   顾卿晚出了院子,却见秦御负手站在小坡下,正眺望远处群山。   他穿一身藏青色的寻常棉布圆领长袍,窄袖束腰,衣裳上也没绣什么华丽的图案,普普通通的一身农家衣,被他穿在身上,却好似连衣裳都高贵不凡了起来。   宽肩窄腰,笔直的大长腿,挺拔稳健的站姿,即便一个背影,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势,让人觉得器宇轩昂,必非池中之物。   顾卿晚脚步略顿了下,禁不住回头冲赵月娇道:“月娇妹妹,我夫君来接我了,不必送了。”   顾卿晚言罢,却见赵月娇半点反应也没有,她的目光分明都放在了山坡下那个孑然而立的身影上。   赵月娇不错眼的瞧着站在山坡下的秦御,脸上浮起了两片红晕,她早便听说过顾卿晚的男人了,才来两日,可在山寨中却声名赫赫,可惜她一直竟都没机会见到。   却不想他比传闻中更加英伟不凡,只一个背影,竟就这样……让人脸红心跳。   赵月娇眸光晶亮,道:“你的夫君当真一个人打赢了抢亲的四十来个壮汉?太可惜了,那天我还在伺候爹,我娘不让我往外跑,都没瞧见呢!”   她说这话时,眸露春水,就没将视线从秦御身上收回来。   顾卿晚眨了眨眼,禁不住头冒黑线,她抬手在赵月娇的眼前挥了挥,勉强拉回赵月娇的视线,这才道:“别怪我没提醒月娇妹妹,我夫君他最讨厌女人盯着他看了,他这人脾气可不怎么好,哦,对了,还最爱挖人眼珠子!”   她说着两指如钩,作势往赵月娇的双眼戳了戳。赵月娇往后仰了仰身子,看向顾卿晚。   她在土匪窝长大,胆子大的很,自然不会被顾卿晚两句话吓着,不过顾卿晚表现的很清楚,不喜欢她盯着人家的夫君瞧,赵月娇念着自己爹还要顾卿晚治疗,便呵呵笑着,道:“姐姐真会开玩笑,既然姐姐的夫君来接姐姐了,那我便回去照顾我爹了。”   她言罢,转身往院子折返,却是一步三回头,不停的惦着脚尖往坡下看。   顾卿晚,“……”   她沿着破路上的台阶走近,秦御才转过身来,一张妖异的俊面,映着苍翠的山色,一碧如洗的天空,眉目更加清晰剔透,剑眉斜飞,狭长的丹凤眼,像是落进了郁郁葱茏的山景,幽深明净。   长长的睫毛微垂着,将一双妖眸半遮半掩,宛若波光粼粼的湖色被轻雾笼罩,俊美的有些不似真人,倒像是从山林树丛冒出来的什么精怪。   顾卿晚盯着秦御,心道,妖孽啊。这样一张脸,幸好没让那赵月娇瞧见,若是瞧见了,只怕怎么赶也赶不走了。   她瞧着秦御感叹万分,一时间倒忘了言语。   秦御却俯身过来,一张俊美的面容骤然欺近,挺直的鼻差点直接撞上顾卿晚的鼻尖。   顾卿晚被吓的本能退了下,却一个跄踉,没惊呼出声,就被秦御捞进了怀中,头顶传来秦御含笑的低沉声音,“爷太俊,看傻眼了?”   顾卿晚冲秦御翻了个白眼,道:“一个鼻子俩眼,何时殿下脑门上再开个天眼,莫说是让我看傻眼,便跪下顶礼膜拜都不成问题。”   她言罢推开秦御,率先往回走,秦御却挑唇一笑,迈步跟上,意味深长的道:“既然是一个鼻子俩眼,没什么特别的,卿卿怎么不让旁的女人多瞧?爷如何不知,自己还有爱挖人眼睛的癖好?”   顾卿晚闻言脚步一顿,难以置信的回头瞧向秦御。   这人属狗的吗,耳朵那么灵,方才他们距离不下百米吧,他是怎么听到她说的话的?   真是活见鬼啊!   “吃味了?”秦御见顾卿晚目瞪口呆,却禁不住心情愉悦的勾唇一笑。这一笑,简直魅惑众生。   饶是顾卿晚已经见惯了他这张脸,也被晃了下心神,脸上有些发热,呵呵一笑,道:“殿下想多了,咱们现在的身份可都是假的,要是赵大姑娘粘上了殿下,容易节外生枝。殿下若是对赵大小姐有兴趣,我可以回去将她叫回来和殿下认识一下?”   秦御脸色顿时一黑,咬牙切齿的道:“不讨喜的女人!”   言罢他迈开大步,越过顾卿晚往前去了,顾卿晚冲他背影抿唇一笑,跟了上去。   回到小院,顾卿晚进净房收拾了一番,这才神清气爽的走出来,刚在床前坐下,就听秦御道:“你何时学的医术?”   顾卿晚早便想好了说辞,闻言倒也不惊,抬眸看向秦御,道:“我哪儿会什么医术啊,不过是从前在闺阁时,机缘巧合从书中翻到过几张草头方,瞧着像是两张古方,便背了下来,后来才知道方子对治习武者所受内伤很有效,今日用在大当家的身上,也不过是试试运气,还不知道能否有用呢,要是我把大当家的给治死了,殿下可想好逃命的法子了?”   秦御,“……”   顾卿晚却无辜的眨了眨眼,道:“下午我再去给大当家的熬回药,看看情况,若是大当家的病情没有显著好转,便会告诉殿下,殿下大概可以准备退路了。”   秦御见她果真没大多把握的样子,不由无奈一笑,却道:“背了两个草头方,便敢接手被老大夫宣告了死讯的病人,爷的女人果然不同寻常的胆大包天!”   顾卿晚挑眉,道:“殿下有意见?”   秦御却禁不住宠溺一笑,道:“你胆儿再肥点,爷也罩得住!只是,将方子写下来送过去便是了,做什么还要过去亲自煎药!”   顾卿晚心道,要是真有方子,她才不会这样麻烦呢,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那怎么能行,我这就指着这两张方子充神医呢,方子流出去了,我还靠什么混?”   秦御闻言一阵好笑,倒没再说什么。顾卿晚便歪头笑道:“殿下若不放心我,可以让兔兔跟在我身边啊,若是有什么事儿,我也好让兔兔给殿下报信。不过殿下到底将兔兔弄到哪里去了?怎这都两日了,也不见它!”   秦御听顾卿晚提及兔兔,却是略挑了下眉,道:“它现在只怕很难给你报信。”   他言罢,身影从八仙桌旁的春凳上旋起,一跃跳上了房梁,竟从梁上取下来一物,随手便往床上丢了过来。   顾卿晚瞪大眼睛瞧去,就见一路被秦御用来给兔兔当窝的那个白玉山水笔筒被丢在了被褥间,受了震动,一团金色从里头滚了出来,趴在了锦被上,可不正是失踪了两天两夜的兔兔。   它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顾卿晚一阵愕然,用手戳了戳兔兔的背,小东西还是半点反应也没有,顾卿晚凑过去,拽了拽它的尾巴,却见兔兔终于动了动,闭着眼睛,伸着小脖子,突然嘴一张,打了个响嗝。   一股酒气随着它这一嗝扑入顾卿晚的鼻端,顾卿晚往后退了下,望去,就见兔兔小脑袋又砸回了被子上,团成一团,再度没了动静。   顾卿晚,“……”   她扭头看向秦御,却见那厮一脸无辜,好像将兔兔灌醉的不是他一般。   “不是爷灌的它,是它自己喝的。”见顾卿晚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秦御略有些不自在的挪了下脚尖,声明道。   顾卿晚心道,鬼才信。   却没多和秦御纠缠这个注定无果的问题,只道:“它还要睡多久?”   秦御端起茶盏,低头把玩着盖碗,方道:“两天?或者三天?”   顾卿晚,“……”   这是被灌了多少酒啊,她看向兔兔,面露同情和怜悯。   这小东西瞧着挺聪明的,却怕是世上最蠢的墨猴了,不然怎么会给自己寻了这么个无良的主子。   顾卿晚又折腾了会儿兔兔,不管她怎么动,小东西都一副醉死过去的模样,全然没醒过来的迹象,顾卿晚便放弃了。   到了大当家的用药时辰,顾卿晚预出门,秦御却跟着站起身来,道:“爷送你过去。”   顾卿晚不觉站定脚步,道:“不必了吧,昨儿尤四爷和周五爷亲自过来请我过去,寨子里人都知道我在给大当家的治病,应该不会有人在这时候为难我。”   秦御挑起眉来,盯视着顾卿晚,忽而一笑,道:“怎么?怕爷遇上那个赵大小姐?卿卿放心,爷瞧不上她!”   “……”   顾卿晚直接越过秦御往外走去,她刚走到院子门口,吴氏便迎了出来,满脸笑容的拉着顾卿晚的手,道:“我们当家的醒了,说是觉得饿了,想进食呢!大夫给当家的把过脉息了,说是已见生机啊!我正说去请你过来给当家的再诊诊呢。快里头请,里头请!”   大当家的气色和精神果然都有明显好转,顾卿晚长长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不用来回调整药方,还是今早用的方子,我再给大当家的煎上两回,应该就能脱离凶险了。”   吴氏闻言欢喜道:“真是神医啊,也是我们当家的命不该绝,要不怎偏巧这时候宋三爷和夫人便来了咱们寨子呢。夫人真是活菩萨啊,我们当家的这条命就交到夫人手上了。”   大当家的躺在床上,也禁不住挣扎着略抬起身来,冲顾卿晚抱拳道:“救命之恩,赵勇铭记在心。”   顾卿晚含笑点了下头,忙道:“大当家的不必放在心上,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去煎药。”   翌日,大当家的已经能够坐起身来进食了,手腕上的玉莲花,果然不光能美容这一项用处,简直比世界上任何灵丹妙药都好用,顾卿晚一时间也心情大好。   午后,顾卿晚煎好了药再度送进房时,却见今日几个当家的,连带着秦御竟然都在大当家的房中坐着。   顾卿晚略怔了下,脚步顿住,秦御却率先察觉带了她的到来,略侧身看了过来。   他目光望过来,众人便也都看到了她。大当家的靠在床头上笑着道:“宋夫人辛苦了,我今日已觉大好,便让孩子娘把几个兄弟都叫了过来,让他们替我当面谢过夫人的救命之恩。”   顾卿晚迈步进了屋,就见程二爷和白三娘等人听闻大当家的话纷纷站起来,竟真排成一排准备向她行礼,顾卿晚吓了一跳,忙往秦御身后一站,笑着摆手,道:“大当家的不必如此的,寨子里为我和表哥举办了亲事,待我们如同亲人,我救大当家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夫君?”   她说着拉了拉秦御的袖子,一副不知所措的小媳妇模样,秦御便笑着站起身来,冲程二爷几人拱手,道:“内子都害羞了,实在不必如此。大当家的再这样,可就见外了,是瞧不上我们夫妻外来人的身份,想赶我们走了。”   程二爷顿时哈哈大笑,道:“既是救命之恩,兄弟们记心上了!救了大哥的命,便如同救了我们兄弟的命,宋兄弟来日但有求于我们虎山寨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兄弟们都万死不辞。”   周五爷几个也纷纷表了态,秦御禁不住回头瞧了顾卿晚一眼,却见她也不知怎的竟红着脸躲在他身后不抬头,秦御便笑着应声道:“往后有难,必定相求。”   “好,爽快!”大当家的不觉也是扬声一笑。   有了此事,一时间气氛和乐,关系似乎也拉近了不少。   顾卿晚却微垂着头,脸上有些发红,总有种作弊当了第一的感觉。   屋子里正笑语不断,却与此时,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嚣声,有纷乱的脚步声奔了过来,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朝廷军队围山了!”   屋中气氛顿时一变,几个当家的脸色皆瞬间沉凝了下来,秦御却站起身来,冲大当家的道:“看来几位大当家的有要事要忙了,在下便先携内人告辞了。”   他言罢,转身拉了顾卿晚欲走,床上靠着的大当家的却突然开口,道:“宋三爷请留步。”   秦御脚步顿住,回过头来,大当家的却道:“宋三爷武功深不可测,气质不凡,并非池中物,如今我虎山寨正值存亡之际,不知宋三爷可愿留下来替我们参详一二,若然能够抵御住朝廷的这次剿匪,虎山寨的当家之位,便有宋三爷一个位置!我听说,宋三爷和夫人是逃婚出来的,如今也没落脚之地,却不知宋三爷可能瞧得上咱们这虎山寨?”   秦御闻言却略拱了拱手,神情冷淡,道:“抱歉,我虽逃婚出来,却不想于朝廷为敌,搅合进山寨之事儿,更不想连累宋氏满门,还望当家的体谅。”   大当家的眸光略闪,脸上却有了笑意,道:“是赵勇唐突了,宋三爷请。”   大当家的也觉得秦御和顾卿晚的到来太过凑巧了些,对两人心存怀疑,若然秦御一口应了他的提议,大当家的便会对其多几分防备,如今秦御这样干脆的拒绝了,大当家的倒放下了心来。   秦御略点了下头,转身拉着顾卿晚出了屋。两人出了院子,下了山坡,果然见山寨中已经变了一副模样,男人们都已从家中出来,手中拿着武器开始汇集待命,女人也都将自家孩子领了回去,山寨中气氛紧绷却并不见慌乱。可见山寨里早得到了朝廷要围剿的消息,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秦御和顾卿晚回到屋,顾卿晚方低声道:“大当家的邀请,你怎么拒绝了?”   秦御却道:“还不是时候,现在答应反倒坏事。放心,就凭这些乌合之众,守不了多久。有爷出手的机会,若顺利,不过七日,爷便能带着你回家了。”   顾卿晚闻言却垂了头,微微撇了撇嘴。若能选择,她宁肯一直在外头,才不想跟着秦御回去礼亲王府,那是他的家,可不是她的!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1颗钻、lisa67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落樱蝶舞 送了1朵鲜花,扑倒么么哒。   ☆、132 臣服   这次领兵剿匪的是威永伯郑万,其乃是皇后的姨丈,先前领兵驻守在丰州的长宁军中,抵御羟族的扰边儿。   前些时日羟族的老族长过世,新任族长行事和老族长颇为不同,奉行和平政策,派遣了使臣和大秦义和,已向大秦称臣纳贡。   皇帝令威永伯班师回朝,谁知道大军途径登州府,恰好遇上当地闹蝗灾,土匪猖獗。   大秦建国不足十年,各地的一些小的反秦势力尚未完全肃清,周边也不怎么安稳,这些年朝廷也无暇顾忌各地的土匪。如今秦御兄弟荡平了后周,威永伯镇守的东南也安定了下来。   朝廷便腾出了手脚来收拾这些土匪,故此威永伯尚未班师回京便接到了皇帝命其帅军剿匪的旨意。   半个月前,威永伯才剿灭了登州府的双峰寨,这双峰寨和虎山寨也算是相邻的两州府的山寨,平日也有配合来往。   守望相助,常常一起作乱,害的两州府的官府衙门也头疼不已,无能为力,此次威永伯剿灭了登州府的双峰寨,自然是直向虎山寨逼来。   大军围攻双峰寨时,大当家的便曾下山打探消息,谁知道竟然中了威永伯设下的陷阱,这才受了重伤,狼狈逃回了山寨。   不过也因为虎山寨早便知道朝廷围攻之事,也一早就做出了准备,山寨中储备好了粮食,绿水镇中的家眷亲人们也都接进了山寨中安置,山寨的各处险要都准备好了雷石滚木等,设置好了障碍,山寨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加紧青壮年的操练。   如今山寨真被围了,虽然也慌乱了一阵,倒很快就控制住了场面,几个当家的各自带着人往要道上防守。   威永伯却也是个有些能耐的,大抵是知道虎山寨准备充分,山中水源充沛,围山断粮断水的法子不行,剿灭土匪,朝廷也不可能让他带兵就此驻扎个一两月的,故此兵马刚刚围山,便展开了围攻,且攻势非常的迅猛有力。   顾卿晚呆在小院中,远远都能听到喊杀声,惨叫声,还有各处升起的尘土火光。   她从没离战争这样紧过,难免有些不安,秦御却坐在床上,靠着床头跟没事儿人一样用匕首随意雕刻着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烂木头。   顾卿晚见他神情悠然自得,不觉坐在了床边,凑过去瞧了一眼,道:“殿下就不怕山寨被攻破了?”   带兵攻打山寨的是皇后的姨丈,帝后感情不错,威永伯算是铁杆保皇派了,先前派杀人一路追杀秦御的很可能就是皇帝。   若是山寨被轻易攻下来,威永伯领着兵马杀进来,见到秦御,只会趁乱将秦御直接杀死。   到时候或将罪名推给土匪,或将秦御的尸体销毁了,礼亲王府没有真凭实据,也奈何他不得。   而秦御选择在这个时候到虎山寨来,顾卿晚猜想正是威永伯要来围攻的原因,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   想必那些杀手怎么也想不到,秦御会遣散了所有暗卫和侍卫,只带着她跑到了威永伯的眼皮子底下。   可秦御来虎山寨显然不是送死的,顾卿晚虽然还没想明白他想如何脱身,但显然如今是不能让下头的朝廷兵马攻上来的。   秦御见她焦急,却没看她,只摆弄着手中的匕首,在木头上又动了两刀,才道:“爷瞧过了,这虎山寨并非浪得虚名,地势险峻,确实易守难攻。那大当家的赵勇,乃是后周名将赵仁之孙。当年容王朱振用离间计,使得后周皇帝斩杀了赵氏满门,赵勇侥幸逃脱,却起了厌世之心,不再投靠任何势力,反倒拉帮结派,占山为王,做了土匪,一手建起了这虎山寨。算起来,也在此经营了三十多年。赵勇名将之后,并非泛泛之辈,在练兵拒守设关隘上都算有一手,且又有地势之险,莫说是郑万,便是爷领兵强攻,没个四五日,不动些旁的心思,光靠硬的,却也是不成的。”   他言罢挑唇不屑一笑,又道:“威永伯郑万这人虽然也算有些本事,但却好大喜功,加上先前攻打双峰寨时,他不过用了一个日夜,岂能不志得意满?如今又攻虎山寨,多半是要轻敌吃亏的。爷若是他,便会绕道先攻虎山寨,攻打下了虎山寨,双峰寨不攻自破,吓都吓破胆了。可他却先攻的双峰寨,让虎山寨有了时间备战。便说明从一开始他便没将这些土匪放在眼中,没整体的作战计划,是个轻敌自大的。郑万匹夫不在虎山寨栽个大跟头就算好的了,指着他上来就拿下山寨,做梦吧!”   听秦御这般说,顾卿晚一颗心顿时便安定了下来,她对秦御的判断力还是深信不疑的。   心中安定,便凑到了秦御身边,却看他手中摆弄的木雕,道:“殿下还会木雕?这是要雕什么?”   秦御随手又在木头上割了两刀,道:“边关没什么消遣,爷便跟一个老兵学了点雕刻,打发无聊时间罢了。”   他言罢瞧向顾卿晚,道:“要不然,卿卿陪爷做点旁的有意思的事儿?爷也觉得大好时光,对着这么根烂木头实在是空负好时光了。”   他说着便将手中雕刻了一半的木头和匕首都丢了出去,一把搂住顾卿晚的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突如其来的重量令顾卿晚心跳加快,面色绯红,难以相信,外头朝廷的兵马正和土匪们打的热火朝天,秦御竟然还有心思和她醉生梦死,白日宣淫。   她推着秦御,道:“不行,外头……”   秦御却用手压着了顾卿晚的唇,道:“这会子谁还顾得上咱们,没人会来打搅咱们的。”   言罢,他挥手便扫落了床幔。   秦御这一折腾便是快一个时辰,好容易在她身上得到暂时的满足,搂着已累的半眯着眼喘息的顾卿晚,道:“卿卿这身子,爷真是越来越贪恋了……其实不回京也好,回京了便要每日里上朝上衙,逢十日才轮两日休沐,扔着卿卿这样的美人独守空房,爷这心里可是会不好受的。”   顾卿晚脸上还残留着两抹红晕,闻言眸光流转,靠在秦御的怀中,心思微动,斟酌着言辞,道:“回到王府,殿下准备如何安置我?”   秦御略怔了下,看向躺在身侧的顾卿晚,道:“什么如何安置?你如今是爷的女人,自然要进爷的后院!你放心,母妃是个和善的人,你也很投母妃的眼缘,有母妃照看你,爷便不在王府中也没人敢欺负你的。”   顾卿晚闻言诧异抬头,道:“我投礼亲王妃的眼缘?这话是怎么说的?”   秦御便笑了起来,点着顾卿晚的鼻尖道:“傻瓜,你真以为上次被母妃唤去秋爽院,你扯了母妃花厅的窗幔回来,母妃没起疑?当真以为你的身份,瞒得过母妃不成?其实上次你从秋爽院回来,母妃便让陈嬷嬷亲自过来了,不仅送来了月事带,便连那几日你用的汤也都是母妃特意吩咐秋爽院里小厨房的厨娘做了,由母妃身边的丫鬟向雪送到爷的翰墨院的。”   在王府来月事那次,顾卿晚确实每日都有各种汤品喝,她还以为是秦御特别吩咐的,倒没想到竟是礼亲王妃让人准备的。   想到上次在秋爽院自己闹的囧事,顾卿晚脸上火烧火燎起来,禁不住将脸埋在秦御的胸膛中蹭了又蹭,道:“要死了,丢死人了!怎么会这样!”   她将脸埋了起来,露出的一段后颈却红彤彤的,秦御见她一副遭受重大打击的模样,不觉哈哈大笑。   两人又在床榻间闹了一阵,远处的喧嚣声渐渐小了起来,顾卿晚便推着秦御,道:“好像是退兵了,殿下要不要出去瞧瞧情况?”   秦御见顾卿晚眉宇间略有些倦色,便将她放在了枕上,亲了亲她的额角,道:“你躺会儿,爷出去瞧瞧。”   朝廷军兵果然和秦御所料一点不差,这日傍晚久攻不破便撤了兵,到了夜半突然搞起了袭击,谁知道山寨中早有准备,没攻破山寨不说,反倒因为不熟悉地形,夜袭受到限制更大,让早有防备的土匪给折损了不少兵马。   朝廷兵马再度退了兵,清晨,郑万在营帐中气的雷霆暴怒,大发脾气,却突有小兵来报,说是大军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说是樵夫,可其身上却有旧刀伤。   樵夫按理说什么是不会有刀伤的,郑万起了疑心,令人严加审问那樵夫,终于审出,樵夫其实是虎山寨里的土匪,早先出来办事,谁知道回来却遇到了朝廷围山,无法回到山寨。   继而,刑讯逼供下,这土匪又交代出大当家的快死了,以及有一条小道能够通往山寨后山,从这条小道绕行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山寨防御线后的消息。   郑万简直大喜所望,当即便定了下今夜继续佯装攻击山寨,却由他带领一队精锐,在佯攻的掩饰下,从小道绕到山寨防线后,来个前后夹击包抄的计划。   就在郑万做下这个决定的同时,秦御只身一人到了大当家的赵勇的院子前,也未搭理看守的土匪,便用了内力,扬声冲里头喊道:“在下请见大当家的!还请大当家的拨冗一见!”   声音传了进去,没片刻周五爷便亲自出来,笑着冲秦御拱手,道:“宋兄弟来看大哥,何需通传,快快请进。大哥今日用了弟妹熬的药,这精神更好了,昨儿大哥硬撑着往前头观战,兄弟们见了大当家的,这心都定了,打的官兵屁滚尿流的。今儿,大哥的气色就更好了,还说要亲自去前头指挥着呢,宋兄弟可当真是咱们山寨的贵人啊。”   秦御却并未接话,甚至面上神情都有些冷硬,闻言不过略点了下头。这样的他,瞧着和平日其实也没多大的差别,可却愣是浑身气势又足了五分,本来就是一派富贵公子气派,如今更是多了些尊贵,以及睥睨天下苍生的威仪震慑。   周五爷明显楞了下,心中有些不安,脚步却不自觉的往后落了两步,不知不觉的,秦御已是龙行虎步的走到了他的前头去,率先进了屋。   周五爷尚未进去,就听里头传来秦御低沉平稳的声音,“赵勇。”   赵勇?   周五爷愣了一下,才恍然过来,赵勇这不是大当家的姓名的全称吗?这宋三爷怎么会连名带姓的这样称呼大当家的!   周五爷想到什么心脏陡然一缩,双腿微微发软。   屋中,靠坐在床头的大当家的见秦御迈步进来,负手门前,张口只叫了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怔,接着他便双眸一眯,神色微变,惊道:“燕广王!你是燕广王!”   宋家的三爷是不可能这样称呼他的,更何况,宋三爷也不会给他这样的压迫力!   先前秦御说出那一番宋三爷异瞳,故此从小便被送走的说辞,他们便心中有些质疑,但是因大秦皇室异瞳闻名天下的燕广王这时候只身一人来到山寨,更加让人难以置信,故此他们才接受了秦御先前的说辞。   如今秦御这般气场全开的站在面前,又脱口叫出赵勇的名子,浑身无不散发出一股惊人的威慑力,却由不得赵勇再糊涂下去。   秦御却没回答赵勇,迈着大步进了屋子,撩袍便坐在了桌前,目光沉沉盯视着赵勇。   赵勇不自觉的便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站在了脚踏上,额头有汗水渗出来,双眸却锐利,道:“燕广王殿下好胆气!”   秦御却淡淡一笑,道:“赵大当家也不差,能在朝廷围堵下守寨两日,让丰义军吃足了苦头,赵大当家不愧为将门之后!”   赵勇闻言,面色微震,略沉默了下方才道:“什么将门之后,早已是前尘往事,我赵勇如今不过是一介草莽匪贼。倒是堂堂燕广王殿下,此刻只身到我虎山寨来,又如此嚣张妄为,便不怕老夫拿了殿下为质,胁迫朝廷退兵吗?!来人!”   他言罢,便沉喝一声。   秦御却未只神情淡漠的坐着,眼皮子都没动上一下,他没搭理赵勇,反倒摆弄着桌上的茶具,将一个盖盅放倒,在指尖捻转了两下,他才抬眸瞧向赵勇,轻笑道:“赵勇!本王要你听命于本王,率虎山寨一众人,下山从良,归顺朝廷!”   赵勇闻言哈哈大笑,道:“燕广王痴人说梦了吧!如今朝廷陈兵山下,我山寨诸兄弟抵死相抗,尚难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燕广王殿下让老夫带他们束手就擒?哈哈,下了山,兄弟们还有何屏障能挡官府的刀锋?凭什么让兄弟们相信归顺之后,朝廷会放我等从良,不翻旧账,出尔反尔?”   秦御却扬声道:“就凭本王此刻身在这里!就凭我燕广王三个字!”   赵勇神情一震,秦御却勾唇一笑,丢了手中把玩的盖盅,又道:“赵勇,你出自前朝名门,家中也算世代为官,如今却连将门之后四个字都不敢承受,说什么前尘往事,看来也是怕辱没了赵氏门风,怕百年之后,赵老将军和赵大将军会责骂你不孝,自甘堕落,沦为土匪。”   他几句话,令得赵勇面色难看,额头冷汗滴落,低垂着眉目,却可见神情波动。秦御却又道:“前朝昏庸,父王却曾于本王提及两位赵将军,言道不愧忠魂将骨,若然我大秦能得此良将,必会珍之信之用之,断不会令忠骨蒙冤,将魂不宁。赵勇,你是聪明人,当知道,怎样对山寨中的兄弟们是好的,唯今我大秦立国已稳,四境已靖,虎山寨气数已尽,即便此次能抵御的住朝廷兵马,却只会惹怒朝廷,引来更多的兵马围困山寨,彼时山寨又能否再抵抗过去?”   言罢,他又淡声道:“再说拿本王为质的话,赵勇,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本王不信你不知道山下郑万和本王的那点关系,你以本王为质,郑万只会一口咬定本王是假的,先放箭将本王射成马蜂窝,再不惜一切代价,屠了这虎山寨,灭了口,将本王的死按在虎山寨的头上。退兵?呵呵,可能吗?”   赵勇双拳微握,却道:“殿下不仅好胆魄,竟还有攻心之术,三寸不烂之舌,赵某实在佩服,可是,殿下既然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还需避到我虎山寨来,又如何能为我山寨作保?”   秦御闻言挑眉,道:“赵勇,如果本王没弄差的话,山寨的后山有一条天险羊肠道,能直通山下,却无多少人知道吧?”   赵勇面色大变,瞳孔剧烈收缩起来,那条山道乃是不小心发现的,极为隐秘,山寨中也仅有几个当家在内的为数不多的人知道,是用来最后逃生用的。也是山寨给自己准备的一条后路,他全然没想到,秦御没来山寨几日,且都在山寨中人的耳目盯视下,竟然有本事连这样的要事机密都打探清楚了。   赵勇脸上起了冷汗,秦御却轻轻敲打着桌面,道:“赵勇,本王已经令人将后山的山道透露给了郑万,你最好从现在起,便听从本王的吩咐,若不然,你该知道……你的所有后路,已经被本王堵死了。”   赵勇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瞪视着秦御半响,却突然收敛了神情,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赵勇愿归顺王爷,还请王爷信守承诺,护我山寨上千口人的性命!”   秦御并不意外,这才撩袍站起身来,上前两步,略弯腰扶了赵勇一把,道:“本王说到的,从来都会做到!本王在山上之前已书信一封,令人秘密送至王府暗桩,请父王派人去赵氏祖籍高阳替赵将军收拾祖宅和祖坟,赵将军归顺后,便可衣锦还乡,祭祖后再往京城礼亲王府拜见不迟。”   秦御如果一早说出此事来,赵勇不会觉得感动,只会觉得那是秦御威逼利诱的一种手段。   可如今秦御已控制了全局,令赵勇不得不臣服于他,却说出此事来,与赵勇来说,却是大恩,令赵勇不得不动容。   他心神一震,当即眼眶便有些发红,神情复杂。   秦御却拍了下赵勇的肩膀,道:“赵将军有伤在身,回去躺着吧,其它的事儿,本王想,本王可以暂时吩咐周五爷代劳吧?”   赵勇一怔,却见秦御已微微侧身看向了门外,外头周五爷自然也听到了屋中的动静,此刻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垂首进了屋,却连正视秦御都不敢,便跪了下来,道:“周兴听凭殿下吩咐。”   他方才在外头已经听的非常明白了,且也看的非常明白。他周兴也算山寨的智囊,却是头一次如此忌惮一个人,眼前的少年,智多尽妖,手段一流,由不得他周兴不臣服。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186**3793 送了1朵鲜花、lisa67 送了2朵鲜花,下章回京,亲们不要着急哈   ☆、133 脱险   虎头山的后山,郑万仔细看了从抓到的土匪那里挖出的那条隐秘山道。   山道很窄,弯弯曲曲,又隐藏在一处山峰陡峻处,四周长着浓密的植被,这种地方,若非机缘巧合,日日在此路过也不会发现内有乾坤,隐藏了一条可以上山的小道。   同样,因为想不到这边会有路,官兵自然也不可能在此留兵马围堵。   郑万来之前,还曾怀疑那个抓到的土匪有些凑巧,交代的东西又太过重要,生怕这里头会有诈。   故此,没打算以身涉陷,此刻仔细观察过这条上山的小道,郑万掐断了心中的猜疑。   他觉得这条小道,确实是土匪准备的后路。这样一条小道,自然不可能供给山寨中所有人逃生用,但从此逃走十多个人却还是可以的。   有了这条小道,在山寨真守不住的时候,几个当家的便可以带着家眷从此逃命。   这可是保命的后路,土匪不可能拿这样的后路来使诈!   生死存亡之际,自绝后路,傻子也不会这样做啊。   这样认定了,郑万便放下心来,消除了所有疑虑。他凯旋在望,又以摧枯拉朽之力剿灭了双峰寨,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却在虎山寨这边遭受了打击,这几日损兵折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山头,大军围困愣是攻不下来。   这几日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如今眼看着有此山道,偷偷上山,就可以绕到敌后,来个前后夹击,只要突破了防线,大军便能长驱直入,彻底剿灭山寨。   郑万一颗心火热兴奋,当即便做出了亲自领人上山的决定。   他在军中说一不二惯了,既做了决定,下头的小将也不敢多拦,只在军中点了一队身手都极好的精锐,跟着郑万一起上山。   制定好了夹击策略,又确定了呼应的信号,郑万便带着人沿山道上了山。   他却是死也想不到,上山竟还有个秦御在等着他。山匪是不会做自绝后路的事儿,可他们的后路,却被秦御堵死了!   秦御只给山匪留了一条路,那便是臣服于他!   于是,郑万带着人还没能摸到山上,便在半山腰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箭射中了胸膛,仰面倒在了身后之人的怀中,接着幽静的山道便响起了嘈乱的声。   “不好!中计了!”   “有埋伏!大将军中箭了,退!快,快撤退!”   惊喝声响起,一阵纷乱,夜色下只见蓊蓊郁郁的暗色植物一阵晃动,像是隐藏了逃窜的野兽。   对面的断崖绝壁上,一块嶙峋的山石突兀的从崖壁探出,秦御身上还穿着那件寻常的藏青色圆领长袍,袍角被夜色下的山风吹的猎猎飞扬。   他异色的双眸微微眯着,眼瞧着夜色中那队精锐军兵们,胡乱往四周射出流箭,戒备着相互掩护着,背了已晕厥过去的郑万撤退。   他才沉声冲跟过来的尤四爷等人道:“不必追了,派人守着山道,回寨子!”   言罢,他率先转身,身影一纵,没入了夜色。   埋伏在乱石堆里的一个土匪站起身来,禁不住看了看隔着悬崖,离的甚远的那边山道,目瞪口呆,道:“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根本不在射程之内,夜又这么深,我连那边山道都瞧不清楚,四当家的,燕广王殿下是如何准确一箭射中郑狗贼的!?”   尤四爷也往对面黑黢黢的山道望了一眼,捏了一手心汗,道:“老子怎么知道,反正老子做不到,留守在这里,有情况就赶紧通报!”   他言罢转身也跟了上去,夜色下却已经没了秦御的身影。   秦御回到山寨却直接进了小院,屋中顾卿晚还没有歇息,郑万带人从山后小道偷袭时,还让手下兵丁们佯装强攻前头,以便吸引山匪的注意力,声东击西。   外头远远的传来交战的声音,秦御不在身边,顾卿晚听着那声音,总有些心惊肉跳的。   她一个和平年代长大的娇娇女,实在是适应不了冷兵器时代的残酷惊悚。   见秦御回来,顾卿晚空前热情的迎了上去,挽住秦御的手臂,道:“你回来了!”   因秦御大步进来,随着虎虎生风的脚步,带去一阵轻风,引得屋中烛光都受了惊扰,轻轻晃动了下。   摇曳的灯影中,顾卿晚笑意一路从花瓣一样的唇边,荡漾到了一双剔透晶莹的眼眸中,宛若一池碧波映照出满树的渐渐盛放的桃红,动人心弦的美丽。   她的声音娇软,带着显而易见的快乐,尾音微扬,像一根被风吹去的羽毛,扫过心湖,荡起一串轻微的涟漪。   秦御眸光微暗,手臂猛然圈住顾卿晚的纤细腰肢,低头便封住了她的唇瓣。他吻的有些缠绵,先是或轻或重的慢慢研磨她的两片红唇,接着才循序渐进的吸允她,探出火热的舌勾弄她唇齿间的清甜。   他的手一直稳稳抚在她的腰肢上,就那么贴着她,带着不同于她清凉肌肤的温热,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四处游走。   顾卿晚有些略怔,自从两人在山寨中做了一对假夫妻真床伴,秦御就表现的很急色,他像是个永远都喂不饱的饿狼,每日里只要有机会有时间,只要她没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抵抗,就会把握一切时机将她拖上床,吃干抹净。   他给她的感觉总是很粗野很急切,他的吻总是很霸道很情色,让人轻易感受到他的意图,抱着她时,一双大掌就没有老实过。   而这次这个吻,很不一样。   耐心轻柔,小心翼翼的,有点不像他。顾卿晚怔过之后,竟忍不住心跳略快了些。先前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床伴,她也将秦御定为成了床伴,而如今这样子,她有种被小心珍视,恋爱的奇妙感。   这个吻太牵动人心,顾卿晚略惊了下,慌乱的推开了秦御。   秦御本也没用多大力道捆着她,又没想到她会突然推拒,倒被她挣脱怀抱,往后仓促的退了两步。   他略诧了下,微微眯起眼来,顾卿晚脸上便浮起了红晕,竟有些不自在,忙开口道:“你……”   她话没说出口,秦御便上前一步,重新将她带进了怀中,握住她一双微凉的手,道:“害怕?”   顾卿晚略抿了下唇,到底点了点头,道:“这种喊杀声,让人心慌,从来没想到战争会离自己这么近。”   秦御却轻轻笑了一声,抚着她耳边碎发,道:“剿个匪,算什么战争。爷一会子还得出去,今夜大抵回不来了,你这样爷怎么放心得下?”   顾卿晚闻言吓了一跳,脸上红晕顿时褪了个干净,本能抱住了秦御的腰,道:“你去哪儿?我要自己呆在这里吗?”   这到底是山寨,先前白天又没开战,顾卿晚不觉得怕。如今大晚上的,外头又喊打喊杀的,这两日站在院子中,就总见有受伤,浑身是血的土匪被抬回家中,还有的人家死了男人,哭天抹泪的。   顾卿晚置身山寨,顿时有种兵荒马乱的感觉。   晚上秦御不抱着她,顾卿晚也会不自觉的往他怀里缩,这会子好容易熬到了秦御回来,一听他一晚上不在,顿时便觉这个夜她自己实在难熬。   秦御看着她难得的小鸟依人模样,心情大好,却又有些好笑,他也确实笑出了声来。顾卿晚脸色便又窘红了,没出息啊,暗骂着自己,她瞪大了眼,推开了秦御,道:“算了,殿下赶紧走吧,正事儿要紧,有兔兔陪着我就行了。”   兔兔这两日已经醒了过来,此刻小东西本在八仙桌上站在放倒的盖盅上用两只爪子蹬着盖盅,像耍杂技一样,滚盖盅玩,闻声立马从盖盅上跳了下来,冲顾卿晚吱吱叫了两声,很有气势的举了举小拳头。   顾卿晚被小东西逗笑,心中的忐忑倒去了不少,正想告诉秦御自己没事儿了,却听秦御道:“爷让人叫白三娘来陪你了,夜里便让她住在这里,在脚踏上陪你。”   顾卿晚闻言松了一口气,瞧着秦御却心中一暖,道:“殿下对我这么用心,我可该怎么回报才好呢。”   她眉目灵动,却分明话不走心,秦御一听就知道这女人是在说好话讨好他,却根本没想付出什么。   没心没肺的女人!他知道顾卿晚还在意他的逼迫,不过他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慢慢的磨,便不信凭他秦御还夺不了这女人的心。   就像他从前驯服过百兽园的一头白虎,那白虎骤然被抓,愤怒过,暴躁过,以至于后来绝食过,却还是在他的软磨硬泡下,被驯服的服服帖帖,成了一头供人驱使的斗兽。   他驯服那头白虎,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秦御不觉得顾卿晚会比那头白虎更难对付,更加强大。   既然是她没心,他也会让她专门为他生出一颗心来!   他想着,却抬手轻弹了下顾卿晚的额头,道:“先将欠爷的荷包补上!这都快回京了,爷的荷包还没个影儿呢。”   顾卿晚闻言一怔,茫然道:“什么荷包?”   秦御脸色顿时一黑,咬牙切齿的怒视着顾卿晚,道:“爷的事儿,你这女人果然统没上心!”   顾卿晚被他恶狠狠的凶残目光盯的喉咙都有些发干,往后退了半步,绞尽脑汁的回忆。这才想起来,从前她主动说要给秦御绣个荷包的,彼时秦御还说,让她在船上就给他绣,她答应了的。   后来谁知她在船上只呆了一日,还吐的晕头转向,之后便遇刺一路到了山寨,然后……她就将这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谁知道秦御竟还记得这事儿!什么脑子啊!   秦御盯着顾卿晚冷笑,他一直在等这女人动针线,结果一日日没个动静,他还想着这女人会不会已经在他出门时偷偷的绣好了,说不定还想给他个惊喜呢。   今日终于没忍住,提醒下她,如是绣好了就可以拿出来了。谁知道……果然,是他想的太美了。   这女人,竟然忘了,她竟然忘记了!   秦御面色黑沉犹如锅底,顾卿晚却讪笑着解释,道:“这不是山寨里,也寻不到好些的布料和绣线……”   秦御又冷笑了一声,顾卿晚说不下去了,山寨里其实好东西并不少,女人也很多,绣线不难找,布料……靠她救了大当家的,也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儿。   “晚妹子在吗?”   院子中响起了白三娘的声音,顾卿晚顿时如蒙大赦,冲秦御笑着道:“三娘子来了,我一会子就管三娘子借针线,马上动手!马上动手!”   说着冲秦御可怜兮兮的作揖赔礼,秦御冷飕飕的目光划过她脸上谄笑,道:“就知道哄爷,你等着!”   言罢,倒没再多言,他转身去了,只是脚步沉沉的,身影怎么瞧怎么都带杀气。出了屋,倒将白三娘吓的笑容僵住,大气不敢喘的退了两步。   秦御已一阵风的出了院子,顾卿晚迎出了屋,笑着冲白三娘道:“见笑了,还劳烦姐姐跑一趟,其实我平日也没那么胆小,自己呆着也没什么的。”   白三娘自从知道秦御的身份,对顾卿晚便没从前那么随便,即便是王府一个妾室,也不是她随便能够得罪招惹的。   她笑着上前,福了福身道:“晚妹子客气了,晚妹子是殿下看重之人,殿下对晚妹子的一番心意,实属难得。”   顾卿晚闻言,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方才那话,有点像是刻意炫耀的骄纵小妾在摆姿态,禁不住呵呵一笑,没再接话。   两人进了屋,坐下吃了两口茶,白三娘倒突然笑道:“殿下这一去,大抵晚妹子离离开咱们山寨也没几日了,咱们相识一场,也是有缘,今日过来,姐姐给晚妹子带着一样礼物,便算是登门礼或者临别礼吧。”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裹,推到了顾卿晚的面前,示意她收下。   顾卿晚目光落在那包裹上,略怔了下,正要解开,白三娘便按住了她的手,道:“回头晚妹妹没人时再瞧吧,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却都是晚妹子能用得上的。只是……晚妹子瞧了后,别嫌我唐突了才好。”   她说着冲顾卿晚笑了笑,顾卿晚总觉得她的笑有些古怪,按在包裹上的手都有些发烫,心里却又禁不住好奇,到底送了什么。   白三娘却凑近顾卿晚,突然又低声道:“晚妹子得趁着殿下对你上心,赶紧生个孩子才好,我听闻女人月事后最易得子,晚妹子可要记在心上啊。”   白三娘言罢,冲顾卿晚眨了眨眼,一副寻常人我都不告诉她的样子。   顾卿晚,“……”   却说那边,郑万被抬回了军营,前头官兵却得了命令,佯攻的更猛了些,大抵是为了掩饰郑万的伤势。   山下的军营中却乱成了一团,那一箭射的确实并不重,离心脏很远,倒在肩上,且不过却直接贯穿了肩头,可坏就坏在,箭头上竟然抹了药。   军医给郑万处理了伤,郑万竟然连醒都没醒过来,陷入了晕迷。   大将临阵出事,军营中群龙无首,更加皇后受宠,郑万又是皇后亲姨丈,下头将军们难免有些慌乱无主。   出了郑万的营帐,几个重要的将领便聚集在了帐中商议对策。   “如今伯爷伤了,圣上必定震怒,咱们若不攻下山寨,赶紧拿到解药,如何向圣上交代?”   “这些土匪实在嚣张!唯今也只能不计代价强攻了!”   几人正商议,不想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几人对视一眼,迈步出了营帐,就见有几匹高头大马冲进了营地,竟没人敢阻拦。   正吃惊,那几骑便到了近前,打前之人,一身藏青色长袍,却披着件玄色绣暗金纹的薄披风,披风迎风鼓动,在营帐前猛然勒马骤停。   马儿双蹄高高抬起,那马上之人,随着马背,身体竖起,愈发显得高大挺拔,刚巧营帐前点燃的火把,光芒映进了那人的双眸。   一双俯视过来的眼眸,色泽一浅淡如万里冰封,一深浓若烈火烬燃,散发着逼人的压迫力盯视过来,异常夺目。   几个将领一愣,后头骑马跟随的便有人沉喝一声,道:“燕广王殿下在此,还不跪下拜见!”   几个将领此刻也已反应过来,他们本是郑万的亲兵,郑万带出来的兵,提拔上来的将,自然全听郑万的,也和秦御势如水火。   可问题是,如今郑万躺在那里,晕睡不醒啊!   他们这样的身份,没郑万做主,是不敢将秦御如何的,相反倒被秦御的气势所震,没挣扎便迷迷糊糊的都跪了。   这一番动静可不小,军营中很快便传开了燕广王进营的消息。   秦御下了马,身后做侍卫打扮的两个土匪还押了个五花大绑的少年下来,秦御道:“本王无意路过此等,不想倒机缘巧合的抓到了虎山寨大当家的独子,听闻威永伯攻打山寨不大顺,便亲自将这小子送了过来,郑万呢?怎还不出来迎接本王!”   几个将领闻言一愣,燕广王这么好,来给他们送山寨里大当家的儿子做人质?   其中一个将领上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御已面色一冷,道:“威永伯,怎么?打了胜仗就不顾上下尊卑了?本王倒要看看,你的架子有多大!”   言罢,直接往郑万的帅帐大步去,几个将领要拦,却被秦御几下用马鞭抽开,没能拦住,竟就眼睁睁瞧着秦御进了营帐。   接下来的事情很戏剧化,先是秦御发现了受伤晕迷不醒的郑万,接着便主动言道威永伯是功臣,又是皇后的姨丈,万万不能有失。   山寨一时半刻是攻不下来的,威永伯的毒却拖不得,故此,他提出押着赵小公子,上山去和土匪谈条件,还表示,作为郡王,不能袖手旁观,愿意亲自上山劝降土匪,令其臣服朝廷,且交出解药。   几个将领还没晃过味儿来,秦御便点了两人,令他们跟着押着赵小公子上了山。接着天色大亮时,秦御带着官府的人,押着赵小公子和山寨几个当家的进行了交涉。   那些怎么攻都硬气抵抗的土匪,竟然没多久就让燕广王威逼利诱的轻易说服了,竟然当真同意了下山臣服朝廷,并且交出了解药。   几个将领没胆子对秦御动手,又指着秦御做主救郑万,事情便一步步被秦御牵着鼻子走到了这一步。   如今已是闹的满军和满山寨都知道,燕广王游玩到了这里,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不战驱人之兵,收复了山匪,几个将领才有些觉出大大的不对来。   可这时候却已经晚了,动静这样大,此刻他们已经不敢再对秦御做任何事情。   郑万却是在两日后才醒过来的,醒来后,便得知在他晕迷期间发生的一切,他是知道刺杀之事的,听闻这些便知自己被秦御给耍了,如今不仅被利用个彻底,还被秦御生生抢了剿匪的功劳,顿时一口血吐出来又被气晕了过去。   ------题外话------   158**4010 送了5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139**3270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颜色漫天 送了1朵鲜花、颜色漫天 送了1朵鲜花、youyounan111 送了1朵鲜花、138**3922 送了1朵鲜花、lisa67 送了2朵鲜花、童童zt 送了6朵鲜花   ☆、134 凭本王愿意   秦御是个守诺之人,承诺了赵勇在山寨归顺朝廷后,会庇佑山寨,保其安危,便会做到此事。   在郑万晕迷期间,他便将知府叫了过来,吩咐了几件事,在写奏折进京请命的同时,已着手安排山寨中一千多户土匪在当地安置,变成良民的事儿。   本来绿水镇住的人家就是寨子里土匪的亲眷,是随着山寨慢慢从一个小山村发展成小镇子的,因这边闹匪贼,附近也没人敢靠近,荒地也有不少。   所以土匪下山安置在绿水镇,以绿水镇为中心建起家园,开辟荒地,安家乐业,这些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不过疏通了官府,再给这些山匪登记户籍,造册分田……   秦御亲自督办,没几日便也做好了,待郑万能下床时,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现在差不多整个州府都知道秦御人在这里,还在关键时刻出现救了他威永伯的性命,并且收服了虎山寨众人,又给朝廷立下了一功,郑万便是心中再窝囊憋屈,便是手中有再多的亲兵,那也不敢对秦御做什么了。   许是因为军营中没有女人的关系,加上郑万带出来的兵,秦御也不放心,故此做这些后续之事时,秦御并没有让人将顾卿晚也接进军营中来,仍由着顾卿晚自己呆在山寨中。   过了七日,秦英帝的圣旨才到了军营,圣上奖赏了秦御不少恩赐,命当地官府尽快安置好山寨的山匪,并令威永伯留下一部分官兵协助安置,其他兵马凯旋进京。   接到圣旨的翌日,军队开拔,秦御才让人将顾卿晚从山寨中接了下来。   算起来,从那日夜里秦御离开,顾卿晚已有小半个月没见到他了。这半个月她在山寨中过的别提多舒坦悠闲了,这会子被秦御派人接下山,顾卿晚心中还有不舍怅然之感。   她身上穿着很寻常的女装,头上带着帷帽,浑身遮掩的严严实实的,绕是如此,刚进了营地,还是引得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盯视。   “怎么会有女人?”   “说是燕广王的女人,听说这次燕广王就是带自己女人出门游玩的,玩到这里,凑巧遇上了剿匪的事儿,便横插一杠子。”   “啧啧,拥着美人,还他娘随便就将剿匪的功劳抢了,真是好命啊。”   “哎,这等醉生梦死,快意人生的日子,老子能过一日,这辈子也值了!”   ……   顾卿晚听着这些议论声,嘴角禁不住抽了抽。秦御现在这样风光,谁能想到,他出京根本就不是游玩来了,是携了怒火出来抓人的,还游玩呢,分明前不久还在带着她狼狈逃命好不。   大军已经准备好开拔,顾卿晚跟着引路之人到了军前,就见一辆颇为宽敞的流苏顶盖马车停靠在官道上。   “殿下已经在马车中等着了,请上车。”   他言罢,还将脚踏放好,侧身让开,顾卿晚点了下头,提裙上了车,刚将车门推开一个缝,兔兔已是迫不及待的化成一道金光,从顾卿晚的袖口射出,挤进了车厢。   这些天兔兔一直在山寨里头陪着顾卿晚,已经好久不曾见过秦御,说起来小东西还真没离开过主子这样久过。   若非是顾卿晚,再没第二个人能让兔兔离开主子这样久了。不过这样也可见,兔兔俨然已经将顾卿晚当做了另一个主子。   顾卿晚跟着兔兔进了车厢,却见宽敞的车厢中,秦御正躺在靠窗的美人榻上,身上穿着一件绯色团花圆领的纱袍,袍摆下露出素白的束腿绸缎长裤,脚上踏着一双青丝云履,腰间挂着个黄色丝绦缀着的花鸟纹碧玉佩。   墨发束着,扣了羊脂玉冠,几分懒散的靠在弹墨秋香色的大迎枕上,一手撑在脑后,一手正抚着膝上兔兔的脑袋。   窗外的阳光透过微微飘浮的杏色薄纱窗幔,洒落在他身上,一派贵公子的矜贵打扮,令他本就倾城的容颜,显得更加风流俊俏,妖冶夺魄。   他这样子,还真像方才军营小兵说的,携女人出来游玩的皇家纨绔。   他半眯着眼,似睡未睡的模样,明明听到了她上车的动静,却连眼角风都没瞥过来一下。   顾卿晚脚步顿了下,有些搞不清状况。她回头将车门缓缓关上,又将头上的帷帽摘掉放在了一旁,这才想起来。上次两人分开时,好像是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秦御最后离开时,还留下话,说是要她等着。   难道说,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这厮还惦记着荷包那点小事儿呢?   这也太小心眼了吧!   顾卿晚腹诽着,主动往前走了两步,到了美人榻前,笑着道:“嫌少看殿下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平日里殿下总穿青色玄色之类的,我给殿下做的荷包,便也是偏冷的颜色,不巧今日殿下就换了衣裳,看来这荷包却是做的不合适了。”   她说着,从袖囊中拿出一个青莲色的荷包来,抬手便冲着窗口往外丢去。   却见躺在床上懒洋洋的秦御,顿时坐起身来,抬手便精准无误的将那荷包从半空中截下,捏在了手中。   他望去,却见荷包是寻常的元宝形,用的料子是青莲色带竹叶暗纹的云锦,上头却绣着一丛月色下的竹林。   月色在竹叶间半遮半掩,竹叶在风中舒展,竹枝横斜,竹节笔直,不管是构图还是绣工,亦或者是配色,都无可挑剔,竹林的图案和绸缎本身的暗纹相互辉映,更显得雅致。   一瞧这荷包便是用了些心思才做成的,秦御面上顿时便有了些笑意,拇指在荷包的绣纹上抚了抚,方才抬眸看向顾卿晚,道:“还算你有些良心。这荷包做的不错,谁说和爷身上衣裳不配的?爷这等容貌气质,要什么搭配,怎么穿戴不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他言罢,将荷包递给顾卿晚,道:“过来,给爷系上。”   顾卿晚见他如是,便知方才那样还真是为荷包的事儿计较,她不仅有些后怕的微攥了下双手。   这荷包还是前两日实在无聊,这才想起来做的,幸好她做了,要不然,今儿且不知秦御要怎么折腾她呢。   她伸手拿过了荷包,倾身过去,仔细的将荷包系在了秦御的腰带上,又瞧了两眼。大抵真如秦御所说,他的人实在太出色,身上多出这么一个不怎么搭配的荷包,倒还有几分撞色的效果,并不显得突兀难看。   顾卿晚尚未打量完,手臂便被拉了下,拽着她往前一扑,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定睛再看,她已躺在了美人榻上,被秦御压在了身下。   秦御一张俊面近在咫尺,注视着她,道:“想爷没?”   他说话间,气息拂面而来,熟悉又陌生。一别数日,不见的时候,顾卿晚还蛮享受的,跟着白三娘每日在山寨中四处看风景,还跟着隔壁的花大娘学了两个菜,跟着前头街的周家姑娘学了一套简单的拳脚,给五当家的小儿子做了一个木头小院模型……   想秦御,好像还真没有。   不过瞧着秦御那样子,顾卿晚是真不敢说真话,闻言只勾了勾秦御腰间的荷包,道:“若是不想,我也不会给殿下做荷包了。”   秦御顿时挑唇满意一笑,却道:“卿卿,小别胜新婚,爷如今抱着你方知此话说的不假。”   秦御言罢,猛然吻住了顾卿晚。大抵真有些时日了,唇瓣相触,两人都微颤了下,接着秦御便迫不及待的攻城略地,侵吞她唇齿间的所有清甜气息,一双手也在她身上肆意游走,隔着衣衫揉弄了两下,便觉太不解渴了,拉扯着她的腰带,要从衣摆下钻进去。   顾卿晚觉得他就像是离开了领土的狮王,回到领地,便迫不及待的将领土的所有地方都重新标记上自己的味道,宣誓主权,宣告彻底的占有。   她被他沉沉的身体半压,被侵略性的狂吻弄的喘息不过,脸上染了绯红,心跳微乱,尤其是窗户还洞开着,绢纱的窗幔,甚至能看到外头来来往往的兵丁们。   顾卿晚不敢发出声音,可却又禁不住溢出些破碎的娇喘声,车厢中都空气都好像是被秦御点燃了,顾卿晚有些窒息的眩晕起来。   她受不住的拍打秦御的肩背,秦御却置之不理,直到顾卿晚拧了下他的腰,实在气短,呼吸困难,秦御才勉强抬起头来。   目光幽深似海的盯视着躺在身下,喘息不已的顾卿晚。   女人的发髻已经因这一番亲密散乱开来,青丝堆在脑后,映衬的肌肤粉嫩,从眼角到两靥遍染上了一层靡丽的绯色,眸光如水,唇瓣微肿,红的妖艳。   她身上的衣裳,也已被他拉扯的不成样子,露出了半边肩膀,整个优美的脖颈,以及一点胸前的雪色来。   她这幅模样,让他直想不管不顾,就在这马车上便办了她,重拾那种蚀骨*,水乳交融,你中有我的感觉。   “爷,王爷开拔了,咱们也上路吧?”   两人正视线焦灼在一起,外头响起了兵丁请示的声音,那声音就隔着一层车门板,像响起在眼前一样,顾卿晚吓了一跳,脸上更红,推了下秦御。   秦御却没动,只嗯了一声,马车顿时便动了起来。   这一动,难免摇晃,秦御又略沉了下腰,顾卿晚便感觉到了他贴着她来回蹭了两下,炙热的温度和不同于她身体的坚硬都令她浑身一僵,脸上温度又往上攀升了些。   顾卿晚瞪大了眼,秦御却似舒服又似难耐的哼了一声。马车彻底开了起来,摇摇晃晃不断,顾卿晚偏过了头,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的好。   秦御就像是炮仗,她敢发誓,她随便动下手指头,他可能就会被彻底引爆,不顾一切的爆发出来。   “等等!前头车上可是燕广王殿下?”   就在顾卿晚感觉秦御身上越来越滚烫时,外头响起一声叫喊,与此同时分明有马蹄声迅速靠近过来,顾卿晚顿时松了一口气,忙推了下秦御,道:“快下去,有人来了!”   秦御眉头拧起,额头上有汗珠滚落,沿着鼻梁,滴落到了顾卿晚的脸上。   他神情显得有些隐忍暴戾,却不得不从顾卿晚的身上抬起身来,只因他已经听出来了,外头来的乃是赵勇。   赵勇这人,秦御还想留着用上一用,先前他也算在赵勇身上费了些时间和心思,这会子其来送行,若是不见,先前所费功夫便会打个折扣。   秦御坐起身来,顾卿晚却忙缩在了车角,打理着自己被弄乱的衣裳,神情带着明显的放松和幸灾乐祸。   秦御恶狠狠的瞪了顾卿晚一眼,一把拉开了窗帘,因身下还没平复下来,便将双腿略分开了些,理了理袍子,侧了下身。   外头,赵勇却已到了近前,从马背上跳下来,冲秦御抱拳,道:“殿下救了虎山寨一众兄弟们的身家性命,如今殿下要走,也没什么可以送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他说着,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从窗口双手呈给秦御,秦御倒也没推辞,抬手接了,道:“赵将军且回去吧,来日京城再见。”   谁知赵勇闻言却面露尴尬之色,道:“其实,其实还有一件事儿……”   秦御挑了挑眉,赵勇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启口一般,竟涨红了脸,从顾卿晚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赵勇的脸。   她略有些诧异,心中略微一动,倒有些了然起来。   前两日在山寨中,赵月娇可没少往她的小院去,每次去了都明着暗着的打听礼亲王府的事儿,打听秦御的事儿。   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瞧样子,赵勇是强不过自己的女儿,来给秦御送女人了?   果然,顾卿晚正抱胸看戏,马车窗口处突然又闪过来一道身影。穿红色绣缠枝海棠的褙子,薄施粉黛,俏面桃腮,正是赵月娇。   她闪了出来,扑闪着杏眼,眸带春水的看了秦御一眼,接着才羞答答的福身见礼道:“小女子赵月娇见过燕广王殿下。”   言罢,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赵勇的衣服。   闺女都跳了出来,赵勇便也不再扭捏,道:“王爷对山寨有大恩,也没什么可回报的,我这闺女虽说生在山野,性子有些骄纵,可还算细心,也有些武功底子,若是王爷不嫌弃的话,便让她跟在王爷身边,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吧。”   赵勇言罢,赵月娇便羞红了脸,娇声娇气的道:“月娇愿意跟在王爷身边,铺被磨墨,掌灯端茶,伺候王爷。”   秦御闻言却没看赵月娇,反倒一笑,转眸便瞧向了窝在美人榻一角,藏着自己的顾卿晚。   他眉宇间颇有几分得意之色,好似在说,瞧瞧吧,求着给本王当丫鬟的女人多的是,你这女人还百般逃避,让爷追了又追,实在不识好歹。   顾卿晚,“……”   秦御对山寨用的心思太足了,实际上几日前,他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回京了,可秦御却亲力亲为的安排山寨土匪下山落户的事情,这样施恩,若说秦御只是发善心,顾卿晚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山寨也没什么秦御可图的,顾卿晚思来想去,秦御大抵是想要收拢山寨的几个当家的,尤其是名将之家出身的赵勇,这才会如此。   如今人家赵勇将闺女送来了,这事儿还真是要睡觉有人送枕头嘛。   收了赵月娇,往后赵勇还不是被绑上了礼亲王府的战船,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这样顺理成章,一举两得的事,顾卿晚想不出任何理由,秦御会拒绝。   结果好像是一定的,她扭开了头。   秦御见她转开视线,却一言不发,顿时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这女人!竟然无动于衷,真是……   难道他收不收下赵月娇,与她就没半点干系?他可真想……扑过去掐死她算了!   “王爷?”   外头赵勇迟迟不见秦御言语,不觉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下,秦御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了赵勇,道:“令爱娇俏动人,柔婉知礼,是个好姑娘……”   顾卿晚闻言暗自撇了撇嘴,心中倒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像一块悬着的大石落了地,因有了一个结果,松了一口气,却又被这块大石砸的心口闷闷的疼。   她早就知道,自己如今这身份,只会是秦御身边女人中的一个,不过却没想到,难堪来的这样快,这样猝不及防,她本来以为这种事,要在回京后才会面对呢。   不过如今想来,早晚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左右总会有这么一天。事实上,早一日也许更好,这样她就能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现状,更清醒的把握自己的心。   顾卿晚正想着,却听秦御又道:“只是,令爱虽好,本王的身边缺不缺婢女的事儿,却也不是本王自己说了算的。赵将军出自名门,也该知道,这各府内宅都是有规矩的,这一等婢女的位置历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爷得问问爷的第一大丫鬟,看看府里婢女的位份可有空余。”   秦御言罢,看向顾卿晚,道:“卿晚,爷的凌寒院还缺丫鬟吗?”   顾卿晚闻言有些愣神的抬起头来,愕然的看向秦御。   秦御这人不是一向擅长用最直接最效率的办法达到目的吗?   收了赵月娇,赵勇立马便能成为心腹,随便支配。   王府里又不是养不起一个赵月娇,就算他不喜欢赵月娇,甚至可以带回去直接丢进内院不管不问,赵勇也说不出个二话来,反倒因为娇宠的女儿在王府,办事只会更加尽心。   秦御怎么会没一口应下来?!   她愣愣的没言语,秦御略动了下脚,踢了顾卿晚一下,顾卿晚这才忙道:“殿下,据奴婢所知,殿下的凌寒院只有四个一等丫鬟的份例,除了奴婢外,其她三个都是王妃亲自挑选指给王爷的,实在是不缺了。倒是三等的丫鬟,还差一个。”   顾卿晚言罢,秦御勾了勾唇,怒叱道:“说什么呢!三等丫鬟做的都是刷马桶,抬沐浴水这样的重活,如何能让赵大小姐来!”   他言罢,转头看向了赵勇,歉意道:“丫鬟不懂事,不会说话,都让本王给惯坏了,赵将军莫和她一般见识。赵将军也听到了,本王身边如今还真不缺丫鬟,赵大姑娘这样出众,来日还是本王做主为她指门好亲事吧。”   赵勇和赵月娇的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明白了,秦御却如此装傻充愣,人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是送上门也看不上眼。   赵勇连脖子都涨红了起来,赵月娇也脸色时红时白的,却突然尖利着声音道:“她也不过一个丫鬟,身份卑贱,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凭什么本小姐的去留要听她的!”   赵勇闻言面色一变,去见车窗后,秦御的俊面上犹如寒风忽卷,已是一片清寒之色,双眸微眯,锐利的目光第一次落到了赵月娇身上,忽而开口,道:“就凭本王愿意!”   他言罢,一把将窝在美人榻角的顾卿晚拽到了怀里,就那么搂着,再度沉声道:“就凭本王愿意,莫说是本王身边多个丫鬟,她做得了主,便是本王娶妃,也偏要她过目同意,又能如何?!”   ------题外话------   千年风雅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lisa67 送了2朵鲜花   ☆、135 跟我走吧   秦御的话掷地有声,言罢,还将顾卿晚又往怀中使劲搂了搂。   车外的赵勇面色有些难看,涨红的一张脸已经一路从脸延展到了脖颈,又瞬间变得有些发白。   他虽然老了,但也是男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秦御对怀中女人的看重,以及秦御此刻的暴怒。   赵月娇娇俏的脸蛋,时青时白,眼泪已经滚了出来,不可置信又嫉恨难言的盯视着秦御怀中的顾卿晚。   她不服气,她还想再说,可赵勇却反应的很快,回过身来,扬起手来一掌便打在了赵月娇的脸上。   啪!   赵勇这一巴掌打的响亮,也打的很用力,赵月娇被扇的往边儿上踉跄了两步,脚一崴,跌倒了。   不过这一跌,也让她的身影被车厢壁遮挡住,成功的消失在了秦御的眼前。   秦御眸光还带着彻骨的冷意,赵勇已拱手致歉,道:“孽障都被内人给养坏了,实在是不知所谓,不明天高地厚,殿下且莫生气,我回去后便狠狠的教训她!”   他言罢,又冲顾卿晚道:“她不懂事,唐突了夫人,夫人受惊了,夫人救了我的性命,孽障不思回报,还做出这等事,口出污言谩骂恩人,实在是……孽障这般模样,实在不堪进王府为婢,先前的事儿,惭愧,惭愧!还望夫人瞧着相识一场的份儿上,原宥她这次冒犯。”   赵勇一巴掌将赵月娇打的口齿发麻,暂时已张不开口说话,又消失在了秦御的视线下,接着便诚惶诚恐的道歉,平息秦御的怒火。   他的反应很快,做出的应对也很正确。聪明的是,他不等秦御出声惩戒,便又立马将枪口对准了自己这个弱者。   赵勇是算准了,以她的身份,不会也不敢在秦御面前表现的睚眦必报,就算心中不舒服也会选择表现善良大度的一面。   赵勇这人确实是有几分能耐的,顾卿晚虽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但也还不至于就因为赵月娇的几句话,便非要秦御毁了她的一辈子。   她没想过要在秦御面前表现善良大度,可却知道,秦御要用赵勇,便不会严惩赵月娇。   果然,赵勇言罢,秦御只眸光沉敛的盯视着顾卿晚,却没再出声。   顾卿晚扬起唇角,露出温婉的笑意,道:“相信月娇妹妹也只是心情激动,一时口不择言了,并非她的本意,大当家的不必太过苛责于她。”   赵勇又千恩万谢了,这才冲秦御道:“殿下慢走,我便先带这孽女告退了。来日再上礼亲王府正式致歉。”   秦御没言语,神情却略缓了些,赵勇也不敢再言,匆忙拎起赵月娇走了。   四周安静下来,秦御扯落窗幔,看向怀中的顾卿晚,道:“你倒大度,救蛇反被蛇咬了,还能放那蛇一条生路,怎不见你对爷也这么宽容大度?”   顾卿晚眸光对上秦御的,眼前却闪过方才他冲赵月娇放话时的样子,冷厉沉肃,掷地有声,全完的回护和郑重的宣告。   言犹在耳,当时心跳是漏跳了一拍的,可顾卿晚却也不会将秦御的话当真。事实上,秦御已经表明的很清楚,她是他的女人,赵月娇方才那话,侮辱了她,可也同样狠狠打了秦御一耳光,秦御不出面维护自己的女人,那才叫奇怪呢。   所以,那话听听也就罢了。这古代娶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御自己都未必做的了主,还说什么听她的,这不是玩笑又是什么?   不过对与秦御关键时刻的挺身相护,顾卿晚还是感念于心的。   眸光略柔了些,顾卿晚主动靠进秦御的怀中,道:“谁说我救了蛇?不过是当路上有那么一坨屎,我绕道没踩,谁知道那坨屎不感激也就罢了,还非得贴上来恶心人,她都恶心住我了,难道我还要狠狠一脚踩上去?没得把自己恶心吐了。”   秦御显然没想到顾卿晚会把赵月娇比做一坨屎,闻言怔了下,接着便抱着顾卿晚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便将她又压在了美人榻上,亲吻她的脸蛋,她的脖颈,含着她的耳珠,道:“卿卿所言极是,爷的卿卿可真真是个妙人。”   离马车不远的前方,威永伯郑万骑在马上,回头目光阴鸷的盯了马车一眼。   秦御狂放的笑声隐隐传出,暖玉温香在抱,意气风发正盛。   秦御的舒畅正对比出他的窝囊郁结,郑万脸色铁青到了顶点。旁边副将姜潮岂能不知道郑万的难受,禁不住也回头瞧了眼马车,凑近了些,低声道:“伯爷,属下查过了,燕广王那女人根本就不是今日才从岳城中被接过来的,而是一直都住在山寨里,不仅如此,燕广王前些时日也都躲避在山寨中,那女人还救了赵勇一命,正是因为如此,山寨中几个当家的才对燕广王多了些信服,当日燕广王上山劝降,不过都是演一场戏,走个过场罢了。”   郑万闻言却并不惊奇,他早就猜到了这些。不过被秦御利用的这么彻底,他肩头的伤还在隐隐泛疼,郑万心中恨意难平,他开口道:“知道这些又能如何?难道本将军以燕广王勾结土匪,在朝廷军队围剿山寨前就和土匪暗通款曲,后又助土匪抵御朝廷官兵剿匪为由将燕广王告上朝廷,便会让燕广王获罪?呵,如今朝廷没费多少力气便收复了土匪,事已成定局,即便本将军能证明方才那些事儿都是真的,那些朝臣们也会觉得是燕广王的手段,只会对比的本将军更无能罢了。”   姜副将闻言,面露不甘之色,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郑万眸中冷意翻腾,道:“算了?这笔账本将军记下了,回京再慢慢清算!”   正说着,前头却有一骑人驭马而来,瞧着气势腾腾的,带起一团尘烟。姜副将眯着眼望去,眼见那一队人越来越近,目光在马鞍前的标志上落定,沉声道:“伯爷,是礼亲王府的亲卫队。”   郑万也瞧见了,冷笑一声,一夹马腹,驾马直接从那队人的旁边越了过去,奔远了。   这一队人正是礼亲王府出来的,带头的便是宋宁。   见郑万目不斜视,气势腾腾的过去,宋宁嘲讽的瞥了一眼,便轻夹马腹往马车而去。   车中秦御的好事再度被打断了,禁不住有些烦躁,一把扯开窗帘,俊美的面容结了冰般,偏盯向宋宁的目光却带着刚喷发的火热岩浆般的骇人温度。   宋宁好容易和自家主子重逢的灿烂笑脸,顿时被冻僵,忙退了一步,缩了缩脖子,忽而便灵机一动,扬声道:“爷,镇国公世子定亲了,属下是专程来禀报这个消息的。”   秦御,“……”   他岂能瞧不出宋宁是临开口改了话的,难道他这个主子在底下人心中如此可怕吗?   不过宋宁这小子倒是聪明了一回,这个消息确实是令秦御微怔之后,心情大好,以至于他脸上的冰霜都消散了些,没忍住勾了勾唇。   不过转瞬秦御便又绷起了脸,盯视着宋宁,神情狐疑。   难道在宋宁的心目中,他秦御也不如娄闽宁那个伪君子?怎么宋宁这话,让他感觉,好像娄闽宁定亲了,他才能抢得过娄闽宁一样?   放屁!   顾卿晚已经是他的人了,秦御面色微寒,开口道:“他定亲不定亲干爷屁事!不会说话便憋着,没人当你哑巴!”   宋宁,“……”   秦御再度扯下了窗帘,眯着一双异色眼眸盯向躺在美人榻上的顾卿晚。   方才他将她压在身下又闹了一阵子,宋宁方才没说话时,她的面色绯红,眸若春水,可如今她的脸色却有些苍白,神情也怔怔的,一双水色眼眸,呆滞的盯着虚空处,一副遭受了空前打击的模样。   秦御瞧着她这幅不言不语的样子,心像是被一个重锤砸了一下一般,闷疼闷疼的,疼过后,便被一股疯狂的嫉妒和愤怒吞噬。   他几乎是粗鲁的一把抓住顾卿晚的手腕,将她从美人榻上扯了起来,又用手指钳住了她的下巴,死死捏着,道:“伤心了?”   顾卿晚这才回过神来,回视着秦御,她略拧了下眉,道:“没有,我如今都跟了殿下了,早和他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难道还会不准他娶妻生子吗?”   秦御冷笑,道:“那你这幅死了爹的样子是摆给谁看的?”   他动作野蛮,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大的很,骨头发疼。前一刻还抱着她又笑又亲的,下一刻说变脸便又变了脸,顾卿晚是真受不了他这喜怒不定的性子,脸色也不觉有些冷了,道:“殿下说对了,我确实是死了爹。若我爹没死,我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秦御被她顶的脸色愈发铁青,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顾卿晚嘴快一瞬,这会子瞧他被气的不轻,便叹了一口气,率先服软了,道:“殿下,我方才不过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没反应过来罢了。我和他已经没可能了,他能定亲,娶妻生子我只会高兴。祝愿他们今后夫妻琴瑟和鸣,恩爱幸福。真的。”   顾卿晚算是明白了,她根本就强硬不过秦御,每次惹恼了他,最后都还要她花费心力去哄回来,恼的时间越长,她哄的力气便越大,越费劲,付出的代价便越大。   就像上次,她跑了一次,他恼了快一个月,结果抓到了她,她便签了卖身契,继而又付出了自己的身体,才算彻底将他哄好。   和他拧着,他会一直折腾人,所以还是算了吧,她认栽,往后还是少惹他为妙。   顾卿晚记得,从前她和闺蜜们聊天,还扬言将来要找就找个像老爹一样,无条件宠她哄她的男人,要不然就呆在家里,让沈天王养一辈子。   闺蜜便笑骂她,说她在炫耀自己投胎投的好,将来找男朋友,也可以这么任性,当时她得意的笑,还非常不怕拉仇恨的宣言,道:“我沈晴要啥有啥,一不缺钱,二不缺爱,找个男人就是为了锦上添花,若是有了男人反给自己添堵,要他干嘛?我生气了,他必须无条件先认错,我无理取闹,他也得觉得我最可爱,找不到这样的,那就单着呗,宁缺毋滥,人又不是只靠爱情活着的,亲情友情事业就能把我的生活填满了,找不到顺我心随我意的,干嘛委屈自己?”   当时几个闺蜜便对她轰炸起来,说她是命好,又得了张高颜值的脸,多老都不愁嫁,才专门戳她们的心窝子。   顾卿晚回想着,只觉当时自己脸上得意和幸福的笑容好像还能摸到,却一眨眼,变成了被秦御禁锢的暖床丫鬟。真是让人由不得感叹,时也,运也,命也。   也许就是她前世太顺太嘚瑟了,老天爷才故意整她,给了她一个霸道的秦御,偏让她顺着他,哄着他。   果然,秦御听顾卿晚说娄闽宁娶妻生子,她只会高兴,顿时他额头暴起的血管便缓缓平滑了下去,可却也没松开顾卿晚,反倒将她一拉拥在了怀中,不停收着手臂。   他用了很大的力,像是要将她拉进他的身体里,融进骨血里一般,顾卿晚都喘不过气儿,脊骨生疼了,才听秦御道:“卿卿,你心里明白就好。你和他既然没有未来,那过去也无需记得,早些斩断对你和爷,甚至对他都是好事。”   顾卿晚拧了下眉,却乖觉的点了下头,道:“我知道了。”   秦御这才松开她,俊面上又起了些不快之色,道:“还有,镇国公世子娶妻生子你高兴什么?爷不准你祝福他,他过的好不好,对你那么重要吗?他如何都和你没任何关系,明白?”   顾卿晚,“……”   马车随着大军一路走了八日才到了京城,秦御要进宫面圣,便吩咐宋宁先护送顾卿晚回礼亲王府。   顾卿晚坐了这些时日的马车,骨头早就散架了,可因为知道进了王府,免不了有人要将她的事禀报给礼亲王妃,礼亲王妃说不定会见她,故此顾卿晚也不敢怠慢,硬撑着精神,在马车中收拾着仪容。   她专门挑选了一件较素的月牙白长褙子,只袖口上简单绣着些蓝色的蔷薇,一条葱绿色的襦裙,又束了个时下大户人家丫鬟常梳的双环髻,只在上头插了两根素银梅花发簪,怕太素淡,又在耳边挂了两串红珊瑚耳铛。   正对镜自照,做最后检查,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顾卿晚一怔,总觉得应该还不到才对。   她正要推开车窗看看情况,却忽听外头响起了宋宁的声音,道:“见过娄世子。”   顾卿晚拿着梳子的手不觉一顿,她没想到娄闽宁会出现在这里,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才是娄闽宁会做的事儿,娄闽宁今日不出现才是奇怪。   想着,宋宁说的,镇国公府已经为娄闽宁定了亲事的事儿,顾卿晚一时间瞧着摇晃的窗幔,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外头,马车已经进了礼亲王府所在的坊市,这边住的都是勋贵们,高门大户,庭院深深,两道高墙间长长的宽巷中,寂静无声,马车停靠下来,前头不远处,娄闽宁只带着成墨骑在马上,拦住了路。   娄闽宁身上穿着一件天青色万字纹常服,墨发束起以一支玉簪固定着,装扮极为简单清爽,可却被他穿出了十足的儒雅清隽,那一张俊颜依旧,人却消瘦了不少,往常清淡的眉宇间添加了些沉郁之色,令他的眸光显得更加深邃无垠。   因瘦削,侧脸也比往日少了两分温润,平添了三分的凛冽冷厉,他端坐在马背上,目光未曾看向宋宁,只落在了马车上。   然后轻轻夹了下马腹,缓缓的,在巷子里响起哒哒的马蹄声。   宋宁往前走了一步,抬手道:“后头马车上是我们郡王的家眷,男女授受不亲,娄世子还请止步。”   娄闽宁闻言倒真轻提了下马缰,止住了马,他的目光缓缓的从马车上移开,终于看向了宋宁,略显浅淡的薄唇轻启,声音有些飘忽,道:“你们郡王的家眷?”   宋宁扬声道:“没错!”   娄闽宁却发出呵的一声笑,声音清淡,好似一阵风一吹便能消散在空气中一般,可马车中,顾卿晚却听清楚了。   她只觉那一声轻笑带着说不出的痛心和苍凉,令她脸色微微发白,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梳子。   她坐着没有动,也没有言语,因为没有必要了。如今她这等身份,实在没必要,也不应该和娄闽宁有再多的牵扯。   其实有些话秦御说的对,斩断过去,对他,对她,对娄闽宁都是好事。   一道马车门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顾卿晚甚至能感受到娄闽宁穿透车门的目光,可是他坐在马背上,却也一言不发。   顾卿晚睫毛微动,正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沉寂的焦灼,不想她双唇微动,外头的娄闽宁却也在同时开了口,道:“晚晚,宁哥哥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声音微微顿了下,这才又道:“宁哥哥现在带你离开,我们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你可还愿意?”   顾卿晚怎么都没想到,娄闽宁会当着宋宁和王府侍卫的面,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面色大变,整个人都僵住了。   娄闽宁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他要抛下一切,只带她离开,从此隐姓埋名,抛弃身份,浪迹天涯……   娄闽宁是什么样的人,顾卿晚很清楚,他从小就被当成镇国公府的接班人来培养,他不像秦御,从来不曾有过纨绔放纵的生活,他严谨成熟,有担当,有责任感,孝顺有抱负,有家族使命感。   要这样一个人,背弃他的父母,背弃他的梦想,放弃他活了二十多年所拥有的一切,只为她!   这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要多少爱,才能做到如此。   顾卿晚是真被娄闽宁的话给震惊了,愕然的盯视着紧闭的车板,血液有瞬间的凝固。   外头的宋宁闻言也是面色大变,几乎是惊呼出声,冲几个侍卫吩咐道:“快,护好马车!”   “是!”几人应了声,顿时分散开来,守在了马车的周围,可与此同时,巷子四周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许多的灰衣人,站满了两边墙头,手中持着的弓弩上,已经上了弩箭,齐齐对准了宋宁和几个侍卫。   宋宁听闻娄闽宁的话,便知道,娄闽宁敢那么说,就肯定做好了准备。   可即便宋宁因猜想到了,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子被团团包围,也骇然失色,握在剑柄上的手,出了一手心的汗。   娄闽宁神情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好像这周围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是他安排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他的目光依旧执着而专注的落在车门上,道:“晚晚,跟宁哥哥走吧。宁哥哥从前承诺过顾伯父,会照顾你一辈子,永不相负,先前宁哥哥犹豫了,如今宁哥哥知道错了,你给宁哥哥一个改错的机会,可否?”   ------题外话------   果然是没有纠结,只有更纠结,这本好像是素素所有小说里感情最纠结的了,预测我的脱发更严重了。   谢谢186**3793 送了108朵鲜花、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千年风雅 送了1颗钻、Iffy 送了1颗钻石、流苏默默默 送了1朵鲜花、胖咪咪 送了1朵鲜花,我去刷牙,回来狠狠亲一遍!   ☆、136 坦言   马车中,顾卿晚手上太过用力,握着的梳子竟然被捏断了两根齿,扎进娇嫩的掌心,留下两道血痕。   顾卿晚却并不觉多疼,放下梳子,心里有些闷闷的难过。   这一路回京,她和秦御一直呆在一辆马车上,同吃同住。这次这不像是上次两人都受了伤,还是秦御的军队,不让乱议论,军令如山,下头兵丁就会管好自己的嘴。   这次,大军都知道,燕广王是带着女人回来的,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是秦御的女人。   娄闽宁既然能第一时间到这里来,便是早就打听到了自己的事情,她已经没了清白,彻底成了秦御的女人,相信不用她来说,娄闽宁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   可即便他知道这个,他还是选择了出现在这里,在她被逼迫,最无助的时候,向她伸出了手,说要放下一切守护她。   顾卿晚发现,娄闽宁当真是自己从前幻想过的那种男友,他温柔深情,包容成熟,还以她为念,若然她是顾卿晚该有多好。   在失去了一切后,还能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大抵会很幸福。   可惜她不是,她是沈晴,她带着一个古怪的玉莲花穿越而来,那玉莲花是她和现代的桥梁,她不会放弃寻找回去的路。   她也不可能跟着娄闽宁离开,且不说她不是顾卿晚,不是娄闽宁爱着的那个人,她没法回应娄闽宁这样的神情。   她若是跟着娄闽宁走了,她会觉得自己是利用娄闽宁脱困的大骗子,这和上次娄闽宁要帮她离开完全是两回事。   背负上娄闽宁一生的她,还能继续坚持回去爸爸妈妈身边吗?她若是真找到回家的路了,娄闽宁又怎么办?   秦御是逼迫她的,她回到爸妈身边,对秦御可以没什么愧疚,对娄闽宁却不能这样自私。即便她永远都无法寻到回家的路,可有一日娄闽宁发现她不是他爱的顾卿晚,又当如何?   不管怎么想,她都不可能跟着娄闽宁走。这和她是否*于秦御没有关系,即便是在秦御得到她之前,娄闽宁这样让她选择,顾卿晚也只能狠心拒绝。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却冲宋宁道:“宋侍卫可否带着人略退后一些,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和娄世子说。”   宋宁显然没料想到顾卿晚会提此要求,沉默着戒备的盯视着娄闽宁,一时未言语。   顾卿晚便又道:“现在这种情况,若是我要跟着娄世子走,早便开口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宋侍卫,你们请退下,我劝走了娄世子,与你们也有好处,不然,在你主子面前,你们大抵也不好交代吧。”   她言罢,听外头宋宁还是没有动静,便又道:“我不会下马车的。”   宋宁闻言,看了看四周围着的灰衣人,到底抬起手来,摆了下,率先往远处退去。   娄闽宁的脸色此刻却有些苍白,微微闭了下眼眸,身影在阳光下也显得有些寂寥。   顾卿晚虽然什么都还没和他说,然而她的意思却已经表示的很明白了。   她不肯跟着他离开!   跟在娄闽宁身后,站在马侧的成墨,脸色已经愤恨难看到了极点。   七日前,顾卿晚和秦御在山寨中成亲的消息便已经被送进了镇国公府,世子爷当时惨白的脸色,成墨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世子爷将他们都赶出了书房,不吃不喝,自己一个人在书房中枯坐了整整一个日夜,打开书房门的那一刻,那么清隽俊逸的世子爷,整个人都消瘦了两圈,双唇干裂,眸中充血,可神情却是坚定的。   因为世子爷做了决定,要带着顾卿晚离开的决定,接着世子爷便开始秘密的准备离开的所有事。   说离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要确定离开的线路,安排假身份,做路引……这些事情,世子爷亲自筹谋,确保不留任何隐患,更是避过了国公府的人手,用的都是绝对的心腹。   世子爷忙了这么多天,可如今换来的是什么!   是顾卿晚的背叛!竟然在世子爷不介意她*的情况下,这女人还是将世子爷抛弃了!   成墨现在恨不能杀了马车中的女人,他双拳紧握,禁不住上前了一步,道:“顾……”   他话音都还没怎么发出,马背上端坐着的娄闽宁便沉斥一声,道:“都退下!”   成墨双眼血红,又往前走了一步,道:“世子爷!”   娄闽宁双眸微垂,居高临下的扫了成墨一眼,成墨脸色微白,咬着牙,梗着泪,猛然转身,道:“退!”   瞬间,连同成墨在内,高墙上下围着的灰衣人也都向巷子外围退散而去。   长长的弄巷里,一时间便只剩下了一辆马车,和马车前,相对的一骑。   四下具寂,似是连风的声音都一下子被放大了无数倍,顾卿晚没打开车门,抬起眼眸,却似能对上娄闽宁逼视而来的目光,她抿了抿唇,终是道:“宁哥哥,很久以前我看过一本志怪话本,上头写有个书生,在进京赶考的路上不慎跌落进了一个山沟,便丧了命。刚巧一个被奸人所害的怨魂路过那里,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一股不可控的力量拉扯进了那书生的身体,翌日一早书生清醒过来,竟然已经换了个魂魄。那冤魂用书生的身体,来到了京城,考状元入官场后来成功的报了之前的家仇血恨。”   她言罢,外头却半点声音都没有,可顾卿晚能感受到娄闽宁有在听着,她略吸了一口气,方才又道:“宁哥哥大概也能感受的到,你这次回来,我的性子大抵是变了很多,也和宁哥哥疏远了很多。那是因为我……”   “因为你不是她?”外头这时候才响起了娄闽宁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顾卿晚也不知道听到这样的事,娄闽宁是怎么想的。   顾卿晚点头,继续道:“这可能很难让人相信,可是我真的不是从前的顾卿晚!我不过是在工作室中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后就在顾卿晚的身体里了,就和先前我说的,书中那个书生一样。我还继承了顾卿晚的记忆,宁哥哥……不,娄世子,当时在朱仙镇上时,你便曾以言语试探过我,想必那时候你便觉出不对劲来了,那时候我却因怕被人知道我是异类,欺骗隐瞒了真相。”   “那,如今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娄闽宁的声音依旧轻缓平静,他这种态度,令顾卿晚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略抬了抬身子才道:“因为我现在可以确定,娄世子是真的很珍爱顾卿晚,即便只是一具身体,娄世子也应该不会伤害。我相信,即便是我告诉了娄世子,娄世子也应该不会害我。不瞒世子,我如今正在寻找回去的办法,也许等我寻到了回家的路,从前的顾卿晚就能回来呢。”   顾卿晚言罢,禁不住往前倾身,又道:“因为我不是娄世子要找的人,所以,我没办法跟着你走。其实……我说这些,一来是不希望娄世子被隐瞒心殇,再来也是希望娄世子能帮忙留意下这些志怪奇异之事,凭娄世子的能力,帮我问询些得道的高僧隐士之类,若是娄世子能够帮我寻到回去的办法,也许娄世子的晚晚,便能早些回到娄世子的身边呢。”   顾卿晚说完,长舒了一口气。   所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在什么地方,异类总是不容于世的,顾卿晚一直就不敢将穿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没想到今日受到触动,竟就这样说了出来。   这会子,她心里倒感觉轻快了许多。   只是外头的娄闽宁却一直不曾言语,顾卿晚想大抵谁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要好好消化片刻的,故此她耐心的等待着。   片刻,却听娄闽宁轻笑了一声,却道:“晚晚,宁哥哥还不至于心瞎的连你都认不出来,你确实性子变了许多,可宁哥哥这三年多来又岂会毫无变化?”   顾卿晚,“……”   她方才决定告诉娄闽宁时,便想到了这种情况。可却又不得不说,娄闽宁这样子,顾卿晚不忍心再隐瞒下去。   她有些着急,一把推开了车门,道:“娄世子,你相信我,你想想,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么可能会画房屋的图纸?先前我那套说辞,根本就是胡乱编造的。”   四目相对,娄闽宁深邃的眼眸微微一敛,他凝视着车中容貌好似又盛放了些的顾卿晚,道:“宁哥哥相信晚晚必定是经过了什么奇遇,却并不相信,你不是晚晚。我娄闽宁还不至于连爱的是谁都分不清。若然,只是为了让宁哥哥不那么难过,晚晚便说这样的话,你的心意,宁哥哥明白了。”   顾卿晚,“……”   所以说,娄闽宁到最后,还是觉得她就是顾卿晚?   顾卿晚表情有些颓丧,她已经说了这么多,娄闽宁却认定了她就是顾卿晚,还认为她这样说,都是为了安慰他。   顾卿晚再坚持下去,只会显得娄闽宁更加悲惨罢了。顾卿晚禁不住垂下头来,有些无措。   娄闽宁却深深看了她两眼,道:“晚晚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跟宁哥哥走的吧。”   顾卿晚咬着唇,低头不语。她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再多,她真无能为力。   娄闽宁见她垂着脑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黯淡无光,无助的像个孩子,他不由笑了笑,却略夹了下马腹,缓缓靠近了车门。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几张纸来,放在了顾卿晚的手边车板上,道:“晚晚做好决定便好,宁哥哥无妨的。往后……宁哥哥不能时刻在你身边护着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自己吃亏受罪。”   他言罢,抬起手来,似是想要像从前她不开心时一样,抚抚她的青丝,手抬起,却顿了下,转瞬又收了回去。   接着马蹄声骤然响起,顾卿晚诧的抬头,就只见到一角青色的袍摆,从车旁一闪过逝。   娄闽宁竟就这样打马离开了,顾卿晚怔了下,这才捡起他放在旁边的那几张纸,缓缓摊开,上头的字迹跌宕遒丽,力透纸背,汪洋恣肆,是娄闽宁的亲笔。   他三年前便已在书法上小有成就,如今更是一副字千金难求。这纸张上却用这样千金难求的字,给她写了满满几张纸的琐碎之事。   上头不仅记载了礼亲王妃的所有喜好憎恶,还简单的提了些王府里的两位侧妃。顾卿晚捏着纸张的手微微抖了下,眼眶略有些湿润起来。   半响,她才将那几张纸收起来,关上了车门。   宋宁见顾卿晚果然说服娄闽宁离开了,忙带着几个侍卫围了过来,马车再度动起来,这次再没生出什么意外,很快马车便进了王府的角门,直接往秦御的凌寒院去。   与此同时,秋爽院的礼亲王妃也知道了顾卿晚进府的事儿,令陈嬷嬷亲自到凌寒院一趟,找顾卿晚过去秋爽院说话。   顾卿晚前脚刚从马车上下来,陈嬷嬷便到了,于是连进屋都不曾,便跟着陈嬷嬷往王妃的秋爽院去。   不同于上次,今日她不再是男装打扮,一身的女装穿在身上,跟在陈嬷嬷身后,一路便引得丫鬟婆子们纷纷探看。   王府中消息传播的快,就这么会子功夫,众人便皆知秦御带回来一个女人,看向顾卿晚的目光难免带着些探究和估量。   顾卿晚早做了心理准备,倒心止如水,从容沉静。   进了秋爽院,陈嬷嬷便笑着道:“王妃还在先前见顾姑娘的花厅,顾姑娘走这边。”   顾卿晚忙笑着侧身略点了点头,跟着陈嬷嬷进了花厅,礼亲王妃坐在罗汉床上,正翘首以盼,见顾卿晚一身女装乖巧的跟在陈嬷嬷身后,顿时便觉她这样子比早前穿男装时可是顺眼了不知多少。顾卿晚尚未见礼,倒先笑着点了点头。   顾卿晚却没瞧见礼亲王妃的动作,垂着头,上前恭恭敬敬的就跪了下来,扣头道:“奴婢顾……拜见王妃。”   她之前从没对秦御行过大礼,竟然到这会子才发现,虽然被逼卖身了,可却连个奴婢的名字都没有,临时只能改了口。   她这样,倒让礼亲王妃吃了一惊,不过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一诧之后就冲陈嬷嬷道:“赶紧扶起来,这话是怎么说的,如何还自称上奴婢了?”   陈嬷嬷将顾卿晚拉了起来,顾卿晚便略垂着眼眸,毕恭毕敬的道:“回王妃的话,先前燕广王殿下已让奴婢签了卖身契。”   顾卿晚并不知秦御已经烧了卖身契的事,她一直以为秦御是动真格的,且已经落实了她的奴婢身份。   拜见礼亲王妃,自然要按规矩来,礼亲王妃不是秦御,只怕容不得她放肆。何况,比起王府的小妾,顾卿晚其实觉得暂时做个丫鬟要好些,起码丫鬟可以有休息的假期,呆在外院,不当值时也能随意的出入王府。   可若是做了小妾,便要直接入内院。成了内眷,别说是一个小妾了,就算是正室,也不是随便就能往外头跑的。   有的小妾一辈子都别想有机会能再踏出二门一步,小妾和婢女,若让顾卿晚选择,她可不想要妾的虚头,还是当丫鬟要实在一点。   故此,顾卿晚上来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礼亲王妃脸上满是疑问,冲顾卿晚招手,道:“到本王妃身边来,别拘束。”   顾卿晚福了福身,这才迈步上前,不想礼亲王妃竟将她拉着坐在了罗汉床上,道:“啧啧,瞧着却是比上回男装时瘦了一圈,你这孩子,在外头没少吃苦吧?”   顾卿晚没想到如今自己换了身份,已经沦落成奴,礼亲王妃还会待她如此亲和,一句孩子,倒让她心头微触,不自觉抬起眼眸中。   入目是礼亲王妃含笑的面容,一双和秦御有七八分想象的眼眸中,却满是温暖慈和的笑容。   顾卿晚眨了眨眼,这才道:“上次的事儿,奴婢无状,惊扰王妃了。”   说着,禁不住红透了脸,神情尴尬羞窘的很。   礼亲王妃便也想到了上次的事情,不由笑出了声音来,指着那边挂着的窗幔道:“不怪你,只怪本王妃这里的窗幔上的花样太别致。”   顾卿晚禁不住脸色更红,头垂的更低,露出的一大截脖颈也红彤彤的,像弓着身子的蒸虾。   礼亲王妃愈发笑了起来,拍着顾卿晚的手,道:“是个机灵丫头,罢了,瞧这小脸红的,本王妃也不逗你了。和本王妃说说,这卖身为奴是怎么回事?”   经方才一阵调侃,顾卿晚倒真有些摸着礼亲王妃的脾气了,是个豪爽不怎么将规矩的性子。   往后她要在礼亲王府,王妃就是董事长,有个亲和随性的直属领导,不是坏事。顾卿晚想着,面上羞窘之色略褪,恢复了正常,道:“王妃也知道,我……奴婢失去了家族庇护,一个女子处事不易,便自卖了其身,毕竟王府的丫鬟,也比外头小户人家的千金来的手眼通天。”   礼亲王妃便是再好,顾卿晚也不觉得自己可以随便就告人家儿子的状。   她言罢,礼亲王妃却挑眉道:“丫头,口不对心,这可不好。本王妃问你,你卖身,阿御给了你多少卖身银子?”   顾卿晚抿了抿唇,抬眸又瞧了眼礼亲王妃,道:“郡王大概觉得奴婢能进礼亲王府已是天大的恩宠,卖身银子并不重要。”   礼亲王妃听了这话,本就心中有所猜测,这下就更心如明镜了,禁不住一拍旁边的炕桌道:“你受委屈了,逼良为奴这样的事儿……这臭小子也好意思做。等他从宫里头回来,本王妃会替你做主,好好问问这个事儿的。”   她言罢,拍了拍顾卿晚的手,道:“从前顾家和王府也有往来,本王妃一向很敬仰你祖母的品德……哎,如今你既进了王府,便也莫太拘束。你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旁的事往后再说,先去歇息吧。”   礼亲王妃这样通情达理的,顾卿晚倒觉得有些像做梦一样不真实,略怔了下,她才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多谢王妃。”   王妃这样开通明理,她能不能寄希望于王妃,帮她先摆脱这个被强按的奴婢身份啊。   顾卿晚压着砰砰乱跳的心,转身,就听礼亲王妃又道:“陈嬷嬷,便先让这丫头歇在本王妃这秋爽院吧。”   陈嬷嬷应了一声,顾卿晚却禁不住又眨了眨眼,礼亲王妃这是要将她先留在身边吗?   惊喜来的太快太突然,顾卿晚都有点难以置信了。   ------题外话------   谢谢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100颗钻石银揪嘉 送了5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Iffy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32张月票]kkkttt123 送了1颗钻石。么么哒,每月月初总是有如此多的惊喜,太幸福了,扑倒宝贝们,乃们这样我顿时也有种被娇宠滴赶脚啊   ☆、137 两个男人的撕逼   宋宁很清楚,自家主子对娄闽宁的介意和戒备,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宋宁不敢隐瞒片刻,没进王府,便让人往宫中报信去了。   秦御从宫中出来,迎面便遇上来前来报信的侍卫,侍卫战战兢兢的禀报了方才在巷子中发生的事儿,在秦御阴测测的注视下,不敢有丝毫迟疑,将娄闽宁的话一字字的转述了出来,又道:“后来属下们便退下了,并不曾听到顾姑娘对娄世子说了什么。”   秦御是没想到,娄闽宁在明知顾卿晚已经是他的人了,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秦御眼中,娄闽宁一向是个冷静沉着的人,完全不像会带女人私奔的。   秦御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从来都不知道,像娄闽宁那样寡淡清冷的人,竟然还是个重情的痴情种子。   不过对于顾卿晚没跟着娄闽宁离开这点,秦御还是很满意欣慰的。   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身下翻羽便蹽开蹄子飞快往王府方向而去。不过未到王府,秦御便在一条巷口瞧见了驭马而立的娄闽宁。   秦御本能提了下马缰,两人隔着长长的巷道对视了一眼,娄闽宁蓦然调转马头,率先往前奔驰而去。   秦御冲身后侍卫打了个手势,一抖缰绳便紧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奔驰了又两条长街,前头娄闽宁身影一纵,越过一处高墙,进了院落。   秦御也停下马,从翻羽身上一纵而起,紧跟着便也翻过了墙。   他一进院子,便觉一股掌风当胸而来,秦御毫不迟疑,右手攥拳,直接迎了上去。   两人的拳头直接撞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响,齐齐被震的退后了两步,接着又同时出招再度向对方扑去。   赤手空拳的搏斗,谁也没想着让谁,谁也没选择武器,却都发了狠的往要害招呼。   这处院落,离皇宫并不远,坐落在皇城内,却是前朝宁王的府邸。大秦建朝后,皇帝总要在皇城中留上几座府邸供以后赏赐朝廷新贵的。   这宁王府还不曾被赏赐下去,故此诺大的府邸,空无一人,已经荒芜多年。   娄闽宁跳进来的位置正好处于宁王府的后花园位置,两人就在一处假山石堆缠斗了起来。   砰砰的拳脚声,打破了荒院的宁静,震的常年失修的院子都有些动荡一般。   山石滚落,荒草摇曳。   与其说这是两人在过招,倒这是一场发泄般的斗殴,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要说的倒是全部用肢体语言表达了个清清楚楚。   两人从假山石一路打到了宁王府位在花园一角的演武场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彼此身上已经不知吃了对方多少拳脚。   两人都没好看到哪里去,浑身皆已脏乱的不成样子,可彼此显然还没消火。   前朝宁王也算武将,演武场旁有一处兵器架,不过早便倒塌在地,兵器乱七八糟的散落了一地。   秦御躲过娄闽宁一脚,滚到了兵器架前,一手捡了把长刀,几乎是同时,娄闽宁也不约而同的,用脚尖挑了一柄地上的长剑。   转瞬间,二人便又打在了一起。一道道寒影闪过,不知不觉已是日落月升,清辉遍地。   两人早已筋疲力尽,在娄闽宁再度一剑刺来时,秦御手中的刀虚晃着挡了一下,接着竟然突然毫无征兆的丢了手中抵挡的刀,娄闽宁的剑顿时便冲破防线,长驱直入,直直往秦御的胸口一剑刺去。   娄闽宁显然没料到秦御会突然放弃抵抗,他反应过来,骤然收势,却也只来得及卸去了五分力,避开秦御的要害部位,一剑略偏,刺进了秦御的右肩。   即便被卸去了五成力,这一剑也气势逼人,秦御被剑力逼迫的往后略退了一步,这才顶着疼痛,站稳。   月光下,两人相对而立,秦御妖冶的面上浮起了笑意,那笑却仅限于轻勾的唇角,并不达眼底。   他缓缓开口,冲执着剑,站在一步开外的娄闽宁道:“受了你这一剑,本王对娄世子便问心无愧了。”   娄闽宁盯视着秦御,面色清寒,道:“夺妻之恨,没那么容易清算。”   秦御冷笑,道:“夺妻?放屁!爷得她之前,娄世子可从没表示过依旧要迎娶她为妻的。现在倒口口声声爷夺了你的妻,你早干嘛去了?爷今儿挨你这一剑,不过是看你今儿愿意为她放弃全部,可怜你罢了,别他娘得寸进尺!”   听秦御这般说,娄闽宁倒并没大怒,脸色反而微微白了些。   其实秦御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先前游历回来,面对顾卿晚,他确实在处置顾卿晚的问题上犹豫过。他一度考虑让顾卿晚给他做妾,因为如今顾卿晚的身份,实在不可能迎娶为妻。   顾卿晚拒绝了他,娄闽宁因心中有情,不忍逼迫顾卿晚,一方面不想放手,一方面却又无法放弃他现在的一切,就那么带顾卿晚离开。   他若是那时候就坚定的要带顾卿晚离开,坚定的要不负她,依旧迎娶她,便不会暂时放开她的手,也便不会给秦御留任何的机会。   是他的犹豫不决,造成了今日的所失和错过,也是他的犹豫不决,使得事情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他曾承诺过顾明承,会照看顾卿晚,也曾承诺过顾卿晚,永不相负,然而,在他在顾卿晚和家族前程之前犹豫不决时,其实已经算有所负了。   若真守诺,当初便不该有委屈她为妾,两全的念头。如今想明白了,做了决定,却如秦御所言,到底是晚了一步。   秦御见娄闽宁面色苍白,早没了往日里的清华风度,却禁不住再度冷笑了一声,道:“当初大军尚未凯旋时,你若一口咬定你会迎娶她,老子便再喜欢她,也不会夺你娄闽宁的妻子,强行逼迫她做妾!你这会子想明白了,知道她重要了,晚了!她都是老子的女人了,你再来拐人,那就是撬老子墙角,只此一次,再有下次,老子不会跟你客气!”   娄闽宁闻言抬眸看向秦御,唇角划过一抹苦涩的笑,道:“阿御说的没错,是我没能抓紧她的手,弄丢了她,所以,她今日选择了你,我心中无怨只悔。”   秦御哪里想到娄闽宁竟然会一口向他承认过错,略怔了下,面色难看的暴怒道:“你刺了爷一剑,爷还没苦,你摆个哭丧脸给谁看?你知道弄丢了人便好,往后便别来打搅爷的女人了。”   娄闽宁脸色痛色已经收敛了起来,面容虽尚有几分苍白,却恢复了清隽冷淡的神情,看着秦御道:“她选了你,是个男人,往后便莫抓着她的过去不放。护好她,珍重她。她是你自己抓回来,强行锁在身边的,就莫伤害她。”   秦御听娄闽宁这样说,这才明白娄闽宁今日堵在他回府路上的真正用意了。   感情是知道他心中压着火气,娄闽宁怕先前他拐带顾卿晚私奔的事儿,自己听了会回府冲顾卿晚撒气,便跑到这里来,跟自己先打一架,打量着让自己发泄完了。以男人和男人的方式彻底了结此事,好解开自己的心结,这样自己回府后才能对顾卿晚好,不再抓着顾卿晚和他娄闽宁的过去不放。   秦御顿时脸上便浮现出暴戾之色来,道:“爷再说一遍,顾卿晚如今是爷的女人,爷的女人如何疼,爷自己有分寸,不劳你娄世子关心。”   娄闽宁闻言便没再多言,转过身,最后道:“秦御,丢了的人,还是有机会寻回来的,别让我等到机会,好好待她。”   他言罢,迈步往演武场外去了,身影很快便没入了黑暗中。   “机会?再等八辈子吧!”   秦御这才嘀咕一声,拧着眉抬手,用两指夹住插在肩头的剑柄,还没来得及拔出来,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转瞬便到了跟前。   那人挑着眉,看向满身尘土,一身褴褛,除了一张脸还完好着,其它哪儿都不能看的秦御,道:“出息!”   秦御闻言哭丧了脸,道:“抱胸看戏!到底是不是我亲大哥啊。”   来人正是秦逸,他显然早就在了,只是一直不曾现身而已。   闻言他扬唇一笑,这才抬手握住了剑柄,一手扣住秦御的肩膀,道:“多大的人了,抢女人打架,大哥劝架都嫌丢人。剑身生锈了,忍着点!”   言罢,没等秦御深吸一口气,便一下子抽出了那柄插在秦御肩头的长剑,又飞快的在伤口周围点了几下。   剑上锈迹斑斑,生生从皮肉中抽离出来,带起一股血流,秦御疼的闷哼了一声,身子微晃,索性靠在了秦逸身上,有气无力的道:“疼,浑身都疼,走不了了,大哥背我回去吧。”   秦逸冷笑,抬脚踹了秦御膝窝一下,负手迈步便往外走,道:“马车在外头,母妃还等着咱们回去用饭,都什么时辰了,赶紧走。”   秦御,“……”   上了马车,秦逸倒是让秦御躺在美人榻上,给他仔细处理了肩头的伤口。秦御的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又给他用药膏揉搓着,方道:“啧啧,瞧这满身的伤,倒还知道避着脸。”   秦御抚了抚完好的一张脸,心情却还不错,抿了抿唇,道:“挨了一剑,吃亏了,当时应该往娄闽宁脸上招呼两拳呢,对了,他不是奉旨在闭门思过吗?大哥给我作证,我明儿便弹劾他,私自出府,诱拐他人女眷。咝,大哥,你轻点!我才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向姓娄的伪君子。”   秦逸往秦御胸膛上又倒了些药酒,一巴掌拍上去,大力揉搓着,道:“忍着点,不揉开了,明儿休想起得了床。”   秦御抽了口冷气,倒是老实了下来,半眯着眼,看向窗外,不知想些什么。   秦逸扫了他一眼,虽然秦御脸色不怎么好看,但他是带着秦御长大的,如何瞧不出这臭小子现在心情还不错。   都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了,心情还不错,原因其实很简单。   这傻弟弟觉得打了一场,彻底解决了娄闽宁,也算了解了顾卿晚和娄闽宁的过去,划算了。   为个妾身不明的女人,折腾成这样还觉得好,这样用情,对一个不是正妃的女子,往后当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秦御出门一趟,前后也有一个月时间,回京便进宫去了,礼亲王妃早在秋爽院中等着秦御回家一起用膳。   礼亲王也在,谁知一等便等到了天黑,秦逸兄弟进了秋爽院,丫鬟们便忙着将温着的饭菜摆上了桌。   秦御早在马车上换了一身装扮,跟着秦逸进了花厅,冲上首坐着的礼亲王和礼亲王妃行了礼。   礼亲王便道:“怎么进宫这么久?”   秦御却道:“去拜见皇祖母,皇祖母要留我用膳的,多说了几句。”   秦御口中的皇祖母自然是宫里头的太皇太后,先帝和礼亲王的生母,如今还健在的。   礼亲王闻言这才点头,起身道:“先用膳吧。”   一家人移步入座,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的没什么特别和趣味。饭毕,礼亲王便冲秦御道:“跟老子到书房,有话问你。”   礼亲王妃却适时开口,道:“我也有话要和阿御说,王爷还是先到书房等等吧,省的阿御内外院的来回跑。”   礼亲王闻言瞧了礼亲王妃一眼,不悦道:“哪有老子等儿子的,只你宠着他们,一个个都给宠坏了,这么大了,不肯成亲生子!”   虽是这样说,可却还是起身甩手先回前院书房了。   秦逸知道礼亲王妃多半要说顾卿晚的事儿,便也冲礼亲王妃高了退,跟着礼亲王一道走了。   礼亲王妃令陈嬷嬷等人都退下,才目光沉肃盯着秦御,道:“你逼迫的人家姑娘签了卖身契?”   秦御听礼亲王妃上来便说这个,禁不住摸了摸鼻子,道:“这女人!她还找母妃告状了?”   礼亲王妃,“……”   原本还以为其中有误会,感情真是她这混账儿子逼着人家姑娘签了卖身契。抓起炕桌上的茶盏,礼亲王妃便冲秦御丢了过去,道:“为娘什么时候教你逼迫女人逞英雄了?逼良为奴,你这是强抢民女!秦御,你能耐了啊!”   秦御自然不可能老老实实任由自家母妃用茶盏砸脑袋,抬手便准确无误的接住了丢过来的茶盏,随手放在了桌上,道:“不强抢民女,难道母妃答应儿子迎娶她为妻?”   礼亲王妃一噎,却道:“你的亲事,虽然不用太讲究门当户对,非要娶个顶级贵女回来联姻,可也不是能随便娶的,先帝时便说了,你的亲事需得他相看,如今先帝虽早一步驾崩,可你皇祖母还在,母妃也不能完全做主。”   秦御便道:“那不就成了,娶不了,人家姑娘又不肯为妾,便不怪儿子强抢民女,难道母妃想看着儿子拱手相让,错失美人?”   礼亲王妃,“……”   她瞪着秦御,半响才脸色微红的道:“你这臭小子,出去一趟学会跟母妃顶嘴了?母妃没说让你拱手相让……你,你就不能让人家姑娘喜欢上你,愿意跟着你吗?讨姑娘喜欢都不会,为娘真是白给你生了这么一张脸!”   秦御,“……”   其实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就不得顾卿晚的心呢,归根结底,秦御觉得不是他的男性魅力不够,只怪顾卿晚先前心有所属,他来晚了一步。   不过现在好了,娄闽宁被解决掉了,往后应该不会再时不时的冒出来添堵了,他就不信顾卿晚还看不到他的好。   他想着,脸上微红,道:“左右儿子已经逼良为奴,强抢民女了。母妃要是觉得儿子做错了,就帮儿子补偿一二,多照顾卿卿一些。儿子折腾一日,风尘仆仆,便先回去沐浴更衣了,明儿身上清爽了,再好好陪母妃说话。”   秦御很清楚,若是让顾卿晚现在知道他毁了卖身契,一准的又该动不安分的心思了,故此这事儿,他谁都没准备告诉,连礼亲王妃也瞒了过去。   秦御说着站起身来,也不待礼亲王妃反应,就行了一礼,转身大步往外走。   礼亲王妃见他脚步匆匆的,一副猴急模样,便知是急着回去见顾卿晚,她不由的摇头一笑。   这臭小子,她才不要告诉她,顾卿晚还在她这秋爽院呢。   不过秦御从前是个不着家的,整日没个影,如今这回来就往自己院子里扎,总比以前强多了。看来府里还是得有女人,确定儿子性取向很正常,礼亲王妃也算放下了一颗心。   她扬声喊陈嬷嬷进来,却吩咐道:“去凌寒院说声,就说本王妃瞧卿晚得眼缘,留她在凌寒院多呆几日伺候着,让阿御自己洗洗睡吧,也往卿晚哪儿吩咐一声,就说阿御是个混不吝的,本王妃却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让她且在本王妃这里安心住着,什么时候愿意跟着阿御回凌寒院了,什么时候来告诉本王妃便好。若是阿御强迫她,便过来告诉本王妃,本王妃替她做主。”   陈嬷嬷不觉摇头一笑,却也知道,礼亲王妃这么做,其实还是为了秦御好。留一个心中有怨恨的女人在身边,并不是好事,郡王不开窍,王妃这也是帮郡王笼络那姑娘呢。   陈嬷嬷福了福身,道:“是,奴婢这就亲自跑趟凌寒院。”   秦御那厢快步回到凌寒院,刚进院子,大丫鬟迎夏便带着两个丫鬟迎了出来,福了福身,尚未言语,秦御便询问道:“人在哪儿?”   秦御带回来一个女人,早就传遍了全府,迎夏自然知道秦御问的是谁,闻言恭敬的垂着头,道:“回禀二爷,那位姑娘刚进府,便被陈嬷嬷带去了秋爽院,之后便没再回来过。二爷在秋爽院,没有见到哪位姑娘吗?”   秦御一怔,禁不住拧起了眉头,转身又要往秋爽院去,就见一个小丫鬟提着灯笼,后头跟着陈嬷嬷快步而来。   秦御站定,陈嬷嬷上前传达了礼亲王妃的意思,又道:“时辰也不早了,王妃今日因惦记着二爷要回京,早晨起的早,这会子已经要歇息了,老奴回去便落锁,王妃吩咐了,让郡王也早点歇息,如此,老奴告退。”   陈嬷嬷言罢,转身去了。秦御却有些傻眼,什么意思,怎么回京后,他就失宠成了这个样子。   走哪儿都是棒打鸳鸯的,亲人个个搞背叛,连那个女人也乐得呆在秋爽院,明明知道他去给母妃请安,陪着母妃用膳,竟然连着影子都没露。   好吧,那女人一向是个没心没肺的,可怎么连兔兔都不给他报个信?   秦御站在夜色中,夜风一吹,只觉满身凄凉,浑身的伤处更疼了。   ------题外话------   最近写的太卡,太纠结,导致素素总晚更。评论区留言没回,因为素素其实也挺纠结滴,好在这一段写过去鸟。   么么哒,谢谢莫误双鱼到谢桥 送了10颗钻石99朵花、]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qyc2868 送了5颗钻石、]银揪嘉 送了5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183**8183 送了1朵鲜花、阮阮826 送了9朵鲜花,谢谢大家给予的肯定。纠结忐忑时,看到这些礼物,心里总是特别有底气,哈哈   ☆、138 文艺男附身的秦御   “二爷,夜了,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秦御正郁结的望着秋爽院的方向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   秦御回头,就见迎夏弓着身子,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福了福身,道:“奴婢的意思是,那姑娘既然被王妃留在了身边,便是得了王妃的高看,对姑娘只有好处的。王妃这么做一定有王妃的考量,二爷若是贸贸然的过去寻人,对姑娘不好。到不如二爷先回房稍坐,奴婢去秋爽院探探情况,奴婢从前也是伺候王妃的,和向雪几个都很熟,问出姑娘住在哪里,总是可以的。到时候,二爷再计议不迟。”   迎夏恭恭敬敬的说着,许是有些害怕,紧紧捏着双手,头都没抬一下,身子有些僵硬。   秦御瞧了她两眼,倒觉得也有些道理,转了身,道:“你倒是个机灵的,去吧。”   迎夏倍受鼓舞的福了福身,道:“谢二爷器重。”她言罢,冲身后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好生伺候二爷回去。”   王府中,公子们按份例都有四个一等大丫鬟,秦御的凌寒院本来大丫鬟就不足数,只有两个。因秦御出征,一直也没补上。秦御回来后,礼亲王妃又赏赐了两个,谁知一个尚未带出秋爽院便被秦御一脚踢飞了。   还有一个,便是这个迎夏。后来因诬陷沈清调戏丫鬟一事儿,秦御又将之前院子里的两个大丫鬟给处理了,迎夏便成了如今凌寒院里唯一的大丫鬟,一人独大,下头二等三等的丫鬟,对她的吩咐,自然是言听计从的。   闻言忙福了福身,道:“是,迎夏姐姐。”   迎夏这才迈步往秋爽院快步去了,这边秦御往凌寒院看了两眼,又瞧了眼翰墨院的方向。   翰墨院相对是要清净一些的,依他的,还是想住到那里去,可如今身边多了个顾卿晚,翰墨院里都是侍卫,倒不怎么方便了。   想了想,秦御还是迈步往凌寒院的正房走去,两个丫鬟一喜,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那厢,迎夏进了秋爽院便直接进了东耳房,耳房中住着礼亲王妃的两个大丫鬟向雪和冬雪,迎夏从前也是秋爽院出去的,和向雪、冬雪并不陌生。   冬雪当值,倒是向雪坐在炕上,正动针线,见迎夏来了,笑着起身给迎夏倒了杯茶,又收拾了一盘各色糕点。   迎夏坐在炕沿上,随手拿起炕上针线篮子里做了一半的针线活,道:“向雪,你这针线几日不见又长进了呢,这耳帽,配色可真是好,是给王妃做的吗?”   向雪将茶端过来,笑着道:“眼见天就要冷了,你也知道的,王妃有见风头疼的毛病,早晚带上耳帽要好些,你瞧瞧,这耳帽做的是不是艳了些?王妃不喜欢太娇艳的颜色。”   向雪言罢,将茶盏递给迎夏,迎夏接了茶,却笑着道:“要我说啊,你这耳帽做的的正正合适,这枚红色虽然有些轻佻,但上头绣的花样色重,本来咱们王妃年纪也不大,如今世子爷和二爷都回来了,今年眼见着王妃定要将两位爷的亲事操办起来的,想必王妃也想穿戴些鲜亮的颜色,添添喜气呢。”   向雪闻言便笑了起来,道:“说的是呢,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了,你怎这么晚过来了?二爷方才刚离了秋爽院回去,莫不是又进了翰墨院不必你们伺候着吧?”   迎夏笑了笑,道:“不是……其实是二爷让我过来问点事儿。向雪,今日二爷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到底被王妃安置在了哪里呀?”   向雪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猜不到迎夏这么晚过来的原因,多半就和顾卿晚有关,闻言她笑了笑,倒也没隐瞒,道:“王妃让顾姑娘住在了东厢房,和陈嬷嬷住在一个屋呢。”   迎夏不觉一怔,道:“王妃看来很喜欢那位姑娘呢,她姓顾啊?看来很快,凌霜院便要多个女主子了呢,王妃这么看重,二爷又喜欢的一回府就紧着,怎么着也得是个夫人吧。二爷身边有了女人,往后在内宅的时候就多了,我们这些外院的丫鬟也能轻松些呢。”   向雪知道迎夏这话有试探成分,大抵是弄不清楚顾姑娘的身份,来向她打听的,只可惜关于顾卿晚,向雪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那姑娘姓顾,至于来历,什么身份,向雪也不清楚。   故此,她只冲迎夏笑了笑,道:“世子爷和二爷身边确实也该添人了,王府内院给两位爷收拾的女眷院落,年年翻修,却年年空着,前些时日,世子爷那边好容易从大长公主府带回来一个紫云姨娘,结果还没多久便得了恶疾,被送去了庄子上。今日二爷回京带回来一个顾姑娘,我瞧着王妃高兴的紧呢。”   她言罢,看向迎夏又道:“我虽不知道顾姑娘什么来历,但瞧着那模样,行事做派的却比贵女也不差什么,也就顾姑娘那样的才能入二爷的眼了吧。迎夏你说是不是?”   迎夏便笑着起身,拉了向雪的手,道:“好姐姐,我知道你说这话是提点我呢,这些年二爷发落的丫鬟还少吗?先前王妃将我和凌雪指着二爷,我还挺高兴的,可转眼凌雪便被二爷当着王妃的面给了难看……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我早就想明白了。王妃是个宽和的,二爷对下头人其实也算宽厚,我好好伺候两年,总能向主子求个恩典,指门不错的亲事的。”   向雪闻言便笑了起来,道:“说的是呢,就像先前的春露姐姐一样,比寻常四五品官的小姐嫁的还风光呢。”   春露从前也是礼亲王妃的丫鬟,赏给了秦逸,老老实实伺候了秦御三年,还挺得秦御信任的,到了年纪,秦逸向礼亲王妃求了恩典,放了春露的卖身契,指给了秦逸的一个贴身侍卫,秦逸和王妃还都给置办了嫁妆。   这次秦逸出征,那侍卫也跟着上了战场,立了战功,如今已升到了从五品,虽然官职不高,可人还年轻,又有秦逸做靠山,往后不是没可能成三四品的官员的,春露可是正室,将来说不定还能封个诰命当当呢。   真是顶好的福气了,向雪提及不乏欣羡和憧憬,她觉得好好伺候王妃,王妃也是不会亏待了她的。   迎夏能看开,和她一样想,向雪觉得很开心,谁说做丫鬟的就一定要爬男主子的床。   迎夏却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了,大抵马上就要落匙了,二爷还等着我回去禀报顾姑娘的消息呢,我便先走了。”   迎夏回到凌寒院,进了正房,二等丫鬟雨文和雨晴便迎了出来。   雨文指了指里屋,低声道:“二爷不让奴婢们在里头碍眼……”   雨晴却有些焦急的道:“迎夏姐姐,方才修竹院的白鹭姐姐来了,送了两瓶药来,说是让奴婢们好好伺候二爷,奴婢瞧过来,一瓶是金疮药,还有一瓶化瘀的药酒,二爷是不是受伤了啊。”   迎夏闻言眉头一拧,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看了看,迟疑了下方道:“我进去瞧瞧。”   她言罢,径自进了里屋。大抵是秦御不让两个丫鬟进屋的原因,里头竟然也没有掌灯,迎夏还没适应光线,就听秦御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道:“问出来了没?”   迎夏被吓了一跳,哆嗦一下遁着声音瞧过去,这才看到床榻上坐着一个黑影,瞧着竟让人莫名觉得很寂寥孤清,迎夏忙福了福身,道:“回二爷的话,奴婢问了向雪姐姐,向雪姐姐说,王妃让那位顾姑娘和陈嬷嬷同住呢。”   她说着,自行上前,将手中的药放在了桌子上,又走向床边的羊角灯,摩挲了旁边的火石,吹出火来点燃了灯。   秦御闻言拧了下眉,他在想,陈嬷嬷是母妃的心腹,还奶过母妃两日。母妃将顾卿晚安排到了陈嬷嬷的眼皮子底下,是防他半夜去寻人?   他对陈嬷嬷还是有几分尊敬的,毕竟是母妃身边的老人。   这下可不好办了,他还是不是母妃的亲生儿子啊,哪有这样防自己亲儿子的,就跟防采花大盗一样。   “陈嬷嬷住哪儿?”   他问着,本能看向迎夏,迎夏正将灯罩往刚点燃的灯烛上罩,昏黄的光,映出一张朦胧柔媚的脸庞来。   秦御目光微顿了下,心想,人说灯下看美人,果然不错。他都受伤了,那女人竟然也不伺候在旁,他可是为她伤的,要是那女人此刻站在这里就好了。   迎夏见秦御看过来,忙弄好了羊角灯,垂着头恭敬道:“回二爷的话,陈嬷嬷一直住在秋爽院正院的东厢房里呢。”   正院便是夜里也不乏值夜的婆子丫鬟,顾卿晚又和陈嬷嬷住一个屋,秦御眉头拧的更紧了,脸色阴沉。   迎夏回身拿了药瓶,迟疑着上前,道:“二爷,方才世子爷令人送来的金疮药和药酒,可是二爷身上有伤?若是有伤,沐浴后需得重新上药的。”   秦御方才去礼亲王的书房问话回来,先去翰墨院沐浴,这才到了这边,此刻头发还不怎么干,闻言他看了眼迎夏手中的药瓶,却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只摆手道:“放下,退下。”   迎夏倒也没多劝,应了一声,放下药瓶便退了下去。   秦御却踢了靴子,翻身躺在了床上,蒙上了被子。可他翻来覆去,却觉心浮气躁的,总觉得怀里缺点什么,明明天才转凉,竟然觉得床帐中冷飕飕的,浑身的伤处也疼的人怎么躺怎么受不了。   不舒服,难受极了!   秦御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豁然坐起身来,一把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不同于秦御的烦躁难安,顾卿晚简直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她刚坐了多日马车,浑身骨头颠的酸疼,今日不仅有暖被高床,重要的是,还没有秦御要她时刻应酬着。   顾卿晚大好,以至于看陈嬷嬷那张老脸,都觉得比盛开的菊花还耐看,入睡前还兴致高昂的和陈嬷嬷聊了一会天,然后闭眼就沉睡了过去。   睡的黑沉,连梦都没一个,只可惜睡着睡着,便觉一阵窒息和碾压般的沉重,压的她顿时醒来,瞪大了眼。   本能想叫,一手大掌便压在了她的嘴上,入目,是秦御那张隐在夜色里,只辨轮廓的脸。   顾卿晚瞪着恼怒的眼,渐渐适应着光线,就听秦御咬牙切齿的道:“卿卿,你睡的很踏实,嗯?”   顾卿晚真想抽秦御两巴掌,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她这吓什么人,上演什么鬼压床!不知道沉睡中被人弄醒很难受吗?   更何况,她以为可以暂时摆脱秦御一两日放松一下,就当是过个周末呢,结果如今愿望破灭,简直比直接没希望还来得打击人。   顾卿晚恼恨的瞪着秦御,秦御也神情不快的盯视着顾卿晚,两人在黑暗中对视良久。   秦御心口越来越堵,异色眼眸中也翻涌着激烈的情潮,像一阵龙卷风,马上就要呼卷到人前。   顾卿晚意识到这里是何处,生怕秦御闹出大动静来,她心中哀叹一声,正准备妥协,不想秦御的眸光突然一动,席卷的怒火突然像幻象一般破碎,转瞬便被哀戚取代,秦御也松开了捂在她唇上的大掌,皱眉难过的道:“卿卿,爷浑身都疼,难受死了,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就丢了爷不管了呢?”   顾卿晚,“……”   她觉得秦御这厮是不是吃错药了,难道是她没睡醒?或者她其实是在做梦?   不然秦御不可能不知道娄闽宁堵她马车的事儿啊,娄闽宁邀请她私奔时,宋宁他们可也在呢,宋宁是不可能隐瞒这事儿的。   秦御从前莫名其妙就会因一点关于娄闽宁的小事儿生气,今日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秦御怎么会是这么个态度?   还有他那幽怨的眼神,乞怜的口气,都是什么鬼?大半夜的,不带这么吓人的。   顾卿晚一副见鬼一样的表情,秦御从她身上翻了下去,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躺在了床内,一手抬起有气无力的指了指肩头,一手扯着顾卿晚亵衣的袖子,道:“卿卿,疼呢……”   声音虚弱,尾音发颤,眼神无辜,神情脆弱。   顾卿晚一下子坐起身来,盯着秦御的眼神愈发惊悚起来。她眼前闪过头一回见时,在洛京城小院的灶房,秦御自己面不改色的烙伤口止血的事儿来。   再看眼前人,只觉诡异莫名,禁不住舔了舔唇,道:“你鬼上身了?”   秦御闻言眼神更加幽怨起来,道:“卿卿,大半夜的,别说这么吓人的话,爷会怕的。”   说着身子挪动着,往顾卿晚身边靠了靠,目光还往四周扫了下,一副惊吓害怕样子。他本就生的五官有些好看的过分了,平日里端着时,这张脸冷厉邪魅,此刻一副孩童脆弱模样,那漂亮的五官便显现了出来。   本就还是少年郎,倒像是一下子年轻了五六岁,变成萌正太了一般,颇有些当红小白脸卖萌时楚楚可怜的样子。   顾卿晚,“……”   她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被秦御给吓出来了,揉搓了两下胳膊,触手摸了摸秦御的额头。   这一摸倒真吓了一跳,道:“秦御,你真发烧了!?”   秦御的额头确实有些热乎乎的,顾卿晚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手凉,便又本能的凑过去,想用额头去贴秦御的,再感受一下。   谁知道她凑过去,秦御却顺势抬头,一下子对准她的红唇,吻住了她。   他吻的有些急切,触碰上她的唇瓣,便探出火热的舌,挤开她的贝齿,贪恋的汲取她的芳香。   顾卿晚确定,秦御是真的在发烧了,他的舌简直就像是着了火一般,带着一股热浪,席卷了她,所过之处,灼烫了她的唇齿,却有种说不出的火热缠绵之意。   顾卿晚正要推开他,问问他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病了,既然病了,就该好好养着,大半夜的折腾什么。   可不等她推他,秦御大抵便因姿势不得劲,平躺着抬头太费劲,气力不济的松开她,倒了回去。   顾卿晚眨了眨眼,大抵是这人从前太龙精虎猛了些,突然这样子,竟让人莫名心疼。   就像是你看到一头雄狮突然倒下,露出罕见的脆弱无力来,那种违和感,也会让你产生同情感叹,心酸难过,觉得它不该这样一般。   顾卿晚的心微动了下,眸光不自觉柔和了些,她没再指责秦御半夜的不当行为,想着秦御方才指着肩头喊疼的样子,道:“受伤了吗?我看看。”   言罢,跪坐着伸手去解秦御腰间的腰带,秦御却难得的乖觉,像个孩子一般,用难得清澄明澈,不带什么压迫性的目光注视着她,只在顾卿晚需要配合时,抬一下腰抬一下手臂的。   顾卿晚帮他脱下外衫,便瞧见了秦御白色中衣上透出的血色,她吃了一惊,道:“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只进宫一趟,就受了外伤的。”   言罢,忙小心翼翼的又脱下了他的中衣,拉开亵衣。   秦御肩头的伤口不算轻,虽然没穿透秦御的肩头,可那一剑刺的却也直入骨缝。秦御沐浴时,虽避开了伤处,可明显伤口被他胡乱折腾的,倒现在都没愈合的趋势。   绷带上都往下淌血,染的半个胸膛都是红的。   顾卿晚一边拧眉说着,一面飞快的转身,道:“等着,我去问问嬷嬷药箱在哪儿。”   她刚一动,手腕便被秦御攥住,顾卿晚回头,就见秦御伤成这样,竟然在笑。   那笑容说不出的满足轻快,让顾卿晚呼吸一窒,却听他声音低沉又轻缓,道:“卿卿,你这么着急,爷会误会你已经心仪爷了的。”   顾卿晚却嗔了秦御一眼,道:“都这样了,还不忘调戏女人,殿下可真是天生的风流多情种。”   秦御扬了扬唇,抚摸着顾卿晚冰冰凉凉的手腕,却道:“卿卿转移话题,有问题啊。”   顾卿晚拍了他乱摸的手一下,道:“老实躺着,再不包扎伤口,我怕你明儿死在我床上!”   谁知她说完,秦御却突然用力,一把将她拽的扑到了他光裸的胸膛上,他手臂用力,紧紧捆住她,盯视着她的目光变得深沉无垠,道:“爷若是死在你床上,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这样用力,以至于伤口分明被牵扯到了,咕咕的往外冒血,顾卿晚吓的脸都有点白了,禁不住拍打着秦御的手臂,道:“松开,松开,秦御,你这个疯子,你有病吧!”   谁知秦御却轻声笑了起来,道:“嗯,爷确实得病了,得了种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相思病。卿卿,你说,爷天天都见你,还这么害相思,这可怎么办啊。”   顾卿晚,“……”   她觉得秦御是不是烧坏脑子了,今夜的他,也恁不正常了点,跑她这儿玩什么文艺男青年啊。就算是这位爷有兴致,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体状态呀。   要疯了!   ------题外话------   Iffy 送了1颗钻石、186**3793 送了10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银揪嘉 送了5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183**8183 送了1朵鲜花   ☆、139 哄王妃很重要   秦御缠着顾卿晚不让她片刻都不准她离开,竟连伤口都不顾了,顾卿晚觉得不像是生病了,反倒像是喝醉了。   她不听从,他便用力强迫,这样伤口便会涌出更多的血来,没奈何,顾卿晚只得顺着秦御的意思,躺在他怀中不动。   秦御抱着顾卿晚,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暖暖荷香,这才觉得浑身疼痛都好了许多。   他迷迷糊糊的觉得很奇怪,如今她就像是他的药,有百般药效,专门治他的各种不舒服,内伤外伤,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觉得安宁,觉得自己在她身边睡一觉就能好起来。   他这样想着,闭上眼睛,竟真很快入睡了。   半响,顾卿晚都不见秦御动上一下,他喷吐在她颈项边儿的呼吸也变得微弱绵长,顾卿晚动了动,秦御扣在她腰间的手便滑落了下去。   顾卿晚抬起身,望去,秦御安静的平躺着,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遮盖了那双过于妖异犀利的异色眼瞳,他似睡的很踏实,飞扬的长眉舒展着,神情很安然,大抵是微微有些发烧的缘故,俊面有些薄红。   身上带伤,又发了烧,应该是很不舒服的才对,可也不知道这厮是不是经常受伤,以至于挡疼痛能耐太强,这会子的模样竟然像冬日睡在温暖被窝里的孩子,一张俊面因红扑扑,甚至显得很恬静,漂亮的过分。   顾卿晚怔了怔,她和秦御也算同床共枕有些时日了。然而她发现,她还真没观察过秦御的睡容。一来,两人只要挨了床,他就能将她折腾的只剩最后一口气,每次她都是闭眼就睡,第二天醒来时,秦御却绝对已经醒来晨练了。再来,顾卿晚对秦御也没什么情意,恨不能他不出现在眼前才好,自然也不会在秦御睡着时盯着他看了。   她还真不知道,秦御的睡容竟然这么……出乎意料的乖巧好看,这张脸,简直能将人的心看软了,真是美色惑人啊。   盯着秦御看了两眼,顾卿晚啧啧两声。   顾卿晚一直觉得给自己找男人,用不着太好看,关键是实用性。生儿子的话,那便是越好看越漂亮越好,一时倒想起礼亲王妃来,能生出秦御这样漂亮的孩子,也是能耐了。   看着秦御乖觉的睡颜,顾卿晚摸了摸他的脸,道:“真是天使的脸,恶魔的心。长的这么好看,偏大半夜的做恶人,可劲的折腾人!”   言罢,对着秦御的脸拍了两下,这才下了床。   这厢房被多宝阁隔开,弄成了内外间,陈嬷嬷就睡在里头的拔步床上。顾卿晚进了里间,床上也没什么动静,她过去挑开床幔,却见陈嬷嬷睡的正沉,唤了两声,竟然也没什么反应。   顾卿晚,“……”   陈嬷嬷这显然是被秦御施了什么手段给弄晕睡过去了,秦御那样子不处理是不行的,顾卿晚伸手去推陈嬷嬷。   手触上其身子,却又抽了回来。   不行,若是让礼亲王妃知道秦御受伤了,说不定就不让她呆在秋爽院了,打发她去照顾秦御,她岂不是等于被销假了。再来,秦御这大半夜的,又伤成这样,不会凌寒院处理,反倒跑到了她这里来,礼亲王妃还不得将她当成狐狸精?   即便这些都不考虑,闹出大动静来,也不好啊。   想着,顾卿晚果断收回手来,跑到了外室将兔兔从笔筒里摇了出来,兔兔是个贪睡的货,按说动物的耳朵灵敏,偏秦御闹的东西,这货竟没听到,睡的双眼迷蒙。   被顾卿晚摇起来,还用爪子不满的揉着眼睛,晕头转向的在原地绕了一圈,就撅着红屁股准备钻回去继续睡。   顾卿晚及时拎着它的尾巴,将它拽了回来,兔兔顿时羞射,像被蜜蜂蛰了一下般,吱的一叫,迅速抢回自己的尾巴,藏在了屁股下头,又生恐被顾卿晚再抓到般,一屁股坐了上去,将尾巴藏在了肚毛下,接着才怒气腾腾的看向顾卿晚,神情颇有些对登徒子的羞愤。   “……”   顾卿晚揉了揉眉心,这才道:“找找药箱在哪儿吧,你主子受伤了,再不处理,明儿就挺尸了。”   兔兔抽了抽小鼻子,这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忙跳起来,跑到床上看了秦御一眼,吱的一声叫,跳下了床。   事实证明,兔兔还真是居家必备灵宠,跟着兔兔,顾卿晚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药箱。   秦御的伤口被秦逸包扎处理过一回,虽然有些鲜血淋淋的,不过还不至于血流成河。只他如今发烧了,顾卿晚怕他真在这里有个什么事儿,于是便好心的将她储存的花蜜水往金疮药里加了半滴。   重新包扎好伤口,外头月亮被乌云挡住,漆黑一片,都已三更天了,顾卿晚也被折腾的够呛,窝在秦御身边,随手扯了被子闭眼睡了过去。   顾卿晚是真累,这一觉睡的死沉,翌日是被一阵敲门声和呼喊声给惊醒的,睁开眼眸,就听外头响着向雪的声音。   “嬷嬷?顾姑娘?”   声音透着些疑惑,顾卿晚迷糊了下,猛然想起昨夜的事儿来,回头一看,床上却已没了秦御的影子。   顾卿晚这才长松一口气,回道:“向雪姑娘等等,我这便起来给你开门。”   她说着忙将外裳往身上套,又匆匆汲了鞋子去开门,房门打开,却见天才刚蒙蒙亮。   不过正房礼亲王妃显然已经起了,屋里早亮了灯。古代不流行睡懒觉,第一天在这边,还得让丫鬟叫起,起的比主子还晚,顾卿晚也略有些尴尬,冲向雪道:“向雪姐姐见笑了,大抵是有些认床,昨夜半夜才睡着。”   言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向雪却理解的冲顾卿晚扬唇道:“姑娘一路颠簸,原就该好生歇息两日的。本不该打搅,只是王妃哪儿这些时日都是嬷嬷亲自梳头,再不叫起只怕会耽搁了……”   她言罢,陈嬷嬷便脚步匆匆,一边整理仪容一边走了出来,道:“真是老了,昨儿也不觉得累,怎么会睡的这样沉!王妃等着了吧,真是该死,快,让我过去。”   向雪本来站在门前堵住门,闻言忙错开身子,陈嬷嬷闪身出去,快步便往上房去了。   顾卿晚见其身影比小丫鬟还矫健,不觉结舌,心说做人奴婢真不容易,陈嬷嬷都混到这种程度了,还是蛮拼的啊。她得学着点啊,不管如何,自己已经沦落到了这一步,若是还端着世家小姐的架子,那就是找死。   人啊,最怕看不清所处的环境。顾卿晚暗自警戒敲打着自己,向雪却笑着道:“嬷嬷大抵要小半个时辰,伺候王妃洗漱梳头往佛堂打坐片刻,才会回来,顾姑娘若是饿了,便先用些糕点,世子爷和二爷在京时,都会陪王妃用膳,等世子爷和二爷早朝回来,陪着王妃用了膳,嬷嬷伺候了早膳,才会回来呢。”   顾卿晚收回视线,笑着冲向雪道:“向雪姐姐太客气了,我和向雪姐姐一样,如今都是王府的婢女,向雪姐姐叫我卿晚就好,叫姑娘岂不惹是笑话?”   向雪闻言一愣,实在是昨天看王妃对顾卿晚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对待丫鬟。更何况,顾卿晚这浑身的气度,怎么看也怎么不像是丫鬟啊。   说起来丫鬟漂亮的真不少,虽然漂亮到顾卿晚这种程度,少见,但却也不是没有的。问题是顾卿晚身上就没半点丫鬟的气质,故而向雪惊愕了半响,接着才笑着道:“好的,我知道了。”   虽如此说,她也没真直呼顾卿晚的名字,即便顾卿晚说自己是丫鬟,看王妃的态度,向雪也不敢等闲对待。   顾卿晚便又笑着道:“我并不饿,等嬷嬷一起便好。”   向雪这才笑笑,又和顾卿晚闲聊两句,当值去了。顾卿晚用了早膳,礼亲王妃便寻她过去说话。   顾卿晚也没打算在礼亲王妃这边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进了花厅,见礼亲王妃正和另一个嬷嬷对着账本说话,顾卿晚略瞄了一眼,就自行往旁边的茶水房走去。   她亲手泡了一盏茶,捧着回到花厅,邹嬷嬷刚好请示完抱着账本告退。   礼亲王妃正觉口干,顾卿晚便奉上了一杯温度适宜的茶,先开始,礼亲王妃也没瞧是谁奉的,掀开茶盖饮了一口,便轻轻“咦”了一声,道:“奇怪,今儿这茶更清香些呢,夏露……”   平日管着礼亲王妃的便是夏露,礼亲王妃正要相询,回头就见顾卿晚站在身侧,怔了下方笑着道:“怎么是你这孩子,我说今儿这茶泡的有学问呢。”   顾卿晚闻言笑了笑,道:“王妃若爱喝,奴婢往后天天给王妃泡。”   礼亲王妃又抿了一口茶,回味了些,这才放下茶盏,拉了顾卿晚道:“本王妃昨儿都问过阿御了,知道你受了委屈,本王妃没拿你当丫鬟看,你也且莫妄自菲薄,都没拿卖身银子,算什么卖身。既然来了,便坐下来陪本王妃说会儿话。”   顾卿晚却福了福身,道:“谢王妃恩赏,只是礼不可废,奴婢当一日丫鬟便要守一日的本分,二爷先前并不曾给奴婢赐名,还请王妃赐名。”   顾卿晚是想要告诉礼亲王妃,她是个本分的人,不会在后宅里仗着秦御的喜欢,兴风作浪,也不会因之前首辅姑娘的身份,孤傲自诩,摆不清身份。   她言罢,上前一步就要跪下,却被礼亲王妃扶了一把,道:“好了,好了,本王妃知道你是个好的。昨儿便行过大礼了,你这磕来磕去的,本王妃瞧着也眼花。”   顾卿晚没再坚持,笑着起了身,道:“王妃是个慈和之人。”   礼亲王妃虽然不是个严肃的人,性子也很豪爽,但却也是个注重规矩的,先前娄闽宁给她的纸上,写的清楚。   顾卿晚发现她方才一番举动,礼亲王妃虽表现的并不明显,但眸中的笑意却更深了一些。   可见她没有做错,大抵礼亲王妃也怕她心怀怨恨,接受不了如今的身份,眼高手低,孤傲自诩,以至于兴风作浪,搅的礼亲王府的后宅不宁吧。   “本王妃看,叫卿晚便极好听,不必另外赐名了。本王妃今日就让阿御去给你消了奴藉,左右这奴婢也当不了几日。”   顾卿晚闻言自然高兴,忙道:“卿晚谢王妃。”   她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再想,礼亲王妃这样通情达理,她再隐晦的提醒下,自己是被她儿子强抢的,根本就不愿意跟着秦御,想要离开,礼亲王妃会不会成全她呢?   谁知她正动着主意,就听礼亲王妃又道:“谢什么,本王妃正该谢谢你才对呢,阿御身边一直也没个精细人照顾,如今有了卿晚,本王妃这心里一块大石也算落了地,你安心在本王妃这边住下,等过几日那臭小子知道错了,向你赔了罪,再消了奴藉。本王妃便给你定了名分,办上两桌酒席,风风光光的正式入王府。”   顾卿晚,“……”   她能看出来礼亲王妃是真的高兴,泥煤啊,不是说礼亲王妃还是重规矩的人吗,这么热衷给儿子纳妾又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顾卿晚有些傻眼,正觉前头好容易透出来的一点光又被毫不留情的遮掩了,就闻外头响起丫鬟的禀声。   “二爷来给王妃请安了。”   礼亲王妃不觉拍着顾卿晚的手哈哈大笑,和秦御极肖似的眉眼,波光流转,有股灼人的丽色迸出来。   顾卿晚瞧的眼前一花,心里替礼亲王妃惋惜不值。   就礼亲王妃这容貌,若是到了现代,那就是美艳女王范,分分钟将男人虐成狗啊。可在这古代,美成了这样,礼亲王照样小妾庶子的一大堆,这个时代实在是不可爱啊不可爱。   她正走神吐槽,就听礼亲王妃道:“今儿阿御来请安可是早了些。”   秦御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扫过站在礼亲王妃身边,明显有些走神的顾卿晚,笑着道:“是啊,最近天下承平,百姓安居,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散朝便早了些。”   礼亲王妃笑着瞥了眼顾卿晚,方才道:“哦?那你大哥怎么没一起回来啊。”   秦御急着回来见顾卿晚,哪有功夫等和大臣边聊边走的秦逸,闻言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大哥和宣平侯有事商议,下朝后一起往衙署去了,只怕要晚回来,儿子便先走一步。”   礼亲王妃心里憋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啊。”   秦御却已站起身来,道:“今儿外头有风,尘土真大,儿子去净房洗把脸,一会子再陪母妃说话。”   他言罢,冲顾卿晚使了个眼色,便冲净房去了。   礼亲王妃呵呵的笑,只当没看见秦御的小动作,道:“向雪,赶紧伺候二爷洗脸去。”   向雪还没反应过来,秦御的脚步便重重一顿,转过身来,道:“母妃,儿子怎么敢劳烦向雪,母妃身边离不开向雪,让她跟着伺候便好。”   他说着指了指站在礼亲王妃旁边,毫无一点自觉,只知道盯着脚尖使劲看的顾卿晚,双眸已是微微眯了起来。   这女人!   顾卿晚岂能感受不到秦御的目光,不过她又不傻,王妃明显在逗自家儿子玩呢,她这会子急着跳出来干嘛,顾卿晚将头垂的更低了。   礼亲王妃眨了眨眼,一脸惊异,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向雪不过伺候你洗个脸,能用多长时间?母妃如何就离不得她了?再说,便真有什么事儿,不是还有卿晚呢。快去吧,怎么洗个脸也这么磨磨蹭蹭的。”   秦御,“……”   他又瞪了顾卿晚一眼,这才恨恨的转身,脚步重重的走了出去,向雪垂着头,恭恭敬敬的跟了上去。   礼亲王妃看着秦御的背影,心想,这孩子,自己的心思也不会表达,明明是想人家姑娘了,急巴巴的赶回来,偏骗一串谎话糊弄人,想和人家姑娘单独呆会儿,还摆出大爷样儿让人家伺候洗脸。   这颐指气使的,如何能得姑娘欢心,真是个榆木疙瘩,就这样如何能哄的人家姑娘心甘情愿的留在王府啊。   礼亲王妃觉得秦御如今还是不怎么开窍,有必要让他吃点亏长点教训,才能知道怎么对待女人,开窍了,自然就不用她再为他的婚事费尽心思了。   便是她不给张罗,秦御也得自己着急起来。   那边,秦御不过片刻,就绷着脸进来,坐下后,礼亲王妃才道:“卿晚泡的茶极好,也给阿御上一盏吧。”   秦御的目光不时往她身上瞄,隐含怨怼的,很是有压迫力,顾卿晚早就觉得在礼亲王妃的眼皮子底下,尴尬的很了,闻言如蒙大赦,福了福身,道:“是。”   她言罢,快步又往茶水间走去。进了茶水间,这才禁不住勾了勾唇。   夏露候在茶水间,本来茶水就归她管,如今突然冒出来个顾卿晚,虽然顾卿晚明显不会在秋爽院多呆,可王妃赞赏顾卿晚的泡的茶,那便说明她泡的不好。   什么就怕有对比,如今王妃吃了顾卿晚的,再吃她的茶,可能就没有往常那么满意了。   故此见夏露自然不满意,见顾卿晚进来便只做未见,低着头坐在小杌子上,一副认真烧水的模样。   不想却听顾卿晚轻呼了一声,“呀。”   夏露闻声望去,就见顾卿晚正吹着手指,拧着眉,见她望来,顾卿晚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我不小心烫了手,好疼啊。只怕是没法给二爷泡茶了,夏露姐姐疼疼我,帮我泡上一杯好不好?”   夏露看了眼顾卿晚的手,指尖略红,哪里就是泡不成茶了,她以为顾卿晚故意给她难看,不觉面露嘲讽,道:“我泡的茶哪里有姑娘泡的好喝,王妃可是指明了要让姑娘泡呢,姑娘莫说是伤……”   顾卿晚不待她说完,便笑着打断,道:“没关系了,我告诉夏露姐姐诀窍就好了啊,保管夏露姐姐泡出来的茶,更加清香,和我方才泡的那杯一样的。”   夏露一怔,这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顾卿晚。   顾卿晚故意被小烫一下,分明是要找个由头,将泡茶的手艺教给她呢。   夏露面色一时有些发红,又是羞愧又是惊异,顾卿晚却上前拉了她,道:“夏露姐姐快点嘛,二爷那边还等着呢,算我拜托夏露姐姐了。”   夏露一时面露感激之色,她泡茶的技艺也是进府后专门跟着王府教导茶艺的嬷嬷学过的,她泡茶泡的好,这才被指了专门伺候王妃的茶水。   可她泡的好,那是因为练的多,旁的丫鬟若是肯下功夫,自然也能泡成她这样。   顾卿晚泡的茶,能更加清香,连王妃都禁不住一赞,却必定是有什么独门的秘技,顾卿晚愿意告诉她,她学会了就等于比旁的丫鬟多了一门技艺,再不怕被挤掉差事。   这是个大人情,容不得她不心存动容,夏露抬起头冲顾卿晚感激一笑。顾卿晚也笑了笑,冲夏露眨了眨眼。   她刚进王府,结交王妃身边的人可是非常重要的,她算是瞧出来了,哄好王妃,连秦御都不能再随便对她。   ------题外话------   谢谢138**7962 送了5颗钻石、]Iffy 送了28颗钻石]文晴mayday 送了50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阮阮826 送了9朵鲜花]胖咪咪 送了1朵鲜花,打赏好丰盛呀,美妞们想让爷怎么服务啊,随叫随到啊。   ☆、140 可怜的秦御   顾卿晚端着茶盏回来时,礼亲王妃不知道又将秦御怎么了,秦御的脸色明显有些僵硬,倒是礼亲王妃虽极力忍着,可一双眼眸却闪闪发光,简直堪称贼亮。   顾卿晚有些好笑,上前走向秦御,正要往他旁边的茶几上放,不想秦御却率先抬起手来,顾卿晚只得将茶盏又捧给秦御。   茶盏他倒是稳稳的接住了,可顾卿晚却觉得手背一温,竟是秦御趁着接过茶盏的功夫,摸了她的手一把。   顾卿晚禁不住盯向秦御,就见那厮正襟危坐,目光也没落在她身上,正一本正经的看着礼亲王妃。   顾卿晚,“……”   她将手笼进袖子,又退到了一边儿,就闻礼亲王妃道:“既是皇上专门为你和威永伯庆功的宫宴,那你便好好收拾一下穿戴甭那么随意,莫再闹什么幺蛾子。”   秦御正吹着茶,嗅着茶香,闻言抬眸道:“儿子知道了。”   言罢,才低头饮了一口茶,只觉唇齿间充满了清香,茶香不浓不淡,余味悠远。从前他被吴国公打伤,在翰墨院养病,分明也吃过顾卿晚泡的茶,却觉没这个用心。   这女人,当时分明没有用心泡。   秦御不觉抬眸看了顾卿晚一眼,见顾卿晚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扫都没扫他一眼,顿时目光微眯了下,鼻翼轻嗡,无声哼了下。   礼亲王妃看在眼中,笑着道:“这茶怎么样?”   秦御又装模作样的饮了一口,神情陶醉,道:“卿晚极会泡茶,这些时日儿子在外头,一直都用的是她亲手泡的茶,这嘴都被养刁了,如今寻常的茶也是品不出滋味来,母妃,您还是让儿子将她带回凌寒院吧,若不然儿子下衙回来,连口水都喝不上!”   礼亲王妃闻言瞪了秦御一眼,拉过顾卿晚,道:“你这不孝顺的臭小子,有了好东西自来不想着母妃,母妃如今也好这一口,身边也离不得卿晚了。卿晚这丫头,蕙质兰心,母妃很是喜欢,留在身边陪着母妃,母妃心里欢喜,你就见不得母妃欢喜两日?”   顾卿晚脸上微红,面露羞涩,适时开口,道:“卿晚愿意一直伺候王妃。”   “好孩子。”礼亲王妃拍着顾卿晚的手,连连点头。   秦御,“……”   冲顾卿晚略眨了下眼,礼亲王妃才看向秦御,道:“瞧见了吧,母妃待卿晚好,卿晚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更愿意留在秋爽院,母妃也是讲理的,真要她愿意跟你回凌寒院了,母妃也会拦着不允。”   秦御心中暗叹,才道:“今日宫宴,儿子的衣裳穿戴,不能马虎,院子里的丫鬟都是不经心的,母妃要不让卿晚去给儿子收拾下?”   礼亲王妃方才拒了秦御,这会子自然不会再扫儿子的脸面,看了顾卿晚一眼,道:“卿晚啊,今夜的宫宴是皇上专门给他庆功的,他得打扮的得体郑重些,旁的丫鬟本王妃也不怎么放心,你到时候便过去瞧瞧吧。”   顾卿晚福了福身,道:“是,王妃。”   说话间丫鬟挑起帘子,秦逸一身朝服走了进来,笑着看了秦御一眼,这才上前冲礼亲王妃行了礼,道:“阿御出门一趟,孝心大增,下了朝第一个就冲了出来也不知道等等大哥,原想着这小子是急着去哪儿瞎闹,不想竟是回来陪母妃说话,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礼亲王妃不觉诧道:“不是说你和戎小子有事商议,晚走一步吗?”   秦逸愕然道:“怎么会呢,阿戎今儿就没去上朝啊。”   礼亲王妃和秦逸不觉同时盯向秦御,似笑非笑。   秦御面色微红,他今日上朝时心思还在顾卿晚身上,一心想着早点回来,根本就没留意宣平侯景戎上朝了没。   他面色微赧,道:“原来景戎今儿没上朝啊,那就是我看差了。”   秦逸,“哦,对了,是我记错了,阿戎是昨日没上朝,今儿上朝了的。”   秦御,“……”   宫宴是在这日的晚上,故此傍晚时,顾卿晚便被礼亲王妃打发了往凌寒院去。她刚到,迎夏便迎了出来,笑着道:“卿晚姑娘来了,二爷早等着了。”   顾卿晚跟着迎夏进了凌寒院的正房,却见这里到底是秦御正是的居所,不管是屋中的装饰还是格局,都比翰墨院要来的奢华宣阔一些。   摆设大抵都是丫鬟们弄的,也添加了一些插花啊,盆景啊,绣花坐垫,轻纱帷幔之类的东西,虽然并不女性化,但是却比翰墨院那边要柔和雅致的多。   顾卿晚用室内设计的眼光四处扫了下,眸光微亮,觉得布置的还真不错。上房并排五间,两间打通做了起居室,东边的一间做了小书房,西边便是寝房和净房了。   顾卿晚直接被带进了内室去,迎夏上前打开了靠墙的一溜紫檀雕花麒麟大衣柜,笑着道:“这些都是前几日金缕楼才送过来的,今年京城流行的新款式。”   言罢,又打开另一扇衣柜,里头挂着些斗篷腰带。外头天光未暗,屋子里却已点上了灯。   并非睡觉时燃的小羊角灯,而是银莲花巨型座灯,几十个小灯,聚拢成一个大莲花,灯影摇曳,屋子里都暖了两度。   不过如今天已经凉爽了,这样的温度倒也适宜。灯光照在各种锦缎的衣裳上,反射出一道道华光,顾卿晚眨了眨眼,有些结舌。   这里明显是只这一季的衣裳,都是簇新的,秦御即便是每日穿一件,大抵也只能照顾到一半的衣裳,说不定还有衣裳压在大柜子里不曾拿出来。   真是奢侈啊!   顾卿晚想着,手指在各种长袍间穿梭,一时间倒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余美人和沈天王都是爱女狂魔,余美人致力于将女儿打扮成妖娆却不乏知性的女神,沈天王对此嗤之以鼻,对将女儿打扮成可爱清纯的公主有执着的偏好。   夫妻两人虽然在打扮闺女的眼光上大大不同,但却都对填充闺女的衣柜怀有莫大的热情。那时候她的衣帽间,每季都会换新一次,一边儿老妈负责填满,另一边老爸填满了还得抱怨地方不够用。   以至于她偶尔兴起,和闺蜜逛个街,结果买回来的衣裳都没地方挂。好些衣裳换季时还没有沾过身子。秦御是王子,可是她也曾经是父母的小公主啊。   父母那么的疼爱她,将她娇宠长大,不是让她作践自己的。如今命运没有青睐她,不过没关系,不管坏境多险恶,她都会爱自己,在有限的条件下努力让自己过好,坚持下去找到回家的路。   想到这些,顾卿晚扬了扬唇角,深吸了一口气才仔细挑选起来,道:“今日既是庆功宴,还是穿的喜庆些好。”   迎夏点头,笑着道:“姑娘的眼光一定不俗,这里的衣裳都是提前熏过香的,选哪件都行呢。”   顾卿晚挑了一件紫色领口绣海水瑞兽纹的箭袖长袍,又选了一件暗红襟口绣暗金祥云纹的广袖长袍,正对比着,就听里头传来秦御的声音,道:“进来伺候沐浴。”   顾卿晚自进了屋,净房里便没传出什么声音,她还以为秦御不在,此刻闻言愕了一下,本能的看向了迎夏。   却见迎夏低着头,正从衣柜上取出一套中衣来,往她挑选的两套衣裳上比对着配色。   顾卿晚便轻咳了一声,道:“迎夏姐姐,二爷唤你呢。”   迎夏却抬眸看着顾卿晚,突然一拍额头,道:“哎呀,坏了,二爷进宫免不了要给太皇太后请安,先前吩咐我准备下这次从外头带回来的特产要带进宫,我竟将这事儿忘记了。”   她言罢,将手中衣裳放了回去便快步出去了。   顾卿晚扬了扬眉,心道做丫鬟的,可真是个个心思玲珑,揣测主子的心意,善解人意,当真是必备技能啊。   “怎么那么慢!”   里头秦御又扬声催促,顾卿晚将那件紫色的箭袖袍又放了回去,选了暗红的那件广袖长袍,放在了窗边的罗汉床上,这才迈步进了净房。   热气扑面而来,顾卿晚还没瞧清楚里头的格局,秦御便从一旁闪了出来,他身上只挂了件长袍,松松系着。   顾卿晚站在门边,他抬起手撑在了门框上,倾身靠近她,挑唇笑着道:“母妃的秋爽院很好吗?”   顾卿晚却抱起手臂,也懒散的靠在了门框上,笑着道:“是不错,今日跟着陈嬷嬷学了一种新针法,还跟着王妃学了点插花,王妃身边的丫鬟们也都挺善谈的……”   她尚未言罢,秦御便一拳砸在了她耳边的门框上,顾卿晚瞧着秦御咬牙切齿的模样笑意愈深,道:“其实我想问一个问题。”   秦御却冷哼一声,道:“本王不和乐不思蜀的小没良心说话。”   言罢,他转身走向了大浴桶,道:“过来!伺候本王更衣!”   顾卿晚见他站定在浴桶前,伸展着双臂,一副等着她过去脱他衣裳的霸道模样,心想这厮昨夜果然是烧糊涂了,这样子才像他的为人嘛。   标准的大爷范儿!   她冲秦御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这才迈步过去。   听到脚步声,秦御呼吸略窒,竟觉得有些紧张。   两人虽然也在一起有快一个月了,但也就之前在山寨里时,过了两日醉生梦死,大鱼大肉的好日子。   后来便被迫分开了,再后来虽然回京路上一直同处一车,可到底在大军中,也就能亲亲摸摸,来真格的,顾卿晚便不让了。还是他憋的实在不行,有一天夜里她被迫给了他一回。   不过外头一直有巡逻的士兵,那一回匆匆的,秦御觉得连味儿都没尝出来就结束了,他再缠着她,她就恼,也只好作罢。   秦御本指着回京到了自己的地牌上,好好享受下温香软玉的,结果顾卿晚直接进了秋爽院。   这会子他觉得自己光听她的脚步声,就浑身热血沸腾,叫嚣着躁动着,口干舌燥。   那女人却好似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走到了他的身后,倾身过来,竟从身后抬手,先用指尖触碰上他的后腰,轻轻点着,一路往前滑动,往他身前的系带上摸。   做这些时,她免不了靠在他的身上,轻轻的,若有若无的蹭着。秦御浑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被她轻碰的腰肢和背脊。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柔软的手臂,像游动的灵蛇,她的指尖像一簇簇小火苗,她靠过来时,碰到他脊背的那处绵软被挤压又弹起。   勾了两下,大抵是没能解开系带,她终于紧紧贴了上来,大抵为了解的顺利,她踮起脚尖来,使得她的脸颊,不自觉贴在了他的脖颈上,呼出的气息喷抚在了耳根。   秦御喉头来回滚动,闭着眼睛,觉得这真是一场痛苦又令人期待兴奋的折磨。原来这女人也是想念他的啊,还挺能勾人。   秦御想着,不仅耳根红了一片,一张俊面也浮起了红晕来,微微勾起了唇角。   身后,顾卿晚摸了半天没摸到系带的两个系头,禁不住有些烦躁。   方才秦御站的有些靠近浴桶,他和浴桶间已挤不下一个她,她便想着就从后头解也成,谁知道只一个长袍竟然也这么难脱。   古人的衣裳可真是麻烦啊,她有些没了耐性,正想是不是该直接学秦御,撕了他的袍子算了,不过好在,这时候她终于摸到了系带的两个头。   两下一抽,她终于成功解开了秦御腰间的系带,如释重负的,顾卿晚朝着秦御轻吐了一口气。   秦御浑身一震,激灵灵颤抖了一下。顾卿晚却欢快的往后退了半步,顺势一把扒了秦御的长袍,随手丢在了一边的春凳上,道:“二爷身上有伤,还是莫直接入水了吧,坐着用帕子擦拭下就好,我去拧帕子。”   言罢,已是转身去浴桶里找帕子了。   她扒衣裳的动作才猛,声音又太爽脆,语速也很快,一下子便打破了方才安静而暧昧的气氛。   秦御睁开眼眸,就见顾卿晚已经挽着袖子,从浴桶里拎起棉帕来,正拧着水。接着她便冲他走了过来,脸没红心没跳的,直接将帕子拍在他的手臂上,使劲擦拭了起来。   秦御仔细盯着那女人看,却怎么瞧,怎么觉得她那样子,没半点羞涩,眼神没半点荡漾,目光清明,动作利落。   不管怎么看,她的动作和表情,都让他想到刷马的自己。   所以,方才那股子暧昧火热,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这女人其实就是将他当成了一匹马在刷?!   秦御脸上的红晕褪去,顿时变得有些青黑。   顾卿晚却已又拧了回帕子,开始给秦御擦拭后背,她擦的很用力,自觉擦的还蛮干净,各个部位都擦到了。心想自己这么专业,都可以去当搓澡小妹了,不过秦御身上怎么有这么多的淤青啊。   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问题,顾卿晚抬头,正好看见秦御一张青黑紧绷的脸,她眨了眨眼,干笑道:“我擦疼殿下了?不好意思,光线不好,我刚才竟没看见,殿下身上怎么这么淤青,不过殿下历来抗疼痛能力超强,方才哼都没哼一声,想来是不会介意的……唔。”   她话没说完,人却已经被秦御推到了浴桶上,接着他便吻了下来,成功堵住了她那些气人的话。   顾卿晚却抬手,毫不迟疑,一掌按在了秦御的伤口上。秦御就算再耐疼痛,也经不住这等非人折磨,往后退了一步,望去肩头的白色绷带上已渗出了血。   顾卿晚却冲秦御眨了眨眼,道:“搓澡就只搓澡,老实点。王妃只交代了帮殿下挑选衣裳的任务,搓澡已经算是额外的了。殿下再不听话,我可走了啊。”   秦御咬牙切齿的盯着顾卿晚,无奈顾卿晚的神情有些冷。这些时日来,秦御也算有些摸清了顾卿晚的脾气,这女人有时候很执拗,不愿意的时候,他便是再强迫,她都不会给。   她拒绝的姿态这样明显,倒好像自己有多倒贴一样,秦御脸色冷冷,分腿在春凳上坐了下来,道:“行,搓吧!”   他言罢,故意分开了腿,心道,爷这幅样子,看你怎么好意思搓。   谁知顾卿晚还真好意思,拧了帕子,蹲在他的面前,还冲他一笑,道:“殿下说话要算话,不然会遭鄙视的。”   言罢,将热帕子拍在了他的腿上,继续面不改色的,直接忽略某处继续搓了起来。秦御浑身都快着火了,可瞧着顾卿晚那副清淡模样,怎么都不好意思再贴上去。   异色眼眸聚拢着熊熊火焰,恨声道:“用点力,你没吃饭啊!”   “好嘞,没问题,殿下!”顾卿晚应了一声,帕子转移到秦御腿上一处明显的淤青上,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擦拭而过。   秦御浑身紧绷,汗水滴落下来,却咬着牙一声没出,心里流下泪来。   从净房出来时,顾卿晚心情愉悦,秦御却一脸铁青,浑身疼痛,脚步僵硬。   顾卿晚将挑选好的衣裳给秦御一件件穿好,他的俊面还紧绷着,身体也不曾彻底平复下来。顾卿晚给秦御系着腰带,却觉得有些奇怪。   按秦御的脾气,她以为他会强迫她的,可是他都那样了,竟然也没有将她怎么着,顾卿晚敏锐的发现,秦御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是她的错觉吗?   她正磋磨着这细微的变化,却听头顶秦御突然出声,道:“爷给你准备了一套男装,一会子你换上,扮做小厮,跟爷一起进宫。”   顾卿晚闻言顿时便将心里想的事儿撩开了,诧道:“你进宫我去做什么?宫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吧,更何况是易容进宫了,万一被发现,我又是罪臣女眷的身份,说不定会有人脑洞大开,弹劾王府企图不轨,带刺客进宫呢。”   秦御高高挑起眉来,道:“刺客?就你这样的?呵……”   宫中是非多,那种地方,从前顾卿晚还是首辅家姑娘时,都能少去就少去,如今这等身份,去宫里不是找虐吗。   顾卿晚坚持道:“反正我不进宫,这太不合规矩了。”   秦御却道:“爷让你跟着进宫,有爷的用意,你只管跟着去便是。”   顾卿晚拧起眉来,还想再言,秦御却道:“爷不会让你有事的,不听话,便不接你大嫂进京了。”   顾卿晚顿时闭上了嘴,道:“别,我相信殿下,这就去准备下。”   秦御这才扬唇一笑,道:“乖,放心,爷会保护好你的。”   ☆、141 进宫遇舅舅   顾卿晚害怕被人发现身份,当成罪臣女眷进宫复仇的刺客给办了,故而用了很长的时间化妆。   因是夜里,光线暗淡,故此她在脸上多做些修饰,也不怕被轻易看出端倪。便使劲的往不起眼上画,先用掺了螺子黛的脂粉在脸上层层上妆,顿时白皙的皮肤就变得黑不溜秋起来。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这人一黑也能什么都毁了,又捯饬了半天,待顾卿晚再换上一身灰突突的小厮衣裳,往头上裹上小厮惯用青黑色幞头,乍一看就是个毫不起眼的清瘦小厮,半点不招人注意。   顾卿晚来回检查了两遍,确认无误,正要出去,抬眸就见秦御靠在门框上,正挑眉含笑瞧过来,异色眼眸中有着惊叹之色,道:“卿卿这易容的一手绝活可真是难得,扮什么像什么。”   顾卿晚有些得意,心道这算什么,好歹也是从小就混片场的,要是手中的东西能齐全,她能将一个男人化成女人,小孩改成老人!   想着,顾卿晚冲秦御得意一笑,道:“殿下若是下次有需要易容,我可以给殿下画个别致点的妆容。”   秦御扬起眉来,道:“如何个别致法?比上回在爷脸上点媒婆痣还别致?”   顾卿晚闻言却想到了从前一次在网上看到有外国女孩将自己的脸画成哈士奇的报道,当时她和闺蜜正无聊,便也画着玩儿了回,她给闺蜜画完,闺蜜照镜子尖叫连连,还说太像了,简直不能直视,这化妆技术太神了!   她便满脸得意笑着说,“先拿你练练手,来日找了老公,敢出轨,便趁他睡觉给他画张狗脸,醒来照镜子吓尿他!”   闺蜜拍着大腿笑的眼泪流出来,道:“哈哈,这个可以有!这个太狠了!”   顾卿晚瞧着秦御便眨了眨眼,心想自己有必要再丰富下化妆的东西,下次,再有机会,她只会将秦御的一张俊脸,化成哈士奇,绝对的别致,吓不死他!   “想什么呢?嗯?”秦御见顾卿晚面色古怪,一副忍俊不禁,自得其乐的模样,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就像一个清秀坏心眼的灵动少年,不由的,他上前一步将她拉进了怀中,挑起她的下巴来。   顾卿晚顺势看向秦御,眨了眨眼,秦御这张脸,脸型微微瘦长,鼻梁高挺,五官比寻常人立体,怎么看怎么适合画成犬科动物啊。   尤其是他这一双异色的眼眸,其实那冷冰冰的渗人模样,和狼真有点肖似呢。这古代可没有哈士奇,顾卿晚想着改日将秦御给化成哈士奇,告诉他那是狼,也许他不会太生气吧?   别说,还真可以试试,谁让他百般强迫她!   她脑补着在秦御不知情的时候,把他画成哈士奇,等秦御照镜子时被吓哭的模样,顿时没能憋住笑,笑得花枝乱颤,简直要软倒在秦御的怀里。   秦御一脸莫名其妙,又本能的觉得顾卿晚没按好心,禁不住将她从怀里拽了出来,捏着下巴,双眸微眯,道:“倒是什么那么好笑,卿卿说出来让爷也乐乐?”   顾卿晚,“……”   说出来啊,他能乐呵才怪。她压了压笑意方才道:“我没想什么,对了,殿下,从前我瞧过一本话本,上头说江湖上有种人皮面具,是用人的脸皮做出来的,覆在脸上,能像换了一张脸一样,谁都看不出来是假脸,殿下可见过这种人皮面具?”   秦御闻言却露出又愕然又好笑的神情来,道:“你从前在闺阁时看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世上哪有那样的东西。倒是活剥人皮是真的,从前宋宁剥过半张人皮,还绷成了一架人皮鼓,也不知道如今还在不。”   顾卿晚顿时笑不出来了,想到自己从前还给宋宁脸色瞧过,顿时面色微微泛白,哆嗦着唇,道:“宋宁还有这等爱好啊……”   她脸上涂抹的太黑,秦御也瞧不出她脸色不对劲,又觉得顾卿晚是个胆大包天的,一时间竟没发现她害怕,笑着道:“不过是审讯人的手段罢了,算不得什么爱好,你若有兴趣,爷让他把那张人皮鼓找出来你看看。人皮活剥下来,干了以后就会变硬,哪里能做什么面具覆在脸上,看不出端倪,不是胡扯嘛,也就你会信以为真,笨!”   他言罢,在顾卿晚的额头上敲了一下,顾卿晚却激灵灵的打了个颤,道:“我没兴趣,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殿下最好以后让宋宁也离我远着点!”   她反应这么大,秦御才发觉这女人是怕了,不由失笑,道:“小没出息的,有爷在,你还怕宋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不成?”   顾卿晚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选择性忘记方才的话题,仰脸看着秦御,道:“我想和殿下做个交易。”   秦御闻言挑起眉来,饶有兴趣的模样,顾卿晚便道:“我写些东西给殿下,只要殿下能帮我寻来,再按我写的做一套工具,我便能将一个男人化妆成女人,将孩子化妆成老人,我可以将这门技艺教给殿下的手下。”   秦御见识过顾卿晚的化妆术,闻言眸光微微一亮。若是他的人掌握了这门神奇的技艺,确实对办事会有什么便利的帮助,关键时刻逃命隐藏什么的也会变得轻松。   秦御微微眯起眼眸来,道:“所谓交易,有得到便要有付出,你要爷付出什么?说来听听。”   顾卿晚轻勾着秦御的衣带,道:“其实也不需要殿下付出什么,只要殿下销了我的奴藉就好。”   秦御闻言唇边的笑意却顿时冷却,虚虚放在顾卿晚后腰上的大掌,一个用力,将她死死扣在了自己的怀中,声音沉冷,道:“你还想着逃离爷的身边?”   顾卿晚被他压的只觉后背都疼痛了起来,见他脸色一片铁青,不觉心虚,面上却强撑着白了秦御一眼,嘟嘴委屈的道:“我如今都是你的人了,还能到哪里去?若是真还想着走,那日早就跟着娄世子远走高飞……啊!疼!”   她话没说完,秦御便狠狠的拍了她的屁股一下,下手毫不留情,顾卿晚惊叫了一声,明眸里冒出了水光,怨怼控诉的盯着秦御。   秦御这才又抬手给她揉了起来,道:“不准再提那事儿!”   顾卿晚却推了秦御一把,道:“做什么不提!你对我这么不好,强逼我为奴,让我低人一等,时刻担心犯了错,被人打杀了去,提心吊胆,没一日安睡,还不准我想想对我好的人吗?我都说了,我人都是你的了,必定不会再跑,你却是如此疑心与我,分明就是喜欢折磨我,像逗阿猫阿狗一样,逗弄我。我偏要提,早知道是这样,当日我就该跟着……唔……”   顾卿晚突然撒起泼来,在秦御怀里又是挣扎,又是踢打的,嘴上怨言一大串。   秦御原本就憋的难受,好容易才压下一身邪火去,这会子被顾卿晚又挣又蹭,顿时燥火和心火同时蹭蹭的往外冒。   耳听顾卿晚越说越不像话,竟要说跟着娄闽宁私奔的话,这话说出来就是一根刺,非扎的他心窝出血不行,故此不等顾卿晚说出伤人的话来,秦御便俯身堵住了她的一张刀子小嘴。   他先是挤开她的唇齿,凶狠的吸允了下她的舌头,彻底吞噬掉她的声音,接着火舌扫荡了一圈,攫取到她口中足够多的清甜,这才又缠住她的丁香小舌,不断的啧吧吸允,待到她承受不住,有些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他才松开。   只是顾卿晚的舌头却已经麻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秦御这才神情莫辨的盯着她,道:“爷不追究你方才的话,是真是假。你往后最好也莫再说这等话,不然……爷一个控制不住,对你做出什么恶事来,你也只能生受着!”   他脸色有些冷,整个人带着股沉凝的威压,顾卿晚却撇了撇嘴,道:“所谓堵不如疏,攻身不若攻心,殿下驭下还讲究个恩威并济呢,到我这就会来硬的!”   秦御见她鼓着腮帮子,气性大的很,舌头大抵是还麻着,说话糯软难辩,不觉失笑,暗哑着声音道:“卿卿莫非忘了,从前爷对你可只有恩没有威,结果呢,你转眼便伙同人将爷耍的团团转,爷看对你这等小没良心的,就该来硬的!”   顾卿晚见自己和他磨了这么久,他竟然半点不让步,顿时有些心灰意冷,冷着脸,用力推开秦御,就要转身。   秦御却再度将她拉了回来,声音低沉却也柔软了下来,道:“你方才所言的交易,爷可以应允,不过在此之前,卿卿也得疼疼爷……”   他说着,牵了顾卿晚的手,往下拉去。   食髓知味,他都大半个月没好好和她亲热过了,整日看得见吃不着,他现在就像个炮仗,顾卿晚就是那火星,别说是沾上了,就是远远看着,身体都会起反应。   方才浴室里难受的要死,忍了。这会子和顾卿晚闹了一阵,再强压下去,秦御怀疑自己会坏掉的。   顾卿晚早感觉到秦御的状态了,此刻被他强行按着体会他的隐忍,顾卿晚心里倒觉有些好笑,她再想,这时候她再多提些条件,大抵秦御也是会同意的吧。   迎上秦御似烧着两簇暗火的异色眼眸,顾卿晚摇头道:“不行,好容易才装扮好,若是……岂不是都弄乱了。更何况,你每次都要折腾那么久,时辰已经不早了。”   秦御听她语气不是那么强硬,顿时双眸中的两簇暗火便烧成了熊熊烈火,抱起顾卿晚便往内室中,道:“爷都快憋出病来了,这回肯定快的很。卿卿若是嫌穿衣麻烦,爷一会子亲自伺候卿卿穿衣……乖。”   虽然礼亲王妃应允了,会让秦御放了她的奴藉,可是顾卿晚却不可能真指望礼亲王妃,更何况,礼亲王妃真冲秦御施压了,说不定秦御还会觉得自己拿礼亲王妃压他,击起怒火来,他未必会听礼亲王妃的。   为了早日消除奴藉,顾卿晚没再挣扎,只是蹙眉道:“对着我这么一张黑不溜秋的小厮脸,殿下也真下的去口。”   秦御,“没事,爷从后面来。”   顾卿晚,“……”   顾卿晚觉得秦御的话,真的不能相信。说好的很快,结果两人从凌寒院出去,天都黑了。   上了马车,便一路扬鞭往皇宫急赶。马车上,秦御浑身清爽,神情餍足,顾卿晚腰肢酸疼,晕晕沉沉。   秦御将她揽在怀中,倒是难得体贴的将大掌放在她的腰肢上,来回揉捏按摩。见顾卿晚眯着眼,还算享受的样子,便道:“昨日夜里,你给爷包扎伤口用的便是你自己调制的金疮药?”   顾卿晚闻言睫毛略动了下,道:“嗯。”   秦御唇边便有了笑意,道:“确实比爷平日用的最好的金疮药都药效好些,算你有心,还知道心疼爷,给爷用最好的药,今儿一早爷醒来,神清气爽,热也退下去了,连伤口都结痂了,明儿便能解了绑带了。”   顾卿晚闻言不由睁开眼眸,恶狠狠的瞪着秦御,道:“骗子!”   方才在床上时,他还捂着伤口,装模作样的喊疼,说是伤口扯裂了伤口,骗她多动动,感情都是骗人的!   秦御见她神情悲愤,不由搂着她笑起来。马车一路摇晃,倒是很快就到了皇宫,秦御下车时,方才交代道:“进了宫跟在爷身边,跟紧了。”   他不交代,她也会照做。顾卿晚应了,又整了整妆容,率先钻出马车,跳下车,将脚蹬放在了地上,道:“恭请王爷下车。”   马车上,秦御略弯腰走了出来,见顾卿晚拱着身子,垂着脑袋,恭谦的站在马车旁,不管是举止还是姿态,气质还是神情,都俨然和真正的小厮没什么差别,他异色眼眸中不觉闪过些许笑意和惊叹。   “燕广王殿下又替朝廷立下了一件大功啊!当真是少年英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恭喜,恭喜。”   一声略有些粗狂的声音响起,说话间有脚步声过来,秦御目光从顾卿晚的身上移开,就见许国公一身朱紫色的窄袖长袍,迈着大步拱手走了过来。   许国公许知州,今年已快半百之年,先前一直在外领兵,也是刚刚回到京城不久。他两鬓已微白,只是脊背却依旧挺直,走过来时,虎步生风,隐见武将的杀伐之气。   他身材偏欣长,并不十分魁梧,容长脸,肌肤被边塞的风吹的有些粗糙,额头和眼角生了细纹,只五官却仍见年轻时的英俊,一双眼睛精湛有光,看人时目不斜视,让人觉得他会是个胸怀坦荡之人。   秦御的目光不自觉又扫了眼顾卿晚,果见顾卿晚虽然没抬头,可浑身却紧绷着,睫毛颤抖个不停。   这许国公不是旁人,正是顾卿晚的嫡亲舅舅。   秦御目光微敛,抬眸重新看向许国公,道:“国公爷见笑了,既碰上了,便一起进去吧。”   他说着,撩袍下了马车,略抬手,道:“许国公请。”言罢,却又脚步一顿,回头吩咐顾卿晚道,“卿晚,爷给太皇太后带的东西莫忘记拿上。”   秦御一言,许国公便也本能看向了顾卿晚,一时神情略怔了下,盯着顾卿晚道:“卿……卿晚?”   顾卿晚方才虽未曾抬头,可听声音已认出了许国公来,心头顿时一揪,泛起些酸涩的疼痛来。   老许国公生了两个嫡女一个嫡子,其中幼女便是顾卿晚的母亲。因为顾卿晚的姨母早逝,许国公老夫人对幼女便格外疼爱。   顾卿晚的母亲虽嫁进了顾家,却每隔几日就会回国公府一趟,和其兄长,许国公也兄妹感情很好。   后来顾卿晚的母亲许氏丢下两个孩子也早早的去了,顾卿晚的外祖母,许国公老夫人更是对顾卿晚和顾弦禛疼到了心坎里。许国公这个舅舅,对他们兄妹也是关爱有佳。   顾卿晚从前每个月都会到许国公府小住几日陪伴外祖母,甚至在许国公府,她还有一座自己的绣楼。娄闽宁也是许国公和许国公老夫人看好了,和顾卿晚的祖父父亲商议后,给顾卿晚定下的亲事。   从前顾家没出事时,觉得自己有两个家,一个是首辅顾府,一个是徐国公府。   可是顾家一朝覆灭,大嫂带着她哭求到国公府时,满心以为会得到收容,谁知道迎来的却是门房小厮的棍棒驱赶。   一夕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顾卿晚怎么都没法相信,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和舅舅,会罔顾她的死活,那么无情的袖手旁观,不管她。   她也曾满怀希望的不肯相信,以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甚至背着庄悦娴跑到许国公府纠缠过,可却连门都没能进去。她还曾拦截过舅母曾氏的马车,却差点被马蹄踩碎腿骨。   后来她和大嫂在京城一直遭受各种排挤,大抵是顾家从前的政敌,手段不断,逼着他们离开了京城,一路狼狈的到了洛京城,许国公府的亲人却一直不曾出现。顾卿晚不得不死了心,不再抱任何期望。   此刻骤然见到了大舅舅,顾卿晚竟有些心绪起伏,察觉到许国公落在脸上的视线,她缓缓抬了下头,又飞快的垂头,恭敬道:“奴婢卿晚见过国公爷。”   她这一抬头,许国公才看清,这分明是个黑不溜秋的少年,方才乍然瞧见那股熟悉感,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他神情略显复杂,又盯着顾卿晚看了两眼,这才道:“燕广王这小厮叫卿晚?这名当真古怪。”   秦御却扬眉,道:“给他赐名时,本王正好看见一只青色的碗,这名字多顺口,何来的古怪?”   许国公又怔了下方才收敛神情,道:“原来如此,是个好名字。”   那边顾卿晚已转过身,自行登上马车取了秦御准备带给太皇太后的东西,她往马车下跳时,因顾忌手中礼盒,身子没平衡好,略歪了下,没大碍,不过跄踉下罢了。   不想许国公竟和秦御同时伸出手,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她的手臂。   顾卿晚抬眸,正瞧见许国公眼底闪过一丝关切,不过他很快便松开了手,冲秦御道:“宫宴怕是快开始了,燕广王请。”   秦御扫了许国公一眼,这才道:“请。”   两人并肩往宫中走,顾卿晚忙提着盒子跟上,禁不住抬眸拧眉看向许国公的背影。难道方才不过是她的错觉?顾家覆灭这么久了,舅舅都不曾寻找过她,也不曾派人去看过她,又怎么会因一个小厮名字和她谐音,便爱屋及乌的心生关切呢。   也许真是天太黑,她看错了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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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上的金银线在灯照下反射出一道道亮光,映的他的一张俊美面容也似会发光一样,泛起一层珠玉般的冷光,俊美异常,又放荡不羁,乌黑茂密的墨发被白玉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微微上挑的眼眸,自带多情风流,含笑的眼瞳却漆黑清澈,为他整个人去了轻浮之气,让他这一身风骚的打扮,不让人觉得是一朵烂桃花,反添了些清雅出尘,薄唇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令他瞧着不具攻击性,很是无害。   他一进来便引得众人纷纷瞧了过去,倒有不少大臣冲他拱手示意,苏子璃也不停的回礼,翩翩风度,更显无害。   可是一个无害的异国皇子,又怎么可能大白天的闯义亲王的书房?又怎么可能从义亲王的书房中摸出一份那样的密道图,悄无声息的挖掘探秘。   更何况,一个无害的异国皇子,也不可能在大秦将日子过的这么风生水起,悠闲自得。   顾卿晚扫了一圈,竟然没发现谁对苏子璃有明显的敌意,由此可见,苏子璃这人才不会是真无害,又是个深不可测的。说起来,这倒是顾卿晚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中瞧见苏子璃,她敏锐的发现,此刻的苏子璃和之前她识得的苏子璃还是有所差别的,这厮瞧着更加风流,脸上的笑意也更多了些。   果然,每个人都带了一张面具,想到这个,顾卿晚发现,秦御这厮有一点倒值得表扬,不管什么时候秦御都毫不掩饰自己的嚣张跋扈,冷漠孤傲,不易相处。   大抵秦御是命太好了,可以肆意妄为,已经不屑于掩饰什么,倒将本性都挂在表面,少了一层面具,真实的多。   顾卿晚想着,不由看向秦御,谁知道却迎上了秦御一双冰冷讥诮的异色眼眸,灯影打进他的眼底,暖光都没能融化他眼眸中的冷意和锐利。   顾卿晚吃了一惊,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又犯了他的忌讳,正纳闷,却听秦御挑唇道:“瞧的倒专注,他生的比爷俊吗?”   顾卿晚,“……”   这货背后长了眼睛吗?!   “老实躲在爷身后,再乱看,回去瞧爷怎么收拾你。”   秦御言罢,竟然抬手扯了顾卿晚的袍角一把,顾卿晚顿时脚步一踉跄,不由自主的上前半步,扑跪在了秦御身后,差点撞在秦御背上。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了,顾卿晚能感受到他探究的目光和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冷意来,她正想解释两句,就听秦御又道:“你从前见过他?认识?”   顾卿晚心一跳,心道泥煤的,秦御其实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脱变的吧。   她脸上却露出恰好的惊讶来,忙道:“不是,我从前久在深闺,怎么可能认识大燕的恪王殿下。我只是有些好奇异国的皇子生的什么样罢了,毕竟是异国人嘛。”   她言罢干笑了下,眼眸却坦荡的和秦御对视,秦御这才略直起身体来,道:“七十年前,都是周朝,算什么异国人?!早晚,大秦会灭燕,一统天下!”   顾卿晚,“……”   大燕确实是周朝中期时,藩王叛乱后分裂出去的,后来便一直没再一统过。可她不过多瞧了苏子璃两眼,秦御就吆喝着要灭燕一统,若是吃味的话,这吃的也太大,太吓人了吧。   “燕广王又立大功,真是将我辈都比得黯然失色了啊!郡王智计无双,璃佩服佩服!”   两人正嘀咕着,不想苏子璃竟已走到了前头来,正站在秦御面前的席案前冲秦御拱手为礼,动作间广袖飘荡,行云流水,真是美不胜收。   这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竟然是美,攻击力自然就降了下来。苏子璃倒是会取巧,顾卿晚晒然,忙垂下了头。   秦御回过头来,却冲苏子璃道:“比不得恪王,胭脂阵里的英雄,本王不过是和恪王擅长的不同罢了。”   苏子璃闻言竟也不恼,反倒挑眉一笑,冲秦御眨了眨眼,道:“哈哈,好说好说,郡王来日若是有什么关于女人的不通之处,大可来询问本王,本王必定倾囊相授,保管郡王抱得美人归。”   秦御,“……”   “皇上驾到!”外头再度传来了太监的唱名声,苏子璃冲秦御又笑了下,这才风情翩翩的转身往对面走去,作为燕国的皇子,亦是燕国的恪王,他的席位就设在礼亲王的对面。   苏子璃刚在席案后站定,殿门处便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时间大殿中窸窸窣窣,只闻朝臣们挪动身体,起身准备跪拜的声音。见秦御也从席位上起身,顾卿晚忙也跟着爬了起来,将身影隐在了秦御高大的身躯之后。   “跪!”   太监一声唱,殿中无论官职,统统跪下行叩拜礼,这么多人,动作竟极是肃整,气氛立刻便严肃了起来。   顾卿晚跟着跪下,埋着头,就听殿中响起,“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声音。   她心里却充满了愤恨,就是这个昏君,下旨降罪顾家,斩了她的亲人,气死了她的祖母,害的她颠沛流离,吃尽苦头。   不对,是害的本主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到这鬼地方来。   皇帝就是罪魁祸首!   顾卿晚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分不清本主和她,好似随着时间的流逝,本主的一切都完美的融进了她的骨血里,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现代的一切才是一场梦。   就好像方才,看到皇帝的那一瞬间,恨意是那么的强烈,刺痛了她的神经。   这令顾卿晚有些不安,也有些恍惚,使得连秦英帝喊了平身,众人都站起身来时,她还挺直了背脊,双拳紧握,跪在地上。   恰今日秦御和威永伯是主角,秦英帝正好往秦御这边看过来,见旁的伺候太监随从都躬身站在了后头,偏秦御身边还跪着一人,秦英帝不由的便将目光落在了顾卿晚的身上,道:“阿御的这个小厮倒是面生的很。”   “殿前失仪,来人,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秦英帝的声音微凉,言罢,他身后的总管太监王福全便尖利着嗓子扬声道。   秦御闻言面色沉冷,秦英帝尚未发话,王福全便吆喝了起来,这不是王福全不尊秦英帝,而是王福全作为秦英帝的心腹,洞察秦英帝的心思,知道秦英帝想给礼亲王府一个下马威。   故此,这才上来就抓住顾卿晚的一点小错,雷霆责罚。   秦御尚未言语,礼亲王便呵呵一笑,道:“呦,王公公今日好大的威风!”   王福全顿时白胖的面上便堆起了笑来,拱着腰道:“瞧王爷说的,奴婢一个太监,能有什么威风。不过是保护皇上,维护君威,是奴婢的职责所在,看到有人藐视君威,殿前失仪,冲撞万岁爷,奴婢便格外不能容忍罢了。”   礼亲王便看向了秦英帝,道:“皇上养的奴婢倒是忠心!”   秦御却接了话头,道:“只可惜这脑子有点不好使。”   秦英帝一时眉宇微蹙,道:“皇叔说的是,王福全虽是个太监,但这份忠心却是难得,他有什么不当之举,想必王叔也不会放在心上。”   秦英帝直接忽略了秦御的话,又道:“殿前失仪虽不算大过,却也是小罪,不过既然是阿御带的人,便小惩下也就罢了,杖毙倒不至于,拖出去打上两板子……”   秦御却不等秦英帝言罢,便再度开口道:“皇上且先听听臣弟所带这奴婢的说法再做决定吧,臣弟不会将不懂规矩的奴婢带进宫中。”   秦御是功臣,秦英帝不好太给他难堪,秦御话已说到了这份上,秦英帝只好看向了顾卿晚,道:“哦?那你这奴婢便来给朕说说看,何以殿前失仪?若是说的不好,朕可要加重惩罚,想杖毙都不成了!”   秦英帝说着,浑身杀气腾起,脸色沉冷,目光蕴含着沉沉压迫力盯着顾卿晚。   他已经做了大秦七年的皇帝,高高在上,早已养成了君威,平日里不怒自威,杀伐大权在握,平日里多看哪个臣子两眼,其便要双股颤颤,难以成言,更何况,是如今刻意加大的威视,盯着的又是个最底层的奴婢。   秦英帝觉得,这奴婢大抵半句话都吐不出便要晕厥过去,出了更大的丑,殿前失仪,冲撞皇上的罪名就更跑不掉了。   杀了秦御的小厮,也就打压了礼亲王府的气焰。   谁知他预想的事情竟没有发生,那小厮在他的鄙视下,竟从容不迫的又行了一礼,声音清亮的恭敬回道:“启禀万岁,奴婢迟迟不起身,皆是被君威所慑,被皇上的龙气所震,双腿发软,顶礼膜拜,难以控制,无法起身,奴婢并非有意而为,还请皇上赎罪。”   她言罢,又叩了个头,不等秦英帝反应,便又道:“方才王公公的话,奴婢实在难以认同。皇上君威天成,身上龙气鼓荡,奴婢难以直视,只和皇上同处一个大殿,便深受影响,双腿发软,难以自拔,君威尚天赐,何需一个太监来维护?王公公这话难道是说,皇上的君威还是一个太监给的不成?”   满大殿的朝臣们一时间皆是面露惊诧之色,盯着顾卿晚的目光,褪去了不屑和可怜,倒多了些专注和郑重,赞赏和惊异。   一个奴婢,能在此等情况下,有这样一番表现,还将了王福全一军,不简单啊。   也难怪,燕广王会将这小厮带在身边。   这里都是心比莲藕多一窍的聪明人,难免又多想了一层。   一个奴婢,宫宴未开,却上来就闹出这么大一场事来。偏这奴婢口中说着被君威所慑,表现却从容的很。   会不会是提前就安排好的,故意晚起身,专门等着将皇帝一军呢?   秦英帝面色微变,一瞬又收敛了。   王福全却吓的面色苍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砰砰的磕头,道:“万岁爷,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那么想啊,是奴婢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万岁爷饶命啊!”   顾卿晚说的话,让人无从辩驳,秦英帝尚未言语,一直不曾开口的秦逸轻叹了一声,道:“王公公是皇上的贴身总管太监,出去了就是皇上的脸面,说话若是不经心,弄不好,只怕会惑乱朝纲。臣弟以为,王公公虽然是无心之失,可也该受些惩戒,长长教训才是。”   礼亲王瞧着王福全蹙眉道:“皇上啊,王福全这也算是殿前失仪了吧,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秦英帝一时间侧脸刚硬锐利,盯向王福全,道:“滚下去领二十大板!”   王福全咬牙道:“谢万岁爷!”   言罢,爬起来,临去却扫了顾卿晚一眼,那一眼如寒冰毒蛇,说不出的怨毒。   他出去,秦英帝才再度看向了顾卿晚,道:“你这奴婢倒是不错,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顾卿晚微惊,方才她实在不该在这大殿上跑神,可既是跑神,就不是人所能控制的,要是能知道自己是跑神便也不会跑了。   如今弄的连皇帝都特别留意到了自己,满大殿的人都盯视过来,顾卿晚也有些头皮发麻。   只是皇帝都下令了,她也不得不照做,略抬起头,却低垂着目光。   秦英帝却略怔了一下,眉头拧住,瞧着眼前这张脸,竟略有些不舒服,可这种不舒服来自那里,他却又追寻不到。   秦英帝有些烦躁,面上却淡淡一笑,点头道:“这奴婢很好,朕也瞧着舒服,便向阿御讨要了,让他进宫来伺候朕吧。阿御不会舍不得吧?”   饶是顾卿晚再镇定,听到秦英帝这话额头也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来。秦御却突然移了一步,顾卿晚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她被笼罩在了他的身影下,秦英帝如同跗骨之蛆的目光也被他尽数遮挡了。   从前顾卿晚总觉秦御太高了,每次笼罩在他身影下,都有股压迫感,这次反倒一下子安心了,连喘息都轻快了不少。   “皇上请赎微臣不能从命,这小厮乃是家奴之子,其父在战场上救过微臣一命,只留下这一根独苗,微臣答应了他的父亲,会做主让他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他若做了太监,断了香火,微臣恐心中难安。”   断人香火,是缺德之事,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公然断人香火,半点不通融。   秦御既这样说了,秦英帝便也不好再强行为难顾卿晚,冷哼了一声,道:“哦?如此便赐他一个女人吧,早日生下儿子来,也好送他进宫来伺候着。”   顾卿晚,“……”   秦英帝却已不等秦御再言,一甩龙袍,迈着大步,往龙阶上去了。   一旁不少人艳羡的看向顾卿晚,要知道皇帝赏赐的女人,姿色必定不错,不然也拿不出手去。   这小厮倒好艳福,只是想到皇上金口玉言,这小子生了儿子,就得进宫当太监,他们艳羡的目光便又同情了起来。   顾卿晚垂着头,怎么也没想到,进宫打个酱油,竟打出个媳妇回去,这是多么令人蛋疼的一件事儿啊,幸好她没有蛋。   秦御面色也有点黑沉,落座时,扫了顾卿晚一眼,目光说不出的幽凉如水。   顾卿晚缩了缩肩,回他一个无辜的眼神,抬眸间却见对面的苏子璃竟也正盯着她瞧。   四目相对,苏子璃竟还似笑非笑的冲她扬了扬手中酒杯。   顾卿晚匆忙垂头,心中却在想,苏子璃什么意思,她现在这幅模样,自信就算庄悦娴在,也认不出她来,难道苏子璃竟然看出端倪来了?   不能吧,为了隐藏,她特意变了男声,而且她怕从前见过沈清的周家人,从声音上认出她来,还特意用了和沈清时不一样的男声。   这样苏子璃还能认出她来,那便神了。那厮大抵是抽风了,顾卿晚想着,又看了苏子璃一眼。   果然,苏子璃的目光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顾卿晚刚舒一口气,手腕便是一疼,是秦御借着广袖的遮掩,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顾卿晚差点疼呼出声,瞧了下四周,忙抬起另一只手,讨好的在秦御捏着她的手背上挠了挠。   秦御这才松开了她,却拿起酒盅来,接着吃酒的动作,冷声道:“苏子璃堂堂亲王,倒会向一个奴婢邀酒,卿卿,宫宴尚未开始,你便给爷惹了两朵桃花,男女通吃,当真是能耐的很啊!”   秦御刻意压着声音,暗哑的嗓音因咬牙切齿,更加阴测测的令人害怕了,顾卿晚吞了吞口水,心中着实冤枉,委屈着声音道:“殿下……”   秦御听她低若蚊蝇的声音满是讨好,还带着点撒娇的味道,这才哼了一声,道:“不管是什么桃花,爷都会掐掉,揉烂!你记住了!”   顾卿晚忙笑着道:“知道了,人家就只单恋殿下这一枝花。”   秦御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便知道她是惹了烂摊子,讨好让他收尾呢,心中也吃了蜜一样甜,脸色顿时有了些笑意。   他却没瞧见,旁边秦逸甩了下袖子,扫落一身鸡皮疙瘩,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离他们两人远了些。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阮阮826 送了1颗钻石、lisa67 送了5朵鲜花、银揪嘉 送了9朵鲜花、千年风雅 送了9朵鲜花、TYZZY 送了9朵鲜花、446569690 送了9朵鲜花、姚小静918 送了9朵鲜花   ☆、143 宫宴风波   前朝男人们的宫宴,和后宫的宫宴好像也没什么不同的,也就是歌舞都火辣,大殿中气氛更火热,酒味更浓郁罢了。   乐声悠扬,场中的舞姬身穿长长的水袖软纱舞裙,随着乐点跳动旋转,如水的裙摆荡开,露出赤着的嫩白雪足,腰肢扭动宛若被风吹的绿波摇曳的柳枝。   舞姿美,人生的更美,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古韵古风,完全没有现代人跳古代舞的那种刻意的矫揉造作。   顾卿晚的目光被场上的歌舞吸引,正看的起劲,那厢宣平侯景戎却过来给秦御敬酒,秦御抬手将空酒杯送到了顾卿晚的眼前,顾卿晚忙将目光从场中收回,执起酒壶,给秦御杯盏中续上酒水。   景戎目光也理所当然的落在了顾卿晚的身上,灼灼的眼眸,通透清澈,好像将什么都看透了一般。   顾卿晚被他盯视着,却也不觉得紧张,续满了酒便往后退了半步,景戎这才转过视线,冲秦御扬了扬酒杯,道:“阿戎听闻秦二哥这次回来还携了一美,恭喜秦二哥战场清场两得意!”   秦御闻言,俊面上便有了笑意,挑起眉梢来,道:“从前倒没发现阿戎这么识趣,多谢。”   他言罢,一仰头干脆利落的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冲景戎扬了扬空杯,景戎也勾唇一笑,杯盏放至鼻端,却突然似难受一般偏开了头,拧着眉头往旁边舒了一口气。   恰那厢宫人端了一盘大菜上来,清蒸的鱼静静躺在青色的莲花官窑瓷盘上,勾人胃口,景戎却抑制不住捂着嘴,转过身去,干呕了两下。   秦御一诧,那边坐着的秦逸已是忙着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扶住了景戎,一把夺过了手中酒盏,道:“怎么了?”   景戎抬起头来,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眉头微蹙,眸光微闪。   顾卿晚站在旁边,将景戎的反应看在眼中,眨了眨眼。心道幸好宣平侯是京城有名的小霸王,整日里纨绔风流,到处惹是生非,又武力值超高,跋扈张狂,不可能是女子,不然他这等反应,怎么看,怎么像是孕吐啊!   “昨儿是春风一度的小梨清出阁的日子,酒吃多了,怕是伤了胃。”景戎舒了一口气,这才冲满脸关切的秦逸,语气清淡的道。   秦逸,“……”   景戎的眼底明显有些微青,一副被掏空了半个身体的模样,这小子还没十四呢,如此荒唐乱来。   秦逸的脸色有些阴沉起来,冲秦御道:“他的敬酒便算了,我带他去看太医。”   言罢,不顾景戎的反应,便拽着人往外去了。   秦御不以为意的望着两人拉拉扯扯而去的身影,勾了勾唇,冲顾卿晚道:“瞧见了吧,像爷这么洁身自好的男人不多,卿卿可要珍惜啊!”   顾卿晚,“……”   酒过三巡,歌舞暂歇,秦英帝方才端坐在龙椅上,赞赏了秦御和威永伯几句,赏赐了一些金玉等物,两人起身,走到大殿中,跪下谢了恩。   秦御退回席案后,谁知那威永伯却依旧跪在大殿中,磕头禀道:“皇上,臣在丰州驻守时,有一南北皮货商人求见微臣,声称手中有一件宝物想要通过微臣呈献给皇上,微臣接见了他,验证了那宝物,竟是前朝周高祖所用之宝剑青龙剑,今日微臣特带了这商人殿外候命,皇上可否传唤其上殿献宝?”   威永伯言罢,四下里大臣们哄然议论开来。   “竟然是青龙剑?当真算稀世宝物了。”   “听闻周高祖是得了这青龙剑才斩吕英,灭后楚的,此剑后被周国示为国宝,祥瑞。”   “天下名剑,青龙剑位居前三。”   ……   青龙剑来历不小,秦英帝极有兴致,更何况今日是给威永伯庆功,威永伯推荐上朝面圣的人,秦英帝自然是要给面子的召见的。   闻言,他笑着道:“哦?如此便传唤他上殿一见吧,若果然是青龙剑,朕必有重赏!”   很快,便有一穿藏青色长袍,束文士巾,长八字胡,面白微胖的中年男人双手捧着个紫檀木长匣子走了进来。   这人垂着头,躬身到了威永伯身边,便跪下大声道:“草民拜见皇上,万万岁。”   “呈上来。”秦英帝言罢,自有太监过去,接过了长盒子,打开验看后,才呈到了龙案上,秦英帝果然从匣子中取出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古朴的剑鞘上隐约有繁复的花纹。   秦英帝来回舞动了两下,哈哈大笑,道:“果然是青龙剑,好剑!来啊,传下去给诸爱卿都鉴赏一二。”   太监应下,将青龙剑收进盒子,下了御阶,率先到了礼亲王这边,礼亲王从匣子中拿出青龙剑,握在手中仔细瞧了瞧便笑着道:“是一柄好剑,恭喜皇上得此宝剑,宝剑通灵助威,我大秦得此名剑,必定国祚久长,昌盛繁荣。”   说着将剑传递给了秦御,秦御没什么兴趣,接过青龙剑看都没看便传递了下去,众人观摩着宝剑。   传说中的宝剑现世,顾卿晚也禁不住好奇的瞄了两眼,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却忽闻坐在对面,穿银灰色长袍纱罩衫的周鼎兴突然开口,冲殿中跪着的献宝商人,道:“我听闻青龙剑在后周脱离周朝时,被带到后周,一直珍藏在后周皇帝的私库之中,后周刚刚覆灭,这青龙剑应该在后周的国库中,在后周被攻克后,该由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殿下呈现给皇上才对,怎却到了你一介商人手中?这青龙剑该不会是假的吧?还是,你在暗示,在我大秦攻克后周皇宫后,反倒流落在外了?”   众人闻言顿时面露惊色,皆听出了周鼎兴话中的意思。   若这青龙剑真在后周的皇帝私库中,那么秦逸兄弟攻克后周皇宫,国库和皇帝私库里的所有东西都该上呈给秦英帝才对。   可是本该在私库里的青龙剑却流落到了这么一个商人的手中,不是这商人拿了假的青龙剑来欺君,就是秦逸兄弟私自敛财,贪墨了后周皇帝私库里的东西,然后又偷偷的将宝物换成了银钱。   好嘛,闹了半天什么献宝,原本枪口是对着礼亲王府来的。   青龙剑丢失,秦逸兄弟难免要被按上个保宝不利的罪名,或者是贪墨战利品,亦或贪财,不管是哪样罪名,都要受些惩戒,且传扬出去也不怎么好听。   这会子不少大臣已经闻出了味儿来,大殿肃静,众人的神情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殿中的那个商人却面色一变,脸上闪过慌乱之色来,磕头道:“不是,不是,小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万万不敢拿假的东西来欺君的啊!皇上明察,那把宝剑,当真是青龙剑啊!”   旁边的威永伯却面露沉声,冲周鼎兴道:“周大人确定青龙剑收藏在后周皇帝的私库之中?”   其言罢,周鼎兴起身,冲上头的秦英帝行礼,正色道:“皇上,微臣虽然是文臣,但一向热衷文物古籍之类的收藏,一直在找寻打听前朝中兴帝的《永业图》,不想到打听到了这青龙剑的下落,故此微臣敢肯定青龙剑确实是在后周的皇宫之中,决不会有错。”   周鼎兴说的极是肯定,他言罢,秦英帝不觉看向了那边坐着的武威大将军郭棋道:“武威大将军一向钟爱神兵利器,朕听闻府中的兵器库中尚收藏着战国名将的逐鹿剑,却不知武威大将军对这青龙剑的去向可有打听过?”   武威大将军凭借军功立身,算武将中和三方势力都不近的中流人物,闻言他看了眼礼亲王,方才回道:“回皇上,臣确实也听说过青龙剑在后周皇宫的传言,不过却不知真假。”   威永伯闻言,怒目瞪着献宝商人,道:“连郭大将军都听说了此事,必不是空穴来风,你既说这青龙剑是真的,还不快交代,青龙剑是如何到了你的手中的!”   那献宝商人脸色因焦急和害怕而涨红起来,最后似承受不住压力,砰砰的磕头道:“皇上,这青龙剑确实在后周的皇宫中,是小人趁着战乱,秦国大军围困皇宫时,从后周的黄库中偷出来的。其实小人……小人乃是后周帝身边的心腹太监陈福安,小人眼看着后周保不住了,便想着偷了这青龙剑逃离,再将宝剑进献给皇上,以期在大秦博得一席之地安身,小人隐瞒了身份,还望皇上饶命啊。”   陈福安言罢,抬头撕掉了脸上的假胡须,声音也变得尖细了起来。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大殿中一时极为安静,顾卿晚拧了拧眉,看了眼端坐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礼亲王和秦御。   这威永伯带陈福安明显是冲着礼亲王府来的,刚才她还以为威永伯要将青龙剑流落民间的罪名往秦御兄弟身上扣呢,怎么这会子倒暴出来个后周太监陈福安,几句话倒将秦御兄弟摘了出来。   这一波三折的,顾卿晚却觉得事情还没完,威永伯的真正意图应该还没暴出来。   不过秦御和礼亲王倒是沉得住气,一个正面不改色的吃着鱼,一个慵懒的坐着正晃荡着酒杯一副看戏的模样。   “好你陈福安,私盗宝物,抛弃旧主,如今还企图用旧主之物,谋取立足之地,当真是无情无义的贪婪奸诈之人,来人,将此人拖出去给朕砍头示众!”上头的秦英帝面色沉怒,突然一拍龙案道。   陈福安显然被吓的丢了魂魄,脸色惨白,瘫软在地,道:“小人并不知道青龙剑在后周皇宫的消息已经传扬了出去,小人以为皇上只知传国玉玺珍藏在后周皇帝私库中,若是小人知道青龙剑的消息也已走露出去,小人便是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向皇上进献青龙剑,自投罗网啊!”   他这一句话顿时便像水滴落入了油锅中,大殿一惊之后,彻底炸了开来。   “什么?传国玉玺竟然在后周皇帝的私库里?此话当真?”   “传国玉玺,得者而得天下!想必这传国玉玺已经由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殿下私自呈给了皇上,却不知皇上准备何时才将这一消息公告天下?也令我等大臣们一睹传国玉玺的风采?”镇国公也禁不住站起身来,躬手道。   “皇上得传国玉玺乃是祥瑞之兆,该公告天下,以示我大秦乃是天命所受啊!”义亲王也禁不住面露喜色,扬声道。   秦英帝却面色微微有些难看,看向了礼亲王和秦御这边,道:“传国玉玺……朕并不曾见,若然得知,必早告知诸卿,昭示天下了。”   秦英帝言罢,一众人顿时便面面相觑,接着就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了礼亲王父子。   那陈福安做为后周皇帝的心腹太监,送到了跟前,差点丢了性命,这才无意间爆出了传国玉玺的事情来。   不少人都相信了陈福安的话,可是如今传国玉玺却没被进献给秦英帝,那只能说明传国玉玺被秦逸兄弟给私自扣了下来,落到了礼亲王府中。   礼亲王府扣下得知而得天下的传国玉玺,这分明就是有不臣之心啊!   气氛凝重而尴尬起来,秦英帝面上闪过些许震惊不信,接着突然暴怒,道:“胡说八道!若是传国玉玺在后周帝庄英宣的手中,他如何会隐瞒下来,必定要昭告天下的。更何况,若是传国玉玺真在后周皇帝私库,也该早进献到了朕的手中,你这奸人难道是在暗指礼亲王,朕的皇叔私扣了玉玺不成?朕不相信此事,分明是你这后周余孽心怀不轨,故意离间朕与皇叔的关系,企图让我大秦内乱,好借此兴风作浪!”   秦英帝言罢,脸上的怒意已盛到了极点,一拍龙案,道:“来人,将此奸人拖下去,速速五马分尸!”   陈福安顿时抖若筛糠,大声道:“皇上竟没见到传国玉玺吗?这不对啊!皇上明察,小人当真不曾说谎!传国玉玺确实在后周帝手中,之所以不曾公告天下,是因为后周当时已经千疮百孔,国力衰弱,不敢将传国玉玺在宫中的消息传播出去,生恐反倒招来攻打掠夺。”   陈福安大难临头,有些神情癫狂起来,一边砰砰的磕头,一边神情激动的大声辩解不已。   见秦英帝面露迟疑,忙又道:“对了,小人想起来了,当日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带兵攻进皇宫时,生擒了后周帝,可后来不知怎的却传出后周帝服用了七步断,中毒身亡的消息。当时小人还藏在后周皇宫之中,听闻此消息尚惊异了下,如今想来,必定是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从后周帝的手中得到了玉玺,又生恐此事被皇上您得知,不敢将后周帝押解进宫献俘,这才给其下毒致死。皇上明察,小人不敢有半句虚言啊!”   陈福安言罢,又砰砰的磕起头来。   秦英帝神情有些迟疑沉痛,瞬间又收敛了,冲御林军道:“愣着做什么,堵住他的嘴,拖出去五马分尸!”   御林军这才堵了陈福安的嘴,将人硬拖了下去。   大吼大叫的陈福安出去了,以至于大殿中死寂一片,气氛更加凝滞了。   秦英帝看向礼亲王和秦御,道:“朕相信皇叔,此事皇叔也不必放在心上。”   礼亲王唇边露出一抹冷笑,起身道:“臣也不确实不曾见过什么传国玉玺,不过为了以示清白,皇上还是下令让禁卫军搜查下礼亲王府吧。”   秦御亦站起身来,挑眉道:“什么狗屁传国玉玺,若然真能得知而得天下,那后周帝庄英宣得之,也就不会被我们兄弟杀进皇宫,服毒自尽了。旁人大抵真信这传国玉玺,我兄弟亲自带兵灭的后周,岂会相信这无稽之谈?还为此冒风险,私扣下来,简直笑话!”   周鼎兴闻言却沉声道:“燕广王此话说的不对,这传国玉玺,不必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相信,只要天下百姓相信此传言,能起到号令天下的作用便足矣。”   周鼎兴这意思分明是,礼亲王私扣传国玉玺是想来日谋逆篡位后,用这传国玉玺来坐实自己乃是天定国君的名分。   天下人相信传国玉玺的传言,礼亲王便篡位了,也算名正言顺一些。   这种事情,光靠陈福安的一面之词,根本坐实不了,难道此刻那传国玉玺已经被偷偷放进了礼亲王府去?   “臣还是那句话,皇上大可让禁卫军搜查王府,倘若找出传国玉玺来,臣甘愿领罪,可若然搜不出,也请皇上还我礼亲王府一个清白,严惩威永伯郑万!”   礼亲王的声音掷地有声,秦英帝脸色沉凝,大殿中气氛紧绷。   顾卿晚拧起眉来,威永伯和周鼎兴一唱一和的,明显是早有预谋,秦英帝怕也早通了气儿,秦英帝真若派了禁卫军去搜查礼亲王府,不会真搜出来玉玺来吧,若是这样,礼亲王府会不会获罪啊。   她现在可算是礼亲王府的人呢,王府若是被定了谋逆之罪,她也得跟着遭殃。她不觉再度看向秦御,却见他似有所觉的回过头来,清冷的目光带着些许安抚之意,顾卿晚一怔,心神微定。   不管怎样,秦御这时候还能想到她,顾卿晚心里微微一暖。   ------题外话------   头疼,更晚了,抱歉。谢谢wytt 送了1颗钻石、earily 送了9朵鲜花。   ☆、144 反转   “皇上,微臣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这献宝的商人便是后周的太监总管陈福安,若是知晓此事,微臣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将他这样的危险之人,带进宫里来的。”   大殿正中站着的威永伯突然开口道,他神情还带着几分后怕和惶恐,无辜的样子好像真的之前一无所知一样。   不过想想也让人觉得可信,陈福安作为后周皇帝的贴身太监,必定是心腹中的心腹,如今大秦刚刚灭了后周,使得其主子命丧黄泉,谁知道陈福安是不是想借着献宝的由头,混进皇宫里来,靠近秦英帝,然而在伺机刺杀秦英帝。   若然真是如此,带陈福安进宫的威永伯便免不了要牵涉进来,一个弄不好,刺杀皇帝可是大罪名。威永伯该不会冒这样的险才对。   所以威永伯也可能真的不知道陈福安的身份,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可能真的都是意外,并非威永伯在后头策划的阴谋诡计。   这样想着,诸大臣们看向礼亲王和秦御的目光便有些不同了,若方才的一切是意外,那陈福安的话便可信了。   难道礼亲王真的私自扣留了传国玉玺?难道礼亲王当真有了不臣之心?   威永伯自然感受到了大殿中的气氛变化,他微勾了下唇角,看向礼亲王,又声音洪亮的道:“今日之事不存在任何的阴谋诡计,故此微臣相信那陈福安所言必是真的,微臣恳请皇上令禁卫军搜查礼亲王府,若是真不到传国玉玺,微臣愿意领受皇上的责罚,向礼亲王负荆请罪。”   威永伯言罢,神情铮铮的跪下,一副忠骨不怕受累的模样。   他这样子,众人便也不好再坐着不动,不然对比下来,显得他们就太不忠心了。   周鼎兴率先跟着起身,跪在了殿中,道:“微臣也肯定皇上搜查礼亲王府,想必礼亲王也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他言罢,大殿中纷纷有大臣起身跪在了周鼎兴和威永伯郑万的身后,请秦英帝令禁卫军搜查王府。   大臣们也都有从众的心理,如今哗啦啦的大家都跪了,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那也都跟着跪吧,不然皇帝看在眼中,一定是要记恨在心的。   大殿中一时间就只剩下几个非常明确是礼亲王一派的大臣还坐在席面后,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势所趋。   顾卿晚站在秦御的身后阴影中,瞧着殿中的情景,一时间感叹良多。   方才还一副其乐融融的庆功宴模样,转眼便成了这种剑拔弩张的形势,权利的争夺,果然令人心惊胆战。   如今大势所趋,秦英帝下令搜查礼亲王府好像也是名正言顺,水到渠成了。不会有人指责其苛待功臣,不敬皇叔长辈。   而礼亲王府一旦被搜查,不管结果怎样,都是输了,也等于坐实了私藏传国玉玺,有不臣之心的罪名。   禁卫军一出动,事情就闹大了,连京城的百姓都会知道礼亲王府因私藏传国玉玺而被搜查。   所以说,秦英帝安排这一出戏,礼亲王让禁卫军搜查是错,不让禁卫军搜查更是错,怎样都说不清,秦英帝这一招棋走的也算精妙了。   顾卿晚正想着,果然就见御案后的秦英帝面露动容和决断,扬声道:“好,朕便应诸爱卿所请,传禁军统领……”   秦英帝的话尚未说完,大殿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道:“皇上不必通传禁卫军统领了,因为微臣已经知道那传国玉玺现在所在何处了。”   随着这声音传进来,众人的目光不觉都看向了殿门处。   但见秦逸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袍,腰间束着藏青色款纹腰带,系白玉双鱼玉佩,步伐悠然的从殿外走了进来,他身后是一身青莲色箭袖长袍的景戎。   景戎的脸上带着分明的笑意,他一双眼眸咕噜噜乱转,显得有些跳脱,脚步轻快的很。   两人一个从容不迫,一个活泼跳脱,和大殿中的气氛格格不入的,以至于人一进来便打破了大殿中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沉滞紧张的气氛。   “阿逸方才说什么?什么叫你已经知道传国玉玺在哪里了?”站在御阶上的秦英帝禁不住拧起眉来。   言罢,他脸色微变,又道:“难道果真是阿逸和阿御,你们两个将传国玉玺藏匿了起来?阿逸,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莫要乱说!”   秦英帝觉得秦逸方才的话很是不对劲,可这会子却也只能继续将戏演下去。   秦逸却轻轻挑起眉梢来,看向了殿中跪在最前头的威永伯郑万,道:“传国玉玺在哪里,这个皇上不应该问臣弟和阿御,应该问威永伯才对,威永伯一定知道玉玺在哪里。”   郑万闻言莫名其妙的看着秦逸,道:“礼亲王世子到底什么意思,不必故弄玄虚的耽误时间,阻拦皇上派兵搜查礼亲王府,世子爷这样,是想争取更多的时间将玉玺藏到可靠的地方去吧?”   郑万冷笑起来,秦逸脸上笑意却更深了些,只淡淡叹息一下,摇了摇头,一副郑万实在太蠢,他已经不好意思说话的神情。   倒是景戎看了郑万两眼,惊异道:“威永伯还不知道吗?贵府的马车在停车处突然起火了,禁卫军侍卫统领高大人领着一大群人去救火,如今火虽然扑灭了,可是却从郑大人的马车中发现了一些东西。马上高大人就该来回禀此事了,郑大人还是想想该怎么向皇上解释才好吧。”   随着景戎的话音落下,外头果然传来了脚步声,接着禁卫军统领高翔便迈步走了进来,他身边还跟着乾坤宫掌事太监朱顺。   高翔的手中捧着个紫檀木盒子,脸色有些沉凝,官靴上沾染了些许灰烬,看上去确实是救火过来的。   进了大殿他冲秦英帝跪下行礼,举起了手中盒子,道:“皇上,方才威永伯的马车突然起火,微臣领着人灭了火后却在马车中发现了传国玉玺,不过慌乱中玉玺已经碎裂,碎片就在这盒子中,还请皇上御览明察。”   秦英帝,“……”   众人,“……”   顾卿晚也有点接受不了这神转折,这叫什么事儿啊,上一刻郑万还信誓旦旦的说传国玉玺被礼亲王父子藏匿在府中,下一刻便从他自己的马车上找到了传国玉玺。   还有比这更彻底的打脸吗?简直啪啪的响亮啊。   瞧着郑万都傻了的那样,顾卿晚有些忍不住想笑呢。她瞧向前头站着的秦御冷峻的背影,心道怪不得方才这爷俩如此镇定呢。   感情早就知道了郑万的设计,早准备好了后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这样看来,方才秦逸借景戎不舒服离开,大抵也是为了演戏,去安排这一幕戏了。   她就说嘛,景戎那干呕的反应,怎么看怎么像孕吐,从前她工作室的财会姐姐孕吐就那样的。   果然,都是装的。这小子,装也不装点别的!   顾卿晚好笑的摇头,她又看向御阶上的秦英帝,不出意外的看到秦英帝的脸色一片铁青,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显得阴冷而愤恨。   顾卿晚心里觉得万分的舒爽,秦英帝看来和礼亲王府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呢。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就算不算是朋友,也该算盟友才是。   这样看,秦御倒是她的盟友了。她呆在秦御的身边,好像也没那么令她难受憋闷了。   顾卿晚想着垂眸微微一笑,秦英帝总算是回过了神来,道:“将传国玉玺的碎片呈上来,朕亲自验看。”   高翔捧着盒子上前,太监接过,放在了龙案上。里头的传国玉玺被一块块取了出来,果然碎裂了。   “如何碎裂的?”秦英帝一面看着太监将碎片复原,一面沉声问道。   高翔回道:“当时威永伯的马车不知缘由就着了起来,火势不小,马受了惊,四处乱跑,微臣害怕火势波及到了皇宫,忙带人射杀了受惊的马,以至于马车倾翻,等火势扑灭后,这盒子掉落了出来。盒盖被烧毁了一小部分,当时里头的传国玉玺便已是如此模样。”   “既然是碎裂的,高大人又如何知道这盒子中装着的便是传国玉玺,这实在是古怪啊!”   旁边站着的周鼎兴禁不住扬声道,他这话分明是怀疑,高翔这时候发现玉玺才是一场准备好的阴谋。   高翔脸色气的涨红,粗着脖子道:“周大人此话何意?那盒子里压着一张绢帛,上头分明写着呢。‘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臣以传国玉玺进献吾皇,唯愿吾皇江山永固,万岁,万万岁!’上头是威永伯的亲笔,这还能有错?”   高翔言罢,瞪大了眼睛看着周鼎兴,道:“周大人不会以为是本将军故意弄碎的传国玉玺吧,本将军冤枉啊,当时好些人看着呢,玉玺被发现时,便是碎的啊!”   他说着又瞪向了郑万,沉声道:“威永伯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要在宫宴上进献给皇上,就应该妥善的让人抱好,随身携带着啊,怎么能够就那么放在马车上呢。这可是传国玉玺啊,就这样毁了,这可如何是好?!”   高翔前往救火时,显然大殿这边郑万还没闹起来,高翔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方才陈福安进献青龙剑引起的风波。   高翔作为禁卫军统领,直接负责秦英帝的安全,自然是秦英帝的心腹爱将,对秦英帝忠心耿耿的,满朝文武都知道其是保皇派,结果现在也是这个保皇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彻底的打了秦英帝和威永伯的脸。   诸大臣们顿时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和经过,原来是后周的皇帝果然得了传国玉玺,却因为后周的国力衰微而不敢公诸于世,后周灭亡时,皇帝的贴身太监陈福安趁乱,盗取了青龙剑和传国玉玺。   接着大抵是不甘于沉寂,这陈福安便又靠上了威永伯郑万,进献了青龙剑和传国玉玺,企图以这两样稀世珍宝,通过郑万进献皇帝,在大秦谋取一席之地。   可是郑万却想借此来嫁祸礼亲王府,于是便有了方才陈福安进献青龙剑的一幕,很显然,传国玉玺之所以会在威永伯的马车上,是威永伯今夜等禁卫军搜查过礼亲王府了,才单独私底下进献给秦英帝的。   谁知道,也许是老天都不帮着郑万,也许是礼亲王府提前就洞察了这一场阴谋,于是马车烧了,传国玉玺就这么现世了。   不管如何,郑万企图陷害礼亲王府却是妥妥的,郑万这样做,很可能先前已经和秦英帝通过气了。   大臣们都想的清楚明白,礼亲王却面色沉怒,上前一步,道:“皇上,事情已经很明显,郑万诬陷微臣,离间微臣和皇上的叔侄君臣关系,还请皇上为微臣父子三人主持公道。”   礼亲王言罢,愤怒的一甩广袍跪了下来,秦御和秦逸也跟着跪在了礼亲王的身后。   “皇上,微臣兄弟二人,领兵平后周,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京不日,却遭受如此奸佞之臣的污蔑,微臣兄弟倒没什么,然就怕征南的将士们心寒啊!”秦逸跪下后也伤感的道。   秦逸虽没说什么,可浑身的戾气和不爽却是明摆着的,一副你秦英帝不给个交代,爷便烧了你的清和殿的模样。   这边父子三人一下子从私藏玉玺的奸臣,变成了被奸人陷害,比窦娥还冤的良臣忠臣。   身后的朝臣们也有不少都反应了过来,亲礼亲王府一派的,中立一派的,包括一些墙头草,便纷纷跟着请命严惩郑万。   方才还群起而攻之,如今都群起而维护的。顾卿晚看的一愣一愣,简直叹为观止。尤其是那个穿朱紫色文官袍服留八字胡的,方才顾卿晚便留意到了,他可是第一个跑出来攻歼礼亲王府的朝臣。   这会子虽然没第一个冒出来攻歼郑万,但是却也位列三甲啊,这变脸的功夫,不要太迅速。   果然啊,要想做政客,就要绝对的不要脸。   就她对秦御的那点子忽悠能耐,搁在这里都不够看的。秦御也是政客,想必变脸也是各种高手了。   顾卿晚觉得以后这厮再深情款款的和她说什么,她有必要信三分,疑七分啊,和这种男人相处,不能太实在了,会被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且不说顾卿晚心中的惊叹,只说那郑万这会子真是脸色发白,头冒冷汗,四下仓皇而望,全是跪地请命的朝臣。   郑万握拳回头,焦急万分的冲秦英帝磕头,道:“皇上,臣冤枉啊,臣真不知道那传国玉玺怎么会跑到臣的马车中,一定是有人构陷微臣啊!传国玉玺一定是假的!”   郑万言罢,礼亲王便抬起眸来,眼神锐利而携带风雷之势,道:“威永伯这话说的轻巧,构陷?呵,方才你污蔑本王时,便是铁证如山,这会子赃物都从你的马车上掉下来了,里头还有你郑万的亲笔字,倒成了构陷了?敢问威永伯,方才你的马车起火,和大殿中陈福安献宝根本就是同一时间发生的,本王是如何构陷的你?难道本王还有预知的本事,知道今日陈福安会出现,生出一场意外来,所以提前准备了假玉玺?还提前放在了你郑万的马车上?威永伯方才不是还口口声声的说,你不知道陈福安的身份,方才的一切都是意外吗?这岂不是太自相矛盾,自打嘴巴了!?”   确实,若是意外,礼亲王府根本不可能提前预知,还反击的如此完美。   可若不是意外,那岂不是要让郑万自己承认,是他安排陈福安上朝演戏,对礼亲王府发动的一场阴谋?   郑万这会子是百口莫辩,涨红着脸,腮帮子都哆嗦了起来,一双眼睛更是赤红骇人。   他想说,皇上龙案上的玉玺是假的,真的就在礼亲王府中,可问题是,真的玉玺,他也不知道在哪里,根本也没在礼亲王府啊。   郑万头目森森,觉得今日自己是真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秦英帝也知事情再无翻转的余地,只能弃车保帅,故此他沉喝一声,满脸不信和失望,道:“威永伯,你太令朕失望了。”   威永伯郑万只听秦英帝此话,便知今日他是非要一人担下所有过错了。咬牙跪在了地上,他哭着磕头道:“微臣……微臣有错!请皇上责罚吧!”   他一口认下了过错,他知道此刻自己认错越是果断干脆,秦英帝便越是不会怪罪他没将差事办好的罪,反而会略有愧疚。   只有让秦英帝愧疚了,他才会对皇后更好,只要皇后能够一直得宠,他郑万就还有再站起来的一日。   秦英帝双拳紧握,果然开口,道:“威永伯郑万,阴谋诬陷朕之皇叔,离间朕与礼亲王府的关系,其心当诛,念其此次护边和剿匪皆有大功劳,便从轻责罚。褫夺威永伯府的伯爵封号,令郑万闭门思过半年,在此之前,向礼亲王负荆请罪,钦此。”   威永伯府一夕之间便被褫夺了封号,这个惩罚也算是差不多了,虽然郑万连一点皮肉伤都没受,但相信郑万是宁愿被打个半死,也不想被削爵的。   对功勋之家来说,这已经是最重的惩罚了。   看来秦英帝也知道礼亲王父子三人不好惹,今日不重惩郑万,这事儿便过不去。   郑万面色惨白,领旨谢恩,一慌三晃的退了下去。   秦英帝这才亲自走下了台阶,又亲自将礼亲王给搀扶了起来,很是宽慰了一番,又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这才算完。   出了这样的事儿,宫宴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秦英帝神情疲惫,道:“今日庆功宴被搅了,来日朕再单独设个家宴,请皇叔和阿逸,阿御到太皇太后那里,好好赔罪。”   言罢,冲礼亲王点头,他才去了。   顾卿晚站在大殿边儿的角落里,目光先是因好奇看向那传说中的传国玉玺,可很快,她便发现,那传国玉玺怎么越看越是眼熟。   太监拼起的玉玺,显露出传国玉玺的本来面目来,顾卿晚却眉头越拧越紧。   这个样子,这个大小,这种颜色的玉质,她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呢,是在哪里呢。   她正冥思苦想着,搜寻着本主的记忆,想着是不是本主见过,谁知肩头竟被人撞了一下,顾卿晚骤然回过神来,就见苏子璃端着杯酒,不知何时竟晃荡了她的身边来。   见她看过来,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道:“给本王倒酒!”   顾卿晚,“……”   不过看到眼前的苏子璃,顾卿晚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她想起来了,是在义亲王府的那个密室中。   当时她从敬奉观音的佛龛后发现了一个暗格,里头摆放了一个牌位,还有一尊玉玺,那玉玺可不就和眼前这传国玉玺一样嘛,所不同的是,义亲王府的玉玺分明是被劈开的,只是传国玉玺的一半!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22朵鲜花、earily 送了9朵鲜花,么么哒   ☆、145 见太皇太后   当时因有苏子璃在,顾卿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发现了那个暗格也没生长,匆匆就将暗格又合上了。   而且因一推开暗格,就看见了一座阴森森的牌位,故此她的注意力都在牌位上,心里有些害怕,便也没多留意旁边盒子里的玉玺,只大致扫了一眼。   所以,这会子竟然一时没能想起来。如今既想起来了,再看太监拼凑出来的传国玉玺,顾卿晚和脑海中的影像对比,越发觉得义亲王府暗格里的就是传国玉玺。   藏在那么隐秘的地方,一定不会是假货,那眼前这个怎么回事?真是假的?   传国玉玺既在义亲王府中,就不可能又在后周的皇帝私库里,看来这龙案上摔碎的真的是假货了。   可是传国玉玺难道是两个一半对起来的吗?为什么义亲王府中只有一半呢?那一半又在哪里?   顾卿晚很想走到龙案前,好好看看那玉玺,可惜她的身份太低微,哪怕是碎了的传国玉玺,也不是她一个小厮能够随便接近的。   “想什么呢?嗯?”   顾卿晚正想着,耳边再度传来了苏子璃的声音,她回过神来看去,就见苏子璃的脸凑的有些近,正目光灼灼的盯视着她。   他的俊面上染了些许酒意熏染的微酣,脸颊上两抹薄红,眼眸却异乎寻常的清亮,好似能通过这层矫饰的假面,一下看透她的真面目。   随着他靠过来,一股淡淡的酒味钻进了鼻中,这个距离已经严重超出了人和人交往的安全剧烈,他再稍稍靠近一点,甚至就能贴到她的脸。   顾卿晚觉得有些危险,猛然往后退了一步,谁知这一退身后却分明撞到了人,坚硬的胸膛,蓄势待发的力量。   顾卿晚吓了一跳,忙道:“对不住……啊!”   她话没说完,便被人拽住了手臂,接着一股力量将她拉扯的踉踉跄跄后退了两步,一扯一拽,她的整个人便被迫躲在了一个挺拔身影的背后。   眼前是暗红色的云锦面料,光滑柔软,是她今日亲自给秦御挑选的赴宴衣裳,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顾卿晚叹了一声,被秦御握着的手腕挣了下,低声道:“殿下,别忘了我是小厮啊小厮!”   秦御闻言这才松开了顾卿晚的手腕,顾卿晚忙着将自己拯救出来的手腕藏在了身前。   “恪王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好?酒杯空了,满大殿的太监宫女不找,偏寻上本王的专用小厮?本王的人,从不伺候除了本王的第二人。”   秦御略显冷厉的声音响起,苏子璃却挑了挑眉,道:“原来如此,燕广王这小厮生的有些像本王的一位故人,所以本王禁不住便生出些亲近之意来,唐突之处还望燕广王殿下见谅。”   秦御微微眯起眼眸来,道:“故人?哦?倒不知恪王口中的故人是谁,本王可曾认识?”   苏子璃叹了一声,却自行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这才几分怅然的道:“我这位故人……是个极妙之人,我虽于她只见过两面,但是却颇有些海内存知己之感,总想亲之近之,且一度非常钦佩她的才华为人,其实我这位故人,想必殿下也是认识的,他就是……”   苏子璃说着声音微顿,引得秦御瞳孔微缩,脸色已冷到了极致。   顾卿晚在秦御身后,更是听的头皮发麻,浑身发凉,心中恨不能将苏子璃给一脚踹飞了去。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揭穿她吗?   她很想探出头去,冲苏子璃施个眼色,奈何她也清楚,秦御这人太可怕,她但凡动一下,根本就逃不过秦御的法眼。做小动作,那简直是不打自招。   “他就是前太子太傅顾府的……大公子顾弦禛,顾公子,只可惜了……今生不知可还有机会相见否。璃想到他,也只能感叹一声,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啊。故此今日看到郡王身边的这位小厮,生的和顾公子有几分相似,便免不了起了亲近之心啊。”   苏子璃感叹万分的说着,言罢,还略踮起脚来,似是想再看看被秦御挡着的人儿。   顾卿晚,“……”   苏子璃方才分明是故意玩她呢,方才可吓死她了!   秦御盯视着苏子璃,倒也相信了他的话。   一来顾卿晚从前在深闺当没机会认识苏子璃,再来顾卿晚和顾弦禛一母同胞的,顾卿晚的男装打扮像其兄长些,也有可能。   都在京城的,顾弦禛和苏子璃从前有过一些交往也是有可能的。   秦御盘问完了,顿时没了和苏子璃交谈的兴致,道:“恪王的知己还真是多,本王听闻京城的青楼楚馆里,处处都少不了恪王的知己,想必顾公子若在,也不会想被这样的恪王视为知己,所以,恪王的多情还是勿用浪费在本王这小厮身上了。”   他言罢,转身冲顾卿晚道:“跟本王走。”   秦御大步往殿外去,顾卿晚早就受够这地方了,忙脚步匆匆的跟上。   出了大殿,顾卿晚原以为秦御要带她出宫了,谁知道他竟往后宫的方向而去。顾卿晚本老实规矩的跟着,眼见离后宫越来越近,便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这是去哪儿?奴婢一个小厮靠近后宫不合规矩啊。”   “让你跟着你便跟着,多什么话!”秦御略回头扫了顾卿晚一眼,又道,“一会子都听爷的,乖乖的,莫怕。”   顾卿晚,“……”   她跟着秦御到了前朝和后宫相连的崇安门,却有一个穿松香色长褙子的嬷嬷提着灯笼等候着了,灯笼上老大两个字,慈安。   顾卿晚略扫了一眼,便知这是慈安宫的嬷嬷,慈安宫却是太皇太后所居的宫殿。秦御这是要去见太皇太后?可他拜见太皇太后带着自己做什么?   顾卿晚嘀咕着,那候着的嬷嬷却上前一步,道:“老奴见过燕广王殿下。殿下方才传了消息进后宫,说要带小厮来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便一直等着了。这就是郡王所说的擅长跌打损伤的小厮?瞧着倒是个齐整的。”   秦御闻言笑着道:“瞧吴嬷嬷说的,他若不是个齐整的,本王也不敢将他带到皇祖母面前碍眼啊。劳烦嬷嬷多候了,时辰不早了,莫让皇祖母多等,赶紧走吧。”   吴嬷嬷便笑着欠身,道:“郡王请。”   秦御率先进了宫门,顾卿晚只得垂首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听方才那嬷嬷的话,大抵是慈安宫中有谁受了伤,秦御举荐了自己这个擅长跌打损伤的小厮,太皇太后给秦御这个孙儿面子,这才让自己慈安宫觐见的。   知道了事情的缘由,顾卿晚便琢磨着一会可能面对的情景,想着如何应答。   从前她也是跟着祖母觐见过太皇太后的,慈安宫倒也去过,不过这大晚上的,走在长长的宫道间,却也分不清哪儿是哪儿来。   一行人缓缓走着,就见前头也有一行人迎面而来,引路的宫灯上却写着怡心二字。   吴嬷嬷身后的小宫女低声道:“嬷嬷,是惠妃娘娘。”   吴嬷嬷点了点头,很快两行人便碰了头,惠妃坐在肩舆上,侧身冲秦御行了半礼,又冲吴嬷嬷略点头示意。   秦御不过点了下头,便迈步从肩舆旁过去了,吴嬷嬷带人跟上。顾卿晚根本连头都没抬一下,便跟随着错身而过。   惠妃倒多看了顾卿晚的背影一眼,毕竟后宫中出现个小厮打扮的人,也不常见。肩舆再度动了起来,惠妃却低声吩咐旁边的宫女,道:“去打听下,燕广王殿下这么晚了带个小厮去慈安宫做什么。”   宫女点了点头,却不知那厢吴嬷嬷也低声吩咐身后小宫女去打听惠妃何故在此。   等顾卿晚一行快到慈安宫时,那负责打听消息的宫女已回来了,也不避讳秦御和顾卿晚,回道:“惠妃娘娘亲自下厨熬了一碗解酒汤,送去了万岁爷的乾坤宫。万岁爷跟前的小林子接了醒酒汤,万岁爷没让惠妃进殿,这会子倒起驾往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去了。”   吴嬷嬷闻言只点了下头,未有任何表示。   顾卿晚听在耳中却禁不住感叹,帝后的感情确实不错。清和殿里,威永伯郑万办砸了差事,令得秦英帝下不了台,秦英帝离开时,分明龙颜震怒,心气不平。   想必那惠妃就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才巴巴的往乾坤宫送东西,希望能够在秦英帝迁怒皇后时,得些雨露恩泽,趁虚而入。   谁知道皇帝连她的面儿都没见,倒转眼又去了皇后那里。不过在顾卿晚看,这个惠妃也实在算不上什么聪明人,太沉不住气了些。   到了慈安宫,正殿灯火通明,已有穿紫色宫装的大宫女迎了出来,道:“郡王到了,太皇太后都问两趟了。”   言罢侧开身子,秦御便撩袍走了进去。顾卿晚自然是不能跟着的,就候在廊下等待着。   很快殿中响起了笑声,隐约能听到秦御的说话声,听的出,太皇太后是很疼爱秦御这个孙子的。   “太皇太后召见,快过来。”   却与此事,吴嬷嬷出来,冲顾卿晚招手道。   顾卿晚忙收敛了神情,恭敬的垂首走到了吴嬷嬷身边,吴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尤不放心的交代道:“一会子太皇太后垂问什么,你便回答什么,不要四处乱看,知道了吗?”   顾卿晚忙低声应道:“是,嬷嬷。”   吴嬷嬷见她还算沉稳,这才转身进去,顾卿晚跟上,头也不抬,只用余光注意着四周,待吴嬷嬷让开,她便看到一个绣喜鹊登枝的精致软垫放在地上,知道是让她行礼的,忙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奴婢拜见太皇太后。”   蒲团前头是一架长长的花草鱼虫屏风,屏风后的情景都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就听殿中响起一道苍老却精神的声音,道:“平身吧。”   顾卿晚站起来,隐约看见太皇太后躺在屏风后的罗汉床上,秦御就坐在一旁。她知道这种屏风,她看不到里头的人,里头的人却能看清楚她,便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低眉顺眼的。   “哀家听阿御说,你极擅长医治跌打损伤,调弄的金疮药对伤口愈合极有效果,可是如此?”   太皇太后的声音传了出来,大抵是看到她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厮,又不是什么医者,故此根本就不相信这话,见她不过是给秦御这个孙子面子罢了,故而太皇太后的声音带着些笑意,细细品味明显有质疑的味道。   顾卿晚睫毛微动,回道:“禀太皇太后,奴婢非大夫,不敢称自己擅长医治跌打损伤,不过既然奴婢的主子如此信任奴婢,奴婢调制的金疮药也不敢过于平庸,还是有些效用的。”   太皇太后一愣,旋即倒笑了,道:“阿御,你这小厮说话倒有趣。行了,哀家身边的杜嬷嬷,半年前去御花园赏花时,不小心腿撞在了假山上,破了皮,本不是什么大伤,寻常人三五日便能养好的,可莲青都折腾了半年了,太医什么药都用了,伤口却淅淅沥沥的一直不怎么好,莲青自七岁便到了哀家身边伺候,如今都七十来年了,哀家这身边是时刻也离不得她,偏她如今竟连床都下不了,她这个症候,你可有法子?”   顾卿晚闻言舒了一口气,她早知道秦御带她来这里是给人治跌打损伤的,太皇太后身份尊贵,不可能受外伤,即便不小心磕磕碰碰,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厮来治。   故此,她便猜想,大抵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哪个得脸的宫女嬷嬷什么的需要医治。若是寻常的伤,太医早治好了,所以不是这要治的人得了什么了不得的重伤,便是疤痕性体质,比较难缠。   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又是看重的,受重伤也不可能,只能是后者了。   此刻都被她料中,顾卿晚便去了紧张,道:“奴婢可否询问太皇太后一个问题?”   “问。”   “这位杜嬷嬷,她年轻时可否受过伤?当时伤口是不是也迟迟不见愈合呢?”   顾卿晚言罢,太皇太后便看向了吴嬷嬷,吴嬷嬷回道:“嬷嬷跟着太皇太后,也是有福气,从未干过重活的,倒没听说过曾受过伤的。不若,奴婢去问问,再来回话?”   太皇太后应了,吴嬷嬷出去,很快便回来,道:“嬷嬷说了,从前没卖身进府时,在家里也曾受过伤,确实伤口好的很慢,故此平日里都不敢让自己受伤,寻常夏日里便遭了蚊虫叮咬,都不敢用力抓挠的。”   顾卿晚闻言便道:“太皇太后,这位杜嬷嬷应该是疤痕性体质,就是她的身体和寻常人不大一样。人受了伤,身体自己便会自我治疗,产生愈合伤口的一种东西,大抵杜嬷嬷身体里天生就少了这种愈合的东西,或者这种东西比寻常人要少很多,所以才致使她伤口迟迟不会愈合。旁人要三五日便能长好的伤口,她却痛痒难忍,伤口充血,起水泡,创面时愈时坏的,半年一年的也难以长好。即便长好了,伤口处也会变硬,色泽变淡,慢慢平整变软,可能还需要个几个月甚至几年功夫。”   吴嬷嬷闻言道:“对,对,方才杜嬷嬷也说了,她学走路时,身上留的伤,便好些年都没长好,因着这个,她娘都没敢让她学步,后来还是在床上走稳了,两岁才下的床。杜嬷嬷七岁进府,命好,直接被太皇太后挑中了,过的跟官宦人家的小姐一样的日子,这七十来年都没受过伤,不然只这个毛病,不定怎么受罪呢。”   顾卿晚便道:“这就对了,杜嬷嬷这便是所谓的疤痕性体质,奴婢也不敢说奴婢调弄的金疮药就比太医的有效,不过可以试试。”   吴嬷嬷看向太皇太后,请示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便笑着道:“他说的那个愈合伤口需要一种东西,莲青天生少了这样东西,这个听着倒有趣且浅显易懂,也有些道理。比那些太医说的可要强多了,就让他试试吧。”   她言罢,又冲秦御道:“太医说,莲青这个病是天生的富贵命,所谓身娇肉贵,便是如此。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顾卿晚,“……”   原来太皇太后身边一个伺候的嬷嬷,也需要太医这样拍马屁啊。   吴嬷嬷笑了笑,冲顾卿晚道:“你随我来。”   顾卿晚却没动,面色赧然,道:“今日进宫殿下没说是要给嬷嬷治病,所以奴婢也没随身带着金疮药,这金疮药制起来,没个两三日也不成,不若奴婢回到王府再将金疮药送来?”   里头却传来秦御的声音,道:“这个倒不必了,本王拿了金疮药,吴嬷嬷,这便是卿晚调制的金疮药,你且让她用这金疮药去给杜嬷嬷试试吧。”   顾卿晚,“……”   她实在不明白,秦御做什么非得将她拎进太皇太后面前露露脸,只将金疮药拿来不就好了吗。   难道是这厮看她在礼亲王妃身边的日子过的太舒爽,故意带她进宫惩罚她呢?   ☆、146 告知   杜嬷嬷如今也已经七十多岁了,是太皇太后身边唯一的老人,主仆情分自然不同寻常。更何况,杜嬷嬷一辈子都没有嫁人,到了嫁人的年纪便自梳了,依旧留在太皇太后身边做贴身丫鬟。   后来先帝做了皇帝,又跟着太皇太后进了宫,主仆做到了这份上,其实和亲人也没什么两样。   杜嬷嬷就住在慈安宫的偏殿里,有一群宫女伺候着。顾卿晚做为小厮,自然是不可以进去亲自上药的,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将偷偷又加了些花蜜水的金疮药给了伺候的宫女。宫女给杜嬷嬷重新上药包扎,顾卿晚这一趟任务便算完成了。   时辰已经不早了,宫门很快便要落匙,故此秦御也没有多呆,辞别了太皇太后,带着顾卿晚离开了慈安宫。   待出了宫,坐在了回王府的马车上,顾卿晚一直绷着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动一下的模样。   秦御见她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的,不觉好笑。伸手将顾卿晚揽了过来,抱在怀里,又摆弄了下她的小脑袋,让她靠着他的胸膛,坐舒服了,这才道:“平日里瞧你胆大包天的,怎进一回宫倒吓成了这幅样子,往后进宫的时候多了,无需这么紧张。”   顾卿晚,“……”   她就一个通房丫鬟,又不是燕广王妃,怎么就进宫的时候多了?而且,皇宫这种吃人的地方,能不来她是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膝盖好苦,跪人都跪的腿软了好吗。   “殿下将金疮药拿给杜嬷嬷便好,做什么还非要我跟着来呢?我可不像殿下,从小出入皇宫家常便饭一样,进了皇宫哪有不紧张的,弄不好小命就丢在里头了啊。”顾卿晚禁不住抱怨着道。   秦御闻言却抚了抚她的发丝,道:“你不知道,杜嬷嬷和皇祖母虽然有主仆之名,可主仆相伴了一辈子,却情同姐妹。尤其是这些年,皇祖母老了,便愈发念旧。杜嬷嬷的伤腿一直不好的,闹的现在身体也愈发差,杜嬷嬷若然有个什么闪失,只怕对皇祖母冲击太大。皇祖母身份尊贵,便身边的阿猫阿狗都是金贵的,更何况杜嬷嬷。来历不明的金疮药,皇祖母也不会给杜嬷嬷用。爷带你来,面见皇祖母,一来是让皇祖母安心,再来,你是爷的女人,爷自然得让皇祖母给爷掌掌眼。还有,杜嬷嬷的伤若是好了,你便是最大的功臣,会得不少赏赐的。可你若是没进宫,只爷带着金疮药进宫,到时候功劳可就都是爷的了。”   顾卿晚一听会有赏赐,顿时心情就好了许多。这些赏赐可都是她的,最好是能多多的赏赐金元宝,到时候跑路了,就不愁银子了。   想着,顾卿晚又怕太皇太后赏赐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物件,既用不上,还不能拿出去变卖,忙冲秦御道:“若是杜嬷嬷真好了,恩赏的话,殿下能不能替我向太皇太后禀明,我喜欢金元宝,金灿灿的瞧着最喜庆舒坦。”   秦御,“……”   难道这女人的关注点不该是带她让皇祖母掌眼这句吗?!   皇祖母一向是个重规矩的,若然直接说顾卿晚是他的妾,皇祖母定然不会愿意召见她,故此秦御只能用这种方式,让顾卿晚打扮成小厮的模样进宫。   等来日杜嬷嬷的伤好了,皇祖母必定是要承情的,再找合适的机会将顾卿晚的身份告诉皇祖母,料想皇祖母会喜欢顾卿晚的。有皇祖母的青眼想看,顾卿晚在王府谁也不会看她不起。   不过,这女人有时候挺聪明的,怎这会子倒泛起傻气来。不懂他的良苦用心也就算了,竟然还口口声声要让他管皇祖母要金子!   金元宝!   秦御扶额,道:“卿卿,便是没有高雅的品味,也要装上一装啊,爷听说你往日里可是京城第一才女的,不应该这样啊。如此视财如命,难道是爷太亏待你了?”   顾卿晚闻言垂着头,撇了撇嘴,心道,你才发现这个问题啊,男人靠不住,女人才会看中钱财。   她这是凭自己挣的赏赐,当然要能符合自己心意的赏赐最好了。她这个得赏赐的人高兴,赏赐的人也会高兴嘛。   “殿下也知道,王府里捧高踩低的下人多了去,我如今刚进府,正需要银钱来疏通各处关系,好尽快在王府中站稳脚跟啊。什么玉器啊,绸缎啊是好,可也不能解燃眉之急,自然还是金元宝来的实在。”   顾卿晚言罢,秦御听的倒是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这女人开始想着在王府中立足的事情了,是不是说明她真的已经接受了现在的身份,不再想着逃离他了?   秦御顿时拥紧了顾卿晚,道:“有爷在,谁敢欺负你,爷剥了他的皮!”   顾卿晚,“……”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微微扬起头来,道:“威永伯……不是,郑万马车上那个破碎的玉玺是假的吗?”   秦御垂眸看着顾卿晚,眸露赞赏之色,道:“卿卿如何得知是假的?”   顾卿晚便抿唇一笑,道:“郑万怎么可能将真的玉玺放在马车上,还随随便便的就让马车起了火。马车起火,分明便是礼亲王世子爷和宣平侯的手笔,想必那玉玺也是两人弄进马车的吧?若然是真的玉玺,礼亲王世子怎么会舍得将其毁了呢,对付区区一个郑万,还用不着搭进去一个传国玉玺。”   秦御高高挑起眉来,摸索着顾卿晚的脸颊方道:“爷的卿卿果然聪慧,玉玺是假的,真正的传国玉玺,爷也不知道如今在什么地方。”   顾卿晚眸光微闪,果然,礼亲王府暗格里的玉玺才是真的。   她垂下眼眸,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口,道:“也许……也许我知道真正的传国玉玺在什么地方。”   秦御愣了一下,眸露惊愕看向顾卿晚,顾卿晚便抬起头来,道:“当日殿下带着我去礼亲王府,我上了岸后便打算却寻殿下的,因之前听侍卫说殿下去了飞远殿,我便也一路往飞远殿的方向去,不想没能找到飞远殿,可是却正好遇到了有人私闯礼亲王的书房。当时突然间到处都是搜寻的侍卫,我只能躲进了飞天殿中,谁知道竟在飞天殿发现了一个密室。我在那里看到了传国玉玺,不过却只有一半,另一半却不知所踪。”   秦御听的眸光微敛,搂着顾卿晚的手臂却收紧了许多,接着他微微俯身,用下巴蹭了蹭她脑顶的发丝,道:“上次是爷的错,不该将你单独扔在义亲王府的花园中,来日再有相同情景,爷不会让你离开身边的。”   顾卿晚顿时愕住,她不是在说传国玉玺的事儿吗,怎么秦御反倒是这种反应。   转念顾卿晚便明白了,秦御是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当日的凶险,一个弄不好,知道了义亲王府秘密的她,可能会命丧当场,事后秦御连她的尸首都找不到。   秦御这是在后怕?很显然,上次在义亲王府的事,秦御心有余悸,今日进宫,他便没让她离开他眼皮子底下一刻钟。   顾卿晚心头微触,缓缓闭上了眼眸,道:“我知道了。”   秦御这才吻了下她的额头,再度问道:“玉玺的事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当日你又是怎么和娄闽宁碰上的?”   他口气微冷,方才一瞬间心头涌动的温暖便被这样的话语驱散的干干净净,顾卿晚睁开眼,道:“除了我没人知道,我没将此事告诉娄世子。当日我在密室中藏了片刻,大抵侍卫和暗卫都追那私闯礼亲王书房的刺客去了,故而我偷偷离开,也不曾有人发现,我离开时,湖边已闹出了动静来,我正不知该怎么办,便被娄世子率先寻到了。”   秦御虽恼恨当日娄闽宁比他先找到顾卿晚,可此刻听闻顾卿晚没将玉玺的事儿告诉娄闽宁,反倒却将此事告诉了自己,他心中还是充满了欣喜和满足的。   动情之余,抬起顾卿晚的下颌,便俯身温柔的覆在了她的唇上,并不急于探入,反倒用他的唇,一点点轻轻的捻转研磨,不厌其烦的用舌尖描绘着她饱满的唇形,小巧的贝齿。   直到顾卿晚缓缓为他开启了唇齿,秦御才探进舌去,慢慢的勾缠着她的舌,他十足的有耐性,像是执意要邀请花朵于之共舞的蝴蝶,轻轻的碰触,放开,再缠住吸允,再撤退试探。   顾卿晚觉得秦御这厮的接吻技术真是与日俱进,舌尖处一股股酥麻像是电流一样席卷而来,他喷抚在脸上的气息,也像是一缕春风,从她的鼻腔吸入,抚过心扉,惹的心头微颤。   顾卿晚禁不住回应起来,秦御顿时如受鼓舞,更紧的拥着她,吻的愈发热情深入了起来。   分开时,两人的气息都不怎么安稳,顾卿晚软在秦御的怀中,眼波如水,媚眼流转,饱满的红唇,像滴了露珠的海棠花瓣。只可惜她的脸上妆容未去,皮肤黑了些,不然应该能看到她白皙脸蛋,因他而染上赤红色泽的动人模样。   秦御有些惋惜,点着顾卿晚的唇瓣,道:“明儿便辞了母妃回来凌寒院吧?没你在身边,爷晚上睡的都不安心。你和陈嬷嬷同住,爷弄晕陈嬷嬷一次便罢了,若是日日这般,一准要被发现,且陈嬷嬷的年纪也有些大了,也受不住爷日日过去折腾她不是?”   顾卿晚听着秦御最后一句话分明有歧义,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御先还不明白她笑什么,只见她眸光里满是促狭之色,将方才自己的话回想了一遍,顿时脸色一黑,一巴掌拍在了顾卿晚的屁股上,咬牙切齿的道:“你这女人!心里整日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顾卿晚见他恼了,忙挣扎着从秦御怀里爬起来,一面揉着被他打的有些发麻的屁股,一面讨好的笑,道:“我错了,我不该乱想,二爷才没那么重口味呢,二爷是正人君子!”   秦御一把将顾卿晚又拉回了腿上,挑唇邪笑,道:“爷可不是正人君子,重口味是什么意思?今儿卿卿既然打扮成了清俊小厮,咱们便也来个男风也试试滋味,如何?”   他说着就去撩顾卿晚的袍摆,探手往她绸裤的系带上摸,顾卿晚吓的连连告饶,马车摇晃,只有月光偶尔从吹起的窗缝探入,见证了车中的没羞没臊。   马车进了礼亲王府,秦御率先跳下了车,过了片刻,顾卿晚才整理好衣衫磨磨蹭蹭的下了车。   在车上,秦御虽然没真将她当小厮办了,可也到处揉弄了一个遍,最后还强迫的她也如是帮他了一回,如今她发麻的手指间还觉得黏黏糊糊的难受。   她下了马车,就见后头跟着的一辆马车上也款款的走下来一个身影,望去,却是个穿宫装的女子,夜色中,那女子云鬓墨染,眉目如画,婉约清丽,倒是个美人胚子。   顾卿晚怔了下,就听秦御道:“那位就是皇上赏赐卿卿的媳妇,却不知卿卿要如何和美人圆房啊?”   他方才在马车上得了些甜头,如今显然是神清气爽,心情极好,竟然逗弄打趣起顾卿晚来了。   顾卿晚瞧着那美人,恰美人也望了过来,盈盈如水的目光在顾卿晚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却欲语还休,目光乞怜的落在了秦御的身上。   顾卿晚挑眉,道:“人家姑娘可瞧不上我这么一个小厮,分明看上了殿下您,要不殿下您代替我洞个房?这样的美人,若是让人家独守空房,岂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顾卿晚言罢,秦御竟面露沉思之色,道:“如此也好,皇上虽然说了是赏赐给卿卿的美人,但卿卿都是爷的人,这美人是卿卿的,便也算是爷的,爷入这个洞房,也不算违了皇命。卿卿先回秋爽院吧,爷便不多送了。”   秦御言罢,迈步就往那边马车走,一副急色的模样。   顾卿晚见他真去了,眨了眨眼,勾唇一笑,转身就走。   皇帝给的女人,她才不信秦御敢碰会碰,没得睡了发现是条美女蛇。更何况,谁不知道皇上赏赐了秦御身边一个小厮美女,回来了倒被秦御抢了去,传出去秦御还做不做人了。   他故意逗她,她才不要巴巴的上前拦他,掉份!   秦御这厢走了几步,不见顾卿晚着急阻拦,听动静,那女人竟然转身若无其事的走了,一时间他脸色一沉。   偏那边美人神情一喜,移着莲步便迎了上来,袅袅婷婷的冲秦御行了个礼,道:“如歌见过殿下。”   一股香风拂面而来,秦御看都懒得看这如歌一眼,便转身一甩袖子,抓顾卿晚去了。   如歌眼望着秦御冷情的背影,不禁恨恨的跺了跺脚。   顾卿晚被秦御追上,强行抱起来时,不觉目光含笑,道:“咦,殿下不是要去行洞房之礼吗,怎还在这里?殿下,春宵一刻值千金,您还是赶紧去吧,莫让美人久候啊。”   秦御瞧着她笑的没心没肺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来日爷真带个女人回来,看你找谁哭去!”   顾卿晚却挑眉,道:“到时候再说吧。”   秦御低头在她翘翘的鼻尖上轻咬了一口,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秦御并没有送顾卿晚回秋爽院,反倒将她抱进了翰墨院他的书房,令顾卿晚稍候,他出去在廊下吩咐了宋宁几句。   没片刻,宋宁便带了两个男子进来,道:“爷,人都带来了。”   那两人上前,行礼道:“属下马腾祥(蒋文涛)见过殿下。”   秦御却坐在八仙桌旁,冲他们道:“马腾祥,你瞧瞧,可能将蒋文涛画成她这模样?”   他言罢,抬手指了指坐在一旁吃糕点的顾卿晚,马腾祥端详了顾卿晚两眼,这才垂眸道:“属下可以试试。”   秦御点头,冲顾卿晚道:“马腾祥也会些掩饰容貌的技巧,你来指点着他,将蒋文涛化成你这般模样应该不难,也不必十分想象,那如歌的宫女,不过和你方才见了一面,画个五六分像也便是了。”   顾卿晚这才明白,秦御是要将蒋文涛扮成她,去和如歌洞房。她不觉有些羞惭,道:“便没有旁的办法了吗?皇上可说了,等如歌产下孩子,便要殿下送我进宫当太监的。”  她言罢,不由看向蒋文涛。   这样的话,蒋文涛岂不是要代替她,去当太监了?这让她如何心安!   蒋文涛被顾卿晚一眼看的顿时满脸涨红,尴尬的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旁边宋宁和马腾祥却是憋着笑,打趣的看着蒋文涛,肩头不停抖动。   秦御脸色一黑,“……”   他豁然站起身来,抬手便掩住了顾卿晚看向蒋文涛的眼眸,忍不住低声道:“你这蠢女人!这些事儿你不必再管!”   秦御觉得这女人有时候脑子真是缺根筋,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下属,这女人真是……该被好好修理一番!   秦御明显动了怒,顾卿晚也觉得当着几个男人的面,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讨论人家是不是要去当太监,这个有点不妥当,便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左右是秦御的下属,秦御对自己的手下好像还不错,应该能在蒋文涛进宫前将事情解决掉。   那马腾祥果然是有一双巧手,顾卿晚不过略点播两下,他便能很快的掌握技巧,在蒋文涛的脸上化出顾卿晚满意的效果来。   蒋文涛本就是特意挑选的,脸型和相貌都和顾卿晚易容后的样子有三分像,再经过修饰,简直像了八九分,两人站在一起,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秦御满意点头,马腾祥却神情激动,一个劲儿的冲顾卿晚道:“夫人的易容术当真是奇妙极了,这些易容的脂粉,更是好用的紧,来日夫人有空,属下可否再来讨教一二?”   顾卿晚不觉看向了秦御,道:“殿下?”   秦御将顾卿晚拉到了身边坐下,道:“夫人会将这门手艺尽数传授给你,等过些天,夫人准备好了,爷让人带你过来。你要跟着夫人好好学,莫要辜负了夫人的看重和赏识。”   马腾祥闻言神情动容,要知道这时候手艺都是不外传的,像顾卿晚这种易容的本事,在马腾祥看来,简直都是独门技艺。且是非常有用的一门技艺,他学会了这种技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被器重。   夫人却要无条件的将此技艺传授给他,这太让人感动和难以置信了。   马腾祥楞过之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的就冲顾卿晚磕起了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顾卿晚,“……”   ☆、147 和未来婆婆的愉快一天   打铁需趁热,顾卿晚回到秋爽院便挑灯连夜写起了那些易容需要用的东西,以及各种化妆所用的工具。   这些眉笔啊,大小刷子之类的,顾卿晚还都配了图形,应该并不难制作。至于那些现代有,古代却没有的化妆品,顾卿晚也都一一列了出来,上头仔细表明了做出来后,是何种状态和颜色,又是何种效果,可能是用什么做成的,用的话又是什么样子,能达到什么目的。   她对制作化妆品并没有研究,所以写的仔细些,也许秦御手中能人多,或者送到脂粉铺子,或者集思广益,也许都能做出来呢。   最后顾卿晚还画了一个专门的大化妆盒,用来装这些化妆用品。   她这一忙竟然已是二更天,外头的夜色早已经深了。顾卿晚将好容易整理好的资料都吹干了墨迹,折叠放好,这才揉揉脖颈,站起身来。   她蹑手蹑脚的进了里屋,走到八仙桌旁倒了一杯水喝了,眼见床榻上陈嬷嬷的被子没盖好,又轻手轻脚的过去给她盖好了被子,这才回到外室,吹灭了灯烛,窸窸窣窣脱了衣裳躺下。   翌日顾卿晚尚未醒来,陈嬷嬷便悄然出了屋,给礼亲王妃梳了头后,她便从怀中拿出一叠纸来,呈给了礼亲王妃,道:“昨儿夜里顾姑娘忙了半宿,就写写画画这些东西了。今儿出来时,奴婢见这东西就叠放在书案上,想来也不是什么需要遮掩,不能给人瞧的,便拿了过来,给王妃看看。”   礼亲王妃果然极有兴趣,展开一瞧,便赞道:“真是一手好字,嬷嬷瞧瞧,这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娟秀多姿,笔法秀逸,墨彩艳发,却又隐有刚健和遒媚之姿,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孩子,字写成这般,着实难得。都说字如人,只这一笔字,就能看出,这孩子是个锦绣其心,聪慧又有风骨的。”   陈嬷嬷闻言凑过去看了看,笑着道:“奴婢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就只瞧着这字好看,旁的可是什么都瞧不出的。”   礼亲王妃笑了笑,又仔细看了看里头的内容,倒是看的出了神。   女人对化妆这样的事儿,天生就有兴趣,她越看越是入神,竟将一叠纸都看了个遍,这才冲陈嬷嬷道:“你是说,昨儿夜里阿御带着的小厮就是卿晚那孩子?”   “是啊,奴婢问过迎夏,当不会错的。只不知道顾姑娘是如何做到的,竟然就那么进宫一趟,好端端的回来,都没能给人瞧出端倪来。”陈嬷嬷禁不住惊异道。   礼亲王妃扬了扬手中的纸张道:“卿晚这丫头还真是个慧聪的,之前她穿男装做沈清时,不也差点糊弄过本王妃去。这样有才情,只可惜了……”   礼亲王妃长长叹了一口,这若是顾家没有倒,即便是顾卿晚和娄闽宁退了亲,做秦御的王妃也是能的,只可叹,命运弄人,红颜薄命啊。   礼亲王妃想着冲陈嬷嬷摆了摆手,道:“这些给卿晚丫头放回去吧,她想是有大用处的。昨儿她睡的晚,也不必叫她了,让她多睡会儿。”   陈嬷嬷笑着道:“也就是王妃,这样的疼人,顾姑娘是有福气了。不过这姑娘也确实是个好的,也知道疼人,昨儿夜里还偷偷给奴婢盖过被子呢。”   礼亲王妃闻言眸光微亮,笑着道:“是个善良又品行纯良的。”   顾卿晚并不知道自己昨夜做的事儿,都被陈嬷嬷禀报给了礼亲王妃,她只是感觉今日陪伴王妃说话时,王妃对她的态度好像又亲近了一些。   用过了早膳,顾卿晚陪同礼亲王妃到花园中散步,顾卿晚挽着礼亲王妃,走进了花园,礼亲王妃便道:“我呀,平日里也没什么消遣,就爱摆弄些花花草草,那边有一处花房,是阿御兄弟出征那一年,我生辰,兄弟两个专门请了能工巧匠,建造起来的,我一直很喜欢,在里头养了不少奇花异草,卿晚陪我去看看?”   顾卿晚闻言眸光闪亮,笑着道:“女人家的谁会不爱这些花花草草呢,从前奴婢在闺阁时,也是爱种花草的,只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比不得王妃。”   礼亲王妃便拉了她的手,道:“当真?我如今年纪也大了,精力有限,这些花草好些也照顾不过来,交给下头人,又恐她们粗手粗脚的糟蹋了我的花儿。卿晚若也爱这些,倒不若平日里常来花房,也帮我照看着些。”   顾卿晚欣然应允,两人到了花房。顾卿晚望去,就见暖房全部用琉璃搭建,阳光下琉璃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来,剔透艳丽,隐约可见里头的郁郁葱葱,粉黄轻红,未进花房,却已经花香四溢,当真是美不胜收。   顾卿晚不觉惊叹一声,道:“这么美的地方,莫说是常常来照看花草了,就是让奴婢专门住在这里侍弄花草,奴婢也是愿意的。”   自己喜欢的地方,得到旁人由衷的赞叹和喜爱,都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礼亲王妃闻言拍着顾卿晚的手,道:“莫和我奴婢奴婢的,你瞧我也不自称王妃了,我把你当外人,卿晚也莫和我生疏。你这个丫鬟是怎么来的,我清楚,你这样称呼自己,可是打我的脸,抱怨我没教导好儿子了。”   礼亲王妃这样体贴厚待,顾卿晚面露动容,不知怎么的看着礼亲王妃的笑颜,竟想起了余美人来,她眼眶微红,道:“那卿晚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卿晚多谢王妃怜惜。”   礼亲王妃含笑又拍了拍顾卿晚的手,带着她迈步进了花房,道:“你不知道,当年两个孩子给我建了这个花房出来,王爷可眼红了,总拿这花房说事儿,言道两个孩子不孝顺,给他的生辰礼多少敷衍。阿御啊,其实是个最心软的,瞧着没将这话放在心上,这不,如今却要重修浮云堂给他父王。听闻浮云堂的构建图都是卿晚画的?来日等建造起来了,我可得好好去看看。”   顾卿晚闻言便道:“旁的不敢说,这个我却该保证,新建的浮云堂一定不会让王爷王妃失望。”   礼亲王妃禁不住看向顾卿晚,就见那姑娘眉宇间满是自信神彩,映着满屋子的奇花异草,本就清丽脱俗的容颜,更加如若会发光一样,有股灼人视线的美丽。   这样有灵气的美人,礼亲王妃突然有些明白了。她那傻儿子,从前不是不开窍,分明就是眼光太高了。   “王妃原来喜欢茶花啊!好巧啊,卿晚也喜欢这花呢。”顾卿晚却没留意到礼亲王妃的走神,她已被满琉璃屋的各种花吸引,惊叹了起来。   顾卿晚确实觉得好巧,实际上她自己并没有特别喜欢的花儿,可余美人却最爱茶花,从前她家里也种了好多的茶花,所以顾卿晚对茶花还真不陌生。   方才她还觉得礼亲王妃笑起来暖暖的,有些像余美人,此刻发现两个人竟连喜欢的花都一样,顿时觉得礼亲王妃更加亲切了。   礼亲王妃却一笑,道:“卿晚怎知我喜欢茶花的?”   顾卿晚笑着指着四周,冲礼亲王妃眨眼道:“这还用说,一瞧就知道啊。王妃这花房里虽然各种奇花异草都有,可打眼一瞧,就属茶花品种最多最全,且最好的位置都让它占去了,若说王妃不喜欢,那才怪了呢。”   顾卿晚一副我这么聪明,岂会连这个都看不出的骄矜模样,礼亲王妃一怔,旋即抬手点着顾卿晚笑了起来。   顾卿晚便从一旁挂着的小竹篮中取了一套修剪花木的工具,自己拿了,又将花壶拿给礼亲王妃,两人这才往花房深处走。   一路顾卿晚负责除掉新冒出来的杂草,修剪花枝,礼亲王妃浇水。   礼亲王妃特意观察了下顾卿晚,见她修剪花枝时,极为用心,修剪掉的也都是病弱枝、过密枝,交叉枝。一看就是从前养过花,懂花爱花的,并非特意讨好她,装模作样,一时唇边笑意更多了些。   她又特意指着几株茶花考了考顾卿晚,顾卿晚回答的头头是道,不仅能准确的说出花的品种来,连习性花期都说的分毫不差。   两人站在一株美人茶前,顾卿晚俯身去修剪着花枝,道:“王妃这株美人茶长势真好,叶长有光,叶缘钝齿,这株该是大红的花色吧?这种喇叭形茶花,虽不甚惹眼,可却耐看的紧,明年三四月开了,倒可移两盆放在窗台上看。”   礼亲王妃闻言点头,道:“还是有个女儿好啊,阿御和他大哥便不会陪着我看花浇花,从前两人还小时,有次带着两条猎犬将我的花圃糟蹋的不成样子,我罚两人抄书,两人还辩解是猎犬不听话,还怪我的花枝勾坏了猎犬的眼睛,哎,别提多糟心了。”   顾卿晚不觉噗嗤一声笑了,道:“二爷也便罢了,世子爷小时候也那么顽劣吗?”   礼亲王妃便摇头叹道:“男孩子都一样,尤其是七八岁时,上房揭瓦,真真是人嫌狗憎。”   秦御被自己亲娘骂人嫌狗憎,顾卿晚很不厚道的心中暗爽,抿唇偷笑。谁知礼亲王妃下一句便道:“将来等你有了孩子便就都知道了,不过我的大孙子,想必怎么看,都比他爹要好一百倍。”   顾卿晚,“……”   孩子……大孙子……那是什么!?   礼亲王妃见顾卿晚红了脸,不觉失笑。将来等秦御娶妻有了嫡子,是该让卿晚也多生几个的,娘这样出色,生出来的孩子必定也不差。   虽说是庶孙,她也会好好疼爱的。   顾卿晚实在无力回答礼亲王妃这个话题,便只能弯着腰认真无比的研究一株观音白。礼亲王妃只当她害羞,也不再多做打趣,道:“卿晚为什么喜欢茶花?”   顾卿晚正神飞天外,闻言本能的回道:“唯有山茶殊耐久,独能深月占春风。茶花瞧着娇滴滴的,也难养,但却有傲梅风骨,又有花繁艳红,深夺晓霞,凌牡丹的鲜艳,谁能不欢喜呢。”   礼亲王妃闻言一怔,默默念了几句,“唯有山茶殊耐久,独能深月占春风,花繁艳红,深夺晓霞,凌牡丹之鲜艳……好,说的真好。莫怪人说卿晚是京城第一才女,当真是出口成章,又言辞精辟。我一直喜爱这茶花,却也只觉得茶花好,看见就欢喜,却也说不出个缘由来,如今听卿晚这么一说,可不就是这傲梅之风骨,凌牡丹之鲜艳嘛!”   顾卿晚闻言回过神来,却红了脸,天知道那两句诗,还是从余美人的口中听来的,可不是她做的啊。   她忙着解释道:“这是旁人说的,并非卿晚悟出来的,王妃且莫如此赞我,我哪儿会做什么诗啊。”   礼亲王妃却道:“卿晚便莫谦虚了,年轻人虽然不能恃才傲物,但也不能一味的韬光养晦,失了年轻人的傲气朝气。”   顾卿晚,“……”   也许有共同的爱好,是最能拉近两人关系的捷径,这日顾卿晚陪伴礼亲王妃逛了一回园子,回去后又提供了一张做茶花饼的方子,顿时便和礼亲王妃结下了似亲似友的亲昵关系。   两人回到秋爽院,正等着厨房上按照顾卿晚提供的茶花饼的方子,用两人亲自摘的茶花花瓣做了糕点来品尝,宫里便来了人。   却是太皇太后的赏赐到了,太皇太后派了慈安宫的掌事太监郭公公前来送赏传旨,礼亲王妃在花厅中接见了郭公公。   郭公公笑着道:“哎哟,王妃是不知道,杜嬷嬷那腿伤太医都治了半年了,伤口愣是结痂了又烂,再结痂再糜烂,可将老姐姐给折腾坏了。奴婢这看着就揪心啊,太医不中用,这不咱们府上郡王举荐一个小厮,就只用了一回药,这才将将一个晚上过去,伤口就结痂了,从来就没这么快过。杜嬷嬷说了,感觉这回是不会再裂开了,今儿一早杜嬷嬷亲自给太皇太后磕了头,还陪着太皇太后说了好一会子话。太皇太后高兴的呀,早膳多用了整整一碗饭呢。”   郭公公笑的合不拢嘴,满脸喜庆,道:“咱家就说郡王孝顺,太皇太后一点事儿,郡王就放在心上惦记着,连带着咱家这几个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都跟着沾光。”   礼亲王妃含笑点头,道:“母后身边离不得杜嬷嬷,这些时日杜嬷嬷身子不爽利,母后也跟着操心难受,整日里怏怏的,我们王爷也询问了好几回这事儿,前两日还忙着在民间寻良医,如今杜嬷嬷好了,王爷和本王妃便也放心了。一会子本王妃便收拾些东西进宫瞧母后去。”   郭公公笑着道:“王爷和王妃一片孝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都知道。这次让咱家来是为了赏赐府上那个叫青碗的小厮,不知他如今可在府中,还请王妃唤他出来领赏。”   礼亲王妃微怔,顾卿晚一直站在礼亲王妃的身边,闻言生恐礼亲王妃不知道其中究竟,便低声道:“王妃,青碗昨儿才和皇上赏赐的美人洞了房,殿下应该不会一早带他出府,王妃传唤他过来便好。”   礼亲王妃嘴角抽了抽,却不动声色的摆手,道:“去,让青碗赶紧过来谢恩。”   没片刻,那易容过的蒋文涛便到了,跪下后,郭公公招了招手,几个小太监上前,抽了托盘上掩着的黄绸子,顿时露出两托盘金光灿灿的金元宝来,每个都有婴孩拳头大小,码的整整齐齐的。   礼亲王妃本还想看看太皇太后赏赐给顾卿晚这个假小厮什么东西呢,结果现在瞪大了眼。   “……”   顾卿晚却两眼冒光,心想,秦御行啊,从来没见他这样靠谱过。   郭公公却道:“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你刚刚成亲,正是需要银子置办家产养家的时候,便赏赐黄金一千两,谢恩吧。”   蒋文涛磕头谢了恩,郭公公却又道:“太皇太后还让咱家问问你,你那个金创药可还有?若然还有,便再给咱家取一瓶来,咱家拿回去给杜嬷嬷备用。”   蒋文涛闻言不觉偷偷看向顾卿晚,见顾卿晚略点了下头,才回道:“有的,公公稍等,奴婢这就去取来。”   待送走了郭公公,礼亲王妃却冲顾卿晚道:“太皇太后不知是你,只以为真是那刚成亲的小厮治好了杜嬷嬷,所以才赏赐了那么些黄金,她老人家并非有意如此,你莫怪她。”   礼亲王妃想,顾卿晚这样有才情,从前又是清贵之首,太傅首辅家的嫡出姑娘,当是视金银如粪土的,太皇太后赏赐这么些金子,实在是不合适了。   顾卿晚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儿,如何会怪太皇太后,感谢都来不及呢,忙道:“王妃千万莫这样说,太皇太后的恩赏最重要,赏的是什么并不是重要的。”   礼亲王妃点头,赞赏道:“还是你这孩子通透。”   她言罢,却吩咐道:“吴嬷嬷,去将本王妃库房里放着的那个五层四扇的寒梅凌放紫檀镶金梳妆盒拿来。”   吴嬷嬷应声而去,很快抱着个大梳妆匣进来,放在了礼亲王妃身边的炕桌上,礼亲王妃笑着冲顾卿晚道:“你来看看,这里头专门收拾的茶花样式的首饰,都是我年轻时候的,如今不大戴了,你一准喜欢。”   她说着打开了梳妆匣,一时间珠宝的光芒流光溢彩,令人眼花,顾卿晚瞧去,果然就见里头放着的首饰皆是茶花样式的。   一层各种材质做的茶花花开耳铛,一层茶花花苞步摇,雕刻茶花累丝手镯,茶花珠花,茶花缠枝璎珞,茶花玉雕禁步……   可以看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   “好漂亮啊!”顾卿晚由衷的赞叹出声。   古代的工艺,比之现代自然是要粗糙,不值一提的。可要说这手艺,那现代的手工品是拍马都追不上古代的,便最好的大师,雕琢出的东西,和古代的手工艺者一比,都缺少些灵气,多了匠心。   礼亲王妃的这些首饰,只怕都是有名的大家所做,是真的美轮美奂,令人赞叹。   顾卿晚从来就爱这样精致的物件,一时惊叹出声,双目放光。   礼亲王妃瞧了她一眼,见她神情惊艳,却并无任何贪婪之态,便笑着道:“太皇太后的赏赐,怕是难合你的心意,我从这里再给你选些好的。”   她说着便从梳妆匣里取了起来,觉得适合顾卿晚的都毫不迟疑的往外拿,时不时还往顾卿晚头上比划一下,眨眼间便扫荡出来十几件来。   顾卿晚吓了一跳,忙忙推辞,礼亲王妃却板了脸,道:“你没听郭公公说吗,太皇太后今儿心情大好,多用了一碗饭,你让太皇太后高兴,便是替本王妃尽了孝道,本王妃岂能没有表示?难道卿晚要让本王妃做不孝之人?”   礼亲王妃都这样说了,顾卿晚也不好再推辞,只能看着礼亲王妃又兴奋异常的从梳妆匣中取出了好几样首饰来。   旁边陈嬷嬷也瞧的略露惊愕之色,这些可都是王妃收集多年最爱的首饰,现在觉得年纪大了,压不住了,便收了起来。从前她还打趣王妃,说是不是要留给儿媳妇呢,王妃还不舍得,说是留着将来老了看。   如今倒好,一气儿的都快赏赐给顾姑娘了,可见这母子两个的喜爱还真是相同,顾姑娘入了二爷的眼也就罢了,如今连王妃也高看这姑娘一眼了。   ------题外话------   谢谢小夕婷 送了20颗钻石、银揪嘉 送了9朵鲜花。好几天都没有礼物了,素素正失落,你们就来送温暖了,怎么爱你们捏,必须么么哒一万下啊!扑倒!   那个说下,从今天起,月票累积200张,加更一章,评价票累积100张也加更一章,每多一个状元郎同样加更一章。现在月票还差40张就可以加更了哦,评价票现在是3872点,下次到4872点加更。本书状元Iffy、寿司晴状元、秋心自在含笑中,这几天素素有时间就先为我的状元郎们加更哈,么么哒!谢谢大家厚爱!   ☆、147 甜宠   顾卿晚和礼亲王妃相处的越来越融洽,共同语言也越来越多,过了两日她又给礼亲王妃调弄了一种香膏,一种胭脂。   都是在里头加了花蜜的,礼亲王妃用了效果明显,一下子年纪了好几岁一样,顾卿晚又教礼亲王妃几个化妆的小技巧,引得王妃愈发喜欢她,不愿放她离开。   又过了两日,顾卿晚整日里写些糕点啊,粥品的小方子,厨房变着法的给王妃做好吃的,每每两人坐在一起分享美味,聊天赏花,兴致来时,还合奏一曲,简直赛似神仙。   再过两日,顾卿晚成功救活了礼亲王妃好容易得来的一盆十八学士,礼亲王妃简直除了睡觉时不能让顾卿晚陪着,平日里只要睁着眼,就得顾卿晚陪在身边。   顾卿晚虽说有意讨好礼亲王妃,可却也是真的和礼亲王妃比较投缘,不然不可能时时刻刻装着,她是真和王妃处的有了感情。在秋爽院中,愈发的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只是却可怜了秦御,这些天,巴巴的来礼亲王妃的秋爽院报道,已经明里暗里向礼亲王妃要了十来次人,却次次被礼亲王妃推了过去。   老妈哪里不愿意放人,秦御又从顾卿晚身上下手,结果可想而知,秦御恨的牙痒痒,想夜袭顾卿晚,可又生恐被陈嬷嬷发现了端倪,再告到礼亲王妃那里。   让母妃知道儿子半夜爬墙,弄晕了陈嬷嬷,私会顾卿晚,想想秦御就觉没脸,也怕母妃会因此而看低了顾卿晚。   他夜夜难眠,已经到了爆发的极限,日日臭着一张脸,弄的凌寒院风声鹤唳,大家都夹着尾巴伺候。   转眼就是小半月,眼见着两场秋雨,秋爽院中的银杏落了满地金黄,忍冬愈发苍翠,秦御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今日说什么都要将顾卿晚给哄回凌寒院来。   傍晚秦御从衙门回来,在门前翻身下马,也没回凌寒院,便大步往王妃的秋爽院赶,进了秋爽院,便闻正房里传来一阵笑声。   向雪迎了出来,满脸的笑,挑起秋香色乌金云绣双福门帘来。秦御却脚步微顿,问道:“王妃和卿晚做什么呢?”   这两日每每来秋爽院都是欢声笑语的,秦御已经习惯了。   不得不承认,在母妃面前,好像顾卿晚比他都要受宠些。   这也是他忍受了这大半月,却没将顾卿晚强行带走的愿意,难得母妃这么高兴,他也实在不好意思下狠手。   “是卿晚姑娘正讲笑话呢,可把王妃和奴婢们逗的不行。殿下快进去吧。”   向雪笑着回了,将门帘挑的更高了些。   秦御撩袍进了屋,绕过白玉四足貔貅底座的花鸟屏风,果就礼亲王妃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姿态放松,顾卿晚斜着身子坐在一旁,正笑的欢。   陈嬷嬷坐在罗汉床旁边的锦杌子上凑趣,屋子里几个伺候的丫鬟皆眉目染笑。   礼亲王妃见秦御进来,这才略收敛了笑意,道:“今儿回来的倒早,瞧这一身尘土的,先去收拾一下。”   秦御便道:“今日儿子去了北营练兵,回来就直接过来母妃这里了,这便去收拾下。”   他言罢,却没动,只用一双异色眼眸定定的看向顾卿晚。那模样,分明就是只让顾卿晚伺候的。   礼亲王妃打趣的瞧了顾卿晚一眼,顾卿晚只得站起身来,随着秦御进了净房。   净房便在明堂的里头,一墙一门之隔。谁知她后脚刚跟进去,便被秦御强势的压在了墙上,还没挣扎,秦御已是抓着她的两只手腕,固定在了头顶,接着他便堵上了她的唇。   疯狂的吸允碾压,他用一只手抓住她的两只手腕,腾出的大手已是邪恶的顺着襟口滑进了她的脖颈,沿着锁骨一路往下,来到女人最柔软的所在,发狂的揉捏肆虐。   唇齿间的吻也随之愈发痴缠狂热,顾卿晚只觉像是被丢进了浪潮中,瞬间被秦御的气息吞没,迷失了自我。   秦御察觉到了她身体变得柔软,确定她不会叫出声来,便松开了顾卿晚的唇,埋头亲吻她的耳珠,脖颈,细碎又重重的吻,沿着颈窝延伸而下,勤恳的在她瓷白的肌肤上种下一串串草莓。   他的唇齿火热,他的大掌炙烫,她的肌肤微凉,接触在一起,激起一股股令人战栗的酥麻来,顾卿晚说不上是难耐更多一点,还是舒爽更多一些,死死咬着唇瓣才没发出声音来,双腿已被他撩拨的发软,若非后背靠着墙,怕是已瘫软了下去。   耳边还能清楚听到外头礼亲王妃和丫鬟说话的声音,这种感觉简直像偷情,羞耻又有些刺激。   秦御显然已有些失控,呼吸浊而重,有些急切的去撩她的裙摆,一股冷风灌入,腿有点冷,顾卿晚吓的回过神来,忙推拒起来,扯着秦御后脑发髻,企图将他的脸从自己的胸口拖出来,压着声音道:“你疯了吗,王妃在外面呢!”   秦御虽不甘,然则也知道这地方不行,被顾卿晚拽了几下,这才狠狠咬了一口,抬起头来。   他的一张俊面这会子功夫已是染上了两抹魅惑的潮红,异色眼眸却更加幽深,一边宛若滴落了浓墨,化都化不开的黑沉,一边儿却似浮动着月光的清湖,泛起一层银光,波转流漓。   再配上因欲求不满而高高扬起的剑眉,一股邪肆的魅惑扑面而来。   顾卿晚呼吸一窒,就听秦御哑声道:“你这女人,再不跟爷回来,爷可不就得憋疯了不可!”   顾卿晚,“……”   感情她的作用还真就是暖床啊,还是王妃体贴暖心,顾卿晚觉得自己还得在秋爽院赖上些时日,她哄着秦御,道:“殿下怎么能这样,你也瞧见了,王妃她很喜欢我的,我若去了凌寒院,王妃这里就冷清了。殿下那么孝顺,一定会为王妃多多考虑的,嗯?”   秦御闻言隔着裙衫狠狠捏了顾卿晚的屁股一把,这才道:“别和爷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母妃身边可意的丫鬟多了,不少你一个!”   顾卿晚便白了秦御一眼,道:“凌寒院的丫鬟也不少,相信体贴合意的也有,殿下何必非接我过去呢。”   秦御却冷笑道:“谁和你说凌寒院有可意的丫鬟了?全都是烂木头,爷就看卿卿合意。”   他言罢,抬指抚着顾卿晚的唇瓣,又道:“你乖乖辞别了母妃,跟着爷回去,爷好好奖励你,如何?”   从前秦御都是用威胁,各种威胁,来使得她就范的,今儿竟出新招了,顾卿晚觉得有些新奇,道:“什么奖励?殿下先说来听听。”   见她果然上钩了,秦御扬起眉来,道:“你就不想知道周家先前想从全丰当铺里取的会是什么东西吗?那可是你顾家存在全丰当的,夜长梦多,拖得一日,说不得那东西便落到了周家的手中,你乖乖跟爷回去,爷想法子帮你将存在全丰当的东西取出来作为奖励,如何?”   秦御言罢,好整以暇的盯着顾卿晚,一副等她答应的模样。   不得不说,秦御这人当真会掐人七寸,顾卿晚确实动心来,当铺的东西一定很重要,她自然不能让周家人拿到。   这几日她也有想到当铺的事儿,不过是一时无法,又不想求秦御,这才拖了下来。此刻秦御主动提起,顾卿晚不想再错过,秦御说的对,夜长梦多。   见顾卿晚分明意动了,秦御又道:“还有,你上次罗列的那些化妆东西,爷都准备齐全了,你回到凌寒院也好开始教马腾祥。浮云院那边,已经按照你画的图纸在动工了,你没事也得去指点一二,还有,你大嫂不也得尽快接进京城来吗?这些事儿,你呆在母妃这里可都做不成的。乖乖跟爷回去,嗯?”   秦御言罢,一下下轻吻顾卿晚的眉眼,极为温存缠绵。   顾卿晚彻底被他说动了,且她也知道,礼亲王妃是不可能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的,这些天没放她走,一来是礼亲王妃真和她投缘,喜欢她。再来,也是礼亲王妃瞧出她不想回秦御那边,想多给她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可这都大半个月了,若是她在赖着不走,让秦御日日过来求着央着的,礼亲王妃只怕心里就要不高兴了。   早晚都要再到秦御身边去,顾卿晚心头一叹,道:“好,一会子我就向王妃辞别,跟着殿下回去。”   秦御顿时觉得天都晴了,扬起唇角一笑,吧唧一声重重亲在了顾卿晚的脸颊上,道:“这才是爷的好乖乖!”   顾卿晚,“……”   两人半响才整理了妆容从净房出来,礼亲王妃只当不知道两人进净房做了什么好事,只笑着道:“卿晚的脸上怎么红了一块?”   顾卿晚顺着礼亲王妃的目光,一下子想到了秦御最后那吧唧一下重亲,忙用手背蹭了蹭脸,羞赧的眨着睫毛掩饰道:“方才有只蚊子落在脸上,叮我一口,不过已经被我拍死了。”   礼亲王妃不由又笑着看向秦御,道:“哦?原来是蚊子啊,这都秋日了,蚊子还这么猖狂,当真该打!”   秦御一时也脸色微红,瞪了顾卿晚一眼。   蠢女人,不知道有些事儿是不需要乱解释的嘛!   顾卿晚红着脸回瞪了秦御一眼,心道,看什么看,都是你干的好事!   礼亲王妃眼瞧着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不由心情舒畅的憋笑起来。   晚膳礼亲王和秦逸都没有回来,秦御陪着礼亲王妃用膳,王妃便也不拘礼,非让顾卿晚和陈嬷嬷也入了座。   用完膳,秦御见顾卿晚迟迟不肯开口提离开的事儿,知道她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便对礼亲王妃道:“母妃,卿晚也在你这里叨扰多日了,想必她跟着母妃规矩什么的也都学的差不多了,不若便让儿子领她回凌寒院去吧?”   礼亲王妃看了顾卿晚一眼才道:“母妃不是和你说了嘛,什么时候你消了卿晚的奴藉,卿晚也愿意跟你走了,母妃也不做棒打鸳鸯的,自然放她跟你走。”   秦御忙道:“奴藉的事儿,儿子和卿晚已经商量过了,过两日就落实。儿子向您开口要人,自然是卿晚点头了的,不信母妃亲自问她?”   礼亲王妃扭头看向顾卿晚,顾卿晚脸色有些发红,福了福身,道:“卿晚不好一直打扰王妃,谢谢王妃这些时日的格外照顾。”   礼亲王妃便笑着拉了顾卿晚的手,拍抚着道:“说什么打扰,你不知道,往常天稍稍一凉,我这头便疼,今年有你陪着,不知多了多少欢笑,连这头疼的毛病都没泛。你既愿意跟这臭小子去凌寒院,我便也不拦着了,一会子收拾下东西便挪过去吧,只是往后每日都要来陪着我说会子话才好。”   顾卿晚自然是满口应了,是日夜,便跟着秦御带着包袱,离开了秋爽院。   出了秋爽院,秦御便脚步轻快的拉着顾卿晚的手,往小径上快行,好似生怕她再反悔一样。   顾卿晚却站定了脚步,待秦御诧异的看过来时,她提起沉甸甸的包袱,道:“殿下不知道吗,帮忙女人提东西的男人才是有风度的男人!”   秦御愕了一下,还真没留意到这个问题。他过来母妃这里,从来不带侍卫和小厮,此刻也就他和顾卿晚两人在。   秦御觉得替顾卿晚拿着包袱,也确实应该,便自然而然的将包袱接了过来,入手还挺沉,便道:“好家伙,这几日功夫,你在母妃这里便攒了不少家当嘛。”   顾卿晚得意的扬眉,里头可有不少礼亲王妃赏赐的首饰,不是赤金的,就是玉石的,当然沉了。   不过她最重要的家当还在陈嬷嬷屋里的盒子里锁着呢,整整一千两金子呢,太沉,只能一会子回到凌寒院,再派人过来抬了。   秦御拎着包袱,顾卿晚随着他,两人很快便进了秦御的地盘凌寒院。   刚进院,迎夏便带着丫鬟迎了出来,见秦御手中提着个大包袱,顾卿晚跟在后头两手空空,迎夏愣了下,接着忙上前接过了秦御手中的包袱,又福了福身,道:“禀二爷,禀卿晚姑娘,西厢房奴婢都已经收拾了出来,就是不知道卿晚姑娘是否还满意,卿晚姑娘要不现在就瞧瞧去?二爷可要一块?”   秦御却拧眉,道:“收拾西厢房做什么?爷记得西厢房原先不是你住着吗?”   迎夏便笑着道:“从前卿晚姑娘不在,奴婢便舔着脸住在了西厢房中,方便伺候二爷。如今既然卿晚姑娘回来了,西厢房离正房最近,自然该让卿晚姑娘住。奴婢已经收拾搬到了东厢去。卿晚姑娘放心,奴婢用过的东西都挪了,换上了新的,屋子里奴婢还让文雨和文晴重新熏了一日的香,卿晚姑娘若有哪里不满意,奴婢立马安排她们换,一定让姑娘住的舒心。”   顾卿晚看着迎夏,但笑不语,秦御却道:“用不着收拾什么厢房,卿晚跟爷住一起便好。”   迎夏脸色一僵,“……”   哪有通房丫鬟能和主子住在一起的,那是正妃都未必有的待遇啊。   秦御见迎夏站着不动,不觉有些微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姑娘的东西拿进爷的屋去。”   迎夏不敢再言,福了福身,正欲转身而去,就听顾卿晚开口道:“等等。”   她言罢,看向了秦御,道:“厢房和殿下的寝房也就几步路,我和殿下住在一起不合规矩,再说,这传扬出去,也连累殿下的英明,没得让御史台那些闲着没事儿干的老古董们弹劾殿下。我住在西厢房,殿下何时想见我,何时就能见着,和住一屋也是一样的,不过一个形式何必非要违逆规矩二字呢。”   她说着晃了晃秦御的衣袖,脸上有央求之色。   秦御想了想,确实如顾卿晚所说,规矩他虽不看在眼中,然而非违背了,却怕给顾卿晚惹来麻烦和非议。   且顾卿晚能这样为他着想,他心中也有所触动,便点头道:“爷都依着你,行了吧。”   顾卿晚弯着明眸,笑了起来。心道,怎么能住一个屋,要是那样,她还有什么隐私可言,她手中有多少财产,秦御还不得清清楚楚。   为了她的小金库,也不能住一起啊。   旁边迎夏见顾卿晚三言两语就让秦御做了让步,又见秦御含笑宠溺的看着顾卿晚,顿时脸上便带上了显而易见的震惊,张着嘴,简直回不过神来。   后头文晴和文雨两个小丫鬟也惊愕的瞪大了眼,简直是膜拜的看向顾卿晚。   “如此,便劳烦迎夏姐姐带我去瞧瞧西厢房了。”顾卿晚的声音响起,迎夏才猛然回过神来,忙道,“奴婢不敢当卿晚姑娘姐姐二字,卿晚姑娘直接唤奴婢迎夏便好。”   顾卿晚跟着迎夏到了西厢房,果然见里头收拾一新,床帐椅垫之类的都是簇新的,摆设的小装饰品,也都玲珑雅致,不是凡品,她大致扫了眼,左右也不将这里当永久居所,便也没那么多挑剔,正要点头说一切都好,后头跟进来的秦御却蹙眉开口了。   “这从哪儿刨出来的屏风,土不拉几的,上不得台面,爷记得爷库房里有一架先帝爷赏的八扇紫檩边嵌羊脂玉象牙山水屏风,将那屏风抬出来,就摆这里。还有这个炕桌也不行,这么厚重怎么适合女子用,和爷屋里那紫檀镂空雕牙三阳开泰的炕桌换一下,这边的羊角灯挪出去,姑娘天黑喜欢看会书才入睡,得换个大些亮些的烛台才成。爷去年不是在明月楼上拍了个鼓牙西番花纹的大烛台吗,就用上那个,灯多点上亮堂。还有,这画虽也是真迹,可陈子仪的梅花哪里有”梅仙张“的梅花画的入眼,爷不是有两张梅花图呢,爷屋里挂了一张,还有一张在哪儿,去翻出来,给姑娘挂上……”   秦御简直就是瞧哪儿都不满意,指东指西的一阵数落,迎夏的脸色有些发白,大抵是觉得自己的劳动成果被挑剔的一无是处,心里滴血。   其实迎夏布置的是真不错,作为一个丫鬟的居所,这里已经布置的远远超出规格了,若是按秦御说的布置,便是顾卿晚从前的闺房也没那么奢华,起码他口中的东西,她的闺房一样也没有。   秦御这简直就是按照他的标准,在给她布置屋子,顾卿晚心中微微动容,却忙上前握了他继续指点的手,道:“行了,就这样吧,你再添几样回头我呆在这屋里都不敢走动了,生怕碰坏了什么去,将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秦御闻言弹指敲了顾卿晚的眉心一下,道:“没出息!坏了丢掉便是,爷何时说让你赔了?再说,爷的卿卿可是稀世珍宝,谁说卖了赔不起的?”   迎夏和两个丫鬟继续瞪眼睛掉下巴,顾卿晚脸上微红,好像找个地缝躲一躲怎么办。   ------题外话------   谢谢陌上千华 送了10颗钻石、]胖咪咪 送了1朵鲜花]lisa67 送了9朵鲜花]syl521 送了10朵鲜花,么么哒,这是要恢复每天有礼物惊喜的日子了吗?我被你们养的好贪心啊,哈哈,扑倒,挨个滚滚揉揉亲亲呀!   今天的文下午六点或者晚上九点更,大家下午可以来看下,这个是月票加更,还少190张就又可以加更了哦!   ☆、148 避子汤   顾卿晚在外院安置了下来,是日夜,秦御便借着西厢房需要重新收拾为名,将顾卿晚留在了正房伺候。   说是伺候,可屏退了下人,他又怎么可能让她真像丫鬟一样睡在守夜的外屋碧纱橱里的添漆小床上?   刚将迎夏几个斥退了,顾卿晚便被秦御一把抱了起来,直接往他的那张紫檀木宽大架子床去。   他目的明确,都不加掩饰的。顾卿晚踢腾着双腿,恼道:“还没到休息的时辰呢,殿下急个什么!不是说那个化妆盒和我要的东西都找来了吗,先让我瞧瞧都能用不能啊!”   秦御闻言却挑唇一笑,道:“爷这都素了多少日子了,整日里见着吃不着,好容易才美人在怀,终于不会有人打搅了,如何能忍得?!咱们先在床上玩会,让爷解解馋,等一会子再起来看那些东西也不迟。你这会子不给爷,一会子夜了只能更受罪。乖!”   他说着挺了挺精瘦的腰,手臂又往下一沉,顾卿晚被他托着的身体也跟着往下滑落,顿时便什么都感受到了。   白了秦御一眼,顾卿晚心知躲不过这色鬼,索性没再挣扎,由着他将她抱进了暖帐。帐幔落下来,满帐昏黄的光芒中,秦御将顾卿晚放在了他的大床上,顺手便抽走了她头上固定发髻的两根素银镶碧玺的发簪。   他挑眉瞧了瞧那簪子,道:“你这收拾的也太素净了些,母妃这几年,便越来越吃斋念佛,装扮素净,你甭受母妃的影响啊,你才多大点,整日弄这么素净,不知道还以为爷亏待自己女人呢。”   他说着撩起顾卿晚一缕长发,轻轻在指尖缠绕,又道:“改明儿爷带你去多宝楼瞧瞧,好生置办几套头面。还得让金缕楼的绣娘过来,给你重新量身做些衣裳。让迎夏将爷的橱柜腾出来,都挂上你的。对了,眼见也快冬日了,京城冬天冷的很,爷从前倒积攒了不少上好的皮毛料子,都是爷亲手打的,回头也让收拾出来,给你多做些大衣裳……卿卿,你可真香……”   他说着已经将头埋在了她散落一床榻的青丝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又喃喃的在她耳边低语道:“爷可算把你带回来了!看你这小狐狸,往后还能往哪里跑!”   话到最后,到底露出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顾卿晚被他圈在怀中,压在身下,只觉这封闭的空间中到处都是秦御的味道,那是一股有些熟悉的,极具攻击力的味道。   大概她是真的适应了,这会子竟被他撩拨的浑身发软,陷在柔软的锦被间,她主动抬手勾住了秦御的脖颈,道:“殿下也说了,我是狐狸,狡兔还三窟呢,狡狐就更是了不得了,殿下若是不待我好,你瞧我还有没有地方跑!”   她说话半真半假的,秦御也听不出她到底是真还存着跑的打算,还是说来故意吓唬他的,他眸光转深,猛然抬起头来,紧紧盯视着顾卿晚,声音暗哑而狠厉道:“卿卿,你若再敢跑,爷舍不得打断你的腿,却定让和你逃跑有关的人等,全部命丧黄泉,你信是不信?!”   他话语中的狠辣劲儿,半点都不似做伪,顾卿晚浑身微微颤了一下,眸光略动,却忽而一笑,抬指点着秦御冷峻的俊面,道:“你傻啊,女人说气话时,殿下要用甜言蜜语哄着的,怎么能撂狠话,会把人吓着的!”   言罢,娇嗔的瞪了秦御一眼,道:“真真一笨蛋!”   她眸光流转,明眸善睐,昏黄的光影下,青丝铺展如黑藻,映衬的一张清丽的脸蛋儿愈发娇小玲珑,瓷白的肌肤,浮起桃红的笑靥,如滴露海棠绽放开的妩媚嗔笑。   秦御只觉瞬间被夺去了心神,便被那张樱红小嘴骂成笨蛋,心里竟也美滋滋的,他眸光一暗,扑下去便像那凶残饥饿的老鹰终于捉住了一条肥美的鱼儿般,恨不能一口将她拆吞入腹,吃个干干净净。   顾卿晚顺从的闭上了眼眸,心里却在想,秦御这厮可当真是典型的皇家人啊,霸道,多疑且狠辣,他一样都不少。即便是这等陷入情欲的时候,他也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她一句话,他立马警醒。   这样的人,她怎么能指望他学会爱人呢。好在她也是不爱的,两人这样亦真亦假的过着日子,暂时瞧着也不错。   好似察觉到了顾卿晚的跑神,秦御不满的加重了力道,抚弄她腰肢的手,在纤细的柳腰上捏了一下,顺势便滑落了下去,另一只手拽着顾卿晚的柔夷,往自己的腰带扣上拉,哄着她道:“卿卿快帮爷脱了,等不得了……”   暖帐中一床旖旎,外头的窗下,文晴和文雨被安排守夜,听到了动静,禁不住脸上红透。文雨去吩咐准备热水,文晴却咬了咬唇,往东厢房去。   她进了东厢房,就见迎夏正坐在炕上盘腿做针线,见她进来,也没抬头,神情极是认真的样子。   文晴抿了抿唇,道:“迎夏姐姐,上房二爷和卿晚姑娘正闹着……文雨去准备沐浴了……可上头王妃却没安排避子汤,也没派人来说过这事儿,奴婢可是要不要准备啊。”   迎夏闻言面色有些发冷,抬眸道:“这种事儿,我一个丫鬟可管不着。王妃没有示下,二爷总是有吩咐的吧,且等着吧,急什么呢。”   文晴面色微变,谁不知道,那避子汤都是床事后,越早服用越好的,若是拖得晚了,就算是喝了也未必能管用啊。   卿晚姑娘不过一个丫鬟,如今世子爷都没成亲,二爷更是没个正妃,卿晚姑娘是万万不能有孕的。礼亲王府的长孙,不能是个庶子啊,王府丢不起这个人。   倘若避子汤吃晚了,卿晚姑娘有了孕事,也是被打掉的命,这打胎可是九死一生啊。   不过文晴说的也是,卿晚姑娘得二爷高看,一瞧就是上了心的,这事儿她们做丫鬟的,可没胆子插手。   文晴惴惴不安,迎夏似不忍心,蹙眉抬头道:“先前世子爷的院子里不是也添了个侍妾叫紫云的吗?不知可有什么规矩,王妃有没有示下?你去问问,若是有例可遁,咱们也能有个章程。反正这事儿,我是不好去秋爽院问的,没得让人以为我对卿晚姑娘有什么想法呢。”   文晴闻言,这才眼眸微微一亮,转身匆匆去了。不过两柱香时候她便回来了,却冲迎夏道:“迎夏姐姐,奴婢都问过了,那紫姨娘统共在府里呆了还没一个月就病体缠身,没多久便移出府去了。那一个月里世子爷也没进过她的屋,所以王妃那边也没吩咐……”   迎夏摊了摊手,道:“那就没法子了,还是等二爷吩咐吧,二爷就算想不起这事儿,卿晚姑娘自己总不能心中没个底儿吧。”   她说着将装了针线的箩筐放在一旁,伸了个懒腰,道:“哎,我是累了,你们两个好好守夜,我便先歇着了,明儿一早好替你们。”   迎夏言罢,便直接躺下了,文晴愣了愣神,只得上前吹灭了灯烛,退了出去。   文晴从东厢房里出来,回到正房外时,文雨已经回来了,红着脸站的老远。   文晴不由上前,道:“你站这里主子传唤能听的到吗?热水可备下了?”   文雨点头,道:“都吩咐下去了,婆子们正烧着呢,二爷习武之人,嗓门清亮,便再远些也能听到传唤的。”   文晴也是没成亲的小姑娘,想着方才听到的那些细细碎碎的动静和话语,也是没了胆子往墙根凑,索性挨着文雨站了。她拧着眉,半响到底是心中不安宁,咬牙道:“你候着,我去秋爽院走一趟。”   言罢,她也不多说,快步的就下了台阶,脚步匆匆的去了。   文晴到了秋爽院,往守门的丫鬟手中塞了一串铜钱,道:“烦劳你帮我通报下陈嬷嬷,就说凌寒院二等丫鬟文晴有事请示嬷嬷。这些铜钱给你买糖吃。”   小丫鬟眉开眼笑的接过铜钱,蹦蹦跳跳的跑了进去,片刻果然带着陈嬷嬷往这边过来,文晴忙上前见了礼,道:“奴婢来请示嬷嬷,我们凌寒院卿晚姑娘的避子汤可要准备着?”   陈嬷嬷闻言愣了下,道:“王妃没吩咐邹嬷嬷?”   文晴摇了摇头,陈嬷嬷便拧起了眉,道:“你且等着。”   言罢欲转身,却又吩咐道:“春红,将她先带进门房吃口茶,小丫头的莫站在风口上。”   陈嬷嬷说完,这才进了院子直接往上房而去。   礼亲王妃已经沐浴更衣出来,绞干了头发,坐在床上准备歇息了,陈嬷嬷进了屋,上前半跪在脚踏上,亲自给礼亲王妃除鞋袜。   礼亲王妃笑着道:“这些活儿哪里用嬷嬷亲自来,让小丫鬟们伺候着就成,嬷嬷且坐下,陪着我说几句话。”   陈嬷嬷却笑道:“趁着奴婢还不算太老,还想再多伺候王妃两回呢。”   说着已经利索的除了鞋袜,又伺候礼亲王妃脱衣,礼亲王妃便笑着道:“嬷嬷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吧?”   陈嬷嬷将文晴过来的事简单说了下,礼亲王妃也是一愣,却叹了一声道:“这么重要的事儿,我也给忘记了。还真是老了,健忘了。”   陈嬷嬷忙道:“王妃且莫这么说,王妃若然老了,嬷嬷还不就成老妖婆了?嬷嬷可还觉得年轻着呢。依奴婢看,王妃就是心疼卿晚姑娘,总也不想像待寻常妾室丫鬟那样对待她,才会有意无意的忘了这事儿。只王妃可不能这样啊,莫再因一时心软,害了卿晚姑娘。”   礼亲王妃闻言眸光微黯,道:“还是嬷嬷知道我,卿晚这丫头,是真招人疼。好端端的官家千金,如今却……难得的是这孩子不自怨自艾,还这么乐观坚强,心性也好,这些天和我也处出了感情来,这一碗避子汤送过去,还不是让本王妃拿刀扎这孩子的心窝子吗?我这心里……”   礼亲王妃言罢又叹息了一声,方才眉目淡然起来,又道:“不过嬷嬷说的是,这事儿也逃避不得!犹豫着也是害了她,嬷嬷一会子便给邹嬷嬷传个话,让她往后仔细经营着这事儿吧。哦,对了,给卿晚的避子汤就用宫里头最好的那道秘方,莫伤那丫头的根本。”   陈嬷嬷闻言心头一跳,郡王还没成亲呢,王妃这就打算以后让顾卿晚生庶子了,这般不顾规矩,这份心也算是难得了。   礼亲王妃言罢却揉了揉额头,又道:“在闺阁时,母亲总说我瞧着刚硬,却是个顶顶心软的,这些年在王府要说也练的一副铁石心肠了,如今竟然又心软起来,倒也是难得了。”   陈嬷嬷却道:“王妃一直心软,心软也没什么不好的,如今世子爷和二爷都大了,皆能独当一面,王妃纵心软些又有什么呢,何必强压着自己的本性呢,王妃心软,是我们这些奴婢们最大的福分呢。”   礼亲王妃便笑了起来,一双主仆絮絮叨叨的又说了几句话,陈嬷嬷伺候着礼亲王妃躺下,这才悄步出来,亲自去寻邹嬷嬷。   府中妾室们的汤药都是邹嬷嬷管着的,不过自从秦御过了周岁,礼亲王妃便没再管过礼亲王的那些妾室,避子汤都断了。   如今邹嬷嬷主要管的还是三郡王,四郡王这些小辈们房里的避子汤。   邹嬷嬷听了礼亲王妃的吩咐,倒诧了下,道:“王妃吩咐用最好的避子汤?”   寻常给王府妾室用的也是很好的避子汤,王府中就没不好的东西,不过既是避子汤,到底里头是夹着些虎狼之药的,常年服用,总归不妥。   只是王府也不缺女人繁衍子嗣,又不是正经的正室,指着生育嫡子呢,也没人在乎那些妾室们会不会伤了根本,恶毒点的主母,避子汤都用的是最不好的,像王府这里已经是宽厚的了。   那最上等的避子汤,却是宫中传出来的秘方,是给正妃,正经主子在有避子需要。比如孝期,或者刚生产后身体没恢复,不愿有孕的时候服用的。   这种避子汤要温和的多,且绝不伤身,避子效果还要好些,不过一副药的价抵千金。   王妃竟然如此吩咐,这可是头一遭破例,也由不得邹嬷嬷不惊讶。   陈嬷嬷便道:“这位卿晚姑娘,二爷看重,王妃也喜欢,老姐姐可要经些心,卿晚姑娘往后在王府站稳了脚跟,也会念你这份人情。”   邹嬷嬷笑着点头,送走了陈嬷嬷,便亲自忙着煎药好往凌寒院送。   秦御闹了一场,抱着顾卿晚进净房沐浴后出来,刚好礼亲王回府了,让小厮传唤秦御过去书房说话。   秦御刚离了凌寒院,文晴便端着托盘进来了,低眉顺眼的将托盘放在了桌上,道:“姑娘,这是方才邹嬷嬷亲自送过来的补药,姑娘趁热用了吧。”   顾卿晚瞧了桌上的汤药一眼,岂能不知道那是什么。说是补药,不过是图个好听罢了。   她看了眼文晴,以及她身后站着的文雨,神情冷了下来,眉眼骄矜得道:“我若是不想喝呢?”   文晴福了福身,道:“王府里是有规矩的,姑娘还是喝了吧,这都是命,也是为着姑娘好。”   顾卿晚闻言盯着文晴又看了两眼,这才扫向文雨,道:“你说呢?”   文雨略咬了咬唇,瓮声瓮气的道:“姑娘……姑娘还是喝了吧,胳膊拧不过大腿,要是不喝,邹嬷嬷还会再送,再不喝,就会有嬷嬷过来强灌,到时候闹开了,丢的还是姑娘的脸面。”   她说着抬眸偷眼瞧了顾卿晚一眼,又闭嘴不语了。   顾卿晚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才又道:“迎夏姐姐呢,怎么不是她伺候着?”   文晴便道:“迎夏姐姐今日为卿晚姑娘收拾厢房,大抵是太累了,已歇下了,吩咐让奴婢二人好生伺候着姑娘。”   顾卿晚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竟没再多言什么,抬手便端起桌上的汤药碗,秉着气,咕咚咚的痛快的喝了下去。   苦,这中药真他娘的苦。   想到往后要是天天喝这玩意,顾卿晚便对床事没了半点兴趣。   她拧着眉,将药碗放了回去,文晴和文雨想必是没料到她前一刻还一副不愿喝的模样,下一刻便这么痛快的解决了一碗避子汤。   两人瞪大了眼,盯视着顾卿晚,愣愣的。   顾卿晚却起身,找了自己的荷包,摸出两块碎银子来,一人一块的赏给了文晴和文雨,道:“好坏我还是分得清的,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对了,明儿若是还有这药的话,能不能给我准备点腌制的酸梅子什么的?太苦了。”   顾卿晚说着指着那汤碗冲两人眨了眨眼,文晴怔过之后,笑了起来,道:“奴婢知道了。姑娘早些歇着吧,奴婢们告退了。”   两人出去,顾卿晚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嘴巴里到咽喉,一路苦到了肚子里去,她抚了抚柔软的小腹,心里却安宁了一些。   一时又想着这凌寒院的几个丫鬟,大丫鬟迎夏明显是个有心思的。   自己头一日进凌寒院,她便避开了,是避嫌怕她多想呢,还是避事儿呢?总之这迎夏不像个善茬。   两个露了面的二等丫鬟文晴和文雨,文晴像个有主见,心里有成算的,那文雨倒也可圈可点,算个老实的。   也可能是第一日,大家都还在观望,有所顾忌,便没表现出强烈的敌意来,往后却还要再看看,哪个能用,哪个不能用,自己总要心中有底才能该拉拢的拉拢,该拔掉的,便毫不留情的尽早拔掉。   预计她会有很长时间都生活在这凌寒院了,顾卿晚不想坐以待毙。趁着秦御没回来,顾卿晚又没什么睡意,便寻到了准备好的化妆用品查看了一番。   别说,古人的创造力当真一点都不比现代人差,那一套化妆用具,各种刷子,做的不仅都符合要求,而且还小巧精致,有象牙杆的,紫檀木雕花筒的,还有青花瓷的,玉石的……   化妆刷的毛质,硬的用的大抵是鹿腿毛,马尾毛,软质的用了狐狸腋毛,兔毛。顾卿晚试了试,这笔刷简直比现代的品牌笔刷也不差什么。   化妆箱里密密麻麻摆放着各种瓷瓶,玉盒的,上头都用精湛的刀工,批注了名,顾卿晚顺手拿起一盒AB橡胶,打开后,用指甲挑了些里头的胶状物,试了试粘稠度附着力,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将各色的眼影打开,虽然颜色比现代还是少了些,不过这些也够用了,有这些颜料和工具,下次再易容,她便能随意发挥。   顾卿晚抿唇一笑,决定明日便将马腾祥唤过来,早些教会了他,她也好早点让秦御兑现承诺,消了她的奴藉。   ------题外话------   明天上午有加更,大概还是十一点到十二点间。亲们有票就投,加更会很多哒。   ☆、149 秦御喝避子汤(为Iffy加更)   顾卿晚把尽快教马腾祥的意思告诉了秦御,秦御倒没反对,只是拥着顾卿晚坐在床榻上,道:“你莫太劳累便是,此事不急。”   顾卿晚便随手拿起秦御的大掌来,在指间把玩,摩挲着他指间硬硬的茧壳,道:“只不过教些易容术,动动嘴皮子,动两下手,有什么累的呢。只是,殿下得给我安排两个女子来当模特。”   “模特?”   秦御诧然。顾卿晚才忙补充道:“就是我教马腾祥总不能凭空只说啊,想必殿下也不会让我在旁的男人脸上乱画乱摸,便给我寻两个女子来,我和一边示范一边教导马腾祥,这样也能快些。”   秦御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觉得顾卿晚既然要教导易容术,他手中还是隐卫和侍卫们更能用到这些东西,便准备直接从女隐卫中找两个来做顾卿晚说的模特,这也也能省点功夫。   两个女子学会了,马腾祥也学会了,再由他们教导底下人,顾卿晚就能歇着了。   他点头应了,顾卿晚却又道:“殿下准备的那些化妆用品之类的难弄吗?”   秦御略愣了下,才道:“你问这个做什么,爷吩咐的宋宁,倒不大清楚。”   顾卿晚摇着秦御的手臂,道:“那殿下将宋宁叫过来问问可好?”   秦御如今对她能应的都应,这点子小事自然不会推辞,很快宋宁便垂首站在了两人面前,回道:“那些化妆的笔刷用具,都容易做的很,各色胭脂什么胶的,虽颇费了些功夫,但既然做出来了,再做便容易的多了。都不算什么难事。”   顾卿晚眸光微亮,道:“如此,不知道做这些东西的花费如何?”   宋宁有些不解,道:“花费?那些胶属下是用树脂经多番工序做成的,至于胭脂之类的,左右就是些花瓣颜料之类的,都不是什么贵重材料,用不了什么花费的。”   顾卿晚顿时便拍起手来,道:“殿下,我有个提议,不防让王府的隐卫啊,侍卫的都学些简单的易容术,这种化妆的东西,多多的做,我回头再画一个简易方便携带的化妆包。让下头多做些小号的化妆用具和胭脂凝胶,到时候都放进小化妆包中,给大家随身携带,在危机时刻,也算多一条退路。如何?”   宋宁没想到顾卿晚会为他们这些人想的如此周全,不仅愿意将独门的技艺,分文不取顷囊传授,而且还如此大方善意的替他们考虑。   顾卿晚的易容术,他是见识过的,想到以后兄弟们都有这么一手绝活,简直就等于多了几条命,关键时刻可能真的可以凭借此术,捡回命来,办事也会更加顺利灵活一些。   宋宁一颗心顿时都热了起来,禁不住双眼冒光的看着顾卿晚,察觉到自家主子不快的目光,宋宁才忙又看向了秦御,道:“殿下,夫人这想法太好了,您便允了吧。”   秦御却再想,宋宁那个既诚挚又感激,既火热又崇拜的,看向顾卿晚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从前宋宁可只会用这等目光看他这个主子啊。   不过宋宁这等反应,他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这又是怎么回事?   略怔了下,秦御才道:“可!不过却也不能人人都来学,先挑选绝对忠心的,再慢慢推进。”   宋宁闻言大喜,点头道:“是,属下会安排好的。”   还是殿下想的周全,这易容术的事儿,不易泄露出去,若是让外人知道王府的隐卫侍卫们都会易容,将来岂不是让这易容术打个折扣了?   宋宁退下后,秦御抚着顾卿晚的面颊,似笑非笑,道:“卿卿现在就开始收买人心了,这是想要做什么呢?”   顾卿晚却眯起了眼,冲秦御抛了个媚眼,道:“自然是哪日殿下做了负心汉,忽悠着他们替我打杀负心汉的,殿下信不信?”   秦御便笑了起来,拧着顾卿晚的脸皮道:“胡说八道,你对爷好点,爷哪儿舍得负你。”   是日夜,顾卿晚被秦御缠着又闹腾到半夜,到最后她实在太困顿,迷迷糊糊的,在秦御放开她的时候便瞬间沉睡了过去。   秦御抱着顾卿晚进净房稍做清洗,出来时,却见文晴端着托盘站在角落,托盘上盛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秦御将顾卿晚放回床榻,掩上被子,这才再度挑眉询问的看向文晴。   文晴不敢抬头,察觉到秦御的目光,便干着声音道:“二爷,这是王妃让邹嬷嬷送过来的……是给卿晚姑娘补身子的药。”   秦御眸光微冷,道:“补身子的药?方才爷离开凌寒院,你们也给她端了这东西?”   文晴敏锐的察觉到秦御的眸光锐利了起来,仿佛能割裂她的肌肤,她略瑟缩了一下,这才道:“是,方才也有送的,这是府里的规矩。”   秦御目光落在那一碗药上,道:“方才她可用了?是什么反应?”   秦御的目光虽然没落在身上,但浑身上下却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和气势来,文晴吓的跪在了地上,脸色发白,竟然不敢有半点隐瞒,舔了下干涩的唇瓣,这才回道:“先开始姑娘不想用的,不过后来听奴婢们说,这是府里的规矩,若是不肯喝,还要送第二次,再不肯,便有嬷嬷过来伺候喝药,姑娘大抵是想通了,便……便喝了。”   秦御闻言脸色却冷的有些渗人,不过他闭眼片刻,倒压下了火气,并没多为难文晴,只是淡淡吩咐道:“将药端过来。”   文晴长舒了一口气,忙站起身来,端了药碗过去,垂着眼眸,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托盘上的青花瓷缠枝蔷薇花的药碗端了过去。   文晴以为郡王是要唤醒顾卿晚喝药的,谁想,余光就见秦御白绫的袖口一扬,一碗药竟然被他凑到了唇边,接着文晴便听到了咕咚咚的吞咽声。   文晴吓了一大跳,惊的都忘了规矩,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了过去。   果然不是她的幻听,郡王当真眼睛都没眨一下,眉头都没动一下,将一碗药都喝了进去!   那可是避子汤啊!给女人喝的避子汤啊!   文晴觉得自己一定是幻觉了,使劲眨了眨眼,却见秦御抹了下唇角,将药碗丢回了托盘上。   咣当一声闷响,她托着托盘的手微震了下,这一切分明都是真的。   文晴冷汗都冒了出来,惊慌道:“奴婢去请大夫!”   说着要转身,秦御却沉声道:“叫什么大夫!不是说是补药吗,爷喝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送汤药的嬷嬷大抵还等着你端药碗过去吧,出去后,知道怎么说吗?嗯?”   秦御的声音中满是警告的威压,文晴迎着秦御的目光,福灵心至,道:“知道,汤药卿晚姑娘已经都用了,奴婢和二爷都看着呢。”   秦御满意的点了下头,又道:“往后的避子汤便不必往姑娘面前送了,怎么处理,不必本王教你了吧?”   文晴觉得压力老大,却不敢不应,垂首道:“奴婢……奴婢谢二爷赏赐汤药,奴婢定会不留任何痕迹。”   汤药这东西味道太大,往花盆里都倒什么的,一次也就罢了,次次怎么可能遮掩的过去,所以郡王这意思便是汤药赏赐她了,既然这汤药郡王都喝得,她一个奴婢自然也喝得。   文晴知道,往后这避子汤都是她的了。   秦御见小丫鬟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点头道:“去吧。”   文晴这才埋着头,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出去。屋中,秦御蹬掉靴子,上了床榻,瞧了顾卿晚已经睡的不知人事的顾卿晚两眼,喃喃道:“平日里最怕苦的,那么苦的汤药,让你喝你就喝!真不经吓。”   言罢,又俯身吻了吻她,将口中的苦味传给顾卿晚,肆意汲取她口中清甜,待顾卿晚难受的摇了摇头,他才松开,拉了锦被掩住两人,闭目睡下。   翌日,顾卿晚醒来时,秦御已经上早朝去了。文晴和文雨进来伺候整理床榻,又伺候顾卿晚洗漱,顾卿晚推拒了,只让两人将东西放下便屏退了她们。   一来她自己如今也不过一个奴婢,再来,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一点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也要劳烦婢女,顾卿晚是真不习惯。   收拾好,文晴和文雨又将洗漱用具送出去,文晴才道:“姑娘,二爷走时吩咐了,今日不回来用早膳,让姑娘自己用膳,一会子马侍卫便会带姑娘需要的人过来,二爷特意交代,让姑娘到翰墨院那边教马侍卫。”   顾卿晚总觉得文晴今日和昨夜有点不一样,好像特别的拘谨,说话时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了。   顾卿晚盯着她瞧了两眼,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哪儿知道,文晴已被秦御吓住了,算是彻底知道顾卿晚在秦御心目中的地位了。文晴觉得凭着这份看重,顾卿晚早晚都得成这凌寒院的正经主子,故此小丫鬟已经不敢看轻顾卿晚半分,举止自然谨慎了许多。   “好,我知道了。”   顾卿晚应了,用过早膳,她去了翰墨院,果然马腾祥已经带着两个女子等候着了。   那两个女子瞧着就和寻常的丫鬟不一样,脸部没多少表情,神情变化不大,腰杆挺直,气质微冷。   马腾祥见顾卿晚过来,便又恭敬的跪了下来,道:“见过师父。”   他身后两女子对视一眼,也要跟着跪拜行师礼,顾卿晚忙上前,道:“马侍卫还不知道吗?昨儿夜里我已经建议殿下,将这种易容术慢慢教导给所有有需要且忠心王府的侍卫和暗卫了。那我岂不是成了所有侍卫和暗卫的师父?马侍卫当真不必如此,千万莫再如此郑重其事的行师礼了。”   马腾祥闻言神情一震,半响才又重重磕了个头,道:“姑娘对属下们的恩情,属下们记在心头了!姑娘大义,不求回报,属下们却更该感激在心,属下不敢旁人,属下这技艺却是从姑娘手中学来的,该怎样就得怎样,姑娘往后就是属下的师父。”   马腾祥身后的两个姑娘显然也受了触动,亦是跪着不起,表示了相同的意思。顾卿晚觉得古人有时候当真是一根筋的可爱,只好受了礼将三人唤起来,开始正经传授技艺。   顾卿晚其实也没系统学过化妆,不过是从小看的太多,耳濡目染的便也会了,今日起来,她便琢磨了下如何深入浅出的教导,从何处入手,秦御挑选的这三人,又是动手能力极强,资质极高的,四人教学的倒非常默契有效率。   只一个上午,竟就学了不少。眼见都日头正午了,顾卿晚站起身来,道:“行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下午你们回去琢磨琢磨,化妆靠多练,没事就往自己脸上多捯饬几下,咱们明儿再继续。”   冷月也跟着站起身来,这一上午功夫倒和顾卿晚熟悉了不少,禁不住拿了那瓶刻着奇怪符号的盒子,道:“师父,这个什么胶是做什么用的?怎么没有教到,方才徒儿打开看了,黏糊糊的这个涂抹在脸上能有什么用啊?”   顾卿晚便接过她手中胶盒,道:“这个叫AB橡胶,这个东西用处可大了,好比,用这个打底,再辅助一些碎布块之类的东西,再往上头填充颜料,就能在我们的脸上再凭空制造出一层皮肤来,然后可以在这层皮肤上随意施为创作,比如说,将其中做成伤口的样子,或者脓疮的样子……都是可以的。你们瞧着。”   顾卿晚说着眨了眨眼,挑了些胶在她的手背上,就见她灵巧的十指飞快的动作着,在胶上又加上少许面粉,搅拌后涂抹在冷星的额头上,然后用小号的笔慢慢抹开,整理了形状,又剪了两块碎白布,沾在上去,便开始用各种笔刷,沾了各色胭脂往上头如走游龙的图画,神奇的是,随着她的手刷来刷去,一层层过后,颜料和胶都干了,又摸上些动物血,一条狰狞的血痕创口便出现在了冷星白皙的额头上。   简直和真正血淋淋的伤口一模一样!   马腾祥和冷月不可置信的直眨眼,顾卿晚却眨眼道:“来日你们要是有需要躲避追兵时,倒可以用凝胶画上一脸的烂脓疮,再弄点臭味在身上,装模作样的咳上几声,保证追兵见你们便当瘟疫传播者,不赶紧绕道才怪呢!当然,我这手伤疤术,冷星和冷月也要好好学下,你们这么漂亮,将来若是遇到了登徒子可怎么办,脸上画上两道子,保准吓尿登徒子。马侍卫就不必学了,本来长的就不咋地,没得再吓走了媳妇,打一辈子光棍!”   她随和,说话又有趣,马腾祥哈哈而笑,便连冷星和冷月这样面无表情的也被打趣的脸上红扑扑。   冷月更是笑着回道:“若有登徒子,徒儿一刀便结果了他,师父教的这伤口术,用在登徒子身上,简直是……那话怎么说来着?”   “杀鸡焉用牛刀!”冷星接口,冷月顿时便笑着点起头来。   顾卿晚却惊叹崇拜的看着冷星和冷月,抱拳道:“果然,有武力就是任性!两位女侠,在下这厢有礼了,往后可手下留情啊。”   冷星嗔道:“师父说什么呢,我们可不会对师父动手。”   “对呀,对呀。师父这么为我们着想,我们敬重师父都来不及呢。”她们的任务和生活就和逃命厮杀受伤联系在一起,没有人会真正关心她们的死活,顾卿晚今日的举动,却难得的让她们得到了一些保命的保障,更重要的是,让她们感受到了温暖和关怀,有种被平等对待的感觉。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可冷星冷月却分明感念于心,有时候冷情的人,反倒感觉越敏锐,越容易受到感触。   秦御进了书房,瞧见的便是这么其乐融融的画面,他怔了下,目光锁定在顾卿晚身上。   这个女人,好似总有让人意外的惊喜。竟这么快便收服了几个徒弟,能耐啊!   “爷!”   马腾祥率先发现了秦御,忙收敛了笑,垂首而立。冷星二人也瞬间整容,躬身抱拳。   顾卿晚笑意未减,抬眸看向门边的秦御,淡笑道:“回来了?”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穿一件极简单素雅的月白色长褙子,头上插着根红珊瑚雕琢花鸟滴珠发簪。明媚的阳光下,素雅的月白,和明艳的红色,糅合在一起映的她愈发清艳无双。   秦御很喜欢她这样平平静静问自己回来了的样子,家常的令人动容。轻挑了下唇角,他才迈步进来,走向顾卿晚,旁若无人的拉了她的手,道:“可曾累了?爷不是说了,让你缓着点,这都一上午了,也不知歇会。”   顾卿晚却道:“不累,早日教下去,也好早些用上。”   冷月三日面色又是一触,秦御目光扫到冷星却顿了下,目光一冷道:“怎么受伤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他言罢,马腾祥便没忍住憋出一声闷笑来,秦御神情一锐,马腾祥吓的双腿一夹。顾卿晚忙拉了拉秦御的衣袖,道:“什么受伤了,那是假的,是我方才做的易容呢。连殿下的眼力都没瞧出来,我好厉害哦!”   她说着还冲秦御调皮的眨了眨眼,秦御却惊楞了下,直盯着冷星看了半响,才道:“果然是神乎其技!卿卿能耐不小。”   言罢,吩咐冷星几个退下,秦御才抚着顾卿晚已完好如初,细嫩的如同嫩豆腐的脸颊,道:“先前你脸上那一道道的伤痕,不会也都是为躲避麻烦画出来的吧?”   先前顾卿晚毁容的样子,秦御还都记得,后来她竟很快就好了,还说是用了大长公主赏赐的玉雪霜的缘故,此刻见识了顾卿晚的化妆手段,秦御却疑了起来。   顾卿晚白了秦御一眼,道:“我那一脸伤,殿下可是摸过的,刚见殿下那阵子,伤口迟迟不结痂,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假的!殿下难道在疑我专门弄了假伤口躲避殿下不成?若是那样,可真真是冤枉死我了。”   秦御又想了想,确实她那伤口不可能是假的,不觉安抚的亲了亲顾卿晚嘟着的唇,道:“陪爷用膳,下午爷不上衙门了,带你去全丰当铺,便算是爷给你赔罪了。”   顾卿晚闻言双眸一亮,一把回握住秦御的手腕,道:“当票弄到手了?这么快?”   秦御扬眉,道:“爷办事,什么时候拖沓过?!”   顾卿晚忙讨好的给秦御捶着手臂,一路往肩头上移,连声道:“是,是,我家殿下最厉害了!”   一句话倒引得秦御扬声而笑,顾卿晚兀自低头翻了个白眼,心想,男人有时候可真真是好哄,你恭维什么,他们就真信什么,这得多自恋啊!     ☆、151 赎当   因当铺里留下的画像图是男人,顾卿晚下午便换了一身男装,带上帷帽跟着秦御出了府。   马车嘚凛凛的往当铺跑,顾卿晚从秦御手中接过当票,仔细看着,道:“这当票上的字迹是我父亲的。”   秦御点头,道:“别看了,不过是一张烂票据,脏兮兮,多少臭男人摸过,还是爷替你先收着吧。”   言罢,又将当票抢了回去,放进了怀里。顾卿晚知道他是怕自己看到亡父的笔迹,心中悲恸,触景伤情,心中微暖,眨了眨眼眸,压下难过,道:“殿下是怎么拿到当票的?先前当票是在金权的手中,殿下没将金权怎么样吧?”   秦御将顾卿晚的一双柔夷笼在掌中,揉弄把玩着,漫不经心的道:“爷只是掉了个包,给他换了张假当票,在没弄清楚当铺里的是什么东西前,爷不会打草惊蛇的。”   顾卿晚忙又用眼神表示了崇拜之心,看的秦御轻飘飘的,将顾卿晚拉在怀中又吻了起来。   顾卿晚,“……”   马车就像上次一样直接开到了全丰号的后巷之中,顾卿晚和秦御都带着帷帽下了车,自后门进了全丰号。   活计将两人带进去,又接过了秦御递过去的当票,因这当票前不久才取过一次,且出了问题,没能被客人取走。   故此活计倒还记得此事,特意寻了上次赎当的王掌柜。王掌柜进了雅间,就见秦御和顾卿晚并排坐在太师椅上吃茶,王掌柜在京城混迹多年,一眼便认出了秦御来。   心头一紧,不过他做生意早有眼力介,见秦御没有表明身份的意思,便也不动声色,只是态度更为恭敬,垂着头,不该看的半眼也不入目。   “两位爷,这当票需要对画像和手印,想必两位是明白的吧,这是咱们全丰号的规矩,实在不能破例。”   王掌柜战战兢兢的说了,秦御将茶盏放下,道:“去准备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王掌柜松了一口气,忙转了出去,片刻后带着画像和手印图进来,顾卿晚便站起身来,王掌柜将画像和顾卿晚一比对,登时便觉得这回该是弄对了,这回的人和画像要像多了。   又令人将印泥奉上,秦御是见过周家灵堂上棺材里女尸的断掌的,自然知道该按那只手的掌印,顾卿晚利落的印了手印。   王掌柜仔细比对过后,顿时便笑了起来,连声道:“是了,都对上了,小人这便亲自去库房里开锁提物。两位爷,且先宽坐。”   言罢,又踢了活计的一脚,低声道:“换最好的茶来!”   王掌柜出去,活计也跟了出去,却有些忐忑的道:“掌柜的,这当票上回来取的可不是眼前这两个人啊,不会再出什么差池吧。”   王掌柜瞪了他一眼,道:“咱们做生意的,按铺子里的规矩办事,旁的事儿且不用多管,你也管不着,小心惹祸上身!”   活计的闻言一副受教模样,王掌柜已匆匆去了。很快他便将一个黄花梨的长盒子抱了出来,交给了秦御道:“两位爷,这就是二位要取的东西,您看看这封条,还有这盒子上的锁,检查下若是没问题,小人便可以销档了。”   秦御将盒子接过来,略看了下,站起身来,带着顾卿晚往外走,却道:“今儿爷来过的事儿,不希望传出去。闭紧你的嘴!”   王掌柜忙低声应诺,躬身送了秦御二人出去。   上得马车,顾卿晚才接过了盒子,仔细看过,却发现盒子上是挂了一把锁的,锁虽不大,可却也结实的很。   “你想想可有钥匙?”秦御仰面躺在了美人榻上,见顾卿晚眉心微蹙,不觉道。   顾卿晚也觉得,既然祖父和父亲的意思都是让她来赎当的,那她也应该有钥匙才对。可她思来想去的,却连之前是什么时候留下了手印都不知道,从前顾家不曾出事儿时,祖父和父亲好像也从没说过当铺有关的事。   顾卿晚觉得手印可能是自己睡着时丫鬟帮忙印下的,从前顾卿晚被家人保护的很好,祖父和父亲从来没和她说过朝廷上的事,以及家中的隐患,顾卿晚过的像无忧无虑的公主。   “也许祖父和父亲是想最后关头再告诉我,让我可以多无忧一些时日,结果却没想到,尚未来得及安排,顾家便出了事儿,顷刻间就覆灭了。”   顾卿晚喃喃说着,声音略有些哽咽。记忆中,那日一早父亲上朝前,还来她的院子瞧过她,因为那两日顾卿晚有犯了旧疾,病怏怏的。   然后便迎来了抄家,顾卿晚都还没回过神来,浑浑噩噩的跟着庄悦娴去徐国公府求助,却被拒之门外,接着竟就得到了祖父和父亲要在午门外斩首示众的消息,跌跌撞撞的赶到了午门,只来得及看了祖父和父亲最后一眼,人头便滚落在地,满天都好像下起了红雨,离的那么院血腥味却将顾卿晚冲的口鼻无法喘息,直接晕厥了过去。   庄悦娴将她拖到了医馆中,等顾卿晚能睁开眼睛,连顾弦禛都已经被押送着出京去了。接着便是不停的麻烦上身,四处碰壁,颠沛流离……   见顾卿晚紧紧抱着那盒子,神情微怔,秦御叹了一声,坐起身,将她揽了过来,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方道:“想不起来便罢了,回头爷找个好匠人,将盒子弄开便是。不会损到里头的东西的。”   顾卿晚情绪低落,闻言却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若然从前我不是这样天真不知事儿,万事不操心,只知道享受亲人的疼爱,若是我能表现的坚强一点,也许祖父和父亲便不会什么都来不及交代便去了,最后死不瞑目……”   秦御将她往怀中又揽了揽,道:“爷倒希望你还能像从前一样,被爷养的无忧无虑,万事都靠着爷,爷的卿卿,生来就该是让人疼爱的。”   顾卿晚轻轻摇头,道:“这世上没有谁是注定欠了谁的,也没有谁能陪着谁一辈子,家人不欠我的,从前是我太无知太自私了……只知道享受他们的爱,索要各种首饰衣物,穿戴华美,吟诗弄月,天真烂漫……”   这样想着,她突然神情一动,忙又去看怀中的盒子,仔细瞧着那把挂在盒子上的锁,眸光亮了起来,道:“对,我是有一把钥匙的!还是当日我及笄时,父亲亲自给我插在头上的,是一把碧玉镶八宝的小花冠,那花冠上镶嵌着一枚金钥匙,钥匙散落在各种流光溢彩的宝石间,所以并不怎么起眼。那钥匙的大小,倒和这小锁能配得上。”   顾卿晚想到这个来,顿时恢复了一些精神,道:“殿下莫让锁匠或木匠乱弄了,这东西如此重要,且不知里头放着什么呢,也许里面会有什么机关之术,开的不正确便毁了里头的东西呢,这是祖父和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不能有闪失的。”   秦御点头,道:“既然有钥匙,爷自然不会乱来,如此,那花冠呢?可是抄家时被一并收走了?爷吩咐让人去寻。”   顾卿晚神情却微微冷了下来,道:“不必了,殿下。那花冠如今应该是在刘府。”   “刘府?哪个刘府?”秦御微诧。既然是顾卿晚及笄时,其父亲赠送的及笄礼物,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就到了什么刘府去。   “就是礼部右侍郎刘府,殿下可能还不知道,礼部右侍郎府的二姑娘刘惠佳从前可是我的好姐妹呢!”顾卿晚声音很冷,紧咬着好姐妹三个字,唇边划过一抹自嘲的笑意。   礼部右侍郎刘府?   秦御这几年在边关,故此对朝廷的官员还不是太熟悉,当然重要的官员,礼亲王府是时刻留意,秦御也是心中有数,能将其家底上抛几辈子的。   礼部右侍郎却官职太低,秦御压根没留意过。   顾卿晚见他挑眉无言,便解释道:“右侍郎刘大人是我祖母未出五服的族弟,不过是同进士出身。因祖母娘家人丁单薄,又没有亲弟弟,便将刘大人当嫡亲的弟弟看待,多有帮衬。刘大人的夫人邓氏和两个女儿,更是我们顾家的常客。尤其是刘惠佳和她姐姐刘敏慧,还常常在祖母的松鹤堂小住,殿下也知道的,顾家子嗣不昌盛,几代单传。又因为早年便离开了族中,故此和宗族的关系也已经不太密切了。在府里我也没旁的姐妹,祖母对刘氏姐妹好,我便也和她们交好,刘家不算什么富贵之家,刘惠佳常常上我那里打秋风,我心想着都是自己姐妹,便也计较过得失,梳妆台上的东西,从来都是刘惠佳瞧上了,便让予她了。我房里的物件,十件里头倒有三五件最后是落到她手里头的。”   顾卿晚说着,大抵是觉得自己那时候确实被家人宠的太傻了,自嘲的笑了笑才又道:“父亲送的那个花冠,是及笄礼的礼物,我自然是不愿意给她的,可刘惠佳却天天的磨,又哭又求的,我抵不住她缠磨,便答应让她接过去戴两日的,后来没几日顾家便出事,抄家了……刘家倒是平步青云起来,殿下说,这世事是不是太无常了些?”   秦御拍了拍顾卿晚的肩头,道:“想不到爷的卿卿也有那么傻,那么好骗的时候!莫多想了,这刘家若当真搅合进了顾家的事儿中,本王替你收拾他们。先去金缕楼和多宝楼,爷陪你逛逛散散心,钥匙的事儿左右已经有了眉目,不着急。”   他言罢,敲了敲车壁,吩咐了一声,马车便往金缕楼的后门飞驰而去。   多宝楼是京城极富名气的珠宝铺子,顾卿晚如今一身的男装,自然是不好过去的。故此秦御便让马车先到了当铺不远的金缕楼。   依旧从后门进入,像上次来一样,还是那个程娘子接待了他们。不同的是,这次秦御连遮掩都不了,直接拉着顾卿晚的手一起进了琉璃阁,翘着个二郎腿坐下后,他便吩咐程娘子道:“将这一季的新款挑最好的先拿几套过来,再让绣娘给她量身,预备着再做十套衣裳,冬日的大衣裳也备起来,昨儿本王吩咐将府里库房的好料子和本王存的皮毛都搬过来,不知送来了不曾?”   程娘子闻言忙点头道:“都送来了,今儿一早便送了过来,奴婢瞧过了,可都是不常见的皮毛,得吩咐绣娘们好好的细细的做,不然真糟蹋了那上好的皮子,好在如今还有些时日,奴婢吩咐先紧着姑娘的衣裳做,定是来得及的。”   秦御满意的点头,挥了挥手,程娘子垂首退下,却禁不住偷眼又瞧了顾卿晚一眼。心想,今儿送过来的那些料子和皮毛,莫说是外头市面上了,偏宫里头的娘娘们只怕也是不多见的,那火红的狐狸皮,没一根杂色,雪白的狐裘,落水一抖便涓滴不沾,还有那紫貂的,雪豹的……   便她做这一行当多年,也算见多了好东西,都看的目瞪口呆,眼花缭乱。这位可当真是入了郡王的心了,简直恨不能将什么好的贵的,价值连城的都堆在这姑娘身上,让其享用不尽,也不想想,做这么多,哪里就穿的过来。   这若是寻常女子,早便乐开花了,这位倒好,愣是坐在那里,神飞天外,一点表示都没有。郡王倒也没什么不满,当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不过主子乐意,她程娘子做下人的,也不会自讨没趣便是了。   程娘子退了下去,很快便带了几个绣娘抱着衣裳进来,顾卿晚随意换了一套,其它都被包起来送上了马车。   跟着秦御从金缕楼出来,天色已有些微黯,天边像是有一只大手,悄然摆弄起一片片的霞彩。   顾卿晚心思还在那盒子上,有些提不起兴致,倒是秦御兴致高昂,上了马车便吩咐往多宝楼去。   马车粼粼滚动起来,秦御一番好意,顾卿晚心中明白,她这个身份,穿戴的好点,在府中才不会遭受丫鬟婆子们的轻视。   那些个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她整日素净着,没得让人觉得她是个不得宠的穷鬼,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送上门。   故此顾卿晚本也没准备推辞秦御的好意,她也非不知好歹之人,不想扫他的兴,便强打起精神来,带上了帷帽,又细心的替秦御也戴了,拉他从美人榻上起身,整理了衣裳,这才随着秦御下了马车。   两人进了多宝楼,掌柜的一见穿戴气度便知来头不小,忙亲自引着二人往楼上的雅阁走,口中还不断提醒两人小心脚下。   上了二楼,未进雅间,倒听有清脆的说话声从紧挨着楼梯的雅间中传了出来。   “佳姐姐,那个顾卿晚当真能过目不忘吗?”   少女的声音虽不大,但却带着独有的清脆,因刚好提到了自己,顾卿晚便一下子捕捉到了,登时便脚步一顿。   旁边秦御也挑了下眉,登楼梯的脚步略缓了下来。   只听雅阁中又传来了另一个少女的声音,音质更柔婉一些,却道:“晚妹妹啊,她是真的很有灵性的,读书的天赋很高。过目不忘虽然有些夸张,可寻常的书看上三两遍是必定能记的分毫不差的。从前我在顾府和晚妹妹跟过一个西席,先生还惋惜晚妹妹生做了女儿身呢,晚妹妹的才名我是拍马都追不上的,只可惜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她那么能耐,现如今还不是成了昙花一现,不知凋零在何方了。”   “从前母亲便总拿她来教训我,说什么你看人家顾首辅家的姑娘,如何如何了得,又投胎投的好,身份高贵,还那么刻苦精习琴棋书画,还说我家世不行,又懒怠,将来必定如何如何。我就不喜她那副清高模样,又不是天上的仙女凭什么让人都学着她,就因为她擅琴棋书画,倒闹得全京城的闺秀都该学这些个了,不会便是粗鄙不堪?便宫里的公主也没这样跋扈的,活该她顾家倒霉倾覆,这样嚣张,还说什么清流低调呢。”   又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许是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显得尖利了些,一字字像滚豆子一样,尽数落进了顾卿晚的耳中。   她微微抿起唇角来,从前,她身子不好,顾家又藏书最多,自小就养成的习惯,是真的喜好看书,喜好琴棋书画这些东西。   也许她是有些清傲,可她却也没让旁人学着她,追着她啊。倒不知道,原来她的存在,还给这些京中小姐们带来了这样大的压力,以至于如今顾家都覆灭这么久了,还怨念丛生,说这样尖刻的话。   呵,她顾卿晚何德何能。   “哈哈,又不是什么青楼的头牌姑娘,倒有什么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的名头流传出来,这哪儿是什么大家闺秀能做出的事儿,从前也就是顾家势大,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说的是呢,幸而顾家倒了,不然倒害苦了镇国公世子,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倒要配顾家女这样伤风败俗的女人。”   “你们快别这么说,晚妹妹不过是身体不好,性子便要强了些,总怕被人瞧不起,这才努力学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她这样,其实也挺可怜的呢。”   里头又传来刘惠佳的声音,隐约透出些叹息和同情来,话语是维护的,只可惜那尾音微微上扬,怎么听怎么有些幸灾乐祸,火上浇油的意思。   “对哦,那位顾姑娘是个病秧子,药罐子。”   “哈,就说镇国公夫人瞧不上她嘛,这做宗妇的,既要担繁衍子嗣的责任,又要当家理事,每日里坐厅堂指挥奴婢们琐事,掌理中馈,上要奉公婆,中要伺候好夫君,还要打理妾室,教养子女,没有一副好体魄是不成的。镇国公夫人,那才是眼明心智呢。”   “行了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说她做什么,天色不早了,赶紧让掌柜来将咱们看中的包起来,这便散了吧。”   刘惠佳的声音再次传出,姑娘们才渐渐收了声。   掌柜的见顾卿晚二人站在楼梯口不动,面色有些尴尬,本是想咳嗽两声,提醒下里头的人的,可惜隔着帷幔,秦御扫视了掌柜的一眼。   掌柜的打了个哆嗦,莫名竟双腿发软,不敢轻举妄动了。   此刻见里头总算是消停了,掌柜的忙躬身道:“两位贵人这边请,且到梨落阁奉茶。”   谁知他话说完,那两人确实动了,可那穿长袍气势极强的男人,怎么径自的往第一间雅间去了!   掌柜的心中咯噔一下,觉得今儿怕要出事。   ------题外话------   谢谢135**5292 送了5颗钻石、189**4040 送了1颗钻石、tutouyu 送了5颗钻石、胡瑜晨 送了1颗钻石1朵花花、xujing1998 送了1颗钻石、随绿 送了1颗钻石、eleine1989 送了9朵鲜花、lily860628 送了3朵鲜花、欧阳凡儿 送了11朵鲜花、151**9215 送了1朵鲜花。好丰盛啊,小妖精们把我弄的热情似一把火啊,明天必须继续加更呀。哈哈,还是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间哈,美妞们,不见不散。   ☆、152 狠辣的顾卿晚(月票400加更)   顾卿晚迈步到了那雅间的门前,没等秦御替她出头,便率先推开了门。   里头一共有五个姑娘,她们还没意识到有人到来,那坐在窗边儿穿桃红色短褙子,绫白挑线裙的姑娘正将一支滴水莲花攒珠步摇往头上比划着,问对面坐着的刘惠佳,道:“佳姐姐,我母亲说,礼亲王妃筹谋着开赏花宴好久了,今年礼亲王府的两位爷都班师回京了,定是要在这些时日办起宴席来的,还说要托托关系给我弄张请柬来,佳姐姐你说我到时候带这个步摇可好看?”   “当真?你家真的能弄来礼亲王府的赏花宴请帖?我可听说,礼亲王妃早就筹谋着给世子爷和燕广王殿下娶妃呢,若是开赏花宴,一定是为了挑选未来的礼亲王妃和燕广王妃,说不定……说不定也会挑选侧妃呢。”   那姑娘一句话,顿时便引得其她三位姑娘都瞧了过去,目光亮晶晶,脸颊发红,一副少女思春的模样。   顾卿晚瞧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很好笑,她也确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笑非笑的回头瞧了秦御一眼,低声道:“殿下真真好魅力。”   她的声音很轻,不过秦御听到罢了,却令秦御瞬间被调侃的泛起厌恶和不悦来,周身起码冷寒了五六度。   顾卿晚却已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来,她这一笑,顿时便打破了屋中的气氛,那几个靠窗坐着的姑娘总算是察觉到来了人,坐在靠门边的几个伺候丫鬟也都赶紧站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笑什么笑!”穿桃红褙子的姑娘率先柳眉倒竖,瞪着顾卿晚道。   雅间的门本就不大,此刻外头虽霞光漫天,但廊道上却光线不足,顾卿晚站在前头,以至于几人根本就没留意到站在廊道阴影中的秦御。   “你这人怎么乱闯啊,真是一点规矩,一点礼貌都不懂。”另一个穿红蓝双色绣大朵莲花襦裳的姑娘也接话道。   顾卿晚扫了几人一眼,除了刘惠佳,其她几个姑娘,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她都不认识她们,她们倒在这里肆意的议论诋毁她,顾卿晚不知道是该恼还是该笑。   她缓步又往雅间走了两步,步履间,腰间丝绦随莲步摇曳,袅袅婷婷,裙摆若风荡起的水波,压在裙角一侧的紫玉禁步发出缓急有度,轻重得当的清脆碰撞声,在她止步时,偏又纹丝不动的垂落静谧。   她这几步走的太优雅,浑身都仿若映着一股让人无法逼视的光芒。随着她从光线略暗的走道进入雅间,五个姑娘才算看清楚了她浑身的打扮。   淡绿色流水纹斜襟褙子,逶迤拖地鹅黄色双蝶戏花襦裙,外罩素白散花如意云烟罩衫,头上带着一顶薄雾紫纱垂腰帷帽,依稀可见纱帽下的风鬟雾鬓,耳边的红宝石滴珠耳铛,在夕阳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芒,即便是隔着帷帽都艳光逼人。   此等打扮,怎么瞧都不像是等闲之辈,五个姑娘反倒一时间齐齐愣住,被顾卿晚的气势所震,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这几个姑娘明显都不是一等公卿勋贵家的姑娘,倒隐隐的都以刘惠佳为首。刘惠佳目光落在顾卿晚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只是她一时间却没能认出顾卿晚来。   一来,她只以为顾卿晚如今还在不知什么地方受苦,根本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再来,顾卿晚的气质改变了不少,已经不是刘惠佳所熟悉的那个柔柔弱弱的晚妹妹了。   不过刘惠佳倒是认出了顾卿晚身上所穿长褙子的面料来,那竟是今年江南才产的云烟锦,听闻除了上贡的几匹料子以外,也就金缕楼中不知想什么法子弄到了两匹,宫中的云烟锦没多少,宫里头的娘娘们都不够分的。   她还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凑巧见皇后赏赐镇国公府世子爷娄闽宁新定亲的未婚妻,陈国公府二姑娘半匹云烟锦,这才有幸见了一回。   这女人到底是谁,身上怎么能穿着云烟锦!   不管是谁,都是不能得罪之人。刘惠佳想着,正想笑一笑,缓和下气氛,说些什么,不想顾卿晚倒先开口了,道:“我倒不知道了,什么时候背后议人是非的倒成有规矩懂礼貌的了?我若无礼,和几位姑娘相比,怕也是要甘拜下风的吧。”   她一句话顿时闹的刘惠佳几人面色涨红起来,那穿桃红褙子的瞪着眼欲恼,却被刘惠佳拉扯了一下,就见刘惠佳福了福身,道:“这位姐姐误会了,小女几人并非背后议人是非,不过是随口闲聊了几句罢了。若是影响了您的清净,小女几个这就要离开了,也望姐姐原宥一二,莫和我们几个一般见识才好。”   顾卿晚不由看向刘惠佳,目光微眯,往日里刘惠佳在她面前撒娇扮痴,哭哭啼啼博同情的样子还在眼前,什么时候刘惠佳竟也这样得体能忍,行事密不透风,见微知著了?   呵,也许人家一直是这样的,不过是糊弄她傻罢了。   顾卿晚眸光微凉,道:“哦,原来方才那叫闲聊,不叫背后议人是非啊?果然是我孤陋寡闻了……”   刘惠佳虽然觉得顾卿晚的口气不大对,可见自己示软,顾卿晚果然也顺着她的话,息事宁人的样子,不觉脸上笑意更大。   谁知道她笑容还没扩散开,就听顾卿晚悠悠然的又接着惊叹道:“是我孤陋寡闻竟不知道如今的闺阁小姐们,脸皮子都这么厚的!”   刘惠佳的脸顿时僵了下来,其她几个姑娘脸皮子火烧火燎起来,皆是一脸羞愤,那桃红褙子终于受不了尖声大叫,道:“你到底是谁,凭什么跑出来对我们指手画脚!”   顾卿晚挑眉,自顾道:“凭什么?呵,我发现这位姑娘真的很喜欢凭什么这三个字呢。生的没旁人美,就问凭什么,没旁人会投胎家世高,也问凭什么,连才华都比不上别人,像只老鼠一样缩在角落里只能艳羡天鹅的美丽和高贵,却不知道努力改变,依旧只会问一句凭什么?几位姑娘,你们这样每日里活在羡慕嫉妒恨中,有意思吗?啧啧,那顾家姑娘都碾落成泥了,你们却还在羡慕嫉妒恨,我看你们呀,比顾家姑娘可要可悲的多了。”   顾卿晚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像是一把尖刀割开几人的皮囊,露出丑陋而不堪的内在来,几人被说中心事,脸色扭曲的厉害,那桃红褙子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顾卿晚道:“你!你这贱人说谁是老鼠!莺儿,给本姑娘扯了她的帷帽,撕烂她的嘴!”   她言罢,守在一边的丫鬟冲了出来,只可惜尚未靠近顾卿晚便被一柄利刃划过脸颊,削落了两缕头发,脖颈间也流下了一道血痕。   那丫鬟双腿一软,竟跌在地上,吓得尿了裙子。   秦御从门外迈步进来,挺拔高大的身姿,顿时便让整个雅间逼仄了起来,夕阳透窗而入,在他身后落下长长的影子,他浑身煞气,宛若从魔域里走来的神鬼魔君。   刘惠佳几个脸色发起白来,明显是意识到可能惹了不该惹的人,连桃红褙子都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婢女,吓傻了。   那利刃还镶嵌在地板上晃动着,只要稍微偏一点,就割断莺儿的脖子了!太可怕,太可怕了!   怎么会有人敢在这多宝楼行凶,她们会不会死!   顾卿晚见秦御进来,反倒站起身来,几步过去,拉了他的手,道:“让不相干的几个走吧,我现在只想赶紧要回我的花冠,不必徒生枝节。”   秦御低头瞧了眼顾卿晚,却冷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好心大度!”   顾卿晚却道:“这样背后落井下石,贪图口舌之辈,能成什么气候。这种人,我若真和她们没完没了的扯皮,那才是自降格调,赶紧让她们走吧,苍蝇多了也碍眼。”   秦御,“……”   他明明方才还很生气的,此刻瞧着这样不耐烦,又目中无人,根本不将几个嚼舌女人看在眼中的顾卿晚,莫名又觉得好笑。   苍蝇多了碍眼?这形容倒贴切的紧,秦御勾唇,道:“卿卿真妙人也。”   言罢,他才抬眸看向刘惠佳几个,抬手指了指刘惠佳道:“她留下,其她的,滚!”   他的气势太足了,战场上磨砺出的杀神,用来对付几个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娇花,结果可想而知,桃红褙子几人根本就忘记了刘惠佳,简直如蒙大赦,争先恐后的带着自己的下人往外冲。   瞬间几人便没了身影,顾卿晚只盯着刘惠佳,却没注意到秦御冲外头比划了手势,分明是没打算放过方才那几个姑娘的。   刘惠佳的脸色难看起来,身子微微颤抖,双手紧握了起来,她明显已经感受到危险的逼近了。   这里是多宝楼,听闻多宝楼后头站着好几家权贵呢,没人敢在这里惹事才对,她是官宦女眷,如今她爹可是六部堂官,她是正经嫡女,没人敢动她!   刘惠佳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心想多宝楼的掌柜一定已经知道这边的事儿,马上就派人过来了。   可外头却静悄悄的,很显然多宝楼的掌柜和打手们明显已经被压制控制了。   眼前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厉害!   刘惠佳不安的动了动,干涩的声音响起,她不敢看秦御,把被吓的直接软掉,便盯向了顾卿晚,道:“你们到底是谁,留下小女意欲何为?”   顾卿晚看着刘惠佳,说起来,自从回京,她已经见刘惠佳三次了。   第一次在仙岳楼上,刘惠佳和周清秋在一起,和她闹了不愉快,结果有周清秋顶在前头,刘惠佳一点事儿都没有。第二次在义亲王府,刘惠佳又怂恿的周睿差点强占了她,彼时刘惠佳闪的快,事后又有周家顶缸,她也没顾得上收拾刘惠佳。   这是第三次了,竟又让她碰上刘惠佳在肆意羞辱顾家,她若然再不有所表示,岂不是太对不住刘惠佳这样卖命的折腾了?   顾卿晚眼神愈发冷了下来,她抬手缓缓的摘掉了头上的帷帽,冲着刘惠佳嫣然一笑,道:“刘二姐姐,怎么?不认识你晚妹妹了吗?”   刘惠佳死也没想到,那面纱下遮挡的容颜竟然如此熟悉又陌生,她脸色瞬息煞白,后退了一步,瞧着顾卿晚那张比从前更加美丽清婉的脸,她有种呼吸不畅,心被纠起的感觉。   见她死死盯着自己不言语,顾卿晚又笑了下,道:“刘二姐姐从前说自己迟迟不定亲,是想多留在顾府陪伴祖母,陪伴我,偿还顾家的恩情,可笑我还感动的将最爱的银尾琴都送了刘二姐姐,却原来,刘二姐姐迟迟不定亲,是在待价而沽,等着抢心颖妹妹的未婚夫,嫁入勋贵高门呢,二姐姐,晚妹妹该恭喜你如今得偿所愿了吗?”   顾卿晚声音清浅含笑的,竟不带什么火气,就像是寻常和刘惠佳聊天一样,可她这样,却让刘惠佳从骨头里冒出一股冷寒来。   这哪里是顾卿晚,顾卿晚柔弱爱哭,像一朵娇气的兰花,稍微一点风都能将她吹的花瓣抖落,可如今眼前人……   刘惠佳竟觉如此陌生,竟然感受到害怕。   她咬了咬牙,定了定神,挺起了腰背,像变脸一样,突然面露惊讶和重逢的喜悦,上前两步就要去拉顾卿晚的手,道:“晚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成这样,你……”   顾卿晚却闪开一步,顺利躲过了她的拉扯,笑道:“刘惠佳,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觉得我又多蠢,到现在还会被你糊弄?刘惠佳有时候人轻易被糊弄,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愿意相信,这样的相信,透支一次,便再也不会有了。你……已经用不着再在我面前上演这种姐妹情深了,你演的累,我看的也恶心,何必呢。”   顾卿晚面上的冷然,眼睛里的通透和睿智是刘惠佳从前没有见过的,在她这种视线下,刘惠佳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她脸色微变,冷笑了起来,道:“顾卿晚,你确实很蠢!”   顾卿晚并没有因她的话而生气,反倒双眸一眯,露出凛冽的冷然来,道:“果然,我顾家的事,刘家满手血腥!呵,刘惠佳,你这么沉不住气,也不像聪明人呢。”   “你诈我!”刘惠佳脸色又是一变,咬紧了唇。   顾卿晚确实在诈刘惠佳,顾家倒了,刘家反倒得势了,刘惠佳的态度,刘惠佳和周家的交好,等等这些都在说明刘家是靠着踩顾家的血和骨上位的。   但是事无绝对,没有确凿的证据,顾卿晚总不能完全肯定。   可如今刘惠佳一句话,却已然说明了一切!   挑了挑唇,顾卿晚迈了两步,倏然弯腰,从地上将秦御丢的那柄利刃从地板上拔了下来,捏在指间,一步步走向刘惠佳。   刘惠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被那股气势压得死死的,被顾卿晚逼着只能一步步倒退。   只可惜很快她就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顾卿晚站在刘惠佳的面前,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高的,即便年纪比刘惠佳还小些,却足足比刘惠佳高了一头。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刘惠佳,顾卿晚突然抬手一挥,一道血光闪过,刘惠佳捂着手臂惨叫出声,她的手臂上已经多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往外不停的滴血。   “疼吗?原来狼心狗肺之人,也是知道疼的呀。”顾卿晚喃喃而语,似不相信这个荒谬的事一般,反手就又是一下子。   这一下划在了刘惠佳的胸口上,血涌出来,顿时染红了刘惠佳身上月白色的素锦褙子。   刘惠佳完全没想到顾卿晚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说动刀子,二话不说就动起了刀子来。   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就这么生生被割了深深的两刀,她瘫软在地上捂着胸口,惊恐的盯着顾卿晚,突然张开就要大叫。顾卿晚却先一步扯了随身带着的帕子,利索的塞进了她的口中。   接着一把拽住刘惠佳的发髻,将人拖甩在了地上,不等刘惠佳反应,她已欺身上前,一脚踩在了刘惠佳被划破的胸口上,俯身下去,以膝盖为支点,探手在刘惠佳的眼底晃了晃刀片,道:“我的好姐姐,你来告诉我,顾家覆灭刘家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好不好呀?”   她口气清淡,脸上甚至还带着从前可见的柔软的笑意,甚至一双明眸里都有些笑纹,刘惠佳却觉得看到了索命的精怪,她想挣扎,可却被吓坏了,身上又失了血,浑身发软,被顾卿晚踩着胸前伤口,撕心裂肺,一动都动不了。   只惊惧的她浑身颤抖,呜呜的摇落了一脸眼泪鼻涕。   旁边秦御也有点懵了,定定看着顾卿晚有点回不过神来,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小狐狸竟然还有这么嗜血凶残的模样,像一朵带刺的火玫瑰,更像带毒的曼陀罗,竟让他浑身热血沸腾,有点蠢蠢情动……觉得再没有女人,比她更契合自己了,这可怎么办。   见刘惠佳眼中满是惊恐,顾卿晚满意的笑了笑,绣花鞋踩在刘惠佳胸口伤处揉捻了下,刘惠佳便疼的像条蠕动的虫子,在地上蜷缩颤抖。   顾卿晚松开了脚,蹲在一边,扯下了堵着刘惠佳嘴巴的帕子,用刀片拍着她的脸,道:“刘二姐姐再不开口,下一刀就是你这洁白无暇的脸蛋儿了。哎呀,要是毁容了,刘二姐姐费尽心思抢来的未婚夫,怕是就要飞走了。”   刘惠佳已经有些崩溃,眼泪鼻涕糊了满面,刀片就在眼前,她不敢大声叫,只得哭着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呜呜,晚妹妹你放过我……啊!”   一声短促的疼呼,却是顾卿晚削落了刘惠佳的一大缕头发,道:“别再叫我晚妹妹!”   刘惠佳吓得两眼直翻,不停点头,冷汗冒了一头。顾卿晚却笑了笑,道:“还不说吗?你在等人来救你?不好意思,不会有人来的。你瞧,你的两个丫鬟都被人敲晕了,多宝楼的人全部躲了起来,你还不明白吗,今日就算是我玩死了你,你也只能白死。说说看,刘家到底做了什么,你知道的,我最心软,你说了,我就放过你……”   顾卿晚说着,用刀刃在刘惠佳的脸颊上轻轻割开了一点细缝,刺疼传来,刘惠佳的精神早崩溃了,只以为顾卿晚真就这么毁了她的容。   她都快出嫁了,她好不容易才得了一门好亲事,如何能够就这么毁了,她张开嘴,语无伦次的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家里的事儿,我一个姑娘家,爹是不会和我说的。我只知道,爹将什么东西放进了叔祖父的书房,还拿过什么,旁的我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啊。你放过我,求求你了。”   她说着竟然双眼一番,彻底晕厥了过去。顾卿晚拧着眉站起身来,随手丢了手中刀刃,面色冰冷如霜。   ------题外话------   谢谢lisa67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0颗钻石、138**7962 送了5颗钻石、莫误双鱼到谢桥 送了99朵鲜花、陌上千华 送了99朵鲜花、angle婧 送了9朵鲜花,花花钻钻这么多,我必须洗白白躺平啊,来吧,千万不要重口味,奴家受不住呀。   还一百来张票又要加更了,这是必须天天加更的节奏吗?妈妈咪呀,晚上不见不散吧!   ☆、153 马车中的拥吻   秦御并不想要顾卿晚手中沾染血腥,不过他却瞧的出,顾卿晚心中压抑着恨意,若然不让她适当的做些发泄,憋在心中总是不好。   故此顾卿晚亲自审问刘惠佳,秦御便抱胸冷眼瞧着,并无阻拦和干涉。此刻见刘惠佳晕厥了过去,那边其两个婢女也早被敲晕。雅间只剩秦御和顾卿晚相对而立,秦御才上前,将顾卿晚揽在了怀中,道:“想不到卿卿还懂得审问之道,切入点找的很好,真是让爷惊艳!”   审问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如何能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说实话,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也不是用刑最狠便能做到的。   有时候用不对方法,费时费力都不会达到目的,所以秦御手中擅长审问的都有专门的人手,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可顾卿晚一个闺阁女子,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轻轻松松,信手拈来,便攻的刘惠佳毫无抵抗之力,什么都说了出来,这不得不让秦御惊叹。   其实那刀刃,作为暗器,很薄很小,刘惠佳并没受多重的伤,顾卿晚能让她这么快开口,完全是攻心之术用的太好。   轻抿了下唇,顾卿晚才缓缓开口,道:“看来她是真不知道旁的了,烦劳殿下让人将她送回去吧。”   言罢,她舒了一口气这才转身面向秦御,又道:“能否再劳烦殿下的人将花冠找到带回来,顺便再从她的闺房取几样东西出来?还有,刘家该有动静了,我想请殿下留一两个人盯着点。”   顾卿晚自打在这多宝楼中遇到了刘惠佳显然就已经有了计划,她审问刘惠佳不仅是想要知道刘家做了什么,更重要的是,想打草惊蛇,进一步看刘家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若无意外,刘惠佳回去将今日的事儿说过,刘家该寻找昔日盟友商量对策才对,这样就能顺藤摸瓜,早些查明顾家的事。   秦御闻言点头,道:“爷瞧你也累了,旁的事便莫要操心了,爷会安排好的。”   他言罢便将顾卿晚直接抱了起来,脚步沉稳往外走去。发生了这些事儿,想也知道顾卿晚是心情败坏,没挑选首饰的兴致了。   上了马车,秦御将顾卿晚放在了美人榻上,吩咐回府。   顾卿晚却动了动身子,将头枕在了秦御的腿上,抬起明眸看向秦御,挑唇笑着道:“幸而背靠殿下这颗大树,不然今日却也只能任人欺负了,殿下要我怎么谢你呢?”   她这会子神情慵懒,口气懒散,眸光却似清澄的三月湖水,有笑意晕染开,秦御心神微荡,抚着顾卿晚的脸颊,难得的道:“卿卿是爷的女人,卿卿的事儿,自然便是爷的事,要什么谢?”   说着,长眉微微挑起,妖冶的异色眼眸染上了些似沉淀了月华的温柔,宠溺的点了点顾卿晚的唇瓣,道:“非要和爷算的那么清楚,爷反倒不高兴了。”   顾卿晚是真没想到秦御会这样子,这厮对她从来要求多多。   要她眼睛里只看到他,要她的心里只有他,要她对他好只对他好,要她乖乖的呆在他的身份,再别起旁的心思。   霸道的索取,强势的逼迫,有必要时的威胁,最柔软的手段也是利诱。   他这样,让顾卿晚觉得他对她的好,也不过是算计她的心和身罢了。她已经习惯了秦御利用一切机会索取好处,对她各种要求。   如今他这样,倒叫她有些惊讶和不适起来,她睫毛微颤了下,一双清透的眼眸像是覆上了烟雨迷蒙起来,不待秦御看清楚那雨雾后的情绪,衣襟被拽了一下,他本能顺着那股力道低头,唇便已被顾卿晚吻上。   秦御身子略震了下,接着心头涌起一股喜悦,抬起铁臂揽起顾卿晚,揉弄着她纤细的背脊,狠狠往胸膛间挤压,迫的她惊呼了一声,他的舌已攻占了领地。   猛然翻身将她压在了美人榻上,密密扎扎的将那娇人儿锁在身下,反客为主热情的回应起来。   气息交融,衣衫散乱,像是一瓢油生生浇在了燃烧的柴火堆上,马车中顿时便气氛火辣起来。   顾卿晚只觉秦御的手滚烫的熨帖过肌肤,激起一股股颤栗,微凉的风从窗缝吹拂了进来,却带不走满车厢的浓浓情欲和秦御身上源源不断散出的令人窒息的男性气息。   窄小逼仄的美人榻根本承受不住交缠的身影,秦御大抵是有些忘情,吻的不知道身在何方了,在顾卿晚因喘息困难挣扎时,抱着她又翻滚了一下。   结果顾卿晚便觉身下一空,整个人都往车厢中坠落而下。只秦御反应很快,在她倒地前将人一扯护在了怀里。   天翻地覆,砰的一声响,顾卿晚回过神时,秦御已一腿伸着,一腿盘着,背靠美人榻半躺在了车厢的地上,美人榻不远处的茶几被秦御踢翻了,上头物件滚落的到处都是。   而她被他护在怀里,此刻正坐在他腿间,顾卿晚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压到了他某个了不得的部位,应该是方才跌落时结结实实的砸了一下,她眨了眨眼,扭头看向秦御。   果然见他俊面有些扭曲,妖冶飞扬的长眉有些痛苦的拧在一起,紧闭着眼眸,额头上有汗珠滚落下来。   顾卿晚忙抬了下屁股,偏马车颠簸了下,她撑起的身子晃了下又重重坐了回去,如愿听到秦御闷哼了一声,汗珠沿着染了潮红色泽的挺直鼻梁滚到紧抿的唇边。   顾卿晚僵住,秦御咬牙睁开眼眸,异色双眸不知是因痛苦还是欲求不满浮动着薄薄的血色,紧紧盯视着她,道:“别再动了!”   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又因难受微微发颤,听在耳中,竟愈显磁性,顾卿晚脸上热度攀升,却禁不住有些担忧的道:“不会砸断了吧?”   秦御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没言语,可额头上的青筋却都跳动了起来。   看来是真砸的不轻呀……   顾卿晚又眨了眨眼,神情无辜极了。   今日出门用的是没打王府标记的寻常马车,单马拉车,车厢空间也不大,放了一张美人榻和茶几,已是没了多少空隙。   此刻秦御窝在车厢里,伸着的长腿不得不抬起一些支撑在了车壁上,长手长脚愈显狼狈,再配合着他脸上的痛苦扭曲表情。顾卿晚莫名觉得很好笑,车震什么的,果然都是不靠谱的,好危险呢,一不留神就要出事故。   她张了张口,想关心两句的,不想张口却先溢出一声不合时宜的笑来,秦御脸色顿时就黑了,吃人的目光恶狠狠瞪向顾卿晚。   色厉内荏的样子,令顾卿晚彻底失控,俯在秦御怀里笑了开来。   那厢,多宝楼中的刘惠佳直接被暗卫扛了从窗户离开,悄然送进了刘府中。刘家的马车等在多宝楼外,见天色都快黑透了,自家姑娘还没下来,匆忙进多宝楼寻人,掌柜的却满脸诧异的道:“什么?你们姑娘不是在半个时辰前便已经离开了吗?”   车夫和跟随的两个婆子顿时就傻了眼,闹腾起来,只可惜寻遍了多宝楼也没有刘惠佳的人影,倒是掌柜的劝说道:“也许你家姑娘是和其她几位姑娘一起离开,坐旁家的马车先回府了呢,回去看看吧。”   车夫和跟随的婆子闻言面面相觑,自家姑娘就算是要乘坐旁家马车离开,那也该吩咐一声才对啊,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不过他们几个下人也奈何不了多宝楼,忙忙便乘车往刘府赶。回到刘府,闹出了动静来,刘夫人邓氏才知道女儿不见了。   一番忙乱,倒在刘惠佳的闺房中找到了晕厥过去,被丢弃在地上的刘惠佳和两个丫鬟。   眼见刘惠佳的脸上身上有血,无声无息的躺着,邓氏差点已经女儿死了,嚎叫一声晕了过去。   丫鬟们忙着将晕倒的主母和小姐抬上床榻,一番忙碌救醒了过来。   刘惠佳睁开眼睛,茫然四顾,见自己已经回到了闺房,先还以为是做了一场噩梦,没松一口气,就见丫鬟扶着醒过来的邓氏到了床前。   邓氏哭着扑坐在床边,摸上刘惠佳的脸,道:“佳儿,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不是去多宝楼买头面吗,怎么弄成这幅样子,还……你是不是被歹人给……给作践了啊,我的儿啊!”   脸上一股刺疼袭来,刘惠佳面色惨白,一把抓住了邓氏的手臂,道:“不是,不是什么歹人!母亲,是顾卿晚,是那个贱人回来了!是她用刀子割的我,母亲!让父亲报官,让她去下牢狱,当官妓,让她去死!”   她又哭又叫,神情狰狞而激动。   邓氏瞪着眼,满脸的惊愕,道:“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那顾家的丫头不是早就被赶出京城了吗?她能拿得起刀子?还割你,你这是中的什么邪。”   刘惠佳却情绪略稳了些,流泪道:“母亲,真是她,她突然就从多宝阁冒了出来,带着个很吓人的男人,没说两句话就对女儿动起了刀。真的是她回来了!父亲呢,母亲快请父亲过来。”   邓氏这才看出事情真不对头,忙让丫鬟去请刘惠佳的父亲刘民生过来。   刘民生过来时,刘惠佳已照过了镜子,见脸上不过浅浅一道伤,并不曾毁容,顿时便觉得顾卿晚是虚张声势,心里已经没那么怕了。   她喝了一碗安神汤,靠在软枕上,将多宝楼的事情仔细对刘民生说了一遍,道:“后来我就吓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已经回来了。”   她言罢又落下泪来,抚着脸上的伤口道:“父亲,那顾卿晚如今不过一庶民却敢伤女儿这个官宦小姐,父亲快报了京兆府,让京兆府将她抓起来,定她的罪!让她吃牢饭!”   刘民生却脸色沉重,道:“你好好想想,当真一点都没看出来和顾卿晚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刘惠佳摇头,当时她的注意力都在顾卿晚身上,光顾卿晚都将她吓得神魂去了一半,那个男人头上带着帷帽,气势又吓人,她就开始时看了一眼,后来都再没看过,如何能认出是谁来。   “父亲,那男人藏头露尾的,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人,顾卿晚如今的身份,又能和什么了不得的人扯上关系?女儿都这样了,父亲不想着为女儿讨回公道吗?!”刘惠佳说着又俯在邓氏的怀中哭了起来。   刘惠佳这会子已经浑然忘记了在多宝楼时的惊恐,回到家的她,一心只想报仇。   邓氏心疼的拍着她,道:“是啊,老爷,我看佳儿说的对。顾卿晚如今就是个庶民,又和镇国公世子早退了亲。她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后台,老爷如今可是礼部堂官!今非昔比,咱们还怕她做什么!”   刘民生却沉喝一声,道:“妇人见识!那多宝楼后头可站着好几位勋贵呢,敢在多宝楼肆意妄为,你以为会是什么无名小辈?方才我已经问过了,跟着佳儿出去的婆子车夫说,多宝楼掌柜一问三不知。这分明是被封了口,连多宝楼都害怕忌惮的主,是你家老爷我能招惹的吗?更何况,咱们府上虽然不说仆从遍地,护院三千,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随意进出不被发现的,佳儿和两个丫鬟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被丢在了闺房,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刘民生说着脸色已难看到了顶点,道:“我瞧着这行事倒像是权贵人家隐卫死士之类的做派。”   邓氏闻言面色一白,连刘惠佳都停了哭声,吓的瞪大了眼。   “隐卫死士?老爷可莫要吓唬我们,顾家那死丫头怎么可能攀上那个程度的靠山,不会的,不会的。”   虽然刘家现在起来了,但是隐卫死士这种存在,离刘家还是遥远的不能再遥远的,莫说是刘家,便是从前的顾家也是没有底蕴豢养隐卫死士的。   整个大秦又有几家能有隐卫死士的,手中能有隐卫死士的人,便是邓氏和刘惠佳再怎么妇人无知,也知道惹不得,惹不起。   刘民生站起身来,瞪了刘惠佳两眼,道:“所以说该弄清楚的偏一无所知,怎么连那男人穿什么都能不记得呢。”   刘惠佳咬唇低着头,不敢再言,眼眸中却满是愤恨和不甘,怨毒和嫉妒。   凭什么,顾卿晚那贱人即便是如今一无所有,失去了家族庇护,却还能和那样的男人出双入对,还能有那样的男人护着她!   她如今都成了官宦小姐,却还是比不过她!   刘民生却没在意刘惠佳的浑身颤抖,只拧眉道:“佳儿也快成亲了,最近都别出门了。我去派人打听下顾卿晚的事儿,今儿这事儿不准再提什么报官的话,等事情都弄清楚了再说。”   刘民生言罢甩袖去了,刘惠佳却攥着邓氏的手道:“娘,我不甘心就这么算了。隐卫死士怎么了,难道我便不能有吗,娘你进宫去求见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也派两个暗卫给我好不好?”   邓氏面露迟疑,道:“你疯了!怎么能向娘娘替这样无礼的要求,娘娘也不会答应的。你听你爹的话,好好养着,等着将来嫁到了锦乡伯府,再做了锦乡伯夫人,凭顾卿晚怎样也是比不上你的。”   刘惠佳听着邓氏这话,却气恼的背对她躺在了床上,邓氏拍扶着她的背脊,道:“你想想,就算那顾卿晚真靠上了什么了不得的男人,凭她现在的身份,多半也就是个玩物,靠着那张脸罢了,和青楼的窑姐粉头没差的,等你爹弄清楚情况了,自然便会为你出气的,何必现在去惊动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那边的人情,用一次少一次的,好钢用在刀刃上。”   刘惠佳闻言目光一亮,想到顾卿晚如今大抵真是什么玩物之流,扬起唇笑了起来。   ☆、154 一哭二闹(为寿司晴加更)   回到凌寒院天都已经黑了,秦御换了身衣裳往秋爽院给礼亲王妃问安。顾卿晚也自行进了净房,她没有秦御的本事。   把人身上的血放光,身上想不沾一点血腥都是能的。她不过用利刃划拉了刘惠佳两下,身上手上便沾了血污,虽然在马车上清洗过一遍,可顾卿晚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泡在浴桶里,顾卿晚的心思却还在今日发生的事上打转,眼前浮现当日顾家的一幕幕,她将头埋进水中,半响才从水中冒出头,大口喘息着。   新鲜的空气蜂拥而入,她觉得头脑清醒了很多,水珠沿着黑藻般的青丝,白玉般的脸颊往下坠落,顾卿晚抬手抚了下脸,睁开明眸。   从前她觉得是本主欠了她的,若非本主寻死一样的毁容,她也不可能莫名其妙来到这里。   本主的什么仇恨,跟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她也不想参与其中,只想尽快找到回去的路,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父母身边去。   可如今顾卿晚却发现事情远没她想的那样简单,随着时间,她和这身体越来越融合,顾家的一切像真实的在她身上发生过一样,那么清晰,那么深刻,那么令她情绪激动。   且她像陷入了泥潭,越想要脱身,却越是脱身不得。刘家已经被她惊动了,刘家知道她回来了,会有什么动作?   就像是一个漩涡,她已经涉足其间,顾卿晚预感,自己会越陷越深,身不由己。命运的转盘已经推动,刘家不会放过她,她也不可能再放任刘家,往后还会牵扯出什么势力来,顾卿晚不清楚。   可她知道,除了主动迎击,她已经没了退缩的路。   顾卿晚低下头,抬手看向腕间。这些时日,她每日都在手腕上涂抹脂粉遮掩那朵玉莲花胎记,遮过之后又带了手镯,便连秦御都没发现这鬼东西。   此刻湿了水,脂粉散开,那朵莲花胎记沐水,愈发蓝的妖艳,顾卿晚抚着那层层花瓣,眸光微闪。   它没将她带回去是因为时机不到,还是她真的已经回不去了?虽然不想做这样打算,虽然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放弃寻找回去的路,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也许她真的该想想如何在这古代立足了。   顾卿晚从净房出来时,就见迎夏正带着文晴文雨在收拾衣柜,将秦御的衣裳从衣柜中取了出来,腾出地方来,倒将她今日在金缕楼置办的几件衣裳往里头放。   顾卿晚脚步顿住,略怔了下,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迎夏回过头来,冲顾卿晚福了福身,却是笑着道:“卿晚姑娘,这都是二爷吩咐的,让奴婢们将衣柜腾出一半来给姑娘用,二爷待姑娘可真是好呢。”   顾卿晚闻言抬手抚了抚额,秦御那日好像是说过这样的话,她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竟然是来真的。真让丫鬟将她的衣裳和他的混在一起挂。   这么不成规矩的事儿,也就秦御能想的出来。若是传出去,顾卿晚觉得就算礼亲王妃不找她谈话,礼亲王府的其她侧妃小妾们也得寻她的麻烦。   “还是将衣裳送到我的西厢去吧。”顾卿晚言罢,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却站着没动。   迎夏笑了笑,道:“卿晚姑娘,二爷的吩咐一向不容人质疑的,既然二爷这么说了,卿晚姑娘便莫为难奴婢几个了。”   她言罢,拾起衣裳又往衣柜里摆放起来。   顾卿晚,“……”   好吧,是她傻了。这些丫鬟怎么可能违背秦御的意思,却听她的呢。本来还想自己亲自过去动手的,顾卿晚走了两步,瞧着丫鬟忙碌的身影却心思微转,没再多说什么。   她转了脚步到了床边,刚坐下,兔兔便从床上蹿到了她的腿上,欢快又贪恋的在顾卿晚腿上来回的打滚卖萌。   见顾卿晚的长发垂落着,又伸出爪子,勾着她的头发当毛线团玩。顾卿晚瞧着兔兔欢快的模样,顿时心头烦闷倒去了大半,趁着它没将自己的头发弄成一团糟,忙将兔兔捧到了手心,揉着它圆圆的金脑袋,道:“你没跟着你主子去秋爽院啊?”   兔兔顿时耷拉了小脑袋,冲着顾卿晚可怜巴巴的吱吱叫了两声,接着便蔫不拉几的坐在了顾卿晚的掌心,抽抽搭搭的耸起小肩膀来。   顾卿晚,“……”   秦御是个狠心又记仇的主子,从外头回府的头一日,顾卿晚留宿秋爽院,兔兔没及时给主子通风报信,便遭受了记恨。   前些天对它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兔兔贪恋顾卿晚的花蜜,这些时日索性也不怎么搭理欲求不满的主子,整日里就赖在秋爽院陪伴顾卿晚,从前都是跟着秦御睡,可这些天连夜里都窝在秋爽院。   结果这两日顾卿晚回到了秋爽院,和秦御如胶似漆的,兔兔发现,主子对它,却全然没有对女人的温柔和宽容。   它的苦日子来了,秦御竟然不准它再近他的身,一副你既然翅膀硬了,有本事就别再跟着爷的意思,只要它一近身,便被秦御丢飞出去。   兔兔这两日都在忙着哄主子,跟在秦御身边,各种扮可怜,只可惜效果不佳,被丢飞出去一次又一次,闹的兔兔这会子还腿软。   偏这两日顾卿晚格外忙碌,竟也没顾得上小东西,都没发现兔兔和秦御的这种状态。   今日出门,秦御就没带着兔兔,兔兔深深的受了伤害,小东西觉得自己需要转换下思路,故此这会子趁着秦御不在,赶忙的跑出来讨好顾卿晚,准备曲线救国,试试迂回路线。   顾卿晚见兔兔这样眨了眨眼,小东西这明显是有问题嘛,她冲迎夏三个吩咐道:“衣服我一会子自己挂吧,劳烦你们了。”   迎夏三个早就瞧见了顾卿晚和兔兔的互动,当真是一个个都掉了眼珠子。   兔兔有多傲娇难接近,她们太知道了,简直比秦御还高冷傲慢,可如今竟然在顾卿晚的掌心又是打滚撒娇,又是抽泣求爱的,这是幻觉吗?   一定是幻觉!   顾卿晚的声音传来,三人才如梦初醒,大抵是这个要求不违背秦御的命令,也可能是兔兔的反应对三人造成了震撼性打击,三人这次倒是听话的很,放下衣裳便退了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顾卿晚踢掉鞋,趴在床上将兔兔放在枕头上,问它道:“别哭了,都没眼泪呢,装的一点都不像。”   兔兔闻声抬起脑袋来,圆眼睛瞪着顾卿晚,无辜的又晃了晃头,又讨好的蹭顾卿晚的掌心,一副有求于人的模样。   顾卿晚便笑了,道:“让我猜猜,你这样子明显是受了委屈啊。能给你这贼东西委屈受的只有你那主子了吧,他给你委屈受是因为你又惹着他了?”   兔兔心道,哪里是它惹了主子,分明是主子自从有了女人,越来越情绪化了,且也没从前那么爱它了。   一个人的喜爱果然是有限的吗,主子的爱越来越多的分给了他的女人,所以它越来越可怜了。   兔兔仰头望天,有些忧伤。   顾卿晚被它思考人生的模样闹的直笑,点了点兔兔的脑袋,道:“看来我是猜对了,想让我替你求情啊,这样的话,就先给本姑娘跳个扭屁股舞吧。”   兔兔闻言看向顾卿晚,扭屁股舞?这么毁形象的舞,它才不跳呢。   眼前女人,抢了主子的喜爱,它还是因为陪她才招惹了主子,她替它求情竟然还要条件。   兔兔表示很生气,墨猴也是有尊严的。它屁股一扭,顿时留给顾卿晚一个高冷的背影。   瞧着这样生闷气的兔兔,顾卿晚唇角越翘越高,心道当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宠物,兔兔这样子和秦御板着脸等人哄的模样还真有些像。   顾卿晚戳了戳兔兔的后背,妥协道:“好了,不跳扭屁股舞我也无条件帮你,谁让我最爱兔兔呢。”   兔兔闻声顿时蹦了起来,转过身,金光一闪蹿到顾卿晚的颈窝边又蹭又亲的。   秦御并没在秋爽院中呆多久,他回来时,顾卿晚真坐在桌边用糕点。时下古人都是天擦黑就休息了,故此每日都只有两餐,寻常百姓最多半下午饿了啃点干粮充饥。只像礼亲王府这种富贵人家,夜里不惜用烛火,歇的略晚一些,又不缺吃食,便多了晚膳。   不过富贵人家更讲究养生,虽有晚膳,吃的其实很少,一桌子饭菜多是摆设。今日顾卿晚一下午便跟着秦御出去,也没用晚膳,这会子便有些饿的厉害。   秦御进来见她已经解决了一碟子糕点,不由笑道:“吃这么多,卿卿莫不是准备夜里和爷闹到很晚,故此养精蓄锐吧?”   他声音微暗,异色眼眸中逼人火热似笑非笑盯过来,顾卿晚便一下子想到了马车上未完的事儿来,脸庞微红,却挑眉道:“看来殿下是没断啊。”   言罢,她也似笑非笑的扫了眼秦御的身下,那么窘的事情被顾卿晚再度提起,秦御脸上微沉,哼了一声,道:“断没断,卿卿一会子便知道!”   他说着进去净房了,待人出来,已经清理过,身上换了件淡紫色的常服,松松散散的穿着,连腰上系带都没系,露出宽阔结实的胸膛和似贲发无限力量的腹肌来。   下头绸裤绝对是刻意的,挂的有些低,走动迈步间,几滴水珠沿着富有光泽的刚硬胸膛,一路滚过窄腰,终于滑到了人鱼线,再往令人脸红心跳的深处渗透。   绸裤薄,颜色素淡,被水珠晕湿变得微透,随着他迈着长腿逼近,某处好似薄雾后走来一头黑乎乎的怪兽,随时都会冲破雾气,显露出狰狞的面容。   顾卿晚倏忽闪开了视线,就闻秦御低笑了一声,接着眼前便多了一堵墙,他站在她和太师椅之前,俯下身来,道:“卿卿可曾见过打铁?”   顾卿晚愕了下,不解的抬眸看他,就见秦御异色眼眸流转着妖火一般,道:“那铁棍子总是越经捶打才越是坚硬火热,捶打淬炼才能将寻常的精铁锻造成稀世宝剑,一出鞘便所向披靡,捅的敌人丢盔卸甲……爷的宝剑经了卿卿的锤炼,必是一样的道理,卿卿不想试试?”   他说什么打铁,顾卿晚只以为他在说什么正经事,谁知道这色胚竟然……将流氓话说的这样一本正经,反倒愈发让人受不住脸红心跳,浑身难耐。   顾卿晚使劲往后缩着身子,整个人都快陷进了太师椅中,好在这时候兔兔出来救场,从顾卿晚的背后跳出来就往秦御的身上跳。   秦御原就恼兔兔,这会子小东西还跑出来碍事,当即手一抬,精准无误的就捏住了兔兔的尾巴,随意一挥手,一道金光闪过,兔兔化作一道抛物线撞在了隔间的珠帘上,好在小东西反应快,死死抱着一根珠帘,打了两下晃,接着像是没了力气,小身子沿着珠串滚落下去。   终于从珠帘上掉在地上,四肢一瘫,眼睛一翻,没了动静。   顾卿晚立马尖叫一声推开秦御,跳下太师椅就过去从地上捧起了兔兔,见小东西半点反应也没有,立时便瞪着水漾的眼眸幽怨的看向了秦御,道:“怪不得这两日都不见兔兔,原来你就是这样对它的。它不就是在秋爽院多陪了我两日吗,你便这般的容不下它,我看殿下容不下的不是兔兔,心里真气的是我吧?”   她言罢,竟然滚出两道珠泪来,跺了跺脚,道:“殿下如此容不下我们,我们走便是,殿下也犯不着这样杀鸡给猴看……不对,杀猴给人看!”   顾卿晚挂着眼泪,转身就决绝的往外走。   秦御顿时都愕的傻住了,他就不明白了,方才不还好好的,这又是闹的什么?   眼见顾卿晚都要走出去了,秦御才忙大步上前,一般拉住了顾卿晚,哄着道:“哭什么?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爷就是和兔兔玩了一下,怎么就……”   “你那是和兔兔玩闹吗?分明是想要它的命,兔兔一个小东西,你犯不着这么大的气性,我看殿下这就是冲着我来的,就因为前些时日我在秋爽院多呆了,殿下这会子便要秋后算账了!是我连累了兔兔,这里既然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回厢房去便是,殿下又拦我做什么,你放开,放开我!”顾卿晚又是抽搭,又是挣扎的,简直将女人一哭二闹,胡搅蛮缠的形象上演到了极致。   秦御,“……”   他有点弄不清楚状况,只是见顾卿晚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子却伤心成这般,便本能顺着她的话,道:“好了好了,爷何时要和你秋后算账了?爷心里哪敢生你的气,算爷错了,往后不丢兔兔了,这总不是杀猴给人看了吧?行了,快别哭了,仔细明儿眼睛疼。”   顾卿晚闻言这才抬起泪水涟涟的眼眸来,咬唇盯着秦御,道:“当真?”   秦御抚了抚她挂了泪的脸颊,道:“当真,爷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顾卿晚抽了抽鼻子,眼泪立马没了半点踪迹,扬眉道:“那你跟兔兔道歉,我便相信你是真不恼我的。”   秦御,“……”   他就不明白了,他恼了兔兔,怎么就让这女人非牵扯上什么杀猴儆人呢,眼见顾卿晚戳了几下,她的掌心兔兔悠悠然转醒,秦御觉得有些头大起来。   顾卿晚却睁着水润的眼眸看向他,一副不道歉就是骗人的,不道歉我就哭,不道歉我就带着兔兔回厢房的模样,秦御唇角抽了抽,冲兔兔牵起一个不怎么友好的笑,抬手抚了下兔兔的脑袋,道:“好了,方才是爷错了。”   装晕的兔兔简直是大开眼界,目瞪口呆的看向顾卿晚,顾卿晚不动声色冲兔兔眨了个眼,换来兔兔崇拜火热的眼神。   “二爷,宋宁回来了,二爷现在要见他吗?”   外头传来迎夏的声音,顾卿晚双眸一亮,她知道宋宁是去办刘惠佳的事儿,心中惦记着钥匙的事儿,忙要往外跑。   秦御一把拉出了她,瞪她一眼,道:“穿成这样子往哪儿跑,等着!”   他言罢,迈步往外走,走了两步,似有些狐疑又有些担心,又回头看来,道:“爷没恼你,你莫再胡思乱想。”   顾卿晚忙冲秦御露出嫣然的笑容来,道:“我知道了,殿下快去,我等殿下的好消息。”   她笑的一朵花般,秦御只觉女人真是不可理喻,莫名其妙,拧了拧眉,笼了下衣裳,系着腰带,大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却听身后传来顾卿晚的声音,道:“殿下且等等。”   秦御回头,就见顾卿晚跑过去拿了一件玄色的披风来,他略怔了下。那女人已到了近前,将披风搭在他肩头,又转到了前头来仔细系着胸前带子,道:“外头夜了,殿下刚沐浴,披上吧。”   灯影下,她眉目温柔,垂落的睫羽下像是盛着三月烟波,潋滟动人。   秦御目光微动,抚了抚她的长发,这才迈步而去。也就一盏茶时候秦御便回来了,顾卿晚忙盯视过去,一眼就瞧见了秦御手中拿着的宝石花冠。   她长松一口气,迫不及待的过去接过来细细打量翻开,眼见那钥匙还镶嵌在花冠上,神情松缓了下来。   秦御已撩袍坐在了八仙桌旁,道:“看来刘家并不知道这宝石花冠的用处,花冠就丢在刘二闺房的箱笼里,宋宁没费多少气力便寻到了。”   顾卿晚仔细瞧着花冠,一眼便看出,这花冠并没被妥善保管,上头甚至掉落了两颗宝石,镂空的花枝上的玉石也磕掉了一点,一瞧就是丢弃多日了。   她神情微冷,有些人从来眼红别人的东西,缠磨着弄到了手却又不好好的对待,这种人真是令人厌恶啊。   “殿下帮忙看看,这个钥匙好像是镶嵌在上面的,如何能完好的弄下来啊?”将花冠递给秦御,顾卿晚也在八仙桌旁落座,还乖巧的给秦御倒了杯水,推到了他的面前。   秦御瞧她一眼,拿过花冠摸索研究,却张了张嘴,道:“过来喂爷。”   顾卿晚忙又站起身来,刚过去,秦御就叉开腿将她拽坐进了怀里。嗅着她身上的幽幽暖荷香,神情却专注的扫视那花冠。顾卿晚心里着急,自然什么都由着他,乖觉的端着茶盏送到了秦御唇边。   秦御微微昂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却蓦然扭头,一下子擒住了顾卿晚的唇瓣,又将唇齿间的茶水强行灌进了顾卿晚的口中。   顾卿晚唔唔两声,拍着秦御的肩头,正想让他认真点,就听一声轻微的啪声响起。   顾卿晚忙推开秦御,就见那厮勾唇用舌尖舔了下薄唇边儿的水渍,抬起手来,两指间已然捏着一枚金光闪闪的钥匙。   他那样子魅惑又得意,一副等顾卿晚奖赏的模样,顾卿晚也确实双眸一亮,夺过钥匙顺便在秦御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道:“就知道殿下最厉害!”   言罢,却是跳下秦御的膝盖,忙着跑到了床边,从枕边抱过当铺取出的黄花梨盒子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腿上,试探着将钥匙送进了锁孔中。   果然,钥匙是配套的,随着顾卿晚手指轻轻一旋,咔嚓一声,锁开了。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99朵鲜花、阮阮826 送了9朵鲜花、我心凤赢 送了9朵鲜花,美妞们周末愉快,为了早更,周末六点起床码字,我好敬业呀!哈哈,今天的文还晚上不见不散哦。   ☆、155 另一半玉玺   锁开了,顾卿晚将小锁取了下来,正要掀开盒子,却横空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来,压在了她的手腕上,拨开她的手,道:“我来。”   顾卿晚抬眸,就见秦御已走了过来,他坐在床边,取过了盒子。顾卿晚眸光略动了下,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她知道秦御是怕盒子里会有机关之类的东西,万一有危险会伤了她。他这样谨慎小心,由不得她不受触动。   啪地一声,秦御打开了盒子,顾卿晚连忙望去,顿时便啊的惊呼了一声。   便是秦御也目光一愕,神情微变。   只见那盒子中放着一块玉质剔透温润的方形玉玺,上纽用鬼斧神工般的雕工刻着三条交缠盘旋的龙。   不对,准确说,是两条半的龙,第三条龙只有盘旋的身体,头却被切断了!   这明显是传国玉玺的另一半!   秦御将玉玺取了出来,放在掌中瞧了半响方道:“是真的。”   顾卿晚不觉抬手揉了下眉心,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传言得之而得天下的传国玉玺会分别出现在义亲王府的密室和顾家手中。   义亲王也便算了,私藏玉玺大抵真是有取而代之的用意。可顾家不过是文臣,祖父是谋臣一不掌兵,二也从不和勋贵将领来往,怎么也私藏了这样要命的东西。   祖父不可能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那这玉玺又是如何到了祖父手中的?总不能顾家真有叛国不臣之心吧。   见顾卿晚神情凝重,秦御搂住她的肩膀,轻拍了两下,道:“周家悄悄找寻的原来竟是这传国玉玺,这倒奇怪了,周家又是如何得知传国玉玺在顾家,且被存放在了当铺的。周家又如此执着的找寻玉玺做什么?”   同样藏着玉玺的义亲王府,在寻找玉玺的周家,这两家在顾家抄家一事上分别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还有,顾家的抄家又和这传国玉玺,又着怎样的联系。   顾卿晚头大如斗,道:“今日刘惠佳说,她只知道她父亲刘民生从我祖父的书房中拿了什么东西,又放了什么。”   她拧着眉,面露追思,声音略顿了下方才又道:“祖父那时候将刘民生当子侄看,刘民生也算祖父的幕僚了,时常能够出入祖父的书房。我记得皇上抄家时,给祖父和父亲定了的那么多桩罪状,第一桩大罪便是叛国罪,言道祖父在八年前燕国举兵进攻时,曾和燕国主帅冯青有过书信来往,且透露军情,这才使得燕国松谷一站大败我军。证据便是当时从祖父的书房,搜出来的那封盖着冯青私印的亲笔信。若然我没猜错的话,大抵那封所谓的通敌信便是刘民生放在祖父书房里的东西了,至于拿出来的,可能是那张当票。”   她言罢看向秦御,又道:“当票的事儿,这么重要,关系我顾家生死存亡,祖父和父亲必定不会告诉刘民生,也不会告诉金权。若是偷听来的,总不可能两人都有此偷听的机缘吧,所以刘民生的背后站的定是周家。”   本来刘惠佳亲近周清秋,顾家倒了后,周家上台,以及刘家的突然得势便能有此推断了,这会子玉玺的事便更佐证了这一点。   顾卿晚面色宛若覆了一层薄冰,将玉玺放在了秦御的手中,道:“这东西还是殿下保管着吧,放在我这里可不成。”   玉玺太危险,不管怎样,如今传国玉玺到了礼亲王府中,此事就和礼亲王府扯上了关系,自然是不能放在顾卿晚手中的。   秦御顺势接过玉玺,站起身来,道:“爷原以为顾家的事儿不过正常的朝政倾轧,权利起伏,如今看来,此事只怕令有蹊跷,且里头还隐藏着一个大秘密。你莫多想,此事爷会查个清楚。”   顾卿晚并没推辞,只因牵扯到传国玉玺和义亲王府,已经不单单是顾家的事,礼亲王府不可能不弄清楚明白。秦御要查,是秦御的责任所在,其实和她,和顾卿晚没什么关系。   她点了点头,道:“辛苦殿下了。”   她犹豫了下,却又拉住秦御的手,道:“其实那日我是在密室的暗格中看到那一半玉玺的,当时那暗格中还供奉着一块牌位,黑漆漆的有点阴森吓人,我也没仔细看,就见上头的写着秦日昳之灵位,秦日昳是谁?殿下可知道?”   秦御思索了下,确定自己不曾听说过这个人名,他一双异色眼眸微微眯起,显得有些阴郁,盯视着顾卿晚半响无语。   这女人,还当真是对他半点信任都没有。在义亲王府的事儿,她将他隐瞒的死死的,若非在宫中假玉玺一事儿,只怕她这辈子都没打算告诉他。   本以为她已经都说了,结果现在又跑出来一个牌位,这女人是不是还隐瞒了别的东西?秦御严重表示怀疑。   顾卿晚见他神情不佳,却以为他是认识那什么秦日昳,抓了秦御的手,道:“他是谁?他的牌位为什么会和玉玺放在一起,一定有什么联系的吧。他也姓秦,是皇室中人吗?”   秦御压了压心头冒出的火气和不甘,这才道:“爷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言罢,忽而将顾卿晚从床上拽了起来,紧紧困在怀中,逼视着她,道,“当日在义亲王府卿卿还有什么没说的?”   顾卿晚心一跳,抿了抿唇,眼神躲闪,秦御捏起她的下巴来,顾卿晚才道:“就是我当时伤了脚,娄……娄世子抱我上的船,给我处理了脚踝上的伤,旁的就再没什么了。”   秦御闻言低头在顾卿晚的唇瓣上咬了一口,道:“你先歇着吧,爷晚些回来再收拾你!”   他说着,在顾卿晚的屁股上捏了一把,才拿着玉玺转身去了。   顾卿晚长长松了一口气,心想幸而没让秦御逼问出苏子璃的事情来。   她料想秦御大抵是去了礼亲王的书房,或者是秦逸的修竹院。剩下的事儿,她暂时也没能耐插手,便不再多想,躺在床上闲来翻看那个黄花梨的空盒子玩儿,谁知道她摆弄了两下,眸光却微微一顿。   她不动声色的丢开盒子,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放下了床幔,确定不可能有人看得见自己,这才滚进被窝里又借着被子遮掩从花梨木的盒子下拉起一个小隔板,自里面取出一张牛皮纸来。   顾卿晚将牛皮纸摊开,借着微弱的光线,却见上头画着一副地图,没有任何文字的地图。她摩挲着那图,拧起眉来。   秦御是在二更天回来的,原本以为顾卿晚早便睡着了,谁知道他悄然躺下,凑过去看躺着的顾卿晚,就见那女人悠然睁开了眼眸来,倒让他给吓了一跳。   “殿下可问过王爷和世子爷了?他们识得秦日昳这个人吗?”   大抵是因为晚睡的原因,也或者是心情焦躁,顾卿晚的声音有些不复往日的清明,微显暗哑。   她今日一早便起来忙着教易容术,下午随秦御离府更是没半刻消停,这会子眉眼间分明疲倦的紧,夜色下都能看到明眸中的血丝。   秦御脸上闪过些显而易见的心疼,抚了抚顾卿晚的眼角,道:“父王和大哥也不认识此人,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父王明日会去趟宗人府,查查看。”   他言罢,亲了亲顾卿晚的眼眸,将她搂进了怀里,道:“都说了,一切有爷在,偏你要操心,快睡!”   本来还想着若是回来的早,顾卿晚还没睡便继续马车中未完的运动呢,这会子顾卿晚虽然还醒着,且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嗅着帐中沾了她气息的暖香,秦御虽有些燥热,却还是心软,不舍得折腾她了。   顾卿晚闻言闭上眼睛,身边多了一个人,竟觉得心情安定了一些。想到今日秦御的陪伴,尤其是多宝楼教训刘惠佳的事,顾卿晚便又抬起头来,也凑过去亲了亲秦御的侧颜,道:“晚安。”   本是一个略带感谢和礼貌的晚安吻,可对憋了半日,此刻还蠢蠢欲动的男人来说,却成了致命的诱惑。   顾卿晚尚未躺回去,秦御便顺势追上吻住了她的耳珠,含住小巧若花瓣的耳垂舔弄亲吻起来,道:“都说了让你快睡的,这可是你招惹爷的。”   他言罢翻身压在了顾卿晚的身上,结束时,顾卿晚浑身虚软,秦御大抵是为了报她下午那一砸之仇,虽因她频频求饶,速战速决了,可是却下狠劲大力挞伐,顾卿晚浑身也不知是秦御的汗水,还是自己的,只感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秦御要了水,她被秦御裹在薄被中,直接抱进了净房。再出来,丫鬟已明显收拾了床铺,连窗户也开过通了风。   顾卿晚重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眼皮子直打架,却还是一撑一撑眼皮子,要挣扎着醒来。   秦御俯身过去,瞧着好笑,不觉用拇指蹭着她的眼睑,道:“好了,这会子才想起来让爷伺候你不对吗?睡吧,爷乐意。”   顾卿晚却还是努力睁开的眼,强撑着道:“奇怪,文晴丫鬟今儿怎么没给我送避子汤。我等她送来喝了再睡,不然……”   她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呵欠,方才又道:“不然睡着了还得被叫起来,那才叫痛不欲生呢。”   秦御万没想到她呵欠连连,困顿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却强忍着不睡,竟然是在等避子汤。   他异色眼眸瞬时便收缩如针芒,声音轻柔的道:“睡吧,那劳什子的汤药不喝也罢。”   顾卿晚眼睛是真睁不开了,闻言喃喃道:“不行的,府里有规矩的,不喝……不喝不能睡的……”   秦御便又俯身过去些,道:“若是没有规矩呢?卿卿还会要着喝那汤药吗?”   他言罢,不等顾卿晚回应,又诱哄般柔声道:“爷就是规矩,爷对白撒种没兴趣,卿卿给爷生个儿子吧。”   顾卿晚已有些听不清秦御在说什么了,只本能般的上唇碰着下唇,道:“不行,没规矩也不行……不要孩子……不能要孩子。”   言罢,脸在枕上蹭了两下,已是抵挡不住睡意,彻底沉睡了过去。   她最后的几句话吐音都是含糊不清的,可秦御何等耳力,又是特意的套她的话,如何会听不清楚明白?   一时间床帐间响起了咯咯咯的声音,秦御撑在顾卿晚脸侧的手已紧握成了拳头,青筋鼓动着,方才还柔和似和风暖照的俊颜,此刻更是阴云密布,异色眼眸宛若沉浸在冬日冰层下的剔透宝石,射出明锐却冷寒的光来。   他盯着顾卿晚挑唇冷笑了下,突然赌气的将她往床里头粗鲁的推了两下,接着离她远远躺在了床外侧,两人间的空隙能再塞个人。   这女人不想给他生孩子,好,很好!   她不想生,他偏就让她生!想喝避子汤,做梦吧!   ☆、156 避子汤再讨论   顾卿晚翌日醒来,秦御已经不在了,想到昨夜的事儿,她啧吧了两下唇舌,却觉不出半点苦味儿来。   起身梳洗后便单独留了文晴,问道:“昨儿夜里没有送避子汤过来吗?”   文晴闻言抬眸看了顾卿晚一眼,怎么可能不送避子汤的。妾室丫鬟们的避子汤历来都是各府主母要盯的大事,关乎子嗣,关乎府中的颜面,甚至主子们迎娶之事,可是不容出半点差错的。   远的不说,就说那吏部右侍郎家的公子,亲事都定了,便是因为闹出了通房有孕的事来,退了亲不说。右侍郎还被言官弹劾了好几日,受尽了同僚的嗤笑,这事儿都两年了,其公子到现在也都没能再定上亲。   门当户对的,都不愿将姑娘嫁进这样的人家。虽说,那右侍郎家,本来通房有孕,一碗红花小产了,再捂严实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各府里这种事儿都不少。若非右侍郎那公子是个拎不清的,非让通房留着孩子,结果闹的人尽皆知,也不至于如此。   可由此事就可见,这妾室通房有孕不是小事儿。历来府中小妾通房的不经准许有了身孕,不光其自己要倒霉,管着避子汤的奴婢,以及沾边的奴婢都得受罚,轻的打几板子,重则要人命。   大宅院里处处都是眼睛和耳朵,主子们行房事是瞒不住人的,避子汤怎么可能忘记少端了。   想到昨夜里进了肚子的避子汤,还有今日一早秦御离开前传她吩咐的那些话,文晴手心冒出了一层汗来,道:“嬷嬷将避子汤端来,奴婢接了送进来的,二爷让奴婢将避子汤放下,就吩咐奴婢退下了。后来奴婢进来收碗时,里头已经没有汤药了,想是二爷喂姑娘喝了吧。”   顾卿晚闻言蹙眉又想了半天,怎么都想不起来秦御又喂她喝过避子汤,倒记得临睡前自己和他说避子汤的事了,至于都说了什么,也迷迷糊糊的不大想的起来。   兴许真的喝了吧,不然避子汤能到哪里去了?秦御若是没准备让她喝,直接吩咐文晴将汤药端出去就是,没道理留了汤药下来,既然碗空了,那就是她喝了吧,嘴巴里没苦味,也可能是喝药时间太长了。不过夜里喝过东西她能一点印象都没吗?这得睡的多沉。   顾卿晚越想越闹不清楚,叹了一声,暂时放弃追寻这个问题。   她这一日过的很充实,上午还是去教化妆术,下午吩咐三人自己练手,顾卿晚又到浮云堂去瞧重建。   浮云堂因动工四周也是盖了高墙,王府的银子多,秦御又急着赶在礼亲王生辰前完工,因此动作很快。   顾卿晚原本以为王府的匠师们一定不会服气自己一个小姑娘,要各种刁难她。谁知道这些时日她画的图纸,已经足够匠师们惊艳了,再加上她女装打扮,众人又得知她是秦御的丫鬟。   又不同他们抢饭碗,非但没有为难她,倒都愿意多听她说上两句,见顾卿晚有问必答的,还纷纷上前请教问题。毕竟机会难逢,又是偷师,又能讨好燕广王身边的人,一举两得嘛。   顾卿晚在浮云堂如鱼得水,有点寻到了从前在工作室的感觉,简直乐不思蜀。以至于秦御回府,凌寒院中又是没有佳人静候。   秦御觉得将顾卿晚从秋爽院带回来,好像和她呆在秋爽院时也没多大差别。他这个做主子的,回到了家里,做丫鬟的却总也没个踪影,秦御觉得自己也够失败了。   迎夏带着文晴进了屋伺候,秦御伸开手臂,迎夏垂头上前替他解着腰带上的系扣,便听头顶秦御询问道:“她人呢?”   他便没提,迎夏也知道问的是谁,垂眸道:“卿晚姑娘用过午膳没片刻就去了浮云堂那边,一直不曾回来。”   秦御闻言便禁不住拧了拧眉,他当时在秋爽院确实说过,回来了凌寒院让顾卿晚接着忙浮云堂修建的时,可也没想到顾卿晚竟这么迫不及待的便忙了起来。   如今天虽然凉了,可浮云堂那边也风吹日晒,尘土满天的,又都是匠工男人们,她一个姑娘家便去,也该和他通个气儿,等他派人跟着她,或者等他空了陪着她吧。   秦御面色微沉,以至于迎夏微微屏息,帮秦御脱下外裳,换了一件常服,浑身就冒出一层薄汗。   秦御在床榻坐下,再度问道:“可有人跟着她?”   迎夏跪在脚踏上将秦御脚上一双青云金线方口官靴褪下,恭敬的道:“卿晚姑娘带着文雨去的。”她却顿了下,方才又道,“卿晚姑娘说,她去浮云堂的事儿是得了殿下同意的。”   秦御接过文晴奉上的帕子擦拭把脸,闻言只漫不经心的吩咐迎夏,道:“你退下吧。”   迎夏顿时脸色略变,二爷今日一早便单独留下了文晴伺候,这会子斥退她,又是单独将文晴留了下来。   她是一等丫鬟,文晴不过二等。如今这凌寒院,出了顾卿晚一个特例,难道还要再多个文晴?文晴是何时入了二爷的眼的?   迎夏略看了眼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文晴,却不敢有半点迟疑,将脱下来的靴子收拾好,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她起来可曾问了避子汤的事儿?都说了什么,你又是如何答的?”秦御扫了眼文晴问道。   文晴只觉秦御那一眼隐含浓浓的威压,她微微绞着双手,方才将早上发生的事,以及顾卿晚当时的反应,一一告诉了秦御。   秦御对文晴还算满意,点了下头,却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文晴,道:“一事不烦二人,这是爷今儿找太医开的暖宫药方,你仔细背下来,回头爷让宋宁给你拿药材,往后她的避子汤便是这个了,此事干系不小,若是让人发现了,你知道后果,嗯?”   文晴额头上滴下豆大的汗水来,她现在真有些后悔当日多事的跑去秋爽院问避子汤的事儿。   当日她去问此事,是怕顾卿晚万一有孕,礼亲王妃怪责下来,顾卿晚少不了一碗堕胎药不说,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也要跟着倒霉。   若是早知道顾卿晚在二爷的心中是这么个位置,二爷根本就在费尽心机的让顾卿晚有孕,她又怎么可能多此一举的沾上这事儿。   如今倒好,不仅那些避子汤她要替顾卿晚喝下,还要担起这样大的任务。不让人发现的将避子汤换成暖宫汤,文晴觉得压力山大。   这样的事儿,一旦被发现,礼亲王妃发作起来,想也知道二爷会护着顾卿晚,她可就不好说了。   可是二爷的吩咐,她一个当丫鬟的,也没有拒绝的资格啊。   文晴咬牙跪下,接过了药方,道:“奴婢明白,只是奴婢斗胆说上一句,奴婢听闻这几日王妃正筹谋赏花宴,彼时将宴请各府的姑娘们前来王府赏菊,王妃的用意便是要给世子爷和二爷瞧正妃,这个时候……只怕不是卿晚姑娘有孕的好时机,二爷不若等亲事定下来了……”   文晴是觉得,秦御定亲前,顾卿晚若是有孕,礼亲王妃一定会大怒,说什么都容不下这个孩子。若是亲事定了,御赐的婚事没那么容易退亲,说不定秦御坚持,疏通了未来岳丈那边,王妃哪里也就过去了。   秦御却抬手,冷声道:“不必,你只管做好此事便是。”   秦御主意已定,文晴不敢再言,接了方子,脚步沉重的退了下去。   顾卿晚完全不知秦御的这些动作,她回到凌寒院时,秦御已去秋爽院给礼亲王妃问安了。   礼亲王妃留了膳,秦御回到凌寒院,顾卿晚刚好沐浴更衣出来,正坐在靠窗的美人榻上揉头发上的水珠。   兔兔今日跟着秦御进宫了,已经一日没瞧见顾卿晚,从秦御的袖口中射出来跳到了美人榻上,绕着顾卿晚献媚讨好。   顾卿晚被逗的笑容浮上面颊,回头看向秦御时,刚刚沐浴过湿润微红的清理面容上,嫣然巧笑,赏心悦目。   饶是秦御从昨日夜里就生她的闷气,这会子瞧见这如花容颜也有些泄气,道:“你倒还知道回来?”   顾卿晚听他语气不大对,忙笑着起身,给秦御端茶递水,道:“去浮云堂的事儿,可是殿下同意的。再说,我对此事上心,还不是为了殿下着想嘛。浮云堂可是殿下送给王爷的生辰礼,到时候宾客如云,新建的浮云堂若是不能博个满堂彩,殿下脸上多不好看呀。”   浮云堂一定要建好,这可关系到她未来的发展呢。她在古代的处女作,顾卿晚必须要亲自监工,所以秦御这里一定不能出问题,要哄好。   她言罢,将茶盏端给了秦御,见秦御接过,便又绕到他的身后,给秦御捶肩膀,道:“殿下今日在外头可累?”   秦御扫了顾卿晚一眼,往后靠了靠,直接依在了顾卿晚的怀里,神情慵懒,道:“爷是答应了,也没说不让你去,只也不能整日都泡在那边,每日最多呆上一个时辰,且身边至少带三个丫鬟。”   顾卿晚被秦御的重量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却强撑着没退后,揉捏着秦御的肩膀,道:“一个时辰哪里够,殿下不知道,虽然图纸画的够详细,但匠师们因从前都没见过这种构架的殿宇,建起来便慢的紧,我在那边看顾着,才不至于延误了工期,再错过了王爷的寿辰。少说每日也得两个时辰才成,殿下就答应我嘛,我这么尽心尽力,不辞辛苦,还不都是为殿下好呀。”   她说着,揽着秦御,撒娇的摇晃他的肩头。动作间,微微俯身,在他脖颈边儿像猫儿一样轻蹭。   背后靠着的是暖玉温香,肩头揉弄的是美人柔弱无骨的小手,耳边呵气如兰,声音娇滴滴的仿似能掐出水来,一阵阵微暖而熟悉的美人香往鼻子里蹿。秦御只觉骨头都被她轻轻的摇散了半边,整个人就跟泡在温暖的汤池里一般舒畅。   轻叹了一声,他妥协道:“行了,行了,你想去也成,只是爷回府前,你得在凌寒院。你是爷的丫鬟,整日让爷寻不到你,成什么样子。”   妈蛋,无偿给他盖房子,还得哭着求着,完了还得不耽误丫鬟的工作,随时候着伺候这位大爷。   顾卿晚心里那个苦,面上却笑容绽放,亲了秦御一口,道:“多谢殿下。”   秦御被她哄的舒服,闭着眼,神情放松而享受,顾卿晚打量着他心情不错,便又道:“对了,昨夜里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劳烦殿下喂我喝了避子汤,也不曾谢谢殿下呢。”   秦御闻言没睁开眼眸,他怕这会子多看那女人试探的模样,会忍不住将她丢床上暴揍一顿。   嗯了一声,他才道:“不用谢,那避子汤爷倒进恭桶里了,没喂你喝。”   顾卿晚,“……”   她果然没有喝避子汤!顾卿晚顿时觉得不好了,她禁不住推了秦御一下,道:“殿下,这不合规矩,若是丫鬟发现了恭桶里的避子汤,一定会以为是我不肯喝倒进去的,禀了王妃,王妃会责罚我的。”   秦御被她推开,这才睁开眼眸看向她,挑唇道:“一次两次发现不了,再说了,喝那劳什子做什么,爷去母妃那里说一声,就说是爷的意思,让母妃免了你的避子汤便是。”   顾卿晚脸色微变,喉咙干涩,瞪着云淡风轻说出这等话的秦御,半响才道:“殿下准备怎么跟王妃说让我一个丫鬟怀孕的事儿?”   秦御放下了手中茶盏,道:“什么一个丫鬟?是你觉得如今这般自在,不想进内院,才非当这个丫鬟的,爷也觉得如今这样在外院方便一些。不过,你说的也是,爷的孩子总不能从丫鬟的肚子里爬出来,要不还是让母妃寻个日子,爷正式纳你为妾吧,等你有了身孕,爷便让母妃请封侧妃。这样不就好了。”   顾卿晚听的头更大了,道:“难道殿下和王妃说让妾室怀孕,和让丫鬟怀孕,这两者的区别很大吗?王妃不会同意让殿下这样胡闹的。”   秦御挑眉却道:“无妨,爷告诉母妃,不免除了卿卿的避子汤,爷就不娶妻,这不就完了?母妃向来知道爷的脾气,说到做到,她会同意的。”   他说着伸手便将顾卿晚拉进了怀中,令她站在两腿间,脸颊贴着她的小腹蹭了蹭,道:“爷对你这样不顾礼教规矩,不怕弹劾非议,卿卿可感动?”   顾卿晚想死的心都有了,秦御这么去给礼亲王妃说,是想她在礼亲王妃那里好不容易经营来的好感全部刷成负值啊。   她就不明白,秦御这么精明一个人,怎么在这种事儿上能天真成这样,大抵男人对内宅女人们之前的事儿,真的是一窍不通吧。   顾卿晚这样想着,却不知秦御便是再蠢,也知道事情不能这么干。他压根是知道她的心意,故意急她逗她罢了,让她想着吃避子汤,让她不肯给他生孩子!   “殿下对我好,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殿下也得为王妃想一想,殿下若是因为我如此威胁王妃,王妃该有多心寒啊,我怎么能眼瞧着殿下为我和王妃母子关系生嫌隙呢。”顾卿晚暗自调吸了几下,这才一脸动容,满腹担忧的道。   秦御抬起头来,道:“那卿卿说怎么办?”   顾卿晚听他语气没那么强硬,分明有松动,忙道:“规矩还是莫破了,若是随便破了规矩,必定后患无穷,殿下还是让我喝避子汤吧,等殿下迎娶了王妃再免了我的避子汤。”   秦御闻言心头冷笑,面上也略冷了下来,道:“你不肯不愿给爷生孩子?”   顾卿晚见他如此,心里也有火气。   她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他非逼良为奴,强抢民女。她都当了妾了,还怪她不肯生孩子。你妹的,生了孩子能叫她娘吗,生了孩子,那孩子名义上是他和未来燕广王妃的,跟她顾卿晚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生个屁!她没想着怎么给他带绿帽子就不错了。还想让她给他生孩子,做梦吧,就算没想着回到现代去,她也不可能要孩子。   顾卿晚心里腹诽不已,面上却叹了一声,道:“我已经跟了殿下了,又入了礼亲王府,女人没有孩子如何立身?尤其是做妾的,没有孩子,就什么也没有。哪个妾不想要孩子?不是费尽心思的要生孩子,我又不傻,我怎么可能不肯不愿给殿下生孩子呢?”   秦御闻言冷笑不已,面色却略缓了一些,道:“你知道爷让你生孩子都是为了你好便好。”   顾卿晚抿了抿唇,道:“我都知道的,只是殿下也不想想,现在是生孩子的好时机吗?一来王妃不会同意,我也不想惹了王妃的厌,再来,我有了孕,势必影响殿下的婚事,我也不想如此。”   她脸上神情大度而委屈,一双明亮水润的眼眸都黯淡了下去,瞧着像被风雨打过,摇摇欲坠的莲花。   若非昨夜听到了她的心声,秦御都要被她这精湛的演技骗过去了。   顾卿晚说的没错,妾室没有孩子就什么都没有,随时都有被送人发落的可能,孩子是妾室们在内宅立足的唯一根本,比宠爱可重要多了。   所以,顾卿晚不肯生孩子,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不管这女人面上表现的多乖巧,一副已经接受现实的样子,可这女人心里却分明还是不愿意,她还在想着逃跑,想着离开!她根本就没想着在礼亲王府安定下来!   这该死的女人!   秦御一颗心都快被熊熊怒火点燃了,气到了极点,面上反倒愈发平静,不动声色起来,道:“爷倒不知卿卿如此大度贤良,连爷的亲事都操着心呢,生怕爷名声坏了,娶不到高门女?”   顾卿晚总觉得他哪里不大对劲,可瞧他的神情却又看不出端倪来,便道:“我才没殿下说的那样贤良大度,若要我说,我恨不能殿下一辈子不娶妃才好呢,可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起码不能先怀上孩子,让未来燕广王妃没嫁过来便恨上我,将我视为眼中钉啊。以后便有殿下的疼爱,我也还是得在燕广王妃的手下讨生活啊,只要有殿下的疼爱,等王妃有了孩子,我自然就可以生了啊,这样燕广王妃也不至于随时想着灭了我,其实是两全其美?”   她说着冲秦御眨了眨眼,又主动依偎过去,一手晃着秦御的手臂,一手轻轻在他胸膛上画圈圈,道:“所以,殿下对我的好意我都明白,也请殿下多为我设身处地的想想,还是让我先喝着避子汤吧。”   她眸光如水,施出了撒娇的满技能来,谁知手腕上却传来一股剧痛,放在秦御胸膛上的手腕被他一把捏住,狠狠攥着,顾卿晚愕然望去,却听秦御道:“卿卿如何知道爷不可能一辈子不娶王妃?”   ------题外话------   谢谢随绿 送了4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Qooqoo 送了7颗钻石、文晴mayday 送了5颗钻石、TYZZY 送了9朵鲜花、186**2925 送了9朵鲜花、银揪嘉 送了9朵鲜花、怎麼愛你也不夠 送了5朵鲜花、请叫我已逆 送了9朵鲜花。么么哒,挨个献上火热的吻哦。   月票还差二十来张就够加更了,今天够了的话,明天就加更哈。   ☆、157 被坑的顾卿晚(月票600加更)   秦御攥着手腕的大掌火热滚烫,像一把铁钳,紧紧锁着顾卿晚,分明带着不容她逃避的逼问意味。   顾卿晚眨了眨眼,拧起了眉,她是真没想到秦御会如此说。   不娶王妃,这怎么可能?这古代可不流行什么独立独行,更不流行单身主义,只有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山沟沟里的汉子,实在娶不起媳妇,才会不娶妻的好不。   秦御不娶王妃?礼亲王府丢得起这个人?   顾卿晚觉得秦御一定是在说笑话,可是他的表情却异乎寻常的凝重认真,盯着她的异色眼眸,只见深沉的黑和无垠的灰,深的好似能将人给吸进去,却独独没有任何的笑意。   顾卿晚抿了抿唇,方才道:“可能吗?殿下一辈子不成亲,除非天下红雨。”   秦御闻言却道:“爷是不可能一辈子不迎娶,只却可以娶个王妃回来让其暴毙,不再续弦便是。”   顾卿晚,“……”   她觉得头有点懵,不过秦御说的倒真是个办法。迎娶个王妃回来当当摆设,让人暴毙了,回头再装的一往情深,不肯再娶续弦,便是外人议论起来,也不会笑话礼亲王府,只会说他燕广王是个痴情种子,为发妻守着,做了鳏夫都不再迎娶。   这可真是有了面子又有了里子,只是谁那么倒霉嫁给秦御这样丧心病狂的!   顾卿晚觉得荒谬透了,唇角牵了牵,道:“我倒不知道殿下对当鳏夫竟然兴趣这么大呢。”   秦御闻言却手上一个用力,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再对爷冷嘲热讽的试试!”   顾卿晚顿时哎呦的惨叫一声,只觉手腕都要被他掰断了。   秦御今夜明显精神不正常,顾卿晚不敢再刺激秦御,叹了一声,好声好气的和他道:“殿下若真是为我才有此打算的,我真承受不住。我虽然不是什么良善的能当道德楷模那种人,可自认还是个与人为善,本性无害的,让我为了自己,将一个无辜的女人托上死路,我怕这样子换来的自在,我一日都无福消受,所以殿下还是再莫提这样的事儿了。”   秦御闻言冷笑,抬起另一只手来,抚着顾卿晚的脸颊,道:“爷竟不知卿卿居然如此心软,对不知是谁的女人都这样心慈手软,怎却对爷如此心狠,将爷的心意丢在地上肆意的踩。”   秦御的动作很轻柔,只是眼神和口气却都冷飕飕的,顾卿晚被他摸的有些毛骨悚然,忙抬手拉住了秦御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道:“殿下这话说的我好冤枉,殿下摸摸,我的心就在殿下的掌下,殿下摸得着,触的到,我不将心放在殿下身上,又能放哪里去。我人都是殿下的了,便对谁狠心,也不会对殿下狠心啊。”   顾卿晚的心跳传到了秦御的指端,大抵是她的语气太柔软,也可能是手掌的触动,让他有种两人紧紧连在一起,心跳都同步关联的原因,秦御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眸中的冷色渐褪,却又一时无言。   顾卿晚察言观色,徐徐靠在了秦御怀中,又道:“殿下莫恼了,我又不是说不生孩子,孩子早一些晚一些要又有什么区别?何必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折腾出那么多的事,再搭上一条性命呢。”   秦御闻言倒没再冷下去,微微松开了扣在顾卿晚手腕上的力道,面色清冷的道:“总之,你就是不领爷的情,非要喝那避子汤不可,嗯?”   顾卿晚就不明白了,她都说了,等时机成熟会给他生孩子,他怎么就纠缠着这个问题不放了。   她略叹了一声,方道:“殿下也知道,我的身子不大好,前些时日颠沛流离的又被掏空了底子,如今我这身子许连坐胎都难。女人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门关,其实我是有些害怕,想趁着王府什么都有,好好补养下身子再生养。”   她说着这些,果然见秦御神情微动,面露隐忧之色,不觉心头大喜,坐在了秦御的腿上,靠进他怀里,道:“殿下便不想我好好陪伴殿下一辈子吗?如今这身体,万一生孩子出了什么……啊!”   她话没说完,腰肢便被狠狠一锢,顾卿晚惊呼一声,到底没能说出自咒的话来。不过当真是疼死了,秦御这厮是要捏断她的腰吗,顾卿晚敢肯定后腰一定紫青了。   她疼的眼里都冒了泡,却不知秦御是用尽了浑身力气,才没直接掐断她的腰。为了不生孩子,这女人连咒自己的话都能说出来,秦御心里跟扎了一把针一样。   他冷冷又瞧了顾卿晚一眼,再没说什么,竟是松开她,将她推开,往床榻去了。顾卿晚见他自顾躺下,有些傻眼。   这是什么意思?同意她继续喝避子汤了,还是依旧固执己见?   她嘴皮子都磨破了,又受了这么大的苦,被他又捏又拽弄的浑身疼,可不是要这个结果的啊。   顾卿晚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暴躁的心情,迈步走向秦御,爬上床,轻轻推了推秦御。见他躺着没动,眉头却微微拧着,一副累极的模样,便道:“殿下今日在外头是不是很累呀?”   秦御闻言没看顾卿晚,却开口道:“马上便是朝廷武举,今日陪皇上去了趟武举贡院试了试今年各地武举人的功夫水准。”   顾卿晚听罢不由面露恍然,原来是在外头和人动手了,难道是今年参加武举的举人老爷功夫都太厉害,秦御这厮没打过出丑了?   怪不得脾气这么臭,这么难伺候。想着顾卿晚跪坐在了秦御身边,道:“这样的事情殿下何必亲自来,定是累坏了,我给殿下揉揉吧。”   秦御没言语,顾卿晚撇撇嘴,抬手揉着秦御的双腿。没办法,秦御若是不发话,回头避子汤端到了眼前,顾卿晚觉得自己也喝不上。   想必为喝避子汤如此拼命的妾室,也独她一份了。   顾卿晚自嘲的想着,施展出浑身解数,在秦御的穴道上轻重得益的按揉。她平不是胡乱揉,从前余美人和沈天王拍戏是极辛苦的,顾卿晚为表孝心,曾经跟着剧组的按摩师多少学过一些按摩。   秦御被顾卿晚揉的浑身舒畅,禁不住又翻了个身,道:“后头也揉揉。”   顾卿晚满头大汗,好容易揉按完了正面的穴道,双条手臂都成了软面条,结果秦御又送上了一个大后背。   这厮浑身肌肉紧致,又人高马大的,给他按摩顶上给两个沈天王按,起码四个余美人。顾卿晚瞧着秦御趴伏的背影,直想扑上去咬他两口。   只是她都揉了半天了,总不能前功尽弃吧,咬了咬牙,顾卿晚双手按上秦御肩头,认命的揉按起来。   “力道再重一些。”   “……”   顾卿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秦御从头到脚,从前到后都按摩了一遍,按完直接躺在了床里,她浑身酸痛,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再不想动一根手指头了。   秦御支起身子来瞧她两眼,却道:“卿卿的手法不错,往后每日都给爷揉上一回吧,真是舒坦。”   顾卿晚闻言直想翻白眼,秦御却将她拉进了怀里,道:“瞧这一身湿的,脱了吧。”   言罢,他便开始飞快的脱她的衣裳,如今秦御脱衣裳的水平直线飞升,眨眼间她身上便只剩下了肚兜,见秦御空隙时连他自己的衣裳都脱了,顾卿晚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秦御目光沉沉盯着她,道:“卿卿伺候爷半响,该爷伺候卿卿了。”   他言罢,抬起她的两条腿来,直接拽掉了绸裤和亵裤,身下一凉,顾卿晚惊呼着硬撑起身子来,道:“殿下不是很累了吗?咱们今夜好好休息不成吗?”   秦御却冲顾卿晚扬眉一笑,道:“嗯,方才是很累,不过如今被卿卿伺候的浑身通畅,血气奔涌,充满力量。”   顾卿晚,“……”   可她累啊,她现在只想躺着睡觉!再被他折腾几下,她会散架的!   顾卿晚惊惧的踢腾着腿,企图往被子里缩,道:“明日吧,我好累,殿下疼疼我,别闹了。”   秦御已飞快的脱下裤子,也不嫌弃顾卿晚一身未褪的汗水,直接压在了她身上,亲着她的脖颈,道:“没关系,卿卿累了就不要动好了,都说换爷伺候你了,爷会给卿卿摆好姿势的,卿卿莫说傻话,爷现在做的就是在好好疼你啊,爷是好好疼疼你的。”   他说着竟直接便身体力行的疼起她来。顾卿晚泪眼迷蒙的抓住秦御的手臂,道:“避子汤……”   她在想,他若再敢说不给,她就一脚踢他下床,死也不伺候了。   秦御隐在阴影中的脸上好似略挑起一抹笑,道:“卿卿乖乖的,爷就让你喝。”   顾卿晚顿时躺平,放弃了一切挣扎。不过她好像真将秦御按摩的太舒服了,简直像重组的新机器,电力全开,发了狠的折腾。顾卿晚被翻来覆去的摆弄,最后都哭了起来,秦御才放过了她。   屋中有了动静,外头便有丫鬟去要避子汤。文晴却忙回了后罩房,悄然生了个小泥炉,熬上了药。   等秦御抱着顾卿晚进了净房,邹嬷嬷已带着人送了避子汤过来。迎夏刚好收拾了床铺出了正房,见状迎上前去,道:“嬷嬷辛苦了。”   邹嬷嬷却一笑,道:“都是做奴婢的本分,有什么辛苦的,倒是这位卿晚姑娘当真是受宠,这才进凌寒院没两日,可是日日得熬避子汤的,照这宠爱,没两日就得抬做姨娘了。二爷到底年轻,这龙精虎猛的,我远远瞧过那卿晚姑娘一眼,柔柔弱弱的也不知这么下去受不受得住。”   邹嬷嬷管的就是送避子汤的事儿,自然不会羞于谈这种事儿,倒是迎夏顿时红了脸,忙接过邹嬷嬷手中托盘,道:“嬷嬷且等等,奴婢一会子便送碗出来。”   不想她刚接过托盘,文晴便快步过来,截过托盘,道:“还是我端进去吧,这两日都是我伺候的,二爷今日便将伺候避子汤的事儿交给了我,便不劳动迎夏姐姐了。”   她言罢,转身走了两步,又道:“卿晚姑娘嫌苦,二爷昨儿还吩咐让奴婢准备些腌渍的梅子,奴婢都准备好了,放在奴婢屋里忘端出来了,嬷嬷且等等,奴婢端了蜜渍梅子再往上房。”   邹嬷嬷不疑有他,也料想不到,秦御会伙同奴婢换了避子汤,只点了点头,拉着迎夏闲聊。   文晴快步进了屋,将避子汤喝了个精光,又洗了碗,才将刚准备好的暖宫汤换进了碗里,又端了蜜渍梅子放在托盘上,赶忙出了屋。   邹嬷嬷望去,果见汤药旁放着一个青花瓷碟装着的蜜渍梅子,便笑了笑,道:“二爷待这位卿晚姑娘倒是体贴入微。”   文晴进了屋,顾卿晚已被秦御放到了床上,今夜她就是再累再困,也不敢睡了,正强撑着精神等着。   见文晴端药进来,顾卿晚连苦都不怕了,利索的端了药碗便将药汁喝了个干干净净。又捻了颗梅子含在口中,也没了漱口的精神,倒头便睡了过去。   她并不知道自己费劲了口舌和手段,又是出苦力又是出肉体的,到最后辛辛苦苦换来的避子汤其实是一碗暖宫汤。   文晴收了碗,冲秦御点了下头,秦御才摆手令她下去。   文晴将汤碗送回邹嬷嬷处,笑着道:“二爷在呢,卿晚姑娘还能在二爷面前捣鬼不成?天色也晚了,嬷嬷忙了一日也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这是卿晚姑娘给嬷嬷吃茶的,还让奴婢代她向嬷嬷道句辛苦。”   往日里伺候喝了避子汤,都要等一会子,确保妾室不会做出催吐的事情来,才算完事。   这两回是秦御都在,邹嬷嬷才没带人进去,此刻闻言,她也不推辞笑着接了文晴手中荷包,带着人走了。   迎夏见那荷包分明是前两日文晴才绣的花样,不觉看了文晴两眼,这才转身去了。   顾卿晚以为避子汤的事儿,自己已经说服了秦御。翌日起来,虽然浑身酸疼,心情却还不错。   她依旧很忙碌,翰墨院,浮云堂来回的跑,间或还要去花房替王妃照顾那些花花草草,礼亲王妃闲了也会叫顾卿晚过去陪着说说话,在礼亲王府的日子竟是出乎意料的充实。   一晃五日,顾卿晚原以为她已经惊动了刘家,刘家那边很快就会有动静,不想秦御的人在刘家附近守了这些天,刘民生除了派人往洛京城的方向去查顾卿晚这些时日的事,旁的竟然再无所动。   刘民生行事竟如此谨慎,顾卿晚觉得她有必要再激一激刘家。   故此,顾卿晚这日再教冷星和冷月三人易容后,便笑着道:“既已学了这些天,我看你们也都学的差不多了,今日我便给你们布置一样任务,需要易容完成,一来考一考你们这两日学的成果如何,再来也是我的一点私事,算是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顾卿晚这些天教冷月几个,早便将三人收服了,三人自然不可能为她背叛王府,但顾卿晚吩咐些事儿,他们却是绝不会推辞的。   闻言马腾祥率先站起身来,垂首恭立,表示道:“师父有什么吩咐便是,谈什么帮忙岂不是折煞了我等。”   冷月二人也忙忙站了起来,顾卿晚见此便也不客气,低声冲三人吩咐了几句。   冷星闻言道:“那礼部刘侍郎的二姑娘和姑娘有仇吗?”   顾卿晚也不隐瞒,点头道:“确实是有仇呢。”   冷星脸色沉冷了下来,道:“师父放心,师父的吩咐我们都记住了。三日之内,必定让那锦乡伯府上刘家退亲。让那刘姑娘名声扫地,再无脸出门见人!”   ------题外话------   谢谢随绿1颗钻、寿司晴送1颗钻、Qooqoo送1颗钻、138**1314送1颗钻、189**4040送1颗钻18朵花、我心凤赢送9花花么么哒,宝贝们,被包养的感觉不要太好,卿卿太想不开了,哈哈。   ☆、158 见见嫂子   锦乡伯李泽今年也被家人逼着报了武举,这些时日一直被拘着在府中练功夫,如今武举临近,其父才放了他出府放松。   李泽被拘多时,一被放出来就邀了平日里走的近的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吃酒玩乐。一行人先到仙岳楼胡吃海喝了一顿,便觉颇没意思,便商量了一下一起往南城的柳月巷而去。   这柳月巷虽不是什么青楼楚馆,却也相去不远,却是一个个的小院,院子里养着些南方来的擅长歌舞的妙龄女子。   客人去了,多是在院子中吃酒赔笑,或做些吟风弄月的所谓风雅事,听曲儿观舞的,里头的女子虽是说的不卖身,可若主家出的赎身银子足够让人动心,想要梳笼了里头的姑娘带出去养着也是寻常。   其实就是略风雅一点的青楼,大抵因没有寻常青楼那样乌烟瘴气,披了层风雅的外衣,故此倒格外得京中权贵公子们的喜爱,是这些人常去的地方。   今日李泽便是听永乡伯二公子几人说柳月巷的飞雀居新来了一对双胞胎姐妹,今日头一次见客,便主动邀了几人前去飞雀居凑热闹享乐子。   几人到了飞雀居,主人宋妈妈便迎了出来,笑着道:“喲,可有些日子没见世子爷了,奴家还以为世子爷定了亲事,便不再来咱们这些地方了呢。奴家可听说世子爷新定亲的刘二姑娘可是出了名儿的美人呢。”   李泽闻言哈哈一笑,道:“爷便是成了亲,也得和兄弟们出来走动啊,哪能就不来了。”   宋妈妈不觉自打了一下嘴巴,道:“瞧奴家这不会说话的,刘二姑娘大家闺秀,端庄贤淑,自然不会拘着咱们世子爷,世子爷这回来可是不巧,咱们仙仙姑娘正在知云院里陪客人下棋呢,怕是没法招呼世子爷呢。”   往常李泽都是点仙仙陪着,今儿闻言便笑着道:“爷听说宋妈妈这里新来了两个姑娘?今儿就让她们过来给爷几个随便唱着曲儿,听个乐吧。”   宋妈妈闻言却面露难色,道:“这个……还真是不巧,咱们新来的知月和知微姑娘也已经被一个客人点了,要不便让清韵跳个舞给几位公子爷看吧,咱们清韵姑娘可问过世子爷好几回了。”   李泽先前都和大家说好了,就请他们来见新来的姑娘,那清韵都在飞雀居两三年了,算这里的老姑娘了,如何能满意,顿时便觉被扫了脸面,摆手道:“就那个什么知月,知微,谁点的她们?”   “真是不行,是一位外地来的商客,出手大方,最近常来……”宋妈妈却道。   李泽一听是个外地来的,还是个商客,顿时便更不乐意了,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便拍给了宋妈妈,吆喝着就带了人往里走。   宋妈妈追着拦住,一行人还是进了院子,不想刚进院子便听墙那边传来几声姑娘的笑,那声音清脆悦耳,又尾音颤颤的,实在是让人听了都酥痒半边身子。   李泽几个顿时便禁不住停了脚步,又住了声。就听花墙那边姑娘的笑声停歇,却响起说话声。   “高公子可真会说笑,若真是和哪家的世子定了亲的,又怎么会还能让高公子一亲芳泽。真当我们姐妹是没见过市面的小丫头认着你哄骗呢。”   “说的是,骗我们,罚酒罚酒。”   如莺的声音过后,便响起一个略带酒意的大舌头声音,道:“爷骗你们做什么,别瞧那些个大家闺秀平日装的端庄贤淑,其实骨子里最是寂寞难耐,爷尝过的大家闺秀可不至这一个,不过……啊哈,不过就这个最傻,最好骗了,大概是十七了还待字闺中的,也是……嗝,空闺难耐,她那未婚夫,那什么世子的听说前些时日离京还被打的躺在床上动弹不了,这小姐便嫌弃未婚夫窝囊了,还和爷抱怨,说是要嫁这么个弱鸡实在不甘……”   “爷这话就更不足信了,既然是个什么世子,又怎会被人打的下不了床,真若有此事,还不得闹的满京城皆知的,咱们姐妹也到京城有些时日了,却是什么都没听到呢。”   “姐姐,这高公子分明是吹醉了呢。”   女子捂嘴笑的声音传来,听在李泽耳朵里却高兴不起来,他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他的未婚妻刘惠佳如今正好十七,他前些时日也确实是出京被景戎打的抬回京,躺在床上动弹不了。   这事儿伯府蛮的死死,没人知道,可刘惠佳的父亲这个月却去了两趟伯府,发现了他受伤的事儿,却也说不准,总之,李泽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爷没喝醉,爷前几日还和她在多宝楼里私会来着,爷和她说,爷是……是从二品布政使家的公子,这女人她就信,你说她傻不傻,哈哈,爷和她说爷是因为被续弦后娘毒害才离京只身来京的,她又信了,爷说没了盘缠,她还将自己的首饰拿给爷换银子,喏,首饰还在这里,你们姐妹谁香爷一口,爷赏谁了,哈哈。”   那醉醺醺的声音说罢,窸窣声响起,好似他还真拿出什么首饰来了。   “啧啧,爷这样欺骗官家女子,就不怕吗?”   “怕?怕什么,爷一个商人,若不这么着,怎么能玩上官家女?这事儿啊,格外刺激,牡丹江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再说,真若是出了事儿,怕的也是官家,爷光脚不怕穿鞋的,官家可得顾忌着名声呢。跟你们说,这女人的爹可还是六部有实权的堂官呢,首饰可都不俗,还不赶紧香爷一个。”   花墙那头说的天花乱坠,花墙这边,几个公子哥却也是听的大开眼界,热血沸腾,兴致高昂。   “这小子说的头头是道的,不会是真的吧!”   一个商人把官家小姐给玩了,这太颠覆他们的认知了,永乡伯二公子目瞪口呆的撞了撞旁边李泽的肩膀,回头却见李泽有点不对劲,脸上青的厉害。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泽冲了出去,瞬间便穿过花墙,到那边去了。   永乡伯二公子忙招呼其他几人快步跟了过去,谁知就见那边李泽手中攥着一根金簪,正双眼血红的瞪视着湖边软榻上歪着的男人。   那男人满脸醉色,衣衫半开,正莫名其妙的看着李泽,而他旁边跪坐着一粉一黄两个娇媚的女人,想来便是知微和知月,此刻两女也正惊讶万分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神情激动的李泽。   李泽此刻万分肯定被带了绿帽子的人,就是他。   刘惠佳的父亲可不就是六部堂官,若说凑巧,不能凑巧成这样啊。更何况,他手中的金簪,他是在刘惠佳头上见过的!   他现在恨不能上前撕了那男人,可却也知道,真在这里打了起来,那便笑话闹大了。   他忍了又忍,手中金簪刺破了掌心,这才道:“你这种满嘴喷粪的畜生也配和爷几个呆在一个地方?识相的赶紧滚,这两个女人今儿爷点了!”   那躺着的高公子,大抵是商人见了这么多来势汹汹的官家公子,立马识时务的站起身来,也顾不上收拾散落了一地的首饰,急匆匆便跑了。   气氛有些僵硬,知微和知月含笑上前见礼,道:“小女见过几位公子。”   李泽在坐下,应付着招呼永乡伯二公子等人坐下,随便让知微和知月跳了段剑舞,然而气氛却一直不怎么好,永乡伯二公子几个也都从方才那些话,还有李泽的反应,猜到了什么,不时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向李泽。   一段剑舞虽然精彩,却没人看,舞毕李泽实在顶不住各种视线,以及长草一样的心情,站起来便借故有事走了。   他一走,顿时永乡伯二公子几个便笑开了,虽然是平日里常一起玩,但也就是玩的交情,这些纨绔们都是看戏不怕台高的,瞬间便散了,各自决定将第一手消息散播出去博个趣儿。   李泽却又派人回到飞雀居将那些首饰偷偷买下,接着他直接奔回了锦乡伯府便闹着要退亲,锦乡伯斥其胡闹,言道李泽已经退过一次亲事了,再退了刘家的亲事,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不要听风就是雨的,几件首饰说明不了什么。   不过话虽如此,锦乡伯府也没道理真娶个残花败柳回来,锦乡伯还是吩咐了夫人查查这件事。   锦乡伯夫人原也是不信的,谁知道一查却查出了问题来,翌日她便脸色涨红,神情激动的告诉锦乡伯。   她已经让人上了多宝楼打听过了,竟然前几日那刘惠佳真的去过多宝楼,且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总之最后刘家的马车是空着回去的。   她又让人去当日和刘惠佳一同逛多宝楼的几个闺秀家打听,结果几家尽皆对当日多宝楼之事三缄其口,分明其中有大大的问题。   再去刘家打听,那日刘家还确实有大动静,刘夫人杖毙了两个丫鬟,都是刘惠佳的丫鬟。不仅如此,刘夫人还下了封口令,不过还是被她打听到,当日刘惠佳失踪过一段时间,刘府的下人说,他们小姐确实没和刘家的马车一起回来。   锦乡伯顿时便什么都信了,还没等锦乡伯从震惊和愤恨中回过神来,刘惠佳被骗早没了清白的事儿便已经被私自传的沸沸扬扬。   李泽说什么也不愿意迎娶刘惠佳了,绝食定要退亲,事情闹成这样,锦乡伯自然马上行动了起来。传言已经不胫而走,不管是真是假的,锦乡伯府都是不能要个这样的儿媳妇,更何况查到的证据也都说明事情就是真的。   锦乡伯上门退亲,刘家都还没听到风声,锦乡伯说明了来意,刘民生顿时就傻眼了,道:“退亲?这话是从何说起的?”   锦乡伯却将刘惠佳的庚帖和两家交换的信物,连带着那几件首饰齐齐拍在了桌子上,道:“你女儿干了什么好事,难道刘大人会不知道?我锦乡伯府也不是傻子,让刘府如此糊弄,将个残花败柳迎娶进门,这是令爱的庚帖,还有这首饰也是令爱的,总归是定过亲,本伯爷将首饰送还,也算仁至义尽了,刘大人若是还知道廉耻,就赶紧将伯府下的聘礼准备好,明日本伯让官家来拉。告辞。”   刘民生直接都愣了,等回过神,锦乡伯已经甩袖而去,忙让人去打听,一问顿时差点没气死过去,他令人去寻那个在飞雀楼吃酒的什么外地商人高公子,结果却连个人影都没寻到。   刘民生又拿了那些首饰质问邓氏,邓氏竟然说首饰确实是刘惠佳的,至于怎么到了外头,她也不知道。   刘民生和邓氏便又汇同了去询问刘惠佳,却不想刘惠佳刚听说了锦乡伯府退亲的事儿,正在屋中哭天抹泪,见父母来了,刘惠佳更是泪如雨下,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伯府为什么要退我的亲事,为什么?有什么误会,父亲快去解释清楚啊!”   刘民生直接将那几样首饰甩到了刘惠佳面前,刘惠佳竟然惊诧道:“爹,女儿的发簪怎么到了你哪里?”   “!”   刘民生想死的心都有了,怒道:“这是锦乡伯今天连带你的庚帖一起送过来的,你的首饰怎么流落了出去,你问为父?!”   刘惠佳脸色发白,她记得这些首饰不是今年的最新款,便被她放进了箱笼里,怎么会流落出去呢。她忙让丫鬟搬了箱笼来看,里头又怎么可能还有这些首饰,除此之外刘惠佳发现连带着顾卿晚的那个花冠也不见了。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刘惠佳脸上浮现凄厉的恨意来,尖叫道:“父亲,是顾卿晚,是她,一定是那日女人被送回来,他们还拿走了这些首饰!她太恶毒了,太恶毒了!”   刘民生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刘惠佳和邓氏,道:“蠢货,老子怎么娶了你这样一个蠢货,又生了一个蠢货!发生了那样的事儿,你们都没有看看屋里丢了东西不曾!?”   邓氏额头上冷汗直冒,心中发虚。她当时忙着安抚刘惠佳,处置丫鬟,下封口令,哪里能想到这个。   刚好打杀的两个丫鬟又是刘惠佳的贴身大丫鬟,平日首饰就是她们管着的,新换上的丫鬟一时怕也没将事情理顺,以至于箱笼里少了首饰竟然也一直不曾发现。   “说这些都晚了,老爷快想想办法啊,如今到底该怎么挽回亲事!”邓氏哭着道。   刘民生看着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邓氏和刘惠佳却是叹息连连,道:“如今外头都传遍了,说佳儿她被个外地来的商人骗了身子还骗了钱财,你说,这亲事还如何挽回?”   邓氏傻了眼,刘惠佳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晴天霹雳无疑如此。   她的名声毁了,亲事退了,她这辈子都完了!   传出这样难堪的名声来,父亲也容不下她,她该怎么办!   刘惠佳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瘫倒在了邓氏的怀中。   “佳儿!佳儿!老爷,你快救救佳儿吧!”邓氏尖叫起来,泪流满面的看向刘民生。   刘民生却看着刘惠佳直摇头,这个女儿是彻底完了,事情已经闹大,女儿家传出这样的名声来,就算能找到那个在飞雀居乱说话的所谓商人也是没用的,三人成虎,便是如此。   邓氏瞧着刘民生的反应,顿时便脸色惨白,道:“老爷,那个顾卿晚,她是回来报仇的,她不会放过咱们刘家的,佳儿只是开始,老爷快想想办法啊!”   刘民生派出去的人,甚至都还没查清楚顾卿晚如今人在何处,当日在多宝楼的男人又是谁,刘家便被害成了这样,刘民生莫名浑身发凉,竟觉得从心底蹿起一股寒气来,令他莫名有些恐惧。   “唯今也只能舔着脸再去求求伯府了,只要伯府不退亲,佳儿的名声才能保全。”刘民生冲邓氏言罢,转身去了。   只可惜他连锦乡伯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他被锦乡伯府拒之门外了。   礼亲王府中,秦御并不知道顾卿晚已经将当日多宝楼的事利用到了极点,顺势让刘惠佳退了亲,他这日还没回府便碰上了沈择和李东哲,陈咏砚几个一同过来。   一行人刚好在王府外碰上了回府的秦御,秦御翻身下马,陈咏砚已是迎了上去,笑着道:“二哥春风满面,可是最近有什么喜事儿,不会是有什么兄弟们不知道的事儿发生吧,比如说金屋藏娇?”   其实几人就是听说了一点风声,这才相约了一起来王府确认的。   沈择也走了过来,挑眉道:“二哥,小弟发现二哥这回出去一趟,回到京城,一下朝便赶着回府,平日里衙署无事也直接回府,奉上这沐休日,都不见二哥的踪影,这情况不大对啊。”   郭栋点头,道:“有猫腻,小弟这两日跟着家父学了些相面之术,小弟看,二哥你这薄唇上挑,眼角上扬,印堂阔而亮,鼻尖如钩,这是典型的命犯桃花了啊二哥!”   郭栋说着重重一拍手,陈咏砚却挤开了沈择,抬臂搭在郭栋肩头,道:“行啊,栋子,爷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赶紧给爷看看,爷最近是不是也命犯桃花啊?啧啧,这几天出门总觉得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爱盯着爷看,爷很是苦恼啊。”   沈择却嗤笑一声,道:“那你是命犯桃花了,恭喜恭喜,犯的是桃花煞,小心牡丹花下死。”   陈咏砚一哆嗦,郭栋却点头,道:“阿择说的对,你印堂发青,犯的是桃花煞,得小心了!二哥这印堂阔而亮,才是妥妥的好桃花,二哥,小弟算的可对呀?”   秦御却扬唇一笑,笑意说不出的自得,拍了下郭栋的肩,道:“没错,既然来了,就跟着进去见见你们嫂子吧。”   众人,“!”   秦御言罢,挥一挥袖角,大步越过几人率先往府中去了。   可怜后面沈择几个,识得秦御这么多年,何曾见过秦御笑的这么春风荡漾过,简直笑的人鸡皮疙瘩都冒了一身。   先是被秦御的笑容吓了个半死,再被秦御的话震了个魂飞体外,待反应过来时,秦御都已经绕过府门前的影壁没了影了。   李东哲率先惊叫出声,道:“方才二哥说什么,嫂子?!嫂子?我听错了吧?”   便最稳重的沈择也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嫂子这可不是随便什么小妾就能称呼的啊,秦御也不是会胡乱开玩笑的人,难道是他一不小心,错失了一段记忆,其实他们的二哥,堂堂燕广王殿下已经娶妃了?   他看向郭栋,禁不住问道:“你确定二哥犯的是好桃花,不是桃花劫,桃花煞?”   陈咏砚大点其头,他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二哥这明显像是被狐狸精勾了魂儿,已经神智不清了啊。   好吧,其实他更关心,将二哥这样的人勾了魂儿的狐狸精,究竟得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陈咏砚想着,率先撩袍冲进了王府。   ------题外话------   谢谢陌上千华 送了10颗钻石18朵花花、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qquser6899126 送了1颗钻石、我心凤赢 送了9朵鲜花、woniu_2008 送了1朵鲜花、阮阮826 送了6朵鲜花,啊啊啊啊啊啊,太宠了,泥萌太宠我了,我要在幸福的海洋中找不到北了,扑倒么么么么一万下!   ☆、159 狼狈的拜见   秦御带着沈择几个先去秋爽院给礼亲王妃请了安,这才回到凌寒院。   迎夏听到小丫鬟的请安声,从正房迎了出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烟紫色遍绣玉兰花的长褙子,白色散红花襦裙,腰间系着鹅黄色的宫绦,头上斜两根白玉兰翡翠簪子,脸色娇艳,眉似春水,行动间弱柳扶风,颇是让人眼前一亮。   迎夏是礼亲王妃刚指派给秦御的丫鬟,沈择几个不曾见过迎夏,更不知道顾卿晚的模样和身份,见迎夏含笑迎了出来,又娇花照人,打扮不俗,便以为迎夏就是秦御口中要他们见的嫂子。   几人略打量了两眼,不敢多看,挪开了目光,李东哲却率先喊了一句,“小嫂子好!”   迎夏被喊的一愣,脚步顿住,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脸看向秦御。   秦御却没瞧迎夏,飞起一脚便踹在了李东哲的后腰,声冷如刀,道:“眼瞎就把嘴闭紧,爷的女人会长的像个丫鬟?”   迎夏,“……”   顾卿晚明明就是丫鬟,再说了,她怎么就长的就像个丫鬟了!   李东哲被踢的直接趴在了地上,知道闹错了人,也不敢吭声,爬起来却狠狠瞪了下迎夏。   既然是丫鬟跑那么快干什么,走那么弱柳扶风是弄啥,长那么狐媚狐气的又是想干啥,害的他被二哥揍,实在太可恶了!   迎夏被瞪的好无辜,还没回过神,秦御便沉喝一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夫人出来!”   夫人!   王府中正经上了皇室玉蝶的妾室才能称夫人,王府里便是夫人,那也不是寻常小门小户的小姐能当的上的,礼亲王的夫人张氏出身最低,其兄也是从五品的官。   卿晚姑娘分明就是和她们一样的丫鬟,二爷倒称其夫人,迎夏惊的呆了呆才忙道:“是,奴婢这就请夫人回来。”   她言罢倒往外快步走,秦御顿时拧起眉来,道:“站住,夫人又去了哪里?”   迎夏闻言站定,福了福身,回道:“夫人去了浮云堂,因不知道二爷今日回来的这么早,所以便没能提前回来。”   秦御点头,摆手令迎夏快去。   沈择闻言却一阵诧异,道:“二哥,浮云堂不是王爷避暑的地方吗?嫂子上浮云堂是做什么?”   既然是秦御的女人,却跑去了礼亲王的避暑别院,听着这事儿就这么稀奇。沈择难免多问了两句。   秦御迈步招呼几人往花厅走,却道:“浮云堂在重建,是她画的图纸,每日里会去那边监工。”   沈择几个闻言却面面相觑,秦御的女人画了图纸,要重建礼亲王的浮云堂,这事儿听着怎么这么新鲜呢。   几人对视一眼,沈择冲陈咏砚使了个眼色,陈咏砚便率先道:“哎呦,说起来小爷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盖房子,二哥,要不今儿让兄弟们去开开眼界?”   “说的是,咱们在花厅里头干吃茶等着也是无趣,倒不如去园子里走走。”李东哲忙跟着撺掇。   沈择舔着笑脸,道:“二哥,小弟记得浮云堂那边风景是王府里最好的,说起来这几年二哥不在府里,咱们兄弟也都多少年没逛过王府的园子了。”   郭栋直接迈步往外走,道:“走,走,浮云堂嘛,小爷就识得路,二哥若是累了,可以咱们自己过去嘛。”   沈择几个顿时都跟了上去,秦御瞧着几人争相恐后往外跑,好像生恐被他拦下来的模样,顿时抽了抽唇角,怕他们吓唬着了顾卿晚,迈步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到底是男子,很快便超过了迎夏,秦御打发迎夏回了凌寒院。带着几人进了被围的浮云堂。   浮云堂占地面积很大,并不是全部都拆掉了重建,主要是建浮云堂的主殿,几人进了浮云堂围着的高墙却远远就看到了拔地而起,正营造中的主殿。   只见主殿已有了些形状,远望过去,竟然层层叠叠,像是大的殿宇套着小的殿宇,令有一座高的殿宇像是凭空而起一般,被架在了下头两座殿宇之上。   从这个方向看,就有三重殿宇,即便是还没建造起来,已经有一股宏伟华丽之感,且这等结构他们谁都不曾见过,怎么瞧怎么新鲜特别。   几人揉了揉眼,沈择禁不住开口问道:“二哥说,这……这么庞大的殿宇,图纸都是嫂子一笔一笔画出来,王府的匠工们不过是负责照着图纸搭建房子罢了?”   这一路秦御将浮云堂重建的事儿又解释了一遍,沈择几个原本还以为秦御口中的画图纸,不过是顾卿晚画个大致房屋形状,由王府的匠工们负责建造起来,谁知道秦御却告诉他们那位嫂子连结构图,细节图都画,匠工就只负责照着搭建而已。也是因此,才需要顾卿晚来浮云堂这边指挥。   他们大吃一惊,接着还心里发笑,觉得秦御果真是被狐狸精给缠了身,迷了心。竟然做出将礼亲王的避暑别院拆了,给他女人玩闹的事情来。   原本的浮云堂那可是大秦有名的殿宇园林建造大家的手笔,他们以为来了浮云堂,大抵是要看到一片乌七八糟,就像小孩子乱涂鸦一样的拙劣之作。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们却怎么都没想到,会瞧见这样的浮云堂。   秦御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中,竟有种万分自豪万分兴奋的感觉,一脸云淡风轻的道:“自然,这样的殿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想的出,建造的出的。先前你们嫂子画的图纸,王府匠师们都看呆了,一行人凑在一处钻研了好多天,这才看的一知半解。”   沈择等人瞧着秦御那副,我其实就是随便说说实际情况,并没有刻意要炫耀的意思,却又憋不住眉梢眼角都是得意的表情,还有那看过来的,一副你们怎么还不夸我女人的眼神。   几人噎了噎脖子,最后只干巴巴的吐出几个字。   “呵呵,好厉害!”   秦御只当他们已经被惊呆了,大步往前走。到了近前,已有不少忙碌的匠工看到了一行,忙着停下手中的活行礼。   秦御随手招呼了个人,那小匠工倒也是个机灵的,不等秦御询问,便行了个礼,道:“殿下是来寻顾工的吧,她在上头呢。”   他言罢,抬起手臂指了个方向。   顾卿晚人爽快,待大家也亲和,她又生的太好看,又有能耐,更重要的是,不怕苦累,好多事儿都亲力亲为的,她这些天早就征服了这里的所有匠工,这小匠工有点飘飘然,不将顾卿晚当外人,这会子看到秦御便热情万分的迎了过来。   其实不必小匠工指人,秦御也已经看到了顾卿晚。随着他往前垮了一步,视线没了高处一角飞翘屋檐的遮挡,便一眼瞧见了顾卿晚。   只因这会子那女人竟然一身男装,长袍的袍角被提起掖在裤腰上,露出穿了玄色长裤的两条笔直长腿,正站在那处高些的殿宇的屋脊上,插着腰,扯着嗓门冲不远处负责搭建空中回廊的匠工们吆喝着。   “小心些,慢点,慢点,推过去!不对,不是那个地方!我已经强调几遍了,必须搭在我点出的那方寸之地,一条缝隙的差错都不能有,只有那个地方是最佳承重点,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错上一点,殿宇将来就有轰塌的可能!算了,不行,先下来,再来一遍!不要着急,慢慢来,这里是关键,又是回廊最难契合的地方,所耽误些时候没什么,这处建好,下头就快起来了。”   她声音清脆悦耳,吐字却比寻常语速要快很多,极有精神,极是鲜活的感觉。随着声音,她站在屋脊的边缘一时倾身,一时摆手的,最后干脆劈腿就坐在了屋脊上,抱着翘起的飞檐往下探身,指挥着匠工们拆卸没搭成功的一段空中回廊。   她那样子,除了声音,就没半点女孩子样,脸上也不知是在哪里蹭上了两团黑,头上大抵是怕落木屑尘土的,裹着个灰苍苍的布巾。   大抵是大声吆喝了这么半响,嗓子不爽快了,从旁边拿起一个皮水囊,拔了塞子,昂头便灌了起来,夕阳映在她背后,一段欺霜赛雪,弧线柔软优美的脖颈,随着喝水的动作微微震颤,沿着那脖颈往下,就是起伏着的胸腔。   秦御先前没来过浮云堂,自从他那日要求过后,每次他回府,顾卿晚已在凌寒院等着了。秦御万万没想到,顾卿晚在浮云堂时竟然是这样的!   他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余光扫了眼四周,果然见因为顾卿晚所在的地势高,不少人都在仰着头看她。   这女人!简直……   秦御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没忍住上前一步,暴喝出声,道:“顾卿晚!”   顾卿晚正心无旁骛的喝水,哪里想到就听到了秦御如打雷一样的喝声,她本能的扭头看去,一眼就见秦御正用吃人一样的目光盯视着她。   她吓了一跳,顿时便被水给呛住了,剧烈咳嗽之下,身子一歪,一个不稳竟然就从倾斜的房顶往下滚落了下去。   殿宇是顾卿晚亲自绘制设计的,她很清楚,殿宇加上下头的高高的基座,足有五米二高,这掉下去,她一定是被摔死的!   秦御这个杀千刀的!   “啊!”顾卿晚禁不住尖叫出声。   “吱!”   从秦御袖中钻出来的兔兔,正好看见这一幕,也同时发出尖利的叫声。   眼见顾卿晚身子一歪,失去平衡,秦御一颗心都失了跳,身影拔起就往那边飞跃。   他动的迅猛,兔兔没防备,又被顾卿晚吓的浑身发软,顿时便从秦御的袖中滚落到了地上,兔兔爬起来,却见主子已然幻化成一道残影,纵身而起,往殿宇下急速掠去。   秦御离顾卿晚滚落的殿角实在太远了,他双脚在殿宇外围的白玉栏杆上连续飞踏,到底在顾卿晚坠地前赶了过去,探手便将人接到了怀里。   只是他赶到的太晚,没能潇洒从容的在半空就接住她,在坠地前接到人的后果是严重的。   饶是秦御武功不弱,也被砸的胸腔沉闷,更是被那股坠力带的抱着顾卿晚在地上滚了好几下,直到后背抵住一道台基,这才阻了去势。   他顾不得被震的发麻的手臂,忙去查看怀里的顾卿晚,声音微惊,道:“怎么样?说话!”   顾卿晚脸色煞白一片,半眯着眼睛,一副神魂离体的模样,被秦御拍了两下脸颊,这才悠悠然的视线聚了焦,哆喏着苍白的双唇道:“秦御,老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言罢,双眸一闭,彻底软在他怀里,晕厥了过去。   秦御脸色发黑,“……”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就在眨眼间,沈择几个刚来得及沿着那小匠工指的方向看见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嫂子,眼珠子掉落了一地,都还没从眼前不可思议的画面中回过神来,那边秦御一声喝便将顾卿晚给吓的滚了下来。   等几人反应过来时,秦御已是接了顾卿晚双双滚到了地上。   几人忙冲上了台阶,率先围了过去,关切的看向秦御,七嘴八舌的道。   “二哥,您没事儿吧?”   “二哥没被砸坏吧……”   “二哥,我先扶你起来。”   说话间,周围施工的匠师匠工们也忙都哗啦啦的围了过来,全部用惊惶无比的声音询问着。   秦御拧眉抬头,只觉四周都是站着的人,一双双眼睛全都盯视着狼狈躺在角落的他和顾卿晚。   秦御从来高高在上,何曾如此狼狈的,被如此多的人围观过。   脸色瞬间黑的阴云密布,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见沈择几个口中说着关切的话,却一个个都挤眉弄眼,探头探脑的,使劲歪斜着眼往他臂弯里的顾卿晚身上扫。   神情说不出的奇怪好奇,秦御顿觉太阳穴直疼,他大喝一声,道:“都给本王滚开!”   他像一头暴虐的狮子,吓的沈择几个不敢再撩虎须,纷纷后退了两步,秦御抱起顾卿晚来,将她的脑袋往怀里拨了一下,藏的严严实实,大步穿过人群,面色冷然的外快步而去。   他浑身冷寒,以至于方才还惊惶的七嘴八舌的人群,纷纷往后退散,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瞧着秦御抱人走远了。   沈择几个有点不敢过去,郭栋揉了揉脸,禁不住道:“我就是想问下,刚刚那个嫂子你们看清了没?那不是个男人吧?我怎么觉着她有点像先前那个……”   “男宠沈清!”李东哲接口道。   他们都不至见过沈清一次,今日顾卿晚又是穿了男装,再加上秦御突然养起男宠来,在义亲王府沈清出事,秦御又一副天塌地陷的样子,令他们印象太深刻。故此即便现在顾卿晚穿了男装,却没再脸上做任何修饰,也没掩饰体态,和沈清时,其实差别挺大,几人却还是一联想便认出了看出了两者的关联来,   “哎呀,完了,完了,二哥真是着魔了,这个嫂子难道是那沈清的妹妹?二哥不能迎娶一个男人,求而不得!只好将生的像沈清的沈家姑娘弄到了身边来,太感天动地了……”陈咏砚禁不住口若悬河。   沈择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道:“猪啊,那就是沈清!什么求而不得,二哥有得不到的人?你以为二哥是你啊!”   郭栋摸了摸下巴道:“所以,先前那个沈清是个姑娘家?”   “怪不得二哥一向不喜被男子近身,当初却会突然和男人的沈清亲昵成那样,原来是早就知道沈清是姑娘家啊。”李东哲恍然道。   陈咏砚来回看着几人,所以只有他相岔了,没认出人来吗?   挺了挺胸,陈咏砚不承认是自己眼拙人笨,分明是这几个太没想象力了。   “不对,刚刚二哥唤那姑娘什么?好像不是沈什么的。”陈咏砚突然眼前一亮,找场子一样大声道。   不过他这话倒真令沈择几人一愣,李东哲喃喃道:“顾卿晚?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不对,我定然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是谁呢。顾,顾……”   姑娘家的闺名自然不是谁都知道的,也不会传扬出去,顾卿晚的名字却是顾家覆灭后才被人提起的,因此几人一时竟没想到。   陈咏砚将这个名字听的真切,却张大了嘴,惊呼出声,道:“是她!那个……那个……那个……”   他又被人拍了两下后脑勺才道:“顾首辅!顾家大姑娘!”   他是个爱美人的,书房还藏着从书斋偷偷买来的顾家大姑娘的画像,所以对这个名字还是比沈择三个要熟悉的。   闻言,郭栋蹙了眉,道:“不会是重名姓的吧,顾家不是已经……顾大姑娘可是罪臣女眷,二哥怎么会……”   沈择却开口了,道:“是她,从前爷在徐国公老夫人的寿辰宴上,曾有幸见过那位美名才名远扬的顾大姑娘一面……不过,容貌好像肖似,这行事和气质怎么就……”   沈择舔了舔唇,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实际上方才那个坐在屋脊上行事洒脱自然的顾卿晚更让他惊艳,印象深刻,从前的顾卿晚是很美,但却和寻常大家闺秀没太大差别,只是更美些气质更好些罢了,当时惊艳一下,回头大抵印象就模糊了。   可方才那一幕……美的很特别,沈择觉得大抵那画面会印在脑中一辈子,不过现在的关注点好像不是这个,而是,被二哥金屋藏娇的女人是顾家大姑娘的话,那岂不是说二哥抢了镇国公世子的从前的未婚妻?   啧啧,果然,二哥就是二哥,这没女人便罢,一出手就是与众不同啊!   “吱吱!”   突然,沈择觉得好像有什么扒拉了下脚,低头望去,就见兔兔也不知从哪里沾了一身的木屑,正悲伤又焦急的扯着他的衣摆。   沈择顿时瞪大了眼,这小东西,平日可是从不靠近他们的,永远一副嫌弃他们的表情,像逗逗兔兔,小东西都不给面子。今日居然这么反常,这是要他抱它起来的意思吗?   沈择简直要受宠若惊,举足无措了!   不过,等等,这小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兔兔也要哭了,方才它被甩到了地上,主子已经去接顾卿晚了,等它要往两个主子身边赶时,结果所有的人都往那边赶了起来。   兔兔不愿沾染陌生人的气息,也不能往人身上跳,只能迈着小短腿,来回的躲。可怜它太小了,根本没人留意到它,若不是它反应够敏捷,早就被踩成一驼肉酱了。   等兔兔历经千辛万苦,好容易狼狈的赶上来,两个主子竟然已经忘记它,全部都走掉了!   走掉了!嘤嘤,它好痛恨啊!   ------题外话------   可怕的姨妈又来看我了,肚子疼,头脑晕,码字苦难,更晚了见谅。明天看状态,要是好些了就继续为我的状元郎加更,状态还这样大概还是加更不了哒,所以大家表等,十二点刷不出就是暂不加更了。谢谢寿司晴送10颗钻石、不死娇花 送10颗钻、189**4040送10颗钻、tutouyu 送5颗钻、我心凤赢 送1颗钻、hanjing清0114 送2颗钻、187**7641 送9朵花、eleine1989 送9花、lisa67 送5花、180**8718 送5花、maosansan 送1鲜花、请叫我已逆 送了1朵鲜花、轩辕玫瑰轩辕送6朵花花、黄姐0126送3朵花花、win彤送1朵花花,么么哒,几天木有加更,答谢都没底气了,我去面壁!   ☆、160 有钱一起赚   顾卿晚是惊吓过度才晕倒的,秦御及时接住了她,她其实并没受什么伤,故此回到凌寒院,也没等秦御让人请来太医诊脉,顾卿晚便已自己醒了过来。   她悠悠然睁开眼眸,就见害得她从屋脊上摔下来的罪魁祸首秦御正坐在床榻边儿盯着她,他的眉紧紧拧着,脸上还带着些愠怒之色。   顾卿晚比秦御更恼怒,什么人呀,让她走了一趟鬼门关,他倒还一副她杀了他家祖宗的模样,有这样的吗?   当时幸好她是往殿宇那边滚的,若是身子歪到了另一边呢?说不定秦御根本来不及接住她,那她现在已经成血肉模糊的一坨了!   顾卿晚一下子坐起身来,握着拳头就往秦御的胸膛上捶打,道:“都是你,差点害我摔死啊!”   秦御肋骨虽然没被震断,可如今却也还有些发疼,被顾卿晚轮着小拳头砸了几下,疼的眉头拧起,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往两边一掰,往前一倾身,顿时便将顾卿晚压在了床上。   接着他便扑下来堵住了顾卿晚的唇舌,用强势而有力的吻,教训起这不让人省心的女人来。   天知道,瞧见她从屋脊上滚下来时,他的心跳的有多疯狂,他何尝不后怕,若是这女人滚落到了另一边,兴许他真没法及时接住她。所以,秦御觉得不是他的错,而是顾卿晚,一个姑娘家就不该爬到那么高,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这个吻带着惩罚性,带着浓烈的情绪,疯狂的掠夺她的气息,嘶咬她的唇舌,顾卿晚被他吻的毫无一点招架之力,步步退缩,她挣扎,秦御便用铁山一样的身躯强势镇压,她想回咬他,可这厮如今接吻技术已经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顾卿晚根本就寻不到任何机会。   唇舌被他搅弄吸允的又麻又肿,又疼又痒,身子也彻底软在了秦御的身下,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顾卿晚有些迷糊起来,秦御才抬起头来,眼瞧着她躺在身下娇喘不止。   她头上裹着的方巾早便掉落了,鬓发散乱开,一张小脸微白,愈发显得被他啃噬过的唇瓣殷红滴血般靡艳,就像落在冰雪里的一朵红梅。   秦御眸光微黯,不待顾卿晚喘息过来,便将她翻了过来,略提她的腰肢,将人按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臀上,道:“可知错了?!”   他用的力气不小,顾卿晚被打的顿时眼睛冒泡,气的肺管都要炸裂了。再她看来,自己好好的做事,秦御却不分场合的乱发脾气,害的她差点摔死不说,竟然还将过错推她身上,还敢打她!   她太生气了,是真不想忍着了,僵着身子在秦御腿上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便用尽全身力气踢腾起来,道:“我没错!我错什么了?!若不是你这混蛋故意吓唬我,我根本就不可能从上头掉下来!你这是恶人先告状,你卑鄙无耻,欺负女人,你……”   秦御也生气,本来顾卿晚认个错,他看在这女人刚受了场惊吓的份儿上,也便算了。谁知道顾卿晚非但不认错,还口气强硬的怪起他来了。   秦御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这女人压根就不该那么不计后果的爬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既然他的出现都能让她吓的出意外,谁又能保证浮云堂不会出现其它的意外情况,使得顾卿晚滚落下来,若这个意外造成时,他又恰好不在浮云堂,她岂不是摔成肉饼了?   更何况,不说这个,单是她穿的不伦不类,不修边幅,半点不注意形象的让那么多男人目光肆意盯着她看,他就想捏死她算了。   她还有没有一点作为他秦御的女人的自觉,不对,这女人分明连自己是个女人的自觉都已经没有了!   秦御脸上发黑,按着顾卿晚,强势的不准她挣扎起身,对着她的屁股便又是重重的一下。   这一下比方才的力道要更重一些,顾卿晚惨叫一声,起也起不来,打也打不过,让她认错更是不可能,她双眼血红,张口便狠狠咬在了秦御的腿上。   像是半辈子没碰荤腥的饿狼,咬住了便不再松开,非要撕扯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不可。   秦御闷哼一声,怒道:“松口!”   顾卿晚听他疼的出声,倍受鼓舞,愈发咬的起劲,摇头晃脑的想撕扯掉他的皮肉来。   秦御,“……”   他抬起手来,还想再打,不想腿上却觉有些微湿,却是顾卿晚用力时,自动闭上眼眸,将双眸中的眼泪挤落了出来。   秦御略怔了一下,抬起的手僵在空中,又见顾卿晚摇头晃脑的,实在好笑,心头的火气倒瞬间消散了大半,抬起的手掌改而变成了抚摸,落在顾卿晚的背上,一下下拍扶着,道:“好了,小狗吗?那么爱咬人。”   顾卿晚可没觉得好,她发誓,今日不生生咬下秦御一块肉来,她就不姓顾。   她执拗的继续用力,唇齿间尝到了血腥味都不松开,秦御无奈了,手在顾卿晚的脖颈后,不知什么地方略按了一下,顾卿晚便觉一阵乏力,紧咬的唇齿不自觉就松开了。   她不甘心的还想再往上扑,秦御已是眼疾手快的将她翻了过来,道:“好了,再咬爷的腿上多个大坑,多影响美观啊。”   顾卿晚瞪着秦御,抹了把唇上的血,道:“是啊,殿下往后还要娶妻纳多的美妾,大腿上带个女人牙印,多影响形象。”   秦御将她拉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道:“说话就说话,莫阴阳怪气的。”   顾卿晚白了秦御一眼,往他胸前扑过去,张口又要往胸前印牙印。秦御慌忙扶着她,道:“莫咬了,再咬仔细将牙齿崩坏了,卿卿生的这般国色天香,若是缺了两颗牙齿可如何是好。”   顾卿晚确实觉得牙疼,想到这古代也没有镶牙的牙医,顿时不敢再咬人,却心头不甘的道:“殿下果然是看上了这具皮囊,看来往后我可是得好好保护我的牙,保护我的脸,还有这一身皮肉,不然失宠了,岂不是要被丢进冷宫,被王府的下人肆意磋磨,过暗无天日的生活?”   她冷嘲热讽的,专门曲解他的意思,秦御有些头疼,将顾卿晚拉进了怀中,道:“说什么傻话,爷何曾看上的是皮囊,若真如此,当日在回京路上,也不会不肯放你离开,还想尽法子的将你带离了洛京城。还什么冷宫,爷哪儿来的冷宫,这话也是能浑说的!”   顾卿晚撇了撇嘴,不过秦御这话,倒让她想起从前的事来,秦御这厮好似还真是她没恢复容貌前便对她动了极大心思的。   顾卿晚记得,从前听闺蜜说起一对夫妻,男的又年轻又帅气,还多金,却坚持娶了个比他大四岁又没颜值家世还一般,还瞧不出什么气质的女人,当时闺蜜表示,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顾卿晚想,当一个想要什么美人都有的男人,偏对一个毁容的女人执着,这个也是真爱了吧?   旋即她便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甩了甩头,顾卿晚还是觉得衡量爱的标准是付出,绝不是索取。   秦御对她除了索取就是索取,也许他也有付出,但他的付出,从来都是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说金钱,再比如说类似对待宠物一样的宠溺?   不对,他可不曾付出金钱,她可没要过他的钱,甚至她如今还在无偿给他爹建殿宇呢。这么一想,秦御除了在她这里耗费了一些时间,旁的还真没付出过什么实际性东西。   果然,在这场追逐游戏里,她付出了自己最珍贵的自由身体,甚至自尊,可秦御付出的不过是对他来说微乎其微的东西,这算什么真爱,屁都不是。   顾卿晚扯了扯唇,自嘲一笑,才道:“殿下说的是。”   秦御觉得她的口气有点不怎么对劲,正要低头探究,谁知外头便传来了迎夏的询问声,道:“殿下,沈公子几个已经在花厅中等着了,殿下可还要见他们?”   秦御闻言这才想起沈择几个,扬声道:“上茶,爷马上过去。”   他言罢,冲顾卿晚道:“沈择几个,从前你也是见过的,他们都是爷的兄弟,算不得外人,爷先过去,你收拾下也出来见见吧。”   秦御出去,顾卿晚想了想上次和沈择几个在仙岳楼用饭的事儿,心思微动,便跳下床榻,进了净房。   “二哥,嫂子没事吧?”   秦御进了花厅,陈咏砚便忙放下茶盏关切的道。   秦御点了下头,刚坐下,旁边郭栋便诧道:“呀,二哥的腿怎么流血了,不会是方才撞到了腿吧?”   说话间站起身来,就要过来撩秦御的袍摆。秦御身上穿着件玄色外裳,腿上被顾卿晚咬的地方,因色暗倒看不出来,便没再麻烦的换衣裳就过来了,谁知道郭栋竟如此眼尖。   秦御刚坐下便瞧见他露出来的白色中裤上,大腿靠近腿根的地方沾染了血迹。   秦御哪里敢让他撩起袍摆看清压印,忙拨弄了下外裳的袍摆,轻咳了一声,道:“无妨。”   郭栋有些遗憾的坐了回去,方才瞧那一小团血色,形状有些奇怪呢,怎么伤的,能伤成个小圆圈?   郭栋琢磨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洞察了什么,表情暧昧的看了秦御两眼。一副原来二哥口味这么重,放心,我会保密的神情。   秦御脸上一红,旋即又沉着脸扫了郭栋一眼,这才道:“她有些受惊,喝了安神汤便过来。”   几人闻言一副理解的神情,沈择道:“二哥可真是隐藏的够深的,先前咱们兄弟还帮二哥在早食铺子里和镇国公世子抢过人,二哥竟然也不告诉兄弟们,那沈清是个姑娘家。”   秦御闻言挑了挑眉,道:“沈清是女子,这不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事儿吗?这等事儿都要爷告诉你们,你们的眼睛是用来干什么的?”   秦御一副,你们如此眼拙,实在不怪爷不告诉你们的神情。   沈择四人,“……”   好吧,连男女都分不出来,好像他们是有些没脸面。不过谁能想到这一个姑娘家,装起少年郎来竟然能像成那个样子啊!   却与此时,外头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轻盈舒缓,一听便是姑娘家,接着是丫鬟打起帘子的声音。   沈择几人禁不住同时望过去,随着景福八宝弹墨帘子被慢慢挑起,外头的光线洒落了进来,一个身影仿若踩着遍地的晚霞而来。   夕阳正好,映照在那道身影之后,她像是从光影斑斓的画卷中徐徐走来,姿态优雅,身姿曼妙。随着走近,那画卷也在清丽的容颜下褪去了色彩,只剩一道婉丽的身影,夺人心神。   走进花厅,顾卿晚站定后便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道:“见过沈大公子,陈郡王世子、郭大公子、李三公子。”   她身上已换了一身素淡的月白色双蝶戏花褙子,下穿一件浅绿百折罗裙,腰间束着一根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头发松散的挽起,发间只斜斜的插着一根宝蓝吐翠滴水流苏步摇,盈盈浅笑,清婉端庄,却不失灵动之气,美的夺目,却又让人觉得恰到好处。   瞧见这样的顾卿晚,沈择几人觉得自己方才将迎夏那样的认成是秦御的女人,实在是蠢到了顶点。   方才在浮云堂还是那样一副模样,如今眨眼间顾卿晚便像变了一个人,无论举止还是神情,都妥妥的贵女模样,从容优雅的,好似方才浮云堂的那个不是她一把。   几人都怔了怔,有点发懵。   沈择率先垂下了眼眸,遮掩了眼中的情绪。   眼前的女人没什么狐媚之气,和狐狸精真是半点不沾边,她生的就不是那种像小妾的脸,气质更是太从容脱俗,高雅出尘,这样的女人,身上好似自带一股矜贵的大气,即便是站在秦御身边都毫不会被遮掩了光彩。   这等女子,成了二哥的妾室,沈择觉得,是福是祸还真难说。   “小……小嫂子好。”   旁边陈咏砚好容易从顾卿晚前后巨大变化中回过神来,禁不住站起身,回了个半礼。   秦御闻言,眉头微蹙,抬脚便踹向了陈咏砚的膝弯儿,道:“嫂子就嫂子,叫什么小嫂子!”   陈咏砚嗷的惨叫一声,心里落满了悲伤,为什么每次受伤的总是他。   “嫂子好!”   不等他平复悲伤,沈择三个已站起来一起行礼,从善如流的道。   陈咏砚,“……”   这都什么好兄弟,拿他探路呢。   顾卿晚倒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称呼自己,顿时都愣住了,秦御却站起身来,拉了顾卿晚的手,道:“行了,他们都不是外人,从前也都见过,坐下来说话。”   他说着拉着顾卿晚,直接在自己身旁的太师椅上坐了。   顾卿晚原也不是什么会怯场的人,从容的坐了,见沈择几个明显无法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倒显得有些尴尬拘束一样,便率先开口道:“好奇怪呢,沈公子几人好像是更习惯我做沈清的样子呢。殿下,难道我女装的样子不会更赏心悦目一些?难道我女装打扮和殿下坐在一起,会比做男宠时和殿下坐在一起更惊悚些?”   陈咏砚顿时便笑了起来,摆手道:“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嫂子不知道,嫂子做沈清时,咱们兄弟以为二哥真那个什么了,可是吓的几日都没睡好觉呢!”   “对,对,幸而嫂子是个姑娘。不过,那个浮云堂真是嫂子一笔一笔画出来的?”郭栋禁不住接口道。   两人一言一语,气氛便松弛了下来,顾卿晚笑了笑,挑眉道:“郭大公子这语气可不对啊,怎么那浮云堂就不能是我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呢?你们也太小瞧女子了些,史书有记载,三百年前,可还出过女丞相呢,我这画个房屋图,又有什么好惊异的。”   “哈哈,栋子没见识,嫂子这样巾帼不让须眉,也就二哥能降服的住!不过嫂子说的好,确实不该小瞧女子!且不说远的,就是咱们大秦,大长公主殿下就是让多少男人都敬服的人物。来日浮云堂建好了,二哥可别等王爷寿辰了,得先请我们几个过来先睹为快啊!”沈择言道。   秦御淡淡一笑,点了下头。   顾卿晚却抿唇一笑,接话道:“大长公主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我不过是从小就喜欢盖房子罢了,也就只这么点能耐,可不敢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更不敢和大长公主相比,不过,这盖房子我却敢拍着腰板说一声,我行!几位若是有要迁新居的,修葺府邸之类的事儿,倒可以找我,我保证绘制出你们喜欢的房屋园林来,报酬嘛,可以给你们算个兄弟价,就按寻常大秦的顶级匠师的报酬算给我就成。”   她甚是自信,口气极大的话顿时便令沈择几个微微愕了下,顾卿晚却挑了挑眉,又道:“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真的,趁着我还没出名,赶紧抓住机会。晚了,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沈择几个顿时便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顾卿晚却扯了扯秦御的袖子,道:“你这几个兄弟眼光真没你好,他们居然以为我在开玩笑。”   秦御唇边也有了些笑意,道:“等卿卿的浮云堂建起来,他们就明白了,卿卿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有爷这份识人的眼力啊。”   顾卿晚顿时发现了秦御一个优点,识货!于是她大点其头,喃喃道:“怪不得只能做小弟。”   将两人的话听在耳中,沈择四个,“……”   “咳咳,其实我们今日见了嫂子建造的浮云堂,已经相信嫂子建房子的能耐了,我们只是最近都没有买什么新园子,也都还跟着长辈住在府里头,没有要修葺府邸的。”沈择禁不住辩白道。   顾卿晚点头,笑的眯起眼来,道:“所以说,我的能力沈公子几个都是认可的了?”   秦御坐在旁边,沈择四人自然不住点头,纷纷赞道:“嫂子神乎其技。”   他们赞着顾卿晚,心里却在想,这个顾家大姑娘当真不一样,这么不谦虚,和二哥的狂妄也算是搭调了。   顾卿晚却一拍手,双眸晶亮起来,道:“如此甚好!其实,我马上准备在京城寻个好地方建个京城第一大酒楼。我是个重义气的人,看在殿下的份上,我便给几位行一个方便,几位都入伙我的第一大酒楼吧,咱们有钱一起赚!怎么样?”   秦御,“……”   沈择四人,“……”   ☆、161 生意伙伴(为秋心自在含笑中加更)   顾卿晚从来都没有和秦御提过想盖什么大酒楼的事儿,此刻秦御难免有些吃惊,见沈择几个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好像在说,二哥你怎么回事,难道嫂子很缺银子,二哥没给自己女人银子花?   秦御禁不住面上有些挂不住,他盯向顾卿晚,尚未言语,顾卿晚便又开口了,道:“殿下给我锦衣玉食,王府中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我自然是不缺这些银子了。再一个,其实我这个人,平日是视钱财为粪土的,萌生这个想法,却是为这沈公子几个呢。”   闻言,沈择几个瞪大了眼睛,顾卿晚悠悠然的抿了一口茶,这才道:“还不是上次在仙岳楼中,几位公子可是冲我们殿下哭过穷的,几位难道不记得了吗?我可还记得,那日回来后殿下从私库里拨了两万两银子让宋宁专门去寻了几位公子看上却因缺银子没买下的心头好,送到了各位的府上。你们二哥待你们一片兄弟情深,实在令人感动,但是下次再看上什么,总不能还指望他吧?”   顾卿晚几句话顿时倒闹的沈择几个涨红了脸,就听顾卿晚脆声又道:“可是你们不好意思再指望殿下,殿下却必定不忍心瞧着兄弟们受苦,若是再买来相送,却必定担心有伤兄弟们的自尊心,殿下岂不是左右为难?我是殿下的女人,自然是要为殿下分忧的呀。”   她一副完全是为秦御的样子,深情款款的看了秦御一眼,这才又冲已经愣了的沈择几个又道:“几位公子都是天生富贵的,像几位这等身份如何能为铜臭这样事儿而烦恼。便是我,看在眼中也是不忍心啊。我能建起京城最好,最吸引人的酒楼来,也可以保证将仙岳楼给比过去,既然我有此自信,也有此能耐,为何不替殿下分忧,替几位兄弟解决这个事儿呢。再说了,这谁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那金山银海就放在那里,咱们怎么能放着不去拿呢?诸位说是不是?”   陈咏砚几个已经被说动了心思,且顿时面露感动之色。陈咏砚率先表示,道:“嫂子说的对,咱们这样的人,怎么能为银子这样的铜臭东西发愁,嫂子愿意帮兄弟们解决此事,就凭嫂子为兄弟们这份义,为二哥这份心,我陈咏砚头一个就愿意相信嫂子!”   李东哲顿时一拍桌子,道:“说的是,嫂子一心为咱们,咱们若是不相信嫂子,那岂不是猪狗畜生都不如了,嫂子说的这事儿,我也肯入伙!”   郭栋笑着道:“嫂子说怎么做,兄弟们都听从吩咐便是,我也相信嫂子。”   沈择抽了抽唇角,颇有深意的扫了被顾卿晚几句话就忽悠的什么都信的郭栋三人,却道:“我自然也是愿意入伙的。”   秦御那边还没开口发表下意见,这边儿顾卿晚已经搞定了一切。   事情如此之顺利,顾卿晚顿时眉开眼笑,端起茶盏来,道:“四位如此相信我,我必不负所望,绝对不会让四位的入伙银子血本无归的,四位就等着每日坐拥金山银山吧!来,为咱们未来的京城第一大酒楼,我们以茶代酒,同饮此杯。”   顾卿晚言罢,率先抬手,几下子将茶盏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净,真当饮酒了,还亮了亮杯底。   她如此爽快,李东哲四个竟也跟着哈哈一笑,同样灌了茶,亮了亮杯子,眨眼间就成了生意伙伴。   旁边秦御都没来得及有所表示,事已成定局,这会子即便他心中很有意见,被顾卿晚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好当着沈择几个人的面再说什么。   若是让沈择几个知道,顾卿晚先前都没和他商量过此事,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他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吗?   他这个二哥还要不要当了,沈择几人却是以为这也是秦御的意思,此刻放下了茶盏,郭栋便满脸感动的道:“二哥为我们设想的太周到了!还让嫂子出来这么帮兄弟们,兄弟们都这么大了,还让二哥为咱们操心这样的事儿,真是无颜啊。”   秦御嘴角抽了抽,最后却还是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顾卿晚闻言顿时便将一颗心放了回去,她先前就有拉沈择几个入伙生意的想法,只是那时候她正准备跑路,此事也就是想了想便作罢了。   如今她被秦御带了回来,一时半刻的是别想再跑了,顾卿晚自然要将这事儿付诸行动的。   她得挣多多的银子,这样在王府中,手中有银子才不至于太受欺负,且得为将来逃离秦御做充足的准备。   陈心颖那边指望不上陈家,她便想脱离了陈家,只和陈心颖一家合伙,可这样酒楼便没有了后台,如今拉上沈择几个正好,有这几个混世魔王戳着,她的酒楼便是抢了多少生意,那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方才在浮云堂刚刚发生了意外,想也知道,秦御定然不会同意她再跑到府外去建什么酒楼。   如此,顾卿晚只好先斩后奏了,好在秦御碍于在兄弟们面前的面子,忍着没表现出不满来。这会子又迫于形势,不得不默认了。   顾卿晚笑罢便冲沈择四人道:“既然是有银子一起赚,想必四位不介意我再拉个人入伙吧?不瞒四位,我从前在闺阁中和工部尚书陈家三房的姑娘是手帕交,我想拉陈家三房入伙,四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好公然出面经营咱们的酒楼,我呢,又是个女子,就更不妥当了。陈三老爷如今却刚好赋闲在家,正有从商的打算,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沈择四个对做生意本就是一窍不通,闻言自然没有什么意见,顿时便将此事给敲定了下来。   说好了此事,又谈了些具体的事儿,马上要有共同的酒楼,沈择几个顿时便觉和顾卿晚熟悉亲近了不少。   几人当真是相见欢,聊的火热,不时再畅想下未来共同日进斗金的日子,气氛不要太好。   秦御坐在一边,竟有一种自己已经被排挤在外的感觉。   等送走了沈择四人,秦御便沉着脸将顾卿晚拉进了屋,他铁青着脸往床上一坐,道:“爷何时答应你,让你出去开什么酒楼了?”   顾卿晚却神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我也没和他们说殿下答应我了啊,不过,方才当着他们的面,殿下倒是答应了。”   她言罢,自顾的坐在了梳妆台前,开始拆头上的发髻,对秦御黑沉的脸色根本选择了视而不见。   秦御见她如此,眉头都拧了起来,道:“你打量着爷答应了便不会反悔是不是?”   顾卿晚将取下来的步摇放在了梳妆台上,微微仰头,甩了甩头发,顿时一头青丝便若瀑布散落了下来,在灯影下摇曳着墨色光泽。   顾卿晚随手顺了两下,站起身来,含笑走向秦御,道:“不是,殿下又不同意了,沈择四个想来也不会怪殿下。我只是觉得,此事殿下实在没有反对的理由啊。”   “没有反对的理由?呵,爷就该瞧着你挣个盆满钵满,然后卷了银子,买了人手,逃离王府是不是?”   顾卿晚万没想到秦御竟然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己的所图和心思来,她一颗心狠狠一缩,面上却露出了惊异和愕然之色来,强迫自己不要躲避秦御一双沉沉威压的眼眸,道:“殿下怎么会如此想!即便有了银钱,我难道就能躲得过殿下的追查了?若真是有银子便能如此,这天下就该商人来做主了。再说,我为什么要卷银子离开王府?我都是殿下的人了,我还能到哪里去,又有哪里能容得下我?我在王府,殿下对我极好,干嘛非要出去吃颠沛流离之苦?”   她说着面上却露出了伤心之色,垂泪道:“我竟不知,殿下一直是如此疑我的……殿下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   她说哭就哭,一副被人冤枉了,伤心欲绝的模样,又抽抽搭搭的道:“我说为殿下的兄弟着想,这话虽然有水分,可也确实有这个心思啊。还有,我大嫂如今还在外头呢,我总得为我大嫂考虑一下吧,我也想帮帮心颖妹妹……并且,我如今在这府里头,没地位没依靠的,若是手里头再不能有些银钱傍身,岂不是要处处遭人白眼,我……我……”   顾卿晚说着,竟然悲从中来,哽咽着再难说出更多的话来。她身子一扭,索性扑到了床铺间,专心的哭了起来。   秦御没想到她竟如此多的心酸难处,见她纤弱的身子柔弱似一朵被风雨催落的花,躺在那里,肩头颤抖,青丝散乱,雪白的脸颊上已挂着一行行晶亮的泪痕,雾蒙蒙的眼眸,浓黑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愈发显得卷翘黑亮,轻轻一颤,便又有晶莹的泪珠滴落,沿着小巧的鼻尖晕染了锦被上的牡丹。   他禁不住心头一揪,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连这样的小事都拘着她,更不应该觉得她手中有了银钱便一定是打量着要跑。   前两日还听说,大理寺卿冯大人给妾室置办了一间铺子,有宠妾灭妻,一帮子御史正在搜罗证据,准备弹劾。   那冯跃民都能想着给小妾置办铺子,让小妾在内宅腰杆子硬些,他怎么能连冯跃民都不如呢。他怎么能想着,他的卿卿只凭借着他的宠爱态度就能在王府里立足呢。   这时候秦御并没有意识到他和一个宠妾灭妻的冯大人比谁更宠妾,是多么荒谬的事情,他陷入了难得的反思和愧疚之中。   他凑过去,抚着顾卿晚的肩背,柔声道:“好了,都是爷的错,是爷之前没能想明白。你愿意出去盖酒楼便盖吧,你愿意去浮云堂爷也都依着你,只是你也得应了爷,往后出门或者去浮云堂,不能再胡乱穿着男装,且不能再往危险的地方去。爷回头再给你专门拨两个会功夫的丫鬟,你去浮云堂或者出府,都必须带着她们……”   顾卿晚闻言顿时便不哭了,抬眸看向秦御,道:“我都答应,我都听殿下!”   秦御见她眼眸中有了些许笑意,泪水却又一时止不住,笑纹荡开,泪珠也滚落了出来,心里愈发疼的厉害,捧着她的脸吻上了那一道道泪痕。咸咸涩涩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秦御心想,罢了,往后这些小事他多顺着些顾卿晚也没什么。   与其防着她逃跑,倒不若让她舍不得离开他,若是这样的话,其实他做些妥协也没什么。   王府的大门前,沈择几人却还并没有离开,只因兔兔正站在沈择的肩膀上惦着脚尖往府里头看。   小东西被自家主子甩落了,主子竟然一点没发现。兔兔跟着沈择回到了凌寒院,专门躲在沈择的衣袖里不露面,就是要看看主子什么时候能发现它不见了。   结果是令兔兔伤心的,秦御和顾卿晚都将沈择几个送了客,也没发现它不见了。兔兔觉得好忧伤,它惦着脚尖使劲往府里看,然而两个主子慌慌张张追出来的一幕却依旧没有发生。   兔兔彻底寒了心,耷拉下脑袋,快哭了。   沈择看的一阵心软,道:“小东西,你还是跟着爷回府去吧,你想吃什么,回了公主府爷让人都给你做来。”   兔兔扭了个身子,却默默的从沈择的肩上,沿着手臂滑落,落了地,它便一步步又往王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王府高耸的朱红大门,威武的高高台阶,愈发映衬的小东西身影寥落可怜。沈择愣了楞,叹道:“真是忠心的灵宠啊。”   兔兔被又送回了凌寒院,沈择将它送到院门便告辞去了,兔兔不肯让丫鬟们碰,自己一步步走回了正房。   文晴挑开帘子,兔兔进了屋,刚进内室,就见帐幔被放了下来,里头有交缠的人影依稀透出。   兔兔伤悲的脸上已经没了任何情绪变动,麻木的挪开了视线,自行爬回它的笔筒里,蜷起了身子。   主子有了女人已经彻底将它抛弃了,为什么现在连善良的女主人也这样对它呢,它觉得自己可以回森林里去了,这里已经无可留恋了,嘤嘤。   秦御是在用晚膳时候才发现兔兔不见了的,得知沈择将兔兔送回来,兔兔自己进了屋的事儿,秦御怔了下才又折返回房,他唤了兔兔两声,屋中却全然没有一点反应。   秦御在笔筒里找到缩成一团,不肯出来,屁股对着外头的兔兔,对着笔筒敲了又敲,兔兔都不肯出来。   顾卿晚见此便也过来一起哄,奈何好话都说尽了,笔筒里头半点动静都没有。顾卿晚不觉瞪了秦御一眼,道:“殿下也真是的,怎么会一直都没发现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秦御却扫了顾卿晚一眼,道:“若非你和爷闹,爷能忽略兔兔?祸水!”   顾卿晚,“……”   笔筒里,兔兔听着两个主子相互推卸着责任,只觉更生无可恋了,它一辈子都不想出去了怎么办。   “兔兔从前可没这么多小性子,都是让你给惯的,你哄着它吧!爷还有事,去父王书房一趟。”秦御撂下话,转身竟走了。   顾卿晚,“……”   她回头看了看半点动静都没的笔筒,禁不住叹了一声,凑过去继续哄着道:“兔兔乖,我错了,不该净想着挣钱,都把兔兔丢在脑后了,你出来,我让人给你弄好吃的?”   没反应。   顾卿晚舔了舔唇,继续努力,“哎呀,花蜜渗出来了,兔兔快来吃啊!”   没反应!   顾卿晚将袖子放了下来,趴在笔筒口,又道:“兔兔不知道,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吓晕了,起来后头脑一直懵懵的,这才没有发现,你就原谅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呢。”   还是没反应!   顾卿晚瘫在了笔筒前,实在是没法子了。   笔筒里,兔兔撅着屁股哼了一声,重重闭上了眼睛。灵宠也是有感情的,太心寒了,它不会轻易原谅他们的!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1颗钻钻,么么哒。今天文还晚上哈。   ☆、162 刘家的反击   顾卿晚好话说尽,也没能将兔兔给哄出来,倒是等到了回来回禀消息的冷月。   顾卿晚去翰墨院见的冷月,冷月神情又变得冷冰冰起来,再没了在飞雀居饰演知月时的娇媚。她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才又道:“属下三个都按照姑娘的吩咐做的,方才那刘民生去了锦乡伯府,却别拒之门外。刘民生转而登上马车,直接去了周首辅府。”   刘民生的靠山果然是周家,只是周鼎兴可不是什么良善人,刘民生若是想让周鼎兴帮忙摆平刘惠佳的婚事,顾卿晚不觉得周鼎兴会掺和此事。   她打发了冷月离开,回到凌寒院竟然看到秦御拿着一碟子葡萄在喂兔兔!   兔兔虽然没像平常那样屁颠颠的围着秦御转悠,可是却也极是乖巧,蹲坐在秦御的手边吃葡萄。   顾卿晚,“……”   她太难过了,凭什么好话说尽,小东西都一点面子也不给,秦御剥几颗破葡萄,就把兔兔给哄出来了!   瞪了兔兔一眼,顾卿晚道:“小没良心的,下次有事儿不要再找我!”   兔兔,“……”   没办法啊,主子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给它剥过东西吃,从来没有啊!   秦御顿时洋洋得意的冲顾卿晚挑了挑眉头,一副你平日里对它太好了,它不稀罕你的温柔了,爷这样平日不惯着它,温柔起来才有价值的自得模样。   顾卿晚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两人,直接躺进暖帐,扯下了帐幔。   顾卿晚原本以为刘民生去寻周家,周家不会帮忙,可却没想到翌日周鼎兴竟然去了锦乡伯府一趟,然后锦乡伯说了去刘家拉聘礼,却再没有了动静。   顾卿晚听闻这个消息,脸色略沉,到了这日下午,马腾祥又过来禀道:“姑娘,刘家刚刚押着一个男人敲锣打鼓的去了京兆府。”   顾卿晚微微拧起眉来,道:“备车,我去京兆府看看。”   两柱香时辰后,顾卿晚戴着坐在马车上,远远的瞧见京兆府衙门里刘民生状告一个穿锦缎长袍做商人打扮的男子。   一番审问,那男子承认自己就是在飞雀居中言语污蔑了刘家姑娘的那个商人,还说自己是鬼迷心窍,胡说八道吹嘘的,其实他连刘惠佳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   接着当日和李泽一起逛飞雀居的几个公子也出来作证,说那公堂上的商人,确实就是当日在飞雀居胡说的那公子,他们正是听了他的话,才传播的不实流言。   京兆尹沈大人继续审问,却又审出了刘家一个丫鬟因为家里兄长染上了赌瘾,将刘惠佳的首饰偷了出来,卖给了当铺,首饰辗转到了客商的手中。   最后沈大人判那客商一百大板,入狱一年,赶出京城。   刘民生忙大喊沈大人英明,还了他女儿清白。   顾卿晚戴着帷帽站在人群后,将公堂上的一场大戏看的清楚,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握了起来。   “姑娘,刘家是算准了,属下假扮客商,行的是诋毁之事儿,这会子不可能出来揭露他,所以才敢弄了个假客商上公道,演这么一场好戏给世人看。”马腾祥低声道。   顾卿晚点头,笑了笑道:“刘民生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让京兆府尹都配合他演大戏,看来这次周鼎兴还真是为刘家出了大力呢。”   “哎哟,这事儿可真是新鲜,一个外地来的客商,竟然敢污蔑起官宦人家的小姐了。”   “是啊,官家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客商,更何况,人家小姐还是定了亲的,定的可是勋贵人家的世子。这一听就不是真的嘛,怎么会有人相信。瞧见了吧,那客商自己都承认污蔑人了。”   “照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怎么就客商胡说时,刚好让那刘姑娘的未婚夫给听见了?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啊,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害那刘家姑娘呢。”   旁边不远处,两个看热闹的人,大声的议论起来,引得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两人的议论声有些大,顾卿晚看过去,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刘民生的长随穿了寻常百姓的衣裳。   呵,这还安排了人,影响舆论,也真是够费尽心机了。   顾卿晚正想着,便听有惊惶的声音远远传来,道:“老爷,不好了,老爷,二姑娘投缳自尽了!老爷快回去看看吧!”   公堂上的刘民生顿时脸色大变,慌慌张张的踉跄着去了。   公堂外看审的百姓静了一瞬,果然跟着谩骂起了那堂上正行刑的客商,同情刘惠佳的话更是此起彼伏。   “这刘二姑娘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竟然被人如此陷害,当真是可怜。”   “这姑娘也是个烈性的,怎么就投缳了呢,希望吉人自有天相,救回来才好。”   “真是个命苦的,好好的官家小姐,怎么就碰上了这样的事儿!”   ……   顾卿晚听着这一面倒的议论声,唇角微微勾了下。   刘民生根本没有这样的应对能耐,今日这些当都是周鼎兴指点的。周鼎兴如此帮刘民生,这可真是有意思啊。   “走吧,回府。”   顾卿晚转身往马车的方向去,马腾祥快步跟上,脸上却有不甘之色,道:“难道这事儿就这样算了?那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顾卿晚微微挑唇,道:“怎么会是白忙活呢,这种事即便再辟谣,辟的再干净彻底,也还是会有人不相信,还是会有人议论非议,刘惠佳即便是保住婚事,嫁了李泽,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那几个公子哥作证,必定是被刘家塞了好处,封了口。至于锦乡伯府那边,顾卿晚虽然不知道周鼎兴是怎么说动锦乡伯府不退亲的,可刘家这么大动静辟谣,骗得了世人,却骗不了锦乡伯府。   锦乡伯府只会更加怀疑刘惠佳的清白,这样被怀疑清白的刘惠佳嫁进了锦乡伯府能有什么好?   果然紧跟着京兆府的案子,锦乡伯府也表示相信刘惠佳的清白,并且在傍晚还请了官媒上刘家请了期,就将刘惠佳和李泽的婚事定在了一个月后。   顾卿晚听闻此事,只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御回府后,大抵是刘家今日闹的动静太大,他也听说了此事,用完膳便拉了顾卿晚,道:“刘二姑娘飞雀居的事儿,是你让人做的?”   顾卿晚眨了眨眼,道:“殿下听马腾祥说了?”   秦御抱着顾卿晚却是摇头,道:“今日听闻刘家闹上京兆府爷猜的,这下子被刘家掰回一局,卿卿可要爷帮你收拾刘家?”   他唇角轻勾,睥睨着顾卿晚。   顾卿晚知道秦御收拾刘家不过抬抬手的事儿,可她却不想什么事儿都靠他,闻言摇头道:“不必,刘家我自己能搞定。我只是在想,周鼎兴这个人,怎么会如此下死力的帮忙刘家。不是因为交情的话,就只能是刘民生拿捏着周鼎兴的把柄,我在想,刘民生抓的这个把柄是什么,会不会和我们顾家有关系。”   秦御赞赏的看着顾卿晚,道:“爷的卿卿可真是聪明。爷听说兵部有个主事马大人,前些时日坠马伤了腿,有些严重,大抵往后是不能再上衙署了。这样的话,兵部便有了个空缺,可有不少人都盯着呢。”   顾卿晚闻言面露恍然,道:“锦乡伯像让李泽补上这个空缺?周鼎兴答应了他,锦乡伯才同意不退刘家亲事的?”   她一点就通,秦御眸光愈发惊赞,笑着道:“大抵如此,不然李泽是锦乡伯府的世子,他的妻子将来是要做宗妇的,岂能有名声上的污点?这个兵部主事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官职,但却是挂在兵部之下的实职。李泽武艺一般,能力也一般,像从武举入仕其实并不容易,若能谋到这个兵部主事之职,也算两只脚跨进了六部,往后慢慢熬资例,再有锦乡伯府上下疏通,未必没出头之日。李泽若能在兵部站稳脚跟,锦乡伯府也算后继有人了。”   他言罢,将顾卿晚又往怀里拥了拥,低头嗅着她的发香,方才又道:“周鼎兴作为内阁首辅,安排个兵部主事还是没问题的。六部历来一个萝卜一个坑,这次好容易空出来一个位置,周鼎兴愿意拿来为刘家送给锦乡伯,付出可不算小。刘民生拿着的周鼎兴的这个把柄不小啊!爷也很好奇会是什么呢。”   刘府中,刘惠佳得知保住了亲事,顿时便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脸色也恢复了一些红润,她拉着邓氏的手,道:“母亲,锦乡伯真的相信女儿的清白了?锦乡伯世子也相信的对不对?”   邓氏脸上也有了笑容,拍扶着刘惠佳的手,安慰她道:“你放心吧,锦乡伯府既然已经来请期,下月便迎娶你,那便说明他们是相信你的清白的。这下子好了,锦乡伯府愿意求娶,已经足够说明佳儿是被冤枉的。等你嫁了过去,洞房花烛以后,只要你和世子爷恩爱,什么流言都不攻自破。”   刘惠佳禁不住红了脸,依偎进了邓氏的怀中,道:“母亲说什么呢!”   见她害羞,邓氏却愈发笑了起来,道:“对了,如今外头都知道你为了表清白投缳了,虽然救了回来,但也是九死一生。这些天你就不要出房门一步,装的像样子一些。”   刘惠佳连连点头表示知道,又问邓氏,道:“母亲,父亲还没查到顾卿晚那贱人的下落吗?”   她脸上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来,双手都不自觉攥了起来,这次若不是周家愿意帮忙,她就真的全完了,一辈子都毁了,都是顾卿晚,都是那个贱人,她是不会放过顾卿晚的!   邓氏闻言轻蔑一笑,道:“府上摆出京城的人还没回来。不过,你父亲这次去周府却听说的顾卿晚的事儿,当日陪在顾卿晚身边的那个男人,应该是礼亲王府的燕广王殿下。”   “什么?!母亲是说他是谁?!”刘惠佳难以置信的声音显得尖利无比。   怎么可能是燕广王!想到那个俊美似妖,又尊贵无比的男人,刘惠佳身子都微微颤了起来。   燕广王秦御,那是她连幻想都够不到的男人啊,凭什么顾卿晚都沦落成庶民了,还被镇国公世子退了亲,却还能攀附上像燕广王那样的男人!   凭什么她连想都不敢想的男人,却和顾卿晚联系在了一起。   当日在多宝楼上,那个男人对顾卿晚千依百顺的,想到这个,刘胡佳嫉恨的双眼都红了,凭什么顾卿晚总是能轻易得到最好的。从前有娄闽宁,如今娄闽宁不要她了,她却还能攀上更好的秦御!   “佳儿,你也不想想她现在什么身份,跟在燕广王身边又会是什么身份?她自甘下贱,不明不白的跟着燕广王,早就不是从前的顾府大小姐了,你是要嫁去伯府,堂堂正正做未来伯夫人的,和她一个不入流的姬妾之流计较什么?好了,你父亲说了,如今她跟着燕广王,不好招惹她,这次的事儿咱们便算了。你乖乖的绣嫁妆,只等着嫁进伯府便好。”邓氏哄了刘惠佳几句,见她点头,便含笑起身走了。   邓氏出去,刘惠佳却还是忍不住将床上的枕头狠狠丢在了地上。   顾卿晚给人做妾,她很高兴,可是给高高在上的燕广王做妾,她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顾卿晚怎么就不去给七八十的糟老头做妾!   先前明明听说她离开京城,颠沛流离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她为什么不死在京外,为什么要回来!   李泽是不错,可和燕广王想比,那就什么都不是了!为什么她还是比不过顾卿晚,她好不甘心。   刘惠佳紧咬着唇,眸光闪动,将邓氏的吩咐忘了个干净,高声叫着丫鬟,道:“寒梅!寒梅!”   寒梅忙快步进来,刘惠佳塞给她一个荷包道:“你一会子出府去,帮我办件事……”   她嘀咕完,寒梅却面露难色道:“姑娘,老爷吩咐了,让姑娘好好绣嫁妆,不让姑娘乱走动的。”   刘惠佳却跺脚,道:“我哪有乱走动,我让你出府,又不是我自己出去。你是我的丫鬟,不听我的话,来日我便让母亲换了你!”   寒梅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将荷包收了进来,道:“奴婢知道了。”   刘惠佳这才笑着点头,道:“真是本姑娘的好丫头,这件事儿你办的好,我有奖赏。现在外头都在传我的事儿,有了新的流言,我的事儿便也过去了。你也不希望你家姑娘被流言缠身,名声不佳吧。”   寒梅福了福身,道:“奴婢会办好姑娘吩咐的差事的。”   刘惠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吧。”   翌日,顾卿晚带着文晴和文雨往浮云堂去,刚进了花园,却听几个小丫鬟在花墙根儿嚼舌。   “真的是从前首辅家的姑娘吗?”   “外头都已经传遍了,今儿早上大厨房采买的都听的真真的,那还能有假。”   “从菜市上听来的消息,当不得真的吧,若凌寒院的卿晚姑娘真是从前顾家的姑娘,那可是罪臣女眷,这身世还没咱们这些正经家生子干净呢,二爷能那样宠爱着?”   “我听说那位卿晚姑娘确实是姓顾的,哎,说起来也是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啊,要是我,早便一头撞死干净了!从前顾家还清流之首的,就算是如今破落了,也不能就给人当妾呀,哦,不对,还不是妾呢,是通房……”   一阵笑声传来,接着又有人接口道:“顾家不是说通敌吗?连通敌叛国的事儿都做的出,还能指望家里的姑娘多有风骨?也就是生了副好模样,二爷稀罕两日还不就丢开了,到时候……怕是连咱们这些个丫鬟还不如呢。”   ☆、163 怜惜和愧疚   顾卿晚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传扬出去,会引起怎么样的非议,她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此刻听着这些小丫鬟的肆意议论嘲讽的话,心里却还是想堵了一团团棉花般郁气。   她能从这些丫鬟们口中听出浓浓的酸味来,不过是嫉恨她挡了她们攀高枝的路罢了,岂不知这个什么狗屁通房,她还真是半点都不稀罕。   不过这些人如此羡慕嫉妒,顾卿晚也不能让她们失望啊。   她缓缓迈步,提裙便绕过了花墙,一面走,一面拨弄着手上的镯子,一截雪白皓腕上,如水流动的绿玉镯映衬的肌肤愈发白的剔透,似染了一层薄冰最清透的那一层雪。   拨弄手镯的春葱玉指如兰花,纤纤柔软,只一双皎腕素手随意摆弄着动作,便有一股倾城之姿,优雅柔媚,动人心弦,令人移不开目光。   “文晴,殿下说这镯子是他亲自从多宝楼挑的。可我怎么瞧着这绿虽好看,却不如羊脂白更衬我肌肤呢。不过殿下却说,我戴什么样的都是最好看的,你说他不会是骗我的吧?”   她声音娇软,脸上带着些清浅甜蜜的笑意,像只是随意一问。说话间,刚好到了几个小丫鬟的面前,随意又摆弄了下手腕上的镯子,迈着舒缓而从容的脚步往前走着。   好像目光都被镯子吸引了,根本就没看见几个僵直站着的小丫鬟一样。   文晴闻言紧跟上前,笑着道:“二爷那么疼爱卿晚姑娘,怎么会骗卿晚姑娘呢,定是二爷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二爷说的确实是实话呢,卿晚姑娘肌肤盛雪,冰肌玉骨,奴婢也瞧着是戴什么都好看呢。”   顾卿晚这才松开了镯子,又拨弄了下头上的玉簪,道:“这样呀,其实我真不爱戴这些玉啊金啊的,累赘的紧。”   文晴劝道:“殿下昨儿才在多宝楼给卿晚姑娘置办了几匣子的首饰,少说也花用了万把两银子,虽说这些首饰在殿下不算什么,可难得的却是殿下的这份心意,件件都是亲自挑选的,卿晚姑娘就算是再不爱戴,也要用上一两件,不然殿下心里该多失落。”   “你说的是呢,殿下待我如此好,我怎么也不能辜负他一番心意的,便每日替换着戴一两件吧。对了,你说我一会子要不要亲自去给殿下煲个汤回报下殿下呀。”   顾卿晚已然带着文晴和文雨从几个丫鬟面前走了过去,她巧笑倩兮的回头问文晴道。   文晴拍了下手,道:“当然要了,卿晚姑娘亲自煲汤,殿下不定欢喜高兴成什么样儿呢!不过,今儿卿晚姑娘还要去王妃的花房照顾那些花草,不知道时间上来得及不。”   她们说话间就渐渐走远了,几个嚼舌根的丫鬟却一个个脸色难看,气的指甲都要掐断,嫉的心头都要流血。   顾卿晚不是个爱戴首饰的,去浮云堂又免不了磕磕碰碰的,更不适合戴什么首饰了,她手腕上的镯子还是为了遮掩那玉莲花才戴着的。   不过身上就戴这么一两样,自然就要挑选好的。   几个小丫鬟整日置身王府这地方,眼力还是有的,只那么一只镯子便能将三郡王,四郡王院子里的得宠姨娘全身堆积的饰品都给比下去。   还有,那镯子还是二爷亲自挑的!那样的首饰还有好多!想着顾卿晚方才说的那些话,几个丫鬟嫉的双眼都通红,浑身发起抖来。   再想想顾卿晚明明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声,却若无其事,直接无视她们从前头施施然走过去的样子,嚣张傲慢,目中无人,实在是太让人气恨了!   气死了,嫉死了!   顾卿晚却没功夫跟几个小丫鬟多做纠缠,穿过小径,她加快脚步往浮云堂的方向走,不过却还是冲文晴道:“劳烦你帮我打听下方才那些小丫鬟是从什么地方听来我的身份的。”   文晴快步去了,顾卿晚便丢下此事,带着文雨又往浮云堂去了。文雨跟在顾卿晚身边,见进了浮云堂,顾卿晚竟然和往常一样,立马就进入了状态,好像已经将方才发生的事儿给忘了个干净,顿时啧啧称奇。   顾卿晚忙完浮云堂的事儿,回到凌寒院收拾一番换了衣裳,这才听文晴说起那些流言的事来。   文晴略蹙着眉,道:“消息是从城南的菜市上传开的,是今日早上,咱们王府大厨房采买的妈妈和婆子们在菜市听说后,回来这消息便从大厨房流了出来。卿晚姑娘也知道,王府各院各处到了膳点都得去大厨房领食盒,这大厨房历来就人多口杂的,消息传的最快。更何况,二爷身边有了姑娘,府里早就传开了,都对顾卿姑娘正好奇,这消息便传的更快了,如今怕是满府的人都知道姑娘从前是顾府的小姐了。”   顾卿晚闻言却略挑了下眉,道:“岂知是满府都知道了,想来如今满京城的高门大户都知道了。”   城南的菜市顾卿晚是知道的,因东西齐全,又不乏南边运来的新鲜菜蔬,以及贵重些的食材,故此京城中倒有大半的官宦府邸,每日都会有管事过去采买东西。   礼亲王妃大厨房的妈妈们能从菜市上听到这个消息,旁的府邸自然也会听说,还真是传播流言的好地方。   鬼才相信无缘无故的菜市会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分明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这消息。至于是谁,根本就不用想。   她最近也就和刘家的过节大些,能做出这样白痴且冲动,偏又没什么用的事儿来,不会是刘民生,只会是刘惠佳那蠢货。   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做这样无聊的事儿,也不嫌累的慌。秦御又不可能将她藏起来,早晚她的事儿都会传开,其实刘惠佳这么做对她真产生不了什么实际伤害。   至于那些非议,早就注定的,刘惠佳传不传不过早晚都要承受罢了。   摇头一笑,顾卿晚让文晴退下,却又到翰墨院,寻了马腾祥来,吩咐道:“今年的武举马上就要开始了,最近礼部是不是也就这么一场大事儿?”   马腾祥点头,道:“中秋还有些时日,如今礼部主要忙的还是武举,毕竟武举如今我大秦也不算真太平盛世了,朝廷对武将的选拨还是极重视的。”   顾卿晚点头,道:“你帮忙查查,这次武举刘民生这个右侍郎都负责做什么,再查查他每日的行踪,多和什么人走的近,事无巨细,查好了来回我。”   马腾祥应了,似犹豫了下,见顾卿晚询问的挑眉看着他,他才吞吞吐吐的道:“今日王府中的流言蜚语我都听说了,这事儿蹊跷的很,师父要不要我去查一查?”   顾卿晚倒没想到马腾祥会主动提起此事,见他脸上不乏担心之色,她面上便有了笑意,道:“嘴巴长在别人脸上,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我又不会掉块肉,并不多在意的。至于这事儿,我心中有数,知道是谁做的,不必查了。”   马腾祥却道:“那怎么能行,师父告诉我是谁!我们给师父出气去!”   顾卿晚便愈发笑了起来,摆手道:“还能是谁,左不过刘惠佳罢了。”   见马腾祥眸光一冷,顾卿晚又道:“她折腾不出什么大事儿来,我也没功夫和她计较,你帮忙将我吩咐的事儿查清楚,我想法子收拾刘家,连锅端才划得来嘛。”   顾卿晚言罢冲马腾祥扬起了扬眉,马腾祥见顾卿晚一副心有成算的模样,虽然觉得靠顾卿晚一个小姑娘,竟然想要对付刘家太不可信了,但还是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   顾卿晚抿了抿唇,轻叹了一声。她是说真的,如今她的时间很宝贵,易容术还没教彻底,浮云堂天天都要去,她还得抽空帮礼亲王妃照顾花房,有时间王妃还会叫她过去聊天说话。   和沈择几个达成了合伙关系,这事儿也得赶紧的落实,这两日她还寻了两本入门的医书,准备开始学习医术,让玉莲花的花蜜发挥出效用来。   秦御回府她还得哄这位大爷,她是真没时间和刘惠佳玩你诋毁我,我陷害你的小游戏。再说,就算折腾的刘惠佳彻底翻不了身,后头还有刘家。   相反,直接对付刘家,刘家倒了,凭她刘惠佳根本不用她出手便全完了。   至于对付刘家,一来刘民生和顾家的覆灭脱不开关系,二来,刘家倒了,才能引出后头的周家来,她倒要看看,刘家朝不保夕,摇摇欲坠时,周鼎兴还会不会出手相帮。   顾卿晚不甚在意府中丫鬟婆子们的非议,可不代表秦御也不在乎。秦御回府后,文晴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儿告知了秦御。   原本顾卿晚的身份在王府也不清不楚的,文晴自然没投靠的意思,只是避子汤的事儿,她却和顾卿晚被迫的栓在了一起,也瞧明白了顾卿晚在秦御心中的地位。   顾卿晚好,文晴才能好,再加上这些时日接触,顾卿晚对文晴也从来客客气气的,又展现出了不同于内宅女子的才华,文晴总觉得顾卿晚就不像个能一直做妾的女人,她总有种顾卿晚是做大事,也总有一日能做成大事儿的感觉。   故此,文晴这两日对顾卿晚是真有了些类似攀附主仆一样的情分,因而秦御一回府,文晴便将事都自作主张的禀了。   秦御闻言,脸色冷的厉害,拧眉道:“她今日精神如何?如今做什么呢?”   文晴见秦御听了她的话,浑身都冷了三分,眼眸中像是聚集起的一股暴风般,暗沉沉的,便知道秦御是动了怒,也知道自己是禀对了,舒了一口气,她才道:“夫人……夫人精神虽瞧着和往日没多大差别,可午膳却比平日少用了多半碗,今日从浮云堂回来,便在屋里呆着,不然奴婢在跟前伺候,闷在屋里有快一个时辰了。这会子知道殿下要回来了,倒是打叠起了精神,奴婢方才迎殿下时,夫人正梳妆呢。”   文晴这话其实说的不尽不实,在她看,顾卿晚倒像根本没受那些话的影响,最多听见的当时郁了片刻,转眼就丢开了。   可文晴觉得若是这么说,二爷是不会怜惜夫人的。故此她虽然告诉秦御,顾卿晚中午少吃了半碗饭,却没说,那是因为午膳前顾卿晚多吃了两碟子糕点。   她虽然说顾卿晚闷在屋里一个时辰,不让人伺候,却没说,那是因为顾卿晚懒在床上躺着看医书呢。   她说的都是实话,听在秦御耳中便是顾卿晚心里难过,已经不肯见人了。   秦御心疼的厉害,又愧疚的厉害,他其实心中也清楚,若非他强迫,顾卿晚如今也不必受这样的非议和诋毁。   他俊面浮起些煞气来,举步脚步微沉往正房走,不忘冲文晴道:“你做的不错,赏银五十两,往后府里夫人受了什么委屈,都记得回禀爷。”   文晴是二等丫鬟,每月月例银子也就一两银子,怎么也没想到不过说了几句话,竟然就得了五十两银子的赏钱。愣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忙应道:“是,奴婢都明白了,二爷放心。”   秦御却已大步进了正房,他绕过屏风,果然就见顾卿晚正坐在梳妆台前往头上插钗。没办法,她回来后,躺在床上看医书,本来发髻就有些乱,加上她初涉医术,好些地方都看不懂,习惯性的抓头发,把一头青丝都扯的不成样子。秦御要回来了,自然得收拾一下的。   秦御迈步过去,从她手中取过那支嵌金丝勾云形的白玉簪,给顾卿晚插在了鬓发间,望着镜子里那个眉目如画,容颜清丽的女子,秦御只觉一时间心里盛满了酸酸涨涨的疼。   他凝望着顾卿晚不言语,顾卿晚却不知道文晴做的事儿,只觉秦御的目光有些怪怪的,正想问他,兔兔从秦御袖中钻了出来,顺势就滑到了顾卿晚的膝头,又爬上她的肩,接着便用小脑袋使劲的蹭她的脖颈。   顾卿晚被兔兔蹭的有些痒,笑着躲闪,道:“兔兔今儿在外头难道又被殿下欺负了吗?若不然怎么这样粘我呢?”   她笑着歪头躲闪,又抬手去抓兔兔,道:“别闹了,痒死了啊。这么讨好,该不会是又闯祸了吧?”   她笑靥如花,眸光潋滟,宛若一株无忧无虑开在阳光下的海棠,秦御却愈发觉得顾卿晚是在他面前强颜欢笑,心中揪疼的愈发厉害了。   顾卿晚躲避着兔兔,不经意对上秦御看向她的目光,只觉柔情满怀,又深沉无底,令她微怔,差点没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来。   她微微颤了下,开口道:“殿下怎么这么看着我?我今儿有什么变化吗?”   言罢,她望了眼镜子,秦御却俯下身来,从背后将顾卿晚揽在了怀中,将刚毅的下巴枕在顾卿晚的肩头,一面用他俊美的侧脸轻轻蹭她雪白的脖颈,一面和她一起看着镜子中相拥的一双璧人,半响才道:“没什么,只是出去一日,爷想卿卿了。还有,卿卿今日瞧起来格外美丽。”   顾卿晚,“……”   秦御被什么花心风流鬼附身了吗,这甜言蜜语说的她有点不适应啊。   被他这样搂着像交颈鸳鸯一样贴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温暖缱绻的缠绵之意,尤其是从镜子中还能全然瞧见两人的亲密,那种痴缠亲昵的感觉又好似在翻倍的叠加,有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顾卿晚觉得心跳的有些微微乱了,她垂下眼眸,转过身,轻搭着秦御的腰,挑眉道:“殿下不会是和兔兔一起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儿吧?”   秦御自然不会在顾卿晚面前提起那些流言来,没得让她心里再难受一遍,闻言他摇头一笑,收敛了方才忍不住流露的柔情满怀和愧疚心疼,道:“爷能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儿?爷也舍不得做对不住卿卿的事儿啊。”   顾卿晚眨了眨眼,狐疑的又看了秦御两眼,这才道:“殿下回府还没去王府那里请安吧?我伺候殿下换衣裳吧。”   她说着要起身,却被秦御按着肩头又按坐了回去,顾卿晚诧异抬眸,就听秦御道:“卿卿还是挪到内院去吧,可好?”   顾卿晚一愣,接着才明白了秦御的意思,他是想正式纳她做妾,让她以他妾室的名义住到内宅去。   秦御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提这个事儿,顾卿晚顿时便知是因为什么了,秦御这是什么都听说了啊,怪不得自方才回来便古里古怪的。   他是觉得让她受委屈了?   顾卿晚觉得秦御有些好笑,让她受委屈的人明明就是他,如今倒在她这儿充起好人来了?不过感情他也知道他对不起她,做了混账事儿啊。   顾卿晚抿了抿唇,松开了搭在秦御腰上的手,挑眉道:“所以呢,正式纳我为妾就是殿下解决此事的办法?好吧,殿下准备怎么个纳法?直接在内宅拨开宅子给我,让我挪过去住?婢女升成婢妾,啧啧,说起来我这也挺速度啊,丫鬟可还没做两日呢。”   秦御岂能听不出顾卿晚话语中浓浓的嘲讽意味,若是往常,大抵她这样,他心里会不舒服,可今日却只觉心疼心闷,他几乎是有些焦急的道:“自然不是这样,爷什么时候也没想着让你为奴为婢,你也从来都不是爷的丫鬟,当日那张卖身契,爷当夜就毁了,卿卿该不会不知道卖身契只有送官府登记改籍才算数的吧?”   顾卿晚闻言顿时便有些傻眼了,她头脑有些发懵,眨了眨眼又甩了甩头,方才盯着秦御,开口道:“殿下的意思是说,我的卖身契不算数?我从来都没卖身给王府,变成王府的奴婢?是这个意思吧?”   秦御觉得顾卿晚听到这个事儿,应该高兴才对呀,他本来是不想告诉顾卿晚这个的,因为她不想生他的孩子,让他意识到顾卿晚还想着逃离他,告诉了她这事儿,秦御觉得这女人的心思必定动的更大了。   可是今日他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怜惜的,便禁不住告诉了顾卿晚,想让顾卿晚高兴一下,知道了这事儿,也不必那么在意那些非议。   不过此刻他却发现顾卿晚的神情有些不大对,她那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高兴呢,反倒有些阴沉沉的模样。   秦御被顾卿晚紧紧盯视着,手心竟然不自觉的冒出了汗,他小心翼翼的点了下头,才又道:“爷是这个意思,爷还打量着让卿卿早些给爷生儿子呢,爷的儿子如何能从一个丫鬟的肚子里爬出来?爷怎么着也不可能将卿卿打入奴藉啊……”   秦御的声音禁不住有些越来越小,只因他发现顾卿晚紧咬着牙关,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盯着他的一双明眸更是似一头被激怒的母狮,这和他预想的有点不一样,秦御有点傻了。   ------题外话------   谢谢186**3793 送了10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3颗钻石、来1杯咖啡 送了9朵鲜花,扑倒么么么么再么么。哈哈,明天上午月票加更哈。   ☆、164 月票800加更   顾卿晚真的是要被气死了,心里的火气像是喷发的岩浆堵都堵不住。   秦御说的轻巧,从来没把她当成丫鬟,也从来没将她打入奴藉,那语气甚至是洋洋得意的,好似她应该感恩一样。   他妹的呀,有他这样玩人的吗?!   天知道,这些时日,她是真以为自己卖身为奴了,她心里有多憋闷难受。奴婢是没有生命保障的,她在这王府里小心翼翼,忍气吞声,那都是因为她真以为自己是入了奴藉的。   她不敢行事稍稍任性,在这府里头,奴藉的她随便什么人都能给她使绊子。她甚至连文晴,文雨都比不上。起码人家还是家生子,全家都在王府里做事,势力根深蒂固的。   她呢,她就一个外来人,孤身一个。   她不压着性子,面上伺候着秦御,就这满是眼睛的凌寒院,分分钟消息便能传到礼亲王妃那里。   礼亲王妃知道她冲秦御使性子,顾卿晚可不觉得礼亲王妃会没意见,便是再对她有好感,也得化为乌有。   谁再在礼亲王妃面前给她上个眼药,使个绊子,遭个什么陷害,等秦御出了府,对她没了好感的礼亲王妃一顿板子下来,就算是要了她的命,顾卿晚也不觉得秦御能怎样。   他能为她和礼亲王妃闹上一两年就不错了,还真能为她一辈子不原谅自己的母亲不成?真那样只孝道就能压死他!倒时候她真是死都白死了。   另外,她也想忍着,哄好了秦御,早日让秦御放松对她的警惕,也好早日放了她的奴藉。为此,她没少忍着他,还和他谈条件,费尽心思的教授易容术。   她这都是为了早日脱离奴藉,可是他倒好,现在轻飘飘的告诉她,她被玩了!   被骗,被玩了!   那她这些时日在他身边的忍辱负重,甚至是忍辱偷生都算什么?   顾卿晚盯视着秦御的双眼越来越红,也越来越冷,秦御被吓的僵了身子,往后略退了半步,道:“卿卿,你……你没事儿吧?”   顾卿晚却气急反笑,她死死捏着袖子里的手,这才没当场爆发出来,暗自舒了两口气,她从梳妆椅上缓缓站了起来,冲秦御蓦然一笑,似春花盛开,一下子舒缓了方才屋里怪异紧绷的气氛。   “我没事儿,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方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太惊讶了。”   她含笑说着,方才还恨不能吃人的神情仿似都是秦御的一场梦,秦御有些忐忑狐疑,顾卿晚却凑上前略依偎在了他的怀里,柔声道:“就知道殿下不舍得真让我为奴为婢的。”   她主动靠近,声音里带着股释然和轻快,秦御顿时便将忐忑和狐疑丢到了脑后,拥着顾卿晚,刚要和她说说他的打算,顾卿晚却挣着推开了他,道:“殿下还是快去给王妃问安吧,王妃一准等着呢,莫让王妃多等。”   她说着帮忙秦御脱身上的官袍,又取了一件藏青色的常服来,示意秦御抬手。   对于府里的流长斐短,还有顾卿晚的安置问题,秦御也正要和礼亲王妃说说,便暂时没再多言,配合着换好了衣裳,抚着顾卿晚的手,道:“那爷却母妃那里问安了,你等爷,一会子爷回来陪你一起用膳。”   顾卿晚含笑点头,将秦御送到了廊下,见他大步去了,顾卿晚折身回到房中,脸色顿时冷若寒霜,眸中又浮起了冷笑来。   那厢,秦御并没直接去秋爽院,反倒招呼宋宁去查今日在花园里嚼舌根,被顾卿晚听到的那几个丫鬟都是谁。   宋宁应下去查问,秦御才迈步进了秋爽院,陪礼亲王妃坐着说了会子话,礼亲王妃倒率先说起了今日府中的流言来,道:“母妃已经罚过大厨房乱传流言的丫鬟婆子了,外言不入,内言不出,她们却将外头菜市上听来的闲话,带回府里乱嚼舌根,当真是母妃平日里太宽待下人了,只是倒让卿晚受了委屈,难为她也没埋怨母妃,今儿还去花房替母妃照顾那些花草,还挑选了两盆格外好的茶花,让丫鬟送了过来。”   礼亲王妃说着指了指窗边条案上摆放的两盆茶花,道:“说起来,卿晚可真是个心灵手巧的,我那些花草到了她手里头,这才几日功夫,就精神了不知多少,你瞧瞧桌上的那盆十八学士。母妃养了两年了,总也长不好,愣是不开花,卿晚就照料这么两日,你看看这花儿开的,母妃前些天在义亲王府,义亲王妃还显摆过一盆十八学士,母妃这盆等过几日花儿都开了,可比她那盆要不知好多少呢,到时候定要写个帖子,邀她过来赏花!”   秦御顺着礼亲王妃的目光看向那盆十八学士,树型优美,花苞不少,已经开了两朵,一朵是粉白的,还有一朵白底红条的,摇曳在窗外吹进的微风中,典雅精致、妩媚多姿,就像那个女人。   秦御唇边不自觉挂上了笑意,回头冲礼亲王妃道:“母妃,儿子想着,卿晚一直跟儿子在外院也不是办法,如今非议她的说的那样难听,要不,还是让她到内院来吧,放在母妃身边,儿子也放心。”   礼亲王妃顿时便笑了起来,点着秦御道:“早该这样了,又不是随意玩玩的通房丫鬟。外院那地方,又是侍卫又是小厮的,外男进进出出,哪里是能让姑娘家久待的地方,既然强迫人家跟了你,就该好好安置。非得迫的人家签了卖身契,当个丫鬟跟在外院,人家姑娘能高兴,能对你死心塌地就怪了。”   礼亲王妃觉得秦御可算是想明白了,哪有女眷一直呆在外院的道理?她抿了一口茶,道:“只是这进内院,也得有个章程,你是怎么想的?直接从丫鬟提成婢妾的话,如今你可还没有正妃,连敬茶礼都不必了,直接收拾个院子让卿晚搬过去便是……”   秦御脸上一红,却道:“那卖身契儿子没往官府登册的。”   礼亲王妃话一顿,瞪了秦御一眼,遂无奈道:“母妃怎生了你这么个笨拙的,没有登记,你骗人家姑娘做什么?母妃还真没见过这在姑娘面前,背后当好人,当面扮坏人的,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秦御被礼亲王妃说的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方才道:“既然她就不是王府的丫鬟,便不能直接挪进内宅来,还是……办个纳妾礼吧。”   礼亲王妃点头,道:“这个是自然,可惜了卿晚这罪臣女眷的身份,如今也只能做个寻常侍妾,若不然……哎。”   礼亲王府若是执意要将一个罪臣女扶上夫人和侧妃这样的位置,便是公然打皇帝的脸,如今王府和皇帝的关系已是有些紧张,这时候也只能暂时委屈顾卿晚了。   礼亲王妃又道:“纳妾的事儿,母妃会好好安排下的,名分……往后慢慢提吧。”   秦御没言语,起身道:“如此儿子便先回凌寒院了,就不陪母妃用膳了。”   礼亲王妃笑起来,摆手道:“去吧,去吧,好好哄哄卿晚,她今儿是真受委屈了。”   秦御从秋爽院出来,出了内宅,宋宁已等着了,禀了在花园里嚼舌的几个丫鬟的身份。   秦御没功夫听这些,只吩咐道:“既然如此不修口德,便不要给她们留着嘴巴了,爷记得苍青还吃鱼唇,想必这人唇也是鲜美的,割了她们的唇喂苍青。”   秦御吩咐后,沉着脸便进了凌寒院,宋宁替几个丫鬟默哀了一秒,转身执行主子交代的任务。   不想秦御刚进凌寒院,便有侍卫来禀,前头宫里来了圣旨,礼亲王让秦御到前堂接旨去。秦御脚步略顿,只得又转身往前头去了。   院子里小丫鬟已经吆喝着二爷回来了,顾卿晚从屋里出来,就只瞧见秦御大步而去的背影,她想了想,招呼了文晴,道:“你往前头打听下,宫里给殿下的什么圣旨,能打听就打听,打听不到也莫勉强。”   文晴明白顾卿晚的意思,点头匆匆跟着出了院。顾卿晚回屋刚看了几页医书,文晴便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脸色有些难看,道:“姑娘不好了,皇上不知道是怎么了,赏赐了二爷十个美女,如今马车都已经进了王府了。这可如何是好!”   顾卿晚闻言放下医书,瞧着文晴焦急的样子倒笑了,道:“赏赐美人呀,这是好事儿啊。难道以前宫里没赐过女人?皇上是只赏赐了殿下,还是王爷和世子爷也有呀?”   文晴见顾卿晚竟然还笑的起来,急的直跺脚,道:“就只给殿下赏了十个美人,王爷和世子爷那边都是没有的。”   顾卿晚眨了眨眼,看来宫里赏赐美人,还真是和她有关呢。   皇帝早不赏赐美人,晚不赏赐的,偏偏今儿她顾卿晚这个罪臣女到了秦御身边的事儿刚传出去,皇帝那边便如此高调的赏赐美人给秦御。   这是明着赏赐奖赏,暗着敲打呢,皇帝不高兴秦御抬举一个罪臣女,便送了多多的美人来,秦御若是识相,就该明白皇帝的意思,赶紧将自己这个罪臣女处理掉。   顾家到底怎么惹了秦英帝,倒让秦英帝百忙之中,还不忘打压一下她这个罪臣女。也不对,皇帝这其实还是冲着秦御和礼亲王府去的,她一个小小的罪臣女,还入不了皇帝的眼。   皇帝都有表示了,却不知秦御会怎样?只望着他能做个好臣子,赶紧放了自己才好,他该不会一杯毒药毒死她吧?   秦御应该没那么阴毒的吧……   顾卿晚正琢磨着,外头已是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二爷回来了。”   顾卿晚站起身来,还没迎,秦御已迈步进了屋,手中果然还拿着明黄色的一卷东西,想必是接了圣旨,直接便回来了凌寒院。   他脚步有些匆忙,俊面上也带着些担忧,进屋瞧见顾卿晚便道:“那些美人卿卿不必放在心上,爷马上就让人装车统统送到别院去。”   他言罢,随手将圣旨丢在了八仙桌上,抬手要拥顾卿晚。   顾卿晚却略避了下,到走过去拿起了圣旨,她展开圣旨瞧了两眼。上头的大致内容是,奖赏秦御早前剿匪之功,又听闻王府婢女不足,便特赏赐秦御婢女四人,侍妾四人,另夫人两位。   皇帝这安排的也真是够周到的,各个档次的女人还都占了,意思明显的很,朕都给你女人了,你身边那个身份不清白,不合适的便早些打发了吧。   朕都降罪顾家了,你将罪臣女带回来宠着,这不是摆明了和朕过不去嘛,朕不和你计较送你女人,你也莫让朕脸上过不去。   顾卿晚将圣旨合了,看向秦御,道:“殿下这样做不合适吧,皇上送个女人还专门下了圣旨,那四个当丫鬟的也就罢了。上头可还指明了四个侍妾,两个夫人呢,殿下转眼就打发去了别院,这不是公然抗旨吗。”   秦御听她这样说,一时倒闹不清顾卿晚是什么意思了,不过他便是傻子也知道,这些女人不能留下。   他忙摆手道:“无妨,即便是指明了给爷做侍妾,做夫人的,也没谁规定爷的侍妾和夫人就不能常年住在别院里啊。卿卿放心,爷是不会让她们近身的。”   顾卿晚瞧着自说自话的秦御,心里有些好笑,挑眉道:“从前皇上没赏过殿下女人吗?从前的都是怎么处置的?”   秦御摇头,道:“出征前,爷年纪还小,又没定下正妃来,皇上便有心,也不好公然做给爷送女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倒是爷出征在外,文城战事后,皇上赏了三个女人,随传旨太监送到了军营,爷以军营之中,不能沉迷女色,更不能独享风流为由,将那三个女人直接送去了军妓帐。”   顾卿晚,“……”   她为被皇帝赏赐给秦御的女人默哀了下,方才道:“当时毕竟是征战在外,情况不一样。如今殿下在京城,一举一动多少大臣盯着呢,稍有不慎,就要招来弹劾。皇上送了女人,转眼就送走了,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嘛。依我看,殿下还是将她们留下来吧。”   秦御脸色微沉,却听顾卿晚又道:“左不过几个女人罢了,王府里又不是没地方安置。殿下圈个院子,让人看守着,不放她们出来就是,何必非得大张旗鼓的送走呢。”   秦御从前虽然没被赏赐过女人,但礼亲王和秦逸却被赏赐过啊。也是这么做的,凉在王府里便是,皇帝赏赐了人,总不能还押着让人去睡吧。   秦御方才坚持要送走人,不过是今日顾卿晚受了委屈,如今又出这样的事儿,皇上这分明是欺辱顾卿晚,他再留那些女人在府里,对顾卿晚不好,也怕顾卿晚难受。   此刻见顾卿晚主动提让那些女人留在王府,秦御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怜惜,猛然将顾卿晚抱进怀中,紧紧拥着,像是要将她融进骨血,半响才道:“卿卿如此为爷,为王府着想,爷真高兴。”   顾卿晚听他这样说,也没再提那些女人的事儿,便知他是同意了,她眸光略闪,划过些冷芒。   这些女人留下好呀,左右她是要走了,就让秦御和皇上赏赐的美人们好好相处吧,最好有那么一两个入眼的,缠住了秦御,让他再别来找她回来才好。   顾卿晚想着,却挑唇道:“如今我也是王府的人,自然要为殿下和王府考虑了。”   秦御不觉亲了亲顾卿晚的额头,道:“卿卿放心,爷让人看好她们,不会让她们跑出来碍卿卿的眼。”   顾卿晚抿唇笑了笑,便言饿了,拉着秦御去用膳。   用完膳食,秦御去翰墨院处理公文,想着将翌日的事情都提前处理了,明日不去衙署了,带着顾卿晚去散散心。   他刚批阅了一份公文,宋宁却面色微凝的捧着那卷明黄色的圣旨进来,禀道:“爷让属下去凌寒院取圣旨送到祠堂去,不想……不想属下过去时,圣旨已经被卿晚姑娘不小给毁了。”   圣旨不管大小,重要与否,都是要供奉起来的。礼亲王府中有专门供奉圣旨的祠堂,秦御今日领了圣旨,怕顾卿晚听到消息着急难过,拿着圣旨就急匆匆的回了凌寒院。   方才他进了翰墨院才想起圣旨还在凌寒院扔着,便吩咐宋宁去取。此刻他抬头看去,果然就见宋宁手中拿着残破的被烧了半截的黑乎乎的圣旨。   秦御不觉挑唇一笑,这时候又不用火炉的,顾卿晚没事儿怎么会不小心烧了圣旨呢,分明是故意烧了的。   所以,她虽然表现的很识大体,很体贴理智,可是心里还是吃味了?   秦御觉得心里徐徐盛开了一朵花儿,他异色眼眸中浮起了笑意来,只柔声问道:“他不曾伤到手吧?”   宋宁怔了下,嘴角抽了抽,差点没被秦御的温柔口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来。   心道,烧个东西,又不是真的不小心,能伤到什么手。   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对主子的鄙夷来,忙清咳了下,道:“回爷的话,卿晚姑娘没事。”   秦御便摆了摆手,道:“那就准备一份假诏送祠堂去供奉着,这等小事儿,不必禀爷。”   小事儿?感情顾卿晚烧了圣旨是小事儿,要是伤了手才是天大的事儿啊。   宋宁领悟了秦御的意思,又抽了抽唇角,转身退了出去。   是日夜,顾卿晚却提出不想睡在凌寒院,想到翰墨院去住一夜的想法来。秦御只当顾卿晚是嫌凌寒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也听说了流言,在凌寒院不舒服,念着翰墨院更清净些,自然满口答应了。   想到顾卿晚做沈清住在凌寒院的事儿,他还兴致勃勃的直接将顾卿晚抱到了凌寒院,也不住他在凌寒院的寝房,反倒和顾卿晚一起进了厢房。   夜里,两人躺在微显窄小的拔步床上,秦御拥着顾卿晚,在她耳边柔声道:“那时候卿卿男装住在这里,爷就睡在隔壁,夜里想着卿卿就在一墙之隔的屋里,真真是辗转反侧,做梦都想过来。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爷睡着还真就梦到了卿卿,梦里爷过来找卿卿了,卿卿穿着一身银红色绢纱罩裙衫子给爷开的门,拉着爷的衣襟将爷带进了屋,就在这张床上……卿卿猜猜,咱们都做了什么?嗯?”   他说着贴着她的脖颈往下落下湿热的吻,顾卿晚却抬手挡在了秦御的唇下,顺势又反手推开了秦御的脸,看向他,道:“殿下,今日我累的很,咱们能早些睡吗?”   她神情疲倦,脸色也不大好,很没精神的样子。秦御虽然很兴奋,但想到今日发生的这些糟心事,却不好像往常那样勉强她。   他神情微僵后,马上便轻勾唇角,将顾卿晚拥到了怀中道:“好,睡吧。”   顾卿晚也没挣扎,点头闭上眼眸,片刻呼吸就平稳了。秦御叹了一声,低头在顾卿晚的脸上亲了亲才跟着闭眸睡了过去。   夜半,秦御怀中的顾卿晚却悄然睁开了眼眸。   ------题外话------   谢谢文晴mayday 送了99朵鲜花、银揪嘉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2颗钻石、138**1314 送了1颗钻石。一直忘了说,可怜滴文晴小丫鬟由文晴mayday客串,小包子就靠给她了哦,哈哈,补汤熬熬熬!   ☆、165 惊吓不小   顾卿晚坐起身,并没急于下床,默默坐了片刻,见秦御没有被惊醒,她才悄然起身,摸下了床榻。   片刻后,她却拿着一条帕子惦着脚尖到了床边,将帕子送到了秦御的鼻端,轻轻晃了晃。   那帕子是她私底下管马腾祥要来的,是专门迷晕人的,顾卿晚推了两下秦御,见他果然没什么反应,顿时丢了帕子冲秦御挑唇笑了起来。   她蹲在床榻边儿,将床下放着的化妆箱拖了下来,爬上床,直接骑在秦御身上,打开化妆箱就在秦御脸上捣鼓了起来。   直捣鼓了有小半个时辰,顾卿晚眼瞧着秦御睡梦中那张完美的哈士奇脸,丢了手中的笔,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笑的直腹痛。   她笑的浑身都难受了,这才渐渐停了笑声,趴在秦御身边托着腮好好欣赏了下自己的杰作,拍着秦御的脸,道:“就兴你玩人?让你拿姑奶奶的卖身大事儿耍人,姑奶奶也和你开个玩笑,殿下可别被吓破胆才好。”   翌日,天色尚未亮,顾卿晚便穿戴利索出了翰墨院,吩咐守着的侍卫道:“殿下他昨儿夜里睡的晚,这会子正睡的沉,你们莫打扰他。”   言罢,她便离开了翰墨院,却是直接去了礼亲王妃的秋爽院。   礼亲王妃刚刚起床梳妆,就听陈嬷嬷禀报顾卿晚来了,她有些诧异,让向雪将顾卿晚迎了进来。   顾卿晚行了礼,礼亲王妃赏她坐了,询问的看着顾卿晚,道:“怎么一大早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是不是阿御又欺负你了?”   顾卿晚忙摇头,却道:“殿下待我很好,其实是昨日我才知道,殿下并没有将我的卖身契送往官府去。这样的话,我还是自由身。王妃不知道,我和大嫂已经分别了快两个月了,大嫂在府外,不知如何担心我呢,之前我以为我是王府的丫鬟,也不好提回去看望大嫂的事儿,如今既然是自由身,我想回去陪陪大嫂,还请王妃能够应允。”   礼亲王妃闻言一愣,旋即便明白了顾卿晚的意思。   人家姑娘是被卖身契骗进王府的,如今得知还是自由身,所以不愿继续呆在王府了。秦御这臭小子,感情将这姑娘带回凌寒院这么些时日了,还没将人家姑娘哄住呢。   礼亲王妃真是想哭了,哄姑娘都不会,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缺根筋的两儿子呢。   礼亲王妃和顾卿晚这些时日还是培养了一些感情的,顾卿晚这个要求合情合理的,她可做不到像秦御那样霸道,强行扣押着人不让离开。   她挺喜欢顾卿晚的,若是那样做,多伤感情啊。   于是,如顾卿晚所料,礼亲王妃笑着拍了拍顾卿晚的手,道:“你想回去看看也好,只是我却没有人说话了,我那些花花草草旁人可料理不了那么好,所以,回去几日便好了,可要早点回来啊,等再回来便莫留在凌寒院了,顺理成章的进了内宅,平日里也好给我做个伴。”   礼亲王妃的意思,顾卿晚自然是听明白了的,闻言只做害羞样子,垂头笑了笑,站起身来,福了福道:“我便不打扰王妃了,收拾了东西便早些出府去了。”   礼亲王妃点头,吩咐人给顾卿晚准备马车。   顾卿晚告辞出来,回到凌寒院,拿了早收拾好的包袱,登上马车便离开了王府。   她离开王府后,直接便让车夫将马车开到了镇国公府不远的巷道里,也就过了一盏茶时候,便过来一辆马车。   顾卿晚远远认出跟着马车的正是娄闽宁的长随成墨,便跳下了马车。片刻,走出了巷道。   成墨也已经瞧见了顾卿晚,略拧了下眉,脸上闪过些疏离的冷色。   早先自家世子爷都安排好一切,不计较顾卿晚已经非完璧之身,也要抛下一切带着顾卿晚离开,结果倒好,顾卿晚竟然抛弃了自家世子爷。   枉费世子爷待她一片痴心,这女人简直就无情无义。这些时日,自家世子爷整日整日都说不了几句话,人都不知消瘦成了什么样子。   这两日解除了禁足,开始上朝上衙办公,世子爷刚精神了一些,结果顾卿晚怎么就又出现了!   成墨冷着脸,眼见着马车离顾卿晚越来越近了,这才不得已冲马车道:“世子爷,牵头顾姑娘站在路上……”   马车中,娄闽宁正闭目养神,闻言骤然睁开眼眸。   如今天还没亮呢,顾卿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他第一反应便是她出了什么事儿。   他身影一下子弹起,推开车门,不待马车停下,已从马车中跳了下去,几大步到了顾卿晚近前,气息略有些不稳的道:“怎么了?”   顾卿晚瞧着神情担忧的娄闽宁也怔了一下,接着才抿了抿唇,道:“我没事儿,今日等候在此,只是想劳烦世子爷派个人,带我去接大嫂接回来。”   当时顾卿晚和娄闽宁商量离开,娄闽宁的人将庄悦娴带出了京城,本是要送她们去南方的,谁知道却出了意外。顾卿晚失踪,以至于庄悦娴被娄闽宁安置在京城不远的一个镇子上。   后来,顾卿晚回到京城,直接便进了王府,她和秦御的事儿,也不是三言两语的就能说清楚的,便想着与其写信说的不清不楚让庄悦娴担忧难受,倒不如当面和庄悦娴讲。   故此,庄悦娴那里顾卿晚只让人托娄闽宁报了个平安,本是打算秦御沐休时,带她去接庄悦娴的,谁知如今没等到秦御沐休,她倒先有机会暂离了礼亲王府。   顾卿晚因不知道庄悦娴具体在什么地方落脚,便只能先来寻娄闽宁了。   娄闽宁闻言神情略缓,紧握着的拳头松了开来,他笑了下,面容被马车一角垂挂的琉璃灯笼的光映的愈见清隽,却似又清减了许多。   只是那笑容却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温暖,如沐春风。   “没事儿便好。晚晚……这些时日过的可还好?”   娄闽宁没有回答顾卿晚的问题,却关切的问道。他的神情并不见任何探究试探,只似好友间许久不见,带着关怀祝福的一种问候。   他这种态度,让顾卿晚放松了许多,也笑了起来,道:“多谢世子爷关怀,我在王府一切都好。”声音略顿了下,顾卿晚到底觉得这个回答太过敷衍,又冲娄闽宁扬眉一笑,道,“不管在哪里,我都会照顾好自己,让自己过好的!”   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唤他宁哥哥了,娄闽宁心头充斥着苦涩,只听了顾卿晚的话,他却眸光略动,闪过些似怜惜,似欣慰,又似痛楚的微光,转瞬那眼眸便又变得清澄无波,温和宛若三月春湖,笑着道:“晚晚长大了……”   他声音有些轻,似一声叹息溢出,清晨弥漫进熹微的薄雾中。   顾卿晚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半响娄闽宁似像抬手抚抚她的发,像从前那样,手抬至半空,顾卿晚却抬眸用清澈的目光看向了他。   她的目光太过清透冷静,四目相对,娄闽宁的手顿了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其实,庄悦娴早就在镇子上呆不住了,几次三番的提出离开,却总被娄闽宁以各种借口阻了。   之前庄悦娴和顾卿晚在京城置办了一处院子,他早该将庄悦娴送回京城了,却不肯那么做,心里便是寄希望着,顾卿晚因庄悦娴的事儿来寻他,能见她一面。   此刻人见到了,瞧着她眉宇间比以前多了的那一抹妩媚风姿,心里的苦却也越酿越浓郁,经过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是无法释然和习惯。他好像永远都无法习惯他的女孩已经离开了他的这件事。   娄闽宁借着轻咳的动作,略苦笑了下,这才放下手,看向顾卿晚的目光依旧温软包容,顾卿晚有些承受不住他的视线,本能垂了头。却听娄闽宁道:“是宁哥哥没有照顾好你,才错失了你,晚晚不必心中有歉,耿耿于怀。即便是错过了,从前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却是实实在在的,宁哥哥答应了顾伯父会照顾你,宁哥哥如今已经食言而肥了,只希望换一种方式和身份,完成诺言,还请晚晚不要让宁哥哥做个无信之人,答应我,往后真若有什么难事,遇到什么危险,要记得还有宁哥哥在,可好?”   顾卿晚闻言抬眸看向娄闽宁,却迎上他含笑的眼眸,眸底深处,似掩着些许紧张的等待和一点难辨的请求。   顾卿晚呼吸略窒,笑着点头,道:“好,我记住了。天渐渐凉了,娄大哥也要照顾好自己。”   宁哥哥,到底叫起来太过亲昵了些,世子爷又太过疏离了,娄闽宁已经表明愿意退到亲人的位置上,顾卿晚自然是乐见其成的,顺势便唤了个称呼。   娄闽宁心头掠过些黯然,可这个新称呼却总比方才的世子爷来的好多了,他展颜一笑,吩咐成墨道:“你不必跟着爷上朝了,带晚晚去见顾夫人吧。”   成墨咬牙垂头,道:“是,世子爷。”   娄闽宁这才又冲顾卿晚道:“天凉露寒,进马车去吧,娄大哥也得上朝去了。”   顾卿晚也未再多言,冲娄闽宁点了下头,转身便登上了马车。娄闽宁示意王府的车夫先行一步,眼瞧着顾卿晚的马车走远,这才转身登上车。   早上街上人少,马车开的飞快,成墨又心中对顾卿晚有意见,一句话不说,打马跑的飞快在前带路,故此天色微微亮时,顾卿晚已经坐着马车出了南城门。   马车奔驰将高大的南城门远远甩在身后,顾卿晚探头从车窗往后探看了一眼,轻叹了一口气。   真希望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啊,只可惜不可能……   翰墨院中,秦御被顾卿晚用迷药迷了,睡的便格外沉,以至于到此刻才眉头微动,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眸,只觉头略有些发沉,本能的探手去捞旁边的顾卿晚,结果竟然摸了个空。秦御顿时睁开眼,扭头望过去,身边果然已没了顾卿晚的身影。   这些时日两人已经习惯了同床共枕,顾卿晚是个贪睡的,每日他醒来上朝时,她都还睡的沉沉的,今日竟然不见了!   秦御的心骤然收缩了下,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他一个挺身坐起来,正要喊人,却见床榻的床顶悬挂下来一条线,上头挂了一封信。   信封上分明写着秦御亲启四个字,秦御怔了下,一把扯下信封来,快速拆开,里头却是三张写满了字迹的信纸,应该是顾卿晚留下的。   秦御忙将垂落的帐幔挥开,坐在床沿上,借着床头羊角灯的光芒细看,却是越看越莫名其妙,越看眉头拧的越深。   只因这不是一封顾卿晚留给他的信,竟然是一个小故事。   故事讲述了一个县令之子,于公子,纨绔霸道,在一次狩猎时在深山撞上了一个美貌的采药姑娘,强抢其进府为妾。   这姑娘乃是猎户的女儿,养了一头小狼崽,姑娘进县衙便将狼崽也带进了县衙。那于公子稀罕了那姑娘两日,便本性暴露,将这姑娘丢到了脑后,这姑娘受尽其她妾室的欺负,以泪洗面,终于不堪忍受,上吊自尽了。   于公子回到府,就见那姑娘吐出长长的舌头,极为可怖的尸身,还有守在尸身旁,绿眼森森的狼崽。狼崽看见于公子便扑向了他,于公子虽然将小狼崽踢飞了,却被咬伤了腿。于公子大怒,令人将狼崽打死,并那猎户之女一起丢出了府。   当夜便去青楼寻欢作乐,本来这故事到此该结束了,谁知道最后却写到,翌日那于公子所呆的青楼出了事儿,陪于公子的妓女被野兽咬的血肉模糊,死在了床上,窗口大开着,那于公子却不见了踪迹。   有人说,夜里好像听到了狼叫声,都说于公子是被狼给叼走了,可县令出动人手怎么寻找,却都找不到于公子,倒是有传言越传越厉害,说是山里来了一个狼头人身的怪物,有见过这怪物的人说,那怪物的身形竟极似县令家的于公子,有人说,于公子是受了猎户女儿的诅咒。   然后,这故事就戛然而止了。   秦御一早就看了这么一个故事,莫名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的。他觉得头脑更昏沉发胀了,揉了揉眉心,秦御丢开纸,汲了鞋子起身。   他不明白一大早顾卿晚去了哪儿,为什么又吊这么一封信,讲这么一个似意味深长,又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的故事给他,他以为顾卿晚是去了净房,便往净房走了两步,唤了一声。   然而却无人应答,不过倒是见净房外的盆架上,放着鎏金铜盆,盛着清水。   他本就觉得头懵脑胀,便自然而然的走了过去,刚拘了一捧水,正要往脸上拨,动作却猛然一顿。   水从指缝往下流淌,低落在铜盆里,激起一圈圈波纹,水纹一点点平息,秦御的心跳却越来越快,水纹静止,秦御整个人呼吸都骤然被夺去了,脑子轰然炸开,旋即瞪着水中的影子,骤然大叫一声,接着咣当一声响,连水盆都被打翻了。   很快,又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外头,侍卫们本来就觉得有些奇怪,都到了上朝的时候了,二爷竟然还没醒来,正想着是不是该叫起了,就听到了这一番光里咣当的动静。   侍卫们哪里敢怠慢,只以为秦御出了事儿,大惊之下,便冲了进来。谁知进屋就见屋里一片狼藉,水盆落在地上,满地都是水,八仙桌竟也不知道怎么倒在了地上,茶具碎了一地。   二爷倒是好端端的站在水中,背对着他们,身影却说不出的僵硬,不等他们多看,就听一声怒斥,“滚出去,都滚出去!”   那声音近似咆哮,侍卫们被吓的浑身一抖,再不敢探究,匆匆的便退了出去。如果他们够仔细,就会发现,自己从来威风凛凛,举止从容的主子,竟然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声音里也隐着些惊惧惶然的颤抖。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1颗钻石,189**4040送了100颗钻石,139**3270送了9朵鲜花,扑倒么么!么么!么么哒!   ☆、166 四处追人的秦御   侍卫们退了下去,秦御站在水渍中,却觉得周身冰冷,脑子中风驰电掣的闪过一些片段。   前些时日顾卿晚被吴国公抓走,他追到了周家的祖宅,后来发现顾卿晚不见了。他又仔细查过当夜吴国公带着顾卿晚往周家祖宅去的经过。   然后他便查到,吴国公当时说的话都是真的,真的有狼群袭冲上了官道,袭击了他们,顾卿晚也真的是借助狼群逃脱的。   这件事后来他一直忘记询问顾卿晚,此刻却没来由就想了起来。   狼群不会无缘无故的跑上官道袭击人,顾卿晚对狼群究竟做了什么,她又是如何召唤的狼群?   难道……   这些念头都不过是电闪雷鸣间闪现在秦御的脑海中,却冷他浑身蹿起一股股从未有过的惊骇来。   兔兔本来在笔筒里睡的正安然,骤然听到一阵光里咣当的声音,顿时一个机灵惊醒过来,钻出笔筒东张西望,却只瞧见了秦御一身狼狈站在水中的情景。   兔兔还没过去查看怎么了,侍卫便冲了过来,接着是秦御沉怒到极点的喝声。侍卫们被吓的退了出去,兔兔却也明显察觉出了不对劲来,小身子一缩又钻回了笔筒。   这会子侍卫退下,屋里恢复了死寂,兔兔便又探着小脑袋扒着笔筒往外偷看。秦御的背影僵硬,微微扭了下头,兔兔伸着脖子总算瞧见了主子的脸。   圆溜溜的眼睛一瞬间瞪大,接着兔兔便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吱——”   声音落,兔兔直接带着笔筒从桌上滚了下来,砸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摔的,竟然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兔兔的尖叫倒是令秦御回过了神来,他回头瞧了眼躺在地上没了动静的兔兔,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这一摸倒是觉出些不一样来,脸上好像多了一层什么东西,秦御的脸上方才溅了些水,手一蹭,放在眼前一瞧,就见指腹上多了些黑黑白白的色彩。   秦御眸光微敛,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心里的火气没上来,倒先大松一口气,双腿微软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盏茶后,秦御在净房中,对着水盆仔细瞧着自己一张狼脸,本就画的极像,偏他还生了一双本就有异于常人的眼眸。如今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瞧着水中的倒影都还有些惊魂不定,也莫怪方才会被惊的头脑一片空白了。   那女人!真是处心积虑的想将他的心胆都吓裂了啊。   用了迷药,先让他睡的有些头脑发懵,接着便用一个渲染力极强的人变狼的故事,让他看了故事后,心生阴影,再然后还准备好了一盆水,就放在屋里,算准了他脑子不清爽会去碰那盆水,结果可想而知,骤然看到脸盆里自己的模样,便是再冷静的人,也得被吓的神魂离体啊。   顾卿晚!当真是反了天了!   秦御算是明白了,那女人昨儿的什么大度良善,善解人意,都是装的!感情是哄着他放松警惕,今儿玩大的呢。   这个女人!   “爷,早朝快晚了。”   外头响起了宋宁的禀声,秦御闭了闭眼,飞快撩水,用力揉搓着脸,清洗干净了,走出净房,飞快套上朝服,便往外走。   只他大步出了屋,却又脚步一顿,后退了两步,在梳妆镜前又照了一眼,见镜子中的人,容颜清寒熟悉,并没任何异常,这才提步出了屋。   因是早朝的时辰已经快到了,秦御倒没马上去寻做妖的顾卿晚。只一面大步往外走,一面询问宋宁,道:“她呢?”   宋宁探究的看了秦御一眼,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从秦御的脸上却什么都已看不出来了,他垂头回道:“顾姑娘差不多一个时辰前便离开了翰墨院,大抵是回凌寒院了。”   秦御闻言垂眸,快步往府外而去。   他早朝回来,顾不上去给礼亲王妃请安便直奔凌寒院,谁知道冲进正房竟然没瞧见顾卿晚的身影,他又一阵风般冲到了西厢房,可西厢房里空荡荡的,依旧没人。   迎夏和文晴忙追了上来,惊惶不定的福了福身,秦御转身盯着文晴道:“夫人呢?”   文晴闻言却是一怔,夫人?夫人不是早就离开王府了吗,她以为顾卿晚离开王府一定是和秦御商量好的,怎么如今瞧情形,像是顾卿晚背着秦御离开的呢。   文晴额头冒出了汗,到底哆嗦着道:“夫人出……出府了啊,已经走了有快两个时辰了。”   秦御听的瞳孔一缩,脸色顿时铁青了起来,道:“出府了?谁准许的!她出府爷怎么不知道!”   文晴忙噗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的道:“夫人一早请示了王妃,王妃应允的,奴婢不知道夫人竟然没告诉二爷此事,奴婢失察,请二爷责罚。”   秦御听闻顾卿晚已经离开王府两个时辰了,顿时心脏一缩,哪里还顾得上惩罚文晴,抬脚便冲了出去。   想着顾卿晚昨日刚刚得知自己并未卖身王府的消息,今日一早便离了王府,秦御便以为她是又逃跑了。   上次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能跑的没了踪影,这次他毫无防备,她又已经离府两个时辰了,说不定又跑到了什么地方去。   秦御一时竟有些慌的乱了分寸,冲出了院落,他便沉声喝道:“宋宁,带人随爷出府追!”   翰墨院,宋宁被惊动,忙聚集了侍卫追着秦御出了王府。府门前,一行人登上马背,秦御才回过味来。   顾卿晚离开王府,是得了母妃同意的,又怎么可能是有预谋的逃跑。再说了,这些时日,她一直被拘在王府中,即便出府,也一直有他的人跟着,顾卿晚应该没有几乎预谋逃跑才对。   他拧了拧眉,正打算折返王府,问问礼亲王妃,今日顾卿晚去都说了什么,她人又去了哪里,恰就见有王府的马车哒哒哒的奔驰了过来。   马车很快便到了府门前,车夫见秦御带着一行人驭马停在门前,诧了一下,缓缓停下了马车,下车冲秦御见了礼。   秦御坐在马背上,扫了眼马车,心思微动,道:“今早是你送爷的女人离开王府的?她人呢?”   马车分明是王府女眷所用的,马车这时候回来,可见是天不亮便出了府的,王府女眷本就不多,礼亲王妃允了顾卿晚离府定会安排马车,故此秦御猜想这辆回来的马车,当就是顾卿晚今日离府所乘了。   果然,马夫恭敬回道:“回二爷的话,卿晚姑娘一早离开王府便去了镇国公府外,和镇国公世子爷说了几句话,镇国公世子爷派人带路,奴婢将卿晚姑娘送到了牛家镇上,卿晚姑娘进了一处宅子,便打发奴婢驾车回来了。”   秦御闻言倒是长松了一口气,顾卿晚是去寻她大嫂了,并非又逃跑了。这令他多少得了些安慰,心中的怒气也减了不少。   他尚未再言,倒是那车夫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呈给秦御,道:“对了,二爷,这里是奴婢临走,卿晚姑娘托奴婢给二爷捎的信。”   秦御略倾身接了信封,拆开来抖出一张纸来,却见上头只写了一行字。   祝殿下和两位夫人,四位侍妾恩恩爱爱,和顺美满。   秦御瞧的眼底冒起两团火来,顿时便将手中信揉成了粉末,沉声道:“前头带路!”   此刻的牛家镇,顾卿晚已和庄悦娴关起门来,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儿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庄悦娴。   庄悦娴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的泪,拉着顾卿晚的手,道:“嫂子真是没用,不仅帮不上你的忙,还半点也护你不住,让你受了这么多的折辱和委屈,不仅如此,还得为大嫂,千里迢迢的去找寻你大哥……”   顾卿晚紧紧握着庄悦娴的手,弯腰靠了过去,躺在庄悦娴的膝头上,道:“嫂子说什么话呢,好像大哥就只是嫂子的夫君,便不是我的嫡亲大哥一般。嫂子才不会没用呢,若是没有嫂子一直和我在一起,陪着我,我孤零零一个人,早便受不住打击,心灰意冷,不愿活下去了。”   庄悦娴听她如此安慰自己,禁不住抚着顾卿晚的青丝,愈发歉疚和心疼起她来。想着顾卿晚已经被迫跟了秦御,庄悦娴咬牙切齿,却也不愿多提此事,让顾卿晚伤心难堪,只道:“晚姐儿如今有何打算?若是晚姐儿不想再回礼亲王府去,嫂子纵是拼死,也不让人带你走,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顾卿晚闻言圈住庄悦娴的腰,像个孩子一样蹭了蹭,叹了一声,道:“还是大嫂对我最好。只是,秦御是不会放过我的,如今满京城又都知道我进了礼亲王府,跟了秦御,我若不呆在王府,反倒危险重重。”   顾卿晚抬头,见庄悦娴神情焦急而担忧,便笑了笑,道:“大哥既然从流放地逃脱了出来,就一定会来找我和大嫂。咱们还得留在京城等大哥呢,如今跑不掉,也不能跑。左右已经这样了,我在王府呆一日,和呆一年的,这其中其实也没什么大区别。”   见庄悦娴的眼眶又红了,顾卿晚摇着她的手,道:“嫂嫂也不必太难过担忧,其实我在王府的日子并不难过,礼亲王妃很是和善,对我也极为照顾,秦御虽然强迫了我,但也说明他对我是真上了心,他平日里对我也算不错的。”   王府那种地方,都是捧高踩低的,顾卿晚孤身在王府,又没娘家做后盾,甚至被当成丫鬟,被人使唤。   想也知道,她在王府的日子不会好过,可顾卿晚却报喜不报忧的,庄悦娴心中酸楚,可思来想去,却也毫无办法。   女人的贞洁何其要紧,如今顾卿晚已经是秦御的人了,若是离开了秦御,将来难道要孤身一辈子?   可若是跟着秦御,难道要顾卿晚一辈子在王府里做个被正室随意拿捏的妾吗?   庄悦娴双拳握了起来,心里当真是充满了愤怒和疼惜。宁为穷人妻,不做富贵妾。杀千刀的秦御,本来顾家就算是倒了,顾卿晚也还是可能堂堂正正嫁人过日子的,如今却是……   “好容易和大嫂重逢,咱们先别说这些烦心事儿了。这里是镇国公府的宅子,先离开这里吧,说起来,咱们在京城也是有家的啊,我都还没回家看过呢。”顾卿晚说着站起身来,拉着庄悦娴又道,“嫂嫂先收拾东西,咱们回家再慢慢商量打算。”   庄悦娴早在这里住的不安了,只是娄闽宁却再三阻拦不让她离开,此刻终于等到了顾卿晚,顿时点头,道:“本来也没什么行礼,嫂嫂都收拾在一起,准备随时离开的,你等着,嫂嫂拿了包袱咱们便走。”   这次,宅子里的人果然没再阻拦庄悦娴离开,还为两人准备了马车。   顾卿晚登上马车,却冲宅院守着的下人吩咐道:“拜托几位一件事儿,一会子若是有人寻到这里来找我,劳烦几位替我挡上一挡,就说我觉劳累已经睡下了,不见客。也千万莫告诉旁人我和大嫂的踪迹和去向。”   这点小事儿,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顾卿晚坐回马车,挑了挑眉。即便没有准备,根本不可能跑路,她也不能让秦御轻轻松松就找到她。   马车出了宅院,顾卿晚又询问车夫,道:“回京城就只有一条路吗?”   车夫扬鞭道:“这牛家镇临近京城,道路四通八达,进京的路又怎么可能只有一条?多着呢。”   顾卿晚便吩咐道:“那便别走直通的官道了,选条风景最好的。”   于是,秦御好容易追到了牛家镇的宅子时,便被告知顾卿晚已经睡下了,谁都不见。   秦御如何能忍受顾卿晚睡在娄闽宁的宅院里?当即便带人横冲直撞,不料那宅子里,娄闽宁还真留了不少人手,好一阵折腾打斗,秦御翻遍了整个宅院,却依旧寻不到顾卿晚的踪迹。   最后才打听到,一个时辰前,便有一辆马车出了宅子,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秦御气的头顶差点没冒出烟来,带着人又折返京城,等他赶回京城,已是半下午时。   先前庄悦娴在京城置办了一个院子,这事儿秦御是知道的,他觉得顾卿晚定是和庄悦娴回了那院子,便带着人直奔那两进小院。   不成想,敲开了院门,守门的婆子却说主人没回来过。莫说是顾卿晚了,便连庄悦娴竟都不在。   又扑了一个空,秦御简直想骂人。   秦御算是瞧出来了,顾卿晚那女人,就是故意在溜着他玩儿呢。   索性也不追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秦御直接在顾宅的花厅中坐了下来,吩咐宋宁带人去打听顾卿晚一行到底从哪个城门进的城,又去了何方。   宋宁带着人四散打听时,顾卿晚却穿着一身男装,戴着个帷帽从清风茶楼的后门悄然离开,穿街过巷,雇了一辆马车往城南的通安镖局而去。   她没敢直接坐在马车去镖局,到了城南,打发走了马车,在城南来回转悠了两圈,这才进了镖局。   “你有什么事儿?找谁?”   镖局门前,大抵是正好有一趟镖押送到了,十个壮汉正赤着膀子卸货,见她靠近,立马便有个彪形大汉扯着嗓门吆喝了一声,往顾卿晚身前一站,阻了她的去路。   顾卿晚便作了个揖,道:“在下有一趟镖要走,想先询问下价格,你们镖局的王三爷可在?”   大汉闻言上下打量了顾卿晚两眼,这才道:“找王三哥的啊,你等着。”   说着往里头吆喝了一声,很快便有个穿短打锦缎衣裳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冲顾卿晚的道:“小兄弟要走镖?在下瞧着小兄弟可有点眼生?头一次和我们镖局打交道吧。”   顾卿晚含笑道:“王三爷走眼了,爷乃是朋友介绍来了,介绍的那位仁兄姓苏,爷姓顾。”   王三爷闻言瞳孔微微一缩,旋即却抬手一拍脑门,笑着道:“原来是沈公子介绍的啊,快里头请,里头请。”   顾卿晚跟着进了镖局,被带到了一处略清净的小厅,那王三爷面上顿时褪去了江湖客的懒散之态,正色道:“可是顾姑娘?”   顾卿晚摘下头上的帷帽,道:“正是,不知可否请王三爷通知你们王爷前来相见?我有些事儿,想要询问恪王殿下。我的时间有限,希望两柱香时间能够见到王爷,拜托了。”   王三爷闻言沉吟了一下,道:“顾姑娘稍候,在下这就让人去传信,只是王爷住在朝廷的大胪寺,离这里不算近,姑娘又没提前打招呼,也不知王爷在不在府,能不能马上将消息传到却不好说。”   顾卿晚笑着点头,道:“没关系,我等着便是,真若见不到……我再找机会便是。”   王三爷没再多言,冲顾卿晚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顾卿晚在厅中坐下,轻吁了一口气。   ------题外话------   呜呜,卡文卡死了,周末果然不适合干活。   谢谢蜡笔小丸子S 送了1颗钻石、?睡覺覺 送了1颗钻石、文晴mayday 送了10颗钻石、胡瑜晨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dull8321 送了1朵鲜花、银揪嘉 送了9朵鲜花。爱你们哦!   ☆、167 大嫂曰:放狗   京城的鼎风茶楼,因环境清雅,茶点味好又不很贵,加上说书先生颇有些水平,因此一直很能吸引一些朝廷的清流朝臣光顾。   御史台的牛大人和周大人便是这里的常客,两人奈是好友,每日里下了衙,常常相伴到鼎丰茶楼里要上一壶茶,吃着茶听上一回说书悠闲个一个时辰再回家。   因牛大人和周大人这习惯,倒渐渐的带的御史台不少清闲御史都爱往鼎风茶楼里钻。   这日周牛两位大人还和从前一样,甩着广袖进了茶楼,往靠角落的地方一窝,悠然自得的吃起了茶。   却不想这说书听了一半,倒听窗户下传来了几声争执,本来两人还蹙着眉,嫌聒噪,碍了听书,谁知渐渐的倒神色微变,竖起耳朵往窗口靠过去。   “你赶紧的说,咱们家大人到底将那小娘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是一个极年轻的女子的声音。   接着是一个二十出头男子的声音,道:“冬雨,你就饶了我吧,你是夫人的丫鬟,可我这也是老爷的小厮啊,要是我将二奶奶的住处告诉了你,老爷非得扒了我的皮啊!姑奶奶,你就别问了。”   “不问?不问怎么成,你知道不知道,老爷给那小贱人的哥哥捐官还置产的事儿已经让夫人知道了!夫人让我向你打听的,若是你不告诉我,难道就不怕夫人怪责下来,咱们俩的亲事就黄了吗?!亲事黄了是小事儿,万一……万一夫人怪我办事不利,打我一顿,将我撵出府呢!”   两位御史大人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两人分明一个是官宦人家夫人身边的丫鬟,一个是老爷跟前的小厮。   又被主子指了婚,这家的老爷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家里的夫人不愿意了,就让丫鬟向小厮打听那外室的住处呢。   要说置办外室这事儿,真不算稀罕,法不责众,事儿不稀罕了,御史们便也不抓着这样的芝麻绿豆事儿弹劾了。   若只是养外室,周牛两位大人,是不会将这种事儿看在眼力的。可是那丫鬟却说,他们家老爷还给那外室的哥哥捐官置办家产了!   好家伙,这可是闻所不闻的稀罕事儿了,没听说过这么捧着外室娘家的。这就是赤裸裸的宠妾灭妻行为了!   并且能给外室娘家捐官置产的,定然也不会是寻常的官宦权贵,绿豆小官,说什么也得是朝廷大员,得势权贵啊。   这样的事儿,已经足够御史们闻风而动,抓住狠狠弹劾一回了。周牛两位大人,怎能听的认真仔细?   “我,我……我真不能说!你就莫为难我了!”   那小厮急声道,接着丫鬟便哭了起来,道:“好,你就瞒着吧,就等着夫人怪责下来,你给我收尸吧,到时候反正老爷会给你挑个更好的婚配,我死不死的,你是半点不放在心上,我回去了,往后你再莫来找我,呜呜!”   “冬雨,你别走!你听我说啊……”   “我不听,除非你告诉我。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嘛,老爷身边那么多的小厮长随呢,便是你说了,老爷也不会知道消息是从你这里走露的,可你不说,回去我就得被夫人打死!你真忍心我去死吗?”   “罢了,我说,我说。前些时日老爷在桐花巷置办了一处宅子。这些天都是旁人跟着老爷过去的,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左右就在桐花巷附近。”   那小厮到底抵不住丫鬟的软磨硬泡说了出来,丫鬟很高兴,下头传来两声亲热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响起,没了动静。   牛大人顿时丢了手中的花生米,道:“今儿有点乏,我便不陪中定兄了,先回去歇着了。”   周大人却也站起身来,道:“今儿这说书没什么意思,我也不听了,同走同走,请。”   两人迈步出了茶楼,各自都忙着招呼小厮过来,对视了一眼,互相笑点了对方两下,周大人道:“联名弹劾?”   牛大人哈哈一笑,道:“那还等什么,中定兄上老弟我的马车吧,来,来,路上咱们也能想个具体章程。”   两人登上马车,直接便往桐花巷奔去。要弹劾,总得摸清楚具体情况嘛,拿到证据才成。   那厢,一对在茶楼底下拉扯的男女离开茶楼,转了两条巷子,却走到了一条弄巷里停靠的马车前,道:“夫人,您吩咐我们做的事儿,我们已经做好了。”   车厢中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放着两个五两大的银角子,那小厮和丫鬟打扮的人顿时眉开眼笑,一人拿了一块,飞快的跑了。   今儿真是挣了,不过往墙角跟说了几句话就挣了五两银子,这样的好事儿要是日日能有就好了。   马车中,庄悦娴将银袋儿的口一拉,将银袋递给了旁边坐着的戴着帷帽的金桔,道:“收起来吧。”   金桔是之前庄悦娴买来的丫鬟,一直在桐花巷置办的宅子里,本来庄悦娴是买来给顾卿晚用的,却不想顾卿晚一日都没往顾宅住过。   此刻金桔一身姑娘的打扮,身上穿着的赫然就是顾卿晚今日离开王府时的那身衣裳。   金桔接过银袋收了起来,庄悦娴却瞧着金桔轻叹了一声。   如今她们手中并不确银子,虽然顾卿晚过不上从前首辅姑娘的那种日子,但是想买两个像金桔这样听话乖巧的丫鬟,小门小户的过日子却是不难的,可怜好端端的千金小姐,如今却只能委身王府,不得自在。   庄悦娴眨了眨眼,隐去泪意,才吩咐道:“开车吧,去紫玉银楼。”   镖局中,顾卿晚的运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差,她在镖局耐着性子等了许久,结果却等到苏子璃到京郊狩猎不在府中的消息。   无奈之下,顾卿晚只得给苏子璃留了一张字条,托付王三爷转交。   她是掩人耳目过来的,怕秦御发现了她来镖局的事儿,顾卿晚没再多做停留,从镖局离开便直奔和庄悦娴约好的紫玉银楼。   她从后门悄然进了银楼,庄悦娴已是等着了,顾卿晚进来,先和金桔换了衣裳,才道:“只怕燕广王的人也快寻到这里来了,嫂子咱们走吧。”   庄悦娴点头,亲自上前给顾卿晚带上了帷帽,两人避开人,又从后门悄然离去,将金桔和所乘的马车都留在了紫玉银楼。   秦御确实已得知了顾卿晚和庄悦娴到银楼的消息,他不确定顾卿晚是不是会回顾宅来,如今既确定顾卿晚是在紫玉银楼,那紫玉银楼又离的不远,秦御便没心情在顾宅等下去了,起身便又上了翻羽,纵马往紫玉银楼而去。   他到紫玉银楼时,太阳都快落山了,夕阳将银楼的琉璃瓦顶映的光彩闪动。宋宁见秦御过来,忙迎上前,指着不远处停靠的马车,道:“属下已经确认过了,那辆马车便是顾姑娘和顾夫人所乘,两人在两柱香前进了银楼的琉璃阁,殿下可要现在上去?还是在这里等会儿?顾姑娘和顾夫人应该也快出来了。”   秦御追了顾卿晚一天了,哪里还等得,闻言没回答宋宁,大步越过他便进了紫玉银楼,直奔琉璃阁。   到了琉璃阁前,想到庄悦娴也在,他到底没一脚将门踹开,而是理了理衣裳,抱拳一礼道:“拜见顾夫人。”   他行了礼,可里头却迟迟没半点动静,秦御拧了下眉,直起身来,垂首道:“本王是来接卿晚的,还请顾夫人行个方便。”   他言罢,默了片许,里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秦御上前一步便用力推开了雅间的门,却见雅间中只一个穿锦袍的小丫鬟缩着身子,拘谨的站着,见他推门进来,还缩了缩脖子。   秦御脸色顿时便愈见清寒,道:“你是谁?这里的人呢!说!”   金桔被吓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的道:“我……我是顾家的丫鬟,我们家夫人和姑娘已经……已经回家去了啊。”   秦御,“……”   他扭头目光冷然盯向宋宁,宋宁也缩了缩脖子,汗颜道:“属下失察了。”   天知道顾卿晚和庄悦娴的马车进了京城,不知道转了多少个铺子,他好容易查到马车的去向,沿路一直追了下来,找到了马车。   这一路寻的不容易,寻到了马车,他让人盯着马车便派人去桐花巷通知秦御了,谁能想到马车还在,雅间中却只有一个丫鬟呢。   顾姑娘这不是玩人嘛!   宋宁头都大了,忍着秦御冷飕飕的目光,道:“要不,爷在这里先歇一歇,属下再让人去查,看看顾姑娘是不是已经回了顾宅?”   两柱香时辰后,秦御驭马又进了桐花巷,到了顾府的门前,他翻身下马,几步就到了紧闭的府门前,敲响了黑漆木门上的铜环。   宋宁站在秦御的身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回他确认过了,就在一炷香前,有人看见顾卿晚和庄悦娴确实回了这宅院,该是不会错了。   这回可一定要找到人啊,不然别说是自家脾气向来不好的主子了,便是他也受不了啊。   吱呀呀,府门总算被人从里头打开了,开门的还是方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刘婆子。   “刘妈妈,你们家夫人和夫人可回来了?”   秦御负手而立,宋宁负责询问道。   刘妈妈尚未回话,就听里头传来了一道清扬的女声,道:“刘妈妈,外头来的是谁呀?”   刘妈妈却看了眼宋宁道:“是我们夫人,几位爷等下,奴婢问问我们夫人,可要见客。”   她言罢又冲里头大声道:“夫人,外头来了个姓秦的公子爷,说是要拜见夫人呢。”   里头传来了脚步声,听上去却是庄悦娴迎了过来,果然庄悦娴的声音清晰了起来,道:“姓秦?呵,刘妈妈,我没告诉你吗?咱们家最大的仇人就姓秦,姓秦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咱们顾宅迎八方客,却只不接待姓秦的东西!刘妈妈让开!”   秦御方才寻到顾宅来,并没有直言身份,只说是来寻顾卿晚的,他一身打扮不俗,又气势迫人,更兼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跨到侍卫。即便是没报身份,顾宅的下人也不敢拦着,将他迎了进去。   下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庄悦娴怎么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会子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故意装不知,故意的将秦御拒之门外。   秦御拧了下眉,还没想好措辞,就见刘妈妈听了庄悦娴的吩咐,果然让开了门口,接着里头便又响起了庄悦娴的声音。   “放狗!”   一声令下,立马便响起了一阵狗叫声,接着竟真有两条大黑狗,一前一后,气势汹汹的就冲了出来。   秦御,“……”   他活到如今,还真没被狗扑咬过,眼见着那两只大黑狗冲了出来,秦御往后退了两步,宋宁已是抽了腰间配剑迎上前护主。   秦御面色微沉,负手站定,却沉声吩咐道:“收了剑,休得伤了那狗!”   即便是两条狗,也是顾宅的,他这也算头一回登门,若是上来就杀了人家的狗,想也知道顾卿晚会恼恨在心的。   可怜宋宁本来随便挥两剑就能解决了那两条气势汹汹的大狼狗的,结果闻声,只得立马将寒光闪闪的剑又送回了剑鞘,赤手空拳的对上了两条大恶狗。   庄悦娴先前一个女人家住在这宅院,虽然买了两个婆子,两个丫鬟,还买了一个小厮一个车夫。可因家里没有男主子,怕蜚短流长,那小厮和车夫并没有住在这宅院里。   一院子女流之辈,便又养了两条看门狗,既是守宅院当护院用的,买的自然是最大最凶的大狼狗,还经过驯化。   此刻两条百来斤,浑身乌黑,毛发锃亮,犬齿雪白的大狼狗冲上来,凶狠的吠着,饶是宋宁的功夫不弱,也有点头皮发麻,被恶狗缠上,显然比被刺客围攻更让宋宁无所适从。   尤其是主子还吩咐了,不要伤了狗!   宋宁控制着力道,一脚踹飞一条扑上来的狗,又一拳头砸在另一条狗的肚皮上,不准两条狗靠近主子一步。   然则两条狗却因受了疼,滚在地上,激起了血性,凶狠的冲宋宁叫了两声,更猛的冲了上来。   宋宁再度出手,这次略用了些力道,一脚将黑狗踹飞了出去,不想另一只狗瞅准时机便扑到了他未曾收回的腿上,弄巷本就不大,宋宁的挪动受到局限,没能及时躲开,虽然没受伤,却听撕拉一声,裤腿被狗扯掉了一大块去。   那狗得了逞,像个胜利的将军,丢了布块,用前爪撕扯着冲宋宁又犬吠不已。   宋宁,“……”   他学功夫是为了和人战斗,上战场拼杀的啊,不是和狗纠缠不休啊,好像哭,怎么办。   那边被宋宁踢飞出去的狗撞在墙上,惨叫了几声却又爬了起来,许是觉得宋宁的战斗力不低,那狗竟将目标定准了秦御,身子一弓,冲着秦御便飞扑了过去。   谁知还没靠近秦御,兔兔便站在翻羽的头上,吱的一声叫,抬手指了指那狗,翻羽顿时华丽丽灵巧的转了个身,马屁股一撅,便蹽起一蹄子,后蹄踢在狗背上,将狗又踹飞回了那墙上。   翻羽大抵觉得挺有趣,嘶律律的叫了一声,四蹄欢脱的跳着,冲秦御摇着马头,鬃毛微扬,兔兔指着那惨叫着滚在角边儿的狗,咧着嘴,插着腰,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叫声。   那边撕了宋宁裤腿的大黑狗,正觉得意,就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同伴的悲惨命运。它好像有些胆怯了,往后退了一小步。   兔兔顿时觉得士气大涨,指着那狗,神情凶狠,又是一声叫。   “吱——”   翻羽闻声,迈着蹄子便往那狗的近前跑,那条黑狗大概是被这一对组合给吓住了,前爪离了扯掉的裤腿步,不停往后缩。   秦御,“……”   宋宁,“……”   院子中,庄悦娴也没指望两条狗真将秦御怎么着,不过是一个态度罢了,此刻连番听到狗的惨叫声,还略带惊惶的哼叫声,庄悦娴便又提声道:“大黑子,小黑子!回来!”   两条狗只觉这声音简直宛若天籁,顿时便夹着尾巴,争先恐后的又冲了回去。   兔兔见大获全胜,站在翻羽头上直拍手,复又奖赏的一屁股蹲下,拍了拍翻羽的大马头。   秦御上前一步,提声道:“顾夫人,本王……”   他话刚出口,就听里头突然响起两声尖叫。   “来人啊!有人私闯民宅了!”   说话间,顾府的府门在秦御的面前砰的一声便关上了!   里头丫鬟和婆子的叫声还在继续,秦御瞧着紧闭的府门,头愈发疼了起来,正在想跳墙而入的可能,就听另一个跟来的侍卫马跃快步奔了进来,道:“二爷,不好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巷尾和巷头来了好几个御史,这会子听到了动静,都带着人往这边赶呢。”   秦御,“!”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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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晚被庄悦娴连拉带拽的,扯离了窗口,强按在了屋中的春凳上。她堵了嘟嘴,表示没有吹风机的日子,真的很忧伤,尤其是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头发干的太慢了。   从前丫鬟多的时候,自然有丫鬟伺候着将湿发捧在熏香炉子上烘干,如今……   哎,所以说,在古代没有银子才更可怕,上个大号都得用竹片刮,生活标准低的你完全不能想象。   顾卿晚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得挣银子,挣多多的银子,有了银子才能收买人心,培养势力啊。   她由着庄悦娴拿了干帕子给自己揉着长发,笑着道:“我现在身体好着呢,没那么容易伤寒的。”   庄悦娴也发现一段时日不见,顾卿晚的脸色红润,精气神好似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整个人都看着神采奕奕的。   她不免笑着道:“身体好了那是你的福分,更该好好养着才对,怎么能随意折腾呢!”   想到先前在洛京城时,大夫还说顾卿晚的身子亏损的太厉害,只怕要红颜薄命,命不久矣的事儿,庄悦娴心里便有些阴影道:“你的身子好了,已算是祖宗保佑了,可要好生养着才是,好容易回到家,想吃什么告诉大嫂,大嫂给你准备去。”   顾卿晚便眯着眼笑了起来,微微仰头靠在了庄悦娴身上,道:“想吃的多了,不过最想吃的还是大嫂亲手做的莲藕蜜糖糕和芙蓉鸡粒饺,还要吃小包子,配荷叶莲子粥。”   庄悦娴笑着点头,将帕子放在了一边儿,道:“这会子时辰可不早了,大嫂赶紧去准备,不然夜里要积食了。”   她言罢,又叮嘱顾卿晚不准再去窗边吹风,这才挑帘出去。   晚膳摆在了正房的花厅中,顾卿晚和庄悦娴难得坐下来吃了一顿家常饭。   说起来,自从顾家覆灭后,这还是两人姑嫂两人第一次坐在一起清清静静的用膳,没有顾弦勇等人的谩骂争吵,没有颠沛流离风餐露宿。   吃着久违的饭菜,看着眼前面色红润的顾卿晚,庄悦娴却禁不住眼眶发红,眼泪差点掉落下来,忙偏了下头。   顾卿晚察觉到了她的触动,将手中碗筷放下,覆上庄悦娴的手,道:“大嫂是不是担心大哥了?”   从前父亲和祖父政事繁忙,顾卿晚的祖母身体也不大好,并不常常和顾卿晚一起用膳。顾弦禛怕顾卿晚整日在内宅太过冷清,倒是常常让庄悦娴邀顾卿晚过去一起用膳。   如今两人坐在一起,却少了顾弦禛,庄悦娴触景伤情,也是在所难免。   回握住顾卿晚的手,庄悦娴轻叹了一声,道:“也不知道你大哥如今身在何处,他自己一个人,也不知晓可曾照顾好自己……”   顾卿晚却挑唇笑了起来,往庄悦娴的身边蹭了蹭,拥着她道:“大嫂也太不相信我大哥了。大哥既然都能从流放地逃脱,就定然能将自己照顾好的。他现在不来寻我们,定然是还不曾安置住,又唯恐自己找过来,会拖累我们。大嫂且耐心等等,我相信,等大哥安置妥当,摆脱了追兵,确保不会带给我们危险的时候,他会来寻我们的。”   顾弦禛一向不是莽撞之人,又有武功在身,庄悦娴被顾卿晚宽慰了两句,便有了笑意,给顾卿晚夹了一个包子,道:“多吃点,明日嫂子再给你做旁的。”   顾卿晚这些时日在王府中,先是在秋爽院,王妃吃饭她伺候着,主子吃完,才轮的上她。后来到了秦御的凌寒院,秦御只要在府中,没有特殊情况,礼亲王妃多会留膳,顾卿晚整日吃饭也都是自己一个人。   如今有庄悦娴坐在一起,吃着家常饭,她只觉胃口大好,笑着点头,便将一个包子塞在了口中。   “慢点,慢着点吃,谁还能抢的不成。”   “大嫂的手艺又进步了,真好吃。”   是日夜,顾卿晚和庄悦娴躺在一起,却说起了准备盖酒楼的事儿,道:“有沈公子四个入伙,酒楼总是能开起来的,只是我进了王府,只怕等酒楼开起来也没办法多插手管理,酒楼的事儿,就得大嫂帮忙盯着,安排经营了。”   庄悦娴闻言点头,道:“从前我的嫁妆里就有几个铺子,后来嫁到了顾家,祖母身体不好,便将顾家的几个铺子,还有母亲的陪嫁铺子都交到了大嫂手中,大嫂虽不说擅长经营店铺,起码的经营看账啥的却还是难不倒的。你放心,大嫂会替你好好看顾着酒楼的。只是,那王府……真的就非得回去吗?”   顾卿晚拧了拧眉,若是能够不回去,她何尝想回到那地方去?问题是,秦御能放过她吗?   他费尽心思才将她弄进王府去,除非是腻味了,不然是不会任她离去的。顾卿晚没有自恋症,不觉得秦御离了她就不能活了,可是,她也很清楚,秦御如今对她,还真就没腻味,他是不可能让她跟着庄悦娴恢复自由身的。   不想庄悦娴跟着难受,顾卿晚笑着道:“大嫂说的是,说不定我出来这么几日,王府里的小妖精们就把燕广王的心勾走了呢,倒时候我就能跟着大嫂逍遥自在了啊。”   她言罢,打了个大呵欠,庄悦娴抬起身给顾卿晚盖下了被子,道:“睡吧。”   顾卿晚眯着眼冲庄悦娴笑,已是有了浓浓睡意,含糊的道:“还是家里好,明儿大嫂可别叫我,我要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言罢,闭上眼,她竟眨眼间就睡了过去。   寄人篱下且要不得自在,更何况是像顾卿晚这样为奴为婢的,庄悦娴怜惜着瞧着顾卿晚,半响才躺下。   礼亲王府中,秦御却满心的郁结和火气,他回到王府,便被礼亲王妃唤了过去。陪礼亲王妃用过膳,母子两个移步花厅中说话。   见秦御自打过来就没说几句话,情绪明显不对劲,礼亲王妃道:“可是去寻卿晚了?人家不愿意跟你回来?”   秦御对上礼亲王妃揶揄的目光,脸上微微有些发红,道:“哪有做母亲的就乐意看儿子吃瘪的。”   礼亲王妃失笑,道:“不是母妃不心疼你,是你该。有些事儿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你怎么能拿人家姑娘的卖身问题糊弄人呢,人家姑娘又不是泥偶任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你这不是戏耍人吗?卿晚能高兴就怪了!行了,你也甭臭着一张脸,卿晚想回家住两日,你让她在家里呆上几日又怎么了?人还能跑了不成?等过个两日,她消气了,母妃刚好让陈嬷嬷过去正式拜访下,按正经纳妾的章程将人接回来。”   秦御闻言却愈发觉得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本来顾卿晚还好好的和他做交易,教导他手下易容术,交换他放她奴藉的。现在他直接告诉她,她不需要如此,其实她从来就没有卖身。难道这个结果不该令她高兴才对吗,怎么顾卿晚非但不高兴,还会觉得他在玩弄人呢?   早知这样,他就不告诉她这事儿了。不过礼亲王妃这么说了,秦御也不会和母亲顶嘴,便没再多言,道:“儿子知道了。”   礼亲王妃这才道:“行了,行了,你这一副臭脸,母妃也不乐意看,回去吧。”   秦御,“……”   他回到凌寒院,平日觉得挺热闹的院落,今儿就因为少了那么一个女人,莫名竟感空落落起来。   秦御进了屋,只觉这屋子里到处都是顾卿晚的气息,而这种气息,往日她在时,能够神奇的安神定气,如今她一不在,却又令他无比的心浮气躁,一刻都呆不下去。   迎夏见秦御回来,泡了茶端进来,还没进屋,秦御却自行挑起帘子,一阵风般冲了出去,大步往翰墨院去了。   迎夏瞧了瞧手中端着的还没来得及送的茶抿了抿唇,转身便将托盘递给了二等丫鬟文雨,道:“倒了吧。”   言罢,她便施施然的回东厢房去了。   文雨撇撇嘴,嘟囔道:“这么好的茶,干嘛倒掉呀,二爷不喝,我喝。”   她言罢端着托盘直接回了后罩房。她和文晴住一个屋,进了屋,文雨放了托盘,捧着茶盏闻了闻香味,抿着茶,道:“二爷刚回来便去了翰墨院,昨夜二爷和卿晚姑娘便是住在翰墨院的,今儿卿晚姑娘又不在,你说,二爷一会子还会不会回来咱们凌寒院睡?”   文晴闻言抬眸看了文雨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文雨脸上闪过些不自在,将茶盏放下,凑到了文晴的身边低声道:“卿晚姑娘出了府,也不知道要几天才回来呢。我方才瞧见文露和文媛两个小蹄子收拾的花枝招展的,文露还扭着腰去小厨房熬汤了……”   她言罢,见文晴半点反应都没有,还低下头又绣起了手中的帕子,她便又凑近了一些,撞了撞文晴的手臂,道:“文晴,你可真坐得住啊。”   文晴见文雨一双眼眸滴溜溜转,闪着些许微光,不觉放下手中的帕子,脸色微沉,道:“她们是她们,她们脑子不清楚,难道你也看不明白吗?”   文雨咬了下唇,却道:“皇上早不送二爷美人,晚不送的,偏满府都在议论卿晚姑娘身份时,皇上转眼就赏赐二爷十个美人,还不是不乐见卿晚姑娘在王府?她们都说,卿晚姑娘是被赶出王府的,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你想想,就算卿晚姑娘再得二爷的喜欢,皇上都表明不喜了,二爷还能为卿晚姑娘打皇上的脸不成?你说,卿晚姑娘不会真的是被二爷赶出去的吧?”   文晴眸色微冷,道:“旁人不知道,咱们两个可是跟了卿晚姑娘几日的,还能不知道二爷对卿晚姑娘的心思?二爷心里就只卿晚姑娘一个,眼里也就只看得见卿晚姑娘一人,二爷从前什么性子和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别以为二爷对卿晚姑娘好,就是转了性,怜香惜玉起来了,不信你且看着吧。”   她提点了文雨两句,不再多说,又低头捻起了针线,文雨怔着不言语,文晴到底顾念着和她一个屋的情分,又道:“今夜肯定会出事儿,我要歇了,你也早点睡吧。”   她言罢,收了最后几针,低头咬断了线头,将东西规制好,便直接躺下了。   文雨却坐着有些发怔,这些时日二爷几乎夜夜要水,有时候得要好几回水。今夜卿晚姑娘不在,说不定……   凌寒院的一等丫鬟就迎夏一个,王妃的意思是直接从二等丫鬟里提三个一等上去,这事儿陈嬷嬷已经告诉她们了,就看她们这些时日的表现了。   所以二等的六个丫鬟,如今也是能进屋近身伺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迎夏忘记了,并没安排今夜谁值夜伺候二爷,其她的丫鬟都有些蠢蠢欲动,她和文晴这些时日跟着顾卿晚,在二爷面前倒也算混了个眼熟。   若是今夜她凑上去伺候,二爷会不会……文雨想着,过去坐到了梳妆镜前,照了照镜子,脸上不觉浮满了薄红。   可是想到文晴的话,再想到平日里顾卿晚对她也算照顾客气,又想到从前因爬床被秦御发落了的那些丫鬟,文雨又面色微白。   她坐着不停的纠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外头响起了文露的娇滴滴的声音。   “二爷回来了!”   说话间有脚步声响起,接着是一阵动静。文雨站起身,推开门往外瞧了两眼,就见秦御迈步进了屋,文露打着帘子,紧跟着文媛捧着茶盏扭腰进了屋,跨进门槛时,还被文媛不着痕迹的撞了一下。   文雨咬了咬牙,转身进了屋,将房门关上,到底吹灭了烛台躺回了床上。   黑暗中,文晴略抬起身瞧了文雨一眼,悄然松了一口气。   从前秦御有些不近女色的意思,平日虽然让丫鬟伺候,可沐浴出恭这样的事儿,却从不假手丫鬟,也没通房丫鬟。   加上又处置过几个爬床的丫鬟,故此院子中的丫鬟们还算安宁。这些时日,有了顾卿晚,不知道多少丫鬟眼红嫉妒呢。   如今顾卿晚不在,这些个丫鬟们可不就都觉得有了机会。二爷身份尊贵,又有能耐,生的还那么俊美无双。   和二爷相比,那些小厮护院的如何还能入得了她们的眼?可不就都蠢蠢欲动起来了,毕竟王府的姨娘们也都是锦衣玉食,比寻常人家的太太都穿戴的好,若是能得宠生个儿子,将来这王府的富贵也能沾上一些。   可是她们也不想想,多少通房妾室,才能有那么一个命好得子,寿终正寝的?就算是能有个儿子,熬出头,又能怎么样?真若犯了什么大事儿,就算有儿子傍身,也是说提脚发卖就发卖了的。   好在文雨最后脑子还算清醒,没有想不开。   文晴闭眼睡了过去,正房,秦御进了屋,由着迎夏伺候着脱了衣裳,便迈步进了净房。   他在翰墨院里处理了两份公文,却发现根本不在状态,躺下后却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竟觉得翰墨院有些陌生,还不如呆在凌寒院舒服,故此便又爬起身回来了。   泡进浴桶中,秦御觉得舒服了一些,靠着桶壁想着明日是不是该让人引开那些御史,直接闯进顾宅将顾卿晚给绑回来。   外头,迎夏将秦御脱下来的衣裳收拾好,便出了屋,打了个呵欠,文媛便凑上前,道:“迎夏姐姐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吧,二爷夜里也不爱使唤人,想是没什么事儿的,奴婢们伺候着便好。”   文露也凑了上来,道:“是呢,守夜奴婢们还是会的。”   迎夏扫了两人一眼,摆手道:“如此,今夜你们便守着吧,二爷今儿心情似不大好,你们伺候仔细些,莫惹二爷生气。”   她言罢见文露二人喜笑颜开的点头,脸上划过些嘲讽的笑,迈步回了屋。   那厢文荷和文霜从茶水房探出头来,文露和文媛不觉扬唇得意一笑,道:“方才迎夏姐姐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今儿我们两个守夜便好,你们且回去歇了吧,明儿一早来接替我们便好。”   被文露和文媛强了先,文荷和文霜面上闪过些愤色,不过转瞬便各怀心思的应了一声。   秦御从净房出来,往罗汉床上躺下,文媛便捧着一条干帕子凑了上去,颤着手将秦御的湿发慢慢理顺,用帕子揉起水来。   见秦御闭着眼眸,眉宇微蹙,却并没排斥她的举动,文媛顿时便如受鼓舞,微微弯腰靠的更近了些。   她凑近间,一股香风拂面而来,秦御骤然睁开眼眸,就见文媛跪在罗汉床下,倾着身,因靠的很近,露出的一段白腻脖颈就在他眼底晃荡,一缕发丝散落了下来,差点扫到他脸上来。   因她穿的还整齐,秦御又心思烦乱,没功夫多留意丫鬟,一时间倒没觉得她是故意勾引,只有些厌恶,面色一黑,扯了帕子,便吩咐道:“退下吧。”   文媛狠狠咬了咬唇,可却没敢多言,退了下去。恰好文露捧了一碗鎏金鹿纹银碗进来,见文媛灰溜溜的,不觉勾了下唇,上前道:“二爷喝碗汤再歇吧。”   不等秦御摆手,她便将汤端了过去,垂着眼眸,道:“这汤还是卿晚姑娘写的方子呢,说是叫桂圆枣仁芡实饮。”   听文露提起顾卿晚,秦御倒挑了下眉看了过去,就见银白色的描金碗里,盛着红白剔透的汤汁,倒是好看。   他神情微凝,道:“卿晚姑娘写的方子?爷怎么不知道?”   文露笑了笑,道:“是先前院子里的程妈妈说夜里老走觉,卿晚姑娘便给了这么一个方子,说是能安神的,程妈妈吃了几日还真好了些。奴婢是看今儿卿晚姑娘不在,二爷有些心神不定,便擅自做主熬了这汤。宁心安神,二爷用了,也好早些歇息。”   秦御听她说,顾卿晚给程妈妈的方子,顿时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怎么院子里一个阿猫阿狗,她都能体贴有佳的,换了他,便怎么都暖不热她的心。   没良心的女人!   秦御心里火大,顿时便变了脸,沉喝一声,道:“什么破汤,端走!”   文露本来觉得气氛越来越好,心如鹿撞,正脸红心热,谁知秦御突然暴喝一声,吓的顿时就白了脸,腿一软,忙应了一声,转身有点踉跄的往外走。   谁想她刚走了两步,却又听身后秦御道:“站住!把汤端过来吧!”   文露一顿,旋即才忙转过身,又将汤捧了回去,秦御端起碗便几口灌下了那汤,文露心思不觉又动了起来,心想着,二爷喝了她熬的汤,是不是二爷他发现她其实生的也好看,是不是二爷他觉得她善解人意……一会子二爷会不会……   她正想着,秦御却将碗塞回了她手里,见文露站着不动,冷声道:“滚!”   文露,“……”   秦御明显没那个意思,文露咬了咬唇才一步三挪的出去了。屋里,秦御躺回了罗汉床上,随手拿了本书,却觉那汤药非但没能宁神,反倒让他更心浮气躁了,他开始还以为是顾卿晚没在的原因,可渐渐的却觉身体越来越燥热,越来越不对劲。   ------题外话------   今天本来想加更的,但是卡文实在严重…明天吧,尽量月票加更   谢谢185**2970 送了1颗钻石、lisa67 送了1颗钻石、念涵2011 送了1颗钻石、138**1314 送了1颗钻石、151**9215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念涵2011 送了9朵鲜花、阮阮826 送了9朵鲜花,么么哒大家,爱你们。   ☆、169 爬墙找药的秦御(月票1000加)   浑身的燥热一阵阵往上疯狂的蹿,秦御顿时便意识到,不是他自己心情的原因,分明是方才的那碗汤出了问题。   竟然有丫鬟敢在他的汤药里动手脚,秦御脸色沉寒,隐忍着怒火喊了一声,道:“来人,倒水!”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含磁性,外头很快便传来了脚步声,转瞬间有女人绕过了屏风。秦御望去就见那女人穿一身水红色绣岁寒三友的长褙子,下头套一件白绫襦裙,裙摆绣着白蝶穿花图样,一双小巧精致的枚红色绣鞋,随着脚步不时显露。   她头上戴着米粒大珍珠攒成的蜻蜓头花,右边戴了一朵海棠绢花,妆容精致,一脸娇羞。   秦御认出来,这正是方才给他端汤来的那个丫鬟。   这会子谁进来,谁的嫌疑便最大,更何况,汤也是这丫鬟端进来的,方才他依稀记得,这丫鬟说是她自作主张却熬的汤。   秦御身上一阵阵发热,眸光却顿时冰冷到了极点,豁然起身,却只吩咐一声,道:“绑了!丢出去!”   他言罢,大步就往外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文露本来听秦御叫人,还是怀着羞涩期待的心情进来的,谁知道还没反应过来,秦御就丢下一句话直接离开了。   她怔在原地,有些没明白秦御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接着就听身后有动静,她转身就见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户直接荡了进来。   那分明是一个男人,文露骇的尖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进来的却是秦御的暗卫玄武,他面无表情,手中甩着一根绳子,随意抖了两下丢过去,文露便被绳子缠住,绑了起来。   玄武直接将文露提起来就从窗户口扔了出去,丢在了院子里。   院子中,先是秦御突然出来,一阵风般就出了凌寒院,接着屋里传来文露的一声尖叫,然后,突然就从窗户丢出来一个人,顿时便引得丫鬟婆子们纷纷拥到了院落中瞧热闹。   眼见文露这大秋天的,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夏裳,被捆绑着,鬓发散乱,一脸惨白,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鄙夷或幸灾乐祸,或同情或嘲讽的瞧了两眼,也就各自散去了。   厢房里,迎夏隔着窗缝往外瞧了一眼,见文露被捆着蜷缩在青石板地上,呜呜的哭,不觉冷笑一声,关了窗。   住在后罩房的文雨也听到了动静,出来瞧了两眼,顿时也白了脸色,匆忙回屋关了门靠在门板上喘息,心里有些后怕又有些惊醒。   她平复了半响心情,才冲文晴道:“你说的对,二爷只是对卿晚姑娘怜香惜玉,对旁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残忍,痴心妄想就要做好随时丢命的准备。文晴,谢谢你提醒了我,要不然说不定……”   说不定搅合进去,现在被丢在院子里的就是她了。也不知道回头二爷会怎么收拾文露呢。   那边儿文晴似睡的很沉,并没有回答她,文雨蹑手蹑脚的爬上床,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桐花巷,一道黑影掠进了顾宅,飞快的闪进了内宅。   墙角趴着早打盹的大黑子和小黑子突然抖了抖耳朵,睁开眼,弓着身子叫了一声。   谁知刚叫一声,就有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直接飞砸在它们的脑门上,大黑子率先被砸晕,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小黑子摇摇晃晃的转了个圈,努力之下就看见一个黑影从窗口闪进了主子的正房,它尽职尽责的想叫两声的,却觉张不开嘴,呜了一声,紧跟着倒在了大黑子的身边。   厢房的刘妈妈听到狗叫,推开窗户看了眼,见两只狗睡在一起,又没了动静,院子里更是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便又关上窗户,回去睡了。   顾卿晚今夜却跟庄悦娴睡,她睡的很是香甜。   她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开心的环游世界,秦御带着人将整个大秦都翻找了一遍,就是找不到她。   顾卿晚正美滋滋的噙着笑,就觉肩膀被什么东西大力扣住,接着她被那股力道直接扯了起来,顾卿晚困顿的睁开眼睛,谁知竟迎上一双闪动着凶残光芒的异色眼眸,她顿时就被这种鹰枭盯着兔子一样的眼神给骇的清醒了过来。   她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尖叫,便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嘴,接着秦御直接便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拖出被窝就走。   顾卿晚不甘心的踢腾双腿,呜呜挣扎,床上庄悦娴动了动,顾卿晚心中微喜,谁知道秦御指尖不知弹出了什么东西,打在庄悦娴的脖颈上,庄悦娴就又沉睡了过去。   顾卿晚被抱着闪出了正房,就听秦御嘶哑着声音,道:“你的屋是哪个?”   顾卿晚瞪着眼睛执拗不言,秦御却一副再不说就抱她直接出去的意思,顾卿晚忙指了指西厢。   秦御大步便往西厢走,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开门竟然半点声音都没发出。闪身进了屋,他倒是松开了她的嘴。   顾卿晚得到自由,顿时怒道:“秦御,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魂不散……啊!”   她话没说完,便被秦御直接压在了门板上,接着身上穿的素白亵衣就被秦御直接扯落到了腰际,不等她反应,秦御已经俯身种起草莓来。   他的手更是半点不停顿迟疑,瞬间扯落亵裤上的系带,褪下了她的绸裤。猴急成这样,分明就是要在这门板上就荒唐上。   顾卿晚从温暖的被窝里被挖出来,方才被秦御抱在怀里,又心思浮动,倒没觉出冷来,此刻身上瞬间一光,激灵灵打了个颤。她拍打着秦御,压着嗓子叫嚷道:“秦御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秦御却扯了腰带,甚至顾不上脱下外袍,直接便褪了绸裤,将顾卿晚强行托了起来,令她双腿被迫缠在了腰上,声音嘶哑的道:“我中药了,帮我!”   顾卿晚,“……”   她已然感觉到了秦御的不对劲,他浑身滚烫,双眸有些不同往常的迷离和血红,豆大的汗珠沿着挺直的鼻梁往下滴落,神情显得痛苦的有些扭曲。   可是,这样的秦御也看起来是吓人,任谁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当解药都不会乐意,顾卿晚挣扎着,道:“你先放开我,去里屋……嗯!”   声音未落,秦御却连招呼都不打,便强行斩断了她的一切拒绝。顾卿晚不适应的想要尖叫,却被秦御直接堵住了嘴,接着便是门板在夜色中微微震响的声音。   门板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对面的刘妈妈再度疑惑的推开了窗户。   顾卿晚生恐被人发现,神情紧绷,窗户吱呀呀的声音混在门板震动的声音中,虽然不明显,可她还是第一时间留意到了,禁不住面色涨红,揪着秦御的发髻,将他往后扯。   秦御心神已有些狂乱,好在还有最后一丝清明,抱着顾卿晚转了个身,走了两步便又将她按在了墙壁上,继续起来。   外头,刘妈妈又探出头看了两眼,掏了掏耳朵,嘟囔一声,“真是老了……”   分明什么都没有,老的听觉都出现问题了,刘妈妈有此惆怅忧伤的再度关上了窗。   一墙之隔的对面,秦御压着顾卿晚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得逞了一次,体内的像火焰燃烧的燥火才略消了一点。   礼亲王府坐落在临近皇宫的皇城之中,这桐花巷却离皇宫远的不能再远,天知道隔着大半个京城,他只纵马狂奔都要小半个时辰赶,抱到了顾卿晚,自然是一时半刻的都等不得了。   顾卿晚只觉自己快被他弄的散架了,好容易喘过了气儿来,还来不及表达下心里的郁结愤慨,便被秦御抱进屋又压在了床上。   等秦御折腾的彻底消了药劲儿,顾卿晚已经累的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床榻上一片狼藉,她躺在秦御的臂弯中,看着外头隐约透出来的天光欲哭无泪。   顾卿晚的脸色褪去了红晕,显得略有些苍白,鬓发铺散开,也不知是被她的,还是他的汗水浸染的愈发乌黑亮泽。   这女人这两日百般的折腾他,秦御心里是很恼火的,先前他在王府的翰墨院里,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甚至还想了好多收拾她的法子。   现如今瞧着被他折腾的狠了的顾卿晚,秦御心里的怒火却消了个无影无踪,充满了怜惜。   身体的缠绵大抵真的能唤起心头的柔情,他俯身吻了吻顾卿晚颤抖的眼睑,道:“是不是累坏了?爷瞧瞧可有伤着?”   他说着要往她身下凑,顾卿晚忙并紧了腿,裹了裹被子,转了个身,背对秦御。她是真郁闷,本来想着躲出来清净几日的,结果现在倒好,清净没有,倒被收拾的骨头散架。   “不让看便不看了,爷给你揉揉腰。”秦御从背后贴上来,大掌搭在顾卿晚的腰肢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着,见她雪白的背脊上有两道蹭红,虽然没破皮,但也极是碍眼,不觉面露歉疚,旋即眼底闪过一道冷芒来。   顾卿晚被他揉的舒服,心里到底有些好奇,这才开口道:“殿下是怎么中了药的?”   秦御见她总算肯开口和自己好好说话了,禁不住略勾了下唇角,这会子他通身舒畅,倒有些感谢起那下药的丫鬟了。   他往顾卿晚身边又靠了靠,从背后拥住她,俯在她耳边语带幽怨,道:“说起来这事儿和你脱不开干系,若是你不要到处乱跑,爷也不至于被个丫鬟如此算计。”   顾卿晚自动忽略他口气中的不满和抱怨,听他竟是被院子里的丫鬟下了药,一时眸光微敛,道:“是哪个丫鬟?倒是大胆。”   秦御挑了下眉,努力想了想,却还是道:“爷不记得名儿,要不卿卿跟着爷回去,帮爷审问了,处置下?”   顾卿晚听秦御说不记得那丫鬟的名,这才略松了口气。秦御记不得名字,应该不是文晴和文雨两个。   这些天,顾卿晚和文晴,文雨接触的多些,若是她们二人,她心里多少会有些失望和不舒服,幸而不是。   “我凭什么处置你院子里的丫鬟?殿下自己的丫鬟,是罚了,还是收房,殿下自己看着办。”   顾卿晚闭着眼睛,懒洋洋的道。   秦御却轻笑了一声,掰着她的肩头,令她躺平了,仔细盯视着顾卿晚的脸颊,研判着她的细微神情,道:“收房也凭爷高兴?爷今儿夜里若是不来,瞧你回头怎么哭!”   顾卿晚睁开眼眸,瞪着秦御,道:“我才不会,我的信殿下没收到吗?我真心祝愿,殿下和您新晋的两位夫人,四位侍妾恩爱和谐,幸福美满。”   她这样说,秦御倒没真信,道:“爷怎么听出一股子酸味来,嘴硬。”   他说着扯了扯顾卿晚微微红肿的嘴唇,又道:“卿卿准备何时跟爷回王府去?你也瞧见了,你不在才一日,便出了事儿,若是在多呆几日,便不怕爷真中了招?”   顾卿晚却挑唇一笑,道:“殿下算计我时多能耐啊,怎么对上院子里的丫鬟,倒成了被算计的?”   秦御一张俊面上难免闪过些许冷意,想到那文露竟然,专门在他面前提起顾卿晚,利用他对顾卿晚的感情诱骗他喝下了那碗汤,秦御便恨不能亲手撕了文露。   他坐起身来,道:“爷心思烦乱,若不然岂会发现不了这点小伎俩?你既不愿回去,爷便允你在家里住几日,只是为了防止丫鬟们有样学样,再对爷动心思,爷这些天还是不在凌寒院里住的好。今夜莫跟你嫂子睡了,乖乖等着爷!”   他言罢,直接掀被子,赤条条的起了身,又冲顾卿晚道:“爷上早朝要迟了,这院子也太偏远了些,还得回去王府换朝服,你睡吧,爷走了。”   许是觉得顾卿晚会拒绝他夜里过来,秦御随手捡了衣裳边说边往身上飞快的套,穿戴好,不等顾卿晚言语便从窗户跳出去走了。   屋里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浓浓的秦御留下的气息,顾卿晚有些无力的抬手掩住了脸。   她原先觉得自己那么不给秦御脸面,那样折腾他,他总得生她几日气的吧?他冷她几日,她在府外便能得几日的自在,还能趁机做不少事儿。   如今倒好,被不要命的丫鬟一闹,秦御要夜夜来报道,简直要命!   不过能在府外多呆几日还是多呆几日的好,不然这回再进了王府,大抵要很久别想随意出府了。   顾卿晚禁不住用被子蒙住头脸,郁结的在被子里踢腾了几下。   那厢,秦御轻轻松松跳出院墙,宋宁便牵着翻羽迎了上来,见熹微的晨光中,秦御一身衣裳皱巴巴的,面上却神清气爽,不觉抽了抽嘴角,道:“早朝快来不及了,爷赶紧上马吧。”   秦御嗯了一声,翻身上了马,扯着缰绳,调转了马头,却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吩咐宋宁道:“对了,这几日夜里爷都要过来,你还是去准备几块肉吧,只有泼妇才脱鞋当武器啊,虽说没人看,可也要注意点,别光丢爷的脸。”   秦御说着扫了眼宋宁的脚,宋宁却禁不住缩了缩脚,眼角唇角额角都抽抽了起来,他好像撞墙啊。   若不是主子中了药,急匆匆冲出王府,他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便跟着出来吗,若不是自家主子跳进院子就往正房奔着女人去了,他至于刚爬上墙便得帮忙摆平两条恶狗吗?若不是毫无准备,措手不及,他至于灵机一动脱了自己的鞋,牺牲形象,拍晕两只恶狗吗?   他这么敬业,还要被一夜风流,满脸餍足的主子取笑像泼妇,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170 皆不认罪   秦御匆匆回到凌寒院时,文露还在院子中缩着,冻了一夜,她脸色紫青,牙齿打颤,已经说不出话来,见秦御回来,文露想求饶,可声音没发出秦御却已经迈步进了屋,片刻他一身朝服行色匆匆的又出了院。   文露有些绝望,她泪眼朦胧的又倒回了地上去。迎夏从屋里出来,看了步而去的秦御,见没什么事儿,正要回屋,文露便瞧了过来,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乞怜的盯着迎夏,颤抖着声音,道:“迎夏姐姐救命,救命!”   迎夏瞧了文露两眼,到底走了过去,在文露身边蹲下,道:“一会子王妃大抵就派人来审问你了,有什么你和王妃说去。我一个丫鬟可管不了你的事儿,不过,王妃历来也厌恶丫鬟爬床,大抵也不会从轻。”   她言罢,悲悯的瞧了文露两眼,就要起身,文露见她肯搭理自己,顿时便哭着道:“我没有,我没有爬床!真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二爷便让人绑了我,丢了出来,我真什么都没做啊!”   迎夏面露狐疑,又蹲了下来,道:“你什么都没做,二爷又怎么会如此对你?你再好好想想,这中间肯定有问题。如果你真是无辜的,那只能说明你被人陷害了,左右二爷是不会无缘无故恼火的。”   她言罢,摇头一叹,起身施施然的走了。   文露虽然存了爬床的心,但是她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往秦御的汤里直接加料,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秦御为什么会突然发火。   她以为秦御是误会了什么,只要她解释清楚就能没事了。现在听了迎夏的话,文露浑身更加寒了。她仔细回想着昨日她进了屋后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她便想起来,当时秦御的脸色潮红,浑身紧绷,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文露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不对,她觉得正如迎夏所说,她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陷害她的人,文露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是六个二等丫鬟里的。因为马上就要从二等丫鬟里提一等了,所以她们便陷害她,踩着她往上爬。   文露恨恨的想着,恰这时候陈嬷嬷进了凌寒院。几个丫鬟忙着将陈嬷嬷迎了进来,陈嬷嬷却让人搬了个凳子在廊下坐了下来,瞧了眼文露,道:“王妃听说了昨儿夜里的事儿,让我来查问,文露,你到底做了什么惹的二爷大晚上的还出了府!?”   她言罢,示意丫鬟给文露松了绑,文露忙跪行到了陈嬷嬷的身前,砰砰的磕头,道:“陈嬷嬷,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奴婢是真不知道二爷他为什么突然发火啊。”   见文露哭的眼泪鼻涕横流,陈嬷嬷拧了拧眉,道:“当真什么都没做?”   文露便又磕头,道:“当真,奴婢昨夜就是看着二爷心神不宁的,便照着从前卿晚姑娘给的药膳方子,给二爷熬了一碗桂圆红枣芡实汤,旁的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她言罢,陈嬷嬷便沉声道:“你给二爷熬了汤?”   见文露点头,陈嬷嬷到底见过了,顿时便吩咐丫鬟去检查昨夜盛汤的碗和熬汤的砂锅。   片刻向雪快步回来,冷眼扫了下跪着的文露俯身在陈嬷嬷耳边低语了两句,陈嬷嬷顿时脸色微变,怒目瞪着文露,道:“砂锅里还剩下一些汤汁,那汤汁喂了猫,没片刻猫就乱抓乱叫发了情,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文露闻言面色大变,砰砰的磕着头,瞬间额头便一片血肉模糊,她也顾不上疼,辩解道:“陈嬷嬷,奴婢真的不知道汤有问题,奴婢熬汤时,文荷她们几个都在,奴婢熬汤中听见二爷回来,还曾到院子中迎过,兴许是她们趁机将药下到了汤里的。”   见陈嬷嬷沉冷着脸,并不相信她一般,文露指天发誓,道:“若药是奴婢下的,就让奴婢不得好死!陈嬷嬷,奴婢真的没有,奴婢是前两年从外头买来的,在府外已经没有亲人,奴婢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出过王府了,上哪儿去弄那药啊?!这些时日,二等丫鬟间本就不和睦,一定是文荷她们,一心想要害我,好抢了那三个一等丫鬟的名额。嬷嬷,我真没给二爷下药啊!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文露虽然蠢,但嘴皮子却还是厉害的,这会子一番陈诉,又是赌咒发誓的,倒让陈嬷嬷信了几分,吩咐向雪道:“将二等的其她几个丫鬟都叫来。”   片刻,文晴五个便也都跪在了院子里,陈嬷嬷询问一番,文晴只道:“昨日奴婢不当值,天没黑,奴婢便回了后罩房,再没出来过。”   文雨也磕头,脸色微白的道:“嬷嬷,奴婢昨夜也没出过屋,更没进过茶水房和小厨房。奴婢和此事无关啊。”   陈嬷嬷证实了两人所言非虚,便打发两人起来站一边去。文晴面无表情的起了身,退到了一边,文雨却有些双腿发软,好容易爬起来,心有余悸的规规矩矩站在了一边儿。   文荷,文媛和文霜三个虽然承认去过小厨房和茶水房,可却都不承认在汤里动了手脚。   陈嬷嬷便让婆子前去搜四人的屋子,这一搜,还真就在文荷和文媛的房间里翻出了一包药粉来,让大夫看过,正是催情所用。   文荷和文媛却拒不承认,连声喊冤,陈嬷嬷便令婆子将两人拖到了庭凳上,二十板子下去,两人都晕厥了过去,却还是没一个人肯认罪。   陈嬷嬷眼见如此,便让人将文荷,文媛并文露都关进了柴房,回秋爽院去禀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闻言,道:“都不承认?”   陈嬷嬷便道:“今儿这事儿,老奴倒也有些瞧不明白了。那个文露倒瞧着不像是在说谎,只认定了是文媛三个陷害她,那药虽然是从文媛和文荷的屋子里找出来的,但两人都说,定是文露提前放在她们屋子里,企图事情败露了好让她们背黑锅,三个人都言之凿凿的,老奴也瞧不出谁在说谎。”   礼亲王妃闻言却道:“既然审不出,便都撵出去!左右这几个丫鬟都不是老实省心的,这等心思不纯的,留着也都是祸害,统统打发了便是。剩下那两个没搅合进来的,便提了一等,嬷嬷再从秋爽院的二等丫鬟里选个稳妥的,补上凌寒院一等的缺儿,这事儿早定下来,也省的再出乱子。”   礼亲王妃是担心秦御的性向问题,先前也热衷于给秦御安排通房丫鬟,但并不表示她就能容忍丫鬟们自己动歪心思,往主子的床上爬。   丫鬟爬床这种事儿,是任何正室主母都不能容忍的。既然文媛几个都不省心,在礼亲王妃看来,都打发出去便是,也是这次实在闹的不像话,往主子的汤药里加东西,这性质太恶劣了。   陈嬷嬷闻言点头应下,礼亲王妃却又道:“嬷嬷准备下,明日一早便上顾府去一趟,早些将卿晚接回来,阿御的院子里也能消停些。剩的他半夜还往外头跑,这若万一出了事儿,可如何是好。”   陈嬷嬷便笑着道:“几个丫鬟能闹出什么花样来,收拾了这几个,旁的也就都安生了。王妃这分明是等不及要接卿晚姑娘进府了。”   礼亲王妃也笑了,道:“那孩子确实讨人喜欢。”   桐花巷,顾卿晚惦记着开酒楼的事儿,昨日便让人往陈府送了信。一早,陈心颖果然便坐着马车到了顾宅。   顾卿晚听闻陈心颖来了,悄然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陈心颖听了京城关于她的传言,推辞掉她的邀约呢,毕竟大家闺秀的谁也会乐意自降身份和一个做人妾室的来往太密,没得遭人笑话,还连累自己说不上好亲事。   顾卿晚并不妄自菲薄,但事实如此,即便陈心颖不在意,她的家人也未必同意她继续和自己来往。   陈心颖毕竟是她在这古代唯一的闺蜜,能不失去,顾卿晚还是不想失去的。   见陈心颖竟然一早来了,顾卿晚面上露出由衷的笑意,将她迎了进来。两人进了屋刚坐下,陈心颖便拉着顾卿晚的手展开了哭功,道:“前些时日我来找你,顾宅却只剩下几个下人,问你们去了哪里,下人却一问三不知。我只当你和顾家嫂嫂一起去南边寻顾大哥了,谁知道……前几日才听到了那些传闻,我当时就要去礼亲王府找你的,母亲却说,你若想我知道此事,一定早就告诉我了,我这么找上门,你未必乐意见我。我心里难受的要死,昨儿收到你传给我的消息让我来顾宅相见,要不是天色太晚了,我昨日就来了。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就进了礼亲王府啊?”   陈心颖竟没半点疏离的意思,反倒还担心,她寻到了王府,自己会自尊心受伤,太过难堪。   小姑娘这样贴心,顾卿晚心中暖暖的,抽了帕子给她擦拭着眼泪,道:“一言难尽啊,我在洛京城时也算机缘巧合救过燕广王和礼亲王世子一回,后来发生了不少事儿,总之不知怎的就和燕广王越来越纠缠不清了。上回见你,我和你说,我要离开京城,没法合伙做生意了,就是为了躲燕广王。不想最后兜兜转转的,又被他抓了回来。”   陈心颖闻言瞪大了眼睛,却拍着桌子道:“我就知道肯定不是晚姐姐你乐意的!”   顾卿晚见陈心颖一脸激愤,唇边有了笑意,正想说知我者心颖也,就听陈心颖道:“晚姐姐你那么爱娄世子,怎么可能去给燕广王做妾,真要做妾,也该跟着娄世子才对呀!”   顾卿晚,“……”   她还没解释,陈心颖却又落了泪,道:“晚姐姐,你说咱俩的命怎么这么曲折呀,都被退了亲,我退也就退了吧,左右李泽那样的货色,幸好我没嫁过去。可晚姐姐怎么办,娄世子那么好,晚姐姐那么喜欢他,就这么……呜呜,晚姐姐,你们太可惜,太可怜了。”   陈心颖哭的一抽一抽的,又道:“如果你和娄世子这样都不能在一起,我又怎么相信自己将来还能嫁个什么合心意的呢,太难了……”   陈心颖一副,顾卿晚和娄闽宁不能在一起,她便没法再相信爱情的模样,顾卿晚一阵头大,忙给她倒了杯茶,推过去,道:“行了,行了,娄世子都定亲了,我如今也进了王府,错过就是错过了,颖妹妹千万别再说这些话。”   陈心颖闻言只以为顾卿晚是伤心,自己的话又刺激了她,忙闭了嘴,却是拉着顾卿晚兴致勃勃的又道:“晚姐姐你不知道,前些时日李泽和刘惠佳的亲事出问题了,刘惠佳……”   顾卿晚笑着打断她的话,道:“刘惠佳的事儿都打到了京兆府去,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事实上,这事儿还是她一手安排的呢。   陈心颖双眼发亮,却又道:“那你肯定不知道,锦乡伯府答应要迎娶刘惠佳,李泽却不同意,还怀疑刘惠佳已非完璧。就昨日他竟然疯疯癫癫的跑到了我们府上去,非要见我。我自然是不可能出去见他的,他居然蹲在我们府的后门,后来守到了蕊儿出府买绣线,便托蕊儿跟我带话,居然说他已经验证过了,刘惠佳就是个荡妇,他不会任由刘府摆布的,让我等他,他一定会再提亲迎娶我的。晚姐姐,你说我从前怎么没发现,李泽竟然这样恶心人呢?他有多大的脸,才能觉着,他再提亲,我就得嫁他啊?”   顾卿晚闻言也是一阵无语,却又在想,也不知道李泽是怎么验证过的,竟然跑去和陈心颖这个前未婚妻说,现任未婚妻是个荡妇,早没了贞操。   这样的奇葩,也真是罕见了。   顾卿晚摇头一笑,道:“我觉得锦乡伯世子的脑子有问题,你往后出门小心点。”   陈心颖点头,道:“我母亲也这么说呢。”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顾卿晚便说起了和沈择四个商议了合伙开酒楼的事儿,陈心颖顿时便两眼冒光,道:“这个好,这样就不用再走长房的路子,看长房的眼色了。”   言罢,她又拉着顾卿晚的手来回的晃,道:“晚姐姐最好了,有这样的好事还能想着我,我回去就和父亲母亲商量,他们肯定愿意的。开酒楼正好,前些时日我父亲和哥哥跑遍了京城,将租卖的铺子差不多都看了一遍,我回去就赛选一下,选一处最合适的。对了,咱们若是合伙开酒楼的话,得给酒楼起个好名字啊,晚姐姐说起个什么名好呢?”   陈心颖说风就是雨的,顾卿晚摇头而笑,道:“先选地方,伯府和陈大哥既然跑了,手里应该有一份铺子租售的地址讯息才对,你要过来,明日咱们亲自去看看可有合适的。”   陈心颖扬眉,道:“对呀,要选个风景好的地方,客人吃饭才赏心悦目,愿意常来。干嘛明日啊,我这就回去取,咱们今日便开始看好了。”   她说着便站了起来,顾卿晚见她热情高涨的,倒也没阻拦。她其实也挺心切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进王府那个牢笼,她希望尽快将酒楼的地址敲定,是要改建呢,还是重建,总要定下地方才好画图纸的。   若是进了王府,就怕再想亲自选址,看地方便难了。更何况,开酒楼的事儿,能在府外理顺了最好,等进了王府再想见沈择四个只怕更难,没得让人说她不安于室,水性杨花。   ☆、171 画回来的鬼脸   陈心颖回家说明了情况,陈夫人倒是没阻两个小姑娘的热情,还让陈三老爷的长随邓州带着两人去看铺子。   邓州带着顾卿晚和陈心颖倒是看了不少地方,只可惜顾卿晚没看中一处。她致力于打造京城第一酒楼,那些租卖的铺子,不是地方太小,就是太偏,风景也不好,合适的竟是一处都没有。   顾卿晚便问邓州,道:“你可知在这京城繁华点的地方有没有直接卖地,或者是卖宅院的?”   邓州却不清楚这些,闻言摇头三不知,陈心颖有些沮丧,道:“晚姐姐,我瞧着富源街东头那三间门面的铺子就不错呀,那里人来人往,铺子打通了,做酒楼足够了呢。”   顾卿晚却摇头,道:“若是寻常的酒楼,京城里多了去了,咱们又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独一份的菜品,开起来,又和那千千万万的酒楼又什么不同?如何能引来客人?要么不开,要么就做到最好,既然菜品上做不到独一份,咱们就只能在环境上取胜了。那三间铺面,就算打通了重建,夹在一片老铺子中间,也没什么雅趣,而且那地方人流虽大,但多是来南北往的,鱼龙混杂,太嘈杂了。酒楼在那种地方,不合适。”   陈心颖似懂非懂的点头,道:“晚姐姐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些都不合适,可怎么办啊。”   顾卿晚笑了笑,道:“这有什么,万事开头难,明儿找个中人问问,继续找呗。”   陈心颖叹了一声,旋即又打叠起精神来,道:“好,我便不信,咱们寻不到合适的地方!明儿我一早便来接晚姐姐,咱们继续!”   顾卿晚含笑点头,陈心颖将顾卿晚送回了顾宅,这才登上马车离去。   顾卿晚进了花厅,却见庄悦娴正坐在太师椅上,刘妈妈站在她身后,正给庄悦娴揉捏着脖子。   顾卿晚询问的看过去,庄悦娴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儿总觉得脖子僵僵的,不舒服。你们看房子,看的怎么样?”   顾卿晚想起昨夜秦御不知用什么打了庄悦娴的脖颈一下,顿时便有点心虚,避开了庄悦娴的视线,道:“没有合适的,我们明日寻个牙婆问问,继续看。好累呢,我回房躺会。”   她说着站起身来,脚步匆匆的跑出去了。庄悦娴倒没怀疑,只以为顾卿晚坐马车一下午是真累了,还吩咐金桔跟进去看看。   是日夜,顾卿晚是说什么都不敢再去和庄悦娴睡了。她知道秦御今夜要来,怕他闹出动静来,总有些不放心。本是靠在床头看医书,顺道等秦御的,可大抵是真累,看着看着就迷糊了过去。   秦御夜里来偷香窃玉,自然不会来的太早,待顾宅下人房都灭了灯,他才越墙而入,闪身进了厢房,一眼就见顾卿晚靠在大迎枕上,歪着身子,手里还虚虚握着一本书。   秦御悄步走了过去,将顾卿晚手中虚握的书抽了出来,放在一边,坐在床边端详着顾卿晚。   她睡的还挺沉,床边借光的蜡烛已经滴下一滩烛泪,以至于灯影不稳,忽明忽灭。   她的眉目在光影的明灭中,有几分不真实的朦胧美,恬静安然,清婉脱俗,微微挑起的眼角,和卷翘落下的睫毛却又凭添妩媚。   这样精致的人儿,对男人来说,本就是致命的毒。秦御目光幽暗,抬手抚了抚顾卿晚的脸蛋儿。不想她却不知梦到了什么,竟歪着头,靠着大迎枕主动侧脸在他手上蹭了两下,樱红的唇角微微勾着。   秦御手僵住,像是怕惊扰了这有些缠绵缱绻的一幕,旋即他笑了笑,瞧着顾卿晚瓷白无暇的肌肤,倒是心思微动。   片刻,他拿了根毛笔,沾了些墨汁,轻轻在顾卿晚的脸上勾画了起来。   这女人,敢在他脸上乱动手脚,他也让她尝尝个中滋味。   顾卿晚今日在外头也走了不少路,加上昨夜秦御闹了一夜,天亮她才睡,故此格外的疲惫,睡的也格外的沉,她是被秦御吻醒来的。   迷迷糊糊的刚睁开一点眼,就感觉秦御的动作变得激狂起来,大掌伸进了她的亵衣里,大力揉弄了两下,便觉没了耐性,扯落她的衣裳。   顾卿晚昨夜被他弄的都快散架了,如今见他又是那么一副架势,她心有余悸,推着秦御道:“殿下,你绕过我吧,我都累死了,我要睡觉。”   秦御忙里抬头,含糊着道:“那你继续睡就好,不用管爷。”   他言罢,低头又忙碌了起来。   顾卿晚,“……”   他这样让她怎么继续睡,她又不是死人,没有感觉的!   顾卿晚有些烦躁,又被他撩拨的有些难受,禁不住踢踹秦御,道:“姑奶奶都说了,累了,不想要!秦御,你能不能要点脸皮,就让我安安生生睡一夜,不行吗?”   她一副暴躁到不行的模样,秦御总算是抬头看向了顾卿晚,见她凶神恶煞的模样,自以为很有气势的模样,偏脸上却顶着他方才画过的杰作,秦御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他板着脸沉思了片刻,方道:“你既这样说,爷也不是不怜香惜玉,不通情达理的人。不过爷总憋着也是会生出毛病来的,所以……”   他言罢,往顾卿晚的身边一趟,枕着手臂,用眼神示意了下支起来的部位,道:“你想法子,赶紧的将它安抚好,爷便放你睡。不然,就还是爷来,免不了要多折腾一会,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一副我已经让步了,你若再不行,便别怪爷不客气的模样,顾卿晚恶狠狠的盯着秦御,心知秦御的脾气,到底咬牙切齿的道:“你说的,就一次?”   秦御点头扬眉,道:“赶紧的,你主动些,爷受不住你勾引,一准快的很。爷舒爽了,自己放你睡。不然,你瞧瞧爷这样子,便是现在爷怜香惜玉让你睡了,背不定半夜也得将你折腾起来,嗯?”   顾卿晚想着自己明日还要早早的起来去看铺子,要是秦御这货再折腾一夜,她明日也别说干活了,到底妥协了。   她撩了撩头发,自以为风情万种的扭腰爬到了秦御的身上,妩媚的瞅了秦御一眼,先是用长长的指甲从秦御的下巴一路勾画到胸膛,接着才眸光如水的紧盯着秦御,缓缓摆动纤细的腰肢,向他俯身。   她的肢体,她的眼神,她的表情,无不勾魂摄魄,即便是顶着一张可笑的脸,秦御也被她几个前奏动作就勾的小腹阵阵发热,浑身紧绷的要命。   他异色眼眸愈发幽暗翻涌,口干舌燥,心里却有些后悔,早知道她这么听话,真这么主动,他就不该在她脸上乱画一通了,这可真是害人反害己啊!   秦御这边正懊恼,那边顾卿晚已俯身一边亲吻,一边脱下秦御身上的衣衫。良久良久后,顾卿晚折腾的浑身是汗,水蛇腰都快扭断了,说好的很快却还是没到。   顾卿晚先是气恨秦御骗她,后来她便开始质疑起自己的魅力来了,这完全没道理啊!她愈发媚眼如丝,神情妩媚,冲着秦御抛着媚眼,搔首弄姿,结果她却发现,秦御非但没越来越激动,反倒神情越来越诡异,甚至他都眼神躲闪,又跑神倾向了。   顾卿晚,“!”   怎么能这样,难道她魅力值被清零了吗?她不服气的掰过秦御的脸,又冲他抛了个媚眼,咬唇道:“我不美吗?”   秦御终于受不了了,侧身便笑了起来,他越笑越是厉害,直笑的顾卿晚都从他身上滑了下来,见顾卿晚拧着眉,一脸郁结和不解。   秦御又是一阵哈哈的笑,顾卿晚一巴掌拍在他的翘臀上,怒声道:“笑什么笑,仔细把人招来!你还笑,你到底笑什么?莫不是今夜又中了什么药,犯病了吧!”   秦御这才略缓了些,拉了顾卿晚的手,带着她往她的脸上抹了一把。顾卿晚运动了半天,手心早就有汗,这一抹便沾染了两道子黑。   瞧了眼手心,再看忍俊不禁的秦御,顾卿晚随便捞了件衣裳披在身上便跳下了床,她凑到了梳妆镜前一照,顿时脸就黑了。   只见她一张脸被秦御点缀的真真精彩,额头上画满了一道道的皱纹,嘴边都是胡须,脸颊上画着两只小乌龟,鼻尖还长了个小丑鼻,便是一双眼睛也没能幸免,被秦御一边眼底点了一颗豆大的黑痣。   想到自己方才就是被秦御哄着,顶着这么一张脸,自我感觉良好,骑在秦御身上搔首弄姿的,顾卿晚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气恨的想杀人,扭过头,目光森森的看向秦御。   见顾卿晚恼火了,秦御有点心虚,又实在忍不住笑意,摸了摸鼻子,道:“你不知道,你将爷画成一头狼,爷这两日都不敢照镜子,做梦都被吓醒。你这样子,比起爷来,真不算什么……”   顾卿晚冷冷扫了秦御一眼,转身进了净房。秦御见她脚步匆匆,不由又笑了一回,害怕顾卿晚着凉,翻了件斗篷跟着进了净房。   顾卿晚兑水洗了脸,眼前便多了一条干爽的帕子,她倒也没拒绝,接着擦拭,肩头一暖,秦御将斗篷披在她身上,接着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回了屋,将她裹回暖融融的被窝中,秦御才上了床,将她再度拥到了怀中,道:“莫生气了,爷也不是故意的。咱们睡觉吧,爷不闹你了。”   他言罢,见顾卿晚抿着唇不言语,便又轻抚她的手臂,道:“你看,爷也是有损失的,好容易爷的卿卿主动一回,爷都没能好好享受。这也便罢了,你一恼,把爷吓的没攻杀呢,这就直接退兵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毛病……”   顾卿晚闻言这才道:“落下毛病那也是你活该!”   秦御见她肯开口了,忙点头,道:“是,是,就是爷活该!卿卿别生气了,爷听说今日你和陈家姑娘去寻铺子了,好似并没有寻到满意的,是吧?”   顾卿晚闻言便知秦御是不放心,怕她再跑掉,让人盯着顾宅,盯着她呢。她冷哼了一声,没作答。   她冷淡,秦御也不恼怒,反倒笑着道:“爷听说永庆郡王前些天买了个带温泉的山头,要修建别院,似乎银子不太凑手,倒是要卖一块位在清河边儿的地,爷打听了,那块地足够大,完全够你建起一个酒楼来了,主要是临河,风景也好,位置也好。爷让人将那地买下来,予你盖酒楼,就算赔罪了,可好?”   顾卿晚闻言却又冷哼了一声,道:“我不要!”   秦御顿时拧了下眉,道:“为何?”   顾卿晚却道:“不要就是不要,这京城寸土寸金的,若是殿下白送我那么好一块地,到时候酒楼盖了起来,到底算谁的?我自己有金子,不用殿下买地给我。”   顾卿晚有技在身,她根本不觉得凭自己不能赚个盆满钵满,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不会缺钱,自己就能创造足够的财富。   顾卿晚前世就没缺过钱,也从不见钱看在眼中,她如今也不想要秦御的任何东西。这样等离开秦御了,她还能想,是她将秦御给嫖了。可若是要了秦御的东西,秦御的银子,顾卿晚会有种自己在出卖肉体,给人当小三的养着的错觉。   这个她可不喜欢,说她矫情也好,说她自欺欺人也罢,反正她没想在金钱上占秦御什么便宜。至于她和沈择四个合伙,沈择四个是秦御的好兄弟,这点虽然有占秦御人脉之嫌,可顾卿晚却也相信她会给沈择四个带去源源不断的金山银山,算起来也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秦御听她这么说,心下就不大痛快,不过他刚惹恼了顾卿晚,明显感觉顾卿晚此刻情绪不高,秦御便顺着她,道:“那便算爷用那块地入伙好了。”   顾卿晚却道:“那不行,酒楼没开呢,如今已经有六个东家了,再加上殿下一个得乱成什么样子啊。我们不管是银子,还是人手都够了,带不上殿下一个了。更何况,酒楼是一准要挣钱的,我们几个都是穷光蛋,就指着这酒楼挣个盆满钵满的,殿下有封地,每年收上来的锐银都不知凡几,何必来酒楼分上一杯羹,占我们这点蝇头小利呢。殿下还是莫凑这个热闹了,啊?”   秦御,“……”   好嘛,做个生意都看不上他,肯带着沈择几个,却嫌弃他!   秦御气的肝疼,却不知顾卿晚也在腹诽着。   笑话,她开大酒楼就是为了挣银子扩展自己的势力,为有一日卷银子跑路铺路搭桥,这要是让秦御掺合进来,她有多少的私房银子秦御还不得清清楚楚,她还怕个屁路?!   两人各怀心思,谁都不想搭理谁了,沉默着,最后秦御竟然发现,自己憋着火儿呢,怀里某个女人竟然再度无视他,睡、着、了!   秦御咬牙切齿的,本是想弄醒顾卿晚来的,可瞧着她染了疲累的眉目,到底心软,叹了一声,给她盖了下被子。   不过,他心里到底郁结,不想看睡的沉沉,没心没肺的顾卿晚,翻了个身,背对顾卿晚闭上了眼睛。   他昨夜闹腾一夜,一早去上朝,这一日朝堂上也不大消停,秦御其实也累的紧,闭上眼倒是立马便睡了过去。   身子却好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也更忠诚于心,几乎是迷糊那一瞬,他便不自觉的翻了个身,将某个气的他肝疼的没心没肺的女人又紧紧拥进了怀里。   一夜酣眠,顾卿晚翌日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的,外头天色大亮,旁边早没了秦御的身影。   顾卿晚坐起身来,懒洋洋的伸展着双臂,正眯着眼享受从窗户洒落进来的阳光,就闻外头传来金桔的声音,道:“是姑娘醒来了吗?”   顾卿晚忙收了手臂,捡起衣裳往身上套,应声道:“嗯,醒了,现在什么时辰了?该不会是陈姑娘已经来了吧?”   大抵是庄悦娴心疼她在王府不得自在,这两日早上由着顾卿晚随便睡。这古代人都起的早的很,顾卿晚睡了两日大懒觉,竟觉有点脸红。   外头却传来金桔的声音,道:“不是陈姑娘来了,是礼亲王府的陈嬷嬷来了,如今已进了花厅,夫人让奴婢来和姑娘打声招呼。”   顾卿晚闻言略怔了一下,揉了揉脸,道:“我知道了,你先招呼客人去吧,我自己收拾便好。”   花厅中,陈嬷嬷已和庄悦娴坐下,陈嬷嬷笑着道:“今日老奴是奉我们王妃的命来向顾夫人致歉的,先前是我们家二爷的不是,这才让顾姑娘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的委屈,还望顾夫人不要怪责才好。”   陈嬷嬷陪着笑脸,说话还算客气,庄悦娴脸色却依旧不是很好,让了茶,方才道:“王妃抬举了,我们顾家如今小门小户的,燕广王殿下却是皇上的亲堂弟,堂堂郡王之尊,哪里敢怪责燕广王殿下。”   她这话分明是带着刺呢,陈嬷嬷却也早料到了庄悦娴会是这种态度,毕竟是秦御强抢民女在先,人家姑娘确实是被逼无奈才进王府的。   她含笑又道:“顾夫人这话就太自谦了,虽然顾家如今不比从前了,可王妃却并没有看轻的意思。若不然,也不会让老奴来赔礼致歉。从前王妃和顾夫人也是有数面之缘的,我们王妃一向念旧情,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顾夫人应该是知道的。王妃她又一向敬重顾老夫人,王妃也很是喜欢顾姑娘,便是不看昔日的情分,只二爷做下这些恃强之事儿,王妃也会疼惜顾姑娘。”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嬷嬷即便是个下人,却也是礼亲王妃的心腹,出来便是礼亲王妃的脸面,她态度极好,庄悦娴也不好一直摆着脸,神情略缓,眼眶微红,道:“王妃是个和善的好人,从前我便有此体会。嬷嬷也知道,我们顾家人丁单薄,家里就只晚姐儿这一个女儿家,小姑一向也是被疼宠着长大的,便是如今顾家败落了,我们也从没想过让她去给旁人做妾啊!我婆母早逝,公爹也去了,我这长嫂有照顾小姑的责任,我将小姑照顾的去给人做妾了,陈嬷嬷你来说,这让我往后怎么去见公爹婆母?让我怎么去见太夫人和太老爷,让我又如何再见我家相公?!”   庄悦娴说着便落下泪来,站起身来,道:“陈嬷嬷,王妃是明白事理的,烦请陈嬷嬷替我带个话,从前的就让它过去吧,还望着王妃高抬一手,让燕广王殿下放我那可怜的晚姐儿一回,我愿意马上带着晚姐儿远远的离开京城!求求王妃看在昔日情分上,便应了我之所请吧。”   庄悦娴说着,竟要下跪恳求,陈嬷嬷面色大变,忙站起来拦阻,气氛一时僵持尴尬了起来。   ------题外话------   谢谢185**2970 送了2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6颗钻石28朵鲜花、随绿 送了1颗钻石、138**1314 送了1颗钻石、eleine1989 送了9朵鲜花、欧阳菁 送了1朵鲜花、陌上千华 送了66朵鲜花、185**2970 送了10朵鲜花扑倒,挨个么么哒!好丰盛呀,心花怒放,哈哈。   月票涨的好快,汗滴滴呀,明天月票有加更哈。   ☆、172 七寸(月票1200加更)   谢谢138**1314 送了7颗钻石我心凤赢 送了1颗钻石、151**9215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龙月雪 送了2朵鲜花、138**1314 送了1朵鲜花、不死娇花 送了1朵鲜花,么么哒,晚上二更。   ------题外话------   顾卿晚不觉恨恨的砸了下床褥,秦御这个混蛋,可真真会拿捏人的七寸!   他言罢,抚了抚顾卿晚的头发,扫开她不甘心的拉着他衣襟的手,跳出窗户走了。   秦御却亲了亲顾卿晚因吃惊和期待而微微张开的红唇,道:“乖乖的,说服你大嫂,回来爷的身边,你想知道什么,爷自然都会告诉你。行了,时辰不早了,爷早朝去了,这地方离的太远,爷这每日起码要早起半个时辰,还是早点回王府吧。”   顾卿晚闻言顿时半点睡意都没了,一下子坐起来,拽着秦御,道:“什么意思?你打听到我大哥的下落了吗?”   秦御却笑着道:“是啊,卿卿的大嫂是真为卿卿着想啊,所以卿卿也该多为大嫂想想,对不对?若是知道你大哥的下落,却不想办法寻来告诉你大嫂,卿卿会不会心有不安呢?”   顾卿晚面无表情的看了秦御两眼,道:“长嫂如母,嫂子的想法,我做小姑的只有听从的,没有干涉的。”   顾卿晚暴躁的睁开眼瞪着秦御,却见秦御已经穿戴齐整准备离开,见她睁开迷蒙的眼睛,他扬眉一笑,道:“今日母妃应该会来,卿卿乖乖想办法让你嫂子答应你进府,嗯?”   这一夜,顾卿晚又没少被秦御折腾收拾,翌日到了时辰,顾卿晚正睡的沉,竟然被秦御给晃了醒来。   主子亲热美人呢,兔兔不敢打扰,便拖着桌子的图纸,一张张翻着看,见都是各种楼阁的草图,挑选了个最顺眼的,一巴掌拍了个小爪印上去。   兔兔这几日都跟着主子,本跳到了书案上正舔舐砚台里的墨汁,见顾卿晚一脸郁卒,无言以对的模样,不觉捂着嘴,吱吱笑了两声,倒在脸上留下了一团墨黑。   她果然是画图把脑子画傻了,她上辈子才不认识秦御,才没和他有什么交集呢。   顾卿晚,“……”   秦御却一副恍然模样,道:“这话可是卿卿自己说的,既然知道上辈子欠了爷的,这辈子就好好的还债!”   若非她欠了他的,怎么会和他有这段孽缘,被他如此欺负。   不过想到今日庄悦娴所受的一切,顾卿晚就恼恨秦御的步步逼迫,闻言她眸光清冷,点头道:“我也觉得咱们俩前世八成有交集,可绝不是殿下欠了我,而是我欠了殿下的!”   永庆郡王府要卖地的事儿,还真得亏秦御告诉她,秦御说了要买下地送她,她不要,说用地入股,她也不同意,转眼就自己买了那地将秦御丢在了一边,好像确实有点理亏。   往前垮了一步,撑开手臂,将顾卿晚圈在了太师椅中,俯身盯视着她,道:“爷听说你今日寻沈择将永庆郡王府的那块地买下来了?好呀,你这女人,跟爷这儿过河拆桥玩的还真顺溜,拆完了不感谢爷,还得让爷这儿见点血?爷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秦御的上嘴唇果然被磕破了,他抹了下血迹,瞧着顾卿晚分明幸灾乐祸的模样,一阵郁结。   顾卿晚顿时觉得没那么疼了,轻挑了下唇,道:“是你自己要吓唬人的,我可不是故意的。”   扭头就见秦御皱着一张俊面,同样捂着下巴,许是下牙还磕到了嘴唇,他的唇上渗出血来,瞧样子,比她要惨烈的多。   顾卿晚吓了一跳,直接丢了笔,弹跳而起,脑顶便直接撞上了秦御的下巴。她又被撞的坐回了椅子上,捂着脑袋,疼的直抽气。   顾卿晚是个忙起来便废寝忘食的性子,庄悦娴走了后,她便又涂涂画画起来,直到背后有人直接拥住了她。   故此,这会子她也不会和顾卿晚客气,点头道:“嫂子知道了,行了,天色不早了,画你说的什么图纸也不能急于一时,你早些歇,大嫂也回去睡下了。”   庄悦娴心里清楚,她怕是无力阻拦礼亲王府强纳顾卿晚,顾卿晚进了王府,她就是顾卿晚的后盾,想让顾卿晚在王府过的好,酒楼便必须经营好,起码不能让顾卿晚在王府没银子打点,遭下人欺辱。   顾卿晚从大长公主那里得的首饰,之前买这顾宅就画了个七七八八,后来顾卿晚打定主意跑路,便让庄悦娴将剩下的首饰都给卖了,倒是又得了一笔银子,只是如今要盖酒楼,怕是光靠这些是不够的。   顾卿晚点头,应允道:“这个我知道,等我将图纸都画出来了,让王府的匠师预估下大致要用多少银子,再告诉大家各自要出多少银子好了。对了,大嫂手中没多少银票了吧,我在王府中得了太皇太后的赏赐,改明儿将赏银换成银票,大嫂收着,等需要时就用。”   庄悦娴却笑,道:“你放心吧,这些事儿,我和陈三夫人都商议好了。菜品都由我和陈三夫人来敲定,至于雇佣活计厨子,安排掌柜,采买食材这些需要在外头奔波忙碌的事儿,只管都交给陈三老爷和陈家少爷便是。沈大公子,郭大公子四个,瞧着也不是会干活跑事儿的人,便只出了银子入伙就成。至于各自出多少银子,酒楼开起来了,又占多少干股,是不是每家都出个账房这些事儿,都还得晚姐儿来敲定。”   顾卿晚含笑点头,却道:“我也就只会这个了,至于酒楼盖起来了,怎么请厨子,都有哪些菜品啊,雇佣掌柜和活计之类的,我怕是都帮不上忙,也插不上手,还得靠给嫂子了。”   顾卿晚喝着燕窝粥,庄悦娴难免问起图纸的事儿,顾卿晚便又将先前哄娄闽宁的那一番说辞又说了一遍,庄悦娴果然也被骗了过去,点头道:“也幸而那时你学了这么一项技艺,不然如今……哎,可见是技多不压人啊。”   她站了半响,顾卿晚才发现了她,忙让着庄悦娴坐下。   庄悦娴目瞪口呆,看了看顾卿晚又看了看图纸,心里当真是纳闷已极,若非图纸上的字迹,确实是顾卿晚的笔迹,庄悦娴真要以为是有人冒名顶替的顾卿晚了。   上头分明有了楼阁的轮廓,线条繁杂,还标注了不少数据,瞧着便很是精通的样子。   庄悦娴之前根本不知道小姑还有会盖房子的本事,一直觉得很古怪,此刻见顾卿晚这样,倒好笑的摇了摇头,她端着托盘,悄步过去,探头往桌上纸张上瞧了两眼,倒大吃一惊。   庄悦娴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就见顾卿晚两边耳朵上各夹着两根笔,手里还拿着木尺,正在纸上比划着什么。   她心里已然有了数,趁热打铁,用过晚膳便关在屋子里画草图。顾卿晚根据那块地的环境,绘制了好几副草图,来回对比,只望着能选出最出众,最吸引人眼球的建筑来。   选好了地方,只差盖起酒楼来,顾卿晚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一下午绕着河边儿又量又记,写写画画的到了傍晚才乘车回顾宅。   契书的事儿,自有沈择派人处理好,一切都不必顾卿晚再多操心。   顾卿晚对这地方很是满意,当即便谈了价钱。有沈择在,永庆郡王府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很快便以合适的价格商议了下来。   烟柳巷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却历来是销金窝,在这处建起酒楼来,那些富贵闲人,一掷千金的纨绔豪商们,游了画舫,听了歌舞,到刚好过来酒楼继续吃喝。   顾卿晚仔细瞧了地质和周边,发现虽然临河,但建造楼阁却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并且这处地方虽然离南城的烟柳巷极远,但前头的清河,却是烟柳巷画舫游河的终点。   于是,这地方倒给荒了下来,如今郡王府又要建温泉庄子,银子不大凑手,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块地儿,要脱手出去。   那块地本来就开的是酒楼,但是因不盈利,便荒了两年。后来永庆郡王突然就迷上了戏曲,便吩咐管事,将酒楼拆了要建戏院,谁知道拆了后还没建起戏院来,永庆郡王便又没了捧戏子的心,改而迷上了打马球。   之后的事儿倒是进展的非常顺利,永庆郡王府在清河边儿上的那块地儿,刚好位于一处平湖浅滩的边儿上,风景秀丽,交通四通八达,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附近也多是些胭脂铺子,笔墨书画铺,珠宝铺这样的高档铺子。   等顾卿晚几人在仙岳楼用完膳,沈择竟亲自来了,同行的还是永庆郡王府的柳管事。   庄悦娴是买了个小厮叫刘泉的,顾卿晚吩咐了两句,刘泉便往长公主府而去。   顾卿晚笑了笑,道:“不是沈公子几个也要入伙呢,总不能除了出银子,什么都不做吧。我让人去长公主府送个信,请沈大公子问问这事儿,咱们先去仙岳楼用午膳,下午听回信便好。”   陈三夫人却微拧了眉,道:“我们府上和永庆郡王府倒没多大的来往,总不能直接找上门去……”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给了邹牙婆五两银子,打发了她。便冲庄悦娴和陈三夫人道:“我想看看永庆郡王府的那块地再做打算。”   顾卿晚听了她的话,略想了下便也明白了过来。权贵府邸卖产业,传扬出去总会让人议论,是不是失了圣宠了,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儿了,免不了引人猜测,此其一。其二,权贵手中的产业一般都不会太差,便是出卖,也不是寻常什么人都能接手的,牙行多经营的还是些小门小户的生意,更有,权贵府邸间都是来往密切的,真要卖什么产业大抵传出些风声,在圈子里就能脱手了,也犯不着让牙行介入。   邹牙婆闻言却微怔,笑着道:“倒是听说过,不过像永庆郡王府这样的权贵人家,通常便卖名下产业也不会经由牙行,更不会闹的满城皆知,所以具体是卖,还是不卖的,还真不清楚。”   陈家倒是有相熟的牙婆,陈三夫人早打过了招呼。有牙婆带着,虽然省事不少,但偌大的京城跑来跑去的也是累人,到了近午时分,好一点的推荐都看过了,却依旧没寻到满意的,顾卿晚便问邹牙婆,道:“我听说永庆郡王府在清河边儿上有一块地,是准备卖的,不知道此事你可知道?”   顾卿晚尚未用完早膳,陈心颖便风风火火的来了,同来的还有陈心颖的母亲陈三夫人,大家叙了片刻话,这才离开了顾宅。   庄悦娴被顾卿晚恭维的直笑,抬手点她两下,才忙吩咐金桔摆饭。   顾卿晚见她提都不提陈嬷嬷来的事儿,便也自动忽略此事,挽着庄悦娴的手道:“大嫂能和我们一起最好了,从前咱们家的那些铺子,大嫂管的就极好。还有这宅子,买的真好,又不贵又清净,大嫂最有眼光了!”   庄悦娴见她睡的脸色红润,精神不错,便道:“走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准备用早膳,大嫂今日也没什么事儿,索性一会子和你们一起出去看铺子。”   顾宅中,庄悦娴回到花厅,顾卿晚才一脸困顿的晃了进去,道:“咦,不是说陈嬷来了吗,已经走了啊?”   陈嬷嬷将袖子中的纳妾礼单抽出来,摸了两下,又是一叹。   顾夫人这可真是软刀子磨人呀,她越是知礼,王府便越是不好强迫人家。姿态摆的是低,可是,人家的意思却够强硬,够明确,就是不想委屈自家姑娘进王府,二爷的妾室,人家就是看不上眼。   马车上,陈嬷嬷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   庄悦娴很是客气的将陈嬷嬷送到了门口,瞧着陈嬷嬷登上马车,她才转身回了院子,神情略冷。   她又和庄悦娴寒暄了几句,宽慰了两句,连袖子中的纳妾礼都没能拿出来,便告辞离开了。   花厅中,陈嬷嬷忙着上前在庄悦娴跪地前便将人扶了起来,庄悦娴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又做到了这个份儿上,陈嬷嬷是实在说不出让人家姑娘进王府的话来了。   此刻瞧着庄悦娴再度因她竟然弯下脊梁,又向陈嬷嬷下跪,顾卿晚的眼睛一阵刺疼,捏紧了拳头,狠狠吸了两口气,这才转身悄然又离开了花厅。   彼时顾卿晚偷偷藏在树后,跪倒在地,捂着嘴哽咽,却是没有勇气跟上去,她不敢去面对被砍掉了头颅的亲人。   没奈何庄悦娴便跪下来哀求,只求那些人能让她上乱坟岗,将祖父和父亲的头颅和身体缠裹在一起。许是她这个请求要容易的多,也许是那些人看她跪下苦苦哀求太过可怜,最后放了庄悦娴过去。   庄悦娴好容易凑了一些银两,夜半偷偷的离开租住的小院,寻到了乱坟岗,恳求看守的人,让她偷偷带祖父和父亲的尸体回去。那些看守的士兵自然是瞧不上庄悦娴的那几个银子的,轰赶她,只道皇帝下旨,不准顾家收尸。   顾卿晚只有一次,见过庄悦娴放下尊严和骄傲给人下跪,那便是祖父和父亲被斩首后,尸体被丢在了乱坟岗。   庄悦娴出身高贵,即便是前朝覆灭了,可刻在她骨子里的骄傲不容亵渎,即便是在顾家被抄家,她们投奔徐国公府被拒之门外,无处可去时,庄悦娴都不曾弯下自己的脊梁。   顾卿晚顿时眼眶便是一红,心中像是被钝钝的匕首一点点磋磨过一般,疼入骨髓。   顾卿晚从厢房收拾齐整出来,便绕道到了花厅后听动静,隔着山水屏风,正听到庄悦娴的话,看到庄悦娴起身欲跪的情景。   ☆、173 意难平   秦御说礼亲王妃要来,顾卿晚其实还挺意外的,从来纳妾对高门大户来说,其实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都是遣了下头的管事登门便算给足了颜面了。   主母亲自出面,那还真没怎么听说过。礼亲王妃派陈嬷嬷这个心腹过来,已经算是重视此事了,如今要亲自过来,这个态度摆的是足足的有诚意。   秦御跳墙走了,顾卿晚想着他那些话,却是完全没了睡意。顾卿晚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得了分裂症,最挂心的事儿两件事,一件是找到回家的路,早日回到爸妈的身边,另一件便是顾弦禛这个大哥,早日找到他,一家团圆。   从前第一个挂念很强烈,如今顾卿晚竟然也分不清哪个更重要了。她揉了揉脑袋,不管怎么样,秦御有了顾弦禛的消息,为她还是为庄悦娴,她都想知道。   更何况,如今酒楼也算有了眉目,那块地她丈量了一下午,差不多也有了眉目,左右逃不过,进府便进府吧,礼亲王府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得闯过去。   顾卿晚想着,便起了床,穿戴好就到上房寻庄悦娴说话。她难得起的如此早,庄悦娴倒有点诧异,道:“听刘妈妈说,你昨夜房里的灯二更天才熄灭,怎么这会子便起来了?不累吗?自己家里,怎么也不多睡会呢?嫂子还会笑话你不成。”   顾卿晚屏退了屋里的金桔,在庄悦娴的身边坐下,靠在了庄悦娴肩头,道:“我也想好好睡啊,奈何有人夜夜来扰人清梦,我实在是睡不安稳。”   庄悦娴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反应了过来,脸色一时发白,一时又气的涨红,拉起顾卿晚来,道:“那个……那个天杀的混账夜夜都过来?!”   顾卿晚饶是告诉庄悦娴这些时,已经做下了跟秦御回府的决定,可这会子瞧着眼中既痛且怒,有愧疚有心疼的庄悦娴,顾卿晚却禁不住也跟着心酸难受,她回握着庄悦娴的手,道:“大嫂,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庄悦娴的眼泪顿时便滚落了下来,将顾卿晚紧紧抱进怀里,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道:“这个混账!这个挨千刀的!堂堂郡王如此欺辱逼迫女流之辈!你那个大哥也是混账,既然逃出来了,为什么还不来寻我们!让我们姑嫂女流妇孺被人这样肆意欺负!”   庄悦娴是真恨不能拿把刀劈了秦御,顾卿晚如今回到了家,和秦御无名无分的,他但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便不该这样夜夜过来。他这样,是将顾卿晚看成了什么?!   顾卿晚本是想让庄悦娴知道,秦御不会放手,她躲避也是没用。却不想倒引得庄悦娴如此伤心绝望,绝望之下,竟连顾弦禛都怨上骂上了。   顾卿晚知道,庄悦娴都是太心疼她,才会这样。心里暖暖的,靠在庄悦娴的肩头,道:“大嫂别这样,早知道我就不告诉大嫂这个了。”   被顾卿晚拍扶着安抚,庄悦娴才忙收起了几近崩溃的情绪。   她擦拭干净眼泪,心里知道,如今她是顾卿晚的唯一的依靠,就算她只是一个没用的妇道人家,也得撑起精神来,不能让顾卿晚承受如此之多,还得反过来安慰她这个大嫂。   舒了一口气,庄悦娴道:“咱们不说这些,你饿了吧?大嫂亲自给你做早膳去。”   她言罢,站起身来,冲顾卿晚笑了笑,这才迈步去了。顾卿晚知道她是出去平复心情了,瞧着庄悦娴匆匆的脚步,禁不住叹了一声。   一早,礼亲王妃还真来了,不仅来了,还是大张旗鼓,摆开亲王妃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抬着纳妾礼来的。   庄悦娴听闻刘妈妈的禀报,怔了半响才道:“你说什么?谁来了?”   刘妈妈也有些心神恍惚,她从前说是在大户人家里干过活,可那户人家也不过是有几个铺子的商户,莫说是亲王妃了,便是六七品的小官,她都是没见过的。   本来以为跟了个只有两个女主子的破落户,谁知道怎么一大早的倒迎来了个亲王妃,那浩浩荡荡的王妃仪仗,简直要将她的魂都吓飞,到现在腿还是软的。   刘妈妈又舔舐下了干涩的嘴唇,这才战战兢兢的道:“礼……礼亲王妃,说是车辇进不了巷……巷子,这会子已经到了巷子口,马上……马上过来了。”   庄悦娴闻言面色复杂,不管怎样,人家亲王妃来了,做为庶民,怎么也不能不远迎高接。   庄悦娴带着顾宅的人,唤上了顾卿晚,迎到了门前。   出了宅门,果然见礼亲王妃已在簇拥下走了过来,瞧见庄悦娴便含笑点头,道:“顾大奶奶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庄悦娴欲带着人行大礼,礼亲王妃快行两步一手拉住庄悦娴,一手托起了顾卿晚,道:“不必如此客气,今日本王妃来是叙旧的,且随意一些便好。”   庄悦娴见礼亲王妃如此,瞧了顾卿晚一眼,方才不动声色的道:“王妃请里面宽坐。”   进了花厅,按尊卑落了座,丫鬟上了茶。礼亲王妃却将顾卿晚拉到了近前,冲庄悦娴道:“本王妃和卿晚这丫头甚是投缘,这孩子聪慧又灵性,本王妃那些花花草草的,到了她的手中长的立马就一样了,那茶经了她的手,却也是清香扑鼻,本王妃没有女儿缘,瞧着卿晚倒是极为欢喜。”   她说着嗔怪的瞪了顾卿晚一眼,道:“你这孩子离府时可说的是回来看上一看,还应了本王妃会早些回府呢,你瞧瞧啊,见了你大嫂便将本王妃抛到脑后了,还要本王妃亲自来抓人,实在是该罚。”   顾卿晚面上微红,禁不住垂了头。礼亲王妃拍了拍她的手,道:“行了,知道错了,就且回房去,面壁思过,本王妃宽宏,就原谅你。”   顾卿晚自然知道,礼亲王妃这话不过是个由头,真正是想将她支走了,好和庄悦娴说让她进王府的事儿。   她顺从的福了福身,转身去了。   顾卿晚前脚出去,后脚花厅中的陈嬷嬷等人便也跟着都退到了院子里。礼亲王妃这才冲庄悦娴歉意笑道:“从前王府和顾府也是有来往的,如今阿御却做出这般事儿来,委屈了卿晚,本王妃这厢先替他向顾大奶奶道个歉。”   庄悦娴便是从前顾府还在时,身份也不能和礼亲王妃相提并论,如今礼亲王妃亲自前来,还当面致歉。   庄悦娴即便是心中再窝火愤恨,也无法对这样的礼亲王妃失礼,她抿了抿唇,道:“王妃言重了,民妇实在当不起。”   其实,庄悦娴也是瞧出来了,礼亲王妃虽然姿态摆的低,可礼亲王妃的意思却也很明白,方才礼亲王妃和顾卿晚说的那几句话便表达的很明了。   礼亲王妃完全拿顾卿晚当王府的人,说什么回府,这样的话,根本就是和她那儿子一个意思,坚持要纳顾卿晚这个妾的。   不过一个更粗鲁些,直接来硬的,一个来软的罢了。   礼亲王妃岂能瞧不出她的勉强,又笑着道:“怎么当不起?当得起的,阿御是本王妃的儿子,没教养好他,让他在外头胡作非为,欺负了人家姑娘,那也是本王妃的错。本王妃来当面赔个李道个歉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管怎么样,卿晚已经是阿御的人了,总不能让她再在府外这么没名没分的啊,错已经酿成,现在本王妃也是想补救的。卿晚这孩子,顾大奶奶也看到了,本王妃是很喜欢的。”   礼亲王妃言罢,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这才又冲庄悦娴道:“本王妃是个干脆人,便直说了,若是不中听,顾大奶奶还请包容一二。卿晚如今这个身份,实在不好向宗人府报请夫人和侧妃,只能委屈她先做个妾室,不过本王妃向顾大奶奶承诺,卿晚进了王府,本王妃会看顾些她,将来位份可以慢慢的提,本王妃是真喜欢这孩子,顾大奶奶看……”   顾家是秦英帝亲自下旨抄家的,顾老太爷和顾老爷也是皇帝亲自下旨斩首的,到如今也不过一年的功夫。   顾家想翻案,那是根本没可能的事儿。   要知道,顾老太爷不仅是首辅,他更是秦英帝的老师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是皇帝,也该尊师重道。   秦英帝抄顾家,斩顾老太爷,大大小小的罪名罗列了足有十八条啊。顾家怎么可能翻案?顾家若是翻案了,秦英帝又算什么?自打脸,留下百年骂名,让后世都抨击他是昏君,不尊师重道的畜生吗?   顾家根本就没有翻案的可能,事实上,礼亲王府如今纳顾卿晚进府,已是顶了巨大的压力。礼亲王妃也很无奈,谁让儿子是自己生的呢,谁让儿子世上那么多的美人都没看上,偏就非得招惹一身麻烦的顾卿晚呢,如今儿子做了混账事儿,自己当母亲的,也总得为他描补。   礼亲王妃话已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又如此坦诚,庄悦娴如何还能再阻拦下去?   更何况,顾卿晚已经是秦御的人了,如今又是这么个形势,走也走不掉,她再拦阻着顾卿晚。秦御夜夜要翻墙,也不是办法,万一哪日让人知道了这荒唐事儿,顾卿晚还要不要活了?   如今礼亲王妃又这样大张旗鼓的来了,她再不识相点,那就是当面打礼亲王府的脸,且不说旁的后果,单单得罪了礼亲王妃,顾卿晚将来就好过不了。   庄悦娴心里纵有千千万万的不舍心疼,愤怒不甘,此刻也只能统统按捺了下来。   她站起身来,突然就冲礼亲王妃跪了下来,道:“晚姐儿是我们顾家唯一的姑娘,从小娇生惯养,瞧着柔弱,其实性子极为倔强好强,民妇只求王妃说话算话,万望看顾着她一些,就算是瞧在往昔两家的情分上,王妃大恩,民妇感激不尽。”   礼亲王妃见她如是,心里竟跟着有些发酸,仗势欺人的滋味,真是不怎么好受,她心里狠狠骂了两声臭小子,这才忙着上前扶起了庄悦娴,道:“顾大奶奶这是作何,本王妃虽然是女人,可也向来一言九鼎,顾大奶奶放心吧,本王妃必定好好照看卿晚。”   庄悦娴站起身来,礼亲王妃这才挥了挥手,陈嬷嬷快步出去,没片刻便令人将纳妾礼抬进了院子,瞧着那些鼓囊囊的红木箱子,纵然礼亲王府足够看重,庄悦娴也禁不住心口发涩。   她盯着光秃秃的箱子抬杆想着,聘礼的话箱子上是要系红绸的啊,纳妾却是半点红都见不得。好容易千娇玉贵养大的姑娘,就这样被抢走了啊……许是在世人眼中,她们还是占了大便宜,太好命了。   可怎知,礼亲王府这场富贵,她们顾家是真无意攀附。如今这般,怎能不意难平!   ☆、174 古代头条   礼亲王妃亲自前往桐花巷一家小户,竟然是为了给燕广王纳妾的事儿,像一阵风,不出半天就席卷了整个京城。   顿时,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儿。只因这事儿太稀罕了啊,堂堂的亲王妃,跑到一户庶民的家中,竟然是为了亲自过去给嫡出的郡王儿子纳妾!   这户人家得多大的脸面啊,礼亲王府怎么就能做出这样不合乎规矩让人非议的事情呢。   自从在茶楼偷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周牛两位大人便一直派人蹲守在桐花巷,准备抓那个宠妾灭妻的所谓大官。   周牛两位大人这一番动静,很快便惊动了其他的御史们,大家都不甘落后,故此这两日还真有不少御史台的大人们,没事儿就往桐花巷里溜达。   本来蹲了这几日,一点动静都没有,什么都没查到,周牛两位大人已是起了疑惑之心,谁知道今日竟然有这样的意外所得。   好家伙,礼亲王妃这样给妾室抬脸面,这太不合规矩,这也是宠妾灭妻啊。更何况,他们这一打听,礼亲王府大张旗鼓要纳的这个妾,竟然还是个身世不清白的!   这些御史们,第一时间见证了礼亲王妃的不妥举动,当即互相对视着,决定了联名上书!   顿时他们便挽着袖子,兴冲冲的相携回御史台写弹劾折子了。   刘府中,刘惠佳已经有两日没出闺房,也没打开闺房门了。她浑身无力的躺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红肿不堪,苍白的脸颊上还带着极明显的巴掌印。   两天前,锦乡伯世子爷突然让人给她传消息,让她在子夜时分偷偷出府相见。锦乡伯世子李泽是她未来的夫君,前些天又闹出了她的不好流言来。   虽然现在婚期已经定了,可刘惠佳思来想去,却怕李泽会不相信她的清白,她想要当面向李泽解释一下。另一方面,她也怕自己不去相见,李泽会更加生气。   于是,当夜刘惠佳瞒着丫鬟,偷偷跑了出去。   不想迎接她的却是一场噩梦,她的解释,李泽根本就不听,他竟然……他竟然将她压在树干上强要了她!   她的第一次,她简直不敢相信,就那么没了。更可怕的是,她明明是第一次,可李泽摸了把却没发现血迹,她没有落红!   她竟然没有落红!   当场,她便被李泽狠狠扇了好几个耳光,丢弃在地,李泽扬长而去。   她后来收拾好自己,浑浑噩噩的偷着回来。当夜她出去,就只有值夜的丫鬟知道,丫鬟放她出去,却扮成她的样子缩在被子里。故此,她被李泽强了的事儿没人知道,刘惠佳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可她忘不掉当夜李泽厌憎愤恨的表情,怎么办,李泽会不会不要她?会不会不肯再娶她?他若是不肯娶,她的婚事再出变故,她可怎么活啊!   为什么,她明明是第一次,为什么没有落红!?   刘惠佳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她不知道女人的落红根据体质,膜的薄厚,血量有多有少,她本就没几滴,还是在草丛树干这种地方,李泽没摸到血迹也是她倒霉。   刘惠佳正双眼无神的瞪着帐顶发呆,就听外头传来几个小丫鬟的嘀咕声,她隐约听到了什么礼亲王府,纳妾这样的字眼,想到顾卿晚就在礼亲王府,双眼略动了动,下床靠到了门边。   小丫鬟们的议论声清晰了起来。   “真的呀?怎么可能,便真是给燕广王纳妾,哪里用得着礼亲王妃亲自去!这事儿听着就是骗人的!”   “是真的!满城都传遍了!”   “确实是真的,听说要纳的就是前首辅顾家的大小姐。”   “啧啧,到底是从前首辅家的姑娘,就算如今沦落成了庶民,竟也能让礼亲王府给这样的颜面。”   “燕广王啊!那可是给燕广王殿下做妾,莫说是做妾,就是让我做牛做马,我也是愿意的!”   “说的是呢,先帝都说燕广王殿下是咱们大秦的祥润,燕广王殿下生的那么俊美无双,顾家的姑娘怎么那么好命!”   “是啊,前些时日燕广王殿下凯旋回京,就远远瞧了那么一眼,真真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听说燕广王殿下如今后院空虚,还不曾有人,这顾姑娘进了王府,必要得独宠呢!”   ……   小丫鬟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到了激动处,声音竟是越来越大,不难听出她们口气中的艳羡和妒忌。   刘惠佳觉得自己一定是太久没有吃东西,出现了幻听。   前几日她让人散播流言,说是顾卿晚不明不白的跟在秦御身边,让所有人都嗤笑唾弃顾卿晚。她时刻留意着礼亲王府的动静,知道皇上转天就送了十个美人给燕广王。   难道燕广王如今不该正抱着那些美人们胡天胡地,顾卿晚不应该缩在不知什么的角落里痛哭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顾卿晚已经沦落到如此境地了,还能让燕广王如此看重的纳她,为什么礼亲王妃也愿意给顾卿晚这样的脸面!礼亲王府疯了吗?!   再想想自己,定了亲差点被退,好容易保全了亲事,李泽却如此对待她,刘惠佳更是嫉恨的双眼发红,她抬手摸了摸脸,只觉脸上的掌印依旧火辣辣的!   她豁然打开了房门,怒吼道:“什么独宠?不过就是个妾,独宠也配?!”   她声音尖利,披头散发,脸色难看,神情狰狞,使得几个在院子中闲聊的小丫鬟吓的噤若寒蝉,跪了一地,连声喊着饶命。   刘惠佳却啪地一声又甩上了房门,很快,屋子里便传出了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镇国公府,镇国公夫人也已经听说了礼亲王府大张旗鼓纳妾的事儿,镇国公夫人气的脸色发白,挥手便打碎了一个粉彩双福的茶盏。   想到顾卿晚曾经和娄闽宁定过亲,差点就成为她的儿媳妇,如今却做了礼亲王府的妾室,镇国公夫人便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捏紧了拳头,关节泛白,脸上闪过懊恼之色。当初不该听信下人的话,害怕除掉顾卿晚,娄闽宁回来后查到真相会伤母子感情。当初她就该果断的除去这个祸害!   如今却是悔之晚矣!不是清高吗,如今怎却委身做妾了,这个贱人怎就不一头撞死!   徐国公府,徐国公老夫人的福寿院。   徐国公夫人亲自端着一个如意纹描金碗,用汤匙搅动着里头浓黑的药汁,舀了一勺药,亲自尝了尝温度,这才示意丫鬟将躺在床上的徐国公太夫人扶了起来。   太夫人靠在丫鬟的身上,人极是消瘦,双目呆滞无神,使得她年迈的面容愈发显得苍老。   徐国公夫人叹了一声,柔声道:“母亲,该吃药了,媳妇喂您。”   她说着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了太夫人的嘴边,仔细的喂了进去,又用帕子擦拭了唇角流出的汤药,这才又喂第二勺。   太夫人神智明显不清醒,生活也不能自理,动作迟缓。徐国公夫人倒也耐心,一点点喂着药,待汤药喂完,她又给太夫人擦拭了唇角,往太夫人口中塞了颗剥了核的蜜饯,这才帮忙太夫人躺下。   “人说久病床上无孝子,夫人对太夫人这份心,当真是……”旁边伺候着的金嬷嬷开口道。   徐国公夫人笑了笑,道:“母亲平日里待我像亲女儿一样,我伺候母亲还不是应该的。嬷嬷可别这么说,我听说这两日母亲夜里总犯咳嗽,都是金嬷嬷打地铺亲自伺候着?嬷嬷年岁也大了,可不能这样,今夜还是我留下来伺候着吧。”   金嬷嬷闻言忙道:“太夫人这病又不是一日两日的,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哪里需让夫人睡在脚踏上伺候太夫人呢,还是……”   徐国公夫人抬了抬手,压下金嬷嬷的话,道:“嬷嬷这话说的,嬷嬷是国公爷的乳娘,年岁这么大了都能为太夫人睡脚踏,还不是担心丫鬟们年轻毛手毛脚的伺候不精心吗?我是母亲的儿媳妇,难道我就不担心?还是嬷嬷觉得我的孝心就比不上嬷嬷的忠心?”   她这么说,金嬷嬷顿时无言以对,只笑着道:“都听夫人的!太夫人真是修了福,修到夫人这样孝贤的儿媳妇。”   徐国公夫人含笑道:“夜里我过来,这会子便先回去了。”   金嬷嬷送了徐国公夫人出去,瞧着徐国公夫人走远,这才折返。   徐国公夫人出了福寿院,就有一个穿紫色半臂的妈妈快步而来,到了近前行礼后,跟在国公夫人身边,低声道:“夫人,府外传的消息,说是礼亲王妃今日亲自到桐花巷顾宅下纳妾礼了。”   徐国公夫人闻言一怔,道:“礼亲王要纳妾?怎么还需王妃亲自去?这话是怎么说的?”   那嬷嬷似有些焦急,忙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为燕广王殿下纳妾。纳的,可是表姑娘啊!”   徐国公夫人脚步顿住,道:“谁?”   曲嬷嬷抿了抿唇,道:“表姑娘顾卿晚。”   徐国公夫人愣了半响,方才拧眉道:“不是说表姑娘随着顾二公子离京往洛京城投奔旁家了吗?怎么会回到了京城,在桐花巷安家了?”   曲嬷嬷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表姑娘是何时回到京城的,不过消息奴婢确实了,应该是真的。”   徐国公夫人不觉垂眸半响,方才道:“国公爷可曾回府了?这事儿得让国公爷知道。”   曲嬷嬷言道:“国公爷已经回府了,在内书房呢。”   徐国公夫人进书房时,徐国公正站在书架前,用鹿皮软布擦拭一把宝剑,见国公夫人萧氏进来,他将宝剑放置在了紫檀木宝剑托上,这才回身道:“夫人可是从母亲的福寿院来?母亲今日可好些?”   徐国公夫人叹了一声,道:“母亲还是老模样,这些天许是天气转凉,夜里总咳嗽,睡的便也不踏实,瞧着又虚弱了不少。从前母亲每日都要打两套拳的,身子比妾身都要硬朗,没想到如今……当真是病来如山倒。”   徐国公闻言也跟着叹了一声,道:“明日爷再请冯太医来看看,这些时日辛苦夫人了。”   他说着上前拉住萧氏的手,感谢的拍抚了两下,又带着萧氏在太师椅上坐下,这才跟着在一边落座。   萧氏摇头一笑,道:“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孝敬母亲,这不都是应该的嘛,老爷还要练兵,朝廷上一堆的事儿,妾身整日闲着自然要多多的陪伴母亲。老爷,其实妾室来是有件事……有件事要和老爷说下。”   徐国公用眼神示意萧氏说,萧氏面上闪过些迟疑,这才道:“是晚姐儿的事儿……晚姐儿好像是回到京城了,如今住在桐花巷,外头都在传,说是礼亲王妃今日亲自上桐花巷顾宅下的纳妾礼,要纳晚姐儿给燕广王做妾。”   徐国公闻言一愣,半响都没回过神来。他倒想起了那夜宫宴在宫门口碰上秦御身边那个叫青碗的小厮来,当时就觉得那小厮有些熟悉,名字也怪,如今听了萧氏的话,徐国公竟觉得那个青碗好似就是他的外甥女顾卿晚。   不过这怎么可能!他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是好笑。那日那个小厮,在朝殿上侃侃而谈,皇帝还赏赐了他一个媳妇,听闻当日礼亲王府便让那小厮迎娶了媳妇,怎么会是顾卿晚呢。   他面色变换着,萧氏不觉道:“夫君,晚姐儿总归是您唯一的外甥女,如今她这也算是出阁,要不,就让妾身带着冰姐儿和雪姐儿去看看她,给这孩子添点妆?”   徐国公闻言面上闪过些复杂之色,有疼痛有愤怒有怜惜也有无奈和决绝,最后他到底一拍桌子,道:“都说了,以后那个孽障不再是我徐国公府的什么表姑娘,她害的母亲如今还躺在床上还不够吗?!不准再提她,她都自感堕落去给人当妾了,你还要带着冰姐儿和雪姐儿去给她添妆,就不怕连累咱们府上两个姑娘被人嗤笑,嫁不出去吗?!行了,此事休要再提,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徐国公言罢,豁然站起身来,大步便离开了书房。   顾卿晚并不知道,因礼亲王妃的到来,不过几个时辰便闹的几个府邸都不得安宁,她送走礼亲王妃后,便一直在厢房中画酒楼的草图。   庄悦娴本来还担心顾卿晚难受,偷偷来看了顾卿晚好几次,后来见顾卿晚神情如常,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觉摇头一笑,放下心来。   其实顾卿晚还真没什么感觉,除了看庄悦娴那么难受心疼,她跟着也不大好受外,她自己对进府已没多少触动。   只因更难受的时候,已经在没回京被秦御逼迫的就范时尝过了。   而如今,庄悦娴是古代女人,认定的是从一而终,庄悦娴看来,顾卿晚这辈子也只能跟了秦御,做王府的一个妾室了,她觉得顾卿晚的一生就这样毁了,难过伤心是必然的。   可在顾卿晚,她根本就没跟着秦御从一而终的念头,她是早晚要跑的,如今不过是没有力量,秦御盯的紧,没法子罢了。   左右知道自己将来不可能就这么做个妾,左右将来她是要离开的,礼亲王府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暂居地罢了。很清楚这些的顾卿晚,倒比庄悦娴要来的轻松随意些。   再说了,人是不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如今形势如此,时不待我,不学着开解自己,一味的自怨自艾,伤心难过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尽快的适应环境,蓄积力量,只有这样在机会来时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   是日夜,顾卿晚便进了礼亲王府,她有了自己的院落,雪景院。   雪景院位在礼亲王府的内宅,离礼亲王妃这的秋爽院其实并不远。   秦逸和秦御都到了娶妻的年纪,虽然因两人迟迟不肯娶妻,又出征数年,亲事都还没有眉目,但是内宅中,给两人女眷所住的院子却早就收拾好了。   未来礼亲王世子妃的院落名唤枫景苑,位置在紧邻秋爽院的东侧,而给燕广王妃的院子便是丽景院,也在秋爽院的东侧靠北些。   顾卿晚所住的雪景院,其实就是丽景苑的跨院,因秦逸和秦逸都没正经的女眷,故此雪景院的四周,竟都是空着的,比起在凌寒院时,这里倒是清净的很。   顾卿晚穿着一身碧色绣四合如意纹的长褙子端坐在拔步床上,听文晴将雪景院的位置和情况说了一遍,如画的眉目舒展开,觉得甚是满意,道:“原来如此,多谢你了文晴,我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你还是早些回凌寒院去吧。”   文晴闻言将手中的茶盏捧给顾卿晚,笑着道:“二爷请示了王妃,将奴婢提了一等丫鬟,又指派给了姑娘,往后奴婢就是姑娘的大丫鬟了呢。姑娘可不能赶奴婢走,凌寒院那边啊,王妃已经补上了缺儿,可没奴婢呆的地方了!姑娘……不对,姨娘若是撵了奴婢,奴婢可就没地儿去了!”   顾卿晚自进了雪景院,文晴便伺候在屋里,顾卿晚原还以为她是念着先前的情分,过来帮忙的,倒不想文晴竟被调到了她的身边,成了她的丫鬟。   她怔了半响才道:“你还是叫我姑娘吧,我听着也习惯了。”   言罢,顾卿晚拧了拧眉,又道:“你放心,一会子二爷回来,我和二爷说,让他再带你回凌寒院去……”   她话没说完,文晴却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姑娘这是嫌弃奴婢,不肯要奴婢吗?还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儿……”   顾卿晚见她面色都白了,顿时也是一惊,忙将茶盏放在了旁边,跳起来去扶文晴,道:“凌寒院是二爷的外院,做二爷的一等大丫鬟,何其风光,我只是个妾室,我是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她和秦御,是个丫鬟,不傻也该知道跟着谁好啊。   文晴好不容易熬到了一等,这时候却偏被调到了她这里来,若是心有不甘和怨怼,倒不如将文晴送回去,换些小丫鬟过来更合适些。   文晴听顾卿晚并非不喜欢她,这才要送她走,她松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又跪在了地上,神情坚定,道:“奴婢就愿意留在这里伺候姑娘,二爷那里纵再风光,奴婢也觉没姑娘这里好。姑娘且听奴婢说,一来,二爷脾气没姑娘好,奴婢其实挺害怕二爷的,更愿意伺候姑娘,再来,奴婢也不瞒着姑娘,凌寒院里是非太多了,姑娘大抵不知道,就姑娘离府这没两日,凌寒院里已经又发落了一波丫鬟,奴婢这次能躲过,下次可就未必不会被陷害进去了。比起凌寒院,奴婢倒觉得这里好。三来,姑娘是个宽和有能耐的,奴婢相信自己的眼光。”   顾卿晚倒不想文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略怔了怔,上前扶起了文晴,握着她的手道:“好,今日你雪中送炭选了我,来日我必报之以琼琚。”   ------题外话------   这本我就是想写个在古代夹缝中求生存的女主故事,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总有无可奈何时,讲一个现代娇娇女在被逼无奈,强权压迫下踏过满地荆棘活出自己的故事。简介里已经能看出这是个强取豪夺的故事,我也没有偏离简介,要是女主现在处处如意了,她也不可能带球跑啊?女主这种处境,不可能一两日积累起力量来,除非作者使劲开金手指,可我并不想那么写。现在故事还没进展到一半,男主现在有多作,以后就有多倒霉,大家急个啥。   谢谢185**2970送10钻9花、lisa67 送1钻、寿司晴2钻、angle婧9花、念涵2011 送6花、ph902 送1花、180**2899送9花、185**2970 送9花,扑倒可爱的泥萌,么么哒。   ☆、175 廷杖   秦御如此大张旗鼓的纳妾,在前院也是摆了席面请了些相熟的知交好友来玩闹吃宴的,他从前院过来雪景院时,顾卿晚早已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轻软的青莲色常服坐在书案后摆弄她那些图纸了。   秦御好容易将顾卿晚弄进了自己的内院,收到了羽翼下,今日心情绝佳,在兄弟们劝酒时便好说话的很,难得的多喝了几杯,如今有些微醺。   他兴冲冲的进了屋,本是急着拥了美人,敞诉一下忠怀的,可进了屋却一眼瞧见了在明亮灯光下伏案专注画着草图的顾卿晚。   她大抵是刚刚沐浴没多久,披散着一头乌发,头上半点装饰都没有,长发挂在耳后,尽数流泻在肩头。   因是伏案干活,丫鬟将灯烛挑的很亮,灯光下,她的眉目清晰如画,长长的睫毛纤毫毕见,神情专注的她,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柔媚又沉静,温婉又果敢的气质。   秦御不自觉得便顿住了脚步,斜靠在珠帘前,专注而痴迷的瞧着她,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些。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上会出现一个女人,让他只这么看着就能入神,这么干巴巴看着都不会觉得寡味无聊,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神,这种感觉新奇而美妙,让秦御觉得酒气上头,他好像是真喝多,有点醉了。   秦御的目光太过炙热强烈,顾卿晚便再认真,到底还是察觉了,她抬眸瞧着斜斜靠在门框上,人高马大,懒懒散散的秦御。   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圆领箭袖长袍,腰间是玄色绣蟒纹犀角盘扣的腰带,头上束着紫金冠。灯影洒落在宽阔的肩头,映的他愈发肩宽腰窄,长腿笔直。   衣冠禽兽,顾卿晚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个词,禁不住抿唇一笑。   秦御被她的浅笑晃回神来,这才眨了眨因瞧的出神都有些发酸涩的异色眼眸,道:“卿卿笑什么?”   顾卿晚放下了手中的笔,整理着桌案上的图纸,道:“没笑什么呀,见到了殿下,我自然是要笑脸相迎的,没笑难道还哭不成?”   秦御总觉得顾卿晚这话好似隐有深意,品了下,却又不明所以,只道:“卿卿不管冲爷笑,还是冲爷哭,都是最好看的。”   顾卿晚抬眸嗔了秦御一眼,道:“甜言蜜语。殿下怎么不进来,站哪里做什么?”   秦御一回来,顾卿晚是肯定不能再写写画画的了,她将东西都规整好,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秦御却顺势冲顾卿晚抬起手来,道:“爷喝多了,脚步虚扶,看卿卿都有重影了,卿卿过来扶爷一把。”   他没事儿依在门框上半响不动一下,顾卿晚倒真信了是喝高了,闻言她绕过了书案走向秦御。   果然,一股酒味扑鼻而来,顾卿晚呼吸一窒,嫌弃的道:“喝酒伤身,殿下也是,何必饮那么多,宿醉明日……”   她将手臂穿过秦御的腋下,正准备扶他往净房去,还没迈步,便被秦御一个用力,整个抱进了怀中,紧紧的相拥。   他抱的非常用力,不停的收紧环着她的一双铁臂,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中一样。顾卿晚顿感胸闷,话语便断在了喉间。   “爷今日高兴就想多喝点。”   秦御的声音在她肩颈处响起,说话间呼出的气息直往耳廓里钻,他的侧脸因言语微微震颤,磨蹭着她白皙的脖颈。   声音低沉,宛若这飘荡着的醇厚酒味,顾卿晚觉得自己大抵是被酒气熏了,也可能是缺氧导致的头脑不清醒,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缠绵入骨的深情。   她略怔了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闻秦御又道:“怎挑了这么一身衣裳穿?”   顾卿晚推开秦御,觉得他神神叨叨的,只怕是真有点醉了,她扶着秦御往里走,随口答道:“怎么?不好看?”   秦御恍惚一笑,却挑弄起顾卿晚一缕长发来,在指间缠绕把玩,道:“好看,卿卿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今夜穿这个总归太冷清了些。”   寻常妾室是不能穿正红的衣裳的,大抵是得不到的,便更加渴望,妾室们免不了爱穿那些银红,桃红等趋近于正红的颜色,愈是得宠,愈要穿的近红,好像那样才能彰显出身份来。   顾卿晚本就没心思做什么妾,选衣服时,本能就挑了一件青色的,谁知道,秦御一个大爷们,竟然还留意到了这个,嫌冷清。   顾卿晚瞧了眼他身上那件暗红的长袍,面色未变,只淡声敷衍他道:“知道了,明日我换件不冷清的总好了吧。”   说话间,她替秦御脱下了长袍,又扶着他进了净房。   待秦御收拾好出来,文晴便端了醒酒汤进来,顾卿晚接过醒酒汤端给秦御,偏秦御推三阻四的不肯喝,道:“爷没醉,爷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醒酒汤治不了爷。”   顾卿晚却瞧他是醉的不轻,她还急着问问秦御,关于顾弦禛的事情呢,秦御这种状态说的话,她都不知道该不该信。   她执拗的将醒酒汤端到了秦御嘴边,柔声哄着道:“殿下快喝了吧,明日可还要上朝的,不喝明天起来头疼,我会担忧的。”   她难得将关心他的话挂在嘴边,秦御略怔了下,扯开一抹有点傻兮兮的笑容,靠着大迎枕道:“那卿卿一口一口用汤匙喂爷。”   顾卿晚,“……”   这是从哪儿来的幼稚小朋友,真是让人头疼。   没奈何,总不能让秦御就这么醉醺醺的一直折腾人吧,顾卿晚耐着性子将醒酒汤一勺一勺的喂他,好在秦御还真像撒娇却听话的小孩,她喂一口,他就老实的张口喝掉。   等一碗醒酒汤尽数喝下,他脸上的潮红倒退下了些,异色眼眸瞧着也清醒了一些,顾卿晚忙询问道:“殿下如今总该告诉我,我大哥的消息了吧?”   谁知她不问还好,一问秦御顿时便目光幽怨起来,嗔怒的瞪着了她一眼,他竟翻身就躺到了床上,用沉默的背脊对着她。   顾卿晚嘴角直抽抽,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忙活了这半天,好容易将人整清醒了,就是惦记着顾弦禛,急于从秦御口中知道顾弦禛的情况呢,秦御这厮竟然给她关键时刻掉链子!   顾卿晚直想上前将他抓起来,狠狠摇晃几下,问问他到底是要闹哪样。   正抓耳挠腮,就听床榻上传来秦御闷闷的声音,道:“卿卿回到爷身边,看来还真是因为你那大哥,半点都不为爷这个人,爷好难受……”   秦御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就像个吃不着糖果恼小脾气的孩子,那么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这边蜷缩在床上,愣是给他装出了几分可怜和寥落来。   顾卿晚,“……”   她真是要吐血了,她不知道,原来秦御喝多了竟然是这幅鬼样子,老大个男人了装孩子还装上瘾了啊!   不要脸!   心中腹诽着,顾卿晚在床边坐下,推了推着秦御的肩膀,道:“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呢。殿下这样想,我也会伤心的。真若只为了大哥,我方才瞧见殿下回来头一句就该问这个了啊,才不会关心殿下,忙东忙西的照顾呢。殿下也得理解我的心情啊,大哥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唯一亲人了,我怎么能不担心着急呢?殿下难道就忍心我一直这么焦急下去?”   秦御闻言这才猛然翻了个身,顺势揽着顾卿晚的腰肢便将她给拉进了怀里,道:“当真不是只为你大哥?”   顾卿晚点头,道:“当真。”   秦御便笑了起来,像阳光冲破云层般清亮阳光,他带着顾卿晚在身边躺下,这才道:“先前咱们回京,爷留下的人在丰州一带来回打听探查,才刚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你大哥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大秦,进了燕国。”   顾卿晚闻言面色微变,坐起身来,道:“他去燕国了?怎么会,大哥难道不应该先来寻找我和大嫂吗?”   顾卿晚总想着顾弦禛已经逃离了,说不定马上就要寻过来,如今听闻他竟然去了燕国,她心里说不出的低落失望,担忧惦念。   秦御见她着急,便也坐起身来,将她一双微凉的手捂在掌中,道:“你大哥没有身份文牒,一路进京风险到底太大。朝廷一旦发现他逃了,就定会先盯紧了你和你大嫂,他许是因此,才没先进京来。也许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另有打算吧。爷已经让人继续追查下去了,你也莫太过担心,总归人没事儿,早晚都会重逢的。”   顾卿晚也只能心思沉沉的点了点头,秦御见她情绪低落,将她揽进怀中,一起躺下道:“别多想了,知道你这几日在顾宅日夜忙碌,爷发慈悲,今夜不闹你,咱们一起睡下吧。”   他难得这样通情达理,顾卿晚狐疑的看了秦御一眼,这才忙闭上眼,做出一副马上就能睡着的样子。   秦御笑了笑,拍扶着顾卿晚的肩头,屋中静默了下来。   顾卿晚还在想着顾弦禛的事儿,不想躺在她身边的秦御,却忽而翻了个身压在了她身上,顾卿晚以为他出尔反尔,倏忽睁开眼控诉的瞪着秦御,却迎上秦御一双深沉无垠的眼眸,静谧的床帐中响起他微显低哑的声音,道:“爷那日说的有了卿卿,便不娶正妃的话,并非心血来潮之言。爷的卿卿若不能为爷穿上红衣,爷也不会允许其她女人穿!你记住了!”   他言罢,扬起一抹笑来,低头便在顾卿晚惊愕万状的脸上吧唧的重重亲了一口,接着自顾卿晚身上翻下,便闭上了眼睛没了动静。   顾卿晚盯着床顶微微飘动的鹅黄色帐幔,眸中的诧色还没来得及消散,半响她扭头看向秦御,却发现他眉眼舒展,俊美的脸庞上还残留着些薄红,却分明呼吸沉稳,竟是已经睡着了。   顾卿晚不觉摇头一笑,秦御方才在说什么醉话呢?!闭眼就睡,看来真是喝了不少。   翌日早朝,弹劾礼亲王府枉顾礼教,礼亲王教子无方,致使燕广王宠妾灭妻,大张旗鼓纳罪臣女眷为妾的奏章堆满了秦英帝的龙案。   秦英帝刚送秦御十个美人敲打,结果扭脸礼亲王府便回给他一巴掌,还是这么响亮的一巴掌。秦英帝心里窝心的紧,如今这些弹劾奏章简直是都弹劾到了秦英帝的心坎里。   他喝令秦御出列,不等秦御分辨,便劈头盖脑的将奏章砸下了龙案,沉怒道:“燕广王,朕不反对你纳妾,但纳妾也该遵循礼法,即便你再宠爱,也得顾忌下祖宗颜面,纳妾纳色,怎可迷了心窍,不分轻重,对此事,你有何话可说!”   秦英帝这话分明就是说秦御是个贪图美色,不顾礼法和颜面之辈。他砸落的奏章,散落了一地,一副痛心疾首,为拎不清的堂弟着急于心的模样。   秦御随意的捡起一本奏章看了两眼,道:“本王倒不知道,各位大人竟然如此关心本王的内宅之事儿,本王正妃都没个影儿呢,倒急巴巴的就来弹劾本王宠妾灭妻了,各位大人真不用着急,等本王哪日闹着要将妾室扶正再群起而攻之嘛。”   听他玩世不恭的说出这等话来,顿时七七八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妾室扶正?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朝堂之上,燕广王怎可儿戏!”   “皇上,燕广王非但不思悔改,反倒如此嚣张荒唐,不重罚,岂不要礼教崩坏!”   ……   秦英帝龙颜黑沉,看向礼亲王,道:“此事王叔怎么说?”   礼亲王看了眼挺直脊背,一来无所谓的秦御,道:“不过是王府纳了个妾,动静略微大了一些罢了,怎么说也是王府的内宅私事,犯不着让满朝文武都跟着操心吧。皇上,阿御确实还没有正妃,来日迎娶正妃时,也让王妃亲自出面,给足了未来亲家面子就成了,说什么宠妾灭妻。”   他言罢,目光四扫了下,又道:“要本王说,诸位大人真那么闲,非得管管旁人家的内院事儿,不如多替皇上想想,皇上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膝下却空虚,莫说是皇嗣子了,便来个皇女都没有。皇后虽贤,于皇上也是恩爱,可皇上为皇嗣也该雨露均沾,充盈后宫,早日替我大秦诞下资质良好的皇储,稳固江山才好。相信比起阿御纳个妾这样的小事儿,祖宗们更关心此事才对。”   礼亲王言罢,点着周牛两位带头弹劾的大人,道:“周大人,牛大人,你们也是食朝廷俸禄的,怎就不思忠君之事呢!这后宫虽然是皇上的后宫,但天家无私事,眼见着皇上膝下空虚,你们就不着急,不能多费心思劝解皇上吗?!”   秦英帝宠爱皇后,众所周知,不过后宫的嫔妃却也不少。秦英帝没皇嗣出生,分明不是宠皇后这个原因,礼亲王如今偏就此事归咎到了皇上不雨露均沾上。   不过礼亲王的话,确实也是诸大臣们所忧心的,皇帝无嗣这可是关乎国祚的大事儿,顿时秦御纳妾那点事儿,便变得微乎其微了。   礼亲王言罢,便有平日亲礼亲王府的大臣响应出声,这一开头,越来越多的大臣跃跃欲试的,一副忠臣模样要劝诫纳谏,秦英帝脸色都黑了,趁着事态没完全失控,他震怒的一拍龙案,道:“皇叔不必为阿御转移诸位爱卿的注意力,这么些大臣弹劾,礼亲王妃亲自出面,确实不合规矩。此事朕若不惩治,只怕无法再教化百姓,燕广王身为郡王皇室,更该以身作则,此事因他而起,便该由他受罚。来人,将燕广王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秦英帝言罢,竟然站起身来便拂袖而去了。   秦御面上依旧挂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执行太监上前,秦御才站起身来,转身间目光和礼亲王对上。   礼亲王却抬脚踹了他一下,道:“看老子有什么用,老子据理力争了,皇上执意要打你,让你小子行事总爱那么张扬。”   礼亲王声音粗嘎,这话说的是明白了。是皇帝故意为难礼亲王府,抓着秦御不放,秦御只是行事一惯张扬,这才纳妾纳出了这么大动静,没有正妻,说什么宠妾灭妻,礼亲王府冤枉,根本不认这罪名。   一时间大臣们面面相觑,突然也觉得今日秦英帝有些太着急露行迹了些。礼亲王辅政多年,可这些年已经渐渐放权了,且前些时日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住在京郊别院,且好久没上朝。   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刚刚立了大功,再想到前些天庆功宴上发生的针对礼亲王府的事儿,朝臣们面上不说,心里却有些发寒,觉得秦英帝好似有些太着急了。   “圣命难违,殿下请吧。”   太监早收拾好了廷杖廷凳,却不敢真上前去拉秦御,开口道。   秦御倒也没多言,冷着脸转身,自行出了大殿,趴在了廷凳上,谁知道太监刚抡起廷杖,礼亲王便道:“不是说子不教父之过嘛,既然是他犯了错,还是本王这个当老子的亲自来惩他吧。”   说着礼亲王掳了袖子,抢了廷杖,抡起来便重起轻落的打在了秦御的背上。五十板子下来,秦御满背鲜血,晕厥着被抬出了皇宫。   ------题外话------   谢谢阮阮826 送了9朵鲜花、lisa67 送了9朵鲜花、446569690 送了9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1朵鲜花、185**2970 送了9朵鲜花、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185**2970 送了5颗钻石、S蜡笔小丸子送了1颗钻,寿司晴送了30张月票。么么哒,谢谢大家如此厚爱,美妞们节日快乐哦!   ☆、176 学着体贴的秦御   马车上,礼亲王跳上了马车,见秦御还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装模作样,不觉捡起软榻脚边儿的一个大迎枕照着秦御受伤的背脊便扑打了下去,道:“臭小子,还装!”   礼亲王手中的大迎枕没甩到秦御的身上,软榻上的秦御便一个翻身动作敏捷的躲开了,顺带着劈手夺过了礼亲王手中的凶器,道:“你还是不是亲爹!”   礼亲王在旁边大刀金马的坐下,却笑了起来,道:“兔崽子能耐了啊,撺掇着你母妃玩起宠妾灭妻的把戏来了,啊?”   秦御将大迎枕放下,悠然的翻了个身,趴在了上头,这才道:“什么宠妾灭妻,王爷是不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方才在朝堂上,王爷不还说小爷我没娶妻,哪儿来的宠妾灭妻吗?怎么转眼就忘了。再说了,小爷就算是宠妾灭妻,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礼亲王闻言脸上闪过怒色,他年轻时确实风流多情过,不过是妾室多了些罢了,可说他宠妾灭妻,礼亲王确实不承认的。   更何况,他就算宠妾灭妻了,也没让这兔崽子,点着他的鼻子指骂老子的道理!   礼亲王站起身来,作势要过去打人。礼亲王的功夫不弱,秦御小时候没少被礼亲王教训,见他扑过来,条件反射的便往后一滚,抬起双臂做出防御架势,结果却忘记了背上的伤,也忘记了背后没什么空间。结果受伤的背结结实实撞上了车厢壁,顿时便闷哼一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礼亲王却哈哈大笑,嘲弄的居高临下欣赏了两眼,跳下马车走了。   秦御,“……”   礼亲王府,雪景院。   顾卿晚是个一忙工作不尽快完成就停不住的性子,早起用了膳食,她便又一门心思扑到了酒楼的绘制上。   以至于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声,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听到,还是文晴脚步匆匆的进了屋,叫了顾卿晚一声,顾卿晚才茫然的抬起头来,道:“怎么了?外头怎么那么吵?”   文晴忙上前,道:“是二爷早朝被御史台的御史们联名弹劾宠妾灭妻,皇上大发雷霆,打了二爷五十廷杖,现在二爷已经被抬进院子了,姑娘赶紧去迎迎吧。”   顾卿晚闻言一怔,旋即站起身来往外走,果然还没等她出去,门帘便被丫鬟挑起,秦御躺在软榻上被抬了进来。   他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眸,一动不动的,身上的伤竟然也没处理,被打的褴褛的朝服已经被血浸透,依稀可见下头的血肉模糊,血水甚至还在往下滴落。   秦御就像个血人,顾卿晚没心理准备,骤然瞧见原本生龙活虎的人变成这么模样,骇的顿时面色就一变,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看向秦御的脸,却见他的脸色惨白一片,鬓发和睫毛都被汗水打湿,安静的闭着眼睛,瞧着竟脆弱又可怜。   兔兔也如丧考妣的蹲坐在秦御的手边,正一下下舔弄着秦御手上残存的血迹,圆滚滚的小身子还一颤一颤的。   要是配上背景音乐,这画面不要太凄惨。   秦御这人一向强大,不惧疼痛,这个认知是秦御第一次见面时,在顾卿晚心中留下的固有形象。当时她刚刚穿越过来,秦御自己用烙铁疗伤的场面,对长在和平年代的顾卿晚冲击太大,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每一帧场景。   那么强大的秦御,都被打的无声无息晕厥过去了,这得伤成什么样儿了啊。顾卿晚有些发怔,还是兔兔从软榻上跳了起来,蹦到了顾卿晚的手臂上,扯着她的衣袖焦急的吱吱叫,顾卿晚才回过神,让开了路,道:“快将殿下抬进去吧。”   她言罢,又吩咐着文晴,道:“去准备热水,药箱,请大夫,还有,让大厨房将补血的汤药先熬上,对了,殿下出了不少汗,先准备一碗糖盐水来。”   文晴一怔,道:“糖盐水?那是什么?”   顾卿晚便忙又道:“就是白水一碗,加一勺细盐,五勺糖,快去吧。”   她比划了两下,待文晴应声去了,顾卿晚才转身进了屋,秦御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依旧没有清醒过来,下人们都退下了。   顾卿晚上前瞧了眼,找了帕子坐在床边给秦御擦拭着额头和脖颈上的汗,又唤了他两声,许是她的触碰和唤声起了作用,秦御湿漉漉的睫毛轻动,缓缓睁开眼眸看向了她,顾卿晚双眸微亮,秦御却目光略有些迷茫,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怎么了。   顾卿晚根本没想着秦御是在装模作样,只以为皇帝和礼亲王府好像现在关系还有些紧张,皇帝麻烦好几次了,如今抓住了错处,逮到了机会,皇帝肯定是要狠狠的打秦御啊,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打出内伤来。   见秦御终于醒来,顾卿晚双眸微亮,道:“殿下?”   秦御视线落在顾卿晚的脸上,这才聚焦了一般,竟然冲她一笑,道:“你别怕,爷没事儿……”   言罢,他便隐忍着哼了两声,笑意在一双异色眼眸中愈发荡漾开来,又补充道:“为了卿卿,爷便是再受了些苦都甘之如饴,这点伤不算什么的,别担心,嗯?”   他的眼眸像是三月的春湖,落尽了春意,暖暖的幽深的,声音似因虚弱有些发颤,却低哑醇厚的要命,顾卿晚被这样的他弄的一怔,接着她面上露出动容之色来,缓缓抬起手来,似是想去触碰秦御,秦御双眸一亮,下一秒,顾卿晚一巴掌重重拍在了秦御的脊背上!   “啊!”   饶是秦御耐疼也被顾卿晚一巴掌拍的浑身剧烈一颤,接着紧绷如弓,冷汗冒了一头,没忍住惨叫了一声。   顾卿晚却将手收了回来,举着一双沾染了血迹的手,眨眼凉凉的瞧着秦御。   秦御好容易缓过了劲儿来,幽怨的看向顾卿晚,咬牙切齿道:“你谋杀亲夫啊!”   顾卿晚但笑不语,只是用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秦御哼了一声,又道:“你怎么瞧出来爷是装的!?”   他就不明白了,他为了真实,还威胁利诱兔兔和他一起演戏来着,本来还打算好好上演一出苦肉计,让顾卿晚知道自己为了她受了苦,好生骗些美人恩的。   顾卿晚却鄙夷的扫了秦御一眼,道:“殿下没听过一个词叫过犹不及吗?”   本来她是没怀疑的,奈何秦御醒来后的反应实在是太煽情,太过火了,现在回想他刚刚的话,简直要出一身鸡皮疙瘩的好吧。   秦御,“……”   哪里过了,这个狠心的女人!   这时候,文晴带着丫鬟走进来,端水盆的,拿药箱的,一阵忙乱,秦御虽对顾卿晚多有不满,却只得按捺了下来。   顾卿晚用剪子将秦御背后的血衣剪开,大夫也来了,她便笑着道:“还是让大夫处理伤口吧,我先出去了。”   她言罢要走,秦御却抓着她的手腕不放,道:“卿卿给爷处理伤口便好,不用旁人。”   顾卿晚扬眉,他身上血肉模糊的,她到底不擅长这个,怕他多受折磨,他倒还不领情,见秦御一脸坚持,顾卿晚只好接过了处理包扎的活。   待好容易包扎好绷带,顾卿晚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她站起身,抹了把汗水,道:“我去沐浴,殿下歇着吧。”   她刚绕过屏风,文晴倒端了一个碗过来,秦御瞧了眼,道:“什么东西?”   文晴忙福了福身,道:“这是方才姑娘让准备好的糖盐水,说是要给二爷喝。”   秦御诧了下,自然也不会明白什么是糖盐水,又为什么要喝这个,不过顾卿晚让准备了,他自然不会拒绝,坐起身,他接过文晴手中的碗喝了一口,一股的怪味,秦御在想顾卿晚准备这个是不是在整他。   不过他还是几大口的将糖盐水喝了下去,只喝的时候没觉得,没片刻他便觉出些不对来了,好像身上的状态比方才好了许多,感觉也没那么疲累了。   秦御是经常受伤的人,故此对自己受伤的状态预计他还是很了解的,这恢复的速度明显比平时要快的多。   他一直也没吃什么,除了那一碗糖盐水,难道是那一碗水的原因?秦御觉得诧异极了,恰顾卿晚沐浴出来,秦御不觉询问于她。   顾卿晚却道:“那个糖盐水确实是补充体力的,这么说吧,殿下身上出了不少汗,体内缺水,流汗多了也会把人身体内的盐带出,而盐是人体血液中最重要的一种物质……左右喝糖盐水能尽快恢复体力就是了。”   秦御闻言若有所思,大抵能想通顾卿晚的话,汗和血液都有些发咸,方才那怪水也是微咸的,所以就喝那么一碗水,就能让他的状况一下子好这么多?太神奇了!   秦御禁不住双眸微亮,道:“这个糖盐水是熬的吗?里头都加了什么,可麻烦?”   顾卿晚看了秦御一眼,道:“熬什么呀,就是白水里头加了糖和盐罢了,不过是糖和盐的多少有些讲究罢了。”   秦御闻言更是双眸发亮,道:“什么讲究?卿卿快去将方子写下来,爷有大用。”   顾卿晚听他这样说,略怔了下,旋即便明白,秦御大抵是想将这糖盐水补充体力的事儿普及到军中,告诉手下的侍卫之类的。   她不觉瞧着秦御目光微闪,秦御这人旁的且不提,就这份处处留心,时时不忘拉拢人心的能耐,她是服了。   不过若是糖盐水能帮到一些人,顾卿晚也是高兴的。   秦御被皇帝赏了五十廷杖,倒娇贵了起来,明明没多大的事儿,却连早朝都不上了,在雪景院关起门养起病来,礼亲王妃过来瞧了一回,刚好是秦御的用药时间,见顾卿晚端了药,秦御竟然老老实实接过就喝了。   想到从前秦御最是怕哭,像身上挂彩这种,只要不伤及内脏,他都归结为小伤,根本就不吃药的,礼亲王妃不觉满意的瞧着顾卿晚点头,心想着果然儿子身边还是得有女人照顾才能让人放心省心。   其后,礼亲王妃便没再过来探病。   这日下午,秦御身上的伤早结了痂,正躺在床上,吆喝着伤口痒,让顾卿晚探进衣襟帮他轻轻的按压止痒,外头文晴便来禀,说是马腾祥传话进来,说是顾卿晚让他打听的事儿,他都打听清楚了。   先前顾卿晚让马腾祥去打听礼部这次武举,刘民生可有参与的事儿。   顾卿晚可还没忘记她和刘府的仇呢,闻言忙看向秦御,道:“殿下也有两日没上外书房了,要不我扶殿下过去翰墨院坐坐?”   她现如今到了内宅,要见马腾祥便没那么方便了,这是想让秦御带她去外院亲自询问马腾祥呢。   秦御先前便问过顾卿晚,可要他帮忙处理了刘家,顾卿晚却拒绝了,还扬言,她自己就能收拾了刘家。   秦御其实挺好奇顾卿晚会怎样做的,她说的那么自信,他想看看顾卿晚能有什么手段,一个内宅小丫头片子,倒敢跟人家刘府叫板。   故此,他才按捺着没收拾了刘府,不过刘惠佳四处散播流言的事儿,秦御却还是恼火非常,做了些手脚。   他不过是吩咐了宋宁两句,宋宁便落实了此事。   好像是往锦乡伯世子李泽的身边安置了个女人,那女人说了几句质疑刘惠佳清白的话,又让外头传了些取笑李泽捡破鞋的话。李泽果然年少经不起激,受了刺激就将刘惠佳给强了。   宋宁这事儿办的还成,不过用这等小手段算计一个女人,秦御觉得掉价的很,也没打算在顾卿晚面前提起此事。   不过顾卿晚让马腾祥去查刘民生的事儿,秦御倒是知道的,见她着急,秦御却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道:“可爷这会子累了,想睡一觉呢,去什么墨涵院啊,万一牵动了伤口,爷岂不是还要再遭一场罪。”   牵动什么伤口,伤口明明都长好了!   顾卿晚见他还傲娇上了,没奈何俯身亲了亲他,拉着秦御的手臂晃了又晃,秦御才心情大好的携她出了内宅。   翰墨院的书房中,马腾祥将打听来的事儿都告诉了顾卿晚。   顾卿晚扬眉,道:“所以虽然是武举,可武举人们还有一场文试的啊?刘民生这次就负责的文试咯?”   秦御进了翰墨院没多久,秦逸便来了,许是和秦御商讨什么事儿,故此秦御倒没陪着顾卿晚。   饶是如此,马腾祥也再不敢抬头直视顾卿晚一眼,闻言垂着头,恭敬的道:“正是,虽然是武举可朝廷选拨将才,只武功好便是不行的,自然也有文试的,不过文试却不考明经那些,多考兵法战术这些。”   顾卿晚闻言点头,道:“所以,刘民生这些时日都在忙文试的事咯?”   马腾祥点头,顾卿晚敲了几下扶椅,吩咐道:“武举的文试都是谁出题啊?”   马腾祥道:“文试的题多是皇上指的武将所出,今年已经指了京畿卫大都督冯大人出题。”   顾卿晚顿时瞳孔一缩,道:“冯子业?”   马腾祥点头应是,顾卿晚却攥了攥拳头,这可真是好呀,仇人都聚一起了。当日,冲进顾家抄家的可不就是这位冯大人,彼时这位还没升到京畿大都督的位置,倒是踩着顾家的得了重用,上了位。   顾卿晚还记得,当日冯子业一身铠甲冲进屋,神情阴戾的吩咐士兵将祖母从床榻上硬生生拖下的情景。   她眯了眯眼,这才又吩咐了马腾祥几件事。   翌日,是顾卿晚进王府的第三天,顾卿晚绘制的酒楼图纸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正想再集中精力努力一日,谁知用完早膳,秦御便将她拉坐到了他的腿上,道:“去收拾收拾,爷带你出府。”   顾卿晚闻言一愕,眨了眨眼,有些茫然,道:“出府?去哪里?殿下先前没告诉我今天要出门的啊。”   秦御却用力揉了下顾卿晚的手,道:“三朝回门,难道你不知道这规矩?”   顾卿晚闻言是彻底怔住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三朝回门,那是新嫁娘才有的习俗,哪里听说过妾室也有这个待遇的?秦御是疯了,还是在说笑,还是她没睡醒啊。   顾卿晚满脸惊愕和茫然,秦御又抬指弹了下她的额头,道:“傻愣着干什么!赶紧的,爷没休沐,好容易才趁着受伤,陪你回门,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回娘家啊?那算了,算爷白好心了,爷才想起来还有两件事儿得处理,爷……”   顾卿晚被他弹了一下,这才陡然回过神来。   她进了王府,庄悦娴不定在家里多担忧难过呢,能有机会,她当然想回去看看的。   顾卿晚忙一把拽住作势起身而去的秦御,道:“我回去啊!我当然要回去的!谢谢殿下,殿下实在太好了!”   她言罢,欢喜而自然的拥抱了一下秦御,又在他脸上重重的吧唧亲了一口,接着便跳起身像只蝴蝶般叫着文晴,忙着挑选衣裳去了。   秦御略怔了下,抬手摸着被顾卿晚亲过,还微微有些湿润感的脸颊,勾起唇笑了起来。   ☆、177 王府起风波   庄悦娴显然也没有想到今日秦御会亲自带着顾卿晚回来,因家中并没有男主人能够接待秦御,故此秦御将顾卿晚送到了顾宅,并未多留,只在院子中略站了站便离开了,一个时辰后再来接顾卿晚回礼亲王府。   庄悦娴见顾卿晚气色瞧上去不错,面容也红润有光,吊着几日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又细细问起顾卿晚在礼亲王府中究竟如何。   顾卿晚笑着道:“我住在雪景院,因为礼亲王世子爷和二爷都还没有成亲,连着妾室也没有,故此,周遭都是空着的院落。至于礼亲王的侧妃夫人们的院子,和雪景院也不在一个方向,离的较远,我到现在也没见过她们。原也没什么交集,寻常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争执纠葛,再说了,如今礼亲王府里,好像礼亲王还算拎得清,于女色上也淡了,王府女眷倒是表面上相安无事,我也算在礼亲王府中不少时日了,并没出过什么事儿。大嫂就放心吧。”   庄悦娴闻言却是一怔,道:“难道燕广王就没旁的女人了?那些个通房丫鬟你可也莫不看在眼中,她们为了往上爬,是什么手段都使的出的,还有前些时日皇上赏赐燕广王的美人……”   顾卿晚笑着打断,道:“二爷没有通房丫鬟的,至于皇上赏赐的女人,早先一进王府就被看管了起来。”   从前顾府中人口简单,三个男主子,妾室统共也没两个,顾卿晚根本就不知道女人们间的那些腥风血雨,庄悦娴便免不了担心。此刻听闻顾卿晚的话,却怔住,半响都回不过神来,她是真没想到秦御的内宅会如此清净。   庄悦娴只以为顾卿晚是怕她担心,骗她的,顾卿晚再三肯定了此事,庄悦娴才算信了,不过还是免不了拉着顾卿晚絮叨了几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卿晚连声应下,她和庄悦娴刚说了和礼亲王的妾室们不会过多接触,不想这时的礼亲王府中,其实正因为她而上演着一场内宅纷争。   三郡王秦剑从府外回府,丫鬟紫燕便忙迎了上来,好一阵体贴的伺候,秦剑的兴致却一直不怎么高。身上散着一股酒气,许是酒气有些上头,连脸色也比方才潮红了一些。   紫燕站在秦剑的背后,一下下给秦剑捶打着肩膀,笑着闲聊道:“不知道三爷可曾见过二爷新纳的妾室顾姑娘?”   秦剑闭着眼眸,闻言并未看紫燕,只道:“顾姑娘?那是二哥的妾室,爷没事儿见她做什么?没得让二哥误会了去!”   他说着这才狐疑的抬眸看了眼紫燕,道:“你没事提她做什么?”   紫燕却抿唇一笑,道:“奴婢就是好奇呀,从前王妃给二爷身边放了那么些做通房的丫鬟,哪个不是一顶一的样貌,二爷却一个都没看上。如今却对顾姑娘青睐有佳,还因为顾姑娘被皇上给打了那么多廷杖,奴婢听说顾姑娘从前可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呢,所以想知道,顾姑娘是不是真生的天仙一样啊。”   秦剑闻言面露嘲色,道:“什么为她被皇上廷杖,依爷看,二哥就不是那样贪好女色,弄的连王府脸面都不顾的人。是皇上早看不惯我礼亲王府才故意……”   他说着,察觉到这话大不敬,忙住了嘴,咳了两声。   紫燕却挑眉一笑,道:“才不是呢,三爷这回可是错了。奴婢都听说了,二爷可宠爱那位顾姑娘了,不仅在多宝楼给那顾姑娘置办首饰头面,便连衣裳也是从金缕楼专门量身做的,这也就罢了,在顾姑娘先前住在凌寒院时,夜夜都是和二爷同床共枕,且二爷还将自己的衣柜都腾挪了出来,将顾姑娘的衣裳挂了进去。这也便算了,今日二爷可还带着顾姑娘出门去了,奴婢听说二爷还开了私库,搬了好些礼物上马车。大家都在说,二爷是带着顾姑娘回娘家了呢。”   秦剑听的眉头拧起,坐起身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紫燕扬眉,道:“自然都是真的了,这可是奴婢听紫苏亲口说的。三爷还不知道吧,紫苏和凌寒院的丫鬟文荷和秋鹃是一起卖进王府的,三人还是同乡,平日里走的可近了。紫苏都是听文荷和秋鹃说的,哪里还能有错?不仅二爷对顾姑娘特别好,听说王妃也待顾姑娘好,亲自去送纳妾礼便算了,还赏了顾姑娘好些个首饰,平日没事儿就传顾姑娘过去秋爽院说话呢,顾姑娘的命可真真是好,若是奴婢……”   秦剑的脸色越听越是难看,最后竟豁然站起身来,一阵风便冲了出去。   紫燕挑了挑唇,眸光微动。   秦剑的生母侧妃刘氏住在碧云院中,秦剑一口气冲进了碧云院,他满脸戾气的,吓的丫鬟们纷纷退散,站在廊下指挥丫鬟摆弄盆景的蔡嬷嬷一楞,忙道:“三爷怎这会子过来了,侧妃正在屋里……”   她话没说完,秦剑便自行挑起门帘冲了进去,屋中刘氏听到动静从内室转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秦剑便怒声道:“娘,你可知道二哥是怎么宠妾的?凭什么二哥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儿,王妃她还纵着,儿子只不过对表妹略好一些,王妃那个毒妇便……”   刘侧妃全然没有想到秦剑竟然冲进来便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面色大变,怒斥一声,道:“住嘴!”   眼见秦剑一脸不满,双眼因气恨还要再言,刘侧妃上前一步,正要再开口,内室中却传来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王妃便如何?”   那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秦剑浑身一僵,吓的脸色一白。刘侧妃精致的面上也浮起了汗水,直想上前踹秦剑一脚。   也是十五六的人了,怎就行事如此冲动莽撞。   她都来不及冲他施眼色,他竟然就说了这么些混账话!   说话间,礼亲王一身朝服从屋里走了出来,目光在僵立的刘氏和秦剑身上淡淡扫了一眼,他便越过两人,走到上首的太师椅撩袍坐下,端起茶盏来饮了两口,这才看向刘侧妃道:“刘氏,这可真是你生的好儿子啊,他私底下都是这么称呼你,称呼嫡母的?毒妇?呵,那他平日私底下又是如何称本王的?不防说来听听。”   礼亲王的声音一直平淡,听不出什么怒气来,可刘侧妃却知道,他越是如此才越是生气了。   她脸色已是煞白,拉着还呆愣着的秦剑便跪了下来,道:“王爷……”   “让他自己说!”礼亲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含着雷霆之威一般。   刘侧妃混身一抖,闭了嘴。   秦剑不过还是个少年郎,这两年来礼亲王并不常在府中,即便是在府里,也少有这个时辰在的,秦剑又是刚从府外回来,他全然没有想到礼亲王会在刘氏这里,更没想到自己说的话会被礼亲王听个正着。   “儿子……儿子……”他冷汗不停的留,却半响说不出话来。   刘氏心中焦急万分,又想开口,却被礼亲王冷冷扫了一眼,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和颜悦色。刘氏心如刀扎,脸色愈发难看。   礼亲王抬手便将茶盏砸到了秦剑的头上,秦剑没能躲过,顿时便额头淌血,狼狈不堪,刘氏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秦剑本就心有怨恨,此刻被礼亲王直接不留情的砸了头,顿时便双眼血红,不忿的瞪着礼亲王。   刘氏见他如此,心都不会跳了,抱着秦剑便拍打起他来,哭着道:“你这孩子今日是发什么疯!说了胡话还不赶紧向你父王认错,你……”   她话没说完,礼亲王便被秦剑瞪眼的神情刺激到,随手抄起一个茶盏又丢了过去,不想刘氏刚好焦急的去拉扯秦剑,那茶盏顿时砸在了刘氏的肩头,令刘氏发出一声惨叫。   秦剑心中本就不满,他性情又一向暴躁冲动,这会子见刘氏也跟着受伤,顿时便不管不顾的顶撞道:“唤庶母妃娘是儿子错了,可父王要儿子尊敬嫡母,也得王妃慈爱,王妃处事不公!”   礼亲王闻言面色沉冷,声音却又平静了下来,道:“呵,王妃处事不公?你倒是说说看,王妃如何处事不公了?”   刘氏都快急死了,不停的拉扯秦剑,冲他施眼色,可这会子秦剑却被激起了一股血性来,梗着脖子就道:“儿子的表妹就因为穿了只石榴红的绣鞋被王妃瞧见,就被王妃罚跪花园两个时辰,寒冬腊月的,表妹一条命就这么丢了!如今轮到二爷宠妾了,风声闹的满京城都知道,连皇上都惊动打了二哥五十板子,王妃非但不惩罚那顾姨娘,反倒纵着二哥如今都堂而皇之的带着妾室三朝回门了!王妃处事儿子不服!”   刘氏眼见拦不住秦剑,知道今日是遭了人算计,左右如今秦剑已经这般了,她便也垂起泪来,道:“你表妹是命苦体弱,在闺阁时被宠坏了,自己行事不注意,乱了王府的规矩,王妃惩罚她是理所当然,整肃王府家风,你不可这样说,快,快给你父王磕头认罪。”   她话虽然如此说,可却分明话中有话。   刘氏也是官宦之女,家中有个幼弟,和她的感情一向好。弟弟英年早逝,就留了一个女儿,那刘四姑娘和秦剑青梅竹马,回来两个少男少女便有了些首尾,被刘侧妃知道后,只好将刘四姑娘给秦剑纳了妾。   左右在刘氏看来,刘四姑娘死了爹,说是官宦之人的小姐却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将来秦剑分了郡王府,刘四姑娘提提位份,也算是拉扯娘家了。   小刘姨娘进了府,和秦剑感情正好,偏作死的穿了双正室才能穿的红鞋跑到花园,还在礼亲王妃的面前溜达,礼亲王妃罚其跪了两个时辰。   谁知道这小刘姨娘是个娇弱的,回来得了风寒,缠绵病榻一个月竟然一命呜呼了。此事虽然已过去了大半年,可秦剑却还心有伤疤,加上今日正好是小刘姨娘去年进府的日子,秦剑本就抑郁,在听了紫燕的话,可不就爆发了出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秦剑又年少冲动,刘侧妃即便知道今日她遭了算计,可礼亲王亲耳听到了秦剑那些混账话,此刻她竟也无计可施。   礼亲王闻言却高高挑起眉来,道:“哦?王妃都是如何纵容的你二哥宠妾的?你倒是来说说看。”   礼亲王的声音愈发像是闲聊了,其实心中已是气的直抽抽了。   皇帝打秦御,那就是有意打礼亲王的威风,这个时候不知道一致对外,眼前的孽子竟然还要为个女人,力挺皇帝。   虽然秦剑是庶子,礼亲王并没有亲自教养过,可王府也是为其请了最好的老师,礼亲王也有不时提点几句,结果这个儿子如今竟蠢成这样,如此的拎不清,礼亲王是真满心的失望和愤怒。   秦剑梗着脖子将紫燕方才的话说了一遍,道:“父王,儿子说的都是真的,二哥现如今还没从府外回来呢,二哥院子里的事儿,王妃掌管王府,怎么可能不知道?二哥如此不守规矩,王妃却一言不发,还百般纵容,怎能让儿子心服口服!”   礼亲王笑了笑,道:“那依你看,王妃应该怎样做才算公平?”   秦剑以为礼亲王是被自己说动了,顿时便道:“依儿子看,王妃应让那顾姨娘暴毙!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刚刚进府便让满朝御史联名弹劾王府,这等女人如何留得!用她的死,平息朝堂上的风波,整肃王府的门风,是她死得其所。更何况,二哥如今传出这样的名声,于二哥将来娶妃也不利啊!儿子这都是为二哥着想。”   秦剑恨的是礼亲王妃,可他就是再冲动也只敢说礼亲王妃处事不公,却不敢说让礼亲王惩罚王妃的话,故此,便只能冲顾卿晚发泄愤恨。   顾卿晚受了严惩,他就觉得是打了礼亲王妃和秦御的脸,找回了公平,小刘姨娘便没死的那么冤枉。   秦剑言罢,刘氏瞧着礼亲王的神情便知要糟,她怒拍了秦剑两下,道:“王妃行事哪有你置喙的余地,你这等不孝,你……”   她似是太过失望,太受刺激,双眼一翻,往地上倒去。   “娘!”   秦剑吓的大叫一声,刘氏没想到这个儿子这会子还如此拖后腿,竟然还敢乱喊,眼皮子狠狠抖了一下。   礼亲王将母子二人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额角都突突跳了起来,豁然站起身来,冷冰冰的盯视着晕倒的刘氏,道:“真是你教养的好儿子啊!”   他言罢,竟是大步就往外走去。秦剑还没明白他怎么就走了,就觉刘氏浑身颤栗了下,睁开了眼睛,只是盯视着他的眼眸,却满是失望愤怒,锐利的仿似要吃了他。   秦剑这才知晓刘氏是装晕,而外头却已传来了礼亲王的声音,道:“来人,将三郡王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给本王丢进祠堂跪着思过,何时头脑清楚了,何时再放出来。刘氏闭门思过两个月!”   他言罢大步去了,秦剑听到礼亲王直接命人打他,甚至连叫王妃过来问问都不曾,更不调查他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他简直难以相信,酒气上头还要张口闹腾,刘氏坐起身来,两巴掌便打在了秦剑的脸上。   秦剑被打的头一偏,不可置信的看向刘氏,刘氏怒斥道:“你这个蠢货,被人算计了还犹不知道,你是想气死姨娘吗?!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纳嫣姐儿进府,这都大半年了,你还这样胡闹消沉,你……你简直……”   刘氏气的说不出话来,秦剑却道:“是王妃害死了表妹,她处事不公,她……”   “住嘴!我问你,那些胡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紫苏听凌寒院的丫鬟说的,都是真的!父王为什么就不去查证,为什么……难道就以为儿子是庶子,就连公平都求不得吗?”秦剑还沉浸在悲愤之中。   刘氏却眸光微眯,凌寒院可是秦御的院子,秦御是嫡子,里头的丫鬟都眼高于顶,也都算忠心。凌寒院虽然不像是翰墨院经营的跟铁桶一样,可凌寒院的事儿,那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传出来的。紫苏必定是被人收买了。   知道秦剑心中还没放下刘嫣的死,又知道今日是刘嫣抬进府的日子,秦剑定然心情更加郁结,还知道秦剑吃了酒,又拿捏着礼亲王来她这里的时辰,算计这么一出好戏。   礼亲王已经有两日没进内宅了,今日却突然这个时辰来了她这里,她原还满心欢喜,如今看来,只怕连礼亲王的到来都是被那幕后之人算计安置好的。   除了礼亲王妃,刘侧妃想不到还有谁能耐这样大,轻轻松松就设下这么个局,让他们母子吃这样的大亏。   她就说礼亲王妃怎么好端端的抬举起一个庶民,给秦御高调纳妾起来,如今看怕这么高调都是在做戏给秦剑看呢。   刘侧妃这样想着,双拳捏的死紧,一双眼眸也沉沉浮起了一层鬼厉般的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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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亲王脸上闪过些不自在,他也不是傻子,秦剑刚好就在他在时冲进了碧云院,还冲动的谩骂嫡母,这事儿让礼亲王觉得必有蹊跷,来礼亲王妃这里,一来是想说说碧云院的事儿,让礼亲王妃查个明白。再来也是想问问顾卿晚的事儿,若真是像秦剑说的,宠的没了规矩,最好能敲打一二,毕竟王府的规矩不能乱,历来不患寡而患不均,王府的侧妃妾室也有几个,若有偏驳,容易生出事儿来。   此刻他瞧礼亲王妃这个样子,想到偌大的王府都要王妃打点,他的侧室庶子还添乱,顿时哪里还好意思说出口,心里倒有些内疚。   再想到礼亲王妃之所以落下头风的毛病,都是生秦御时因妾室闹出些事儿来,月子没能坐好的缘故,礼亲王就更觉没脸了,冲陈嬷嬷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事儿,嬷嬷好生伺候着吧,若是不行,就赶紧的再请太医来。”   他言罢,大步去了。   陈嬷嬷眼瞧着礼亲王离开,这才招手唤了个小丫鬟,吩咐道:“你去打听下,王爷这是从哪儿过来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小丫鬟应诺跑了出去,片刻后便将礼亲王在碧云院大发脾气,将三郡王杖打了丢去祠堂,并禁足刘侧妃的事儿说了,又道:“现在碧云院已封了院子,奴婢也没打听到王爷为何会如此恼火。”   陈嬷嬷拧了拧眉,倒没再多说什么。   秦御接了顾卿晚,两人又在外头逛了几处地方,到半下午才回到王府。   还没回雪景院,秦御便被礼亲王唤了过去,他进了书房,礼亲王正在书案前提笔龙飞凤舞的写字,见秦御进来,也没抬头,只道:“过来瞧瞧父王的字可有进步。”   秦御狐疑的瞧了礼亲王一眼,绕到了书案后,却见上好的宣纸上写着四个字,修身,齐家。   字怎么样且不提,这写的东西便让秦御呵了一声,道:“父王老了吧,笔力不行了。这字瞧着可没从前精神。”   两句话,气的礼亲王差点没把手中狼毫甩到秦御的脸上,忍了下,这才道:“不懂就给老子滚一边儿去,遒劲有力固然是好,但也要会藏锋,本王这字浑然天成,臭小子知道什么!”   他言罢,放了毛笔,坐下,这才看向秦御,道:“去哪儿了?”   秦御扬起眉梢,道:“出去随便逛了逛。”   礼亲王便冷哼一声,道:“逛?是带你那女人回娘家去了吧?下次再被弹劾,就该让人打断你的脊骨,老子看你是嫌老子打的太轻了!”   皇帝让人杖责秦御五十廷杖,礼亲王怕皇帝动什么手脚,打坏了秦御,便自己接了廷杖,亲自动的手,虽然打的鲜血淋漓,却伤在皮肉不伤骨。   秦御闻言却双眸一眯,异色眼眸闪过一道冷冷的戾色,道:“父王的消息可真是够快的啊,让儿子猜猜是父王哪个妾室不小心透露给父王的?啧啧,父王的妾室倒是日日擦亮了眼睛盯着小爷我,父王说她们这是什么心思啊?该不会是看上小爷了吧?”   礼亲王差点没吐血,抬起脚就往秦御身上踹,秦御却一闪三步远,站在书房正中,道:“莫不是小爷说对了,父王恼羞成怒了吧?”   他混话一句一句的,致力于将礼亲王气出个好歹来,礼亲王胸膛起伏,却也知道,从前秦御兄弟年幼时着实吃过两次他的妾室给的大亏,自那以后,秦御对他就没几句好话。   本是怒不可遏的,想到方才瞧见的礼亲王妃的模样,礼亲王竟觉有些无力,到底没暴起,只怒声道:“你宠女人,本王管不着,可也莫太越了规矩!虽然本王从不承认宠妾灭妻,但你不是一直这么想本王的?既看不惯,那便莫学人宠妾灭妻,自打了脸。”   秦御闻言却挑起唇来,点头道:“父王您还是多多操心下自己的妾室们吧,啧啧,自己的女人搞出事儿来,倒来敲打小爷我。小爷旁的事儿不敢保证,有一件却敢保证,小爷的后宅,必定是最清净的,就不劳父王费心了。”   左右他连妻子都不想娶了,后宅就那么一个女人,他就是把她宠上天,他的后宅也闹不出任何事儿来。   秦御言罢,转身就走。   礼亲王不过是将秦御叫过来提点两句,省的秦御像他年轻时一样,轻狂肆意,走了很多弯路,现在闹的和儿子也不和睦,哪里想到,不过多说两句,倒是被秦御气了个半死。   眼见秦御背影挺拔走向房门,他到底没忍住,抓起砚台丢了过去,秦御闪身躲开,开门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他出了礼亲王的院子,回到雪景院,顾卿晚已经换了一身舒适的青莲色常服,正靠在美人榻上喝着茶水逗弄着兔兔,一边听文晴说话。   “就知道王爷吩咐封了刘侧妃的碧云院,勒令刘侧妃闭门思过。三爷被杖责后,丢进了祠堂。”   秦御进屋便听文晴如是说道,他嘲弄的勾了勾唇角,摆手令文晴下去。   顾卿晚见秦御进来,往里挪了下,秦御便顺势坐在了她旁边,顺手拿走顾卿晚手中的茶盏仰头喝了两口。   见他方才回府时还神情愉悦,这会子虽然面无表情,却分明情绪不佳了,顾卿晚挑了挑眉,道:“出什么事儿了?”   秦御抚摸了下顾卿晚凉滑的脸颊,道:“没什么,爷去母妃那里看看。”   他言罢,站起身来,顾卿晚要跟着起身,秦御按了她肩膀一下,道:“你歇着吧。”   说着自行挑了件墨色常服进净房去了,他整理好出去,顾卿晚才冲兔兔道:“看来刘侧妃的事儿内有乾坤哦。”   不过刘侧妃是礼亲王的侧室,顾卿晚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还牵扯到了她。她以为自己和刘侧妃牵扯不上半毛关系,转眼就丢开了此事。   那厢,秦御进了秋爽院方才得知礼亲王妃头风又犯了的事儿,进屋陪礼亲王妃说了一会子话,又亲自伺候着礼亲王妃用了汤药,他才告退出来。   陈嬷嬷送出来,秦御便道:“碧云院怎么回事?”   他以为礼亲王的哪个妾室在礼亲王面前上眼药,礼亲王才寻上了他,却没想刘侧妃和秦剑倒受了严惩。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免不了问起。   事情发生已经两个时辰,陈嬷嬷作为礼亲王妃的心腹,如今自然不会让这样的糟心事儿传到礼亲王妃的耳朵里去,不过陈嬷嬷也已经查清楚了。   秦御问起,陈嬷嬷便将碧云院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竟和当时发生的情况说的八九不离十,她言罢又道:“一会子王妃睡下,奴婢便去凌寒院处理此事。”   很显然是凌寒院出了些问题,若不然秦御和顾卿晚相处的情景,还有秦御今日开库房取礼品的事儿,怎么就这么快传到了秦剑的通房耳中。   秦御闻言却摆摆手,道:“嬷嬷照顾好母妃便是,凌寒院是爷的院子,竟有人敢吃里扒外,要整肃也是爷的事儿。”   他大步往外走,陈嬷嬷便也没再多言。   秦御进了凌寒院,便令宋宁搬了个太师椅大刀金马的坐到了回廊下,吩咐道:“将凌寒院所有丫鬟婆子都叫出来,对了,派个人去雪景院,将雪景院的所有丫鬟婆子也都带过来。”   一炷香后,凌寒院和雪景院统共五十多个下人都跪在了院子中,今日礼亲王责罚刘侧妃和三爷的事儿,已经传遍了全府,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可究竟是因为什么,却没人知道。   这会子秦御摆开这样的架势来,众人难免心生忐忑,脸色都不大好。那么多人,跪在院子里竟然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唯有秦御手中茶盏盖轻轻碰撞杯沿的声音,一下下敲击在人心中。   秦御呷了口茶,这才放下茶盏,挑唇道:“爷听闻府里如今都在传爷宠妾的事儿,说的当真是有鼻子有眼,连爷屋里的私密事儿,都说的头头是道,今儿今儿开了库房,拿了什么,又去了哪儿,更是如数家珍,通通传到了三爷的耳朵里去,怎么着,是爷出征离府太久,下人们都不懂规矩了?既如此,今儿爷闲着,便亲自教教你们规矩。”   他言罢,宋宁上前一步,道:“事儿是谁嚼舌出去的,最好现在就自己站出来,否则一会子审问出来,便莫怪二爷发火。若是有谁知道什么,也站出来说清楚,该记功的记功,若是隐瞒不报,审问出来,等同悖主!”   下头五十来人噤若寒蝉,却鸦雀无声,没人站出来。   秦御冷笑一声,道:“既然没人知道,那就动刑吧。”   宋宁应了声,道:“今儿谁出过凌寒院,统统站出来!”   宋宁声落,倒有个婆子面色煞白的站了出来,战战兢兢的道:“禀……禀二爷,奴婢今日和三等丫鬟秋鹃一起去大厨房领早膳的食盒,路上遇到了三爷的通房丫鬟紫苏姑娘。秋鹃吩咐奴婢几个提着食盒先行回来,和紫苏落在后头说话。”   这婆子言罢,便又有几个婆子站出来证实了她的话。   宋宁点头,道:“秋鹃是谁?”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脸色煞白,双腿抖如筛糠的丫鬟被孤立了出来,见宋宁盯视过来,秋鹃吓的跪在了地上,砰砰的磕头,受了下宋宁压迫性的目光,当即认了,只道秦御开库房以及凌寒院的其它事儿都是她说给紫苏的。   小丫鬟性子活泼,爱嚼舌也是有的。   见她招认了,众人倒是都松了一口气,同情的看向地上跪着的秋鹃。   宋宁却道:“哦?你一个三等丫鬟,根本就进不了主子的屋,又是如何得知主子屋的事儿?”   秋鹃牙齿打颤,宋宁扫了眼二等和一等丫鬟那边,迎夏和文雨几个顿时便面色又白了两分。   秋鹃却哭着道:“是奴婢偷听来的,前几天,迎夏姐姐吩咐奴婢去茶水房取些热水来,奴婢偷听文荷和文露在茶水房说二爷和顾姑娘的事儿,奴婢偷听到了。奴婢和紫苏是同乡,紫苏今日问起顾姑娘来,奴婢就是当闲话那么一说,奴婢不知道这个不能外传,奴婢不是有意的,是奴婢没管住嘴,奴婢没有悖主之意啊,二爷饶命!二爷饶命!”   秋鹃砰砰磕起头来,宋宁却冷声道:“外言不入,内言不出。此等规矩,该是你们进府嬷嬷们便教导过的吧,主子的舌根也敢乱嚼,还敢求饶!?”   他言罢看向秦御,秦御却问道:“文荷,文露是哪个?”   宋宁嘴角抽了抽,低声道:“前几日爷从屋里让丢出来个奴婢,那个便是文露。后来王妃让陈嬷嬷查了文露的事儿,文荷也牵扯了出来,这两个丫鬟早已被撵出府了。”   秦御闻言,这才淡淡吩咐道:“如此,便赏那悖主的丫鬟几鞭子罢了。”他言罢,扫了眼院中噤若寒蝉的众人一眼,又道,“都好生的观礼!”   宋宁一听秦御将秋鹃定了悖主之罪,又说让众人观礼,便知该怎么办了。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顿时也不用粗使婆子们动手,便有翰墨院的侍卫将秋鹃给拉了起来,有人搬了个高架子支在了院子中间。   侍卫将哭喊着的秋鹃双手一捆高高吊在了架子上,宋宁一鞭子挥过去,鞭子的厉声像一道惊雷在院子中响起,回荡在众人耳边。   一鞭子下去,一直哭喊的秋鹃便被甩的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只三鞭子,秋鹃便成了血人,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口中却不端溢出血沫来,显然只这三鞭子便震坏了秋鹃的内脏。   宋宁见秋鹃已气息奄奄,上前问道:“你可还有何话要说?可有人指使你,诱引你将凌寒院的事儿说出去?”   秋鹃只无力的摇头,断断续续的道:“饶命……”   宋宁瞧了眼秦御,秦御见审问不出什么来了,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他出了凌寒院子。宋宁才又甩了一鞭子,这一鞭子下去,鞭尾缠住了秋鹃脖颈,直接扯断了脖骨,鞭落秋鹃的头诡异的垂落下来,像是只有一线皮肉连着肩膀,挂在身上一样。   秦御让众人观礼,大家不敢违逆命令,眼睁睁瞧着宋宁几鞭子抽死了秋鹃,胆小的早已捂着嘴瘫软在地,有的抱在一起抖成一团,便有几个还站着的,却也是双腿乱颤。   宋宁丢了鞭子,扬声道:“这便是嚼舌悖主的下场,往后凌寒院,雪景院伺候的再若将二爷和顾姨娘的事儿往外传,吃里扒外查出来,她便是前车之鉴。”   宋宁言罢,特意往一等丫鬟那边扫了一眼,只因这些人都是贴身伺候的,主子的事儿知道的最是清楚。   宋宁瞧过去,就见迎夏和礼亲王妃刚刚又安排进凌寒院的三个丫鬟,此刻都已软倒在了地上,个个面无人色,捂着嘴。迎夏惊恐的瞪大了眼盯着还挂着的秋鹃,似看到了什么厉鬼,往后蹬着腿不断退缩。   因众人反应都差不多,宋宁便也没多留意,倒是一堆一等丫鬟里有个还站着的丫鬟,虽然脸色也苍白到了极点,吓得垂着头,起码还站着,身上甚至还靠了一个丫鬟。   这丫鬟鹤立鸡群了些,宋宁便免不了多瞧了两眼。   文晴也是雪景院的丫鬟,自然也过来旁观了,文雨此刻瘫软在文晴的身上,文晴费尽全力才站稳,身体却禁不住微微发抖,她扶着文雨的手因用力,指甲已插进了文雨的肉里,文雨竟也感受不到,还一直往她的怀里钻。   文晴也紧紧扶着文雨,想从对方身上汲取一些力量,突然,她感受到一道视线,本能的抬了下已有些呆滞的眼眸,倒是撞上了宋宁探究而来的视线。   文晴骇的双眼瞪大,接着便一个哆嗦猛然低了头。   那丫头一脸雪白,一双眼眸倒显得愈发漆黑,本是被吓得眼神涣散的,对上自己的视线,倒瞬间有了焦点,像受惊的小鹿瞧见了老虎,惊恐万状的躲避。   扫了眼文晴掐进文雨胳膊的手指,又扫了眼文晴僵硬笔直的腰杆,宋宁莫名好笑。   看来这招杀鸡儆猴还真是管用,吓唬的都不轻呀。只是这么不怜香惜玉的事儿,二爷为啥总交给他,哎,瞧瞧这一个个的都将他当虎狼了,作孽呀。   想着那丫鬟方才黑漆漆充满惊惧闪避的眼眸,宋宁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挥了挥手,这才有两个侍卫上前来将悖主死翘翘的秋鹃给放了下来,拖了出去。   ------题外话------   谢谢阮阮826 送了5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怎麼愛你也不夠 送了3朵鲜花、138**1314 送了1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4朵鲜花、lisa67 送了3朵鲜花、清梨子 送了9朵鲜花,扑倒么么哒   ☆、180 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顾卿晚休息了片刻便靠在床上看起了医书,婆子来传话让雪景院所有下人都去凌寒院,她并不知道。   文晴面色惨白的回到雪景院,进了屋,顾卿晚凑巧眼睛累了,放了书轻揉穴道,见文晴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她愕了下,下了床,道:“这是怎么了?”   文晴抬头看向顾卿晚,这才睫毛轻颤着道:“姑娘,奴婢……奴婢没事儿。”   见文晴明显不大对劲,顾卿晚扶着她,走了两步将她按坐在八仙桌旁,又亲自给文晴倒了一杯水递到了文晴的手中,自己也拉了个春凳在她身边坐下,才又道:“没事儿?需要我找个镜子来让你瞧瞧自己现在的样子吗?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茶盏中温热的水,流动着暖暖的温度,传递到了冰冷的指尖,瞧着顾卿晚明净而不掩关切的美眸,文晴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了下来。   她在顾卿晚的示意下,喝了两口水,这才忙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三郡王得知了二爷今日开了库房,亲自挑选礼品带姑娘回娘家,闹到了刘侧妃处,恰好王爷也在……”   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有些惊魂未定的道:“太可怕了,比廷杖可怕多了,秋鹃的头最后就那么垂落下来,鞭子带的满地都是血……”   顾卿晚略拧了拧眉,道:“没事儿了,都过去了。”   顾卿晚言罢,站起身来,拍了拍文晴的肩膀又道:“我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乖乖回去喝点安神汤,睡一觉就好了。去吧。”   文晴被顾卿晚善意的目光瞧着,整个人才像是从惊惧的世界回来了,福了福身,道:“那奴婢去了。”   顾卿晚打发她出去,坐在春凳上又慢慢嘬着水想起方才文晴说的事儿来。   她倒没想到,刘侧妃和三郡王被罚的事儿,竟然还和她有关联。   当初在凌寒院时,秦御让丫鬟将她的衣裳和秦御的放在一起,顾卿晚便觉得此举不妥。不过当时她心思一动,便没再阻止。   她当时就是想用这件不合规矩的事儿做个试探,瞧瞧此事会不会激起风浪来,探探王府的水有多深,也看看她身边有没有居心叵测盯着她的人。   她在凌寒院时,一直没闹出事儿来,没想到现在挪了窝,进了雪景院,倒闹腾起来了。   果然,礼亲王府表面上瞧着风平浪静,其实却暗藏各种危机。   秦御进来时,就见顾卿晚坐在八仙桌前静思的侧影,沉静而优美,他脚步略顿了下才走上前,将顾卿晚抱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她方才坐着的春凳上,将美人抱坐在了腿上,道:“想什么?”   顾卿晚却耸动着小巧挺翘的鼻尖在秦御脖颈和身上一通乱闻,道:“怎么没有血腥味?”   文晴方才说话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顾卿晚一直觉得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可这会子她竟然没从秦御身上闻到,难道是他身上惯有的苏合香的味道遮掩了血腥味?   秦御闻言便知道她已听说了前院的事儿,顿时便拧了下顾卿晚的脸,道:“爷怕脏了你的地儿,特意回翰墨院换过衣裳,清理了一下才过来的,爷的事儿,你能不能留点心!”   他语带控诉,顾卿晚瞧了瞧秦御,这才发现,他身上还真是换了一件衣裳。她依稀记得秦御离开雪景院时特意换了一件墨色常服,可如今他身上穿着的却是玄色镶墨蓝边儿的长袍。   所以,他真的是怕血腥味冲撞了她,还特意去翰墨院换了衣裳,这才过来的?   文晴都不曾留意的细节,秦御倒是放在心上了,顾卿晚觉得有点发懵,怔怔的瞧着秦御半响说不出话来。   还是秦御拥着顾卿晚,轻点了下她的鼻尖,顾卿晚才回过神来,道:“先前在洛京城时,殿下当着我的面疗伤,吓的我吐的稀里哗啦,后来,殿下还设了陷阱,引那些刺客夜袭小院,那个夜里,残肢断臂,血肉横飞的情景……现在殿下怎么倒变得这么体贴周大了?我听文晴说,鞭刑是宋宁执行的,殿下身上应该没什么血污才对……”   秦御像是没料到顾卿晚会问起这个问题,他高高扬起眉来,啼笑皆非的看着眼眸写着迷惑的顾卿晚,道:“如今怎么能和当初一样,当初你又不是爷的女人,爷行事自然不会顾念你半分,如今卿卿可是爷唯一的女人,爷对自己的女人,当然要周全。”   顾卿晚闻言眸光微动,心头微微一跳。   唯一的女人?对她自然要周全?   她垂下眼眸来,忽而觉得心里有些乱糟糟的,这种感觉让她本能的排斥,轻喘了一口气,顾卿晚抬眸果决转移话题,道:“殿下不觉得今日的事儿太过蹊跷了些吗?怎么那么凑巧,三郡王就刚好在王爷在碧云院时冲了进去?我觉得这背后有一只黑手,想要搅起王府的浑水来。”   秦御挑起眉来,道:“怎么说?”   顾卿晚却舔了下唇,道:“殿下想想,如今刘侧妃和三郡王吃了这么大的亏,会不会觉得是遭了算计?又会觉得是谁在算计他们?”   秦御是正宗的古代男人,即便性格上有些桀骜不驯,离经叛道,没太将规矩礼数放在眼中。可他从小接受的却也是再传统不过的教养,信奉的是男主外,女主内,这种内宅之事儿,秦御还真没细思过,他犯了所有古代男人都爱犯的毛病,小瞧女人。   先前还真没往深里想,闻言他挑眉道:“卿卿的意思是,那幕后的黑手,想要让刘侧妃母子恨上母妃,搅弄的王府不得安宁?对付王府,使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实在是让爷大开眼界。”   顾卿晚闻言眨了眨眼,她觉得男人和女人考虑事情的角度果然不同。她的意思是,王府中不是只有刘侧妃一个妾室有孩子,也许是其她妾室办的,让刘侧妃和王妃嫡庶争斗不停,从而渔翁得利。   比如那个生了四郡王的赵夫人,就很有嫌疑啊。不过一计,既能让礼亲王厌了刘侧妃,又能挑起刘侧妃母子和秦御母子的争斗,礼亲王说不得还能多去她那里坐坐,简直一箭三雕。   可秦御呢,却没将目光盯在内宅,直接就想到了朝堂争斗上去。   顾卿晚不觉晒然一笑,道:“我指的是王爷旁的妾室,毕竟侧妃不光刘氏一个,有儿子的也不止刘侧妃一个,刘侧妃倒了,还能腾出一个侧妃之位来呢。”   顾卿晚觉得赵氏在这件事上得利最多,礼亲王统共就这么几个儿子,厌了赵氏所出的三郡王,和三郡王一母同胞的五郡王也有可能受牵连。   秦逸兄弟历来和礼亲王不亲近,顾卿晚这些时日也打听了些王府的事儿,听闻四郡王学问不错,待礼亲王从来恭敬襦慕,比刘侧妃所出的三郡王和五郡王要性情沉稳,举止有礼的多。   刘侧妃倒台,赵夫人抬侧妃简直是指日可待,顺理成章嘛。   至于另一个侧妃魏氏,听说从前年轻时也坐了两次胎,只可惜一次小产了,一次生了个女儿,还早早夭折了。这些年,好似是灰了心,一直很低调,在自己院子里吃斋念佛,很少出来走动。   礼亲王还有两房夫人和几个侍妾,不过都是无子的,也没特别得宠的,这事儿好似和她们牵扯不大。   秦御闻言抿了抿唇,亲了顾卿晚唇瓣一下,道:“此事爷会让人往深里查的,母妃头风之症发作了,起不得床,不过想来陈嬷嬷也会深挖此事的。”   顾卿晚却惊讶道:“王妃头疼发作起不得床?”   秦御叹了一声道:“老毛病了,这些年太医一直给母妃调理,可天一凉,头风症却还是如期而至,太医针灸和汤药也只能起到些缓解作用。”   顾卿晚对礼亲王妃还是很有好感的,下意识的抚了抚手腕间挂着的玉镯,道:“一会子我想去探望下王妃,是不是不和规矩啊?”   秦御却眸光一亮,盯视着顾卿晚,忽而揽着她的腿弯,像颠孩子一样,将她上下抛了两下,笑道:“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一会子爷带你过去便是。卿卿愿意和母妃多亲近,爷很高兴。”   他一副兴奋过头的样子,顾卿晚倒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两人用了晚膳才一起往秋爽院去,他们到时,礼亲王妃正靠在大迎枕上,由向雪伺候着喝粥。   她脸色发白,额头上还缠着宽宽的抹额,神情有些恹恹的,只用了小半碗便摆手道:“撤了吧,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她言罢,抬手按了按一直作痛的两额。   向雪轻叹了一声,站起身端着托盘出去,恰顾卿晚和秦御进来。顾卿晚扫了眼还剩大半碗的粥,跟着秦御进了屋。   “母妃可好些了?”秦御上前关切问道。   礼亲王妃打叠起精神来,笑了笑,放下揉按额角的手来,道:“好多了,卿晚也来了啊,过来这边。”   顾卿晚这还是进府后头一次见礼亲王妃,她乖巧的走了过去,福了福身,礼亲王妃倒还笑着问了问她可适应之类的话。   只她没几句,额头便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来,神情更加疲倦痛苦了。   顾卿晚瞧在眼中,恰好陈嬷嬷端着药碗进来,顾卿晚便忙接了过去,侧身坐在床边,舀了一勺送到了礼亲王妃的嘴边,礼亲王妃勉强笑着道:“放边儿上吧,等凉些了,一口气喝便好。”   顾卿晚却坚持,道:“药还是这么趁热喝,药效才最好。卿晚笨手笨脚的,旁的活儿也做不来。从前在闺阁时候,倒没少伺候祖母用药,这种活儿还是做的来的,王妃便让卿晚伺候一回吧。”   礼亲王妃闻言便没再推辞,顾卿晚是拿捏着时辰过来的。汤药喂了一半,果然就感觉手腕上有熟悉的微热感传来。   她知道是玉莲花要渗透花蜜了,不动声色的引导礼亲王妃和秦御说话,趁机便将一滴花蜜弹进了药碗中。   自从知道这花蜜食用和加入汤药都对人体有极好的帮助,顾卿晚便偷偷给关心的人食用花蜜。   上次在家中,她专门弄了几坛子果酒往里头加了不少花蜜,言道看医书说每日少喝两杯果酒对身子好,劝庄悦娴每日都喝一些。庄悦娴已答应了她,那些加了料的果酒,顾卿晚预计庄悦娴也能喝上两三个月了,等下次回去了,她寻机会再加。   礼亲王妃对她还算不错,顾卿晚还是愿意尽一份力的。   喂礼亲王妃喝完加了料的汤药,见礼亲王妃神情疲惫的很,顾卿晚便和秦御告退出来。   又过了两日,秦御却告诉顾卿晚,刘侧妃和三郡王受罚的事儿,查来查去,只发现,当日是三郡王的通房丫鬟紫燕在秦剑面前嚼了舌根,秦剑这才冲动之下跑去了碧云院,闯出了祸事来。   而紫燕却是从另一个通房丫鬟紫苏口中听到凌寒院的事儿的,三郡王罚跪了两日祠堂,回到院子,便查问了那日的事儿。   紫燕哭着喊着说冤枉,一口咬定,她当时只是见秦剑心情不好,这才随便说了些闲话调节气氛。   又辩解到,她根本就不知道礼亲王在碧云院,怎么也不可能是故意跟秦剑说那些话的。更何况,她是秦剑的通房丫鬟,秦剑受罚没脸,她也没好处。   而秦剑相信了紫燕,却恼了将流言蜚语传进院子的紫苏,还将嚼舌坏事的紫苏重打了三十大板。   秦剑受伤,紫燕不辞辛劳的精心照顾,倒隐隐成了秦剑身边第一得宠的丫鬟。   秦御还查到,当日礼亲王是衙门清闲,心血来潮回的王府,且去碧云院也是突来之举,并非有人特意安排。   故此,秦御也好,陈嬷嬷也罢,深查之下,都觉得当日的事儿,大抵只是三郡王身边两个最得宠的通房丫鬟,紫燕和紫苏之间的争斗。   顾卿晚听了这些,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既然礼亲王并非有人特意引去碧云院的,这事儿便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本来此事虽然因顾卿晚而起,火最后却没烧到她的身上,查不出什么来,顾卿晚便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因为随着武举的文试越来越近,顾卿晚开始忙着处理刘府的事儿了,也着实没那么多心思再揪着王府那点没影的事儿不放。   这日,刘民生从衙门出来,便和几个同僚相约了到仙岳楼吃酒。一行人从仙岳楼出来,已有些微醺。   刘民生在酒楼前和同僚道别,带着个小厮却往前头不远的刘氏笔墨铺走去,到了笔墨铺前,他许是觉得一身酒气,进笔墨铺子不大好,便站在店铺前,指使了小厮进去买东西。   小厮刚进去,便有个穿布衣的青年撞在了刘民生的身上,青年低着头,匆匆冲刘民生道了个歉,飞快的就跑了。   刘民生先还没反应过来,接着才觉出不对来,这铺子门前宽敞的大道,人也不拥挤,怎么那人就偏偏撞在了他的身上呢?   他低头一检查,果然,腰带上系着的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配件被刮断了系绳,没了踪影。   好啊,小贼,顺东西竟然顺到了他这个四品官的头上!   刘民生顿时大喊一声,酒气上头,追着那跑远的身影便冲了过去。   还是鼎风茶楼,正是牛,周两位大人在茶楼上听说书吃茶的时辰,周大人听到下头街上有动静,往下瞅了眼,正好就瞧见一个布衣男子在前头跌跌撞撞的跑着,后头刘民生带着小厮使劲的追。   眨眼间几人就从鼎风茶楼外的街上跑了过去,周大人好奇呀,隐约可听着刘民生那小厮吆喝着抓小贼呢。   刘民生身上可还穿着官服呢,小贼偷到了官员身上,这事儿多稀奇啊!   周大人觉得自己得跟上去看看,万一是真的,他得弹劾啊,得弹劾京兆尹不作为,京城贼人才猖獗成了这样。   周大人一跳而起,旁边的牛大人也不甘落后,拍拍屁股便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又是哈哈一笑。   “联名?”   “成啊!”   于是,两人匆匆下了鼎风茶楼,缀在后头便跟了上去。   前头刘民生追的气都喘不过来了,就见小贼终于钻进了一条小弄巷,刘民生瞧了眼弄巷,冲小厮使了个眼色,道:“你去前头堵他!”   小厮答应一声,继续沿街往前跑,刘民生却追进了弄巷。他拐了个弯儿,却见那小贼大概是知道跑不掉了,竟然停了下来,刘民生冷哼一声,还没说话,那小贼就捏着玉佩冲他跑了过来,道:“大人,给您!”   小贼说着,从怀里摸出两样东西来便塞进了刘民生的手中,接着小贼二话没再说,转身便又飞快的跑了。   刘民生怎么也没料到会这样,略怔了下,那小贼已冲过弄巷尽头没了身影。   刘民生低头看,却见手中除了他的玉佩外,还有一个极厚实的荷包。这荷包可不是他的东西啊,他怔了下,将荷包打开,抽出里头的东西一瞧,顿时便倒抽一口气。   好家伙,竟然是银票!   面额很大的银票,一沓,打眼一瞧少说也得有三五千两银子啊。   刘民生大吃一惊,心思微转,顿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荷包一定是小偷顺来的,现在被他追的急,大抵是知道他是官员,怕惹不起,后怕了,害怕之下,归还了他玉佩不说,连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荷包竟都慌乱的一并给了他。   刘民生觉得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他本能的将银票赶紧都塞了回去,又四下看了两眼。   眼见弄巷里什么人也没有,刘民生咳了一声,迈步往前匆匆去了。他拐了弯儿,却不知道他方才和小贼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了藏在暗处的周,牛两位大人的眼中。   周,牛两位大人从暗处走出来,望着刘民生消失的方向,皆是若有所思。   周大人道:“这不对啊,那小偷明明有机会跑掉的,做什么又转回来将东西还给了刘大人?”   牛大人道:“刘大人刚升任礼部侍郎没多久,礼部素来是清水衙门,刘大人身上怎么会带那么多的银票?”   周大人点头,认同的道:“是啊,刘大人上衙门,带那么多的银票做什么?还有,老夫方才瞧的清楚,那装银票的荷包也不大对,银红绣荷花的,这瞧着可不像是大男人会用的荷包啊。”   “这事儿怎么如此蹊跷呢。”牛大人附和。   周大人沉吟了片刻,道:“这事儿不大对头,最近咱们还是多盯着些刘府的动静,弹劾京兆尹的事儿缓缓,再看看。”   牛大人认同的点头,道:“周兄所言甚是。”   那边,刘民生转弯儿没走几步,他的小厮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道:“大人……小的无能,没……没能拦住他,让他给跑了。”   本以为要遭受一番训斥的,谁知道刘民生却不在意的摆手,道:“罢了,玉佩本老爷已经亲自追回来了。回府吧。”   回到刘府,刘民生便先进了书房,仔细数了数,荷包里不多不少,足足四千八百两银票,都是金鑫钱庄的票据。   银票是小偷不知从什么地方顺来的,如今到了他的手中,神不知鬼不觉啊,即便他偷偷将这些银子提出来,小偷也不敢找他麻烦。   至于那被偷了的人,说不定到现在还没发现丢了银钱呢。   刘民生刚刚升任了右侍郎,家底没起来,俸禄有限,应酬却多了,府里为了摆四品官的排场,开销也比从前大,加上给刘惠佳准备嫁妆,又出去老大一笔,刘民生最近正缺银子。   这些银子刚好能解燃眉之急啊,简直是不拿白不拿。   刘民生只思索了一瞬,便定了心思,叫了心腹官家来,将银票给他,吩咐道:“提银子的时候先在四处多瞧瞧,看看有没有人在暗处盯着钱庄,确定没问题就赶紧将银子取出来,也不要露了任何行迹。”   管事只以为这银子是自家大人收的贿赂,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带着人便匆匆的去了。   刘民生就在书房中来回走动的等着,他有些担心,害怕丢银票的失主已经发现了银票被偷,让人守在钱庄的附近埋伏。万一闹出动静来,就不好看了。   小半个时辰后,官家带着人,押着白花花的银子回来,再三保证没露出任何行迹,也没被人看到他们押银子进府,刘民生才扬声而笑,屏退下人,丢着白花花的银锭子哼起小曲来。   又过了七日,便到了刘惠佳出嫁的日子,想到刘惠佳婚前闹出的那些事儿,再想到刘惠佳是高嫁,刘民生到底有意挽回锦乡伯府这个亲家,咬牙将白得来的银子又往刘惠佳的嫁妆里添了一千两银子。   日子一晃便到了武举文试的前三天,鼎风茶楼里,周,牛两位大人听了说书吃了茶,晃着袖子刚从茶楼下来,就见街上一个穿藏青色箭袖锦缎长袍,束方巾的男人低着头匆匆自鼎风茶楼门前经过,往前头的青月楼去了。   周大人拧了拧眉,道:“我怎么觉得方才过去的那人有些个眼熟呢?”   牛大人也正蹙眉想着,听周大人这么说,道:“老弟也觉得他眼熟。”   两人对视一眼,牛大人一拍大腿,道:“是他,那日被刘大人追着跑的那小偷!”   “是了,那小偷鼻子边上老大一颗黑痣,额角还有一小片青色胎记,当日老夫瞧的真真的,准错不了!”周大人也想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事儿愈发古怪了。   怎么当日穿布衣,做小贼的人,几日功夫,摇身一变,又穿锦衣,进了武举人聚集的青云楼呢。   再想到这次武举文试由刘民生负责,周刘两位大人愈发觉得不对头了,果决的迈步往青云楼而去。   ------题外话------   谢谢138**7962 送了5颗钻石、西子湖畔醉清风送了5颗钻、寿司晴 送了5朵鲜花、lisa67 送了2朵鲜花、earily 送了11朵鲜花、133**7991 送了3朵鲜花、138**1314 送了1朵鲜花、文晴mayday 送了99朵鲜花,嗷嗷素素是每天被钻石鲜花滋养的女人,幸福啊!扑倒,么么哒。   ☆、180 顾卿晚出手   青云楼也是一家酒楼,因酒楼中有个极大的空场,做成了擂台,能让人切磋文墨和武艺,故此很得举人们的欢迎。   武举临近,青云楼的擂台早就收拾了出来,撤掉了平日里摆放的笔墨等物,放上了兵器架,三层高的酒楼建成了环形,中间围着个室内天井,天井中央便是擂台。   擂台的一侧,还设了一处赌局,一面红木雕花架子,上头高高的挂着些金漆木牌,木牌上写着名字,上头的名字都是今科有望夺魁的武举人的姓名,再下头,还写着赔率。   武状元,武榜眼和武探花都开了赌局,此刻尚有一些穿箭袖锦袍的举子们围在旁边下注。   青云楼如今出入的多是武举人们,周牛二位大人一瞧便是文官出入这种地方太扎眼,两人吩咐小厮先进去跟着那小贼,进了旁边的成衣铺子,换了一身衣裳,这才相携进了青云楼。   一进楼就瞧见了赌局墙,武状元的一列上,头一个上头的名字便是熟人,赫然写着金光闪闪的“景戎”二字,下头的赔率是一赔七。   大秦并不限制勋贵子弟考功名,不过寻常的勋贵子弟也大多不走功名这条路,既然不靠功名便能凭借渠道入仕,非得去考功名,倒让人家非议和寒门子弟争,这会让权贵们觉得掉了身价。   宣平侯作为一品侯,虽早上朝参政,有直面上奏皇帝的权利,但景戎到底年纪太小,其实是没有正经的差事的。   景戎七年前机缘巧合,还是小屁孩就考中了大秦的第一届武举人,震惊天下。其后便一直没了动静,世人也不意外,毕竟都是一品侯了,也没必要再考什么武状元。谁知道今年宣平侯就报了武举。   也因此,这赌局上会有宣平侯景戎的名字。   周大人瞧了眼下头的赔率,道:“宣平侯到底还是太年幼,看来相信他能夺得武状元的人可不多。”   牛大人闻言点头,道:“武功可不像旁的,总是要一年年勤学苦练才成的,宣平侯爷才多大年纪,便从娘胎开始习武也才十三四年,还是个孩子呢,根基再好,资质再高,平日里在京城耍耍威风,当当纨绔也就罢了,这可是全大秦武举人的比试,莫说是武状元了,老夫看他能进一甲都难。”   “两位老爷,这里,这里。”   两人正说着话,之前派进来的小厮站在楼梯口冲两人招手示意,显然是发现了先前那小贼的踪迹。   两人没了心思看什么赌局,忙着过去,跟着小厮往楼上走。   两柱香后,一直隐在暗中观察的周,牛两位大人,震惊看到了两个举子跟着那小贼偷偷到了一处僻静地儿,然后各自掏出几张银票交给了小贼,而小贼则从怀中摸出一份不知是什么的纸卷分别给了那两个举子,末了还压着声音道:“小爷能做这种事儿,上头没人也不敢冒这个险,你们可莫走露了风声。若是露了风声,惹来什么后果,呵呵。”   两个举子见其阴笑,连声保证,接着三人鬼鬼祟祟的四下望了望,迅速的各自散开了。   周,牛两位大人胆战心惊的藏着,大气也不敢出,倒是没被发现,待得几人都走了。两人才匆匆进了一处雅间,神情凝重的议论起来。   周大人原地走了两步,道:“牛兄怎么想?”   牛大人灌了两口茶,道:“周兄怎么想,小弟便是怎么想的。”   周大人顿时便在桌子前停下脚步,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道:“这个刘民生太胆大包天了,泄露买卖科举考题可是抄家砍头的罪名啊!”   那小贼将刘民生带进胡同里,偷偷的给了刘民生一叠的银票。如今小贼摇身一变,又身着锦衣,混迹在青云楼这种武举人聚集之地。   刚才两个武举人和小贼明显是在进行着一种交易,两个武举人买的是两张写了东西的纸。   那纸自然不会是字画,不是字画,却还要用大面额的银票来买,什么纸那么值钱?   再联想到刘民生作为礼部右侍郎,负责这次武举文试的事情,周牛两位大人,自然马上便猜想到了,这是又一场科考舞弊案,毕竟这种事情并不是头一次发生。   牛大人脸色也不大好看,见周大人气愤的胸膛起伏,给他倒了一杯茶,扯着周大人落座,这才道:“周兄也莫太过生气,科考舞弊案,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武举的文试不像考进士那么严苛受朝廷重视。刘民生……人为财死,心存贪念,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儿。只是老夫却没想到,刘大人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只差没公然出面售卖试题了。”   周大人喝了一盏茶,这会子平静了不少,道:“牛兄看,咱们眼前该如何是好?不行,老夫这便进宫去面见皇上,揭发此事。”   他说着就要起身而去,牛大人忙忙拦住了他,道:“周兄这是作何?不能如此冲动!且不说咱们现在手中没有实证,便是有实证,文试还没过,便不能说文试就一定会出问题。咱们即便将刘民生告到了皇上面前,刘民生也有不少推脱之词,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能是刘民生自己一人所为,说不好,礼部旁的大人也脱不开干系,咱们得查个清楚,才好行事啊。”   周大人闻言渐渐平静了下来,坐好道:“还是牛兄沉得住气,依牛兄看,咱们该如何行事?”   牛大人便掳了两下胡子,道:“这样,咱们先从那小贼的手中弄一份试题来,然后再派人在青云楼中埋伏,瞧瞧到底有多少举子,买了这东西。再三日便是文试,等文试开始,看看这试题到底是不是真泄露了,若是彼时真应了,那咱们从小贼手中买来的试题便是板上钉钉的罪证。另外可得多派几个人盯着这小贼,文试一开,便拿下他,不能让他给跑了,彼时人证物证俱在,倒要看看他刘民生如何狡辩!”   周大人顿时一拍桌子,道:“好!就如此行事!”   想要买到试题却并不是容易的事儿,若是直接寻上那小贼,是容易暴露他们自己的。打草惊蛇了就全完了,周刘两位大人知道些这其中的道道,在青云楼混迹了两日,这才在文试的前一天,通过暗中的渠道,花了三百两银子买到了一份试题。   大秦的武举制度沿用的是前朝的武举,文试有武足安边科、智谋将帅科、军谋越众科、制度已算完备。还有专门为武举而编制的专用教材《武经七书》,武举文试的难度,虽然没有文举考进士那么难,但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通过的。   因为武举中后,直接授予官职,故此靠武举的人,虽然没有进士科那么前仆后继的,但也是大秦的一场盛况。   武举人们进了贡院,周,牛两位大人便在贡院外来回的焦急的转悠,过了大抵两柱香时辰,总算有穿着绿色朝服的兵部右侍郎高大人走了出来。   周,牛两位大人忙迎了上去,道:“怎样?文试的几道考题高大人可都记下来了?都是什么,快跟我们说说。”   武举考试由礼部负责,但到底是选拨将帅之才,兵部也得出力,今日文试的监考官便出自兵部。   高大人奇怪的看了周,牛两位大人一眼,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位对武举文试的试题如此感兴趣,简直是迫不及待的要知道啊。   “两位大人家中本官记得也没有参加今年武举的后生啊……”高大人纳闷道。   周,牛两位大人却再度催促道:“左右现在武举人们都已经进了贡院了,试题没什么不可说吧?高大人快快告诉我二人,此事事关重大!”   他们催促的急,高大人便从广袖中取出了两卷试题来,递给二人,道:“都在上头,看吧。”   周,牛两位大人匆忙展开了绢布,只扫了两眼,顿时就面色大变,互视一眼,周大人一把卷起了试卷,便冲高大人道:“马上封锁贡院,不然有任何后果,高大人便要承担一份!我和牛大人这便进宫面见皇上。”   周大人言罢,拉着牛大人两人急匆匆就往宫了赶去,高大人拧紧了眉,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过瞧周,牛两位大人的样子,也知道是出了大事儿。   高大人犹豫了片刻,到底转身进入贡院,吩咐了几句,令人暂封了贡院,不动声色的所有人都看管了起来。   贡院外,不少陪同举人们来文试的家人下人都还没有离去,四处都可见或坐,或站的人。   东边的一颗梧桐树下,马腾祥身上穿着一套惯常小厮们都爱穿的绑腿裤装,做最寻常的下人打扮,脸上易了容,皮肤粗糙暗沉,不起眼的蹲在书下,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望天。   眼瞧着周,牛两位大人面色巨变,行迹匆匆的往皇宫去了,马腾祥双眸一亮,嘿了一声,吐出口中的草,站起身来便悄然离开了贡院,一路往礼亲王府飞奔而去。   那厢,秦英帝将周,牛两位大人召进了御书房中回话。两人进殿便一同跪下,口呼万岁。   秦英帝抬起头来,抬了抬手,道:“两位大人平身,两位怎这时候觐见?可是有事儿要禀?”   周,牛两位大人站起身来,由周大人出头,将从青云楼小贼手中买来的那份试题小抄,连带着刚刚从贡院拿到的卷轴一同呈给秦英帝御览,道:“皇上且看看微臣手中这两样东西。”   太监王福全忙上前,接了东西,呈给秦英帝。秦英帝将两样东西打开一瞧,顿时便蹙了眉。   却见两个卷轴上分别是此次武举文试三科的六道策论题目,而小抄上,却共有一二十道命题,上头的题目,竟然和卷轴上的有三道是一模一样的!   秦英帝顿时就觉出不对劲来,看向周大人,道:“这张小抄纸是爱卿从何处得来?”   周大人神情沉凝,道:“禀皇上,小抄纸是微臣二人昨日花费了三百两银子从青云楼购得,而卷轴却是方才微臣二人才从贡院里取出来的。皇上,武举文试的题,提前被人泄露买卖了啊!”   武举文试虽然没考进士科那么严,也不会寻好几个大儒来共同出题,防止漏题。但文试的题目却也是出好之后便密封看管了起来,只等今日一早才请出卷轴,送往贡院的。   若是有人能够提前知道这些试题,还在青云楼贩卖试题的话,只有负责这次文试出题的京畿卫大都督冯子业和礼部负责文试的上下官员才有此机会。且参与其中的,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秦英帝是很重视这次的武举的,只因大秦的江山还算不上很稳固,开国之初对武将还是比较重视的,秦英帝还想在这次武举中好生挖掘一些自己人,提为天子门生,收拢人心,将其放在顶用的位置上,慢慢培养,发展自己的羽翼,再蚕食两位摄政王在军中的力量。   如今倒好,武举还没开始,倒成了一个大笑话!   秦英帝面色铁青,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   牛大人却又火上浇油,将之前他们在鼎风茶楼跟上刘民生,亲眼看到刘民生在小巷中收了售卖考题小抄之人的银票的事儿告诉了秦英帝。   秦英帝闻言一把捏的卷轴皱巴巴,好似那就是坏他事儿的刘民生一样,他恨声道:“令禁卫军协助京畿卫封锁贡院,给朕搜,所有夹带,贿买的举子,一律剥夺举人身份,礼部所有涉事官员下狱,京畿卫大都督冯子业也关押至刑部大牢,传兵部尚书赵   濮纲,都察院都御史夏永胜,刑部尚书吴崇竣共同审理此案,暂停武举文试,文试时间,待整肃后朝廷再行公示。”   秦英帝下了旨,挥手令周,牛两位大人退下,接着便恼恨的将龙案上的东西扫落到了地上去。   贡院的动静太大,以至于这边秦英帝的旨意刚刚下,朝廷的衙署那边便炸了锅,没多久,舞弊案就传遍了。   雪景院中,顾卿晚好容易完成了酒楼的图纸,见阳光温暖,便让婆子们抬了美人榻到了院子中的金桂树下,躺着翻看医书。   文晴快步从外头进院,到了顾卿晚的跟前,俯身在顾卿晚的耳边轻声道:“姑娘,外院马侍卫传进来消息了。”   文晴其实并不知道顾卿晚吩咐马腾祥去做什么了,但马腾祥到底是外院的人,又是出府办的顾卿晚的私事,故此文晴本能的选择避人耳目,压低了声音。   顾卿晚闻言却没抬眸,口中念念有词的,将刚刚记了一半的一张草头方记完,这才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道:“马侍卫说什么了。”   文晴忙道:“马侍卫说‘事儿成了’。”   顾卿晚唇边不觉有了笑意,这才抬眸,看向文晴,吩咐道:“往外院传话给他,让他这些时日莫在出府,避着些,毕竟容貌虽有改变,但身形却也容易暴露。就说我谢谢他了,再从我的箱子里包五十两银子,就说他辛苦了,便算是酒钱,让他势必拿着。”   文晴闻言一一记下,往正房去开箱笼拿银子。   顾卿晚便头靠在大迎枕上,背起了医书。顾卿晚从小便记忆力好,好些诗词的,她虽不说过目不忘,但是看过两三遍,是一定能记下来的。   现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玉莲花的花蜜有增强记忆力的作用,顾卿晚发现即便是这种晦涩难懂的医书,她便是看不懂,竟然看上一遍也能死记硬背下来。   若是这么低吟出声的瞧,那就记的更牢固,简直倒背如流了。   这样有个好处,看一本医书时,当时没懂,可看另一本时,可能就有关联的地方,记的医书多了,慢慢的顾卿晚发现自己有些融会贯通的意思了,如今倒已找到了一些门道。   秦御迈着大步从院外进来,一眼便瞧见了顾卿晚。   高大的金桂,枝叶茂盛,叶子苍翠欲滴,小小的花瓣一簇簇开的正盛,迷人而悠长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金桂的香味令人魂牵梦萦,而姿态慵懒卧在金桂下美人榻上的女人却更是让人魂牵梦绕挪不开眼。   她身上穿着件烟紫色绣缠枝玉兰花的长褙子,下套一件素白织锦长裙。如水的裙摆从美人榻上散落了下来,随着清风微微荡漾,裙裾上绣着银线点点梅花,折射出斑斑银光。   她乌黑的长发只松散的挽了一个如意髻,上头插着梅花白玉簪,简洁清雅,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随着她翻书扭头的动作,流苏轻晃,打在白皙剔透的修长脖颈上。   清晨的阳光从金桂花枝间洒落,映照在她的身上,浓黑卷翘的睫毛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柔暖的光,闪动间露出潋滟波光的眼眸。   美人如画,赏心悦目。   秦御顿时将方才急匆匆赶过来的目的,还有那些急于问出口的话都忘到了脑后,还是文晴拿了荷包出来,瞧见秦御,福了福身问安。   这才惊动了秦御,也成功让看书的顾卿晚扭头看向了秦御。   秦御重新迈步,扫了眼文晴手中捧着的一大包鼓囊囊的荷包,道:“是什么?”   文晴余光瞥了眼顾卿晚,见顾卿晚没反应,这才回道:“是姑娘让奴婢拿去赏赐马侍卫的银子。”   秦御摆了摆手,示意文晴可以离开了。他迈步走向顾卿晚,在美人榻前站定,低头目光犹如实质的专注盯着顾卿晚。   顾卿晚仰着头迎上秦御的目光,见他只盯着自己看,竟然半天也不说话,她抬手揉了揉脖颈,道:“怎么了?殿下看什么?我有什么不对吗?”   她神情静淡中带着一点茫然,秦御心中却愈发翻腾起惊涛骇浪来。   这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京城翻腾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来,先前她说刘家她自己能解决,秦御其实是不信的。   顾卿晚一个闺阁女子,甚至都没特意向他讨要人手,又整日困在内宅,刘民生说什么也是礼部四品侍郎。   秦御觉得顾卿晚说能解决刘家,简直就像是在说梦话,可她的口气太理所当然,倒让秦御生出了好奇和看戏之心来。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顾卿晚竟真做到了,竟然闹腾起了怎么大的动静来,且让她办成了!   方才他在衙署中,听闻贡院的事儿,他甚至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是到现在,他都还处在惊叹惊艳中。   为眼前这个女人的手腕惊叹,为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才智惊艳。   瞧着仰头看来的顾卿晚,秦御半响才开口,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今京畿卫大都督,一等将军冯子业,连同礼部官员半数官员都入了大狱?你竟然还有心思看书?若非爷知道你前些天一直让马腾云在查刘民生和武举的事儿,爷怎么都想不到此事能和你有关!”   ------题外话------   谢谢千年风雅 送了2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6朵鲜花,又周末了哦,美妞们过个愉快的周末哦。   ☆、181 顾卿晚的手段   秦御的话令顾卿晚高高挑起了眉,笑着道:“大概刘大人也没想到,此事会和我有关呢。”   秦御不觉好了起来,确实,怕是刘民生到现在,人都已经住在刑部大牢了,却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呢,又是谁算计了他呢。   秦御都有些替刘民生可怜起来了,他在美人榻上撩袍坐下,这才再度看向顾卿晚,道:“爷有些不明白,卿卿是如何得知今日武举的文试题目的?”   顾卿晚闻言倒诧的将手中的医书放下了,微微瞪大了明媚映着满树金桂的眼眸,道:“青云楼售卖的那些文试题目小抄里当真有今日武举文试的试题啊?中了一道?”   秦御,“……”   他仔细盯着顾卿晚瞧了半响,她脸上的惊讶神情太过逼真,秦御相信,她是真不知道文试题目就只有六道,可她让马腾祥在青云楼兜售的那试题小抄里就中了三道。   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秦御抬起俊逸的长眉来,道:“难道不是你提前得知了文试的题目,这才设下的此局吗?”   顾卿晚顿时便笑了,指了指自己,道:“旁人这样猜想也就罢了,殿下还不知道我吗?我手里又没有高来高去的武功高手,更没有什么隐势力,今年武举文试的试题可是京畿卫大都督冯子业出的啊!冯子业何许人?一品将军,且不说冯子业的大都督府邸守备森严,一只苍蝇都难飞进去,便是冯子业本人,那也是出名的武功高手吧。殿下说,我怎么可能从冯子业的手中拿到文试题目呢?”   见秦御面露难以置信之色,神情有些古怪的盯着自己,顾卿晚摊了摊手,道:“别不信,殿下,小抄上的试题真是我瞎猜的!”   瞎猜的!   所以这些天,在青云楼中,不少武举人都花了大把银子买来的试题,都是顾卿晚胡乱编写的?   这女人根本就不知道试题是什么,就敢行事这样大胆!简直……秦御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了。   顾卿晚却含笑道:“其实也不是瞎胡猜的,我可是做了大量功课的。不管是什么科考,题目都是有迹可循的,我让马腾祥帮我收集了历代历朝武举文试的试题,又翻了好几日的《武经七书》,我还让马腾祥查了冯子业这两年来的行踪,接触的人和事儿,还有负责的差事。总之,我做了不少整理汇总的功课,这才试着写下了小抄上的那二十道题目,心想着能有一道题目蒙对了,也就能坐实刘民生和马腾祥售卖文试题目的罪名了。没想到刘民生这个人作恶多端,大抵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竟然还我蒙对了三道题,这瞎子好了,刘民生和冯子业是真满口长嘴也洗脱不清了。”   顾卿晚前世好歹也是学霸,从前上学时到了考试时,没少给班上同学押题画重点,对猜题她还真有些门道,只是也没想到,这次运气竟难得的好。   秦御不觉晒然一笑,道:“如此……卿卿可有想过,若是一道题都没中呢?”   顾卿晚点头,道:“当然想过了,没中就没中呗,左右等从刘民生的家中搜出我拐弯抹角送给刘民生的那些银子来,刘民生售卖试题的罪名是跑不了的。没有猜中,那刘民生售卖的就是假试题。我想,售卖假试题,贪婪敛财,坑骗举子,扰乱武举,这样子的程度,也够刘民生喝一壶了。即便是要不了刘民生的命,他那个礼部侍郎也是甭想做了的。”   所以,不管她猜中,还是没猜中试题,刘民生是都跑不掉的,区别只在于,刘家倒台的程度罢了。   顾卿晚言罢又扬唇笑了起来,冲秦御眨了眨眼,道:“如今我猜中了三道试题,刘民生这售卖试题,阻扰朝廷选才的罪名是板上钉钉了,这个结果倒比我预想的要好一些。”   秦御闻言低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笑意从胸腔中一下下溢出来,声音有着低沉悦耳的磁性。   他的笑声很突然,也很愉悦的样子,凝视着她的眼眸灼热而专注,顾卿晚被他瞧的有点不自在,禁不住道:“你笑什么?”   秦御见她微红了面颊,这才渐渐停了笑声,道:“还有一个问题,卿卿让马腾祥做这事儿,虽是设计的都极是巧妙,但如今皇上已经命刑部,兵部和大理寺联手,严查此事,难保便不会查到卿卿的头上。更有,就算马腾祥易容了,如今又藏在府中不会被发现,朝廷也查不到卿卿的头上。可刘民生和冯子业抵死不认罪,就凭刘府那些来历不明的银子,还有周,牛两位大人看到的那些事儿,也许刘民生和冯子业还有脱罪的借口呢。”   顾卿晚嗤笑一声,道:“嗯,兵部,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是吃干饭的,我虽设计的巧妙,但也难保没露出什么披露。但是殿下应该最清楚,这京城里永远不乏权利的争夺永远也不缺闻风而动的政客们,比如义亲王府,再比如……”   顾卿晚冲秦御眨了眨眼,这才又道:“礼亲王府。说实话这京畿卫大都督和礼部可都是实缺,这回,冯子业和礼部要腾出好几个位置来呢。相信,礼亲王应该对京畿卫大都督,礼部尚书,侍郎之类的位置很感兴趣才对。我其实很奇怪,殿下现在不是应该忙着安排自己人补空缺吗,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里和我闲话?”   顾卿晚的意思很明白,她只负责搅弄风云,即便有什么不齐全的罪证,也有义亲王啊,礼亲王府帮着她描补,将此事完善好。   所以她这事儿,从一开始,便将礼亲王府和义亲王府也都算计在里头了。她算准了,即便她行事有疏漏错漏的地方,也有人巴不得替她遮掩,推动事情的发展,帮她拉刘民生和冯子业下地狱!   秦御渐渐收起了笑意,眸光沉沉盯视着顾卿晚,半响无言,良久他才出声,道:“卿卿若生为男子,这大秦朝堂必有卿卿一席之位。”   顾卿晚却含笑道:“若是礼亲王府这次拿到礼部和京畿卫大都督的位置的话,殿下怎么谢我?”   秦御却将右臂一下子探到了顾卿晚的腿弯下,铁臂一抬,顿时便将顾卿晚从美人榻上横抱了起来,轻笑着道:“不用等礼亲王府拿下礼部和京畿卫大都督的位置,爷现在就可以好生谢谢卿卿,爷现在就以身相许伺候卿卿,何如?”   他言罢,也不顾还在院子中,已是俯下头来,动情而忘我的吻上了顾卿晚的唇瓣,顾卿晚僵了一下,挣扎踢腾起来,压着声音斥道:“秦御,你耍无赖啊!什么以身相许!你这是赖账!我不要!”   秦御却咬着顾卿晚的耳珠,低而哑的道:“不要?爷马上会让你哭着求着要爷的,爷拭目以待。”   这禽兽,大白天的说这样露骨的话,顾卿晚脸上有些发热,不是说古人不兴白日宣淫这一套吗,眼前这个是怎么回事!?   她被秦御带回房中,直接便压在了床帐间,接着秦御火热而急切的吻便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顾卿晚本以为他是闹着玩儿的,没想他竟是动真格的,她惊愕道:“秦御,现在外头一大堆的事儿呢,你怎么能贪图美色,不务正业呢!”   秦御却抬起头来,趁机飞快的扯下腰带,脱下长袍,道:“外头那点子事儿,有大哥便好,爷刚刚挨了廷杖没多久,还得多休息。再来,男人贪美色不是正常吗,卿卿该庆幸,爷只贪卿卿的美色。”   他言罢,已经飞快除了自己身上的衣物,开始撕扯她的。   顾卿晚,“……”   一个时辰后,帐幔中才渐渐平息下来,空气中漂浮着一股令人脸红的味道,顾卿晚趴在锦被间一动不动,像是死过一回一般,有些回不过神来。   秦御撑着身子瞧了她一眼,顿时便瞧见了她铺散的青丝间,露出的布满吻痕和各种捏痕的肩背,就像是白布上落了污迹,那些遍布的痕迹显得有点碍眼。   顾卿晚的皮肤水嫩剔透,白皙如雪,皮肤又有些薄,本来就很容易落痕迹,平日里两人在一起,即便他有时候会特意提醒自己温柔点,也还是会留下痕迹。   不过今日……这个好像有些过分骇人,他方才有点失控了。   秦御有些心虚的转开了视线,清咳了两声,赔笑凑近顾卿晚,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拨弄整理着顾卿晚散乱的长发,道:“你还好吧?”   顾卿晚略侧了下身子,避开秦御的碰触,摆出排斥的姿态来。   秦御的手便僵在了那里,脸上闪过懊恼之色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心底深处总有些不安。本来他已经觉得眼前女人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可是今日他才发现,她不愧是有足智多谋之称的顾明承的孙女。   她的聪明才智,眼界手段,全然不似一个闺阁女子。她如今不过是被折断了羽翼,被困住了,加以时间,这个女人,必定能翱翔于空。   秦御有点害怕,他不知为什么就生出一种,握不住她,早晚他会眼睁睁看着她挣脱他,振翅飞走的错觉。   这让他有些疯狂失态,方才一贴近她便只想狠狠的要她,一门心思的想让她臣服求饶,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甚至忽略了她的感受。以至于这会子才发现,他太急切也太粗鲁了,竟然在她身上落下了这么多的指痕吻痕。   见顾卿晚生了气,也不回答他,秦御脸上一时懊恼更加明显,又闪过些许的狼狈之色,道:“我只是……只是有些患得患失。”他说着苦笑了下,方才又道,“爷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过。不管怎么样,对不起,你莫恼了。这样,你想让爷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只要你说,爷都答应你,嗯?”   秦御说着想去碰碰顾卿晚,大掌抬起,就要触上她,却又有些迟疑的顿住,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秦御确实是弄疼了她,不过顾卿晚现在也没那么娇气矫情了,最主要是,大抵她对秦御真没寄托多少希望,所以有时候对他的过分之处,倒没那么放在心里了,总是想着,左右早晚铺好了路,她就马上离开他。   听到秦御的话,顾卿晚将秦御方才的粗鲁暂且记账放到了一边,略动了动身子,扭头神情冷淡看着秦御,道:“当真?”   秦御简直恨不能将自己赎罪的心挖出来给顾卿晚看看,见她总算肯看自己,肯回应自己了,忙道:“当真!当真!卿卿说吧,让爷做什么,爷都甘之如饴,保证完成。只望着卿卿能给爷一个将功折罪的几乎。”   顾卿晚抿了抿唇,道:“两件事,我对付刘家,一来是刘家该死,可更重要的是,刘家背后的人。刘家充其量就是杀人的刀,刘民生背后的周家才是那只捅刀的手,既然伸到了我顾家头上,就要有被砍手血流而亡的认知!我需要殿下借我个人用用,最好能帮我打通刑部。”   她言罢,这才挑眉看向秦御,道:“有那半块玉玺的原因,想必殿下也是很想知道顾家覆灭的真相的吧,这事儿殿下和我合作不亏。”   秦御脸色因顾卿晚的话变得有些沉郁难看,顾卿晚却没发现,继续道:“第二件事是酒楼的事儿,我已经画好草图了,动工的话,我总是要去现场看上两回的,不然也不能放心,可如今我身在内宅,只怕诸多不便,殿下能否到时候帮忙安排下?”   顾卿晚的声音冷静,和他算的清清楚楚,秦御突然觉得自己的患得患失,害怕恐慌也许袒露在她面前就婉然一件笑话,瞧着她眉目清冷,有事说事的模样,秦御只觉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般。   他很疼,可是他却连喊都喊不出来,也无从喊出。   他定定瞧着顾卿晚,半响才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开口道:“好,爷知道了。”   他言罢,翻身便下了床,随手捡起衣裳一件件套在身上,头也不回的大步就往外走,只在快走出内室时,脚步顿了下,到底还是出声道:“你歇着吧,爷外头还有事儿。”   声音落下,人已消失在了屋中。   顾卿晚趴在床上,翻了个身,总觉得秦御方才的语气很低落,离开的背影也极是消沉寥落,迈步的动作僵硬,步子却很大,像是匆匆的想要逃离什么一般。   她拧了下眉,不过转瞬便将秦御抛在了脑后,只因现在快到礼亲王妃用药的时辰了,她得赶紧收拾下自己过去。   她在礼亲王妃的汤药中加料还真起了作用,陈嬷嬷说,礼亲王妃这次恢复的特别快,往年头风犯了要疼个上月甚至数月,今次不过几日倒有减轻的状况。   顾卿晚觉得既然有用,便得继续添料,并且她这些天也确实这样做了。   刑部的大牢中,刘民生两个时辰前还穿着朝服,带着官帽,威风凛凛的在贡院中监考,此刻却已被扒掉了朝服,拽掉了官帽,关押在阴暗又肮脏的大牢中,受尽折辱。   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武举文试正好好举行着,就突然闯进来那么多的禁卫军,封锁贡院,拔了他的衣裳便将他下了大牢。   到底怎么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刘民生拽着牢门,不停的吆喝摇门,却无人理会他。   “快来人!来人!本官无罪,放本官出去!”刘民生声音已经喊哑了,却还在坚持不懈的叫着,因为他内心深处有种恐慌感。   若是不做些什么,这安静而脏污的牢房会让他更加恐惧害怕。   一个穿狱卒服的中年男人,总算是受不了刘民生的叫声了,他迈着大步便走了过来,刘民生被关押进来这么长时间,也没人来问话,也没人搭理他。   这会子见狱卒过来,他一喜,谁知道还不等他问上两句,狱卒便一鞭子抽了过来,那一鞭子准确的落在了刘民生抓着牢门的双手上,顿时便带起一道血色来。   “啊!”刘民生惨叫着收回手,狼狈的退了两步,一个没站稳,跌到在地。   十指鲜血淋淋,刘民生瞪着狱卒,道:“大胆!本官乃是四品礼部侍郎,你一个小小狱卒不要命了,竟敢对朝廷命官动手!”   那狱卒却哈哈大笑,不仅嘲讽,道:“别说是被摘了官帽,扒了官袍的四品命官,便一品大员,老子也见的多了,到了这里老子照样收拾。你鬼嚎什么,再嚎老子拔了你的舌头你信不信!呸,到这儿充起朝廷命官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刘民生被狱卒如此嗤笑对待,脸色涨红,神情激动,喊道:“不!本官和他们不一样,本官是被冤枉的,皇上圣明,皇上很快就会放本官出去的。”   狱卒闻言想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道:“来这里的,哪个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最后能走出去的又能有几个,奉劝你还是赶紧想想遗言写什么,再保佑祖宗显灵,能有个埋尸的地儿吧。”   听了狱卒的话,刘民生不知道为何,竟然一下子想到了顾明承和顾景阳来,从前一个是首辅,一个是吏部尚书,父子两人,何其威风。可是最后,却落得身首两地,扔到了乱坟岗,没有个埋尸之地……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惊恐的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的。   刘民生梗着脖子道:“不,本官是真没罪!”   他确信这一点,他升任礼部侍郎只有不到一年,一向谨小慎微,从来没做过什么丢官服的事儿,如今莫名其妙的就进了刑部大牢,这一定是弄错了。   他正这样想着,却听走廊中又传来了一阵喧嚣声,狱卒的驱赶声,杂乱的脚步声。   来人了!   刘民生忙盯着走道,双眸亮了起来,可他很快就看见,礼部尚书郭大人在前,后头跟着好几个礼部官员都被除掉了官服,个个如丧考妣的被狱卒驱赶着而来。   刘民生一愣,那些人也看到了他,顿时一个个就像是疯了一样,全部涌向了这边,用杀人一样的眼眸盯视着他。   “刘民生!你贩卖文试题目,自己不要脑袋,他娘的还牵连我们,你这个害群之马!”   “李民生你去死!”   “李民生,老子若是出不去,做鬼都不放过你!”   ……   他们七嘴八舌的喊着,文试是礼部主持的,现在出了事儿,不管最后的调查结果是怎样的,即便证明他们清白,出去后也得降官职,若是搞不好,被不定就要给人背了黑锅,牵连家中老小。   这会子若是没有牢门护着,他们真能将刘民生给撕碎了。   他贩卖文试题目?那是什么鬼话?   刘民生闻言整个人都傻了,他觉得这一定是一场梦,而且是一场极为荒诞的梦!可是这个梦为什么一直都不会醒呢!   ------题外话------   谢谢陌上千华 送了10颗钻石9朵花花、139**3270 送了1颗钻石、138**1314 送了1颗钻石3朵花花、寿司晴 送了7朵鲜花,扑倒扑倒,爱泥萌。   ☆、182 被虐的秦御   “赶紧走!都围在这儿像什么话!走!”   “有什么冤,皇上会查明的,这次的武举舞弊案可是朝廷大事儿,各位大人还是稍安勿躁的好,皇上英明是不会冤枉各位的。”   狱卒的驱赶声传来,不过这些狱卒也都是老油条了,知道刘民生是首犯,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便对刘民生毫不客气,对这些礼部的其他入狱官员,但要略客气一些,懂得万事留一线。   被狱卒驱赶,这些人才略收敛了一些。谁知道在牢房里的刘民生却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红着眼睛道:“我没有售卖过试题?!这是诬陷!是诬陷!”   礼部尚书好好的尚书当着,却突然遭受这种事情,心里已经将刘民生的祖宗八代都杀了一千遍,此刻见刘民生还在抵死不承认,他顿时就怒了,道:“刘民生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然企图拖着本官和你一起下水!牛,周两位大人亲眼所见,你和在青云楼中贩卖试题的那人在巷子里接头,那人还塞给你一包银票,且如今脏银已从你的书房中被搜了出来,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礼部左侍郎也出声道:“方才禁卫军已经搜查了贡院,有十多个举子都夹带了小抄,里头都有文试的题目应答,且那些举子已经承认,事先在青云楼买了文试题目。皇上已经暂停了今科武举,要严办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刘大人已经无从抵赖,逃脱不了,还请看在咱们共事一场的份上,早些认罪,莫牵连同僚的好。将来刘大人真有个三长两短了,说不得我们还能瞧在昔日情分上帮刘大人照顾下家眷。”   后头进来的冯子业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试题是他出的,可他一直都保管的很好,怎么会有泄题的事情发生呢!   他的书房防卫严密,他竟然之前没发现题泄了。是谁在陷害他,试题又是怎么到了刘民生的手中?冯子业觉得他的亲近之人,一定是出了什么内奸,如今他百口莫辩,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洗清自己。   冯子业像一头困兽,看到刘民生,他真恨不能弄死刘民生,他觉得刘民生一定和那陷害他的人有什么关联,不然试题怎么会经由刘民生的手流传出去呢。   冯子业冲上前去,双手穿过了牢门,直接便掐住了刘民生的脖颈,双眸血红的道:“说!谁给你的试题!快说!”   刘民生拼命的挣扎,口中胡乱说着不知道,冯子业见他如此,愈发气恨愤怒,掐着刘民生的脖颈,激动道:“老子弄死你!”   他用的力气很大,又是武功高手,刘民生一个文官文弱的很,挣扎不开,顿时便被掐的喘息不过,直翻白眼。   狱卒忙着将两人分开时,刘民生已丢了半条命,像被丢弃的臭虫一样软在地上剧烈咳嗽。   武举舞弊案在大秦闹的沸沸扬扬,刑部兵部和大理寺的共同查证下,在礼部右侍郎刘民生的书房中发现了一大笔来历不明的赃银,并且脏银还有一笔被当成其女的嫁妆带进了锦乡伯府。   其后更是在冯子业的外室宅中发现了不少银票以及一本账本,账本上明确的写明了购买文试试题的举子名单,交易金额。没过两日,大理寺又追查到,负责在青云楼中贩卖试题的正是刘民生府上一个妈妈的儿子,不过在文试开考的前一日,刘民生便打发了此人回乡躲避。   可是此人却在回乡的路上不慎跌落悬崖而亡,这进一步证实的刘民生和冯子业联合起来贩卖试题,其后还杀人灭口的罪证。   礼部的其他官员虽然没有涉事,但舞弊案影响恶劣,极为损坏朝廷形象,令皇帝颜面扫地,秦英帝严惩了一干官员。   刘民生和冯子业判斩立决,家眷男的流放,女的充入官妓,礼部尚书罢官,其他礼部官员,各降官一等罚奉三年。   参加文试的武举子,凡买了试题的,有贿买、夹带被查出来的,一律取缔了武举资格。   又任命了新的礼部尚书及一干官员,令其速速整顿,尽快再安排时间,进行武举。   锦乡伯府,明心院乃是世子夫人刘惠佳的院落。   天色黑了,府中所有的院落都点起了灯,可明心院却像个死寂的荒院一样,半点光亮都没有,显得暮气沉沉。   堂堂世子夫人的院落,竟然并没有多少下人,伯府的下人都知道,世子夫人还没嫁进伯府便传闻被个外地商人给骗财骗色,已非清白之身。   后来事情闹上京兆府,算是得了清白,可这种事儿,哪里是能说的清的,风言风语还是不少。下人们原本还纳闷,怎么都这样了,锦乡伯府还娶了刘惠佳。世子夫人一进门,便有点瞧出来了。   根本就不是伯府相信刘惠佳的清白,因为自从刘惠佳嫁进门,世子爷就没进过明心院一步,便连洞房花烛夜,世子爷都是在妾室那里过的。   翌日,伯夫人便生了病,世子夫人连敬茶认亲都没,还被看管在明心院中不准踏出一步。瞧这样子,世子夫人虽然嫁了进来,但根本就没得到认可,被囚禁了。   前两日,世子夫人的父亲因售卖武举试题入狱,竟然还查到世子夫人的嫁妆中有藏银,刑部的官差登门,从锦乡伯府搜走了那一部分银子。   锦乡伯府当真是丢尽了颜面,如今外头都在传,说锦乡伯府娶了个不干不净的媳妇,原本就是为了贪媳妇那些不干不净的嫁妆。   锦乡伯府都成笑柄了,世子今日才刚冲进明心院中,没多久就听到了踢打谩骂的声音,世子夫人的哭喊声更是传出老远。   后来渐渐的哭喊声就没了,下人们也不知道世子夫人如今是死是活。   刘惠佳还活着,她却恨不能自己已经死了。她心心念念嫁进勋贵高门,如今好不容易嫁了,却看不到一点希望。本来她还想着自己在锦乡伯府过的猪狗不如,等娘家知道了,父亲会给她撑腰的。   可是她等到的却是父亲被判斩立决,刘家被抄家的消息。刘惠佳嫁到了锦乡伯府,非但没有通过联姻帮助刘家,反倒成了锦乡伯府随意拿捏打杀的可怜虫。   刘惠佳不明白怎么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一个月前,她还是刘府的姑娘,还享受着不少千金小姐的艳羡,期盼着嫁入高门。   为什么眨眼间,一切都没了。刘惠佳认真想了想,她好像是从遇到了顾卿晚后,就开始频频出事儿的,所以,刘家的事儿一定和顾卿晚有关系,一定是她那男人燕广王帮她陷害的刘家,顾卿晚她果然是回来报仇的!   刘惠佳恨的要死,可如今她却毫无办法,恨意支撑着她,她想要活着,想要报仇!   身上一阵阵疼痛,她被李泽打的鼻青脸肿,可这也提醒了刘惠佳一件事儿,那便是再寻不到办法,再不逃走,她一定会被锦乡伯府直接弄死!   刘惠佳毫不怀疑此事!   她正焦灼不已,却好像听到了一点动静,她竖起耳朵仔细的倾听,终于辨明,那声音是从后窗发出的。   房门和窗户明明都被封了,怎么这会子后窗会有动静?难道是锦乡伯府终于忍不住了,准备今夜就结果了她,让她暴毙?   刘惠佳浑身发寒,毛骨悚然盯着窗户。   没片刻果然窗户开了,有个黑影探进来,刘惠佳正要尖叫,却听一道声音响起,道:“姑娘?姑娘你在哪里?”   那分明是她陪嫁妈妈,金妈妈的声音!   刘惠佳顿时便颤着声音道:“金妈妈我在这里,在这里。”   “姑娘快跟奴婢走,奴婢花了不少银子疏通,这才能到这里来。姑娘赶紧跟奴婢走,再不走只怕就要迟了。来,奴婢扶姑娘起来。”   刘惠佳感动的热泪盈眶,跟着金嬷嬷从后窗狼狈的爬出,一路偷偷摸摸的往锦乡伯府的后门去。   金妈妈果然是摸清楚了路径,也打通了关系,两柱香后,金妈妈搀扶着刘惠佳逃出了锦乡伯府。   逃出生天正心情激荡的刘惠佳,并没有发现,金妈妈出了锦乡伯府便往东边的暗处看了一眼。   宋宁就站在那暗处,眼瞧着金妈妈带刘惠佳出来,他挑眉一笑,转身离开。   宋宁便是秦御答应借给顾卿晚用几日的人,很快,顾卿晚就得知了刘惠佳离开锦乡伯府的消息。   那金妈妈正是被顾卿晚收买了才带刘惠佳出府的,而顾卿晚帮助刘惠佳离开伯府,却意在刑部大牢里的刘民生。   这几日顾卿晚为了引出周家来,在刑部大牢也动了手脚,使得刘民生如愿得到了向周鼎兴递消息的机会。   可不管刘民生是央求还是威胁,他送给周家的消息都像是石沉大海,周家根本不搭理他。   而明日就是刘民生斩首的日子,相信刘民生对见死不救的周家一定恨之入骨,刘民生若真是手中握着周家的什么把柄,他一定会将这个把柄在他临死前,告诉他信任的人。   所以,顾卿晚要将刘惠佳送到牢房去见她父亲最后一面。   听刘惠佳已出了伯府,顾卿晚只让文晴传话给宋宁,道:“你去和宋宁说,让他安排刘惠佳去刑部大牢,不管怎样都得撬开刘民生的嘴!”   文晴应了,可想到马上又要面对宋宁,她就腿软发抖。   可主子的吩咐,文晴却是一定要做好的,她几乎是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到了二门。老远就见宋宁站在二门外,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灯笼的红光照在身上,没柔和那人身上的清寒之气,反倒像给他淋了一层血色,让文晴一下子又想到那日鞭打秋鹃的事儿。   文晴只远远看了一眼便忙低了头,一步一蹭的到了二门,也不抬头便道:“我主子说了,让宋……宋侍卫安排刘……刘惠佳进刑部大牢看刘民生,听听父女俩说什么。”   她好不容易憋着一口气说完,像是放下了什么大包袱一样,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跑的速度和来时的一步一蹭形成鲜明的对比。   宋宁眼见着文晴撒丫子眨眼间就没了影儿,想到这几日小丫鬟传递顾卿晚的意思都低垂着眼眸,拧着手指,一眼都不敢多看的僵硬模样,顿时好笑的摇了摇头。   宋宁前去做了安排,半个时辰后,刘惠佳便从金妈妈那里得知,金妈妈有一个远房的表亲就在刑部大牢中当狱卒。   明日就是父亲斩首示众的日子,刘惠佳说什么都要去见父亲一面的,她哭着跪地求着她从前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的下人,金妈妈到底答应了她,帮她疏通下关系,看看能不能让那个远房的表亲放刘惠佳进去见见刘民生。   金妈妈答应后便离开了她们暂时落脚的客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却带给刘惠佳一个好消息,道:“姑娘,奴婢答应事后给十两银子酬谢,奴婢那表兄总算是答应了。不过却要姑娘再等等,起码要三更天,才敢放咱们进去。”   刘惠佳顿时便感激的拉着金妈妈的手,连声道谢,撑到了三更天,刘惠佳瑟缩着身子,吹着寒风等在牢房外的暗处,快冷的晕厥过去了,才等到金妈妈那表兄招手让她们赶紧过去。   金妈妈扶着刘惠佳,跌跌撞撞的进了牢房,谁知道还没靠近刘民生的监牢,就忽听里头传来惊叫声。   “快来人,他娘的,刘民生上吊了!”   “妈的,谁值夜!怎么看的人,人死了明儿还他娘怎么斩首!”   谩骂声在寂静的监牢中尤其清晰,刘惠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金妈妈不知所措。带两人进来的狱卒也是愣了,半响他才回过神来,知道意外了,事没办成。   出了这等事儿,牢狱很快就要热闹起来,金妈妈和刘惠佳便不适合再呆在这里了,狱卒忙催促着两人赶紧离开,道:“这可真不是我不帮忙,如今人都死了,也没见的必要了,赶紧走吧,别连累我。”   刘惠佳想要大哭,却被金妈妈捂住嘴,连拉带拽的弄出了牢房。   小半个时辰后,宋宁回到了礼亲王府,却直接进了翰墨院。   如今已是深秋,夜里凉意刺骨,今夜的风有些大,将廊下挂着的灯吹的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要灭掉。   秦御书案旁边的大窗户却洞开着,书案上的灯大抵是被风吹灭了,微暗的星光下,依稀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太师椅中,一动不动的。   夜风从窗户灌入,那身影置身风口,却不知已呆了多久。   宋宁拧了拧眉,这几日也不知道主子和卿晚姑娘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主子已经有几日没进内宅了。   宋宁记得很清楚,头一日主子不回内宅正是文试出事儿的当天。   那日主子晚上回府挺早的,也没什么政事需要处理,可是主子却让他往内宅传话,说是有政务要歇在前院。   然后当夜,主子便坐在书案后,推开窗拿了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着,目光却频频看向外头的回廊。   宋宁便不算什么精细人,也看的明白,主子分明是在等着卿晚姑娘出现,请他回去呢。   可是那夜等到了二更天,也没有等到该来的人,主子气冲冲的进屋睡去了。   第二天主子索性二更天才回了府,回府的头一件事儿,便是问卿晚姑娘在干什么,可曾问过他,结果得到的答案是。   “雪景院已经熄灯落匙了,内院今日并没有派人过来问过二爷。”   宋宁还清楚记得当时主子那个表情,那浑身上下的冷意,简直让人想退避三丈之外,免得被冻成冰雕。然后主子便迈着大步进了屋,甩了门。   第三夜和第四夜,主子都是正常时辰回的王府,回来后既没有打听卿晚姑娘的事儿,也没有吩咐他们往内院送任何消息,就像府里从来没有顾姨娘这个人一般,主子在翰墨院该睡睡,该吃吃。   如果忽略主子迅速消瘦的脸型,眼底明显的青痕的话,大抵连宋宁也会觉得自家主子是放下顾卿晚了。   可是这两日主子明明伪装的挺好的,何故今夜突然就不装了,反倒如此在夜里寥落的吹冷风呢。   果然,他的预感是对的。   就知道顾姑娘就算是进了王府,主子的日子也不会就此消停下来,瞧吧,这进府还没两日功夫呢,闹的比从前还厉害。   宋宁瞧着秦御在夜色中的那一抹沉凝的残影,想过去,却又不敢过去。   最后到底忠诚战胜了胆寒,他咬牙握拳走了过去,站在窗外,垂首拱手道:“属下拜见二爷。”   隔着窗户,秦御半响没动静,良久才略动了下被寒风垂的僵硬发麻的身子,缓缓转头看向宋宁,声音暗哑,道:“忙完就歇着去吧,退下。”   他的声音很平静,宋宁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揪心的难受,跟着主子十多年,何曾见过主子这幅模样过。   他站着没动,罕见的没立马听从命令,道:“今夜属下奉命带刘惠佳去刑部大牢,可惜出了纰漏,刘民生在刘惠佳到前死掉了,说是用裤腰带缠在牢门上,硬吊死了,属下事后检查过,牢房里有挣扎的痕迹,并且刘民生的尸体虽然确系窒息而死,可脖颈下却有两道勒痕。”   秦御闻言果然被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冷笑一声道:“爷倒不知,周首辅的手竟然都伸到了刑部去!”   很显然,周鼎兴在刑部大牢有人。那人发现了他们的安排,提前一步处理了刘民生。   宋宁也垂首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让察觉了。”   秦御摆了下手,道:“不怪你,是我们都小看了周鼎兴,够狠辣,够谨慎。”   他言罢,想到他口中的我们,说的是自己和顾卿晚,一时间便又怔住了,身影像是凝住了一般,又化成了一抹沉凝不动的黑。   宋宁飞快的抬眸看了凝滞不动的秦御一眼,咬牙道:“主子和顾姑娘有什么,不妨回内院当面说清楚,这样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躲着算怎么回事。”   宋宁说完这句,默默为自己竖了竖大拇指,又点了根蜡,缩着脑袋,准备迎接暴风骤雨。   然而他预想的却没有发生,秦御甚至轻笑了一声,道:“你小子倒比爷懂了?”   宋宁简直觉得难以置信,怔了怔才像打了鸡血一样,抬头道:“是属下娘说的,属下爹娘有了争执,便是说开了就好了,属下娘还说了,床头打架床尾和,千万别抹不开脸拧着躲着,时间越长越伤感情。二爷这样,说不定人家顾姑娘还以为二爷是真有政事要忙,顾不上回内宅呢,还有,这若是万一顾卿晚以为二爷没回雪景院,是去外头风花雪月了,或者看上了旁的什么人,这可如何是好!”   他言罢,见秦御不自觉坐直了,显然是听进了他的话,顿时兴致更高了,忙又补充道:“再来了,二爷没瞧见,说不定顾姑娘这几日也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呢。”   秦御闻言异色眼眸像是一团死灰,突然被风一吹燃起了星星之火一般,他盯视着宋宁,道:“这两日你总往内院通消息,是不是她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她这两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宋宁迎着秦御灼灼迫人的眼眸,却哆嗦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浆糊了才敢来开解主子,如今才面对如此前所未有的压力。可他的脑子好像真的浆糊了,因为在明知道骗主子的后果是什么的前提下,他竟然冲着秦御点了点头。   瞧着窗户后,秦御猛然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宋宁狠狠的又哆嗦了一下。   ------题外话------   呜呜,家里网线忘交钱了,突然就断网了,大晚上出门找网吧也是醉了   ☆、183 百炼钢已成绕指柔   秦御回到内院,却见雪景院的大门已经落了匙,远远望去,院子里静谧无声,只有两盏红灯笼散发出一点微光,显然整个院子以及里面的人,都已经陷入了安眠中。   若真是宋宁说的那样子,顾卿晚又怎么会连个门都不给他留?   秦御脸色发黑,心里发凉,站在雪景院的门前,想要转身就走,却又像被施了定身咒,怎么都挪不动脚步。   几日了,他好容易鼓足了勇气率先迈出了这一步,走到了这里来,离她那么近。秦御发现虽然心寒难受,又自觉丢面子,可那些却抵不住跨过这一道门,就能见到魂牵梦绕的那人的渴望。   就像宋宁说的,床头打架床尾和,拧着躲着大抵真不是办法,这几日来,他已经受够了翰墨院的冷寂和清寒。   也许,顾卿晚这几日也并不好过,也许她这会子也不曾安睡,还在辗转反侧,甚至偷偷的哭呢。   他就不信,他几日不回来,她能半点感觉都没有。   秦御这样想着,上前便叩响了院门,守门的婆子被惊动,披着衣裳迷迷糊糊的出来,隔着门不满的问了一句,“谁啊,大半夜的叫魂啊!”   “开门!”   秦御低沉的声音响起,婆子吓的瞬间清醒,忙忙摸了钥匙开了门,院门打开,秦御便大步越过要请安的婆子往里去了,身影像一阵风。   婆子瞧着秦御的背影,嘀咕倒微微出了一口气。这些天,秦御突然就不进内宅了,院子里难免就有些风言风语,大家都在嘀咕,是不是顾姨娘刚进府就失宠了。   她们被分来跟着顾姨娘,主子得宠她们才好混,本还提着心,琢磨着要是顾姨娘不好了,该怎么谋求出路,如今瞧着二爷那急切的模样,倒是能放心了。   婆子打了个呵欠,锁上门,拖着步子又回去睡了。   今夜文晴守夜,听到动静忙爬起来穿了件外裳便打开了门,见秦御一身清寒站在廊下,愕了一下,忙道:“二爷?奴婢去唤……”   她话没说完,秦御便抬手阻了她,道:“退下。”   秦御的神情不大好,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压迫力,文晴不敢多言半句,手心渗出了汗。   之前,秦御日日都早早回府,只要回来,便和顾卿晚呆在一起,哪怕是处理政务,也习惯让顾卿晚呆在旁边。这些天,二爷突然就不回内院了,连着五日都没见人影,便文晴也早瞧出了不对劲来。   不过文晴问了问,当日二爷离开雪景院时,丫鬟们也没听到什么争执声,反倒还要了水送了避子汤的。   文晴便有些猜不出究竟来,有心想问问宋宁吧,可她实在是害怕那人,又怕引起误会,让秦御觉得顾卿晚有意打听外头的事儿,不安于室。   本来没什么事儿,再让她闹出事儿来。文晴便隐晦的提醒了顾卿晚两回,问顾卿晚要不要将新做的糕点拿去外院看看秦御之类的,但每次顾卿晚都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轻描淡写的便岔开了话题。   这会子秦御自己回来了,这是好事儿。   但是文晴觉得,要是让秦御看到顾卿晚裹着被子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说不定好事儿便会变成坏事儿了!   她有些忐忑的本能追在秦御身后走了几步,前头的秦御却顿住了脚步,扭头目光淡淡扫了文晴一眼。   文晴顿时也不敢跟了,福了福身,捏着一手心汗,老实退下。   秦御进了内室,就觉一股淡淡的幽幽的熟悉的暖荷香萦绕在鼻端,他站定在门前,心神竟有片刻的恍惚,焦躁的心也像是被这气味安抚了一些。   天气冷了,已经换上了厚些的床帐,垂落下来,遮挡了拔步床里的人。秦御兀自站了片刻,这才迈步走过去,掀开了帐幔。   屋子里没掌灯,帐幔掀开,秦御略适应了下光线便看清了卧在锦被之间的女人。   她没有辗转反侧,相反,睡的很安宁。   外头寒风四起,这暖帐之间却暖香融融,女人神情恬静安然的卧在枕上,黑发散了一床,睡姿比他在时好似要随意不少。她甚至没穿亵衣,两条纤细优美,宛若羊脂玉雕琢的雪臂探出柔软的锦被,右手臂睡意的搭在颈边,左手臂就那么伸展着。   锦被下隐约的起伏弧度能看出,她两条美腿一条蜷缩,一条肆意叉开横在床上,姿态实在算不上优美,可却怎么瞧怎么舒坦随性,娇小的人躺在床榻中间,倒占了整张床。   暖帐高枕,睡意酣然!   什么黯然伤神,什么辗转反侧,果然都是他想出来的,她根本就是冷心冷情,没心没肺!   秦御气的肺都要炸了,俊美的脸上浮现一团黑沉之气,映着那过分妖冶的眉目,俨然来自地狱,淌着血腥的魔君。   他恨不能扑上去捏死这女人,他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是不是将这女人掐死了,他就再不会被如此影响,心情忽高忽低的备受折磨了。   他在床上坐下,缓缓的俯身凑近,探手触上了顾卿晚的脖颈。   她没穿亵衣,锦被本来盖的就有些低,露出肩颈来,这很方便就让秦御触到了顾卿晚的要害。然而手指碰触上她温润的肌肤,秦御却发现,他好像丧失了那种能力。   他从八岁杀第一个人起,杀人便像是日常生活,像是捏死一只蚂蚁,虽然不至于麻木不仁,却也融入骨髓,稀松平常。   然而秦御发现,他心里再恼恨,手指触碰上这女人,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他使不上一点力气,他甚至在想,她的肌肤有点凉,是不是没盖好着了凉气。   在脑子意识到不对以前,他已经探手捏着被子提了提。   秦御觉得自己真是犯贱,一瞬间,他的脸色又像刮过了一阵飓风难看非常。   秦御手握成拳,就想要收回自己不听使唤的手,然后毫不留情的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再不回来了!   秦御吹了大半夜的冷风,自己不觉得,可他的手是真凉,整个人都像是移动的冰块。他的手贴上她的肌肤,顾卿晚其实已经被冰醒了。   即便是突然被惊醒,也不曾睁开眼眸,她也瞬间明白坐在床边的人是谁了。事实上,这是秦御的内宅,除了他,也不会是旁人。   顾卿晚当日秦御离开时确实没察觉他的不对劲,可秦御连着几日没回来,连句话都没传过来,没两日顾卿晚便知道他不对了。   更何况,文晴还明着暗着的劝她服软好几次,顾卿晚却并不想去找秦御回来。一来,他不回来,她巴不得呢,不用伺候这大爷,她的日子更悠然随意。再来,秦御跟发神经一样,莫名其妙就恼了,顾卿晚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自然也不会去惯秦御这臭脾气。   她在内宅悠哉游哉的,就跟度假一样。不过顾卿晚却也知道,如今秦御回来了,要是她就让他这么走掉,未来只会酝酿出更大的风波来。   她还没天真到以为自己这么晾着秦御能晾到让他遗忘了她的地步,顾卿晚很明白,秦御现在还不曾厌倦了她,她的冷淡只会令他更加暴躁疯狂,让两人之间变得更加纠缠失控。   与其将来面对秦御的狂风暴雨,还是早点将人哄回来的好。   于是,察觉到秦御想走,顾卿晚内心轻叹了一声,发出些嘤咛的细碎吟声。   秦御收到一半的手臂不觉顿了下,他望去,果然见床上的顾卿晚像是被惊醒了,她的睫毛微微颤了两下,接着便缓缓睁开了眼眸。   睡眼惺忪,她被浓密睫毛半遮半掩的明眸,似汪着两滩被薄雾笼罩的春湖,眼神是迷离朦胧的,却在看到他的瞬间,自然而然的抬起手来,抓住了他欲收回的那只手,红唇轻动,声音带着睡梦中的飘忽嘤咛,却道:“唔,不要走啊……”   她拉在手上的力量,甚至谈不上拉,不过是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那力道比兔兔趴在手上时也大不到哪里去,可秦御发现就这样的力量,他竟然都挣脱不开,生生顿住了动作。   顾卿晚却轻笑了下,似睡似梦的挪了下身子,靠了过来,抓着他手腕的手臂顺势一滑,抱住了他的腰肢,脸蛋蹭了下他的腰侧,似清醒了一些,又道:“殿下忙完了?怎么才回来啊。”   她似睡意正浓,只是下意识的挪了挪抱住了他,抬身时,满头黑发映着朦胧睡颜,莫名生出股缠绵痴缠之感,似梦似醒的女人,声音百啭娇莺,软糯甜腻。动作间锦被又滑落了一些,露出锦被中遮掩的雪色樱红,宛若牛乳里落了两朵新摘的桃花苞。   秦御呼吸一窒,身子僵硬,任由顾卿晚抱着他,娇躯靠过来,隔着锦被,贴着他的大腿。   她抱住他,蹭了两下,便安静了下来,像是又睡着了,方才的所作所为,似真的是混混沌沌时流露的自然而然的依赖和挽留。   秦御愣了片刻,冰冷的心间好似被注入了一道暖流,那暖流破开坚冰便越溢越多,一下子便溢满了心头,瞬间带来了花开春暖。   秦御想着顾卿晚的那些话,心想,原来她是真的在等他回来,原来这几日她不闻不问的,是真的没意识到他在生气,她是真的像宋宁说的那样,以为他外头的事忙,没时间回来。   也许她还想过找他,却怕耽误了他的正事。   这样想着,他便又回忆了一下那日自己憋着闷气离开雪景院的事儿,是了,当日他们相处的其实还算愉快的,他不小心弄疼了她,她都没有怪他。   他离开时,也不曾明确表示过不快,她当时那么疲累,兴许真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再说,这些天确实因为武举的事儿有些忙,顾卿晚认为他是因忙才没功夫回内宅也是有可能的。   秦御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再瞧着顾卿晚揽着自己的柔顺依赖模样,他甚至觉得自己这几日的不正常很是没道理,他甚至有些弄不清楚,当日他为什么生气了。现在想来,彼时顾卿晚好似也没什么错。   或许秦御心底也知道,这么多天不回来顾卿晚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对劲,可这个时候,他莫名不想深究这个问题了。他宁愿相信,她此刻给的依赖和挽留。   就像那日情绪来的快,来的莫名其妙一样,今日他的情绪也去的快,去的莫名其妙。秦御抬手扯了扯被子,给顾卿晚盖好,又去拉她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顾卿晚似有些不安,动了动,眼皮子颤了颤,秦御轻笑一声,道:“乖,爷不走。爷身上寒,你先松开,爷暖暖身体再陪你睡,嗯?”   顾卿晚闻声果然没再排斥他的动作,任由他将她的手臂都笼到了锦被中,喃喃道:“唔……快点哦。”   她声音有些含糊,秦御却听清楚了,轻笑了一声,他俯身动作轻柔的给顾卿晚抚了抚散乱在眉心的一缕长发,这才道:“好。”   他言罢,站起身来,几步到了桌前,从暖巢中拎出水壶来倒了两杯水,暖了暖身体,察觉身上已驱散了夜的寒凉,这才回到床边儿,褪下衣物掀开锦被躺了进去。   他刚躺下,顾卿晚便滚进了怀中,秦御这才发现,这女人锦被下竟然什么都没有穿!她浑身光溜溜的,温暖而滑腻,还散发着一股股清幽沁人的荷香,像一尾游鱼贴了上来,镶嵌在他僵硬的身躯旁,调整了个姿势,舒服的哼了一声,没了动静。   秦御身上还有些微凉,抱着这样暖香的娇人儿,简直浑身毛孔都舒展开,熨帖的想要叹息出声。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顶顶的傻子,明明是粗蛮的军痞子,闲着没事干做什么要学那吟风弄月,无病呻吟的文人呢,有这么的倾城美人夜里不睡,跑到外院那冷冰冰的书房吹什么冷风。   有病,太亏了!   他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这样想着,秦御拥住顾卿晚,异色眼眸专注的望向臂弯。顾卿晚娇艳欲滴的脸蛋就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丹唇樱红,微微张开了一道缝,甚至能瞧见一点皓齿内鲜的唇舌。   他眸光微黯,俯下身,温热的吻毫无半点隔阂的落在她的唇上,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柔软触感,令秦御轻叹了一声,含着顾卿晚的丹唇温柔的捻转流连,吸允舔舐。   片刻,他似是有些不满于这样的浅尝辄止,探出火热的舌想排挤开她微微搭着的上下贝齿,顾卿晚却往他怀中钻了钻,轻笑出声,道:“殿下别闹……睡呢。”   秦御于是抬起头来,蹭了蹭顾卿晚的鼻尖,抱着她竟真的就不闹了。他觉得有些奇怪,从前便是抱着穿了衣裳的她,他的每一个毛孔都能蠢蠢欲动,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多少肢体交缠的画面,不到一炷香时候,他势必得将她压在身下,扒了她的衣裳。   可是今夜,她就那么光溜溜的缩在身边,又是旷了五日,小别胜新婚的,可他心里竟充满了安宁,生不出多少旖念,就想这样好好抱抱她,看看她。   这种感觉,竟然不差,让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宁静美好,感觉很充实安然。   他不明所以的摇头笑了下,将顾卿晚又往怀里抱了抱,闭上了眼眸。这几日,他就没怎么睡好过,这一闭眼,身子像是被丢进了母体中一样舒适疲懒,眨眼就沉睡了过去。   秦御的臂弯中,顾卿晚睁开眼眸,抬头拧着眉瞧了秦御两眼,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帐幔上隐约的花纹发了一会呆这才又闭上了眼。   翌日,顾卿晚醒来时,天光微亮,可秦御竟然没去上朝,正支着手臂侧头看她。迎上她惺忪的目光,他异色眼眸似荡过了清风的湖面,划过些笑纹,道:“卿卿这几日忙什么了?很累的样子,睡的倒沉。”   顾卿晚迷茫的看了秦御两眼,揉了揉眼,道:“殿下昨夜回来的吗?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一句话,使得秦御眼中的笑意直接扩散到了唇边,扯了扯顾卿晚的长发,道:“没清醒就敢往爷怀里滚,身上缠,你这女人真不让人省心!”   说着探手揽过顾卿晚,在她身上肉最多的地方拍了一下。   顾卿晚却扬眉控诉道:“才不是!我这几日要检查酒楼图纸的数据是否有错,要看医书,还要照顾王妃的花房,服侍王妃用药,还要吩咐宋宁外头的事儿,可不比殿下清闲呢。累了,夜里睡的才沉。再说了,我的床上,除了殿下,还能有旁的男人出现吗?”   秦御闻言便笑了起来,道:“爷倒不知道,卿卿睡觉喜欢什么都不穿的吗?先前和爷睡的时候,怎没见你如此?还是……爷这几日太忙没回来,卿卿想那事儿了,专门不穿衣裳,等着爷回来呢?”   顾卿晚闻言脸上微红,她现代时就喜欢裸睡,不喜欢穿着睡意,觉得受束缚,裸睡的睡眠质量要更高一些。到了这里,裸睡不流行,她怕吓到人了,才没那么干。更何况,跟着秦御,这厮血气方刚,像是喂不饱一样,她哪里敢不穿衣裳,那简直就是自找罪受。   这几日秦御没回来,前日顾卿晚心血来潮,裸睡了一夜,结果就有点上瘾了,以至于昨夜躺下了又起来脱了衣裳,心想着大抵她不去找秦御,秦御也不会回来,谁知道倒被秦御抓个正着。   见秦御虽面带调侃,可异色眼眸里的神情却透着些认真,好像真以为她那样是等他回来做那事儿一样,顾卿晚便再皮厚都有些臊得慌,娇颜飞红,嗔道:“我才没想!”   秦御被她水眸嗔的骨头都酥麻起来,暖玉温香在怀,总算有了正常反应,翻身压在顾卿晚身上,沙哑着声音道:“好,好,卿卿没想。爷想了,想的要命!”   言罢,俯身再不等待,攫取身下的甜美。   两人再度能躺在床上说话时,已然是一个时辰后了,外头天光已大亮。秦御揽着顾卿晚软绵绵的身子,觉得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床头打架床尾和,他现在已经半点想不起昨夜以前闹别扭的事儿了。   他躺着不想动,倒是顾卿晚撑起身体来,一副准备起身下床的样子,秦御将她拽了回来,顾卿晚跌趴在秦御胸膛上,道:“殿下快放开,今日我还有事呢,昨夜我吩咐宋宁去刑部牢房查事儿来着,这会子宋宁一准回来了,我得早点听听他可听到顾家的事情了不曾……”   秦御闻言却脸色微沉,高高挑起眉来,道:“所以,卿卿在爷的床上,却急着去见另一个男人?是这个意思吗?”   顾卿晚,“……”   她怎么觉得秦御的神情和口气都那么不对劲呢,她哪儿是这个意思啊!   ------题外话------   谢谢158**4010 送了1颗钻石、文晴mayday 送了5颗钻石、133**7991 送了1颗钻石138**1314 送了3颗钻石、138**1314 送了1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9朵鲜花、清梨子 送了1朵鲜花、辣椒姐54 送了9朵鲜、wytt 送了9朵鲜花、lisa67 送了6朵鲜花。昨天网吧发的文,电脑很不好用,没答谢礼物,现在已经查不到记录了,答谢漏的哒见谅哟,么么哒,谢谢宝贝们。明天中午尽量补上月最后的月票加更。   ☆、184 酒楼筹备中   秦御竟然连宋宁的醋都吃,顾卿晚有些啼笑皆非,趴在他的胸膛上也着实笑了一下,这才眼波流转着道:“做殿下的属下可真是危险啊,不仅要尽心尽力的办事,还要准备好随时迎接主子莫名其妙的脾气,宋宁真可怜。”   秦御却将顾卿晚压在了身下,道:“若是为昨夜刑部牢房的事儿,卿卿大可不必寻宋宁了,他什么都没打听到。”   顾卿晚闻言笑意微敛,蹙起了眉,道:“难道将死,刘民生都不肯吐露顾家的事儿?”   刘民生不像是会替周家守口如瓶的人啊。   顾卿晚正纳罕,就听秦御道:“刘民生已经死了。”   顾卿晚一愕,惊讶道:“不是今日午时才斩首的吗?如何就死……”   她说着已是反应了过来,没到斩首的时候,刘民生却死了,宋宁那边没有听到任何有用讯息,说明刘民生是在刘佳慧到刑部前就死了。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儿,一定是有人察觉到了她的安排,故此提前一步杀人灭口了。   顾卿晚的脸色难看了起来,道:“周家可真够嚣张的,刑部要犯都敢动手,殿下不准备在刑部也安插两个礼亲王府的人吗?”   秦御闻言却道:“刑部?尚书便是礼亲王府的人,至于下头的小虾小将……呵,不妨趁着这次整顿一二。周鼎兴敢将手伸到刑部去,便莫想再完好的收回这手。”   秦御这些天心情太不好,完全没心情顾忌顾卿晚的那些事儿,刘民生的事儿便忘记特别交代刑部尚书一声,让其重点防御下周家狗急跳墙了。结果就出了这样的纰漏,周家几次三番的跳出来和他作对,秦御显然是恼了,此刻他脸上的冷意有些渗人。   顾卿晚却没想到,秦御会将刑部尚书是礼亲王府的人,这样重要且隐秘的事儿,冲她脱口而出。   她怔住,一瞬又想起昨夜秦御被她轻易哄好的事儿,她心中好似明白了一些什么,眸光微闪,瞧着秦御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继而,她却突然想到昨日去礼亲王妃那里奉药,陈嬷嬷还请示礼亲王妃过个几日就是王妃发帖请京城贵女们来赏花的日子,问王妃生病了,是不是取消了赏花会。   礼亲王妃当时还说,她这几日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必取消赏花会。而整个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王妃准备赏花会,就是为了给世子爷和二爷挑选未来正妃和侧妃的。   顾卿晚想着,晒然一笑,道:“可惜了……倒让周家暂时躲过了一劫。”她言罢,又道,“殿下想赖床便赖着吧,我可得起来了,昨儿我大嫂传了信儿,说是她想去瞧行刑的。我得去陪着大嫂,已经请示过王妃同意了。”   秦御闻言却拧了下眉,抓着已经坐起身的顾卿晚,道:“看行刑?你不会害怕吗?何必非要去寻那个刺激,瞧了也是难过。”   他眉宇间有些担忧之色,无意,看到冯子业被斩首,只会提醒她们顾家抄家时所发生的一切,只会提醒当初顾家的男人也是那样被刀斧手生生砍掉头颅的,可是有时候人就是会自找罪受,身处漩涡挣扎不出,毕竟看着仇人被斩首总是大快人心的。   顾卿晚笑了笑,道:“大嫂想去,我不能让她自己去面对那些。”   秦御叹了一声,到底松开了顾卿晚,却道:“收拾下吧,爷陪你们去。”   一个时辰后,顾卿晚接了庄悦娴,乘坐着马车到了午门前。   今日行刑,又是闹的沸沸扬扬的武举舞弊案,要被斩首的还是一品将军京畿卫大都督这样的大官,故此不少来瞧热闹的百姓和武举人。还没到时辰,行刑台前便站满了人,竟然很是热闹。   马车快到行刑台前便挪不动,停了下来。   顾卿晚和庄悦娴带好帷帽跳下马车,一眼就瞧见秦御也下了马,已站在马车旁边。他身上穿着一件寻常的藏青色长袍,没戴什么饰品,头上也扣了一顶帷帽,很低调的样子。奈何气质出众,人又高大挺拔,不管身在哪里都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还是引得不少人往这边看了几眼。   “走吧,本王已让人准备了一处隐蔽些的地方。”秦御言罢,上前轻轻揽着顾卿晚,避开拥挤的人群往前走,金桔也忙护着庄悦娴跟在身后。   人潮涌动,秦御将顾卿晚护在怀中,顾卿晚眼瞧着前头那高高的行刑台,双腿微微有些发软。   记忆中的一幕,在眼前闪过,漫天的血光,熟悉的面容被大刀带的飞起来,耳边是观刑百姓的谩骂声叫好声,还有庄悦娴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倒在地上被黑暗吞噬。   前头接近的行刑台就是一年前斩顾家父子的地方,阳光肆意照在行刑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清晰可见,那些经年累月染上的血色中就有她的祖父和父亲留下的热血。   顾卿晚双腿微软了一下,腋下便有一条手臂,有力而坚定的搀扶住了她,轻轻一带将她拉进了怀里。   顾卿晚靠在秦御身上,只觉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带着熟悉的气息,沉稳的心跳声贴着耳膜传来,似能传递给她力量一般,不管如何,在这一刻,靠在他怀里,她觉得格外安心。   近午时,刑部的官兵才押着刑车到了行刑台,监斩的是刑部尚书,冯子业被押上了行刑台跪下,刀斧手拿着明晃晃的大刀站在旁边。刘民生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却也不能免除身首两处的结果,尸身被拖上了行刑台,且因其的自戕行为,皇帝下旨降罪其家眷。   男子流放苦寒之地,女子由官妓沦为军妓。   看完了行刑礼,顾卿晚将庄悦娴送回去,却被秦御带着去了仙岳楼。秦御趁此机会将沈择几个约了出来,同来的还有陈心颖的父亲陈三爷。   大家坐在一起用了膳,顾卿晚便将画好的图纸拿了出来,笑着道:“我预算了一下,除去了买临河那块地的银子,咱们的酒楼要建起来,再添置好所需的东西,加上买厨子和活计这些,大抵还要四万两银子之多。不知道几位爷都准备拿多少银子?出的银子多,将来占的干股便多,不过银子少也没关系,这看着建造酒楼,忙前忙后的,以及酒楼建起来做掌柜,经营的都需要有人来负责,总之手头不宽裕,便可出力,也是一样的。咱们今日最好商议下各占多少干股,然后正式的将文书签好。”   顾卿晚言罢,将画好的图纸放在桌面上推了出去,道:“这是我画好的酒楼草图,第一张便是酒楼建造后的大致模样,各位都看看,也好心里有个数。”   李东哲离的最近,顺手就取过了那图纸,只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道:“这是楼?这怎么会是楼?楼阁还能建成这个样子?”   他的反应太剧烈了,以至于大家都好奇了起来,旁边郭栋一把抢过了图纸,顿时也呆若木鸡,沈择和陈咏砚等不及了,侧过身子去瞧,皆是惊讶不已。   看了半响,沈择才指着那图纸道:“这好像是四层的楼阁,不要看这个盘旋的楼梯的话,再将上头遮住,倒也有些楼阁的样子。”   他说着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啧啧出声,道:“这样的楼阁,当真不曾见过,若真的能建造起来,想必便是咱们酒楼的菜品一般,也能客来如云。小爷觉得准备的入伙银子太少了,准备回去再搜刮搜刮再追加五千两!”   顾卿晚闻言不由扬眉,道:“所以呢,沈大公子最后准备出多少银子入伙?”   沈择手中折扇在指端转了一圈,又滑进手中,道:“小爷拿八千里银子。”见顾卿晚唇角抽了抽,沈择不好意思的甩开折扇,略挡了一下脸,道,“其实小爷就是平日里太爱收藏些古玩字画,手头这才紧了些。”   言罢轻咳了两声,捅了捅郭栋,道:“栋子有银子,多拿点凑出四万两银子不成问题。”   郭栋笑了下,将图纸拍在了桌上,道:“就冲这图纸,小爷把家底都拿出来,出一万五千两!”   他身子不好,长辈们难免溺爱,平日里没少补贴,相比而言,倒比沈择几个要有钱一些。   陈咏砚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小爷只能出三千两了,不过这京城的好厨子,小爷倒可以找来几个!厨子的事儿就包在小爷身上了。”   陈咏砚和李东哲平日都是爱花天酒地,出入烟柳巷,挥金如土的,还真没什么存项,他们说穷,是真穷。   李东哲也嘿嘿笑着,不好意思的瞧了顾卿晚一眼,道:“可惜了,平日不该肆意挥霍,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都没法好好把握啊。小爷也能力有限,也出三千两吧。不过我母亲的陪嫁里,倒是有一本私家食谱,小爷可以将食谱想法子弄到手,贡献给咱们的酒楼。”   顾卿晚点头,道:“食谱不能白要,也是可以算上干股的。伯父您呢?”   陈三爷正拿着那图纸看的认真,不同于沈择几个,他从前乃是工部尚书,工部是朝廷掌管营造工程事项的衙署,耳濡目染,陈三爷却能从图纸中看到一些门道。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神情也越来越激动狂热,顾卿晚又唤了一声,陈三爷才从图纸上抬起视线来,道:“伯父……只准备了一千两银子,这酒楼营建的事儿,若是世侄女放下交给伯父,伯父保证建的和这图纸上一般无二。另外,酒楼将来的经营之类也可交给伯父。”   顾卿晚知道陈家的情况,若非日子拮据,又被长房压迫,陈三爷这等文人,又是曾做过尚书的,是万万不会出来经商的,听陈三爷说只有一千两银子,她也不意外,笑着道:“瞧伯父说的,您能来负责酒楼建造,那是大材小用!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样的话,咱们现在还差一万两银子。当日买那块地用了一万八千两,是我大嫂拿的,剩下的一万两也由我顾家来出。另外,顾家也出一本食谱,是我大嫂的嫁妆,到时候由我大嫂负责调教厨子做出地道的菜肴来。”   先前顾卿晚用来买地的银子,乃是从大长公主那里得的珠宝和太皇太后赏赐的金子。用过后已经没剩多少了,不过顾卿晚觉得有玉莲花在手,短时间内再挣个一万两银子对她来说,应该并不算太难。   酒楼是她的一步棋,她必须是最大股东,掌控绝对的话语权才行。   见她口气极大,要拿剩下的一部分银子,沈择几个倒不意外,只当是秦御给顾卿晚置产。   毕竟他们都看到了,人家御史弹劾的真没什么错,秦御虽然还没有妻,但绝对已经走上了宠妾灭妻之路。   若不然,顾卿晚一个罪臣女眷,上哪儿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来,口气这样大。   沈择几个不觉打趣的看向秦御,秦御却只有苦笑的份儿。他倒希望顾卿晚能伸手管他要银子,可他先前提了那块地,顾卿晚转眼就自己买了地将他撩到了一边儿。   商议了一番,顾家直接占了酒楼四成的干股,剩下的六成,郭栋拿两成,沈择几个分刮了其它的四成,当场便签了文书,几人都按了指印,这事儿便算彻底定了下来。   顾卿晚站起身来,几人举杯相庆,秦御坐在旁边,瞧着兴高采烈,满脸冒光,好像马上就要坐拥金山银山的几个兄弟,突然觉得这排挤不要搞的太明显。   ☆、185 搅乱的心   礼亲王府,秋爽院。   顾卿晚和秦御回到王府,便被秦御带着直接去给王妃问安,两人到时,礼亲王妃正和礼亲王在花厅中说话。   前几日礼亲王妃只能呆在内室,见不得半点风,今日已好了许多,精神也比前几日明显有了好转。只是经这一番折腾,她到底消瘦了不少。   礼亲王一身朝服,端坐在一边吃着茶,两人倒也没说话,瞧气氛像是有些尴尬。   见秦御携顾卿晚进来,礼亲王妃明显松了一口气,双眸一亮,冲礼亲王道:“我和阿御,卿晚有话要说,王爷想必前头也还有不少政事……”   礼亲王闻言果然站起身来,却道:“本王今日也累了,你们说话,本王先进去歇会。”   他言罢,竟是迈步往内室的方向去了,到了多宝阁前,脚步微顿了一下,吩咐站在旁边的陈嬷嬷道:“沐浴,更衣。”   他言罢,径自甩着袖子进去了。   礼亲王妃,“……”   陈嬷嬷神情略怔了下,接着瞧了礼亲王妃一眼,眸中略有喜色和担忧,趁着礼亲王妃没话,便忙招手让丫鬟准备热水,进去伺候。   顾卿晚在一边瞧着,不觉有些好笑。礼亲王妃这明显是要撵着礼亲王走呢,礼亲王倒脸皮子厚,只当没听到。   莫怪秦御也厚脸皮,原来是遗传来的。   她上前行了礼,道:“多谢王妃体恤。”   礼亲王妃便招手让她近前,道:“可是哭过?眼眶怎还红红的,那种血腥场面,往后还是避着些,不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顾卿晚抿唇笑,再度福了福身道:“是,谢王妃开解,王妃今日气色好多了,可是已经不痛了?”   礼亲王妃脸上露出些松快的笑来,道:“这老毛病都十来年了,一到秋日就范,反反复复的,往往一个冬天都不怎么安宁。说起来今年倒是好的最快的,这些时日多得你过来伺候汤药,又是陪我说话,又是每日里还变着法的更换盆景给我看,辛苦了。”   这些天顾卿晚每日都给礼亲王妃的内室更换新盆景,屋里鲜亮,心情也能好些,头疼也能纾解一二。   不管怎么说,顾卿晚一份真心,礼亲王妃是能感受到的。只觉顾卿晚是个知道感恩的,对其态度便又和蔼亲近了不少。   “王妃说的哪里话,王妃不嫌弃便好。”顾卿晚含笑道。   礼亲王妃虽然不知道顾卿晚往她汤药里加东西的事儿,但能这样快就养好,她心情却极好,也觉得有顾卿晚一份功劳,拍抚了两下顾卿晚的手。   秦御坐在一旁,这才开口,道:“太医今日可来诊脉了?怎么说的。”   礼亲王妃点头,道:“太医说母妃调理的差不多了,又调整了下药方,左右都是老毛病了,也根除不了来来回回还是那些话罢了。”   秦御拧了下眉,礼亲王妃却脸色轻快,摆手道:“行了,他在这里,母妃便也不多留你们了。想必你们今日也是累了,都早些歇着去吧。”   礼亲王妃口中的“他”分明指的是礼亲王,语气竟有点嫌弃的意思。这些时日,顾卿晚倒听文晴说了些礼亲王府的事儿。   说是自打生养了秦御的第二年,礼亲王妃便因月子没坐好,落下了头风的毛病,刚开始时,比现在还严重,一眼除了少数几日,多是关在屋里,疼痛难忍,甚至都没法掌理王府中馈。   也因此,秦御兄弟小时候没少受妾室欺辱,和礼亲王妃也不大亲近。王妃那时候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怎么顾得上,自然是更没心里伺候礼亲王了。   彼时礼亲王也年轻,还是贪花好色的年纪,整日便也都在侧室小妾那里,本来夫妻两个长久不在一起,感情就受影响,再加上后来秦逸兄弟又出了两回事儿,后来还查到了礼亲王的妾室身上。   礼亲王妃和礼亲王便生了隔阂,之后这十多年,即便是礼亲王有所收敛,也有心弥补,礼亲王妃却极是冷淡。   加之王妃的头风病也没好,发作时依旧没法伺候,渐渐的夫妻虽面上维系着平静,可却没什么夫妻生活。礼亲王也都快十年没在王妃的秋爽院中过过夜了。   王妃这也算是无宠,不过因秦逸兄弟争气,不好惹,再加上王妃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礼亲王虽睡妾室,却不宠妾室,王妃在王府的地位倒是从没动摇过。   不过这次礼亲王妃生病,礼亲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日日过来探望,今日这都傍晚了,竟还不打算离开,还要厚着脸皮在秋爽院沐浴更衣。   顾卿晚瞧着,礼亲王这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修复夫妻关系的样子,只瞧礼亲王妃冷淡的样子,只怕礼亲王很难遂意。   只这些事儿,跟顾卿晚也没什么关系,她随着秦御告退出来。两人缓缓踏着满地的霞光往雪景院走,见顾卿晚沉默不语,秦御便脚步顿了下,拉了顾卿晚的手,道:“想什么了?”   顾卿晚抬眸,正迎上秦御探究的视线,她轻勾了下唇角,随口道:“想你父王和母妃啊,我在想,有时候女人的心远可以比男人要硬的多,冷了心,想再暖回来谈何容易?而男人却总是自以为是,总觉得不管走多远,想回头时,女人便还会在原地等着他,殊不知,就算她还在原地,寻到的也不会是原本那个人了。”   秦御倒不想顾卿晚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怔了一下,旋即眉头略拧了下,眸中若有所思,逼视着顾卿晚的眼神也越来越幽深难辨。   顾卿晚本是有感而发,被他这样盯视着,倒不自在起来,她规避了秦御的视线,道:“赶紧回去吧,我总觉着身上沾染了血腥味儿,想赶紧洗一洗。”   她言罢,就越过秦御往前走,秦御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又拉了回来,忽而将她禁锢在怀中,道:“爷和卿卿不是父王和母妃,爷不会犯父王那样的错。你知道母妃是如何落下的这头风之症的吗?”   见顾卿晚凝眸无言,秦御缓缓开口,道:“那时候爷出生还不足十日,突然病危,母妃不顾还在月子中,不辞劳苦亲自照顾,又亲自查找原因。后来却查到了当时的冯侧妃头上。彼时父王出征在外,没在京城,冯侧妃到底是有诰命有位份的侧妃,母妃不好直接处置,却又忍不住气恨,等不得父王回来。不顾劝阻,非要往宫中去见皇奶奶。爷是寒冬腊月生的,纵然下人准备的再周全,却还是落下了不少毛病。”   秦御言罢,俊美的面容已浮起一层戾气,便是夕阳的柔光笼着他,也没缓和脸部刚硬如刀的线条。   他顿了一下,又道:“爷小时候和所有的孩子一样,特别依恋母亲,然那几年却是母妃头风发作最厉害的时候,有时候她疼的忍不住抱着头在地上直打滚,会拿脑袋往墙上撞。母妃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她不愿自己的孩子看到她那副样子,病情发作时,便关在秋爽院不见爷和大哥。直到爷五六岁时,母妃的头风之症才慢慢得到了控制。不过小时候渴望母亲,却又不得见的心情,爷却一直都记得。”   他言罢,抚了抚顾卿晚的眉眼方才又道:“所以,爷不会像父王一样,弄的后宅乌烟瘴气,爷也不会让爷的孩子重蹈覆辙。那时候你在进京路上当着大哥的面,给了爷和娄世子难堪,爷放手了。一来是抹不开脸面,你既无意,爷也犯不着倒贴。再来也是因为爷一心想娶个合得来的郡王妃,相敬如宾,从没生过宠妾之心。后来再在京城相遇,爷却发现,是真有些放不开手。”   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才盯着顾卿晚的眼眸,一字一句的继续道:“其实那些御史弹劾的也有些道理,爷如今就想宠着你,故此,既已这样,爷便不会,也不能再弄个郡王妃回来,让她站稳了脚跟,再不满爷宠妾之事儿,开始兴风作浪。爷便想着,可以迎娶一个回来,让她暴毙。可卿卿却说承受不了这个,既如此爷只得迎难而上,不管怎样都抵住压力,坚持不娶了,没得害人害己。所以,爷说不娶正妃的话并非玩笑。”   顾卿晚怎么也没想到秦御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从前也说过不会迎娶正妃的话,可她却从来没有当真过,只以为秦御是哄她的。亦或者心血来潮,当时是那么想的,转眼大抵就抛脑后去了,只因他堂堂燕广王,怎么可能不迎娶正妃?   此刻,顾卿晚却从秦御的眼眸中瞧见了认真和坚定之色,他确实不是说说而已,竟是真打定了主意要不娶正妃。   顾卿晚觉得额角突突乱跳,心神烦乱,盯着秦御半响,她终于还是垂眸,道:“可是宫里的太皇太后,王爷和王妃,世子爷他们都不会由着殿下这样胡闹的。殿下这又是何必呢。”   顾卿晚突然觉得事情变成了一团乱麻,她本来可以只将秦御当床伴的,这样的定位,让她很清醒,也能很好的把握自己。可秦御突然这样子,她发现她有些乱了,他干嘛捆绑了她的身,还要来捆绑她的心。   他太可怕了!太讨厌了!   秦御见顾卿晚垂下头,拧着秀丽的眉,异色眼眸略暗,唇边紧抿成一条线,片刻才又道:“爷会说服他们的。”   翌日,顾卿晚醒来秦御已上朝去了。   她梳洗后,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文晴给她梳理长发,见文晴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不觉挑眉道:“你这是一早上就捡了银子呢,还是做梦梦到美男子了?怎这般高兴。”   文晴闻言顿时红了脸,冲镜子里面含调侃的顾卿晚瞪了瞪眼睛,道:“奴婢怎么会做那种梦!”   见自己不过随口提一句,文晴竟然连脖子都红了,顾卿晚愈发惊异了,探究的目光灼灼,道:“没有梦到美男子吗?那你红什么脸啊。”   文晴愈发脸色涨红起来,她哪里梦到美男子了,分明做的是黑脸煞星的噩梦!   她跺了跺脚方道:“是奴婢一早听说王爷昨儿留宿在王妃的秋爽院,心里高兴,这才脸上带了出来,才不是做梦呢。”   顾卿晚闻言却微微怔了下,遂又笑着道:“王爷留宿秋爽院,你高兴哪门子?”   文晴给顾卿晚挽起长发来,挑拣着合适的发簪比划着,道:“奴婢当然是替王妃高兴了,王妃人那么好,又美又和善,对王府下人多好啊,王爷眼睛里却只看得见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奴婢们都替王妃委屈呢,如今好了,王爷总算是……”   文晴说着,见镜子中顾卿晚微微发怔,低眉敛目的,顿时面色一白,手中的发簪也从指端滑落,忙急色道:“姑娘,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姑娘和王爷那些妾室不一样的……”   文晴越说越着急,越解释越无力,最后到底咬着唇,跪了下来。   ------题外话------   素素码字太慢,写文占去的时间太多,常年没有休息日,经常晚上还在码字,总是扔给孩子一个平板,或者扔着他看电视,明明知道这样很不好,可因为没时间陪他,也没人带他,便一直放任着。结果今天发现才四岁多的儿子视力0。4,已经出现的问题,很内疚,也很难受,本来想二更多写点的,因心情实在写不动,只能这样了,素素以后大概也都不会再二更了,想多多抽时间陪陪孩子,只能保证尽量不断更,还请亲们见谅吧。   谢谢185**2970 送了10颗钻石、龙月雪 送了2颗钻石、185**2970 送了99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11朵鲜花、落樱蝶舞 送了1朵鲜花、138**1314 送了2朵鲜花,么么哒。   ☆、186 什么病呢   文晴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紧紧咬着唇,满脸的懊悔之色。都是她嘴快,怎么能当着姑娘的面说那样的话呢。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文晴对顾卿晚是真生出的主仆之情来,顾卿晚和善好伺候,对她也亲切,雪景院也清净,文晴觉得能伺候顾卿晚这样的主子是自己的福气。   只她这些时日观察也算是瞧出来了,顾卿晚是真不乐意当这个顾姨娘,对秦御也不怎么上心,文晴有时候想想,也能理解。   顾卿晚本来是首辅千金,是要做镇国公府正经的世子夫人,将来做镇国公夫人的,便是家道中落,又退了亲,大抵也磨损不了心中的清傲骨气,旁人瞧着千好万好的王府妾室,在顾卿晚眼中怕是桎梏炼狱。   更何况,顾卿晚不是养不活自己的人,文晴瞧着,单凭顾卿晚的一手易容术和连王府匠师们都惊叹不已的盖房子的能耐,在外头她就能自立门户。   也莫怪顾卿晚不甘心,和秦御之间,倒像是秦御更贴着一些。   文晴是真心觉得顾卿晚和王府那些个整日里心思诡诈,算计王妃,抢夺宠爱,没什么见识,老出幺蛾子,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不一样。   只是偏偏顾卿晚现在就处在这么个位置上,妾室本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哪家哪户妾室上台面了,传出去,就要遭受笑话,也不合乎世俗常理。   所以文晴这会子心中着急,竟然呐呐难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卿晚其实并没有生文晴的气,她自然也知道文晴不是有意戳她心窝子的。她方才只是在想礼亲王和礼亲王妃的事儿,故此便失了神。   她在想古代的女人和现代女人的想法真的很不一样,浪子回头在古代女人眼中是如此的值得歌颂。   礼亲王现在玩够了,觉得没意思了,反倒想起妻子来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王妃该心无芥蒂的重新接受礼亲王呢?为什么就没有考虑下王妃内心的感受呢,年轻时,礼亲王亲手在王妃的心里裂开了一条沟壑,现在那沟壑好容易结痂了,礼亲王又要揭开伤疤,强硬的选择缝合,就算能缝住了,礼亲王妃不痛吗?缝在一起也还是有一道难看的痕迹啊。   礼亲王和王妃这种情况,虽然和她于秦御不一样,但却也有相同之处。昨日秦御的话,秦御的态度,都将顾卿晚的心绪搅的一团烦乱。   可今日她却冷静了下来,就算秦御现在对她真心一片,也抹不掉他曾经带给她的那些伤害。若非她心理够强大,换一个本主那样的性子,秦御的所作所为能将人逼的上吊。   强抢民女,逼良为奴闹出人命来的事儿还少吗?   秦御从一开始就没尊重过她,凭什么他现在想修复弥补了,她就得接受他的感情?更何况,她现在还处在这样尴尬的妾室位置上。   秦御即便做了不娶妻的决定,礼亲王他们也不会同意,再知道都是因她之故,还不得分分钟弄死她这个祸害啊?   退一万步说,秦御真一辈子不娶妻,她也没一辈子给人当这个狗屁倒灶妾的道理。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愿意当这个妾,秦御这样的身份,顾卿晚也不相信他能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过到头。   有句话说的,男人啊,不到盖棺定论之时,就不能相信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在爱情上,男人远比女人善变的多。   她和秦御之间的变数太多了,顾卿晚不想跳这个坑。说白了,若是深深的爱一个男人,她还能无所畏惧的去和他一起经营未来,她现在还是抵触的,秦御的突然表白,只让她心生退避之心罢了。   更何况,她是要回到爸爸妈妈身边的,她绝不能爱上这里的任何一个男人。那样的话,她就真回不去了。   这样想着,顾卿晚下意识抚了抚手腕上的玉莲花,心里有些着急起来,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这朵玉莲花都半点异动都没有?难道她想错了?   不可能,她穿越必定和这鬼东西有关,顾卿晚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她有必要找些专业人士,比如说高僧道士神婆之类的问一问。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在文晴跪下时,顾卿晚便没能反应过来。回过神时,小丫鬟已经快把嘴唇给咬破了,顾卿晚忙将文晴拉了起来,笑了开来,道:“瞧把你给吓的,我不在意的,方才只是在想早膳吃什么想的入神了。”   她说着抚了抚肚子,可怜兮兮的又道:“还真是好饿了,好文晴,咱们要摆膳了吗?”   顾卿晚这样子,瞧在文晴眼中就是强颜欢笑了,心里又揪了揪,才忙应了声,飞快的给顾卿晚收拾好发髻,快步出去了。   顾卿晚用过早膳,便往花园去看浮云堂的修建情况,她这些天忙着刘家的事儿和酒楼草图,已经有些时日没去了。   秋风一起,园子中的景致一日日的变化,像是一只大手,抚开了夏日的葱茏,眨眼间便掀开了秋的瑟缩。   顾卿晚带着文晴一面瞧景致,一面往浮云堂的方向绕,谁知刚走过一处灌木丛,就见一个紫色的身影一手撑在一颗木棉树上,正垂着头好像在干呕。   秋日舒朗的阳光照在那道影子身上,少年郎的身形愈显单薄欣长,他的一张漂亮的脸被染上了干净的光阳,平日略显英气的眉因难受微微蹙着,下头是卷翘而纤长的睫毛,渡了一层淡金色,显得毛绒绒的,遮掩了眼底的情绪,却一颤一颤的很是可爱。   少年的手抬着,虚掩了口鼻,垂着头干呕着,怎么瞧怎么脆弱柔弱。   竟然是多时不见的宣平侯,景戎。   顾卿晚的目光落到了少年遮挡着口鼻的手上,禁不住怔住。这小子的手也生的太纤细小巧了吧,五指纤纤似葱削,骨节圆润柔腻,白皙的和葱管一样,骨骼玲珑,好似完全没男孩子的宽厚。若非一眼认出是景戎,单瞧这只手一准以为是女孩的手呢。   顾卿晚一直知道景戎长的漂亮的过分,可这小子长手长脚,才不足十四就比她还高半个头,武功又高,气质也狷狂不羁的,平日是怎么都不会将他错认成女孩子的。   只是这会子他扶着树干呕的样子,却怎么瞧怎么柔弱,而且顾卿晚从没发现,景戎个子高是真高,骨架却细的堪比女孩了。   她怔着没回过神来,倒是景戎好像舒服了不少,含笑道:“多日不见,晚姐姐不认识小爷了?”   他说着直起身子,转过了身来,高高挑起一边飞扬的长眉来,又道:“若是让御二哥知道晚姐姐一见小爷就目不转睛的看,他该找小爷拼命了。虽说以小爷的拳脚不怕他,但若是这事儿传出去,小爷在外头那些个莺莺燕燕红颜知己们却是要伤心落泪的。”   他这么突然转过身来,脸上方才的柔弱果然就褪了个干干净净,神情邪气中带着点痞色,顾卿晚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再来,景戎虽然武功高又已是一品宣平侯,可年纪小啊。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没长开,亦男亦女点也是正常。   她含笑福了福身,上前两步才道:“宣平侯哪里不舒服吗?”   景戎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指着前头不远处的一角亭子,道:“逸哥哥今日休沐,准备了些菜肴美酒邀小爷来赏落叶秋湖,结果被王爷临时叫走了。小爷大抵是昨日吃坏了肚子,今儿吃酒又猛了些,腹中有些翻腾。”   顾卿晚闻言仔细观察了下景戎的面容,见他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可却瞧不出吃了酒,不觉一笑,道:“面黄而消瘦者,多见于胃病虚热,黄而色淡者属胃病虚寒,宣平侯可否伸出舌苔来予我一瞧?”   景戎,“……”   文晴,“……”   这些天顾卿晚一直在看医书,文晴还以为顾卿晚只是随便看看,可这怎么都给人看起病来了!   “宣平侯无需讳疾忌医,我略通晓一些医,或许可以帮小侯爷看一看,对了,我记得上次在宫宴上小侯爷便有些脾胃不适的样子。”   顾卿晚双眼发亮,说话间又往景戎身前走了两步。   景戎脸上的笑有些僵,不过顾卿晚的眼神太热切,他拒绝都有些不好意思,到底伸了下舌头。   顾卿晚便拧了眉,道:“奇怪了,小侯爷的面色虽微白,可却并非脾胃有疾之状,这胃寒湿者较明显的病症是舌苔,小侯爷舌苔正常,可见不是,胃热也不像啊……敢问小侯爷腹中翻涌是哪种翻涌?可伴有疼痛之症,或者是灼热之感?”   景戎被顾卿晚逼问的额头都微微有了细汗,呵呵笑着道:“好像……好像是有点疼。”   顾卿晚眼前又是一亮,道:“那是哪种疼法?连绵的,还是间断的?可否喜温喜按,可有没有食欲,或者神疲乏力?还是伴有旁的什么症状?”   景戎肚子根本不疼,身体太健康,好像就没肚子疼过,哪里形容的出是什么疼法。被顾卿晚连番逼问,倒是想起从前好像有此着了寒气,还真肚子疼过,便形容道:“一揪一揪的绞疼,间或还有些发坠,恶心,却又吐不出来,不过这会子小爷已经好多了,没事儿了。那个,小爷还有些事儿,便先走了,改日再和晚姐姐叙旧啊。”   他言罢就要逃,顾卿晚却追了两步,往他面前一挡,嘀咕道:“怎么像是痛经呢……这到底是什么症状。”   她面露沉思,明显是看病看的有些痴痴然,随口轻声嘀咕了那么一句。奈何景戎耳力绝佳,顿时唇角便使劲抽了抽,脚下差点没来个跄踉。   正想绕过顾卿晚赶紧离开,谁知道又一股恶心翻涌而来,捂着嘴便又干呕了一下。   顾卿晚面色微惊,探手便道:“这样,我也有看了两本脉象的书,我给小侯爷摸个脉看看吧?”   她说着就要往景戎的手腕上搭,景戎吓的一退三步远,惊道:“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亲,兄弟妻不可戏,晚姐姐可千万别害小爷,小爷……呕……”   他说着侧身又呕了一下。   顾卿晚见他如是,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却被文晴忙忙拉住了。   顾卿晚茫然看向文晴,就见文晴神情尴尬,道:“姑娘会吓着小侯爷的,姑娘给小侯爷把脉确实不合适,小侯爷要看病多的是太医院的大人们,姑娘不是急着去浮云堂吗,还是快些走吧。”   顾卿晚闻言眨了眨眼,一时间双眸有些微黯,回过神来。   她这些天背了不少医书,也算摸到了一些医术的边儿,景戎是她遇上的第一个病患,方才难免有些激动。   现在想来,自己到底不是大夫,这样追着人家要给人看病确实不好。更何况,两人的身份,原在这园子里碰到就是要避嫌的,她还非要给人家把脉,若是叫人瞧见,却是要惹来麻烦的。   顾卿晚心头略叹了一声,放弃了给景戎看病的念头,只见景戎确实不大舒服,她到底放心不下,吩咐文晴道:“你在这儿守着,为去那边亭子给小侯爷端杯热水来。”   文晴福了福身,顾卿晚便忙往方才景戎指的亭子而去。亭子中果然备着酒菜,自然也有茶水,顾卿晚给景戎倒了一杯热水,又匆忙自荷包中翻出随身携带的小玉瓶来,往里头滴了两滴玉莲花蜜,这才转身出了亭子,回到花道边儿将热水端给景戎。   景戎对顾卿晚也没什么防备心理,接过热水便喝了下去,原是想压压那股恶心劲儿的,倒不想一杯水下去竟觉神清气爽了一些。   他好受些了,许是害怕顾卿晚还要提把脉的事儿,忙忙抱拳谢过顾卿晚便快步去了。   却说刘惠佳,她没能见到刘民生最后一面,当夜哭着被金妈妈拖回了客栈,可还不到天亮,锦乡伯府便发现世子夫人不见了的事儿。   锦乡伯大怒,不管他对刘惠佳这个媳妇有多不满意,都已经迎娶进门了,在外人眼中那就是锦乡伯府的世子夫人,如今她跑了,若是在外头出个什么事儿,锦乡伯府还不得成为笑话啊。   锦乡伯忙令伯夫人严查此事,秘密的赶紧将刘惠佳给找回来。   锦乡伯府也算有些能耐,再加上顾卿晚让金妈妈带刘惠佳出府也没特意让人提她们遮掩行踪,故此不到这日正午,伯府的人便寻到了刘惠佳落脚的客栈。   他们只说是来抓府里的逃奴,二话不说,往刘惠佳嘴里塞了汗巾,头上罩了麻袋便将刘惠佳给绑了回去。   刘惠佳被再度关进了明心院,李泽恨她竟然嫁进了伯府还敢跑出去,愈发觉得这女人是个荡妇,拿着马鞭使劲的抽打。   最后还是锦乡伯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这才夺了李泽手中的马鞭,将李泽拦了下来。   李泽红着眼,梗着脖子,道:“爹,你让我打死她!儿子娶了这么个女人,已经抬不起头,都不好意思出门了,如今她竟然还敢往外跑,这样的女人,爹你还要护着她吗?!”   锦乡伯瞧了眼蜷缩在墙角,头发散乱,浑身血污,抱着身子瑟瑟发抖的刘惠佳,面上闪过厌恶之色,却道:“你也知道爹让你娶她是为着周首辅的承诺,如今刘家倒了,你的官职却还没到手呢,怎么能让她死了?她若死了,周家出尔反尔,岂不是白娶了她?”   见李泽脸色难看,却平静了下来,锦乡伯才又道:“行了,找个婆子给她上药,爹现在就去拜访周鼎兴。”   他言罢,警告的又看了李泽一眼,这才丢了马鞭,大步去了。   李泽冷冷扫着刘惠佳,沉哼一声,道:“你等着!”   声音阴冷,像是淬了毒一般。   刘惠佳缩了缩身子,直到李泽出去,砰的一声甩上门,她才麻木的抬起头,瞧着满屋横七竖八被砸的不成样的屋子,眼泪决堤而下。   然而锦乡伯去周府拜见却不顺,周家的下人将锦乡伯迎进了花厅,只说周鼎兴尚未回府,茶倒是一遍遍的换新,等了两个时辰,人却是迟迟等不到。   锦乡伯催了再催,周家大老爷周江延才过来相见,锦乡伯一提给李泽安排官职的事儿,周江延便推脱此事自己做不得主。之后,又有下人来报,周鼎兴被秦英帝留在宫中议事,不回来了。   锦乡伯从周家出来,让下人一打听,却得知周鼎兴早在两个时辰前就从侧门进了府,根本就没在宫中。   锦乡伯顿时便知,刘家倒了,周家这是耍赖反悔了。   他憋着一肚子闷气回到了伯府,想了想便让人准备了一碗汤药,又吩咐将李泽唤进了书房,指着那桌上的汤药道:“这是一碗毒药,你端到明心院去,好好审问下她,看看她可知道刘民生捏着的周家的把柄到底是什么,兴许她知道呢。煮熟了的鸭子,不能将这样飞了!”   李泽闻言点头,端着药便又到了明心院。   天色已经黑了,明心院却没掌灯,李泽进屋,看守的婆子才在屋里放了一盏油灯。   刘惠佳身上覆了药,蜷缩在床上,见李泽进来惊恐的往后缩,李泽端着药上前,狞笑着俯视着刘惠佳,道:“知道这碗里是什么吗?这是一碗见血封喉的毒药,爷现在喂你喝掉,你便解脱了,怎么样?”   刘惠佳不停往角落中缩,目光盯着那药碗冲满了惊恐,她活的太无望了,可是她却不想死,她好恨,她好不甘心!   眼见李泽一脚踩在床上,倾身过来抓她,刘惠佳尖叫出声。避无可避,却被李泽一把捏了下巴,刘惠佳面露哀求,李泽端着药碗凑近,道:“爷问你件事儿,你若是回答的好,爷就放过你,如何?”   刘惠佳拼命点头,李泽满意的笑了,道:“刘家到底和周家有什么勾当,周鼎兴为何会承诺给爷官职来帮你挽回名声,是不是刘家拿捏住了周家什么把柄?”   刘惠佳闻言眸光一闪,她是闺阁女子,根本就不知道父亲到底拿捏住了周家什么把柄,可是刘惠佳却也知道,此刻她若是直接告诉李泽她不清楚,李泽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她灌下毒药。   她也不能编造一套说辞,那样她就没了价值,若是李泽再确认了她在说谎,就会更加折磨她。   刘惠佳选择了吊着李泽,她开口道:“是关于顾家的,妾身饿了,世子爷让妾身喝点热汤吃点热菜,妾身便告诉世子爷。”   李泽松开刘惠佳,盯着她瞧了两眼,选择了相信,道:“去端些饭菜来!”   ------题外话------   谢谢美妞们的谅解和鼓励,心里暖暖的,爱你们。   谢谢莫误双鱼到谢桥 送了100朵鲜花、陌上千华 送了10颗钻石、185**2970 送了10颗钻石、138**1314 送了1颗钻石、kkkttt123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1朵鲜花、187**7641 送了1朵鲜花、flora88 送了9朵鲜花、陌上千华 送了9朵鲜花、黄姐0126 送了3朵鲜花。宝贝们,被包养的赶脚棒棒哒,哈哈。   ☆、187 把柄   刘惠佳狼吞虎咽的塞着桌上的菜肴和馒头,心里却在想着一会子该怎么应付李泽。完全胡编乱造是不成的,十句真话夹带两句假话,这样不被发觉的可能性才大一些。   她太饿了,吃的很急,下手去抓,已经全然没有了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李泽等在旁边瞧着,只觉恶心厌恶的要死。   他有些不耐烦,上前便将还要喝汤的刘惠佳给提了起来,随手丢在地上,道:“行了,快说。不说的话,小爷这就喂你喝药,也算没让你临死还当饿死鬼,仁至义尽了。”   刘惠佳梗着脖子噎了两下,又咳嗽半响,这才平复下来,盯视着一脸阴冷的李泽,道:“世子爷也知道,我们家和从前的顾首辅家有亲戚关系,顾家人丁单薄,我们家便成了顾家的常客。从前是常常往顾家去的……顾家的覆灭,我们家和周家都有参与,顾家是遭受陷害的。”   李泽闻言露出了嘲讽的笑来,道:“可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没想到那顾明承和顾景阳多么精明的人,也有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的时候。”   他冷嘲热讽的,刘惠佳却也没什么反应,冷笑道:“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顾家不过是拿着我们家赚取照顾亲族的好名声罢了,根本就不是真的将我们当亲人看待。我在顾家就像顾卿晚的丫鬟一样,永远都只能衬托她的清贵美好,顾明承口口声声将我父亲当子侄看待,可明明一句话的事儿,便能给我父亲安排进六部,却任父亲怎么讨好央求都不松口!”   李泽见刘惠佳越来越激动,却没兴趣听她抱怨倾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爷对这些没兴趣,爷就想知道刘家拿捏的周家把柄究竟是什么!”   刘惠佳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周鼎兴当初为了拉顾家下马,自己上位,用官职引诱我父亲为他效力。让我父亲在顾明承的书房中做些手脚。我父亲是同进士出身,本想着靠上顾明承,得一官半职,但是顾明承却是个不肯徇私的。我父亲心中不甘,便和周鼎兴达成了共识,不过我父亲也不是傻子,害怕周鼎兴事后过河拆桥,故此,动手前便令周鼎兴写了一份保书,上面注明了父亲帮忙陷害顾明承,事成之后,周鼎兴便应我父亲六部侍郎之位,那份保书是周鼎兴亲自执笔,且还盖了指印。”   她言罢李泽果然目光闪亮起来,却道:“胡说八道!周鼎兴那样的老狐狸会留下如此大的把柄让人拿捏吗?!你他娘是不是在骗爷!”   他言罢对着刘惠佳便又是狠狠两脚,刘惠佳被踹的捂着心窝蜷缩着平息半响才抬起头,断断续续的又道:“我不敢骗……骗世子爷。周鼎兴确实不会这般不谨慎,他写那保书是因为和我父亲达成共识,我父亲得到官职的一日,便必须将保书交出来销毁,只是……咳咳,只是我父亲留了个心眼,还给周鼎兴销毁的那保书是假的。”   李泽啧啧道:“周鼎兴就没发现?”   刘惠佳摇头,道:“我父亲当时请了最擅长模人笔迹的人,花了好几千两银子弄的保书,周鼎兴被骗过了。”   李泽呵然一笑,道:“如此,那份保书如今还在刘家?”   刘惠佳却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也不知道上次父亲去周府,周鼎兴答应帮助刘家是不是已经知道保书有假,还将保书索回了,更不知道那保书如今还存在不存在,又在什么地方。”   她这样说,李泽倒也相信,刘惠佳毕竟是个姑娘家,刘民生不可能将保书放在哪儿专门告诉她。   李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刘惠佳,道:“你最好没有说谎,不然……”   他言罢甩袖而去,房门被甩上,刘惠佳喘了一口气,重重跌在了地上。她仰躺在地上,却又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一碗毒药汤,她面露惊恐,爬起来端了药碗将里头的汤药都泼到了墙上,这才松了药碗又跌坐在地。   李泽出了明心院却直接去了锦乡伯的书房,他将方才刘惠佳的说辞都告诉了锦乡伯,道:“父亲看,她是在说谎吗?”   锦乡伯沉吟了片刻才道:“应该不是假的,顾家倒的太突然,十八条罪状铁证如山,顷刻间便覆灭了,本来为父也觉得不大正常。顾家倒台了,刘家反倒起来了……除了此事,为父也实在想不到,刘民生还能捏着什么周鼎兴的把柄。”   李泽顿时精神一震,道:“那父亲说,那张保书还会在吗?若是保书落到了咱们的手中,岂不是便拿捏住了周鼎兴?莫说是让周鼎兴兑现先前的承诺了,便是让他吃屎,他周鼎兴也得乖乖接着啊!”   锦乡伯道:“保书应该还在,刘民生既然废了那么大力气保住了那张保书,那便是留做最后保命棋使的,他不可能为了刘惠佳便将这最后一步棋丢出来。若是为父所料不错的话,上次刘惠佳出事应该是刘民生向周鼎兴透露了保书还在的消息,并做了威胁,周鼎兴这才妥协了。事后,周鼎兴便知道,不能任由刘民生如此下去,这样他会沦落成刘民生的傀儡。故此,周鼎兴便设计了这场科考舞弊案,直接铲除了刘民生。”   锦乡伯言罢,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又道:“怪不得到最后,刘民生已被判了刑,他都死咬着非说没有售卖过试题。呵,这个刘民生也是太贪心,周鼎兴那样的老狐狸,又怎么可能因一张保书就乖乖就范了呢。”   摇头一笑,锦乡伯道:“刘家已经被抄,那保书即便真有,大抵也已到了周鼎兴的手中,咱们不必想了,是不可能找到的。”   李泽顿时便面露黯然,道:“如此,这个消息岂不是没什么用?”   锦乡伯叹了一声,揉了揉额角,道:“可惜了,晚了一步。”他又想了想,才抬眸看向李泽,道,“顾家那个女儿,为父听说是进了礼亲王府,且极为得燕广王的宠爱?”   李泽虽还没想明白父亲怎么突然提到了此事,但他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儿却一向上心,当即便像被问到了专业领域一样,回道:“何止是宠爱,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溺宠。礼亲王妃亲自去顾家的事儿,儿子便不用说了。燕广王后院就这么一个女人,没事儿就回府去守着,竟然还将礼亲王在王府的避暑小院都给拆掉了,就因为那女人画了张殿宇图,就要重建浮云堂。儿子听说,那浮云堂可是礼亲王特别喜欢的,还是海大师的杰作,就那么推了重建,这不是儿戏吗?这简直就是宠妾宠的都不要孝道了啊。儿子就算再混账,也不会像燕广王那样啊,真是被狐狸精缠身了。”   锦乡伯闻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有人家燕广王的手腕和本事,老子宁肯你被狐狸精缠身也不管你!”   李泽,“……”   锦乡伯倒没怀疑李泽话里的真实性,这个儿子什么德行,他当老子的清楚的很,这种香艳事儿,李泽一惯上心,勋贵圈儿里总是有各种流言的,礼亲王府虽然和锦乡伯府隔着好几个台阶,平日交往的不是一个勋贵圈儿,但所谓无风不起浪。   秦御疼宠那顾家姑娘却是妥妥的,锦乡伯便道:“既然周鼎兴不准备兑现承诺,那便只能换条路走了。”   故此,是日夜秦御便接到了锦乡伯预前来拜访的贴子,文晴执着帖子道:“宋侍卫说,锦乡伯来了,正在前院花厅中奉茶,说是有关顾家的事儿想和二爷说,不知道二爷可要见他。”   文晴禀报时,秦御正靠在大迎枕上,神情慵懒的捏着一枚白玉棋子往旁边炕桌上的棋盘上摆,顾卿晚盘腿坐在炕桌另一边,正拧眉思索着。兔兔躺在放白棋子的玉盒中,用两条小短腿蹬着,将白棋子使劲的往黑棋盒子里抛着玩儿。   屋中的气氛轻松而温馨,闻言,顾卿晚看向秦御,抬手便将桌上的棋局搅乱了,道:“殿下去见锦乡伯吧,等我研究几本棋谱再和殿下大战三百回合,棋逢对手才有趣,现在这样被殿下完虐的感觉太憋屈了,我不下了。”   秦御却笑了笑,丢着手中的棋子,道:“可爷这会子不想动,就想呆在卿卿这里。要不,卿卿陪爷一起过去?他说是关于顾家的事儿,卿卿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顾卿晚便果决的跳下了软榻,文晴忙寻了件青莲色素面绣白色玉兰花,镶一圈白狐腋毛的斗篷给顾卿晚披上。   顾卿晚瞧了眼秦御,见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一件长袍,便吩咐文晴给秦御也拿了件斗篷,亲自过去给他披在肩头,又系了带子。   傍晚时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外头冷的紧,两人携手出了屋,丫鬟已放好了木屐。顾卿晚扶着文晴要往里套,秦御却道:“大理石板淋了雨水,湿滑的紧,还是爷抱你过去吧。”   他说着脚下已蹬上了木屐,略一侧身,弯腰便将顾卿晚抱了起来,身上的大斗篷一扬,将她严严实实裹进了怀里。   顾卿晚踢腾了下双腿,秦御隔着衣裳拧了她腿弯一下,道:“下着雨,都躲雨呢,不会有人看见的,老实点。”   笑话,文晴也熬了一段时日的暖宫汤药了,也不知道顾卿晚如今身子是不是已经适合坐胎了,他怎么可能让她在这关键时候沾染一星半点的凉寒?   说话间秦御已经抱着她大步走出了老远,顾卿晚从斗篷中钻出脑袋来,见门口已经遥远,只能放弃了挣扎。   虽然让秦御抱着招摇过市的往前院去,会让她头皮发麻,可地上确实已经有积水了,绣花鞋一脚上去马上就湿,她也不会自找罪受。   秦御体力好,武功高,便是平日里练枪,挥的精钢枪都比顾卿晚要重的多,抱着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一路到了凌寒院心跳平稳,喘息平稳,就像怀里不是个女人,而是轻飘飘的羽毛一样。   锦乡伯在凌寒院的花厅中等候,秦御绕路将顾卿晚送到了花厅后隔着多宝阁的小耳房,这才折返从前头进了花厅。   锦乡伯见秦御果然来了,顿时便知这一趟走对了,周鼎兴那边黄了,能借此机会搭上礼亲王府也算不错。   他忙笑着站起身来,拱手道:“漏夜来访,打扰郡王了。”   迎夏给秦御奉了茶,秦御摆手令其和其她伺候的丫鬟都退下了,方才开口道:“是打扰了,既如此,便开门见山直说吧。”   他言罢端起茶盏,吹起茶来,举止优雅,却很是傲慢,眼皮子垂着瞧着茶色,说话间不曾瞥锦乡伯一眼。   锦乡伯脸色一僵,接着才继续笑道:“郡王豪爽,既如此,我便直说了,此次前来,是从我那儿媳口中听说了一些关于前首辅顾家的事儿……”   他倒是没隐瞒,将刘惠佳的那些话都说了出来,道:“此事到底关乎重大,又和郡王内宅女眷有关,在下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过来和郡王说上一说方可安心。”   顾卿晚隔着多宝阁坐在后堂中,锦乡伯的声音清晰可闻,听到这里不觉嘲讽的挑了挑唇。   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锦乡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厅中,秦御却没立刻搭话,待锦乡伯言罢,他只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腰间垂挂的麒麟玉雕,半响才挑眉一笑,看向锦乡伯,道:“伯爷的意思是,皇上冤枉了顾首辅,错杀了自己的授业恩师?开国功臣?那可真是我大秦建朝以来最大的一桩冤假错案了。既如此,本王便和锦乡伯一道进宫去御前分辨分辨好了。”   他说着豁然站起身来,扬声道:“来人,请锦乡伯随爷进宫!”   锦乡伯顿时面色大变,站起身来,道:“燕广王,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秦御冷笑,目光睥睨着锦乡伯,又道:“哦?那锦乡伯又是何意?锦乡伯将皇上错杀恩师的事告知本王,是想离间皇上和我礼亲王府的关系的意思吧。”   锦乡伯脸上一时便冒了汗,他本是想以此事向秦御卖个好,也算搭上了礼亲王府这条船,李泽通过举荐恩荫出仕,得个一官半职的便容易的多了。可是他没想到,燕广王年纪轻轻,竟然如此难缠,非但没被他牵着走,反倒将他压的死死的。   眼见秦御大有闹进宫里的意思,锦乡伯脸色微变,道:“郡王息怒,息怒,此事是在下思虑不周,思虑不周了。”   秦御脸色暂缓,道:“今日本王就当锦乡伯从未来过,本王也不曾听过这些胡话,锦乡伯请吧。”   锦乡伯闻言简直是如蒙大赦,匆匆行了一礼就灰头土脸的出了花厅。   他身影消失,顾卿晚便从后堂绕了进来,见秦御坐在太师椅中挑眉看过来,便走过去欲往他身边的座位上落座。   人刚走过秦御身旁,便被他手臂一伸捞住了腰肢,轻轻一带,一屁股坐在了秦御的大腿上。   知他不会放开,顾卿晚索性动了动屁股,坐的更舒服了些。秦御含笑道:“方才他的话,卿卿觉得可属实?”   顾卿晚方才在后头便思索过了,闻言道:“我觉得不像是刘惠佳信口开河编造出来的假话,殿下让人查一查,刘家抄家的事儿便知道此事的真假了。”   秦御自然明白顾卿晚的意思,若刘惠佳说的是真话,周鼎兴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对刘家动手,顾卿晚便先一步灭了刘家。   周鼎兴坐收渔翁之利,便会在抄家时派人去寻那封保书,只要查查抄家时,刘民生的书房和卧室有没有人趁着抄家寻找东西,便可佐证此事。   而抄家时,虽场面混乱,可也人多眼杂,如果有人趁机寻东西,应该瞒不过人,查此事不会太难。   秦御点了点顾卿晚的鼻子,道:“聪明。爷吩咐人去查问此事,若是佐证了再审问刘惠佳那保书的去处。”   顾卿晚点头,道:“刘惠佳应该是知道保书所在的,她手中若不是握着这样的讯息,便不敢将此事告诉锦乡伯,不然难道不担心失去利用价值,立马奔赴黄泉?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呢,原本我以为刘惠佳没见着刘民生最后一面,一定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言罢自嘲的笑了笑,这才又道:“我太以己度人了,从前在闺阁祖父,父亲和大哥都呵护着我,我什么都不关心,家里的事儿也一概不知,如此看来,刘惠佳倒是能耐的紧,比我强多了。”   秦御闻言捏了下顾卿晚的手,道:“她什么东西?这世上再没女人能比爷的卿卿强了。”   顾卿晚不觉失笑,道:“殿下说,锦乡伯回府后不会立马弄死刘惠佳吧?”   秦御挑眉摇头,道:“怎么会呢,如今刘家刚倒,这节骨眼上让刘惠佳暴毙,可不是好时机,对锦乡伯府的名声也不好,放心吧,她不会死的。”   刘府抄家是在三日前,秦御让人查了刘府抄家的事儿,果然,当时负责抄家的官兵,有人瞧见带队的一个叫刘运强的人在抄刘民生的书房和卧室时,格外仔细,连墙缝床板缝这种地方都留意了,确实像在翻找什么东西。   不过,这个刘运强最后应该也没能找到要找的东西,因为抄家离开刘家时,他的脸色不大好看。   官兵都喜欢抢抄家的活儿,因为抄家期间,总能顺走一点油水,只要不是太过分,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规矩,水至清则无鱼,一般上头也不会管。故此抄家离开刘府时时,大家都心情不错,只刘运强却瞧着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便有人留意到了他。   顾卿晚得知此事,简直要替死了的刘民生鼓鼓掌了,在坑周鼎兴上,刘民生干的还真是不错。   周鼎兴应该还没找到那张保书,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顾卿晚有些害怕再被周鼎兴抢了先机,便央秦御派人留意些周府的动静,还有刘家的男丁被流放,女眷沦为军妓,也要防备着他们中有人知道此事,让秦御的人守着城门,谨防周鼎兴派人去追这些人,率先得到了保书的下落。   还有就是刘惠佳那里,顾卿晚决定不再等待,是日夜便让秦御带着她夜探锦乡伯府,去亲自会见一下昔日的好姐妹。   ------题外话------   谢谢回眸的冬瓜 送了2颗钻石,lisa67 送了6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12朵鲜花、千年风雅 送了9朵鲜花、芸芸悦 送了5朵鲜花、185**2970 送了9朵鲜花、jingfeng1985 送了1朵鲜花,么么哒   ☆、188 皇帝授意   夜半,顾卿晚被秦御抱着跳进了锦乡伯府的明心院中,宋宁早就打前站安排好了一切。   也不知宋宁做了什么手脚,秦御抱着顾卿晚直接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了上房。   门吱呀呀的被推开,扑面便有一股难闻的腐臭和血腥气,屋里没有灯光,黑漆漆一片,顾卿晚见已经到了地方,想跳下来自己走,秦御却安抚的拍了拍她,道:“地上又脏又乱,别乱动。”   他说着,迈步跨国一地的碎瓷片往内室走,刘惠佳缩在床上,本就宛若惊弓之鸟,这会子夜半静寂,却有开门声和男人的说话声。   她吓的顿时清醒了过来,抱着双臂使劲往床角缩,声音惊惶着道:“谁?是谁在哪里?”   这么晚了,却有人过来,她害怕是锦乡伯府等不及要弄死她了。   刘惠佳瞪大了眼,很快便瞧见有高大的人影进了内室,那人却并没将目光投射过来,反倒是走到了桌边儿,一脚踢开旁边倒落的春凳,然后又拂落了桌上的杂物,这才倾身道:“勉强坐桌上吧。”   刘惠佳这才发现,那人的怀里竟然还抱着一个女人,说话间他将那女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   渐渐适应了光线,刘惠佳盯着那坐在桌上的女人,眼睛越瞪越大,不太确定的道:“顾卿晚?”   顾卿晚看着缩在床中的刘惠佳,点头道:“是我,刘惠佳许久不见了,你一向还好?”   她的声音很轻柔平静,就好像当真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的一句问候。刘惠佳听在耳中却满是讽刺之味,她落得如今这般都是拜顾卿晚所赐。   若非顾卿晚散播谣言,败坏她的名声,李泽不会那样对她,即便刘家倒台了,祸不及出嫁女,她在锦乡伯府的日子就算艰难一些,也不至于会像现在一样!   有时候人入了魔障,只会越钻越深,刘惠佳便是如此,她这些时日最恨的甚至不是李泽和锦乡伯,而是顾卿晚。她觉得若非顾卿晚的陷害,李泽不会如此对她,刘民生也不用去找周家出面,周家也不会对刘家动手。   刘惠佳和锦乡伯想的一样,她也以为刘家的事儿是周鼎兴干的。   此刻瞧见顾卿晚,刘惠佳只觉全身都充满了愤恨的力量,她顿时便从床上跳了下来,一阵风般冲向顾卿晚,道:“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她身影没靠近,便有两道银光射来,直接扎进她的膝盖,刘惠佳疼的惨叫一声,跌趴在地,捂着膝盖掌心有鲜血渗透而出。   那两道寒光却是隐在暗处的宋宁所发,秦御瞧着蜷缩在地上疼的直打滚的刘惠佳,道:“再不老实便再废了她的双臂!”   他声音清淡,宋宁应声道:“是,爷。”   那两枚寒刃像钉子一样扎在膝盖骨里,震碎了她的骨头,刘惠佳疼过之后才绝望的发现,她的腿被废了,她用不上力,起不来身!   秦御的话也佐证了这一点,他们竟然废了她的腿!   刘惠佳血红着眼抬头,正看到站在桌子旁边,护着顾卿晚的男人的双眸,一点月光下,冰冷的异色眼眸,格外震慑人心。   早就该知道,顾卿晚跟了燕广王,能抱着顾卿晚深夜来此的除了燕广王秦御,再不会有旁人。   可是此刻真认出秦御来,刘惠佳却怎么都不敢相信。   为什么顾卿晚那么好命,堂堂燕广王竟然真的如此宠爱她,方才秦御抱着顾卿晚小心翼翼,好似护着的是易碎珍宝的模样,还有他那高高在上,好似顾卿晚踏足这里都是对她的侮辱的模样,令刘惠佳绝望而嫉恨,不甘又刺心。   可是她害怕秦御,她吓得甚至不敢表现出情绪来,忙忙便垂了头。她不是傻子,相比李泽每次过来都凶神恶煞,大动干戈,最后虽然痛打她一顿,却没伤及要害。她更害怕眼前人,甚至一声没出便废掉了她的双腿,她不想连双臂都保不住。   “刘惠佳,我没欠过你任何东西,我顾家更不曾欠过你们刘家什么,升米恩、斗米仇,你刘家丧尽天良,恩将仇报,到了这会子还觉得是别人亏欠了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顾卿晚的声音传来,她瞧着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惠佳,口气一如既往的淡然,好像根本就不在意刘惠佳的挑衅,好像刘惠佳怎样嫉恨疯狂,怎样的想将她踩在脚下,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从前没将她放在眼中,高高在上,如今还是一样看不上她,连恨都不屑给她。   刘惠佳安静了下来,顾卿晚的却再度开口,道:“我来,只是想问问你,周鼎兴所写的那份保书究竟在何处?你告诉我,我便让人带你离开这里,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怎样?”   刘惠佳闻言这才再度抬头看向了顾卿晚,嘲讽道:“你会救我?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顾卿晚顿时挑眉一笑,毫不在意的道:“为什么不?陷害我顾家的,往我祖父的书房做手脚的是你父亲,又不是你。如今刘民生已经身首两处了,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报。不瞒你说,刘民生还真没售卖试题,刘家的事儿,都是周鼎兴一手策划的。呵,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这出戏我看的很开心呢。你瞧,本来我还想央求殿下帮我收拾刘家呢,可现在都不用我出手,刘家便完了,可见老天还是长眼了的。”   她言罢冲刘惠佳笑了笑,这才道:“刘民生这个罪魁祸首死了,刘家也落的和当初顾家一个下场,你如今这幅样子,好像已经很惨了……我还有必要紧追着你不放吗?不是我够好心,而是相比那份保书,你真没那么重要,我也没那么在意你,救你换取一份保书,我觉得很划算。”   顾卿晚的话令刘惠佳怔了一下后便自嘲的笑了起来。是啊,顾卿晚根本就看不上她,顾卿晚总是那么高高在上,秦御肯陪着顾卿晚到这里来,她方才惨叫都没有惊动锦乡伯府的人,可见救她逃离这里,根本就是顾卿晚一句话的事儿。   用一句话救她出去,却得到那样重要的一张保书,顾卿晚为什么不那样做?   刘惠佳自嘲的笑着,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笑话,她从小就嫉妒顾卿晚,她一直和顾卿晚做比,结果到了最后,顾卿晚也没将她看在眼中,到了此刻,反倒是顾卿晚成了她的救世主,没有什么比这更可笑更令人绝望的了。   刘惠佳忍不住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她笑的浑身打颤,顾卿晚冷眼瞧着,再度开口道:“刘惠佳,你想好了,你若不肯配合告诉我,殿下便会让人对你用刑,最后抗不抗的住难说,也许你错失了离开锦乡伯府的机会,还会吃尽苦头,最后依旧被审出保书的下落来。若是你乖乖配合,你却可以逃出生天,并且我拿了那份保书,将来定将周家拉下马,也算给刘家报了仇。说起来,比起被周家利用的刘家,我更恨策划了一切的周家。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取舍。”   刘惠佳笑声渐止,抬头看向顾卿晚,咬了咬牙,半响终是放弃了挣扎,道:“好,我答应你。保书被我父亲送回了祖宅,你让人带着我回明州府的祖宅,我将保书找出来。保书你们拿到手,便让你的人将我就地放了,再给我一千两银子生活,如何?”   顾卿晚笑了下,道:“成交!”   她言罢,不再看刘惠佳,只冲秦御道:“殿下,完事儿了,咱们走吧。”   她要往下跳,秦御却提前一步将顾卿晚又抱了起来,迈步就往外走。   刘惠佳仰着头盯着两个人的背影,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些笑意,道:“顾卿晚,你不会真以为顾家的事儿,都是周家设计的吧?”   秦御脚步微顿,顾卿晚再度看向刘惠佳,道:“你什么意思?你还知道什么?”   刘惠佳的目光在顾卿晚和秦御之间转了下,笑着道:“我只是听父亲说,他陷害顾家都是为皇上效力,君恩大于一切恩情,刘家是向皇上尽忠!”   顾卿晚闻言眸光一缩,刘惠佳的意思,分明是说,周家陷害顾家,并非单纯的朝堂官员间的政治倾轧,而是秦英帝授意的。   周家也不过是听君令,顺手推舟而已。   顾卿晚心中微寒,禁不住抓紧了秦御的衣襟,秦御迈步带她离开了屋子。   夜风一吹,顾卿晚微微咬了下唇。她想到顾家一案的审案结案之迅速,想到了那十八条证据确凿的所谓罪行。   若只是周家陷害顾家,祖父到底是秦英帝的老师,顾家的案子怎么也不可能那么快就了结,顾家父子入狱没三日便判了斩立决。   当时都说秦英帝是对祖父太有感情,故此得知真相后,才会那样龙颜震怒,如今想来,也许当真是秦英帝授意的周家。   不过,也有可能是周鼎兴为了让刘民生听命于他,故意拿君命来说事儿欺骗刘民生,或者是刘惠佳说谎?   至于原因,很简单,刘惠佳想让她恨秦英帝,恨皇室,从而对皇帝的堂弟秦御也心生抵触。   只是,想到祖父和父亲放在当铺的那半个传国玉玺,顾卿晚又觉得顾家的覆灭可能真的是秦英帝授意的。   祖父是秦英帝在太子时的太傅,是东宫班底,早在秦英帝还是太子时就被绑上了秦英帝的战船。   先帝驾崩,两位皇叔摄政,便是功高震主,秦英帝想要揽权,动手清理朝廷势力,矛头也该对准义亲王府和礼亲王府才对啊。祖父和父亲反倒该是秦英帝的助力才对,秦英帝到底是为什么竟授意周家陷害顾家?   顾卿晚怎么想都没个头绪,秦御见月光下她眉头微拧,不觉抱着她突然跃起,顾卿晚吓的回过神来,就觉眼前景致飞速的往后倒退,秦御竟已带着她在屋脊间跳跃奔跑。   她哪里还顾得上想东想西的,忙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不停道:“慢点,慢点!”   回到雪景院,顾卿晚沐浴更衣后,盘腿坐在床上,瞧着刚从净房走出来,浑身还沾染着水汽的秦御道:“殿下说,周鼎兴会不会是义亲王的人?”   秦御闻言略怔了一下,倒是瞬间明白了顾卿晚的意思。他走至床前坐下,丢给顾卿晚一条帕子,这才道:“你的意思是,义亲王动用手段离间了顾家和皇上?这才使得皇上做出了杀你祖父和父亲的事儿。若真是如此的话,上位的周鼎兴便很可能是义亲王的人。这样想,确实能解释皇上会自断臂膀,发难顾家的事儿。当初顾家覆灭的太快,周鼎兴取而代之,父王也曾怀疑过其中有蹊跷。不过,这些时日的留意,并没有发现周鼎兴和义亲王府有任何动作。”   顾卿晚拧了拧眉,顺手接过帕子,跪坐在秦御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给秦御擦拭着头发,闻言又道:“罢了,左右也想不明白,只是保书的事儿,还得烦劳殿下让人送刘惠佳走一趟明州府。”   秦御抓住顾卿晚的手,轻轻一带,将她拽进怀中,挑眉道:“爷和卿卿之间,还用得着烦劳二字?爷和周鼎兴也是有过节的,周鼎兴亲笔写的保书,此等东西,自然是要拿回来的。只是拿到了保书,卿卿当真要放过刘惠佳?”   顾卿晚点头,道:“为难她做什么?她如今那样,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何必为她脏了手?”   秦御闻言倒也没再多言,只点头道:“你放心,爷让张哲走一趟明州府。”   顾卿晚知道,张哲和宋宁都是秦御的左膀右臂,张哲多在外行走,平日并不贴身保护,能力却不容置疑。她冲秦御笑了笑,推他道:“殿下头发湿着不好,快放开我,我给殿下绞头发。”   是日夜,秦御刚搂着顾卿晚睡着,怀中的顾卿晚却突然挣扎起来,秦御惊醒过来,就见顾卿晚双手乱挥,秀眉紧蹙着,口中念念有词,分明是做了噩梦。   他神情微变,忙抓住顾卿晚的手,连声唤她。   顾卿晚睁开眼眸,喘息了几下,这才看向秦御,神情略显沉痛,道:“我梦到了我祖父和父亲,他们浑身是血,还有祖母……”   她像是不想回忆那可怕的梦境,晃了晃头,抓了秦御的手臂,道:“许是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儿,刘民生和冯子业被斩首,又牵出周家,我心里总不大安宁,殿下,我能不能去大国寺上柱香?我想给祖父和父亲偷偷点两盏长明灯……”   秦御眸光怜惜,闻言拍扶着顾卿晚的背脊,道:“再五日就是爷的沐休日了,到时候爷陪你去便是。”   顾卿晚却摇头,道:“不,我一天都等不下去了。天亮我就想去,我不用殿下陪着,大国寺也没什么危险,殿下帮我和王妃求求情,让我一早便动身可好?我上了香就回来,殿下若是不放心,让宋宁跟着我,再多派些人跟着便好。”   她央求的拉着他的手臂轻晃,脸色似乎还带着些噩梦后的苍白,神态有些惊惶不安,乌黑的长发尽数披散在肩头,显得柔弱无助。   秦御哪里受得了她这幅样子,点头道:“这样吧,爷上了早朝便回府,等爷回府陪你一起。一路赶着些,时辰上应该也来得及。”   顾卿晚这两日都在筹谋着去大国寺寻得道高僧询问玉莲花的事儿,今日便趁着见刘惠佳之机,装做心神不宁做了噩梦的样子央秦御答应她去大国寺。   她心里有鬼,哪里肯让秦御跟着?   见秦御还是不同意,当即便面露委屈之色,摇头道:“殿下若是为我耽误正事儿,我心里也会不安。更何况,我前两日刚出门一趟,如今又要出府本就不大好,若是再因我耽误殿下的事儿,惹了是非就更不好了。殿下难道是不相信我,怕我再在大国寺逃跑?”   秦御见顾卿晚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泪盈盈的瞧过来,好像他不相信她,她便会哭出来一样,顿时便妥协道:“行,爷不跟着你便是,你早去早回。”   顾卿晚连连点头保证,秦御这才搂着她躺下,道:“快些再睡会儿。”   顾卿晚闭上眼睛,心中一轻,几乎眨眼间就睡了过去。   秦御却盯着怀中的女人看了半响,想到上次顾卿晚便是从大国寺被娄闽宁带走,禁不住喃喃道:“爷信你,卿卿也莫再让爷失望才好。”   一个时辰后,秦御随着马车一同出了王府,到了府门前,他又叮嘱了一番,令宋宁护好顾卿晚,又隔着马车叮咛顾卿晚早些回来,这才驭马往皇宫早朝。   秦御离开,宋宁也吩咐开车,马车中,文晴跪坐着将一盅莲子红枣粥端给顾卿晚,道:“粥是殿下半夜起身吩咐奴婢让小厨房单做的,就怕姑娘一早出门饥冷,殿下对姑娘可真是好。”   顾卿晚闻言瞧着那青瓷盅里盛着的红白粥,眸光微闪,没有言语。   ------题外话------   谢谢银揪嘉 送了5颗钻石、133**7991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3朵鲜花、138**1314 送了1朵鲜花   186**2925 送了9朵鲜花   ☆、189 方丈有请   顾卿晚到大国寺时,天色已大亮,宋宁提前做了安排,顾卿晚直接便进了寺院提供的禅院用素斋。   大国寺的素斋远近驰名,确实味道极佳,从前顾卿晚跟着祖母也来过大国寺食用过这里的素斋,此刻品尝起来,竟能回味起从前的味道来,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那些一样。   顾卿晚早已习惯这具身体越来越和本主融合的现象,只是想到这次前来大国寺的目的,心里便又蒙上了一层迷雾,有些忐忑难安。   其实她这些时日一直都有找寻古籍,翻阅阴阳八卦之类的书籍,企图找到些自己穿越的端倪来,然而却一无所获,这次前来大国寺寻找寂空大师。   一来是秦御的突然态度转变让顾卿晚心生焦躁,急欲离开,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再来,也是因为寂空大师的声望高,这样的得道高僧,顾卿晚觉得即便是他看出了什么来,或者是什么都看不出,高僧都该保守秘密,应该不会大嘴巴的将她来寻的事儿宣扬的四处皆知。   顾卿晚用完了素斋,便有引客僧过来,双手合十行礼道:“女施主想给亲人点长明灯的事儿小僧已禀了师叔慧慈大师,师叔已在天玄殿中等侯,女施主请随小僧来。”   顾卿晚回了一礼,跟着引客僧出禅院,绕过两处大殿到了一处相对要偏僻清净一些的佛殿。   佛殿中已经点燃了不少长明灯,一个中年慈眉善目的和尚等候在侧,正闭目转着手中佛珠,想必就是引客僧口中的慧慈大师了。   顾卿晚头上还戴着帷帽,到了殿前,她才摘掉了帷帽递给身后跟随的文晴,提裙进了佛殿,行了一礼,道:“慧慈大师。”   慧慈大师睁开眼眸,回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要点的长明灯老衲已准备妥当,这便开始吧。”   顾卿晚点头应了,在慧慈大师的指引下跪在了蒲团上,点燃了两盏刻着灵牌的长明灯,将长明灯供奉在佛前。顾卿晚跟着慧慈大师念了一段经文,便算是成了。   站起身来,顾卿晚又再度谢道:“有劳大师了。”   顾明承和顾景阳都是大秦的罪官,被斩首后,连收尸都不准许的,像这样是不能公然在寺庙点长明灯的,故此顾卿晚才有此一谢。   慧慈大师眉目慈和,合十又礼,道:“佛前众生平等,女施主无需如此,女施主的家人会离苦得乐,往生净土的,阿弥陀佛。”   顾卿晚从文晴那里又拿过早前准备好的百两纹银填了香油钱,这才道:“敢问慧慈大师,寂空大师近来可在大国寺中?”   慧慈大师闻言面露诧色,顾卿晚便又道:“前些时日机缘巧合,和寂空大师有一面之缘,且多得寂空大师妙手施救,故此今日前来想再度拜谢大师,只不知道寂空大师是否云游在外。”   慧慈大师这才神情平静下来,道:“方丈师叔潜心向佛,不理寺中俗事多年,老衲也已多年不曾见到师叔了。女施主得师叔施救,乃是佛缘,实不必放在心上,特意道谢。”   慧慈大师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他也不知道寂空大师在不在,且就算是寂空大师在,最好也不要去打搅寂空大师的清净,道谢就免了。不过,他也没很严苛的阻止顾卿晚去拜访。   顾卿晚却只笑了笑,又冲慧慈大师行了一礼便带着文晴出了大殿。   点了长明灯,顾卿晚这一行的表面目的已经算完成了,故此出了殿,宋宁便催促道:“二爷吩咐姨娘早些回府,今日天好似不大好,属下瞧着一会子山中怕是会下雨,姨娘既已了却心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顾卿晚闻言看向宋宁,却道:“看来你家主子只是嘴上说信了我,心里却还是不信的,不然也不会吩咐宋侍卫这样盯着我。”   宋宁顿时脸色微变,顾卿晚这话也恁是刁钻了些,若是因他的行为不当,再让顾卿晚对自家主子产生了误解和埋怨,他还要不要活了?   宋宁忙道:“不是,是属下担心一会子下雨了,姨娘回城要遭罪,爷他怎么可能不相信姨娘呢,没有的事儿。”   顾卿晚便高高挑起了眉来,道:“这么说,不是殿下不相信我,是宋侍卫你不相信我了?”   宋宁简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忙又道:“属下不敢。”   顾卿晚满意的点头,道:“不敢就好,难得来大国寺一趟,天色还早,我还不想回去,想在寺里随意逛逛。”   她言罢,大步就往前去了,宋宁拧着眉,却不敢再言。   文晴跟在顾卿晚的身边,见顾卿晚几句话竟然就让那么可怕的宋侍卫吃了瘪,她瞪大了眼,旋即觉得宋宁也没那么可怕了。文晴不自觉挺了挺腰杆,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瞪了宋宁一眼。   谁知道宋宁竟突然抬眸盯视了过来,文晴顿时吓的凶残的视线,瞬间又变成了小麋鹿,飞快躲闪着垂了眼,缩了缩脖子,转身便跟着顾卿晚跑了。   宋宁,“……”   相隔不远的一处幽静禅院中,苏子璃一身青色长袍站在禅房的廊下,正斜靠着廊柱闲闲的丢着两颗小石子玩,侍卫快步进来,禀报道:“爷,顾姑娘已经从天玄殿出来了。”   苏子璃闻言站起身来,吩咐道:“去安排下吧。”   言罢,他手中的石子射出,准确无误的打在墙角树上一只叫个不停的小鸟的腹下,那鸟无声无息的掉落树枝,死了个透透。   苏子璃却毫无在寺庙杀生不好的自觉,抬步就往外走去。   顾卿晚逛了两处大殿,便没了什么兴致,冲宋宁道:“上次惊扰了寂空大师清修,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今日既然来了,我便去拜访下大师,表达下歉意吧。”   她说着就往后山的方向去,宋宁却有些无语。   寂空大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啊,上次秦御抱着顾卿晚能见到寂空大师,那还是硬闯的结果,顾卿晚这话说的口气也太大了些。   这不是白走一趟,上赶着打脸嘛,莫说是顾卿晚现在这身份了,就是宫里哪位娘娘来了,人家寂空大师也未必会搭理啊。   宋宁追了两步,道:“寂空大师慈悲为怀,上次的事儿,如何会放在心上,姨娘特意去致歉,倒好似觉得寂空大师毫无心胸一般……”   宋宁劝说的话没说完,顾卿晚便回过头来,挑眉道:“宋侍卫是怕寂空大师根本不搭理我,我丢了王府的脸?”   宋宁顿时闭嘴,见顾卿晚似笑非笑的一直盯着他,他便只好道:“寂空大师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上个月周鼎兴的夫人带着周姑娘来拜见,大抵是想请寂空大师为周姑娘治脸,结果在后山寂空大师的佛院门前诚心守了七日,佛院的门都不曾打开一下。属下也是怕姨娘白费功夫。”   顾卿晚却一笑,欢喜道:“哎呀,连周首辅的夫人都被挡在门外了啊,那寂空大师便是不搭理我,才正常嘛,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了。更何况,我可不是周老夫人,寂空大师不见她,却未必会不见我呢。”   顾卿晚言罢,扬了扬眉,转身继续往后山走。   宋宁,“……”   他就不明白了,顾卿晚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寂空大师来一品诰命都不搭理,却会见她一个王府姨娘。   倒不是宋宁看不起顾卿晚,有意鄙视顾卿晚,而是事实如此,由不得宋宁不心生腹诽。   不过顾卿晚明显是不听劝阻的,宋宁也只能赶忙追了上去。   一行人到了隐在苍翠林木间的佛院,远远却瞧见院子外竟然已有一队人在候着,瞧样子也是女客,应该也是前来拜访寂空大师的。   顾卿晚还以为是周家的人又来了,脚步不觉一顿,暗道当真是冤家路窄,这才想起来问宋宁,道:“对了,方才宋侍卫说周老夫人带着周顾姑娘来求医,周姑娘怎么了吗?”   宋宁不觉看了顾卿晚一眼,当初顾卿晚被吴国公抓走,秦御寻顾卿晚追到了冀州周家的祖宅去,为了逼问顾卿晚的下落,抓了周清秋,还当着吴国公的面儿毁了周清秋的脸。   这事儿,顾卿晚竟然到现在都半点不知?   宋宁唇角抽了抽,这才道:“爷划烂了周姑娘的脸,周老夫人这些时日一直在寻良医恢复周姑娘的容貌,看来是良医难求,这才带周姑娘求上了大国寺。可惜大国寺好像好也不卖周首辅的面子。”   秦御毁了周清秋的脸?   顾卿晚眨了眨眼,又看了眼禅院前那一行人。那些人好像也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到来,往这边看了过来。   顾卿晚头上还戴着帷帽,远远望去,禅院人群簇拥着的女子也同样戴着帷帽,倒是不知是不是周家人。   不过她好容易才有此机会到了这里,即便是周家人,顾卿晚也不可能回避,且即便是周家人,在寂空大师的门前,想来她们也要顾忌形象,不会将她怎样的。   顾卿晚再度迈步向禅院而去,到了近前,免不了又扫了那等候的一行人。四个丫鬟,两个婆子,浩浩荡荡的簇拥着一个穿深蓝色织锦长褙子,莲青色襦裙的女子。   那女子穿戴素淡的很,只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绣红梅的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凸显了出来,戴着长及胸前的帷帽,虽然瞧不清面容,然只看那身段和风姿便知该是个美人,且瞧穿戴,应该还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的穿深蓝这样的颜色倒是少见,顾卿晚难免又多瞧了一眼,那姑娘似感受到了冲着顾卿晚点了点头。顾卿晚也侧身略福了福身,回了个半礼。   倒是那姑娘的一行丫鬟婆子们神情隐见倨傲之色,站着一动不动的。   顾卿晚也不在意,带着文晴略往东边站了站,冲宋宁示意了下,让宋宁去喊门。   宋宁却上前一步,并未喊门,而是出身道:“寂空大师的禅院外设了奇门遁甲之术,甚是奇妙,访客无需喊门,里头也能知道访客前来,连访客的身份也能一清二楚,属下虽不明白这其中蹊跷,不过这里确实是不必喊门的,若是寂空大师有意相见,会让小沙弥出来带路的。”   大师参禅的地方,若是大喊大叫的,哪里像话?上回也就是秦御以为顾卿晚中了毒,心中焦急不已,这才在禅院外大喊大叫,还擅自闯阵。   顾卿晚闻言双眸微亮,瞧着这寂空大师还真有几分能耐,但愿这和尚能有些真本事,看出她的来历来。   宋宁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两拨人离的并不远,故此那边儿的人显然也听到了。   那戴帷帽的姑娘身边站着的穿鹅黄色褙子的婢女,当即便轻笑了一声,道:“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来拜见寂空大师,能见到……”   “明月!”   丫鬟的话没说完,那姑娘便低低叱了一句,那唤明月的丫鬟脸色微微变了下,旋即却露出委屈之色来,道:“郡主,奴婢又不曾说错,郡主在这里已经等了三日了,寂空大师尚且不见呢,她们什么人啊,连这里的规矩都不懂,就来拜见,如此不诚心,寂空大师怎么会见?奴婢也是怕她们白等,让她们认清形势嘛。”   那被唤做郡主的姑娘顿时便冲旁边穿酱色褙子,面容略显严肃的嬷嬷道:“本郡主定然是平日太宠惯着这丫头了,以至于她如今连规矩都不懂了,寂空大师的行为也敢揣测,高嬷嬷劳烦你将这丫头带下去,教好了规矩,知错了再回本郡主身边来。”   高嬷嬷闻言应了声,明月却彻底脸色一白,还想往地上跪,却被高嬷嬷拽住沉斥了一声带着离开了。   那位郡主似有些不好意思,又冲这边略福了福身,顾卿晚却只当做没看见,理都没再理她。   装模作样。   俗话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什么郡主若当真是大气端庄,温婉贤良的,便不会有这样上蹦下跳,嚣张跋扈,随便给人难看的丫鬟!   不过是瞧她身边就带了个文晴和宋宁,又连这里的规矩都不知道,便认定了她不是什么有来历的。   又怕她在这里碍了她们郡主拜见寂空大师,便想将她用言语羞辱走罢了。那郡主若是真贤良,便不会容着她那丫鬟什么话都说完了,才来训斥。   明着训斥,实则做戏,被她这么看似公正的小事化大了一番,顾卿晚更加尴尬难堪罢了。   顾卿晚心里瞧的清楚,搭理这种人就怪了。   那郡主见顾卿晚听了她的身份,也不过来拜见,还直接忽略了她,顿时倒摸不清顾卿晚的身份了。眸光略闪了下,倒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再度看向禅院方向,静默了下来。   却于此时,掩映在山石花木后,依稀可见的禅院门突然发出吱呀呀的声音,竟然从里头被打开了。   顾卿晚这厢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那郡主身后,丫鬟婆子齐齐露出了喜色。   “郡主快看!大师被郡主的孝心打动要见郡主了呢。”   “是啊,郡主孝诚,寂空大师是得道高僧,自然心知肚明,岂有不见郡主的道理?”   那郡主好似也非常高兴,脚步不自觉的往前迈了一步,却又强行顿住,道:“这里还有旁人呢,人家一来,禅院的门便开了,大概寂空大师要见的那边的姑娘,咱们别误会了。”   她话虽这样说,然则声音中却透出几分雀跃来,显然心里也是以为寂空大师要见的一定是她。   顾卿晚今日过来求见寂空大师,也不确定是不是能见到人,不过是尽力一试,此刻见人家那边又是郡主,又是在此守了几日的,还是为什么孝道的,她心里便有些没底。   宋宁开口道:“寂空大师每月最多只见一人,姨娘今日来的只怕不巧。”   宋宁这话就是说,顾卿晚没戏了,寂空大师既然见了那边的什么郡主,这一个月内都不可能再见旁人了,让她还是自认倒霉,赶紧回府得了,左右顾卿晚过来,在宋宁看来也没什么正经事儿。   顾卿晚闻言撇撇嘴,大抵是大家都觉得她见不到寂空大师,她也受了环境影响,再说按先来后到,也该是见人家那边的郡主的。故此她便转了身,蹙眉嘀咕道:“这么难见……或者我该先找个道姑试试?”   手腕上的玉莲花也未必就和佛教有关,佛教尚莲,道教亦莲啊!   谁知道顾卿晚这厢刚转身走了两步,那边出来的小沙弥竟然越过了迎上前去的一行人,直直向着顾卿晚三人走了过来,道:“这位女施主请留步,方丈大师请女施主进禅院叙话。”   顾卿晚诧异的回过头来,眨了眨眼,有些被现在这种神转折弄迷糊了,文晴反应过来却面露喜色,道:“姑娘,大师要见的是姑娘你呢!”   站在那位郡主身边的另一个穿淡紫色褙子的丫鬟见此,不觉又上前了一步,道:“这位小师傅,你会不会是弄错了,我们郡主在此已经候了三日了,怎么会……”   小沙弥闻言转过身,却合十冲那边行了一礼,道:“方丈大师要见的确实是这位新到的顾姑娘。”   小沙弥言罢,没再搭理那边,重新冲顾卿晚施礼,道:“姑娘请吧。”   小沙弥连顾卿晚的姓氏都点出来了,这就不可能有弄错的可能了。   好运来的太快,顾卿晚脸上不觉有了笑意,声音便也清扬优悦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道:“多谢小师父引路了。”   她言罢,留下了宋宁和文晴,自行跟着那小沙弥往禅院走去。   寂空大师没说要见,宋宁和文晴自然也不敢强追进去,寂空大师在大秦声望极高,乃是国师,顾卿晚单独去见大师,却是没任何不妥的。   那边一行人眼睁睁瞧着顾卿晚跟着小沙弥进了石阵,脸色都不大好,淡紫色褙子的丫鬟咬了咬牙,道:“大师一个月要么一人也不见,要么就只见一人,从未破例见两回客的时候。如今大师见了她,郡主可怎么办……”   那郡主却扫了眼文晴和宋宁,目光在宋宁的身影上略顿了下,只叹了一声,道:“好了,寂空大师自有主张,大概是本郡主和大师到底差了些缘法吧,既然如此,也强求不得,咱们走吧。”   她言罢,带着人便往林子外去了,很快一行人便消失在了林间。只是出了林子,那郡主才回头又望了眼林木掩映下的禅院,帷幔遮挡了她的神情,只听她声音清冷,道:“去问问,方才那位是哪个顾府上的姑娘,京城的高官勋贵似没个姓顾的啊……”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14朵鲜花、138**1314 送了1朵鲜花、请叫我已逆 送了1朵鲜花   ☆、190 高僧果然是高僧   顾卿晚觉得寂空大师有可能是因为上次见她就看出了什么来,这才不见那个什么郡主,反倒是要见自己这个王府妾。   虽说佛前人人平等,高僧普度众生,可那都是骗人的屁话,若非如此,顾卿晚想不明白还有旁的什么缘由,让寂空大师这样容易便要见她。   怀着这种期待又兴奋,忐忑又急切的心情,顾卿晚进了禅院。   小沙弥带她进来后,只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顾卿晚自行往院子中走,穿过前头的大殿,就见一处幽静的禅院,一颗冠盖如云的菩提树下,一个穿着寻常青衣,身材极为魁梧的和尚,正坐在树下的棋盘边落字下棋。   顾卿晚上次过来时是晕迷状态,根本不知道寂空大师长的什么样子,此刻瞧这和尚独自在此,她四下瞧了眼,再无旁人,便走了过去,略行了一礼,道:“敢问是寂空大师吗?”   那和尚倒也没回话,抬头看向顾卿晚,只冲她示意了下。   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分明是让她坐下和他对弈一局的意思,顾卿晚这会子心里着急的很,哪里有功夫和他下什么棋,她见这和尚虽然面上有须,却红光满面,瞧着也不大年迈,且还生了一双怒目锐利的剑眉,怎么看都不像慈眉善目的高僧,于是便又道:“大师可知道寂空方丈人在何处?是方丈大师让人带我进来的。”   和尚却又指了指棋盘,示意顾卿晚坐下对弈。   顾卿晚眨了眨眼,又四下扫了眼,见偌大的禅院半个人影都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得抿了抿嘴,坐在了旁边,顺手执了一枚白子,瞧向棋盘上的棋局。   她看了两眼便是一笑,道:“大师,你这棋艺不怎么样啊。难道高僧不是应该都是棋艺国手吗?”   她言罢,抬手便落下了一子,和尚目光在顾卿晚动作间滑动的碧玉镯上淡淡扫过,笑了下,凝眸瞧着棋局没有说话。   顾卿晚不觉再度打量着四周,随意道:“大师,你不能说话吗?”   这和尚一直也不说话,顾卿晚便认定了他是个哑巴。若是寻常人身有残疾,顾卿晚自然不会这样直接戳人伤疤,可眼前是个四大皆空的高僧,遮遮掩掩的,反倒没什么意思。   和尚闻言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顾卿晚可以落子了。   和尚的棋艺不怎么好,顾卿晚随意扫了一眼,又落下一子,道:“寂空大师是在后头的佛堂里吗?早知道方才该问问那引路的小沙弥了。”   “大师你和寂空大师什么关系?你是寂空大师的弟子吗?”   “大师想不想知道我此次来寻寂空大师有何目的?”   “这里可真是安静啊,怎么也没人过来,也好让我问个路?”   “大师,你该不会是寂空大师专门派来试我的吧?比如说,下棋赢了,我才可以见到寂空大师?”   ……   顾卿晚心里着急,免不了便不停的说话,四处打量,可不管她说什么,对面人都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和尚落下一子,围死了顾卿晚的一片白子,他突然出声道:“小姑娘,你输了。”   顾卿晚,“……”   她瞪向棋盘,果然发现,自己已经输了两颗子,败给了这大和尚。   先前她早看出大和尚的棋艺根本和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因心里焦急,心思也不在棋盘上,本以为实力相差悬殊,一定会赢,没想到竟然莫名其妙就输了。   顾卿晚愣了下,这才抬眸看向大和尚,道:“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赢了棋才能见寂空大师吧?不对!大和尚,你能说话啊!”   对面和尚见顾卿晚瞪圆了眼,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竟扬声一笑。   他的笑声粗狂爽朗倒不像七情六欲都被抛去的出家之人,顾卿晚愣了一下,那和尚却道:“大和尚?小姑娘方才还叫老衲大师,小姑娘怎么就认定老衲不是寂空呢?”   顾卿晚觉得眼前和尚魁梧粗犷,一瞧便是寺里的寻常武僧,怒目金刚一样,反正没什么高僧的气质,大和尚这个称呼很适合他。   方才口中叫着大师,心里却称他大和尚,谁知道一着急竟然就直接叫出了口。   她面上闪过些许赧然,却道:“大和尚这个称呼比大师可亲切多了,寂空大师不是大国寺的方丈吗?方丈的话,好像穿戴都不一样的吧,起码身上也该披袈裟……”   她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微弱了下来,瞪了瞪眼睛,豁然站起身来,脸色微红,重新行了个礼,道:“小女见过寂空大师,小女刚刚……都是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顾卿晚留意到,和尚方才说话最后提到寂空大师时,就只说了寂空二字。寺庙里的和尚对方丈大师,怎么也不可能如此不尊,除非眼前人真的就是寂空大师。   顾卿晚猛然反应过来,心里当真是懊恼万分,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顾卿晚心里吐糟着,面上越来越红。   寂空大师却又笑了起来,指了指石凳道:“小姑娘不必如此,老衲虽没有慈眉善目的高僧气质,但高僧气度还是会有的,不会责怪于你的。”   顾卿晚,“……”   大师的话,难道不该说什么都是谒语,云山雾罩的让人一句也听不懂吗,眼前这个随便打趣人,动辄就大笑的是哪门子高僧?   顾卿晚唇角抽了抽,倒也没再拘谨,再度行了一礼便又坐了回去,道:“寂空大师知道小女因何而来吧?”   寂空大师闻言却只一笑,道:“老衲不知。”   顾卿晚瞪了瞪眼睛,道:“不知?怎么可能呢,寂空大师若然不知又怎么会放小女进来?刚刚在门口那位郡主等了三日,大师都不曾见她。”   寂空大师却道:“老衲和小姑娘有些缘法,故而愿意一见。”   顾卿晚眸光微亮,道:“是什么缘法?大师可否好好看看我这张脸,大师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顾卿晚言罢,紧张而期盼的盯着寂空大师的眼眸,只可惜大和尚的眼眸无波无绪,平静祥和,竟是什么都瞧不出来。   寂空大师目光静淡,道:“看的出来,小姑娘的脸生的很漂亮。”   顾卿晚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晃了晃头,备受打击的盯着寂空大师道:“大和尚,你是冒充的吧?”   寂空大师闻言便又大笑了起来,笑罢却忽而道:“如来成正觉,众生堕三途,皆不出因果之外。小姑娘之所以坐在这里,亦有因果。”   顾卿晚听的不大明白,拧着眉道:“寂空大师的意思是,我会来到这里是有原因的?是什么原因?我还能回去吗?怎样才能回去?”   顾卿晚觉得寂空大师可能真的知道什么,她心砰砰乱跳,双眸都有些微微灼热起来。   寂空大师闻言却双手合十,道:“因果缘法,因缘际会,不可强求。”   顾卿晚念叨了两遍,急声道:“什么意思?大师可否说的再明白一点?大师的意思是机缘到了我就能回去了吗?”   寂空大师看向明显心急如焚的顾卿晚,却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顾卿晚,“……”   她收回方才的想法,眼前果然是传说中的高僧,够云山雾罩,说了等于什么也没说,总之她是一句没听懂。   “这样,我旁的都不问了。就只问大师一件事,我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我手上的这东西作祟?机缘到了,它会否将我再带回去?”   顾卿晚说着便将手腕上一直带着的玉镯拨弄开,露出了那朵妖异蓝的莲花来。   寂空大师瞧了一眼,却笑着道:“小姑娘这胎记生的很特别。”   顾卿晚简直要抓耳挠腮了,许是瞧出了她的暴躁,寂空大师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棋盘,又开口道:“老衲棋艺极臭,凭小姑娘的能耐,可轻轻松松便赢过老衲,小姑娘输棋皆因无心而起,小姑娘无心于棋,满盘皆输。无心乃因,输棋是果。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万事有因,强求不得。能做的便只有随遇而安,倘使小姑娘方才能够不急不躁,随遇而安,便不会输掉这盘棋局。”   顾卿晚拧着眉,将寂空大师的话琢磨了半天,然后发现他的意思就是让自己等待,可好像也不对,这和尚劝她随遇而安,岂不是让她适应现在的环境,那是不是在暗示她,她已经回不去了?   她又追问不休,可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寂空大师却都不肯再多透露一字半句。   顾卿晚简直要抓狂了,寂空大师却忽而道:“天机不可泄露。小姑娘若是对医术感兴趣,老衲倒可点拨一二。”   顾卿晚倒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略怔了下,顿时便双眸晶亮又道:“寂空大师知道这个玉莲花的秘密对不对?所以才要教我医术?”   若非如此,寂空大师为何会突然提出教她医术呢?!   这和尚一定是知道这玉莲花是什么的,他一定知道。   顾卿晚直觉如此,可寂空大师却不再多言,只道:“老衲言尽于此,小姑娘若有意随老衲学医,往后每月逢五前来便是,若然无意,便不必再来了。”   他言罢,起身竟是往前去了。   “大师等等,我还没问完呢!”顾卿晚忙起身要追,谁知道寂空大师瞧着一步是一步的走的极慢,顾卿晚却怎么都追不上,距离瞬间拉大。又追了两步,眼前山石却突然移动了起来,显然是设置了五行八卦,将她挡在了外头。   眼瞧着寂空的身影要消失,顾卿晚才忙道:“大师,十天后,我会前来的。”   这次她没问明白,下次、下下次、以后的每次,她都要问问问,问烦了大和尚说不定就和她说清楚了呢。更何况,就算是问不清楚,寂空大师何许人也,能当令他教授医术,那也是大风刮来的大馅饼啊,不接着那是傻子。   顾卿晚反复回想着方才寂空大师说过的话走出了禅院,文晴和宋宁见她出来,忙从两边迎了过来。   “姑娘,你见到大师了吗?”   文晴率先开口,顾卿晚回过神来,见文晴和宋宁从两个方向过来,怔了一下才道:“你们没出什么事儿吧?”   宋宁闻言扫了眼文晴,他和这胆小如鼠的丫头能出什么事儿?方才顾卿晚刚进去,这丫头便立时离他八丈远,还装模作样的一副醉心风景的模样,跑的那么快那么远,他就是想和这丫头有点什么事儿也不能够啊。   文晴被宋宁扫了一眼,顿时垂头,瓮声瓮气的道:“奴婢和宋侍卫一直等着姑娘出来,没人来过,没什么事儿啊。”   顾卿晚狐疑的看了文晴一眼,这才道:“我见到大师了,大师还说要教我医术呢。”   文晴和宋宁闻言,空前一致的都瞪大了眼,惊愕无比的盯向顾卿晚。   要知道寂空大师可是多少贵人想见都无缘得见的,寂空大师的医术更是传的神乎其神,大师要教导顾卿晚医术?这是从何说起!   “姑娘……姑娘不会是听错了吧?姑娘又不是大夫,寂空大师怎么会想着要教姑娘医术……”   文晴禁不住开口道,寂空大师就算是真想找个人传承医术,也该找个男子啊,教顾卿晚一个内宅妇人医术,这是个什么意思?   顾卿晚自然不会告诉文晴,大概是寂空大师知道她手上玉莲花的功效,所以才教导她医术,让玉莲花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不过这其实也都是她自己脑补的原因,寂空大师是不是真因为这个也不好说。   “行了,回去再说吧。”   顾卿晚言罢,迈步往山林外走去。   顾卿晚回到大国寺先前准备的那禅院,进了禅房,外头便传来了一些喧哗之声,顾卿晚示意文晴出去看看。   文晴出去一下回来后却道:“是咱们王府的侍卫,好似不知道怎么的冲撞了人家一户女眷,宋侍卫已经过去查看处理了,姑娘先歇一歇,等宋侍卫回来便可出发回府了。”   顾卿晚闻言应了一声,文晴便道:“姑娘走这一趟定然也渴了,奴婢去讨些茶来。”   她转身出去,顾卿晚刚转身准备往塌边儿去,谁知道一转身竟然撞上了一具硬邦邦又温热热的东西,她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撞上的分明是一个人。   她张口就要尖叫,却有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接着腰肢也被人揽住,那人带着她转了两个圈,避到了禅房后头的一处净房中。   禅房本就极是简朴,地方不大,这净房更是逼仄,两人避在里头简直要将空间占满,身子贴着身子,光线黑暗,顾卿晚被大力扣着嘴和下颌,抬不起头,看不见控制着她的人。   可是却能分辨的出,眼前是个极有力量,极为挺拔的男人,而且陌生,绝对不是秦御放心不下她,突然出现了。   那么是谁?她最近又得罪谁了?难不成周家发现刘家的事儿是她的手笔,担心成为下一个目标,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她正转着眼珠子,却听头顶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道:“是我,别出声。”   是你妹啊,顾卿晚完全没听出来这是谁,不过这人明显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   不会是找错人了吧?顾卿晚唔唔出声,摇了摇头。   那人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咬牙声传来,接着又听他道:“苏子璃!”   顾卿晚眨了眨眼,顿时安静了下来,苏子璃这才放开她,顾卿晚大口喘息了两下,仰头看向苏子璃。   净房中没有开窗,又是用砖墙隔出的,光线微暗,不过依稀还是瞧见了苏子璃一张俊面上神情极是不悦,见她看来,他却又挑唇一笑,道:“顾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约了本公子前来,却又做识不出本公子的样子来。嗯,本公子可以将这视为欲情故纵吗?”   顾卿晚,“……”   苏子璃明显说的是前次她去镖局约见他的事儿,当时没能寻到他,她只好留了一封信,上头只说她有急事儿,让苏子璃寻她,不过要注意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可那都是她进礼亲王府之前的事儿了,他一直不出现,她以为苏子璃知道她做了秦御的女人,不肯再和她再有来往了呢。谁知道,他这会子竟然又出现了呢。   白了苏子璃一眼,顾卿晚道:“是恪王殿下太自恋呢,还是你们燕国人都自恋?”   苏子璃抿唇,却道:“大秦对顾姑娘一家可不怎么样,想不到顾姑娘倒是忠爱大秦。只是虽则我燕国和秦国不怎么对付,顾姑娘也犯不着一棍子打死一国人吧?像本公子这样玉树临风,雄才伟略,腹有诗书,貌比潘安的爷们才有资格自恋,顾姑娘将本公子和寻常的燕国芸芸众生放在一起,实在是大错特错。”   顾卿晚,“……”   她发现她就不该和苏子璃讨论自恋这个话题,想到苏子璃脸皮厚的堪比城墙,顾卿晚果断的掐断了话题,道:“我寻恪王殿下是有件事要商议。”   她刚言罢,刚要一鼓作气的赶紧说正事儿,苏子璃却突然伸出右手食指来压在了她的唇瓣上。   突来的触觉异常敏感,顾卿晚缩了下脖子,眸光微火,刚瞪向苏子璃,却忽听外头传来了文晴的脚步声,她这才明白苏子璃的意思,忙紧闭了嘴,却伸手要扯开苏子璃的手。   只她手刚抬,苏子璃便自行拿开了贴着她唇瓣的长指,只俯头看过来的目光却似笑非笑,总让顾卿晚觉得他方才就是故意吃豆腐。   “姑娘?”   文晴的声音传来,顾卿晚也顾不上瞪苏子璃了,忙道:“我肚子有些疼,茶先放着吧,你先退下吧。”   文晴伺候顾卿晚也有些时日了,知道她平时好多事情都习惯自己动手,并不很依赖丫鬟,尤其是净房的事儿,沐浴啊出恭啊,是从来不要她伺候的。   故而闻声也没怀疑,当下她便应了一声出去了。   被文晴这么一打搅,顾卿晚才发现,苏子璃贴的极近,几乎是压在了她的身上,他身上的气息和秦御极不同,隐约竟有股脂粉味,虽然不难闻,可却让顾卿晚浑身不舒服,她伸出食指来,抵着苏子璃的胸膛,道:“恪王殿下靠的太近了,再不退后,我便当遇登徒子来处理了。”   苏子璃闻言,垂落了一双似会勾人自带风流的眼眸,看着她抵在自己胸前的素指,却忽而勾唇一笑,低声道:“哦?本公子实在好奇,顾姑娘对待登徒子是怎样的?”   他说着非但没如顾卿晚所愿退后,反倒是故意的又倾身压向了她。   ------题外话------   谢谢穆旻66送了99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5朵鲜花、S蜡笔小丸子 送了1朵鲜花、蔻小泡送了1朵花花,嗷嗷,爱泥萌,么么哒。   ☆、191 不好惹的顾卿晚   苏子璃不停警告,反倒越发猖狂,顾卿晚冲他笑了一下,抬脚便狠狠踹向他的膝盖骨,苏子璃自有防范,略倾斜了下身体躲避,谁知道刚躲开,顾卿晚的腿便虚晃一招,直接侧劈而上,飞起一脚,目标直冲他的脑袋。   她的动作很是迅速,甚至刚猛,竟像是习过武的,苏子璃全然没想到她还有这等本事,不得已有些狼狈的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便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顾卿晚撑着身后的墙面,旋了个身,同时又抬脚,以墙面为支点,再度飞起一脚,这次结结实实的踹在了苏子璃的胸膛上,直将人踹的往后退了两步,背部狠狠撞在了后墙上。   顾卿晚刚站定,苏子璃便捂着心口,俊面微沉的准备反击上来。顾卿晚用玉莲花蜜调理身体,不仅身体好了许多,也轻盈敏捷了不少。她总是倒霉,故此那时候教导冷月和冷星易容术时,便也顺带着讨教了几招应急的功夫。   瞧吧,果然未雨绸缪是要得的,现在就用上了。   不过她这几招也就出其不意时能伤人,苏子璃再压上来她就只能束手就擒了,故此顾卿晚退了一步,低声道:“宋宁是恪王的人引开的吧?他快回来了,恪王殿下若是再不说正事儿,便没有机会了。”   苏子璃当日接到了顾卿晚的传讯,一直试图见顾卿晚,可她在顾家时,秦御的人将顾宅守的密不透风,后来顾卿晚又进了礼亲王府,每次顾卿晚出府,又都有秦御陪同,苏子璃根本就寻不到机会,这才耽搁了这么些时日。   今日能见到人,他也是颇为费了些功夫安排的。他很清楚,顾卿晚若非有事不会联系他,他也很好奇,她所说的正事是什么。   虽然不甘心,可他也不是没分寸的人,故此苏子璃当即只得恨恨的抱胸靠在了墙上,道:“说。本公子也想知道,顾美人约见本公子是为何事?”   外头许是文晴听到了动静,响起文晴的问询声,顾卿晚示意了下苏子璃,忙道:“没事儿,有只老鼠跑过去,我用东西砸了一下。”   苏子璃,“……”   外头文晴嘴角抽了抽,想到这寺庙不杀生,有老鼠也是正常,又听顾卿晚声音中并没任何惊吓的样子,便又退了下去。   外头彻底没了动静,顾卿晚才道:“恪王殿下上次在山里头,用那张密道图,到底在寻找什么东西?”   苏子璃怎么都没想到顾卿晚要说的正事是这个,他觉得很奇怪,上次顾卿晚帮忙找出真正的密道图来,她甚至到了那山中,都刻意的避开探究更多,一副不愿涉足其中的躲避姿态。   这女人聪明的紧,怎么可能事隔多日后,突然又对那密道里的东西感兴趣了?   除非事出有因,不然她是万万不会如此的。   苏子璃盯着顾卿晚看了几眼,这才缓缓开口道:“顾姑娘如何会觉得,只要你问了,本公子就会回答呢?”   他似笑非笑的,一副欠抽的表情,显然是为方才的事耿耿于怀。顾卿晚冷笑,道:“如果我说,我凑巧知道另一张密道图在哪里,那那密道图和上次恪王殿下拿给我研究的差不太多,很可能出自一人之手。恪王殿下还是不肯如实相告吗?”   苏子璃闻言直起身子来,瞳孔微微一缩,旋即他便又漫不经心的靠了回去,只可惜他方才的动作太明显了,这般倒显得欲盖弥彰。   顾卿晚露出了气定神闲的笑意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恪王殿下好像是白忙活了一场吧?啧啧,废了那么大功夫,结果一无所获,这可真是糟糕的记忆。不过恪王殿下费那么大力气找的东西,该不会真是宝藏吧?若是宝藏的话,恪王殿下那张藏宝图寻不到东西,猜猜我知道的这张藏宝图会不会就能寻到东西了?”   苏子璃闻言却也笑了起来,他并不怀疑顾卿晚的话,若不是她发现了另一张密道图,且和他先前那张出自同一人之手,她一定不会探究此事。   他点头,道:“顾姑娘没猜错,那确实是一张藏宝图。”   顾卿晚本来也就是玩笑之语,只因这种神神秘秘的密道图,又是藏在荒僻的深山老林里,很容易让人想到宝藏什么的,她没想到苏子璃要找的竟然真是宝藏。   她瞪大了眼,一副你是不是玩我的神情,苏子璃倒愈发笑了起来,正色道:“确实是宝藏,且是一座富可敌国的宝藏。”   他言罢,沉吟了下,问顾卿晚道:“顾姑娘家学渊源,应该知道大周朝的第三代皇帝周睿帝吧?”   顾卿晚闻言眉头微拧,这个周睿帝她自然是知道的,是前朝挺有名的一个皇帝,这个皇帝之所以有名,不是因为他英明神武,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嗜好,守财敛财。   周睿帝谥号睿,可其实一点都不睿,也不是,这个皇帝在敛财一道上其实是很睿智的,他简直是想尽一切办法往自己的私库中收敛金银财宝。   周睿帝时,各种苛捐杂税最多,且皇帝为了敛财,还开放了海禁,公然卖官。好吧,皇帝这样致力于充盈国库的事业,也不算太坏,可问题是,这位周睿帝是有名的只进不出。   大臣有功,从来只面上鼓励,不赏赐实质性东西,工部要兴水利,对不起没银子,兵部要银子养兵,对不起没银子,礼部要银子给皇帝祭祖,这位周睿帝都要再三强调一定要节省开支……甚至为了省钱,这位皇帝连后宫都没养几个娘娘,到了后来国家出了叛乱,周睿帝才勉强拨了一些银子镇压。   这样抠门一个皇帝,爱财如命,不时的就将国库里的银子往自己的私库里运,然后又怕私库不安全,费尽心思的隐藏。   不过周睿帝命好,作为周朝的第三代皇帝,经过前两代其爷爷的建立政权,其爹不遗余力的巩固政权,周睿帝登基时正是江山最稳固,周朝国祚正盛之时,以至于周睿帝虽然各种不靠谱,但是人家还是在皇位上一坐就是三十余年。   敛了三十多年的国财,周睿帝的私库可以想见的庞大。不过这位皇帝三十年如一日的挖空天下人,丰富自己口袋的行为,到底引发了悲剧。   睿帝末年,其王叔叛乱,受不住苛捐杂税的百姓拥护,睿帝的亲叔叔不负众望,篡了皇权,周睿帝自缢而死。只是这位死都死了,却至死都没将私库在哪儿吐露半句,临死前还将该灭口的亲信都给灭了口。   其后每代周朝皇帝都有费大力气寻找周睿帝的私库,结果都是白忙一场。渐渐的这事儿便也成了故事,再没人企图去寻找这份富可敌国的宝藏。   毕竟人家一代代的皇帝都没寻到,普通人那就更不必说了。   顾卿晚本来还以为苏子璃是在逗她玩儿,这会子听苏子璃突然提起这位周睿帝来,她才相信了,苏子璃竟然真的是在找宝藏。   她拧了拧眉,还是确定的追问道:“你是说,你从义亲王府中盗出来的密道图,是周睿帝私库的藏宝图?”   顾卿晚的反应如此之快,令苏子璃愉悦的扬了扬唇角,道:“不然呢。”   顾卿晚眸光微闪,却道:“恪王殿下的野心当真不小,我听说大燕的皇帝儿子可好多个呢。”   苏子璃既便是被送来了大秦为质,顾卿晚也瞧的出,苏子璃的日子混的不错。作为一个质子,能在敌国混的风生水起,和各路大臣还都能说得上话,若身后没有财力做支撑,苏子璃便是再有手段,再八面玲珑也不可能做到。   苏子璃已经有一条固定的钱财通道,他很显然是不缺银子的。可是他还是挖空心思的寻找那份富可敌国的宝藏,这便说明他还需要大量的,无尽的财富。   而一个不缺身份和银子的皇子,还非要得到富可敌国的财力,他想干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苏子璃又不是周睿帝,想要守着一堆金银去死,他要这么多的金银,只能是用来养兵马,豢养死士,发展隐势力了。   顾卿晚一语点破了苏子璃的野心,苏子璃脸色微微变了下,旋即便笑了起来,目光变得幽深锁着顾卿晚,道:“女人太聪明可不好。”   顾卿晚嘲讽的笑了笑,道:“是啊,太聪明了,男人就不好行骗了,是不好。”   苏子璃差点没大笑出声,憋的脸色微红,最后却道:“本公子有点同情燕广王了……”   顾卿晚倒不想他会提起秦御来,略怔了下,转移话题,道:“宝藏的密道图为什么会在义亲王手中?有为什么会有两张?会不会还有更多的密道图没被发现?”   苏子璃盯着刻意转移话题的顾卿晚探究的看了两眼,这才似有意味的挑唇一笑,道:“二十五年前,你们的先帝爷兵败兴山岭,差点埋骨兴山。后来带着残兵退回岭南,本来世人以为他已退出了乱世之争,谁知秦绍南以岭南为据点招兵买马,竟然没多长时间便又拉扯起了一大堆人马来。都说他是得到了岭南富商的支持,可本公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当年秦绍南的卷土重来太快,势头太强,若没有雄厚的支撑不可能做到。”   秦绍南正是秦英帝的父亲,大秦的先帝,也是顾卿晚的祖父顾明承辅佐一生的明主。   顾卿晚想到自己从当铺取出的那个盒子的夹层中发现的密道图,她隐在袖中的手不觉微微握了起来。   这就说的通了,祖父和父亲都是清贵文臣,怎么也和宝藏图沾不上关系,那份宝藏图,很可能是从先帝那里得来的。   “你是说秦绍南得到了周睿帝的私库,这才招兵买马卷土重来,创建了秦国?”顾卿晚沉声道。   苏子璃赞许的点头,道:“不错,本公子费了不少心力遁着这条线追查了下去,查了许多年,后来总算是让本公子查到秦绍南极可能是得到了周睿帝那私库的蛛丝马迹,只是秦绍南登基建立大秦后,却没有人从他口中听到过这个宝藏的一字半句。周睿帝敛财三十余年,那些金银不可能被秦绍南用光,秦绍南征战一生自己也积累了不少财富,本公子估算过。他当年应该没有动用到那私库的十分之一的财富,所以才没引起注意,不然哪里是得到富商支持这样的理由就能糊弄过去的。”   顾卿晚闻言却倒抽一口气,没用十分之一就能招兵买马,成为江山角逐的最后胜出者,可见那份财富到底有多巨大。   苏子璃又道:“有趣的是,秦绍南驾崩,这私库都没被曝出来,本公子查的很清楚,秦英帝根本就不知道私库的存在。后来本公子才辗转查到了义亲王身上,果然就从义亲王的书房中翻到了那张密道图。只可惜了,本公子去晚了一步,里头空空如也,财宝被人提前转运走了。”   他言罢,无奈的摊了摊手。   顾卿晚却眸光微凝,道:“恪王殿下可是进过密道的人,难道当时就没好生看看,那么多的金银财宝不可能凭空被运走,总有些车辙印之类的吧?从这些蛛丝马迹,相信能判断出东西是什么时候被移走的啊。”   苏子璃惊赞的打了个响指,道:“没错,当时本公子仔细瞧过了,密道里头的尘土铺的极厚而均匀,车辙印和各种痕迹都已有些年头,据推测,应该是秦绍南驾崩那年将里头的东西都转移了。”   顾卿晚手心微微渗出了汗水来,又道:“恪王殿下又是如何得知不是义亲王在八年前用手中的密道图寻到了那宝藏,并且将宝藏转移了呢。”   苏子璃摇头一笑,却道:“根据本公子的调查,义亲王根本就不知道那张密道图是做何用的,也不知道秦绍南曾经得到过周睿帝的私库。”   顾卿晚闻言垂落了眼眸,这就很明白了。   传国玉玺一半在义亲王府,一半却被父亲和祖父寄放在当铺中,义亲王府中有一张密道图,而她从当铺取出的盒子中也藏着一张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密道图。   密道图和玉玺,明显是被分成了两份,应该都是从先帝爷的手中传出来的。   只是为什么先帝把这两样东西分别给了义亲王和顾家呢,就算是临终托付,难道不是应该分别交给他的两个亲兄弟,义亲王和礼亲王吗。   还有,顾家和义亲王府为什么都选择将玉玺和密道图藏了起来?顾家的覆灭又会否和义亲王府有关系?   祖父和父亲,还有大哥,他们可否知道那张密道图的秘密?义亲王府的密道图没能寻到周睿帝的私库宝藏,她手中的密道图呢?会不会也是一张作废的藏宝图,还是她手中的才是真正的藏宝图?   顾卿晚头脑有些微乱,各种猜测,各种疑问像是冲撞而来的蜜蜂,在她头脑中嗡嗡作响,偏又没个头绪。   “本公子都告诉你了,现在该你告诉本公子了。那张密道图在哪里?你是如何发现密道图的消息的?”   苏子璃的声音陡然响起,顾卿晚抬眸看向他,却扬眉道:“我可不记得我有说过要和恪王你交换信息,我也不曾允诺过会告诉恪王那张密道图的所在。”   她言罢,转身就要往外走,一边扬声喊道:“文晴!”   苏子璃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他就这么被顾卿晚给涮了。只他认真回想了下,顾卿晚先前确实不曾允诺过他任何事儿,她只是告诉他,她发现了另一张密道图,结果便引诱着他将什么都告诉她了!   可是她告诉他发现密道图的事儿,难道不是和他互换信息的意思吗?!   苏子璃还从没吃过这样的亏,方才被顾卿晚踢过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气的飞身上前,一把扣住顾卿晚的后肩,将她一拉一推,又压在了墙上。   顾卿晚挣扎了下没挣脱他的钳制,不觉压着声音怒声道:“放开!我的婢女要进来了!”   苏子璃却挑唇邪笑,道:“没事,本公子不怕被她看。倒是美人你,不怕被燕广王发现偷会情郎吗?”   情郎你妹!   顾卿晚咬牙,旋即却笑了下,道:“恪王何必如此气急败坏,恪王殿下那么英明,便我不告诉你,难道你便猜不出我是在哪里瞧见的那另一幅密道图的吗?”   她这样说,苏子璃果然就受了诱导,双眸一眯,道:“另一张密道图在礼亲王府?秦绍南将两副密道图分别给了义亲王和礼亲王对不对?”   顾卿晚却趁着苏子璃凝神思考的空档,探手摸进了自己腰间的荷包中,顺利从里头摸出了一枚圆圆的丸球。   此刻闻言,她冲苏子璃扬眉一笑,略踮起脚来,抬手搭在苏子璃肩上,倾身过去,低声道:“我方才就提醒过恪王殿下的……”   苏子璃只以为她是要回答他的猜测,故此听的很认真,闻言还略侧了下脑袋,结果顾卿晚虚虚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便向他的嘴拍了过去,然后他便觉有一丸什么东西被拍进了他的口中,还不等他惊过来,便被嘴巴里火烧火燎的感觉闹的吐着舌头,直退了几步远。   顾卿晚冷眼瞧去,就这顷刻间,苏子璃的一张俊脸就涨红成了猪肝色,额头冒出汗来,双眼也烧的通红,嘴巴已红肿了起来。   她勾唇一笑,道:“我提醒过你了,我对登徒子从来不客气,下次张点记性。”   她言罢,外头恰文晴已进来了,明显是听到这边动静不大对,脚步声靠近,“姑娘?”   顾卿晚冲苏子璃竖指嘘了一声,转身便出去了。   她武功不行,便准备了一些防身的小玩意,今天出门,荷包里带着的便是她特制的辣椒丸,用最辣的朝天椒的子,细细研磨成粉,加了一点点面和玉莲花蜜混合成的糊糊,团成辣椒丸。   本来就辣的正常人难以忍受,又被玉莲花蜜提升了上百倍的效果。   她不过略碰了一下,现在手心还觉得火辣辣的灼烧,苏子璃享受了一枚,顾卿晚敢保证他的嘴巴到胃,一定想着火了一样,嗯,大抵未来两日出恭都是辣的。   这样子,总该长点记性了吧。   顾卿晚出了净房,就听里头传来咚咚的两声响,很显然,是苏子璃受不了折磨忍不住发出的。迎面文晴大惊,顾卿晚却拉住了她,淡声道:“没事,我净手时那只老鼠又来了,还跳到我面前大摇大摆的乱晃,我把老鼠用木桶扑进去了,估计这会儿正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呢。”   她言罢,后头又传来咚咚两声闷响。   文晴惊愕,道:“这老鼠好大劲儿,果然是寺庙不杀生,老鼠都养的这么嚣张。”   顾卿晚点头,道:“好大一只,劲儿自然大,行了,咱们也不好在寺庙杀生,先豢着它吧,回头寺里打扫的小沙弥会放了它的,也算给他个教训,下次见了人瞧瞧还嚣张不。”   她言罢,拉着文晴已经出去了。   净房中,苏子璃不停吐着舌头,满头大汗的找着干净的水,主仆俩的话听在耳中,简直七窍冒烟。   ------题外话------   谢谢娟子0906送了1朵鲜花、S蜡笔小丸子送了1朵鲜花。这文推荐效果一直不佳,推荐机会也越来越少。喜欢此文的请支持正版订阅。素素每天就更五六千,两毛钱都不用。作者辛辛苦苦抠巴出所有时间码字,因为码字牺牲周末,牺牲和孩子亲近的时间,常年对着电脑颈椎腰椎都有问题,皮肤粗糙,晚上想情节想的经常失眠……当然,做哪一行都不容易,我只是希望,读者能给起码的尊重,每天拿出两毛钱来支持下正版阅读,让作者能够养家糊口,谢谢。   ☆、192 师妹云瑶   顾卿晚刚和文晴一起走出禅房,就见迎面秦御一袭紫红色的朝服,风尘仆仆的大步走来,他手中还握着紫金马鞭,俊美的面容紧绷上,妖异的五官因神情,显现出一股邪魅的冷峻。   很显然,他是忙完朝堂上的事儿,急匆匆赶过来的。   顾卿晚怔了下,脚步顿住,站在了廊下,有些诧异,又有些无措的看向秦御。   秦御显然也瞧见了和文晴说笑着,迈步而出的顾卿晚,他顿时几不可查的舒了一口气,死死握着马缰的手不自觉的放松了一些。   脚步却不曾停顿,迈着大长腿,他几步就到了顾卿晚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顾卿晚眨了眨眼,道:“怎么了?”   她言罢便瞧见了紧跟着快步奔进来的宋宁,顿时便恍然了过来。想必秦御是不大放心她,怕她再跑,便一忙完就赶了过来,到了大国寺却先碰到了被引开的宋宁。   秦御那么警觉的人,八成是以为她这边出了事儿,方才才会是那种表情,脚步那样急切。   顾卿晚不觉似笑非笑的看了秦御一眼,挑眉道:“殿下看到我好端端站在这里,会不会很失望呢?”   她这样打趣,却分明有怪他不相信她的意思,秦御面上闪过些不自在,捏了捏顾卿晚的手,道:“别胡说!爷只是担心你,爷的对头可不少。现在满京城都知道爷宠你,你可是爷的软肋。”   顾卿晚是害怕秦御进屋去发现了苏子璃,这才故意如是的,闻言她笑了下,似有些意兴阑珊,道:“走吧,既然出来了,早些回城,说不定还能有时间去看看酒楼动工情况。”   她言罢,接过文晴手中的帷帽带上,率先下了台阶往院子外走。秦御只当她有些不高兴,注意力被她吸引,倒没想着进屋查看什么的。   两人携手出了禅院,不想隔壁的禅院中竟也有一行人出来,瞧样子也是要离开大国寺的。丫鬟们手中拎着包袱,婆子们搬着被褥,脸盆等日常用品,当真是架势极大。   顾卿晚随意望了一眼,倒认出其中一个丫鬟正是那个叫明月的,看来是那位什么郡主见求见寂空大师无望了,所以便要离开呢。   顾卿晚收回目光,倒是那边一行人都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只因秦御实在是太过惹眼了。   他本就气场强大,挺拔俊伟,这会子身上还穿的是朝服。那边明月看过来,率先面露喜色,抱着一个首饰盒便跪在了地上,道:“奴婢见过燕广王。”   明月一跪,其她人也都反应了过来,跟着噗通通的跪了一地。   顾卿晚倒不想人家一个丫鬟都认识秦御,不过想想,这丫鬟的主子可是个郡主呢,说不定和秦御还是堂兄妹什么的,认识秦御其实也不足为怪。   还滞留在禅院中的人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道身影从禅院中走出,青色的裙裾划过优雅的弧线,那行出的姑娘果然是方才顾卿晚在寂空大师的门前遇到的郡主。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深蓝色的褙子,倒是头上的帷帽被摘掉了,也不知是不是急于出来见秦御,来不及戴上,此刻顾卿晚倒是瞧清楚了她的模样。   是个美人,巴掌大的瓜子脸,凝脂白皙,峨眉淡扫,杏眼明亮,面若芙蓉,气似幽兰,她巧笑倩兮的迎上前来,莲步却走的极稳重,并不见急躁和妖魅,反倒一举一动都端庄大气,和她身上穿的深蓝色衣裳倒是相得益彰。   这个年纪寻常小姑娘穿暗色大抵会压不住,她却不然,深色反倒映衬的面庞更加红润白皙无暇,她眉目间透出几分姑娘家的清秀灵动,倒也并不显老,反倒多了些独特的美。   这姑娘许是来寺庙的缘故,不仅身上素净,头上也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白玉梅簪绾起,脸上不施粉黛。   她越过跪地的人群,直直走向了秦御,到了近前才欣悦的轻启红唇,道:“师兄?真的是你呀,师兄凯旋出京也不知道到我们府上来玩儿,我爹昨儿还说回头找师兄算账呢!我娘也说了,下次师兄过去,不会给你做最爱吃的马蹄糕。”   她口气熟稔而带着股亲昵,言罢又笑着冲秦御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的道:“不过师兄放心,我一定会替师兄求情的,马蹄糕娘不给师兄做,我这两年也学会了呢,师兄给我说两句好话,我给师兄做。”   秦御闻言竟难得的脸上有了些笑意,虽浅淡,却难得的入了那双异色的眼眸,点头道:“回来后一直事忙,是早该登门的。小师妹怎么在这里?”   顾卿晚站在旁边,闻言却挑了挑眉,她大概知道眼前这位是什么郡主了。礼亲王和秦御的外祖父勇毅侯虽然都武功不弱,但礼亲王忙于朝政,勇毅侯年岁大了,在教导秦御武艺上都有些力不从小。   故此秦御小时候是跟着镇海王学过一段时间的武功的,镇海郡王生了四个儿子,就一个女儿,虽然是庶出,但因为其生母血崩而死,她从小就是镇海郡王妃养大的,也记在镇海郡王妃的名下,充作嫡女养大,故此被请封了云瑶县主。   后来这位县主不知怎的就得了宫中太后的眼缘,变成了太后的养女,皇帝又提了其为郡主,是为云瑶郡主。   顾卿晚倒是不曾想,秦御和镇海王府的关系竟然这样好。   云瑶郡主从小体弱,听闻也跟着镇海郡王学过功夫,这样说,云瑶郡主和秦御倒也是青梅竹马,以师兄妹称呼,说话随意亲近一些倒也不奇怪。   “我是为祖母请医来的,祖母这些时日缠绵病榻,太医瞧过调理了两个来月,一直也不见好。我一直在伺疾,不然早上礼亲王府去恭贺师兄你威风凯旋了。”云瑶郡主脸上笑意敛却,换上了忧色。   秦御言道:“老郡王妃生病了吗?请医?是请寂空大师吗?”   云瑶郡主叹了一声,黯然失色道:“可惜我和大师无缘,在这里守了三日三夜,也没能让大师开门。本来为祖母等上十天半月也是甘愿的,可今日大师却见客了。师兄也知道大师的规矩,这个月我是没有机会了,这不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府去,下个月再来。”   她言罢,像是刚刚瞧见站在秦御身边的顾卿晚,诧了下,道:“咦,你不是……方才寂空大师见的那位姑娘吗?你怎么和师兄在一起?”   她说完不等顾卿晚反应,却又恍然大悟起来,道:“这位是传说中被师兄宠爱的顾姨娘吧?师兄是来接顾姐姐的吗?怪道会出现在这里呢。”   顾卿晚见云瑶郡主灵动的目光在自己和秦御身上略显暧昧戏谑的扫了一下,不觉眉头略扬。   她从前交往的多是清贵圈子的闺秀,虽然镇国公府属于勋贵圈,但她到底没嫁过去,太刻意的提前经营倒惹人笑话。因此她和云瑶郡主这种勋贵圈子的拔尖人物是没有接触的,只是听过云瑶郡主的大名,今日一见,只觉她倒是当得起八面玲珑的名声。   秦御似被她打趣的有些尴尬,略沉了下脸,咳了一声,才道:“这是卿晚,你叫她顾姐姐便好。”   云瑶郡主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看了眼秦御,这才冲顾卿晚笑着道:“对不住顾姐姐,先前在大师门前,丫鬟让你见笑了。我自己也是眼拙,只当顾姐姐是哪家的姑娘,倒没认出顾姐姐来。”   她说着又瞧了眼跟在秦御身后的宋宁,道:“师兄换侍卫了吗?怎么不是从前的苏哲了?害我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   秦御闻言却没回答云瑶郡主的话,只看向顾卿晚,道:“你方才去见寂空大师了?方才你们在大师门前怎么了吗?”   顾卿晚方才见到秦御没说两句话便出来了,宋宁也还没来得及向秦御回报顾卿晚的行踪,显然秦御有些吃惊她去见寂空大师的事儿。   “上次的事儿,大师一定什么都知道,我心中有些歉疚,所以这次既然到了大国寺便想着去致谢致歉,倒没想到寂空大师会真的见我。”顾卿晚说着看向了云瑶郡主,正欲回答秦御下一问,云瑶郡主却接过了话。   她冲秦御福了福身,道:“是我的婢女看寂空大师见了顾姐姐,大抵是太着急了些,言语上有些冲撞了顾姐姐,不过我已经罚过她了。是我教导不周,云瑶给顾姐姐赔礼了。顾姐姐不会生云瑶的气吧?”   顾卿晚眨了眨眼,却依旧笑道:“不会,郡主客气了。”   这云瑶郡主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人家等了三天三夜,还是伺疾疲劳状态下来求医的,自己一来就挤掉了人家的机会,害的人家一个月后还要再来。   不过是婢女情绪激动,着急之下言辞不当了一些,人家还惩罚过婢女了,如今又当面折腰放身段赔罪的,顾卿晚哪里还能抓着不放。   秦御闻言却道:“这样吧,爷去寂空大师那里递个话进去,看看能不能请慧心小师父下趟山为镇海老郡王妃看看。”   慧心小师父是寂空大师的药童,说是小师父,其实也已经是中年人了,在大国寺中的辈分也是很高的。他常年跟在寂空大师的身边,医术也极为了得。   云瑶郡主闻言顿时便欢喜起来,道:“多谢师兄!若是能请到了慧心大师,我这一趟辛苦也算没有白费呢。”   秦御便冲顾卿晚道:“你先到马车上歇息会等等爷,很快就回来。”   顾卿晚从前倒没发现秦御是个这么热心肠的人,似笑非笑的点了下头,才道:“殿下自管去便是,我在寺里随意走走。”   秦御示意宋宁跟着顾卿晚,这才冲云瑶郡主点了下头,迈步往后山方向去。云瑶郡主却蓦然握住了顾卿晚的手,道:“顾姐姐,我随着师兄一起去,你不介意吧?”   顾卿晚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福了福身,笑着道:“那是郡主的自由,郡主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云瑶郡主却像是没听出顾卿晚话中的不快,只扬唇一笑,道:“顾姐姐不介意就好。”   她言罢略点了下头,追上了秦御,道:“师兄是给我祖母请医,我一同去更有诚意一些,顾姐姐都答应了呢。”   秦御倒没多言,两人一同往后山走去,边走那云瑶郡主还边和秦御低声说着什么,两人背影一挺拔一纤柔,倒是极和谐。   顾卿晚挑眉一笑,转身也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秦御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倒是请到了那慧心大师。   因为云瑶郡主来大国寺时准备请的是寂空大师,寂空大师是肯定不会下山给人看病的,只能是云瑶郡主得了寂空大师的同意,再传信将老郡王妃接过来。故此,云瑶郡主也没准备特意接人的马车。   如今慧心大师要跟着下山,回城途中,云瑶郡主便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了慧心大师。她却和顾卿晚挤在了同一辆马车中。   马车上顾卿晚自然不会再戴着帷帽,她刚摘掉帷帽,就见云瑶郡主盯着她瞧的极是专注的样子,顾卿晚不觉笑了下,道:“我脸上有东西?”   云瑶郡主却摇头,声音清脆道:“从前我在镇国公夫人的寿宴上远远瞧见过顾姐姐,那时候就觉得顾姐姐生的可真是美,没想到几年没见,顾姐姐竟然可以变得更美,难怪师兄那么宠爱顾姐姐呢,顾姐姐这样的美人,若是我是男子,也得金屋藏娇啊!”   顾卿晚闻言面上笑意不减,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有些意味深长。   这个云瑶郡主对她很没好感啊,这话听着都是夸赞她的,可却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首先,她提起了镇国公府,明明知道她和镇国公府的渊源,还提几年前在镇国公夫人的寿宴上见过她,顾卿晚不得不怀疑,她是专门说给外头秦御听的。   再来,她一直赞她貌美,又说秦御宠她,是因为她貌美。这谁不知道,娶妻娶贤,纳妾才纳色。   更有,说什么若她是男人也金屋藏娇,正室夫人们是要担当起出门走动,联络关系的责任的,可没法金屋藏娇,真被金屋藏娇的,那都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的。   方才顾卿晚就感觉到了云瑶郡主的攻击性,好嘛,这会子竟然还更来劲了。   只是她这么大的火气,到底只是因为寂空大师的事情呢,还是……   顾卿晚眸光略扫了眼车窗,纱帘窗布外,秦御骑在马上,就行在马车旁。   外头,秦御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话,只他一个大男人却也想不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云瑶郡主好端端的提起镇国公府却明显让他不舒服了,他沉喝一声道:“休得胡言乱语!”   云瑶郡主倒也不怕,冲着顾卿晚笑了笑,眉目飞扬的冲外头秦御道:“知道了,顾姐姐是师兄的娇人儿,人家就算是女人也不能随便占便宜的嘛。”   她这么说,倒像秦御生气是因为后头她说将顾卿晚金屋藏娇的话一样。这性质就立马不一样了,倒像是小师妹调皮打趣,师兄无奈训斥一样,无关紧要。   外头秦御也不好再提什么镇国公府的话,只拧眉道:“你们说话,爷去前头看看。”   他言罢,一夹马腹往前头去了。   顾卿晚却笑了笑,道:“什么娇人儿,金屋藏娇的,殿下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哪里懂这些。郡主不知道,自打认识我们爷,金屋我是没见着,委屈倒受了不少。前些时候,殿下不是受伤了嘛,非要出京修养,出去一个来月,虽是游山玩水,可也险没把我的骨头累散架。现如今好容易进府安生下来,殿下又惦记着他那几个兄弟,让我和沈公子几个合伙开个酒楼……对了,我们的酒楼开起来,郡主可万望来捧个场哦。”   她说着,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的道:“昨儿快三更天才歇,这会子就有些顶不住了,让郡主见笑了。”   云瑶郡主脸上笑意已经看不见了,瞧着顾卿晚的眸光也没之前那么灵动活泼,不过也就一瞬她便又温婉而笑,道:“那我便不打扰顾姐姐了,顾姐姐眯会吧。”   顾卿晚果然就顺势靠上大迎枕,闭上了眼,唇角微挑,耳根子终于安静了。   本来顾卿晚还想去看看酒楼动工情况的,结果被云瑶郡主的事儿一耽搁,马车进城时辰已经不早了,酒楼是去不成了,进了皇城,秦御便吩咐宋宁先送顾卿晚回府。   他随慧心大师往镇海王府一趟探病,早有镇海王府的下人打前回府禀了慧心大师下山的消息,镇海王府给云瑶郡主又派了一辆马车,云瑶郡主冲顾卿晚点头示意后便下车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两行人分开向着两个方向而去,顾卿晚倒没觉如何,文晴却好像怕顾卿晚吃味,爬上车后就禁不住瞧了顾卿晚一眼,道:“奴婢听说云瑶郡主一早便和镇海郡王妃的嫡亲侄儿定了娃娃亲的,说起来云瑶郡主今年也该及笄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嫁过去。”   顾卿晚这才想起,云瑶郡主从小就被镇海郡王妃做主定亲给了娘家侄儿的事儿,只她闻言笑了笑,却没接话。   这个云瑶郡主嫁不嫁还是两说呢,定亲了可不一定真就能嫁过去,大秦民风如此开放,寡妇还二嫁呢,像云瑶郡主这等身份,退亲真不算什么。   女人的直觉是很没道理,也很敏锐的,顾卿晚可不觉得云瑶郡主对秦御只是师妹对师兄的感情那么简单。   不过显然,秦御这笨蛋不是这么想的。说起来,定亲了,有时候可真是保护色,只怕她对秦御说,云瑶郡主对他有非分之想,秦御也会觉得是她胡说八道,败坏人家小师妹的名声。   不过她也没那么闲,没事儿和秦御说这个。再者说,云瑶郡主就算对秦御有心,她这个妾室好像也没多嘴的资格。   虽然秦御有说过不打算娶妻的话,可那是秦御自己的想法,她这个一心打算跑路的女人,若是还因为秦御这话,真阻止人家娶妻,那就有些卑鄙无耻了。   顾卿晚觉得云瑶郡主只要不招惹到她的头上,她还是对这女人视而不见的好,明显不是个善茬,没必要横生枝节。   转瞬,她便又想到苏子璃的身上,她已经暗示苏子璃那张藏宝图在礼亲王府了,想必苏子璃这些天就该有动作才是。   等苏子璃折腾一番,寻不到藏宝图,又被吊足了胃口,便是她开价码,摆条件,翻底牌的时候了,但愿苏子璃不要让她等太久。   ------题外话------   谢谢qyc2868 送了10颗钻石、qquser6899126 送了1颗钻石、樱妍若惜 送了1颗钻石、轩辕玫瑰轩辕 送了3颗钻石、lisa67 送了3朵鲜花、王芜 送了1朵鲜花、请叫我已逆 送了1朵鲜花、qquser6899126 送了1朵鲜花、139**5688 送了9朵鲜花、earily 送了11朵鲜花、S蜡笔小丸子送了1朵鲜花、清梨子送了1朵鲜花、tutouyu送了20朵鲜花、寿司晴送了16朵花花、可可77送了9朵鲜花、syl521送了5朵鲜花。谢谢宝贝们的鼓励和安慰,素素会加油滴!   ☆、193 不解风情的秦御   镇海郡王府中,秦御探过老郡王妃的病,正坐在花厅中和镇海郡王吃茶说话,外头传来了丫鬟请郡主安的声音。   片刻,云瑶郡主便端着一碟子糕点进来。她亲自将糕点放在了秦御身边的桌上,含笑道:“师兄可都四年没吃过我们府上的糕点了,快尝尝变味儿了不曾?这些可都是我亲自下厨做的。”   青莲色的瓷碟上盛放着四种不同颜色的糕点,每块都只有铜钱大小,梅花状淡红色的是玫瑰糕,白色飘绿马蹄形的是马蹄糕,鹅黄色圆形印花的是桂花酥,还有一种翠绿晶莹的是绿豆薄荷凉糕,摆放在一起着实诱人。   秦御尚未言语,倒是镇海王含笑点着云瑶郡主道:“你这丫头,爹要吃糕点怎不见你亲自下厨?爹也便算了,你江哥哥过来时,也不见你如此勤快,就只对你师兄好啊。”   云瑶郡主闻言面上一红,却移步站到了镇海王的身边,推着镇海王的手臂,转着水润的眼眸娇嗔道:“爹说什么呢!爹爹要吃糕点,自有娘为爹爹做,哪里轮得到我呀。江哥哥……女儿还没嫁过去呢,怎么能现在就……没得让江哥哥以为人家不端庄。”   她说着目光盈盈,红着脸娇羞的看向秦御,又道:“师兄多年没来了,厨娘做的糕点味道总是差点,娘这会子照顾祖母呢,当然得我亲自下厨了。”   她这会子已经换了一身烟紫色绣缠枝牡丹的长褙子,下套一条挑线白裙,腰间束着明紫色的宫绦。头上挽了双环髻,别着艳丽的红宝石蝴蝶流苏步摇。   比在大国寺多了少女的娇俏和明媚,现在娇羞的模样,正如一朵婷婷的红莲盛放,有着恰到好处的美丽。   她口中的江哥哥正是镇海王妃的娘家侄子,谢从江。   秦御只当她是提到了未婚夫害羞了,点头冲镇海王道:“师妹这是恨嫁了,师父迟迟不让她出嫁,害她给未来夫君做个糕点都要顾虑重重。说起来师妹也及笄了吧?婚期可定了?”   镇海王顿时朗声而笑,道:“原来如此,你师妹再一个月才及笄呢,等及笄了便让亲家来商讨婚期,女大不中留了啊。”   云瑶郡主脸色顿时僵住,时白时红便镇海王和秦御盯着,她还只能继续装羞恼样,方才一张美貌的脸,显得有些古怪扭曲。   她忙转移话题道:“师兄赶紧吃糕点,怎么糕点都堵不住你的嘴!”   秦御却站起身来,冲镇海王道:“时辰也不早了,老郡王妃还病着,便先告辞了。”他言罢,这才指着那碟子糕点,道,“闻香味便知和从前一个味儿,你顾姐姐也爱吃些小零嘴,镇海王府的糕点京城有名,我带回去给她尝尝。”   镇海郡王府的糕点出名,那是因为其祖上出过御厨,有家传秘方。从前秦御过来,郡王妃没少让他带糕点回去。   故此丫鬟们闻言当下也不用吩咐,便有人上前将糕点装盒。   云瑶郡主瞧得心肝直疼,偏又没法阻止,长长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偏秦御这样还不算完,见丫鬟已将糕点装盒,突然就想到顾卿晚这两日正让沈择几个四处为将来的大酒楼寻各种食方。前两日他好像还听沈择说,旁的还好,就是还缺几样特色点的糕点方子。   镇海郡王府的糕点虽都是寻常的,但却是独家秘方,味道要比寻常做出的糕点好上许多。   他顿时便眼前一亮,又冲镇海郡王道:“师父,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将这四样糕点的方子写一份给我?”   镇海王一愣,不过却也没多想,笑着道:“你想吃糕点了就过来便是。不过真想要方子,你可是问错人了,食方都是你师娘掌着,好像她已经做主将食方给云瑶做嫁妆了?”   他言罢看向云瑶郡主,云瑶郡主咬着唇瓣,看向秦御,羞道:“方子可是人家的嫁妆,师兄怎么能要呢。”   嫁妆是要带到夫家去的,现在秦御却说他要,云瑶郡主禁不住心中一荡。   秦御却道:“这样啊,你顾姐姐开酒楼就少这么几张糕点方子了。师妹帮帮忙将方子卖给爷吧,爷也不懂这价,一千两买这四张方子可够?府上的糕点方子应该有几十张的吧,流传出去四张也不打紧。”   所以,他这是要抢她的嫁妆去给他的宠妾开酒楼用?   一千两买四张传家秘方,还问她够不够?不够的话,她难道能开口说吗?   他们府上的糕点方子是多,可口感最好,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里的四种了。她还指着将来嫁人凭着这几张方子抬身价,赚面子呢,现在他竟然说流传出去不打紧?   可秦御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云瑶郡主还想在秦御面前保持好形象,加深好形象呢,她哪里能再推辞,只得僵笑着道:“我方才和师兄开玩笑呢,这点小事哪儿能要师兄的钱,回头我让人将方子送府上便好。”   秦御却道:“现在就去拿吧,省的还劳府上下人多跑一趟。”   云瑶郡主,“……”   从前怎么不见秦御这样体恤下人过,这都体恤到旁人府上的下人身上来了。   “明月,你去抄下方子拿过来吧。”云瑶郡主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秦御却没留意到,他在想,在大国寺时,顾卿晚好像因为他的不信任有些不高兴,一会子他将食方拿回去给她,也算将功折罪了,她应该会高兴的吧。   那厢镇海王听秦御连番提了两次顾姐姐,想不留意都难,道:“你说的是你那个新纳的妾室?我听说好像是从前顾家的小姐?”   秦御回过神来,道:“是她。”   镇海王便有些不赞同的拧眉,道:“前些时候皇上不还因这事儿杖责了你,男人年轻时荒唐点没什么,可也不能太宠着妾室,这是乱家之根。”   秦御顿时不高兴了,脸色微冷,只沉声道:“本王心中有数,劳镇海王费心了。”   镇海王和秦御同为郡王,若抡高贵,秦御这个皇帝的嫡亲堂弟,皇室宗亲自然要比镇海王这个异性郡王高贵的多。   说起来,秦御也就早年被镇海王指导了三年武艺,当时也不曾行拜师礼。只因当年镇海王和镇海王妃都对秦御不错,加上秦御年级小,还没现在这样狂狷,相对好管教一样,故此当时才基于尊师重道称了一声师父,现在也没该称呼。   这会子他突然改了称呼,又以本王自称,镇海王怔了一下,顿时便知秦御已不是从前年少的半大孩童,经过一场战争的淬炼,这个男人已像一头真正的雄狮之王,被触犯时会毫不犹豫的警告,若然再触犯,他会瞬间向你毫不留情的伸出锋利的爪牙。   眼前这个男人,已不是他能倚老卖老,随意指手画脚的了。   镇海王祖上不过是御厨,他能成为开国功臣,不是蠢人,顿时便打了个哈哈,笑着道:“是我多嘴了。”   秦御面色这才松缓下来,恰丫鬟送来食方,秦御接过便告辞离开了镇海王府。   而那厢云瑶郡主回到闺房便忍不住嫉恨的打碎了多宝阁上一件青花瓷摆件,她脸色极为难看,明月吓得大气不敢出。   见云瑶郡主扶着紫檀木多宝阁的边框平复了气息,脸色也平静下来,明月方道:“既然燕广王殿下已经回来了,郡主何不赶紧想法子退了亲事呢,奴婢听说礼亲王妃正准备给两位爷挑选王妃呢。”   云瑶郡主睁开眼眸来,移着莲步行至梳妆台前坐了下来,道:“你懂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御现在一颗心明显都在那狐媚子身上,她这会子退了亲贴上去,只会被厌恶,根本就接近不了他。有婚事在身,秦御才不会生出防备之心来,她才能借着师妹的身份靠近他,展现她的美丽吸引他。   “既然郡主那么讨厌那个顾姨娘想个办法让她消失就好,又何必为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气坏自己呢。”明月给云瑶郡主倒了水端过去道。   云瑶郡主接过茶盏,动作优雅的抿了两口,这才笑着道:“谁说我讨厌她的?本郡主感谢她还来不及呢。师兄再宠爱她一些才好,就让她尽情享受这份宠爱吧。”   她言罢,挑唇又笑了下,吹着茶汤道:“不过一个蠢货罢了。”   明月禁不住拧眉,道:“奴婢不太明白。”   云瑶郡主将茶盏递回给明月,对镜取下头上一支朱钗道:“本郡主虽然身份不低,可和燕广王比起来却逊色多了,坏就坏在本郡主从小便订了亲,若无特殊情况,礼亲王妃怎么可能给师兄娶一个退过亲的女人?便本郡主没定亲,礼亲王妃都未必瞧得上……”   毕竟她是其实是妾生子……   云瑶郡主没将这样刺她心的话说出来,放下了朱钗,没再开口。   不过明月倒懂了,道:“奴婢明白了,燕广王的内院有个宠妾,还闹的沸沸扬扬,势必会影响到他的亲事,礼亲王妃会因此降低给燕广王娶妻的标准,这样郡主岂不是就……”   这道理云瑶郡主自己心中明白就好,可不想听旁人如此说她!顿时便眉峰一锐,冷声道:“去跪着。”   明月见云瑶郡主目光盯着那一地碎裂的瓷器片,脸色发白,却不敢违背,咬牙跪在了碎瓷片上。   云瑶郡主自行散了发,这才悠悠道:“历来宠妾能有什么好下场,那女人愿意蠢的给本郡主做嫁衣,便让她再蹦跶些时日吧,来日本郡主嫁进王府再正大光明收拾她不迟。”   她言罢,这才看向明月。   瓷器片已割裂了她的膝盖和小腿,染红了裙子,云瑶郡主叹了一声道:“以后说话要先过脑子,不然真闯了祸,本郡主也保不住你。你这个性子总也改不掉,本郡主磨炼你,也都是为你好。行了,快起来吧,收拾干净,别让人看见了。”   明月脸色泛白,却道:“奴婢都明白,谢郡主。”   礼亲王府,雪景院。   秦御回去时,顾卿晚正躺在美人榻上让文晴烘头发,兔兔团成一个小毛球,将顾卿晚缎子一样的长发当滑梯,正在上头滚来滑去的玩闹。   顾卿晚的头发已干的差不多,见秦御进来,便甩了下头发,将兔兔抖落到塌上,坐起身来,道:“殿下可用过膳了?”   秦御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示意文晴收拾下,道:“爷还没吃,给你捎了些糕点。你先用着,爷去给母妃问安,一会子回来陪你用膳。”   他言罢顺手抚了下顾卿晚的头发,转身又出去了。   这些时日,礼亲王日日赖在王妃的秋爽院用膳,秦御兄弟倒不大在王妃那里留饭了。   文晴打开食盒,眉目一亮,道:“哎呀,好精致的糕点,也不知道二爷是从哪儿买来的,姑娘不是早饿了吗,快先垫垫肚子。”   她言罢,将里头的糕点摆放在顾卿晚身边的炕桌上。   顾卿晚确实早饿了,在大国寺只用了一顿素斋,一趟折腾,腹中早已空空。只是回来满身的尘土,胃里又颠簸的难受,她也吃不下东西,这才先沐浴更衣的,到现在也没吃点东西。   此刻见糕点卖相极佳,又有股淡淡的甜香扑鼻,顿时食指大动,捻起一块玫瑰糕先分给坐在旁边不停搓手,等不及享受美味的兔兔。   她才又挑了一块桂花糕来放进了口中。   不得不说,云瑶郡主的糕点做的确实好,一口一个,半点不腻。好的东西从来贵精不贵多,就那么一碟子,顾卿晚没片刻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故此,秦御从秋爽院回来时,连碟子都被文晴收下去了,一点糕点渣都没再看到。   花厅摆了膳,两人移步用膳,见顾卿晚没用多少,秦御蹙眉道:“怎么吃这么点?”   顾卿晚用帕子试了试嘴,道:“方才糕点吃多了,这会子自然就吃不下了,殿下是从哪里买来的糕点?外头的糕点都做这么好吃吗,若是这样,只怕酒楼想要在菜品上出众是不可能了。”   秦御闻言这才重新想起糕点的事儿,放下手中碗筷,道:“糕点不好克化,吃多了容易积食。”   他言罢,吩咐文晴,道:“下次劝着点。”   文晴忙道:“是。”   秦御才又看向顾卿晚道:“那糕点是云瑶郡主做的,你爱吃,爷将方子送凌寒院的小厨房去,何时想吃,你让文晴往凌寒院传个话,现做便是。”   雪景院是没有小厨房的,只秦御的凌寒院却有,故此秦御有此一说。   顾卿晚闻言却抽了抽唇角,云瑶郡主做的?想也知道人家姑娘是给秦御做的,这下全进了她的肚子,真是让人家云瑶郡主情何以堪啊。   “郡主给殿下做的,殿下怎么能拿给我吃呢?还有,那食方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秦御爱吃云瑶郡主做的糕点,也没将食方抄送的道理,这古代秘方什么的那可都是传家宝。再说,就算云瑶郡主舍得将传家宝给秦御,顾卿晚也不觉得云瑶郡主会做这样的傻事。   用糕点勾着秦御,多去镇海王府,多让她亲手展现下厨艺和贤惠多好,给方子简直得不偿失嘛。   秦御却面露得意道:“给爷做的,便是爷的了,爷的就是卿卿的,卿卿吃怎么了。那方子是爷从镇海王府买回来的,四张方子一千两呢。你不是正为酒楼找方子吗,爷这也是帮你忙。”   顾卿晚,“……”   她简直能想到秦御将糕点带回来,还用银子买人家的方子时,云瑶郡主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一定很精彩。   遇上这种不解风情的,大抵分分钟都能吐出血来,顾卿晚有点同情起云瑶郡主了。   还有,难道秦御不知道秘方什么的很值钱吗?莫说四张一千两了,就是一张一千两都未必能买带真正的传家秘方。何况人家镇海王府和云瑶郡主应该也不缺这一千两银子吧。   顾卿晚禁不住扬了扬眉,道:“所以人家郡主答应一千两银子卖你四张方子了?”   秦御再度拿起筷子夹了块竹笋放进口中,理所当然道:“那自然,一千两买四张纸,这样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顾卿晚瞧着他一副自己好大方的样子,好险没有笑出来。   好吧,像秦御这种从来没担心过银钱,更不必知道物价,也不必担心赚钱这回事儿的贵公子,可能真不会知道秘方和纸张上写点字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她抿唇笑了笑,决定还是不告诉秦御他亏了人家云瑶郡主多少银子这事儿了,人家郡主都非要装清高,她说了,指不定人家姑娘还嫌她多事儿,让人家沾染了铜臭味儿呢。   膳毕两人移步内室,顾卿晚才将寂空大师要教她医术的事儿告诉了秦御,道:“大师他难得瞧得上我,我也对医术很感兴趣,殿下你应该是不会反对的吧?一个月逢五也就三天。”   秦御很是吃惊,今日在大国寺中,听到寂空大师见了顾卿晚,他就有些诧异,只是当着云瑶郡主的面,也不好多问。   却没想到寂空大师不仅见了顾卿晚,竟然还要教她医术。   他凝视着顾卿晚,道:“卿卿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爷?”   顾卿晚被他瞧的心一跳,却扬眉道:“殿下怎么突然这么说。难道殿下心里也看不起我,觉得寂空大师要教我医术,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她说着已面露受伤之色,秦御见她如此,心里也是一揪,忙道:“你太多想了。爷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就算学了医术也不能出去行医救人的,大师要传授医术选你也恁是奇怪了点。”   顾卿晚哼了一声,道:“就不能我和大师有师徒之缘吗?这等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秦御也觉得除了这个原因,再想不到旁的了,左右不是什么坏事,顾卿晚跟着寂空大师学医,也能得人高看,便点头道:“既然是大师的意思,爷回头跟母妃说便是。”   顾卿晚顿时笑起来,连连点头道:“等我学好了本事,先将王妃的头风之症根治了!”   秦御却将顾卿晚揽进怀中,笑道:“卿卿还是先治治爷的相思病吧。”   顾卿晚将密道图的事告诉了苏子璃后便一直在等动静,苏子璃果然想不到密道图会和顾家有关,又在顾卿晚的手中。   他显然是被顾卿晚误导了,没两日顾卿晚便听说礼亲王的外书房死了两个人。消息被封锁了,具体出了什么事儿,死了谁,虽然无从得知,可顾卿晚却直觉此事一定和苏子璃有关系。   想必是苏子璃派人闯了礼亲王的书房,不过他不可能有收获,王府中因此事,必定外送内紧,苏子璃再想有动作无疑是自投罗网。   苏子璃应该不会再冒险,那他下一步大概就是寻她,探知密道图的具体消息了。顾卿晚坐等苏子璃寻上门来。   只她还没等到苏子璃,礼亲王妃身体大好,礼亲王府筹谋已久的赏花宴却先到了。   ☆、194 赏花宴不顺   礼亲王妃将赏花会办到了花园中,今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秋风送爽,花园中摆满了各种名贵花木,这个季节明明外头已万物凋零,这礼亲王府却繁花盛开,一派锦绣葱茏。   花香阵阵,礼亲王妃和各家夫人们坐在一起闲谈,姑娘们拜见后便被打发了往花园中随意游玩。   礼亲王妃身边却留了几位姑娘,有定北王府的高阳县主、陈郡王府的江云县主,乐华长公主府的静彤县主,永宁侯府的大姑娘冯梓月,威远将军府的江慧心,还有徐国公府的大姑娘徐玉冰,二姑娘徐玉雪。   赏花会的目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会子见礼亲王妃留了这几位姑娘在跟前说话凑趣,不少夫人和姑娘都艳羡的瞧了过去。   若是不出意外,将来的礼亲王世子妃和燕广王妃可就在这几位里头了。不过这几位也确实都是京城贵女中的佼佼者,大家就算眼红,也不得不承认,礼亲王妃的眼光确实是极高的。   云瑶郡主和几个贵女一同站在花丛中,看向亭子中围坐在礼亲王妃身边的几个各有特色的美人,她手上一用力,险些将一株名贵的茶花给掐下枝头。   见没人留意到,她才忙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垂手间唇边掠过一抹古怪的笑来。这场赏花宴,是注定开的不会圆满的。   “你们说礼亲王妃是想把谁说给礼亲王世子爷,谁又是想定给燕广王的呢?”   旁边崇阳伯府的郑三姑娘突然指着亭子中的几位姑娘小声说道,声音中不免带出积分羡慕和好奇来。   工部尚书刘大姑娘闻言一笑,道:“世子爷是嫡长子,世子妃的身份自然要高上一头,将来妯娌间才好相处。我觉得三位县主必定是说给世子爷的,其她四个大抵就是给燕广王殿下想看的了。”   “可江姐姐的年级最大,她应该是给世子爷相看的吧,总不能世子爷做哥哥娶个年级小的,燕广王这个弟弟反倒娶年级大的吧。”旁边礼部尚书家的金二姑娘也插话进来。   她们这边儿叽叽喳喳的,又说的是这样的话题,顿时便引得不少姑娘都凑了过来。便没过来的也都竖着耳朵听了起来,有不少姑娘都是来凑数的,来之前就知道自己肯定是选不上的,故此这会子倒都看起热闹来。   金二姑娘见云瑶郡主站在旁边不说话,不由推了推她,道:“云姐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你也说说呗。你和燕广王殿下可是师兄妹呢,就没从燕广王殿下那里听到些什么消息?”   云瑶郡主回过神来,见众人都盯了过来,笑着摇头道:“能有什么消息,师兄他对成亲从来都是不上心的,如今就更……”   她像是意识到说错了话,忙转了话题道:“世子爷和师兄年级都不小了,订了亲,八成一年内就要成亲,那亭子里的姑娘虽然江姑娘年级最大,徐二姑娘年级最小,可也不过是相差两岁罢了,左右都是刚刚及笄的姑娘们,年纪上倒无所谓了。”   她虽转移话题很快,可大家却还是留意到了方才她的那句话。   燕广王对成亲从来不上心,如今就更不上心了。   那话虽没说完,却绝对完整的是这样的。   为什么如今更不上心?姑娘们就算是不想也知道,毕竟这些时候燕广王宠妾的事儿都已经传遍了,且那个妾还是从前她们熟知的。   气氛有些凝滞,半响都没人说话。片刻金二姑娘才道:“从前我倒是见过顾……顾姨娘,生的确实貌美,才艺也是极好的。”   “要说才艺亭子里的几位还真未必有盛过那位顾姨娘的,不过这娶妻也不是看才艺啊。”刘大姑娘接话道。   “我听说对面封起来的浮云堂就是顾姨娘画了图纸,燕广王便让人拆了从前的浮云堂,要按照顾姨娘画的殿宇样子重建呢。”   “这可真是……王妃怎么也不管管。”郑三姑娘道。   话题有些越说越离谱,云瑶郡主却开口,笑着道:“好了,好了,这么多好看的花儿大家不看可就可惜了哦。郑三妹妹,你这帕子上的绣样可真好看,能给我仔细瞧瞧吗?这是什么针法?”   云瑶郡主一打岔,姑娘们才想起来,这可是礼亲王府的赏花宴,她们在这里大谈人家王府的事儿,议论燕广王怎么宠妾,这非常不合适,弄不好就要得罪了王府。   顿时不少姑娘都感激的看向云瑶郡主,却忘记了,这个话题本就是云瑶郡主勾起来的。   尤其是最后说错话的郑三姑娘,见云瑶郡主帮自己解围,更是感动不已,捧着帕子就要硬送给她。   离花园有段距离的雪景院中,顾卿晚像往常一样,躺在院子花树下的躺椅上翻看医书。   文晴搬了个小杌子,就坐在软塌的旁边,腿上放着个针线篓篓,正做着一件亵衣。只是她今天很明显是心不在焉的,绣上两针便忍不住抬眸偷偷看顾卿晚。   顾卿晚就算是看书时再投入,也经受不住她这样明目张胆,动作频繁的打量,在文晴再度看过来时,她放下手中医书,认认真真的看向文晴,道:“我没事,我很好,既没伤心难过,也没黯然失色,更没强颜欢笑,也没借着书本遮掩偷偷流泪。文晴,你再看我,才是时刻提醒我那些不开心的事儿啊。”   文晴一时间面色发红,忙垂了头,不能拿起绣花针便落下一针,一副很认真做绣活的样子,只可惜急于遮掩的结果便是,一针扎在指腹上,惊呼一声,鲜血也染红了亵衣上绣的差不多的兰花。   顾卿晚叹了一声,拉了她的手,瞧了眼,见扎的并不深,这才道:“你这丫头急什么,我又不是生你气了。”   文晴这才再度看向哭笑不得的顾卿晚,道:“王妃要给二爷选妃了,姑娘难道不伤心吗?”   顾卿晚眨了眨眼,目光穿过对面的高墙看向花园那边。即便隔的有些远,也有隐隐的欢闹声传了过来,这份热闹却不属于她。   这样的日子,最见不得人的就是她这个秦御的妾室。   大概是有点不舒服的吧,不过这点不舒服却不是以为秦御要选妃,而是因为自己被见不得光了。   今天一早陈嬷嬷就来了雪景院,送了两碟子糕点和瓜果,说是今日王府为赏花宴特意准备的,怕她吃不到,这才特意一早送过来。   瓜果和糕点都是要往花园各处摆放的,怕她吃不到,这意思就是今日没事不要踏出雪景院一步。   陈嬷嬷的意思,就是礼亲王妃的意思。顾卿晚并不会因此对礼亲王妃有成见,王妃有王妃的考量,站在礼亲王妃的角度,希望儿子能够娶个各方面都好的女人,这并没什么错。   且人家已经有顾忌到她的心情,只是隐晦的提了那么一句,也算是客气了。她又不是圣母,没有人该无条件的以她为重,世界也不会为她而转。   只是顾卿晚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王妃要给秦御选妃,秦御偏又说这辈子不娶妃,往后这礼亲王府是非会不断,当她成为母子间的矛盾点,顾卿晚想想都觉头疼,她还是早点想法子离开的好。   花园中,礼亲王妃和几位姑娘说了会话,便也打发她们自去玩乐。姑娘们出了亭子便不约而同的往东边的湖边走去。   那边摆着桌案等物,是专门给姑娘们赏花后即兴画画,作诗的地方。今日的赏花会比较自由,并没弄什么才艺比拼,大家都要参加还选出魁首这样的活动。但是也设置了这么一个地方,对自己有信心,想要展现下自己的姑娘,自可过去写写画画。   那边自然也有姑娘们聚在一起聊天,嬉闹,投壶什么的。   高阳县主几人因是礼亲王妃的重点观察对象,再加上不管是未来的礼亲王世子妃,还是燕广王妃都是要管理一大个府邸的,故此几个姑娘都没去玩投壶什么的,而是选择了到这边的展现才艺。   高阳县主走到了画桌前,似瞧着前头湖边放着的一盆金菊想了想,然后拿起了毛笔。众姑娘们瞧见这边有动静便纷纷凑了过来看热闹。   高阳县主一动,那边永宁侯府的冯梓月也有了动作,冯梓月绕到了琴案后坐下,这是准备抚琴了,将军府的江慧心眸光一转,却从花丛中掐下了一支带长梗的菊花,拿在手中随意挥舞了下,竟是将花枝当剑,摆开一个舞剑的动作,道:“冯姐姐难得弹琴,我以花为剑给冯姐姐伴舞可好?”   要知道礼亲王妃可是将门出身,又逢乱世,那也是习了武的。虽然她已经多年不曾施展出来,现在的小姑娘们也都想不起这个,但江慧心这动作一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是投礼亲王妃所好呢。   冯梓月眸中闪过一些懊恼,但瞬息便遮掩了过来,含笑吟吟道:“是我给江妹妹伴奏才对。”   那厢徐国公府的两位姑娘也互视了一眼,走向了棋盘和书案。   冯梓月的琴声响起,几个姑娘都动了起来,倒是陈郡王府的江云县主和乐华长公主府的静彤县主站在旁边都没有加入的意思。   “江云县主和静彤县主不准备玩些什么吗?”有姑娘小声嘀咕了一句。倒让江云县主听到了,她偏头往那边看了一眼,笑着道,“我啊是个惫懒的,又速来爱瞧热闹,今儿这么热闹,加入进去,我可就看不成热闹,反倒成了热闹给你们瞧了,这可太吃亏,还是下次吧。”   静彤县主闻言也是一笑,冲江云县主眨了眨眼,道:“我和陈姐姐一样呢,我呢,是爱看美人,今儿这里美人太多,我且忙着呢。”   两人的话倒引得众姑娘都笑了起来,两人对视间却又是会心一笑。   静彤县主是沈择的妹妹,她是从哥哥那里知道秦御就没成亲的打算,是真没宠妾,倒像是动了真情,其母亲乐华长公主也是知道礼亲王妃有意将静彤县主说给秦御,母亲才叮嘱了静彤县主,千万别去表现才艺。   静彤县主从前也跟着沈择见过秦御几次,那样的男子,生出好感是很正常的,不过静彤县主身份高贵,从沈择那里听说了秦御的事儿,顿时就没想法了。   男人多的是,她这样的身份,嫁给任何人都能过的很好,何必想不开来蹚浑水,作践自己。   而江云县主乃是陈咏砚的妹妹,陈咏砚想必也是说过什么吧。   礼亲王妃虽然坐在亭子中没有出来,但是却也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含笑和几个夫人指点着观看。   冯梓月的琴声悠扬,一举一动赏心悦目,江慧心将手中的花枝挥舞的虎虎生风,很有剑舞之感,更绝的是,她这样动作刚中有柔,手中的菊花竟然一片花瓣都没落下,很显然是提前练习过的。   围在高阳县主身边的姑娘也发出惊叹声,可见高阳县主花技不俗……   片刻后,姑娘们都停了动作,礼亲王妃才笑着和众夫人都移步出了亭子,道   :“冯姑娘的琴绕梁三日,江姑娘的剑舞倒是别出心裁,舞的真不错。”   江慧心不由红着脸笑了笑,道:“小女一时兴起毁了王妃的花木,王妃不怪罪我就好了。”   言罢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礼亲王妃却拿走了她手中的花枝,道:“没关系,我刚好将这支花拿回去插瓶。”   言罢,转身将花枝递给了丫鬟。江慧心顿时面露喜色,羞的低了头。   高阳县主画的果然极好,一副很简单的秋菊图,多少人都画过,却还是能让人眼前一亮,便足可见其功底了。   礼亲王妃含笑点头,道:“水墨俊逸豪纵,笔墨粗简。用笔疾劲爽利,韵足意长,神似天成。倒是颇有些前朝李大师的风骨,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此能耐。”   大家又跟着礼亲王妃瞧了徐玉冰的字,却见桌上两幅不同风格的字,不管字体还是内容皆不同,却是徐玉冰同时用左右手写出来的,两幅字写的竟都极好。   礼亲王妃赞了一番,道:“这可真是不曾见过,从前只听说过有人能一心几用,这倒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因为徐玉冰从没在任何场景下露过这项本事,故此姑娘们也都惊叹不已,还有姑娘见有趣拿了笔纸也在纸上写画,却发现连一手画圆,一手画方都办不到,一时更加赞叹了。   徐玉冰微红了脸却落落大方的站在人群中,谦逊的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日日练习,慢慢也就能做到了。”   云瑶郡主却站在人群外冲工部左侍郎府的白二姑娘使了个眼色,白二姑娘突然惊叫了一声,道:“我想起来,好多年前听说过一件事。说是从前顾首辅家的顾姑娘在顾大人的书房中看书,突然听到一声惊呼,转身就见是其祖父不小心将茶盏打翻,晕染了书案。不巧的是,当时书案上放着一本顾大人刚刚得到的孤本。眼见墨迹要晕开,顾大人急的直跳脚,顾姑娘却抽走那孤本,飞快的翻了起来。墨迹晕染那一会子功夫,她竟然就将一本书都记了下来,放下书后就拿了两根笔,两手书写,将整本孤本都默写了下来。”   她言罢,便有另一个姑娘拍手道:“对,对,我也听说过此事。事后,顾大人还打趣顾姑娘,说你既然记下来了,慢慢誊写便好,这左手右手一起的写的字恁是难看了些。顾姑娘却解释说,这样强记下来的东西最是不牢靠,不当即赶紧写下来,眨眼间就会忘记的,所以才两手一起默写,这样更快一些。后来,顾姑娘念,顾大人重新将孤本誊写好,此事不知怎么就流传了出来,都说顾家祖孙爱书如命。”   “对,对,我还听说那孤本是前朝名儒周传鑫的《白鹭记》呢,就是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又有姑娘接口道,然后大家好似都被提起了兴趣,有人竟大声提问道:“对了,那顾姑娘不就是如今王府的顾姨娘吗,是不是真有其事儿,王妃让人过去问问她本人不就都知道了嘛。”   “岂止呢,这个顾姨娘啊,可还是徐姑娘的表姐呢。徐姐姐,这事儿是真的吗?你这双手写字的本事是不是就是跟着那位顾姨娘学的啊?”白二姑娘接过话,却问的是脸色难看的徐玉冰。   徐玉冰怎么也没想到眨眼间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一时间脸上忽红忽白,僵立着,有些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事实上,她这双手同时写字的本事还真是从顾卿晚那里学来的。   可这种情况下,难道要她承认,来应征正妃,却先跟着人家姨娘学本事?天下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那样她会成为天大的笑话的,可若是不承认,一会子万一王妃真派人去问顾卿晚,顾卿晚承认了呢,到时候她就是拾人牙慧,而且还当众撒谎,会更加不堪……   气氛顿时尴尬到了极点,徐国公夫人萧氏脸色也分外难看。   事情这样子,越是遮掩才越是尴尬,还是礼亲王妃笑了起来,饶有兴致的道:“哦?居然还有这等事儿啊,这么有趣,我竟从来都不曾听说过。陈嬷嬷,你去雪景院问问卿晚,看看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也好给这些好奇的姑娘们一个答案,免得她们可要在心里嘀咕我待客不周,下次不来陪我解闷了。”   姑娘们顿时就都笑了起来,纷纷表示不会,那几个方才起哄的姑娘也被各自母亲嗔骂了两句,气氛才重新好了一些,只是到底还是尴尬的,以至于徐玉雪摆的死棋也没有引起姑娘们的注意,都没人上前去破,生怕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云瑶郡主站在人群后瞧着笑容微淡的礼亲王妃,她抿唇笑了笑。实在不明白,礼亲王妃怎么会挑选了徐国公府这两个姑娘给秦御相看,拾人牙慧的事儿,也敢拿出来博眼球,实在是蠢货。   她便不信,礼亲王妃准备赏花会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因顾卿晚的缘故,让赏花会无疾而终,最后不欢而散,礼亲王妃还能一如既往的喜欢顾卿晚。   不得礼亲王妃的喜,秦御便是再宠顾卿晚又有什么用?早晚都是红颜薄命,埋骨深宅的下场。   她虽然现在还没退亲,但是也绝不允许旁的贵女抢占了先机,被礼亲王妃看中,率先成了秦御的未婚妻。   那样,她岂不是又要多一桩麻烦了?所以,今日搅合王府的赏花宴,且让众人都看清楚秦御是真宠妾宠的不像话,才是云瑶郡主的目标。   目前来看,还达成的不错呢。   ------题外话------   云瑶以为晚晚给她做嫁衣,其实好像是她在给晚晚做嫁衣啊,嘻嘻。   谢谢S蜡笔小丸子3颗钻石22朵花花、飞11送了1颗钻石,请叫我已逆送了1朵花,寿司晴送了19朵花,么么哒。   ☆、195 赏花宴彻底搞砸了   陈嬷嬷到雪景院时,顾卿晚还在院子里看书,见陈嬷嬷这时候过来她有些吃惊,忙起了身,笑着道:“嬷嬷这会子过来是有事吧?”又招呼文晴将杌子让给陈嬷嬷坐,心里想着该不会是特意来监督她有没有出院子的吧。   陈嬷嬷笑着摆手,道:“就不坐了,只是过来问两句话。是这样,赏花宴上因为徐国公府的大姑娘表演了下双手书写的技艺,姑娘们便说起了姨娘从前在闺中时默写《白鹭记》的事儿,大家都很好奇,此事的真假。故此,王妃让奴婢过来问问此事。”   顾卿晚闻言一诧,她并不知道原来今日赏花宴还请了她的两个表妹,不过转念又是一笑。   徐国公府乃是四个国公府之一,如今舅舅的手中还掌着不少兵权,算是京城数得上的勋贵之家,两位表妹又都这两年及笄,且还都没定亲,受邀也是理所当然的。   徐玉冰能在赏花宴上展现才艺,看来还是竞争的主力啊,若是这姐妹俩哪个真成了秦御的妻,是不是世人还会传颂下什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佳话?   顾卿晚想想都醉了。不过好端端的赏花宴,却提起她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心中略紧了下,顾卿晚笑着道:“是有这回事,不过也没大家传的那么吓人,当时洒上去的水不多,就染了前头几页罢了,任谁都是能记下来。至于两手同时写字,也不过是瞧着好玩儿,练的多,调皮而已。”   顾卿晚言罢,陈嬷嬷便笑着道:“王妃还等着回话,如此奴婢就先走了。”   顾卿晚送走了陈嬷嬷,躺回美人榻上却有些看不进书去。一时想到了徐玉冰姐妹,从前她在徐国公府常住的时候很多,和徐玉冰,徐玉雪这对表姐妹也是熟悉了,感情还不错。   徐玉冰性格略有些骄纵,爱闹小性子,常常因为觉得外祖母偏心她而生气,不过往往她哄哄,小姑娘便也就好了,并不像有大坏心的。徐玉雪年龄虽小一些,但性格却很好,格外乖巧听话,常常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   只是如今……顾卿晚有些不知道那些姐妹感情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花园中,陈嬷嬷将顾卿晚的话转述给礼亲王妃,顿时大家就明白了,确实是有这回事的。   人家说当时只是淋湿了几页纸,这话不过是谦虚的说辞罢了,若真是只淋湿几页纸那种程度,哪里还需要左右手快速将纸上的东西写下来?这前后岂不就矛盾了。   徐玉冰脸色难看,能感受到四处射过来的各种耻笑的目光,她恨不能当即消失在原地。   礼亲王妃却只冲陈嬷嬷点头一笑,像是没发现气氛的尴尬一样,道:“这下子满足你们的好奇心了吧。”   “二爷回府给王妃请安来了。”   丫鬟的禀报声响起,顿时倒解救了这尴尬无比的气氛,夫人们个个双眸发亮,盯向亭子外的花间小径,姑娘们也都安静了下来,个个不动声色的收拾着妆容,只是晶亮的眼眸,绯红的双颊却泄露了她们的心思。   要知道这赏花宴是给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选妃的,两位爷出现可是有互相相看的意思在其中呢。   虽然礼亲王妃给两位爷事先圈定了几个中意的,但礼亲王府这样的地位,其实也不用靠两位爷联姻,若是她们这些没被王妃选上的,却被两位爷自己看中了,想必礼亲王妃也是不会不同意的。   更何况,这里还有姑娘本来就是奔着侧妃之位来的。   这一刻才是今日赏花宴的重头戏呢,连礼亲王妃都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   片刻后,小道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是一身朝服刚刚回府的秦御。   姑娘们不少都在凯旋大礼上见到过秦御,可是当时离的那么远,哪有现在隔的这样近来的清楚,令人激动。   秦御大步走来,花园里便响起清晰的抽气声。穿着紫红色朝服的男子,妖冶的容貌更加邪魅众生,秋阳洒在他身上,柔和了一些身上的煞气却更见英挺迷人。   相比还没弱冠之龄就全然似一个真正的男人,从战场上磨砺而归的秦御,顿时便将京城的一干贵公子们瞬间秒成了渣。   姑娘们芳心乱跳,秦御却已面色冷然进了亭子,冲礼亲王妃行了礼后,便被吩咐坐在了一边儿回话。   四周都是女人,花园里的花香都遮挡不住这些女人身上散发出的脂粉味,秦御脸色冷的厉害,心里打定了主意,说上两句话他就走。   礼亲王妃含笑冲秦御道:“怎么只你一个回来了,你大哥呢?”   这正是秦御郁结的,若不是大哥提前跑掉了,他哪里用得着呆在这里像猴子一样被围观。   他脸色一时更不佳了,回道:“今日是武举殿试的日子,景戎打了第一,被皇上点啊了武状元,刚好顺驰传来军报,顺驰沿海连日遭受海盗抢掠,百姓死伤无数,景戎当场请命要去顺驰靖海。皇上同意了,因为军报挺极的,景戎今日便离京,大哥这会子已经去了宣平侯府,随后大抵还要去城外送行,怕是回不来了,让孩儿和母妃说一声。”   礼亲王妃举行赏花宴的目的大家都清楚,若是今日两兄弟都不露面,那简直就是公然和礼亲王妃作对,是当众打礼亲王妃的脸。   也是因此,秦御知道秦逸今日是一准不会出现了,心里虽百般不愿,且还是回来了。   礼亲王妃闻言倒没觉不高兴,毕竟秦逸对景戎比对亲弟弟也不差什么,景戎又是礼亲王妃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没了父亲的,礼亲王妃也很疼爱景戎,如今小家伙头一次离京办差,也算是出征,要对付的又是海盗那样凶残的敌人。   这一去少说也要个一两年,礼亲王妃总归也是担心的,觉得事有不巧,秦逸去送行乃是理所当然。   她开口道:“朝廷的事儿重要,只是母妃总觉得阿戎年纪还小,如今竟然也长大了,都要领兵出征了。”   四周夫人也纷纷表态,道:“宣平侯年纪轻轻就考了武状元,老宣平侯当真是后继有人,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都说宣平侯和世子爷情同兄弟,果然如此。”   ……   那厢,雪景院中,陈嬷嬷前脚刚刚离开,便有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进了雪景院,看门的王婆子将人拦了下来,小丫鬟却脆声说道:“奴婢是今儿看守后门的祝妈妈的孙女小云,奴婢有事要找顾姨娘,还请嬷嬷通融下。”   顾卿晚还在院子中虽然看不到院门的情景,却听到了那边的动静,她看向文晴,示意文晴去瞧下,因为听那小云的声音好像听着急的样子。   文晴起身道:“先前姑娘吩咐奴婢收买角门和后门的小丫鬟,这个小云奴婢认识,奴婢去看看。”   顾卿晚点头,心里不知怎的,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先前她怕庄悦娴有事的话联系不到她,便特意让文晴去和角门和后门的守门小丫鬟们套近乎,这样庄悦娴派人过来,也能尽快的传话到雪景院。   只是从她进王府,庄悦娴一直也不曾让人寻来过,今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文晴片刻回来,身后还领着个十一二的小丫鬟,两人的神情果然都不怎么好,文晴甚至都来不及行礼,就道:“姑娘,顾宅走水了!”   顾卿晚闻言,瞳孔一缩,本能的就要站起身来,却又生生顿住了,盯着那叫小云的丫鬟道:“是谁来传的消息,如今人呢?是怎么说的?如何大白天的就走水了?”   小云被她锐利的眼眸盯着,似有些害怕,缩了缩肩,低着头道:“是个小厮,说是叫刘泉的,右边脸上有一颗挺明显的黑痣。他也没说怎么就走水了,只是说顾夫人的房间走水了,让奴婢赶紧来告诉姨娘一声,好让姨娘快点回去。他好像挺着急的,身上衣裳都被火燎了,他说还要回去救火,然后就急匆匆的跑了。”   刘泉确实是庄悦娴买的那个小厮,丫鬟口中的体征也确实是刘泉。   只是顾卿晚还是觉得太凑巧了,礼亲王妃的赏花宴,顾宅就起火了,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陷阱。也许有人设计了她,想让她今日出状况,搅和了礼亲王妃的赏花宴呢?   可是万一呢,万一真是家里着火了怎么办。   盯视着那小丫鬟,顾卿晚笑着道:“抬起头看着我。”   小云似乎有些迷茫,却还是抬眸看向了顾卿晚,眼睛里有真实的惊艳和新奇掠过,还有些诧异和疑惑,似乎不明白,怎么这时候顾卿晚还笑的出来。   顾卿晚审视着小丫鬟,不放过她的一点隐晦表情变换,道:“我不知道是谁安排你这么做的,但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最好回去告诉指使你的人,别白费心思了。行了,你走吧。”   小丫鬟神情有些茫然,好像是没听懂顾卿晚的话,半响才瞪大了圆溜溜的眼,道:“顾姨娘在说什么呢?顾不相信奴婢的话?奴婢真没骗人,真的是顾姨娘的家里人来送信的。”   她言罢,又看向文晴,道:“文晴姐姐你跟姨娘说,我不是会说谎的人!”   她神态焦急而委屈,所有的反应都很自然,不像是作伪。   顾卿晚打发走了小云,拧着眉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了两圈。小云的反应很真实没有破绽,也不能说明这就不是一个陷阱。   说不定是有人假扮了刘泉来报信呢,可是万一呢,万一真是家里着火了呢。   想到唯一还在身边的亲人庄悦娴,想到为了她卑微的愿意给陈嬷嬷下跪的庄悦娴,顾卿晚觉得就算真是个陷阱,她也的都睁着眼往下跳。   她大步就往外走,文晴忙忙紧追上,只两人到了二门,却若所料那般遇上了阻碍。二门守门的婆子不肯放顾卿晚主仆出去,更不肯给顾卿晚准备马车。   顾卿晚神情已然发冷,盯着那拦阻的几个婆子,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各位妈妈都清楚,王妃这会子正在花园里宴请宾客,我家中出了事儿,你们却非要我去拿王妃的对牌才放行,这我过去了,搅扰了赏花宴,王妃怪责下来,想必也不是你们能够担待的吧?”   那拦在最前头的杨妈妈却依旧满脸是笑,道:“奴婢们也都知道姨娘的意思,可是府里的规矩摆在这里。没有王妃的准许,这内宅女眷哪儿能随便进出府?奴婢们放了姨娘出去,这万一姨娘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奴婢们也担待不起啊。姨娘出府,是必要先拿了王妃的对牌的,不然奴婢们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给姨娘安排马车,放姨娘出门啊。”   “是啊,顾姨娘还是万莫为难奴婢们了,不是奴婢们针对姨娘,是这规矩破不得。”另一个婆子也开口道。   顾卿晚心里充满了焦躁,她倒是可以扮成丫鬟偷偷的买通了后门或者侧门婆子混出去,可问题是,这是皇城,混出去后,根本就没有马车可以坐。   等她走出勋贵们居住的皇城,到了内城才能雇到马车,可那样的话,只怕到顾宅时最少也要一两个时辰,两个顾宅也都要烧没了!   顾卿晚双眸冒火,不再和婆子们撕缠,转身就往花园的方向去。边走边冲文晴道:“一会子到了花园,我便不进去了。你速速过去,寻了陈嬷嬷,要到对牌便赶紧的回来,尽量别闹出大动静来,知道了吗?”   文晴连连点头,道:“奴婢都明白,姑娘就放心吧。”   文晴本来是想按顾卿晚的意思,不惊动旁人寻陈嬷嬷拿到对牌的,可是她到了花园没靠近礼亲王妃的亭子就被两个姑娘拦住。   “你去将那边儿的棋盘给我们挪到这边的花树中间来。”   “对了,再给我们拿些新鲜瓜果过来。”   文晴急的不行,哪里顾得上帮忙挪动什么棋盘,福了福身,道:“两位姑娘,奴婢不是今日在花园里当值的,奴婢这就去给两位姑娘找个丫鬟来,两位姑娘稍等。”   她本以为这样就能走了,谁知道那穿姜黄色褙子的姑娘却是个骄纵的,怒声道:“难道你不是王府的丫鬟吗?怎么让你做点事儿也推三阻四的,赶紧去搬棋盘过来!”   穿紫红色褙子的姑娘倒是不想闹事儿,扯了扯那姜黄褙子,道:“别了,咱们等等也没什么的。”   姜黄褙子却愈发恼怒起来,道:“我不,我就是要她去!陈葛慧欺负我也就算了,评什么连一个丫鬟也看不起我……你怎么走了!你站住!”   两人起了争执,文晴是想偷偷溜掉的,谁知道竟让发现了,她只好再度站住。   不过她明显已经惹怒了那姑娘,那姑娘认定了文晴看不起她,怒气冲冲的道:“你什么意思?我吩咐你做点事儿怎么了,你跑什么跑,王府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丫鬟!”   这边的动静有点大,顿时便引得好几个姑娘都靠拢了过来,文晴连连道歉,脸色微白。   亭子中秦御正在找机会告退,礼亲王妃却和几个夫人谈的正欢,他耳力好,虽然隔的有些远,却还是捕捉到了文晴的声音。   顿时便豁然站起身来,倒将礼亲王妃几个吓了一跳。   礼亲王妃诧异看去,秦御却道:“那边好像是出了点事儿,儿子过去看看。”   他一言后,大步离开亭子往文晴的方向走去,秦御一动,站在附近花丛中的姑娘们也都目光追随,很快就都留意到了不远处的动静。   秦御过去时,那姑娘已经寻了王府的一个嬷嬷,正在痛斥文晴的罪过,文晴脸色焦急跪在地上。   秦御拧了下眉,走过去,目光只落在文晴身上,道:“跪在那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出现的很突然,众人回头瞧见秦御皆是一惊,纷纷行礼,那两个闹事的姑娘脸色顿时就红了,羞羞答答的福着身。   文晴像是没反应过来,还跪在地上,秦御脸色发沉,道:“没听到爷的话?不在你主子身边伺候着,跪这里干什么!”   旁边的王嬷嬷上前一步,道:“二爷,这丫鬟冲撞了客人,奴婢正准备带她下去惩戒。”   秦御扫都没扫那嬷嬷一眼,只道:“你来说!”   他示意文晴,文晴方才没反应,其实是在琢磨是不是该直接跟秦御说顾家的事儿,这会子见秦御发问,她忙磕头道:“主子那里有点急事儿,吩咐奴婢来寻陈嬷嬷禀事儿,奴婢不是有意要给这位姑娘难看的。奴婢已经说了,不是在花园当值的丫鬟,奴婢另外给她寻一个丫鬟过来伺候,这位姑娘却误会奴婢看不起她。”   秦御闻言却挑眉,道:“你主子呢?”   文晴回道:“主子在花园外等着呢。”   秦御的眉头顿时便拧了起来,脸色有些阴沉,竟然迈步就往外走,走了几步,见文晴竟然没反应,却又回头怒道:“还跪在哪里干什么?等着受罚呢,你不看看是不是你的错!”   文晴额头冒汗,却硬着头皮爬起来,也顾不上脸色难看的众人,提裙追上秦御。两人很快就消失在花园里。   方才秦御过来,好些姑娘都不动声色的跟了过来,当场目睹了这一幕,一时间一片静默。   片刻才有姑娘询问王府的丫鬟,道:“方才跪着的那个丫鬟,她的主子是谁啊?”   被询问的丫鬟面色迟疑没回话,旁边姑娘笑着道:“你也不是花园里伺候客人的丫鬟吗?客人有问不该答吗。”   那小丫鬟这才咬唇道:“那好像是……顾姨娘身边的文晴姐姐。”   于是,没片刻,姑娘们便都知道,顾卿晚的丫鬟不过在花园中晃了一圈,燕广王便跟着走了。   亭子中,礼亲王妃听闻此事,笑容微敛。   花园外,顾卿晚正等的着急,就见秦御大步在前,文晴垂着脑袋,一脸懊恼跟在后头过来,顾卿晚眨了眨眼,抚了下额头,道:“你怎么出来了?”   秦御却上前扣住了她的手,道:“爷都听文晴说了,没事儿,母妃那里回头爷在去认罪,爷先陪你回去看看。”   言罢,他拽着顾卿晚便往外走。   左右他人都已经出来了,事情已经弄砸了,顾卿晚也没再推辞,快步跟着秦御往外走。   秦逸骑马载着顾卿晚,一路狂奔往顾宅去,只是因距离有些远,中间又要穿过闹市,等到时也是四十分钟后了。   还没进桐花巷,远远就见顾宅方向冒着浓浓的黑烟,映着蔚蓝的天空格外触目惊心,顾卿晚本来还希望是有人在设计骗她,这会子禁不住浑身微冷。   竟是真的出事了!   ☆、196 穿越的真相   顾卿晚被秦御带着冲进桐花巷,却见整个桐花巷都已经被惊动了。   这边房屋相连,各家各户都派了下人提着水桶往顾宅方向赶,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挤在巷子里。   马是进不去的,秦御抱着顾卿晚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飞檐走壁的踏着绵延的围墙往顾宅靠近。   越是靠近,顾卿晚心跳越厉害,禁不住紧紧抓着秦御的手臂。热浪扑面,老远都能感受到火势之大,像是要吞噬天地万物。   “别怕。”   秦御的声音抚过耳畔,顾卿晚没言语,只点了下头,道:“一定是有人蓄意放火!”   又不是夜半,大家都在沉睡,起火不容易被发现。这可是大白天的,怎么火势还烧的这么大,除非是有助燃物,不然火该早扑灭了才对。   秦御拍抚着顾卿晚的背脊,道:“爷会查清楚的。”   说话间一股黑烟冲过来,顾卿晚咳了两声,便没再多言。   片刻,秦御总算将顾卿晚带到了顾宅前,火势最大的明显是庄悦娴所住的第二进院子,顾卿晚双脚一落地便推开秦御往里跑出,却见整个上房连带着厢房都已经烧的不成样子,大梁都着了。   到处都是提着水桶的人,可一桶桶水泼溅上去明显是杯水车薪,半点作用都起不到一样。   顾卿晚顾目四望,不曾看到庄悦娴的身影,心里更加着急起来。   “听说还有人在里头没出来呢。”   “都烧成这样子了,看来是没得救了……”   “这烧着的是正房,是这家的夫人吗?”   “不知道啊,刚刚还有个穿朝服的大人冲了进去,半天了也没出来。”   “大人?什么大人?”   ……   有几个人站在旁边议论着,顾卿晚听在耳中,一颗心不停往下沉。双眼一亮,她总算瞧见了被人扶着,浑身狼狈的金桔。   她忙冲了过去,一把攥住了金桔的肩膀,问道:“金桔,大嫂呢?大嫂人呢?”   金桔身上明显也多处受伤,脸上红一团,黑一团的,满脸泪痕,被顾卿晚抓住,明显呆怔了一下,她才陡然抓住了顾卿晚的胳膊,哭着道:“姑娘!姑娘快救救夫人,夫人还在里面呢!夫人没出来呢!怎么办,夫人是不是出不来了!姑娘……”   金桔情绪激动,言语错乱,顾卿晚顿时一颗心都凉了,只能本能的捏紧了金桔的肩,道:“我大嫂还在里面?”   金桔点头,哽咽不已,顾卿晚丢开她,转头盯着火势凶猛的屋子,只觉头目森森。想到这些时日和庄悦娴相依为命的日子,想到今日顾家的大火,极为可能是因她而起。   她双目通红,冲着一个提着水桶的人便跑了过去,只她的手刚碰上水桶,便被一只大掌给握住,顾卿晚拧眉抬头,看到的是秦御被火光映的一片轻红的俊面。   “别添乱,爷进去!”   他言罢,提起水桶便浇到了身上,只是还没等他迈步,就听有人大喊一声,道:“看,出来了!出来了!”   顾卿晚闻声望去,正看见有个欣长的身影抱着个人从熊熊烈火中现身,正艰难的往外冲,火舌卷着,火浪烟雾太大,她一时间也瞧不清两人的身影,不过却神情一震,忙往台阶上冲去。   秦御瞧见那身影却眉头微微一蹙,他比顾卿晚的眼力佳,看的很清楚,从火场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娄闽宁。   大梁都烧着了,屋子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秦御身影掠过往台阶上冲的顾卿晚,随手便将她甩了下去,道:“看好她!”   顾卿晚被他丢的往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进了金桔的怀里,抬头就见秦御身影冲进了大火,迎上了那跌撞往外冲的人。   人群都瞧着他们,眼见就要出来了,却有根巨大的梁从上跌落而下,冲着三人就砸了过去。   “小心!”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声和抽气声,顾卿晚瞪大了眼,捂住了嘴,却见秦御一手格挡开那掉下来的梁木,护着旁边人,加快脚步一起冲了出来。   而随着那根大梁的掉落,整个火房也像是被抽去了脊椎,在他们身后轰然坍塌,火星弥漫,火舌四蹿。   “好险!差点就压进去了!”   围观的众人纷纷退后,不忘唏嘘出声,顾卿晚从地上爬起来,忙踉跄着去迎。   跑近了,她才瞧清,那个抱着人的竟是娄闽宁,他身上的朝服已被烧的不成样子,头发脸上都有些不同程度的燎伤,顾卿晚却顾不上这样,她的目光落在娄闽宁臂弯里的人身上,瞪大眼,抬手猛然捂住口,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   “对不起……我得到消息来时,已经太晚了,没能救得了你大嫂……”   娄闽宁的声音显然也被浓烟熏伤了,暗沉难辩,他说着单膝跪在地上,将怀里的人放在了地上。   只是那差不多已经算不上一个人了,只能说是一具半焦黑的尸首,面目大抵是被掉下来的梁木灼过,已看不清五官。顾卿晚认出了那尸首右手上戴着的玉镯子,确实是庄悦娴的。   顾卿晚上次回家,还见庄悦娴戴过的。   “夫人!夫人!”   金桔扑了过来,跪在地上,大喊着哭了出来。   顾卿晚捂着嘴,却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心中充满了荒谬和茫然,死死瞧着眼前的一切,眼眶胀痛,可就是流不出泪来。   她的状态看上去糟糕透了,秦御上前两步,想将她拉进怀里,刚碰到了顾卿晚的手臂,便被她一把推开。   她用的力气很大,烧红的双眸满是冰冷,秦御被吓了一跳,只觉一颗心像是因她的推离也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了,透不过一丝气来。   他拧着眉,刚想再靠近,顾卿晚却突然双眸一闭,身子瘫软了下去。秦御面色大变,在顾卿晚跌落前将她接进了怀里。   怀中的人,轻盈虚弱,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显是受了巨大刺激才晕厥过去的。   秦御将顾卿晚抱起来,娄闽宁面色担忧,目光落在顾卿晚身上,道:“你先带她走吧,这边我会处理。”   秦御也没多客气,瞧了眼娄闽宁点了下,又目光沉沉看了眼地上的焦尸,这才抱着顾卿晚转身而去。   眼见他们离开,娄闽宁身子略晃了下,成墨从旁边的人群中冲了过来,忙一脸焦急的扶住自家主子,道:“爷,你怎么样?属下先扶您回府。”   娄闽宁推开成墨,眸光略沉,只问道:“怎么样?可有抓到什么嫌疑之人?”   成墨闻言脸色都黑了,道:“爷都这样了,还管什么嫌疑不嫌疑的,先回府诊治。”   方才主仆两人从衙门出来,世子爷和同僚约了一起去看云墨楼新收的一副古画,结果刚到四通街,便听有人说桐花巷有家走水了。   世子爷想着顾宅就在桐花巷,当即古画也不看了,调转马头便往这边赶。到了顾宅,听闻庄悦娴还在火中,吩咐他查看附近情况,转头就要往火里冲。   成墨哪里敢让主子涉陷,要跟着进去,却被娄闽宁给一脚踹了出来,吩咐查探四周。   成墨爬起来,娄闽宁已进了火海,跺了跺脚,他只能按照娄闽宁的吩咐,在附近留意可疑之人。   此刻见娄闽宁身上多处都已烧伤,心里却只惦记着顾家的事儿,成墨一脸愤色,却还是忍着道:“属下抓到了两个可疑的人,但是还没有审问,故此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顾家着火一事儿有关。”   娄闽宁闻言紧蹙的眉峰略松了一些,道:“呈报京兆府。至于那两个可疑的人,先堵了嘴,送去礼亲王府交给燕广王。爷自己回府便好,你去处理吧。”   成墨哪里放心娄闽宁这样子自己回府,偏今日出来娄闽宁就只带了他一个随从,他又靠前一步,道:“那两个人属下都绑了丢在马上,属下先送世子爷回府再去礼亲王府。”   娄闽宁却沉眸扫了成墨一眼,成墨只得道:“属下遵命。”   成墨率先离开,娄闽宁又安置好地上的尸身,这才离开顾宅。   他翻身上马,一身狼狈的离开。桐花巷对面的街头却停靠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挑开玄色绣福字的车帘,车中人隐在厚重的帘幕后,秋日暖阳从缝隙透入,依稀可见其清逸冷淡的一抹剪影,他目光沉沉落到娄闽宁远去的背影上,神色莫辨。   马上娄闽宁似有所觉,回头望时,那只略显苍白的手已收了回去,车帘落下遮掩了车中的一切,唯有那只手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在阳光下滑过一抹清润的流光,瞬息也隐匿于帘幕后。   娄闽宁拧着眉,眸光扫视了一圈,并无所获,转头一夹马腹,马儿撩起蹄子往长街尽头而去。   顾卿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厥过去的,迷蒙中她似乎到了一个充满白茫茫雾气的地方,她感受得到自己的存在,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但是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抹游魂,在雾气中不受控制的飘荡。   突然,眼前的浓雾被一阵风吹散,前面显现出一个人影来,顾卿晚睁大眼睛望去。却见那是个姑娘,那姑娘背对着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绣缠枝粉蔷薇的褙子。   顾卿晚觉得那身影,和她身上的衣裳都熟悉极了,她凝眉靠近,禁不住开口,道:“喂,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那姑娘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半点反应都没有,顾卿晚却突然想起这身影和这衣裳为何让她觉得眼熟了。   这衣裳她见过的,早在洛京城时,顾卿晚就有一件一模一样的紫色褙子,还有,这身影……分明就是先前她穿越过来时,本主消瘦入骨的样子。   顾卿晚心跳如鼓,她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穿越的根由,她双目如火,冲向那姑娘,她扣住了那姑娘的肩膀,将她猛的掰转过身。   那姑娘的脸顿时和她对了个正着,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雪白的脸蛋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口,骤然看到有些狰狞骇人。   顾卿晚瞪大了眼,退了一步,道:“你……”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却光滑柔腻,那姑娘见她如此,却腼腆一笑,道:“沈姐姐,你好。”   她说着,竟然冲她福了福身,她的神情,她的动作都再熟悉不过,如果不看那张脸,顾卿晚甚至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她心跳如鼓,蓦然明白过来,两步冲上前再度扣住了那姑娘的肩,摇晃着她,道:“你是真正的顾卿晚对不对?我知道是你!你说,你是怎么将我弄到这鬼地方来的,你送我回去,我要回家!回我爸爸妈妈身边!”   那姑娘却摇头一笑,笑容里带着些歉意,道:“沈姐姐,对不起,你回不去了,我帮不了。沈姐姐,你仔细看看我眼睛里的倒影。”   顾卿晚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却从里头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自己。里面的她,穿着古装,梳着发髻,鹅蛋脸,清婉脱俗的脸,那是顾卿晚的脸,不是前世沈晴的。   顾卿晚心像被泼了一盆冰水,凝结成冰,浑身寒冷,道:“你什么意思?”   那姑娘又道:“沈姐姐,你还不明白吗,你早就成了我,现在我们都是离魂状态,你瞧,你魂魄的样子都是我的脸,你已经做不回沈晴了。”   顾卿晚脸色顿时煞白,双腿发软,双眸盈满了恨意,她狠狠盯着眼前姑娘,怒声道:“我到底哪里欠了你,你要如此害我!你给我说清楚!”   那姑娘咬了咬唇,布满疤痕的脸再度闪过歉意,道:“沈姐姐对不起,当初我毁了自己的脸,我是真的死了。可不知为何,我的魂魄却没能得到转世,反倒被摄进了一朵玉莲雕花中。我在玉莲中封存了千百年,渐渐的融入玉莲花,成了一枚有灵性和一定神力的灵器。融入玉莲花,我才知道这玉莲花并非玉质雕刻,而是玉花的舍利子。融入舍利子没多久,我便被沈姐姐在地摊上挑中买了回去,我一直被沈姐姐带在身上……”   顾卿晚听的头疼欲裂,尖声道:“等等,这大秦分明和我所在的历史不同,位属不同的时空才对,你进入这个时空的舍利子中,又是如何到了我所在的时空?!”   那姑娘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进入舍利子后是感知不到外面世界变化的,且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我融入舍利子后,才能感知外围世界。当时我已经在沈姐姐你所处的时代了。”   顾卿晚禁不住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道:“所以呢,我买了你?怎么说也是你的主人了吧?你却害我!?”   那姑娘却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给沈姐姐看个画面,沈姐姐就知道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了。”   她又咬了咬唇,手一挥,顾卿晚只觉周围的迷雾退散了一些,渐渐的竟然像放电影一样,出现了迷蒙的画面。   画面越来越清晰,然后变成了一处候机室,顾卿晚拧着眉,先还不明白她在搞什么鬼,可下一秒她便红了眼睛,叫道:“爸爸,妈妈!”   她看到了沈天王和余美人,两人正坐在一起等着安检,脸上都带着口罩和墨镜,助理护在不远处。   顾卿晚禁不住冲向他们,神情激动的想要拥抱他们,可她的身体,却穿过了沈天王的,顾卿晚这才意识到,她根本不是又见到了爸爸妈妈,这只是幻象罢了。   她神情痛苦的蹲在了地上,却见画面中,爸爸的助理秋姐突然拿着电话,神情焦急的将电话给了爸爸。   爸爸接过电话,听了两句,顿时面色惨白,冲妈妈说了一句什么,妈妈便身子一晃,直接晕倒在了爸爸怀里。   然后爸爸抱着妈妈,飞快的往候机室外冲去。   画面没有声音,顾卿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神情焦急的盯向真正的‘顾卿晚’,怒吼道:“我爸爸妈妈怎么了?!”   ‘顾卿晚’却道:“你看看候机厅的时间和航班。”   顾卿晚再度盯向画面,果然看到了日期。   2016年1月18日,她想起来了,那天正是她在工作室中昏厥过去,穿越来这古代的日子。那时候沈天王和余美人定了机票,要飞去国外度假,还非要她一起前去,可因为当时她刚刚接了一个项目,根本就走不开,便拒绝了父母。为此,余美人还不高兴了好几天。   她记得,余美人和沈天王就是那天的航班,他们到机场,沈天王还给她打过电话。   她有些明白过来,看向‘顾卿晚’道:“我爸爸妈妈那样子,是因为接到了我在工作室晕倒的电话?”   ‘顾卿晚’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有些心虚的看了顾卿晚一眼,道:“他们接到的是你在工作室过劳猝死的电话……”   顾卿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过劳?她猝死?   她明明是有点累了,只是睡着了啊!她一个星二代,就算平日接了项目,是会劳累一些,可那种程度,怎么可能过劳猝死!   她盯着‘顾卿晚’,咬牙道:“是你害我猝死的!”   ‘顾卿晚’愈发心虚起来,神情有些焦急,道:“沈姐姐,我不是有意的,你再看看。”   她说着又挥了下手,那屏幕晃了下,接着播的却是一则新闻,虽然依旧没有声音,可是新闻上的字幕顾卿晚却看的清楚。   那是一则空难的新闻,顾卿晚瞧向那失事的航空号和时间,瞳孔一缩,惊恐的抽了一口气。   是的,失事的飞机,正是沈天王和余美人当日所要乘坐的那架。   她有些回不过神的看向‘顾卿晚’,道:“你……你是为了救我的父母才……”   ‘顾卿晚’忙忙点了点头,神情无比的真挚,道:“沈姐姐,对不起,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出于好心,因为提前预知了飞机会失事,想要帮你阻止你的爸爸妈妈登机才……可是我因为当时刚刚融合进舍利子,控制不住能量,然后就……就直接导致你猝死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这姑娘的声音紧张而急切,好像生怕她会误会一般。   顾卿晚却有些无法从穿越的真相,还有刚刚所看到了一切中回过神来,她有些挫败的揉了揉头发,看向‘顾卿晚’,道:“我相信你。”   ‘顾卿晚’顿时便灿烂的笑了起来,道:“沈姐姐相信我啊!真好。”   顾卿晚却由不得苦笑了起来,她在这具身体里呆了这么久,本主的性格她还是了解的,她虽然被宠爱的有些柔弱,可却是个极善良,极聪慧的女孩。   顾卿晚相信,她当时确实是一片好心,想要帮她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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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罢,冲顾卿晚安抚的笑了笑,才又道:“不过沈姐姐不用担心,我们不是魂魄共用一具身体。我的魂魄早就消散变成了佛舍利,我就是沈姐姐穿越一起带来的玉莲花啊。因此,沈姐姐融入我的身体后,才会特别容易适应,才会慢慢的越来越对我的记忆感同身受,甚至随着时间越久,越能感受到我的喜怒哀乐,甚至连我的神情,举止,还有各种小动作,沈姐姐都融合继承了。这都是因为玉莲花的原因。”   顾卿晚闻言这才恍然,确实,自从她进入本主的身体,就没有觉得不适的时候,本主会的刺绣,毛笔字,她抬手就会。   这都不是只继承了本主记忆,身体就能自发会的,而且她有时候确实会做一些小动作,现在想来那些习惯性的小动作也确实不是沈晴所拥有的。   只是,也只限于这些了,好像玉莲花,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思维观念,如果是两个魂魄共用一具身体的话,思想上应该会有争执才对。   ‘顾卿晚’言罢,见顾卿晚若有所思,像是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又指了指顾卿晚的脸,接着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道:“如今,我是玉莲花,沈姐姐才是顾卿晚!沈姐姐看看自己的脸就明白了。顾卿晚的脸已经被玉莲花治好了,故此沈姐姐的魂魄也跟着好了,可是我却还滞留在死掉时的样子,已经不会随着顾卿晚身体的好转而改变了。”   她这样说,顾卿晚倒生出一种自己夺走了人家小姑娘身体的错觉来,拧了拧眉,道:“我真的没法回去了吗?我回去,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这样多好。”   ‘顾卿晚’抿了抿唇,抚着自己脸上的伤痕,露出一丝悲哀的笑,摇头道:“我的意思沈姐姐还不明白吗?我已经没有魂魄了,我成了玉莲花,今天沈姐姐之所以能看到我,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巨大的悲伤,受了大嫂葬身火海的刺激,这才引发出最后一点意念,不过马上我就会消散掉的。而沈姐姐,你早已经成了顾卿晚,在现代的肉身也已经火化了,是回不去了的。”   顾卿晚脸色灰白下来,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顾卿晚’却探手抚上了顾卿晚的手,道:“沈姐姐,我是个软弱的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选择了逃避,却又心中不甘,这才导致我的怨念带沈姐姐来了这里。这是我最后一点残余意识了,说完这些话,我大抵就会彻底消散,所以我恳请沈姐姐,看在我救了伯父伯母的份儿上,能不能也代替我好好照顾我的家人,拜托了。”   顾卿晚抬眸看过去,‘顾卿晚’的眼眸中充满了悲哀和祈求,她心一触,回握住‘顾卿晚’的手,道:“是你说的,现在我才是顾卿晚,他们也是我的家人,我会的。”   ‘顾卿晚’顿时释然的笑了起来,道:“谢谢沈姐姐,沈姐姐比我坚强,比我做的好多了,我相信沈姐姐。”   顾卿晚却也紧紧握着‘顾卿晚’的手,道:“你能不能让我再瞧我爸爸妈妈一眼,我很担心他们。我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不敢想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们,在我死后该是多么的难过哀伤……”   ‘顾卿晚’面露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有那样的力量……不过我可以告诉沈姐姐,你死后,你的父母便召开新闻发布会,同时宣布息影,他们退出了娱乐圈,去了你母亲最喜欢的芬兰定居,他们过的很安宁。这也是我在佛舍利能量崩塌前看到的你们那个世界最后的场景。”   顾卿晚有些失望又有些安慰,尚未来得及说声谢谢,掌心中‘顾卿晚’的手便一点点消散了,她惊的转眸去看,‘顾卿晚’的身影也在变淡,她冲她最后笑了笑,道:“沈姐姐,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生活哦,要善待我的身体,要和我们的家人一起幸福哦。”   她声音落下,身影也化为光幕,飘散远去,顾卿晚忙站起身来,追了两步,旁边的迷雾却开始飞快的旋转,脚下出现一个硕大的蓝色莲花,莲花飞快的旋转着,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刺眼,然后顾卿晚像是被一道强光击中了,顿时陷入了黑沉之中。   却说礼亲王府花园,秦逸没有回来,秦御就坐了片刻,然后便被妾室的丫鬟给带走了,简直还不如没回来的秦逸。   前来参加赏花宴的夫人姑娘们顿时便有些意兴阑珊,很明显,礼亲王府这两位主子爷就没有想娶妻的意思,虽说是娶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成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但明显家中姑娘嫁进来就会遭受冷遇,亲事的考虑上也得慎重一些。   没得让人家说,是攀附权贵,闺女都卖,半点不为自己姑娘着想,落个不好名声。   故此,接下来的赏花宴,礼亲王妃兴致缺缺,宾客们也明显是意兴阑珊,没过小半个时辰见礼亲王妃面露疲态,大家也就纷纷告辞了。   赏花宴散后,礼亲王妃回到秋爽院,进内室换了一身常服这才到了花厅中,陈嬷嬷已经等候着了。   见礼亲王妃坐下,陈嬷嬷亲自奉上茶,才禀道:“奴婢都查清楚了,许大姑娘写字时候,花园中的姑娘们都凑过去一起看热闹,当时白二姑娘和好几个姑娘混在一起,不过后来看徐大姑娘写字时却只接触了四个人,有沐恩伯府的二姑娘,大理寺卿家的三姑娘,还有云瑶郡主……”   礼亲王妃闻言倒一直没什么神情,听陈嬷嬷口气一顿,她才抬眸看过去,道:“还有一个呢?”   陈嬷嬷面色微凝,方才道:“是崇阳伯府的郑三姑娘。”   郑三姑娘的母亲和府中刘侧妃乃是姨表姐妹,故此陈嬷嬷才会格外重视,单独提起郑三姑娘来。   礼亲王妃闻言面色一沉,倒也没有立刻下决定,又道:“还有呢?”   陈嬷嬷便又道:“王妃和诸夫人在亭子里说话时,云瑶郡主倒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引得几个姑娘都提起了顾姨娘,当时白二姑娘却并不在那里。不过,话题却凑巧是郑三姑娘提起的。”   礼亲王妃挑起眉来,道:“哦?”   见礼亲王妃有兴趣,陈嬷嬷便将当时云瑶郡主不小心说漏嘴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礼亲王妃拧了下眉道:“后来许大姑娘写字时,白二姑娘也和云瑶郡主也接触过?”   陈嬷嬷点头应是,礼亲王妃目有所思。陈嬷嬷却道:“王妃觉得和云瑶郡主有关?可是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儿呢。相比起来,倒是郑三姑娘的嫌疑更大一些。刘侧妃和沐恩伯夫人的关系一向不错。”   礼亲王妃和镇海王妃是手帕交,镇海王府和礼亲王府平日走的也算近,故此对云瑶郡主,礼亲王妃也算熟悉。   她摇头道:“云瑶虽然是庶女,却是阿英一手带大的,阿英将她许配给了唯一的侄子,云瑶这孩子品性应该没差的,再来若真是她动的手段,这也太露行了些。且你说的对,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倒是阿御和镇海王府的关系也算走的近,他不想成亲的心思,也许云瑶瞧出来了,或者听阿御说过什么,一时说漏了嘴也是有的。”   只是,云瑶郡主并不是莽撞的性子,平日里行事也是谨慎周全的,今天的事儿,到底让礼亲王妃觉得有些奇怪。   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儿,礼亲王妃又道:“阿御可回来了?有派人往顾宅看看情况吗?”   陈嬷嬷摇头,道:“奴婢已经让周管事过去了,只是还不曾回来,顾宅的情况还不大清楚。”   正说着,外头便有丫鬟前来禀报,说是周管事回来了,礼亲王妃令丫鬟带周管事前来回话。   隔着帘子,周管事禀道:“顾宅确实走水了,火势极大,二爷带着顾姨娘赶到时,大梁都已经烧起来了,镇国公世子提前得知消息赶了过去,还亲自冲进火场救人,可是还是晚了一步,顾家的夫人葬身火海,如今已经惊动了京兆府。”   礼亲王妃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样严重,闻言禁不住神情一紧,整个人都从座位上坐起身来,半响才道:“怎么会这样!?顾夫人……”   她神情愈发凝重,又问道:“二爷人呢?”   周管事回话道:“顾姨娘受不住打击,当场晕厥了过去,二爷带着顾姨娘去了离桐花巷最近的同医堂,这会子应该也快回府了。”   礼亲王妃听闻顾卿晚当场晕倒,禁不住揉了揉额角,摆手令周管事下去,却冲陈嬷嬷道:“今日的事儿,明摆着是有人针对赏花宴,拿顾姨娘作伐子。若无意外,花园里的事儿和顾宅的事儿应该是出自一人的手笔。奴婢觉得十有八九和那位有关,前些时日王爷才发作了她,她如今可正嫉恨着王妃呢。上次的事儿,要说也是因顾姨娘而起,她不喜顾姨娘,这回拿顾姨娘作伐,一来搅合了王妃的赏花宴,给王妃添堵,再来,世子爷和二爷的婚事不顺,她也喜闻乐见,三来,还能让王妃厌恶了顾姨娘,最好王妃和顾姨娘闹起来,还能让王妃和二爷母子离心。”   陈嬷嬷口中的那人,指的自然是前不久被礼亲王训斥并禁足的刘侧妃,确实赏花宴的事儿闹成这样,对刘侧妃绝对只有好处。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外头丫鬟禀报,说是秦御抱着顾卿晚回府了。   陈嬷嬷对顾卿晚一向有好感,似有些怕礼亲王妃因今日的事儿对顾卿晚起了厌恶之心,便禁不住看了礼亲王妃一眼,道:“今日的事儿也怪奴婢,花园中闹出许大姑娘的事儿来,奴婢便该知道那幕后之人,既然出手,便不会如此简单,应该留个人专门留意着雪景院才对。那样的话,顾宅出了事儿,也能尽快报到王妃这边,不至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当真是奴婢失职了。”   礼亲王妃闻言看向陈嬷嬷,岂会瞧不出陈嬷嬷的用意来,她叹了一声,道:“本王妃哪儿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卿晚是个本分的,倒是王府欠她良多,若真是刘侧妃……如今还害的顾夫人也……本王妃愧疚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她。”   她言罢又揉了揉额头,道:“可怜这孩子本来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嫂子相依为命,如今还……你替我过去雪景院看看吧,需要什么药材和补品,便开了库房挑好的送过去。”   想到好好的赏花宴,非但没能挑选出合心意的儿媳妇,反倒弄成了这个样子,礼亲王妃的头一阵疼过一阵子,令陈嬷嬷过去探望顾卿晚,便自行回屋躺着了。   雪景院,秦御带顾卿晚去医馆看过,大夫把了脉,只说她应该是遭受了打击,导致的晕厥,甚至不用开药,该醒时自然也就醒来了。   可是秦御将顾卿晚一路抱回来,也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了,她却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秦御正守在床边焦急,陈嬷嬷便来了。   看过面色苍白静静躺着的顾卿晚,陈嬷嬷冲秦御道:“二爷不要太过担心,想来再片刻也该醒来了,倒是顾家的事儿,还有顾夫人的尸身该怎么安置,二爷得上点心,不然一会子姨娘醒过来问起来,若是不成个样子,岂不是更加伤心难过?”   秦御闻言这才没再死守着顾卿晚,随陈嬷嬷出了屋,这时,正好成墨送了嫌疑人过来,秦御便和陈嬷嬷一起去了前院。   成墨将人交给宋宁,早就离开了王府,两个嫌疑人都穿着很寻常的黑布短打绑腿衣裳,被捆绑着跪在翰墨院。   秦御过去时,宋宁已经审过一遍了,见秦御进来,上前禀报道:“他们两个都是京师巡捕左营参将,刘参将府的下人,是刘二爷的小厮。”   秦御闻言面上没多大的表情变化,异色眼眸却冷了两分,陈嬷嬷却面色微变。   方才她和礼亲王妃却怀疑刘侧妃的表侄女郑三姑娘,此刻顾家附近抓到的嫌疑人却是刘侧妃嫡亲兄弟的小厮,差不多事情已经能弄清楚了。   秦御迈步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盯视着那两人,道:“火是你们放的?”   他的声音沉冷,目光更是骇人,盯在人身上有种穿透人心的压迫力,两个小厮显然也知道闯了大祸,瑟瑟发抖。   两人显然不想认罪,紧闭着嘴,秦御抬起脚来,直接压在其中一个小厮的脖颈上,动作缓慢而优雅的将其脖颈往地上一点点压,直至将那人的脸踩的不得不贴在地上。   秦御的脚稍稍一个碾压,就听咔擦一声脆响,那人甚至双眼还瞪着,歪着的身体却在秦御拿下脚的瞬息间轰然倒地。   他死了!竟然这么无声无息的就被碾断脖颈死了!   另一个小厮顿时身下便湿了一大片,双股颤颤,在秦御目光扫过去时,浑身颤抖的道:“火是我们放的,是我们放的。可我们就是偷偷往顾家后院堆了些稻草,引燃了车棚,真没想到火会烧的那么快,我们就是听少爷的吩咐,要吓唬吓唬顾家人,搅了王府的赏花宴,提我们姑奶奶出口气,真没想到会死人啊!”   小厮慌乱的说着,脸色灰败,道:“我们没胆子杀人的,顾家那婆娘死了,是她命该绝,真和我没关系,王爷绕过小的吧!”   这小厮都招认了,火确实是他们放的。   顾家起火真的是和王府有关,秦御的心禁不住又沉了两分,身影冷寒的模样令陈嬷嬷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宋宁。”   秦御沉冷着默然站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声音略有些暗哑,似竭力压着某种情绪。   宋宁忙垂首上前,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哪里招惹了主子。   “扭了刘二,连同这两个,送去京兆府,传爷的话,顾家一条人命,血债血偿,让江世鑫看着办!”   宋宁闻言立马便明白了秦御的意思,这是让刘家的儿子给庄悦娴偿命的意思。   刘家这个二公子说是二公子,却是独苗,只因刘大公子三年前坠马摔断脖子死了。这刘二如今也葬送了性命,刘侧妃的娘家算是绝了根了。   不过谁让刘二自作孽呢,这事儿且不是刘二少爷赔上一条命就能完的,只怕王府里头也还有的闹。   “是,二爷放心。”   宋宁言罢,上前提起地上一死一伤,离开了翰墨院。   陈嬷嬷也福了福身,道:“奴婢去禀报王妃,便先告退了。”   秦御点头,等陈嬷嬷离去,在院子中身影清寒的略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又回内院雪景院。   ------题外话------   谢谢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22朵鲜花、QQ0b7df902010afb 送了1朵鲜花么么哒   ☆、198 大哥   陈嬷嬷回到内宅将事情说了,礼亲王妃脸色顿时便不好看起来,吩咐道:“去查这些时日刘侧妃的动向,所有进出过碧云院的丫鬟婆子都查个清楚,看看到底谁和这件儿事有关,一旦查到,不必呈报过来了,直接扭送到京兆府去,该怎么惩治就怎么惩治!”   陈嬷嬷应了,却听外头响起了丫鬟的禀报声,“王爷来了。”   礼亲王妃顿时柳眉倒竖,抬手便将被子拉到了头顶,声音微扬,道:“嬷嬷去吧,本王妃头疼,要睡下了,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我也不想应付任何人!”   她这话分明是冲礼亲王说的,礼亲王人已经进了内室,闻言脚步一僵,抬手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尴尬。   陈嬷嬷瞧了眼进来的礼亲王,无奈的心生一叹,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王爷,王妃已经歇下了,王爷看……”   礼亲王却道:“你先退下吧,既然王妃已经歇了,本王也跟着歇会儿。”他说着伸了个懒腰,道,“一把老骨头了,上个朝也累的精力不济。”   陈嬷嬷,“……”   王爷你这么明显的假装没听见真的不会脸红吗?   礼亲王还真就没脸红,见陈嬷嬷站着不动,还摆了摆手,道:“退下吧,本王不用伺候。”   陈嬷嬷禁不住看向礼亲王妃,礼亲王妃也确实装不下去了,一下子坐起身来,道:“府里的事儿王爷也听说了吧,王爷怎么看?”   今日礼亲王妃办赏花宴,礼亲王虽然表面上没多关心,可两个嫡子选媳妇,他怎么可能不多关注着。人虽然没在王府中,可赏花宴的情况,他确实留意了的。   听闻了这些事儿,哪里能不赶紧赶回来。此刻闻言,他忙扬声道:“本王和王妃的看法自然是一样的,查!必须得查清楚,倘若真是王府中有人包藏祸心,蓄意搅和赏花宴,不欲我王府挑选儿媳,这就是阻挠我王府繁衍子嗣的大事,绝对不能轻饶!当然,若是府外的人自作主张,那咱们也不能冤枉了人,对不对?”   他前头还说的言之凿凿,后头便突然转了语气。这话分明是说,若是查到了证据此事确实是刘侧妃授意,一定严惩不贷,可若是查不到证据,也不会让礼亲王妃平白无证的处置刘侧妃。   可是这事儿,分明就和刘侧妃有关,礼亲王这也算是偏袒自己的女人了。   礼亲王妃闻言脸色沉冷,即便是心中本也没什么指望,还是觉得被砸了一拳头。   果然,那个女人,是礼亲王两个孩子的生母,更是妙龄就跟着礼亲王,如今也有二十年的枕边人,没有证据,礼亲王总是不相信宠爱的是蛇蝎毒妇,是不会将那女人怎样的。   礼亲王妃冷笑,道:“本王妃一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本王妃不寻她的晦气,她倒将手伸到了我的两个儿子身上来!王爷说的轻巧,但人家顾姨娘却死了相依为命的大嫂,人家就只这么一个大嫂了,王爷不想想,人家姑娘那里过的去吗?左右阿御身边就这么一个女人,王爷偏袒刘侧妃没关系,寒了阿御的心,也莫怪妾身没有提醒王爷。”   礼亲王见王妃神情激动,忙赔笑给她抚着背脊,道:“你看,本王也没说什么,怎就这么生气呢,若是真查到了和刘氏有关,本王定第一个饶不了她。可你自己说说,若是没真凭实据,让本王严惩了她,到时老三和老五岂能不心生怨恨?兄弟离心,如何能不生出祸患来?”   礼亲王妃根本就不想听礼亲王多言什么,直接便躺了下来,道:“妾身累了,王爷随意便好。”   礼亲王见她如此,叹了一声,拍了拍礼亲王妃的手臂,起身往碧云院而去。   他到时,陈嬷嬷已经审问的差不多,并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人招认曾受过刘侧妃的指使。刘侧妃还在禁足,每日和外头联系的就那么两个送膳食的下人,故此这件事并不难查。   陈嬷嬷查不出真凭实据,心中不甘,动了刑,结果两个送膳食的下人也没吐露半句有用的话。   礼亲王到了后,又审问了片刻,依旧一无所获,陈嬷嬷便只得离了碧云院。   礼亲王倒进了碧云院,刘侧妃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青衣,脂粉不施,满脸憔悴的冲了出来,直直跪在地上便抱着礼亲王的腿,哭求道:“王爷,求求你救救妾身的兄弟,妾室就这么一个弟弟了,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儿,王爷让妾身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娘家人?妾室也没脸活着了。”   礼亲王一脚踢开刘侧妃,双眸微眯,道:“所以,你觉得是你害了刘二,是你授意他去顾宅放火的?”   刘侧妃瞪大了眼睛,摇头间泪水滚落,额头上已经磕破了一片,她哭着道:“妾身没有,妾身自从被王爷罚禁足,每日都在院子中吃斋念佛,为王爷和姐姐祈福,忏悔自己的过错,妾身这些时日连孩子们都没见,如何能传递消息出去?更何况,妾身就这么一个弟弟,妾身怎么可能让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妾身怎么可能害他!”   刘侧妃的反应很真实自然,言罢她惨白着脸,道:“不瞒王爷,长姐如母,妾身也算了解自己的弟弟,他不是个能办大事儿的人,妾身即便是真要行那样的事儿,难道不应该寻个和妾身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吗?何必将自己的弟弟置身危险之中,这样真出了纰漏,自己也洗脱不清啊。”   礼亲王闻言脸色稍缓,倒不是他有多相信刘侧妃,而是凭借他对刘侧妃的了解,他这个妾室还真没那么蠢。   “如此,你完全不知情了?”   刘侧妃连连点头,哽咽着又爬到了礼亲王的身边,道:“王爷,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弟弟,他一定是冲动而为,他没杀人的魄力的,那顾家的夫人死了,必定不是他的本意。”   刘侧妃哭泣不止,礼亲王却冷声道:“刘二纵火伤人一事已经移交给京兆府,至于如何判决,本王不好插手,你弟弟若真是冤枉,京兆府也不会将他怎样的。至于你,继续禁足着吧。外头的事儿便不要再瞎搅合了,别再给本王惹出乱子来!”   礼亲王这话就是不肯管她娘家兄弟的死活啊!   弟弟真死了,她和娘家就等于反目成仇的,到时她在王府岂不是像被剁了手脚一样,和寻常的侍妾又有什么区别,不,甚至连寻常侍妾是比不上了。   刘侧妃不甘的抱着礼亲王的腿不撒手,却被礼亲王不耐烦的再度一脚踹开,这次显然是踹到了要害,刘侧妃半天都没能爬起来,等她好容易泪眼朦胧看去时,便只瞧见礼亲王冷漠离去的背影,刘侧妃死死咬着唇,双眸充斥着愤恨之色。   本来顾宅失火也算不上多大的事儿,即便烧死了人,可这事儿因为和礼亲王府联系在一起,故此便算不上小事儿了。   因为秦御递了话,京兆尹江大人立马便锁拿了刘侧妃的弟弟刘国刚,刘国刚吩咐完小厮后,竟然进了酒楼吃酒,被抓到京兆府时醉醺醺的,问什么答什么,对纵火一事儿更是供认不讳。   江大人当场按照律法判了刑,因庄悦娴乃是罪臣家眷,虽然得到了赦免,但在庶民中却属于家世不清白的,按照大秦的律法,刘国刚虽然造成了一条人命,却只判了流放。   只是谁也不想,当天夜里刘国刚在牢狱中,因为和其他犯人发生了冲突,被其中一个犯人一拳砸在脑袋上,竟然就那么死了!   翌日,消息传进碧云院,刘侧妃双眼一翻便晕厥了过去。   朝堂上就更不安宁了,不少弹劾礼亲王齐家不修的折子,礼亲王和秦御父子同时被指宠妾灭妻,闹的沸沸扬扬。   镇海王府中,云瑶郡主这一个日夜也不安宁,她的计划天衣无缝。   借着礼亲王府中刘侧妃禁足之事儿,她成功让人挑拨了刘国刚几句,提供了纵火的思路,刘国刚那个蠢货果然就毫无所察的被她当了枪使。   她甚至都不用让她的人露面,就已经达到了目的。在赏花宴上,她更是拉了刘侧妃的表侄女郑三姑娘做挡箭牌,为此更是故意说漏嘴,就是怕万一哪里出了纰漏,被怀疑到了头上,有此一举,反倒能够打消礼亲王妃的疑虑。   相比从来没对秦御表现出明显男女之情,并且还有婚事在身的她来说,刘侧妃和礼亲王妃龌龃更多,利益牵扯也更多。礼亲王妃根本就没有道理,放过刘侧妃,反倒怀疑到她的头上。   甚至老天都在帮她,赏花宴上顾卿晚的丫鬟刚进花园,竟然便撞上了正心中有火的焦三姑娘,被拦了下来,碰巧就将事情闹大了。   本来一切都很完美的进行着,可谁知道刘国刚那边不知发了什么疯,出了什么岔子,竟然直接将庄悦娴给烧死了!   事情一闹大,就麻烦了,尤其连京兆府都给惊动了,云瑶郡主有些担心,正害怕自己挑唆刘国刚的事儿被发现,一夜辗转反侧,结果翌日一早竟然听说了刘国刚死在牢狱的消息。   云瑶郡主怔了一下,旋即便挑唇轻笑了起来,这下子好了。死无对证,这个黑锅,刘国刚是背定了。   而雪景院中,秦御却没功夫理朝堂上御史们的弹劾,只因已经一天一夜了,顾卿晚竟然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她像是陷入了沉睡,怎么唤都唤不醒,偏偏太医看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御心急如焚,随着天上太阳一点点升至高空,又是一天的正午,他已经暴躁到极点。   礼亲王妃也被惊动了,她亲自到雪景院探病,进屋时,就见秦御坐在床边,一手拉着顾卿晚的手,无声的凝视着床上的人。   阳光洒进屋里,照在他的身上,明明很阳光温暖的画面,却融化不了秦御身上坚冰一样的冷意,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暴戾的阴郁之气。   他面沉如水,下巴冒出了一层青茬,虽然并不见多憔悴,可却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忍不住去想,如果床上的人醒不过来,他可能会怎样,而那个可能,礼亲王妃竟有点莫名不敢多想。   礼亲王妃脚步一顿,禁不住心中一跳,只是想到这两日的烦心事儿,也没心思多探究,甩掉那一瞬间生出的不安和怪异,她走进了屋,道:“太医是怎么说的?”   秦御听闻礼亲王妃的声音,这才像是被惊醒一样松开顾卿晚的手,站起身来,略行了一礼,“太医瞧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说她可能是不愿面对现实,故此自己不肯醒过来。”   这话顿时便让礼亲王妃想起了顾卿晚已不剩什么家人的事儿来,心中愈发愧疚,道:“前两日,母妃记得你提过,寂空大师有说和卿晚投缘,要教她医术的事儿。不若母妃让人准备马车,你带她去让寂空大师看看。再来,大国寺清幽,离佛祖也近,她醒过来也能尽快忘却烦忧。”   秦御这两日都急的乱了分寸,闻言异色眼眸像被点燃了一道奇异的星光,道:“母妃说的对,儿子这就带她去大国寺!”   小半个时辰后,礼亲王府的马车风驰电掣的从东城门出了城,一路往大国寺方向急奔而去。   一个牵着马,做客商打扮的中年男人,远远瞧着马车远去,翻身上马,逛了两个香料铺子后,才悄然又进了孙记客栈,片刻从后门闪身离开。   两柱香时辰后,这人又进了个茶馆,却没上茶楼,反倒被引进了后院。   掌柜的将其带进后院便道:“公子在里头,你自己进去吧。前头我还要招呼着。”   客商摆摆手,绕过影壁,又穿过一处幽静的院子,到了第二进院落。院落中,穿真紫色云锦如意纹长褙子,白色散花如意云烟裙,鬓发如雾,斜叉一支白玉兰翡翠簪子的女子正侧身站在廊下执着一把剪刀修剪盆景。   只是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根本就没落在盆景上,反倒神情有些恍惚的不时盯着不远处树下躺椅里坐在的男子看。   那男子穿一身半旧的灰色圆领锦缎儒袍,玄色绸裤,浑身别无装饰,只静静半躺在那里,却有一种矜贵的沉稳练达之气,他容貌清秀俊雅,即便左脸上从额头到颧骨都弥漫了一层可怕的灼伤疤痕,然却毫不影响他周身的沉静温和。   他的眼眸正盯着手中的纸张看的专注,长长的睫毛下,眼波沉静,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幽深湖水,执着纸张的拇指上戴着一只翠绿扳指,映的那双修长的手,更加秀雅,像个书生,倒不似习武之人。   这一男一女皆气质出众,并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简陋的铺子后头人,就像是珠玉在瓦石间,虽有些违和,可却照亮了有些破败的庭院。   那进来的客商打扮的男人,竟然微微红了眼,倒是躺椅上看东西的男子率先抬头,点头道:“朱伯来了,坐下说话。”   朱伯顿时回过神来,却先向那边站着的庄悦娴跪了下来,落泪道:“公主!”   他开口声音却比寻常人尖锐一些,分明就是个太监。   这摆弄盆景的女子,正是顾卿晚以为已经葬身火海的大嫂庄悦娴,而那半靠在躺椅上看东西的男子,自然便是顾弦禛,如果顾卿晚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兄妹两人躺在躺椅上看东西的样子,不管姿态还是神情,亦或是侧脸的轮廓,足像了五分。   庄悦娴闻声瞧向朱公公,顿时也是双眸微红,她忙放下手中的剪刀,绕下天井,虚扶了他一把,道:“朱伯快请起来。”   朱公公乃是庄悦娴出嫁时,跟着陪嫁进顾家的宫人,是庄悦娴母后的心腹太监,一直跟着庄悦娴。   后来顾府覆灭,顾家的下人一部分被流放,一部分重新被买卖,朱公公便是被流放的那一部分。   显然,顾弦禛逃离这些时日,还是做了不少事儿的,起码顾家一些像朱公公这样绝对忠心不二的下人被他悄然收拢了回来。   朱公公站起身,庄悦娴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夫君说他让朱伯你去探查晚姐儿的情况的,晚姐儿她怎么样了?没被吓坏吧。”   朱公公抹了下微红的双眼,这才道:“大姑娘的情况确实不大好,昨日在顾宅当场便晕厥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能醒过来,方才老奴过来时,燕广王已经载着大姑娘往大国寺方向去了。”   庄悦娴顿时面露担忧之色,惊道:“到现在都还没能醒过来?”   她言罢,回头嗔怪的瞪了眼顾弦禛。   昨日在火中骤然见到分离一年的夫君,庄悦娴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后来碰触到了他的真人,激动之下,便晕厥了过去。   现在倒好,连晚姐儿也被吓晕了,这人可真是,回来也不会温和的打个招呼,倒将她们一个个都吓的魂不附体,连高兴都透着几分恍惚的不真实。   接收到妻子嗔恼的目光,顾弦禛眸光微敛,凝着庄悦娴瞧了一瞬。他的目光虽停留的时间很短,可却异乎寻常的专注,漆黑的仿若沉淀着深浓的情感。   庄悦娴顿时便红了脸,昨夜夫妻久别重逢的倾诉发泄,种种闪过眼前,一时竟像回到了少女时,头一次瞧见他的情景,心跳难抑,双颊生赤。   顾弦禛目光却一扫而过,眸底略染了一些潋滟的波光,落在朱公公身上时,只剩一片温淡,道:“去了大国寺?寻寂空大师吗?”   言语间,他清俊的面庞上到底露出两份的担忧之色来。   妹妹的身体一向不好,他打听到这一年,妹妹经过磨砺,身子反倒因祸得福,好了不少,一来到京城的当日便发现了顾宅有人探头探脑的,来不及部署周全,通知庄悦娴和顾卿晚,再来也是以为顾卿晚的身体如今还算不错,才放心的将庄悦娴先带了过来。   却没想到,妹妹看似大好了,身体底子到底差,竟然会昏迷不醒。   不过寂空大师医术高超,秦御既带她去了大国寺,想必不会有大碍的吧。   “应该是去寻寂空大师求医,要不要老奴做些安排,大爷先设法见大姑娘一面?”朱公公言道。   这两日,在京城中倒也略做了一些部署。顾弦禛回来的事情不宜让人知晓,从秦御手中带走顾卿晚是不可能的,不过安排顾弦禛见顾卿晚一面,如果多费些心思,也是能够的。   ------题外话------   儿子肠胃炎住院了,这几天都不会早更哈。   ☆、199 爷就是你的家   顾弦禛想了想却摆了摆手,没同意让朱公公去安排。   待朱公公退下,庄悦娴便走了过去,焦急而嗔恼的道:“得快些让晚姐儿知道我还活着的事儿啊,不然她该多伤心难过!你这是怎么做兄长的!”   顾弦禛却拉着庄悦娴的手,令她在身边坐下,方道:“燕广王不好对付,稍有不慎怕就会被他察觉端倪。难道你想让晚姐儿一辈子都被困在王府中?更何况,如今我刚刚到京城,根基不稳,也不甚安全,将你带过来也便罢了,如今盯着晚姐儿的人太多,如今将她扯进来反倒不若让她继续呆在王府,等安排好了再行动。更何况燕广王是个警觉的性子,若晚姐儿事先知道了,只怕要在燕广王面前露出端倪来,倒不若让她以为你出了事儿,也能减轻燕广王的警惕性。”   昨日庄悦娴已经将顾卿晚的情况都告诉了顾弦禛,顾弦禛听闻妹妹被人强迫为妾,心里早便怒火高涨,只可惜现在和礼亲王府硬碰硬的,明显是不行的,所以顾弦禛已经决定,找合适的时机,将顾卿晚带离王府。   然后,换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寻个和妹妹两情相悦的好男人,就算是续弦也比现在这般在王府委身为妾强。   只是此事要从长计议,顾弦禛没安排妥当之前,还不想惊动了秦御。   庄悦娴听他如此说,想了想也觉得有点道理。   秦御明显是不可能放过顾卿晚的,现在又没有强势从秦御手中带走顾卿晚的实力,若是暗中操纵,自然是越稳妥越好的。万一因一时的心疼,让秦御知道了顾弦禛回来的事儿,再想行事怕就要加大难度。   委屈顾卿晚一些时日,却能换得顺利离开,想想好像也是值得的。   庄悦娴没再说什么,叹了一声,只道:“好,我都听夫君的。只是现在带晚姐儿人离开,当真不知道是对她好,还是害了她。”   庄悦娴是女人,很清楚女人一旦丢了清白,对心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她害怕现在强行带顾卿晚离开秦御,万一离开后,顾卿晚走不出这段往事,那可真是要害了她了。   顾弦禛作为男人却要心大的多,拍了拍庄悦娴的手,道:“我会问问她自己的意思的。”   大国寺,寂空大师对顾卿晚果然有点不大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将她当半个弟子看了,御抱着顾卿晚到了院外,便被直接放行。   说好的寂空大师每月只见一次客,对顾卿晚却并非如此。   秦御将顾卿晚抱进了后头的禅院,寂空大师被请了过来,他刚进屋便被秦御像抓稻草一样拽着手臂,连拖带拉的扯到了床前,“大师你快给她看看,为什么她一直醒不过来,怎么行才能让她尽快醒来?”   寂空大师神情安然,半点不受秦御情绪的影响,只垂着眼皮子看了顾卿晚一眼,便道:“她这是惊吓刺激过度引起神识不固,老衲为她念上两日经文便好。”   秦御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道:“那快开始吧。”   寂空大师却看向秦御,道:“还请燕广王回避。”   秦御顿时就蹙了眉,站在顾卿晚床前的身影半点不挪,道:“本王不走,就守在这里,本王不会搅扰大师念经的,本王还可以和大师一起颂念经文。”   寂空大师却双眸微闭,双手合十略行了一礼,道:“燕广王若不肯回避便请带她离开吧,阿弥陀佛。”   他言罢,竟要转身离开,秦御微惊,见寂空大师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得道:“本王去院子里等着。”   寂空大师睁开眼眸,看了眼秦御,道:“燕广王身上煞气太重,与老衲护法不利,还是请先行离开吧,等她醒过来,老衲自会派人通知燕广王。”   秦御听的脸色都黑了,但他现在关心则乱,一心只想着顾卿晚赶紧醒过来,又不曾想空寂大师会打妄语,虽然满心的不愿意,却还是咬了咬牙,又深深看了顾卿晚一言,道:“拜托大师了。”   言罢,他转身大步离开了院子。   待他走远,寂空大师看向了床榻上沉睡的顾卿晚道:“他都走了,小姑娘还不打算醒来吗?”   顾卿晚闻言顿时便豁然睁开了眼眸,冷飕飕的盯着寂空大师,道:“大和尚,你老实告诉我,我到这里来,是不是和大国寺有什么关联和渊源?!”   她黑黢黢的明眸带着某种笃定,锐利的盯视过来,饶是寂空大师都禁不住脸皮子颤了颤,还没张口,顾卿晚就又道:“出家人不打妄语,大和尚可别骗我,你也骗不了我!”   寂空大师,“……”   难道他在小姑娘眼睛里就是个大骗子?张口就是谎言?   他在顾卿晚的目光下,胡须又颤了颤,才道:“如果小姑娘来这里是和一块莲花型舍利有关,那大概真的就和大国寺有些联系。”   顾卿晚闻言顿时便从床榻上跳下来,绕着寂空大师来回走动,冷笑连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若不是如此,你这大和尚也不会发什么善心,要指点我什么医术,果然……果然是天下就没白吃的宴席!原来害的我来到这鬼地方的罪魁祸首在这儿呢!”   她围着寂空大师转了一圈,旋即在寂空大师的面前站定,眯着眼冲寂空大师挑眉,道:“大师说说看啊,那佛舍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说着抬手拨开玉镯子,接着便瞪大了眼眸,只因她的手腕上竟然没有了那莲花胎记!它消失不见了!   顾卿晚震惊的将眼眸越瞪越大,见鬼一样看向寂空大师,寂空大师却缓缓开口,道:“大国寺从建寺起,一直供奉着一颗形如莲花的佛舍利,这颗佛舍利是佛祖涅槃所留,其形如莲花,浑然天成,形象逼真、惟妙惟肖,且晶莹剔透,坚若玉石。一直被奉为大国寺的镇寺之宝,只可惜二十年前,随着战乱,大国寺也经过过一场浩劫,当时这颗佛舍利被寺中逆徒盗走,后便遗落了。相传这颗佛舍利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老衲第一次见到小姑娘便发现了小姑娘手腕上的那朵妖异的莲花胎记。又观小姑娘面相,却有异色,分明该是绝命之人,故此便心有所悟。”   顾卿晚自然不会告诉寂空大师,佛舍利也算救了她父母的性命一事儿,她目露愤怒,冲寂空大师气极的点头,道:“我听说大和尚可是三十年前就当上大国寺的主持了,佛舍利丢失,大和尚有责任吧?若非大和尚弄丢了佛舍利,我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跑到这鬼地方来吧?”   她说着想到再也回不去了,顿时不用演戏便泪如雨下,几近崩溃的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一面痛哭,一面沉斥道:“我本来有父有母,且他们非常非常爱我,我有自己的事业,有非常要好的朋友,更有享受不尽的富贵,生活的无忧无虑,天仙都羡慕不来,可是就因为大和尚你的失误,造成我失去了一切,来到这个地方,成了罪臣女眷,挣扎求生存!”   她抹了一把泪,豁然又站起身来,双眼通红盯着寂空大师,道:“大和尚,你竟然想着指点我两下医术便弥补过失了?你想的美吧!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得时时刻刻记得你欠我的,都无条件帮我,在我有任何要求时,都要无条件,尽最大努力帮忙!不然……”   顾卿晚说着冲寂空大师狞笑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寂空大师,“……”   寂空大师显然没想到他这样受世人崇敬的高僧也会遇上无赖,还要被强迫签订不平等条约。   不过确实不占理,寂空大师倒没再说什么,只冲顾卿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他一出去,屋里空荡下来,顾卿晚顿时便像被抽空了血液一般,退后两步,茫茫然的跌坐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了。   实际上她在来大国寺的山道上时,已经醒了过来,只是想到睡着梦到的一切,她就有些不想清醒过来面对一切。   心里乱糟糟的,更不愿意面对纠缠的秦御。   她本来还寄希望梦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如今连手腕上的玉莲花胎记都消失不见了,她如何还能当那只是一个梦啊。   不过,玉莲花怎么会不见了呢?   顾卿晚翻着手腕,来回仔细的检查真的原本那蓝色胎记一样的玉莲花了无痕迹了。她想着那场梦境,‘顾卿晚’说随着时间,她和玉莲花越来越融合,又想着后来晕厥前,脚下突然绽放的光芒刺眼的莲花光影。   她排除杂念,盯着光洁的手腕处,凝神想着玉莲花。果然,那里渐渐变得灼热,然后像印染一样,缓缓浮现了玉莲花,直至像从前一样渗透出了花蜜来。   从前这玉莲花都是傍晚固定的时辰会有反应,如今竟然能够被她所控制了,顾卿晚又惊异又觉得理应如此。   怔怔盯着渗出花蜜后便又自动隐匿的玉莲花,她怅然的叹了一口气,旋即将手腕上的蜜露滴进随身荷包里的玉瓶,方才抚着手腕,喃喃道:“罢了,有得总有失,随遇而安吧。”   如果救爸爸妈妈两条命,代价是从此再难相见,颠覆她的整个人生,她愿意去换的。   既然如此,这会子也没什么好纠结的,怅然间又有些释然,顾卿晚掩着双眸,倒回了床榻。   她是想要好好静静,想想以后的事儿的,然而顾家着火的事儿,却容不得她继续逃避下去。   只略躺了片刻,顾卿晚便起身出了屋,一路往院门走去。   寂空大师的禅院很安静,也不知道人都在什么地方清修,总之顾卿晚一路走到院门,半个人影都没碰到。   一墙之隔,秦御被赶出了禅院,因想着寂空大师说他身上煞气太重,便不得不退的远了一些。   虽然寂空大师说要两日顾卿晚才会醒过来,可他却不舍得也不放心离开,退离了禅院后,他便在禅院外的树林里,随便寻了一棵树靠了上去。   平日里有朝务军务繁忙之时,几个日夜急行军后立马投入奔袭都是有的,如今算起来才一个日夜没睡,他却觉得身体发沉,浑身疲累,心头被压着一层阴云,有些透不过气儿来。   靠上树干,他没觉得好过一些,反倒更加疲累,双腿发软,索性便弯下膝盖,直接靠着树干席地而坐,一双异色眼眸却瞬也不瞬的盯着隔着石林的禅院。   兔兔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失落和颓丧,从袖口小心翼翼的钻了出来,却也不敢打搅他,只一下下的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他无力垂落的手指。   仿若安抚,又似它也害怕,在寻找依赖。   秦御直勾勾盯着院门的眼眸,微微荡起一点波光,从远处拉了回来,他看向兔兔,对上小东西似蕴含着不少情绪的眼睛,秦御难得的开口,道:“你也害怕她醒不过来,是不是?不会的,放心吧,大师既然说诵经便能醒来,便一定可以的,出家人不打妄语的。”   兔兔咧着嘴吱吱叫了两声,似高兴,不过很快,它就发现主子的情绪明显不怎么对。   说好的不担心呢,主子明明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   兔兔顿时便又夹着小肩膀,缩着身子,安静下来。它瞪着眼,看着秦御,仿若疑惑。   秦御苦笑了一下,对着这么个小东西倒是有些话说出来没什么心理障碍,他缓缓道:“我只是发现,我的人生已经不能离开那个女人,如果她醒不过来,我想……我秦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止步于此,再没什么可追求,甚至是可期待的了……就像是万物对他来说都褪去了色彩,只因为少了那么一个女人。   秦御的话,兔兔听不懂,不过它却能感受到主子口中的自嘲和似认命一般的感叹。   虽然听不明白后半句,可前半句兔兔能听懂啊。   它觉得自己也离不开那个女人,没有玉莲花蜜掺水喝,它都生无可恋了!   像是寻到了盟友,兔兔很高兴主子和自己保持同一步调,它觉得它有必要让秦御知道这一点。   它突然吱吱叫着,跳上秦御的手背,又是点头又是手舞足蹈的拍手。   秦御,“……”   这还让他怎么深沉的起来,宠物就是宠物,真是不合时宜,不解人意。   秦御抿了抿唇,正想将兔兔丢回去再静静呆会,突然他的耳朵几不可查的耸动了两下,然后他突然就站起身来,像一道残影,飞速的往禅院冲去。   不知为何,禅院前的石阵竟然没有启动阵法,他顺利的冲过石林,到了禅院门前,触手碰上院门却舔了舔干涩的唇,有些迟疑。   隔着门板,那边的脚步声愈发清晰,秦御眸中闪过狂喜之色,狠狠推开了院门。   她脚步甚至都还没靠近院门,便有人从外头突然打开了门,顾卿晚看到了还维持着推门动作的秦御。   毫无防备的四目相对,撞上秦御毫不掩饰炙热狂喜的异色眼眸,顾卿晚只觉心头一跳。   秦御身上还穿着参加赏花宴时的朝服,头上束着朝冠,只是相比平日里穿上朝服便一身威风凛凛,肃然矜贵的他,这会子他浑身都皱巴巴的,还沾染着不少尘土,狼狈的很。   他头上的朝冠也是歪的,落下来不少的发丝,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卿晚觉得不过一日不见,这人竟然消瘦了不少,两颊都有点微微下陷,让他的脸部线条都凌冽了不少。   虽然这人平日瞧着就不大像个十八九的少年郎,但身上多少还有年轻人意气风发,嚣张飞扬的影子,然而这会子他瞧着沧桑的像个经了岁月沉淀洗礼的老男人。   胡茬都冒了出来,皮肤干涩,薄唇都开裂了。   顾卿晚被这幅样子的秦御活生生的钉在了原地,像是被吓到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偏秦御也像是在害怕什么,竟然也两手扶着院门,傻站着不动弹。   只是他瞧着顾卿晚的眼眸却越来越炙热,两滴汗沿着他的眉骨落下,滑过眼睑,明明眨眨眼便能阻挡它的去势,秦御却有点舍不得眨动,任由汗水穿过睫毛,渗进眼眶。   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他本就充斥了血丝的异色眼眸,显然受不住这种刺激,自动调节,瞳孔剧烈缩了缩。   只他却恍然笑了起来,这个笑容有点傻兮兮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来,映着狼狈的脸,脱去了平日的邪魅狅狷,俊美无双,竟然很是憨厚。   偏这样的笑,让顾卿晚双唇不自觉发干,心跳都乱了一拍。   不等她回过神,那边秦御总算有了动作,几乎是一步便跨到了她的面前,抬手便重重将顾卿晚拥进了怀里。   这是一个紧密的,窒息的拥抱。   “你醒来了,真好,我很担心。”   秦御的声音很沙哑,顾卿晚猜想,他应该是一直滴水未沾。   她靠在秦御胸前,感受到他重而有力的心跳,他身上味道不怎么好闻,平常那种矜贵干净的苏和香早就被汗水和尘土味充斥。   顾卿晚倒也没觉得讨厌,事实上连她也觉得惊奇,明明在看到秦御前,她心里是不愿意面对他,甚至因庄悦娴的死,迁怒他,怨怪他,甚至恼恨他的。   可这会子瞧见这样的秦御,被他如此热情的抱在怀里,感受被需要被在意,她心里觉得暖暖的。   她不想推开他,在知道回不去,亲人又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感觉孤身一人,不知何去何从的此刻,顾卿晚发觉秦御的这个怀抱竟然古怪的让她安宁了下来。   方才躺在禅院床榻上,那种空寂的好像全天下就只剩下自己的感觉,被这个炙热的怀抱驱赶走。   这一刻,她只想做个弱者,呆在他怀里,寻求哪怕一点安慰,什么都不想考虑计较了。   顾卿晚缓缓抬手,虚虚抱住了秦御还有点因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的精瘦腰肢,半响才回应道:“我没事了,可是我再也没有家了……”   她眼眶发热,声音缥缈似一团烟云。   秦御却听到了,他只以为顾卿晚是说庄悦娴的死,顾家的失火。心里内疚疼惜的厉害,他又怕顾卿晚会怪他,想到顾卿晚在顾家院子里那绝情的一推,秦御这会都有些恍惚,忙小心翼翼的道:“你大哥还在呢,我会帮你找到他。还有……出嫁从夫,以后爷就是你的家。”   顾卿晚闻声没再言语,只是静静靠在秦御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题外话------   谢谢芸芸悦 送了1颗钻石、133**7991 送了1颗钻石、wujiaqi2016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2颗钻石、风七姑娘 送了5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24朵鲜花、138**1314 送了3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23朵鲜花、tutouyu 送了20朵鲜花   ☆、200 提醒   人脆弱时特别受不得孤单,靠在秦御的怀里,顾卿晚渐渐便恢复了一些精神。   她在心里默默的说,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就算只剩下我自己,我也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爱自己,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你们也一样,就算失去了我,也一定要白头到老,幸福下去。   她抬眸望着蔚蓝色一丝云彩都没有的天空,阴霾的心也慢慢敞亮了起来,推了推秦御的腰,示意他放手。   顾卿晚难得这么柔顺依赖的呆在自己怀中,秦御不想放开她,可是这会子她在他心里就像琉璃珍宝,风大点就会碎的,他又不敢逆着她。   他恋恋不舍的退开了一步,目光依旧粘在顾卿晚脸上,道:“大师不是说要两日你才能醒来吗?”   顾卿晚挑眉,“所以,殿下是不希望我醒过来的,对吧?”   听她这样说,秦御立马便不追究之前的事儿了,连声道:“怎么会,你真两日才醒来,爷就要在禅院外头变成一块风干的望妻石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他一脸高兴,顾卿晚禁不住抿了抿唇,道:“顾家失火的事儿……”   秦御听她提这个,顿时俊美面容上的笑意消散了个干干净净,他有些心虚,躲避了下顾卿晚的视线。   但此事明显是隐瞒不下去的,早晚都要告诉她,秦御觉得自己还是早坦白早超生,她真要迁怒,他也只能受着,谁让这事儿确实是因为王府而起,确实是他愧对她呢。   他从来也不是逃避责任的人。   秦御抬眸看向顾卿晚,声音略沉,道:“这事儿非一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咱们进屋去说。”   他害怕顾卿晚再受刺激,进屋出情况了也好照顾她。   顾卿晚瞧了明显小心翼翼的秦御,没说什么,转了身。   她本来还有些怀疑周家,如今瞧样子,果然是她带给大嫂的灾难。   顾卿晚脚步沉重进了先前安置的禅房,在床榻上坐好,示意秦御可以说了。   秦御给顾卿晚倒了一杯水,这才在一旁落座,道:“你晕倒了整整一天……”   他将自己审问刘国刚的小厮,还有京兆府刘国刚的认罪,以及礼亲王妃审问的当时赏花宴的事儿都仔细告诉了顾卿晚,又道:“刘国刚是纵火的主谋,昨夜他已经死在了京兆府大牢里,也算是给你大嫂偿命了。”   顾卿晚闻言嘲笑出声,“我要他偿命有什么用?难道他偿了命,我大嫂便能活过来吗?我大哥如今还生死不明,我大嫂却因为我的缘故,就这么葬身火海了,殿下说,我将来还有什么颜面见我大哥?”   她眼眸中满是冷色,透骨的寒,唇边的讥诮之色像是一柄利刃,能割开他的皮骨,直刺心头。   秦御被她质问的有些神情狼狈,确实,倘若不是他强行要纳她,倘若她和礼亲王府没关联,这些事儿大抵是不会发生的。   顾卿晚失去的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她心中有恼恨,迁怒于他,秦御也能理解。   故此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承受着她的目光。   他这样以退为进,顾卿晚倒发作不起来了。方才孤独无依时,贪恋他的安慰和怀抱,现在恢复力气了,过河拆桥,又开始秋后算账,她自己也有点脸红。   可是人就是这样的,情绪的变化,有时候并不受自己控制。   瞧着秦御沉默阴郁的样子,顾卿晚抬手抚了抚眼眸,叹了一声。   迁怒解决不了任何事,她刚刚从秦御的阐述中发现了一些问题,她勉强压了压心头的难过和恼恨,道:“刘国刚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秦御见她还肯开口和自己商量事情,顿时暗沉的眼眸都亮了一下,背脊略挺,道:“爷也很想弄死他,可此事确实不是爷做的。”   顾卿晚眸光微动,“是皇上?还是义亲王?”   秦御赞许的笑了下,道:“应该是皇上,刘国刚死了,刘侧妃必定恨意难消,王府嫡庶之间的仇恨算是结定了,往后免不得风波不断。此事也闹的够大了,今日弹劾父王和爷的奏章又像雪片一样了。”   顾卿晚却拧眉,道:“殿下不觉得奇怪吗,刘国刚想要纵火顾家,搅了王妃的赏花宴提刘侧妃出头,这一点倒是合情合理。可是他有必要将火烧的这么大,闹出人命来吗?”   顾卿晚能够想到的,秦御怎么可能想不到?他已经派人去查此事了,他也怀疑刘国刚是替人背了黑锅,被当了枪使。   之所以不告诉顾卿晚,自己的怀疑,只是现在还没查到什么,不想让她一直想着此事,心里时刻难过而已。   还不如让她以为凶手就是刘国刚,刘国刚死了,她嫂子的仇也报了,早点安宁。   可是这女人太敏锐,也太聪明,很显然他的隐瞒没任何作用。   秦御叹了一声,抬手想抚抚顾卿晚的脸蛋,却在她的目光下,动作微顿,道:“爷明白你的意思,顾家的火确实并非借助风势就能迅速烧起来的,刘国刚至死也只承认了纵火,并没承认指派小厮放火杀人,爷让宋宁去查,只是如今刘国刚已经死了,只怕会增加难度,短时间大抵也查不到什么……”   顾卿晚扬眉,道:“那如果有锁定的嫌疑人呢,会不会就容易查的多?”   秦御凝眸,她说的倒未必不是一条新思路,既然一时半刻的查不到什么来,那就盯着所有的嫌疑人好了,总会有所发现的。   他异色眼眸微微一亮,道:“我会让人盯着王府的侧妃和妾室,周家那边也会让人盯着些。”   在秦御看来,搅乱赏花宴,若不是刘侧妃,就有可能是其她的妾室,或者是周家借机害人也不一定,毕竟顾卿晚和周家结仇很深。周家嫡长子死了,嫡女还毁容了,借机报仇也是有可能的。   顾卿晚闻言却笑了下,只是笑意略有些微凉,她倏然开口,道:“殿下还是派人盯着点镇海王府吧,您的小师妹我倒觉得比周家要可疑的多。”   秦御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云瑶郡主来,他怔住,见顾卿晚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一时都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本能的接口道:“好,爷派人盯着镇海王府。”   他言罢,调整了下脸上的诧色,才道:“可是……能告诉爷原因吗?”   听他这样问,顾卿晚倒没忍住嗮然一笑,“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让盯着镇海王府,却还答应下来?你那个小师妹,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对你来说应该很特别才对啊。”   秦御的反应有些不在顾卿晚的预料之中,听她如此说,秦御忙摆手,道:“爷知道卿卿不是胡闹,或者随意冤枉人的那种人,既然你让盯着云瑶郡主,那必定是有原因的,爷自然要答应了。”   见顾卿晚神情微愕,秦御才又道:“至于青梅竹马?爷又不是卿卿,可没什么青梅竹马的。”   他口气中分明泛着一层酸意,很明显是对青梅竹马这个词,有很深的怨念。   顾卿晚想到晕厥前在火场瞧见娄闽宁浴火而出的那一幕,她略垂了眼帘,遮挡了眼眸中的情绪。   秦御见她如此,却哼了一声,道:“爷也就武学启蒙时跟着镇海王学了有三两年的功夫,爷是去习武的,哪儿那么多时间和小丫头片子混在一起?后来父王有给爷寻了武师父,便没再去过镇海王府,青梅竹马起码也得两小无猜过吧,爷和云瑶郡主可没那么熟。至于,你说的特别?爷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出这结论的,爷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他言罢,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顾卿晚,倾身过去,一点点靠近她,道:“卿卿你这是吃味了?”   顾卿晚被他灼灼目光逼视着,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抬眸看向秦御,却道“殿下连人家姑娘喜欢你都不知道,确实称不上两小无猜,我收回青梅竹马的话。”   她避而不谈吃味的话题,却突然抛出这么个话题来,秦御一时吃惊的都愕住了,道:“卿卿你想多了吧,云瑶郡主她从小就定亲了啊!她又不是没脑子,喜欢爷算怎么回事?”   秦御的所有反应,都在说明他根本就没考虑过云瑶郡主对他有那种情愫的事儿,换句话说,秦御根本就没将云瑶郡主当成个女人来看。   顾卿晚有点替云瑶郡主感到可怜了,云瑶郡主为了接近秦御,选择了一个安全的位置和角色,可是很明显,云瑶郡主选的位置也太安全了,以至于秦御连拿她当女人考虑都不曾。   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顾卿晚抬手推开秦御凑的有点近的俊面,道:“定亲了难道就不能喜欢上除去未婚夫以外的人了?殿下难道没听说过红杏出墙一词吗?”   秦御闻言顿时脸上闪过些恶心厌恶之色来,道:“卿卿的意思是,云瑶郡主她……对爷有非分之想,又嫉恨于你,所以才借着刘国刚的手,弄出了顾家走水的事情来?就是想要阻止母妃给爷说亲?”   秦御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云瑶郡主的未来夫君和云瑶郡主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又是亲上加亲,且家世也不错,云瑶郡主嫁过去就是宗妇。   云瑶郡主疯了吗,竟然干出这种听了都觉荒唐透顶的事来?   秦御觉得荒谬,可顾卿晚绝对不会信口雌黄,难道云瑶郡主还真是在有婚约在身时,却对未婚夫以外的男人生了非分之想?   秦御觉得遭受了重大侮辱,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殿下不用觉得奇怪,本来男女之情也不是说的清楚的,这没什么匪夷所思的。只怕在旁人眼中,殿下对我这么个罪臣女眷,还是退过亲的女人青睐有加,也是匪夷所思呢。”   顾卿晚禁不住开口再度肯定道,礼亲王妃和秦御没怀疑到云瑶郡主的身上,皆是因为他们根本想不到云瑶郡主心里那些隐晦的情愫。   很显然,云瑶郡主在礼亲王妃的面前不敢暴露一点那种心思,但是面对她这个秦御的宠妾时,她便忍不住露出了端倪来。   故此顾卿晚既洞察了云瑶郡主的心思,又听了赏花宴上的事儿,不怀疑到云瑶郡主的身上那才是有辱自己的智商呢。   顾卿晚的话令秦御拧起了眉头来,道:“咱们怎么能一样!爷识得你时,你已经和娄闽宁退亲了,自然可以喜欢上爷!再说了,爷就是心悦你,就是愿意宠着你,就是要青睐有加,干旁人何事?”   顾卿晚点头,道:“我也没说不可以啊,我只是说,匪夷所思的事情多的是,云瑶郡主喜欢殿下,这没什么令人惊讶的,是殿下太迟钝了。”   秦御懒得废心思去想云瑶郡主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若是真从回忆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他只会觉得吞食了苍蝇一样恶心,只因他秦御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奸夫了,简直就是侮辱。   故此,吃惊过后,秦御面色便恢复了正常,道:“爷会让人仔细查查云瑶郡主的。”   接下来的几日,顾卿晚安葬了‘庄悦娴’,便借故要在大国寺替庄悦娴抄经祈福,留在了大国寺中。   她要在大国寺里自然便赖在了寂空大师的禅院中,顺便将这些时日医书上不懂的东西都拿出来请教。   秦御自然不想和顾卿晚分开,他也想赖在大国寺的,无奈还要上朝。这大国寺可不是从前的顾宅,只是上朝远一些,牺牲一点睡眠时间,早上早起半个时辰便好。   要是在大国寺住着赶上朝,他一夜也甭想睡觉了。   鉴于此,秦御只得暂时接受独守空房的现实,他临走却还不舍的拉着顾卿晚的柔荑轻轻的揉捏,道:“那爷回府去了,等沐休时再来看你。可爷刚刚沐休过,下次沐休还要十日功夫呢。卿卿,要不咱们还是回府去抄经吧,在王府中抄经祈福只要虔诚,都是一样的啊。爷保证,让你守重孝一个月,爷可以搬到翰墨院去住一段时日。”   秦御许是怕顾卿晚不相信自己的话,尚且抬起手来,准备发誓。   顾卿晚却阻了他,道:“殿下,我大嫂的事儿,我负有一定责任,心中愧疚不安,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在寺庙里给大嫂祈福一段时日,殿下难道连这样的要求都不答应吗?”   顾卿晚的脸色略冷,眸中透出几分难过来,秦御发现自从她醒来后,他对她就越来越没有抵抗力,她说什么,他都恨不能马上答应,哪怕是违心的,也不愿她失望。   见顾卿晚这样,秦御顿时便放弃了抗争,道:“那好,你好好在大师的禅院静心,爷派人守在大国寺,等你想回府了,或者是想爷了,就让人给爷送个信,爷来接你或看你。”   顾卿晚点头,目光扫向被秦御拉着的手腕,秦御叹息一声收回了手,顾卿晚便福了福身,道:“殿下快下山吧,再晚天色都黑了。若是顾家的事儿查到什么,有了进展,还请殿下早些派人告知。”   秦御这些时日派人盯着有动机的几个人,看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闻言他抬手抚了抚顾卿晚的脸颊才道:“那爷走了。”   他言罢,转身大步往禅院外走去,出了石林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只见顾卿晚毫不迟疑的已经关闭了禅院的门,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他异色眼眸闪过些许黯淡,瞧着紧闭的院门,默立了两息功夫,这才再度转身,大步离开。   云瑶郡主是个谨慎的人,这次因为出了意外,导致了命案,故此,事后她更加谨慎起来,秦御的人盯了多日也一无所获。   只是顾卿晚的话,到底让秦御心里生出了阴影来,本来说好的,空了要去镇海王府拜访,却被他直接忽略掉了。   云瑶郡主听闻顾卿晚处理了顾家的事儿后,便直接进了大国寺,倒是借着镇海王的口,邀请了秦御两次,却都被推脱掉了。   云瑶郡主心中郁结,不过想到这次礼亲王府的赏花宴不顺,秦御的婚事也定不下来,她便又没那么急了。   她细细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暂时倒无所动。   大国寺,顾卿晚的日子过的安静又平淡,她每天都替庄悦娴抄一个时辰的经书,其它时间多跟着寂空大师学习医术,辨认各种草药。大国寺每个月都有七日的义诊,顾卿晚易容跟着去了两次,有慈心大师在旁指点,摸脉上倒颇有些精进。   她渐渐忘记了那些烦心事儿,充实又静淡,直到苏子璃终于找上了大国寺。   这日,顾卿晚跟着慈心大师上后山采药。入了山谷,苏子璃便一身绯红色团花剑袖长袍,腰间束墨绿绣金腰带,足蹬一双鹿皮跨靴,明目张胆的从一处大石后晃荡了出来。   他现身后,直直朝着顾卿晚就走了过来,到了近前才冲慈心大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出家人不管红尘俗事,大师要不先回避一下?本公子和这位姑娘有些红尘之事要商议。”   顾卿晚,“……”   慈心大师倒是从容淡定,显然早就发现了苏子璃,他看向顾卿晚,顾卿晚忙将手中的一根黄芪放到了慈心大师身后背着的药篓中,道:“师兄放心,我和他说几句话就好。”   慈心大师是寂空大师的徒弟,顾卿晚如今的水平,劳动不了寂空大师,故此,这些时日寂空大师将教导医术的任务都交给了慈心大师。   寂空大师不过说指点顾卿晚一些医术,自然算不上收她为徒,可顾卿晚素来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当即就叫起了慈心大师师兄来,慈心大师阻止了两次,见她我行我素,便没再纠正过。   此刻,见顾卿晚发了话,慈心大师只点了下头便往远处去了。   顾卿晚瞪向苏子璃,道:“你怎么就这么来了!?你是个见不得人的,你没这个自觉吗?!”   苏子璃见顾卿晚说话间靠近了一步,柳眉倒竖,明显在生气,顿时便一个哆嗦往后退了一大步,警惕的盯着顾卿晚,道:“什么叫爷是个见不得人的?本公子堂堂大燕国恪亲王,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见他吓的连连倒退,顾卿晚却满意的勾了下唇,看来她上次给的教训很有成效嘛,若是从前,苏子璃那喜欢动手动脚的臭毛病早就该显露出来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索性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道:“燕广王最恨旁人抢他女人,多说两句话,他都恨不能将那男人剥皮抽筋。恪王即便是燕国的堂堂亲王,如今在别人的地头上,只怕是比不上人家一个郡王的,恪王殿下若是觉得自己见得了光,不怕被燕广王连窝端了,便算我瞎操心了吧。”      ☆、201 达成合作   顾卿晚的话,却令苏子璃挑起了眉,双手抱胸的靠在了另一块大石上,他笑着道:“顾姑娘这话说的,倒好像本公子是顾姑娘的奸夫一样,若顾姑娘真有这个意思,其实本公子也不介意的,毕竟本公子一向怜香惜玉,不舍得辜负美人恩。”   苏子璃戏谑的斜睨着顾卿晚,眼眸里的色彩沉浮,倒影了远山近林,灼灼有神。   顾卿晚却神色不变,嘲讽的上下扫视了苏子璃两眼,道:“我奉劝恪王有点自知之明吧,你说你这身材也比不上人家燕广王,相貌也马马虎虎,气质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地位权势,更不必说了,我疯了吗,丢了西瓜找芝麻,寻你这么个奸夫?我就算红杏出墙,也该找个比秦御强的吧?”   苏子璃本来不敢靠近顾卿晚,想着上次吃的那些亏,回去受的那些罪,吃不成豆腐,那边嘴上占占便宜吧。   可他哪里想到,顾卿晚会是这种反应。听了他那样的话,不脸红羞恼也就罢了,竟然冷脸就回出这样刻薄讽刺的话来。   苏子璃被她呛得差点背过气去,脸色一时微红,一时发白,方才靠着石头的慵懒样儿瞬间崩塌。   “你还是不是女人!你简直……燕广王怎么消受的起你这样的女人!”苏子璃禁不住点着顾卿晚道。   顾卿晚撇嘴,道:“这事儿就不劳烦恪王操心了。说正事吧,我可没功夫和你瞎耽误。不过,你这样大摇大摆出现真的没问题?”   顾卿晚眉头微蹙,苏子璃好像找到了反击的机会,顿时精神抖擞,道:“燕广王确实留了几个人保护你,不过却让我的人解决了。”   他说着比划了个杀人灭口的动作,好整以暇的等着顾卿晚色变惊慌。   秦御的人死了,秦御得到消息,还不得赶紧过来,顾卿晚想在大国寺悠闲清净的住下去可就没戏了。   顾卿晚却洞察了苏子璃的心思,觉得他当真是无聊透了,这么吓她,有意思吗?   想到苏子璃以为密道图是礼亲王府的,那他找她,就算是为了密道图,也一定不会惊动秦御的人。   顾卿晚放下心来,她抿了抿唇,道:“还是说正事吧,恪王寻过来是这些时日对密道图的事儿一无所获吧?”   苏子璃,“……”   再没有什么事,是你摆好了架势,人家根本不搭理你更让人郁结的了。   这女人越来越刁钻,苏子璃咬牙切齿的盯着顾卿晚看了两眼,这才道:“慈心大师武功很高的,有他陪着你上山,秦御的人怕打搅到你们,虽然也跟着,但离的很远。爷早等在这里了,秦御的人听不到这边动静,慈心大师是方外之人,即便看到本公子,也不会说出去,所以本公子这么出现,也没什么不妥。”   顾卿晚闻言恍然,点了下头,苏子璃才又道:“这些时日本公子令人探了礼亲王的书房,可惜一无所获,难道那份密道图是在礼亲王世子爷的书房?或者更有可能在燕广王的书房?”   顾卿晚却没回答他,只笑着道:“啧啧,恪王殿下真以为礼亲王府也和义亲王府一样任你随意进出啊?上回派去礼亲王书房的人有去无回了吧?”   苏子璃见她幸灾乐祸,不觉抿唇,扬眉道:“我的人若是有所斩获,这会子哭鼻子的就是顾姑娘你了。”   他说着也学顾卿晚的样子,跳上一块大石头盘腿坐了下来,道:“顾姑娘将本公子约出来,又特意告诉本公子密道图的事儿,想必不是随便说说吧,怎么样,说说顾姑娘的条件吧,如何才能帮本公子拿到密道图。”   顾卿晚也不和苏子璃多客气,闻言挑眉一笑,道:“恪王爽快,我的条件很简单,恪王动用手中的力量,帮我成功的逃离礼亲王府,逃脱燕广王的追寻。三个月后,我自然会将密道图交给恪王殿下,不过密道里若然真有周睿帝的私库,我要和恪王三七分账!”   苏子璃瞪大了眼睛,抽了抽唇角,半响才道:“你说你要让本公子帮你逃离秦御的追寻?帮你离开礼亲王府?小爷我没听错吧?”   顾卿晚完全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之大,蹙眉看着他,没言语。   苏子璃却越来越夸张,竟然捂着肚子狂笑起来,直至不顾形象的在大石头上滚来滚去。   顾卿晚,“……”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在世人眼里她当个王府的小妾,是很好的生活吗?生活的不好,当然要跑了,还等着埋骨深宅不成?   顾卿晚莫名其妙的看着苏子璃。   苏子璃笑了半响,这才渐渐止住笑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双眸晶亮的看着顾卿晚,突然一跃而起,冲着顾卿晚行了个大礼,道:“顾姑娘真乃女英雄也,敢扔了燕广王,实乃女中豪杰,小爷佩服佩服!”   他言罢,又笑起来,旋即探究的看向顾卿晚,道:“小爷我听闻燕广王很宠你啊,你怎么还不要他了?难道他有什么隐疾不成?”   顾卿晚闻言脸色微冷,跳下石头,一边朝着慈心大师离开的方向走,一边儿道:“看来恪王是对我的这笔合作买卖不感兴趣,反倒对我的隐私更感兴趣。若是如此,我也没必要和恪王交涉下去了!告辞!”   苏子璃见她变了脸,忙从石头上跳下来,追了两步,一把抓住了顾卿晚的手臂,见顾卿晚冷眸盯视过来,他又触电一样忙忙放开,道:“行了,行了,本公子不说了还不成吗,姑奶奶,你这脾气,燕广王是怎么忍受的。本公子还是发发善心,赶紧助你离开,好解救他于水火之中吧。”   顾卿晚挑眉,道:“这么说,恪王是答应我的条件了?”   苏子璃笑着点头,道:“三七分账就三七分账,一言为定!”   顾卿晚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便知道他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她缓缓开口,道:“我说的三七分账可是我七,恪王殿下三!”   苏子璃顿时瞪大了眼,愕然半响,点着顾卿晚道:“你七,我三?你这女人,你太黑心了吧,奸商也没你这样的啊!”   顾卿晚却呵的一声笑了,睥睨着苏子璃,道:“恪王是不是以为我傻啊?密道图是我出的,到时候破解密道图也要我来,恪王殿下不过是派些人做下搬运工,就平白分去了三成,这已经是我仁厚了,好吧。”   苏子璃却挑唇,摸着下巴道:“话不能这么说吧,顾姑娘手里是有密道图,是能破解密道图,可是若没本公子帮顾姑娘离开,没有本公子出人手,顾姑娘也是守着金银山,却半点染指不得吧。”   顾卿晚耻笑,扬起眉,道:“恪王殿下真会说笑,我手中既然有这样的筹码,做什么非要和恪王合作,或许我可以去寻镇国公世子爷?”   她说着冲苏子璃眨巴眼睛,像是被自己这个想法打动了一样,拍了下手,道:“对呀,我还是去寻宁哥哥吧,说不定他还愿意无偿帮助我拿得宝藏呢。更何况,相比恪王,我也更相信宁哥哥的人品,别到时候宝藏找到了,我却被人一脚踹开。”   她竟真一副要走的样子,这女人表情太真实,又极善变,以至于苏子璃根本就看不出她是不是来真的。   他想了又想,咬牙道:“四六分,你六,我四,不能再少了。”   顾卿晚却头也不回,根本不为所动。   密道图是她在顾家留下的箱子里寻到的,算是祖父和父亲的遗物了,她并非真计较那些金银之物,只是这东西既是祖辈留下,便没道理拱手相让,把大头给了别人。   顾弦禛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将来他回来了,这宝藏是要给顾弦禛支配的,是重振顾家的资本,顾卿晚自然要据理力争的。   事实上她手中握着这样的筹码,虽然不会真去寻娄闽宁,但想要找人合作,确实不是非苏子璃不可的。   之所以寻上苏子璃,不过是苏子璃最合适,且也一直在寻找那私库罢了。   苏子璃见顾卿晚根本油盐不进,简直觉得这女人就是商场老手,他是真服了。   眼见顾卿晚已走出十步开外,他摆手,终究道:“算了,算了,三七就三七,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难缠!”   顾卿晚早料到他会答应,闻言挑了挑唇,头也没回,只是抬手冲苏子璃挥了挥,道:“那殿下就早做安排吧,安排好了通知一声,我全力配合。”   她说话间人已飘然远去,往慈心大师的方向迎了过去。   苏子璃,“……”   他怎么有种自己才是被拐上贼船的那个的感觉,这女人!   顾卿晚迎上了慈心大师,便继续自己的辨认草药,挖草药之旅,只是回去时,难免还是看向慈心大师,道:“师兄,今天的事儿……”   慈心大师却没看顾卿晚,双手合十,道:“出家人不理红尘俗世,阿弥陀佛。”   顾卿晚却眯着眼眸笑了,道:“师兄果然是得道高僧!”   慈心大师,“……”   顾卿晚这些天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正因为回不去了,她才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的在王府过下去。大秦官宦世族里头都没有妾抬妻扶正的先例,更何况是皇室了。   当着这个妾室,她和秦御根本就不会有未来。   她是没法接受这个身份的,秦御现在明显越来越放不下她,有句话烈女怕缠郎,日久生情,她是个寻常女子,也难逃世俗,所以趁着还没泥足深陷,赶紧的逃,真要被秦御那厮哄骗的失了心去,难道她还真就当一辈子小妾去?!   正因为现在没有家人疼她了,她才更该自己疼惜,爱护自己。离开,势在必行!   顾卿晚足足在大国寺呆了一个月,期间秦御先后来了三回,磨破了嘴皮子,顾卿晚都不肯跟着回京。   一个月已经耗尽了秦御的所有耐心,他打定了主意,不能再心软,不能再被顾卿晚的意思左右。这次一定要将她带回府,抱着这样艰巨的任务,秦御第四次来到大国寺,谁知这次他刚提接顾卿晚回府的事儿,顾卿晚便应下了。   秦御都有些回不过神来,顾卿晚却轻笑出声,道:“殿下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殿下说接我回去,不过是客套话,其实是想让我在大国寺再多呆些时日?该不会是王府中已经有了新人了吧?”   禅房中,顾卿晚一边儿收拾东西,一边儿随口说着。   秦御脸上这才有了喜色,他上前两步,从背后圈住了顾卿晚的腰肢,将她带到了怀里,俯身轻轻将俊面放在顾卿晚的颈窝磨蹭了两下,道:“瞎说什么呢,哪儿来的什么新人?你这小没良心的,不随爷回府也就罢了,还如此的编排爷,回去看爷怎么收拾你!”   顾卿晚轻笑一声,并不是她想回去王府,而是这些时日,她迟迟不回王府,秦御分明已经起了戒备之心,大抵是怕她心灰意冷,想要离开,他往大国寺又派遣了不少人,连宋宁都已经到大国寺报道了。   顾卿晚觉得自己还是先回去王府,降低秦御的防备心才能图谋后事。   她但笑不语,秦御却只当她是高兴,他偏了偏头,亲了亲顾卿晚的脖颈,哑声道:“爷这么乖,洁身自好,卿卿怎么奖赏爷?”   顾卿晚却挑眉呸了一声,反唇相讥,道:“殿下说的好像我就找野男人了一样,我这么洁身自好,怎么不见殿下奖赏我啊?”   秦御怔了一下,接着他便闷声笑了起来,道:“卿卿又胡说八道,女人是要守贞的,哪儿有洁身自好一说,只有贞洁操守和红杏出墙一说,红杏出墙那可是要浸猪笼的。”   顾卿晚撇了撇嘴,没和秦御争辩这个问题。   男人总是这么有优越感,在一起时,彼此身体上做到忠诚,在女人看来是理所应当,在男人看来,却是对女人天大的施舍,多么可笑。   秦御就算再桀骜不驯,也是彻头彻尾的古人,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让秦御和她一生一世的魅力,或者说,现在这个身份太没安全感了,一着不慎,死无葬身之地,她还是不敢轻易尝试,许出自己的心,秦御的所作所为也不足以让她飞蛾扑火。   见顾卿晚不言,秦御便将她掰转过身来,抱她坐在了床榻上,双手撑着床沿,将她圈在身体和床榻形成的狭小空间中,注视着她,目光幽深,道:“怎么突然就要跟着爷回府了?”   顾卿晚含笑挑眉,“殿下这话说的奇怪,我先前要在大国寺时,也有说,是给我大嫂祈福诵经,现在一个月重孝也算过了,自然要跟着殿下回去的啊。”   秦御却似对顾卿晚的回答不满意,凑近了她,目光更加幽深炙热,“难道不是因为卿卿想爷了吗?”   他说话时,气息喷抚到了脸上,灼热的好像能渗透进她的血液,顾卿晚微微颤了下。   这一个月,大抵是顾念着她的心情,他来看望她时,一直都保持着距离,最多在走的时候,轻轻抱抱她,带着分明的克制。   秦御是个性欲很强的人,先前在一起时,他几乎每晚都要折腾,如今能素上一个月,其实连顾卿晚都有些吃惊,也能感受到了他的体贴和压制。   此刻他靠的这么近,顾卿晚竟觉有些心跳微快,她将这归结于两人一个月没亲热,她有点不适应了。   见顾卿晚双颊微微染上一层绯红,秦御呼吸微窒,渐渐靠近了她饱满而湿润的唇瓣,因带着些许试探,故此他的动作很慢。   他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淡淡气息,缠绕上他的鼻端,幽香如兰,熟悉的令人迷醉,他竟有些紧张,撑在床沿的双臂微微抖动了一下,他贴的更近了。   然而就在贴上的瞬间,顾卿晚却偏了一下头,她红润的唇瓣,剐蹭过他的,像一尾淘气的游鱼,从指缝间游走了。   秦御有些失落,双眸黯然,却也没勉强顾卿晚,他略退了些,却见顾卿晚微垂着眼眸,卷翘的睫羽轻轻闪动,明眸中潋滟的水色,动人心扉,她脸颊微红,气息有些不稳,以至于小巧玲珑的鼻端轻轻嗡动着,红唇略抿,竟有几分难得的娇俏羞涩之意。   秦御怔住,眸光发直,顾卿晚却抬眸嗔了他一眼,道:“佛门清净之地,殿下想做什么,出了寺再说。”   寂空大和尚对她还不错,虽然没人瞧见,但佛门之地,寂空大师的坐禅之地,顾卿晚还是会予以尊重的。   秦御见她如此,异色眼眸顿时便似坠落了星光,刹那间万里无云,清透明澈,含笑道:“好。”   秦御用额头抵着顾卿晚的,许久,又蹭了蹭她的鼻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松开她,退开了两步。   顾卿晚收拾了下被他弄的微乱的衣衫,跳下床榻,飞快的将自己看过的几本散落在床头的医书收了起来。   秦御斜斜依靠在对面的长条桌上,瞧着她忙碌,开口道:“一会子回城时辰应该还早,爷陪你去逛逛书铺?再去看看酒楼盖的怎样了?”   顾卿晚闻言果然双眸一亮,回头睁大了明眸盯着秦御,道:“当真?”   秦御失笑,有时候眼见女人真的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取悦,可有时候她又油盐不进,令人着恼的冷情,让他想要讨她欢心都不知如何下手。   顾卿晚去向寂空大师辞了别,得了两本医书和几瓶子药丸相赠,出了禅院,便随秦御离开了大国寺。   一登上马车,秦御便将顾卿晚压在了软塌上,落下绵密的吻,他的吻很强势却又很温柔,像是漫天细雨,虽则没有狂风暴雨来的惊心,却最能润物无声,令人不自觉被勾弄起情愫来。   顾卿晚避无可避,承受着这种像包含着诸多相思,诸多珍惜的吻,半响察觉到呼吸不畅,秦御才抬起头来,凝眸注视着她,道:“不生气了?”   顾卿晚略怔了一下,知道秦御说的是顾家失火,她失去大嫂的事情。其实顾卿晚当时便知道那事儿和秦御没有直接关系,也非他所愿,当时他甚至还冲进火里,替娄闽宁挡飞了落下的一根大梁。   她醒来后的第二天,让人往镇国公府送了一瓶加了花蜜的烫伤药膏,可却忽略了秦御。   这一个月因为怨恨,她一直住在大国寺,可迁怒总也有个头,一个月也足够她冷静下来了。   闻言她没说完,却拉住秦御的手臂,缓缓卷起他的衣袖来。他的左手臂上,果然落下了一块极明显的烫伤疤痕,足有她巴掌大小,皮肉纠结狰狞。   顾卿晚眸光略闪了下,用指腹抚了抚,道:“还疼吗?”   她的手指在皮肤上摸索,有点微微的发痒,却有种被怜惜的感觉,秦御从来不知道男人竟然也是需要怜惜的,这种感觉很奇妙,他贪恋她手指的温度,忍着痒意没有动。   半响她得不到回答,抬眸看向他,他才牵起她的手,吻着她的手指,动作无尽的缠绵眷恋。   ------题外话------   谢谢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186**4811 送了20颗钻石、186**3793 送了10颗钻石、138**8234 送了10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应怜荷 送了1朵鲜花、138**1314 送了1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26朵鲜花、138**8234 送了20朵鲜花、lisa67 送了11朵鲜花、胖咪咪 送了1朵鲜花。这几天儿子住院,累的很,回来看到这么多花花钻钻,泥萌是来送温暖滴天使咩?么么哒!   ☆、202 逛书肆   马车进了京城城门,时辰果然还算早,秦御直接便让马车往书肆云集的东市而去。   这里因临近国子监,有专门的一条巷子都是纸墨笔砚铺子和专门卖各种书的铺子。   进了王府,轻易又不能出门,顾卿晚也想多买些书回去看,除了医书之外,偶尔也要换换脑子,她想再选点游记,杂谈,人物传记以及话本和建筑一类的书籍。   到了地方,马车停靠好,秦御便给顾卿晚带上了帷帽,鉴于他的眼睛太过异类,也带了帷帽,收拾妥当,两人才先后下了马车。   从前的顾卿晚是个才女书痴,也曾来过这条街,到也不用引路,便先往最街头一家叫知墨的书肆走,回头还冲秦御道:“这家书铺里时常有新话本卖,不少都是南边刚出的故事。”   古代写小说的书生也不少,只是书生们一般目标都是靠科举出仕,写话本总归是不务正业,一般也就贫寒子弟有的靠这个挣束脩笔墨钱。故此,写的好的话本还是挺难找的。   顾卿晚进了书肆,同样不用指引,直接向后头的一排排书架走去。   这会子正是午后悠闲之时,这里选书的客人还真不少,多是读书人,不过瞧见有女子进来也都不在意。   见顾卿晚已经自行逛了起来,秦御便靠在一边的石柱上随意的打量街上的行人,他对选书没多大兴趣。   倒是宋宁守在旁边,目光落到对面的一间叫颜如玉的书铺,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凑上前,冲秦御低声道:“爷,先前您不是吩咐属下去查是哪个书肆私底下在售卖京城闺秀们的画像图,您可还记得此事?”   宋宁言罢,秦御挑了挑眉,自然想起了此事来。   不过,那还是顾卿晚男装打扮,他带她去义亲王府之前在翰墨院的九曲回廊上吩咐的。   当时宋宁因去办这事儿,都没能跟到义亲王府去。不过因为后来发生了义亲王府的波折,这件事秦御也忘记再问。   没想到,宋宁居然现在想起来回禀了。   秦御凝眸看向宋宁,宋宁便抬手指了指对面那间颜如玉。   秦御看过去,顿时便耻笑一声,道:“瞧这书铺的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爷过去瞧瞧。”   他示意宋宁护好顾卿晚,迈步便出了店铺,往斜对面走去。   这家颜如玉,明显和旁边的书铺都不大一样,旁的书铺进去后一股墨香,这里倒好里头有股脂粉香味,墙上挂着的多是仕女图。   里头的客人也多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还有不少打扮张扬小厮模样的,一瞧就是来给自家主子跑腿的。   不过生意明显很好,里头的客人竟比方才那家知墨要多三倍都有。   秦御进了铺子,刚刚站定,柜台上掌柜模样的人便注意到了他。上下扫量了一圈,掌柜的忙弓着身,绕出了柜台,招呼道:“这位爷想买点什么啊?您是第一回来吧,小店在京城都享有盛誉,爷您请里头看看,好东西多着呢。”   秦御便往里走了两步,随口道:“有武功招式的书吗?”   掌柜的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道:“这位爷真风趣,武功招式的有啊!什么招式的都有,画面保证栩栩如生,端看爷是想喜欢哪种风格的了,是含蓄的还是露骨的,奇招怪招,应有尽有……咱们颜如玉还有真人的,总之,咱们这里是京城这方面书籍最齐全的了。爷您要是在这里寻不到合心意的,可着这满京城也就没有了。”   掌柜的说着却将秦御带到了一排书架前,秦御挑了挑眉,随口道:“什么叫真人的?”   掌柜会心一笑,热情无比的道:“这真人的,就是画中女子乃是真实存在的女子,容貌栩栩如生,绝对和真人长的是一模一样,比如这本,这画的就是醉仙楼当红花魁白娇娇呀!这是咱们书铺的画师专门去醉仙楼观察了白娇娇数十日精心绘制,刚刚上架,寻常人来我都不拿出来的压箱底儿。”   掌柜的说着,用手挡了下,压低声音道:“爷许是不知道,这白娇娇如今已被锦乡伯世子爷梳笼,如今正热乎着,怕是要很长时间不接旁的客人呢,有了这一本在手,还上什么醉仙楼啊,等于将白娇娇抱回家了啊,爷您看看,这画工,这表情,这动作,这纤毫毕现,简直就是白娇娇站在面前啊,这武功招式,寻常女子摆弄不来的……”   “白娇娇是谁?”   掌柜的正说的口沫横飞,突然一道清丽娇软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女人?这里怎么会有女人?!   掌柜的扭头,正见一个穿明紫色长褙子,带着淡紫色帷帽的窈窕姑娘站在他一步开外的地方,貌似正隔着帷帽往他手中拿着的春宫图上看。   掌柜的禁不住嘴角抽了抽,呆若木鸡。   他们这个书铺可是从来都没进过女人的,哪有女人好意思到这种地方来?   顾卿晚目光确实是被那春宫图吸引了,古代的春宫图,还真是头一次见识。上头画了个鬓发微乱,戴着一朵大红牡丹花的美人,容貌艳丽,神情淫迷,正和一个锦衣畅胸的男人交缠在罗汉床上,姿态扭曲。   顾卿晚看了两眼,瞥了眼秦御,道:“这个就是白娇娇?果然很美嘛,爷对她很感兴趣?”   秦御也有点回不过神来,见顾卿晚的目光还往画册上扫,又瞥见那画册上的男人画的也细致,某处男性体征画的纤毫毕现,想到那画册上的女人都是真人,谁知道男人是不是照着真人画的,秦御脸色顿时便有些发沉,大掌一把盖在了画册上,将那男人遮了个严实。   就听顾卿晚凉凉的声音又响起,“看来爷对这个白娇娇还真的是很感兴趣啊,这都摸上了。”   秦御顺着顾卿晚的视线望过去,果然因为手掌压在那画册的男人身上,以至于他的拇指正盖在画中白娇娇裸露的胸脯上。   一阵恶心泛上来,秦御忙收回手,顺手将顾卿晚扯进了怀里,用大掌盖住了她的眼,道:“别乱看!”   顾卿晚,“……”   这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见掌柜的还愣着,秦御厉眸扫视了他一眼,怒声道:“谁要看这肮脏东西,还不快收起来!”   掌柜忙忙收了东西,心里却再想,这一准是带着粉头出来逛的哪家公子,瞧着是个厉害人物,气质恁是出众,没想到竟然是个怕女人的。   “你怎么也过来了?”见掌柜将那乱七八糟的春宫图收了起来,秦御才低声问怀里的顾卿晚道。   顾卿晚挑起唇来,道:“知墨书铺里也就话本有趣些,旁的书也没什么看的,我已经挑选好了,倒是爷可真有兴致呢。”   她语带调侃,分明以为他是来买那真人春宫图的,秦御可不能让顾卿晚有此误会,忙问掌柜的,道:“这种真人的春宫可有闺秀的?”   见秦御也不说让顾卿晚先出去,偏还将女人搂在怀里,又护的严严实实的,掌柜的是真看不懂了。   迟疑了一下,掌柜的才干笑着道:“不瞒这位爷,闺秀可不敢这样……小店也就是赚个糊口的银子,还想做长久生意呢。”   秦御倒听明白了,这书铺还算有点分寸,不敢拿了人家闺阁小姐的模样画春宫,怕惹上官司。像这种花魁之类的女人,本也没什么名声,才敢这样画了春宫肆意作践。   秦御冷笑,挑眉道:“闺秀的不敢这样?掌柜的这话的意思是,闺秀的还真有旁的画像?”   掌柜闻言忙摆手,道:“那哪儿敢啊,咱们颜如玉也开了有些年头了,做的可都是正当生意,怎么会干败坏人家姑娘清白的缺德事儿,没有没有。”   见掌柜的矢口否认,秦御微微一笑,声音略沉,“哦?没有?爷怎么听说,这里私底下有卖京城知名贵女的仕女图呢。”   掌柜听秦御这样说,又迟疑了下,笑着道:“却不知道这位爷是谁推荐过来的?”   顾卿晚听掌柜的这口气,分明是信不过秦御,要有引荐人才给抖私货出来。   这书铺还真敢私下里售卖贵女的画像?真够大胆的啊!   秦御抿了抿唇,心思微转,想到陈咏砚和李东哲皆是喜好混迹风月场合的,便随口道:“是勇毅侯府的李三和陈郡王世子引荐给爷的。”   掌柜的闻言顿时热情万丈,脸上笑的菊花一样,道:“爷您早说呀,原来是贵人引荐的贵客,上头有雅间,爷请进去坐下慢选,这边请。”   顾卿晚,“……”   她抬手戳了戳秦御的腰,低声道:“看不出来陈世子和李三爷还好这一口啊。殿下您这手下可真是卧虎藏龙呀。”   秦御也是随口一说,没承想两人还真是这地方的常客,被顾卿晚嘲弄的调侃,他禁不住道:“这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言罢,他才冲前面带路的掌柜沉声道:“不必去什么雅间了,赶紧将画拿出来,爷选了还有旁的事儿呢。”   掌柜的却面露难色,道:“这个……这个爷也知道,这种画像总归是不好拿到外头来的,若非有人引荐,这种东西是说什么不会拿出来售卖的,爷想选购,还是到雅间来,也耽误不了爷多长时间。”   秦御按捺着性子,携了顾卿晚进了后头雅间。掌柜的见秦御没有让顾卿晚出去的意思,便也没说什么,上了茶方才问道:“不知这位爷想看看哪位贵女的画像?”   秦御闻言挑眉,道:“呵,这么说这书斋里还各位贵女的画像应有尽有喽?”   掌柜的摇头,笑着道:“怎么会,贵女们何等身份,都是金娇玉贵的养在深宅里寻常人也是见不着的,再来,这寻常的闺秀,画了像也没什么意思,小店不过是画了少数几个京城知名贵女的画像,也是为了满足顾客的好奇心,寻常不拿出来卖,只算是对老客人的一些回馈罢了。”   秦御抿唇,顾卿晚却插话道:“那到底都有谁的画像啊?”   掌柜的却不大想说,毕竟秦御是头一回来,还带着女人,太古怪了些,害怕惹来麻烦,只笑着道:“这位爷到底想买哪位贵女的画?小的看看有没有。”   秦御见他如此再度冷笑,只可惜他头上带着帷帽,一直没摘下来,遮挡了沉冷的面色,掌柜的看不见,不然早便吓瘫了。   “给爷拿从前首辅顾家姑娘的画像来看看。”   掌柜的闻言一拍手,道:“这位可是从前的京城第一美人,顾姑娘的画像卖的是最好的,这位爷一准是从陈世子爷和李三公子那里瞧见过顾姑娘的画像,这才意动,寻到小店的吧。您等等,小的这便吩咐书童去拿。”   顾卿晚目瞪口呆,原来秦御是因为这个才来这书铺的啊。   秦御也双眸微眯,沉默了片刻,声音凉凉的道:“呵,原来陈咏砚和李东哲也买过这位顾姑娘的画像啊?却不知还有谁是同道中人?”   掌柜的笑着道:“买过,买过,不过两位爷也有些时日没来了。两位爷的身份尊贵,买了什么小的自然是记得清楚,至于其他人,这个小的还真记不得了,顾姑娘的画像卖的好……”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秦御已是将双拳捏的咯咯乱响,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震慑人心的戾气,掌柜的吓的脸色有些微变,声音不自觉渐渐变弱,最后消弭了下去。   却于此时,书童抱着几卷画轴过来,见掌柜的僵立在屋里,书童有些无措,还是顾卿晚笑着道:“来,来,快将画拿过来我瞧瞧。”   掌柜的有些忐忑的又瞧了秦御一眼,这才冲书童摆了摆手,书童将画像抱到了顾卿晚的面前,放在了桌子上。   顾卿晚随便挑了一副解开上头绑着的红绳,打开。   画卷上果然绘着一个美人,手执纨扇,正站在花丛中扑蝶,很寻常的一副仕女图,穿着也是大家闺秀的长褙子,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有些违和,眼神迷离,怎么瞧都有些媚眼如丝的意思。   别说,这画像上的女人,还真和顾卿晚本人像了个五六分,剩下四五分不像,那是因为古人画画写意,官府的影像图都不怎么像,更何况这个了。   秦御也展开了一副,上头同样是顾卿晚,应该是一个人画的,不过这回她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背景是一颗石榴树,美人星眸半眯,似睡非睡,虽然哪里都没露,可只那躺着的姿态便引人遐想了。   秦御看的火大,一把便将桌上的画像都扫落到了地上,豁然站起身来,沉喝一声,“宋宁!”   宋宁早知道会出事儿,这会子闻言忙冲了上来,跪下应声道:“爷您吩咐!”   秦御怒声道:“给爷将这间书铺烧了!务必烧个干干净净!”   宋宁目光已经瞥见了地上的画像,知道秦御这是气的不轻,哪里敢怠慢,应道:“是,若是留下一幅画,属下提头来见。”   秦御脸色阴沉,打量着已经完全懵了的掌柜,道:“好好给本王审审,都谁买过这画,给本王都记着!”   宋宁再度应下,秦御这才一把拉起顾卿晚来,拥着她往外走。   那掌柜的回过神来,脸色大变,上前想要拉扯,宋宁反应极快,一把拎着掌柜的衣领便将其提了起来,随手一扔,掌柜的直接飞了出去,撞上一架书柜,轰然书架倒下,掌柜的被压在下来,半天爬不出来。   秦御护着顾卿晚出了颜如玉,带着她登上马车,道:“今儿要不还是别逛书肆了,改日爷再陪你过来,好好的心情都给败坏了!”   顾卿晚闻言却笑,道:“想不到你们这里也有这么有趣的地方,还真人版的春宫图,其实挺有创意的,我倒觉得这个掌柜的,是个人才。”   她言罢掩嘴一笑,又道:“只是画春宫图的画师,画技虽好,可大抵是个没成亲的书生什么的,那春宫图上的姿势明显就摆弄不出来,照他那个画法,那白娇娇得习练了软骨功才能被折腾成那样。这种东西也是害人,这谁要买回去,非要照着上头的摆弄自己妻子,非得将人骨头折断了不可。我讲真的,我画的春宫图一准比这个好一百倍,不,一千倍!”   顾卿晚津津有味,侃侃而谈的谈论着方才看到的春宫图,双眸发亮,道:“殿下要不还是让宋宁先搜罗一箱子书出来再烧楼吧。”   秦御,“……”   外头传来喧嚣声,顾卿晚挑开帘子,就见颜如玉那边,宋宁已经令人将店里的客人都赶了出来,掌柜和书童也都捆绑丢了出来。   几个选书的锦衣公子在闹事,也不知道宋宁站在书斋门口阴测测的说了句什么,那几个锦衣公子顿时面色一变,退了好几步。   火烧书斋虽然容易,可是这一片全是书铺,铺子挨着铺子,不牵连却也难,故此宋宁正指挥着人将书斋连着另一边店铺的屋檐先拆下来。   外头闹哄哄的,这边动静惊动了不少人,确实也不适合再逛下去,顾卿晚放下了帘子,道:“如此还是去看酒楼吧,左右我从大国寺带了不少医书回来,也能看一阵子了。”   马车缓缓驶出了东市,说来也巧,顾卿晚和秦御去酒楼建筑场地时,沈择几个竟然也在。   几个公子哥今日明显是闲得慌,过来视察酒楼建造进度的。   因银子充足,陈三老爷在工部也熟悉营建之事儿,故此酒楼建造的特备顺利,如今竟已建起了大概轮廓。   和王府里的浮云堂四周围起围墙来,不让人提前窥探不一样,这里没有专门围起来。   四层楼的建造,外形已经搭建起来,即便还没显现出顾卿晚所要的效果,但因为是这一片最高的建筑,故此也显得鹤立鸡群,很是引的来往行人的目光,不少人都会驻足看上几眼,指点两句。   顾卿晚和秦御刚下马车,在四楼上的沈择几个就看到了他们,吆喝着打起招呼来。   顾卿晚抬头,就见陈咏砚的半个身体探出了窗口,正冲他们挥手,“二哥,这里这里!”   想到方才颜如玉书店的事儿,顾卿晚禁不住看了眼秦御,果然就见秦御微微眯着眼眸,正仰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上头的陈咏砚。   见这会子功夫,李东哲也探出了头来,两个都笑的露出两口森白的牙齿来,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顾卿晚都替两人捏了一把汗。   ------题外话------   谢谢银揪嘉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2颗钻石、华非花yoyo 送了1颗钻石、夏时凌 送了10颗钻石、梦见的千年 送了2颗钻石、Dore钱宝宝送了15颗钻钻、S蜡笔小丸子送了1颗钻钻,jasmine602 送了6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27朵鲜花,扑倒么么哒   ☆、203 上交私产   “要上去看看风景吗?”   秦御的声音响起,顾卿晚收回目光,笑着道:“当然。”   她这还是第一次来,自然是要上去四处看看的。因楼梯都没建好,陈咏砚几个明显也不是走正常渠道上去的,秦御抱着顾卿晚便直接拽着一根绳索,借力几下,攀上了最高一层。   从方才陈咏砚几个探头的窗口跳入,秦御才将顾卿晚放了下来。   李东哲几个退后了两步,方便秦御进来,此刻见秦御稳稳落地,李东哲笑着拍手,满脸崇慕,“二哥身手愈发精进了!”   “这不是废话嘛,不过小爷看二哥今日格外英俊潇洒,一定是因为嫂子的缘故!”   陈咏砚附和一句,两人勾肩搭背的刚晃到秦御面前,秦御便挑唇道:“爷武功是精进不少,你们要不要再见识一下?”   两人眼眸一亮,“好啊!”   “二哥今日好兴致啊!”   于是下一秒,秦御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接着手一划,拎起两人的衣领,便将两个七尺男儿隔着窗口直接丢了出去!   “啊!”   “救命!”   两声尖叫传来,接着噗通两声落水声,这可是四楼……下头虽然是清河,丢进水里,对于没练过跳水的人来说,那滋味。   更何况,现在天已经很凉了。   顾卿晚都替两人哆嗦了一下,觉得其实陈咏砚和李东哲也挺无辜的,相信当时两人买那画时,她和秦御应该还不认识。   “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外头喧闹了起来。   沈择,“……”   郭栋,“……”   两人实在闹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就算是陈咏砚和李东哲两人马屁拍的不好,也不至于这样啊。听说顾卿晚到大国寺住了一个月,难道是肝火太旺?   两人同时选择避秦御锋芒,也不敢瞎求情,跑到了窗口朝下头看。   下头的清河里,陈咏砚和李东哲两个都已进从水里冒出了头来,落汤鸡一样正在水面上挣扎着往河岸游,这会子功夫河岸上已经聚集了几层行人,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的。   顾卿晚也凑了过去,探头瞧了眼,见两人头上的发冠受了冲击,都不知掉落到了哪里去,都扑了满脸杂乱的头发,狼狈万分的样子。   顾卿晚禁不住眨了眨眼,有些同情两人,见两人明显都会游泳,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顾卿晚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河边,陈咏砚先从河里爬了上来,浑身湿哒哒的,顾不上形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水。   李东哲还在水里挣扎,因没防备就被丢了下来,连吃了两大口水,一边咳,一边游,眼前恍恍惚惚的,瞧着那些站在河边指指点点的人们,他觉得好生悲凉,简直要哭了。   好容易爬上了岸,扑在地上又咳了一阵,他才拽着陈咏砚,大声喊道:“二哥为什么生气?”   陈咏砚,“啊?听不见!”   李东哲,“我问你,二哥为什么生气?你做什么了?”   陈咏砚一脸茫然,“你是不是知道二哥生气的原因啊?快告诉我!”   两人耳中轰鸣,根本听不见彼此在说什么,却又急于从对方口中知道答案,简直就像在演哑剧。   瞪大了眼等着满足好奇心的围观路人,“……”   小厮给两人披了衣裳,搀扶回楼里。两人收拾了一番,秦御已携顾卿晚,和沈择两人一同下来。   顾卿晚进来时,就见陈咏砚两人正裹着衣裳缩着椅子里用帕子擤鼻涕,瞧见秦御进来,两人同时露出委屈的表情来,眼睛红红的。   那样子瞧着还挺喜感,顾卿晚没忍住笑了一声,想到这事儿也算是自己引起的,她咳了两声道:“我出去再四处瞧瞧,你们说话。”   秦御嘱咐她别到危险的地方去,瞧着她缓步出去,这才看向了陈咏砚两个。   见两人缩着脖子明明很冤枉茫然,却也不敢质问,心甘情愿就受了他的惩罚和怒火,秦御心头一软,主动开口,道:“爷刚从颜如玉书肆过来,回头把你们嫂子的画像送到王府,这事儿便算过了。”   沈择和郭栋闻言恍然大悟,旋即用一种近乎看傻子的目光略带同情的看向陈咏砚和李东哲二人。   沈择过去拍了拍陈咏砚的肩膀,“勇气可嘉。”   郭栋拍了拍李东哲,道:“色心不小。”   李东哲却哭丧着脸,缩着脖子看向秦御,哀声道:“二哥,我冤枉,我是在颜如玉买过画像,可我买的是……阿嚏,买的是周首辅家周清秋姑娘的画像啊。我真没买过嫂子的。”   秦御闻言双眸一眯,“周清秋什么东西?你敢觉得她比你嫂子好看?”   李东哲,“……”   “二哥息怒,我替二哥收拾他!”   沈择说着,一巴掌重重拍上李东哲的后脑勺,打着那小子头都偏了偏,抱着脑袋哭道:“我错了,我错了!”   陈咏砚吞了吞口水,非常乖觉的道:“回去我就送画像,二哥息怒,我做错了,我祝二哥和嫂子日日春宵,天长日久,恩爱不移,情深似海!”   沈择几人,“……”   这马屁拍的还能再响亮点吗?不过他们发现,秦御还真就吃这一套,脸上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旁边李东哲目瞪口呆,他是真想找个地方哭一哭,凭什么他没收藏嫂子的画像,被丢进水里去还被削了一顿,陈咏砚个坑货反倒还得了好脸色?这日子,真得查了黄历出门了!   外头顾卿晚和陈三老爷说了一会子话,指点了几处营建的不大正确的地方,秦御便出来了。   天色已不早,顾卿晚和陈三爷道别后,便随秦御登上马车回礼亲王府而去。   到了礼亲王府门前,却听侍卫来报,说是宋宁火烧颜如玉书肆被带到了京兆府去,顾卿晚略有些担心看向秦御。   秦御却拥着她神情如常的往二门走,道:“放心吧,那书肆私底下绘制贵女画像,败坏人家姑娘清名,宋宁会拿到证据的,京兆府就算不怕礼亲王府,也是不敢一下子得罪那么多府邸,不敢将宋宁如何。”   顾卿晚是觉得人家颜如玉也是正当开门做生意的,虽然有些猥亵吧,但这古代也没有明文规定就不让传播淫秽啊。   宋宁就这么烧了人家的书铺说不过去,可现在想想却是可笑,这可是阶级社会,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   那颜如玉也确实太胆大了,那画像都是被风流的男人们买了去,万一被旁人看到,传扬出去就会影响人家好好姑娘的清誉,一个弄不好害得人退婚,甚至毁了一生都有可能。   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也该受些惩罚,被烧了书铺已经算是轻的了。   是日夜,顾卿晚被文晴伺候着弄干头发,坐上床,秦御便迫不及待的将她拉进了怀里去,从不知什么地方摸出一本春宫图来,道:“宋宁留了两箱子书当证据,从里头选了两本好的来,都不是那什么真人的,咱们一起看看?”   秦御的声音低哑带着某种诱惑,热热的呼吸抚上她微凉的脖颈,一个劲儿的往耳廓里钻,许久不曾被碰触的肌肤敏感的蹿起一串串电流,引得心房似都颤了的颤。   顾卿晚勾了勾唇,斜睥着秦御,翘起唇角,道:“殿下烧了人家的书铺,却还拿人家的东西,不好吧。”   秦御一脸无辜,道:“爷这不都是看你喜欢吗,不是卿卿说留一箱子书再烧吗?爷看卿卿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来,来,咱们一起看。”   他说着兴致勃勃的往顾卿晚的腰后垫了一个大引枕,拉着顾卿晚往上一靠,手臂穿过她的肩头,环着她,将书翻了开来。   顾卿晚瞧去倒笑了,这本春宫图,注重女子的描画,上头的男子就马马虎虎了。每张上的女人都姿态撩人,身子赤裸,那男子却处处遮掩,挂着衣裳。   难为秦御,从哪儿选了这么本春宫图来。   想到今日在书铺,她还没看仔细就被秦御一掌挡住的那春宫图,顾卿晚真是啼笑皆非。就没见过比秦御更能吃醋的人,不过一副画,又不是什么旁的男人,倒不准她看!   她翻了两页,全是这般只注重女人的,顿觉无趣,似笑非笑的瞥了眼瞧的津津有味的秦御,抬手便一掌也盖上了那画中酥胸裸露的女人,道:“不让我看,殿下自己倒看的起劲,这可不公平。”   她刚刚沐浴不久,脸颊上还沾染着绯红的水意,一双明眸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模样,简直勾人心魄。   秦御心神一荡,抽出被顾卿晚压着的春宫图便随手丢了出去,翻身压在她的身上,道:“不看就是,爷只看爷的卿卿。”   他说着便去挑她的衣衫,菲薄的唇带着炙烫的温度落下,大掌也沿着腰线一路往下抚,气息有些微乱起来,“也只摸爷的卿卿。”   翌日,顾卿晚醒来,秦御果然已上朝去了,顾卿晚起来梳洗用了早膳便往秋霜院去拜见王妃。   这一个月,王妃允她在大国寺呆着,算是破了规矩的,昨日回府就该来致谢的,只是昨日回来时,天色已不早,礼亲王又在秋爽院,故此便拖到了现在。   顾卿晚没等片刻就被请进了花厅,王妃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拉着顾卿晚的话,怜惜的说瘦了,还让她一会捎些补品回雪景院去。   正说着话,丫鬟向雪进来,满脸喜色的道:“王妃,王爷去京郊营办事,路过仙岳楼,想起王妃爱吃那里钟师傅做的菜,便让人将钟师傅买了回来,说是这样,以后王妃想什么时候吃就能什么时候吃了。”   礼亲王妃闻言脸上也有笑意滑过,却道:“王爷也真是胡闹,钟师傅是陈郡王妃专门请人从南方请来的,是仙岳楼的招牌,他怎么能这么干,这不是阻人财路嘛,来日可让我怎么好再上陈郡王府去?”   向雪笑着道:“这也是王爷对王妃的一番心意。”   礼亲王妃点头,道:“罢了,让钟师傅今日准备午膳,然后让周管事将钟师傅送回仙岳楼吧。”   向雪应了,福了福身才退了下去。   顾卿晚站在旁边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见礼亲王妃的气色红润,眉目清亮而妩媚,虽然脸上笑意略淡,但到底不像之前提起礼亲王便神色冷淡的样子,加上虽然要将钟师傅送回去,却也不算拒绝了礼亲王的好意,还留钟师傅做午膳。   顾卿晚便知道这一个月,看来礼亲王和王妃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顾卿晚再度肯定了烈女怕缠郎这条定律,心中暗敲警钟。   她回到雪景院,就见院子里王妈妈和江妈妈守着一个老大的箱子,如临大敌的站着。   顾卿晚目光落在那箱子上,挑眉询问的看向两人。   王妈妈上前福了福身道:“这是方才宋侍卫带着两个侍卫抬进来的,说是二爷吩咐让送过来,放下就走了。”   说着,她上前将一串钥匙拿给顾卿晚。   顾卿晚莫名其妙的接过来,吩咐两人将箱子抬进了屋,放在内室的八仙桌上。   待两人退下,顾卿晚将钥匙交给文晴,示意她打开看看,她自行取了一件常服绕进了净房。   谁知道她衣裳还没换好,就听文晴一声惊呼,“呀,这……姑娘快来看!”   文晴并非大惊小怪的人,顾卿晚被她吓了一跳,匆匆走出净房,就见文晴手中捧着个紫檀木大盒子,正瞪大眼对着里头发呆。   顾卿晚走过去瞧了眼,却见里头放着一张张纸,上面盖着印章还有手印的,她拿起一张来看,略拧了下眉头,道:“这是房契?”   文晴点头道:“都是房契和地契呢,姑娘看看,满满一匣子呢。”   顾卿晚翻了翻,果然下头都是,瞧样子足有五六十张之多。   顾卿晚随意拿出一张就是一千两的水田,再拿起一张是东城一座五进院落房契,令还有各地的店铺房契额,田庄之类的也有不少。   顾卿晚蹙眉,很显然这些都是秦御的私产,他送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木箱里的其它东西,翻了翻,却是有账本,有私库里的东西清单,还有三匣子装的都是银票,甚至还有几大串钥匙。   顾卿晚不过大致看了两眼,便将东西都丢了回去,盖上箱子,吩咐文晴道:“锁上,先叫两个婆子进来搬开,等着二爷回来再说。”   文晴却站着没动,迟疑了一下,道:“姑娘,二爷愿意让姑娘帮忙掌管他的私产,这是二爷对姑娘的信赖和心意,姑娘便接管下来吧。何必……何必和二爷拧着,这事儿对姑娘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就算将来郡王妃进门,咱们不往外说,谁又能知道二爷的私产都在姑娘这里呢。奴婢保证,奴婢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顾卿晚闻言却摆了摆手,走向梳妆台,坐下后,一面拆着头上的钗环等物,一面道:“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便是掌管着又能如何,上头的房契名还能变成我的不成?就算是能,天上掉馅饼也未必是好事儿,没得被砸死。既然不是自己的东西,我费那个劲儿替旁人打理多傻啊?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我啊,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来的可靠安心。”   文晴走过来给顾卿晚通着头发,蹙眉道:“可是二爷拿给姑娘,那就是姑娘的啊。”   顾卿晚叹息,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明白,观念明显不一样,她抿了抿唇,最后只道:“想要拿到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知道,你是觉得有这些东西,我在这王府中腰杆就能硬起来,多些保障,将来就算郡王妃进了门,手中捏着这些东西,也能抗衡一二。可是这些银钱之物,我自己就能挣来,我有那心思,还不如打理自己的生意呢。何必替他秦御忙活,有一日,他想要回去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再说了,拿人手软,我可不想委屈自己。”   文晴蹙眉,实在有些听不明白顾卿晚的话。   二爷将这些东西送过来,怎么会有一日再要回去呢?再说了,姑娘如今人都是二爷的了,还能怎么手软?   顾卿晚瞧着镜中的自己却轻叹了一声,方才她不过大致瞧了下,箱子里的东西就已经是难以估价了。   相信她就是凭借着现代学来的能耐,挣个两辈子银子,都不可能拥有那么多的资产。秦御个货,对经商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人家却有这么多的私产,更别提将来还能从礼亲王府分到不知多少。   想到自己就算累死,到了秦御这儿,相比之下都只能是个穷人,顾卿晚便满心的不开心。   不过转念她又想开了,没事她和秦御比什么,银钱够用就成了,要那么多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是日,秦御回来,顾卿晚问起箱子的事儿,秦御却道:“爷又不打算娶妻,这些东西,你不管着谁来管?”   顾卿晚白他一眼,道:“你之前让谁给你管着,那就还让谁来管啊!”   秦御将她揽在怀里,摇头道:“爷不放心让外人管着,万一被偷着转走些,爷也不知道啊。”   顾卿晚不觉呵的一声笑了,道:“那你就不怕我偷着转走些?”   秦御失笑,道:“你都是爷的,转走能转到哪儿去?转来转去,不还是爷的?何必费那个劲儿。”   顾卿晚,“……”   感情秦御是觉得她就是他窝里的,有点啥,叼来叼去都还在他的窝里啊。   秦御见顾卿晚抿唇不语,又道:“行了,你就当爷是给咱们未来孩子的,你这个当娘的先替他们保管着。爷去沐浴了,一会子还得去母妃那边问安。”   他说着起身去了,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将东西拿回去。顾卿晚瞧着他的背影,眸光微怔,旋即狠狠甩了甩头。   到最后,顾卿晚也没能将那一大箱子东西再送回秦御手中。又过了几日,便临近重阳节了,大秦的重阳节是四大祭祀节日之一。   还差几日,王府中就开始在四处都摆上了菊花盆景,准备花糕等物,王妃也已经安排好重阳的行程,准备到时,带着全府的女眷到万岁山登山。   这日,秦御沐休,刚好浮云堂那边总算是完工了。一早用过膳,秦御便和顾卿晚一起出了雪景院,准备一起去看建好的浮云堂。   不想还没走到花园,便有丫鬟追了上来,禀道:“二爷,镇海王妃带着云瑶郡主来给王妃送重阳糕和菊花酒,王妃让二爷也过去秋爽院呢。”   顾卿晚闻言挑了挑眉,脚步顿住,瞧着秦御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   ☆、204 云瑶吃瘪   顾卿晚知道,她在大国寺期间,秦御并没有私底下见过云瑶郡主,看来云瑶郡主这是着急了啊。   秦御听了丫鬟的话,想到先前顾卿晚说的,虽然后来他让人盯着镇海王府却什么都没发现,不过顾卿晚的话显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他率先就看向了顾卿晚。   见顾卿晚勾着唇,眼眸中似有深意,他眉头动了动,冲小丫鬟摆手道:“去和母妃说,爷有要紧事儿便不过去了。”   顾卿晚却笑了,道:“别啊,镇海王妃不是殿下的师母吗,也算长辈,长辈来了,哪有不去见见的,人家肯定知道殿下今日沐休在府的。我自己过去浮云堂就成。”   秦御却无端从顾卿晚的口气中听出了三分凉意来,愈发不肯挪步了,道:“都是女人,来见母妃的,爷去见什么见!”   言罢,他又冲丫鬟摆了摆手。   丫鬟倒也乖觉,福了福身便小跑着去了。   秦御拉着顾卿晚进了园子,一路往浮云堂走,顾卿晚又道:“殿下何必受我的影响?如今倒连师母都不见了,传扬出去多失礼啊。”   秦御却轻笑一声,捏了捏顾卿晚的手,道:“卿卿都给爷吹过枕头风了,若然不放在心上,爷怕夜里没枕头睡。”   顾卿晚被他的揶揄逗笑,抬脚便踩了秦御脚面一下,“我倒不知道殿下何时耳根子这么软了。”   秦御点头,抬手将顾卿晚一缕散发勾弄到了耳后,顺势揉了揉她的耳珠才道:“爷耳根子不软,只不是卿卿说什么爷就信什么罢了,旁人来说一个试试?爷一准嫌指手画脚,不一脚踹飞他,爷就不姓秦。”   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吗?   顾卿晚怔了下,瞧着秦御在被阳光洒照的色彩略淡,一片清澈的眼眸,半响才道:“可是,如果我骗了你呢,你也信?”   秦御拽了拽顾卿晚的耳朵,却道:“知道爷信你,你莫骗爷就好,实在要骗,那就永远别让爷知道,骗一辈子。”   顾卿晚眸光微动,道:“可是,我若是骗不了一辈子呢?”   秦御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来,轻叹了一声,道:“确实,爷这么英明神武的,你想骗一辈子也不容易,那就只好爷自己装作不知道被骗了。”   顾卿晚,“……”   秦御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玩笑,他很认真,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变得这么宽容,这么不计较了呢。   顾卿晚想要再问问,若是有一天她骗了他,将局面弄的,他想装不知道都不可能时,他会怎样,是不是依旧会原谅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问不出口了,心里竟有点害怕去探究。   那厢,丫鬟到了秋爽院,将秦御的话转达给向雪,向雪又问了两句便进了花厅。   花厅中,礼亲王妃穿着一身真紫色遍绣缠枝牡丹的长褙子,下套烟紫色马面裙,正端坐在上首,由着云瑶郡主将一顶做工极为精致的暖帽往她头上戴。   那顶暖帽是极显素雅的杏黄色云锦面,上头细细的用金银线绣着精美的四季花卉图,帽边上镶着雪白的狐狸腋毛,暖帽正中间坠着一颗硕大的金色珍珠。   云瑶郡主将暖帽戴好,笑着道:“大小刚好呢,看来我这些时候绣工又有精进了呢。”   她含笑说罢,往后退了一步,镇海郡王妃却宠溺的点着她冲礼亲王妃道:“你看看这孩子,如今旁的瞧不出长来,倒是脸皮子越长越厚,哪儿有自己夸自己绣工好的。”   礼亲王妃却笑着接过丫鬟拿来的耙镜照了照,赞道:“真是好看。不是这丫头自夸,我瞧着绣工确实是大好了,不信我让丫鬟将去年做的那顶拿过来,让你这当娘的亲自比对比对?”   她说着拉了云瑶郡主的手,道:“难为你这孩子了,总记挂着我有头风之症,每年都亲手做顶暖帽给我。”   云瑶郡主腼腆一笑,眨了眨眼道:“王妃就当是我拿您练手了。”   王妃顿时便笑了,打趣道:“练手?练好了将来好给婆母和夫君做吗?”   云瑶郡主顿时便微红了脸,跺脚道:“王妃!王妃再这么打趣我,我明年可不给王妃做暖帽了,左右王妃现在也有人做了,是不稀罕我做的了,我可听说顾姐姐的女红非常出众的。”   她完全是羞恼之间随口一言,这么说,万一顾卿晚没给礼亲王妃做过东西,礼亲王妃心中必定有意见。   礼亲王妃闻言却笑着道:“卿晚的绣活确实是出众的,不过云瑶丫头也放心,你再拿本王妃练手一年,明年出嫁时,一准将你顾姐姐比下去了。”   顾卿晚前两日从大国寺回来前来拜谢时才刚送了一套亵衣,绣样极为精致稀罕,昨日礼亲王妃还穿了的。   礼亲王妃这话的意思就是她的绣工不如顾卿晚了!   云瑶郡主没想到顾卿晚如此会讨好王妃,礼亲王妃不仅对其赞赏有加,还真顺着她的话,说什么顾姐姐。   她堂堂郡主,顾卿晚又算什么,秦御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也就罢了,怎么连礼亲王妃也这么糊涂呢。   云瑶郡主脸色微僵,还没等她回过劲儿来,向雪便进来了,禀道:“王妃,二爷说他有些要事要忙,便先不过来了。”   礼亲王妃面上笑意微减,将暖帽取下来,示意丫鬟收下去,问道:“二爷忙什么呢?是不是没有说清楚啊,这孩子。”   向雪却道:“今日浮云堂竣工,浮云堂是二爷专门给王爷建了做寿礼的,二爷去了浮云堂,大抵是想先瞧过浮云堂再过来吧。”   云瑶郡主禁不住捏了捏双手,上次来王府参加赏花宴便听说了,浮云堂是顾卿晚捣鼓的草图什么的。   这会子一听丫鬟这话,便知道秦御是跟顾卿晚在一起,所以才不过来的啊。   顾卿晚就那么重要吗,竟然连礼数都不顾,连师母都不见了。   想到这些时日以来,自己费尽心思想邀秦御去镇海王府不成,想来个偶遇也不成,四处参加各府活动,秦御也从来不去,一沐休便往大国寺跑,云瑶郡主就恨的牙痒痒。   “浮云堂已经建好了啊?王妃,上次来参加赏花会我就好奇着呢,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有幸一睹为快呢?”   云瑶郡主一脸惊奇和期待的看着礼亲王妃,她都这样说了,礼亲王妃也只好道:“其实本王妃也不知道如今的浮云堂建成什么样了,这还是卿晚头回画图纸建的殿宇,本王妃也有些好奇,去看看也好。”   云瑶郡主见自己特意提起赏花会,就是想让礼亲王妃想起因顾卿晚而搞砸的赏花会,从而厌恶顾卿晚,谁知道一拳头又打在了棉花上,她的指甲深深扎进了掌心。   礼亲王妃站起身来,镇海王妃便也起了身,一行人也往花园方向走去。   浮云堂,围墙还没拆掉,但是整个殿宇已经建造完毕,虽然秦御之前便来看过,但再次过来,还是被面前恢弘大气的殿宇震了一下。   他随着顾卿晚登上台阶,从偏殿进入,又沿着木质阶梯登上空中回廊,两人站在回廊上往远处,正能将花园里的湖尽收眼底。   今日风有点微大,吹的湖面波光粼粼,像是无数面碎裂的镜子,秦御将顾卿晚揽在怀中,略挡了挡高处微冷的秋风,道:“这么好的地方,给父王做避暑之地,便宜他了。来日卿卿再画个更好的,咱们盖了自己住!”   顾卿晚笑了起来,眸光微转,正欲接话,恰就瞧见了湖边正往这边走的礼亲王妃一行,见云瑶郡主挽着礼亲王妃,不知在指点着花园中的风景说些什么,王妃唇边露出笑容来,顾卿晚扬了扬眉,道:“殿下不去见你的小师妹,小师妹来寻殿下了呢。”   秦御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双眸顿时一眯,已经深信顾卿晚那些话了。   “咱们下去吧。”   秦御说着,拉了顾卿晚的手往下走,出了殿宇,他便沉着张脸,引着顾卿晚大步往浮云堂外去。   两人走到门口,迎面正好撞上慢步过来的礼亲王妃三人。   云瑶郡主率先看到了秦御二人,笑着松开挽着礼亲王妃手臂的手,冲着这边就走了过来,目光却是落在顾卿晚的身上,并没看秦御。   “顾姐姐,你可真是厉害,没进去看呢,隔着围墙只看到殿宇的上半截,就有股恢弘之感呢,顾姐姐怎么会盖房子呢,这太神奇了。像我,就只会女红,最多会点厨艺,实在汗颜。”   她说着,热情的拉了顾卿晚的手。   顾卿晚却是一笑,道:“郡主说笑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云瑶郡主方才那话,也确实是想让礼亲王妃觉得,女子无才才是德,顾卿晚这样一看就是个不安分,不安于室的。   可这话直接由顾卿晚说出来,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在讽刺云瑶郡主,说她无才!   云瑶郡主心里气的要死,偏一点也发作不出来,她甚至接不上话来,只能转移话题,道:“师兄,我和母亲能进去先睹为快吗?”   秦御却直接道:“不合适!”   他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也非常生硬,透着明显的不快和疏离。   云瑶郡主先是在顾卿晚那里碰了壁,紧跟着又在秦御这里吃了瘪,脸色尴尬到了极点,面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那边,走过来的镇海王妃也是一诧。礼亲王妃脚步略缓,道:“阿御,怎么说话呢。”   秦御这才冲镇海王妃略点头,态度微缓的道:“里头浮云堂的主殿宇虽然竣工了,但是偏殿还有收尾的没做好,到处都乱糟糟的,味道也不好闻,工匠们也都还没撤离,母妃,现在让郡王妃和郡主进去确实不合适。”   听秦御称呼母亲郡王妃,称自己郡主,云瑶郡主彻底示意到不对了,她此刻还握着顾卿晚的手,本能的反应便是手上用力。   “啊!”   顾卿晚微叫了一声,秦御立马脸色一变,将顾卿晚拉进了怀里,道:“怎么了?”   他言罢,本能的拉起方才顾卿晚被云瑶郡主握着的右手上的衣袖,阳光下,五个红色的手指印在白皙如雪的手臂上异乎寻常的明显。   秦御顿时眸光如冰扫向云瑶郡主,便连礼亲王妃和镇海王妃也诧异的看了过去。   云瑶郡主脸上神情显得有些奇怪,显然她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以至于一向善于伪装自己的她,这会子竟然没能调整好表情,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出现了裂纹。   不过也就一瞬间,她便面露歉疚和被秦御惊吓到的害怕和委屈,道:“对不起,对不起,顾姐姐。因为以前师兄不是这么称呼母亲和我的,一下子这么生疏,我太诧异了,便……顾姐姐可能不知道,我这人从小就有个毛病,情绪波动微大,就爱捏衣角什么的,方才忘记还拉着你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神情真挚又急切,顾卿晚笑了笑,道:“没关系,是我的皮肤薄,太容易受伤了,不怪郡主的。我知道郡主练过武,手劲大些也不奇怪,定不是有意的。”   她这话说的也是奇怪,像是大度的原谅了云瑶郡主,却连番提醒,云瑶郡主弄伤了她。   云瑶郡主瞧着顾卿晚一脸真诚宽容,温善清婉的笑,头一次有种憋屈的感觉。她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过,说什么都被压得死死的过。   心里都拧巴成一团了,偏脸上还不能露出来,云瑶郡主只好匆匆的道:“顾姐姐不怪我就好。”   她言罢,又看向了秦御,道:“师兄是不是对我们郡王府有什么误会啊?前些天,父亲邀师兄过府便被推了,今日怎么连称呼都改了,这样生疏……”   顾卿晚都有些佩服云瑶郡主的应变了,她这会子微微拧着眉,脸上有着急,也有疑惑。   可这样直接问出来的她,却显得坦坦荡荡,不欺暗室。一时连方才捏自己手腕的奇怪举动,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礼亲王妃也有些疑惑的看向秦御,秦御脸上的沉色却并没因云瑶郡主的质问而改变,只轻描淡写的道:“郡主多虑了。”   他言罢,直接冲礼亲王妃道:“儿子还有些事儿,便不耽误母妃和郡王妃赏花了。”   礼亲王妃目光狐疑的在秦御和云瑶郡主身上转了一下,道:“如此你去吧,便将卿晚留下来陪我们赏花吧。”   秦御却道:“儿子过两日可能要出京一趟,想让她跟着去凌寒院先将行李收拾出来。”   秦御可不想留顾卿晚和云瑶郡主呆在一起,自从知道云瑶郡主那点心思后,他便将云瑶郡主当成了居心叵测之人。   若顾家失火,真是云瑶郡主干的。那云瑶郡主也太歹毒狠辣了,因为嫉妒,云瑶郡主连顾卿晚的大嫂都不放过,秦御怎么能放心让顾卿晚和云瑶郡主呆在一起。   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实在不明白秦御这是怎么了,狐疑的目光又在一脸惊诧的云瑶郡主身上转了一圈,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要管他,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阴阳怪气的!”   礼亲王妃摆手打圆场,镇海王妃便笑着道:“大抵是出征几年,生疏了。”   礼亲王妃转移了话题,道:“既然浮云堂还没收拾好,咱们还是一起逛逛园子,看看花儿吧。”   言罢,她带着云瑶郡主两人又往湖边的菊花盛开处走去。   云瑶郡主却没再说话,唇边带着几分得体的笑,垂落的眼眸中,一片阴沉变换。一定是顾卿晚那贱人对秦御说了什么,不然上次见面时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这个贱人!   顾卿晚被秦御拉着往前走,不觉有些好笑。秦御这人,有时候真是直接的单纯。不过,像他这样不爽你了,就直接表现出来,随心所欲也是要资本的啊。   顾卿晚狠狠羡慕了一下,又想,这下云瑶郡主怕是真的要坐不住了。   顾卿晚跟着秦御直接去了翰墨院,秦御拉着她坐在了太师椅上便扬声吩咐道:“去瓶活血化瘀膏来。”   他说着又拉起了顾卿晚的衣袖,方才被云瑶郡主捏过的手腕,这会子只留下了淡淡的几个指痕,秦御却拧着眉,一脸严肃的样子。   顾卿晚抽了下手腕,道:“没事儿了,这样子涂什么药膏啊,黏糊糊的不舒服。”   其实确实没那么娇气,不过是顾卿晚的肌肤总用滴了玉莲花蜜的水泡澡,肌肤白腻,太容易留印子,其实并不疼。   秦御其实也知道没什么事儿,平日里床笫间,他有时候动作狠了,顾卿晚身上也会留不少痕迹,比这个看上去还要骇人些,泡个澡不用半日就会消下去。   可自己留的印子,秦御不觉得,旁人弄上去的,却恨不能立马让它消除掉,不然他瞧着刺眼,简直恨不能捏死弄疼她的人。   秦御沉脸不语,坚持要涂药,顾卿晚便也由着他去了。只是瞧着他挑弄了一些活血散瘀的药膏神情专注的往她手腕上涂抹,动作小心翼翼的,好像专注于一件大工程一样,顾卿晚却有些发怔,那种被人珍视,怜爱的感觉,像温热的水一点点蔓上心房,让人备受蛊惑,整颗心都像要被泡融了一般暖洋洋,醉醺醺的,让人想要不自觉的沉溺其中。   花园中,镇海王妃和礼亲王妃说起去年重阳节登高的趣事儿来,又有云瑶郡主在旁边插科打诨的,气氛倒是有和谐愉快了起来。   三人行至一处花丛,见花墙草丛中放着青花瓷的桌凳,云瑶郡主便笑着道:“这地方风景倒好,王妃和母亲可累了,坐下来歇会吧。”   走了这片刻,确实也都有些口干舌燥的。礼亲王妃和镇海王妃皆是点头,丫鬟们忙着收拾了一番,将果盘,茶点什么的瞬间摆上。   三人落座,吹着轻风,闻着花香,倒是格外的惬意。见礼亲王妃脸色红润,神情愉悦,镇海王妃笑着道:“先前顾嬷嬷回去,说你今年头风没怎么发作,人还养胖了些,我还担心是你故意瞒着,如今瞧你这样,倒真是大好了,可是寻到了什么良医?”   往常每年秋冬天凉风大时,礼亲王妃都不大出屋,头风之症还常常发作,整个秋冬都病怏怏,掉上几斤肉。   今年瞧她的样子,确实是大好了一样。   礼亲王妃也面露些许惊异不解,道:“你也知道这些年王府花了多少心力人力寻医,要是真有那等良医,早便该找上门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哪里有什么良医,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发作后,还是用的那些汤药,那些缓解的法子,但是却好的特别快,且这些时日都没有要发作的迹象,我也觉得蛮奇怪的。”   云瑶郡主闻言便笑着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准是世子爷和师兄都回来了,日日的在王妃面前进孝心,王妃这一高兴,可不就全好了……”   礼亲王妃听她这样说,虽知应该不是这原因,但也高兴,唇边笑意未扬开,却见云瑶郡主突然色变,惊呼一声,“王妃小心!”   接着她猛然扑了过来,伸腿好像踢了一下什么,然后便痛呼一声,跌在了礼亲王妃的脚边儿。   “不好!云瑶郡主被蛇咬了!”站在旁边的婆子惊呼出声。   ------题外话------   谢谢emilyjixu 送了3颗钻、S蜡笔小丸子 送了1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可可77 送了5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57朵鲜花、WeiXin59fcac06e3 送了9朵鲜花、138**7819 送了1朵鲜花、138**1314 送了1朵鲜花、胖咪咪 送了1朵鲜花,么么哒。儿子终于出院了,嗷嗷,赶脚天空都蓝了。大家周末愉快否   ☆、205 自作自受的郡主   礼亲王妃惊异的站起身来,望去就见云瑶郡主一手正抚着小腿,脸色发白,额头冒汗,跌坐在草地上,唇色已有些发青。   “瑶儿!”镇海王妃大惊失色,忙将云瑶郡主的绸裤撸上去,细嫩匀称的小腿上赫然有两个蛇留下的血印,非常深,且四周已经红肿了起来。   顿时便有婆子惊呼一声道:“是毒蛇!”   四下乱成一片,有婆子折了花枝去赶蛇,有丫鬟忙忙奔着去叫大夫,还有各自的丫鬟冲上前来护着礼亲王妃和镇海王妃。   “快,快将毒吸出来!”镇海王妃顺手抓起旁边的丫鬟便丢在了云瑶郡主的腿边儿,丫鬟脸色煞白,可心里也清楚,不吸毒,随后也还是杖毙的命,倒不如孤注一掷。   万一能救主子一命,自己还能大命不死,也算是熬出头了,   她白着脸扑上去,吸了两口,竟从口中吐出一颗毒牙来,浑身顿时就软了。   礼亲王妃一瞧咬的这样严重,脸色也有些发白,却兀自镇定道:“光吸毒不行,快将她大腿捆绑住,拿刀来,放血,挖肉!”   婆子们也都是见多识广,胆大心细的,过了初始的惊惶,此刻也都沉稳了下来。有婆子拿了把花园中放着修建花木的剪刀跪下,飞快的用汗巾扎了云瑶郡主的大腿,冲着云瑶郡主的小腿便是两剪子。   “啊!”   云瑶郡主这会子真有些后悔了,中蛇毒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怎么那么倒霉,偏偏来的是一条毒蛇呢。   她头一阵阵发晕,眼前模糊不清,全身颤抖,痛苦不堪,偏偏还晕不过去,兴奋不安,恐惧像是藤蔓缠绕着她,令她呼吸更加困难。   眼看着腿被剪子豁开口子,婆子生生挖着她的肉,云瑶郡主本来还想问问礼亲王妃可有伤着,尽最大努力达到最好效果的,可这会子哪里还顾得上,她疼的不断发出凄厉难听的惨叫,浑身湿透,恨不能赶紧死了算了。   镇海王妃跌坐的旁边,吓的落下泪来,礼亲王妃见云瑶郡主如此也是万分歉疚,想到云瑶郡主还是为她而被蛇咬,更是红了眼,拍抚着镇海王妃劝慰着。   王府的大夫很快就到了,带着药箱,略给云瑶郡主又处理了一番,便让婆子赶紧抬软塌来,将云瑶郡主送到室内医治。   而云瑶郡主刚刚被咬,消息便传扬了开来。   翰墨院,秦御刚刚给顾卿晚涂抹好了药,就听外头传来禀声,道:“二爷,内院传来消息,王妃逛园子时,差点被毒蛇咬伤,云瑶郡主替王妃挡了一下,结果却受伤了。”   秦御闻言眉头略蹙,顾卿晚也是微惊,站起身来,推了下秦御,道:“殿下快过去看看吧,王妃大概会受到惊吓。”   秦御倒也没再多言,只点头后便往外大步走去,顾卿晚也跟了上去。   因云瑶郡主被毒蛇咬,怕挪动她会导致毒素发作更快,再加上,一番紧急处理都花用了时间,故此秦御赶到花园时,云瑶郡主却刚好被安放在软塌上,抬着往外走。   云瑶郡主躺在软塌上,却因为毒素的作用,兴奋痛苦,但就是晕不过去。她这会子状态很不好,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神情扭曲,满身脏污。   平日里的优雅美丽,娇俏婉约,统统都不见了,眼歪嘴斜,口流白沫的样子,简直不能直视。   若说现在云瑶郡主最不想见的人,除了秦御,再没旁人了。   偏偏秦御就这个时候出现了,云瑶郡主恍恍惚惚的看着秦御的身影在面前晃动,简直要吐出血来。   她情绪激动,引发的蛇毒在体内流窜的更快,浑身抽搐着吐出更多污秽来。   “郡主!郡主!”   “瑶儿,你坚持住,已经熬药了!”   ……   云瑶郡主心说你们都消停点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成为被关注的焦点。然后她绝望的发现,秦御的目光明显也被吸引了过来。   云瑶郡主顿时觉得生无可恋了,男人都爱美人,她不确定秦御看到了这一幕,将来还能否对她产生爱意。   偏这时候,顾卿晚也赶到了,即便云瑶郡主眼前一片模糊,可那身影也仪态万千,步步生莲的优雅高贵。   于是,云瑶郡主双眼血红,又哇哇的吐起白沫来。   顾卿晚上前后,便扶住了脸色微微发白,显然也是受了惊吓的礼亲王妃,见云瑶郡主狼狈的很,她仔细盯着瞧了两眼,道:“郡主这像是风毒型蛇伤,不知道咬伤郡主的毒蛇可曾抓到?倘若知道是哪种毒蛇,对解毒有很大帮助。”   礼亲王妃闻言惊异道:“这样吗?谁看清那蛇了?”   “蛇抓住了,抓住了,是银环蛇!”不知是谁回应道。   顾卿晚微微蹙眉,道:“银环蛇乃是风邪致病,要尽快祛风止痉,疏风解毒才成。”   旁边大夫显然也听到了顾卿晚的话,连连点头,道:“老夫也是如此以为的,已经开了半边莲一两,龙胆草、制南星、全蝎、白附子各一两,蝉衣、蜈蚣个两钱……水煎服用,却没想到顾姨娘对医术竟也有涉猎,不知可有什么高见?”   顾卿晚闻言沉吟了一下,却道:“我不过略看了两本医书罢了,王太医开的方子自然是再周全不过的,高见不敢说,只是我看郡主抽搐的实在厉害,王太医看是不是应该稍稍再加重些全蝎,蜈蚣的分量。”   王太医是太医院已经致仕的老太医,顾卿晚原本还怕自己提建议,他会不高兴。没想到王太医倒是个随和的,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胡须,道:“顾姨娘看着却不像是略通医术啊,可以加大分量。”   他言罢吩咐了药童一声,两人讨论的一幕,却让礼亲王妃禁不住微愕,道:“你不是刚刚跟着寂空大师学医术没几日吗?”   礼亲王妃的话,却令王太医惊异出声,道:“原来是寂空大师的高徒!顾姨娘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顾卿晚跟着寂空大师学医的事从未对旁人提起过,寂空大师医术高明,又享受崇敬,在大秦有很特殊的地位,也莫怪王太医如此震惊了。   顾卿晚忙谦虚了两句,这会子也不是说话的时候,转瞬王太医和礼亲王妃的心思便又回了云瑶郡主的身上。   好在云瑶郡主的听觉已经不大管用,不然若是听到顾卿晚因她中毒,还让人高看了一眼,非得再吐两口白沫不可。   云瑶郡主被送到了礼亲王妃的秋爽院中安置,因处理的比较及时,应急措施也都起了作用,故此虽然云瑶郡主很是受了一番苦头,但到底不曾一命呜呼,到了是日夜,算是稳定了下来。   已是二更天,云瑶郡主稍稍退了烧。礼亲王妃和镇海王妃才移步到偏殿说话。   礼亲王妃拉着镇海王妃的手,表示了感激和歉意,道:“如今云瑶这样是万万挪动不了的,就让她在王府中养病吧,我定会像照顾亲生女儿一般照顾她。”   镇海王妃虽然放心不下,但确实不方便移动,她虽想留下来,可郡王府也还一摊子事儿,她是主母也是走不开,最后起身道:“如此便叨扰了。”   礼亲王妃又表示了一番歉疚,便亲自送了镇海王妃离开。   劳累了一日,礼亲王妃被陈嬷嬷扶着回屋坐下,连喝了两盏茶,才又道:“云瑶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虽是有郡王府自己的丫鬟伺候,今夜还是要再多派两个稳妥的丫鬟过去。”   陈嬷嬷应了,道:“王妃就放心吧,奴婢都晓得。”   礼亲王妃便长叹了一声,道:“怎么会有蛇呢,今日这事儿可真是……”   其实陈嬷嬷也很是疑惑,王府的花园太大,虽然不可能将蛇啊什么的尽除,偶尔洒扫婆子们清晨也能见到一两条不知从哪儿游荡来的蛇。   可是见到的就都收拾了,王府的花园,应该怎么都不至于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就有毒蛇出没才对啊。   “可偏这事儿就发生了。不过,重阳节后蛇就会陆续冬眠了,这些时日正是蛇觅食、寻找冬眠地方的时候,蛇多些也是有的。只是谨慎起见,陈嬷嬷,还是劳你去仔细查查。看看那蛇到底是凑巧出现的,还是有人特意放的,查仔细些。”   礼亲王妃放下茶盏,揉了揉额角,吩咐陈嬷嬷。   雪景院中,顾卿晚和秦御也在说毒蛇的事儿。两人都是刚刚沐浴过,并肩靠在床上,秦御搂着顾卿晚,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别多想了,爷已经让宋宁仔细去查了。”   顾卿晚点头,道:“就怕是有人故意放蛇,针对王妃。”   她其实心里还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云瑶郡主自己招来的蛇,为的就是博得礼亲王妃的欢心,另一方面,受伤了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王府中。   毕竟这些时日秦御不打理她,云瑶郡主想要靠近秦御,山不就她,她就只能来就山。   可是再想想,顾卿晚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好像不大,她如今也算是有医术在身的,她看的分明,云瑶郡主今天很凶险,稍微处理不及时,或者云瑶郡主运气再差一点,她可能就死在当场了。   如今即便是保住了性命,可也难保不留下什么后遗症,就算是不留后遗症,云瑶郡主腿上被挖掉了一团肉,是定要留下极丑陋的伤疤的。   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云瑶郡主就算是对自己狠,也没这个狠法啊。   不管怎样,云瑶郡主就这样留在了礼亲王府中。不过这对顾卿晚也没造成什么影响。   一来云瑶郡主蛇毒一时半会也清除不干净,一直在养病,再来她住在秋爽院中,离顾卿晚的雪景院虽不远,却也不近,顾卿晚一个妾室,又不用每日去礼亲王妃那里晨昏定省,故此连面都见不着。   毒蛇的事儿,没查出什么不妥来,亲王妃因感激和愧疚,便一直将云瑶郡主安置在秋爽院中没挪动,每日都亲自过去探病。   也因此,礼亲王妃以不方便为由,劝住了礼亲王想要留宿秋爽院,礼亲王虽然感谢云瑶郡主替王妃挡了灾,可是云瑶郡主也成功给礼亲王留下了娇气没眼力的印象。   云瑶郡主在两日后才能说话,过了五六日才算能下床走动,命妥妥的捡回来了,只是视线却朦胧不清,以至于心情总是不好。   她本以为住在秋爽院,又是救礼亲王妃而受了大罪,秦御应该会感激,来看看她,不时还能碰上他来给礼亲王妃请安。   可事实是,她在王府几日,连秦御的人影都没瞧见。   不过,云瑶郡主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如她所愿,礼亲王妃因为这个事儿,对她态度又亲切了不少,她每日里投其所好,陪伴礼亲王妃,和王妃投契的不行,礼亲王妃对她愈发和颜悦色。   一晃七日,云瑶郡主总算能出自己的屋子了,这日她专门傍晚被扶着去给王妃请安,总算让她遇上了回府的秦御。   她这几日瘦削了不少,穿着极为素淡,不施粉黛,头上只插着根白玉钗,虽然比平日里少了些明媚娇俏,可却更显楚楚动人,若柳扶风。   对于一个救了自己母亲,差点丢命,又如此苍白脆弱的女子,任何男人都会心存感激和怜惜的。   这是云瑶郡主的想法,她也有这个把握。故此听丫鬟传秦御回府问安来了,云瑶郡主的手心便紧张兴奋的渗出了汗。   她克制着没将目光巴巴的投向门口,反倒微微垂了头,显得有些忐忑。   礼亲王妃察觉到了云瑶郡主的情绪变化,握着她微微湿润的手,道:“怎么了?”   云瑶郡主略蹙了下眉头,忐忑的看了眼礼亲王妃,道:“我没事儿,就是想到那日花园里师兄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态度有些冷淡,怕他不高兴见到我在这里。”   礼亲王妃忙拍了拍她的手,道:“他敢!云瑶可是救了我的命呢,别怕,我给你撑腰。”   云瑶郡主顿时甜美一笑,抱了抱礼亲王妃的手臂,很是依赖的样子。   说话间秦御已进了屋,绕过屏风。云瑶郡主作势要站起身来行礼,礼亲王妃却拉住了她,道:“你还不怎么好,便好好坐着吧,弄这些虚礼做什么。”   云瑶郡主便没再坚持,听话而乖巧的靠着王妃,她觉得这一幕真的很让人满足。就好像她已经嫁了过来,做了秦御的郡王妃,和他的母亲一起迎接他每日下衙回府。   她垂下头,唇边有笑意一闪而过。   “儿子给母妃问安。”   秦御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上前冲礼亲王妃见了礼。待他起身,礼亲王妃却道:“怎么回事,你师妹在这里坐着,也不知道问候关心两句,人家可才刚刚救了你娘的命,受了一场大罪!”   秦御这才看向云瑶郡主,云瑶郡主早将最柔美清瘦的侧脸呈现在了秦御面前。   “多谢郡主了。”秦御却依旧没顺着礼亲王妃的话,也唤起师妹来。   云瑶郡主虽不甚满意秦御的反应,但能见上面已让她满意,她抬眸柔柔弱弱的看向秦御,笑容还有些苍白却极是纯美干净,道:“都是应该的,王妃不仅是我尊敬的长辈,还是师兄的母亲,我又怎么能眼看着王妃有危险呢,师兄不必如此。”   秦御点头,转瞬便挪开了视线,冲礼亲王妃,道:“看来郡主身体里的蛇毒是清的差不多了,母妃也可以放心了。那日郡主从花园里被抬出时,样子着实骇人,可将母妃吓坏了,儿子听陈嬷嬷说,母妃这几日担心郡主,夜里都睡的不安宁,如今郡主都能四处走动了,想必也不必母妃如此担忧了。不知郡王妃何时来接郡主回府?”   秦御实在是太会戳人心窝子了,听秦御提起当日自己中毒的丑样子来,云瑶郡主已经有种去死的冲动了,谁知道后头还有更伤人的,竟然这便开始赶人了!   云瑶郡主实在是不明白,好端端的怎就弄成这样了,如此不近人情,不对,简直就是视若蛇蝎,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不是她辛辛苦苦,差点搭上一条命,所想换的结果啊!   她脸色惨白,眼泪顿时就出来了,浑身僵硬着,不可置信的模样。   礼亲王妃瞪了秦御一眼,道:“阿御!你怎么说话呢,哪里有将救命恩人往外赶的道理!”   秦御却笑着道:“母妃误会了,儿子也是为郡主着想。郡主既然能走动了,早些回去,也免得镇海王妃担忧,更何况,秋爽院再舒服,到底也没自己的闺房舒服不是。想必郡主回去养病更自在一些。郡主在秋爽院,母妃瞧见她,难免内疚担忧,夜里都睡不安稳,郡主救母妃想必也不是这个初衷吧。”   秦御这简直就是句句赶人,王妃脸色沉了下来,道:“阿御!”   秦御摆了摆手,终于闭嘴了,道:“儿子也就是提个建议,母妃不同意便算了,没必要生气。左右母妃这会子是不待见儿子了,如此,儿子也不在这儿碍眼了,便先告退了。”   他言罢行礼后便自行转身,大步流星的去了。   云瑶郡主一颗心顿时像被狠狠丢在地上,又被用力踩碾过一般,差点没晕厥过去。   礼亲王妃哄了云瑶郡主几句,将云瑶郡主送走后,才让陈嬷嬷再将秦御请过来说话。   她要问的自然是秦御对云瑶郡主态度变化的事儿,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母妃不知道的事儿,母妃记得你从前和镇海王府还算亲近,对云瑶这个师妹也是温和的。”   秦御抿了抿唇,到底说不出云瑶郡主一个有婚约在身的人,对自己可能有企图这样的话来,这事儿他自己都觉恶心,根本就说不出口来。   憋了半天,秦御只说道:“母妃,儿子原就没有正式拜师,从前喊师妹,不过是年幼不懂事,听镇海王的吩咐罢了。如今都长大了,再这么叫也不合适。再来,云瑶郡主也快成亲了,是该避嫌着些的。母妃将人家姑娘留在王府长住,每日里儿子和大哥都不方便过来,更别提如今父王也常常过来陪母妃用膳,这传扬出去对云瑶郡主的闺誉也不大好,儿子当着云瑶郡主的面不好说这些,母妃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礼亲王妃闻言,确实如此,倒觉得这些时日自己因愧疚和感谢,又和云瑶相处愉快,以至于忽略了这些。   想到秦御本来就性情清冷古怪,礼亲王妃便也没觉得秦御之前态度又多奇怪了。   秦御离开秋爽院,礼亲王妃想了想便去看云瑶郡主,想着该怎么开口提提这些,好送云瑶郡主回府。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30朵鲜花、1241323976 送了1朵鲜花、ph902 送了1朵鲜花、小鱼儿101 送了1朵鲜花,么么哒   ☆、206 绻缱   礼亲王妃仔细想了,说不定人家云瑶郡主也有回府的意思,只是看她太热情,故此不好意思提呢。   不成想,她还没进屋,就听里头丫鬟一阵惊呼,礼亲王妃忙加快脚步,进了屋就见丫鬟们都有些惊慌。   原来是云瑶郡主回来后,又吐了一回,这会子正一脸惨白,满头大汗,扶着额头,虚弱的靠在床上。   礼亲王妃担忧的走过去,云瑶郡主挣扎了两下,道:“原想着好了,谁知今日略多走了两步路,竟然又这般……让王妃担忧了。其实师……郡王说的也有道理,母亲在家里一定每日悬心,我打搅了王妃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她这个样子,礼亲王妃哪能接这个话,忙吩咐丫鬟去请大夫。   王太医把过脉后,道:“蛇毒许是还有存留,郡主走动的多,血脉就快,也会催发体内残存的蛇毒,汤药不是还没停吗,那就再多服用一段时日,能躺着还是多躺着好。”   王太医离开,礼亲王妃拉着云瑶郡主的手,道:“你这样可不能回府,在马车上一颠簸,别再闹出事儿来。听太医的话,这些天便莫下床走动了,没事我就过来看你。”   云瑶郡主点头,“又让王妃担忧了。”   就这样,云瑶郡主继续留在了王府。等礼亲王妃离开,云瑶郡主的丫鬟明月屏退了其她丫鬟,床上云瑶郡主却忍不住脸色扭曲,狠狠的砸起床榻,拽起被褥来。   太可恨了!   其实,这一个来月,她怎么都接触不到秦御,她便已经有些着急,想法子了。   故此,这次她随着镇海郡王妃来礼亲王府送花糕和重阳酒,便提前做了准备,在身上带了一种用蝴蝶花和蛇血粉做成的药囊。   那种气味,能够引来蛇。   她是算准了,临近重阳,四处蛇频繁活动,她带着那种招蛇的东西到礼亲王府的花园,是一准能引来蛇的。   到时候只要她最早发现蛇,做些引诱,造成蛇是冲着礼亲王妃去的,她再施救受伤的样子,便能借此留在王府中。   不过她也不是不要命的疯子,她的打算是凭借着自己会武功,踢飞了蛇后,不小心扭伤脚,这种程度就可以了。   可没想到她比较倒霉,引来了一条银环毒蛇就算了,那蛇还特别的凶猛敏捷,她也错估了自己的武功和能耐,结果她不幸被蛇给咬伤了!   差点丢命也便算了,腿上还注定要留下狰狞的伤疤。这些都不提了,她还被秦御看到了丑态。   更让她郁结的是,废了这么大的功夫,代价这么高,秦御居然对她如此态度!   方才若不是她机灵,回来就进净房催吐了一场,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坐上回家的马车了。   催吐太难受,可问题是,受了一番罪,如今她又只能呆在房里养伤了,这样根本就没法接触秦御啊。   云瑶郡主真要郁结死了,只是想到礼亲王妃的态度,她觉得还是有所收获的。毕竟,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哄好了礼亲王妃,等她一退亲,她再使点手段,礼亲王妃一定会考虑的。   雪景院,秦御脸色阴沉脚步重重的踏进了正房,顾卿晚正托腮坐在八仙桌前,摆弄着桌上十来种草药。   她手中拿着一根不知是什么的干草放在鼻端闻气味,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样子非常的专注。   待秦御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沉着脸一言不发,明显一股低气压汹涌压来,顾卿晚才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如水,道:“谁惹咱们二爷了?怎么这副表情。”   秦御蹬了脚上靴子,索性躺在了罗汉床上,闭上了眼眸,并没回答顾卿晚的话。   他不是傻子,既然已经相信了顾卿晚的话,认定了云瑶郡主对他有非分之想,秦御自然就能看明白云瑶郡主的意图。   现在这分明就是在收买讨好他母妃嘛,看着如今母妃对云瑶郡主的态度,秦御甚至觉得当日云瑶郡主替母妃挡蛇的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只是,令人郁结的是,母妃一向心软,又和镇海王妃是手帕交,显然是不曾怀疑云瑶郡主的。   偏他也没有证据,又不好意思将这么恶心的事儿告诉母妃。他不能就这么由着云瑶郡主糊弄母妃,得偿所愿。   不过,这些事儿,秦御觉得不适合让顾卿晚知道,没得跟着心烦。他心思微转,便有了主意。   睁开眼眸看向顾卿晚时,俊美的面容上神情已缓和了不少,道:“没什么,重阳节也没能出去游玩,过两日便是爷的沐休日,爷带你去庄子上玩一日?”   顾卿晚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草药,站起身来,主动走到了罗汉床边儿,俯视着秦御,眨眼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秦御就是见礼亲王妃对云瑶郡主极好,怕顾卿晚不高兴。又觉得顾卿晚受了委屈,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其实顾卿晚根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王府内院女人多,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传扬的很快,顾卿晚这两日确实有听丫鬟说云瑶郡主在秋爽院多得王妃欢心之类的。   不过,在顾卿晚看来,云瑶郡主做这些对她真没多大影响。   一来,她都已经在筹谋跑路了,云瑶郡主怎么折腾和她都没关系。再来,云瑶郡主哄礼亲王妃,顾卿晚觉得还真不算什么高明的手段。   要她爱的是个听父母话的,走婆婆路线还有用,可秦御明显就不是。云瑶郡主这样做,只会让秦御更加生厌,更觉被算计了。按秦御的心性,就算云瑶郡主将礼亲王妃哄好了,秦御也不可能会娶她。   不过,她不在意,秦御却好像在替她在意?   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是有一只贪睡的猫,窝在她的心底,时不时的就会翻个身,用毛茸茸的抓着,轻轻抓挠一下她的心。   有一点酥痒的蠢蠢欲动,又有一点难受的纠结万状。让你不知道是该暴起,将那只猫暴打一顿好,还是宠爱的揉揉它好。   秦御将顾卿晚拉坐在罗汉床上,挪了下身子,将头靠放在她腿上,闻着她身上那特别熟悉的暖荷香,才道:“没怎么啊,爷就是怕你在府里太闷了,其实,你也可以邀陈三姑娘过来王府玩的。从前你在闺阁时,还有哪些手帕交?”   王府确实并不禁姨娘们见客人。顾卿晚迎上秦御关切的目光,却笑了,声音轻缓道:“殿下放心好了,我每日里看医书都嫌时间不够呢,还真不会无聊。从前在闺阁倒也是有几个手帕交的,可要么就是刘惠佳那样披着狼皮的,要么就是瞧顾家倒了就再无交集的,留下来的就只有颖妹妹一个。”   她言罢,见秦御眉头都拧了起来,方才还略缓和的俊面又面沉如水,便笑着抬手,抚着秦御俊逸飞扬的眉,一下下熨展他的眉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世态炎凉,人之常情。连我自己的表妹亲人都不肯再和我来往,更何况是旁人呢。”   顾卿晚话语很平静,她是真看的开,可秦御却难受心疼的要命,凝视着顾卿晚的一双异色眼眸微微沉浮着些别样的思绪。   “就因为这样,才更显得颖妹妹难得。颖妹妹对我很好,我便更不能去害人家了,我如今这身份,实在是不适合邀她过来王府走动,颖妹妹本来就退了亲,陈三老爷又被罢了官,婚事上已经让陈三夫人操碎心了,她再和我这么个姨娘走动频繁,来日还怎么说亲事。”   顾卿晚只是很客观的叙述现实,口气中并没有任何的妄自菲薄,自怨自艾,可秦御心里却像是被浇下了一盆冰水。   他是个男人,心思没女人那么细腻。平日里就再计谋沉稳,强势睿智,可说到底还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他阅历不够,又是个从小就自我跋扈的。   就算是再为顾卿晚着想,其实很多事情他还是留意不到,也想不到的。   顾卿晚从前没和他说过这些,秦御到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女人和女人相处,也有这么多的顾虑弯绕。   原本顾卿晚做了他的姨娘,就连想见手帕交,都不能名正言顺。原来那些贵女们是不和姨娘为伍的,原来顾卿晚进了王府内宅,便只能选择孤独。   是了,姨娘和正室们本就不可能一个圈子,所以说,顾卿晚做了他的侧室,寻常想要有交际圈,就只能选择各府的姨娘们吗?   勋贵圈的姨娘们都是什么人,秦御还是清楚的。   有丫鬟出身的,有小门小户,目不识丁的,甚至还有出身风尘的,最多也就是像刘侧妃那样的,小官家的庶女。   他的卿卿怎么能和这些人一起,秦御只要想到将顾卿晚和这些人相提并论,他就不能忍受。   他心里就像堵着块巨石,压的喘息不过。他从前竟然没想过这些问题,他从前竟然觉得她在他身边,他对她好,不负她便好。他知道自己强迫她,有愧于她,可他却从来没觉得自己委屈了她。   秦御眸光发怔,瞧着神情宛然恬淡的顾卿晚,她的手指还在一下下顺着他隆起的眉头,有种绻缱眷恋的温柔,秦御的眉头却越皱越高起来。   顾卿晚诧异的挑眉,道:“你……”   她话没说完,放在秦御眉间的手腕便被他攥住,一股力量拉扯,顾卿晚低呼一声,已被秦御拽的跌趴在他身上,没等她回过神,秦御便吻住了她。   他吻的很急切,一瞬间便夺去了她的所有呼吸。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微凉的唇紧紧压着她,辗转厮磨了两下就迅速变得火热起来。   他火舌探进唇舌间便横扫着她唇齿间的清甜,动作热烈而激狂,却又有些毫无章法。   顾卿晚觉得秦御有些奇怪,他这些时日在她身上食髓知味,从不克制,已经练的不管是床笫间的技巧,还是接吻的技巧都突飞猛进,常常不需要多费功夫,就能撩拨的她丢盔弃甲。   可是这会子,他的吻却像是失了所有技巧,只剩下急迫,他像是在宣泄某种情绪,像一头困兽在她唇齿间咆哮着他的难过。   顾卿晚一时间也闹不明白秦御这是又发什么狂,唇齿被他撑的有些发麻发疼,她挣扎了下,秦御的铁臂却像一座山,死死按压在她的背上,不准她起身。   不过像是察觉到她的难受,他在她口腔中横冲直撞的舌退了出来,却不曾离开,改而含着她的唇瓣,温柔而动情的吸允,小心翼翼的触动。   顾卿晚的呼吸被他搅荡的有些急促,两人呼吸交缠,气息相融,有股温情像发芽的种子,在春风中舒展着柔嫩的枝芽,摇曳生长。   良久,秦御才彻底退开,却捧着顾卿晚微红的脸颊,道:“卿卿。”   “嗯。”顾卿晚应了一声,询问的看着秦御。   秦御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却又唤了一声,“卿卿。”   “殿下今天到底怎么了?”   顾卿晚禁不住再度询问出声。秦御却摇头,将她搂在怀里,紧紧抱着,缓声道:“没怎么,爷挺好的,从没怎么好过。”   顾卿晚,“……”   他是挺好的,她现在被他闹的七上八下,挺不好的了。   翌日,秦御下了早朝,却直接往京北大营而起,云瑶郡主的未婚夫谢从江便在京北大营中做参将。   一个时辰后,秦御回到王府,身后却还跟着一个穿一身玄色剑袖锦袍,面色俊秀的年轻,正是谢从江。   谢从江面上略有些急色,他这些时日在京北大营中练兵,不曾回府,云瑶郡主受伤的事儿,特意嘱咐了镇海王妃,以怕谢从江担心为由,没让镇海王妃告诉谢从江。   故此,今日谢从江才从秦御的口中得知云瑶郡主在王府中养病的事儿。   进了王府,谢从江便想往秋爽院去探病,秦御却拉住了他,道:“急什么,本王换身衣裳,也是要去给母妃问安的,你先随本王去翰墨院一趟,一会子一起过去秋爽院。”   谢从江便按捺下来,跟着秦御到了翰墨院。他和秦御并不熟,今日秦御也是假借到京北大营有事,凑巧碰到了谢从江便提起了云瑶郡主在王府养病的事儿。   谢从江被安排进书房等候,侍卫上了茶,他从京北大营一路过来也确实口渴了,几口便饮了下去。恰秦御换了一身宝蓝色的常服走出来,见谢从江喝了茶水,唇边微勾,道:“走吧。”   两人到了秋爽院,一起拜见了礼亲王妃,礼亲王妃令他们坐下,态度异常温和的看着谢从江,道:“这回若不是云瑶,本王妃却是要遭大罪的,可这孩子却吃了大番大苦头,这么些天了,连床都下不了。本王妃实在愧疚,好在太医看过,说毒已经清差不多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谢从江面露关切道:“表妹一向心善,便不是王妃,她也会那么做的,王妃不必愧疚,您这样表妹会过意不去的。表妹一直瞒着我,我竟都不知道这事儿……还好今日凑巧碰到了燕广王,燕广王告诉了我此事,不然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王妃,我能去探望下表妹吗?”   虽然男子到女子的闺房去不妥当,但是谢从江和云瑶郡主是有婚约的,又青梅竹马的,云瑶郡主受伤,谢从江专门从京北大营赶过来,风尘仆仆的。   礼亲王妃也不是多拘泥的人,闻言还想给云瑶郡主一个惊喜,让云瑶郡主高兴高兴,道:“自然是能的,向雪,你带谢公子过去。”   向雪应了,谢从江面露喜色,忙道谢后,起身跟着向雪去了。   云瑶郡主正坐在床上,心情烦躁的扯着锦被,琢磨着该怎么和秦御接近,她不可能永远赖在王府中,现在不装病,礼亲王妃便准备送她走,装病,又被困在屋里出不去,简直就像作茧自缚。   却于此时,明月匆匆进来,扬声道:“郡主,表少爷看你来了。”   云瑶郡主愣了下,脸色顿时不好了,道:“他怎么来了!?”   明月没来得及回答,外头便响起了谢从江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表妹下次再瞒着我,我可要生气的!”   他声音落,人已进了屋,几步便到了床前,拧着眉看向消瘦了不少的云瑶郡主。   云瑶郡主已调整了心情和神情,面上带着几分歉疚和喜色,道:“我不想让表哥担心,表哥怎么还是知道了呢,是母亲派人告诉表哥的吗?”   谢从江在床边坐下,摇头却没回答,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云瑶郡主。   云瑶郡主身上素白镶银蓝色边儿的中衣,虚弱的靠在大红绣牡丹花的大引枕上,那红色愈发映衬的她面无血色,发丝乌黑。   瓷白的脸小了两圈,眉宇间似有忧色,楚楚可怜。   不知道为什么,谢从江觉得浑身都有些燥热起来,他额头冒出汗来,双眼有些灼热。   那厢,谢从江离开片刻,秦御便放下了手中茶盏,道:“说起来,云瑶郡主在母妃这里养伤这么些天,儿子还没郑重的前去探望过,不若,趁着谢大公子也在,母妃陪着儿子一起过去探探病?”   礼亲王妃一诧,不过想到先前秦御说要避嫌的话,便以为是这会子谢从江在,不需要避嫌,秦御才提探病。   她便觉得自己儿子还是蛮懂礼的,站起身来,道:“好,母妃陪你过去。”   秦御虚扶着礼亲王妃一起往云瑶郡主住的偏殿去,云瑶郡主到王府,身边就只留下了明月一个丫鬟,礼亲王妃倒是又给她安排了几个丫鬟照顾,但并不贴心,云瑶郡主为了自在,并不让她们贴身伺候。   故此秦御和礼亲王妃到时,虽然有两个丫鬟在院子里忙,正要禀报一声,见秦御抬手压了压便安静了下来。   故此秦御和礼亲王妃直接就进了屋,帘子挑开,明堂里却没有人,礼亲王妃不由一怔。   她以为云瑶郡主会在明堂里见谢从江的,但显然不是。还没等礼亲王妃诧异过来,就听内室里传来一声惊呼,依稀是云瑶郡主的声音。   礼亲王妃还没动,秦御已迈步往内室去了,礼亲王妃忙跟了两步,欲拉秦御。一个大男人,进人家姑娘的闺房内室,这可不合适。   谁知秦御脚步竟很快,礼亲王妃追了两步,不自觉就被带进了内室。然而,不等她提醒秦御,便看到,内室的拔步床上,谢从江正将云瑶郡主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在亲吻云瑶郡主。   而云瑶郡主的双手也搂在谢从江的肩背上,两人几乎是一起半躺在床上,姿态极为亲密。   礼亲王妃瞪眼,长大了嘴。   秦御瞥了眼自己的母妃,心想,这下就能省心了,母妃就算再喜欢云瑶郡主,总也不会想着给他娶个退了亲,且明显已经不干不净的女人吧。   ------题外话------   谢谢上官飞虹 送了1颗钻石kq673549725 送了1朵鲜花、yyingcai 送了1朵鲜花、138**7819 送了1朵鲜花、158**2680 送了1朵鲜花、QQdae0c6d358f6d1 送了1朵鲜花、寿司晴 送了31朵鲜花,么么哒,小天使们明天六一节快乐哦。   ☆、207 气死人不偿命的顾卿晚   礼亲王妃瞪着眼前的一幕,有点回不过神来。   谢从江直接进了内室,这说明他习惯这样了,也就是说云瑶郡主在镇海王府时,谢从江就经常进她的闺房。   两人这么亲密,难道也是习惯了?   虽然是订了亲的,但这样子,王妃有点接受不了。   云瑶郡主其实很惊讶的,谢从江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可是因她一直表现的很自爱高冷,适当的疏离,故此谢从江以前是不曾冲撞过她的。   他一直发乎情止乎礼,可今天谢从江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突然将她拉进了怀中抱着,云瑶郡主吃惊之下,惊呼了一声,结果礼亲王妃和秦御竟然就进来了。   “表哥,你快放开我!”云瑶郡主挣扎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礼亲王妃和秦御,挣扎的更加厉害了。   然而背对着人的谢从江却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他将怀中的心上人抱的更紧了,道:“瑶儿,我听说这次特别凶险,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下次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你快放开!快放开!”云瑶郡主要急死了,她握拳想要捶打谢从江,可又觉得这样好像也不大对。   还没等她从打击和慌乱中回过心神,秦御已经扯着礼亲王妃退了出去。   云瑶郡主,“!”   这样她岂不是更说不清楚了,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厉声道:“谢从江,你放开!明月,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他拉开!”   明月也是被谢从江的突然动作弄傻了,然后又被秦御和礼亲王妃的突然进来弄的怔住,这会子被云瑶郡主厉声斥责,她才回过神,忙冲过去,拽谢从江。   谢从江被拽开,瞧着云瑶郡主气的涨红的脸,冷飕飕渗人的眼神,他哆嗦了下,回过神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就是浑身燥热,然后就冒犯了她。   谢从江站起身来,一脸无措的挫着手,又有点被云瑶郡主可怕狰狞的眼神吓到,道:“表妹,我就是一想到你差点就离开我,我太激动了,我不是有意的……你没事吧?”   云瑶郡主收敛了眸中的阴霾之色,道:“表哥怎么能……表哥当我是什么人了,方才王妃和燕广王刚好进来,他们都看到了,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谢从江一愣,忙道:“表妹放心,我错了,我这就去跟王妃解释,我……”   他说着转身就一阵风的冲了出去,礼亲王妃和秦御却已没在明堂中,他掀起帘子便追了出去。   屋里,云瑶郡主真是要气死了,她心里很清楚,看到了方才那一幕,就算谢从江跑去解释,在礼亲王妃的眼里,那也是欲盖弥彰,根本就不会相信她的清白。   本来她将来退亲还没什么,大秦对女人宽容,退亲只要不是女方的过错,想再说到好亲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有了方才那一幕,她的清白都没了,礼亲王妃还怎么考虑她!   她这些天受的苦,岂不是白废了?!   云瑶郡主胸口上下起伏,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那厢,礼亲王妃和秦御离开,走出院子,礼亲王妃才道:“方才的事儿,可别说出去。”   秦御目的达到,心情愉悦,道:“儿子才不是那嘴碎的人,人家青梅竹马的亲热下很正常,是儿子之前想岔了,竟挑了这么个时机,委实不应该。”   礼亲王妃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倒是母妃大惊小怪了。”   秦御勾了勾唇,却与此时,谢从江追了出来,脸色微红,道:“王妃,郡王留步。”   他到了近前,清俊的脸上闪过些许不自在和尴尬,却诚恳的道:“方才……其实瑶表妹端庄坚贞,是我因害怕失去瑶表妹情绪太激动,便唐突了她,没想到竟被王妃和郡王凑巧碰到,真是……”   礼亲王妃非常宽容随和的点头,道:“好了,好了,不必解释,本王妃也不是那等迂腐不知通融的,都明白明白,云瑶现在也及笄了,还是赶紧成亲吧。”   谢从江脸红,道:“王妃说的是,我回去就催母亲赶紧下聘请期去。”   礼亲王妃不觉一笑,道:“正该如此。”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云瑶郡主也不好再在王府中住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再住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说不好,老在礼亲王妃的面前晃还会经常提醒礼亲王妃看到的那一幕。   故此,翌日云瑶郡主便向礼亲王妃提出了告辞。礼亲王妃也觉得有些尴尬,见云瑶郡主也确实没什么事儿了,便应了,令人收拾马车,又和云瑶郡主寒暄了几句,嘱咐她回去后要好好休息云云。   小半个时辰后,云瑶郡主登上马车,出了秋爽院。   冤家路窄,刚好她就在路上巧遇了要往浮云堂去的顾卿晚。   浮云堂虽然是完工了,但秦御却将主殿里的设计也交给了顾卿晚,这两日主殿中正装修,顾卿晚准备去看看。   云瑶郡主这次来王府憋了一肚子的气,此刻碰到了顾卿晚,愈发嫉恨难抑,她叫停了马车,掀开车帘看向顾卿晚,笑着道:“顾姐姐好巧呢,我正要回府呢,这些时日顾姐姐怎么也不过去看看我,我还以为我们很投缘呢,看来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顾姐姐并不拿我当友人。”   顾卿晚瞧着窗口云瑶郡主那张略显苍白的笑脸,心里对顾家大火,庄悦娴的死,依旧怀疑重重,耿耿于怀。   她忙摆手一笑,道:“怎么会呢,郡主能将我当友人,是我的福气,我托丫鬟送了些解闷的书过去,不知道郡主收到了不曾?我没亲自过去看望,只是不知道郡主是否欢迎我,又怕冒昧过去打扰了郡主休息。没想到竟让郡主误会了,郡主现在好了吗?可要我上车给郡主把个平安脉?”   云瑶郡主回府,礼亲王妃派了不少丫鬟婆子护送,方才听了云瑶郡主的话,都觉得顾卿晚太情傲了些,人家堂堂郡主,能够看得起顾卿晚是人家郡主的随和,可顾卿晚竟然这么目中无人。   可又听了顾卿晚的话,便觉得并非方才所想那样,顾卿晚顾念着身份,不好意思往前凑,这明显就是为人本分,不攀附钻营的表现,人家也没失礼,还让丫鬟送了东西过去。   倒是云瑶郡主,真觉得和顾卿晚投缘,派个丫鬟过去雪景院说声,邀顾卿晚过去便是,这会子突然当着人的面说这些话,倒像是别有用心。   云瑶郡主将随行下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双拳紧握。迎上顾卿晚似笑非笑,明显带着挑衅的双眸,她笑着道:“好啊,顾姐姐到马车上来吧。”   顾卿晚点头,登上了马车,自行在马车的车座上就坐下了,道:“不瞒郡主,我是刚刚学医术没多久,把脉还不很熟练,受不得干扰,可否请郡主让下人们先退远些?”   不管是顾卿晚自行落座,还是她此刻微微昂着下巴,一脸清雅高贵睥睨着她,刻意挑衅的动作,都让云瑶郡主恨意难抑,也不可能避让。   她倒想看看,这女人有什么能耐,想要做什么。   眸中闪过一抹冷色,云瑶郡主吩咐道:“劳烦几位嬷嬷和姐姐都先退远些,稍候片刻,可好?”   云瑶郡主正得礼亲王妃的高看,婆子丫鬟们自然唯命是从,纷纷退后,顾卿晚看向守在外头的文晴,道:“文晴,你也先退下吧。”   她言罢,似笑非笑的扫了眼跪坐在马车里的明月,眸光一转又看向了云瑶郡主。   难道自己还会怕一个下三滥的姨娘吗?   云瑶郡主冷哼,冲明月道:“你也下去吧,本郡主和顾姨娘好好亲近亲近。”   明月起身,弯腰退了出去。顾卿晚挑眉看着云瑶郡主,毫不掩饰的耻笑一声,道:“郡主怎么不叫顾姐姐了?我其实很喜欢郡主这么称呼我呢。”   云瑶郡主脸上的善意也早已消失殆尽,道:“本郡主突然想到,姐姐妹妹的,可不是只看年纪大小,有这一种叫法的。虽然顾姨娘的年龄比本郡主大了点,但是说不定有一日本郡主还得称呼你一声顾妹妹呢,故此,还是改了称呼更确切些,免得往后见面尴尬。姨娘说是不是?”   若是不按年龄称呼姐姐妹妹,那边只能是按照名分称呼。云瑶郡主这话是摆明了说,她有一日会成为秦御的正室,叫顾卿晚妹妹。   顾卿晚却噗嗤一声笑了,她懒懒的依到了车壁上,道:“郡主好像想的太多了,不会有那么一日的,我顾卿晚是不可能和任何女人共侍一夫的,我的男人,要么心里眼里,名分上只有我,要么,就只有被我丢弃的结果,我可没福气做谁的妹妹。”   云瑶郡主死也想不到顾卿晚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偏她说的理所当然,说的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这么一番离经叛道,旁的女人连想都不敢想的话,明明任何女人说出口,都会让人觉得可笑荒谬,觉得她是疯了。   可许是顾卿晚脸上神情太自信自大,也许是她的态度太理所当然,洒脱决绝,竟然让云瑶郡主狠狠一震,整个人都瞪大了眼愕住了。   顾卿晚勾唇笑了笑,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悲悯样子,嘲弄的看着云瑶郡主,道:“我顾卿晚是不屑和旁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的。”   云瑶郡主这会子才喘息过来,嘲笑出声来,道:“呵,从前的首辅千金,如今都给人当了小妾了,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顾卿晚反倒笑的愈发恣意起来,娇媚的就像个洋洋得意专门气人的狐狸精,她挑眉道:“为什么不好意思说?郡主大概不知道吧,御他和我在一起时,可还是处男呢,连亲吻都不会,还是我们一起摸索进步的,他比我还青涩一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御啊,他真的很好,外冷内热,对我细心体贴的要命。郡主应该知道啊,御的内宅就我一个,他不喜欢旁的女人碰他,靠的近点都受不了呢。哎,我也拿他没办法,他已经答应我,为了我不会迎娶正妃呢,其实我……”   “你闭嘴!”云瑶郡主快要喘不过气儿来了,她对事对人,都喜欢弯弯绕绕,从来无往而不利的。还是头一回遇上顾卿晚这样简单粗暴,不要脸的。   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尖锐,克制不住的浑身发抖,眼睛已经嫉恨的发红。   顾卿晚眨了眨眼,颇为无辜的将手放在唇边,“嘘,郡主小点声,可别让旁人听到了,影响了郡主您高贵典雅,温婉贤良的形象可如何是好呢。”   云瑶郡主闭了闭眼眸,眯着眼盯着顾卿晚,道:“你得意太早了,男人最是喜新厌旧,师兄不可能不娶妻,你也永远只能做个妾!”   顾卿晚耸了耸肩,玩世不恭的道:“这样呀,反正御答应我不娶妻了,哪日他改主意了,我不要他就好了,这样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男人,谁爱捡,捡去好了。”她说着又甜蜜的一笑,“不过我相信御不是那样的男人,他说到就会做到的。所以呀,郡主还是别白费劲了,老老实实嫁人吧,免得落个水性杨花的名声。”   “你!”云瑶郡主完全被顾卿晚无赖又粗暴,却异乎寻常强悍的样子给气爆,扬起手来。   顾卿晚配合的将脸伸了过去,指了指脸蛋,兴奋的道:“快打,快打,往这儿扇!”   说着竟要去拉云瑶郡主的手,主动往她的脸上招呼。   云瑶郡主吓的忙往后缩手,浑身抖的更加厉害了。   顾卿晚冲着云瑶郡主又眨了眨眼,道:“郡主不想知道御他为什么突然对郡主就这么冷淡了吗?其实是我吹了枕边风,我呢,直接告诉御,说郡主对他有企图,结果你猜怎么着?御他就相信了,即便我什么证据都没有,他还是相信了,他啊,告诉我,说你的喜欢,让他觉得很恶心呢,啧啧……”   “我会杀了你的!总有一日,你会死在我手中!”云瑶郡主破功了,她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来,再不遮遮掩掩了。   说这话时,云瑶郡主靠在马车的背光处,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杀意和阴霾来,那双冰冷仇恨的眼眸,像能喷射出毒液来,她这样子,可真像一条毒蛇,难道会被毒蛇咬,根本就是同类相吸嘛。   顾卿晚腹诽着,见刺激的差不多了,她抿了抿唇,退后一些,脸色亦冷了下来,道:“郡主这话说错了,郡主杀我大嫂,此仇我不会忘记,我发誓,终有一日,我会替大嫂报仇,让你跪着到阴间去给她赔罪!”   顾卿晚没功夫,也没兴致陪着云瑶郡主玩这种唇枪舌战的游戏,她今日故意刺激云瑶郡主,不过就是为了探知顾家大火的真相罢了。   倘若大嫂的死真和云瑶郡主有关系,在此刻,云瑶郡主恨自己恨的要命,又撕破脸的时候,她没道理遮掩。   顾卿晚言罢就紧紧盯着云瑶郡主,不放过她一丝神情变化。却见云瑶郡主明显愣了下,接着她勾唇一笑,道:“顾姨娘果然很聪明,可是你大嫂还是被你连累死了。怎么?很伤心,很内疚?呵呵,那都是你大嫂命该如此,我都要感谢起做事不靠谱的刘国刚了,怎么放个火都放不好呢,当然,也可能是你大嫂坏事做尽,天要收她,不然,火怎么会烧的那么快呢。”   她同样刻薄的说着,末了叹息一声,又道:“你想杀我?呵,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我倒好奇,你一个姨娘凭什么杀我!势不如人,还锋芒毕露,跟人撕破脸?蠢货!”   云瑶郡主言罢,眸光突然一动,随之,脸上也闪过些诡异之色,接着她便突然起身,动作迅速的往车门倒去。   顾卿晚既然敢上车,便做好了完全准备。   她反应极快,几乎是云瑶郡主脸上诡色一闪,她便一把死死抱住了云瑶郡主的腰,见云瑶郡主明显是冲着车门去的,顾卿晚便知道了云瑶郡主的意图。   她趁着云瑶郡主没反应过来,用尽力气,将云瑶郡主往后一丢,云瑶郡主不防备,重重的又跌坐回了车座上,还没做出相应的反应,顾卿晚已双手死按着她的肩膀,将哈她牢牢禁锢在了那里。   “我奉劝郡主还是老实一点好,想要陷害我,也得看看你没有那个能耐。就算你陷害成功了,礼亲王妃相信你厌了我,你猜御会怎么想?他会相信谁?郡主冷静点吧,得不偿失的事儿,干嘛非要做呢。”   顾卿晚语重心长的说着,面上的神情却几近讽刺和取笑,云瑶郡主脸色铁青一片,顾卿晚却居高临下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记住了,以后离我男人远点!”   她说罢,放开云瑶郡主,脚步从容,姿态娴雅的转身,款款往马车外走去。   云瑶郡主双拳紧攥,这才忍住没扑上去将顾卿晚推下去,更忍着没让自己做出丧失理智的事。   顾卿晚其实提醒的有道理,她现在若是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只会令秦御更加厌恶她,就算是让礼亲王妃讨厌了顾卿晚,也是得不偿失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云瑶郡主闭上了阴沉的眼眸。   顾卿晚,你这个贱人,咱们走着瞧!   云瑶郡主乘坐的马车缓缓而去,顾卿晚站在路边目送着,眸中也浮着沉沉的冷色。   方才云瑶郡主已经回答她了,顾家大火果然和她有关系,只是她也说了,是刘国刚放火不靠谱,没放好,这才致使大嫂的死。   刚刚在马车中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又是盛怒的情况下,云瑶郡主没必要说谎隐瞒,且她当时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说谎。   若她足够谨慎,要隐瞒此事,就不该承认顾家的大火和她有关,完全没理由,承认了火是她主使放的,大嫂的死却并非她授意。   顾卿晚一直猜测是有人借着刘国刚放火,蓄意害死了庄悦娴。且因为当日赏花宴的事儿,顾卿晚便怀疑拿刘国刚做枪使,和让刘国刚成为杀人凶手的都是云瑶郡主。   是她猜错了?刘国刚死了,刘侧妃和王妃成了死对头,王府内斗不断,这对一心想嫁给秦御的云瑶郡主好像也没好处。若只是为了让自己伤心,云瑶郡主便去害大嫂,云瑶郡主看起来也没那么丧心病狂,真若那么恨她,应该冲着她本人来才对啊。   大嫂的死难道真的只是意外,还是这其中另外还有别的人参与了。想到当日的情景,那具被娄闽宁抱出来,已经看不清面容的尸体,顾卿晚目光骤然一缩,有一道光从心头划过。   ------题外话------   谢谢186**3793 送了10颗钻石、文晴mayday 送了100颗钻石、wytt 送了2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6颗钻石、quanmh751128 送了1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tutouyu送了5颗钻石,睡觉觉送了5颗钻石、131**9099送了90颗钻石,寿司晴 送了1朵鲜花、151**9215 送了10朵鲜花、681200 送了10朵鲜花、138**1314 送了2朵鲜花。嗷嗷,这么丰盛,这是给我过六一节吗,老脸一红,哈哈,扑倒么么哒   ☆、208 变故   顾卿晚没去浮云堂,反倒折返回到了雪景院,然后吩咐文晴出府一趟,带了金桔回王府问话。   顾宅烧了以后,顾卿晚便买了一处寻常的民宅,将顾家的下人都安置了进去,金桔那天也受了一些伤,一直在养伤。   她是尽午时才被带进王府的,顾卿晚在雪景院的花厅见了金桔。   屏退了左右,顾卿晚令金桔坐下后,道:“今日叫你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想再问问你当日着火的前后。你再仔细想想,将那日的情景和我仔细说一遍。”   金桔点头,道:“那天一早奴婢送了早膳,夫人用后便将奴婢打发了出来,夫人自己在内室里做针线。奴婢见没什么事儿,又听后巷里头传来货郎走街串巷的声音,念着胭脂快用完了,奴婢便取了荷包去了后门。没等奴婢买好胭脂,突然就听院子里传来了尖叫和喧哗声,奴婢回头看时,夫人所住的正房连着耳房和后头的后罩房整个就都冒气了浓烟来。”   金桔脸上闪过些惊恐之色,又道:“奴婢忙往上房跑,到了院子里,上房已经烧着了,奴婢冲进了屋,只是当时往内屋去的多宝阁和门框全都烧着了,烟和火特别大,奴婢一时闯不进去。但是奴婢听到当时夫人还活着,她还和奴婢说话了,她说让奴婢先逃,她马上就冲出来。奴婢听了夫人的话,才又冲了出来,可是再叫夫人,夫人却没回应了,当时王妈妈和刘妈妈是想从窗口救夫人出来的,可窗户好像是自里头上了栓,怎么都弄不开,还没等刘妈妈叫人来踹开窗户,火就烧的靠近不得了……”   顾卿晚闻言拧眉,道:“起火时,大嫂已经用过了早膳,内室的窗户应该一早就打开通风了啊,怎么会从里头上了栓?”   金桔楞了下,想了想,道:“是,一早是奴婢开的窗,许是后来夫人在内室做针线时又关了窗?或者是什么烧落了下来,堵着窗了。总之当时窗户确实推不开。”   顾卿晚闻言却眸光微眯,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打发走了金桔,顾卿晚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思索着金桔的话。   她觉得很奇怪,金桔一早开了窗,可是起火时窗户却从里头被堵了。   当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又不冷不热的,大嫂在内室做针线,正是需要光线的时候,没道理将窗户关上。   金桔当时想要冲进内室去,可是通道被堵了,可当时的火势大梁应该没掉下来,以至于堵了窗口。   那窗户打不开,只能是有人从里头关上了窗。大嫂明明说不让金桔进去,她自己能冲出来,可等金桔出了屋,里头却一下子没了任何回应。   怎么瞧这都像是大嫂故意阻拦金桔进屋,大嫂一直在内室,内室的窗户,不可能是有人偷偷上栓的,是大嫂自己关了窗,或者有人当着大嫂的面关上了窗,目的自然也是像阻止金桔进入一样,阻止王妈妈等人进。   顾卿晚心跳砰砰的,唇边露出了笑意来。一场大火,可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秦御是近晚时分回到雪景院的,他没进屋就听到从窗户溢出的哼歌声。也不知道顾卿晚哼的是什么曲儿,悠扬悦耳,曲调欢快,让人听了心里也跟着亮敞起来。   秦御不自觉顿住脚步,负手站在廊下,没往屋里走,一时倒想起从前他在义亲王府受伤,哄得顾卿晚给他唱歌的事儿来。   她的歌声很美,彼时便令他惊艳万分。这还是秦御头一次听顾卿晚自动哼起小调来,他站在廊下听的勾起唇角来,见文晴端着托盘从茶水房出来,看到他欲行礼,秦御抬手压了压,招手令文晴到了近前,压着声音问道:“今日她都做了什么?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   文晴略怔了下,有些茫然,姑娘好像确实有点和平时不大一样,很开心的样子,不过若非秦御提醒,文晴竟没留意到,对细心的二爷表示了内心的崇拜之情,文晴摇头道:“不曾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啊,对了,今日一早姨娘去浮云堂的路上碰上了云瑶郡主离开王府,还上马车说了一会子,后来又见了顾家的奴婢金桔,好像问了些事儿。下午时,王妃唤姨娘过去说了会话,还奖赏了姨娘几张冬天穿用的皮子,还有几匹绸缎。”   秦御挑眉,道:“奖赏?母妃为何奖赏啊。”   文晴笑着道:“是先前王妃头风之症发作,姨娘不是日日都过去伺候汤药嘛,当时姨娘还送了一盒自己做的香膏,那香膏王妃这些时日一直在用,很喜欢,还说用了姨娘做的香膏,气色好了很多,每日都神清气爽的。”   秦御听顾卿晚和自己的母亲相处如此愉快,禁不住笑意更浓,这才提步进了屋。   顾卿晚正心情愉悦的站在窗前的条案边儿,从竹篮里取出丫鬟自园子里剪来的花枝往白瓷红梅的花斛里插,她穿着一身素白广袖右衽襦裳,下头是一条淡蓝色撒花百褶裙,腰间没系腰封,宽松的衣裳却显得她身段更加纤细修长,优美的脖颈从微敞的领口露出,窗外的光线映在上面。   她弧线清丽的下巴和脖颈泛着层珠玉之光,浑身都似沐浴在圣洁的光晕中。秦御瞧着这静美的一幕,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脚步略滞了下,他才重新提步过去,从背后圈住了顾卿晚。   顾卿晚插花插的很投入,被他吓的在他怀抱中微微颤了下,回头便娇媚的嗔了秦御一眼,又拿手中的菊花枝拍了下秦御的脑门,道:“一回来就吓唬人!你这么可恶,真不知道云瑶郡主喜欢你什么!”   秦御闻言却挑起眉来,凑近顾卿晚一些,和她耳鬓厮磨着,道:“卿卿喜欢爷什么?”   顾卿晚翻了个白眼,斜了秦御一眼,道:“我喜欢殿下什么,殿下不知道?”   见秦御一脸专注好奇,异色眼眸像揉碎了星辰一般,顾卿晚瞧着他,郑重其事的道:“我自然是喜欢殿下生的俊了!说实话,殿下可是我见过的生的最俊美的男人。”   秦御,“……”   顾卿晚却已不在看他郁结的样子,转身又微微弯腰,摆弄起花枝来。见她唇边挂着一抹笑意,秦御也不自觉薄唇轻扬,道:“卿卿今日很开心?难道是因为云瑶郡主离开王府的原因?”   顾卿晚闻言并没回头,眨了眨眼,将新放进花斛的一枝菊花又抽出来,用花剪略剪短了一些,重新放进去,摆弄了两下,方道:“恩,算是吧。”   她的好心情确实因从云瑶郡主离开开始的,顾卿晚没打算告诉秦御她的发现。   秦御顿时异色眼眸便又盛亮了几分,他紧了紧圈在顾卿晚腰肢上的手臂,道:“所以,卿卿很介意云瑶郡主?卿卿会为爷吃味?”   顾卿晚这才扭头又看了眼秦御,她略抿了下花瓣般的唇瓣,在秦御期待的目光下,点了下头,道:“自然,难道旁的女人惦记上殿下,我还高兴不成?殿下,云瑶郡主的为人实在不怎么样,心机太深,殿下若要迎娶郡王妃,可千万别是这个女人。不过这女人也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就死心告辞了呢,该不会是殿下你做了什么吧?”   云瑶郡主的事儿,自然不会传出来,顾卿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其实顾卿晚是现代人,云瑶郡主订了亲还喜欢上秦御,顾卿晚是可以理解的。倘若云瑶郡主正大光明的退亲,争取幸福,追求秦御,顾卿晚还会为她喝彩鼓掌,赞她一声勇敢个性。   偏云瑶郡主净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心思深沉,算计重重,这女人明显就不是个敞亮坦荡的人,阴沉可怕。   顾卿晚便是要跑路,也不希望秦御被这样的女人给祸害了。   秦御听顾卿晚这样直白的表现出对云瑶郡主的不喜,心里却乐开了花,他异色眼眸像是荡漾起春波一般明净,妖冶的俊面也染上了几分明朗,愈发俊朗脱俗。   他并没有回答顾卿晚关于云瑶郡主突然离开的问题,只道:“爷都说过了,不会迎娶郡王妃,倘若有一日爷有了郡王妃,那也只会是卿卿。不可能是云瑶郡主!”秦御亲吻了下顾卿晚的脖颈,语气肯定。   顾卿晚还是头一次听他说郡王妃会是自己的话,她诧异的回头看了秦御一眼,道:“你说什么?”   秦御却笑了下,岔开了话题,道:“对了,今日出京押刘惠佳回乡的人回来了。”   顾卿晚顿时双眸一亮,丢掉了手中的花枝转身,道:“怎么样?可有拿到那封保证书?”   秦御扬起眉来,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夹在两指间晃了晃,道:“爷的人办事,总是稳妥的。”   顾卿晚要伸手去拿信,秦御却抬了下手,接着冲她挑了挑眉,顾卿晚踮起脚尖,在秦御的薄唇上蜻蜓点水,却又重重的吧唧了一口,秦御才摸着嘴唇将信拿给她。   顾卿晚迫不及待的拆开,从里头掏出一张纸来,展开仔细看过,果然和刘惠佳说的一样,确实是周鼎兴所写,且按下手印的保证书。   上头分明写着,只要刘民生帮其将叛国书信放到祖父的书房之中,将来必许其六部侍郎之位。日期是顾家覆灭前的两个月,下头是周鼎兴血红的拇指印。   顾卿晚脸色微沉,往后靠在了条案上,摸索了纸张两下,抬眸看向秦御,道:“殿下拿这书信给王爷看过了吗?”   秦御眸光定定落在顾卿晚脸上,半响才道:“还没有,一会子用完膳,爷去见父王,商议下此事。”   顾卿晚便没再说话,微微垂落了视线,又摸索了几下那信,她才道:“谢谢你,殿下。”   秦御将顾卿晚拉进怀中抱着,用刚毅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没多说话。   是日夜,顾卿晚有些心不在焉的靠在床上看医书,等着秦御从前院礼亲王的书房中回来。   翻了两页书,她却有些看不进去。索性将书丢弃在一边儿,瞧着轻轻跳跃的烛光发起呆来。   对秦御去寻礼亲王的结果,其实顾卿晚并不看好。   周鼎兴确实污蔑陷害了祖父和父亲,然而这事儿的背后,很可能站的是秦英帝。就算秦英帝并不是陷害顾家的主使,他只是被周鼎兴给欺瞒了,可最后下令处斩祖父和父亲,造成冤案的还是秦英帝。   如今就算是拿到了周鼎兴陷害顾家的重要证据又如何?皇帝的态度,永远要比真相来的重要。   周鼎兴这封书信丢进朝堂,一旦坐实了,秦英帝便是大秦的第一个昏庸君王,无情无义,不尊师道,昏聩无能,陷害功臣……秦英帝是不会允许这个局面出现的。   故此,周鼎兴的那封保证书根本就不可能见到天日。   除非,礼亲王府想要和秦英帝彻底撕破脸,除非礼亲王存了谋逆篡位之心!   顾卿晚正因为想的清楚,所以秦御愿意拿着那封保证书去见礼亲王,她才会说谢,才会心绪浮动。   只是,秦御也许有心,顾卿晚对结果却并不看好。秦英帝虽然想揽权,一直和做为摄政王的礼亲王和义亲王争权,弄的冲突不断。   可是到目前为止,却都是一些小冲突,并没触及到什么。甚至礼亲王这两年还有意做出了退让,前些时日甚至避居别院,很长时间都没上朝。   礼亲王的态度,不像是在妆模作样,掩饰谋逆之心,倒像是真的有心避秦英帝锋芒。还有秦御,倘若礼亲王真是做戏,秦御便不会在对上秦英帝时还那么嚣张了。   顾卿晚拧着眉甩了甩头,顾家的事儿,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仇恨,她也从来没想过要靠秦御什么。   她不再多想,又拿起了书,这次没再跑神。以至于秦御回来的时候,顾卿晚都没听到动静,手中的书被拿开,她才微诧的抬起头来。   她的双眸已经有些微微泛红,有点干涩的使劲眨了眨眼,秦御不赞同的蹙眉,道:“往后夜里不要再看书!”   他说着,拽了她一下,顾卿晚便顺势倒在了秦御的腿上。秦御大掌按在她的眼眸上,顾卿晚乖顺的闭着眼睛,感受他干燥微热的掌心,轻轻的一下下的在她的双眼上揉按。   很舒服,她轻轻勾起唇来,道:“要是夜里看书,还有美男提供这样体贴周全的服务,那我该天天熬夜看书才对。”   秦御轻笑一声,手上动作不停,道:“真把爷当成你的丫鬟了,啊?”   说着腾出一只手来,对着顾卿晚的臀部重重拍了一巴掌。   刚刚从秦御袖口滚出来的兔兔,听到那一声响,小身子一抖,捂了捂脸,替顾卿晚疼的慌。   “吱吱!”   它跳到秦御的手臂上,抗议的叫了两声,明显是在提顾卿晚保驾护航。   秦御鼻腔哼出一股气来,“吃里扒外的东西!”   顾卿晚却捂着屁股,揉着坐了起来,将兔兔捧起来放在脸边儿蹭,道:“殿下现在才喂过它几回,兔兔现在吃的是我的,这叫知恩图报,若它向着你,那才叫吃里扒外呢!”   兔兔站在顾卿晚的掌中,深表赞同的使劲点着小脑袋,玉莲花的花蜜可不是白吃的,它是知恩图报的好灵宠。   不过最近好像花蜜吃多了,它觉得发育的很迅速,貌似已经提前进入了成年猴的行列,天天看着两个主子腻歪,它觉得一只猴的日子,真是寂寞如雪啊。   见顾卿晚逗弄着兔兔,好像特意不问他去父王书房的事情,秦御抬手扯掉腰带,抿了下薄唇,站起身来。   顾卿晚似想起身帮忙,秦御抬手,道:“爷自己来,你躺着便好。”   他自行脱着衣裳,将外袍丢在旁边的春凳上,却听顾卿晚蓦然道:“我都明白的,殿下不用觉得愧疚。”   秦御怔了下,转过身,顾卿晚一只手托着兔兔,一只手轻轻给它理着毛,脸上挂着几分笑意,眸光清澈,道:“礼亲王应该不至于将那张保证书销毁吧?”   秦御迈步走过去,再次坐在床前将顾卿晚搂在怀里,抚了抚她的脸颊,道:“对不起……”   顾卿晚其实并不怪秦御,秦御是礼亲王府的二爷,家族的安危他必须放在首位。谋逆这种事儿,在现代人眼中不过是理所当然,适者生存,可在古代人眼中却是大逆不道,他们讲的是忠义。   礼亲王虽是秦英帝的皇叔,但先帝驾崩,令礼亲王摄政,对义亲王并不薄,礼亲王篡其儿子的位,并不占理,是不忠不义。且秦英帝现在并没有做任何天怒人怨的事儿,也没对礼亲王府怎么样。而秦御,他身上有家族责任,他不可能为了她,把整个礼亲王府拖下水。   他真若那么做了,不会显得他多痴情有魄力,反倒只会让她觉得他幼稚冲动狂妄。   顾卿晚揽着秦御的腰,轻声笑了起来,道:“殿下不必和我说抱歉,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女人吗?”   秦御揉了揉顾卿晚的发,道:“只是那封保证书可否先放在爷这里?”   顾卿晚抬眸看向秦御,秦御的眸色略有些发沉,像幽静的夜,让人探究不出他的心思。   那封保证书现在放在她手中,其实她也无法让保证书发挥什么效用,以她现在的能耐想和皇帝硬碰硬,那不是找死嘛。   既然留在手中也没用,顾卿晚便也没多言,只点了下头。   秦御俯头捧着顾卿晚的脸,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两人正温存,却忽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到惊慌的脚步声,接着文晴便脸色微白的闯了进来。   “二爷,姑娘不好了!向雪来传话,王妃在秋爽院突然头疼发狂,用头撞墙,被拦下来后,便突然口吐献血,晕厥了过去!二爷快些过去看看吧。”   秦御闻言面色大变,松开顾卿晚便一阵风的消失在了屋中。   顾卿晚还有些没消化文晴的话,待反应过来,也豁然从床上站起身来。   “王妃这些时日不是没再头风发作吗?怎么会突然……不对啊,头风之症也不会吐血啊。”她拧起眉来,见文晴也是惊魂不定的模样,便又问道,“从前王妃可曾有过猛然发作的时候?”   文晴摇头,道:“王妃这病状都十多年了,发作前总会有些预兆的,从来都不曾突然疼痛难忍的。”   顾卿晚听的眉头紧蹙,道:“不行,我也过去看看,许能帮上忙呢。”   她言罢,也大步往外而去,文晴匆匆取了一件秋香色镶蓝边的斗篷追了出去。   ------题外话------   谢谢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芸芸悦 送了2颗钻石、上官飞虹 送了5颗钻石、臭氧圈圈 送了1颗钻石,么么哒   ☆、209 我来治   顾卿晚到秋爽院时,气氛明显很不好,灯火通明的正殿人影憧憧,门帘也不知道是被谁用力扯掉了半边,也没人去收拾,可怜兮兮的半挂着。   院子中丫鬟婆子们像风中的鹌鹑一样,个个缩着身子,脸色发白的候着,大气不敢出。   另有进进出出的丫鬟,动作迅速又沉默无声的垂头忙碌。顾卿晚刚进院子,就听正房里传来礼亲王粗犷愤怒的声音。   “什么叫像是中毒!到底是病了,还是中毒!看不明白吗!?酒囊饭袋!”   礼亲王的声音充满了暴躁,顾卿晚微微捏了捏拳头,看来王妃的情况确实不大好。中毒?礼亲王妃怎么会突然中毒呢。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王妃的脉息有些乱,微臣一时间确实是……确实是拿不定,微臣对毒之一道并不精通,只是觉得王妃的样子,有些像中毒的症状,王爷还是得赶紧的去请太医院的众太医都过来会诊,大家集思广益,早些确定病情,也好对症下药,王妃的情况确实是凶险。”   王太医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惊慌和焦虑。   顾卿晚抿了抿唇,前些时日云瑶郡主在花园里被毒蛇咬了,当时王老太医还表现的非常镇定从容,王老太医能成为王府的客卿,从太医院致仕后被请到了礼亲王府来,可见其医术,此刻竟也乱了方寸。   王妃的情况,竟然如此严重吗?   顾卿晚在院子中站定,不好冒然的冲进去。却听屋里又传来秦御的微冷的声音。   “父王若是只会对太医吆喝使威风,还是先出去吧,母妃现在不需要父王如此吵闹于她。”   秦御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平静,然而顾卿晚却从这平静中听出了一种压抑到极点的冰冷和躁动。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有你这样跟老子说话的吗?!”   “我什么意思,父王不明白吗,父王与其在这儿耽搁王太医给母妃医治,还不如出去好好琢磨琢磨,若是中毒,又是您哪个心肝宝贝干的好事儿,再顺便想想,怎么保人。”   “秦御!”   礼亲王的低吼声传来,顾卿晚不禁闭了闭眼睛,直觉礼亲王这是要揍人。   果然,屋里即刻响起了秦御满含嘲讽的声音,道:“我母妃还躺在那里,你这是要当着她的面打她儿子吗?行啊,动手吧,左右父王不缺儿子嘛。”   秦御欠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屋子里却诡异的恢复了安静,再没一点声音传出来。大抵是王太医在给礼亲王妃用什么法子控制病情。   顾卿晚拧着眉,正想寻个小丫鬟进去通报一声,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顾卿晚望去,就见几个穿金戴银,各具风情的女人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几个女人明显是礼亲王的妾室们,顾卿晚虽然进王府也很是有些日子了,但是因她平日就爱窝在院子里看书画图什么的,故此,竟是还没碰到过礼亲王的这些女人们。   今日头一次见面,顾卿晚难免多打量了两眼,走在最前头的大抵就是另一个侧妃崔氏了,她瞧着已经不年轻,好像也不怎么注重打扮,穿着一套暗青色缂丝面长褙子,黯淡的颜色,衬的她本就不年轻的面容好像更老了一些。她脸上眉眼间带着常年不得志的郁色,显得有些刻薄。不过,若是仔细打量,会发现她的五官其实生的很好,是个美人。   听说崔侧妃年轻时也曾得宠过,有孕过三回,只可惜孩子都没站住,不是小产了,就是夭折了。   崔侧妃也因为郁郁寡欢,在自己的清兰苑中吃斋念佛,深居简出。礼亲王已经好几年不曾去过她那里。   崔侧妃的身后紧跟着个女人,穿鹅黄色烟纱小袄,腰间系着淡紫色宫绦,下头是一条白色软纱裙,生的眉清目秀,气质清雅柔婉,和崔侧妃走在一起,显得特别的年轻娇美。这个应该是四郡王的生母赵夫人了。   赵氏后头还有三个女人,或娇媚明艳,或俏丽多姿,或弱柳扶风,当真是各有千秋。   不过这会子,除了走在最前头,一副万事都和我不相干,一脸淡漠麻木的崔侧妃以外,其她几个女人脸上都挂着明晃晃的担忧之色,有的还微红着眼眶,一副王妃是她们衣食父母,万万不能有事的模样。可是她们中有的,却连眼底的幸灾乐祸都没遮掩好。   顾卿晚瞧着这群莺莺燕燕,低了头,有些嘲讽的牵了牵唇角。   眨眼间几个女人便进了院子,也到了廊下,见顾卿晚站在这边,赵氏率先走了过来,道:“顾姨娘来多久了?可知道王妃现在怎样?”   顾卿晚抬起头来,迎上赵氏夫人关切的眼眸,她福了福身,道:“见过赵夫人,我也是刚过来,王太医正在救治,王爷和二爷都在里头,旁的便不清楚了。”   穿洋红色洒金长褙子,面容娇媚明艳的女人也走了过来,扫了两眼顾卿晚,却道:“顾姨娘果然是名不虚传,瞧这生的,真是倾国倾城,又是从前首辅家的千金,这通身的气派,当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比的。也就是王妃这里能劳动的了顾姨娘移步,咱们轻易想见顾姨娘一面可是不能够的。”   她声音娇柔甜美,可说出的话却句句带刺,不是个省油的。   顾卿晚顿时明白这是谁了,张姨娘,一个多月前张姨娘过双十的生辰,宴请王府的女人们过去吃酒,让丫鬟来雪景院说了一声,还送了张请柬。   顾卿晚因和她不熟,当时又正忙酒楼的事情,故此便没去,不过却让文晴过去送了一份不算轻的生辰礼。不过很显然,她还是将这位张姨娘给得罪了。   顾卿晚有些厌烦,在这时候也不想跟张姨娘打口水仗,便笑了笑,没接腔。   张姨娘被扫了面子,娇媚的脸上闪过些狞色,不过她显然也知道现在不是和顾卿晚起争执的时候。忿忿的冷哼了一声便走开了。   气氛便得有些凝滞,却与此时,院外有丫鬟喊话,道:“世子爷回来了!世子爷回来了!”   顾卿晚抬眸瞧去,正看到秦逸一身银白色的长袍,一手提着一个人,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冲进了院子。   他的步伐极快,一阵风般便跃上台阶,带着人进了屋,顾卿晚只看到被秦逸提着的两个老太医白胡子在灯影下一闪而过,三人就消失在了院中。   陈嬷嬷听到方才丫鬟们的呼声,迎出来,话都没说出口,秦逸便进去了。陈嬷嬷抹了下眼,正要跟着进去,顾卿晚却唤了一声,“嬷嬷请留步。”   陈嬷嬷脚步顿住,看来,顾卿晚忙上了台阶,道:“嬷嬷,我能跟进去看看王妃吗?”   陈嬷嬷的脸色极差,眼眶红红的,神情有些惊魂不定,愣了下才道:“是,是,姨娘跟着寂空大师学的医术,姨娘是懂医的,快,快跟老奴进去。”   她说着,拉了顾卿晚的手臂便急匆匆往屋里走。她的手劲挺大的,捏的顾卿晚有些疼,顾卿晚却没吭声,心里越发往下沉了沉。   进了内室,顾卿晚望去,就见礼亲王神情有些颓丧的坐在八仙桌旁,紧紧拧着眉头。   床边,三个太医正围着礼亲王妃诊治,把脉的观察的,还有施针的。秦御一脸沉寒之色,身子显得有些僵硬,就站在床边,也正看着床上躺着的礼亲王妃。   能镇得住场子的倒是秦逸,他身上长袍明显有些脏乱,大抵是因为跋涉着带太医赶过来,气息不怎么稳,只是面色却还沉稳,手中捧着一杯水正补充体力,喝了两口,将茶盏转身递给丫鬟,回头拍了拍秦御的肩膀,然后重重捏了下。   秦御紧绷着的身姿似乎略松弛了些,瞧着没方才那么挺拔,可却瞧着舒服了许多。方才他那沉默站着的样子,就像一根紧绷到了极致的弓弦,让人看一眼,就跟着捏了喉咙一样有点透不过气。   顾卿晚站在一边儿没好往前凑,太医挡住了视线,她一时也看不到礼亲王妃的样子,想了想,顾卿晚侧身低声冲陈嬷嬷道:“不是说王妃吐血了吗?吐的血呢?拿去给太医看。”   陈嬷嬷应了一声,忙忙去了,片刻后拿着沾染了血迹的素白绫缎上前,道:“张御医,冯御医,这是方才王妃昏迷前所吐的血。”   被秦逸提来的两个太医,一个是太医院的院判冯大人,一个是擅长毒之一道的张大人。   闻言,冯大人率先神情凝重的接过了帕子,凑至灯前,仔仔细细的看了,又抹了一些在手上,搓揉了两下,放在鼻端闻着。   随着他走开,露出了躺在床上的礼亲王妃来,顾卿晚瞧过去,顿时也变了面色。王妃一脸纸金,瞧着竟死气沉沉的,眉目间净是灰败之气,骤然一瞧,简直不像还有气息的样子。   王太医收了给礼亲王妃的施针,抹了一脑门的汗,看向冯太医,道:“我给王妃扎的是缓解头疼之症的几个穴道,另外又封住了近心脉的几处大穴,只是还是要尽快的确定到底是什么病症,赶紧给王妃用药才好。王妃的脉息很弱很乱,冯大人可有论断?”   冯大人沉吟着摇头,道:“王妃的脉象已很微弱,时沉时浮,似迟似数……阴血衰少,阳气不足,虚阳外浮,不对,脉象又变了,这……老夫也瞧不出是为何故啊。若说是中毒,又是何种毒呢?”   “是婆娑花之毒!”   旁边仔细查看血迹的张太医突然惊呼一声,口气却非常的肯定。   “婆娑花?那是什么?”   见冯太医和王太医都面色大变,礼亲王禁不住站起身来,问道。   那厢秦御上前一步,道:“既然知道是中毒还不赶紧施救!”   “对,对,先施救!”礼亲王附和。   可三位太医脸色难看,却没动,张太医将手伸出来,道:“王爷请看。”   顾卿晚也拧着眉看了过去,却见张太医的指腹微微发红,她方才就看到了,张太医就是用这两根手指沾染了血迹,见他的手微红,她还以为张太医是让看礼亲王妃沾染在他指腹的血,可仔细一瞧却面色微变。   他的指腹上血迹早就被擦掉了,他的指腹发红,是因为指腹上的皮像被腐蚀掉了一般,露出了里头的红色嫩肉来。   张太医道:“王爷,方才微臣就是用这两根手中轻沾了一点王妃的血迹,然后指上便有灼烧感,血迹擦掉微臣的手指就被灼掉了一层皮肤,这是因为王妃的血液中已经有婆娑花的毒液,毒液作用的结果。这婆娑花是滇南密林中极为罕见的一种花草,两百年一开花,花形浑圆,犹如满月。夜色中会发出幽蓝的光,远远看去,花朵像坠落的星辰一般,因花枝极为纤细,无风自动,婆娑舞动的样子,非常美妙,故此才被称为婆娑花。”   “你说这些干什么!先解读!”礼亲王不耐烦的暴躁声音响起。   张太医脸色沉重,道:“王爷赎罪,这婆娑花毒,请赎微臣,无能为力!”   张太医说着跪在了地上,礼亲王面色大变,猛然又盯向了王,冯两位太医,两人却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王太医满头冷汗,一脸苍白,道:“王爷,婆娑花毒,无药可医,无人会医。婆娑花虽美丽,但毒性巨大,婆娑花的花汁,一滴便可毒死一只老虎。因其毒性太大,根本无人敢靠近,毒液也无人能拿到,故此微臣等人也只是在书上看过,从来不曾遇到过这婆娑花毒,更莫说是解毒了。”   秦御紧紧握着拳头,虽然从方才起便一言未发,可一身的寒冷之气,顾卿晚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得到。   他像是有些受不了这结果,猛然上前一步,将王太医给提了起来,道:“一派胡言!倘若没人敢靠近,毒液无人能拿到,母妃又是怎么中毒的?!”   王太医被揪着领子,骇的根本说不出话来,还是张太医回道:“听说,有人发现婆娑花后,会将大象驱赶过去,象身蹭上花液,大象发狂而奔,很快就会全身爆裂,流血而死,大象死后,小心的收集其血块,兑入充足的水,可得到一种效力要小上许多的婆娑花毒……”   “寂空大师可会解这种花毒?倘使无解,母妃会怎样?”   秦逸的声音响起,听上去是极平静的,然则微颤的尾音却泄露了心绪,秦御像是有些无力,在秦逸出声时,已闭上眼,丢开了抓着的王太医。   王太医惊魂不定的跪在地上,捏着嗓子咳了起来。   张太医摇头,道:“据微臣所知,寂空大师云游时曾将过此婆娑花毒,可是却无能为力,微臣曾拜读过寂空大师的《毒经杂录》里头将婆娑花毒列在至毒之中,上面并无解毒的任何见解,像鹤顶红这样的毒,里面却标准有解毒浅见,可见……”   张太医没说下去,他叹了一声,才又道:“王妃的毒应该还在腹脏之中,可很快毒液便会侵蚀腹脏,流窜全身,引爆血脉,王妃……王妃会七窍流血,血脉爆裂,流血而亡。”   礼亲王闻言身子一晃,往后退了一步,手撑在八仙桌上,这才勉强站住。秦逸脸色顿时也煞白,秦御依旧紧闭眼眸,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双拳握的太紧的原因,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青筋暴起。   陈嬷嬷已经跌坐在了地上,瘫软一团。   顾卿晚拧眉听了半天,这时候她禁不住上前一步,道:“几位太医的意思就是,王妃她已经神仙难救,只能等死了?现在带着王妃去大国寺是不是也来不及了?”   张太医看向顾卿晚,虽然不知道她是何人,但见秦御几人都没阻止她,便回答道:“是,王妃坚持不到大国寺,且就算能坚持到,寂空大师也未必能有法子。”   顾卿晚却点了点头,道:“那好吧,王妃就交给我来医治吧!”   张太医闻言张大了嘴,惊愕的瞪着顾卿晚,冯太医也是回不过神来,倒是王太医突然开口,道:“顾姨娘知道这种婆娑花毒?会解这种毒?顾姨娘是寂空大师的高徒,难道说寂空大师已经会治这种花毒,且传授给了顾姨娘?”   顿时礼亲王和秦逸也都像重燃了希望一样,都目光灼灼的盯向了顾卿晚。而秦御也猛然睁开眼眸,一大步到了顾卿晚的身前,捏着她的手臂,道:“卿卿,你能救母妃?你有法子的,是不是?!”   他双眼血红,眸光逼人落在她的脸上,四目相对,顾卿晚觉得自己是他现在能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事实上,此种情况下,她也确实是。   手臂被秦御捏的生疼,顾卿晚却没挣扎,只道:“不,我不知道这种花毒,但是我可以试试,左右王妃已经被他们宣布没救了,殿下能不能让我试试看?我会尽力的。”   顾卿晚的话令秦御身子略晃了下,不过转瞬他便咬牙道:“好,你来救母妃!不管结果怎样,我信你。”   他言罢,冲礼亲王道:“让她治!”   礼亲王看了眼顾卿晚尤带着几分稚嫩的脸庞,道:“胡闹!她会治什么,带你母妃去大国寺!”   秦御却直接上前去拽礼亲王,秦逸却上前一步,在秦御的手卡上礼亲王的身子前,扣住了秦御的手臂,秦御血红着眼眸盯向秦逸。   秦逸却没看他,只盯着礼亲王道:“让她治!父王没听到方才张太医的话吗,现在别无选择。父王不想眼睁睁看着母妃死,就让她治!”   礼亲王还在挣扎,顾卿晚已开始吩咐道:“将他赶紧弄出去,你们也都出去,别在这里碍事。你,去让人准备一桶凉水,加多多的冰块,愣着干什么,快去!”   向雪本来已和陈嬷嬷一样,跌坐在床边的角落里,泪流满面,不知所措。被顾卿晚指着鼻子吩咐,又狠狠拽了一下,她才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顾卿晚回头,眼见秦御几个还愣着不动,不觉沉喝一声,不耐烦的挥手道:“赶紧出去!都出去!”   言罢,又冲王太医几个道:“既然放弃了,你们也别杵在这儿,我要给王妃扒衣裳了,出去出去!”   顾卿晚说罢便不再打理几人,吩咐陈嬷嬷,道:“嬷嬷快给王妃脱掉所有衣裳,被子别盖着了,屋里的炭火挪走。你,我说方子,记住赶紧去熬药,生黄茋、甘草、连翘各八钱,生地三两,紫草五两,徐长卿,全蝎……”   她说话间已将满屋子的人指派的团团转,神情极为镇定。   见陈嬷嬷也像找到了主心骨,已经上前让丫鬟扶着给礼亲王妃脱衣裳,秦逸摆手,令太医们都退下,自己也拉着秦御,推着礼亲王一起到外头等候。   ------题外话------   寿司晴 送了1颗钻石、tutouyu 送了5颗钻石、186**5898 送了1颗钻石、lisa67 送了3朵鲜花   ☆、210 救命之恩   顾卿晚指挥着满屋子丫鬟团团转,见该吩咐的都吩咐了下去,她忙又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一只小瓷瓶来,从里头倒了十几颗药丸,全部都放在了茶盏中,然后借着袖子的遮掩,使劲往里头一口气滴了十多滴的玉莲花蜜,将药丸捏碎,充分混合了花蜜。   她端着药丸过去,将那些碎药丸都送到了礼亲王妃的嘴里去。   这些药丸是之前从大国寺回府时,寂空大师所给的那一匣子药丸里的一种,正是解毒丸。   本来顾卿晚是不会随身带在身上的,可是前些天云瑶郡主中蛇毒,却让她有点缺乏安全感,专门挑了解毒药丸出来,放进了荷包,这会子全喂给了礼亲王妃。   王府的下人多,办事也快,顾卿晚刚喂完,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冰水,顾卿晚吩咐陈嬷嬷道:“将王妃抱进冰水里,快。”   陈嬷嬷一惊,道:“那么凉的水,这……”   顾卿晚眉目顿时便是一凌,道:“是受点罪严重,还是丢命严重,嬷嬷分不清楚吗?把王妃泡进去!”   体温下降能够减缓血液流动,顾卿晚却顾不上多解释,并且若是之后她的吩咐都要解释一遍才能被执行,王妃也不用救了。   她的气势太骇人,一下子便震慑住了陈嬷嬷,以至于陈嬷嬷之后再没提任何问题,老老实实,执行顾卿晚的一切吩咐。   陈嬷嬷这样,丫鬟们自然也不敢有半分怠慢。   屋里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抢救,院子中秦御等人自然也坐不住,没有到花厅中等候,反倒都守在廊下。   礼亲王一出来,便瞧见了等在院子中的几个妾室,见秦御嘲讽的目光扫视过来,礼亲王脸色难看,沉喝一声,“都来添什么乱,滚回去!”   赵夫人等人吓的面色微白,一声不敢吭,明显已感受到了不对,谁也没多停留,福了福身便都散了。   礼亲王妃在王府中突然中毒,此前已经有段时日不曾出府,礼亲王怎么想都觉得大概会和自己的妾室有关,一想到万一王妃有个好歹,两个儿子又会如何,这王府又会如何,他就不敢往下想,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直。   秦御这会子显然也没了精神和礼亲王再闹,父子三人空前沉默,站在廊下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宣判。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没将顾卿晚给等出来,倒是等到了寂空大师。   方才三人出来,礼亲王便派了王府的长史拿着他的腰牌往大国寺请寂空大师。   见寂空大师到了,礼亲王脸上焕发出一点光彩来,忙迎下台阶,道:“大师快进去看看,大师一定有办法解这婆娑花的花毒,对不对!?”   寂空大师闻言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王妃吉人自有天相。”   他并没说会不会解婆娑花毒,礼亲王急的直跳脚,正欲再吼,却听身后传来秦御的声音,“卿卿,母妃怎样了?”   礼亲王回头,正看到顾卿晚从屋里走了出来,秦御上前抓着她的肩头,却是看不到她的神情。   礼亲王正着急,就听一道微显疲累却动听的声音像天籁一样响起,道:“王妃应该已经没大碍了,殿下不要着急了。是我师父来了吗?”   顾卿晚说着,正想拂开秦御去看寂空大师,不想她非但没拂开秦御,反倒被他骤然拉进了怀中,紧紧抱住。   顾卿晚怔了一下,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投射过来的视线,顿时便烧红了脸颊,这可不是现代,人是会受环境影响的,她这时候可大方不起来,她推了两下,偏秦御抱的很紧,然后顾卿晚便发现,秦御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这个好似无坚不摧的男人,他明显是被吓坏了,顾卿晚心里顿时柔软了下来。秦御身上的人情味,满满的感染着她,令她唇角不觉也勾起来,前所未有的高兴和开心,为她能够救回礼亲王妃,救回他的母亲。   她推拒着秦御胸膛的手,禁不住环住了他,在他肩背上轻轻的拍抚了几下,道:“没事了,没事了。”   秦御好像平复了许多,却没松开她,他低哑的声音在她颈项边儿响起,带着浓浓的感激,却很轻柔,道:“谢谢你。”   顾卿晚便笑了起来,她从前只会因为建造起了一座高楼大厦获得了众人的盛赞而感到由衷的骄傲和开怀,然而今日却发现,救人性命所得到的快乐,也是如此的纯粹美好。   她翘起唇瓣,低声道:“我也很开心。”   礼亲王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略楞了下,浑身都像被抽去了紧绷的弦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他才重新挺起腰板来,急于知道礼亲王妃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偏生那边秦御抱着顾卿晚还没玩没了起来。   礼亲王脸色尴尬而急迫,想要吼开秦御,却又底气不足,怕被当面落了脸面,张了张嘴,点着那边却说不出话来。   还是靠在门边的秦逸抬起手来,捏着秦御的后衣领往后扯了扯,道:“阿御,现在是亲热的时候吗?”   顾卿晚闻言脸又红了下,忙道:“殿下快松开,王妃现在的情景还不大好,只怕是要病上一场的。”   礼亲王闻言像找到了场子一样,忙道:“成什么话,快松开!”   秦御听顾卿晚说自己母妃情况还不大好,顿时松开手,顾卿晚总算从他怀里到了众人的视线下,她看向寂空大师,道:“还请师父给王妃把个脉。”   寂空大师点头,和顾卿晚一起进了屋。礼亲王妃已被安置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色虽然显得非常苍白,但却明显比方才纸金色要正常了。   她紧闭着双眸,还在昏迷之中,顾卿晚和寂空大师小声的说着自己解毒的过程,道:“先后服用了师父给的解毒丸,清化汤,凉血解毒汤,清肠汤。还配合汤药用药浴泡了身子,扎了天枢、气海、外陵穴,后又从脚趾放了有近一碗的血,方才我给王妃摸了脉,脉息虽然微弱,但好像已经平稳了下来……”   寂空大师坐在椅子上,微微倾身摸上礼亲王妃的脉,片刻他才收了手,看向一脸紧张的顾卿晚,道:“王妃体内的毒已经解了。”   他言罢,若有所悟的看了眼顾卿晚的手腕,很显然知道佛舍利存在的寂空大师,猜到了顾卿晚是怎么救了礼亲王妃一命的。   顾卿晚舒了一口气,盯着寂空大师眨了眨眼,道:“这可都是托师父的福,若非师父,我也不可能救得了王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往后我救一命,师父都等坐等建造七级浮屠,师父说是不是?”   顾卿晚这话分明是在说,她身上的玉莲花都是寂空大师的失误造成的,今后她也只会用这玉莲花来救人,不会用其害人,也让寂空大师看在有他失误的份上,替她遮掩,不要将玉莲花的事儿随便说出去。   寂空大师静谧如海的眼眸中闪过些许笑意,双手合十,道:“出家人四大皆空,阿弥陀佛。”   这就是不涉红尘之事,不乱说话的意思了?   顾卿晚吐吐舌头,低声道:“大和尚,我的医术是什么水平你也清楚,现在王妃身体虚弱的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回去歇着了。”   她言罢,站起身来,迈步往外走。如今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耽搁了一夜。这一夜也不知道是因为过分紧张的原因,还是她今日过分透支玉莲花花蜜的原因,总觉得像被晒干了水的花草一样,异乎寻常的疲累。   她刚走出屋子,秦御便迎上前来,顾卿晚冲他笑了下,道:“师父正给王妃开药,王爷,世子爷和殿下可以进去探望王妃了,王妃的情况已经稳定住了。”   礼亲王闻言,大步便进了屋,秦逸冲顾卿晚点头又作揖行了一礼,表示谢意后才跟着进去。   顾卿晚反应有些迟缓,还没来得及回上半礼,秦逸已经进去了。倒是秦御留意到顾卿晚苍白的脸色,异色眼眸闪过心疼之色,道:“辛苦你了,爷让丫鬟送你回去先歇着吧。”   顾卿晚点头,道:“殿下不必顾念我,快进去探望王妃吧,我让文晴扶我回去便好。”   文晴早便守在旁边了,闻言上前扶住顾卿晚的手臂,道:“奴婢会伺候好姨娘的,二爷放心。”   秦御松开顾卿晚,却并没立马进去,示意她先离开。   顾卿晚刚下台阶,等候在院子里的太医们便呼啦啦全围了上来。   “顾姨娘,请问王妃殿下是真的都好了吗?”   “你当真解的了婆娑花毒?你是怎么做的?”   “是寂空大师制出解药传授了你吗?”   ……   秦逸那时候去太医院,不过是将医术最好的两个太医提溜了过来,但是礼亲王妃这样危急,却是请了所有太医过来会诊的,其他太医随后也都赶了过来。只是得知王妃是中了婆娑花毒之后,便都等在了院子里,谁也没靠近。   大家都一致以为王妃是救不了的,此刻见顾卿晚竟然真救回了礼亲王妃,顿时皆有些不置信,忍不住全部凑了上来,围堵着顾卿晚问东问西。   顾卿晚被逼的后退了一步,还没回答,台阶上的秦御已面如寒霜,道:“该你们说话时,一个个缩头缩脑,这会子倒欢实了!”   太医们顿时噤若寒蝉,往后缩着,不敢再言,顾卿晚福了福身,在文晴的搀扶下离开秋爽院往雪景院而去。   回到雪景院,大抵是雪景院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听说了顾卿晚救王妃的事儿,整个雪景院简直就像过大年一样,丫鬟婆子们一个个大半夜的都精神抖擞的,瞧见她回来,迎出老远,面上开出一朵花儿来,像是迎接凯旋的将军。   大抵她们本来伺候她这个姨娘,都觉得前途不怎么样,现在见她成了王妃的救命恩人,顿时便觉得前途无量了。宅院里的下人,还真是最趋炎附势,捧高踩低。   顾卿晚回屋,简单的清洗了下身上的汗渍,倒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竟就是七八个时辰,醒来时,外头天竟然已经黑了,顾卿晚有些发愣,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趴在床边的文晴察觉到动静,迷糊的睁开眼,见顾卿晚拧眉看着外头发呆,文晴顿时坐起身来,露出惊喜之色来,道:“姑娘你可算是醒来了!”   顾卿晚已经想起了之前的事儿来,想到自己竟然从天蒙蒙亮,睡到了天黑,她不觉看了眼手腕处。   看来这玉莲花虽然是融进她的身体里,意念催动便能渗透花蜜,不再局限于一天一滴,可还是不能透支过度,不然身体不会这样累。   她坐起身来,道:“王妃怎么样了?”   文晴扶了顾卿晚一把,笑着道:“王妃一个时辰前醒来过一次,不过没说话就又睡了过去。寂空大师却说王妃没什么事儿了,好生修养个一段时日便能痊愈。姑娘这一睡就是七个多时辰,奴婢担心您睡的太多,夜里走觉,中间叫过姑娘两回,可不管奴婢怎么叫姑娘都没个反应,可把二爷给吓坏了。寂空大师留了药方就走了,二爷便让太医来给姑娘把脉,都说姑娘只是太累了。二爷像是不相信,还发了顿火,差点没将几个太医吓坏,后来还是宋侍卫赶到大国寺一趟,捎回寂空大师的话,也说姑娘没事儿,就是累着了,二爷才算放心。对了,刚刚二爷还守着姑娘呢,一炷香前才往秋爽院去。”   顾卿晚舒展了下身子,觉得精神恢复的差不多,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文晴笑着道:“膳食早就温着呢,姑娘稍等,奴婢吩咐摆饭。”   顾卿晚用了膳食,填饱肚子,文晴才又道:“姑娘不知道,因王妃这次中毒,寂空大师才查出来,王妃这十多年的头风之症,并非真正的头风之症,全是那婆娑花毒在作祟,因所中的婆娑花毒非常非常少,故此才像头风之症一样。这种婆娑花毒引起的头疼,用治头风的汤剂也能起到一些作用,所以太医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且王妃的头风之症也久治不好,若非这次王妃突然毒发,还发现不了这个呢。”   先前就说,礼亲王妃是突然头疼难忍,几欲撞墙,被拦阻后,这才晕倒的。可见头疼就是那婆娑花毒的作用,故此顾卿晚听闻文晴的话也没惊讶,反倒在心里念道,果然如此。   她想了想,礼亲王妃因头风之症,早年刚发病时,成年累月都关在屋子里,也因此忽略了秦御兄弟的成长,更是无法伺候礼亲王,以至于夫妻感情多年都很淡漠,且都疏离成了习惯。   这很明显,王妃得病的好处都让礼亲王的妾室给占去了嘛,所以下毒的应该就是礼亲王的哪一个妾室。   那个妾室居心叵测,一直在控制着王妃体内的毒量,她这么多年都做的很好,都没有被发现。   而今年会被发现,顾卿晚觉得大概是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礼亲王妃今年毒发,因为她在汤药里加了玉莲花蜜的缘故,王妃好的特别快,且没再连续性的毒发,故此那个下毒的人只能再度出了手。   而第二个是,如今礼亲王突然开始挽回礼亲王妃了,且很明显,这段时间,礼亲王妃和礼亲王的感情有缓和的趋势,王爷频频留宿秋爽院,下毒的那人自然不能坐视这种情况,故此她可能是加大了用量,结果却一不小心酿成了意外,反倒暴露了下毒一事儿。   顾卿晚想到礼亲王妃面如纸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模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婆娑花毒太霸道,寻常的药根本就解不了毒,只有玉莲花花蜜成百倍的催发解毒药性,王妃才被救了回来。顾卿晚想到若不是玉莲花的花蜜,礼亲王妃必死无疑,她一颗心便沉沉的像压着石块。   她头一次体会到那种一入宫门深似海的感觉,礼亲王妃何等身份,中了毒竟然还十多年都不被人知,备受折磨,还一直以为是月子里出门,没能修养好的缘故。   想到混成王妃这样,还面临着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危险和悲剧,顾卿晚便半点安全感都没有,觉得毛骨悚然的。   像她这样的妾室,简直就是分分钟炮灰的货啊。   她揉了揉微有些苍白僵硬的脸颊,使劲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甩开心头的凉意,吩咐文晴道:“给我拿件披风来,我到秋爽院去再看看王妃。”   文晴忙应声而去,片刻后取了件深蓝色织锦斗篷过来,给顾卿晚披上,仔细系好带着,又招呼了两个小丫鬟来打着灯笼,才跟着顾卿晚往秋爽院去。   顾卿晚还没进秋爽院,消息便传了进去,陈嬷嬷远远的就亲自迎了出来,一路上丫鬟们纷纷行礼问安,完全和平日顾卿晚来秋爽院时不一个待遇。   这虽然是好事,但却愈发衬的她从前不被人看在眼中,不得尊重。顾卿晚相信,若然她是秦御的正妻,得到的应该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这么想着,她心中便有些不大舒服,旋即又觉得自己矫情了些,人家热情了,她反倒有意见了,她甩了甩头,笑着冲陈嬷嬷道:“嬷嬷客气了。”   陈嬷嬷脸上已恢复了神采,道:“应该的,应该的,姨娘是王妃的救命恩人,便是奴婢们的救命恩人。姨娘不知道,若是王妃有个好歹,这秋爽院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顾卿晚闻言便明白了陈嬷嬷的意思,礼亲王妃若真是中毒而死,她们这些伺候的不管是干净不干净,冤枉不冤枉,都是失职大罪,全部都得跟着陪葬。   顾卿晚笑了下,不再多言,只道:“王妃怎么样了?这会子可还好?”   陈嬷嬷便忙向顾卿晚汇报了这一天礼亲王妃的情况,末了道:“寂空大师回了大国寺,王妃便一直是冯太医和张太医每隔半个时辰请一次脉,今日用了三次汤药,都是寂空大师一早留的那方子。不过寂空大师也说了,那方子吃上一剂,让太医按照王妃的情况酌情更改方子。傍晚时,王妃醒过来一次,冯太医瞧过脉,说是已经大好了,写了张方子,只是王爷和二爷的意思都是等姨娘醒来,姨娘看过后,再看看这方子改还是不改。”   顾卿晚闻言有些汗颜,她就是用玉莲花作弊了,她给王妃解毒的方子都是最寻常的解毒方,可是明显礼亲王和秦御他们现在都将她当成神医了。   冯太医可是太医院院判,开的方子自然是稳妥的,倒让她来斟酌拍板后决定用不用,顾卿晚脸有点发红起来,纯粹是被臊的。   ☆、211 侧妃不如金子   礼亲王白日守着王妃,礼亲王妃傍晚醒过来后,他和秦逸便回去歇了,故此,顾卿晚到时,只有秦御在。   听到她来了,秦御快步迎了出来,见顾卿晚果然醒了过来,脸色也恢复了红润,他像是整个人都被光照过一般,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   他上前拉住顾卿晚的手,异色眼眸中流淌着温柔的光,像一缕默默流淌的小溪,清澈绵长。   顾卿晚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微微偏了偏头,道:“殿下今日可歇息过?”   秦御见她第一句就是关心自己的话,心里愈发熨帖舒畅,只觉这一个日夜当真是经历了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他攥着顾卿晚的手,道:“白日父王和大哥守着母妃,爷回雪景院睡了两个时辰的,倒是卿卿你,可是累坏了,怎么也不多歇息片刻就过来了。”   顾卿晚摇头,道:“我睡的够多了,这会子精神的很,过来看看王妃。”   两人说话间进了内殿,顾卿晚望去,就见一个看着陌生的丫鬟正跪在床边,用沾了温水的帕子给礼亲王妃润唇。   屋里还站着几个丫鬟,瞧着却都有点眼生,顾卿晚知道平日伺候的向雪等人大抵是已被关押起来等着审问了,她不动声色,只当没看到,走上前。   王妃的脸色有些潮红,顾卿晚触手摸了摸,额头有些烫。   昨夜为了减缓血液流动,大冷天的将王妃丢进了冰水中,王妃伤寒也是在所难免的,顾卿晚抿了抿唇,坐下来给礼亲王妃又把了把脉,见秦御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她将王妃的手放好,才笑着道:“殿下不用那么紧张,王妃已经没事了。就是现在有些伤寒,身体也很虚弱,好生调养些时日就无碍了。只是,王妃吃了这么多苦,那下毒之人着实可恨!”   秦御脸色有些沉寒,眸光带着凌冽的冷,道:“查出来,不将她薄皮抽筋便不足以泄恨!”   顾卿晚将手覆盖上秦御的,用力握了握。   那下毒之人确实可恨,十七八年了,不仅剥夺了秦御兄弟小时候享受母爱的权利,更让王妃年年都吃这么多的苦楚,处心积虑,阴险歹毒。   若她是秦御,大抵也恨不能将其扒皮抽筋都不足以泄恨。   不过这若查出来真是礼亲王的哪个妾室所为,想必礼亲王和王妃刚刚缓和的夫妻关系,又得生出波折来。   顾卿晚抿了抿唇,道:“殿下可能不知道,这次王妃中毒晕倒,也许还有我的作用在其中。”   见秦御拧眉不解的看来,顾卿晚又道:“前些时日王妃头风之症发作,我不是日日过来伺候汤药吗?我其实在王妃的汤药里加了一些药,这种药在昨夜给王妃解毒时,我也用到了的。”   陈嬷嬷站在一边儿,也听到了顾卿晚的话,不禁拍了下手,一脸惊悟,道:“姨娘怎么不早说,先前王妃和老奴还纳闷呢,王妃这次的头风之症怎么会好的那么快,而且好了以后便再也没有复发,百思不得其解,原来原因竟在姨娘这儿呢。不过,姨娘是怎么将药加进王妃的汤药里的?奴婢们怎么都没发现?姨娘是那个时候便怀疑王妃是中毒的吗?姨娘怎么也不说出来呢。”   陈嬷嬷倒没有责怪顾卿晚的意思,毕竟顾卿晚救了礼亲王妃的命,且之前在礼亲王妃的药里做手脚,也治了礼亲王妃,她只是又惊又怕,惊讶于顾卿晚先前隐瞒大家的作法,也有点害怕,她们伺候王妃竟然都没发现顾卿晚的动作,这得是多大的纰漏啊。   顾卿晚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觉得这次的事儿,可能和先前她给礼亲王妃治头风病有关,这才开了这个口。   她冲陈嬷嬷笑了笑,道:“嬷嬷们没发现我动手脚,那是因为我放进汤药的是很小的药丸,入汤药便立马化了,不容易被发现。最主要的还是,我没有谋害王妃的理由和动机,嬷嬷和王妃都相信我,这才让我有机会靠近了王妃的汤药。这并不是嬷嬷和丫鬟们的失职和纰漏,嬷嬷也不必惊慌自责。”   她言罢,这才看向秦御,又道:“殿下也知道的,王妃头风之症发作那会子,我还没有跟着寂空大师学医术,当时我就算将那药丸拿出来,也不定会被用。我也是怕麻烦,才直接偷偷加进王妃汤药里了。左右起作用了固然是好,即便不起作用,我也能保证绝对不是对王妃的病情有害,所以便隐瞒了下来。不过,我当时确实没发现王妃是中毒,我那药丸就是能治头风病的。”   见秦御点头表示不怪她,顾卿晚才笑着又道:“不过很多药都是有多种功效的,婆娑花毒引发了王妃头疼,太医用治头风病的药却缓解了头疼之症,很明显,治疗头风病的药就有一定的解毒功效。所以我这个药丸,可能是功效更大一些,所以当时误打误撞的就解了一部分王妃体内的毒。”   秦御闻言已经明白了顾卿晚的意思,道:“爷就说那人下毒十七八年都不曾暴露,怎么这回反倒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原来,原因竟在这里。”   顾卿晚点头,道:“人的身体对毒药也是能产生抵抗力的,就像那人刚刚给王妃下毒的那两年,王妃发作的特别厉害,成年累月都不能出门。慢慢的王妃适应了这种毒,表现出来便是头风之症得到了控制。今年我误打误撞解了一些王妃的毒,那个下毒之人却不知道这点,她只以为王妃对这种婆娑花毒已经不敏感了,所以她一定是加大了花毒的分量,以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王妃再次头风发作起来。可谁知,加大分量后,却让王妃一下子受不了,爆发了出来,反倒差点被那人毒死。所以,王妃这次的灾祸,我也是有责任的,若非我解了一部分毒,那下毒之人也不会下狠手,王妃也不会中毒这么严重。”   见顾卿晚面露歉疚,秦御将她拉进怀中,抚了抚她的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救了母妃的性命,爷都记在心里。”   陈嬷嬷也忙开口,道:“姨娘可千万不要这样说。这次王妃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然,那婆娑花毒一直发现不了,王妃被当成头风之症一直治下去,每年都受头风之苦便罢了,毒素堆积,将来还不定会怎样呢。更何况,那下毒之人,也暴露不出来,这样的祸害藏在暗处,早晚得酿成更大的祸患来。”   连陈嬷嬷都能想明白的道理,礼亲王和秦御他们自然是再明白不过的,又怎么会责怪顾卿晚。   顾卿晚闻言舒了一口气,看了眼还晕睡着的礼亲王妃,道:“可有查出来,王妃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吗?”   秦御摇头,道:“母妃一直没真正清醒过来,该审的人都关押起来了,该盯的也都盯了起来,等母妃清醒便查。”   这事儿显然秦御和礼亲王他们都有数,顾卿晚便没再多问。刚好冯太医听闻顾卿晚过来了,便过来商讨更换药方的事儿,顾卿晚和冯太医讨论了下王妃的病情,趁机还请教了冯太医几个问题,倒引得冯太医正二和尚摸不着头,弄不清顾卿晚的医术到底是高是低了。   顾卿晚白日睡的太多,夜里倒精神很大,秦御这夜要留在清爽院里守夜,顾卿晚索性便也留了下来。   是日夜,秦御直接让陈嬷嬷在脚踏上铺了被褥,他就睡在床边的脚踏上,倒是让顾卿晚歇在了靠窗边的罗汉床上,陈嬷嬷和丫鬟反倒被留在了外间。   夜里内室只留了一盏羊角灯,顾卿晚躺下后,翻来覆去的没睡着,想着躺下时礼亲王妃还有些发热,她便起了身,绕过脚踏上的秦御,到了床边,俯身摸了摸礼亲王妃的额头。   触手温热,却已没有烫人的感觉,顾卿晚又给礼亲王妃把了下脉,脉息已平稳的多。   她将礼亲王妃的手放回锦被中,看着沉睡的王妃发起呆来。   也不知道默默坐了多久,她才猛然回过神来,站起身,却不想回头就对上了躺着的秦御一双清亮的眼眸。   顾卿晚怔了下,秦御已往旁边挪动了一下,冲顾卿晚伸出手来。   顾卿晚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被他带着在旁边躺下,两人一起挤在狭小的脚踏上,昏黄的灯影下四目相对,烛光微微摇晃,有种静谧的安然。   秦御的目光温柔的像冬日和煦的暖阳,他抚了抚顾卿晚的脸颊,低声道:“睡不着吗?”   顾卿晚笑着摇头,道:“白天睡多了,这会子一点都不困,殿下正经没睡多久,怎么还不睡?我吵醒你了?”   秦御却没回答,只是目光幽深的盯着顾卿晚,用拇指轻轻的摸索着她的眉稍眼角,片刻才道:“方才你坐在母妃床边在想什么?”   顾卿晚怔了下,本能扫了眼床榻上的礼亲王妃,道:“没想什么啊,就是白天睡的多,头脑有些发沉,不知不觉就发了呆。”   秦御却眸光微敛,他方才看着她坐在床前的背影,分明瞧出了低沉和抗拒,且她不自觉的双手环抱着,像是在寻求自我保护。   秦御瞧着顾卿晚微微垂落,有些逃避的眼眸,捧着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他一字一顿的道:“我不是父王,我是不会让你像母妃一样,面临这样的境地的,相信我!”   秦御的声音压的很低,可是却掷地有声,微微震荡着耳膜,他的神情很认真,他的异色眼眸坚定而沉稳,好似深沉的大海。   顾卿晚相信他的决心,可她对未来却依旧没有信心。礼亲王甚至还给了王妃正室之位,可是又如何?王妃还不是受尽了委屈和苦楚。秦御连正室之位都无法给她,又怎么能保证将来不会让她像礼亲王妃一样,不受委屈和苦楚。   他现在就让她足够委屈,足够受苦了。如果有一份爱情,却要让她用自尊和骄傲去换取,用委曲求全,丧失自我去交换,她会选择丢弃这份爱。   顾卿晚笑了下将头枕在了秦御的肩头,心硬如铁,道:“我知道了,殿下快睡吧。”   秦御原就极累了,此刻将顾卿晚揽在怀中,闻着她身上那种熟悉而温暖的香味,闭上眼睛,转瞬间便睡了过去。   翌日,天不亮,礼亲王妃便清醒了过来,顾卿晚给她把了脉,身体已好了许多。陈嬷嬷已是吩咐丫鬟去通知礼亲王和秦逸。   礼亲王到时,冯太医正在屋里给王妃请脉,顾卿晚倒避到了外室,准备带文晴回雪景院去。   礼亲王瞧见顾卿晚便含笑道:“王妃当真醒来了?没什么事儿了”   顾卿晚福了福身,道:“王妃没事了,王爷放心吧。”   礼亲王顿时舒了一口气,脸上笑意扩大,连连道:“好,好。这回多亏你救了王妃的性命,阿御这臭小子倒是会挑女人!好,这个妾纳的好!”   顾卿晚,“……”   顾卿晚也觉得秦御真是会抢女人,她觉得自己有圣母的潜质。秦御强行纳她,她没趁着夜里给他一刀子也就罢了,还无偿给礼亲王府建造了浮云堂,帮礼亲王妃照顾花房,教礼亲王府的暗卫们易容术,还充当大夫给王妃解毒。   简直就是以德报怨的典范啊!要是弄个大秦年度最佳贤妾评选的话,她这样的怎么都应该得奖啊。   不过转瞬顾卿晚便自嘲的笑了,历来就只有说贤妻美妾的说法,妾只要负责美貌就成了,若是摊上个贤字,那就不专业,就是不本分了。若是真有评选,她这样的就是正室们的公敌,反社会的败类,只能遭受唾弃吧。   “你放心,这次你立了大功,本王是一定要重重奖赏的,今日本王就往宗人府去一趟,先给你提上侧妃之位。”   礼亲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顾卿晚干笑着又冲礼亲王福了福身,道:“王爷还是多赏赐点金子吧,我更喜欢金子。对了,王妃已经醒来了,王爷快进去探望吧,我便先告退了。”   她言罢,绕过礼亲王往外走去。   礼亲王却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更喜欢金子?果然神医什么的性情爱好都古怪。”   礼亲王摇头进了内室,那厢顾卿晚出了秋爽院,文晴却高兴的很,亦步亦趋的跟在顾卿晚的身后,道:“姑娘怎么能和王爷说更喜欢金子呢,这万一王爷给当真了可怎么办啊!”   顾卿晚回头诧异的看了文晴一眼,道:“就是让王爷当真才好啊,你以为我和王爷开玩笑啊?”   文晴,“……”   她怔着站定,眼见前头顾卿晚已经走出了老远,她才神情微急,紧追了上去,道:“姑娘啊,你是怎么想的?虽然金子也很好,但侧妃之位却不是金子就能买得来的啊。侧妃可是要上皇室玉蝶的,是有诰命品级的,将来死后也能享香火的。姑娘又不缺银子,怎么能为了金子不要侧妃之位呢!”   文晴说的起劲,顾卿晚却不做回应,脚步更快了,她的个子比文晴高一头,腿也长,转瞬又将啰啰嗦嗦的文晴甩到了身后。   文晴急的额头冒汗,提起裙子,“姑娘,姑娘,你别走那么快,姑娘你想想奴婢说的,不能丢了西瓜捡芝麻啊,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礼亲王妃清醒了过来,礼亲王才开始查王妃中毒之事。早先伺候王妃的丫鬟都已被关押了起来。   没有外界的一点消息,也不知道王妃究竟怎么样了,以至于这些丫鬟们简直度日如年,不知道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   如今一个日夜过去,却还是没有人来审问她们,以至于她们都在猜测王妃可能已经死了,所以王府在忙着悲伤办丧事,以至于都顾不上她们了。   就在这些丫鬟处在崩溃边缘时,她们被放了出来,跪在耀眼的阳光下,她们一个个滴水未沾,又饱受折磨,以至于这会子个个都憔悴不堪,神情恍惚,满面惊恐。   礼亲王沉着脸进了院,负手站在台阶上,道:“王妃中毒一事儿,谁做了什么,或者知道什么,现在就站出来。本王只给你们一次机会,错过了,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结果,死!”   丫鬟们顿时便惶恐的跌坐成一瘫,然后便有人开了口。   “王爷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做。王妃是吃了一碗燕窝粥才突然发病的,那碗燕窝粥是小厨房做了后,是向梅端给王妃的。”   这丫鬟一开口,那叫向梅的丫鬟便惊恐的砰砰磕起头来,哭着道:“王爷明鉴,奴婢就是端了燕窝粥给王妃,可是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礼亲王目光锐利,盯着向梅不言语,向梅磕头磕的更加厉害了,“王爷,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燕窝粥是小厨房董妈妈做的,是她,一定是她下的毒。”   董妈妈闻言满脸恨色的盯着向梅,尖声道:“小蹄子,你再胡言乱语,老娘撕烂你的嘴!你个黑心烂肺的,污蔑老娘!你不得好死!”   礼亲王被吵的脑仁疼,他已经吩咐陈嬷嬷去查礼亲王妃中毒当日接触的所有东西。虽然王妃是食用了燕窝粥后没多久毒发的,可礼亲王却并不觉得燕窝粥有问题。   虽然婆娑花毒非常霸道,可是王妃中的却算慢性毒,那婆娑花毒是一点点,长年累月送进王妃身体里的。所以不管是毒药下在吃食中,还是所用的东西里,这种东西应该是王妃每日都能接触到的。   而燕窝粥这种东西,礼亲王妃从来不爱,很少吃,中毒那日,礼亲王妃不过是心血来潮用了一回罢了。   果然,很快陈嬷嬷就过来了,却冲礼亲王摇了摇头,道:“当日王妃吃的东西,加上秋爽院的小厨房,奴婢都已经让人仔仔细细的检查过,确实都没发现问题。”   礼亲王闻言蹙眉,目光巡视过院中噤若寒蝉的丫鬟们,道:“都不肯说?好!好,那便统统给本王捆了丢去私牢,一个个的审问!”   礼亲王府是有私牢的,进去了便不是廷杖这样的手段,各种刑法各种刑具,不输牢狱,进去了便别想着再活着出来。   内宅的丫鬟婆子们从来没进过私牢,可是却听说过私牢,听闻王府的暗卫进去都受不了里头的刑罚。   她们知道进去了就是生不如死,顿时一个个全都面无人色。   “王爷,奴婢……奴婢有话要禀。”   这时候,终于有丫鬟颤颤巍巍的开了口。   ☆、212 查   礼亲王双眸微眯的盯视过去,那丫鬟尖利着声音道:“王爷,奴婢是二等丫鬟紫玉,奴婢半个月前有天夜里吃坏了肚子,夜半出来上茅房,回去时,奴婢瞧见向雪鬼鬼祟祟的房间离开。当夜不是向雪值夜,秋爽院的院门都已经落匙了,奴婢觉得奇怪便偷偷跟了上去,奴婢瞧见向雪从后院东边的矮墙翻了出去,奴婢听到那边有人接应她!”   紫玉言罢,所有人都盯向了向雪,向雪脸色已惨白到了极点,浑身颤抖着瘫软在地上,惊恐的看着紫玉。   “王爷,向雪是王妃的一等贴身大丫鬟,一直都深得王妃的喜爱,王妃的穿用都经她的手,王妃中毒一事儿,一定是她干的!”   “对,一定是她!不然,半夜她鬼鬼祟祟的出秋爽院又是因为什么?!”   “是了,奴婢家和向雪家住在一起,上个月轮休,奴婢和向雪一起回家看到向雪手腕上挂着个碧玉镯子,说是王妃赏赐的,可是奴婢在秋爽院却从来没见她带过。若是王妃赏赐的,为什么她反倒只敢在家里带?一定是来历有问题!”   紫玉的话,顿时便引得一众濒临死地的丫鬟婆子像找到了希望,纷纷说道。   礼亲王是认识向雪的,闻言目光落在了瑟瑟发抖的向雪身上,向雪激灵灵的打了个颤,接着落下眼泪来,爬起身来,跪在地上,缓缓磕了个头,才道:“王爷,奴婢……奴婢确实瞒着王妃和一个男人有了首尾,那玉镯子,是他送给奴婢的,奴婢那天夜里爬出秋爽院也是去见他。只是,奴婢发誓,奴婢从来没有背叛过王妃,从来没在王妃的吃食或者穿用中做过手脚,王妃中毒和奴婢没关系!”   礼亲王双眸冷了下来,注视着向雪的目光带着锐利的审视之色,道:“那个男人是谁?”   向雪哭着摇头,却只道:“奴婢没有背叛过王妃,奴婢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王妃的事!王爷一定要查清王妃中毒的真相,奴婢下辈子再伺候王妃。”   她言罢,狠狠的咬向舌根,分明是要咬舌自尽。   只可惜,礼亲王有备而来,紧盯着她,又怎么可能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死掉?   没等向雪咬实在了,礼亲王已将茶盏丢执了过去,正砸在向雪的脸侧,向雪咬舌的动作被打断,从口中溢出血迹来,人却没死。   已然有眼疾手快的婆子冲上前,制住了向雪,往她口中塞了汗巾。   向雪绝望而惊恐的瞪大眼发出呜咽之声,礼亲王冷眼看着,吩咐道:“带下去,审问清楚!”   向雪被押了下去,院子中鸦雀无声,陈嬷嬷脸色有些不好,浑身微微发抖,被向雪给气的。   她没想到,照顾王妃的大丫鬟竟然日日在眼皮子底下都生出了二心来,她咬牙跪了下来,道:“是奴婢失职。奴婢这就去查向雪接触过的东西,等查明了真相,奴婢再向王妃请罪。”   礼亲王摆了摆手,陈嬷嬷便站起身来,急匆匆的又往秋爽院去。这次她检查的更加仔细了,礼亲王妃平日里只有能接触的到的东西,都被检查了一边儿,最后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一筹莫展,屋里站着的丫鬟目光落在梳妆台上,却突然一怔,然后面色微变。   陈嬷嬷自然注意到了,沉声道:“你想到了什么?”   那丫鬟叫白芷,本是秋爽院的小丫鬟,王妃出了事儿,一时间也查不出缘由,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故此身边近身伺候的丫鬟都被看管了起来。   这白芷因是小丫鬟,平日接触不到王妃的吃食和用品,反倒暂时被提上来用。此刻见她面色有变,陈嬷嬷道:“想到了什么?说!”   白芷忙道:“嬷嬷,奴婢记得王妃中毒那日,王妈妈有送今年新制的益母草养颜膏来,当时王妃在花园里小坐,向雪便将养颜膏送到了花园。王妃当时接过去打开往手上抹了些,后来便告诉向雪,觉得还是顾姨娘送的茶花润肤膏好用些,让向雪告诉王妈妈以后都不必送益母草养颜膏了,然后还把那盒益母草养颜膏赏赐给了向雪……”   陈嬷嬷平日并不跟在王妃身边,花园里发生的事儿,她并不知道。   而白芷口中说的那种益母草养颜膏。礼亲王妃已经用了足有快二十年了,是前朝宫廷留下来的方子。   采五月五日的益母草全草,晒干,捣碎为末,用面粉加水和成团,晒干后又放入炉中烧炼,做成极细的粉末,放入鹿角胶,适量糯米,熬粥晒干,再加桃仁,杏仁,白芷,白术,白茯苓,沉香花汁,轻粉,滑石粉等等,然后做成的一种香膏。长期用,润肤养颜。   王妃一直都用的是这种益母草养颜膏,只是前些时日,因顾卿晚送了两盒茶花润肤膏,说是自己做的,有股淡淡的茶花香,王妃本就喜欢茶花,故此便试用了一下,谁知道一用便喜欢上了。   觉得顾卿晚做的这种茶花润肤膏比益母草养颜膏要清爽滋润的多,故此没用两日,就将益母草养颜膏弃之不用的。   因为王妃不用益母草养颜膏,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而王妃如今的屋子里也早已经没有了益母草养颜膏的影子,陈嬷嬷又不知道当日花园的事儿,故此今日查来查去的,竟然都没有人想到那益母草养颜膏的事情。   “嬷嬷,王妃中的是慢性毒,长年累月的接触毒物,而那益母草养颜膏王妃可不就是从前日日要用的?奴婢听说王妃是用了顾姨娘给的香膏才不再碰益母草养颜膏的,且顾姨娘送王妃香膏,刚好是上次王妃头风发病的时候,不再用益母草养颜膏,王妃就再没头风发作过,而那天向雪送了今年新制的益母草养颜膏来,王妃不过试用了下,回来后就中毒了。王嬷嬷,奴婢觉得一定是那益母草养颜膏有问题!”   白芷越说思路越清晰,眸光灼灼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   陈嬷嬷也觉出了问题来,心跳微快,忙吩咐人去叫管采买胭脂水粉的王妈妈过来,又令丫鬟往向雪的屋子里去搜礼亲王妃赏赐的那盒益母草养颜膏。   很快,丫鬟便从向雪的房间找到了那盒子益母草养颜膏,陈嬷嬷令人找了一只猫来,喂了些香膏进去,没片刻那帽便发了狂,接着七窍流血死了。   终于寻到了礼亲王妃中毒的原因,陈嬷嬷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也隐隐发寒。   王妈妈很快就来了,她是采办王妃胭脂水粉的管事妈妈,王妃所用的益母草养颜膏都是经她的手,送进秋爽院的。   “陈嬷嬷,是王妃有什么事吗?”   王妈妈探究的看向陈嬷嬷,神情自然,看得出她有一点紧张。不过这时候满府上下都知道在查王妃中毒的事儿,她此刻喊王妈妈过来,王妈妈神情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陈嬷嬷盯视着王妈妈,道:“珠心,你是香草的女儿,一家子跟着王妃也算是两辈子的老人了,为什么要背叛王妃!”   陈嬷嬷口中的香草是冯嬷嬷,也是礼亲王妃的陪嫁嬷嬷之一,因为身体不大好,现在已经不在王妃身边伺候。王妈妈是其女儿,从前做管事妈妈前,也是当过礼亲王妃贴身大丫鬟的。   王妈妈闻言面色发白,忙跪了下来,连声否认起来。   陈嬷嬷便让丫鬟将那盒子益母草养颜膏和死了猫带了上来,道:“你怎么解释!”   王妈妈额头冒汗,却一脸坚决坦然,辩解道:“这益母草养颜膏是奴婢送过来的,也是奴婢负责采买来的,可是奴婢真不知道有毒啊。嬷嬷也知道,这些王妃常年用的东西,奴婢根本就不放心从外头采买。里头所用的益母草,那都是王妃的陪嫁庄子上自种的,其它往里头添加的东西,虽然也有采买来的,但是采买和制作香膏的全都是自己人。怎么可能出现问题?!”   陈嬷嬷冷声道:“王妃早在一个多月前就不再用益母草养颜膏了,你怎么还往秋爽院里送?!”   王妈妈冷汗都落了下来,却看着陈嬷嬷,道:“奴婢不知道这个事儿,并没有丫鬟向奴婢递话,说今年不用送新的了。这些年都是每过两个月送一回益母草养颜膏的,奴婢只是按规矩办事,奴婢送过来向雪也接了,并没有说什么的啊。”   陈嬷嬷见她不像是说假话,便又道:“当日送过来的益母草养颜膏有多少?应该不只这一盒吧?”   王妈妈连连点头,道:“一共三盒的,奴婢送过来了两盒,还剩下一盒,奴婢……奴婢……”   “还剩那盒在哪里?!还不说!”陈嬷嬷沉呵一声。   王妈妈砰砰磕头,道:“还剩下一盒奴婢偷偷卖了,得了三十两银子。”   陈嬷嬷倒并不意外,寻常办事的吃点油水,贪点东西的,肥自己的腰包,这都不是多奇怪的事儿。   她冷声道:“卖给了谁?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干吧?珠心,王妃这次险些就因为这些益母草养颜膏丧命,你应该知道这事儿查不清楚的后果吧?”   珠心自然明白,就算证实了自己的清白,都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事丧命呢,更何况查不清楚。   她不敢隐瞒,当下便告知陈嬷嬷,这些年她管着采买,一直有留下些益母草养颜膏,都是卖给了青莲街的王府,给王府的太太用了。   这王府是富商,王太太出手阔绰,听说这种益母草养颜膏是王妃用的东西,便常年累月的从她这卖,每盒三十两银子。   陈嬷嬷忙令人去王家查问,得到的结果是,被王太太买过去的那些益母草养颜膏并没有任何的问题,王太太这些年也没有头疼的毛病。   王妈妈脸色好看了不少,磕头道:“嬷嬷,这益母草养颜膏分明是到了秋爽院中才带上毒的,一定是向雪,是她往里头加了东西。”   陈嬷嬷暂时也查不到旁的,便去向礼亲王汇报了查到的这些事。她到时,就见秦御和秦逸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过来了。   秦逸身穿藏青色的广袖儒袍,头戴青玉冠,面色瞧着比寻常冷淡,默默坐在离礼亲王不远的太师椅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腰间的麒麟玉佩,若有所思的样子,清贵沉肃。   而秦御穿一身玄色剑袖袍,却正坐在礼亲王旁边的椅子上,侧身正和礼亲王说着什么,他的情绪明显有些冷厉,锋芒毕露的暴戾之气充斥了全身,使得他的侧脸显得有些冷凝邪肆,一双飞扬的眉更是被映衬的格外锋利萧杀。   礼亲王的脸色有点难看,见陈嬷嬷过来,有些迫不及待的拧眉问道:“怎样?可查到了什么?”   陈嬷嬷点头,将方才查到的事情都一一说了一遍。   秦御顿时冷笑起来,斜挑着眉稍儿,嘲讽的看向礼亲王,道:“王爷这下还有何话说?”   他言罢,竟然也不再看礼亲王,更不再等礼亲王表态,豁然站起身来,接着便略倾身,只听唰的一声响。   一道冷冷的白光闪过,却是秦御直接拔出了礼亲王斜跨在腰间的那柄长剑,他提着剑,杀气腾腾的就往外走。   礼亲王明显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也紧跟着豁然起身,道:“臭小子,你干什么去!”   秦御根本就没回话,也没停下脚步,只管往前一步步沉稳而快速的走去。   秦逸挑了挑眉,坐着没动,一副纵容,随秦御发泄怒火,适当时候还要助纣为虐的模样。   礼亲王脸色发红,却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冲过去便去夺秦御手中的长剑,道:“休要胡闹!把剑还给老子!”   礼亲王今日是因为要查王妃中毒一事儿,才专门将佩剑带上身上的,倒没想却方便了秦御。   他现在冲过来抢剑,秦御自然不给,父子俩转瞬便过了两招。   秦御出手毫不客气,礼亲王脸色更加发红难看,像是有些气急败坏了,怒骂道:“臭小子!你还懂不懂孝道!敢跟你老子动手,你活腻了是不是!”   眼见两人越打越来劲,秦逸才丢了下指间把玩的玉佩,站起身来,道:“阿御,住手!”   礼亲王顿时面露欣慰,道:“瞧瞧你大哥,不孝小子,学着点,老子真是白养你一场了。”   秦逸却冷眼看了下礼亲王,又冲秦御道:“孝字压死人,别真伤了他,弄的朝廷弹劾,名声受损,有些事儿适合暗中来。”   礼亲王,“……”   大抵是伤心太过,遭受的打击也太过了,礼亲王竟然脚下一个踉跄,打出去的招式也只发出一半,晃了下收了势。以至于秦御手中的寒剑顿时便冲着礼亲王的肩膀去了。   秦御明显就没收势的意思,一双异色眼眸有些发红。   寒剑眼见要戳穿礼亲王的身体,却突然顿住,两根玉雕般修长有力的手指夹住了清冷的剑身,秦御有些愤怒的盯向阻了他的秦逸。   秦逸却挑了下唇,道:“阿御,将剑还给王爷,王爷他今日随身带剑,就是要亲手杀了谋害母妃的恶人的,现在既然查清楚了,你这冷不丁抢了剑,王爷岂能不急?他自己的女人和好儿子,怎么也该让他自己来处置才对,相信刘侧妃和咱们的三弟也更愿意终结在王爷手中。”   他言罢,手指微转,也不知怎么发的力,便从秦御的手中夺过那柄剑,轻轻在修长的指间一转,便将剑柄呈到了礼亲王的面前,道:“王爷请吧,儿子们拭目以待。”   秦御这会子神情倒是平静了不少,冷凝着俊面,亦盯视着礼亲王,唇角略嘲弄的轻勾着,一双眼眸不带半点感情凝视着礼亲王。   方才礼亲王让人将向雪带下去审问,却是秦御听闻消息,亲自过去审问的。向雪明显是动了真情,竟然抵死都不肯说出那个男人来。   不过秦御的手段却并非寻常弱质女流之辈能够忍受的住的,不过却用了些手段,诈了诈向雪,便探问出来了。   和向雪有私情的正是刘侧妃所出的三郡王秦剑,因为王妃和刘侧妃一直不对付,所以向雪也不敢将此事告诉王妃。   刘侧妃这些时日,先是因秦剑的事儿,被礼亲王罚了禁足,秦剑也因此跪了几日祠堂,受了不少苦。后来又因顾家大火的事儿,刘侧妃死了唯一的亲弟弟,和娘家也反目成仇。   刘侧妃虽然没被怎样,可却明显被打入冷宫,有永远失宠的架势。   刘侧妃恨礼亲王妃,偏偏王妃今年的头风病还好了,刘侧妃坐不住了,这时候加重婆娑花毒的分量,是完全有可能的。   更何况,礼亲王妃是生了秦御后不久开始中毒,头风频频发作的。   王妃得了这个毛病后,刘侧妃是最得宠的,还生养了秦剑兄弟二人,这些年礼亲王的女人来来回回的,虽然也不少,可每个月也都会去刘侧妃那里一两次。   更有,礼亲王妃早年因为头风之症不怎么出现在王府中,刘侧妃的位份最高,又有两个儿子傍身,在王府中腰杆最硬。   怎么看她都是得利最多的那个,故此,秦御兄弟一听向雪和秦剑有私情,便恨不能立马手刃刘侧妃和秦剑。   更何况,如今陈嬷嬷查到的事情也都指向了向雪往益母草养颜膏中加婆娑花毒。   “你们!”   礼亲王被秦逸兄弟冷而嘲讽的盯视着,额头青筋暴起。   看着秦逸递送到眼前的剑,他可高兴不起来。   他要夺秦御的剑,并不是要包庇刘侧妃和秦剑,他和秦逸一样,不希望因为这事儿而毁了秦御的名声。让他一辈子都背负上杀庶母和手足,残忍弑杀的骂名。   秦逸拦下秦御,夺了秦御的剑明显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秦逸却将剑送到了他面前,还用话逼他这个当老子的。   说什么他今日带剑,就是要手刃刘侧妃和秦剑,还一口一个王爷。   秦逸的意思很明白,他要么今天接过剑,用这把剑杀了刘侧妃和秦剑,要么以后就别指望他们再喊父王,和嫡支彻底决裂,从今就护着侧室和庶子过日子。   礼亲王本来就没包庇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查此事,可这会子他怎么做,却都好像是被两个儿子给逼的。   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秦逸兄弟这样子半点颜面也不给他这个当父王的留,礼亲王真是觉得又伤心又难过,又愤怒又憋屈,却又内疚羞愧,抬不起头来。   他脸色铁青一片,突然像是苍老了十岁一般,额头的青筋瞬间消减了下去,闭了闭眼,一把拿过秦逸手中的剑,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刘侧妃的碧云院走去。   ☆、213 刘侧妃之死   对于礼亲王的反应,秦逸倒是没任何的意外之情流露。   他显然早料想到礼亲王会有什么选择,他凝视着礼亲王决绝又苍凉远去的背影,却突然拧了下眉,接着他蓦然凝眸回头看向了秦御,一双素来清淡的眼眸,沉浮着一些复杂深沉的流光。   秦御有些疑惑的看着秦逸,见弟弟目光诧异不解,秦逸眉头微拧,却突然抬手捏着秦御的肩膀,道:“阿御,你……”   他声音顿了下,好像一时间不想好措辞,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般。   秦御却突然间便顿悟了,抿了抿唇,道:“大哥,我已经决定不娶妻了。我不会像父王那样,更不会弄的有手刃亲子的一日!大哥若是想说这个,便不必了,我不是小孩子了,心里都有数的。”   秦逸万万没想到竟然从秦御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秦御的口气很平静,却也很肯定,很显然他早就有此打算了。   本来还觉得年少不懂事的弟弟,竟然在感情上已经走到了前头去,爱上了一个女人,且还愿意为其付出良多,选了一条并不好走的路,秦逸看着秦御略愕了一下,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只不过,这小子所谓的心里有数,便是一辈子不娶妻?   秦逸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秦御的肩膀,道:“好些时日没一起喝酒了,一会子闲了随大哥到修竹院坐坐吧。”   秦御点头,秦逸才松开他,迈步率先往礼亲王离开的方向去。   那厢碧云院,礼亲王到时,刘侧妃正在屋子里跪着念经,前头的佛龛中摆放着一尊白玉菩萨,屋子里染着袅袅的檀木香。   刘侧妃身上穿着一件极寻常的青莲色道袍,头发随意挽着,别着根紫檀木的发簪,寻常上下就再无其它装饰。   她本来就保养得益,一点不显老,平日又穿戴的娇艳,颇显妖娆。可这些时日连连遭受打击,如今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裹着道袍的身子愈发显得纤细瘦弱。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正瞧着提着寒剑,面沉如水走来的礼亲王,她从蒲团上转头看到礼亲王的瞬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接着转为惊喜。   “王爷?王爷你终于来看妾身了!”   刘侧妃欢喜的站起身来,她素面朝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时日因娘家的事儿太伤心的缘故,笑起来,眼角便出现了几道细纹,这让她看上去憔悴而可怜。   礼亲王目光微凝,上前对上迎上来的刘侧妃,却没迟疑将手中寒剑一甩压在了刘侧妃的脖颈上,目光如刀锐利,道:“本王都查清楚了,你这毒妇,还装什么无辜!”   刘侧妃像是才看到了礼亲王手中的寒剑一般,不防备下,还往前又迎了一步,顿时脖颈上便被寒剑划开了一道血口,殷红的血珠沿着剑痕落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   刘侧妃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眸,惊恐而诧异的看着礼亲王,道:“王爷在说什么?什么查清楚了?什么装无辜,妾身不明白!”   王府中这两日发生了那么的事儿,因王妃中毒,差点身亡一事儿,闹的朝堂上都不安宁,礼亲王府中更是动静极大。   便是刘侧妃被禁足了,也不该对外头的事儿一无所知才对。   刘侧妃在王府中经营多年,且孕育有两个庶子,平日里也算得宠,她就算是如今有些失宠,也不该沦落到消息封闭成这程度。   礼亲王顿时觉得刘侧妃装的太过了,眸光愈发阴冷,压了压手中的寒剑,道:“贱人!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婆娑花毒,还不从实招来!”   礼亲王压下寒剑,刘侧妃一下子骇然,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她脸色惨白,瞧着礼亲王又指在眉心的寒剑,瞧着礼亲王冷硬无情的面容,顿时惶惑的摇头,道:“王爷,什么婆娑花毒,妾身不知道啊!王爷让妾身招认什么?妾身这些时日一直都秉承着王爷的命令,禁足在碧云院,抄经念佛,修养身性,不敢有半日懈怠,妾身真的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啊。”   礼亲王见她狡辩却冷声道:“婆娑花产子滇南,若是本王没弄错的话,你的父兄在二十多年前就曾去过滇南征战,说,婆娑花毒是不是你从娘家带来的!”   刘侧妃连连摇头,道:“王爷,你到底在说什么,妾身不知道。妾身已经这样了,王爷为什么还不肯怜惜妾身,听信旁人的话,污蔑妾身!”   她这话倒有礼亲王妃污蔑她的不满意思,礼亲王双眸一眯,顿时便将剑往前送了一寸,一下子抵在了刘侧妃的咽喉,道:“王妃差点死在婆娑花毒之下,这近二十年日日夜夜受婆娑花毒的折磨,头疼难忍,现在王妃还躺在床上,气息奄奄,你说王妃陷害你?她用自己的身体来陷害你?”   刘侧妃脸色顿时大变,道:“王爷说王妃的头风之症是中了毒?”   刘侧妃的无辜样子,令礼亲王愈发震怒,他只觉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宠上这么个糊弄于他,装模作样的女人。   他手中的寒剑微颤,双眸翻涌起一股冷冷的杀意来。   却与此时,秦剑得到消息从外头冲了进来,见礼亲王用剑抵着刘侧妃的脖子,秦剑面色大变,冲上前去便噗通一声跪下,抱住了礼亲王的腿,道:“父王,母妃中毒一事儿一定和刘侧妃无关的,您就算是要处置刘侧妃也得要有真凭实证啊!不然,儿子不服!”   礼亲王正在气头上,如今秦剑冲出来,哪里能讨好,礼亲王飞起一脚便将秦剑给踢了出去,道:“你这个逆子!说!是不是你挑唆的向雪往你母妃的养颜膏里下的毒?”   秦剑被踹倒在地,又被气势汹汹的礼亲王质问,双眸顿时便闪烁了下,脸上分明有心虚闪过,接着他梗着脖子怒目道:“父王,我也是你的儿子,无凭无证父王便要将残害嫡母这样的罪名往儿子身上扣,父王就不觉得您这样会毁了儿子的一生吗?!”   礼亲王何等眼力,秦剑虽然很快遮掩了心虚,可还是被礼亲王捕捉的彻底,礼亲王顿时便勃然大怒。   果然,果然是刘侧妃指使了秦剑去残害嫡母的。   他面色冷厉阴沉到了极点,愤恨的道:“你做都做了,还说什么冤枉!残害嫡母的时候,你就该去想想破坏之后,会名声尽毁,受百年唾弃!敢做不敢当,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礼亲王言罢,挥剑便往秦剑的胸前刺去,刘侧妃心神剧震,惊恐的瞪大了眼,扑上去护在了秦剑的身前,死死瞪着礼亲王,尖利着声音道:“是我,都是我做的,和他没关系,王爷要杀就杀我一个好了!反正我也活够了,这每日关在院子里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她说着猩红了眼眸,竟然自己往礼亲王的寒剑上撞去。   礼亲王听刘侧妃果然承认了,浑身微震,眼见刘侧妃往剑上撞,他浑身戾气爆出,手也不自觉往前送了下寒剑,顿时噗的一声响,寒剑从刘侧妃的腰腹贯穿,狠狠的穿刺了过去。   “娘!”   秦剑尖利的喊声响起,爬滚起来,上前扶住刘侧妃。   礼亲王顺势松开了手,刘侧妃便口溢鲜血,软着身子,靠在秦剑身上往后瘫到在了地上。   鲜血迅速蔓延,染红了青莲色的道袍,刘侧妃眼神有些涣散,听着秦剑的呼喊声,睫毛眨了眨,却看向拧眉站着的礼亲王,唇边竟勾起一抹笑,动了动还在溢出鲜血的唇,道:“王爷,都是妾身自己做的,和孩子们没……没关系,你……要相信妾身。”   她明显是被伤了肺腑脏器,吃力的说上这几句,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礼亲王浑身僵硬的盯着这一幕,道:“果真是你做的?”   刘侧妃又笑了下,吃力的抬手捂着受伤的腹部,道:“是不是王爷不是……不是已经认定了。王爷,我……我也是个母亲,我爱我的孩子们……他们是庶子,王爷可以不重视他们……可……可王爷不能怀疑我这个做娘的对孩子们的爱,任何母亲都不会……不会拿儿子当刽子手,也不会……不会推着儿子置身危难……王妃中毒和他们没关系,没关系……”   刘侧妃言罢,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缓缓的松开了捂着伤口的手,秦剑少烧红着眼,按住刘侧妃的伤口,大声喊着,“太医,太医!”   刘侧妃回头看着秦剑,脸色已经像一张纸般残白,映衬的唇边鲜血更加红的渗人,她缓缓道:“好好照顾你弟弟,娘……娘争了一辈子,也累了,想……想歇歇了……”   她说着垂落眼眸,没了气息。恰此时刘侧妃生的五郡王秦英冲了进来,挤开挡在门前的秦御和秦逸跌跌撞撞冲了进去。   见秦剑泪流满面抱着刘侧妃,地上一地的血,刘侧妃明显已经断了气,秦英脸色大变,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哭了起来。   秦剑却双目血红的抹了把泪,仇恨的盯视着礼亲王,道:“父王满意了?还是父王杀了我才会满意?我是和向雪有私情,也是我蓄意诱惑她的,就像父王想的一样,就因为她是王妃的大丫鬟,不过向雪那个蠢货是个死心眼,即便对我生了情,还是对王妃死心塌地的,我都没法让向雪替我办事,更何况是母妃?”   礼亲王双眸眯着,像是在研判秦剑的话和神情。   秦剑的眼里是明晃晃的讽刺和恨意,礼亲王看的真切,他缓缓动了动眼睛,又看了眼死在秦剑怀里的刘侧妃,身子微晃了下,突然转身就往外走。   秦逸和秦御两兄弟就站在廊檐下,兄弟两人脸上神情都波澜不惊,漠然的样子让礼亲王觉得更加颓丧狼狈,脚步顿了下,看着对眼前一幕不置可否的秦御兄弟,想着背后双眼血红,充满仇恨的秦剑兄弟。   礼亲王头疼欲裂,道:“此事到此为止!”   这话明显是对秦御兄弟俩说的,言罢,他又沉喝一声,道:“来人,将三爷和五爷送回去,先看守起来!”   他吩咐完,倒像是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脚步极快的离开了。   秦御瞧着礼亲王的背影,却总觉得老头的脚步虽快,却有些漂浮不稳,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一般,大抵他是觉得这地方已经不能让他喘息了。   不过礼亲王临走还吩咐人将秦剑兄弟送回去各自院落,看守起来,瞧着是禁足了兄弟二人,怕两人再闹事。   其实分明是怕他和大哥将秦剑兄弟怎么样,是纯粹护着秦剑兄弟,还是也担心他们做出弑弟的事儿?或者手心手背都是肉,都在担心?   秦御不想探究这个问题,收回目光瞧了眼屋里跪着的秦剑兄弟,却正对上秦剑冰冷的眼眸,秦剑将刘侧妃放在地上,站起身来,目光扫过秦逸和秦御,缓缓道:“你们赢了,不过路还长着,走着瞧!”   秦御往前走了一步,秦逸却拽住了他,只冲秦剑淡声道:“赢?我们不会用母妃的命做赌注去赢任何东西,凭你们也不配。”   秦逸言罢,又扫了眼地上躺在血滩里的刘侧妃,和跪在一边儿痛哭的秦英,道:“三弟也是习武之人,方才当真挡不开父王那一剑?”   “秦逸!你什么意思!”秦剑浑身一震,瞳孔猛然收缩了下。   秦逸却没再开口,转身往外走去,秦御目光沉冷,又扫了浑身微颤的秦剑一眼,这才转身跟了上去。   两人远去,跪在地上痛哭的秦英才渐渐的止住了哭声,他今年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少年郎,性情生来有些弱,此刻他盯着秦剑,道:“三哥,方才大哥那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能救母亲,可是却不敢忤逆父王,就看着父王杀了母亲?”   秦剑的脸色难看之极,眼神暴戾瞪向秦英,道:“他们挑破离间,你蠢啊,看不出来!”   秦英便又哭了起来,道:“母亲怎么会这么想不开,怎么会去谋害母妃了……”   他话没说完,人就被秦剑提着衣领拽了起来,沉吼着道:“母亲是被陷害的!被冤枉的!不明白吗!”   秦英瞧着秦剑浑身充满愤恨,愤懑的模样,禁不住愣住了。   那厢,秦御兄弟走出了碧云院,秦御便道:“我再去审审向雪。”   方才在碧云院,他们看的清楚明白,刘侧妃最后倒像是为了护秦剑才承认下毒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侧妃并不是什么善茬,可她对秦剑兄弟却也是一片慈母心。   有些话,刘侧妃说的也不错,做为母亲,她不至于将秦剑当做刽子手和枪使,让秦剑诱惑向雪,又通过向雪下毒。   这样做,一旦出事儿,很容易就能查到向雪,然后顺藤摸瓜的扯出秦剑来。   刘侧妃真这么做,倒像是亲手设局害她儿子了。更何况,向雪成为一等丫鬟还没两年时间,先前十多年的毒又是谁下的?又是通过什么途径下的毒?   秦御能想到的,秦逸显然也清楚,闻言他没说话,只是拍了下秦御的肩膀,道:“大哥去看看母妃。”   秦御点头,兄弟俩便分开行事了。   刘侧妃暴毙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雪景院中,顾卿晚问讯后抿了抿唇,半响无言。   “要说这些年王爷对刘侧妃也算恩宠了,刘侧妃会讨王爷欢心,是王爷身边的老人,倒是比前些年进府的张姨娘,姜姨娘更莫的准王爷的性子,伺候的周到。在加上有三爷和五爷的情面在,王爷平日里也愿意给刘侧妃一些脸面,没想到如今说处置,也就这么处置了……”   文晴忍不住感叹了两句,旋即忙又道:“不过刘侧妃心如蛇蝎,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给王妃下毒,也真是该死,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她言罢见顾卿晚心思沉沉的,不觉闭了嘴,不敢再多言,面上也微微有些惊魂不定。   这次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不知道紧跟着要处置多少人呢,必定不是死个刘侧妃便算完了的,文晴有些兔死狐悲,心里也惶惶然的。   其实顾卿晚这会子心里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控制不住的,就像文晴说的,刘侧妃也算风光了,拥有两个儿子和王妃相抗衡,在王妃无宠,夫妻感情淡漠的过去十多年中,和礼亲王也算是好过,甚至按古人的看法,也算是十多年长盛不衰的宠爱了。   可是最后怎么样,眨眼间就被礼亲王给清理掉了。   这样的事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格外震动人心,顾卿晚顿时觉得这深深院落冷冰冰的让人心底发寒,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秦御是这日入夜才回到雪景院的,彼时顾卿晚正趴在床上,和兔兔交流感情。   她身上穿着一件柔软的绸缎亵衣,鹅黄色如水的缎子,滑顺的贴着她玲珑的曲线。她趴着,双腿翘起,双臂支撑着,正瞧着坐在枕头上的兔兔笑。   亵衣和亵裤的筒都比较宽松,滑落堆叠在她的手肘和腿弯处,露出纤细秀美的小腿和柔腻纤长的一段手臂,青丝沐浴后没再束起来,丝丝缕缕的缠绕着曼妙的身体曲线,自挺翘的臀边儿一泻而下。   秦御目光略黯,定定站住了。   顾卿晚却没发现秦御的到来,还在和兔兔讨论妻妾的问题,道:“小东西,不是吧,你还真到发情期了。你确定要我帮你开口,求你主子给你找母猴们交配?”   兔兔显然是和人群居惯了,很不喜欢顾卿晚关于它娶媳妇的描述,它吱吱冲顾卿晚叫着,表示墨猴也是有精神享受,要挑选合适自己的母猴子的,才不是交配那么简单。   兔兔恼怒的样子倒令顾卿晚笑了起来,很诡异的她好像就明白它的意思了,挑起眉来道:“好吧,兔兔是想娶媳妇了,那你是想要一个呢,还是想像王爷一样,要好多呢?”   她方才就是一直念着刘侧妃的事情,心里有些沉甸甸,这才在屏退丫鬟后,和兔兔念叨起娶妻生子这个事儿来的,然后意外的发现,兔兔好像真到了发情期,有些蠢蠢欲动,听到娶妻生子就兴奋。   “吱吱!”   兔兔兴奋的伸展出爪子来,两只爪子并用的,在顾卿晚眼前连连挥舞。   顾卿晚瞧着兔兔和人一样,一巴掌五个手指头,一共十个手指在眼前晃荡,顿时无言以对。   半响她才脸色严肃,蹙眉道:“兔兔,礼亲王现在内宅才七个女人就已经不小心玩崩了,你确定你要十个?”   兔兔像是被顾卿晚给说动了,露出沉思之色来,半响,它恋恋不舍的,慢腾腾的将一只爪子上的四根手指收了回去,翘着六根手指又使劲冲顾卿晚晃了晃,双目灼灼。   顾卿晚,“……”   所以呢,这色猴是觉得礼亲王七个女人玩崩了,六个比七个少一个,就能玩好了?   感谢苍天,色猴的智商竟然还能明白女人太多了才出事的,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猴子都懂,男人怎么就能想不明白呢?   ☆、214 太后探病   “齐人之福哪里是那么好享的?不过是男人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女人也同样是人,同样有情感,哪里是说贤良淑德,大度不嫉就真能做到的?又不是什么石头雕的无心人。”   顾卿晚禁不住冲着兔兔嘀咕着,见兔兔瞪着眼睛,一副莫名其妙,不得其解的样子,顾卿晚便揉了揉额角道:“你看,秦御才是你的主人吧?你应该学你主人,这女人贵精不贵多,一个得心意的也就够了,学什么礼亲王啊,他又不是你主子。”   她言罢,见兔兔皱起猴脸来,分明对她的提议半点接受度都没有,顾卿晚便又叹了一声,道:“算了,算了,你爱咋样咋样吧,左右你主子早晚也得找一窝女人的。”   秦御,“……”   他听不下去了,上前几步,脚步声惊动了顾卿晚,见她转头望过来,秦御扬起眉梢来,道:“卿卿原来是这么觉得的,谁说爷以后会有一窝女人的?”   顾卿晚倒也没背后议人坏话的尴尬,反倒灿然一笑,“殿下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眉眼间满是促狭戏谑之色,秦御一时倒也弄不清楚她是开玩笑,还是真这么想的。   只她笑意盈盈的模样,璀璨若星辰的眼眸,却像是一缕清风驱散了连日来的阴云,让秦御拧着的眉头,不自觉的便松开了。   他有些无奈和宠溺的笑了下,走到了床边,在顾卿晚撅起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上梁不正下梁是肯定要歪的,不过父王也可能不是上梁,而是歹竹呢。”   顾卿晚失笑,一手撑着脑袋,斜睥着秦御,道:“歹竹出好笋?殿下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殿下这话的意思是,你会和礼亲王不一样,只要一个女人咯?”   秦御倒是被顾卿晚问的一怔,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目前他确实没有任何娶妻纳妾的想法,守着眼前这个女人过日子,他觉得津津有味,还乐此不疲中。   见顾卿晚虽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可含笑的眼眸深处却似隐藏着一些探究的锐光,秦御莫名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不能等闲视之,略思量了一下,他才开口道:“爷和父王不一样,父王年轻时风流成性,后宅女人已经数不胜数了,爷如今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已只想守着卿卿一人了,等往后年级大点了,自然更不会突然好起渔色来。卿卿放心便是。”   顾卿晚却抿了抿唇,觉得秦御这个回答真不怎么样。   男人也是不同的,有的男人像礼亲王,年轻时荒唐的很,年纪大了反倒收了心,历尽千帆觉得没意思,浪子回头了。   可有的男人会像秦御这样,年少时洁身自好,年纪大了反倒突然为老不尊,寻起刺激来了。从一而终的男人,现代都凤毛麟角,更何况是这三妻四妾的古代。   秦御这样不正面回答,分明就是心虚!   顾卿晚撇撇嘴,似笑非笑。秦御却突然压下身子,像一只鹰枭扑食兔子般,擒住了顾卿晚微微上翘的凉薄唇瓣,含裹住重重吸吮起来。   顾卿晚有些承受不住他汹涌压来的气势,撑在颈边儿的手一软,趴在床上,呜的叫了一声。秦御探出手臂便将她捞了起来,大掌继续撩拨着她,唇上半点也不放松,舌尖用力,强行冲撞开顾卿晚的贝齿,横冲直撞侵袭她的唇齿。   顾卿晚觉得秦御这两日一定是着急上火的太厉害了,以至于他的舌头都比平日炙热一般,引得她喘息顿时急促起来,身体里也像是被他洒下了火种,从他的舌,连绵到他的手。   顾卿晚身体还趴伏着,脑袋却被他大掌托扭着,脖颈到腰肢扭曲,不怎么舒服,想要动下,秦御大抵以为她是想挣扎,腾出一只手来按在她的脊背上,加重了吻。他的动作狂野的有些急躁,像是要借着她绵软柔滑的身子宣泄这两日压抑的情绪。   又像是急于索取她的甜美和温暖,寻求某种慰藉和满足,顾卿晚愈发不舒服起来,趁机狠狠咬了秦御一下,秦御动作微顿,却也没松开她,只是动作却转而温柔起来,将顾卿晚抱起来,半搂半抱的圈在怀中,错了下头,吻的更深更缠绵起来。   气息交融,津液交缠。   兔兔瞪着眼看了片刻,脸上闪过鄙视,不愿再看这一对公然虐单身猴的无良主子,捂着脸钻到锦被中闭眼开睡。   谁知道它刚躺好,一股巨大的压力从旁边碾压而来,兔兔尖叫着踢腾起来。   被压放在床上的顾卿晚查觉到动静,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忙推开秦御,气息不匀的道:“压住……兔兔了,快起来,起来!”   她话没说完,秦御便拧着眉,有些暴躁的掀起了被子,入目兔兔的尾巴和一条后腿被顾卿晚压在腰身下,正龇牙咧嘴的叫着,使劲往外拽。   顾卿晚,“……”   秦御双眸却有些发冷,见兔兔疼的眼睛都雾蒙蒙了,到底抬起压在美人身上的尊贵躯体来,顾卿晚这才得意自由,忙抬了抬身子。   兔兔连滚带爬的瘸着腿移开,一屁股坐在床上抱着脚甩着尾巴,吱吱叫起来。   顾卿晚还没翻身去看看小东西是不是被压坏了,秦御便顺手从床里抽了一件小衣,揉成一团使劲蹭了蹭顾卿晚的光洁腰肢,嫌弃的将小衣丢下床榻,顺手拎起兔兔也丢了下去。   顾卿晚听兔兔惨叫了一声,忙撑着身子,还没往下看,秦御便用大掌将她压回了床榻上,道:“这样的色猴就该受点教训,甭管它。”   他言罢,俯身下来,抵着她的额头,蹭着她的鼻子,轻声道:“卿卿不想让爷找一窝女人便把爷喂的饱饱的,爷自然不会跑去稀罕那些庸脂俗粉。”   顾卿晚翻了个白眼,还没辩驳就再度被秦御堵住了气息。   两人能够好好说话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儿了,顾卿晚被秦御抱出浴室,懒洋洋的躺在床上,问起刘侧妃的事情来。   秦御倒也不瞒着她,将今日查问处置的事都简单说了一遍,听秦御说他又审问了一遍向雪却一无所获,顾卿晚手指把玩着长发,道:“所以,殿下和世子爷是觉得王妃中毒一事儿还有其它内情?”   秦御神情餍足,提到这些糟心事脸色也没那么阴沉难看了,道:“刘侧妃的父兄确实去过滇南一带,能弄到婆娑花毒也不一定。只是确实还有许多疑点,母妃中毒已有近二十年,就算这两年真是向雪做了手脚,那从前呢?刘侧妃虽招认了,可当时父王要杀三弟,刘侧妃倒像是一时冲动,情急为护三弟承认下来的。”   顾卿晚拧了拧眉,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查的也太顺利了些,所有的罪证都像是提前被人放好了,只等着去查去拿一样。   “不过,按照你的分析,本来母妃中毒应该也不在刘侧妃的意料之中。事情出了纰漏,一下子暴露,刘侧妃应对不及,以至于轻易被查也有可能。”秦御不欲顾卿晚再为这些事儿费心,拍抚着她的肩背道。   顾卿晚却摇头,道:“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下毒十七八年都没被发现,此人应该足够谨慎小心才对,即便是意外发现中毒,那下毒人也该安排了后路才符合其性情,刘侧妃……不大像。”   秦御点头,“此事爷会继续查下去的。”   顾卿晚想着秦御所言刘侧妃死在礼亲王剑下的事儿,却有些五味杂陈的感觉。   如果不是刘侧妃做的,那刘侧妃应该是当时知道自己被栽赃了,百口莫辩,再难翻身,这才自己心甘情愿死在礼亲王剑下的。   她这样做,一来是保全秦剑,再来也是想让礼亲王心生愧疚,以后能保护看护着她的两个儿子。   刘侧妃这个人到底如何顾卿晚不知道,不过她毫无疑问是个爱孩子的母亲。只可惜,被她用命护着的儿子却是个狼心狗肺的。   秦逸的讽刺秦剑的话应该是意有所指,秦剑学过武艺,未必救不下刘侧妃,可他却眼看着刘侧妃死在了面前。他大概是看出刘侧妃用命保全他的意图了,所以选择成全刘侧妃。   不过这样的人,也当真是狠辣阴毒,畜生不如。   也许这就是庶子,生于夹缝中,心理都扭曲了。虽然并非所有的庶子都这样,可庶子优秀的能出头的确实不多。一方面是因为嫡母的刻意打压,不受家族重视,另一方面也是他们的身份和生存环境本来就不大健康。   顾卿晚睫毛微微颤抖,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的孩子投身为庶出的,宁肯不要,也不能让他们生来就低人一等。   绝对不能有孩子,要快点离开才好。   秦御自己坦白不隐瞒的一番话,让怀里的女人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也不知道才和自己缠绵过的女人已在心里将他又驱赶了十万八千里,他抚着顾卿晚的长发,道:“明日一早太后要来探望母妃,说不定会宣你过去拜见,你莫怕,有母妃在,太后不敢将你怎样的。”   顾卿晚闻言陡然回过心神来,眨了眨眼,拧着眉道:“我一个小妾,太后见我干什么!”   秦御却不赞同的扯了扯顾卿晚的脸颊,道:“卿卿可是救了母妃的大功臣,现如今哪个不开眼的敢拿卿卿当寻常的妾室看?”   顾卿晚没再说话,只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了枕头中。   秦御知道她不爱应酬这些事儿,见她一副消极抵抗的模样,便笑着道:“也许太后会有赏赐呢?”   顾卿晚闻言想到了上次从太皇太后那里得的一堆金元宝,多亏那些金元宝,她才能开起酒楼来。   上次她救的只是一个下人,都能得巨额财富,这回可救的是王妃!   太后出手,总不能小气吧?她抬起头,目光微亮看着秦御,道:“果真?”   秦御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点头,“太后亲自过来探望母妃,本来就是施恩来的,若是真传你过去,自然是要赏赐的。”   翌日,太后果然凤驾到了礼亲王府。   即便有赏赐,能不露头,顾卿晚还是不想去沾染麻烦。故此一直躲在雪景院中,祈祷着太后赶紧离开。   不过她的祈祷没管用,太后进府没多久,陈嬷嬷便带着一个穿紫色宫装的宫女进了雪景院。   顾卿晚迎出屋,陈嬷嬷笑着福身,介绍那宫女道:“这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如冰姑娘。”   顾卿晚忙笑着福了福身,道:“见过如冰姑娘。”   如冰态度倒极谦和,略侧身避开,又回了一礼,道:“顾姨娘折煞奴婢了,太后娘娘听闻顾姨娘救了礼亲王妃,特意派奴婢过来请姨娘过去秋爽院拜见,太后娘娘和王妃还等着呢,顾姨娘请吧。”   顾卿晚见躲不过,便笑着道:“卿晚并不知道太后娘娘要召见,也没收拾一番,还请如冰姑娘稍候,卿晚换身衣裳再随如冰姑娘过去。”   她言罢,吩咐文晴带陈嬷嬷和如冰进花厅奉茶,转身从容的进了屋。   如冰看着顾卿晚的身影,挑唇冲陈嬷嬷笑着道:“这位顾姨娘果然沉稳,有大家之风,莫怪能做得了王妃的救命恩人。”   陈嬷嬷满脸笑意,像是没听出来如冰话里的不妥,道:“如冰姑娘说的是,顾姨娘本来就是大家闺秀出身,礼数上错不了的。”   如冰冷笑一下,没再接话。   顾卿晚很快便换了一身出门穿的,挑不出任何错的蓝色长褙子。她被带到秋爽院,院子里站满了宫人,显得非常肃穆,顾卿晚却有种鸠占鹊巢之感。   她垂着头,跟随在如冰身后进了屋,如冰打手势令她稍等,自行进了内殿禀报。   接着便响起了一道有些漫不经心,高高在上的声音,“传进来吧。”   如冰又出来,顾卿晚才迈步垂首进了内殿。   太后和礼亲王妃都坐在迎面的罗汉床上,顾卿晚垂着头,便只看到一角绣着金凤的正红色华丽裙摆。   见地上已经放好了蒲团,她动作舒缓规矩的跪下行了礼,道:“妾见过太后,太后金安,见过王妃。”   顾卿晚感受到一道微锐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些许审视和高高在上的轻蔑之意。   她纹丝不动的跪着,心里却腹诽不已。   从前她是见过太后的,那时候祖父还是皇帝的师父,太后态度亲和并不难相处,如今显然时移世易,都是变脸的能手,也不怕变着变着脸抽筋,神经失常。   “就是你救了王妃?”   太后的声音响起,顾卿晚中规中矩的回道:“是。”   太后又道:“不要如此拘谨,你救了王妃,哀家该重重的赏赐才是,你说说,想要点什么。”   顾卿晚还没回答,礼亲王妃便笑着道:“既然太后都说不必拘谨,卿晚便先起来吧。”   顾卿晚禁不住略抬眸看了一眼,正好迎上礼亲王妃含笑的眼眸。   礼亲王妃半靠在罗汉床上,身上还穿着半新不旧的宽松常服,并不曾特意梳妆,脸上还没恢复血色,不过精神瞧着却好了许多,笑容中带着几分亲近和感谢,暖暖的,有安抚之意。   顾卿晚心头一暖,尚未应声,太后便道:“倒是哀家的不是,竟忘记平身了,瑶儿,你亲自扶这姨娘起来吧。”   太后的样子倒表现的不知道顾卿晚是谁,也不认识一般。   顾卿晚心里冷笑,便有人轻移莲步走到了近前,紫色的如水裙摆微晃,扶住了顾卿晚,含笑的声音响起,道:“顾姐姐多跪一会儿王妃便心疼了,王妃对顾姐姐真是好,王妃待师兄的妾室都这样和蔼可亲,以后还不得将儿媳妇捧在手心里疼爱?谁做了王妃的儿媳,可真是要享大福气了。”   是云瑶郡主的声音,顾卿晚抬眸,迎上云瑶郡主冷气飕飕的眼睛,顿时觉得这女人扶在自己身上的手像缠了条毒蛇一样恶心厌烦。   怎么哪儿都有她!   顾卿晚正想着,云瑶郡主便眯着眼一笑,放在顾卿晚手臂上的手骤然用力,竟然掐了顾卿晚一下。   她眼眸中有股冷笑一闪而过,挑衅的睥睨着顾卿晚。   显然这女人是料定了,自己不会惊叫出声,在太后面前失仪,也不敢当面闹开,因为云瑶郡主是跟着太后来的,就算她闹开,太后也会觉得被个妾室打了脸,更会包庇云瑶郡主。   云瑶郡主得意洋洋,顾卿晚却面色不变,却顿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突然压在了云瑶郡主的身上,她猛然靠着云瑶郡主站起身来,借着裙摆,狠狠在云瑶郡主的脚面上碾压而过。   云瑶郡主显然没料到顾卿晚当着太后的面,就敢这个大胆的直接还击回来。   她没防备,脚上一疼,又被顾卿晚的全部重量一压,顿时叫了一声,踉跄了下,身体一歪往地上倒去。   “啊!”   顾卿晚也尖叫一声,跟着往下倒,顿时便重重的,死死的,毫不留情的压在了云瑶郡主身上。   被当成肉垫的云瑶郡主闷哼一声,整个侧脸重重撞上地面,牙齿都是麻的,整齐华丽的鬓发瞬间钗环散落,狼狈不堪。   “郡主,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顾卿晚惊慌的要站起身来,结果一下子竟没站起来,也不知是被吓的腿软手软了,还是踩到了裙子,起了一下又重重跌了回去,再次将云瑶郡主当成肉垫砸了个结实。   她的手肘更是曲起,用肘关节狠狠往云瑶郡主的腰腹上撞了下。云瑶郡主再度闷哼,脸色发白,额头满汗,被压在地上扭曲的脸更加狰狞起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以至于屋里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会子太后才怒目拍打着桌子,道:“还不快将郡主搀扶起来!”   宫女们惊过神来,纷纷上前,抓起顾卿晚,搀扶云瑶郡主。   顾卿晚一脸惊惶,不知所措的连声道:“太后赎罪,妾面见太后,心中敬畏,腿上无力,没想到郡主体弱,不比宫女丫鬟结实壮硕,竟然承受不住妾的重量,压倒了郡主,妾有罪。”   云瑶郡主被扶了起来,发髻半散,听顾卿晚如此说,简直气的要喷火。   将她成这样,竟然还要给她按上一个体弱无力的毛病,这若是传扬出去,她扶个人都扶不住,还了得?   哪家愿意娶个体弱的主母回去啊!   可是顾卿晚一口咬定,她是见了太后敬畏的关系,腿软无力,云瑶郡主也没法分辨。   就像她拧顾卿晚一样,她闹腾着说顾卿晚是有意的,顾卿晚只不承认,就算太后偏袒她,礼亲王妃也要不快而对她生出不满来。   上次礼亲王妃便因表哥的事儿,对她有些看法了,这次再当面和王妃的救命恩人交恶,岂不是更要不好。   云瑶郡主张了张嘴,竟然有苦说不出。   这个贱人!   ☆、215 侧妃的条件   云瑶郡主今日因为要进宫,故此打扮的很隆重华丽,此刻一摔,头上的钗环掉了不少,披头散发的,别提多狼狈了。   反倒是顾卿晚,因为本来她的身份也不适合打扮华丽,故此头上只简单又不失潦草的插着几根朱钗,摔了一下,还拿云瑶郡主当了肉垫,此刻站起身来,全然没影响,浑身清爽。   云瑶郡主瞧着顾卿晚好端端站在那里,一脸惶恐无措的模样,真是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太后,妾真的是太惶恐,腿软……妾不是有意冲撞太后,冲撞郡主……”顾卿晚还低着头,无措的辩解着。   礼亲王妃不等太后发话,率先开口道:“想是云瑶没想到你腿软了,一时间便没扶住,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太后必定不会怪责你的。”   礼亲王妃本来就是个护短的,顾卿晚是王府的人,更是救了她命的人,此刻自然先替顾卿晚说话了。   更何况,云瑶郡主也就是摔了下,也没怎么样嘛。   王妃言罢,又冲云瑶郡主道:“云瑶是个最温婉大度的性子,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儿难为你的。”   云瑶郡主,“……”   王妃居然如此偏袒顾卿晚,拿话压她,她真是要呕出血来了。只迎上礼亲王妃含笑看过来的眼眸,云瑶郡主却说不出二话来,抚了抚散乱的发,扯出难看的笑容来,道:“王妃说的是,我怎么会生顾姐姐的气呢,只是顾姐姐从前也是常常进宫拜见太后的,理当应对从容才是,我是真没想到顾姐姐竟然会腿软,这才没扶好。”   从前顾卿晚身份高贵,也时常出入宫廷,更加上顾卿晚和娄闽宁订了亲,太后是娄闽宁的长姐,逢年过节的,顾卿晚自然会进宫拜见。   云瑶郡主这话不仅暗示,顾卿晚不应该腿软胆怯,分明是故意的。再来,她重新提起顾卿晚从前的身份,提起差点成为娄闽宁妻子的顾卿晚成了王府妾室,也是引得太后厌恶尴尬,迁怒顾卿晚,王妃也心里不舒服。   果然,太后的眼神顿时便微锐,落在顾卿晚的身上,就像是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   “瑶儿,哀家知道你素来都与人为善,但是这尊卑规矩不能乱,你是堂堂的郡主,怎么能随便喊一个妾室姐姐,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牙?”   太后缓声说道,并没有再接云瑶郡主方才的话,只因顾卿晚从前差点成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之事儿,太后明显是不愿再提起的。   云瑶郡主忙福了福身,也不再说什么,乖巧的回到了太后的身边。   倒是礼亲王妃脸色微沉,看向太后,道:“这次若不是卿晚,我这条命是真就丢掉了,既然说到这个名分的事儿,我便也和嫂子打个招呼,我们王爷已经和宗人府打过招呼了,想奖赏卿晚下,将位份提一提,给她请封了侧妃之位。这事儿只怕还要禀到嫂子那里去,还望嫂子能够应允了。”   太后闻言面上倒没什么,眼里却弥漫过一层阴色来。她巴不得顾卿晚早点消失,或者泯灭在王府中的众多妾室中,再别出来乱晃,提醒众人先前的事儿。   可事与愿违,礼亲王府竟然要给顾卿晚侧妃之位!   太后不想答应,然则顾卿晚救了礼亲王妃,提位份却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好直接拒绝。   直接拒绝了,难免要让世人诟病,说她这个做大嫂的公然打礼亲王妃的脸,和礼亲王府面上的情分还是要维系的。   故此太后在礼亲王妃的殷切目光下,含笑说道:“话虽如此,但顾氏的身份到底不清白,阿御可是先帝最疼爱的子侄,也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孙子,礼亲王府正儿八经的嫡次子,身份贵重,他的侧妃,便是四品五品官员的嫡女也是要挑拣一番的……贸然的就给顾氏提了位份,知道是哀家感谢她救了弟妹的性命,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故意给礼亲王府难看,故意刻薄阿御这个皇侄呢。”   旁边云瑶郡主听闻礼亲王妃的话,当真是眼前发黑,头疼欲裂,紧紧捏着的手指深深陷入了掌心中。   她又恨又愤,又嫉又羡,凭什么她前些时日豁出命去替礼亲王妃挡了毒蛇,结果礼亲王妃却不过留她住了几日,往郡王府送了些谢礼便算完了。   可轮到了顾卿晚,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说救了王妃的命,礼亲王妃就感激的要给她侧妃之位!   礼亲王妃对顾卿晚的喜欢,真实明显,秦御对顾卿晚的维护更是毫不掩饰!   这个贱人!气死她了!   此刻听太后如是说,云瑶郡主才吐出一口气来,垂头用眼角风轻蔑鄙夷的扫了顾卿晚一眼。   “卿晚并不缺金银之物,若非如此,世人却也要非议,说我不知感恩,薄待恩人了。”礼亲王妃开口道。   太后叹了一声,这才说道:“弟妹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样吧,侧妃虽然和正妃比不得,但好歹也是上皇室玉牒的。要做阿御的侧室,怎么也得有些才气,压得住人非议,让人服气才行。再过个半月便是静云女学,淑德女学和成华女学冬退年休之时,你也知道,每年这三座女学都是要进行学生比试的,今年更加盛大,三个女学不仅自己学院要选出优异的贵女来,并且三大女学还要在一起进行比试,比出个长短来。今年哀家也是要前去进行评判的,到时让顾氏也过去,若然她的才学能够令女学学生们折服,哀家便破例,给她这侧妃之位,弟妹看如何?”   礼亲王妃闻言略有些不快,然则太后的态度也很明显,她也不能公然和太后对着闹,便看了眼低眉顺眼,好像事不关己的顾卿晚一眼,才道:“那大嫂说怎么样才算是让女学生们折服了呢?总得有个具体的说法吧。”   太后略思了下,道:“这样吧,女子都是要学琴棋书画的,顾氏从前也是才名在外,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倘使她和女学的学生们比试能够在琴棋书画中赢上三局,哀家想便足以胜任这侧妃之位,无人会有异议了。”   礼亲王妃脸色有些难看,太后这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顾卿晚。三个女学的学生都是名门之后,从小就接受琴棋书画的熏陶,有才气的并不少。   顾卿晚便是有才名,又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将三个女学的女学生们都比下去呢?更何况,就算顾卿晚真赢了,岂不是也得罪了满京城的闺秀?   说是给顾卿晚一个机会,可这个机会,简直是输了也难看,赢了更尴尬。   礼亲王妃脸色发沉,太后却视而不见,笑着道:“弟妹该不会是对顾氏没有信心吧?”   云瑶郡主禁不住开口道:“怎么会呢,顾姐姐从前可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自然不是浪得虚名。这次静云女学的比试我也受邀前去参加呢,到时候还请顾姐姐多多指教。”   礼亲王妃闻言,抬眸目光微含审视的看了云瑶郡主一眼。   云瑶郡主顿时心头一紧,她有些懊恼,她真是被顾卿晚给气坏了,今日有些沉不住气,太露行了些。   王妃明显是有些猜疑了,云瑶郡主手心冒了汗,面上却强撑的一派坦荡,无辜询问的回视着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尚未想到该如何解决眼前的事儿,不想顾卿晚却突然开了口,道:“既然太后看得起妾,妾愿意勉力一试。”   礼亲王妃闻言一惊,以为顾卿晚是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她看向顾卿晚,顾卿晚却冲礼亲王妃眨巴了两下明亮的眼眸,慧黠的样子分明是洞悉一切的。   太后扫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顾卿晚一眼,笑着一锤定音,道:“好!哀家就喜欢有魄力的女子。”   云瑶郡主觉得顾卿晚简直是在找死,竟然做出这样的蠢事来。她看了顾卿晚一眼,心想顾卿晚应该是受了太后的刺激,想起从前做镇国公府未来儿媳的日子,太不甘心,又太想要侧妃之位,这才失了理智。   她等着顾卿晚将来丢人现眼,丢尽礼亲王府的颜面!倒要看看,彼时礼亲王妃和秦御还会不会如此捧着她。   太后又和礼亲王妃说了片刻话,便起驾离开了。   礼亲王妃却将顾卿晚留了下来,拉她在罗汉床上坐下,道:“我一直瞧你投缘,今次中毒,恰只你能救我,可见当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你就该是王府的人。”   顾卿晚笑着道:“我也是侥幸,吉人自有天相,王妃平日慈善积德,是受苍天庇佑之人。”   礼亲王妃拍着顾卿晚的手,也没多言,提起方才的事儿来,道:“太后……也是维护皇上的脸面,百般阻挠,只你怎么能答应呢。”   顾卿晚却笑着道:“太后已经那样说了,我若是怯场,岂不是坠了王府的威名?落了王妃的脸面?不过比试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礼亲王妃虽然感动于顾卿晚替王府和她着想,可也忧心忡忡,道:“彼时你只能赢不能输,可赢了却也讨不到什么好啊!京城的贵女们都眼高于顶,你若将她们都比下去,那还了得?”   顾卿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要参加比试,输了的话,就成了天大的笑话,礼亲王府也丢不起那个人。   只能赢,赢了也得罪人。   她之所以答应太后,一来是太后欺人太甚,她的性子使然,不愿意被压倒,让太后和云瑶郡主看笑话。   再来,她还真就不在意是不是被京城贵女们敌视,左右她都要跑路了,再来她现在身份使然,就算不得罪京城贵女,她们也不可能对她投以好感。   “王妃多想了,就算我赢了,也不过是侧妃,和那些贵女们平日也接触不上,得罪不得罪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卿晚神情静淡,含笑说道。   礼亲王妃却一怔,顾卿晚这个说法其实是挺通透本分的。   确实,只有秦御的正妃才需要搞好交际关系,像顾卿晚这样,做为侧妃,根本就没那个必要,也没那个资格。   就算她得罪了整个贵女圈,问题也不大,因为侧室的活动范围被局限在王府内宅之中,根本不可能放她出去时常走动。   反倒是侧妃和侍妾之间差别很大,因为怕得罪贵女们,放弃侧妃之位,这是得不偿失的。   相反,顾卿晚若是真怕得罪贵女们,才说明她野心大,不安分。   想通这些,礼亲王妃看着恬静促狭,通透灵秀的顾卿晚,却突然自心中漫过一层心疼和可惜来。   她甚至替顾卿晚觉得不甘和惋惜,这样通透明白又聪慧的女子,她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   于礼亲王妃不同,秦御听闻顾卿晚要去和京城贵女们比试的事儿,却扬眉道:“爷到时也去凑个热闹,就等着见证卿卿的风采了!”   在他看来,顾卿晚会答应下来,便一定是有赢的把握。且他也不会多想,他的心里,他秦御的女人,赢那是理所应当。   他的卿卿本来就是最好的!   顾卿晚见秦御这个反应,不觉翻了个白眼,气恼道:“还说太后会赏赐我呢,结果呢,半点赏赐没见着,倒给我挖了个坑。”   秦御失笑,禁不住搂了怏怏不乐的顾卿晚,道:“那点赏赐你还真看在眼中啊?爷的家底都给你了,还不够满足你吗?”   顾卿晚懒得和秦御再说,抿唇继续郁结,秦御便笑着蹭她的脖颈,道:“说起来离年关也近了,爷封地上往年从入秋便开始陆续有账目送过来,至到年关方休。今年的第一批账目和产出也该送上京来了,到时候你都替爷收着,便莫惦记那点赏赐了,没得丢爷的人!”   顾卿晚帮秦御管私库便一百个不乐意了,此刻听秦御这样说,连连摆手,道:“我又不是账房先生,算账算不好,也不方便,殿下可别!”   秦御却但笑不语,打定了主意要将封地的账目和累年收上来的赋税纳粮等也都交给顾卿晚管着。   顾卿晚见他没再多言,只以为秦御是开玩笑,谁知道秦御还真不是开玩笑。   第一批从封地运过来的账目和赋税产出到时,秦御正在翰墨院中批示公文,是王府的崔管事将封地的大人迎进王府的花厅奉茶,自己快步到翰墨院禀报的。   进了书房,崔管事见了礼,道:“禀二爷,今年二爷封地的一部分税赋和纳粮已经由张,吴两位大人押送进京了,今年送过来的还和去年一样,先是商税里头的关税和市税,还有东三府的纳粮,另外去年官府应二爷的令,又重新建了东三府的鱼鳞册,这些都是账本和新收录的鱼鳞册,二爷看是不是明日就召集王府的账房开始核对,也好早日入库,打发张,吴两位大人回去……”   秦御闻言却没抬头,吩咐道:“这等小事儿,往后便不必再通报了,将账目和鱼鳞册都送到雪景院去,然后再拨十个账房,听候夫人的命令,账目和纳粮若都没问题,夫人会做安排的,让吴张两位大人只管听夫人的安排便是。”   崔管事闻言只以为自己是听差了,秦御一向对外称呼顾姨娘夫人,这个崔管事是知道的。   可是他还是消化不了秦御的话,封地的产出和账目,二爷自己不亲自把关就罢了,往年都是交给宋侍卫或苏侍卫来安排和查收的,今年怎么让送去雪景院啊?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不对,也不算是闻所未闻,从前王爷在外征战,也有将王府的所有账目都交给王妃打理。   可那和这个完全是两回事啊,那时候王爷不在,便再信任的心腹,都比不上王妃更可靠,由王妃来核实王府的账目,也是免得有人将王爷在外拼命换来的产业和财富中饱私囊了。   战乱之时,很多事情都是能从权的。   现在可不是战乱的时候了,莫说是让姨娘来管账了,便是王妃,也没再插手外院之事的道理了啊!   崔管事一副被雷劈的模样,见秦御言罢,竟然若无其事的吹干墨迹,又翻开一本公文,崔管事开口了,道:“二爷……”   秦御这才抬起头来,目光清淡落在崔管事的身上,道:“还有事儿?”   崔管事拧眉,道:“二爷,顾夫人虽然得二爷的欢心,但是到底只是一个姨娘,让她管二爷外头封地的财政之事儿,这……这不合规矩吧?”   秦御闻言却挑唇轻笑了下,一张俊美的面容,虽然瞧着还算温和,只那双异色眼眸却让人觉得胆颤。   崔管事禁不住双唇发干,就听秦御吩咐道:“本王就是规矩,本王的决定,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下去领二十板子!然后就去选账房,选些懂事的,机灵的,夫人就是拿个总,莫让夫人累着了,懂?”   崔管事被秦御沉沉的目光压着,顿时后背都湿了,本能的应了声,浑浑噩噩的便退出了书房。   站在书房外被冷风一吹,他才抬手拍了下脸。   王府的两位爷,自来都是有主意的,决定的事儿,什么时候会轻易改变?刚愎自用也好,狂妄自大也罢,谁让人家是主子呢。   那顾姨娘救了王妃,正是风头盛的时候,他这时候去阻拦,碰壁被打二十板子算轻的了。   罢了,主子愿意胡闹,他一个当下人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崔管事心里戚戚然的迈步领罚去了。   ☆、216 量身打造的男人   三大箱子的账目并鱼鳞册被抬进了雪景院,交到了顾卿晚的手中,顾卿晚顿时都有点傻掉了。   这种封地的账目怎么也该交给幕僚,甚至是下头的官员来负责才对,抬到她这里是要干什么!   “抬走,赶紧抬走,我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懂这些东西,算个铺子的账还能成,这些我没能耐打理!”   顾卿晚摆手,排斥被秦御当成全能的机器使用。   前来送账目的却是翰墨院的几个侍卫,他们来时已经知道崔管事挨打的事儿,又怎么可能将箱子再抬走。   对顾卿晚的拒绝一概视而不见,领头的侍卫道:“二爷已经吩咐了下去,给顾姨娘派了十个账房先生,封地的张,吴两位大人,也会随时听候传唤,姨娘这几日都可以自由出入外院,这些都是二爷的吩咐,属下们已将东西送到,告退了。”   言罢,几人不理会顾卿晚的拦阻便脚底抹油的走了。   文晴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待侍卫们走光了,她才瞧着那几口大箱子道:“姑娘,这些……怎么办啊?”   顾卿晚抿了抿唇,看向文晴道:“我怎么知道。要不,你说说怎么办?”   文晴吞吞口水,道:“要不,奴婢唤几个婆子来,再将这些抬到外院去?”   上次秦御让人送他私库的账目过来,文晴恨不能让她赶紧都收起来,现在秦御又让人将封地的账目也送了过来,文晴却没胆子让顾卿晚接了。   可见连文晴一个丫鬟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偏秦御就能干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来。   顾卿晚叹了一声,道:“算了,先派两个婆子守着,不要让人碰。等一会子二爷回来,我问了他再说吧。这会子你便真让婆子抬着回去翰墨院,也未必能送进去。”   秦御的性子,顾卿晚还是知道的,除非她能说服秦御将账目都收回去,不然,账本便是再抬回去,还是要再被送回来的。   秦御到这日傍晚才回来,见几口大箱子还放在雪景院的院子里,上头坐着两个婆子守着,也不意外,一面大步往上房走,一面吩咐道:“都搬进书房去。”   顾卿晚听到动静出来,正见两个婆子听话的跳下箱子,招呼着人一起抬箱子。她不由上前两步,只还没说话,就被大步跨上台阶的秦御搂着肩头,带着往屋中去。   见顾卿晚还想阻拦,秦御捏着她的肩,道:“行了,这事儿爷自有打算,你先随爷进屋说话。”   等进了屋,顾卿晚巴巴盯着秦御,等他说话,秦御偏就不说了,悠然的端了一杯茶靠在罗汉床上吃茶,随手拿起她丢在旁边的一本游记看了起来,道:“今日怎么没看医书?”   外头婆子们搬运箱子的声音传来,顾卿晚只觉接手了一盆烫手山芋,见秦御如此若无其事,她不觉主动坐了过去,一把抽了他手中的游记,道:“你到底想什么呢,封地的账目送我这儿来做什么!”   秦御见她着急,这才笑着将手中茶盏递给顾卿晚,顾卿晚接过,他便靠着双手仰卧在了大引枕上,道:“一来,你是爷唯一的女人,爷都有多少家当,觉得应该让你心中清楚。再来,能者多劳,这些账目什么的,卿卿理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最主要的是,卿卿和爷一体,卿卿核算封地账目爷再放心不过了。”   顾卿晚却拧眉,道:“秦御,你这是压榨劳动力!那些都是账房和你手下官员幕僚的事儿,他们拿俸禄办事,理所应当,我一个月就拿十两银子的月例,凭什么给你管着私库便算了,还得额外做这么多的差事?再说了,谁说我理顺账目不费吹灰之力的?我根本就不懂这些好不。”   秦御失笑,却道:“卿卿有什么能耐,爷心里清楚的很,浮云堂和酒楼那么多的建造数据,卿卿都能弄的明明白白,更何况是这些。”   顾卿晚对数据很敏感,算个账确实是难不倒她的,她有些结舌。   秦御见她一脸的不乐意,却坐起身来,揽着顾卿晚道:“爷每年临近年关,都得往封地巡视,今年爷想带着你一起去。”   顾卿晚听他这样说却是一愣,微微有些愕然的看着秦御,秦御又道:“卿卿对建造一道似是了解的紧,卿卿能建造起浮云堂那样大气磅礴又令人惊异的殿宇来,便是进工部任职都是能的,爷的意思是,带着卿卿一起,一方面出去散散心,另一方面卿卿也帮爷仔细瞧瞧封地的各处,哪里需要营建什么水利了,粮仓了,修建城墙之类,这些所要花费多少,拨银多少,爷的库银能否承受。卿卿心里有数,也好告知爷,免得爷被封地一群油滑子给糊弄了都不知道。”   顾卿晚全然没有想到秦御竟会有此打算,她顿时就怔住了。   秦御在她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顾卿晚才道:“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吗?”   秦御闻言,屈指又在顾卿晚的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道:“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这话要是让外人听到还了得!”   顾卿晚眨了眨眼,揉了揉被秦御重力打过的额头,道:“那不是说内外有别,女主内,男主外吗?”   秦御却耻笑一声,道:“那是旁的女人没卿卿这份本事,让她们主外也不成啊!爷的卿卿与众不同,才华横溢,不输男儿,自然要另当别论了。”   秦御的脸上满是理所应当和骄傲自豪之色,顾卿晚心头不觉一触。   她想到秦御支持她建造浮云堂,想到秦御允她每月三次前往大国寺学医,想到他不遗余力支持她在外开酒楼。   这些事儿,做为女子,尤其是内宅妾室来说都是出格的,并非所有男人都会接受这样的事情,相反,想必这古代就没几个男人受得了自己内宅的女人如此不安于室的。   可秦御却觉得理所应当,是他的不羁和狂妄造成了这一点。   她不是古代女人,即便是再受环境影响,顾卿晚觉得自己也做不到像古代女人一样被圈在内宅。这样看来,秦御这样的倒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如果没有先前秦御强迫的事,如果没有身份上的悬殊,如果只论秦御这个人,顾卿晚觉得好像做秦御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很令人期待。   她这么想着,便对着秦御发起了呆,秦御含笑瞧着她,道:“既然卿卿没异议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顾卿晚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什么就定了,我可没答应。再说,我也没时间,再过个几日便是三大女学比试的日子了,我这些天要忙比试的事情,抓紧时间练习琴棋书画,才没功夫帮你算账。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秦御这些天就没见过顾卿晚练什么琴棋书画,依旧是看医书的多,此刻顾卿晚拿了这个理由来搪塞,他自然是不允的,道:“琴棋书画这种东西都是靠平日的造诣积累,临时抱佛脚哪里有用?卿卿这些天悠闲的很,一定是胸有成竹了,哪里还需要苦练?”   他言罢,不等顾卿晚再推辞便又道:“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爷让人多给你准备几套简便些的冬衣,过些时日出京好穿用。”   秦御一锤定音,不再接受顾卿晚的拒绝,顾卿晚怕推辞的太厉害,他会疑心,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翌日一早顾卿晚便先到了书房,打开箱子大致翻了翻那些账目和鱼鳞册。虽然古代的记账方法和现代有很大的不同,但好在顾卿晚在闺中时便学过管家对账,这些时日外头酒楼营建,也有账目送进来,倒也很看明白。   大致弄清楚后,顾卿晚才让文晴唤了婆子来,抬着三箱子往外院去。   王府的账房先生们显然对于秦御的决定都不服气,只因为崔管事已经因此事挨了打,故此顾卿晚带着人进账房,他们面上还表现的老实听话。   顾卿晚环视了一圈,便从这些人的眼睛中看到了轻视来,她扶着文晴的手在最首的太师椅上落座,自有婆子将从内宅带来的香炉,暖炉,茶器,糕点等物一一摆放出来。   顾卿晚如愿听到后头有个低矮的年轻账房和旁边的人嘀咕着,“成什么样子,果然是胡闹,内宅小妾以为这是管个脂粉铺子那么简单的吗,瞧瞧这……”   “嘘!少说两句吧,不要命了。”   旁边的瘦高个有点害怕,抬头却正对上顾卿晚似笑非笑望过来的视线,顿时就浑身一哆嗦,压着声音斥了一句。   顾卿晚明眸一扫,果然见一众人的表情都和这两人差不多,敢怒不敢言,鄙夷又害怕。   她今日是故意带了十多个下人过来的,排场大了,才能震住那些人,先让他们不能将她当一般的妾室来待,后头再露些本事,也便能收复这些人了。   端着茶盏轻呷了一口,顾卿晚却微微蹙眉,冲文晴道:“茶从内宅带过来,果然这味儿就不好了。”   言罢,将茶盏递给了文晴,文晴笑着接过,恭敬的道:“奴婢已经让人将小泥炉带过来了,这就吩咐重新给您烧水沏茶。”   顾卿晚赞许的看了文晴一眼,这才漫不经心的道:“你们怎么还不开始?应该不是头一次核查账目了啊,往年怎么弄,今年还怎么弄便是,二爷是让我来把总的,难道还要我手把手教你们怎么打算盘不成?!”   她的态度很不客气,眉梢眼角微微挑着,嚣张的模样简直像是另一个秦御,分明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刁妾。   一群人咬牙切齿,却反倒更加不敢招惹这样的混不吝了。   气氛僵了下,接着便都沉默的动了起来,很快屋里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算珠声。顾卿晚从文晴手中接过一本话本,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过了一个来时辰,才有总账房将一本新弄好的总账送到了顾卿晚的面前,道:“夫人看看,这是新田府关税的账目汇总,若是没有错,请夫人在这里批示留印。”   顾卿晚没接那账册,只冲文晴道:“二爷的印呢?”   “在呢,在呢,奴婢都随身带着的。”   文晴说着拿出一方红锦裹着的巴掌大的方印来,印钮雕刻麒麟,通体白腻剔透,正是秦御的专属官印。   平常账房们汇账,秦御根本不可能等着,亲自看着。账本汇总好是要落印的,却绝不是这样核一本盖一本的。   总账房是故意打顾卿晚的威风,却没想到顾卿晚竟然真拿了秦御的官印,秦御竟然连官印都给了顾卿晚。这是将此事全权都交给顾卿晚,信任至此,当真是令人……喘不过气儿啊。   总账房面色微变,下头一干偷偷留意,目有期待的账房们也垂下了头。   顾卿晚却若无其事的接过了账本,一页页翻了起来。   众人就没见过对账连算盘都不拿的,以为这是看话本啊!   见顾卿晚连装装样子都不,一干人连带总账房都松缓了神情。   等着吧,账目里都是陷阱,到时候出了大错,二爷怪责下来,那也是这个姨娘太没用,他们便是担责也是顾卿晚这个把总的顶大缸。   顾卿晚却像是没察觉气氛一样,慢条斯理的翻着账册,她越翻越快,只用了片刻就翻到了最后一页,啪的一声合上了账本,看向总账房,笑着道:“这就是你们花用了一个时辰核对好的第一本总账?”   她面带微笑,声音轻柔,总账房也弄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连算盘都没动,料她也看不出什么来,当即便垂首道:“正是,我等都是王府十多年的老账房了,这些账目寻常账房先生两五个时辰未必核对汇总的完,于为等一个多时辰算多的了。”   更何况,这里头他们做账时还要处心积虑的设很巧妙的陷阱,可比正常的账目要难多了。只有像他们这种老账房,才能将错账做的这样天衣无缝。   总账房心中补充着,口气中难掩傲气。   谁知顾卿晚闻言竟点头,赞同道:“嗯,你们确实能耐!”   账房们听闻顾卿晚这话,顿时便觉得这女人果然是个绣花枕头,这是什么都不懂,准备说好话,哄着捧着他们,讨好着给她做事呢。   总账房也是这样想的,可他总觉着顾卿晚的语气有点不对,正琢磨哪里不对,一直漫不经心,面带笑容的顾卿晚却突然双眸一锐,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账本掷在了桌上,纤细的手指重重点在账本上,道:“明明半个时辰便足矣的账目,你们算了一个多时辰,这还不说。就这么几个数据,你们竟然最后还出了大错,少给我算三百八十两银子!这一本账少三百八十两,十本账起码就是四千两银子,到时用你们算的这账目收税银,那吴张两位大人白白就落下了四千两银子来。啧啧,进京办趟差事,就落四千两,这等好事,我怎么就遇不上!”   顾卿晚言罢,屋里的账房先生们脸色顿时全部都变了,站在顾卿晚面前的总账房先生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瞪着顾卿晚,额头冒出汗来。   她不是没用算盘吗,怎么就算的一清二楚!见鬼了!   顾卿晚迎着他的目光却忽而一笑,声音轻柔带笑,道:“还是你们和吴张两位大人都说好了,少算的税银大家一起分?不如你来和我说说,几几分?嗯?”   听她这样说,总账房顿时面色发白,退后一步便连连行礼道歉,道:“我等错矣,不该轻视姨娘,敌视您,故意在账目上动手脚。我等大错,但是我等真不曾和张吴两位大人串通,更没想过要中饱私囊啊。”   剩下的账房也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跟着致歉辩白。   顾卿晚这才收了脸上的嚣张,温婉一笑,站起身来,拿起那账册来,亲自给弯腰作揖的总账房,虚托了他一下,道:“好了,既如此,那便重新做账吧。”   她拿住了他们的错,本以为要大肆发作的,谁知道顾卿晚却这样轻松便放过了,众人一愕,转瞬便有些恍悟过来,面上不觉露出了复杂之色来。   感情这姨娘不是真的嚣张跋扈,除了哄男人,什么都不会的,人家先前那般根本就是专门对付他们的。   总账房接过账册,到底有些脸色难看,见顾卿晚态度软了,反倒更近了一步,道:“我等这就重新做账,只是……先前姨娘说这账半个时辰足能做好,我等实在不敢应承,没此能耐。”   他们被打了脸,虽然接下来账目上一定不敢再挖坑给她跳,但听她话,信服却还差点事儿。   顾卿晚早已聊到,闻言笑了笑,抬起手来,文晴便将顾卿晚早做好的一本账拿了出来,递给顾卿晚。   顾卿晚接过,翻开后才拿给总账房,道:“白先生瞧瞧,若是这账本以后都如此做的话,会不会要一劳永逸,快的多?”   总账房闻言接过账册,看第一眼有些不明所以,这上头和寻常的记账不大一样,怎么全是表格,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可他多看了两眼,却眸光微凝,渐渐觉出点味儿来,再看之下,眼睛越来越亮,禁不住有些忘形的招手道:“你们都过来,都来看看,这么做账好像是要方便的多,只是这个是什么意思……”   众人见其如获至宝一样,好奇的纷纷围上去,顿时便讨论了起来。   接下来如同顾卿晚所料想的一样,现代的记账方法,表格式样,一目了然,确实比古代的记账要先进方便的多,顿时便收复了一众账房,众人看顾卿晚的眼神都带上了敬服之色。   礼亲王听闻秦御将封地账目都交给顾卿晚的事儿,直蹙眉言其胡闹,带着两个人便过来巡视,谁知道本以为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反倒看到一众账房被顾卿晚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模样。   王府的账房先生,礼亲王还是知道的,因账房是油水多的地方,故此能进来的都是有些能耐的,账房们一向清高,没想到竟然眨眼睛就被顾卿晚收用了。   礼亲王啧啧称奇,连秦御的胡闹也不管了,看向身后的侍卫谢从芳,道:“这个顾姨娘还真是……前些时日不是还教授王府一部分侍卫和暗卫易容术了吗?也有些时日了,怎么样?”   谢从芳躬身回道:“虽然才将将一个多月,还看不出来多少成效,但是这一个多月暗卫的死伤确实是有所下降的。”   礼亲王又隔着门缝看了一眼,见总账房正捧着账本,顾卿晚指点着什么,总账房连连点头,礼亲王不觉叹了一声。   他怎么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顾卿晚这尊佛太大,庙有点安置不下,好像光是一个侧妃,屈就了人家这姑娘一般。   ☆、217 彩头   顾卿晚用了三日才核对好了这次封地送上来的所有账目,弄好这些事儿,三个女学比试的日子也到了。   对于今日的比试,顾卿晚兴致缺缺,可王府的其他人,上至王妃,秦御,下到丫鬟们,竟然都兴致高昂的。   这也就罢了,顾卿晚实在不明白,怎么连礼亲王都对这次比试重视非常,竟然还要亲自过去观看,还在前一天的夜里专门派来人到雪景院来,带了他的话,言道,让顾卿晚好好比试,他等着她为王府争光添彩。   王爷派的人一走,顾卿晚便一脸懵逼的看向了秦御,她从前不觉得秦御和礼亲王有多像,如今才发现了,人家真是亲父子。   这行事不拘一格,胡闹的劲儿,还真就一模一样。   她禁不住有压力了,冲秦御道:“殿下,我明日若是赢不了该怎么办?”   秦御闻言却面露诧异,看了眼顾卿晚道:“爷这些时日都没见过卿卿练习琴棋书画,卿卿这样放松,难道不是因为卿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战无不胜,胸有成竹吗?说起来,爷还没听过卿卿弹琴呢,要不爷让人搬琴过来,卿卿先给爷弹唱一曲?别到时候手生了。”   顾卿晚,“……”   她又不是秦御,她有那么狂妄吗,她这些时日没多加练习,是觉得琴棋书画这种东西不是临时抱佛脚便能有大进步的。到时候,太后既然也去,那么最后评定胜负的必定是太后。   太后又怎么可能让她赢呢?   顾卿晚的琴棋书画是不错,但是她也不是神,三大女学,人才济济,想要琴棋书画碾压全场,让太后也说不出个二话来,那谈何容易。   所以,顾卿晚一开始也没打算从技艺上获胜,而是靠另辟蹊径,既然不靠技艺,那便也没日夜苦练的理由了。   “这几日殿下在外头时,我又去练琴,不会手生的,殿下明日就知道了。”顾卿晚可没兴趣给秦御单独弹什么琴,窝进了被子中,“时辰不早了,歇息吧,明儿还要早起。”   比试在静云女学中进行,而静云女学建在京城郊外风景奇秀之处,一早过去也得快一个时辰的车程。   秦御许是怕影响顾卿晚明日的发挥,竟然难得的没闹她,躺下后将她拉进怀中抱着便一起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顾卿晚翌日起身精神奕奕的,刚被文晴伺候着穿戴打扮好,外头便传来禀报声,道:“禀二爷,宫里头太后派了车驾来,说是专门接姨娘往静云女学的。”   顾卿晚闻言瞧了瞧外头的天色,不免有些嘲弄的勾了勾唇角。   时辰还早呢,她一个妾室倒劳太后派车早早来接,这可不是太后厚待她,分明是太后怕她今日打了退堂鼓不去了。   “行了,你去传话,就说一会子爷亲自送卿卿过去,便不劳宫里惦记了。”秦御声音微冷扬声道。   两人略用了些吃食便一起往王妃的秋爽院去,礼亲王妃今日自然也是要一起前往的。   两人到时,礼亲王竟然也在了,正满脸笑容的和王妃说话,礼亲王妃面色冷淡的很,眨眼间又恢复了先前夫妻淡漠时的态度。   顾卿晚怎么看怎么觉得礼亲王的表情谄媚,映衬的礼亲王妃神情愈发显得高冷。自从王妃中毒,刚刚破冰的夫妻感情显然又退了回去。   见两人进来,礼亲王才清咳了一声,收拾起神情来,目光落在顾卿晚的身上,看了看,评点道:“你这打扮会不会太素净了些?要不回去换身旁的颜色的衣裳……”   他想了想,目光一亮,道:“银红色云锦的衣裳,你有没有,那个颜色鲜亮,再配一套红宝石赤金头面,穿着才不落王府的威风和气势。”   礼亲王很显然是想让顾卿晚往华贵上打扮的,顾卿晚闻言却唇角微抽,她今日本来就是跑去挑衅人家贵女尊荣的,她再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合身份,不是上赶着给人打脸吗,贵女们可不是那些账房先生。   顾卿晚含笑不言,礼亲王妃却开了口,道:“卿晚今日的衣着打扮都是我安排的,银红色是华丽好看,刘侧妃穿着很合适,卿晚性情温婉,穿那样的颜色怕穿不出刘侧妃那样的气势来。”   刘侧妃从前就爱穿银红,带红宝石的首饰。   礼亲王顿时面露,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的看了顾卿晚和秦御一眼。大抵他是觉得自己左右都丢了脸了,也不在乎更丢脸一些了,扭头竟就冲礼亲王妃笑了起来,道:“什么刘侧妃?哪里还有什么刘侧妃?原来卿晚这身衣裳是你给选的,选的好!你说的对,她年级小小的,就穿这样鲜嫩颜色的衣裳才最好看。”   顾卿晚今日穿着一件翠绿绣柔嫩鹅黄缠枝蔷薇的长褙子,下套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外头又罩了一件浅绿薄烟纱。头发简单的梳着单环髻,别着珊瑚流苏的步摇。   一身绿意,流苏朱红,对比鲜明,却分外好看鲜活。虽然少了些华贵之气,但她气质出众,倒也清爽大方,雅致不俗。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卿晚一会子和我同车。”   礼亲王妃根本没理会礼亲王的讨好,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顾卿晚见礼亲王面色尴尬,忙垂头装看不见,上前两步扶住了礼亲王的手。   顾卿晚从前是不曾上过女学的,只因大秦的姑娘们都是定亲前多上女学,等定了亲,反倒退学回家开始学习管家,绣嫁妆等。   顾卿晚先前因身体不好,到了上女学的年岁,祖母不放心让她上学,便只在家中请了先生,祖父和父亲也多有亲自指点。后来年岁略大,身体有些好转,她又和娄闽宁定了亲,便被拘在府中,更没机会上女学了。   贵女们上女学,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其实在次要,还有一层便是互相认识结交,形成人脉,为以后嫁人帮助夫家成为贤内助打基础。   顾卿晚和娄闽宁定亲时,老镇国公夫人还在世,是老镇国公夫人相中了顾卿晚,镇国公夫人大概是不好拂婆母的意思,才勉为其难的为娄闽宁定了亲。   后来,娄闽宁对顾卿晚格外上心,加上顾卿晚的身体确实不大好,老镇国公夫人又过世了。镇国公夫人便愈发看顾卿晚不顺眼起来,曾经就拿顾卿晚没上过女学这点表示过不满。   言道顾卿晚将来不能像寻常贵女一样协助娄闽宁打理好关系,又说她的身体连上女学都难,将来又怎么能指望她做宗妇,管理一大家子,更不要提繁衍子嗣了。   娄闽宁是镇国公夫人盼了二三十年才中年得的儿子,镇国公夫人自然是想将最好的给儿子,也是在乎,便更加不喜顾卿晚。引得太后也受影响,显然从前对顾卿晚也是面上功夫。   礼亲王妃显然对这些很清楚,上了马车便拍抚着顾卿晚的手,道:“你不要害怕,有我在,便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王爷也不会让人欺负咱们王府的人。你便只管拿出自己的能耐就行,旁的都不必挂心。真要输了也没事儿,也未必就当不上侧妃,你救了我的命,这份功劳谁都不能否认。”   礼亲王妃的安抚,令顾卿晚心中微暖,她笑着道:“王妃放心,我不怕的。”   见她确实没有怯场的样子,礼亲王妃含笑点头,没再多言。   今日三大女学比试,不限制贵女们的家人前来观看,还邀请了一些朝中清流和有造诣的名仕前来。   静云女学的门前车水马龙,非常热闹。   王府的马车直接便开进了女学中,倒不在女学门口长街上停靠。礼亲王和秦御都骑马走在前头,顾卿晚隔着车窗听到外头传来的惊呼声。   “真的是燕广王殿下!他怎么来了,王府又没姑娘在女学。”   “难道燕广王殿下是今日哪个女学邀请的评判?不对呀,几个评判里头没听说有燕广王殿下啊。”   “今日太后都要来呢,燕广王殿下过来也不算什么了,兴许是燕广王殿下有兴趣,便来了呗。”   外头几个女学生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显然引起了一阵波动,一个穿桃红色褙子的姑娘却像是洞察了什么,眼眸一亮,道:“什么呀,我可听说今日云瑶郡主要代表静云女学参加比试呢,郡主都休学一年多了,这次是静云女学的青竹先生亲自登镇海王府的门,邀请云瑶郡主回来参加比试的。”   “高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旁边仔细听着的姑娘一时没领会其中意思追问道。   那高姑娘瞪眼敲了下她的脑袋,道:“笨啊,燕广王殿下当然是亲自过来给云瑶郡主捧场的啊!这还用直说!”   秦御何等耳力,顿时便捕捉到了这些议论声,脸色顿时寒冷如冰,那边儿几个姑娘闻言一阵兴奋,还要再言,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罩顶而来,然后就看到了居高临下端坐在马背上,正微眯着眼扫视着她们的秦御。   几个姑娘顿时受了莫大惊吓,纷纷闭嘴,缩着身子再不敢多言一句。   秦御却拧着眉看了后头的马车一眼,心想,卿卿应该没听到这些混话吧,不会生气了吧。   秦御是真想多了,马车中顾卿晚真没生气,倒是礼亲王妃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没想到,那些姑娘们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云瑶虽不错,可她是个定亲的啊,还和未婚夫青梅竹马,你侬我侬的。秦御专门来看云瑶郡主比试,这话可不怎么好听!   也让礼亲王妃听的很不舒服,她觉得这些姑娘们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这样想,除非有人误导了她们,难道是云瑶在女学时说了什么,让这些姑娘以为两人师兄妹的关系很亲近?   这样想着,礼亲王妃难免又想起了上次云瑶郡主和谢从江不顾礼数的事儿,还有上次云瑶郡主陪太后到王府探望她,种种行事也有些不妥。   从前觉得还好的孩子,如今怎么越来越不是那么回事了。   礼亲王妃拧着眉,对云瑶郡主难免有些不满。察觉到顾卿晚还在旁边坐着,她又冲顾卿晚道:“这些胡言乱语,不听也罢。”   顾卿晚却只笑了笑,道:“王妃说什么?”   礼亲王妃只当顾卿晚没听到外头的话,笑容扬起,岔开了话题。   顾卿晚却在想,太后显然没将她参加比试的事儿宣扬出去,不给贵女们适应接受的时间,这是想今天当面给她难看吗?   呵呵,太后对她也算是用心了。   马车缓缓进了女学,秦御一行没了踪影,那几个受惊的姑娘才算重活了过来,却也不敢再议论,各自散开了。   她们不说了,却拦不住旁人的好奇心。几个静云女学的学生格外兴奋,其中一个圆脸的姑娘脆声道:“我最佩服云瑶姐姐了,云瑶姐姐在静云时每年琴和书的比试便没不拔头筹的,棋和画也偶有胜出,云瑶姐姐可是静云历年来得玉兰枝最多的。她去年不再上学,才有了白映雪和崔紫韵出头的机会。也难怪燕广王殿下对谁都不假辞色,却待云瑶姐姐格外不同,今日还亲自来看比试,你们没看到方才燕广王殿下身后还护着一辆马车吗,你们说里头坐的会不会就是云瑶姐姐?”   “是呢,方才竟然忘记看马车上的徽记了!一定是镇海王府的马车,云瑶姐姐最不喜欢摆郡主的架子,来女学从来不带仪仗,也不用郡主车驾呢。”   “这次云瑶姐姐被请来,一定能给咱们静云争光,琴和画的玉兰枝我们静云拿定了!”   几个女子显然都是静云女学,云瑶郡主的学妹们,她们正兴奋的议论着,就听后头有人喊着道:“是镇海王府的马车,云瑶郡主的车驾到了!”   几个女子顿时面面相觑,望过去,果然见云瑶郡主的车驾极是显眼的正缓缓而来,今次云瑶郡主显然和从前的低调不同,她带了身为郡主的仪仗。   双马并驱的奢华紫顶马车,随行伺候的丫鬟成群,使得本就有些拥挤的长街更加阻塞了。   几个方才还夸夸其谈的姑娘顿时就有种被打脸的感觉,旁边淑德女学和成华女学的姑娘方才就听到了她们的话,此刻不觉都嘲弄的看了过来,还有个姑娘扬声道:“哎呀,人家燕广王殿下护送的显然就不是你们静云女学的云瑶郡主呢!有些人呢,就爱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瞧瞧贴不贴的住!”   静云女学专门安排了阁楼给礼亲王妃歇息,顾卿晚一直跟在王妃的身边,坐下等了小半个时辰,太后才姗姗而来。   顾卿晚随着礼亲王妃相迎,太后身边果然站着亭亭玉立,一身华贵长裙,打扮的宛若金凤凰的云瑶郡主,见礼后,太后和礼亲王妃做为今日身份最尊贵的两个女性,相携走在前头。   顾卿晚和云瑶郡主便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两人目光相触,云瑶郡主含笑道:“虽然这场比试对顾姨娘很重要,但是比试的公平却至关重要,我一会便得罪了。”   云瑶郡主这话说的,倒好像自己需要她让一样,又说什么对自己很重要,那股高高在上的模样,简直在讽刺顾卿晚处心积虑就为当上侧妃。   顾卿晚却抿唇一笑,道:“光比试没什么意思,要不,咱们来个彩头?谁输了,不多,五万两银子,郡主以为如何?”   云瑶郡主,“……”   五万两银子做彩头,才叫不多?云瑶郡主可不像秦御,她这个郡主是没封地的,虽然是养做嫡女,但她没嫁人,没嫁妆傍身,手里怎么可能有五万两银子!   顾卿晚一个她看不起的侧妃却偏偏出口就是五万两,她的底气是谁给的?当然是秦御了。   且不说顾卿晚嚣张的态度,好像她赢定了一样。只这张口就是五万两的,便气的云瑶郡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偏顾卿晚还火上浇油,笑着眨眼,道:“当然,郡主若是对自己没信心,或者郡主手头上不宽裕,这彩头也可以少些……”   “好!就五万两,输了当场兑现!”   云瑶郡主怎么可能让顾卿晚这样打压下气势去,她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当即也不管顾卿晚是不是在反激她,一口应了下来。   她想,五万两可不是小数目,秦御便是对顾卿晚再宠爱,也不能这么由着她,说不定顾卿晚根本是和她来虚的,她真答应了,顾卿晚反倒骑虎难下了。   更何况,她若赢了,就顾卿晚这样拿五万两来赌的性子,彼时礼亲王妃和秦御更厌恶她。   谁知她刚应下,顾卿晚便顿时双眸晶亮,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展开,道:“那太好了,空口无凭,我都写好了,且已经画押,郡主也在这上头画个押吧,等等,我还带了一点印泥,郡主不用担心。”   她言罢,又低头从荷包中摸出个比拇指盖略大的精致小木盒来,打开拿到了云瑶郡主面前,里头果然是一点朱红的印泥。   顾卿晚一脸殷切的看着云瑶郡主,晃着手中的纸。   云瑶郡主,“……”   ☆、218 作画   比试的场地就设在静云女学的湖边空场上。   静云女学靠山而建,围了一点山谷在女学中,选择的比试场地,一面临湖,一面是山,风景极佳,虽然现在天气已有些寒冷,但今日天气很好,暖暖的太阳映照下,湖水微澜,倒也清爽。   太后和评判,以及女学的老师们都被安排在湖中的八角三层阁楼上,阁楼是专门的观景楼,轩窗推开,四下一览无余。   太后凤驾在楼中,不至于太过嘈杂,又能将前头三十米外的比试场一览无余,琴音隔着水面飘来,那会别有一番意趣。   “太后驾到!”   顾卿晚跟在礼亲王妃身后,缓步到了湖边,就见场面还真不小,湖边远近都已围着比试场地坐满了人,有专门为女学生准备的坐席,还有专门给前来观看助阵的家长所设席位。   太监的唱声响起,众人纷纷起身跪拜行礼,甚为壮观。太后缓步到了湖边搭建的高台上,站定后才笑着抬手道:“都平身吧,今日哀家是来做评判的,也是来欣赏女学姑娘们才学的,大家不必拘束。”   随着太后的手势,人群纷纷起了身。太后精力有限,再加上从宫中过来也颇费时间,眼见太阳渐高,便也不再浪费时间。   太后宫中的王公公冲一边儿静云女学的维东山长含笑道:“这就马上开始吧。”   维东山长点头,和淑德女学,成华女学的两位山长,以及请来做评判的大人,名士一起让道躬身,先恭请太后移驾楼上。   礼亲王妃自然也是要往楼上观看的,和太后一道移步,没走两步,太后却顿住了脚步,道:“阿宁怎么站在这里?你是来看意如比试的,该去观众席那边才对啊。”   顾卿晚闻言不禁抬头看去,正瞧见站在通往湖心楼阁一边儿道上,身穿淡青色绣松竹纹儒袍的娄闽宁,他长身玉立,不过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便有种芝兰玉树的挺俊之气,生生将那边几个大人和所谓的名士都给比了下去。   这还是自顾家大火后,顾卿晚第一次见娄闽宁,想着上次他被大火灼烧的事儿,顾卿晚难免就多看了几眼。   他好像又消瘦了一些,冬日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的侧面有种清润的柔和于镌刻的锋锐柔和在一起的俊美,只是他的耳侧靠近脖颈的地方,却分明有一小片烧伤的痕迹。   顾卿晚顿时便愣住了,她先前在大国寺时明明有拜托人往镇国公府送加了玉莲花蜜的烧伤药,娄闽宁若是用了,不可能消不掉伤痕的啊!   是他收到了却没有用,还是他根本就没收到她让人送过去的膏药?   顾卿晚正想着,那边娄闽宁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竟然凝眸扫了这边一眼,不过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略上前了一步,道:“太后想错了,微臣是三个女学共邀,前来做此次比试的评判的,并非来看谁比试的。”   太后口中的意如却说的是陈国公府的陈二姑娘,陈意如。   她和娄闽宁前些时日,才被镇国公夫人做主赐婚。陈意如定亲后也已经休学两个月了,这次比试,和云瑶郡主一样,受成华女学之请前来夺魁的。   太后显然以为娄闽宁是来看陈意如比试的,却没想到并非如此,不过娄闽宁的才名在外,尤其是一手字更是有自成一派的潜力,三大女学请他来做评判也并不奇怪。   太后却略怔了一下,道:“可是意如今日也要比试,她是你未来的妻子,难道你不需要避嫌下吗?”   她言罢,含笑瞧向了身后的维东山长等人,道:“哀家可不希望今日的比试出现不公平的现象。”   维东山长忙道:“太后说笑了……”   “太后若是怀疑比试的公平性,陈二姑娘参比时,微臣会暂时退出评定。”未待维东山长说完,娄闽宁便如是道。   太后原本也是玩笑两句,娄闽宁一本正经的这般说,倒让太后有些不快,面上笑容微淡,又道:“母亲呢?”   娄闽宁闻言禁不住余光又往顾卿晚的方向掠了下,他才回道:“母亲在观看席那边,一会子过来。”   太后这才点头,冲王公公抬手,道:“移驾吧。”   镇国公夫人竟然今日也来了,在观众席那边的话,分明就是来给未来儿媳妇陈二姑娘助威的。   顾卿晚有些好笑,果然是镇国公夫人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啊,和她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太后移驾,礼亲王妃便落后了一步,顾卿晚正想着不知该不该跟上去,礼亲王妃便回头冲她抬起了手臂,道:“我这一见水便有些发晕,卿晚来扶着我些吧。”   通往湖中楼阁的长廊很窄,就只够两个人并排的,太后方才和娄闽宁说了两句话,明显是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像是将云瑶郡主给忘记了。   让王公公扶着她便打前头走了,云瑶郡主便笑着去扶礼亲王妃,手都已经伸出来了,谁知道王妃竟然转了身,冲顾卿晚抬起了手。   眼见礼亲王妃被顾卿晚扶住,一副母女一样亲近的模样,云瑶郡主尴尬的收回了手,银牙微咬着,退到了一边儿。   顾卿晚便扶着礼亲王妃紧跟着上了长廊,云瑶郡主却只能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娄闽宁微垂着眼眸,在礼亲王妃经过时行了一礼,礼亲王妃只点头道:“阿宁这些时日倒没上王府去,往后还要常来才好。”   她说着还拍了拍顾卿晚的手,礼亲王妃这话表示的很明白,她很信任顾卿晚,并没有因顾卿晚曾和娄闽宁定亲过,便心有芥蒂,还主动邀请娄闽宁到王府去。   娄闽宁岂能听不出礼亲王妃的意思,想到镇国公夫人对待顾卿晚冷淡的态度,他心中愈发苦涩,垂眸道:“是,过两日就是王爷寿辰了,到时候是必定要去讨碗王爷的长寿面吃的。”   礼亲王妃笑了笑,点头迈步,顾卿晚忙转身跟上。   两人上了长廊,娄闽宁才抬眸看了顾卿晚一眼,见礼亲王妃正侧脸指着湖面和顾卿晚说着什么,顾卿晚含笑倾听,相处极为和谐的模样,他眸光微闪,唇边牵动一抹既怅然又欣慰的笑容。   他并不知道顾卿晚今日要比试的事情,只以为礼亲王妃是来凑热闹的,礼亲王妃出来散心都让顾卿晚相陪,看来因为顾卿晚的救命之恩,王妃对她很是不同。   她在王府的内宅,有礼亲王妃的相护,大抵过的是很好的。   这样也好……   他正想着,就见秦御一身宝蓝色剑袖长袍,头上扣着紫金冠,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一张妖冶的面容上神采奕奕,阳光落在他挺拔的身影上,整个人都像沐光而来,意气风发,心情极佳的样子。   礼亲王不愿在阁楼上和太后等女流同坐,拉着秦御去了观看席那边,今日有些朝中大臣也来给自家姑娘捧场,那边坐着也更自在点。   观众席那边到底比不上阁楼看的清楚,秦御在那边打了个招呼,这不便匆匆又过来了。   他并不知道今日娄闽宁也在,瞧见娄闽宁顿时脚步微顿,想到顾卿晚方才一定和这厮打了个照面,一时便懊恼不该跟着礼亲王乱跑,老头当真是走哪儿都碍事儿。   见娄闽宁目光看过来,秦御才收敛了神情,微微挑起一边儿唇角,有些邪肆的加快了脚步,道:“娄世子怎么也在?”   娄闽宁点头,道:“受邀前来当评判,阿御这是?”   秦御闻言挑眉,接着便扬唇灿然一笑,道:“今儿爷的女人要参加比试,爷自然是来助威的。”   他言罢,突然又看向了一边儿站着的维东山长等人,异色眼眸微亮,兴致突来,道:“娄世子都能来做评判,本王怎么没被邀请?三位山长这是瞧不起本王,啊?”   维东山长刚听秦御说什么来给他女人助威,一时都没回过神来,此刻又被秦御如此逼问,就更加回不过神来了。   见秦御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维东学长顿时大喜,道:“郡王愿意来做评判?那甚好啊!”   他言罢又看向了旁边的淑德女学的白松山长和成华女学的青莲山长,白松山长也含笑道:“郡王的棋艺高超,能来做评判,吾等求之不得!”   秦御本就身份尊贵,如今又战功赫赫,他愿意来当评判,那是给女学长脸的事儿,成华的青莲山长自然也是连连表示赞同,又道:“只是,方才郡王所言,郡王的女人要参加比试,这话却是何意?”   秦御扬眉,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奉太后之命,本王的女人顾氏今日要和三个女学的学生一起比试琴棋书画,她刚刚已经随着本王的母妃到阁楼上去了,三位山长应该已经看到她了啊。”   卫东山长几人面面相觑,愈发不明所以,倒是娄闽宁微诧的望了阁楼那边一眼。   秦御却不再多言,只摆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本王这就是评判了,诸位都入席,赶紧开始吧。”   阁楼上,太后被请到二楼栏杆后落座,礼亲王妃坐在了旁边,顾卿晚便站在了礼亲王妃的身后,太后看了一身绿衫宛若春日嫩芽一般袅袅婷婷的顾卿晚,眸子微眯着,吩咐道:“给哀家这里加个位置给云瑶郡主。”   王公公闻言忙大声吩咐人搬座椅来,云瑶郡主含笑谢恩,待她在太后略侧后的地方落座,太后却又吩咐道:“对了,一会子陈二姑娘许是也会随着母亲过来,再往哪儿也加一把椅子给陈二姑娘吧。”   太后说着,又点了点她另一边空位侧后的位置。   太后另一边的位置,却是专门给镇国公夫人准备的。   那边的动静,顾卿晚自然都听到也看到了,她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她不在意,礼亲王妃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禁不住转身拉着顾卿晚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礼亲王妃也想让顾卿晚有位置可坐,然而她的身份,太后不发话,却是不好安排座位的。   而礼亲王妃知道,即便她替顾卿晚开了口,太后也是不会答应的,因为太后方才的所作所为,明显是冲着顾卿晚来的。   顾卿晚回握了下礼亲王妃的手,她是真无所谓,不就是站会儿嘛,风景还更好呢。   “唉哟,国公夫人您可过来了,外头太阳大,您老人家再不过来,太后娘娘就要亲自过去请人了。”   王公公突然开口扬声道,众人纷纷看过去,果然是镇国公夫人萧氏缓步上了楼,旁边一个穿紫色绣缠枝牡丹半臂,杏黄色襦裙,容貌极为娇美端方的姑娘扶着她,正是陈二姑娘陈意如。   家国有别,镇国公夫人上前给太后见了礼,才在陈二姑娘的搀扶下落座,道:“在那边和陈国公夫人多说了两句,倒让太后等了。”   “做女儿的,等等母亲又有何妨?”   太后含笑说着,母女两人容貌有六分相似,愈发显得亲近,和方才娄闽宁于太后在一起时的感觉明显不一样。   许是娄闽宁出生时,太后已经嫁人的缘故,太后虽是娄闽宁的长姐,但是姐弟感情却并不很亲近。   镇国公夫人这会子显然也已经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礼亲王妃和顾卿晚,顾卿晚今日要下场比试的事儿,镇国公夫人是听太后说了的,故此也并不惊异,她含笑冲礼亲王妃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下头维东山长已经代表三个女学的山长开始讲话,倒是青莲山长轻移莲步上了台阶,冲太后福了福身,笑着道:“太后娘娘,请容臣给您介绍下比试的过程。”   青莲山长是三个山长中唯一的女性,她虽是女子,却是大秦颇负盛名的诗人,曾经两度嫁人,第一次和离了,第二次夫君病逝,后来便一直寡居。   青莲山长如今已年仅半百,两鬓略白,然却浑身的书卷气息,有种年轻女子没有的儒雅韵味。   她因享有文人的尊崇,身上有女官的称号,又被特聘为成华女学的山长,故此在太后面前自称臣子。   太后含笑点头,青莲山长便道:“三个女学的女学子众多,不能一一在太后面前展示,故此早前各女学已经选拔出了琴棋书画各领域最出色的女学子各十人,这十人中有些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会子分别要参加四场比试的,也有只参加一项的。臣和维东山长,白松山长,以及十位应邀的评判们都商议过了,鉴于棋艺和画艺的用时最长,两项比试将同时进行,现在就开始,免得一会子太阳晒人,参加画艺比试的学子们长期站在阳光下会受不住。等画艺比试后,便是书艺的三十名女学子进行比试,最后方是琴艺。彼时棋艺那边应该差不多能厮杀出分晓来了,再由得胜的,和几位也入选棋艺,却因参加书画琴比试而未能参加棋艺的个别女学子进行比试,太后觉得如此安排可还好?”   太后闻言连连点头,道:“就如此吧。”   青莲山长便站起身来,冲下头比划了个手势,由维东山长宣布下去。   陈意如和云瑶郡主显然都是要参加画艺比试的,见下头已经摆放好了桌案笔墨,而参加比试的女学子们也在维东山长言罢,开始默默入场,两人先后站起身来,冲太后告退。   两人携手而去,太后像是这会子才想起来了顾卿晚一般,扭头看向她,道:“对了,顾姨娘今日也要参比的,瞧哀家这记性。”   她言罢,才冲青莲山长道:“顾姨娘不是三大女学的学子,也没参加之前的比试,不过她既有信心参比,想必琴棋书画上也是不弱的,便让她直接加进去,和三十位优异的女学子们比试一番吧,也能有个对比,看看女学的学生们在女学中是否刻苦勤奋了。”   青莲山长方才在楼下已经听秦御提过此事,虽然不明就里,但现在太后既这样吩咐,她便也面色不变的应了,笑着冲顾卿晚道:“顾姨娘请随我来。”   顾卿晚觉得自己像是加塞走后门的人一样,在太后的有意安排下跟着青莲山长下了楼阁。   青莲山长倒是认识顾卿晚的,领着她往楼下去,却道:“四年前徐国公府老夫人寿宴上,顾姑娘一副雪中寻梅图令我印象深刻,今日我很期待。”   见她什么都没问,却只如此说,还以姑娘称之,顾卿晚面露微笑,道:“谢谢山长缪赞。”   青莲山长点了下头,带着顾卿晚到了湖边,示意顾卿晚稍候,亲自过去和维东山长低语了两句,维东山长往顾卿晚这边看了一眼,顿时便蹙眉面露不悦,接着才吩咐人在搬个桌子来摆上。   顾卿晚却没留意他们,只在人群中张望,见文晴带着两个雪景院的小丫鬟提着三个大大的篮子,已经站在人群中,也正往这边望,顾卿晚心下微定。   给顾卿晚的桌子被摆放在了最后头,靠近观众席的角落里,这一番动静引得已经站在各自桌案前的姑娘们纷纷看了过去,不明所以的。观众席那边也议论纷纷,顾卿晚却顶着众人的目光缓步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云瑶姐姐,意如姐姐,你们方才在楼上,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不是……不是从前顾府的大姑娘吗,她怎么会……”   四下的议论声,令云瑶郡主唇角微扬,笑着道:“是礼亲王府的顾姨娘,她奉太后之命也和我们一起参加比试,若能赢上三场,太后便会同意封顾姨娘为燕广王侧妃,大家稍安勿躁,没事儿的。”   诸姑娘顿时面色却都不怎么好看了,她们参加比试,展现才艺,觉得是风雅之事儿,如今被顾卿晚这么一搅合,倒满满都是功利意味起来了,更何况,她们堂堂贵女,将来都是做正事宗妇的,和个做了姨娘的比试什么!   不过这是太后的意思,且已经这样了,她们也不会愚蠢的这会子就当面闹起来。   只是心里却在想,一定是这个顾姨娘想当侧妃,自己想的这法子,要求来参比的,太后也许是不好推脱,才同意了。   不然,太后怎么可能不顾体统,让这么身份的女子参加进她们的比试中。她们都暗自蹙眉,下定决心,要给顾卿晚好看。   顾卿晚却像是没感受到四下的不善目光,缓步走到了桌旁,那边文晴三个已提着大盒子过来了,打开盒子便将许多瓶瓶罐罐往桌子上摆。   维东山长三个见状,一起走了过来,目光在丫鬟摆在上头的瓶瓶罐罐上扫过,顿时本就不快的维东山长便沉声道:“这是比试画艺,并非野食,你摆这么多吃喝之物意欲如何!?”   顾卿晚却落落大方的福了福身,道:“山长误会了,我是要作画呢,这些都是颜料等物,山长请检查。”   她言罢,示意了下,文晴三人忙打开了那些瓶瓶罐罐上的盖子,里头果然装的不是吃食,反倒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颜料,黏黏的,各种颜色都有,却并不是寻常画画所用颜料,见所未见。   这时候一个丫鬟从食盒最后一层中又取出一套工具来放在了桌上,虽然有毛笔,可那毛笔却极细,根本就不像是画画所用之物,更有一些更加奇怪的工具,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维东山长眉头大皱,正愈发火,青莲山长却开口道:“这些倒是新奇的紧,既然她已经说了,这些就是作画所用,我等还是拭目以待吧,左右比试并没圈定必须画水墨画才成,她若做不出画来,便算输了比试就是。”   维东山长和白松山长闻言沉吟了下,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这时观众席和女学子们那边也得知了顾卿晚参比的缘由,议论开来,又见她弄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顿时话题更是绕着她议论不休。   “她这是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多半是技艺不行,才弄怪,俗话说丑人多作怪,便是一个道理。”   ……   女学生那边没什么好话,顾卿晚也没放在心上,已经微微挽起衣袖,动了起来。   她今日要画的,并非寻常的画,而是树脂画。   她将提前准备好,已经凝结了胶的一个圆形甜白瓷的敞口花盆挪到了身前,拿起准备好的特制工具,开始专注的往胶上画起第一层底画来。   这些工具和各种胶并不是顾卿晚为比试而特意准备的,却是早先准备开酒楼时,顾卿晚便写了要求,让沈择想法子配置的。   沈择按照顾卿晚的要求,弄来颜料和收集的树脂,顾卿晚实验了很多次,才算调好了勉强能用的胶。   又费了不少功夫,做出能吸取树脂胶的针筒,和各种其它工具,顾卿晚已经给酒楼的每个雅间都按照雅间的名称,绘制了一副相应的树脂画。   此刻她再动起手来,已有些得心应手,没有最开始弄时的手忙脚乱。   见她低着头,用奇怪的工具在一个大圆盆里捣鼓个不停,一众人开始还笑话议论个不停,渐渐的倒都生出了好奇心来,却又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倒是顾卿晚前头的姑娘,大抵是也很好奇,作画做到了一半时,舒展了下腰,回头看了一眼顾卿晚。   就这一眼,她看到了顾卿晚手下盆中的东西,顿时她的面上便露出既惊又吓之色,竟然失态的大叫了一声,然后也不顾形象,往后猛然退了一步,竟然一下子撞的桌子都挪动了一下,手臂扫到桌上砚台,随着砚台倒地,那姑娘也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哗——   这一幕过后,不管是观众席还是女学生那边,众人纷纷不自觉站起了身。   ------题外话------   猜猜卿卿在盆里画了什么,把姑娘都给吓坏了,哈哈,猜到了奖励30点币币   ☆、219   前头的姑娘实在是表现的太夸张了,以至于本安静作画的姑娘们纷纷都停下了手中笔看了过来。   姑娘们作画的书案摆放的比较远,故此她们一时倒没瞧出什么究竟来,见顾卿晚神色如常,只顾低头在那白瓷盆中做着什么,她们不过诧异的看了那倒地一脸惊吓的姑娘一眼便又各自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画上。   倒是三个山长一直站在旁边关注着场面,见不对劲便相携走了过来,维东山长的脸色极为难看,尚未走到便沉声道:“怎么回事!若是不肯好好比试,便趁早离开!”   维东山长分明是冲着顾卿晚来的,显然对她非要加进比试中的行为,维东山长不满在心。   旁边往白瓷盆中扇风促使胶凝固的文晴见此,不觉福了福身,道:“山长息怒,是哪位姑娘突然惊呼出声,又打翻了砚台,跌倒在地的,我家姨娘一心在画画上,并不曾扰乱什么。”   文晴礼数周全,反倒对比的维东山长对顾卿晚有些偏见,维东山长见顾卿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低着头忙碌,不觉脸色更为不好看,他面沉如水,正欲发作,目光却接触到了那白瓷敞口盆里的画。   他的声音顿时没发出便卡在了喉咙中,双眸瞪大,只他到底心理素质比个女学生要好的多,倒没惊叫,只浑身微抖,道:“这……这是什么画!?”   后头青莲山长和白松山长也走了过来,见维东山长的声音都是颤的,便一起看向了那白瓷盆,饶是都是见多识广的人,这会子也都淡定不出来,神情和维东山长比,只夸张。   顾卿晚沉浸在画作中,没抬头,文晴却像三位山长解释道:“这是树脂画。”   “树脂画?那是什么?”   维东山长已收敛了震惊的神情,却目光着迷的盯着顾卿晚笔下使劲的看,半个身体都快趴到书案上了,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恼火和厌恶,就只剩下灼热和惊奇,痴迷和狂热。   文晴福了福身,道:“山长对不住,我们姨娘作画时很投入,这会子大抵是听不到山长的声音,也没法回答山长的问题的,奴婢们也都是一知半解,还是不要和山长乱说的好。还请山长见谅。”   维东山长连连点头,道:“无妨,无妨,老夫先随意看看,这个颜料原来是这样往上画的啊,这个是什么?”   “这个好像有一股极重的松油味啊,这是松油做的吗?”   “好像是松油,当真想不到,松油竟然也可以用来作画……”   青莲山长和白松山长也加入了进来,三人围着顾卿晚的画桌,对着她那些瓶瓶罐罐发问个不停,文晴根本就应付不来。   这边儿的情景顿时便影响了整个作画的场面,使得接下来作画的姑娘们都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陈意如和云瑶郡主的书案都摆放在靠前的位置,离顾卿晚甚远,两人心性都算姑娘中沉稳的,开始后头闹出动静来,两人都不曾抬头一下。   可是随着三个山长的低声议论声,以及越来越多的姑娘放下画笔,偷偷望去,两人也受到了影响。   云瑶郡主回头瞧了眼,正见维东山长不知道抱着一坛子什么东西,正和文晴说着话,文晴也不知说了什么,维东山长连连点头。   云瑶郡主顿时便有种不好的预感,手中握着的画笔一动,在花纸上留下了一团黑,她微惊了下,忙做了一些补救,好在墨点不大,她修饰了两笔将墨点画成墨色的竹叶,总算遮掩了过去。   只是方才瞧着千好万好的画,她这会子却怎么瞧怎么觉得不行。   维东山长这个人,云瑶郡主是知道的,是个驴脾气,且对书画极为痴迷,老头还特别的较真,先前维东山长分明已经厌恶了走太后的后门加进来比试的顾卿晚,可现在他却对态度大变,这只能说明顾卿晚不是在作怪,她果真在画画,且画出的东西竟连维东山长都颇为震动。   云瑶郡主禁不住捏紧了手中毛笔,她望过去,果然见陈意如的神情也有些不好看。   瞧见陈意如也变了脸,云瑶郡主反倒突然淡定了些,太后是不会让顾卿晚赢的,不管维东山长再推崇顾卿晚,还不都白费?   云瑶郡主又重新伏案,画了起来。   这场比试,只怕唯一没受到影响,全心全意在绘画的就只有顾卿晚了。   她很专注,只因这场比试,她不可以输,她丢不起顾家的人,不能让世人因她,再度唾弃顾家,且她也输不起那五万两银子,那可差不多相当于两千五百万人民币呢,更何况,若是让太后得逞了,顾卿晚觉得自己一定会内出血的。   树脂画这种东西分层越多,才会越逼真立体,寻常画一副树脂画便是只简单分层,也要三五天功夫,就是因为树脂画干一层,才能画一层,胶要干是需要时间的。   顾卿晚为了参加比试,实验了多次,往胶中加各种东西,最后倒是让她实验出来能加快胶凝固的法子,文晴几个再在旁边不时扇风,干的倒是快的多。   即便如此到底是不如正常凝固的,若是分层太多,下头的画就会有些模糊开,故此顾卿晚只分了三层,不过饶是如此,那种立体感也已经凸显出来了。   她放下笔后,仔细又瞧了瞧,觉得还不错,这才抬头冲维东山长三人福身见礼,道:“方才三位山长的问题我都听到了,但是因为略一分神便会笔下有误,便未曾作答,还望三位山长见谅。”   维东山长这会子看顾卿晚顺眼多了,指着那画道:“这种画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吗?可是任何东西都能成画?”   顾卿晚笑着道:“这和画水墨画是一样的,只要画技高,任何东西都可以这样画出来的。这种树脂画却并非我自己琢磨的,是有次偶遇一位游历的老先生,他教我的。”   维东山长闻言双眸一亮,道:“老先生怎么称呼?如今何在?”   顾卿晚苦笑,道:“不瞒山长,老先生当时并没有留下任何姓名,教我此画法后他便带着书童离去了,其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见维东山长还有话说,顾卿晚忙抢着道:“香燃尽了,三位山长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在比试结束后,我很愿意详细作答,现在是不是该继续比试了,太后凤驾还在评判楼上呢。”   维东山长这才点头,道:“对,对,一会子比试完,你可千万别走!”他言罢,这才吩咐将诸女学子们的画都收好,送往评判楼上让评判们点评,选出魁首来。   维东山长却亲自将顾卿晚的画品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往评判楼上走。   一路,参比的女学子们禁不住好奇,凑上去惦着脚尖往里看,维东山长倒也乐得和学生们分享,脚步微慢,还配合着让她们看,道:“都看看也好,这是一种新的画,说不得从今日开始,要有一种新的画派诞生了!”   几个看清白瓷盆中树脂画的姑娘们却都惊呼出声,云瑶郡主是想保持高冷站着不去观看的,可见她们如此,却再也忍不住了。   见旁边的陈意如也咬着唇悄然凑了过去,云瑶郡主便也迈步走向维东山长,当她看清顾卿晚的画时,面上也露出了惊异和惊吓之色,旋即她捏紧了手,再看清楚那画上提的字后,她更是脸色铁青,转而微白,有些颓丧的闭了闭眼眸。   已经不必等评判结果了,她知道这一局顾卿晚赢定了,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评判敢说这画不好。   维东山长见差不多,便令女学子们让了,快步上了评判楼。   评判们都在一楼就坐,那边的骚动早就已经注意到了,此刻见维东山长抱着那白瓷盆过来,顿时便伸长了脖子。   秦御直接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便率先将维东山长抱着的东西看了个清楚,他惊愕的怔在那里。   秦御都起身来,诸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看清楚了,顿时全部都倒抽一口气。   “啊!”   甚至有人惊呼了一下,面露畏惧之色,和那个女学生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画吗?   那怎么可能是画!那分明是活物,是一条活生生的小龙啊!   “这是……这是,原来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龙!”   “天,真龙现身了!”   只见那水盆中,一根极长的赤金发簪被斜放进了水里,盈盈水波中沉浮盘旋着一条金色的小龙,它正爪子抓着金簪,身子绕着簪子,张开龙口,飘扬着龙须,马上要从水里破水腾出!   随着维东山长的脚步,水面晃动着波纹,一圈圈荡开涟漪,那龙确实在动!   “它要出来了!它要出来了!”   那位失态的评判刚发现自己失态有些尴尬,旋即却发现有两个人竟然比他更加失态。   维东山长顿时哈哈大笑,道:“老夫就知道能唬你们一跳,假的,这真的是一副绘制在敞口盆中的画。”   他说着伸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下水面,他这一个动作顿时打破了方才那股诡异的画面,因为维东山长的手根本伸不进水波中去!   动感的画面被打破,十多个评判却像是打了一场仗,手心背心竟然都湿了。   也不怪他们的反应比那些女学生还要大,只因为方才维东山长是站着让女学生们看的,可这会子维东山长走过来,动态中,那树脂画上顾卿晚特意画出的水波,在光线下就更加真实了。   水波荡漾之下,那龙便也更真实了三分,这才将一众评判都给吓唬住了,竟真以为是真龙现身了。   “这当真是画?就是方才刚刚画出来的?”   “这是什么画?”   “快快,放下容我等细观!”   ……   维东山长将敞口盆放在桌上,一众评判都围了上去,细观之下,不觉都啧啧称奇,惊叹连连。   方才维东山长几个围在顾卿晚的画桌前,迟迟不离开,娄闽宁自然知道,这副奇怪的画是出自顾卿晚之手,此刻他盯着那画,眸光灼然,惊异赞叹之后,他缓缓露出了笑容来。   “九重真龙出,大秦国祚固!好,画好,这两句提的更好!”秦御却禁不住朗声大笑起来,他自来冷傲乖戾,何曾这样放肆畅快的大笑过,话语中的赞赏之意分明,脸上的自豪之色更是让人要以为这画是他画的。   不过秦御这一说,大家才发现,画上确实是提了两句字的,那字沉浮在水中,正是九重真龙出,大秦国祚固。   有这画,再有这两句话,在座的谁敢不将这画评定为魁首?选了旁的,那简直和谋逆差不多了,弄不好就要落得个有不臣之心的嫌疑啊。   “好,说的好!”   “这画真是见所未见,今日当真是不枉此行,大开眼界啊!”   ……   评判们纷纷赞着,其实这些评判们并不是都像维东山长那样,醉心画艺,又接受新事物的能力特别强。   有那几个评判,在最初的惊异过后,已经不以为然了。尤其是自身就是以画水墨画闻名于世的,这时候冒出来这种新奇的画法,夺去了众人的注意,他们本能就要维护传统画的地位啊。   正想说,这种话再生动,也是奇巧淫技。   可这会子发现这么两句话,顿时什么都不能说了。   真龙出,大秦固。   你再说这画不好,是嫌名太长了吧!   最后,顾卿晚这幅树脂绘龙图,以全部票数通过,被十一个评判选为了魁首,甚至其它的画作都没被仔细翻看。   古代人对龙的敬畏和盲目膜拜是根深蒂固的,更何况,她还在上头写了那两句字,顾卿晚早便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得了魁首的画品却还需要先呈给太后过目,由太后点评后才会宣布魁首。青莲山长捧着那白瓷敞口盆上了二楼,果然又引起一阵骚动。   待平静之后,青莲山长方道:“这是礼亲王府顾姨娘所做的树脂画,女学所邀的十一位评判,一致觉得此画当属今日画艺比试的魁首,太后以为如何?”   太后闻言却双眸死死盯视着青莲山长捧着的敞口盆,面色已经禁不住有些发青,半响才点头笑着道:“这画果然新奇的很,只是却也是取巧了些,哀家的意思是,这个也算是画吗?”   青莲山长却点头,应声道:“确实算画,方才臣亲眼瞧着顾姨娘一笔一笔的画出来的,虽然和已知的画很不同,但是它确实是一种新形式的画了。比试画艺,并没有说只准画水墨画,故此顾姨娘赢得魁首并不算不公平,太后放心。”   太后,“……”   她还能说什么,又盯着那画上的字看了两眼,太后笑容扬起,点头道:“甚好,那就这样吧。”   青莲山长却又道:“太后,此画很是特别,太后看该如何处置才好?”   太后尚未多言,礼亲王妃便笑着道:“依我看,这样的画,太后该带回宫中,由皇上珍藏起来才是。”   太后本来已经做好看顾卿晚和礼亲王府笑话的准备了,甚至想过若是顾卿晚的画被送上来,她该如何在打回去,将画评点的一文不值。   可是,如今的情况却是,她不得不承认顾卿晚画艺的魁首不说,竟然还得好生生的将这画捧回宫中去,供奉起来!   太后只觉一团棉花堵在了喉咙口,喘不过气儿来。   旁边的镇国公夫人脸色也很是不佳,她千挑万选的儿媳妇,第一场比试就输给了被退了亲的顾卿晚。   顾卿晚这简直是当着满京城的闺秀贵人们,狠狠的扇了镇国公府一耳光啊。   还有娄闽宁,本来就不愿意这门亲事,一直坚持退亲,这才拖着定亲后的其它礼数都被没了音信。   镇国公夫人本来还指望着这次的比试,陈意如能有个好成绩,让娄闽宁知道她的才华,知道她不比顾卿晚差,从而改变态度的。   如今倒好!   不过还好,陈意如还有一场琴艺的比试,到时候说什么都不能再让顾卿晚使这样的手段,出其不意的赢得比试了!   镇国公夫人正双手微握的想着,就闻旁边太后开口道:“弟妹所言甚是,王公公,将这什么树脂画好生的收起来,带回宫中,哀家要拿给皇上,放在御书房中。”   太后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生生挤出来的一样,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听一声声爽朗得意的大笑从下头传来,随着声音越来越响亮,礼亲王一身紫红色长袍大步流星的上了二楼,随意冲太后行了个揖礼,便道:“来人,在这儿给本王赶紧加个座椅,本王一会子要在这里看比试,太精彩了,这儿比观看席那边可看的真切。顾姨娘还要再赢两场呢,不定还有多精彩的在后头,本王可不能再错过了。”   言罢,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树脂画,顿时拍手道:“啧啧,果然是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大嫂说是不是?”   太后瞧着礼亲王堆满笑的脸,有种上去抓两把的冲动。可是最后,她却只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道:“确实是,好画!”   ------题外话------   今天儿子生日,生日没过完,闺女就发烧了,手足口,这几天更新大概都不会早,亲们第二天早上来看也一样。   猜画龙的姑娘们好多哦,今天太累了,明天我再抽时间奖励币币哈,大家早点休息,么么哒。   ☆、220 字   青莲山长将顾卿晚的树脂画赢得魁首的结果宣布,云瑶郡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脸色难看,有些露于外的不快。   观众席和诸多女学生们其实并没有看到顾卿晚的那画,此刻听到顾卿晚赢了,不少人都怀疑这评判的公平性。   那边静云女学的一群女学子见云瑶郡主面露失落回到她们中间,纷纷安慰后,率先发作了出来。   “她一个姨娘跑到这里来作怪便算了,竟然还靠奇巧淫技来获胜,实在是欺人太甚!”   “听说三位山长邀请了燕广王殿下做评判,不会是燕广王殿下和娄世子都选了那什么怪画做魁首吧?”鸿胪寺卿郑府的大姑娘郑叶文禁不住面露质疑,开口道。   她这声音响起,顿时众姑娘面色都是微变,觉得很有可能是燕广王和娄闽宁都选了顾卿晚的画,以至于其他的评判也都受了影响。   她们不甘心自己堂堂女学的学生却被一个姨娘给压上一头,开始质疑比试的公平性。   “文妹妹,千万别这样说,燕广王殿下和镇国公世子都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更何况,便算是要偏袒,镇国公世子也该偏袒陈二姑娘才对。再则,今日被请来做评判的,也都是享有盛名,才华出众又风骨脱俗的名仕清流,他们是不会因任何愿意而做出违心之事儿的。”   云瑶郡主这时候却强打起精神来说道,她的声音恳切,见众女一愣,都看了过来,她又笑了笑,道:“顾姨娘的画确实非常新奇,能得评判们的一致选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大家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免得山长和评判们听了都会不高兴的。”   云瑶郡主这些话,顿时便令姑娘们闭了嘴,她们也知道,有些话确实是不能乱说的,尤其是评判们便没有无名之辈,这话若是给他们听到,岂不是给自己家中带来麻烦。   说错话的郑姑娘顿时感激的看着云瑶郡主,道:“瑶姐姐,你人实在太好了,心情不好,还来安慰我们。还替那个顾姨娘说话……”   云瑶郡主的话让姑娘们对顾卿晚更加厌恶和不服了。取巧获胜的狐媚子,蛊惑的镇国公世子连未婚妻陈二姑娘都不顾,反倒支持她一个前未婚妻,这能是什么好人?   “呀,要开始比试书艺了!”有姑娘扬声说道。   郑叶文忙拉了下云瑶郡主,道:“瑶姐姐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都要参加比试的,方才的画艺便让那顾姨娘取了巧,这次的书艺,却不信她还能赢!瑶姐姐好好写,我们都给你鼓气,这回定会为我们静云女学拿到魁首的。”   云瑶郡主闻言含笑点头,再度往比试的书案前去。   顾卿晚还是那个位置,一直不曾走动,比试书艺的姑娘们从她旁边经过,却都不动声色的观察她,见她这回没在书案上摆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徐国公府的大姑娘徐玉冰一向以书法见长,她在淑德女学中求学,今次也被挑选出来参加书艺的比试。   许玉冰这还是自顾家出事后,第一次见到顾卿晚,她自顾卿晚身边经过时,却顿住了脚步,站定在了书案旁。   顾卿晚正收拾着桌上的纸张,用镇纸顺着纸,一片阴影遮挡在纸面上,迟迟不动,她才扭头望过去。   今日徐玉冰穿着一件遍绣大朵缠枝牡丹花的淡蓝色右衽小袄,下套宝蓝色烟纱八副裙,逶迤拖地的裙摆上绣满了水仙花。外头又披了一件素白烟云纱的及膝罩衫。   头上梳着飞天髻,别着精致的蓝宝石镶嵌蝴蝶流苏步摇。她本就容貌清秀,这样一身打扮更显得端庄不俗,钟灵毓秀。   四目相对,徐玉冰的眼眸闪过些复杂的光。她没想到,一年不见,本以为失去了家族庇护,要碾落成泥的顾卿晚非但没有变得憔悴不堪,反倒愈发美貌动人了。   甚至从前的顾卿晚,美貌的没有多少特别,而如今的她,简直浑身上下都在发光一样,那灼灼逼人的美色便是女子看了都要心跳加速,接着自惭形秽。   “一别经年,表姐一向还好?”   徐玉冰收敛了神情,略福了福身。   见她如此,顾卿晚不觉四下张望了下,果然见四周有不少人都在注视着这边,徐国公府和她的关系,想必这里是没人不知道的。   既然见面了,徐玉冰若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大抵徐国公府也会被非议凉薄的。   顾卿晚未从徐玉冰的态度中看出往昔的姐妹亲密来,反倒看出了疏离和浓浓的防备。   当然,上次礼亲王府的赏花宴,因她的缘故,徐玉冰成了大笑话。徐玉冰此刻见了她,还像往日一般亲密的话,她也不信。   顾卿晚不想和她虚与委蛇的弄些表面功夫,有些好笑的挑起唇来,道:“徐大姑娘。”   她只福了福身,出口是更加疏离的称呼。徐玉冰脸上闪过些尴尬,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   上次她出了大丑,这些时日没少被权贵们笑话,故此徐玉冰为今日的比试日夜的练习书法,就是为了今日在书艺上夺得魁首,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洗刷掉礼亲王府赏花宴上的耻辱。   维东山长宣布了比试开始,姑娘们便都开始写了起来。有奇思异想的显然并不是只有顾卿晚一人,前头的云瑶郡主率先便将她桌案上的纸放在了通往湖中楼的大理石平台上,然后又将研好了墨汁的砚台也摆放在了那里。   六张纸被摆成了一个圈,将砚台圈在了中间,接着云瑶郡主便略提了下裙摆,跳进了圈中。   众人注意到动静,纷纷看了过去,顾卿晚也心生好奇,抬眸瞧去,只见云瑶郡主冲评判楼那边遥遥福了福身,然后突然双足竖起,像跳芭蕾舞一般,右足点进了砚台中。   顾卿晚一诧,只因不光云瑶郡主的这个动作,像芭蕾,连她脚上穿着的素白小巧的软底鞋都好像芭蕾舞鞋。   难道这云瑶郡主竟然也是穿越来的?她是自己的老乡吗?   顾卿晚有点惊吓的瞪大了眼,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是多想了,只因云瑶郡主开始围着那六张纸跳舞,于此同时,她沾染了墨迹的脚尖也代替了毛笔,开始在六张纸上写字。   她的动作灵动,舞姿优美,体态曼妙多姿,落足的动作轻盈,一举一动弱柳扶风,跳的却绝不是什么芭蕾,只是前朝流行的一种扶风舞。   且她脚上穿的也不是芭蕾舞鞋,那只是一双没有绣花的寻常绣花鞋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云瑶郡主带了个好头,陈郡王府的江云县主很快让人搬来了一架白绢屏风,她左右手分别拿了毛笔,沾墨后,一边舞,一边在屏风上落字,绕着屏风,左手在屏风一边落下的乃是楷书,转到了另一边,却用右手写下飘逸的草书。   徐冰玉上次在礼亲王府中双手同时书写,成了笑谈,这回她倒没再使巧,只端正的在纸张上一口气的写了八种不同字体的毛笔字,且每一种都写的不错。   顾卿晚瞧了两眼,叹了一声,觉得取胜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也莫怪太后会笃定她赢不了三场比试。   她略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专注的开始提笔,在纸张上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书艺的比试却比画艺比试要快的多,姑娘们即便各有奇技,但也不过是用不同的方法写几个字罢了,故此很快所有人便都放了笔。   待墨迹一干,所有的字都被收了上去,送到了评判楼。   云瑶郡主想来是发挥的很不错,面上带着从容舒缓的笑,回到了静云女学那边,和一众静云女学的姑娘们又亲热的说起话来。   那边其她姑娘们也都各自回了各自女学学生们所在的位置,只因评判们选出魁首来,也很长一段时间,谁也不会傻乎乎的等在场中。   顾卿晚却没地方可以去,想来她就算舔着脸跑过去搭讪,也没人愿意搭理她。   她正乐得清闲,不想肩膀被人从后头轻拍了一下,顾卿晚扭头,就见陈心颖正笑嘻嘻的歪着头瞧着她。   顾卿晚有些微诧,陈心颖却率先开口道:“晚姐姐想什么呢,不认识我了?”   顾卿晚自然认得她,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陈心颖,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陈心颖会顶着这么多目光走过来。   眨了眨眼,顾卿晚笑着拉了陈心颖的手,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心颖便撇了撇嘴,道:“还不是我母亲,说是我现在被退亲了,来女学多认识一些人,最好能混个有才的名声来,亲事还能好说一些,就硬是将我塞进了成华女学。我今儿是来比试棋艺的呢。”   顾卿晚先前并不知道陈心颖竟然被送去了成华女学,也没留意棋艺比试那边,此刻她往棋艺比试那边瞧了眼,见好几个姑娘还在厮杀,不觉惊讶道:“颖妹妹,别告诉我,你已经输了?”   陈心颖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可能!我的棋艺可是比晚姐姐你都厉害的,怎么可能就输了呢!”   说起来陈心颖这姑娘也是个奇葩,平日里有点没心没肺的,性格也单纯的很,有时候还有些一根筋,可是这姑娘的棋艺却非常好,下起棋来简直跟变了个人一般,棋风稳重,攻守兼备,天赋异禀。   “没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顾卿晚诧异道。   陈心颖却道:“我刚赢了两场,等着下一场,喏,那边都还没分出胜负来呢。方才我就想过来找晚姐姐了,可一直不得机会,这不,一闲下来我就过来找晚姐姐说话了啊。”   顾卿晚心中微暖,四下里见不少姑娘都鄙夷的看过来,她有些不赞同的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便不过来我也是不会怪你的。”   陈心颖却道:“我不过来,还有什么心意?难道让晚姐姐自己站在这里让她们看晚姐姐的笑话不成?再说了,就算我这会子不过来,将来咱们的酒楼开起来,谁还能不知道晚姐姐和我的关系?哎呀,晚姐姐就不要总是这么顾东顾西的避着人家了嘛,人家都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晚姐姐又何必在意呢。”   陈心颖说着抱着顾卿晚的手臂一阵撒娇的轻晃,顾卿晚便也笑了起来,她虽然不想拖累陈心颖的名声,但是有个手帕交这样全心全意,不计得失的为她好,却是一件令人沉醉开怀的事情。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道:“陈夫人为你能嫁得好,才送你上女学的,这样让你一弄,看来是适得其反了。仔细回去了,陈夫人打你板子。”   陈心颖吐了吐舌头,道:“咱们不说这个了,刚才我都没看清楚,晚姐姐你画的是什么呀?居然所有评判都一致觉得好,简直太神了!”   这厢两人凑在一起亲密的说着话,那边评判楼上,秦御的目光也投射了过来,异色眼眸瞧了眼挽着顾卿晚手臂,旁若无人叽喳说个不停的陈心颖,秦御素来静淡疏漠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笑意。   一时又想到了顾卿晚和他说的那些话,说是害怕陈心颖和她多接触,会影响了闺誉,亲事也不好说。   他眸中若有所思起来,觉得这个陈姑娘真是个好姑娘,肥水不流外人田,也许他可以先给陈心颖解决下亲事问题。   给陈心颖找一个绝对能拿得出手的夫君,且那男人还一定不会反对陈心颖婚后和顾卿晚来往,这个人选嘛,好像还不止一个呢。   “这……这不是御笔吗?!”   秦御正想着,去忽听旁边一声惊呼。   他望过去时,就见御史台的牛大人正捧着一张大字,惊异出声。   众评判闻声看过去,就见那一大张宣纸上,分明写着八个斗大的字,颜筋柳骨、笔走龙蛇、“坤德含弘、至善尚美”。   这八个字正是静云女学的女学门口左右门柱上所写的上下联,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上下联是当今皇帝在去年特意御笔写给静云女学的,而这纸张上的字,丰筋多力、凤泊鸾漂、颜筋柳骨、下笔风雷、游云惊龙,竟然和那门廊上秦英帝的御笔是一模一样!   “这是谁如此大胆!竟敢伪造御笔!”旁边擅长琴艺的名尹先生惊声道。   “不对,不对,让老夫来看看。”   这时候擅长书法的大秦书法大家墨源老先生却突然双眸一亮,摇头说着去接那张纸。   牛大人将那字递给了名尹先生,名尹先生盯着看了半响,方才笑着道:“好字,好字啊!你们看,这字大一眼看,确实和圣上的御笔是一样的,然则仔细分辨,却又不尽相同,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个收笔,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另一个也是以书法闻名于世的刘先生点头,道:“墨源兄说的是,圣上的御笔要浑厚一些,而这字却要飘逸一些。”   墨源先生点头,道:“正是如此!若老夫没有猜错的话,这副字应该是那位顾姨娘所写吧。老夫早便听闻顾姨娘虽为女子,但才气天赋颇高,从小便是由其祖父亲自开蒙的,临的也是其祖父的字。诸位别忘了,咱们圣上却也是唾玉先生的弟子,一笔字也是跟着唾玉先生写的。这字和御笔像,那是因为同出一源,不能说是伪造御笔,只能说是这一副字,和圣上的御笔一样,都承袭了唾玉先生玉体字的风骨,都像是唾玉先生的玉体。并且还都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圣上的御笔,风格更为浑厚霸气,而这一笔字却更飘逸洒脱。不过这确实是好字,和御笔一样平分秋色的好字啊!”   旁边的刘先生使劲拽了拽墨源先生的衣袖,墨源老先生才猛然回过神来,见四周静寂无声,他略怔了下,没再多言。   墨源先生口中的唾玉先生,正是顾卿晚的祖父顾明承的别号,顾明承的字写的好,形成了自己的派系,世人称其为玉体。   墨源老先生也是大秦的书法大家,从前因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和顾明承倒没什么交往,但是出于志趣相同,却也是神交已久了。   今日骤然见到顾卿晚这副字,难免就激动之下,多说了几句,现在才发现气氛不是一般的尴尬。   而气氛也确实应该尴尬,顾明承是皇帝的恩师,皇帝的一手字都是随顾明承习得,可皇帝却杀了自己的恩师,现在还如此被提醒。   众人这才发现,皇帝的字,简直是在明晃晃的打他自己的脸啊!   气氛僵持一瞬后,秦御挑唇一笑,道:“诸位心中可选出今日书艺的魁首了?”   众人这才又纷纷讨论起来,最后遴选出了四副字,除了顾卿晚的以外,正好便有云瑶郡主用足写出的行书,以及那江云县主左右手分别写出的草书和楷书,再就是徐玉冰写的八种字体了。   又一阵讨论,墨源先生指着江云县主那副放在眼前的屏风,道:“虽然写的不错,但到底笔力不济,字虽有其形,却未有其骨,此项乃是书艺的比试,只看写的字好坏,抛去了那些花哨东西,这字到底是逊色了一筹。”   墨源先生的说法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于是江云县主的字淘汰了。又议论了片刻,徐玉冰的字,同样以八种字体都不错,但却都中规中矩而被淘汰。   接下来便只剩下云瑶郡主用足写的字,和顾卿晚的玉体字了。   “虽则是用足写的,但这字却落纸烟云、绵里裹铁,确实是既有其形,又有风骨,很是不错。”   “有些难分伯仲啊。”   刘先生刚指着两幅字说完,秦御便突然耻笑出声,道:“是吗,本王记得有次宫宴上,皇上御笔写了几个字,刘先生当时可是对那副字很是追捧呢,说是能将玉体字写出自己的风骨,实在是天纵奇才,以皇上的年岁,在同龄人中必定是无人能望其项背。怎么?这才没多久,刘先生便觉得将玉体字写成自己风格,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   刘先生脸上顿时有些难看,他确实说过,并且当时还有好多人附和。   他当时那样说,并不是全然为了拍皇帝的马屁,而是皇帝的字确实写的好。   而如今,他说顾卿晚的字和云瑶郡主的不分伯仲,却是存了私心,其实他还是觉得顾卿晚的更胜一筹,只是他怕选了顾卿晚的,皇上会不高兴,太后也会不高兴。   只如今秦御这样一说,再选云瑶郡主的,那便会留下诟病了,会让人说他当初都是拍皇帝马屁,谄媚才说皇上字好。   要知道他是名仕,名仕怎么可以留下拍马屁,谄媚之辈这样的名声?!   ☆、221 动手脚   秦御的话让刘先生考虑再三后,他顿时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道:“在下的话还没说完,虽乍一看两副字难分伯仲,但是明显还是这副玉体字更有风骨,更难得一些,在下选它。”   娄闽宁紧跟着道:“有些人写了一辈子的字,却只能说字写的漂亮,一辈子都难形成自己的风格,这副玉体字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假以时日,说不得还能另辟蹊径,形成派别,我也选它。”   墨源老先生点头,也道:“老夫也是这样以为。”   在场赞过皇帝字好的岂止刘先生一人?这会子再改口,都有和刘先生一样的顾忌,怕落了谄媚的名声。   再来,这会子说顾卿晚的字不好,那其实和说皇上的字不怎么样差不多,这也不太好啊。   本来还在顾虑选了顾卿晚的,皇上和太后会不开心,这会子见有人已经带了头,便也纷纷表示赞同。   左右将来皇帝真恼,总不能将他们都下大牢吧。法不责众,再说,顾卿晚的字确实比云瑶郡主的要高明一筹,他们这也是公平起见嘛。   最后八个人都选了顾卿晚的字为魁首,只有剩下的两个人,选了云瑶郡主的,秦御见大局已定,很是公正明理的道:“爷自然是看爷的女人,这字怎么看,怎么好了。不过,为了避嫌,爷还是不予评论了吧。”   众人,“……”   就只差夸上天了,这还叫不予评论?   于是,片刻后,青莲山长再度捧着顾卿晚的字往二楼去给太后过目了。   “太后娘娘,这是十一个评判选出来的书艺的魁首之作,请您过目。”   青莲山长将手中捧着的纸张呈上,礼亲王便率先迫不及待的斜着身子凑了过去,瞧了眼顿时一愣,旋即眸光一闪,扬声笑道:“哟,这一笔字倒是颇得玉体字的精髓啊,乍然一看,倒像是御笔!不错,不错!”   太后也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禁不住捏紧了手中的纸张,带着指套的手险些将纸张戳破。   这样的字,并非一两日能够练出来的,除非从小便习的是玉体字,顾卿晚是其祖父开蒙的,除了从小就临摹顾明承字体的顾卿晚,在场的姑娘再不会有第二人能写出这样的一笔字来。   太后万万没想到顾卿晚竟然又来了这一招!   方才画艺比试,她就取巧,弄了个旁人不敢言不好的理由,那大秦国的存亡昌盛做筏子。现在倒好,又拿她的儿子当垫脚石,这种手段,被她玩了一次又一次!   还有完没完了!   这个小贱人!   太后准备好了这次要给顾卿晚难看,结果这副字却让她觉得像是被戳漏了气,咬牙切齿却已经憋不出一个屁来,她有种被顾卿晚狠狠玩弄的感觉!   “本王记得太后是很欣赏皇上的字的,慈宁宫中便挂着皇上的一副字,不防将这副也带回去吧,挂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嘛!”   礼亲王像是看不到太后难看的脸色一般,哈哈一笑,再度点着那副字说道。他言罢,这才像是刚想起来一般,转头问青莲山长道:“对了,这字上也都不留姓名的,这是哪位姑娘的佳作啊?”   太后,“……”   青莲山长含笑道:“正是王府上顾姨娘所写。”   礼亲王一愣,旋即看向了太后,道:“哎呀,竟然又是顾姨娘得了头筹,这顾姨娘大抵也是拼尽全力在完成太后的懿旨了。毕竟这比试是太后之命,她若不能胜出,也算给太后丢脸了。太后还等什么,快些宣布比试结果吧,甭让顾姨娘悬着心了。”   礼亲王妃见太后不言语,便笑着冲礼亲王道:“太后自有分寸,必定知道顾姨娘是在遵懿旨行事,王爷便不要催促了。”   太后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什么叫遵照她的懿旨赢的,她要是下旨让那小贱人去死,她是去还是不去?   不过捏着那副字,太后却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字不好的话来,她那样说了,等于直接打了皇帝的脸。   再来,经由顾卿晚这样一弄,本来世人便得再想起秦英帝杀了自己恩师的事情来,她若是再将顾卿晚的这副字评的一文不值,那便有点太过了,毕竟玉体字是得到文人墨客们承认的,公然贬损,显得刻薄寡恩。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字递回给青莲山长,道:“评判们都很公正。”   青莲山长行礼后,下去宣布结果,太后脸色微沉,已难掩不悦,旁边的镇国公夫人也拧着眉,不自觉的用手揉捏着发际线,她有点头疼。   虽然这一场比试陈二姑娘没下场,可那不是什么光荣事儿,说明陈二姑娘连入试的资格都没有,人家顾卿晚却又赢得了魁首。   这若是接下来的琴艺比试,陈二姑娘不能赢了顾卿晚,别人还不得笑话她,说她有眼无珠,丢了个好的,选了个样样不如的。   还有娄闽宁,更有理由要求她给他退亲了。   维东山长宣布了顾卿晚再度赢得魁首的结果,顿时云瑶郡主便没忍住狠狠咬了下唇,神情瞬间狰狞。   她没想到自己为今年的比试从去年便开始苦练,竟然最后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顾卿晚到底又写了什么,怎么连太后都同意了她的魁首!这怎么可能!   云瑶郡主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便是江云县主得魁首,也比那个女人得要强的多啊!   静云女学的女学生们方才就有些不服气,这会子听到又是顾卿晚的魁首,顿时便更加气恨了,纷纷要求看看得魁首的字到底是什么样。   维东山长倒也没多言,也预料到了会是这种结果,吩咐道:“去将顾姨娘的字拿下来,供众人传阅,至于那画艺的魁首,因为有些特别,太后已经下旨要带进宫中,摆放在皇上的御书房中,便不能拿出来供大家观看了。”   姑娘们闻言顿时更惊,当时也有不少参加画艺比试的姑娘们看到了顾卿晚那副树脂画,这会子消息也都传开了,故此大家都已经知道顾卿晚画了一副活灵活现的真龙图,但是太后竟然要将那副图带回去放在御书房,这真龙图得画的多好啊?   她们还是非常震惊,也想象不出来画怎么可能跟真的一样,还差点被认成活物。   不过画看不到没关系,一会子她们要使劲的挑挑那字的错处,最好能将这个书法的魁首给搞掉了。   很快,顾卿晚的字便被送了出来,因为静云女学是今次比试的主场,故此静云女学的女学子们也占据了离评判楼最有力的位置,最先看到了那副字。   原本还心存挑剔之心的她们,见到那副字后,却有些蔫了,那字是真写的好,即便她们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倒也有姑娘性子刁蛮,不服的昧着良心开口,道:“我看这字也不怎么样嘛,反正是没有云瑶郡主写的好!”   她旁边的姑娘忙就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别说了,你没看到那字和女院门前门柱上的差不多吗。”   “门柱上的?可是咱们女学门柱上的那不是御笔吗?那个顾姨娘她的字怎么会和皇上差不多?”   “别说了!这字确实好,评判们所评是公正的。能得魁首,总有其道理。”   这些话飘进云瑶郡主的耳朵里,云瑶郡主正盯着顾卿晚的那副字看的双眸发红。   她难以相信,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竟然就这么输给了一副“御笔”!   顾卿晚怎么能够这样卑鄙狡诈,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样的手段!   怪不得呢,怪不得连太后都没能拦阻下来。   云瑶郡主觉得自己再多看这字一眼,一定会吐血的,她匆匆将手中字传递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顾卿晚已经连着赢了两场了,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怕下一场的琴艺比试,顾卿晚还会赢。   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云瑶郡主有些惊慌,她长长的指甲嵌进了掌心,修剪精美的指甲顿时折断。云瑶郡主这才松开紧握的手,抿了抿唇,悄然离开。   评判楼上,眼见下头已经开始准备琴艺的比试,太后却越来越烦躁,她也有些担心顾卿晚再赢上一场。   册封顾卿晚做了秦御的侧妃没什么,关键是太后丢不起这个人,受不住这个气啊。   太憋屈了!   旁边站着的王公公早就瞧出了太后的不妥来,忠心耿耿的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后着急难受啊。   他趁着无人注意,冲身后的太监施了个眼色,那太监心领神会,悄然的下楼而去。   青莲山长也在此时上楼和太后说起了接下来的琴艺比试,道:“太后娘娘,参加琴艺比试的姑娘有三十人,加上顾姨娘便是三十一位。若是一个个来弹奏,太是耗费时辰了些。故此,商议后便一致决定,这三十一位比试者同时弹奏各自的曲目,由精通音律的琴艺先生站在旁边倾听,谁的曲子乱了音调,便被淘汰,最后胜出的自然便是琴艺比试的魁首。太后娘娘觉得这个法子可还好?”   太后闻言点头,道:“哀家也确实有些乏了,便如此吧。”   青莲山长忙躬身应了,下去传话。   太后双眸微眯,心想着这样也好,省的那顾卿晚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皇帝不擅操琴,这弹琴更是和大秦的昌盛绵延扯不上什么关系,这次但愿不要再出什么差池才好。   那边比试琴艺的姑娘们已经在等着进场,为了公平期间,今日所有参加琴艺比试的姑娘们都是用同样的琴,所有的琴都是静云女学提供的。   这会子顾卿晚随着姑娘们也领了一把琴抱着,正准备进场,却闻身后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唤声。   “顾姐姐。”   是云瑶郡主的声音,顾卿晚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些许不耐烦,面上却只能撑起笑容来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去。   果然就见云瑶郡主满脸笑意,抱着一把琴,和永宁侯府的大姑娘冯梓月并肩走了过来。   “顾姐姐恭喜你啊,连着赢了两场比试,顾姐姐想必对这琴艺比试也是势在必得吧。”   云瑶郡主说话间到了顾卿晚的近前,她的声音不算小,顿时便引得姑娘们纷纷驻足看了过来,且眼神也因为云瑶郡主的话变得有些不善。   顾卿晚挑唇而笑,冲云瑶郡主福了福身道:“郡主太高看我了。郡主也知道的,我虽然救了王妃的性命,但那是因为我承蒙寂空大师看中,传授医术,救人乃是理所应当,从来没有想过要以此邀功。却没想到王爷和王妃竟会为我请封侧妃之位。太后又下了懿旨,令我参加今日的比试,赢得三场方能恩赐我侧妃之位。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实在没有办法。太后如此看中我,我总也不能让太后失望,驳了太后娘娘的颜面不是?不过是勉力一试罢了,郡主便莫要笑话我了。”   云瑶郡主闻言只恨不能扑上去咬死顾卿晚算了,她主动上前打招呼,可不是为了给顾卿晚提供机会,解释清楚今日之事的!   可偏偏,她又被顾卿晚给利用了!   “原来竟是如此,是太后下旨令她参加比试的呢。”   “我先前还以为是她不安于室,做了妾室还非要来凑这份热闹,出这风头。”   “太后懿旨,哪里有不遵的道理,这么看,她也没什么错。”   “可是太后怎么会……”   ……   太后明明知道顾卿晚的身份参加今日的比试不合适,却为什么还会下这样一道懿旨呢?   前些时日,礼亲王妃中毒,因当时惊动了整个太医院,故此想瞒都瞒不住。传遍了京城,多得顾卿晚出手才救了礼亲王妃的性命,此事更是传的神乎其神的。   只是多数人都觉得那是讹传,毕竟顾卿晚的医术胜过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这事儿听着就比靠谱。   然而今日却从当事人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人家救了王妃的性命,这是大功,请封侧妃也是应该的。可是太后却偏偏没有一口答应,反倒提出让顾卿晚赢得今日比试的三场魁首。   这稍稍一想,便是为难啊。   而顾卿晚不得不遵照懿旨前来,且还得拼命赢,不然她就不能提升到侧妃,也会让礼亲王府很是难看。   弄清楚这些,四周的姑娘们对顾卿晚倒是莫名少了些敌意,却多了些惋惜和同情。   云瑶郡主自然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气的差点又折断一根指甲。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我可没笑话顾姐姐,我说的是实在话呢,我的琴艺是不行的,一会子肯定不是顾姐姐的对手,倒是冯妹妹,琴艺出类拔萃,上次礼亲王府的赏花宴上一曲更是绕梁三日,一会子我可就等着欣赏顾姐姐和冯妹妹的精彩对决咯。”   云瑶郡主口中的冯妹妹,正是站在她身旁的永宁侯府大姑娘冯梓月。   顾卿晚冲冯梓月笑了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瑶郡主便道:“呀,咱们快过去吧,要开始了呢。”   说话间她率先抱着琴,往摆设好的场中而去,冯梓月也冲顾卿晚略点了下头,迈步而去,只她走到顾卿晚身边时,也不知是谁挤推了两下,顾卿晚顿时便和冯梓月撞在了一起。   两人同时惊呼了一声,接着手中抱着的琴也同时掉在了地上,发生两声沉闷的嗡响。   “冯姐姐,你没事儿吧?”   有人去搀扶冯梓月,顾卿晚目光却落在了掉落在地上,差不多交错叠放着的两架琴上。   自打方才云瑶郡主过来,她就一直提着神,就怕那女人又出什么幺蛾子,可惜还是出了事儿。   不过此刻她和冯梓月并没有受伤,顾卿晚便念头一闪。   这一幕绝不是意外,所以问题是出在了两把琴上吗?   “没事儿,大家都慢点,不要拥挤。顾姨娘,你还好吧?”   冯梓月被扶起来,整理了下仪容,看向了顾卿晚。   顾卿晚还跌坐在地上,对着两架琴发怔,闻言她率先抱起一架琴来,趁着起身的功夫,略低头闻了闻琴上的气味。   琴上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这是冯梓月的琴!   她站起身来,将抱着的琴递给了冯梓月,道:“我没事的,冯姑娘也没事儿吧?给你琴。”   “多谢。”   冯梓月冲顾卿晚福了福身道谢,也没推拒顾卿晚的好意,正准备去接顾卿晚手中的琴,旁边却有个穿鹅黄色裙衫的姑娘弯腰抱起了地上那琴,道:“冯姐姐,这架才是你的琴呢。”   顾卿晚的眸光顿时一锐,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眸盯向那姑娘。   那姑娘被顾卿晚一盯,登时便露出了一些慌乱之色,只紧接着她便沉稳了下来,将那琴又往冯梓月的怀里塞了塞,道:“冯姐姐,这架才是你的琴,我方才看的很清楚呢。”   顾卿晚顿时便抬手,笑着一把推开了那姑娘手中的琴,冲冯梓月道:“冯姑娘,咱们用的琴都是一样的,皆是刚刚从先生那里领的,有什么你的,我的呢。冯姑娘若是不接我这琴,我可会以为冯姑娘看不起我的哦。”   顾卿晚的眸光隐有深意一般,冯梓月瞧了瞧顾卿晚手中的琴,眸光略闪。   她也觉得刚才撞摔的有点不对劲,若真是有人刻意为之,大抵这场阴谋是冲着眼前人去的。   冯梓月对顾卿晚没多少好感,但是这不代表她就乐意被人算计其中,被人做了筏子当枪使。   她冲顾卿晚笑了笑,道:“多谢顾姨娘了。”   言罢,冯梓月毫不迟疑的接过了顾卿晚手中的琴,迈步冲比试场去了。   旁边抱着琴的姑娘却垂了头,狠狠咬了咬唇,顾卿晚上前一步,硬生生拿走了她手中的琴,道:“这把琴就给我用吧,多谢了。”   不管云瑶郡主在搞什么鬼,她分明意在将自己和冯梓月的琴调换了,顾卿晚偏不让她得逞,倒要看看云瑶郡主接下来的戏怎么唱。   待后头的姑娘入了场,顾卿晚却抱着琴折返到了发放琴的地方,福了福身,道:“先生,我可不可以再换一把琴?”   那负责分发琴的青衣先生却蹙眉道:“每个人一把琴,这里只准备了足数的琴,如今都发完了。”   那边眼见诸姑娘们都已落座,顾卿晚蹙了下眉,没奈何,正准备转身,却听一个声音道:“用这把琴吧,把你手中的琴给我检查下。”   顾卿晚再度回头,正见不知何时,娄闽宁抱着一把琴走了过来,面上带着几分清淡的笑意,却将手中一把琴呈到了顾卿晚的面前。   顾卿晚的目光禁不住落在他托着琴的右手上,手腕那里有一块很明显的灼伤痕迹,烙印在优雅温润如玉竹般的手上显得格外碍眼。   娄闽宁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略动了动手臂,青莲色的广袖又垂落了下来一点,将将把那一块伤疤遮挡了起来。   ☆、222 琴   顾卿晚将手中的琴顺手递给娄闽宁,还没去接他手中的琴,旁边负责发放琴给姑娘们的静云女学的先生便开口道:“今日姑娘们比试的琴都是女学统一准备的,一模一样的琴。她怎么能搞特殊,她必须用手中那把琴,不然,这比试没法公平了。”   顾卿晚闻言抿唇冷笑,站定了瞧着那先生,那先生是静云女学里教琴艺的,姓刘,他被顾卿晚略显清冷,却格外剔透似笑非笑的眼眸盯着,顿时额头都渗出了汗。   顾卿晚勾了勾唇,什么都没说的将视线收了回来。   娄闽宁倒仿似没有听到刘先生的话,接过顾卿晚递过来的琴后,他将手中的琴送到了顾卿晚的怀中,这才道:“我打听过了,今日比试所用的琴都是从女学的琴房取的,而这把琴也是刚刚我从琴房取出来的,和在场姑娘们所用的琴是一模一样的。”   他言罢,手一扬,广袖微微鼓荡,顾卿晚递给他的那架琴已经被他平放在了结实有力的手臂上,接着他抬手便往上头随意拨弄了一下。   那边刘先生的脸色却瞬间变了一下,忙着要从桌案后绕过来,口中还说着,“既然顾姨娘的琴也是刚刚从琴房取出来的,那便让她用就是了,这架多余的我……”   他话没说完,娄闽宁拨弄琴弦的动作便越来越快,接着顾卿晚就觉得一点温热的东西被溅落到了她的脸上,她略怔了下,还没反应过来,那厢娄闽宁便面色清寒的砰的一声将手中的琴重重砸落在了地上。   那琴竖在地上,琴弦还在不断的震动,发出翁鸣之声,瞧着没什么异常,可顾卿晚眼明的发现,映着阳光,琴弦上有几滴血正飞速的沿着颤抖的弦往下滴落。   她突然明白溅在脸上的是什么了,她匆忙看向娄闽宁方才拨弄琴弦的手,果然见血珠沿着他的手指正往地上滴落,片刻功夫,已经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滩。   娄闽宁却眸光清冷的盯视着刘先生,那刘先生脸色煞白,不自觉的在娄闽宁的目光下后退了一步。   “你的手!”   顾卿晚上前一步,本能的想去看看娄闽宁垂落的手到底怎么样了,不想还没碰到他,娄闽宁便率先往后退了一步,眸光看向顾卿晚时,清俊的面庞上已有了些许笑意,明澈的宛若春风下静透湖水的眼眸,蔓过一丝似欣慰似满足的笑意,还有明晃晃的安抚,道:“没事的。”   顾卿晚倒没料到他会后退,她略怔了下,这才恍然过来。   这里可不是现代,方才四下里一片安静,娄闽宁的琴声已经引得所有人都注视了过来,她若是在这里拉了娄闽宁的手。   旁人可不会以为她是因为当娄闽宁是故人,一时心急才那样,世人只会用最恶毒龌龊的言语和想法来揣测她。   顾卿晚目光从娄闽宁垂落的手上缓缓抬起,凝视着他还带着笑意和安抚的眼眸,抿了抿唇,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她的肩头便被搭了一只大掌,那大掌几乎在扣上她肩头的瞬间便发了力。   并不粗重的力量,但却不容人抗拒,那绵长霸道的力道,直接将她带的往后退了一步,倒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怎么了?”   熟悉的嗓音,带着些许紧绷传来,顾卿晚顺势抬头,却只看到了秦御一截形状完美,刚毅漂亮的下颚。   他没看怀里的她,却盯着娄闽宁撑在地上的琴,显然这话是在询问娄闽宁的。   娄闽宁瞧了一眼秦御,却没回答,只是再度看向了面无人色的刘先生,道:“我的手不过碰上琴弦弹了没片刻,便被琴弦所伤。今日女学并没有为姑娘们准备义甲,我手上尚且有常年练剑留下的硬茧都被琴弦所伤,这把琴到了顾姨娘的手中,是想让她直接被琴弦削掉指头吗?刘先生到现在还敢说,给大家准备的琴都是一模一样的琴吗?”   娄闽宁的声音并没有压低,以至于那边入场已经坐下的姑娘们都听到了他的话。   “天,刘先生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   “虽然我不喜欢那个顾姨娘,但是刘先生这样做,岂不是显得我们合起火来欺负那顾姨娘?”   “刘先生也太看不起我们了,怎么就肯定我们会输呢,做这样的事儿,实在是妄为尊长。”   “也许是有人指使刘先生这么做的呢。”   “呀,快看,镇国公世子的手还在滴血呢,看,地上都落一滩血了,好霸道的琴!”   “是呢,这要是琴真让顾姨娘用了,准得直接被削掉指腹去!”   ……   姑娘们议论纷纷的,那厢已经跪坐下来的冯梓月脸色却有些发白,只因她知道,她现在身前放着的琴,是刚刚顾卿晚硬塞给她的,而实际上,若不是顾卿晚,娄闽宁手中的那把琴本来就该到她手中了。   顾卿晚自然也知道这个,她稍稍一想,便知道在琴上动手脚的人,这么做是干什么了。   要知道冯梓月可是在礼亲王府的赏花宴上表现过琴艺的,且她的琴艺不俗,今日也是琴艺比试的夺魁人选之一。   更重要的是,当日赏花宴上,还有人猜测冯梓月是礼亲王妃看中的未来燕广王妃的人选。   方才自己和冯梓月撞在了一起,大家都看到了,等冯梓月用这把琴伤了手,相信立马对自己本就怀着恶意的女学生们,都会将自己看成罪魁祸首。   都会觉得是自己为了赢得琴艺的比试,不想让礼亲王妃看中的未来眼光王妃赢,又心怀嫉恨,便在冯梓月的琴上动了手脚。   到时候只要静云女学一口咬定,给所有人准备的琴都是好的,那唯一接触过冯梓月手中琴的便只能是自己,彼时,自己是百口莫辩。   即便太后和众人查问起来,太后恨不能立马将她定罪,而其他人,身在静云女学中,自然也不会站在她这边。   即便有礼亲王府护着她,到时候成了众矢之的,她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想清楚这些,顾卿晚禁不住扭头看了眼云瑶郡主的方向,那女人倒是气定神闲,正和旁边的几个姑娘低声说着话,看样子也是在议论这边的事儿。   顾卿晚撇了撇嘴,回过头来,不待她言语,秦御已从娄闽宁的手中拿过了那把被做了手脚的琴,盯着刘先生勾唇冷冷一笑,道:“这边本王会处理,娄世子还是先下去收拾下手吧。”   娄闽宁倒也没说什么,他很清楚,出了这样的意外,秦御出面替顾卿晚解决才是理所当然,站在顾卿晚身边的,最不合适的人,便是他。   事实上,方才若不是因为发现事情不对劲,有些来不及去找秦御,他也不会自己先过来出这个头。   忍着再看一眼顾卿晚的冲动,娄闽宁冲秦御点了下头,转身便去了。   顾卿晚的目光禁不住在他的右手袖口上扫了眼,眸光略闪。自始至终,他也没抬起衣袖来,也没让她看到他的手到底伤了多少。   十指连心,应该挺疼的。   她正想着,肩头秦御重重加大了一下搂着她的力道,顾卿晚略有些疼,抬眸便撞上了秦御沉沉的眼眸,醋意翻腾的声音响起,道:“卿卿看什么呢?”   顾卿晚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低头若无其事的从荷包中摸出一个小药瓶来,道:“劳烦殿下派人给他送送过去。”   秦御,“……”   见他一脸阴郁的样子,顾卿晚却高高的挑起眉来,又道:“殿下该高兴,我没有瞒着你,偷偷让人送药不是吗?还是说,殿下更愿意不送这药,让我一直欠着人情,惦记着他?”   秦御简直咬牙切齿起来,双眸眯了眯,这才一把夺过了顾卿晚手中的药瓶,往后随手就是一扔。   顾卿晚以为他将药瓶丢了,惊呼了一声,谁知道回头去看,却见宋宁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已经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那药瓶,并且大步往娄闽宁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顾卿晚略松了一口气,头顶却传来秦御咬牙切齿的声音,道:“真想咬你一口!”   顾卿晚浑不在意的冲秦御挑唇一笑,秦御却面露无奈之色,又捏了下她的肩头,道:“有人多管闲事,还能赚取你的怜惜之心,倒是爷,为你操碎了心,怎也不见你心疼心疼爷,对爷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   秦御今日一直有防备着太后动手脚,因此一直让人盯着太后那边呢,即便是没有娄闽宁,他的人也能发现此事,不过是被娄闽宁抢先了一步。虽然娄闽宁帮了顾卿晚,以至于秦御没法臭骂娄闽宁一顿,但是他还是觉得娄闽宁太多管闲事了。   顾卿晚又不是没男人,犯得着他来操心吗?!   秦御的话虽然玩笑的口气,但仔细听却透着一股子沉郁的委屈,顾卿晚怔了一下,道:“我怎么不信任殿下了?”   秦御冷哼,道:“卿卿若是信任爷,便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整日随身都带着这么些药瓶!”   顾卿晚闻言又是一怔,她好像是习惯出门就在荷包中装上些金疮药,解毒丸什么的了,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吗?   不过顾卿晚觉得安全感这种东西是自己给自己的,和男人真没多大关系,她自从来了这里就一向走霉运,在身上多装点药,总归是有备无患。   “我如今也算学医之人了,身上带着药不是正常之事儿吗?不过,殿下准备在这里和我讨论安全感这个问题吗?”   顾卿晚言罢,从秦御的胸前随意瞄了瞄四周,果然发现众人还都注视着这边,而她还被秦御举止亲昵的搂在怀里。   顾卿晚忙推了下秦御,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他的身旁,秦御也没再管她,再度看向了那边已经腿软的刘先生。   这会子功夫,三个山长也已经过来了,秦御将那把被动了手脚的琴交给维东山长,维东山长连连冲秦御和顾卿晚赔礼道歉。   秦御冷笑着一指刘先生,道:“这个人本王要亲自审问,山长没有意见吧。”   维东山长忙道:“岂敢,岂敢,此等害群之马已然败坏了我静云女学的名声,殿下还请务必查明此事。”   秦御摆手,便有王府侍卫上前直接带走了刘先生。   秦御又拿过顾卿晚手中的琴,检查了下,发现毫无问题,这才将琴还给顾卿晚,转身跟着去了。   维东山长赔笑冲顾卿晚道:“发生这样的事儿,老夫甚是抱歉,随后再郑重登门致歉,只是如今太后还等着,顾姨娘看是不是先开始比试?此事容后再说。”   顾卿晚闻言也没难为维东山长,笑着点头,抱着琴,终于进了场。   因这次琴艺的比试是大家一起弹奏不同的曲目,谁先受到干扰,弹错了曲子,便先淘汰。   再按照先前的位置便不行了,那样明显处于周边位置的姑娘所受干扰会小一些,故此,琴艺比试,所有姑娘围坐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让负责听音的先生们站在中间。   顾卿晚在众目睽睽下,走到最后那张空着的琴案前,她略弯身将琴放下,接着撩衣而坐,动作落落大方,清雅之极。   感受到四下看来的目光,她抬眸冲众人微微含笑点头,因方才顾卿晚已经说清楚了自己奉太后懿旨参加比试的原因,再加上她方才差点被陷害,这会子姑娘们倒是对她少了敌人,好几个姑娘甚至还含笑冲她点了点头,其中便包括冯梓月。   顾卿晚发现,凑巧坐在她对面的云瑶郡主面色是真有些不好看了。   她扬眉一笑,很快维东山长宣布比试开始。   姑娘们纷纷抬手,一道道琴声顿时便响彻在耳边。   不管是多么美妙的琴声,混在一起,都不会好听了。姑娘们像是都怕从一开始就被别人压住了琴声,以至于更难坚持到最后,故此,个个都卯足了劲儿的想在起势是就稳稳压过旁边人,结果琴声都显得有些尖锐急躁。   顾卿晚却并没着急弹琴,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眸,半响才太动作舒缓的抬起了手臂,青葱十指落在琴弦上,微微抚摸了下,这才轻挑了两下,顿时琴弦上便犹如溪水落涧,流水一抹,琴音袅袅升腾,虽然这声音夹杂在噪声中,极微弱,像一根极细弱的细线,马上就要断掉。   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顾卿晚,却好像听不到旁的声音,她只专注于自己的指端,随着心中的节奏,不紧不慢的拨弄着琴弦。   渐渐的她的十指拨弄的快了,乐声也一点点拔高,丝丝缕缕像是终于汇聚成了一道洪流,琴声不知不觉的便死死压住了旁边几个正额头冒汗,苦苦维系着不受干扰,千万别跟着别人琴音乱跑的姑娘们那显得有些薄弱急躁的琴声。   没多少疑问,很快她旁边的两个姑娘便跟着她的琴声跑了,她们被淘汰出局。   好的琴音是能感染人的,受影响,便只能说明自己的琴艺不佳,被人压住了,被淘汰的姑娘们倒也没不高兴,反倒都默默坐在原地,仔细聆听剩下的琴音。   渐渐的被淘汰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便只剩下了最后五个姑娘,其中便有顾卿晚,云瑶郡主,冯梓月,还有陈意如。   五个姑娘琴音都不弱,交错响起,倒少了方才的聒噪,听着也别有一番趣味。顾卿晚弹完一首,自然而然切换了一首曲子,她完全沉浸在琴音中,没有睁开眼眸。   很快,冯梓月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方才那件事儿的惊吓,琴声突然便跟着隔了两个席位的姑娘跑了调。   她动作一顿,自行停了下来,摇头无奈一笑,退出了比试。   旁边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得意了,脸上的笑意还没扩散开,指下也紧跟着出了错。   一时间就只剩下顾卿晚,云瑶郡主和陈意如。三人的顾卿晚和陈意如中间隔着三个席位,而云瑶郡主却在遥遥的对面。   很明显,云瑶郡主的运气要更好一些,她此刻受到的干扰,明显要比顾卿晚和陈意如要少的多。   陈意如是很想赢得这场比试的,因为她是娄闽宁的未婚妻,刚刚便已经输给了顾卿晚,再加上方才娄闽宁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顾卿晚出了头,她这一场若是再输给了顾卿晚,她就再难抬起头来了。   可这个比试,比的就是心平气和,不平心静气,就没法让自己彻底沉浸在乐曲中,陈意如心理压力太大了,她到底没有顾卿晚抗打压,这姑娘越想赢,越发现自己的琴声难以将顾卿晚的琴音压下去,越想压,反倒越乱。   很快,她指断发出一道尖锐的破音,顿时脸色煞白,闭眼萎了停直的背脊。这一刻,她能感受到四周投射过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她垂落下来的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苍白的脸颊又瞬间涨的通红。   显然在心理素质上,云瑶郡主比陈意如要好的多,她也像顾卿晚一样,微微闭着眼眸,只专注于自己的琴音。   云瑶郡主这会子弹的是一曲《神兵迷谱》,这首琴曲乃是大丰朝的儒将周知川在一次绝地逢生后,谱写于战场,曲子便也应情而生,极为激荡,有些类似乎《十面埋伏》,渲染力极强。   云瑶郡主弹的很好,指法华丽流畅不说,还弹奏出了琴曲中的兵临城下,风起云涌,战马崩腾,血腥厮杀之感。   而顾卿晚这会子弹奏的却是一曲相对来说寡淡的《落雁平沙》,曲调悠扬流畅,通过时隐时现的雁鸣,展现雁群降落前在天空盘旋顾盼的情景。   琴曲因取清秋寥落之意,故此时断时继的,这样的曲调是很容易被激昂的琴音带跑和压制住的,然而众人却发现,顾卿晚竟然没被云瑶郡主给彻底盖住琴音。   每每在他们的心绪被云瑶郡主的琴音牵走时,顾卿晚的《落雁平沙》曲就能突然冒出绵绵的音来,瞬间将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一会是战场厮杀,畅快淋漓,一时间又是秋高气爽,风静沙平,竟然出奇的也能厮杀起来,让人放肆置身冰火两重天。   “我看这次顾姨娘是要输了,云瑶郡主的琴曲马上要到最激荡的地方,可这顾姨娘的琴曲却刚好弹到琴音静美的第三段,这是一定要被压制住的啊!”   有姑娘禁不住面露担忧和惋惜,瞧了顾卿晚一眼。   能参加比试的姑娘都是多少爱琴之人,顾卿晚凭借这么首明显劣势的曲子,还能和云瑶郡主一直厮杀着,不被压制,这份琴艺,她们是服的。   故此,竟不知不觉有些期待惋惜起来。   这姑娘的话明显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很快云瑶郡主十指飞走,果然就弹奏到了战场厮杀酣畅,将军怒发冲冠,以少胜多之处,她的琴音层层拔高,手指飞走,音调猛转,琴音简直要穿云破空,如银浆乍裂,又似惊蛰春雷,一时间众人齐齐有些失色,被这琴音所震慑。   可当云瑶郡主的琴音已至云霄时,却突然有一道琴音横空劈下,宛若天际飞鸣,绵长又顽固的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又给拉了回来。   这会子大家才注意到,顾卿晚的琴音竟然还没有断,那琴声竟然还不紧不慢的在涂抹出一片云程万里,鸿雁高鸣!   “竟然没有被压制过去,这怎么可能!”   “顾姨娘的琴艺当真厉害,这份静淡的心性更是令人惊叹啊!”   有姑娘禁不住扬声说道,能弹奏出这《落雁平沙》曲的真谛来,可见是个真有心胸,且心性沉稳淡泊的姑娘。   从琴音可听人的心境,不少姑娘跟着点头称赞。   云瑶郡主本也以为自己赢定了,谁知道顾卿晚竟这样顽固,又听四周响起一片赞赏声,她的心绪便有些不稳了。   刚好又到了琴曲中,酣战之后,战士疲惫之时,她的琴音渐渐落了下来。   可顾卿晚那边,却弹到了鸿鹄回翔瞻顾,上下颉颃,翔而后集的一段,琴音愈发旋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断,动中有静。   “嘎——”   “怎么会有大雁的叫声?琴曲里头没这个啊!”   “难道是顾姨娘自己弹错了?”   “不对,你们看,你们快看啊!”   不知那个姑娘惊叫了一声,众人齐齐抬头,顿时目瞪口呆,就见一行大雁竟从后头的山谷中飞出,正一边鸣叫,一边往这边飞了过来!   这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   以至于惊呼声越来越大,连观看席和评判楼那边都给惊动了,众人纷纷起身,仰着头,瞪视着越飞越近的雁群。   本来云瑶郡主便正心绪起伏,不自觉跟着众人一抬头,也看到了飞过来的雁群,她顿时面色大变,琴音顿时就彻底乱了。   她输掉了!   云瑶郡主脸色难看,差点没忍住直接砸了手下的琴。   可惜的是她这会子面色再狰狞,也没有人关注她,大家的目光都在那群已经飞落在顾卿晚身边的雁群身上。   “天,它们竟然真是被琴声吸引来的!”   “这个时节早就没有雁群了,这些大雁一定是被琴音召唤回来的!”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早便听说有人琴音能招来百鸟,只以为是传说野史,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够见到这一幕!”   “太可惜了!刚刚云瑶郡主的琴曲太吵了,人家都没能好好欣赏这能召来雁群的神曲!”   不知哪位姑娘震惊之下,跺脚大声抱怨了一句。   云瑶郡主脸色顿时黑成了一块炭,死死盯着那厢还在闭着眼眸,静静弹着琴曲的顾卿晚。   当众人都在为顾卿晚的琴音竟然召唤来雁群而震惊时,文晴却站在远处的人群中,突然抬头捂住了自己发红的脸。   妈呀,她觉得自己好罪恶。这些大雁本来就挺可怜了,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跟随雁群到南方去,成了落单的大雁。结果还被人抓了来,被她关了大半个月,生生饿着,天天只在顾卿晚弹这首落雁平沙的时候,才把它们从笼子里放出来,然后在顾卿晚的左右抛洒草籽,喂食大雁。   玩弄了人家大雁大半个月,现在还这么利用可怜单纯的大雁们,难道没人发现大雁们在焦急的绕着自家姑娘找吃的吗,天呀,太卑鄙,太羞耻了。   文晴揉了揉发红的脸,又往人群中缩了缩。   ☆、223 魁首   评判楼上,太后死死捏着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突了出来,她听到楼下的评判们惊呼的声音响起。   “看,她竟然引来了雁群!”   “闻得今日一曲,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确实,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此琴艺一局,魁首当之无愧。”   ……   楼下评判们显得很是激动,声音很大,都落尽了太后的耳朵中,太后死死盯着那些环绕在顾卿晚身边,久久不肯离开的雁群,只觉胸口堵着一团闷火,弄的她七窍都快冒烟了,却又死活发不出火来,只能再将烟吞回去,熏得她眼睛都一团团火热的发疼。   镇国公夫人的脸色也很难看,自己挑选的儿媳妇到底还是彻底输给了被退亲的前儿媳,明晃晃的打脸啊,简直没有更加让人难堪的事儿了。   她闭了闭眼睛,还没缓过神儿来,礼亲王嚣张的笑声便传来过来。   却不知什么时候,礼亲王已经站起身来,几步到了栏杆处,此刻他正凭栏而望,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好像是还嫌看的不够清楚一般,一边儿使劲的拍着围栏,一边朗声笑着道:“好!好!想不到顾侧妃竟然还有这一手,这琴声便是本王一个糙爷们都听的如痴如醉嘛,莫怪能吸引来这么些大雁。”   他言罢,又猛然转过身来,看向了太后,道:“如今这顾氏已经赢得了三场比试,本王可以称她顾侧妃,这没错的吧?”   太后瞧着礼亲王那副迫不及待,好像整个礼亲王府就只剩下一个顾卿晚撑场面的样子,眼眸中闪过阴鸷和嘲笑之色,却缓缓开口,道:“比试结果还没出来,还是得听评判们的,等顾氏真赢了,哀家会记得下懿旨的,彼时王爷再改称呼也还来得及,不然,王爷可就又要被弹劾家风不正了。这倒还是小事儿,左右王爷是皇上的皇叔,皇上自不会让御史们怎样皇叔的,但是若这家风影响之下,再惯出一个刘侧妃来,这可就不好了。”   王妃中毒闹的沸沸扬扬,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但紧跟着刘侧妃便暴毙了,而刘侧妃所出的两个儿子也被禁足在王府中,再也没有在大众的视线中出现,这些说明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礼亲王因为此事又被弹劾过,但他一个摄政王,这些小打小闹的弹劾,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太后现在又拿此事来讽刺礼亲王,却让礼亲王有些恼火,他的脸上沉了一沉。   就算觉得惯着一个妾室不对,就算觉得一个侧室这样出风头,确实是有些问题,可造成这一幕的也是太后。若非太后提什么比试,哪里会有今日的事儿。   礼亲王冷哼了一声,道:“顾氏救了王妃的性命,就冲这一点,她提侧妃就是理所应当。太后却非要弄这么一场比试,当时提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不合适呢,现如今顾氏赢了,倒觉得这样不合适了?”   太后没想到礼亲王会当众将话说的这么简单粗暴,直接打她的脸,顿时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狰狞着神情,怒视着礼亲王,“你!”   见她快被气爆了,一直悠然坐在旁边,面带笑容的礼亲王妃含笑打圆场,道:“皇嫂还不知道我们王爷,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爱胡言乱语的。太后莫放在心上才好,竟日顾氏能连赢三场,也是托福皇嫂,我相信,对于我的救命恩人,皇嫂也是感念在心的,也是一心为她好,想让顾氏名正言顺的坐上侧妃之位,这才提出今日这比试的。皇嫂一定是早便知道顾氏有此才华,定然能赢三场,才会有此提议的吧?”   太后这会子能怎么说?   若是不承认,那岂不是就等于承认了礼亲王的质问,专门给礼亲王府难堪,为难礼亲王妃的救命恩人?   再闹出她因顾卿晚救了礼亲王妃的性命,而对顾卿晚不满的传闻来,下一步只怕有些人就要猜测,也许给礼亲王妃下毒的人就是皇帝和她了。   太后胸膛起伏,最后含笑忍着吐血的冲动,点头道:“正是如此,还是弟妹最了解哀家。”   礼亲王妃却没有就此放过太后,又道:“哎呀,那太后是如何得知顾氏有此才华的?”   太后脸色一僵,不等她回答,礼亲王妃便又恍然大悟的道:“哦,对了,一定是镇国公夫人告诉太后的吧。”   她说着又微微侧身看向了坐在太后另一边的镇国公夫人,道:“多谢夫人了,将这么好的姑娘让给了我们王府,不然哟,本王妃这条命可就丢了。说起来,本王妃也该谢谢夫人才对。”   镇国公难看的脸色顿时毫无悬念,更加难看起来。   她想咆哮,娘老子的,我一点都不想承你这个谢意。你这么讽刺我,丢了珍珠选鱼目,还有没有点矜持了?   可最后,镇国公夫人却只是冲礼亲王妃笑了笑,道:“顾氏确实很好,只可惜……做为妾室,却并不合适。对了,今日江云县主啊,冯大姑娘啊,许大姑娘的,好像都败给了顾氏,这些可都是王妃赏花宴上着重请的,现如今怕是……哎,府中有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妾室,这可真是……”   镇国公夫人说着又叹息了一声,言下之意就是,顾卿晚这样,未来谁能当秦御的郑妃?还不都得被这么个妾室压得死死的?   这可不是好事儿,简直是王府的灾难。   “所以啊,王妃也不必谢我,倒是我要想王妃说声抱歉了。”镇国公夫人再度开口说道,还悲悯的看了礼亲王妃一眼。   礼亲王妃眸光略闪,其实她方才也有想这个问题,冯梓月几个都输给了顾卿晚,这确实不是太好的事儿,将来秦御的亲事必定更加艰难了。   不过礼亲王妃是个豁达的人,不会执拗于一个死结,如今的情况是,顾卿晚救了她的命,该报恩的也得去做,她不能狼心狗肺,至于其它的也只能走着看着的。   故此,镇国公夫人的话并没有影响到礼亲王妃,她依旧面含微笑,道:“这个就不劳烦镇国公夫人费心了,镇国公夫人还是多操心下阿宁的婚事吧。”   镇国公夫人不觉笑起来,道:“阿宁已经和陈二姑娘定了亲事,早晚成亲就好,倒是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可得加紧了。”   王妃最不爱听这个,好像她的儿子娶不着媳妇一样,顿时笑容便也淡了,道:“放心,我们王府的侧室都比旁人家的正室强,这正妃自然是要千挑万选才成,毕竟宁缺毋滥嘛。”   言罢,礼亲王妃便淡淡的转开了脸。   镇国公夫人却差点没被她的话噎的闭过气而去,这分明是说她给娄闽宁挑的媳妇还不如王府的妾室呢,简直是专挑烂的往自家筐子里塞。   镇国公夫人双拳紧握,顿时不由对陈意如也有了不满,平日看着千好万好,怎么今日能场场比试都输给顾卿晚呢!真是没用!   但凡她赢上一场,她也不用如此被讽刺取笑啊。   且镇国公夫人知道,礼亲王妃这样的取笑,很快就会蔓延到整个权贵圈子里去,镇国公府真是丢尽脸面了。   “太后,方才的琴艺比试,按照定下的规矩,顾姨娘乃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就在这时,青莲山长上来禀报道。   这一局根本就没有太后可以挑刺的地方,她甚至连睁眼说瞎话为难顾卿晚的机会都没有,神情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太后道:“很好。”   青莲山长却没有退下,又禀报道:“太后,方才出了一点事儿,比试前顾姨娘的琴被动了手脚,幸而镇国公世子及时发现,已经抓到了在琴上动手脚的人,现在燕广王殿下正在审问。”   方才比试前的一些小骚动,太后他们刚好受视线阻挡,并没有看到。此刻听闻青莲山长的话,礼亲王妃顿时便面色微变,道:“琴被动了手脚?顾姨娘没事儿吧?”   青莲山长闻声忙道:“顾姨娘并没有受任何伤,倒是镇国公世子被琴弦伤到了手指。”   礼亲王冷哼了一声,道:“当真是胆大包天,什么人竟敢在这样的场合施如此下作的手段!太后该严查此事才是。”   太后脸色发沉,却道:“礼亲王所言极是,相信燕广王的手段是能查明此事的,哀家彼时一定会严惩,王爷就放心吧。”   青莲山长退下,太后却站起身来,道:“哀家去更衣。”   王公公忙上前扶住了太后的手,到了僻静处,太后才看向了王公公,道:“自作主张!”   王公公没有办好事情,大气不敢出,低垂着眼眸,道:“奴婢也没想到那个顾姨娘竟然那么警觉,是奴婢大意了。奴婢也是见不得太后生气,还请太后严惩奴婢。不过太后放心,燕广王审问不出什么来的。”   太后闻言这才脸色略好了一些,道:“怎么让阿宁撞上此事的?”   王公公叹了一声方道:“世子爷警觉的很,对顾姨娘也极关注,是奴婢办事不利。”   太后脸上露出不快之色,道:“阿宁可真是被迷了心窍了!这个顾姨娘,当真是个祸害!”   言罢,她却又禁不住的道:“给阿宁送些玉雪膏去。”   太后的语气中透着一点的无奈,显然,即便娄闽宁坏了她的事儿,到底是血亲,太后除了胸闷,也不能拿娄闽宁怎么样。   维东山长宣布了顾卿晚赢得琴艺比试的魁首,这次却再没有人说出半句的不是来。   “接下来就是棋艺的比试了,你准备一下吧。”   本来女学子们被顾卿晚彻底盖住了风头,维东山长是该不高兴的,但是因为三个女学都没有赢得魁首,他便也觉得没那么脸上难看了。再加上顾卿晚今日的画艺和琴艺比试确实都是百年难得一见。   维东山长这样醉心艺术的人,对顾卿晚最后的不满也都没了,这会子反倒还有些期待接下来的棋艺比试,顾卿晚还能再带来什么惊人的表现。   顾卿晚却苦笑着福了福身,道:“山长不知道,我是臭棋篓子,接下来的棋艺比试我便不参加了。”   维东山长闻言一愣,顾卿晚已福了福身,道:“方才王妃唤我过去叙话,我便先告退了。”   她言罢,文晴忙上前,随着引着顾卿晚便往评判楼上去了。   维东山长还想再唤她,旁边青莲山长道:“顾氏参加今日的比试,不过是因太后的懿旨,她赢三场比试便可晋封侧妃之位。如今已赢得三场,她不愿再参加棋艺的比试,也是正常。维东兄便勿要留她了吧。”   维东山长倒是还没听说此事,闻言眉头拧了下,不过旋即他也明白了青莲山长的意思。赢了三场,已经完成了懿旨,再赢便没必要了,万事占全,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儿,需知水满则溢。   就算他强自留下顾卿晚参加棋艺比试,想必也看不到什么惊人的表现,她只会主动输掉棋艺。   顾卿晚上了评判楼,恰逢礼亲王从楼上下来,见到顾卿晚,礼亲王便扬声而笑,道:“不错,不错,没丢我礼亲王府的脸!不枉本王亲自来看你比试,好!”   顾卿晚,“……”   “卿卿。”   身后响起秦御的声音,顾卿晚侧身回头,就见秦御大步走了过来,脸色并不好看。顾卿晚心中略沉,看来那个刘先生并没有招认出什么让秦御满意的答案。   秦御几步便到了顾卿晚的身边,顺手便牵起了她的手,他这些时日对礼亲王没什么好脸色,礼亲王也懒得在外头和秦御计较,哼了一声便板着脸从旁边,大步扬长而去。   秦御若无其事的拉着顾卿晚上了楼,礼亲王妃率先见两人一起上来,含笑冲顾卿晚道:“方才没受到惊吓吧。”   顾卿晚上前,被礼亲王妃拉着手,检查了下手指,笑着道:“我好着呢,倒让王妃惦记了。”   旁边坐着的镇国公夫人见两人相处的这样融洽,轻笑一声,道:“王妃果然是宽和的性子,不知道的,准以为这是王府的正经儿媳妇呢。”   镇国公夫人从前便对她不冷不热的,但还算有分寸,不会做出当众失礼数,尖酸刻薄的事儿来。   今日却这样冷嘲热讽的,看来是真被气的够呛。   顾卿晚笑容不变,礼亲王妃含笑道:“都是伺候自己儿子的,不对人家姑娘好点,人家怎么能尽心尽力对自己的儿子好?本王妃往后对儿媳妇只会更好,这千年媳妇熬成婆,咱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何必为难年轻人,镇国公夫人说是不是?”   镇国公夫人的脸色一时便有些难看,谁不知道,从前老镇国公夫人在时,并不喜欢镇国公夫人,婆媳不太和睦,老镇国公夫人一直压制的镇国公夫人死死的。   大抵顾卿晚不得镇国公夫人的喜欢,也是有此原因,她是老镇国公夫人定给娄闽宁的。   而礼亲王妃的婆母是太皇太后,对礼亲王妃很好便罢了,还不住在一起。   所以礼亲王妃的话根本就是在暗讽镇国公夫人,自己不受婆母的喜欢,现在还专门的挑剔儿媳妇。   礼亲王妃这简直赤裸裸在替顾卿晚打抱不平,镇国公夫人觉得礼亲王一家简直是疯了,为了个姨娘,这么护着,这是想干啥!?   下头的棋艺比试倒是进展的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卿晚的琴艺比试令姑娘们都心绪浮动,乱了心的原因,总之没两炷香时辰,陈心颖便赢得了棋艺比试的魁首。   太后被请到了下头,当着众人的面,在比试场上,将三支雕刻精美的白玉兰和田玉的发簪插在了顾卿晚的发髻中,又给陈心颖插上了最后一支白玉兰发簪。   顾卿晚便听到身后的各种议论声。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能连拿三支白玉兰枝呢,先前最厉害的就是云瑶郡主,不过也只拿了两支琴艺和书法的。”   “先前云瑶郡主拿的两支白玉兰枝怎么能和这个相比,那是静云女学单独的比试,和这个差得远呢。”   “果然,京城第一才女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京城第一美女之名,也不是浪得虚名啊,可惜了,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   “莫怪燕广王那样看重她,若我是男子,也过不了这样的美人关啊。”   ……   顾卿晚若只是赢得一场比试,姑娘们大抵还会有气,可她以压制性的效果,连赢了三场,且最后的琴艺比试太震撼人心,以至于姑娘们对她倒生起了一股惋惜之情来。   不远处议论纷纷,顾卿晚面色如常,淡定从容,她本来也不在乎输赢,她只是不想被太后肆意欺辱罢了。   太后本该说几句场面话的,可她明显被顾卿晚打击到了,给两人戴上了玉兰花的发簪后,她便面露疲惫之色,准备离开。   不想秦御却突然出声,道:“方才有人在琴艺比试的琴上动了手脚,太后不想主持公道,审问清楚此事吗?”   秦御言罢,微眯着眼扫了眼太后身边的王公公,王公公以为秦御查出了什么来,额头冒汗,双腿直颤。   太后脚步顿住,面色微冷的看向了秦御,道:“哦?却不知道燕广王查到了什么?”   四下都是竖着耳朵听的人群,方才琴艺比试的事儿已经传扬开了。那人分明是冲着顾卿晚去的,可太后却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见确实是因为太后要为难顾姨娘,为难礼亲王府才有今日之事儿的。   众人不由面露恍悟之色,秦御却终是将眸光从王公公的身上收了回来,道:“在琴上动手脚的是静云女学教授琴艺课的先生刘丛山。”   “哦?他为何要谋害顾姨娘呢?”太后悠然的抚着手上的护甲道。   秦御抿了抿唇,到底开口道:“他说,他是因为受人威胁才这样做的,只可惜他不肯交代是谁威胁了他,且已经提前服用了毒药,故此线索断了。”   秦御言罢,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王公公,就见王公公长长松了一口气。   秦御的双眸微眯,果然,此事是太后授意的。   只有那刘丛山是替太后办事,才在他的酷刑中,不管怎样都不敢吐露半句真话,还被提前灌了药而不敢声张。   太后叹了一声,道:“那可真是可惜……”   礼亲王妃瞥了眼太后,走上前去,拉着顾卿晚的手,道:“让你受委屈了。”   顾卿晚笑着摇头,道:“我倒没什么,只是差点那把琴就到了冯姑娘手中,若是冯姑娘用那琴被削掉了指腹,让冯姑娘受了很大惊吓,以至于琴艺比试时都没能好好发挥。”   礼亲王妃闻言一愣,她并不知道事情还有这样的波折,道:“琴怎么会差点到冯姑娘手中?”   顾卿晚拧眉道:“王妃不知道,我抱着琴进场时被云瑶郡主唤住了,云瑶郡主和冯姑娘一起过来,和我说了几句话。后来有人推了我和冯姑娘两下,结果我二人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琴也混在了一起,当时工部左侍郎白二姑娘,非说那把有问题的琴才是冯姑娘,硬要塞给冯姑娘呢。”   站在一群姑娘们中的云瑶郡主顿时面色一变,她猛然看向顾卿晚,顾卿晚却也眸光含笑的看向了她,云瑶郡主浑身一凉,有股寒气从脚底心蹿了起来。   ☆、224 有孕   顾卿晚突然这样说,使得礼亲王妃略怔,不过转瞬她略心思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立时看向了太后,道:“看来这件事儿还真是不简单,是什么人,能够威胁得了静云女学的先生?如今倒好像连女学的学生也牵扯进来了呢,白二姑娘何在?”   礼亲王妃虽这样说着,可心里却在想,顾卿晚故意提起云瑶郡主是何意,难道这里头还有云瑶郡主的事儿?   秦御闻言更是双眸冷意微闪,掠过一道清寒的锋芒来,不过在人群中略一扫,便凝在了云瑶郡主的身上,只是这会子云瑶郡主的脸上已经收敛的慌色,她有些诧异的回望着顾卿晚,好像不大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被顾卿晚提起。   众目睽睽的,太后眸光略闪,许是为了避嫌,她沉声表态,道:“是得好好查查,白二姑娘呢?”   人群缓缓分开,露出了穿着红色褙子的白二姑娘,此刻身上鲜亮的衣裳,遮挡不住她苍白的脸色,她微微发着抖,明显心虚的模样。   身边的姑娘们散开,她一下子成了关注的焦点,四周都是充满探究和排斥的目光,白二姑娘脸色更加难看。   她战战兢兢的到了场中,跪下来见礼,哭着道:“太后,臣女并不知道为什么顾姨娘要这么说,臣女当时只是好心,将冯姑娘跌落在地的琴案捡起来,递给她罢了,臣女什么都没做过啊。”   白二姑娘的母亲今日一起来观看比试了,这会子也从另一方向匆匆过来,慌乱的跪了下来,求情道:“太后明鉴,臣妇的女儿素来胆小腼腆,是个老实人,她不会做害人之事儿的。”   太后却神情一锐,道:“若当真有隐情,你们说出来,哀家还可酌情轻罚,可若是欺瞒上听,隐瞒真相让哀家查出来,那……”   太后冷声而笑,倒像是果然因此事凤颜震怒。   白二姑娘却砰砰的磕头,道:“太后明鉴,当时臣女恰好站在旁边,确实是看清楚了冯姑娘的琴是哪把,这才好心的想帮忙的啊。”   “哦?当时大家的所用的琴都是一样的,你又为何非执着于将那把有问题的琴塞给冯大姑娘?冯大姑娘若然用了那把琴,因而受了伤,彼时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我在琴上动了手脚吧?”顾卿晚微微扬声道。   顾卿晚挑明了这层,有些还没反应过来的人顿时便明悟了。   若是顾卿晚的琴出了问题,在比试中受了伤,顾卿晚反倒成了受害者,虽然能阻止她参加比试,但效果却不好。   显然,冯梓月受伤,顾卿晚显然陷害人的泥潭,更能让她万劫不复。   “王妃赏花宴上听说对冯姑娘特别的满意,想必是因此,那幕后之人才有此阴谋,真是歹毒。”   “这么说倒是顾姨娘救了冯姑娘的,可见她不是个心胸狭窄,嫉妒成性的。”   “那当然了,从她的琴曲能引来雁群便知道这个了,这些小生灵是最有灵性的呢,才不会为心思叵测之辈驻足。”   ……   有议论声从下头传来,白二姑娘瑟缩的更加厉害了,却泪流满面的看向顾卿晚,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好心的帮忙捡起琴来,顾姨娘为什么要如此误会我,我和顾姨娘根本就不认识,顾姨娘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她哭的很惊惶无措,也很可怜,像是被苦苦逼迫,没了活路的绝望之人,相比而言,一身光鲜,气质脱俗,姿态从容站在那里的顾卿晚便显得有些盛气凌人了。   人群里的议论声小了,有些人开始怀疑,也许真不关白二姑娘的事儿,真的是一场误会。   礼亲王妃拧了拧眉,太后却摆手道:“行了,行了,大抵真是误会一场。她和顾姨娘,冯大姑娘都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想必真是一番好意。”   她言罢,又看向了顾卿晚,道:“哀家知道今日的事儿,让顾氏受了委屈。来人,现在便拟旨,赏赐顾氏黄金百两,绸缎十匹,珍珠两挂,玉如意一件,另,顾氏救礼亲王妃有功,淑慎性成,温良柔顺,着即册封为顾氏为燕广王侧妃。”   顾卿晚闻言只好上前,领旨谢恩。却见那边宋宁不知在秦御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秦御抬了下手,宋宁便走向了白二姑娘的母亲。   宋宁显然是说了什么,他离开,白夫人的脸上充满了惊恐,白二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然后顾卿晚看到白夫人哭着像在哀求白二姑娘什么。   顾卿晚不动声色的领完懿旨站起了身来,那边白二姑娘却突然冲了上来,哭着抱住了顾卿晚的腿,声嘶力竭的道:“顾侧妃,我错了,我确实是有意要调换你和冯姑娘的琴的,只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都是云瑶郡主,是她逼着我这么做的!顾侧妃你行行好,原谅我吧。”   顾卿晚闻言本能看向了秦御,秦御却冲她扬了扬眉梢。   秦御这人一向很会捏人七寸,方才定然是秦御让宋宁怎么掐住了白夫人和白二姑娘的七寸,白二姑娘才突然这样的。   秦御明明知道是云瑶郡主在捣鬼,还在太后已经揭过此事时,硬逼着白二姑娘将云瑶郡主当众扯了出来。   顾卿晚略有些意外,方才她跪下领旨,以为这件事儿就这能如此了呢。   她以为秦御总是要顾忌着镇海王的面子,给云瑶郡主容情一些的,毕竟自己也没被琴所伤到。   只不想,秦御对云瑶郡主竟然也可以这么冷情,做到这一步。   这样一来,礼亲王府和镇海王府的关系,势必是要受到一些影响的,毕竟满京城的权贵们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云瑶郡主这个丑,丢的要大了。   四下里一片静寂,接着众人纷纷都盯向了云瑶郡主,表情是显而易见的震惊和恍然。   哦,原本如此,想不到云瑶郡主竟然是这样为了赢就不择手段的人。   这好像是大家共同的心声,谁让方才琴艺比试时,最后就是云瑶郡主和顾卿晚在争夺魁首呢。   更何况,云瑶郡主是所有参加比试的姑娘中实力最强的,静云女学专门请了她来撑场子的,结果她却连番的输给顾卿晚,尤其是书法的比试。   云瑶郡主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最后还是输了,她心存嫉恨,陷害顾卿晚,这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更何况,好端端,白二姑娘也没道理去冤枉比自己身份尊贵的多,白家根本就得罪不起的云瑶郡主才对,除非事实就是如此。   云瑶郡主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惊讶,盯着白二姑娘,好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接着她才看向四周,表情惊愕而无辜。   之后她似受不住众人猜忌的目光,眼眶发红,缓缓的痛心的看了白二姑娘一眼,又看向了礼亲王妃道:“王妃……难道您也相信这话吗?”   方才顾卿晚便暗示过礼亲王妃,云瑶郡主有问题,现在白二姑娘张口吐出的也是云瑶郡主。   礼亲王妃这两次对云瑶郡主的感觉并不好,现在见云瑶郡主如此,她也很狐疑,想到云瑶郡主替她挡毒蛇的事儿,便又觉得蹊跷重重,心中的存疑越来越大。   礼亲王妃开口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云瑶你能解释清楚吗?”   礼亲王妃没说相信云瑶郡主,却让云瑶郡主解释,分明是让她拿出证据证明清白,不然她不会相信她。   云瑶郡主一时唇色都发白了,她迈步坚定而坦然的走到了场中,看向了白二姑娘,开口道:“白妹妹如此说,可有什么证据?”   白二姑娘似被云瑶郡主居高临下的气势给吓了一下,瑟缩着摇头道:“我……我没有,但是真的是你让我那么做的啊。”   云瑶郡主汗眼眸中满是无辜,道:“到底是谁让你这样污蔑我的,你可知道污蔑郡主是什么罪名?我根本就没让你这样做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难道就因为我是最后和顾侧妃争夺琴艺魁首的那个人,你便要将我拉下水?若是最后和顾姨娘争夺魁首的是陈二姑娘,你是不是脱口攀咬的便是陈二姑娘了?”   云瑶郡主的话,分明就是在说,白二姑娘污蔑她,好为她自己脱罪。   白二姑娘连连摇头,太后沉声冲白二姑娘道:“空口白牙,不足为信,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白二姑娘急的直哭,却还是摇头道:“我……我没有证据。”   云瑶郡主又道:“白妹妹,上次我是拒绝了带你去义亲王府上参加赏花宴的要求,那是因为我只收到了一张请柬,多带一个人实在无礼,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便埋怨在当众污蔑我啊,我一直将白妹妹当手帕交的。”   云瑶郡主言罢,沐恩伯府的姑娘便站起了出来,道:“禀太后,臣女可以证明,上次白姑娘确实有求云瑶郡主带她参加义亲王府重阳节的赏花宴,被云瑶郡主拒绝后,她挺不高兴的。且方才琴艺比试前,臣女一直都和郡主在一起,并不曾看到郡主和白二姑娘私下里接触。”   云瑶郡主今日是气坏了,也是万万不能看着顾卿晚赢三场晋封侧妃,这才想动手脚的。恰太后身边的王公公也要教训顾卿晚,王公公的意思是,直接在顾卿晚的琴上动点手脚,让顾卿晚比试中途断了琴弦,比试不成便罢了。   云瑶郡主却觉得这样太便宜了顾卿晚,给王公公出了陷害的主意,却不想顾卿晚如此警觉,结果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也是准备的不够充分,现在连她都暴露了出来,这会子云瑶郡主察觉到礼亲王妃猜忌的目光,秦御宛若冷凌一样的视线,她当真是懊悔死了。   早知道,她在发现王公公出手时,就不该再插手搅合进去了。   太后此刻开了口,道:“没有证据,一时说自己无辜,一时又说是受郡主指使,求人不成,便生报复之心,又企图拉人下水,替自己挡罪责。这样品行不端,两面三刀的,其言哀家看也不可信。”   她言罢,又冲王公公道:“依哀家看,还是再多审问下那个直接在琴上动手脚的刘先生吧,此事哀家会给顾侧妃一个交代的。顾侧妃也稍安勿躁,耐心等候。”   白二姑娘凄声道:“太后,臣女真的没有说谎,给臣女天大的胆子,臣女也不敢污蔑郡主啊。”   云瑶郡主却面露沉痛,坦然道:“若白二姑娘所言为实,便让本郡主十指尽断,遭受天谴!”   见她如此凛然,而那白二姑娘又什么证据都拿不出,倒有一部分人相信了云瑶郡主的清白。却还是有一大部分人,觉得白二姑娘确实没有污蔑云瑶郡主的道理,若白二姑娘真的只是想拉个人来替自己挡罪责,那完全没必要拉云瑶郡主这样得罪不起的,更何况,方才太后已经不再审问她了,她也没必要再突然反口,咬出云瑶郡主来。   “行了,此事稍后再审,哀家今日当真是被闹累了,摆驾回宫吧。”太后言罢,扶着王公公的手去了。   云瑶郡主想上前再和礼亲王妃解释两句,礼亲王妃却也率先让顾卿晚扶着,转身紧跟着离开,秦御倒是看了云瑶郡主一眼,四目相对,云瑶郡主嘴唇微动,泫然欲滴,还没将师兄二字说出口,便被秦御异色眼眸中冰冷的杀意和厌恶给深深吓到,退了一步。   她骇的低了头,等再抬头,秦御已经离开了。   云瑶郡主有些狼狈的顶着四周各种各样的目光,调整状态,挺直了脊背,一脸坦然的登上马车。   一上马车,她就受不住名声受损的打击,跌坐在座椅上,狠狠的扯着上头的锦缎软垫,神情狰狞可怖。   丫鬟们都知道她心情不佳,没人敢进来伺候,云瑶郡主也不愿意人看到自己疯狂的模样,外头还在响着隐隐的议论声,她厉声道:“开车!”   马车快速奔驰了过来,云瑶郡主好容易平复下来情绪,有些疲累的靠在软塌上,她刚刚闭上眼眸,却忽听两匹马儿嘶鸣一声,接着马车突然剧烈颠簸,猛的往前冲。   云瑶郡主没有防备,顿时便被重重甩下了软塌,滚在了车厢中,她是习了武的,忙要抓住软塌稳住身子,可马车却突然又左右摇晃起来,车夫的惊叫声传来,云瑶郡主在车厢中东撞西砸。   发髻散乱,惊叫出声,就在她终于扒住车门框的瞬间,飞驰的马车突然停下,云瑶郡主整个被惯性甩了出去,从嘶鸣的马背上飞掠而过,结着重重的砸落在了地上。   她还没能爬起来,高高蹽起前蹄的马儿,嘶鸣着重重砸下蹄子,好巧不巧的,那马蹄子就落在了云瑶郡主的双手手背上,娇嫩的手背被马蹄重重践踏,当即便传来清脆的骨折声。   “啊!”   云瑶郡主惨叫出声,马儿却像是又被她惊吓了,蹽起蹄子,直接踩着云瑶郡主的手,飞驰而过,带着马车也从她身上碾压过去,云瑶郡主顿时便晕厥在了尘土中。   没片刻,云瑶郡主在回城途中,马车不知怎的突然就惊了马,云瑶郡主跌跌撞撞,最后还是没避免跌落马车的悲剧便传开了。   大家都说云瑶郡主这是真遭了天谴,因为她好巧不巧的,伤的最重的就是一双手,听说十根手指都快断完了。   消息传的特别快,不出一日,京城人都知道云瑶郡主乱发誓,结果真遭了天谴,为赢得比试,企图陷害礼亲王府的顾侧妃,结果还是被顾侧妃引来雁群,赢得了比试的事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顾卿晚坐在回城的马车中,却被礼亲王妃拉着再度说起云瑶郡主的事儿,礼亲王妃道:“从前瞧那孩子沉稳大气,却没想到为了赢得比试,竟然……幸而你警觉,不然这么灵巧好看的一双手,若是伤了,可还怎么弹琴。你这丫头也是,琴艺这般好,怎就从来没见你在王府中弹过?你告诉我,你还能召来什么?”   顾卿晚却掩嘴而笑,眨了眨慧黠的眼眸,道:“王妃当真以为那些雁群是被琴声感染才飞来的啊?”   礼亲王妃见她这样说,不觉面露诧色,道:“难道不是这样?”   顾卿晚摇头而笑,道:“哪里有那么神奇的事儿,其实……”   她将原因告诉了礼亲王妃,礼亲王妃张大了嘴,从来没想到还能这样!   顾卿晚便抿唇笑,道:“就像有人在画上涂抹蜂蜜,引来蜜蜂蝴蝶一样,都是施了些小手段罢了。”   礼亲王妃不由失笑,捏了捏顾卿晚的脸颊,道:“这样的法子,我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也就你这个促狭鬼,古灵精怪的,才能想到这样的奇招了。”   顾卿晚笑了笑,还想接话,突然就觉一股恶心涌了上来,她忙侧了侧身,脸色微白,却只是干呕了下,那股感觉便好些了。   礼亲王妃微惊,忙道:“可是不舒服?快,给她倒杯水来。”   和礼亲王妃的丫鬟一起跪坐在马车角落的文晴忙跪行到了桌边,倒水后拿给顾卿晚。   顾卿晚喝了点茶,觉得好受了不少,见礼亲王妃面露担忧,便笑着道:“应该只是晕车了,从前我便有过晕车的毛病。许是这些时日没怎么坐马车,竟然又晕了。王妃放心,没什么事儿。”   顾卿晚是真以为自己是晕车的症状,礼亲王妃也信了,叮嘱顾卿晚回去后好好休息,和她说着话,分散注意力。   顾卿晚倒没再干呕,旁边跪坐着的文晴却悄悄捏着衣角,使劲揉搓起来,有些不安。   顾卿晚一直以为自己在吃避子汤,当然想不到第二可能,可文晴却知道,顾卿晚一直喝的那都是暖宫汤。   二爷要的勤,差不多每日都要水,顾卿晚这样子,很可能就是已经有孕了啊!   顾卿晚因有宫寒的毛病,月事儿一向都不大准,文晴又不是太确定。   不过若真是有孕了,文晴觉得自己只怕是瞒不住顾卿晚的。   这些时日顾卿晚学草药,品百草的,文晴就担心会被顾卿晚尝出那避子汤有问题,好在顾卿晚的能耐,还没达到分辨熬成汤剂的草药味道的地步。   只是,若是这种干呕的现象再来几次,想必顾卿晚就会发现不对劲了,再喝那避子汤时,一定会品尝出不同的。   到时候,也不知道顾卿晚会不会生气,文晴现在已经拿顾卿晚当主子了,顾卿晚也一向很信任看重她,文晴看着顾卿晚含笑和礼亲王妃说话的柔美侧颜,手心冒出了汗。   顾卿晚会不会恼文晴倒在其次,文晴还是最担心礼亲王妃。   王妃能让顾卿晚先生下庶子吗,即便如今王妃对待顾卿晚很有些不同,但是这关乎重大,文晴很怕自己办了坏事,伤害到自己的主子。   ------题外话------   闺女的手足口总算好转了,顿觉拨云见日啊,嘻嘻,小包子也蒸出来了   ☆、225 要做爹爹的秦御   文晴发现顾卿晚确实有些像有孕了,这样的事儿,她自然是不敢隐瞒下来的。   故此回到了王府,伺候顾卿晚进了净房沐浴,文晴便趁机忙忙往前院而去。   秦御回到王府,便去了礼亲王的书房,今日太后被打脸,还不知道回去后怎么和皇上添油加醋的告状,皇帝兴许还会有什么动作,故此礼亲王便将秦御和秦逸都叫到了书房议事。   文晴到翰墨院便扑了个空,只见到了宋宁。   宋宁见文晴神情焦急万分,问她偏她又死闭着嘴不啃声,又见这丫头拧着眉,时而面露欢喜之色,时而又焦虑不已,时而一脸坚定毅然好像下一秒要赴死,转瞬又一脸灰败苍白之色。   一张娇俏的脸,变幻个不停,有趣的很。宋宁便又禁不住像逗她,他抬手戳了下文晴的手臂,道:“到底什么事儿?瞧把你给吓的,跟我说说,左右主子什么事儿都不瞒我,等等你禀了主子,我也一样就知道了。你提前告诉我,我也好给你出出主意?”   文晴正在想,自己不能在欺瞒顾卿晚下去了,她现在将顾卿晚怀孕的事儿,告诉秦御,那就等于又背叛了一次顾卿晚啊。她应该先将避子汤的事儿向主子坦白才对。   可是万一主子情绪激动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怎么办?   也许她还是应该先告诉二爷,二爷那么喜欢主子,二爷处心积虑的才让主子怀上身孕,二爷一定不会让主子伤害自己的吧。   可是这样的话,主子会不会再也不原谅她了啊!   文晴正陷入天人交战,手臂突然被戳了下,回过神,就瞧见宋宁一张凑过来的放大的脸。   文晴直吓的面色大变,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身子一个不稳就要往后栽,宋宁探手过去,直接提起文晴的后衣领将人提了起来,笑着道:“你那位主子胆大包天,我说你跟着主子这么长时日,怎么就没个长进呢,瞧这胆小的。怕我?”   宋宁靠的近,文晴缩了缩肩,能不害怕吗,她到现在还记得他是怎么杀鸡儆猴给她们看的。   这些时日,文晴因为要来回传话什么的,和宋宁已经熟了很多,见他倒不至于连话都不敢说,头都不敢抬。   本以为自己已经客服了对宋宁的恐惧,这会子却发现并没有,宋宁这么提着她,她的心都快跳飞出来了。   她是害怕吧?   文晴吞了吞口水,哆喏道:“谁怕你了!你……你先放开。”   宋宁见她一双圆眼睛乱转,就是不敢往自己身上放,不觉好笑的又凑近了些,道:“那你先和我说说,你到底着急什么啊?”   他靠过来,气息都喷抚到了脸上,文晴大气不敢出,却也不得不将转来转去的眼眸对上了宋宁。   宋宁的眼眸含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却又有点关切的安抚,文晴如受蛊惑,道:“主子她……她好像是有孕了。”   宋宁:“!”   宋宁怎么也没想到文晴要说的竟然是这么爆炸性的消息,他瞪大了眼,见文晴也瞪着眼盯着自己,不觉拍了下她光洁的额头,道:“傻兮兮的,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不早说,等着,我去寻二爷回来!”   他言罢,松开文晴,转身就要走。   文晴却一把抓住了宋宁的袖子,宋宁诧异的回头看她,就见文晴眼睛里已经蓄了泪水,道:“可我们主子一直以为有喝避子汤的,是二爷让我偷偷换了避子汤,你先别去告诉二爷,你说我已经隐瞒了主子一次,这次若还是先告诉二爷,是不是等于又背叛了主子一次,主子会不会就再也不肯原谅我了?”   宋宁见文晴急的眼泪直往下掉,愕了一下,禁不住好笑的点头,道:“大概是,啧啧,文晴啊,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主子们都最厌你这种两面讨好,左右逢源的奴婢了,连哪个是自己的主子都认不清,你说哪个主子敢用你这样的人,侧妃可不是能任人糊弄都没所谓的性子。”   宋宁一副,你完了的神情,冲文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文晴顿时如遭雷劈,抓着宋宁的手垂落了下去,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便捂着脸呜呜大哭了起来。   宋宁,“……”   见文晴越哭越悲恸,浑身都哆嗦起来,宋宁发现自己好像逗大发了。他神情微慌,忙跟着蹲了下来,道:“你别哭啊,我刚刚逗你呢,有孕了那是好事儿啊,天大的好事,侧妃她那么通情达理,平日里对你那么好,她一定会明白你的苦衷的,哎呦,文晴姑奶奶,你可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哭了,我这就去告诉二爷……”   “告诉爷什么?!”   秦御的声音蓦然响起,宋宁惊讶的扭头,正看见秦御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宋宁见文晴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便忙自行先站起身来,满脸笑容道:“二爷,你可算回来了,属下正有事和爷您说,爷听了可千万不要太过激动。”   宋宁笑容灿烂,秦御想着方才进来时听到了的话,却目光微眯,觉得宋宁笑意很是谄媚,他沉声道:“她当真怀孕了?”   宋宁双眸一亮,道:“是,十之八九是有孕了,爷……嗷!”   宋宁话没说完,秦御却突然飞起一脚来,直接踹在了宋宁的腿骨上,宋宁不防备,疼的惨叫一声,抱着腿,跳了两下,最后也没坚持住,白着一张脸,蜷缩在了廊下。   好像腿骨被踢断了啊!为什么会这样!主子不给他发红封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踢他?   难道顾侧妃刚升侧妃就失宠了吗?这怎么可能!?   宋宁泪眼朦胧的抱着腿仰望着秦御,俊面上尽是委屈和迷茫。旁边文晴也惊的忘记哭了,呆怔怔的看着秦御。   秦御面色沉冷,居高临下盯着宋宁,面露失望和怒色,道:“糊涂!你便是要胡来,也找个能招惹的。侧妃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行了,你也甭可怜巴巴的看着爷,爷护不住你,你赶紧滚去雪景院寻侧妃请罪去,侧妃不同意,你就给爷跪死在雪景院!爷真是要给你这蠢货连累死了!”   秦御言罢,烦躁的又冲宋宁扬了扬拳头,宋宁忙瑟缩了一下,却还是禁不住迷茫道:“爷你说什么?属下去请什么罪?让侧妃同意什么?”   秦御妖冶的面庞顿时一黑,道:“你说请什么罪?文晴可是侧妃的贴身丫鬟,当然是让她同意把文晴嫁给你啊,你个混账东西,该不是弄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还不想娶吧?爷可跟你说,你要真有这想法,爷头一次不饶你,你这是给爷捅了大篓子了!”   秦御抬手点着宋宁,一副恨不能将宋宁撕了的模样。   宋宁整个人都傻了,张大了嘴,有点转不过弯儿。旁边文晴突然明白过来,啊的惊叫一声,顿时涨红了脸。   宋宁见文晴这般,脑子也轰的一声,差点没哭出来,道:“不是,不是!爷,您误会了!”   见宋宁一副推脱责任的神情,秦御抿唇,怒火高升,一把提起了宋宁的衣襟,将宋宁拉了起来,正要发火教训下这偷腥不负责的混账,却听宋宁急声道:“是顾侧妃有孕了!爷您有后了啊!”   秦御还提着宋宁的衣领,一张妖冶面容上还带着沉怒之色,骤然听闻这话,有点转不过劲儿来,表情便显得古怪的紧,就像被点了魔咒,临界在转换点上,呈现一种僵硬的扭曲。   宋宁以为秦御没听懂,又道:“爷,你就要当爹……”   他话没说完,素来不喜和男子距离过近,有洁癖且一向高冷的主子却突然手臂一紧,给了宋宁一个热情的拥抱。   宋宁的声音一下子卡壳,觉得自己这片刻过的,简直是水深火热啊。   秦御却重重拍了两下宋宁的背,一双异色眼眸渐渐像拨开了晨雾一般,漫过清冽干净的笑纹,他终于朗声而笑,道:“好!好!爷和卿卿有孩子了!”   言罢,他才松开僵硬的傻了般的宋宁,转身就急匆匆的往外走,他要立刻见到顾卿晚,他一刻都等不得要和她分享这个时刻。   文晴率先反应了过来,眼见秦御的脚步都快到月洞门了,她爬起来便道:“二爷且慢!”   文晴慌慌张张的冲上前去,道:“二爷,主子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吃避子汤,孩子的事儿……”   文晴的话令秦御脚步一顿,面上的狂喜之色这才稍减,恢复了理智,他默默站了片刻,终于转过身,又往书房走,道:“进来。”   文晴知道秦御是在吩咐自己,有些忐忑的跟了上去,宋宁也一瘸一拐的跟进了书房。   秦御的心情显然不大平静,来回在书房负手走了两圈,这才坐在了书案后,道:“此事先不必告诉你主子,爷听闻头三个月容易小产,不易激动,还是能瞒就多瞒两日吧。”   这个孩子,秦御已经期待许久,不容任何闪失。   文晴脸色却微微发白,道:“奴婢……这样隐瞒着侧妃,真的好吗?”   秦御瞧了眼文晴,似洞察了文晴的心思一般,面色微沉,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宋宁。   宋宁忙上前,扯了扯文晴,道:“你傻啊!你主子有了小主子是天大的好事儿,对她百利无一害,你这会子告诉了你主子,她一个激动,万一小主子有个好歹,你赔得起吗?你主子的身子也得跟着遭罪,你急着告诉你主子,是不是就怕她会因你的隐瞒更加怪责你?文晴,不是哥哥我说你,你这就不对了啊,咱们做属下的,就得一切以主子的安危为重,宁肯自己受些委屈,那也不能让主子有一丝一毫的伤害,你说呢?”   文晴面露纠结,宋宁再接再励道:“方才爷要去雪景院,你还知道阻拦,说明你心里也清楚,此事告诉顾侧妃会不妥,她一定会情绪波动,你看,你明明知道怎么还想着告诉顾侧妃呢?”   文晴垂下了头,揉搓着衣角。   秦御已是站了起来,兀自离开书房,将摆平文晴的事儿,全权交给了宋宁。   宋宁又劝了两句,文晴到底被说服了,咬唇道:“我不告诉主子便是。”   见她做了这个决定,却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宋宁笑着道:“你就放心吧,顾侧妃心软的很,真若生气了,你好好哭哭求求她,她会体谅你的。再说,就算顾侧妃一时半会不原谅你,等小主子生出来,她也得原谅你啊。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文晴细想,确实,就算顾卿晚生气,孩子已经来了,总不能狠心的堕胎吧?孩子生下来了,没有母亲是不疼爱的,将来看着那孩子的面上,主子也会原谅自己的。   这样想着,文晴的脸色总算好看了起来,抬头却见宋宁正怔怔的盯着自己。文晴脸上一红,鼓了鼓腮帮子。   宋宁却在想,二爷方才的反应不对劲啊,就算二爷误会自己和文晴有了首尾,孩子都有了,那二爷至于表现的那么暴怒吗?   爷也护不住你,你可拖累死爷了。   这都什么话啊,现在怎么品,宋宁都发现自己主子有惧内的倾向啊。   “你……你看什么!”   文晴嗔恼的声音传来,宋宁一个机灵回过神来,目光灼灼盯着文晴,道:“文晴,哥哥问你个事儿。”   文晴脸上愈发红了起来,别开目光点了下头。   就听宋宁道:“二爷在内宅是不是什么都听侧妃的啊?文晴啊,从前哥哥我有得罪之处的话,你可一定不要放在心上啊!瞧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在顾侧妃面前,你可要多多替哥哥美言几句啊。”   文晴,“……”   雪景院,秦御脚步轻快的进了正房,恰顾卿晚刚从净房沐浴出来,见文晴不在,正要喊人,秦御便笑着拿了一条帕子,道:“爷落了点东西在外书房,让文晴取去了,来,爷给你擦头发。”   秦御说着,快行两步,不由分说扶住了顾卿晚的手,道:“你怎么穿这么单薄?这屋里是不是也该生炭火了?爷知道你向来不爱丫鬟们伺候沐浴,只往后天冷了,水冷的快,还是让丫鬟伺候着快些,免得风寒就了不得了。你若是不耐烦她们伺候,每日里爷回来伺候你可好?这地上的毯子单薄了些,秋日用尚可,爷前两日当得了几张整皮的雪狐皮,回头让处理下,换了这地垫,便不小心摔一跤想来也无碍……”   秦御进来就搀扶着自己,罗里吧嗦的眨眼间便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顾卿晚有点懵,惊诧的盯视着他。   她觉得秦御今日有点奇怪,一张俊面跟开了花儿一般,锋锐的唇角,都快翘到挺直的鼻端了,还有,他这一副老母鸡护崽一样,小心翼翼好似她是玻璃人一般的举动是几个意思?   顾卿晚狐疑的看着秦御,道:“好端端的我干嘛摔一跤啊?”   秦御迎上顾卿晚的清澈明媚,隐含疑问的眸光,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摇头道:“爷这不是怕你毛毛躁躁的万一摔了会疼嘛。”   顾卿晚挑眉,“是吗?从前也没见你担心这个啊。”   秦御心虚的差点别开目光,瞪了眼顾卿晚道:“你看你,爷关心你,这还关心错了啊?”   顾卿晚被秦御扶着坐在了罗汉床上,仰头盯着他,道:“殿下今日很高兴?”   她的目光有点清透的直逼人心,秦御愈发觉得心虚,本能摇头,道:“怎么会,爷没什么高兴的!”   见顾卿晚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不言语,一双水润眼眸中的戏谑却越来越重,秦御抬手揉了下脸,索性笑了起来,道:“什么都瞒不过卿卿,今儿卿卿赢得了三场比试,爷脸上有光,卿卿又成了爷的侧妃,爷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见顾卿晚依旧狐疑的盯视着自己不语,秦御突然良心发现,也许他真为难文晴了。对着顾卿晚撒谎,好像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他舔了下微干的唇瓣,索性一个弯腰将顾卿晚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腿上,一手用帕子揉着她微湿的长发,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额头抵着她的,道:“卿卿一定不知道,今日卿卿给了爷多少惊喜!”   他似情绪有些起伏,闭着眼眸,抵着她的额头平复了一下,却忽而又闷笑出声来。   又有些像是傻笑,顾卿晚还没分辨清楚,秦御便又道:“爷在评判楼上,瞧着爷的卿卿艳冠群芳,技压群芳,当真是……比爷头一次领兵打胜仗还要高兴自豪。爷的卿卿那么美,爷这一双眼睛不错眼的盯着都嫌不够,可当真是便宜了那些看众们,往后卿卿都只画画给爷看,弹琴给爷一人听,可好?”   听他这样说,顾卿晚又觉得他好像真的是因为自己给他涨了脸面才高兴的。男人啊,果然都是最要脸面的,顾卿晚轻哼了一声,意兴阑珊的道:“我如今对弹琴画画没兴趣呢。”   秦御闻言却道:“没兴趣那便不画不弹,免得累着了卿卿。”   顾卿晚顿时又眯着眼看向了秦御,道:“殿下今儿怎么怪怪的。”   秦御在顾卿晚的目光下轻咳了一下,道:“有吗?”   顾卿晚扬眉,道:“殿下说谎时,眼睛会略向上看,鼻翼微微扩张,还假意咳嗽,殿下从前不知道?”   秦御,“……”   秦御只想说,他面对别人时不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面对她,越来越没了该有的魄力和果决,连说个谎,竟然都变得这么难。   顾卿晚见他不语,微微眯起眼眸来,道:“该不会是殿下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吧?”   秦御于是叹了一声,微微捏了捏拳头,终是道:“好吧,爷都告诉你。爷在回京的路上,动了点手脚,令云瑶郡主摔下马车,折断了手指。”   顾卿晚微怔了下,旋即瞧着秦御忐忑的模样噗嗤一声便笑了,她抿着唇,往后仰了仰身体,慵懒的靠在了大引枕上,却抬起右腿上,用赤足踩着秦御的腿,圆润玲珑的五个指头灵巧的动着,缓缓的沿着他紧绷的身躯一路往上攀爬,直到一只嫩生生的脚丫压在了他砰砰跳动的心脏处,这才用拇指轻点了两下,道:“殿下这叫做坏事儿?这明明就是做了为民除害的天大好事儿,你紧张什么?”   她乌发如墨,带着水汽海藻一样披散在身后,慵懒的仰倒在塌上,随着抬脚的动作,裙摆和里头宽松的亵裤滑落下去,推积在腿弯,露出一截修长白腻,秀美笔直的小腿,玲珑的玉足在他紧绷的身体上像游蛇一样滑动,带起一股股酥麻,吐气如兰,巧笑倩兮的斜睥着他,秦御只觉口干舌燥,直想狠狠扑到她身上解渴!   他眸光越来越幽深灼亮,身子却僵硬着没动,顾卿晚眸光一闪,点在秦御胸前的脚丫蛇一般往他腰后一缠,用足背勾了一下,秦御不受控制往塌上压了过去。   ------题外话------   父亲节让秦御做爹,我果然是亲妈呀   ☆、226 做妈妈的顾卿晚   秦御没防备被顾卿晚带着往罗汉床上倒,慌忙之下忙撑着双臂,以免压倒了顾卿晚。   纵然他头一次当爹也知道,女人坐胎的头三个月很关键,容易小产。   他的神情一瞬间紧张,顾卿晚眯着眼眸扫了眼秦御撑在身侧的手臂,抬手笑意盈盈的圈住了秦御的脖颈,吐气如兰的道:“殿下就那么弄折了人家云瑶郡主的手,便不怕和镇海王府的关系搞坏了啊?”   秦御却扬了扬眉道:“云瑶郡主对卿卿下手时,不也没考虑会不会和礼亲王妃交恶吗?爷不可能让任何人欺负卿卿的。”   顾卿晚闻言眸光微漾,睫毛微颤,笑了起来,道:“殿下对我这么好,我得奖赏殿下呢。”   她言罢,瞬间抬起身体来,擒住了秦御近在咫尺的薄唇,含住吸允了两下,秦御身子一僵,接着便猛然抬起大掌抚着她的后脑勺,加重了这个吻。   秦御今日情绪激荡,顾卿晚这个主动的吻简直像是点燃干柴的火种,顿时便让他有些失控起来。只他到底还记得顾卿晚可能有了身孕的事儿,重重吻了两下,他便揽着顾卿晚的腰肢,翻了个身。   两人换了一下位置,秦御将顾卿晚安放在自己的身上,这才投入的狠狠吻起她来。顾卿晚眯着眼眸,被秦御火热的唇舌勾弄的有些浑身酥软。这个吻虽然很狂热,可顾卿晚却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小心翼翼的珍视和感激。   她微微喘息着,将手指不安分的探进了秦御的襟口,他习武健硕,便如今天气冷了,身上衣衫也薄的很,顾卿晚轻轻松松便抚上了他温热的皮肤,指尖游动着,四处点火,很快秦御便被勾的把持不住,喘息粗重,情动难抑。   顾卿晚的手又往他的裤下撩,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吸他精血的妖精,秦御喘息着松开她的唇舌,却一把紧紧攥住了顾卿晚的手腕,迎上顾卿晚媚眼如丝,带着点小不满,小委屈的眼神,秦御觉得这日子简直能将人逼疯。   他平复了下气息,道:“别闹,你的头发还湿着,太容易着凉了,爷先给你将头发弄干爽了,咱们夜里再好好玩。”   在床事上,一向都是秦御主动索取的多,顾卿晚很少会像今日这样,故此,秦御心里惋惜着,却又在想,夜里顾卿晚应该不会再这样,先糊弄过去便好。   顾卿晚闻言却瞧着秦御挑了挑眉,点头道:“殿下今日可真体贴。”   秦御忙扶着顾卿晚坐起身来,重新拿了帕子给她揉头发,笑着道:“卿卿这话说的不对,爷哪日不体贴了?”   顾卿晚但笑不语,由着秦御小心翼翼的弄着头发,道:“有件事儿,还得殿下帮我去办,不知殿下可愿帮忙?”   秦御又换了一块帕子,这才接口道:“卿卿的事儿便是爷的事儿,说。”   顾卿晚从怀中摸出先前跟云瑶郡主打赌所签的字据,道:“殿下看看这个。”   秦御却没接,只道:“爷这不忙着呢,卿卿给我念念。”   顾卿晚便又收回了字据道:“今日比试前,我和云瑶郡主打了个赌,若是我赢了比试云瑶郡主便输给我五万两银子。这上头有云瑶郡主的手印,还请殿下帮我去镇海王府催催债。”   今日在静云女学,顾卿晚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向云瑶郡主要这些银子,只因五万两并不是什么小数目,多少闺秀出嫁的陪嫁也不过一两千两银子罢了。   即便是愿赌服输,她拿出这字据,向云瑶郡主索要银子,也只会显得咄咄逼人,搞不好,非但要不来银子,反倒得被逼着冲大方,免了这笔账。   可顾卿晚既然设计好了,便不可能放过云瑶郡主,这账是一定得要得。她并没有忘记云瑶郡主让人放火烧顾家的事儿,现在她的力量,还奈何不了云瑶郡主,又不想让秦御帮忙报仇,那就只能钝刀子割肉,时不时折磨一下她了。   秦御却一愕,动作微顿,道:“五万两?呵,卿卿可当真是生财有道!”   他言罢,从顾卿晚手中取过了那字据收进了怀中,道:“明儿爷让宋宁跑一趟镇海王府。”   是日夜,秦御刚在床上躺好,顾卿晚便身影一动,滚了下,攀到了他的身上。   她用只穿了绸缎亵裤的长腿蹭着他的腿,横着藕臂抱着他,半依偎在他的怀中,用丰满的柔软不停的磨蹭他的手臂,伏在他身上笑容妩媚,道:“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歇吧,殿下。”   她最后的声音拖得长长的,甜糯的嗓音染上了一点暗哑,勾的人耳朵一个劲儿发痒。   秦御被她蹭的,身子一僵,顿时如临大敌,他揽着顾卿晚,像是不解她的意思般躺下,拍抚着她的背,道:“好,卿卿今日辛苦,想必已是累坏了吧,咱们早些睡吧。”   他言罢便闭上了眼眸,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模样。   顾卿晚眯了眯眼眸,心中愈发觉得古怪了。   平日里吃肉的狮子,突然就吃起草来了,这也太奇怪了。   她躺在秦御的怀中,手指不安分的又探到了秦御的衣襟下,微微抬起头来,花瓣般的红唇落在了他的下巴上,轻轻吻着,一路慢慢往他的喉结处滑,一面呵气如兰的低声道:“殿下,今日可是我被晋封侧妃的特殊日子,从某种意义上说,和洞房花烛夜差不多,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纪念一下,嗯?”   顾卿晚难得主动,秦御都快被她折磨死了,额头冒出汗来,他再度抬手抓住了顾卿晚乱动的手,十指交错的握住,装傻充愣,道:“对,卿卿说的确实有道理,卿卿晋封侧妃这是大事儿,怎么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明儿爷去和母妃说,王府办场宴,再搭个戏台,场两日戏,好生热闹一下,卿卿可如何?”   顾卿晚,“……”   她双眸精光一闪,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明日再说吧,这会子困意突然就上来了,咱们睡吧。”   她言罢,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脸困倦的闭上了眼眸。   秦御见她如此,狐疑的看了她两眼,见顾卿晚一脸平静,他便又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来,旋即又拧了拧眉,不确定顾卿晚是不是已经发觉了什么,不过他却知道,自己若是总这么憋着,怀里这个机警的女人是一定会发觉的。   他这会子难免便有些后悔,平日里他实在不该那么没个节制,但凡他在床事上,稍微节制一下,也不至于现在想瞒着她的孕事多几日都变得这样难。   怀中顾卿晚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秦御也心事重重的闭上了眼眸。   只他今日很是兴奋,却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的,见顾卿晚已经睡着了,秦御便小心翼翼的侧身,顾卿晚像是被惊动了,吧唧了两下嘴巴,翻了个身,往床里躺了躺,微微蜷缩着身体,背部对着他又睡了过去。   秦御僵硬着身子等了片刻,见她确实又睡沉了,这才挪动身子从后头抱着她,将一只大掌贴在了顾卿晚柔软的小腹上。   好神奇,这会子她的腹中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   他和她,他们共同的孩子。   秦御大掌微微动了动,无声的咧嘴笑起来,笑了片刻,他又出起神来。   先前顾卿晚分明是不愿意要孩子的,如今他也不能确定她会不会想要这个孩子看,若然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偷偷换了她的避子汤,她是一定要恼的,情绪激动对坐胎可不好。   更有,礼亲王妃那边,秦御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同意顾卿晚有孕的事儿。   当初他偷着换避子汤,便打定了主意,等顾卿晚显怀了,再跑去向礼亲王妃谢罪,最多挨一顿板子,反正孩子是谁都别想伤害的。   如今就更好了,顾卿晚还救了礼亲王妃的性命,秦御觉得说不得自己还能免了一顿板子呢。   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先隐瞒着,等孩子大了,显怀了。凭借着顾卿晚救过母妃的命,母妃定然是做不来强迫顾卿晚堕胎一事儿。   隐瞒,务必得先瞒着。   秦御想着,又小心翼翼的抚摸了两下顾卿晚的小腹。   等孩子生下来,倒要看看谁还抢得走她,倒要看看这女人还能怎么跑!   秦御想着,勾唇闭上了眼眸,他觉得自己明天可以假借朝政繁忙,等到顾卿晚睡着了再回来。   至于以后怎么瞒,先过一天是一天吧。   秦御有了主意,顿时心满意足,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他呼吸沉稳了,顾卿晚却缓缓睁开了眼眸,一双在夜色中分外明亮的水眸中翻涌着负责的情潮。   小腹处还有秦御虚搭在上头的大掌传来的热度,顾卿晚也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触手平坦而柔软。   今日在马车上干呕恶心的那种感觉自回府后便消失了,她也没有旁的害喜的症状。   可秦御的反应,却在说明,她在马车上不是晕车,她一定是有孕了!   是的,顾卿晚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了,她的月事是比上个月迟了十多日,可是她之前月事便不准,又一直以为自己在喝避子汤,所以若非秦御太不正常,她根本就想不到自己是有孕了。   偏秦御方才回来就说什么要换厚地毯,这样就算摔了也没关系,又格外高兴紧张的,再联想到马车上干呕的事儿,以及文晴一路都似有些不安的模样,顾卿晚便起了疑心。   她故意勾引秦御,果然秦御之后的反应,都验证了她的猜测。   顾卿晚现在已经有八分确定自己大概真的是有孕了,这个孩子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以至于顾卿晚有些发懵。   懵完之后,她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排斥孩子的到来。   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天下之大,却没有一个她的亲人,这种感觉并不好,这时候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小宝贝来到这个世上,顾卿晚发现自己是期待和欣慰的。   她的手轻轻在小腹上挪动,不小心和秦御的大掌重叠在了一起,两人的手一起叠加的放在小腹上。   顾卿晚略怔了下,神情微恍,心底竟然有种莫名的安稳和感动缓缓流淌。   她虽然知道,也许秦御瞒着她做了什么手脚,但是她好似也不排斥,这个孩子的父亲是秦御。   秦御很俊美,智商也不低,基因良好,做为她孩子的父亲,是完全合格的。   顾卿晚开始期待生一个漂亮的宝宝了,当然首先,她得赶紧离开王府,她不能让她的孩子生在王府,生下来就是王府庶子,面临尴尬的身份。   等显怀后,她就笨重了,所以她必须早些走才成。   等离开后,她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找到大哥和大嫂,跟着他们,装成带着遗腹子的寡妇。   至少那样,孩子完完全全属于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唤她母亲,叫她娘亲,而不是在这王府中永远只能偷偷摸摸的唤母亲。   她无法忍受这个,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宝贝来到这个世界却连叫生母娘亲的权利都没有。   等孩子渐渐长大,需要一个父亲时,兴许她已经碰到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了呢,再不行招婿也不错。   顾卿晚想着,缓缓溢出一丝笑意来,她不能再等了,再不走,带着孩子就更难离开了。   这个苏子璃,自两人上次见面,以后过去快两个月了,他怎么还没个动静。   心中腹诽着,顾卿晚闭上了眼眸,两个各怀心思的准爹爹和准妈妈,同床异梦的陷入了梦乡。   翌日,顾卿晚醒来后便兀自坐起身来,摸上了自己的脉。   许是天数太少,也许是医者不自医,顾卿晚摸来摸去都没摸出什么喜脉来,她又换了个手,正聚精会神的听脉,文晴听到动静,掀开了床幔,见顾卿晚的动作,面色便微微一变,道:“姑娘哪里不舒服吗?”   顾卿晚没抬头,却道:“嘘,我摸摸看是不是怀孕了。”   文晴如遭雷击,楞在当场。半响才战战兢兢的道:“侧妃……说,说什么呢。”   顾卿晚这才眯着眼眸扫向了文晴,道:“我说什么,文晴你还不清楚吗?来,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有孕了?”   顾卿晚的眼眸似有穿透人心的力量,文晴登时便觉得主子定然是什么都知道了,不然她不会这样。   文晴脸色顿时雪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便流了下来,道:“姑娘,奴婢不该偷偷换了您的避子汤,奴婢……奴婢……”   她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说都是狡辩,一时间神情更加惶恐,咬着唇只顾哭了起来。   顾卿晚却放下了把脉的手,果然,果然是避子汤出了问题。   她自己都没发现有孕,文晴却一见她干呕便确定了,顾卿晚想到每次都是文晴端避子汤来,便猜想一定是避子汤有问题。   现在一诈文晴,文晴果然就什么都说了。   顾卿晚抿了抿唇,声音不辨喜怒,道:“我的避子汤,你换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换的?”   文晴不敢抬头,哽咽着道:“从……从姑娘来王府第一次喝了避子汤后,奴婢便奉二爷的命将避子汤给换成了暖宫的汤药。”   顾卿晚闻言闭了闭眼,想到自己那时候好像还为说服秦御,很是废了一番口舌和力气,最后才让秦御答应了她喝避子汤的事儿。   结果秦御根本就是阳奉阴违,给她来了这么一手!   文晴见顾卿晚一言不发,砰砰的磕起头来,道:“姑娘若是生气便冲奴婢发火,千万别想不开,伤害自己,伤害到小主子。奴婢错了,奴婢当时还没将姑娘当主子,这才听二爷的吩咐,隐瞒着姑娘换了汤药。奴婢错了,姑娘万莫生气啊!”   顾卿晚见文晴砰砰的,没几下就将额头磕的一片红肿,她抬手扶住了文晴的肩膀,道:“好了,起来吧,我又没说怪你。”   顾卿晚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文晴不觉怔住,傻愣愣的看着顾卿晚。   顾卿晚虽说有点失望,可生文晴的气却也不至于。她也是当过丫鬟的,知道当丫鬟的难处,想到自己以为卖身的那些日子对秦御各种委曲求全的日子,顾卿晚便能理解文晴。   当时她刚进王府,身份卑微,秦御的吩咐,文晴怎么敢不听?又怎么可能为自己而反抗秦御?   文晴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卿晚,就是不敢起来,顾卿晚却摇头一笑,道:“这样吧,你答应我,不告诉二爷我已经知道有孕这件事儿,我便原谅你。”   文晴连连点头,道:“奴婢现在只听姑娘的,姑娘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   顾卿晚这才扶了文晴起来,道:“那就好,行了,快别哭了。”   文晴顿时破涕为笑,道:“姑娘为什么不生气呀?”   顾卿晚沉吟了一下,却道:“我那时候迫不及待的要喝避子汤,确实是不想要孩子,可人都是会变得,那时候不想要孩子,不等于现在也不想要啊,现在我想要这个孩子了,自然就生不起气来了。”   当时候,顾卿晚还以为可以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去,当然不肯要孩子,现在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有个孩子倒觉得也挺好,起码在这个古代,也能有人和她血脉相连,不让她孤孤单单了。   顾卿晚想,她一定会做一个好妈妈的。   ☆、227 讨债   镇海王府,云澜院。   云瑶郡主的闺房中传出一阵阵的惨叫声,云瑶郡主正在接受太医的诊治。   “瑶儿,你坚持住,手对女子太重要了,只有一次彻底将骨都接好,往后才能好好的。若不然,这一双手可……”   镇海王妃站在床榻旁边,眼瞧着最擅长治骨的姜太医摆弄着云瑶郡主软趴趴的手指,疼的云瑶郡主直踢腿,几个丫鬟强行按着她的身体,都有些按不住,镇海王妃不觉额头冒汗,心疼的无以复加。   “姜太医,能不能快一些,我看这孩子真是受不住了。”   旁边镇海王也禁不住拧眉开口道。   姜太医用袖子擦了下额头冒出的汗,道:“郡主的手被马儿践踏过,如今指骨裂的很厉害,若然不施以针法再钉入骨刺,好生固定住,长上一年半载的,这根本就不可能好啊。”   姜太医言罢,云瑶郡主已经熬过去了一波巨疼,她双眸猩红,气喘吁吁的盯着姜太医,道:“我……我都能忍受,只是,姜太医,我的手能够恢复原样吗?我将来还能不能弹琴?”   姜太医闻言面露为难和惋惜之色,长叹了一声摇头道:“郡主等诊治之后,好生修养,配合吃药养着,将来或许这手还能拿物取物,原样是不可能恢复的,至于弹琴,那更是……”   他再度摇头,事实上他已经往好的地方说了,云瑶郡主的手只怕将来养好了,手指的形状也不会好看。   云瑶郡主闻言脸上神情一瞬狰狞,尖叫一声,嘶吼道:“你说我的手废了吗?这和废了有什么区别!?”   见云瑶郡主哭喊着竟要往他身上扑过来,姜太医面露惊吓之色,慌忙退后。镇海王妃忙忙上前安抚着云瑶郡主。   她一声声的道:“瑶儿别怕,手还是能养好的,将来弹不成琴便不弹了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好好休养,江哥儿是个好的,他是不会因此嫌弃你的,千万放宽心。”   云瑶郡主被镇海王妃安抚着,却心中愈发的悲愤,她根本就不想嫁给谢从江,如今她连手都坏了,还如何能够和顾卿晚争夺宠爱?!   还有,这次她受伤的事儿,当真是遭了天谴吗?不,一定是人为的,甚至那个答案已在云瑶郡主的心头,可她就是不愿相信,不愿再深究下去。   手疼,总是比心碎要好过一些的。   云瑶郡主心中的痛苦像一杯浓浓的苦水,将她淹没,她扑进了镇海王妃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镇海王妃安慰了几句,便接着由姜太医给云瑶郡主治手,待弄好已是两个时辰后。云瑶郡主中间晕厥了两次,好容易才将手指弄的跟熊掌一样,她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双眼黯淡的喘息着。   镇海王妃坐在云瑶郡主的床边,见她如此,难免垂泪道:“当真是想不到,不过三两年功夫,秦御便成了现在这种样子,六亲不认,阴狠毒辣,鬼迷心窍,简直是被狐狸精给勾了魂了!从前母亲看他对你还有几分亲近,如今怎么就这样的手段残忍!”   云瑶郡主闻言却神情激动起来,道:“不!一定不会是师兄做的!不会是师兄,师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死也不相信是师兄做的!母亲,你相信我,师兄不是翻脸不认人的,他外冷内热,最是重感情了。一定是镇国公世子做的,一定是他!他到现在还受顾卿晚的蛊惑,报复我替顾卿晚出气!”   云瑶郡主越想越觉得不会是秦御,秦御怎么可能对她这样残忍。想到比试琴艺前,就是娄闽宁冒出来替顾卿晚挡了灾,再想到娄闽宁因碰了那琴,十指受伤,云瑶郡主便觉得一定是娄闽宁干的。   顾卿晚这个贱人,四处蛊惑男人,她一定不能让秦御一直被这样的女人蒙骗蛊惑!   云瑶郡主神情激动,禁不住挥舞着双手。镇海王妃见此,忙忙压住她的手,道:“好,好,不是他,母亲也相信不是她。你莫多想了,这事儿,你父亲会查个清楚的。”   镇海王妃又哄了半响,云瑶郡主才闭上眼眸睡下。   镇海王妃从云澜院出来,和镇海王对坐在花厅中,难免便说起了方才的事情来,镇海王道:“瑶儿自小就敬爱师兄,不愿意相信,也是在所难免。太医说了,她不能情绪激动,这事儿还是莫再和她说了。让她安心养伤吧。”   镇海王妃叹息一声,点了道:“我听爷的。”   镇海王拧了拧眉心,道:“爷已经让人在出事儿的那一段山路上来来回回的找了好几遍,却还是半点线索都没找到。动手的人,是个心思缜密,能耐不凡的。其实瑶儿不相信也是有道理的,爷也总不相信,这事儿会是燕广王干的,燕广王虽然形势跋扈狠辣,但瞧在过去爷曾教过他武功的份儿上,多多少少还是给镇海王府几分脸面的。从前对瑶儿也算宽厚,他该不会为个女人就如此折磨瑶儿才对。倒是镇国公世子,面上温润如玉,实则却是个狠角色,这事儿指不定还真是他做下的。”   听镇海王也这么说,镇海王妃禁不住道:“可是那顾卿晚都已经成了王府的侧妃了啊,镇国公世子也早就定了亲事的,他当真还能为了顾卿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镇海王摇头道:“到底是亲梅竹马的感情,爷听闻镇国公世子一直不满意现在这门亲事,还在闹退亲呢。这男人有时候痴情起来,也是女人想象不到的。”   镇海王妃想着今日在静云女学,娄闽宁为顾卿晚试琴受伤的事儿,难免也觉得娄闽宁可疑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丫鬟匆匆来禀,道:“王爷,王妃,燕广王身边的宋侍卫求见。”   镇海王闻言含笑看向镇海王妃,道:“瞧吧,爷就说燕广王不是为个女人就六亲不认的,这不就派贴身侍卫过来探病问候来了。”   他言罢,吩咐丫鬟道:“让他进来。”   很快,丫鬟便带着宋宁进了花厅,宋宁上前见了礼,果然关切了云瑶郡主几句,还放了两袋药材。   镇海王也道:“先前在静云女学,说瑶儿在比试中动手脚,都是无稽之谈,宋侍卫回去转告燕广王,就说本王敢拿祖宗名声保证,瑶儿光风霁月,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儿,莫要因误会而坏了两府的情谊。就像是这次瑶儿受伤,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燕广王冲冠一怒为红颜,暗中伤了瑶儿,本王却一点都不相信这个。”   宋宁闻言面上点头不已,心里却呵呵的笑,要是让镇海王知道,昨儿就是主子亲自带着他去办的这事儿,镇海王会不会当场吐血。   他含笑连连点头,接着才道:“我们爷也觉得实不该因一些小事儿就坏了两府的矫情,但是吧,爷的后宅就顾侧妃一个女人,难免就宠爱些。爷虽然相信,比试琴艺的事儿和郡主无关,可是顾侧妃却并不这么想啊。所以爷夹在中间,也是为难的。今日以来是让属下来探望下郡主的病情,再来,就是这张字据,还请王爷看看。”   他言罢,从怀中摸出那张字据呈给了镇海王。   镇海王愣了下才接过了字据,展开一看,顿时脸色便僵硬了,道:“这是……”   宋宁上前又抽回了字据,道:“这是昨儿顾侧妃和郡主打赌的凭据,上头有郡主的手印,当时郡主按手印时,丫鬟们都看着呢。这不,顾侧妃催着爷,爷也是没办法,遣了我来王府带银票回去。也就是五万两的事儿,王爷您看着……”   镇海王脸上难看的厉害,他到这会子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人家来探病是假的,说了半天,催债才是真的!   五万两银子啊!就算对郡王府这也不算一比小开销了,镇海王双拳紧握,脸色铁青,厉目瞪着宋宁。   宋宁却又笑了笑,道:“王爷也体谅下我们爷,这女人使起性子来,爷也是没辙。何况,就这么五万两的小事儿,王爷您动动嘴皮子,也就结了,免得这字据传出去,让人说郡主赖账,这可就不怎么好听了。”   宋宁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威胁,镇海王胸膛起伏,一拍扶手道:“给他五万两银票,送客!”   宋宁含笑行了个礼,转身就走,嚣张的样子简直让镇海王怒的捡起桌上放着的药材礼品便丢出了花厅。   宋宁听到动静也没回头,心里却在想,幸好来的时候随便捡了两根不值钱的药材包了包做样子,就知道是要浪费的。   云瑶郡主当日还是知道了秦御派人来要债的事情,当夜便发起了高烧。   礼亲王府,秦御并没有亲自将银票送到顾卿晚的手中,而是让宋宁拿给了文晴。与此同时,他还让宋宁带了话给顾卿晚,说是今日朝廷上出了点事儿,要连夜和礼亲王议事,让顾卿晚不必再等他回来用膳,早点歇息,也不必给他留门。   顾卿晚将五十张银票数了又数,心满意足的让文晴取了个紫檀木盒子装起来,这才道:“去让小厨房做几样精致的下酒菜,一会子夜了,我要去前院书房给你们二爷送夜宵。”   文晴觉得顾卿晚的笑容阴测测的,禁不住微微哆嗦了下却二话没说,福了福身跑了出去,兀自往大厨房去了。   一个时辰后,顾卿晚换了一身衣裳,披着皮毛斗篷,带着两个丫鬟,款款的往外院而去。   她到时,秦御都已经在外院躺下了,正睡着冰冷明显少人气儿的床上来回的翻腾着。心里想着,这地方真不是人住的地儿,还是再熬小半个时辰,差不多顾卿晚也睡了,他便回去雪景院,抱着女人孩子才睡的踏实。   他正打算的美,外头便传来了宋宁的声音。   “二爷,侧妃带着人来了,挡不住,都快上回廊了!”   秦御闻声一个激灵,一咕噜坐起身来,忙忙找了脱掉的衣裳,胡乱往身上套着,汲了鞋子就往外头跑。   他到书房中,宋宁已经掌了灯,秦御打着手势让宋宁赶紧收拾,自己便快步迎了出去。   推开门,果然就见顾卿晚已到了廊下,她缓缓抬手取掉了头上的白狐狸毛镶边兜帽,含笑抬眸看过来。   秦御顿时抽了一口冷气,只见这女人分明还化了个精致的桃花妆,本就精致的玉颜被艳丽的妆容点缀的更加勾魂摄魄,妩媚清艳。   微微上挑的眼角,晕染着一点红色的胭脂,和她眉心那朵红色的桃花,以及红艳艳的唇瓣相得益彰,妩媚的像从桃花丛中走出的女花妖。   偏偏她的眸光清澈盈盈,洁净无辜的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这让她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整个人将皎洁的月光都比了下去,她冲他浅浅一笑,福了福身,纤细曼妙的身姿在斗篷下若隐若现,却有股清幽的暖荷香,似有若无的自鼻端拂过。   “殿下连夜忙公务,辛苦了。我特意准备了几样吃食,殿下试试看?”   她虽是这样说着,可却并不等秦御点头同意,转身便接过了文晴手中提着的酸枝木食盒,略提了下裙摆,扭腰弱柳扶风的走上了台阶。   她也不看楞在廊下的秦御,直接便迈步进了屋,回眸却冲秦御盈盈一笑,轻启红唇,道:“来啊,傻站着做什么。”   秦御觉得她的眼神简直像钩子,勾在他的心头,这扭腰回眸的一嗔,简直要将他的魂儿给勾飞了去。   秦御的喉结微不可见的滚动了下,接着他眸光微锐的盯向了文晴,文晴狠狠一捏手,毫不迟疑的冲秦御摇了摇头。   秦御这才舒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如临大敌的迈步跟进了屋。   顾卿晚已将食盒放在了桌上,打开食盒,开始一样样的往外取东西。见她还拿出来一壶酒,秦御眸光略闪了下,道:“这可还是卿卿去了内院后,头一回登翰墨院的门,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顾卿晚将最后一碟子糕点放好,又把食盒搁在一边儿,却没回答秦御的话,反倒悠悠然的去解脖颈下的斗篷系带,嗔道:“殿下这是怪我不关心殿下,过来的太少吗?那往后的日子我天天过来陪着殿下看公文可好?”   她说话间已脱掉了外头的素面滚银狐腋毛的斗篷,顺手丢在了一边儿。   秦御当下便瞳孔一缩,禁不住口干舌燥的又滚了滚喉结。   只见这女人身上穿了件银红色纹绣百蝶穿花的小袄,右衽的襟口开的有点大,竟然露出了里头宝蓝色的肚兜边缘来。小袄收腰很紧,显得她腰肢盈盈一握,却又分明凸显了胸前的曲线,那一处鼓囊囊的像是随时能撑破了意料跳出来。   袖子却是宽大的,袖边儿镶着火红的狐狸毛,微微有些短,露出一截带着翠玉镯的雪白皓腕。下头是一袭水红烟罗纱绣白玉兰的长裙,长裙上系着的血玉禁步和她头上插着的红宝石滴珠流苏步摇交相辉映。   顾卿晚很少打扮的这样明艳精致,以至于秦御觉得被一阵艳光晃的脑子一片空白,都没听清顾卿晚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只点头道:“好。”   顾卿晚扬唇而笑,足下轻点,身姿灵动的旋转了下,接着竟然一屁股坐在了秦御的大腿上,不等秦御反应过来,顾卿晚便抬起藕臂揽住了他的脖颈,笑着凑至他的耳边,用红唇似有若无的亲着他的耳朵,娇柔柔的道:“殿下说我今日好看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似不舒适的在他腿上扭了扭身子,秦御顿时呼吸便粗重起来,他额头冒出汗来,却忙笑着道:“爷方才都没瞧清楚,卿卿再站起来转一圈,给爷好好看看……嗯!”   秦御话刚说完,顾卿晚便张开嘴,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秦御的耳朵,舔弄了一下,这才在他耳边娇嗔道:“还用好好看才知道好看?难道不该一眼便夺魂了吗?我就不起来,殿下说错了话,先罚酒一杯!”   她说着,微微坐起身子来,扭着腰倾身过去拎起酒壶倒酒。   动作间,她微大的襟口便被撑的更开,从秦御的角度,如愿看到了宝蓝色肚兜包裹着的一抹雪色,那雪色在宝蓝色锦缎的映衬下,就像冬日碧空下最纯洁的皑皑雪峰。   秦御简直要疯了,他刚强迫着自己别开视线,便又看见顾卿晚倒酒时,宽大衣袖下滑,露出的优美光滑的手臂,她芊芊素手捏着一只银酒杯,缓缓送到了他的面前,道:“快喝!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娇嗔的模样使得她的眉梢眼角尽是风情,秦御有些呆怔的张开了嘴,顾卿晚却忽而狡黠一笑,道:“今儿殿下帮我讨回了五万两银子,值得奖赏,我来喂殿下好了。”   言罢,秦御就见她兀自将酒杯凑到了自己的红唇边儿,红唇轻启,饮了一口,接着便对准他的薄唇压了下来!   唇瓣相贴,清冽而干醇的酒水滑入口中,秦御只觉脑子被轰炸的似有烟花盛开,酒还没入喉,心便醉醺醺的,身子便热的不像话。   ☆、228 妖精附体的顾卿晚   这真是一场甜蜜而又磨人的折磨,酒气在唇齿间留香,女人娇软的唇舌也在口腔中肆意的撩拨,像是执意要将他的整个魂都从躯体里吸走。   秦御禁不住双手捏着扶手,他害怕一挨上顾卿晚的身体,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感觉到秦御的身子都有些因紧绷而微微颤抖,顾卿晚才心满意足的退开,瞟了眼半眯着眼眸,喘息着俊面潮红的秦御,她悠悠然的抬手轻拍了两下他的俊美面颊,无辜道:“呀,还没开始喝呢,殿下怎么脸就红了?男人,这样可不行的。”   她言罢,又倾身过去给秦御倒了一杯酒,道:“我再喂殿下一杯。”   秦御要被她勾人的样子逼疯了,一把夺过了酒杯,昂起脖子便自行灌了下去,道:“卿卿不胜酒力,一会子沾染了酒,身上热,出去吹了冷风,再生病就不好了。还是爷自己来喝吧。”   顾卿晚心下冷笑,面上却露出甜蜜的笑意来,依偎在秦御的怀中,道:“殿下真细心体贴,如此殿下自己可要多喝几杯才不枉费我老远提食盒过来。”   秦御闻言忙自行又倒了一杯酒饮了下去,听话的样子倒是让顾卿晚心中憋闷稍减。   见他额头冒汗,浑身紧绷,似难受的要命,她总算好心的站起身来,在书房中随意走了两步,回头问道:“殿下不是说今日要和王爷议事吗?怎么自己留在了书房呢?”   秦御被问的脸上一僵,旋即忙道:“是,是和父王议事来着,卿卿若是早来一刻钟就要扑空了。”   顾卿晚点头,道:“哦,这样呀。那殿下这会子议完事儿了,是不是能跟着我回去了?”   她眸光盈盈,含着期待看过来,秦御却头皮发麻,他觉得这会子自己若是跟着顾卿晚回去,一准暴露的更加彻底。他忍着心中的渴望,开口声音艰涩的道:“卿卿乖,自己先回雪景院好好歇息,爷这边儿还有一些文书得处理,大概还得个一两个时辰呢,等处理完了,爷便回去。”   顾卿晚一时面露失望和黯然,看的秦御顿时心口一紧,差点站起来拥着她便离开这里,回软玉温香窝去。   顾卿晚眸光黯淡了一瞬,却突然又面露狐疑之色,道:“殿下该不会是在这书房搞什么红袖添香的事儿吧?我看看。”   她言罢,就往书柜后和后头的内室走,秦御被她这副捉奸的样子弄的一愣,接着忙站起身来去拦。   若是让顾卿晚看到里头卧房床铺还乱着,一准要怀疑嘛。   他从背后抱上顾卿晚,笑着道:“卿卿想什么呢,卿卿一个,爷的眼睛都使唤不过来,心都被添满满的了,哪里有什么红袖添香的事儿,爷也不好那个。”   顾卿晚狐疑的看着他,道:“当真?那殿下挡着我的路,不让我进去做什么?”   秦御被顾卿晚清亮的水眸盯的冷汗直冒,却道:“书房最近爷都没怎么呆过,里头缺人气,又没生炭火,阴冷冷的,大晚上的,爷这不是怕卿卿着了寒气。爷真没在里头藏什么女人,不信卿卿问问兔兔!”   秦御言罢,一脚踹在了旁边的书案上,早睡早起的兔兔已经窝在暖玉笔筒中,吃饱喝足的呼呼大睡了,突然就觉一阵的地动山摇。   还不等兔兔真正清醒过来,笔筒摇摇欲坠,从桌子上掉落了下来,兔兔在里头发出一声尖叫,好在笔筒落地前,秦御用脚尖接了一下,笔筒又被踢起,下一刻安稳落在了秦御的掌心。   兔兔半梦本醒来了一场空中飞车,翻着白眼从笔筒中爬出来半个身子,有气无力的挂在笔筒上,控诉的瞪着秦御。   秦御忙道:“你告诉卿卿,爷有没有在书房中藏女人?做那种红袖添香的事儿?”   兔兔被秦御折腾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目光看向顾卿晚,就要点头,奈何秦御一双微微眯着,含着浓浓警告之意的异色眼眸,实在是太具有压迫力了。   兔兔最后还是撑着精神爬坐起来,指了指书案上的砚台,两只爪子虚握,动了动,做了个墨墨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   秦御满意一笑,看向顾卿晚,道:“卿卿瞧,红袖添香的是兔兔,再没旁人了。”   顾卿晚这才停下了往内室的脚步,却盯着秦御道:“我可是醋坛子,素来也没什么大度贤良的品格,爷若是背着我和旁的什么女人有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事儿,那就甭再回雪景院了!”   她难得表现出这样任性刁蛮的样子来,也难得向他表现她的占有欲,对他的占有欲。   秦御觉得心里有一朵花,像是遇到了阳光雨露,徐徐的绽放。   他心神一荡,禁不住拉着顾卿晚的手,带到了唇边儿轻轻的吻着,道:“爷是卿卿一个人的,一定为卿卿守身如玉。”   他说话时,气息萦绕在指尖,异色的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似落进了星火,灼亮而深沉,清澈又深邃,顾卿晚从来不知道,她的指头竟然也这样敏感,像是有一股电流从他亲吻的指尖出发,一路酥麻进心里去,引得她心神摇晃,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几乎溺毙在他醉人的眼眸中。   两人默默对视,空气中有股说不出的暧昧滋生,似连空气都变得温甜起来。   被生生惊吓醒来,又被秀恩爱,深深虐到的兔兔,抬起爪子暴躁的在脸上狠狠抓弄了两下毛发,扭着小屁股便钻进了笔筒,再也不愿出来了。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点火花,顾卿晚骤然回过神来,踮起脚尖在秦御的下巴上亲吻了一下,抽出被他拉着手,在他心口点了两下,道:“殿下可记住自己的话。”   她言罢,退开了一步,道:“既然殿下还有那么多的公务,我便不打搅了,先回雪景院了。”   她说着,过去捡起斗篷披着便干脆利索的出了书房,在文晴几个的簇拥下离开了。   秦御站在廊下,眼瞧着灯笼的光芒消失在院子中,这才转身回到了书房。   可方才还觉满是温甜的书房,这会子却突然变得空荡荡,冷冰冰起来。顾卿晚好像生生挖走了他的一块心头肉带走了,以至于他这会子整颗心都有点空落落的。   偏偏身体也不知是被顾卿晚方才挑起了欲望,还是因为酒气的关系,一股股躁动流窜着,折磨的他浑身发疼,肌肉微颤。   秦御大步往后头的浴池走去,他有种预感,今晚大概是不能好过了。   那厢,顾卿晚离开了翰墨院,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唇角微勾。那酒里头被她放了一点助兴的东西,算不上春药,也不至于让秦御非得找女人消渴不行,不过却难免会让他今夜气血翻涌,难以安眠。   但他一定只会以为是正常反应,是被她勾的馋了才那样的。   让他瞒着她换了她的汤药!太阴险了!她也得让他好好尝尝被人加料的滋味才成。   若非她这会子已经知道了不能回到爸爸妈妈身边的事儿,秦御这样做无异于将她置身在水火两难之中,顾卿晚对秦御这种不商量,直接采取强硬的手段私底下釜底抽薪的行为,实在难以认同。   这边,顾卿晚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那厢书房中秦御泡了个冷水澡,压下了体内燥意,谁知道躺在床榻上没片刻,浑身便又燥热起来,脑子里全是那女人的一颦一笑。   他辗转反侧,最后豁然起身,又进了后头的浴室,良久里头有闷哼声和水声传来,秦御解决完躺回床上,却依旧觉得没有得到满足,这一夜翻来覆去的简直各种折磨,一个时辰都没能睡过去。   他这样子就更加不敢回去雪景院了,生怕一个不留神控制不住自己伤到了顾卿晚,最后索性将宋宁从睡梦中拎了起来,陪着他去演武场中练了大半夜的剑。   到快上朝时,秦御才收了剑,回去沐浴更衣出府。   可怜宋宁陪练弄的一身狼狈,头发披散,瘫软在练武场,捂着被剑刺的四处漏风的衣裳欲哭无泪。   这日傍晚秦御陪着顾卿晚用膳后,便又故技重施说是有公务去了外院,他昨夜没睡,今日躺在床上倒很快进入了状态,可谁知道刚迷糊过去,宋宁便又喊了起来,“爷,不好了,顾侧妃又来了。”   秦御顿时从黑甜中清醒过来,头晕脑胀的坐起身,披了衣裳就往外走。他将顾卿晚迎进书房,眼见顾卿晚将食盒一放,又开始往外取菜品糕点,末了又拎出一壶酒来,秦御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   顾卿晚却像是没瞧见秦御那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放好了东西,便要去解身上的斗篷。   鉴于昨天的经验,秦御哪里敢让顾卿晚脱斗篷啊,赶紧上前按住了顾卿晚的手,道:“今儿这天也愈发的冷了,瞧瞧,你这手指都是凉的,爷的书房没生炭火,还是穿着吧,暖和。”   顾卿晚便冲秦御抛了个媚眼,轻轻咬着唇瓣,道:“爷怕人家冷,可以抱着人家呀。”   她今日画了个极为清丽脱俗的莲花妆,右眉角点缀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淡蓝色莲花,画了蓝色的眼影,眉心还坠着一颗水晶流苏挂着的蓝宝石滴坠。   唇色比昨日的淡的多,却粉粉嫩嫩的漾着一层如蜜的粉光,若说昨夜是勾人魂的女妖,今日就是夺人心的仙子。   顶着这样清雅无辜的娇颜,偏又做着撩人的事儿,她说话时,一个劲儿的往他的怀里钻,一双手顺势就要往他的衣襟中伸,“殿下给我暖暖身子,嗯……”   秦御忙拽住她的手,捏在手中用自己的大掌包裹着揉搓,道:“卿卿,你是不是……”   他想问问顾卿晚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可是迎上顾卿晚清澈无辜,又含着迷茫的眼眸,他的话又断在了口中,没敢问出来。   顾卿晚挑了挑眉,道:“我是不是什么?”   秦御忙摇头,道:“没事儿,爷就是想问问你,这两日怎么这么不……不一样,是不是出了什么爷不知道的事儿。”   顾卿晚便嗔了秦御一眼,道:“殿下既不喜欢我这样,我走好了!这就走,不在这里碍殿下的眼了。”   她言罢,推开他,转身便脚步带风的往外冲,这样子竟分明是恼了,秦御忙追了两步拦腰将人从后头抱住,道:“爷哪里就是这样意思,卿卿明明知道爷的意思,偏还曲解,好了,算爷说错话了,卿卿不要生气。”   顾卿晚顺势转过身来,圈住秦御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娇笑道:“逗你呢,瞧把你吓的,我才舍不得生殿下的气呢。”   她甜言蜜语将秦御轰炸的脑子一空,接着便凑上去吻住了秦御。   这一晚,顾卿晚又各种撩拨着,喂了秦御两杯酒,见逗的也差不多了,再玩怕要引火烧身,彻底玩坏了,就会提前结束游戏了。顾卿晚才好心的放过秦御,站起身来,怜惜的抚摸着秦御眼底的两片淡淡青痕,心疼的道:“瞧瞧,殿下这都累的出黑眼圈了,公务早些忙完了要好好歇息哦,我便不在这里干扰殿下了。”   她言罢,又俯身在秦御薄唇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一口,转身款款而去,带起一股清幽的香风。   顾卿晚走了,秦御抬手使劲搓了搓脸,再度陷入了欲火焚身之中。他拧着眉,沉喝一声,“宋宁!”   宋宁明显从秦御紧绷的声线中听到了一股压抑的躁气,头都不敢抬的忙垂手上前。   秦御吩咐宋宁道:“你赶紧去问问文晴,打听下是不是她主子问过她什么,已经察觉到有孕了!”   宋宁也不想再被抓着大晚上练剑了,忙忙去了后宅,待文晴被唤到了二门,宋宁将文晴拉到偏僻的地方,这才问起秦御交代的事儿来。   文晴不敢看宋宁的眼睛,却坚定的摇头,道:“主子一直以为喝了避子汤的,月事又不大准,加上主子对这个也一向不上心,她怎么可能察觉。主子没问过。”   宋宁盯着文晴,突然便撩起衣袖,又去解自己的腰带,扒拉开襟口。   “啊!”   文晴冷不防瞧见一片结实的胸肌,吓的惊叫一声,捂了眼就往二门处跑,口中道:“你干什么!?这一墙之隔可就是内院,你……啊!”   她还没跑得了,人就被宋宁一把抓了回去,接着宋宁用了点力,文晴被按到了青墙上,宋宁一手撑在文晴身旁,防止她再跑,一面欺近道:“文晴,你看看,我这身上都快让爷给划拉出花儿来了,再这样你宋宁大哥就要血尽而亡,成了主子斗气的冤魂了!你看看,你看看。”   宋宁的声音可怜巴巴的,文晴微微睁开眼眸,果然见他手臂和胸膛上有好几条疤伤痕,瞧样子刚刚结痂没多久,因此,虽然伤痕不深,但是也瞧着有些狰狞吓人。   文晴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   宋宁见她如此,语气愈发哀戚起来,道:“这些都是昨儿侧妃走了以后,二爷叫我去练武场练剑给弄的,文晴啊,你要是不说实话,我这今夜还得陪着二爷去练剑啊。”   宋宁靠的近,一股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带了伤痕的肌肉,看着竟更加性感,和女子的身体全然不一样。   文晴脸庞发红,忙忙错开了视线,她觉得自己为了主子,一定要抵挡住敌人的美男计,天大地大,主子最大,她已经错了一回,这回说什么也得坚守阵地,不能再当叛徒了。   于是文晴面露同情,看着一脸可怜的宋宁道:“我家主子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这两日二爷总躲着主子,许是主子心里有些不安,这才有些行事和从前不同吧。”   她言罢,猫着腰,从宋宁撑着的手臂下钻出去,才又道:“宋侍卫,主子叫你陪着练剑那是有心指点,你要加把劲啊,这剑还得再多练练,多练就不会受伤了。”   她说着,已经提起裙摆跑了。   宋宁,“……”   回到翰墨院,宋宁就见秦御刚从浴室出来,浑身还带着一股寒气,但是俊美的面容上却浮着两抹不大正常的潮红,这使得主子那张妖冶的面容愈发魅惑妖孽。   宋宁不敢乱看,低着头禀报道:“侧妃好像是不知道的。”   秦御闻言顿时眉头大皱,道:“知道就是知道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好像?!”   宋宁舔了舔唇,紧张的道:“文晴说侧妃并没察觉,但是……但是属下也不知道文晴是不是说真话了。”   秦御抿唇,顺手便将桌上的砚台丢了过去,“要你什么用!”   宋宁伸手接住了砚台,却深深郁结了。   天知道他为了主子,可是连苦肉计和美男计都用上了啊。不过主子自己都搞不定女人,他这样好像也没啥丢人的。   他这也算是有自主必有其仆了吧。   这一夜,秦御又没怎么闭眼,以至于第三日顾卿晚又画了个梅花妆,提着食盒到翰墨院时,秦御晕晕沉沉的头脑总算不再怀疑,后知后觉的一下子就确定了。   这女人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她这是想活活折磨死他啊。   他被折磨的有气无力,偏还发出不火来,因为是自己有错在先。   以至于瞧着顾卿晚又摆弄上了一桌子酒菜,秦御在纠结着,自己是应该假装还没发现,好让顾卿晚继续折腾他,也好出完她心中火气呢,还是应该索性挑明了这事儿,好好将人给哄乖了。   秦御还没拿定主意,顾卿晚已再度坐在了他的腿上,幽怨的道:“殿下都好几日没回去了。”   眼见她一副小妖精被冷落的勾人样儿,秦御觉得自己是真坚持不住了,再被她折腾一天,他就真被玩坏了,以后指不定在床事儿上都留下阴影了。   他揽着顾卿晚的腰,将大掌贴在了顾卿晚的小腹上,道:“卿卿,爷错了,爷不该瞒着你偷偷换了你的避子汤,你能不能……”   他话没说完,顾卿晚便不装了,一把推开秦御,站起身来就要走。   秦御面色微变,忙起身将她抱起来,顾卿晚踢腾着双腿,动作很大,秦御忙道:“别闹,乖,仔细伤着了咱们的孩子。”   顾卿晚怒容满面,盯着秦御,咬牙切齿的,却又一言不发。   秦御见她这个样子,更加着急了,抱着她坐在圈椅上,劝道:“别生气了,生气对身子不好,爷这不是……这不是怕你还想着离开爷,这才出此下策嘛。卿卿若是心中不舒服,那就还冲爷发火好了,怎么折腾爷都没关系,但是千万别憋在心里头,万一伤到了孩子可了不得啊。”   顾卿晚盯着秦御紧张的面容,却咬唇道:“秦御,孩子对你意味着什么?若是他只是你用来绑住我的工具,我想他不会开心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秦御闻言顿时一怔,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还年少轻狂,不及弱冠,并不急于要孩子,当初想要孩子,确实是因为顾卿晚不肯生,她越是不肯,他便越是想让她孕育自己的孩子。   这会子被顾卿晚逼问,秦御竟有些无言以对。   ☆、229 触动   顾卿晚盯视着秦御,见他一言不发,不觉轻叹了一声,下意识的抚了下小腹。   秦御却一瞬间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将大掌放了上去,盖住顾卿晚的手背,再度和她一起贴放在了离孩子最近的地方。   顾卿晚略怔了一下,抬眸看向秦御,却见秦御神情认真,开口道:“卿卿,我是因为心悦于你,才想要一个属于我和你,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也许我当初的出发点是不对的,但是这个孩子的到来,让我满心欢喜,并且我分的清楚,我并不是因为他能绑着你才高兴的。我高兴,是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是因为他将承载你和我的血脉。我期盼他来到这个世上,唤我一声父亲,让我拉着他的手,陪他成长,教他做人。”   顾卿晚全然没想到秦御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秦御就蹲在她的身前,他的大掌压在她的小腹,仰着头望着她,他的一双异色眼眸中似落入了星辰,闪烁着细碎的亮光,那样真挚,那么深情厚意。   顾卿晚的心狠狠触动了一下,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深深的被他感染,希望和他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和他一起,教养他爱护他,给他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最完全的家庭。   顾卿晚甚至觉得,秦御这样爱他,自己即便做为母亲,是不是也不应该剥夺孩子享受父爱的权利。   也许这就是母爱,那么神奇,在孩子还是一个小小的胚胎时,她竟然就愿意为他舍弃良多。   “卿卿?”   见顾卿晚怔怔的不言语,秦御不觉唤了一声,顾卿晚猛然回过神来,甩了一下脑袋,却顺势扑到了秦御的身上。   她将头放在秦御的肩上,见脸埋进他的脖颈,双手攀上他宽阔的肩背,使劲的捶打了两下,闷声闷气的道:“就会说好话哄我,其实你还是想用孩子绑住我,我知道!”   秦御闻言不觉闷声发笑,胸膛微微震动,半响他才搂着顾卿晚道:“那爷这招管用吗?卿卿还跑吗?”   顾卿晚默了一下,闷在秦御的颈窝,含糊道:“我现在这样还能往哪儿跑?”   秦御哈哈而笑,将顾卿晚从椅子上抱了起来,他自己坐在上头,又将顾卿晚安放在自己的腿上,方才轻抚她的小腹,兴冲冲的道:“卿卿希望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这好像是每个准爸爸和准妈妈都会讨论的话题,从前还是少女的顾卿晚不止一次想象过这个画面。   想象自己做了准妈妈,和未来的老公谈论这个话题时的情景,如今当这一幕真的到来,顾卿晚看着目光灼热,满是兴奋之意的秦御,她微微恍惚,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半响她才开口,道:“殿下呢?希望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秦御不觉扬唇一笑,道:“爷自然希望是女孩了,卿卿给爷生个长的像卿卿的女儿,爷一定将她捧在掌心,做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   顾卿晚闻言却眸光微闪,她禁不住在想,秦御自然希望是个女儿了。庶长女总是比庶长子要好听的多嘛。   却听秦御又道:“王府没有女孩,女孩才得娇宠。母妃定也更喜欢得个孙女,并且先开花后结果,姐姐带弟弟,再好不过了。更何况,爷现在太年轻,心性不够沉稳,若是个男孩,爷怕三句不对就忍不住动粗,还是女孩好,爷一准宠她上天。等爷年纪再大点,教养起儿子来也能多点耐性。而且,爷根本也更喜欢女儿一些。”   顾卿晚听秦御说了这么多希望是女孩的道理,她竟自秦御的脸上看出了认真和深思熟虑来,她瞧得出,他是真正这么想,这么希望的,并不是因为她所想的庶长子的原因,他才说这些来狡辩。   顾卿晚看的出,秦御并非如此。   她不觉又是一怔,旋即她便几不可查的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这就是她和秦御的矛盾所在,她的骄傲,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育,都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妾室。所以,只要处在现在这个位置,她就没法全身心的接受信任秦御,她的心结像一道围城,将他圈在外面,只要一点矛盾,她就会不自觉的往坏的地方揣测他。   对此,她无能为力。她不可能舍弃自己去爱他,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不然,总有一日,两人都会喘不过气来,被困死在这个结里。   “卿卿觉得呢?不是都说母亲和孩子都是会有一种很神奇的感应的吗,卿卿觉得他是男孩,还是女孩?”秦御目光灼灼的看向顾卿晚。   顾卿晚略弯了弯唇,闭上了眼眸,片刻她突然睁开眼,神情激动的看向秦御。   秦御立马精神抖擞,屏住呼吸,兴奋的盯着顾卿晚。   顾卿晚却噗嗤一笑,捏了捏秦御的脸皮,道:“傻样吧,哪有这种感应啊,我反正什么都感觉不到。”   秦御见她笑了,顿时也跟着笑起来,道:“卿卿没感应,说不定爷这个做父亲的有感应呢,让爷好好听听。”   他说着便往顾卿晚的小腹上贴去,因顾卿晚被他抱在怀中,这种动作俯身下去,便使得他呼吸间一股热气直往身下钻,顾卿晚推着他,连声道:“快起来!这会子他还没长好身体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如何告诉你啊。殿下不是说有公务吗,殿下赶紧忙公务好了,我可要回去了。”   顾卿晚说话间挣扎着要起身,秦御害怕伤到她,顿时便松开了手,顾卿晚跳起来就往外走,秦御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道:“别走那么快!爷哪儿有什么公务啊,卿卿还不知道那都是托词吗,什么公务也没爷的媳妇闺女重要,天这么黑,丫鬟们毛手毛脚的爷不放心,还是爷亲自护送你们娘俩回去的好。”   秦御追着顾卿晚,连扶带搂的往翰墨院外去了。   宋宁站在廊下,眼见着主子们的身影消息,顿是长松一口大气。今晚总算不用去练剑了,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准备现在就回去补眠去。   顾卿晚和秦御沉浸在初做父母的兴奋中时,镇海王府中,云瑶郡主正大发脾气,将汤药都打碎了,床上的锦被等物也踢下了床。   她披头散发的坐在床榻上,神情狰狞的盯着自己被包裹成熊掌一样的双手,恨不能尖叫几声纾解心中的不快和愤懑。   整日里双手像废了一样,一动都不能动,还面临着拆掉包扎后,可能变得弯弯曲曲的手指,这种烦躁和痛苦,足以将任何一个爱美且野心勃勃的女人折磨的疯掉。   丫鬟明月跪在床边,瑟瑟发抖。   这几日郡主的脾气说来就来,明月实在也是怕了。   方才是谢从江来探望过郡主,大抵因为外头关于郡主陷害顾卿晚的事儿,两人一言不合便争执了起来。   谢从江离开,郡主便一直极不高兴,偏没片刻,王妃又来了。   镇海王妃许是听说了云瑶郡主和谢从江吵架的事儿,过来劝解了两句。无外乎云瑶郡主现在伤了手,以后怎么样还难说,好在谢从江不曾变心,没有退亲的意思,让云瑶郡主克制一下好生哄着谢从江,千万不要拧着将婚事给拧没了之类的话。   镇海王妃一走,云瑶郡主便彻底爆发了出来,发起了脾气来。   旁的丫鬟都被呵斥了出去,明月做为心腹,却留了下来。   此刻云瑶郡主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稳下来,她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冰冷阴鸷的眼眸,透过散乱的长发看向了跪着的明月,嘶哑着声音道:“柳叶巷那件事儿,可以发动了。你去递个话,就明日吧。”   明月闻言面色大变,猛然抬头看向云瑶郡主,道:“郡主请三思啊,一旦退亲了,便没有任何退路了啊。”   云瑶郡主顿时便眼刀如淬毒利箭射向了明月,道:“怎么?连你也觉得我现在名声不佳,人也成了废物,所以不配嫁到王府去,就算勉强嫁过去,也不会有好结果,也不可能抢的过顾卿晚那个贱人,是吗?!”   云瑶郡主的声音暗哑,却很轻,可明月听在耳中却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言一句,忙忙磕头道:“顾卿晚那个贱人,除了一张脸,一些狐媚男人的手段,什么都不会。郡主的身份和家世,才配得上燕广王殿下,郡主的端庄和贤能,才配站在燕广王身边。奴婢这就去传信。”   明月很清楚云瑶郡主的性子,她知道自己再多嘴,只怕小命都要丢半条,于是只能明知道主子陷入了魔障,往一条死路上走,也只能盲从。   明月退出去,云瑶郡主才喘息着倒在了床上。   并不是她不肯回头,而是她身不由己,不能回头。   她的心,想着念着那个男人许多年了,从小到大,她只想做秦御的郡王妃。   她为此付出良多,如今叫她放手,她如何甘心?她如何能够承认自己不如顾卿晚,怕了顾卿晚?尤其是在顾卿晚那个贱人将她害的这样惨之后!   她不甘心,她不相信自己嫁到礼亲王府去,凭借着正室的身份还掰转不了形势!   翌日,谢府门前,突然来了一个容貌娇媚的蓝衣女子,手中抱着个襁褓在众目睽睽下跪在了谢府的门前,嘤嘤哭泣起来。   这一幕实在太古怪了,使得很快便引来了一圈行人驻足观看。   谢府的门房小厮忙冲了出来,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跪在我谢府门前?这儿实在不是你闹事儿的地方,姑娘你还是快点走吧!”   那姑娘闻言抬起头来,只见她生的五官秀美,容貌艳丽,此刻却神情憔悴,脸上挂满了泪痕,她哭着道:“这位大哥,我原本是丽卿楼的清倌人,名唤欣荷,两年前被府上的谢大公子赎了身,安置做外室。这孩子……这孩子是谢大公子,我本不想带着孩子上门的,可我……我如今生了重病,实在难以再独自养育这孩子,我求求你,你让我见谢大公子一面吧,我将孩子交托给他,我……我是死是我,都没有关系了。求求你,求求你了!”   那自称欣荷的女子砰砰的磕起头来,动作间大抵是惊吓到了孩子,她怀中的婴孩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这女人几句话简直是石破天惊,顿时便让门房小厮变了脸色,更是让一众看客们扎开锅。   “想不到啊,这谢府的大公子,平日里瞧着人模人样的,背地里竟然是个养外室,连孩子都生出来的,真是世风日下啊。”   “啧啧,这可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这谢府的家风啊……”   “嘿,人家姑娘如今都抱着孩子寻上门来了,怪可怜的,还是接进府里安置个姨娘的位置吧,总不能亲生骨肉置之不理吧。”   ……   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谢府的门房小厮脸色顿时微白,冲着那跪着的女人嚷嚷道:“你这女人!你怎么能胡说八道败坏我们家大爷的名声呢。我们家大公子和云瑶郡主自小定亲,青梅竹马,怎么可能再外头养外室还让你生下孩子来!你这女人要攀附权贵,也要去打听打听,寻个玩女人的纨绔坑,你赶紧走,赶紧走……”   小厮说完一面打手势让人赶紧进去禀报此事,一面哄着那女人。   女人却咳嗽着从怀中摸出一块水头极佳的玉佩来,道:“这是你们家大公子的玉佩,上头还刻着他的名字,我当真不曾说谎,求求你了,让我见见谢大公子吧。”   “哎呦,还真是谢大公子的玉佩,上头刻着的那不是个江字嘛。”   有眼尖的看客已经看到了玉佩上的字,嚷嚷了开来。   一个时辰后,欣荷抱着孩子被带进了谢府,暂且在花厅中等候。   谢从江的母亲王氏已令人往军营去急找谢从江回来,此刻她一脸阴沉的坐在明悦居的暖阁中,正来来回回的走动。   烦躁的走了两圈,她的脚步骤然顿住,又看向了旁边站着的田嬷嬷,道:“你看清楚了?那孩子当真和江哥儿小时候长的有几分肖似?”   田嬷嬷点头,躬身道:“是啊,夫人,奴婢瞧的真真的,尤其是那眉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氏不觉坐下,喃喃道:“难道真是江哥儿的种?”   田嬷嬷便接口道:“夫人,那欣荷只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弱女子,奴婢觉得她应该没有胆子来哄骗夫人,抱着野种来假装大爷的骨肉吧?”   王氏便叹了一声,道:“那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老爷一向疼爱云瑶郡主,他一定不会同意让一个下九流的女人带着孩子进府的。没得败坏了谢府的名声,让大家都耻笑谢府给婊子养野种!”   田嬷嬷瞧了眼王氏,却道:“可咱们谢府人丁单薄,那可是个男娃,总归是大少爷的种,难道就这样丢着不管?夫人,不是奴婢多嘴。那云瑶郡主仗着身上有郡主的封号,又有姑奶奶和镇海王府撑腰,一直不将夫人放在眼中。将来嫁进了府里来,还不等给夫人气受?这可是给云瑶郡主下马威,让她服软的机会啊。”   王氏禁不住抬眸若有所思的看向田嬷嬷,道:“你继续说。”   田嬷嬷便道:“夫人做主让那欣荷母子进了谢府,云瑶郡主也能知道,这谢府到底谁说了算,将来也不敢再在夫人面前摆那郡主的仪态。再一个,如今云瑶郡主可不是从前的云瑶郡主了,她名声正坏,手将来还不定怎么样呢,这时候夫人坚持让欣荷母子进府,想那镇海王府也怕被退亲,只能退让。”   王氏闻言双眸一亮,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这样,趁着江哥儿还没回来,你带那叫欣荷的先收拾下,别一脸病态浑身脏兮兮的,一会子江哥儿回来便先厌了。”   田嬷嬷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谢从江才急匆匆的自京郊的军营中赶了回来,他神情激动道:“她怎么可能有孕!这怎么可能!”   两年前他是出于好奇,随着友人一起去逛了花楼,当时陪酒的就是这欣荷,后来因为酒气上头,再加上一干狐朋狗友的起哄,谢从江便将欣荷梳笼了。   确实是贪恋过一段时日,不过也就一个来月便觉没什么意思了,没再过去。谁知道后来丽卿楼却派人来通知他,说是欣荷要死要活,不肯接其他的客人,还割腕自杀。   他听闻这消息,挺厌恶的,只是后来静下来,到底还是心硬不下来,又去看了欣荷一次。这一次他给欣荷赎了身,买了一处清幽的小院安置了她。   不过却不是养做外室,而是以此彻底了结两人的关系,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后来便再也没去过那院子。   只是一年前,有次因为催促云瑶郡主成亲,却被推拒,两人争吵了一番,他便吃多了酒,后来竟然意外碰到了欣荷,还被欣荷给带了回去。   结果当晚两人又发生了一次关系,翌日一早他便甩袖离开了,难道……竟然是那一次让欣荷有了身孕,且生下了孩子?   王氏并不喜欢云瑶郡主,一来王氏做为嫂子和镇海王妃这个小姑,关系本就微妙,因此对镇海王妃做主自己儿子的婚事自然很有些不舒服。   再来云瑶郡主一直对王氏的态度也刻意不讨喜,更有,王氏嫌弃云瑶郡主是庶女。觉得迎娶一个空有郡主名分的儿媳妇回来,一点实际的好处都没有,还往家里头放一尊佛。   因此,这次王氏空前的坚持,非要让欣荷母子进府不可,谢从江最后没能拧过母亲,点了头。   到了翌日,王氏一早亲自上镇海王府去,表明了要迎欣荷母子进门的意思。   消息传到了云瑶郡主的耳朵里,于是王氏前脚刚离开,后脚云瑶郡主便上吊自戕了。   好容易将云瑶郡主救了下来,云瑶郡主哭着喊着,说什么都不愿再接受这桩婚事了,直言,若是还让她嫁过去,她不如再死一回。   也不知道怎么的,云瑶郡主自戕的消息很快就传扬了出去,事情闹的满城皆知,镇海王府和谢府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顿时摇摇欲坠。   赌场中,还开设了赌局,赌云瑶郡主和谢从江的亲事能不能善始善终。   很快便有了答案,两府不过坚持了三日,终于由镇海王府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礼亲王府中,顾卿晚听闻这桩事儿,顿时便嘲弄的冷笑一下。   镇海王妃可真够倒霉的,怎么就养了云瑶郡主这么个吃人的白眼狼。   ------题外话------   嘎嘎,大家闻到跑路滴味儿了木   ☆、230 礼亲王寿宴   顾卿晚觉得云瑶郡主还真是不可理喻,秦御都狠心废了她了,她竟然还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嫁过来,觉得自己有能耐扭转乾坤,这是爱的太盲目呢,还是太自大呢,还是太疯狂?   顾卿晚实在觉得匪夷所思,她敢肯定谢从江突然冒出来一个庶长子的事儿和云瑶郡主有关。   舍弃一个喜欢自己的青梅竹马,却要嫁给一个对自己已厌之入骨的男人,云瑶郡主的脑回路太拧巴了,顾卿晚觉得她是无法理解的。   到了这日下午,秦御请的太医便到了。   虽然已经基本确定是有了身孕,但是到底一直没让大夫正经把脉,总归是不能百分百肯定。   先前秦御念着要隐瞒顾卿晚,便也一直不曾请太医来,如今顾卿晚已经都清楚了,自然头一件事儿,便是请太医来看诊,该安胎安胎,该补养补养。   这位章姓太医是秦御专门找来的,并非王府的客卿太医,他早就被叮嘱过,不管顾卿晚的情况如何,结果不能泄露给王妃等人。   他来到雪景院,拿出脉枕,示意顾卿晚将手放上去,顾卿晚竟觉得略有些紧张。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放上了手腕,章太医凝神诊了片刻,便笑着道:“确实是有喜了,恭喜侧妃,如今月份尚短,一个来月,侧妃还要多注意些才好。”   顾卿晚纵然早有心理准备,这会子也禁不住心口一缩,接着砰砰跳了起来。她含笑道:“多谢章太医。”   文晴已在边儿上询问起来,什么都需注意什么,饮食怎样,要不要吃安胎药之类的。   等送走了章太医,文晴便笑着将顾卿晚的医书都收了起来,道:“太医可说了,主子你现在不能劳神,这些医书可费心神了,这段时日是万万不能再看了,没事儿呢,主子可以弹弹琴,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什么的,一切以小主子为重……”   文晴吧啦吧啦说个不停,顾卿晚无奈的直摇头。   章太医离府时,却到翰墨院打了声招呼,彼时宋宁并不在,是苏哲接待了章太医。   苏哲也是秦御的侍卫统领,忠心耿耿,不过他和宋宁负责的事情不一样,他多在外边跑差事,不像宋宁这两年一直贴身跟着秦御。   听闻章太医的话,苏哲顿时蹙了蹙眉。   他在外头行事也听说了,主子纳了个美妾,是从前顾首辅家的千金,行事大胆,手段了得,难耐不凡,特别得主子的疼宠。   只是具体主子和这位顾侧妃怎么样,苏哲并不清楚,他此刻听闻顾侧妃有孕的消息,率先想到的便是,这个顾侧妃果然是行事大胆,连私自怀孕这样没分寸的事儿都做的出来。   于是,这日秦御刚回到翰墨院,准备简单收拾一下公文便赶紧回内院去看着顾卿晚吃饭,苏哲便进了书房。   他上前行了个礼,便禀报道:“二爷,今儿章太医来给顾侧妃诊脉了,顾侧妃有了身孕,可否让属下现在便准备堕子汤?”   秦御正在书案后整理公文,闻言,抬起眸来,轻声道:“你说准备什么?”   他明明没有露出什么冷意来,可苏哲却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杀意,他本能的改了下口,道:“顾侧妃有孕的事儿,属下以为二爷是被蒙在鼓里的,所以……”   秦御已从书案后绕了过来,一步步走向了苏哲,目光睥睨着他,一字一顿的道:“你记住了,在本王的心中,顾氏是本王的妻,她的孩子会是本王唯一认可的子嗣,堕子汤?谁他娘的想害老子的孩子,老子先弄死他!”   他言罢,抬手便对着苏哲的脑袋狠狠甩了一掌,苏哲被打的身子一晃,头有点懵。秦御已是接口道:“念在你一直在外头,不清楚的份儿上,这次就下去领二十板子,往后再犯,就给爷仔细了!还有,章太医有留安胎方子没?去抓药,爷亲自熬安胎药。”   苏哲被打的懵懵然,以为出现了幻听,甩了下脑袋,愣愣的看着秦御。   秦御抬脚就踢在了他的膝盖上,道:“去啊!”   苏哲这才当了真,二爷竟然真说的是安胎药,女人有孕了,二爷还要亲自熬安胎药!   苏哲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外期间,主子不小心被人给调包了,这个二爷一定是假的吧?   他晃荡出书房,恰好宋宁从外头办事回来,苏哲上前便搭着宋宁的肩,将宋宁带到了偏僻处,道:“二爷让我去准备安胎药,二爷还说要亲自给顾侧妃熬安胎药。”   宋宁有些诧异的看了苏哲一眼,道:“那你赶紧去准备啊,二爷一向没什么耐心,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顾侧妃的事儿可耽误不得,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啊。”   苏哲,“……”   他盯着宋宁看了两眼,突然抬手也给了宋宁一巴掌,道:“你小子知道顾侧妃的事儿啊,你他娘昨儿夜里喝酒时怎么也不给我提醒一下!害的我去和爷提堕子汤的事儿,被爷赏了二十板子。”   宋宁闻言心里直乐呵,他也因为顾卿晚的事儿挨过打,可算也让苏哲知道滋味了。他面上却一脸冤枉,道:“我提醒了啊,我不是和你说了,刚逛铺子买了两样有趣的玩意,准备去讨好顾侧妃的贴身丫鬟文晴呢。你说,我是不是说过这话?你看,我这好赖也是爷的贴身侍卫统领,都得去讨好侧妃的丫鬟,这不什么都说明了吗?”   苏哲无语,道:“我那以为你小子是起了色心,看人家姑娘长的漂亮啊!”   宋宁摸着下巴笑,想着文晴那双水灵灵,却又总不敢看他的明眸,道:“嘿嘿,确实挺漂亮的。”   苏哲,“……”   秦御觉得让文晴在雪景院中熬安胎药,即便是再小心也容易被人发现,传到了礼亲王妃耳中去便不好了。   他决定等顾卿晚胎坐稳了再告诉礼亲王妃的,故此他就真的在翰墨院亲自给顾卿晚熬了药,这才提着食盒回了雪景院,只道是在外头给顾卿晚买了点喜欢的糕点,下人们也没起疑。   两人用了膳食,秦御才从食盒的暖巢中取出温热的安胎药,看着顾卿晚喝了,接着他便心满意足的抱着顾卿晚坐在内室的罗汉床上聊天。   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的就被顾卿晚转到了云瑶郡主身上,她问秦御道:“殿下听话云瑶郡主退亲的事儿了吧?”   秦御闻言面色便有些微沉,却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顾卿晚见他那神情就跟被迫吃了苍蝇一样,顿时便有些好笑的挑了挑唇,道:“那个什么清倌人的孩子当真是谢大公子的吗?”   秦御看了顾卿晚一眼,瞧出她只是好奇一问,并没有因云瑶郡主的事儿而生自己的气,他这才面色略缓,道:“爷哪儿知道他们这些破事儿,咱们不说这些个糟心事儿了。卿卿先和爷说说,爷听闻女人都会害喜的,卿卿就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吗?”   顾卿晚觉得大概是玉莲花蜜的作用,她就那日马车摇晃的厉害,干呕了一下,平日里当真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见秦御诧异的盯着自己,顾卿晚瞪了秦御一眼,道:“谁跟你说每个女人都会害喜的?这事儿都是因人而异的,偏我就是那不害喜的。难道我太舒服了,殿下还不愉快了?”   秦御连连摆手,却道:“怎么会!咱们孩子这么乖巧,不折腾娘亲,等他出来了,爷得好好奖赏他才成呢。不过,再过半个月就是父王的生辰了,今年是整寿要大办的,彼时你还得帮着母妃分担一些,用不用爷去和母妃打声招呼,省的累着了?”   往年府中有大事儿,都是刘侧妃协助礼亲王妃的,今年刘侧妃没了。崔侧妃日日关在院子里,不出门也不管事。   礼亲王妃也没个儿媳妇,加上顾卿晚刚刚提了侧妃,浮云堂又是她一手建造起来的,故此,礼亲王妃早便和秦御打了招呼,说是想让顾卿晚这些天过去帮忙张罗下礼亲王的寿宴。   本来秦御都已经答应了,谁知道顾卿晚却被发现有了身孕,秦御在考虑是不是去礼亲王妃那里再帮顾卿晚推了此事。   顾卿晚闻言却忙摆手,道:“殿下可千万别,我如今被文晴管着,不让干这,不能动那的,都快要憋闷死了,殿下可别再给我推了这事儿,我还指着有点事儿,不至于把自己个儿闷死呢。”   秦御失笑,又叮嘱顾卿晚千万小心,这才算完。   倒是云瑶郡主也算处心积虑,也不知道弄了多少人在传播谣言,洗白自己,引导舆论方向。   总之很快京城便流言四起,先是说那在静云女学攀扯云瑶郡主的白二姑娘,是个谎话连篇,讲了两次白二姑娘自己做坏事,被发现后就拉别人当垫背的事儿。   说的都有鼻子有眼,特别让人信服。   等世人觉得白二姑娘不可信后,又传来了镇海王一个得宠的妾室,嫉恨镇海王妃,在马车上动了手脚,这才导致云瑶郡主伤了手的事儿。   借此,又给人灌输了云瑶郡主受伤并非受到了天谴,而是人为,且云瑶郡主是受害者的思想。   之后便是谢从江迎外室和庶长子进门,云瑶郡主不堪外头的流言蜚语,还有退亲被羞辱一事儿,为表清白和不堪受击自戕差点死掉的事儿。   这些传言纷纷扬扬的,一波接着一波,倒是真唤起了大家的同情心。毕竟当日白二姑娘空口白话,没有拿出证据来。   而镇海王府暴毙了一个姨娘,谢从江迎外室进门,这些事儿却是大家都看到了的。   云瑶郡主博得了大家的同情心,再提她在静云女学陷害顾卿晚的事儿,也有了不同的声音,不少人愿意为云瑶郡主说上几句。   再加上云瑶郡主手受了伤,一直淡出大家的视线,渐渐的便再也没人提及此事,云瑶郡主陷害和退亲一事儿慢慢也就掀了过去。   就在云瑶郡主忙着收拾烂摊子,重塑形象时,王府中礼亲王的寿辰也近了。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顾卿晚都在帮着礼亲王妃写请柬,拟菜品等,日子倒也过的飞快,转瞬便到了年关下,也到了礼亲王的五十大寿。   礼亲王府在园子中的浮云堂大宴宾客,一大早天都没亮,整个王府便挑挂起了红彤彤的宫灯,映的四处都喜气洋洋的。   从大门一路往浮云堂的路上都摆上了鲜花盆景,瞧着便热闹非常。   到了辰末,客人们便陆陆续续的到了,秦逸和秦御兄弟都在前院迎客,顾卿晚也一早便到了秋爽院,帮着礼亲王妃迎接宾客。   她现在是侧妃,并不同于寻常的妾室,是有资格出席这种场合的。   顾卿晚就站在礼亲王妃的身旁,今日礼亲王妃穿着一身紫红色的牡丹薄水云锦褙子,下头套着一件散花如意祥云马面裙,带着红宝石白玉头面,画着精致妆容的她,显得端庄美艳,瞧着极为年轻。   而顾卿晚却穿着一身真紫色遍绣黄色玉兰花的长褙子,襟口和衣摆都滚着淡紫色的貂毛,下套碎花翠纱挑线裙,裙裾上绣着繁复的各种花朵,喜庆又活泼。   她乌黑的秀发绾成了如意髻,头上戴着的也是一套白玉红宝石的头面,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头上的红宝石和礼亲王妃头面上的红宝石是一批。   无论色泽还是质地都一样,只不过礼亲王妃的头面更华丽雍容一些,而顾卿晚的头面却打造的更加轻巧一些。   不过,只看这头上的发饰就能瞧出,顾卿晚和礼亲王妃的关系显然是处的极好的,两人站在一起穿着同样色调的衣裳,带着大同小异的头面,简直像一对母女。   许是礼亲王妃对顾卿晚的喜爱太明显,也可能是顾卿晚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更或者是她在静云女学的表现震慑了这些贵夫人们,总之,前来的宾客对顾卿晚面上都客客气气的,一派和乐。   值得一提的是,镇国公夫人和徐国公夫人今日也都来了。   镇国公夫人和礼亲王妃寒暄了两句,看向顾卿晚的眼神简直就像在射刀子,这些时日,她连门都不敢出,就是怕人家取笑她。   不过即便不出门,那些风言风语也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京城的百姓们都说她是丢了珍珠捡鱼目。镇国公夫人觉得,国公府这样遭受耻笑,都是顾卿晚给害的。   她怎么就那么爱出风头!当真是不安于室。   于是,这会子看到顾卿晚又站在礼亲王妃身边出风头,镇国公夫人简直恨不能上去闪上两耳光。   顾卿晚面对镇国公夫人却笑的云淡风轻,道:“夫人今日可切莫拘谨,随意才好。”   她表现的像礼亲王府的主人,礼亲王妃竟然还乐呵呵的附和道:“卿晚说的对,随意啊随意。”   镇国公夫人差点没气个倒仰,憋着一口气才没直接打道回府给礼亲王府一个难堪。   而徐国公夫人萧氏和礼亲王妃打过招呼后,却眸光复杂的看着顾卿晚,迟疑了一下,上前拉着顾卿晚的手,道:“晚姐儿……看你过的好,舅母也就放心了。你外祖母的身体如今愈发糟糕,你舅舅也是……哎,总之你要好好的。”   她一副欲言又止,既有旧日疼爱,又似迫不得已的模样,顿时便引得一众看客们觉得这其中定是另有隐情。   顾卿晚却抽出了被萧氏拉着的手,微微福了福身,道:“夫人能不能将话说的明白点?我不是太懂,当初顾家覆灭,我和大嫂跪在徐国公府的门前,却被门房驱赶,我以为夫人是不打算认这门亲事了的,如今又自称舅母却又是为何?外祖母的身体怎么了?去年外祖母还身子硬朗,什么叫如今愈发糟糕了?”   萧氏原本以为当着众人的面,以顾卿晚清高的性子,提到从前的事儿,她应该羞惭的无地自容,什么都说不出来才对。更何况,她主动示意,顾卿晚难道不应该装作和她亲近的样子,顺势做出还和徐国公府有走动的样子来,这样才更有利于提高她的身价吗?   萧氏根本没想到顾卿晚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将从前那么不堪的经历都说了出来,以至于现在被众人以各种目光打量着,萧氏面上便有些挂不住。   她上次并没有跟着去静云女学看比试,而是留在了国公府照顾老夫人,徐玉冰回去后便和她说顾卿晚变了很多,先前她还半信半疑,此刻算是全信了。   萧氏微苦笑了下,看着顾卿晚道:“你母亲当年突然没了,便让你外祖母伤心过度,一下子病倒,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去年,你外祖母因为你的事儿一下子就病倒了,这一年来身体每况愈下……”   萧氏又叹了一声,便不再多言。她这样说,众人便都想起徐国公是个大孝子,想来是因为顾家败落,老夫人伤心过度坏了身子,倒让徐国公迁怒于顾卿晚了?   萧氏言罢就走开了,顾卿晚拧了拧眉,礼亲王妃却拍着顾卿晚的手道:“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宴席都摆在浮云堂那边,还请了庆云班过来助兴,大家便都移步往花园去吧。”   礼亲王妃说话间扶着顾卿晚的手站起身来,又冲顾卿晚道:“让陈嬷嬷跟着我吧,你去照看下各府的姑娘们,她们性子活泼,你们在一处也有话说。”   顾卿晚应了一声,松开王妃,王妃前头引着诸夫人们往花园走。顾卿晚便笑着冲落在后头的贵女们道:“今日浮云堂还请了西域的百戏班子来,姑娘们一定都爱看,咱们也走吧。”   陈心颖今日自然也是来了的,她闻言率先笑了起来,拍手道:“太好了,是不是那个刚刚到京城的,叫什么云端百戏班的?我听说他们百戏班有个如虹姑娘胡旋舞跳的可好了!”   她说着到了顾卿晚的身边,亲昵的挽着顾卿晚的手臂,道:“快走,快走!”   冯梓月也笑着走上前来,接话道:“云端百戏到了京城,就在城南的大石桥下表演了一回引起极大的轰动,结果后来便没了踪迹,我还一直遗憾没能看上。大家都说百戏团是离开京城了,原来是被请到了王府来专门等着王爷寿宴呢啊。今儿,可算是能如愿了。”   本来礼亲王妃让顾卿晚照顾姑娘们,气氛还略有些僵硬,先有陈心颖活跃气氛,如今冯梓月也接腔了,顿时气氛融洽了起来,姑娘们到底都是活泼爱玩的性子,纷纷叽叽喳喳的边说边往外走去。   顾卿晚领了冯梓月的情,略含感谢的看了过去,冯梓月却也回以一笑,显然上次静云女学的事儿,她是记在心上,如今投桃报李来了。   ☆、231 接头苏子璃   姑娘们上次来赏花宴便好奇围起来的浮云堂是什么样了,今日进了花园,难免脚步便加快了一些,陈心颖还忍不住问着顾卿晚,道:“浮云堂有咱们的酒楼建的好吗?”   酒楼的营建工作也已经临近末尾,前些时日为了营造神秘感,酒楼外已经架起了高高的木架,用粗布都围了起来。   不过陈心颖作为东家之一,自然是知道酒楼建成的样子的。   她目光灼灼,顾卿晚便笑着道:“不是一个风格的,哪里拿来比较。”   旁边黄三姑娘闻言却插话道:“什么酒楼啊?”   陈心颖看了顾卿晚一眼,见她点头,便回头冲众姑娘们笑着道:“清河边儿上马上就要新开一家酒楼了哦,年前便会择吉日开张,到时候大家可一定要多多照顾哦。”   顾卿晚们一听便知道那酒楼一定是顾卿晚和陈心颖入了伙的,怔了一下后,纷纷表示到时候一定去瞧瞧。   顾卿晚知道大家不过是客套话,也不在意,笑了下引着姑娘们转过了一处假山群。   刚过假山群,视线便一下子开阔了起来,顿时便听身后传来几声惊呼。   “呀,快看!”   “哇!那……那就是新建的浮云堂吗?”   “天呀,它怎么悬浮在半空中了!看,上头还有人!”   “真的有人呢,我没看错吧?那不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吧。”   ……   一些还在观赏花草的姑娘闻声也忙看向了前头,顿时个个都面露震惊之色。   不怪她们惊异,顾卿晚新设计建造的浮云殿,本就是四座殿宇叠加组合在一起的已组大型宫殿建筑群。   三座配殿在下,用拱起的空中长廊,将最宏伟的主殿高高架了起来,是的那主殿就像伸展了翅膀,腾飞上蓝天的鹰。   而从顾卿晚她们这里远远的看,下头的配殿被遮挡住了,便只见那被架在半空中的主殿,打眼瞧去,确实就像是空中楼阁一样。   华丽,宏伟,却又显得高高在上,有些不真实。   见姑娘们都站着不动了,像是看呆了一样,顾卿晚含笑道:“到了近前大家便能看清了,其实就是被架起来的一处殿宇,建造的大胆了点罢了,也没什么新奇的。大家这边请。”   姑娘们上次便听说过,浮云堂是燕广王送给王爷的五十岁生辰礼,是由顾卿晚亲自画图营建起来的,原还有些人想看笑话的,这会子倒纷纷追问起来。   “顾侧妃,这浮云堂当真是你画的模样?”   “是啊,是啊,我听说顾侧妃不仅画了图纸,还亲自指挥着工匠们营建了,是真的吗?”   顾卿晚还指着一炮打响了名声,将来在古代也好干回老本行呢,故此,闻言她并不遮掩和过分谦虚,笑着点头道:“自小有些奇遇,跟着个老匠师学过几年,后来便一直有翻看营造之类的书籍,这浮云堂还是头一次自己来设计完成建造的第一座殿宇,若非王府的匠工们都很出色,还真怕耽误了王爷的寿辰。”   听她承认了,姑娘们愈发震惊,难以置信起来。   今日礼亲王的寿辰,不管是男客,还是女客都被安排到了这浮云堂。只不过男客从东边的风仪楼进入,在风仪楼和后头的飞仪楼中活动,通过左边的弧形飞桥登上主殿。而女客却安排从西边儿的朗仪楼进入,同样可以通过右边的飞桥上楼,到达主殿。   上头主殿却在中间一分为二,用联排的大屏风隔开,互不干扰,还能互相交流。   姑娘们跟着顾卿晚到了浮云堂近前,却依旧没有收回震撼之情来。   近观,这浮云堂虽然少了些悬浮在上的神秘和震动感,可看着几座殿宇以繁复的方式错落相连,以弧形飞桥上下连通,数座殿堂高低错落着奇妙的组合在一起,形成庞大的整座殿宇,她们还是被深深震撼了。   夫人们和那边男宾客早便已经登了楼,姑娘们也都跟着叽叽喳喳,兴奋无比的进了楼。   外头瞧着恢弘壮观,内殿更是宽敞明亮,这会子轩窗全部洞开,联排的窗户边儿都已经被摆上了席案,姑娘们也都被丫鬟引领着往席案上去。   待三三两两围着一张席案坐好,便发现窗外正好能看到底下三座殿宇围成的天井,而百戏的舞台就在天井中,一边儿享用膳食,一边儿欣赏表演,极目远望,整个礼亲王府的花园都能饱揽眼中,当真是再舒畅不过了。   顾卿晚招呼着大家都坐下,便被陈心颖也拉到了旁边一张席面上坐下,除了陈心颖还有几个姑娘坐在一起,都是从前便认识的。   顾卿晚刚坐下,宗正寺卿家的郭江蕙便笑着道:“顾姐姐你忙了半天累了吧,快吃两个果子解解渴。”   她说着将一盘水果推到了顾卿晚的身前,旁边的石莺莺也笑着道:“是啊,不过顾姐姐的气色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呢。”   几个姑娘纷纷开口和顾卿晚说话,竟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她还是顾家千金的时候一般。   这几个姑娘当日在静云女学也都是在的,有两个还和顾卿晚一起参加了比试的,当时她们对顾卿晚视而不见,如今却又换了一种态度。   顾卿晚并不奇怪这种改变,王府的侧妃和侍妾虽然实际上都是妾,但侧妃到底担了个妃字,是上了皇室宗谱的,到底已经不能等同于一般的妾室了。就像是宫中的娘娘们,实际上除了正宫皇后,其她的都是妾,可又有哪个敢对那些个娘娘不敬?   此其一,其二,她如今都嫁了人了,和这些姑娘们并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牵扯,能交好没道理非要交恶。   更有,太后觉得她若是赢了静云女学的比试,打了贵女们的脸,就会得罪所有贵女。这个确实会有,但是太后却没有想到,她能以绝对震撼的优势赢得比试。   人有时候很古怪,当你略有胜出,便会遭到输者的嫉妒愤恨,但是当你和输者的水平根本不在一个高度层次时,反倒会削弱这种嫉妒,变成一种钦慕和崇拜。   顾卿晚这种身份,如今让这些骄傲的贵女们钦慕崇拜倒还不至于,但是她的几场比试,还有她营建起浮云堂这一些,却足够让她们心生震动,产生好奇和好感了。   她们主动投递了橄榄枝,顾卿晚自然不会推辞,很快便和几个姑娘打成了一片,她如今多了许多的见识,言语诙谐,不时还说些趣事儿,使得这边笑声不断。   轻松愉悦的气氛也带动了旁边的姑娘们,使得气氛越发好了起来。   前头坐着的礼亲王妃自然也听到姑娘们的欢笑声了,瞧了眼这边,含笑连连点头。   正热闹,却听下头有人禀报道:“大燕恪王殿下,贺!”   这声音倒是吸引了不少姑娘们的注意,大家纷纷探头往对面看了过去。   很快,对面的飞桥上便出现了一个挺拔俊逸的身影,苏子璃今日穿着一件非常华贵耀眼的淡金色广绣长袍,长袍上也不知用银线绣的什么图案,远远的就见那满身的银线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随着他走动,浑身像是笼个光晕,广袖飘飘,有股风流恣意之姿。   他玉冠下,一张俊面也在光芒映照下更显矜贵俊逸,身上简直挂着一个大写的骚包二字。   姑娘们像是被晃了下眼,接着便有人道:“嗳,不知道你们听说没?好像过不了几日燕国的使团就要到了。”   “那日爹爹和大哥说话,我听到了一些,好像这次来出使的还有大燕的那位克妻的鬼面大将军呢。”   顾卿晚倒是没听说过这些事儿,闻言便听的格外认真,就听旁边的陈心颖问那边穿姜黄色褙子的姑娘,道:“紫莹,你知道这次大燕使团具体来做什么吗?”   柳紫莹的父亲是鸿胪寺卿,平时有什么使团过来,都是鸿胪寺负责仪节招待的。   柳紫莹却摇了摇头,道:“并不知道呢,不过我听说大燕国的皇帝陛下这两年身子不大好,恪王殿下也到咱们大秦有几年了,也许燕国是想接他回去,这才派遣使团前来交涉吧。”   顾卿晚闻言眸光微闪,心道,无风不起浪,难道苏子璃真的就要离开大秦了?那苏子璃是怎么安排她的,莫不是想着带她一起去大燕吧?   郭江蕙也笑着道:“哎呀,若是这位恪王走了,那什么小凤楼的如溪姑娘,朝华楼的雨落姑娘,还有最近刚刚做了摘星楼花魁的那位什么来着……”   “秋画姑娘。”有姑娘掩嘴一笑提醒道。   郭江蕙拍手,道:“对,对,就是秋画姑娘……你们说,恪王若是走了,这些红颜知己们可怎么办啊。恪王会不会给她们都赎了身,一起带到大燕国去啊?”   顾卿晚,“……”   她从前就知道苏子璃是个风流的,听闻在京城的每个青楼里都有一个红颜知己。没想到这家伙还挺专情的,从他来到大秦就这么一副德行,数年如一日的专情于在青楼四处养红颜知己这项好爱,也怪不容易的。   那厢苏子璃已经沿着飞桥上了主殿,朗声笑着走到了礼亲王的面前,动作优雅潇洒的行了个礼,道:“璃恭祝王爷河山同寿,天保九如!”   他言罢摆了下手,跟随的侍卫便将一个极宽大的长方形紫檀木盒子呈上,打开后,礼亲王目光微凝,微惊道:“这把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流火奔雷弩?”   礼亲王言罢,便有几个大人起身围了过来,威勇侯目光一亮,道:“嘿,这可是个好东西,传说这奔雷弩是南陈战神冷坤首创的,这流火奔雷弩便是冷坤的手弩,听闻他便是用这把弩射杀了姜炀帝,后来还是用这把弩射杀了后陈的乾灵帝,最后辅佐赵武帝登基,一统天下,建立了赵王朝。这把流行奔雷弩也因连杀了两位皇帝,而闻名于世,成了天下知名的一把利器,倒不想今日竟能有幸一见,好弩啊,没想到时隔三百年,瞧着还是如此的锋锐,暗藏杀气于匣中啊。”   礼亲王也连连点头,苏子璃含笑道:“正是流火奔雷弩,璃听闻王爷喜好收藏神兵利器,特寻来的,希望王爷能够喜欢。”   礼亲王哈哈大笑,道:“恪王殿下有心了,这份礼物如此之厚,实在是受之有愧,却又无法拒绝啊,谁让本王这般喜爱呢。”   苏子璃扬眉一笑,道:“不及燕广王殿下送给王爷的浮云堂厚重啊,王爷若真是觉得这礼重,心里过意不去,璃倒是有一个提议,有件事儿想请王爷帮忙,不知王爷能否应允?”   礼亲王笑着道:“恪王不妨说说看。”   苏子璃便一挥手,指了指恢弘的浮云堂,道:“王府这座新建的浮云堂实在是令人惊艳震撼,眼见就是父王的五十五寿辰,璃也不怕拾人牙慧,亦想效仿燕广王为父王建造一座宫殿,想请王爷将这建造浮云堂的匠师引荐给璃,让璃送到大燕皇宫去,不知王爷可否应允?”   苏子璃言罢,秦御便双眸微眯,目光阴冷的扫了苏子璃一眼,道:“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苏子璃闻言面露诧异,礼亲王却哈哈大笑,声音洪亮,颇为自得的道:“这浮云堂是我王府的顾侧妃亲自画图纸,亲自督建起来的,旁人便是眼馋也没办法,顾侧妃是不可能随着恪王殿下去什么大燕做匠师的,恪王殿下还是另寻高明吧。”   苏子璃像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一般,惊愕的张了张嘴,道:“王爷不会是跟璃开玩笑的吧,这浮云堂怎会出自女人之手?”   礼亲王再度哈哈大笑,道:“千真万确,顾侧妃天赋异禀,本王也甚是吃惊。”   苏子璃这才面露懊恼和惋惜之色,道:“哎,这可真是……可惜了。”言罢,他迎上秦御冷冰冰的眼眸,顿时行礼道,“本王并不知道此殿宇乃是出自燕广王的侧妃之手,冒昧之处还望燕广王殿下见谅才好。”   秦御淡淡挪开了视线,倒没再为难苏子璃,显然是相信了苏子璃并不知道此事的说法。   在场的人知道此事的也不少,却一直都以为是误传,没想到此刻会从礼亲王的口中听到了证实,顿时也都震惊不已,倒是引起了一阵轰动。   顾卿晚自然听不到男宾那边的这一番动静了,她并不知道苏子璃帮她宣扬了下建造浮云堂的能耐,她见苏子璃来了,便觉得他应该会给自己带什么消息。   毕竟自上次两日联系上达成合作后,这人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日了,如今突然冒出来,顾卿晚总觉得应该是那件事已经有了眉目了。   于是她站起身来,借口去看看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离了众人的视线,她下了楼,恰好一个丫鬟端着拖盆往楼上走,上台阶时不小心绊了一下,顿时便往顾卿晚身上扑来,顾卿晚本能的抬手扶了她一把。   “主子!”跟在顾卿晚身后的文晴吓的脸色都白了,忙从后头直接抱住了顾卿晚的腰。   那丫鬟却也在同时一手端着推盘,一手抓住了顾卿晚的手臂,待她站稳后,见文晴一脸凶怒之色的盯视过来,丫鬟脸色立马就白了,诚惶诚恐的道:“侧妃……奴婢脚滑了,奴婢……”   她说着就往台阶上跪,搭在顾卿晚手臂上的手顺势往下滑时,顾卿晚却分明感觉她飞快的往自己的手心塞了一样东西。   “脚滑?脚滑你就往我们主子身上撞啊!若是王妃,你是不是宁肯自己滚下楼去,也不敢直接扑上来!”   文晴平日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但如今顾卿晚有孕在身,文晴是时刻担心她出事,方才吓的心跳都停止了,此刻难免声色俱厉起来。   顾卿晚却心跳微快,忙不动声色的将捏了东西的手收进了广袖中,转身安抚文晴,道:“好了,不生气,今日王爷寿宴呢,莫将事情闹大了。”   她言罢,这才冲那战战兢兢的丫鬟道:“罢了,冲撞了我没关系,但若是冲撞了客人,那可就是大事儿了,小心点,去吧。”   那丫鬟忙感激的谢恩,侧身让顾卿晚先走,顾卿晚不动声色的又打量了她两眼,将她的容貌特征记牢,这才提裙迈步而下。   顾卿晚下了楼,随意瞧了下菜品的事儿便往净房去,花园偏僻处是收拾了好几个净房的,外头都守有王府的丫鬟们伺候,为了方便客人们。   文晴候在外头和丫鬟们说话,顾卿晚自行进了净房,快速将那东西拿出来,却见是一个小竹桶,她打开从里头抽出了一张字条来,上面却写着,“一切就绪,酒楼开业。”   这纸条上的意思分明就是苏子璃打算在她的酒楼开业当日,趁着她一定出门参加酒楼的开张,比试趁乱偷着弄走她。   顾卿晚一时心跳如鼓,她觉得苏子璃大概是趁着她开酒楼招人的机会,往她的酒楼中安插人了。   酒楼如今已经内外都收拾妥当,最多半个月也就该开张了,顾卿晚抚了抚小腹,心里却有点犹豫起来。   再半个月,她才有孕两个月,出逃以后会怎样,颠沛折腾是一定会的,也不知道现在坐马车什么的会不会有问题,顾卿晚心中略有一些不安。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应该见苏子璃一面,若然能够协商一下,将离开的日子再往后推迟个一个来月,她到时候已坐稳了胎,就算略颠簸一些,想来也没多大事儿了。   咬了咬唇,顾卿晚销毁了纸条,从净房中出来。   一路回到了浮云堂,果然又凑巧碰到了方才那丫鬟拿着空托盘下来,顾卿晚和她错身而过时,文晴显然怕那丫鬟再毛手毛脚冲撞顾卿晚,忙挡在了两人中间,警惕的看着那丫鬟,顾卿晚却趁机冲那丫鬟飞快的动了动嘴。   也不知道那丫鬟看出她的口型了没有,半个时辰后,顾卿晚不小心弄脏了衣裳,起身回雪景院换衣。   进了园子,她便言道有些累,让文晴回去取衣裳,自己却在一处叫陶然亭的暖阁暂时歇脚。   文晴留了两个雪景院的丫鬟跟着顾卿晚,匆匆去了,顾卿晚坐在亭子中,看着不远处的红枫,却指着吩咐两个丫鬟道:“怪好看的,闲着也是闲着,你们两个去剪些,我一会子拿回去插瓶。”   见两个丫鬟迟疑着没动,顾卿晚又笑着道:“没事儿,这暖阁四处透风,窗户都开着,我坐在这里,你们一抬眼就看的到了,我有什么事儿,一叫你们也听得见,不必担心。去吧,一会子你们文晴姐姐就回来了,趁着这会子功夫快挑拣几枝,一会子正好送回去。”   两个丫鬟见四处幽静,也没什么人,便应了一声,一起去了。   顾卿晚轻吁了一口气,进了暖阁,若无其事的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落座,托腮抬眸,正对上挂在梁上苏子璃一双狡黠的眼眸。   ☆、231 有些不舍   骤然瞧见这么一双眼眸,顾卿晚还被吓了一跳,忙往四周看了下,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吊在梁上的苏子璃便闷声笑了起来,道:“还以为卿晚胆大包天呢,今儿怎么倒胆小如鼠起来了。”   顾卿晚翻了个白眼,不敢再往上头乱看,用手略挡了下唇,这才开口道:“废话少说,你是准备好在酒楼开张的时候帮我离开吗?”   苏子璃大抵也怕这里不安全,说不定一会子就要来人,便也没再东拉西扯的逗弄顾卿晚,回道:“没错,酒楼附近是京城最为繁华之处,自酒楼出来附近四通八达,各地人来密集,本公子已往酒楼中安插了人手,保准能不动声色将你偷走。”   顾卿晚闻言抿了下唇,拧着眉道:“酒楼开张那日不行,能不能往后推迟些时日?”   苏子璃大抵没想到顾卿晚会如此,又或者他早有她反悔的想法,总之顾卿晚声落,上头半响没动静,但顾卿晚却能感受到一股极强烈锐利,含着愤怒甚至是冰冷的目光。   她不觉抬头去看,苏子璃却已收拾了神情,唇边轻轻勾起,带着几分嘲弄的味道,眸光微凉,道:“怎么?卿晚如今当上了侧妃,这就满足了?不愿意走了?还是你爱上燕广王了?”   顾卿晚觉得他的口气充满了嘲讽,有些锐利刺人,顾卿晚想,大概他是以为自己玩弄了他,害得他白忙活了一场,现在自己又反悔的原因。   她解释道:“你放心,我的决定并不影响我们的合作,我会如期将宝藏图拿出来的。我并没有说不走,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想要往后略推迟一个月罢了。”   苏子璃却微微眯起了眼眸,道:“一些原因?是什么?”   苏子璃和大秦的关系复杂,大燕和大秦也并不算和睦,苏子璃是什么想法和政治位置,顾卿晚并不清楚,她自然不可能将自己有孕的事儿告诉苏子璃。   故此她只开口道:“这是我的事儿,就不劳烦恪王殿下费心了,恪王殿下只说行不行吧。”   苏子璃却想也不想的接口道:“不行!”   顾卿晚拧起眉来,不满而猜疑的看着苏子璃。   苏子璃却身影一动,从倒挂在梁上变成了盘腿坐在梁上,看着顾卿晚,耸了耸肩,道:“并非本公子特意为难你,或者为了早日拿到藏宝图便推辞。而是确实不行,燕广王的能耐不必本公子说,你应该最清楚。不是准备充分齐全,根本不可能瞒天过海的将你带走,即便是成功了,留下痕迹太多,也容易让他顺藤摸瓜,很快寻到你。本公子为了这个,可是周密的安排布置了这两个月,确保万无一失的。”   他言罢冲顾卿晚挑眉道:“你应该知道,过两日燕广王便该年底巡视封地了,酒楼开张时,他人远在封地,等接到了消息,日夜兼程的回来,本公子早便抹去了所以痕迹。可你现在临时改了计划,本公子先前的安排和布置便要推翻重来,一个月的时间,本公子不敢保证能否不出纰漏,更何况,一个月后,燕广王也许已经从封地回来了。”   苏子璃说的都没有错,顾卿晚紧紧抿着唇,垂落下目光。   机会不容错失,她自有孕便没有害喜过,也许玉莲花蜜的作用确实显著,孩子在腹中是极安稳的。   其实不自己骑马,坐马车的话,在马车上做好减震工作,应该是不至于就颠坏了孩子的吧。   顾卿晚想着,到底点了下头,道:“好吧,一切照计划行事。”   顾卿晚刚要再问两句,谈下细节问题,苏子璃却突然神情一动,抬手压了下。   顾卿晚见他神情紧张,也忙闭了嘴,接着,她果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你们侧妃呢?”   那声音低沉熟悉,分明是秦御的声音,他在问去摘红枫的两个丫鬟。   顾卿晚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暖阁,那边丫鬟已笑着福了福身,回禀道:“侧妃在知然亭歇着呢。”   回话间,秦御的身影已穿过一处挂满青藤的花墙出现在了顾卿晚的视线中,四目相对,顾卿晚神情无任何异常的笑了,微微惊讶的道:“殿下怎么过来了?宴席应该还没结束啊,殿下不用陪着宾客们吗?”   她说着已迈着莲步,款款的走向了秦御。   身后的亭子四面洞开,一览无余,秦御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只是迎了两步,拉住了顾卿晚的手,道:“爷一转眼便寻你不到了,有些不放心。”   顾卿晚便给秦御指了指裙摆上的一点污渍,道:“不小心打翻了菜碟,我出来换衣裳的,走到这里又觉得累,便让文晴回去取了。”   秦御听顾卿晚说累,神情一紧,仔细打量了她两眼,便将人拖进了自己的怀中,道:“既然累了,那便先回雪景院歇息吧,不用再过去浮云堂那边了,你素喜清净,那边太吵了。”   顾卿晚靠在秦御的怀中,柔顺的抬手抱住了他的腰,听着他关切霸道的话语,一时心中也辩不明都有什么情绪,她沉默半响,这才开口道:“那怎么能行,我知道殿下待我好,可王妃将贵女们交给了我,我总不能半道走了啊。”   秦御却担心顾卿晚的身子,道:“爷去和母妃说。”   顾卿晚抱着他,摇头道:“不要,我和心颖她们聊的挺愉快的,殿下就别管了,我的身子我最清楚了,只是有一点点累,这会子已经好多了。”   她言罢,抬眸看向秦御,秦御却拧了拧她的鼻子,眸光颇为宠溺温柔,道:“随你吧,只是若真觉得累了,可莫要强撑。”   这几日顾卿晚帮衬着礼亲王妃办宴席,确实比平时要忙碌劳累一些,她现在又是特殊时期,秦御总怕她出个什么意外。   顾卿晚不是木头,自然能感受到秦御的在意用心和他紧密的关怀呵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人有了身孕,就容易多愁善感,心也会变软。临到走了,顾卿晚竟然总感觉到有些茫然和不舍。   她圈着秦御的腰肢,将脸埋进了他的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有些依恋的动作顿时取悦了秦御,令他轻轻笑了起来,他抱着顾卿晚,轻轻拍抚她的背脊,笑着低头,亲吻她的发顶,道:“卿卿这是怎么来了?”   顾卿晚却将脸颊埋的更深,片刻才道:“只是突然觉得殿下一直以来对我也不算太坏。”   秦御便朗声而笑,轻轻捏她的肩膀,道:“岂止是不坏,爷这辈子就没对任何人这么好过,包括爷自己在内,你个小没良心的,到现在才发现爷对你好啊?”   顾卿晚闻言微楞,倒想起了头一次见面,秦御自己疗伤的情景来。确实,秦御这个人对自己都是极狠的,对她好像确实要好上许多。   不过她明明说他还不算坏,他倒自行理解成赞他很好,这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呢。   那厢,苏子璃还挂在房梁上,看着远处一双拥抱在一起的璧人,眸光变幻,旋即轻哼一声别开了头。   恰文晴取了更换的衣裳来,顾卿晚从秦御怀中退出来,道:“殿下快些回去吧,王爷今日生辰,别让他生气,我去换衣裳也回去了。”   秦御闻言却拉了顾卿晚,道:“你去哪儿换衣裳?去暖阁让丫鬟关了窗便是,还跑什么,不是说累了吗?爷给你守在亭外,没人会打扰的。”   苏子璃还在里头,顾卿晚哪里会进去换衣裳,忙笑着拉了秦御道:“前头两步路便是净房了,我过去换就挺方便,暖阁这边人来人往的,不大好。”   她言罢,招呼着文晴几个便往净房的方向去了,秦御不疑有他,转身也回了浮云堂。   礼亲王的寿宴办的非常成功,宾主尽欢,当日,王府里有座独一无二的浮云堂,还是王府顾侧妃一手所建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见过浮云堂的都对浮云堂的恢弘大气赞不绝口,惊为天人,以至于大家都说顾卿晚比大秦最好的匠师都要出众。   不仅如此,和浮云堂一起传出去的,还有在清河边儿上有座酒楼即将开张的消息。   能去礼亲王府参加寿宴的都是达官显贵,一些品级低点的官员,富商之流,听到这酒楼也是那擅长建造的顾侧妃所建,自然都对酒楼充满了好奇,纷纷吩咐下头人好好盯着,酒楼开张时一定得去见识一番。浮云堂是看不到了,能看看这酒楼,倒也能猜想下浮云堂是何等不凡。   顾卿晚自从有了身孕,虽然没有害喜的状况,可却格外的嗜睡,她翌日午觉醒来,文晴便笑着奉上了一盏燕窝粥,又道:“昨儿院子里的秋荷不当值,回了家,方才她回来了,带了些外头的消息。秋荷说,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说姑娘建的浮云堂,还说到时候姑娘的酒楼开张,说什么都得去见识一番呢。”   这些顾卿晚却都有预料,她也正是因此,才授意陈心颖将酒楼的事儿在寿辰当日透露给贵女们的。   闻言她笑了笑,继续捧着燕窝粥,慢条斯理的吃着,瞧上去却并不很高兴的样子。   文晴笑容微敛,有些担忧,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冲文晴又笑了下,方才道:“有时候期盼许久的事儿,真的来了,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高兴,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酒楼开张当日的火爆已经可以预想,顾卿晚却发现自己有些惆怅。   不过能不惆怅吗?好容易酒楼要开张了,她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和精力在酒楼,但是现在她却要跑了。   酒楼以后日进斗金,真不知道是会便宜了谁。若是她走了,秦御立马就迎娶个女人,那女人用着她的银子,睡着她的男人,那才叫一个销魂到吐血呢。   等等,秦御可不是她的男人!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会因为想到秦御要迎娶旁的女人,就心中憋闷难受的喘息困难的?   顾卿晚激灵灵的打了个颤,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不了自己的银子便宜了旁的女人,才会这样郁结不痛快。   她甩了甩脑袋,心想既然早就决定要离开,那便还是不要再胡思乱想的好,这样拿得起,放不下可不是她的性格,更何况,她就从来没有拿起过。   礼亲王府风光无限,可镇国公府上,却阴霾重重。   自打镇国公夫人不商量就给娄闽宁定了亲事,娄闽宁和镇国公夫人的关系便一直很僵。娄闽宁多次表示,不会迎娶陈二姑娘,镇国公夫人为此和娄闽宁又闹了几次不愉快。   本来因为陈意如在女学比试上输了,使得外头传的很不好听,镇国公夫人便日日都心情不佳,脾气暴躁,结果比试回来娄闽宁还因为顾卿晚受了伤。镇国公夫人前去探伤时,恰好娄闽宁在换药,镇国公夫人见其十个指头竟然都被琴弦弄的血肉模糊的,顿时便发了火,说了很多不好的话。   无外乎,顾卿晚已经成了秦御的侧妃,还狐媚着娄闽宁鬼迷心窍一样,之类的话。   当即娄闽宁便也不客气,言道镇国公夫人给自己挑的未婚妻倒是好,可既然那么好,怎么就比试还输给了顾卿晚。   旁人这样说,镇国公夫人已经够没脸面,够心塞了,如今自己儿子竟然也这样说,镇国公夫人的心简直被扎成了筛子,血淋淋的,还四处透风,所谓的透心凉就是如此。   没等镇国公夫人缓过神来,娄闽宁就又向镇国公夫人提出了退亲的事儿。母子二人发生了迄今为止最激烈的一次争执,镇国公夫人最后是被丫鬟们搀扶着离开的,回去便病倒了,当日便请了太医。   可即便是这样,娄闽宁和镇国公夫人的关系也没能得到缓和。其实参加礼亲王寿宴时,镇国公夫人还病着,她是强撑着去的礼亲王府。   只因如今那些笑话镇国公府的人那么多,镇国公夫人觉得自己若是不出现在礼亲王府的寿宴上,只会更让人嗤笑,觉得她是没脸见人了,或者是在避顾卿晚的锋芒。   可是谁知道,镇国公夫人去了一趟礼亲王府,回来后便更加受刺激,尤其是当众夫人们一起看到恢弘壮观的浮云堂,又知道浮云堂时出自顾卿晚之手时,大家嘲弄的看向镇国公夫人的眼神。   镇国公夫人简直一回想就要喘不过气来,毫无疑问,她回到了国公府后,病情更加重了。   镇国公夫人躺在病床上,越想越是不甘心,她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任凭顾卿晚风光,国公府成笑话。她觉得就算她对陈意如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满意,但是这门亲事说什么都不能退。   其一,娄闽宁已经退过一次亲了,再退,下次大概说的姑娘还不如陈意如。   另一个,现在娄闽宁和陈意如退亲了,还不正应验了外头的那些嘲笑?   所以,她就应该尽快安排娄闽宁和陈意如的婚事,这样才能告诉外头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是鱼目当珍珠了,陈意如和娄闽宁成亲,就能狠狠的打那些看镇国公府笑话的人们一耳光。   有了这个决定,镇国公夫人没和娄闽宁商量就派人到陈府去商量婚事了。   而娄闽宁一回府成墨便禀报了此事,娄闽宁神情不变,只是转了脚步,往镇国公夫人的院子走去。   丫鬟们战战兢兢的守在院中,见娄闽宁来了,顿时便面露喜色,忙忙大声禀报,道:“世子爷来看夫人了,世子爷来看夫人了!”   有丫鬟忙忙挑起了门帘,娄闽宁大步而入。   镇国公夫人还一脸病态的靠在罗汉床上,听闻动静,没起身,反而让丫鬟扶着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眸。   娄闽宁大步飒爽的进了内室,站定在罗汉床三步远的地方,目光微凉的看着镇国公夫人。他并不想做不孝的人,但他也不想做愚孝的人,他觉得母亲已经将他的孝心一点点的磨光。   他神情间掠过一丝疲倦,冲闭着眼眸,睫毛颤抖的镇国公夫人道:“母亲,我知道您醒着,我来只是想告诉母亲一声,既然母亲没打算给我退亲,那么我只好用自己的办法来退掉这门亲事了,若然我的方法让母亲颜面上受了损,或者让国公府遭受笑话,那也不能怪儿子了。”   他言罢,转身就走。躺着的镇国公夫人顿时便躺不住了,猛然坐起身来,撑着一阵阵头晕眼花的额,道:“你给我站住!”   “夫人!”   镇国公夫人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差点一头栽倒,丫鬟们忙惊呼着搀扶。   娄闽宁到底站定,回过头来,镇国公夫人稳了稳,这才道:“陈二姑娘到底有什么不好的,难道就因为她没那狐媚子生的好看,就因为她比试输给了那狐媚子,你就非要和她退亲,毁了人家姑娘的一生不成?”   娄闽宁闻言却目光愈冷,又有些不耐烦,道:“母亲,当初您做主退了我和她的亲事时,为什么就没想过这样也会毁了她的一生?更何况是在那种情况下,母亲怎么就忍心去做那雪上加霜,落井下石的事儿?”   娄闽宁的质问,令镇国公夫人呼吸急促,脸色发白,尖利着声音道:“她都已经是罪臣之女了,母亲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迎娶回来,遭受所有人的嗤笑吗?”   娄闽宁却自嘲的挑起了唇角,道:“可是如今儿子却好像也没能免了遭人嗤笑的命,母亲说,这是不是报应?”   镇国公夫人险些又被气得背过气去,娄闽宁却揉了揉额角,道:“母亲,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不愿迎娶陈二姑娘,并非因为她比不上晚晚漂亮,更不是因为她比试输给了晚晚,而是因为她心思不正,品格低劣,这样的女人,并不适合做我镇国公府未来的主母。我想,我的意思,母亲应该是明白的。”   镇国公夫人沉怒道:“我明白什么?我不明白!人家陈二姑娘端庄贤淑,人人称赞,怎么就品格低劣,心思不正了!?”   娄闽宁却冷笑起来,道:“母亲,一个对旁人的未婚夫起觊觎之心,并且还付诸行动的女人,她能多端庄贤淑?”   他言罢,再不多看镇国公夫人一眼,转身便走了。   娄闽宁查的很清楚,在他没退亲之前,镇国公夫人便中意陈意如,并且向陈意如表达过想让她当儿媳的意思,然而陈意如在明知他和顾卿晚有婚约的前提下,还是有意讨好镇国公夫人,这等品行,实在令人不齿,娄闽宁是不可能让自己迎娶这样一个女人回来的。   ☆、233 难以平静的顾卿晚   娄闽宁头也不回的走了,兀自留下一屋子噤若寒蝉的丫鬟们。   镇国公夫人死死盯着垂落下去,还在不停摇晃的青松福寿织锦门帘,双眼圆瞪,气的浑身发抖。接着她便直直的往后仰倒,竟是被气的直接晕厥了过去。   “夫人!”   丫鬟们惊呼出声,又是掐人中,又是拿急救丸的,好容易才将晕死过去的镇国公夫人给弄醒。   镇国公夫人睁开眼眸便先落下了眼泪,她双眼无神的看着扶着她的张嬷嬷,苦笑着道:“嬷嬷,你说养儿到底有什么用?难道就是为了现在他为个女人就和你对着干,恨不能将你气死了去吗!?这个逆子,他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为着一个狐媚子,连母亲都不要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番苦心!”   张嬷嬷见镇国公夫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却禁不住心中唏嘘,其实在她看来,娄闽宁已经算是很有孝心的了。夫人明明知道顾卿晚在世子心目中的分量,偏偏要一意孤行的退亲,这才将母子关系一步步弄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若是夫人能够退一步,让顾卿晚进了门,世子定然会心存感激,不仅如此,那顾卿晚定然也会感念于心,现在出尽风头的只会是镇国公府,哪里还有礼亲王府什么事儿?旁人也不会取笑镇国公夫人有眼无珠,更不会说镇国公府退亲的举动凉薄无情。   镇国公府如今的权势,根本就用不着靠姻亲关系,才能稳固地位,娄闽宁迎娶高门之女,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娶了家室败落的顾卿晚,其实也受不了多大影响。   不过,镇国公夫人对顾卿晚的心结有多深,张嬷嬷做为心腹是非常清楚的,她从前也为顾卿晚说过两回话,结果却差点失了宠,如今却是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她扶着镇国公夫人起身,道:“夫人千万不要这样想,世子爷只是一时半会的还没想开罢了,毕竟世子爷和顾姑娘那也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情分,世子爷是重情长情之人,这才一时放不下顾姑娘,不过夫人想,世子爷对外人都能这样,对生养他的夫人,又怎么可能存心忤逆呢,世子爷和夫人争执,心里定然也是难受的。依奴婢看,夫人还是莫要逆着世子爷了,他既然不喜欢陈二姑娘,夫人便给他退了亲事吧,这样世子爷和夫人的关系定然就缓和了,夫人再多多劝说解释,关心着,世子爷慢慢也就能明白夫人,回心转意了,等到了那时候,夫人再挑选个合乎世子爷心意的女子定亲,岂不是完事都顺了。”   镇国公夫人闻言却神情不快,道:“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给他定的亲事,哪有他说话的份儿,若然再退了陈二姑娘,外头人怎么看镇国公府,怎么笑话我?这都没什么,嬷嬷怎么敢说,退了亲事,宁哥儿他就会回心转意?我看,等退了亲事,再想给他定门亲事只怕就难了,他年纪也不小了,亲事一直拖着算怎么回事!不行,必须尽快让他和陈二姑娘成亲!等成了亲,小两口一入洞房,陈二姑娘再贴心小意的哄着,才能尽快让他回心转意。”   镇国公夫人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张嬷嬷素来知道镇国公夫人是个刚愎自用,听不进人言的,心中一叹,便也不再多言。   镇国公夫人却吩咐道:“不行,给我准备马车,我不能这么等着了,我得进宫去寻太后商议一番,备车!现在就备车!”   镇国公夫人到了皇宫,便急不可待的冲太后表达了对娄闵宁的失望和对顾卿晚的厌恨。   太后穿着一身大红色织锦凤凰于飞宫装,屏退了宫人,递给母亲一块绢帕,安慰她道:“母亲切莫如此伤心,为个贱人不值当。阿宁的性子母亲又不是不知道,从小便有主见且重情意。母亲瞒着他,先斩后奏的退了亲,他心中不快,因而心生怨愤也是难免的,若是那顾卿晚不再出现也就罢了,时日长了自然就会忘却。可偏那顾卿晚成了秦御的女人,且还愈发比往日光鲜亮丽了,她这样不时在阿宁的眼皮子底下晃荡,男人都是越得不到,越惦记,越难忘,阿宁一时间放不下她,还因她和母亲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镇国公夫人闻言用帕子试了试眼泪,这才道:“那你说他一直这么拧着可如何是好?”   太后见母亲不再落泪,示意她稍安勿躁,叫了宫女端了热水等物进来,给太后清理了一番,这才又屏退宫人,道:“阿宁既然已经说了,母亲不退亲,他便自己出手,母亲还是遂了他的心思,就给他退了亲吧。”   镇国公夫人神情激动,道:“这怎么能行!”   太后是知道镇国公夫人的,因娄闵宁是她中年得子,从小便格外宠爱看重,也因此母亲总想控制住阿宁这个弟弟,总怕阿宁有了媳妇忘了娘,对阿宁对亲事便表现的格外霸道。   顾卿晚一来是老镇国公夫人做主选的,再来又格外得阿宁的心,这两条都触犯了母亲的禁忌,自然是一时半刻都容忍不了。   偏娄闵宁并不是个没主见,能任人摆布的性子,打小便有自己的心思,瞧着温和,其实性子执拗霸道,强势内敛。   一个非要控制,一个不受控制,母子感情可不就越来越糟糕?   太后看的明白,但却无法阻止镇国公夫人,一来从前镇国公夫人生不出儿子来,在国公府没少受罪,和她这个女儿也是相依为命,很是艰难,受了不少罪,如今她做了太后,总想让母亲过的舒心些。   再来,顾家覆灭并不是简单的事儿,其中牵扯良多,顾卿晚确实不再适合做娄闵宁的妻子。   此刻看着固执的母亲,太后叹息一声道:“母亲,这是以退为进,不这么做,依着阿宁,他能有几百上千种法子退掉亲事,与其他乱来,还不如母亲遂了他的意,左右都是退亲,还能修补些许母子关系。母亲知道的,我们拦不住他,就算母亲将他拴在家里,也关不住他不是?何况,那个陈二姑娘如今看来,也确实配不上阿宁。当初哀家便觉得母亲给阿宁的亲事定的太仓促了些,陈二姑娘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如今退了也罢,虽然与阿宁的名声不好,但是凭借咱们镇国公府,母亲难道害怕阿宁说不来媳妇?”   镇国公夫人虽然不甘心,但太后的话确实有道理,她知道凭借娄闵宁的能耐,退亲并不是什么难事,从前他没那么做,是对她这个母亲还存着些敬意,可如今他明显动了怒,不愿再迁就她这个母亲了。   也许再不退让一二,她当真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镇国公夫人虽然听不进旁人的话,但作为太后的女儿的话她还是能听进去一二的,咬了咬牙,她道:“好,退亲,母亲这回都听你的。”   她言罢,到底是意难平,脸色阴沉的道:“那个贱人,都已经成了王府妾室了,却还是这样抓着你弟弟不放,母亲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难道就由着她这么风光?!”   太后这次也被顾卿晚给气得够呛,本来是为了羞辱顾卿晚才让她参加女学比试的,结果最后被羞辱的那个人却成了她自己,堂堂太后和皇帝,都在女学比试上被一个小小的顾卿晚给打了脸。   回到宫中,皇帝也很恼火,不想将那什么树脂画摆在御书房,可是却又无法处理那树脂画,若是那树脂画碎了摔了的,感觉上还特别不吉利。   最后没奈何,只得摆放在了御书房中,可皇帝不舒坦,便有些怪她行事没分寸,没事儿做什么给顾卿晚出头的机会?   这也就罢了,那些贵妇人和贵女们也都颇有些非议,因为听了顾卿晚的解释,她们觉得自己这个太后,安排顾卿晚和贵女们比试并不恰当。   都是废物,自己比输了,倒怪到了她的头上。   太后自然也想寻个机会好好收拾一番顾卿晚,并不想她如此的风光舒坦。   抿了抿唇,太后开口道:“母亲放心,哀家会让她知道尊卑高低的。”   太后言罢,又劝慰了太后几句,这才让人送了镇国公夫人离开。   她略沉思了一会,便吩咐李公公道:“礼亲王府寿辰,那浮云堂不是出尽了风头吗?传话给高军义,让他联络些大臣,弹劾浮云堂不和规制,礼亲王府有不臣之心,另外,让他们继续弹劾礼亲王治家不严,家风败坏,燕广王宠妾灭妻,让个妾室兴风作浪,实在不成体统。”   李公公闻言恭身应了,忙忙退出去落实太后的吩咐。   太后见他出去,便又问旁边站着的赵嬷嬷,道:“云瑶郡主退亲后,可有什么动静?”   赵嬷嬷摇头,却道:“郡主自从退亲,便一直深居简出在郡王府中养伤手,不过最近京城倒是有不少声音替郡主说话,应该是郡主自己安排带动的,前两日又传出丰州水患,郡主曾秘密捐献一千两银子救治灾民的消息,替郡主说话的声音便更大了一些。”   太后闻言倒笑了,弹了弹手指甲,道:“她倒也算有两分能耐了,知道名声败坏了,该怎么扭转过来。”   太后言罢,想了想,又吩咐道:“明儿你去镇海王府瞧瞧她,和她说几句话。”   赵嬷嬷附耳,太后吩咐了几句,赵嬷嬷连连点头。   翌日早朝上,一众御史突然弹劾礼亲王府,来势汹汹,说礼亲王府的浮云堂,严重超出了亲王的规制,建造的奢侈豪华,简直将皇宫都给比了下去,不尊圣上,有犯上之嫌,分明是有不臣之心。   又说礼亲王府纵容一个侧妃妾室,出尽风头,上蹿下跳的,实在是不成体统,燕广王宠此妾室,竟然为其置办产业,还拖着京城的贵公子们,非要其入伙宠妾的酒楼生意,此等宠妾之事,简直闻所未闻,影响甚坏。   众臣子联名弹劾,让秦英帝严查此事,一定要给礼亲王府一个教训。   亲英帝对这些奏折不置可否,留中不发,还在朝堂上为礼亲王辩解了两句,提起大燕国使团将要进京的事儿,暂时揭过了此事。   礼亲王府,秦御今日并没有去上早朝,他已然在收拾行装,准备这几日便动身前往封地。   正在书房里核对封地送过来的一些公文数据,宋宁便一脸无奈的走了进来,将早朝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道:“您又被弹劾宠妾灭妻了,御史们说,您今日纵容着顾侧妃建造出超出王府规制的殿宇来,来日便能纵容着顾侧妃做下犯上谋逆之事,若是爷再不承认错误,约束顾侧妃,他们便要请皇上介入,严惩蛊惑爷的顾侧妃。”   这弹劾,明显将矛头直指顾卿晚,所谓严惩顾卿晚,不外乎将其幽禁处死之类,秦御俊美的面容上顿时暴戾之色忽卷而过,一双异色眼眸满是锋利之色,道:“混账,本王没妻,何来灭妻!哪个弹劾的?这等狗屁不通的昏官,也配位列朝班?就该灭他九族!”   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宋宁缩了缩肩膀,觉得这样真不是个事儿,依着自家主子如今对顾侧妃的态度,以后被弹劾宠妾灭妻简直要成为家常便饭啊。   更何况,如今顾侧妃还有孕了,再没几个月显怀了,到时候想瞒都瞒不住,这会子还能说没有妻,算不上宠妾灭妻。可等顾侧妃孩子都有了,那就是宠妾灭妻的铁证,再说什么没有妻的话,就是自欺欺人,根本就站不住脚了啊。   宋宁又是无奈又是担忧,秦御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冷哼了一声,道:“既然这帮子御史如此清闲,专门盯着爷的内宅之事,那爷便好好跟他们玩玩好了。去查查,这次带头的是哪几个,爷不让他们家破人亡,都对不住爷的名声。”   宋宁知道秦御这是想杀鸡儆猴,一锤子将这些御史们给打怕了,镇压住了,往后顾卿晚被爆出有孕来,才能让那些御史们闭嘴,才能更好的保护顾卿晚。   宋宁不敢怠慢,沉声应了,准备亲自盯着,不让人将带头的御史祖宗八代都查一个遍儿,就没脸回来找秦御交差。   宋宁退下,秦御却有些莫名心浮气躁起来,没了心情继续处理书案上的文书,他豁然起身,大步煞爽的往内宅而去。   秦御回到雪景院时,顾卿晚正无聊的找了几个丫鬟在屋里打马吊,没办法,自从有了身孕,文晴就看着她,各种限制,顾卿晚不听,这丫头便苦口婆心的劝,简直像是唐僧附体,顾卿晚是真怕了。   丫鬟们见秦御回来,面露拘谨紧张,纷纷站了起来,不等秦御吩咐,便恭身行礼,退了个干净。   顾卿晚也站起身来,道:“殿下怎这会子就回来了?”   她言罢往外头瞧了眼天色,面露疑惑,年关临近,秦御变得忙碌了起来,这些时日都是天色黑了才回来,一白天很少见他。今日这大上午的就回来了,实在是奇怪。   秦御却上前揽住了顾卿晚,仔细打量了她两下,笑着道:“爷怎么觉着有些时日没好好在阳光下瞧你了呢,乍然一看,好像圆润了一些。”   顾卿晚,“……”   她确实是胖了,自打有了孩子,又没有害喜之症,她便总是觉得饿,吃的比平日多不少,偏偏从前还有脑力劳动,现在连这个也被剥夺了,没半月功夫,顾卿晚便觉得脸颊上多了一些肉,脸都大了点。   是个女人就不爱听男人说自己胖了,顾卿晚冲秦御瞪了瞪眼,道:“殿下这是嫌弃了?”   秦御却笑起来,抵着顾卿晚的额头,道:“爷是觉得卿卿现在像一颗水灵灵,满是汁的蜜桃,哪儿都招人口水,真想咬遍你全身。偏又不能咬,实在是令爷无限烦恼啊。”   秦御这话倒不是哄骗顾卿晚的,她本就生的纤细,如今多了一点肉,整个人却显得更加饱满丰盈,那点肉感,特别的撩人,抱着比从前更让人心猿意马,摸着也更加滑腻水灵,好像一掐就能出水一般。   顾卿晚被秦御几句话哄的有了笑意,却也被他喷抚在脸颊上的气息,弄的呼吸微乱,她能感觉到空气中有暧昧的因子躁动的流窜着,秦御的眼神和呼吸都有点不大对劲起来。   她抬手推了下他,忙道:“少哄我了,殿下不是准备离府,前往封地了吗?都收拾妥当了?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秦御顺势松开了顾卿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身体里的蠢蠢欲动,他才拉着顾卿晚在罗汉床上坐下,道:“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爷准备推迟几日再去。”   昨日秦御便说了去封地的事儿,先前他还想着带顾卿晚一起去的,可如今顾卿晚有了身孕,说什么都不行了,故此,秦御将自己的行程安排在了两日后。   他是想着,左右都得去,那便早去早回,免得顾卿晚这边月份大了,隐瞒不住,他彼时若然人在外头,难保不出事儿。   而顾卿晚原本以为最后和秦御相处两日,便算离别了,昨夜还因他的话,辗转反侧了片刻。此刻听闻他推迟了行程,她略怔了下,竟发现自己不自觉的轻轻牵起了唇角来。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顾卿晚发现自己的好心情后,突然又打了个激灵,她想,秦御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洞察了她的行动,这才推迟了行程的吧,这样想着,她哪里还笑的出来,手心都冒出了汗来。   秦御并没发现顾卿晚的异样,他自然不会和顾卿晚提起前朝的那些糟心事儿,便揉弄着顾卿晚的手,道:“有两只苍蝇,非要来招爷的眼,爷准备收拾了他们然后再离京。不然,爷怕自己走了,苍蝇会来扰了卿卿的清宁。”   顾卿晚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脸色都有些白了。   她想,难道秦御真的已经发现了?   她盯视着秦御,浑身微微发凉,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担忧。秦御终于发现顾卿晚不对劲了,他面色微变,忙拥住了顾卿晚,紧张道:“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这么不好,都出冷汗了,哪里不舒服?肚子疼吗?来人,去请章太医!”   秦御说着,慌忙将顾卿晚抱了起来,轻轻放在罗汉床上,又扬声喊人。   顾卿晚看着他紧张焦急的模样,忽而便明白过来,知道自己是想多了。若然秦御真知道了什么,万万不会是这种反应,他应该早就料到他的话会吓到她才对,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呢。   她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重重的倒在了罗汉床上,心中充满了酸涩。她想自己真的是该离开了,这样防备欺瞒,身不由己的日子,她不知道为何,突然一刻都受不了。   ☆、233 弹劾风波   顾卿晚的脸色渐渐和缓了下来,她抓住秦御的手,缓缓睁开眼眸冲他笑着摇头,道:“我没什么事儿,别唤太医了,再惊动了王妃便不好了。”   秦御见她的脸色确实红润了一些,俊美面容上的惊慌之色这才收敛,却没依着顾卿晚,坚持道:“还是让章太医来看看的好,爷就说让你莫要累着,父王寿宴的事儿,下头有那么多管事奴婢,哪儿就少你一个帮着母妃操持!你瞧瞧,一准是前两日给累着了。”   他言罢,又亲自去给顾卿晚倒水,扶她起来饮水。又吩咐丫鬟们捧来热水,用温热的帕子给顾卿晚擦拭额头和掌心。   他的动作格外温柔仔细,神情专注认真,秦御其实并不是个有耐心和细心的人,可是如今他却能为她做到这一步,顾卿晚看着忙东忙西的秦御,突然便轻牵唇角笑了下来。   她从前是怨愤于秦御的,因为他禁锢她,剥夺她的自由,还给她带来了许多的伤害。可是如今,她却有些释怀了,因为此刻看着秦御,回想着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发现自己所能体会到不是只有不堪回首的强迫和无奈,还有些温暖和愉快的事情。   不管怎样,都是秦御陪伴着她走过了最茫然孤立的时日,他也给过她不少安慰和支持,用他的方法守护和照顾过她。   人是理性的,但也是感性的,再理性的人也都会有感性的时候。   顾卿晚觉得有时候人是不能太计较的,紧抓着别人的错处不放,其实有时候却是在惩罚自己,也是放不过自己。她的腹中已经有了秦御的孩子,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是上天赐给她的宝贝,若然她的心中怨恨着孩子的父亲,又如何能够给孩子最纯粹完整的母爱?   所以,顾卿晚想她是可以不带着怨恨离开王府了,她也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从此轻装上阵,和秦御相忘于江湖。她如今只想抛开礼亲王府的一切,甩脱无法接受的身份,带着她的孩子在海阔天空的外头重新开始。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突然便觉得拨云见日了般,眼前都跟着亮堂了不少,这些时日因为马上要离开而涌动在心头的种种复杂情绪也像是被疏通了的洪水一般,一泄如注,不再困扰着她。   秦御给顾卿晚擦拭了手心,抬眸瞧见的便是她的笑容。那笑容说不出的清透明净,灿烂多姿,就好似一朵饱受了风雨洗礼,在雨后彩虹下恣意抖落满花苞的雨珠,陡然盛放的玫瑰,一瞬间散发出惊心的美来。   秦御怔了下,旋即又觉得这样的顾卿晚飘渺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在眼前一般,他猛然丢下手中帕子,想也没想便抓住顾卿晚的手臂将她狠狠带进怀中,紧紧拥抱。   秦御好像很重视她腹中的孩子,这些时日对她动作都温柔了不知多少,好像她是易碎品一般。平日里那么热衷床弟之事的人,现在竟然宁肯半夜爬起来去练剑都不碰她。   他此刻突然动作这样重的拥住她,倒令顾卿晚愣住了,秦御越拥越紧,顾卿晚有些胸闷气短,忙推了推他,他才恍然醒来,松开了紧紧箍着她身体的手臂,却并没立马放开她,依旧拥着她,低头垂眸凝望着她,道:“卿卿方才在想什么?”   秦御的眸光带着分明的探究之色,顾卿晚却又扬唇笑了起来,眨了眨眼,道:“我在想遇到殿下并不算一场糟糕的事儿,不然我现在一定不会有这个小宝宝。”   她说着,抚了抚平坦的小腹。秦御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卿卿这两日是怎么了,总给爷灌迷魂汤,说着些甜言蜜语的。”   顾卿晚扬起眉来,却一脸无辜,“有吗?这样不好吗?”   秦御脸上笑意微敛,深深凝视着顾卿晚,旋即却轻叹了一声,道:“好是好,可是卿卿这样,爷可当真是迈不开步,愈发不想去什么封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秦御本来这两日便该成行了,却又发生了弹劾的事儿,又因为顾卿晚的缘故,他是真不想离开京城。他如今也算是彻底明白了何为美人乡英雄冢了。   顾卿晚闻言却扬起唇瓣来,略抬起身子来,主动吻上了秦御的唇。   她要离开了,在不多的几日相处中,她想要随心所欲,什么都不要想,只凭心而为。在王府的日子,她不想往后回想起来,在王府的日子总是压抑的。   秦御被顾卿晚吻住,浑身微僵,一动都不敢动,也说不清是怕惊到了难得主动的她,还是怕自己一动便耐不住浑身憋了多日的燥火。   他不动倒是便宜了顾卿晚,她抬起身子,藕臂揽上秦御的脖颈,探出香舌来俏皮又细致的用舌尖勾画秦御的薄唇,察觉到秦御呼吸微重,便又将香舌往他口中挤,她没费什么力气便攻占了领地,将自己清甜的气息一点点的涂抹在秦御的唇齿间。   她吻的这么投入,偏秦御竟像是入定了一般,竟然也没个反应,于是,顾卿晚恼了,寻到秦御的舌吸允了一下,接着便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像是点燃干柴的火苗,又像是仙女的解冻仙棒,秦御闷哼了一声后,接着便猛然将顾卿晚拥进了怀中,一只大掌压迫着她纤细的背脊,一只手扣着她的发髻,开始狂热的回应。   两人很快便倒在了罗汉床上,交叠在一起。   外头文晴听到些许动静,往窗口瞧了眼,顿时骇了一跳,脸色轰的一红,忙忙招呼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了个干净。   镇海王府中,张嬷嬷应太后之命前来探望云瑶郡主。   屋中,云瑶郡主依旧包裹着双手靠在床上,令丫鬟搬了一张圈椅,请了张嬷嬷坐下。   张嬷嬷神情怜惜关切,道:“郡主可是清减了不少啊。”   张嬷嬷这话倒不是客套话,云瑶郡主这些时日却是瘦了不少,就只显出了一双大眼睛来,眉宇间因近来的不得志,多多少少透出些许郁气来,映着那消瘦的面庞,人虽瞧着楚楚可怜,可却总让人觉得有点阴沉不讨喜。   云瑶郡主笑了笑,道:“嬷嬷不是外人,我也不在嬷嬷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我这双手说不得以后就废了,每日里茶饭不思的,岂止是清减了,离瘦脱形也不差多远了。”   她言罢,眼眶便是一红。云瑶郡主很明白,张嬷嬷代表的是太后,在太后面前,她示弱没有坏处。   张嬷嬷见她落泪,连忙抽出帕子递过去,叹息道:“郡主这次确实是受了大罪了,太后听闻郡主受伤的事儿,也是担忧不已,本是要早些派奴婢来探望郡主的,奈何太后自静云女学回去后,这身子也不大爽利,一时间倒也顾不着郡主这边。”   云瑶郡主闻言眸光顿时一闪,关切道:“可是太后为着女学比试的事儿在生气?太后如今可是已经好了?”   张嬷嬷叹了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云瑶郡主忙忙便遣退了一众丫鬟,道:“我是太后的义女,蒙太后厚爱,却一直不能回报一二,如今太后病了,嬷嬷说什么也不能瞒着我,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我虽然人微言卑,但也愿意尽我所能为太后分忧。”   张嬷嬷便凑近了云瑶郡主,道:“唉,还不是因为礼亲王府那位顾侧妃,太后为礼亲王府着想,怕那顾侧妃成了乱家根源,这才想着借女学比试一事将请封侧妃一事儿搪塞过去,谁成想,结果竟然……唉,偏礼亲王府也是个不识好歹的,竟然还不明白太后娘娘的一番苦心。”   张嬷嬷言罢,眸光微敛盯视着云瑶郡主,果然就见云瑶郡主面上闪过些许的不忿和算计。   云瑶郡主抿了抿唇,心跳微快,道:“太后着实一片苦心。依我看,礼亲王府确实有些不像话了,竟然由着一个妾室上蹿下跳的,太后为此担心,也不是个办法。我倒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她言罢,张嬷嬷便笑了起来,索性从圈椅上站起身来,坐到了床边,道:“郡主也知道,奴婢们都是愚笨的,也不能给太后分忧,郡主却是难得的伶俐人,有话但请直说。”   云瑶郡主便目光诚挚的道:“礼亲王府宠妾,在我看来,还是因为燕广王没正妃的原因,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成大王,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的年纪着实不算小了。礼亲王世子便也算了,左右没闹的太出格,可燕广王这样宠妾下去却不好不约束着些。太后作为皇婶母,正该多多操心下燕广王的亲事。这王府中有了正经的郡王妃,自然也就没人稀罕那侧妃了,嬷嬷觉得呢?”   张嬷嬷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拍了下腿,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要不老奴怎么说郡主是难得的伶俐人,明白人呢。”   云瑶郡主面露谦逊之色,忙谦让了几句。   张嬷嬷却又问道:“太后终年在宫里头也不大清楚各府贵女的心性,郡主可有合适的人选?”   云瑶郡主面上微红,含羞低头,道:“嬷嬷,这种事儿怎么能问我呢,我可不知道。”   张嬷嬷扬声而笑,道:“奴婢瞧着郡主就正好,如今退了亲,可不就正应了礼亲王府这门亲事?”   这也是张嬷嬷今日前来的目的,云瑶郡主的手伤了,不定怎么恨那顾卿晚呢,云瑶郡主的心性和心机,太后是清楚的,而云瑶郡主的那些小心思,也是瞒不过太后的。   故此太后的意思是,将云瑶郡主嫁到礼亲王府去,将来只等看好戏便是,那顾卿晚着实可恶,太后直接对付她没得掉身份,云瑶郡主是太后的义女,倒是一把现成的好刀。   云瑶郡主听了张嬷嬷的话却顿时羞红了脸,眸若春波的嗔了张嬷嬷一眼,垂着头泫然欲泣的道:“嬷嬷便莫要取笑我了,我的出身到底……更何况,我还刚刚被退了亲,这双手也伤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好。这样的我,如何还能配得上燕广王。”   张嬷嬷却摆手,道:“哎哟,我的好郡主啊。你可千万莫说这样的话,郡主是打小养做嫡女,记在镇海王妃名下,镇海王妃抱养长大的,这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啊,这没什么好说的。至于退亲,那更不是郡主的问题,京城谁不知道是谢家的家风不好,谢大公子对不住郡主,郡主却是个刚烈的,为了不让镇海王府蒙羞,还差点就自戕,实在是作孽啊。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太皇太后当年还退过亲呢,郡主这真不算什么。至于郡主的手嘛……”   张嬷嬷说着意有所指的笑了笑,才道:“自然是谁将郡主弄成这样的,就该谁来负责,郡主觉得呢?”   云瑶郡主眸光狠狠一闪,接着便咬唇道:“嬷嬷说的是呢,嬷嬷且回去告诉太后,让太后放宽心,云瑶就是肝脑涂地也要为太后分忧的。”   张嬷嬷笑起来,拍了拍云瑶郡主的手腕,她站起身来,道:“如此奴婢便不打搅郡主休息了,奴婢回宫复命去了。”云瑶郡主忙使人送张嬷嬷,待张嬷嬷走后,云瑶郡主沉思了片刻,便让丫鬟去请镇海王过来。   虽然皇帝没有回应那些弹劾礼亲王府的朝臣,但是此事却没有被压下去,反倒是愈演愈烈了起来,翌日早朝更多的朝臣投入到了弹劾的大军中。   这日秦御也上了朝,秦英帝面对如雪花一样多的弹劾奏章,像是兜不住没法再包庇了一样,面露无奈,冲秦御扬了扬奏章,道:“燕广王,你有何话要说?上次你便被弹劾宠妾灭妻,朕有意回护只杖责了你几大板子,看来是朕之错,应该严惩,实在不该纵容你如此不守规矩啊。”   秦御差点没被秦英帝惺惺作态的模样给恶心吐,他面不改色的从朝服的袖囊中也抽出了两份奏章来,迈步出列,道:“既然大家都这么热衷于弹劾人,微臣今日便也凑个热闹,皇上,微臣要弹劾御史台高大人,郭大人。”   他言罢,将手中的奏章双手捧起。秦英帝蹙了蹙眉,这才吩咐站在旁边的王公公便下了御阶接过了奏章。   秦英帝翻开奏章看,秦御扬声道:“微臣弹劾御史台侍御史高军义,曾在两年前,授受同僚御史中丞郭更一万两银子的贿赂,是日便按照郭更的意思,纠结了六位官员共同弹劾彼时的礼部左侍郎周大人,致使周大人被下狱革职。而新上任的礼部左侍郎却在半年后成了御史中丞郭更的姻亲。皇上,监察御史掌管着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至关重要,他们互相勾结,利用职务之便,行谋私之事,构陷朝臣,替自己人谋取官职,此等行为简直令人发指,可比什么宠妾灭妻更纵容不得吧?”   秦御的话顿时便令满朝哗然,从来,御史之权既重,相对的,御史处事若有差失,惩办也极严厉。就秦御所言这些,若然被证实是真的,那这高军义和郭更算全完了,抄家流放那是妥妥的。   而今次带头弹劾秦御的,便有这两人。   秦英帝脸色难看,捏着秦御呈上的奏章的手都禁不住有些微微发抖,目光阴沉的盯向了那这会子扯后腿的高军义和郭更,果然就见两人此刻面无人色。   秦御挑唇一笑,道:“微臣是有人证的,此人证乃是高军义养在邹平镇的外室冯氏,冯氏如今就在宫外等候传召,且当初郭更贿赂高军义的脏银还剩下一半,就藏在这冯氏的私宅中,皇上尽可传唤冯氏上殿问话。”   这简直就是人证物证齐全啊,秦英帝差点没被高,郭两位大人给蠢哭了。   做为御史,竟然留下这么大的把柄给人抓,还跑来弹劾别人宠妾灭妻呢,结果呢,自己的外室都让人翻出来了,还藏了那么多的藏银在外室那里,这才是妥妥的宠妾灭妻呢!   秦英帝怒目瞪着高军义,还抱着这都是秦御诬蔑的美好愿望,然而高军义却已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秦英帝气恨的将手中奏章掷了下去,怒声道:“将这两个东西拔了朝服,拉出去!给朕拉出去!”   高军义和郭更被拖了下去,一时间朝堂上竟再无人敢多言,他们都是被高,郭两人带着弹劾礼亲王府的,如今高,郭二人都完了,自然是怕了。   礼亲王却在此时扬声而笑,道:“啧啧,看来这宠妾灭妻的大有人在啊,我儿可还没妻呢,那高军义可是成亲了的吧?哎哟,这世上就没不透风的墙,别以为将外室藏在十万八千里远的村镇上就能万无一失,莫说是藏的远就是上数三代,哪个祖宗宠妾灭妻,那也是一翻一个准,跑不了。”   礼亲王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你们弹劾前,最好保证祖上三代都没宠妾灭妻之类的事儿,不然便莫怪礼亲王府以牙还牙了。   ☆、235 离京   秦御和礼亲王的态度太强硬了,又有高,郭二位大人被杀鸡儆猴在先,朝堂上顿时气氛更加僵硬了。   上头的秦英帝有些沉怒的冷着一张脸,想发火,奈何秦御抓住高,郭两位大人的把柄,还有铁证,容不得他偏袒,可不发火,他这个皇帝也当的太是窝囊了。   秦英帝觉得自己就要被气死,成为史上最悲剧的皇帝。就在大家以为今日就只能这样,再难有人敢冲礼亲王府发难时,镇海王却突然站了出来。   他也抽出了一本奏章来,双手呈上,扬声道:“皇上,臣也有本要弹劾!臣弹劾燕广王目无王法,为讨妾室欢心,手段残忍,重伤皇上御封郡主!”   镇海王府和礼亲王府的关系一向不错,秦御和镇海王也算有几分师徒情谊,如今镇海郡王突然站出来弹劾秦御,师徒反目,顿时让众人都愣了。   镇海王的话简直像一滴水入了油锅,刹那间朝堂便议论纷纷起来。   “燕广王果然为一个妾室入了魔障了,怎么连师徒之义都不顾了?”   “不能吧,就因为给妾室出气便弄残了堂堂郡主,这太丧心病狂了些。”   “是啊,哄女人也没这么个哄法啊。”   ……   众人议论纷纷,明显觉得秦御犯了大错。只因妾室是玩物,而恩义,尊师,这些却是古人所崇尚的,从小便接受的教化。   秦御为了个妾室却不顾师徒情谊,这明显是不被天下认可的。   上头,秦英帝愣了下才示意王公公将奏章拿了上来,他翻开了下,看向镇海王,道:“镇海王,你的弹劾奏章上说你有人证和物证?”   镇海郡王面上带着些沉痛,失望和复杂的无奈。   众朝臣瞧着镇海郡王的样子,难免心中都偏向了镇海郡王。   大家觉得镇海郡王明显是不想弹劾秦御,将两府关系弄的糟糕的。但是云瑶郡主却是镇海郡王的亲生女儿,他若是眼睁睁看着云瑶郡主受了外人的欺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他往后还有什么脸面立足?还不任哪里的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头上来?   所以弹劾一事儿,不能怪镇海郡王无情,只能怪秦御宠妾太过,简直已经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镇海王神情沉痛而愤怒的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秦御,这才沉声道:“是,皇上,微臣若非查到了人证物证,也万万不会相信燕广王会做出此等事情来的。如今人证已在宫外等候皇上的传召。”   秦英帝看了眼拧着眉的礼亲王和沉着脸瞧不出旁的情绪的秦御一眼,他隐在珠帘后的眼眸微眯,摆手吩咐道:“传。”   片刻便有一个三个穿戴各不相同的人垂首上了殿,跪下行礼后,镇海王道:“这是太仆寺马监常大人,当日小女马惊后,微臣曾请常大人前往检查惊马。”   镇海王言罢,那穿着绿色小吏官府的男人便磕头道:“禀皇上,当日下官检查惊马发现镇海王府的马是因为在奔驰中被一种带了毒齿草汁的银针刺破了皮肤,这才导致马儿突然发狂的。因为当时射毒针的人非常厉害,使得毒针擦过马背,刺破血管,毒针却并未留在马儿的身体中,而是尽数没进了草丛,故此当日下官甚至一度找不到马儿发狂的原因,不过后来下官福灵心至,还是发现了端倪。这是下官从惊马的背脊上刮下的一层皮,颜色发黑,正是马齿草留下的毒液。”   小吏呈上了一块马皮,得到了验证后,镇海王便又道:“听了常大人的话,微臣便又派遣了下人到马儿受惊之处仔细寻找。”   跪在殿中,穿着一身镇海王府侍卫服的男子磕头道:“郡王派小人去查此事,小人发现惊马那边的草地确实被人清理过,只是还是被小人找到了一根遗落的毒针,皇上请看,这银针上对着阳光泛着一层微绿的光,就是毒齿草的毒了。”   秦英帝检查了证据,道:“看来云瑶郡主受伤,确实是人为所害的。”   镇海郡王又道:“皇上,此种毒针要想刺破疾驰中的马儿的皮肤,即便是内力惊人的武功高手也是很难办到的,除非借助一些机关工具,微臣便沿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找到了此人。”   镇海王言罢指了指跪在最东边一直佝偻着背脊的老头道:“他叫巧手张,是专门做机关兵器的能人,他喜好研究设计些机关暗器,也有不少喜好此道的人会隔三差五的去他那里看看,并买些暗器等物。微臣再三彻查,终于查到他在半年前曾经设计出一种用来发射毒针的机关筒,微臣将那根毒针拿过去,他认出来,那毒针确实是出自他之手。”   巧手张在镇海王的示意下磕头道:“毒针是特制的,和寻常绣花以及针灸的银针皆不同,草民认得出,那根毒针确实是出自草民之手,是草民设计出的梨花暴雨针中的其中一根,当时那梨花暴雨针被草民卖了出去,当时买下梨花暴雨针的正是燕广王殿下。”   镇海王将查到的证据都摆了出来,便跪下道:“当日在静云女学,燕广王的妾室顾氏便非要栽赃小女意图谋害她,最后也没拿出什么证据来。当时顾氏的琴被动手脚,若是没有发现,必定要伤到十指。而小女跌下马车,却正好被践踏了十指,致使手指几乎尽断!这不是燕广王在报复,为顾氏出气,又能是谁?!”   镇海郡王的话顿时引得朝臣们纷纷附和,先前歇下去的弹劾人群,再度义愤填膺的冒了出来。   秦英帝重重拍了下龙案,道:“燕广王,你有何话可说?!”   秦御却一脸无所谓的神情,闻言不过抬了抬眼皮,道:“皇上,半年前微臣确实在这人那里买过梨花暴雨针,不过微臣玩了半日觉得没什么意思便顺手丢了,谁知道那梨花暴雨针落到了什么人的手中,如今竟然用这种手段来陷害微臣,微臣还觉得冤枉呢。”   秦御一句丢了便将此事推了个一干二净,左右镇海王也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此事,他死不认罪,镇海王气得浑身发抖,道:“丢了?花三千两银子买来的机关暗器,燕广王随手就丢了?”   秦御不得不承认,镇海王有几分能耐,当日他确实是用梨花暴雨针伤的马,竟然还真被查了出来,不过再多的证据,秦御敢保证,镇海王是拿不出的。   他耸了耸肩,道:“丢了就是丢了,郡王若是不信,要不派人去礼亲王府搜搜?”   “你!”镇海王哪里敢接秦御这话,神情激愤。   上头秦英帝突然又拍了下龙案,像是彻底被这桩宠妾的闹剧给惹烦了,道:“先派太医院所有擅长骨科的太医前往镇海王府为云瑶郡主医治,至于其它的容后再议!”   秦英帝甩袖而去,众朝臣们便也议论纷纷的散了朝。礼亲王冲镇海王挑了挑唇,道:“嘉年兄这又是何必,即便有什么怀疑上王府问清楚便是了,何必闹到朝上来,倒伤了两府的和气。”   镇海王却面露愠色,道:“这事儿就算我寻上王府,王爷还能向着我不成?王爷,阿御是你的儿子,你护他之心,便似我护云瑶之心,莫说云瑶已经向我再三保证,当日静云女学琴弦的事儿和她没关系,便是真和她有关,那顾氏什么身份,云瑶什么身份?真让顾氏伤了手,阿御也不能折了云瑶的十指啊!”   镇海王越说越愤怒,礼亲王却也微沉了脸,道:“话不能这么讲,顾氏虽比不上云瑶尊贵,但却也是我王府的人,难道就该平白蒙受屈辱?”   镇海王抬手点着礼亲王,道:“就知道如此……也请王爷想想云瑶,她的手坏了,这辈子就毁了!不管怎样,此事我定会为女儿寻个公道不可。告辞。”   镇海王言罢,甩袖而去。   顾卿晚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儿,再不多日,酒楼便可以开张了,今日陈心颖带着几样特色菜品来了王府,让顾卿晚一起试菜,两人很是聊了会,近午时陈心颖才离开王府。   秦御回到王府,自然也不会和有孕的顾卿晚说这些糟心事,故此,外头弹劾秦御宠妾灭妻,以及手段残忍,不顾恩义的事情已经闹的纷纷扬扬了,顾卿晚却半点都不知晓。   秦御原本是想事情平息后再离开京城的,省的顾卿晚会被这些事儿扰到,他原本以为今日收拾了高,郭两个带头弹劾的,这事儿也便完了,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又冒出来一个镇海王。   现在眼见此事儿一两日怕也没个结果,封地那边一年才巡视一次,也是不能耽误的,最后秦御只能尽量又挤了两日来准备对付镇海王。   偏他刚安排下两日后再出发的行程,封地那边便传来了消息,封地的一处州县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地动,死伤无数。   没奈何,秦御说什么都没法再拖延行程了,这日便要连夜出发离京。   只京城弹劾的事儿闹的却正厉害,秦御说什么也不放心顾卿晚,临行前,他先去礼亲王妃的秋爽院,说了一番辞行的话,又听了半天礼亲王妃的嘱咐,秦御便开口道:“母妃,儿子这一去少说也得一个来月,儿子有件事想要拜托母妃。”   礼亲王妃却笑了起来,点头道:“知子莫若母,你是放心不下卿晚吧?”   礼亲王妃面有打趣之色,秦御脸庞微红,却没别开视线,反倒认真而郑重的盯着礼亲王妃,道:“正是放心不下她,如今外头是非多,她一个弱女子,又没了娘家,要是没母妃帮忙照看着些,儿子惊她要被人啃的骨头渣都不剩。她一向将母妃当亲近的长辈看待,儿子不在,母妃说什么也要替儿子照应一二。”   礼亲王妃佯装不快,沉声道:“从前你出门,也不见为母妃多担心关心着些,如今倒是对女人这样上心,实在让母妃失望伤心。”   秦御忙站起身来赔罪,一张俊面竟愈发羞窘的发红,作着揖好话说尽,礼亲王妃才笑着推开他,道:“行了,行了,母妃还能真吃这种无名醋不成?母妃也喜欢卿晚,和她投缘,你放心,便你不说,母妃也不能让人伤到一毫,尤其这弹劾一事儿,也算是因母妃而起。母妃保管等你回来,交给你一个完好无损的人儿,这总成了吧?”   秦御忙忙谢了,又怕顾卿晚有孕的事儿万一爆出来,礼亲王妃会生她的气,便道:“若是卿晚有哪里得罪了母妃,母妃也请看在她救了您一命的份儿上对她宽宥一二,万事等儿子回来再说。”   他这话就偏的太没边儿了,礼亲王妃是真的有些吃味了,抬脚便往秦御身上轻踢了一下,摆手道:“赶紧走!再不走,母妃应了你的也该后悔了!”   秦御这才打了个哈哈,转身离开了秋爽院。   他没进雪景院,又到了前院,特意将宋宁留了下来,吩咐了不少事儿,又交代了宋宁,若然顾卿晚有孕的事儿被发现,千万护好顾卿晚,连礼亲王和礼亲王妃都不能伤害到顾卿晚,又盯视着宋宁再三保证完成任务,秦御才回了雪景院。   顾卿晚显然已经知道了秦御得马上动身的事儿,秦御回到雪景院,她正守着一个云锦包袱发呆,秦御大步进了屋,她都没听到动静,直到人被秦御抱在怀里,轻轻摸索着头发,顾卿晚才陡然醒过神来,抬眸冲着秦御笑了笑。   秦御也垂眸注视着顾卿晚,道:“爷马上就得走了,卿卿好好照顾着咱们的孩子,等爷回来。”   顾卿晚眸光略闪,竟有点不敢正视秦御的目光,她想,等秦御从封地回来时,若无意外,她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   猛的低下了头,顾卿晚怕秦御发现端倪,忙将桌上的云锦包袱抱了起来,道:“殿下先坐下,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殿下呢。”   秦御显然被顾卿晚手中的礼物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倒没发现顾卿晚的不对劲,他诧异的挑了挑眉,道:“卿卿还给爷准备了礼物?让爷猜猜,难道卿卿这些时日给爷做了一身衣裳?爷都说了,卿卿有孕在身,千万不要劳累,丫鬟们是怎么伺候呢,怎么能这时候让你动针线活呢。”   秦御见顾卿晚手中是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本能就觉得里头是顾卿晚亲手做的衣裳。若然是寻常,顾卿晚给他亲手做衣裳,秦御得乐死,可此刻他却有些担心顾卿晚累着。   顾卿晚却含笑摇头,道:“确实是衣裳,但却不是殿下所想的那样,我没动针线活的,殿下自己看看!”   她将包袱推了过去,秦御好奇而期待的打开,看清里头放着的东西,不觉惊讶出声,道:“这是一件软甲?卿卿怎么会送爷这个呢?爷有两件金丝软甲,但都落尘了,并不怎么穿戴,这软甲其实也就对刀一类的挥砍类武器有点作用,编制网眼便是再紧,也挡不住弓箭、长矛这等穿刺性武器,穿着作用真的很有限,还累赘的紧,卿卿这件软甲该是藤筋编制的吧,这效果就更欠佳了……”   秦御言罢看着顾卿晚,附身亲了亲顾卿晚的额头,道:“卿卿是怕爷在外又受伤才送爷这软甲的吧?莫怕,爷会照顾好自己的,如今爷有了卿卿和孩子,是一定会百般谨慎,绝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顾卿晚却扬唇而笑,神情颇有几分得意,道:“殿下见过的软甲怎样我不评论,只我送给殿下这件软甲却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我敢保证绝对是这世上最坚韧不催的软甲。殿下不信请看。”   她言罢,随手将软甲提了起来,自己用两手撑着,示意秦御用桌上的匕首来刺。   秦御狐疑的看了顾卿晚两眼,匕首出鞘,无奈的刺向软甲,然而令他惊异的事儿发生了。   匕首竟然真的刺穿不了软甲!   秦御诧了一下,用了些内力,再度去刺,匕首的尖确实是被牢牢阻隔在了软甲外,秦御惊异极了,加大了内力,足用了七分内力,然后软甲竟还是不透!   秦御惊愕不已的看向顾卿晚,微微张着薄唇。   他震惊的模样令顾卿晚得到了充分满足,含笑道:“怎么样?我准备的这件礼物是不是奇珍异宝?”   这件软甲,她是用最坚韧的一种藤的筋充分浸泡了玉莲花蜜,然后改进了编制手法,缝制了前后两层,又在其中压了两块同样浸泡了玉莲花蜜的牛筋皮缝制而成,就这么一件软甲,足足用去了起码上千滴的纯玉莲花蜜,其坚韧程度可想而知。   绝对是世上最好的一件护身甲了!   顾卿晚眸光晶灿盯着秦御,秦御却突然抬手猛的将顾卿晚抱进了怀里,道:“卿卿从哪里得来的?这样的稀世珍宝,为什么拿出来给了爷,便不曾想过留给你哥哥或者自己,或者其他什么人吗?”   顾卿晚被他拥着,竟然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几分沙哑的颤抖,一时心头微颤,半响她才笑着道:“殿下,你可是我孩子的父亲呢,不给你,还能给谁。”   她言罢,退出了秦御的怀抱,认真盯视着秦御,灿然一笑,道:“这软甲送给殿下,我祝殿下一生平安。”   秦御心情激荡,他想顾卿晚愿意将这样天下只此一件的,又带着浓浓关怀的软甲送给自己,又说出他是孩子父亲的话来,这便足以说明顾卿晚对他的心意了。   他心中充满了狂喜和震动,根本就没发觉顾卿晚说的话有任何的不妥,更不要说发现顾卿晚这其实是在和他告别了。   他沉浸在喜悦中,一双异色的眼眸宛若坠入了星河,熠熠发光,他朗声而笑,旋即抚着顾卿晚的脸颊,缓声道:“爷总算是守得花开见月明了,爷所求无非是卿卿之心似我心,总算是让爷等到了。”   秦御的口气充满了愉悦而喟叹,顾卿晚含笑不语,秦御深深看了她两眼,却又猛然用力,展开双臂狠狠抱住了顾卿晚。   “等我!”   他嗅着她身上的熟悉暖荷香,只觉整颗心都在欢快的颤抖,有万全的话要说,可是最后他只吐出这两个字,再也不敢多留,转身大步而去,没再回头。   因此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瞬间,顾卿晚面上的笑容已经隐没不见,他也不曾知道,在他星夜疾驰赶往封地的翌日,一道赐婚的圣旨到了礼亲王府。   ☆、236 酒楼开张   秦御没走时倒还不觉得,他一离开京城,顾卿晚觉得整个雪景院都空旷安静了很多。   自从有了身孕后,顾卿晚就变得有些贪睡,不管什么时候一闭眼便睡的特别沉。秦御离开的是日夜,她竟奇怪的有些失眠,后来好容易睡着,也一直有些断断续续的。   到了翌日清晨,顾卿晚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她舒展了下腰肢,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还没唤文晴进来,却听外头院子里两个小丫鬟在窃窃私语。   “这事儿咱们侧妃听了还不定怎么难过呢。”   “嘘,小声着点,别让侧妃听到了!”   “你们说什么胡话呢,赶紧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乱嚼舌,惊扰了侧妃,仔细二爷回来拔了你们的舌头!”   小丫鬟们的声音被文晴厉声呵断,接着传来窸窣的脚步声,院子中恢复了宁静。   顾卿晚眸光微闪,坐着没动,果然就听见脚步声进了屋,很轻巧,是她熟悉的文晴的脚步声。   文晴进了屋,小心的走到了床前,见床帐中没什么声音,不觉松了一口气,抬手撩起床幔来,却陡然对上了顾卿晚清亮的眼眸。   文晴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接着脸色就是微微一白,道:“姑娘已经醒来了啊!姑娘醒来有一会儿了吗?奴婢竟然都没听到动静呢。”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勉强,神情有多紧张。   顾卿晚挑起眉来,笑着道:“文晴,我确实都听到了,方才她们在说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文晴顿时脸色又白了一点,不过她很清楚顾卿晚的性子,既然听到了就别想再隐瞒着她。   文晴舔了舔干涩的唇,上前两步撩起床帐,这才冲顾卿晚道:“奴婢告诉了姑娘,姑娘可千万不要着急生气,也别激动,免得伤到了孩子。”   顾卿晚不由笑了起来,道:“行了,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文晴有些无奈,她方才就被宋宁叫出去,说了两句话,两人刚商量好,一致决得有些事儿还是暂时隐瞒着顾卿晚好,先禀报了秦御,等秦御那边有了应对,再让顾卿晚知道不迟,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就有丫鬟多嘴让顾卿晚听到了风言风语。   文晴迎着顾卿晚逼视的目光,到底开了口,道:“就在方才,宫里头下了一道圣旨,旨意送进了王府,是给二爷的……是一道赐婚圣旨。”   顾卿晚闻言确实一怔,接着她便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有几分自嘲之意。   赐婚?在这个时候,难道是老天都在提醒她该离开了吗?   文晴见她如此,却以为顾卿晚是太伤心了,顿时便神情微急,忙道:“姑娘可千万别着急啊,皇上将云瑶郡主赐婚给二爷,可二爷对云瑶郡主根本就没男女之情,二爷未必会乐意受皇命摆布的,这门亲事能不能成那还是两可之间,姑娘千万别瞎担心,宋宁马上就会将消息传给二爷,二爷一准是有法子的……”   文晴焦急的劝说着,顾卿晚眨了眨眼,捕捉到了文晴话中的重要信息,“皇上将云瑶郡主赐婚给了秦御?”   “是啊,可不就是云瑶郡主嘛。”文晴言道,神情有些沮丧。   若然是旁的女人,文晴不至于这样,左右秦御早晚会有正妃的,可云瑶郡主在女学比试上已经和顾卿晚结下了大仇,若是进了门,还不得和顾卿晚势同水火?   不过,转念她又一想,觉得秦御不管娶了谁都会和自家主子势同水火的,谁让她家主子现在肚子里都已经有了小主子了呢。   只是,自己主子和云瑶郡主有仇,秦御娶云瑶郡主的话,这不是打自家主子的脸嘛,所以,文晴还是觉得能不是云瑶郡主最好。   可是,皇帝圣旨赐婚,这……二爷能有办法退掉亲事吗?这可是抗旨啊。   文晴一脸的纠结,顾卿晚倒忽而笑了起来。   “姑娘!?你怎么还笑的出来!”文晴一副惊吓过度,生恐顾卿晚是被刺激傻了的担忧表情。   顾卿晚略收敛了表情,只是唇边笑意还是有些若隐若现,她是真觉得好笑。她想不明白云瑶郡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能在秦御对她厌恶到了极点的此刻,还能义无反顾的想着嫁给他。   难道这才是传说中令人疯狂的爱情?   如果是这样,那云瑶郡主对秦御的爱,可真是将她给秒成了渣。   若是旁人也便罢了,若被赐婚的是云瑶郡主,顾卿晚敢肯定,秦御是说什么也不会娶的。她真的没什么好激动难过的。   顾卿晚甩了下头,看向文晴,有些疑惑的问道:“皇上怎么会突然就给二爷赐婚了?就只给二爷赐了婚,世子爷呢?”   文晴点头,道:“圣旨只给二爷赐了婚的,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就更奇怪了,自古都讲究个长幼有序,秦逸的亲事还没着落呢,怎么皇帝倒单单给秦御赐了婚。   “陈嬷嬷来了,陈嬷嬷快里头请。”   外头响起小丫鬟们的问话声,顾卿晚忙看了眼文晴,示意她出去先接应一下。   文晴出去,顾卿晚也忙收拾着起了身,她到花厅,陈嬷嬷正和文晴说着话,见顾卿晚进来,陈嬷嬷站起身来,道:“今儿从南边新运来一些新鲜瓜果,王妃让老奴来请顾侧妃过去,一起尝尝。”   顾卿晚随陈嬷嬷到了秋爽院,礼亲王妃拉着顾卿晚在罗汉床上一起坐了,说了几句便提到了赐婚的事儿,礼亲王妃道:“其实前两日起朝廷上便有一些御史因女学比试和浮云堂的事儿,弹劾阿御宠妾灭妻,礼亲王府越规格建造浮云堂,阿御本来也采取了一些手段压制这些弹劾,谁知道昨儿的早朝上,镇海王却也跟着发难,摆出证据来弹劾阿御为哄你高兴,残害云瑶郡主,虽然是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朝中大臣们却也都相信了,这不,今儿早朝上,弹劾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皇上在早朝上压下了此事,谁知道转眼下了朝便下了一道赐婚的旨意。说是太医看过了,云瑶郡主的手是不可能恢复如初了,既然阿御将人家姑娘的手弄残了,那便要负责,云瑶郡主贤德淑贞,嫁过来定能成为贤内助。”   礼亲王妃这样说,顾卿晚便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皇帝只给秦御赐了婚事,却没有给秦逸赐婚,感情是借了御史弹劾这茬。   御史再三弹劾秦御宠妾太过,镇海王又抓了秦御的错处,秦御成了为宠妾不顾规矩,无情无义之人,这时候皇帝给秦御赐婚,那是替秦御解决内宅问题,纠正错误呢。   说白了,皇帝就是专门云瑶郡主嫁过来克制她这个侧室的。   并且,云瑶郡主的手是秦御弄残的,往后亲事不好说了,秦御负责,也是给镇海王府一个交代。从前顾卿晚在静云女学的比试上用一副像极了御笔的字打了皇帝的脸,如今皇帝给秦御赐婚云瑶郡主,同样也是狠狠打了顾卿晚的脸。   镇海王府和礼亲王府从前关系不错,皇帝这样赐婚,朝臣们还会觉得皇帝是一片用心良苦,万万不会觉得皇帝是在坑害礼亲王府,毕竟镇海王手中可握着兵权呢。皇帝给秦御赐婚的对象,可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破落户。   至于依着秦御的性子,会不会闹着退亲,或者等云瑶郡主嫁过来,会不会完全无宠,闹的镇海王府和礼亲王府结亲不成反结仇,这些想必皇帝也是非常期待的。   顾卿晚可不希望皇帝得逞,云瑶郡主工于心计,手段阴毒,顾卿晚更不希望秦御迎娶这么个女人。   左右她现在都要离开了,顾卿晚也不在乎礼亲王妃会怎么想她了,她索性冲礼亲王妃直言道:“王妃,有件事我一直不曾告诉王妃,今日却不得不说了。”   见礼亲王妃诧异的看来,顾卿晚又道:“王妃可还记得那次云瑶郡主踢开毒蛇救了王妃后留住在王府的事儿吧?后来她离开王府时,正好在路上碰到了我,并且邀请我上马车屏退下人后说了一些话。她亲口告诉我,顾家的大火是她所放,目的就是为了搅乱王妃的赏花宴。还警告过我,让我不要太得意,说燕广王殿下早晚都是她的。”   礼亲王妃闻言简直难以置信,惊讶的张大了嘴,脸色时红时青的变幻着,显然是气的不轻。   礼亲王妃自然记得清楚,当时云瑶郡主可还没退亲呢,并且赏花宴的时候,云瑶郡主确实说过一两句不恰当的言语。   当时她因为云瑶郡主有婚约在身,便没有多想,只当她是说漏了嘴,如今再听顾卿晚这话,礼亲王妃只觉好些事儿都浮出了水面一般,都觉得另有蹊跷起来。   见礼亲王妃脸色难看,顾卿晚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伺候着礼亲王妃喝了几口,礼亲王妃才像是缓过了劲儿来,道:“怪不得阿御突然对她便厌恶冷淡了下来,原来如此!”   顾卿晚见该说的都说了,又和礼亲王妃聊了几句便告辞回了雪景院。   礼亲王妃待顾卿晚走后,却禁不住又将这些时日发生在云瑶郡主身上的事儿都想了一遍,越想她的脸色便越是难看,扬声便唤了陈嬷嬷进来,吩咐道:“你速速让人去查云瑶郡主退亲之事儿,这中间到底有没有别的猫腻,务必要查个一清二楚!”   这些时日的相处,礼亲王妃瞧得出顾卿晚并非背后议人坏话,随意污蔑人的那种人,再加上云瑶郡主先前在赏花宴上的表现,以及最近几次相处越来越给人感觉糟糕的处事,这都让礼亲王妃相信了顾卿晚的话。   礼亲王妃一旦信了,云瑶郡主那些事儿,哪里能不引她怀疑,从云瑶郡主被毒蛇咬伤,到云瑶郡主突然退亲,礼亲王妃简直一想就头目森森。   如果毒蛇是云瑶郡主自己召来的,如果退亲的事儿,也都是云瑶郡主安排的,那这样心思歹毒,对自己都狠成那样,工于心计,没有廉耻心,且毫无感恩之心,肆意祸害镇海王妃娘家的女人,简直就是一个大祸害,就算是抗旨不尊,也不能娶这么条毒蛇回来啊!   顾卿晚该做的已经做了便不再关注赐婚之事儿,接下来的几日她将她的东西都规整了下,离开时那些衣裳首饰她都没准备带,现银她也带不了,便旨装了几张大面额,全国通兑的银票。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酒楼开张的日子。秦御离开前便和礼亲王妃提了酒楼开张的事儿,故此这日一早,顾卿晚只让小丫鬟往秋爽院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文晴和雪景院一个邹嬷嬷的出了府。   坐在马车上,顾卿晚说不出的紧张,总怕今日会出什么纰漏,主要是她对苏子璃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半点都不清楚,导致心中特别没底。   宋宁带着一队侍卫跟随在马车的四周,马蹄声不时传进顾卿晚的耳中,引得她更加坐立难安了。   文晴好像也察觉到了顾卿晚的不对劲,拿帕子给顾卿晚擦拭了下额头的汗,道:“姑娘今儿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冲文晴笑了笑,却道:“确实是有些紧张,若是酒楼的生意不好,你家姑娘的银子可都打水漂了。”   文晴掩唇而笑,道:“想不到姑娘也有害怕紧张的时候,当日王爷寿宴,奴婢也没见姑娘紧张啊。”   顾卿晚扬眉,“这哪儿能一样,酒楼可是我投银子建的,再说,就算建的再好,还得看旁的才能决定生意好坏。若是没生意,我就血本无归了,紧张是自然的。”   文晴便笑了起来,信了顾卿晚的话,摇头道:“真不知道姑娘紧张什么,就算姑娘血本无归,不还有二爷养着姑娘呢,二爷连私库和封地的账目都让姑娘经手,姑娘还怕什么。”   说话间便到了酒楼所在,还没等顾卿晚挑帘子往外看,倒先听到外头宋宁惊叹一声,道:“好家伙,这人山人海的,都快赶得上庙会了,侧妃,咱们的马车是过不去了,要不属下找个地方停靠了,护送侧妃走过去吧。”   顾卿晚早便预计有浮云堂珠玉在前,今日酒楼开张必定不会太冷清,可却也没想到竟然会连路都被封堵了。   她闻言将窗户推开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马车拥堵,即便有穿着酒楼服饰的店小二疏通,还是难以再进一步。   顾卿晚冲宋宁点头示意,宋宁便令车夫调转了车头。   顾卿晚下了马车,一路往酒楼走,便听不少人对着酒楼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建的可真是好看,想来里头必定更加奢华。”   “从前没想着房子还能建出这等模样来,虽是瞧着有点奇怪,但多看两眼是挺别致新奇的。”   ……   顾卿晚抬眸望去,就见酒楼映着蓝天碧波,高耸而立。酒楼是中西合璧的建造风格,从顾卿晚这个方向看,是典型的中式大屋顶宫殿式,重檐斗拱,飞檐翘角,将蔚蓝的天空都切割成了一块块。   可酒楼的另一侧,面临清河的一边儿,却是哥特式的建筑风格,高耸消瘦的尖顶,像是一排插在楼阁后蓄势待发的利剑,瞬间给古朴庄重的酒楼赋予了一股强大的气势,令整个酒楼巍峨壮观,金玉交辉,格外醒目。   顾卿晚走近,高大宽敞的门框上悬挂着鎏金匾额,其上迎客来三个字金光闪闪。   酒楼的名字是陈三老爷起的,顾卿晚并未过问,匾额上的字却是沈择请了其祖父,大秦有名的书法大家沈亭山老先生所写。   顾卿晚尚未欣赏完匾额上飘逸的字,陈心颖便从楼上跑了下来,拉着顾卿晚便笑着道:“晚姐姐你可算是来了,你不知道,今儿若非早留下了两个雅间,咱们都要没地儿坐了,这会子还没到正经用膳时辰呢,所有的雅间都已排到三日后了。晚姐姐快跟我上去,我娘她们都到了。”   她言罢扯着顾卿晚便风风火火的进了酒楼,今日沈择几个的母亲和姐妹们都来了,专门留了两个雅间,用来招待自己人。   外头自有沈择等人负责接待来捧场的人,顾卿晚便直接被拉进了牡丹亭。   牡丹亭中沈择四个的母亲都在,旁边还围坐着几个府邸的姑娘们,沈择的妹妹静彤县主见陈心颖推着顾卿晚进来,率先笑了起来,道:“哎呀,今儿的大功臣来了呢。”   她说着站起身来,从另一边拉了顾卿晚的手,道:“晚姐姐不知道吧,方才大哥可答应了要送给我一套珍宝阁枫月先生亲自做的红宝石头面呢,这多亏得晚姐姐,咱们这儿这些人才能有礼物收,所以说,今儿晚姐姐可是大功臣。”   顾卿晚疑惑的看向陈心颖,陈心颖但笑不语,倒是李东哲的堂妹李春华笑着起身,抬手点了静彤县主一下,道:“瞧你,说话没头没尾的,谁能听的明白?”   她言罢,笑着冲顾卿晚解释道:“今日酒楼的生意好成这样,若无意外,往后日进斗金都不是问题。方才二哥哥和沈大哥几个一起过来敬酒,可是被我们狠狠敲了一回竹杠,晚姐姐不知道,二哥哥他们平日不说一毛不拔,左右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今此可是笑嘻嘻的应了我们不少好东西呢。”   顾卿晚这才笑了起来,道:“原是如此,既是日进斗金,机会难得,县主就只向哥哥讨要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可当真是吃了大亏了。”   静彤县主一怔,旋即拍手直呼后悔,倒引得屋子里几位夫人和姑娘都笑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引得对面雅间的注意,对面坐的却正好是冯梓月和几个平日里交好的贵女,有三个都是参加了礼亲王府赏花宴的。   眼见顾卿晚被沈择的母亲长公主唤到跟前,拉着手说着什么,冯梓月身边穿姜黄色褙子的姑娘唏嘘道:“冯姐姐幸而和燕广王的婚事没成,王府有这么位侧妃,云瑶郡主当真是……”   她话没说完却摇头一叹,明显对云瑶郡主得了好亲事表现的极为不看好。   冯梓月抿了抿唇,眸光凝视着对面顾卿晚的身影,竟闪过些惊叹和歆羡之色来。她另一边同样参加了礼亲王府赏花宴的江云县主倒时接口道:“幸亏赏花宴结束我母亲便打消了念头,宁妹妹说的是,燕广王这位侧妃啊,要模样有模样,要手段有手段,站出来不管气质还是才学,都比寻常人家的正室都高出岂止一头来,琴棋书画精通的都快成精了,如今动动手指头便能弄出个聚宝盆来,这样的侧室,哪个正室能压得住?平日里看云瑶郡主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也不过耳耳。”   她的话引得几个姑娘纷纷点头,显然虽则顾卿晚无心,但因她的存在,确实已让众贵女对秦御退避三舍了。   ☆、237 跑路   顾卿晚和几位夫人和贵女聊了一会子天,苏子璃那边却半点反应都没有,顾卿晚免不了心里越发不安定起来。   雅间的门被推开,穿着统一服饰的店小二们端着精致的菜品进来,顾卿晚便和众人一起落了座。   大家刚举箸吃了两口,就忽听外头响起一阵不小的喧嚣声,却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顾卿晚当时设计酒楼时便巧妙的隔开了雅间和雅间,又糅杂了一些隔音设施,故此一般雅间门关上是极安静的。   突然这样,显然是出事儿了。   顾卿晚心一跳,缓缓放下了箸,她侧头看了眼文晴,示意文晴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文晴快步出去,推开门的一瞬间外头果然更大的喧嚣声传了出来,依稀听到有人在喊,“吃出人命来了,这是什么黑心烂肠的酒楼!”   顾卿晚闻声面色一变,一时间倒闹不明白这是苏子璃搞出来的事儿,还是有其他的竞争对手害怕被抢夺了生意,刚开张便闹事来了。   不管怎样,做为酒楼最大的东家,即便是马上要跑路,顾卿晚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捣乱毁了她的心血。   她含笑站起身来,冲长公主几人点头示意,道:“大家慢用,我去瞧瞧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她言罢便往外走,陈三夫人也站了起来,道:“一起去看看吧。”   陈心颖顿时也坐不住了,神情焦急的也跟着起了身,道:“我也去,我也去。”   三人出了雅间,带着丫鬟往喧闹的地方去。出事儿的正在这一层,名唤茱萸阁的雅间外早已围堵了人群,他们对着里头指指点点,神情很有些激动。   “不会是这家酒楼的菜品真有问题吧,我方才可也吃了不少呢。”   “面无人色了,不会真死了吧。”   ……   宋宁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带着侍卫上来,顾卿晚示意他排开人群,走了进去。   却见沈择和郭栋几个都已经在了,个个神情不快,而雅间中的圆桌旁,倒着一个穿墨绿色锦缎长袍的中年男人,他的身边已吐了一堆污秽,脸色发青,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瞧着确实不大好了。   他的身边,跪着两个小厮,正声嘶力竭的一边儿哭着他们主子爷,一边红着眼谩骂酒店害人,嚷嚷着要报官。   沈择几个明显都是没有做生意,处理此等事情的经验的,以至于弄的竟有些群情激奋。   “爷都跟你说了,我们酒楼的菜品没有任何问题,你们这一桌子人呢,若是菜品有问题,怎么就只他一个人出了事儿,其他人都没任何问题?”陈永砚面露沉怒正和那喊着报官的小厮争执。   “诸位,此人和他人都用的是一桌菜,却独独出了问题,酒楼刚刚开张,这分明是有人蓄意闹事,还请稍安勿躁,他们不报官,酒楼还得请官府来带走这些闹事者呢!”李东哲正挥着袖子冲众人说着。   顾卿晚,“……”   她觉着这两人是嫌事儿还不够大吗,果然甭指望公子哥能懂得什么客人至上的道理。   顾卿晚忙上前两步,蹲下来便去摸那地上晕厥之人的脉,那小厮一怔之后,伸手就要去推顾卿晚,却被宋宁一把抓住了手腕。   于此同时,宋宁还飞快的从怀中摸出一条帕子,一抖后遮在了那晕厥的中年男人的手腕上。   顾卿晚有点无语,她本就是半吊子,再隔着帕子诊脉,这可真是考验人啊。不过众目睽睽,她若是再拿开帕子,便是和宋宁作对,而宋宁代表着秦御,顾卿晚还是将手放在了帕子上。   她一面诊脉,一面扬声道:“我也是这家酒楼的东家,同时也得寂空大师传授过医术,你家主子既然是在我们酒楼出了事儿,你放心,不管是怎么回事,只要查出来是酒楼方面造成的,我们酒楼不会推卸责任,会全权负责。现在关键是救你家主子的性命,还请安静,配合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话掷地有声,言罢,她抬眸盯了那小厮一眼,也不知道是她的眸光太沉肃,还是态度太从容镇定,小厮当即安静了下来。   “你家主子可有什么隐疾?”   “没有,我家爷身子一向康健的很。”   “他是用了菜突然倒下的?什么症状?”   “是,不……不知道,爷们用膳,小的们都在外头伺候。”   “是这样的,陈兄是吃了菜,突然脸色大变,手捂咽喉,接着一下子呕吐出来倒在地上的。”旁边穿着酱色长袍的老爷开口道。   顾卿晚目光在桌上扫了一下,心中已有所猜测,又看向那小厮,道:“你家老爷可有什么不能吃的忌口之物?”   小厮一怔后,惊道:“我家老爷不能吃杏仁,稍吃一点便会有夺命之险。”   顾卿晚便不再说话了,从挂着的香囊中抽出了银针来,对着那中年男人的头和手一阵针灸,收了针,她让小厮扶起其主子,令其侧脸向下,那中年男人很快眉头一动,又吐出两大口来。   顾卿晚却站起身来,道:“送他到不远的百草药房去,抓两幅有发汗解表,宣毒透疹的汤药,回家吃了,卧床休息两日也便好了。”   她言罢,又走了两步,指着桌子上一道红彤彤的干烧虾道:“这道菜,小二应该报了菜名才对,菜品的名字便是干烧杏仁虾,虽然里头看不到杏仁,但是虾仁却是用浆好的杏仁汁充分浸泡过的,我记得点菜前,小二应该询问过客人们可有忌口的,为何这位老爷不能吃虾仁,可是却没有人提出来,并且还由着他食用了此道菜?”   她的话,顿时便让看客们议论了起来。   “是啊,我们雅间点菜前,小二是问过可有忌口的。”   “不仅如此,上每道菜时也有报菜品名,且还简单的说了下菜品是由什么做的。”   “对啊,既然不能食用杏仁,为什么却还非要吃,看来当真是来闹事捣乱的。”   ……   听闻众人的议论指点声,那方才开口回答过顾卿晚问话的老爷忙摆手道:“不是的,方才点菜时,陈兄还没到,后来上菜时他又刚好去了一趟净房,这便错过了,我们也都不知道陈兄不能食用杏仁,小厮们又伺候在外头,再加上这道干烧虾是用杏仁汁浸泡,里头又看不到杏仁,陈兄又多吃了几杯酒,大抵是没尝出来其中杏仁的味道,这才闹出此事来。我们当真是慕名而来,并不是有意来砸场子的。”   他言罢,雅间里其他几位老爷也纷纷表示,面上略带惊惶。   今日头一天开张,顾卿晚也不想揪着此事不放,闹的整个酒楼都没法正常营业,故此她冲刚刚赶来的陈三老爷丢了个眼色,又看了眼沈择。   陈三老爷便忙着安抚宾客们,沈择则心领神会,暗自去查此事背后的猫腻。   一番喧闹,客人们见都是误会一场,责任也多在那食客的身上,便也放了心,各自散了。   陈心颖拍着心口,道:“幸而今日晚姐姐在,不然那人真有个好歹,头一天开张也是晦气,一准要影响咱们酒楼的生意的。”   顾卿晚便笑了下,见陈心颖亲昵的要上前拉自己,她忙抬手往后退了两步,道:“你快回去雅间吧,我身上沾了脏东西,换过衣裳便回去。”   方才那食客吐的满身满地都是,顾卿晚过去诊脉难免沾染了一些污秽在裙子上,陈心颖笑着应了,扶着陈三夫人离开。   文晴忙去马车里拿了干净的备用衣裳来,顾卿晚便到顶楼专门为东家建的休息盘账的雅室去换裳。   她到了雅室前,两个跟着的侍卫便止了步,顾卿晚和文晴一前一后的进了雅室。   雅室用紫檀木的多宝阁给分成了内外室,顾卿晚直接进了内室,文晴伺候着脱掉外裳,却禁不住开口道:“姑娘往后也注意点,怎么能当众随便给个男子诊脉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传来传去最后不定要传成什么样!”   顾卿晚闻言点头,却道:“好了,我学医术就是为了救人的,关键时候却见死不救,岂不是白学了?不过,我下次会注意的,行了别一脸忧心了,瞧这漂亮的眉都皱的让我心疼了……”   文晴见顾卿晚一副不上心的模样,却突然福灵心至,道:“姑娘!奴婢想到了,要不奴婢也跟着姑娘学学把脉和针灸……”   文晴话没说完,突然声音便断了,接着她的眼睛发直一瞬,突然闭上,身子也往下软倒。   顾卿晚及时上前一步扶住了她,抬眸就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穿着一身青色云锦长袍,束着玉冠,脸色却黧黑,还长了半张脸的大胡子。不过一双晶灿含笑的眼眸,却分明就是苏子璃。   顾卿晚方才便猜想到了,杏仁中毒八成是苏子璃搞出来的,不然怎会那么凑巧,点菜品时那陈老爷不在,刚好上那道杏仁干烧虾时,他又凑巧去了净房。   故此,这会子看到苏子璃现身,顾卿晚并不吃惊。   “就知道卿晚聪慧,一定发现端倪了,走吧。”   苏子璃大抵是害怕外头的侍卫听到了动静,走近了才压着声音在顾卿晚头顶低声开口道。   他声音落下,顾卿晚便惊异的看到靠墙的罗汉床下被打开一条密道,有个矮个子男人从里头钻了出来。   “姑娘说那人是真的凑巧吃了杏仁,还是专门来闹事的呀?”   “这我可就瞧不出来了,不过若是有意来生事儿,定然查的出……”   顾卿晚眼见那矮个子一边从罗汉床下爬出来,一边儿竟然在模仿文晴和自己的声音一问一答,声音简直听不出任何不妥来,顿时她便瞪大了眼。   苏子璃冲那人打了个手势,那人点头继续一问一答的说着话,苏子璃便拉了顾卿晚往密道口去。   顾卿晚走了两步,却指着地上晕厥的文晴,示意苏子璃将文晴带上。   “不行,带上她难免要行动不便。”   苏子璃显然没想到顾卿晚还要带上王府的丫鬟,他拧着眉低声道。   顾卿晚如今有了身孕,路上必须有个知根知底的忠心丫鬟照顾着,再来,顾卿晚也害怕自己跑了,秦御回来恼羞成怒会拿文晴撒气。   见苏子璃不同意,她便站定了不挪步,眼神分外的坚持。   苏子璃终是一叹,弯腰抱起了文晴,顾卿晚从袖囊中摸出一封信来,放在了罗汉床上,这才弯腰钻进床底,往密道而去。   苏子璃抱着文晴跟上,目光却禁不住往罗汉床上的信封上扫了一眼,见上头写着“秦御亲启”四个字,他撇了撇嘴。   顾卿晚设计酒楼时,并没有设计任何密道,进了密道她才发现,这密道建的特别巧妙,显然是有精通机关密道的高人设置的。   密道其实并不长,只是从这边房间,转到离休息室不远的一处雅间中。   不过饶是如此,酒楼建造时陈三老爷差不多每日都来亲自盯着,沈择几个也不时来监工的情况下,就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修个这样的密道,当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建造的工匠里肯定有不少苏子璃安排的人,苏子璃也算是准备周全了。   顾卿晚从密道的另一头到了雅间,苏子璃示意她换上准备好的衣裳,又给文晴也匆匆换了一身贵女们常穿的褙子,令两人都带上了帷帽,便打开门带着两人出了雅间。   从这边出门,甚至还能看到那边休息室门口王府侍卫的身影,顾卿晚浑身僵硬,生恐被发现,可显然那边休息室里传出的说话声迷惑了侍卫。   侍卫们根本就没发现这边的动静,苏子璃假装扶着醉酒的文晴,发着牢骚,带着两人便快速出了侍卫们的视线。   今日酒楼人很多,客来客往的,成了最好的掩饰,等下了楼,却并没走那边正路。   酒楼靠清河的一边儿也有门,且停靠了不少画舫,苏子璃直接扶着文晴上了一条画舫,嘴里还抱怨着道:“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喝那么多酒,回去看母亲绕得过你们!赶紧给大哥上船,下次再这样,真不带你们出来了!”   有人注意到他们一行,闻言便恍然了,这分明是两个姑娘家跟着自家兄长出来凑热闹,谁知兄长一错眼,便让她们喝多了,这不,做兄长的生气了。   今日喝多的也有,且酒楼这种地方,发生这种事儿也不稀罕,转眼便挪开了视线。   顾卿晚跟着上了画舫,船立马便划入了河心,顺流而下。   顾卿晚钻进船舱中,透过雕窗往外瞧,眼见着酒楼在视线中越来越远,她心中微微有些恍然。   竟然真就这么离开了吗……   苏子璃显然做了不少安排,很快画舫便汇入了游河的船流中。   沿着清河而下,便有一处码头,顾卿晚一行却并没有一路到码头去,船行中途,她便又跟着苏子璃悄然换了两次画舫,很快又在人流最密集的南市附近上了岸,转乘马车。   在画舫上时,顾卿晚还能约莫知道到了哪里,等上了马车,车门车窗都被关的严严实实的,她坐在马车上只能感觉马车来回拐来拐去,很快她便迷失了方向,自己都不清楚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苏子璃大抵是怕秦御查到他,故此并没有和她同车,反倒在上岸后,带着文晴登上了另一辆马车往别的方向去了。   顾卿晚独自坐在空荡的马车中,听着车外传来的市井叫卖声,恍惚了一阵,突然便扬唇笑了起来。   这种自由的气息,她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了。   酒楼中,‘文晴’和‘顾卿晚’一直在休息室里聊天,换好了衣裳,‘顾卿晚’觉得有些累,丫鬟便伺候着躺着歇息,且还吩咐了外头的侍卫,让他们下去传话。   其中一个侍卫留在休息室外,另一个便快步下了楼,向宋宁禀报道:“侧妃的身子好像有一点不适,在上头歇下了。属下已经和牡丹亭打过招呼。”   宋宁闻言心知顾卿晚有孕之事儿,害怕出了什么问题,忙忙亲自上了楼,站在休息室的门前问道:“侧妃还好吧?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里头便响起了‘顾卿晚’的声音,道:“宋侍卫不必担忧,我不过是昨夜没睡好,这会子便有些疲累,歇上两炷香就好了,不用劳师动众的。”   宋宁听‘顾卿晚’的声音平缓,并没任何不妥之处,这才安心下来,道:“如此,属下就守在外头,侧妃有事儿让文晴传个话便好。”   “烦劳宋侍卫了。”   里头再度传来‘顾卿晚’的声音,接着是‘文晴’扶着主子躺下的低语声。   大抵是顾卿晚闭上了眼睛歇了,里头没了声音,宋宁也不敢打扰,便只守在外头。   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里头却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宋宁拧着眉,唤了一声,“文晴?”   里头却无人应答,宋宁顿时心头咯噔一下,又提声喊了一句,“文晴?侧妃?”   依旧无人应声,宋宁顿时面色大变,一脚踹开了门房冲了进去。   屋中内外室果然皆是空空,根本就没有顾卿晚和文晴的身影,人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宋宁顿时冷汗都下来了,脸色一白,头脑一阵空白,接着他倒看到了放在罗汉床上的信封。   宋宁快步上前,抓起信封,一眼便认出上头的字迹是顾卿晚的。   也顾不上写的是“秦御亲启”了,他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的信,扫了一眼,顿时一股寒意便从脚底心冒了出来。   他怒声道:“快,找!这屋里定有暗道,找出来。召集兄弟们,堵住酒楼入口,搜!再派人回王府叫人,将能用的人手都叫过来,往不同方向追。还有,查问小半个时辰前都有什么人离开酒楼,可疑的全部记下来,追。城门都派遣见过顾侧妃的兄弟去把守!快!”   见跟进来的侍卫还有些发愣,像是不明白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宋宁一个眼刀甩了过去,道:“顾侧妃丢了,爷能灭了咱们全家,还愣什么!”   侍卫这才如梦大醒,应了一声,奔了出去。   宋宁捏着那封信,只觉头目森森,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顾侧妃竟然是自己离开的,她怎么就能怀里揣着自家爷的崽儿,自己离开了啊!   还有文晴那丫头,听方才屋里的动静,她是知道自家主子要走,且还配合帮着顾侧妃逃了吗?   这个糊涂丫头啊,爷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定会将顾侧妃抓回来的,到时候凭借爷对顾侧妃的爱重,八成不会对顾侧妃动真格的,可爷又岂能饶得了她这个帮凶。   真是白长了个聪明样子,不让人省心!   ------题外话------   谢谢宝贝wytt 送了5颗钻石、38度1 送了18颗钻石、wujiaqi2016 送了5颗钻石、wytt 送了1颗钻石、131**9099 送了217颗钻石、莫误双鱼到谢桥 送了10颗钻石,还有这些天送礼物的菇凉们,最近素素事儿多都没答谢,见谅哦,谢谢大家厚爱!扑倒么么么么么么哒!   ☆、238 安置   宋宁自然不敢将顾卿晚失踪的消息给泄露出去,让世人都知道王府的顾侧妃跑了,一来王府和秦御都会沦为笑柄,再来,将来秦御将顾卿晚给寻回来了,也不好在带回王府,旁人对顾卿晚的清白也会心存怀疑。   因此他等侍卫出去,略冷静了一下,便又吩咐了几件事。   牡丹亭中,陈心颖等人见顾卿晚迟迟不归,正要再派丫鬟过去问问,就听有喧哗打闹的声音传来。   陈三夫人等人蹙起眉来,只觉今日当真是诸事不利,怎么刚安抚了一次事端,没片刻便又出事儿了。   正要寻人去问问,外头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接着沈择便亲自过来了,和众夫人们见了礼后,他神情凝重的道:“方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险些伤了王府的顾侧妃,刺客已经被王府的侍卫们给击退了,只是顾侧妃却受了严重惊吓,已经被宋侍卫护送着回去王府。如今宋侍卫正派王府侍卫四下里搜寻刺客,盘查可疑之人,若有惊扰母亲和几位婶娘,妹妹的地方还请担待一二,也不要惊慌。”   “刺客?好端端的怎么还冒出来刺客了?”长公主禁不住神情微变,诧异道。   沈择摇头,道:“孩儿也不大清楚,孩儿过去时,顾侧妃已经被护送离开,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刺客已经逃了,想来都是些宵小之辈。”   沈择明显也说不清楚,长公主等人便不再多问。   那厢,宋宁带着人很快就发现了藏在罗汉床下的暗道,遁着暗道寻到了隔壁的雅间,只可惜雅间中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宋宁带着人直查到了天黑,竟然也没任何进展。本来还暂时瞒着礼亲王妃,这会子却浑身发寒,知道是没法再隐瞒下去了。   好端端的大活人不见了,这不是他说什么就能遮掩过去的。   礼亲王妃也确实有些奇怪,顾卿晚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这孩子一大早的出门去酒楼,这都天黑了还不回来呢。   她正准备让陈嬷嬷往二门去吩咐下,使人出府问下,宋宁便求见了。   礼亲王妃令宋宁进来回话,宋宁到时,礼亲王妃已从内室出来,见宋宁自己过来便有些诧异,道:“顾侧妃呢?”   平日里顾卿晚被允许出府,回来后总会先来秋爽院谢恩问安,今日迟迟不回来,按说她更该亲自过来说明情况才对。   礼亲王妃满脸疑惑,宋宁冷汗直冒,上前便跪了下来,道:“王妃,属下无能将顾侧妃给弄丢了。顾侧妃她……她已经离开了。”   礼亲王妃闻言,惊愕的瞧着宋宁,好像一时没弄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蹙了蹙眉,她才道:“什么叫弄丢了?什么叫顾侧妃离开了?”   宋宁便从怀中摸出来了那封信,双手呈给了礼亲王妃道:“王妃请看,这是顾侧妃留下来的。”   礼亲王妃狐疑的接过信,打开一看,却见薄薄的信纸上就只写了寥寥两行字,明显是留给秦御的。   宁为穷人妻,不为富贵妾,我走了,殿下勿要责难侍卫,后会无期。   礼亲王妃瞪大了眼眸,手一颤,差点没震惊将纸张丢下,旋即她站起身来,盯着宋宁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会这样!”   宋宁苦笑,道:“属下也不明白,二爷离开王府时,顾侧妃还送了二爷一件软甲,明明还好端端的。今日属下护送顾侧妃去酒楼,顾侧妃也没表现出任何不妥来,后来酒楼中出了点意外,有客人不小心吃了忌口的东西,差点出事儿,是顾侧妃施针救了那人,但也因此身上沾染了污秽,她进酒楼的休息室换衣裳,结果一个时辰后,属下便发现屋中没了人,顾侧妃和文晴一起离开了,属下在休息室的罗汉床下发现了一处暗道。”   宋宁说着,礼亲王妃已略恢复了冷静,缓缓扶着扶手坐在了圈椅上。   礼亲王妃拧着眉,道:“确定是她自己离开的?这字可找人验看过,不是仿笔吧?顾侧妃不会是遭人强行带走了吧?”   礼亲王妃怎么都难以相信,已经成为王府侧妃的顾卿晚竟然还会这样不告而别。   宋宁抿唇,道:“王妃,当时属下们都在雅间外等候,并没有听到任何打斗或者有人强迫顾侧妃的声音,并且那暗道明显是修建了专门为逃离所用,而酒楼的图纸都是出自顾侧妃之手……这封信属下第一时间便送到了王府的客卿白先生处,白先生鉴定过,对比了顾侧妃平日的笔记,确定确实是出自顾侧妃之手。所以,顾侧妃应该是自己离开的,并非遭受了胁迫。”   礼亲王妃揉了揉额头,神情有片刻的怔忪,片刻她才长叹了一声,颇有几分喟叹感慨的模样道:“她不可能没有人接应就自己离开了,便没查出什么端倪来吗?”   宋宁脸面露出羞愧之色来,道:“属下无能,毫无线索,也不知道顾侧妃究竟是跟谁离开的。”   礼亲王妃又叹了一声,瞧了眼手中的信,递给宋宁道:“这事儿瞒不住阿御,你将信和消息都送过去吧,该怎么寻人还怎么寻,若是人手不够就告诉世子爷,从王府多派遣人手,另外,搜找时留意些,莫传出风声去,至于内宅这边,本王妃会做好安排的。”   宋宁上前接过信,躬身应了,转身急匆匆而去。   待他出去,礼亲王妃却怔怔坐了良久,直到陈嬷嬷进来捧给她一盏茶,劝道:“王妃莫要多想了,王妃不曾苛待过顾侧妃,她走了,二爷也不能责怪王妃没照顾好人。”   礼亲王妃闻言又叹了一声道:“卿晚可当真是性情刚毅执拗,我本便知道她是被迫进的王府,也知道她是不愿意做阿御妾室的,她本出身清贵,性子清傲,不愿意也是在常理之中,我只没想到,跟着阿御半年,如今已提了侧妃之位,她竟然还是选择一走了之。这份心性也实在是少见了,倒是让我不知该如何说了。”   顾卿晚这一走,作为秦御母亲的礼亲王妃自然是不高兴的,这简直就是将她儿子给甩了嘛,礼亲王妃但凡心思狭隘些,便会觉得顾卿晚是不识好歹,不安于室的。   可顾卿晚救过礼亲王妃的命,又是被秦御用强硬手段给带回王府的,她为王府修建了浮云堂,现在丢下日进斗金的酒楼,没带任何王府的东西便这么走了,怎么看,却都是王府亏欠顾卿晚良多。   且作为女人,礼亲王妃深知女人的难处,宁为穷人妻,不为富贵妾。能做到这一点的女人却少之又少,顾卿晚已经成为秦御的侧妃,秦御对顾卿晚的宠爱也是有目共睹,她这个王妃也对顾卿晚颇有好感和感激。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离开,这份不折的傲骨,礼亲王妃是不得不赞叹欣赏的,这让她对顾卿晚的感觉变得非常复杂。   陈嬷嬷见礼亲王妃沉默郁结,也不知道该从何劝说,更不知道该如何评说顾卿晚,事实上她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相信,陈嬷嬷实在是想不明白,顾卿晚为什么要走。   凭借顾卿晚的罪臣女眷的身份,能够成为秦御的侧妃,简直都是传奇了,怎么会有人傻到抛弃侧妃的位置,要去做什么穷人妻。   若然还是黄花大闺女,在王府侧妃和穷人妻之间选择后者,虽然让人惊异,可也不是不能相信的,可顾侧妃这都跟着秦御半年了,人尽皆知她是王府的侧妃,这会儿还想着离开去做穷人妻,这……陈嬷嬷怎么都觉得难以理解。   “王妃切莫多虑了,二爷会将顾侧妃找回来的。”陈嬷嬷最后只得这样道。   李礼亲王妃却摇头,道:“卿晚既然留下这样一封信,如此决绝的走了,她便没打算再回来。且不说能不能找到人,只怕是寻到了人,她也是不肯再回来了的,除非……除非阿御能八抬大轿,三媒六聘的迎娶,可是……”   礼亲王府权势滔天,秦逸和秦御的嫡出位置也牢固的很,水满则溢,不管是秦逸还是秦御都没必要通过联姻来稳固地位,礼亲王妃只想着给他们寻和情投意合的,将来能相互扶持的妻子。   其实关于顾卿晚,礼亲王妃也考虑过,秦御对顾卿晚的感情,礼亲王妃也看在眼中。以至于京城贵夫人和贵女们,若非卖女求荣的,不肯再将女儿嫁给秦御,这些礼亲王妃心里都门清。   她也担忧过秦御的亲事,有时候想,若然顾卿晚不是那么个身份,哪怕是个寻常农家女,将其扶正了也没什么。总也好过给秦御迎娶一个贵女,将来妻妾难和,弄的后宅乌烟瘴气。   可顾卿晚有个罪臣之女的身份,却并不是王府想要扶正便能够扶正的啊。   陈嬷嬷岂会听不懂礼亲王妃的意思,叹息了一声,也有些担忧起来。   秦御明显动了真情,那边顾侧妃却死都不肯为妾,这往后……真是不定怎么折腾呢。这情爱最是伤人,也莫怪王妃会忧心忡忡,心神不宁的。   “哎,也是皇上的赐婚,云瑶郡主和顾侧妃不对付,还没嫁过来就结仇了,奴婢看着顾侧妃不像是会用阴私手段的狠毒之人,大抵也是不知该如何自处,索性便离开了。”陈嬷嬷叹了一声道。   陈嬷嬷能想到的,礼亲王妃自然也想得到,依她对顾卿晚的了解,顾卿晚确实不像内宅那些心思歹毒,花样百出,整日钻空心思只知道抢男人的女人。皇帝赐婚云瑶郡主,顾卿晚因此离开,想来也是原因之一,不然好端端怎么这当口上就走了。   “怪不得那日她和我说云瑶郡主火烧顾宅的事儿,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卿晚还是头一次在我面前说人长短,想来若非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离开,是万万不会开这个口的。”礼亲王妃言罢,愈发相信顾卿晚当日的提醒。   她眉宇间闪过些许凌厉,道:“云瑶郡主退亲的事儿,还没查出究竟来吗?”   陈嬷嬷见礼亲王妃明显有些动怒,忙道:“还没,不过奴婢会督促着些的,一旦发现什么真凭实据,一定马上禀报王妃。”   云瑶郡主的事儿简直像一根刺,狠狠扎在礼亲王妃的心头,一想到她处心积虑的退亲,又处心积虑的谋得赐婚,还没嫁过来就将王府搅的这般不安宁,礼亲王妃便一阵阵头疼。   王府中王妃心烦意乱时,那厢,顾卿晚却已经被安置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她被丫鬟伺候着沐浴更衣,又用了晚膳,苏子璃带着文晴都还没个影儿。   顾卿晚虽然坐在马车中,并不知道如今自己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马车一直在城中打转,她没出城门,还在京城中。   她想苏子璃应该是去做后续的清尾工作了,她用过晚膳,站在回廊下望着被围墙围着的四方天空,心中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其实站在雪景院的廊下,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地方天空,可同样的风景,就只因为她的心情不一样,所感觉到的竟然也完全不同。   此刻她觉得空气特别的新鲜,好像推开大门,走出去便是海阔天空。这是在雪景院时所感受不到的。   顾卿晚扬唇笑了笑,恰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她将目光从天空收回,正见苏子璃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明显已经换了一身装扮,脸上的胡子也都已经不见了,见顾卿晚站在廊下,顿时一笑,道:“怎么样,这院子可还满意?丫鬟婆子都是能放心的,卿晚在这里住上两三个月,等礼亲王府那边消停了再出京,如何?”   顾卿晚方才已经看了院子,三进三出,算不上豪华,但是收拾的很清雅舒适,外头也不嘈杂,显然是在清幽的地段。   她含笑道:“多谢恪王了,我那丫鬟呢?”   苏子璃已经到了台阶下,闻言却冲顾卿晚丢了个幽怨的眼神,道:“本公子去引开追兵,卿晚倒也不担心本公子可受伤了,可饥渴了,倒是放心不下你那丫鬟,实在令本公子心寒。”   顾卿晚早便发现了,自打她和苏子璃达成了合作,再见面,苏子璃便自行冲她改了称呼,以前唤顾姑娘,现在却叫卿晚。   作为现代人,顾卿晚虽不觉得被男子叫个名字有什么,但是所谓入乡随俗,她并不想和苏子璃有多深的交往,更不想给苏子璃任何误导。   故此,她瞧着苏子璃却没回答他的话,只道:“我是嫁过人的,往后在此生活,总要对外有个身份,恪王还是唤我顾夫人吧。”   苏子璃见她面带些许疏离之色,却也不以为意,挑起眉来,道:“顾夫人?如今这里有没有外人,卿晚何必于本公子客气,该不会是卿晚这会子就要过河拆桥吧?”   苏子璃说着已撩袍上了台阶,就站在顾卿晚的近前,眯着眼盯着她。   顾卿晚站着没动,却道:“我与恪王不过是合作关系,恪王尊重我的意思,我才能相信恪王的诚意,我想恪王也不想我们的合作有任何的变故出现吧?”   她这话便有些警告的意思了,苏子璃双眸顿时一眯,道:“卿晚这话是威胁?倘若本公子执意叫你卿晚,你便未必在三个月后履行承诺将地图交给我?”   顾卿晚唇边露出一抹笑意来,道:“恪王言重了,我如今势单力薄,怎敢威胁警告恪王,不过是和恪王商量事情罢了,恪王又何必因为这样的小事儿和我一个女人家斤斤计较呢?”   她言罢眨了眨眼,苏子璃瞧着这样虽柔软却实则态度强硬的顾卿晚,突然便笑了起来,眸光却有些深邃无垠,他甩了甩袖,却道:“本公子今儿累了一天,连口茶都没喝上,饥渴难耐,劳烦先赏杯水,赏口饭,等本公子吃饱喝足再商量事情,如何?”   他虽没答应,但却没再将她的名字挂在嘴边。   顾卿晚笑了笑,却没挪脚步,只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恪王在此久留只怕不妥,还是早些回鸿胪寺好,恪王说呢?”   不待苏子璃多言,顾卿晚便抬了抬手,摆出送客的姿态来,道:“明日一早,我会恭候恪王大驾,今日一番折腾,我也累了,有事明日再议,还请恪王能体谅一二。”   见顾卿晚竟然一杯茶水都不肯招待,苏子璃咬牙切齿,双眸微眯,极为恼恨的瞪着顾卿晚,不过迎上顾卿晚笑意盈盈,却又油盐不进,分外坚持的模样,他最后还是抬手点了下顾卿晚,跳下了台阶。   “走就走,过河拆桥的女人,本公子多看一眼都胸闷!告辞!”   见苏子璃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去,顾卿晚笑意却愈发大了,她对苏子璃并不能完全放心,还真怕刚出虎穴又有狼窝,不过这番试探倒发现,她还没看错人,苏子璃这个人还是颇有些可取之处的。   ☆、239 相见   苏子璃刚走没多久,他的人便将脸色惨白的文晴给送了过来,文晴见着顾卿晚的一瞬间眼泪都流了下来,扑到了顾卿晚身边,道:“姑娘!你没事儿就好,二爷知道姑娘被抓了,一定会来救姑娘的!”   她言罢,虽然一脸惊恐却挡在了顾卿晚的身前,瞪着那扭送她过来的黑衣人,又道:“我们二爷可看重顾侧妃了,你们若是敢伤顾侧妃一根毫毛,我们二爷回来定会灭你们九族!”   顾卿晚见文晴如此,有些感动,又有些歉疚,她尚未说话,黑衣人便冲她恭敬的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文晴这才觉出不对劲来,转头看向了顾卿晚,顾卿晚却冲她笑了下,道:“进屋来说话吧。”   她转身率先进了屋子,文晴四下打量了一眼,却见小院中站着三个丫鬟模样的女子,都低着头,一副恭敬静默的样子。   这根本就不像是什么绑匪啊,文晴原本醒过来以为自己和顾卿晚是被礼亲王府的仇家给挟持了,如今才发现事情好像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她进了屋,却见顾卿晚已经坐在了八仙桌旁,执起茶壶自行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她的面前,顾卿晚含笑道:“喝了吧,先喝点水润润喉,听我慢慢说。”   文晴愈发忐忑起来,犹豫着端了水杯,一口气灌了下去,瞪着眼看着顾卿晚。   顾卿晚又笑了笑才开门见山的道:“你弄错了,方才那些人都是我寻来了,并非他们挟持绑架了我,而是我主动联系人将我带离,我应该也知道,我一直不是真心愿意做王府的侧妃,如今你家二爷离开了京城,我寻到了机会,于是……”   她耸了耸肩,神情很轻快的样子。   文晴却一下子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盯着顾卿晚,半响她才哆嗦着嘴唇道:“是姑娘自己要走?姑娘要离开王府?要离开二爷?可是姑娘已经是二爷的人了啊?姑娘的肚子里甚至……都……唔!”   顾卿晚不待文晴说完,忙忙起身捂住了她的嘴,冲文晴使了个眼色,警示的瞟了眼窗外。   文晴似明白过来,冲顾卿晚点了下头。顾卿晚这才松开她,道:“你说的都对,是我自己要离开的。”   文晴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懂的道:“可是二爷对姑娘那么好。”   顾卿晚失笑,笑容却说不出的明朗净透,她道:“他待我再好,也不能娶我为妻,也不能让我的孩子正大光明的喊我母亲,我怎么也忍受不了这些,所以只能离开。”   见文晴拧着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顾卿晚也不想听她劝说,忙退后一步坐下,道:“我主意早定,不会更改,带你走,是怕我离开了,二爷回来会难为你。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若是愿意跟着我,将来我必不会亏待你。你若是不愿跟着我,我也可以送你回去王府。不过现在却不行,等过两个月,我离开了京城,我会让人送你回去。”   文晴见顾卿晚如此,便知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她垂眸一瞬,抬头道:“奴婢不走,奴婢得照顾好姑娘。”   现在顾卿晚离开了王府,腹中还有小主子,就只能靠她来照顾了,她如果离开了,顾卿晚可怎么办?   顾卿晚闻言心中微暖,又安抚了文晴两句,便吩咐丫鬟带她下去收拾用膳。   是日夜顾卿晚躺在床上却一直没睡,她心情略有些焦躁,不时的便竖着耳朵听听外头的动静。   她折腾了一日,如今松下心来,只觉疲倦困顿的紧,到了二更天,到底抵不住沉沉的睡意陷入了一片香甜。   突然,顾卿晚感受到了一道视线,她从睡梦中猛然睁开眼眸,扭头一看,果然见垂落的床幔外好像站着一个黑乎乎的高大身影。   顾卿晚揉了下眼睛,再看,那身影果然还在。她顿时精神一震,低声的不太确定,却又饱含期待的喊了一声,“大哥?”   外头的人影闻声,好似是身子僵了一下,顾卿晚的心怦怦乱跳,接着便听到了一声轻笑。   “晚晚愈发聪明,也警觉了……”   那笑声宛若春日里清润而落的细雨般绵密而温柔,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是却能听出浓浓的感叹,欣慰和伤感宠溺。   顾卿晚微颤,一把挥开了床幔,视线不再受阻挡,她顿时便看清了站在床前的人。   他很高大,身上穿着一件玄色劲装,身形略有些消瘦,可却并不让人觉得羸弱。黑色的劲装包裹着修长挺拔的身躯,明明极是英挺的扮相,却偏让他穿出了儒雅清朗之感。俊美的面容,冠玉白净,和她肖似,很容易能看出是一双亲兄妹,只是肖似的眉眼却不让他面相阴柔,却只让人感觉清隽温润如芝兰玉树。   他的左脸上从额头到颧骨布满了狰狞的灼伤,像污浊甩在了白纸上,碍眼的破坏了他完美的面容,偏他也不用头发遮挡,就那样坦坦荡荡的展露着丑陋,许是这种坦然无畏,竟让他更见沉稳内敛。   四目相对,他的眸光中有细碎的光流动,含笑看着顾卿晚。   许是割不断的血脉作祟,顾卿晚眼眶顿时一热,掀开被子便光着脚跳下了床榻,扑向了顾弦禛。   她靠在顾弦禛的胸膛上,颤着声音道:“大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都猜对了,大嫂也没有死,对不对?”   顾弦禛听着顾卿晚略带哭腔的声音,抬手抚着顾卿晚的头发,缓声道:“是,妹妹如今愈发聪慧了,大哥还没找回妹妹,妹妹却已先找到了大哥。哥哥的晚晚长大了……”   顾卿晚从和云瑶郡主在马车上说了一回话,事后便推测出庄悦娴可能没死,许是顾弦禛回来趁乱带走了她。   顾卿晚既猜到了此事,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呢?   她料定了如果真如她所想那般,大哥回来了,他是一定会在暗中关注着自己的。   没有寻上门,八成是怕惊动了人。   故此,顾卿晚在和苏子璃商议好要离开的之事儿后,她便借故找了机会,唤了金桔到王府。   当时她悄然给了金桔一封信,并吩咐金桔将信带到顾宅,就埋在了庄悦娴失火的堂屋中。   此事连文晴都不知道,那顾宅被火烧之后,并没有再营建起来,金桔是从前庄悦娴的丫鬟,早也不再顾宅之中住。   金桔突然去了顾宅,倘若大哥真在暗中留意着她,顾卿晚敢肯定,大哥一定会发现那封信。   而信上,顾卿晚已经写明了,自己和苏子璃商议离开之事。显然,那封信到了顾弦禛的手中,并且顾弦禛一直在等着这一日。   也是因此,顾卿晚才敢跟着苏子璃离开,若不然她并不能全然信任苏子璃,还担心脱离了王府,反倒被苏子璃所控制。   她本来还挺担心,害怕自己猜想错了,其实庄悦娴真的死在了那一场大火中,又害怕哪里去了差错,大哥并没有找到她的信,更害怕金桔不够忠心,秦御发现了那封顾宅的信……   好在如今见到了大哥,一切都很顺利,都好了起来。   她彻底放下心来,回想着那时候千里迢迢到边疆流放之地去寻找顾弦禛的情景,此刻终于得见兄长,当真是又心酸又高兴,又委屈又激动,以至于埋在顾弦禛又哭又笑的。   顾弦禛却笑了起来,见顾卿晚一双赤足还踩在地上,忙弯腰将她抱起来,两大步就到了床前,他弯腰将顾卿晚放在了床榻上,自行在床榻边儿蹲下,一手给顾卿晚擦拭着眼泪,一面含笑说道:“才刚说妹妹长大了,这会子便又哭又笑起来,哥哥总算肯定了,这个小花猫还是哥哥那个柔柔弱弱的妹妹,一点都没变,嗯?”   顾卿晚被顾弦禛打趣的不好意思,脸上微红,嗔了顾弦禛一眼后,却忍不住抬手抚上顾弦禛的额头,道:“哥哥吃了很多苦吧,这伤是如何弄的?”   古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兄妹,长大之后也没动作亲密的道理。然而顾卿晚和顾弦禛却不大一样,顾卿晚差不多算是顾弦禛带大的,兄妹长久不见,自然格外亲近一些。   顾弦禛对她的亲近动作也极是受用,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握住,却并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儿,只道:“哥哥是大男人,脸上有伤不碍什么,倒是晚晚,瞧着竟比从前还丰腴了一些,也长高了一些。”   他说着面露欣慰和怜惜之色来,道:“晚晚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哥哥很高兴。”   顾卿晚得意的扬了扬眉,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道:“哥哥,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她自从有了身孕,又没什么害喜的症状,便胃口大开,养的没多久便丰润了一圈。   顾弦禛显然没想到顾卿晚竟然已有了秦御的孩子,更料想不到,顾卿晚在有了身孕的情况下还从王府逃离。   他瞳孔狠狠一缩,眸光有瞬间的锐利,清朗的声音也有些紧绷,道:“秦御他竟对你不好?”   一个女人在有了身孕的情况下,还想着逃离,顾弦禛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秦御对顾卿晚很不好。   他本就对秦御胁迫顾卿晚的事儿,心存愤恨,听闻秦御在得到顾卿晚之后还算珍惜,这才略沉下气来,暂时没将顾卿晚带走。   这会子误会之下,滔天的怒意便难以压制。   顾卿晚见他误会,忙解释道:“哥哥,他对我还不错,甚至可以用很好来说,只是,我怎么可能一直留在王府里做个侧室?如今我有了孩子,我不想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连喊圣母娘亲的权利都没有。”   顾弦禛瞧出顾卿晚没有说谎,她所说都是她最真实的想法,他长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不亏是我顾弦禛的妹妹,我顾家的女儿,足以匹配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凭什么折腰给人做妾?”   他说着用衣襟仔细给顾卿晚擦拭了一下脚心,将她的双足放进了锦被中,方才又道:“晚晚且放心,这个孩子生出来,便是顾家的孩子,咱们顾家养他,大哥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   顾卿晚心下底气顿足,有股暖流像温泉一般咕咕冒泡,她含笑道:“大哥不怪我丢了顾家的脸便好。”   顾弦禛只伸手揉了揉顾卿晚的脑顶,道:“我妹妹可是女学比试碾压全京城贵女,有惊世之才的女子,怎会丢顾家的脸?”   顾卿晚一时脸红,道:“我那是投机取巧了,大哥也笑话我。大哥,这些时日你到底都去了哪里?如今你回来安身在何处,大嫂呢,可还好?”   顾弦禛见她像是有问不完的话一般,却笑着道:“晚晚别急,说来话长,如今哥哥和你大嫂都很安全,既然哥哥已经找到了你,便没有让你继续呆在这里的道理,今日时日已太晚,再说下去,只怕天都要亮了,你有身孕在身,莫要太过劳累,好好安睡一夜,明日一早恪王拜访时,哥哥自会和他商议带你离开的事儿。”   顾卿晚也确实有点精力不济,见顾弦禛眸光满是安抚之色,她虽急于知道很多事儿,却也没再坚持,点头道:“那我明日等哥哥过来。”   顾弦禛扶着顾卿晚躺下,见她眸光晶亮,兀自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就是不愿闭上,好像生怕他会再消失一般,他不觉宠溺一笑,给顾卿晚压了压被角,道:“乖乖睡了,现在都是孩子的妈妈了,不要调皮,哥哥明天会来的。很快我们一家人便能团圆了。”   他的声音温和沉缓,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哄她入睡时一样,带着记忆的温暖,能够安定人心的力量,顾卿晚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闭上了眼眸。   也不知是有顾弦禛在一旁安了她的心,还是实在累了,顾卿晚没片刻便又睡了过去。   顾弦禛守在妹妹的床前良久,见她呼吸绵长,睡了过去,他将她散落到脸颊的发丝整理好,这才起身,拉好床幔转身而去。   他武功过人,并不是苏子璃留下的几个女暗卫能比的,未曾惊动人便宛若一道残影,离了小院。到了巷子中,接应的人闪身而出,顾弦禛吩咐其好生守着院子,这才离开。   此时的秦御却还不知道京城的事儿,他因地动之事,出了京城便星夜奔驰,早已在万里之外。即便是王府的人以最快的马,日夜不休的送消息过去,少说也要四五日的功夫。   秦御抵达封地,果然见地动严重,一整个县都陷入了恐慌的天灾中,他的到来无疑给了灾区人们希望,也安抚了他们的情绪。   秦御忙着指挥官府赈灾,白日竟没有功夫多想顾卿晚。到了这三更天,他才勉强有了歇息的时间,想到这几日赶路,都没有给顾卿晚送去一封家书,也不知道顾卿晚是不是担心难眠,他便撑着困顿疲累的身体,令人掌灯。   摊开宣纸,兔兔难得没有早睡,乖觉兴奋的抱着墨条便研了起来,秦御抬手隔着外裳抚了抚里头的藤制软甲,异色眼眸中闪过些许深沉的思恋,提笔便在纸张上写下了卿卿吾爱四个字。   他洋洋洒洒的一气呵成,直写了四张纸的家书,又亲自吹干了墨迹,封好之后便唤了苏哲来,吩咐道:“马上送到驿站去,让用最快的速度给爷送回京城去,且带话回去,让侧妃马上回信,拿了回信才准回来交差。”   苏哲自打挨了板子,早便学乖觉了,知道顾卿晚的事儿不能怠慢,忙应了一声,上前双手接过那封信,小心翼翼的捧着往外走。   他走了两步,秦御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唤了他一声,待苏哲转过身来,秦御又吩咐道:“爷记得枫城有个琉璃官窑,你选个有眼光的,跑趟枫城,多带点银票,替爷淘换几件精致好看的琉璃器回来。”   顾卿晚来自现代,琉璃能让她多少感觉到一些现代的气息,故此她自从到了这里,便对琉璃很钟爱。   王妃的花房用了不少琉璃,顾卿晚还亲自擦拭清理过,秦御也知道顾卿晚一向喜欢精致的琉璃器皿,但琉璃这种东西,历来都是皇室专用的,烧制不易,琉璃器也少之又少,大秦只枫城有一座琉璃官窑。   而枫城虽不在秦御的封地,但是却相距不远,既然来了这边,说什么也得让人过去瞧瞧的,万一有好物件,也好先抢了,省得送上京城,旁人给抢走了。   苏哲见秦御没了其它吩咐,这才应声而去,心里却再想,这才刚到封地的头一日,爷便亟不可待的让人去搜罗礼物,这可真是归心似箭啊。   屋中,秦御坐在书案后,望着跳跃的火苗叹了一声,从前也没觉得巡视封地耗时长久,今年好像格外心浮气躁,定不住神来,当真是时时煎熬啊。   ☆、240 顾家的团圆和喜事   顾卿晚一夜好梦,醒来时外头天色微亮,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儿,她神情愉悦的坐起身来,舒展了下腰肢。   外头没有动静,先前顾卿晚便吩咐了,让文晴贴身伺候着,小院中苏子璃安排的婢女倒还听话,没事儿并不会进她的屋子。   顾卿晚起了身,到碧纱橱那边瞧了一眼,见文晴还躺着睡的沉,便知道是昨夜顾弦禛做了手脚,她上前推了推文晴。   文晴惺忪的睁开眼眸,有些茫然的瞧着顾卿晚,接着总算清醒了过来,一下子坐起来,揉着头道:“我怎么睡的这么沉?”   顾卿晚笑道:“许是昨日太折腾,没事儿,我也是刚刚醒来。”   昨日在酒楼,文晴便是被打了迷幻的针扎了脖后,昏迷了过去。听顾卿晚这样说,便以为是药物还有残留,也没在意,忙爬起身来。   伺候着顾卿晚梳妆用膳,天色已大亮,顾卿晚惦念着顾弦禛说要来的事儿,便站在廊下呼吸着新鲜空气,做一些舒展运动,顺便等候。   不想她最先等到的却是苏子璃。苏子璃昨日被无情的撵了出去,今天倒半分芥蒂也没有一般,晃荡进了院子便笑着道:“昨儿连杯茶都没有,今日这艳阳高照的,总不能再将本公子从自己的地儿撵出去了吧?”   顾卿晚昨日已经见到了大哥,今天对苏子璃便没有那么防备了,闻言顿时一笑,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态,赔礼道:“恪王勿怪,请。”   苏子璃瞪了顾卿晚一眼,这才昂首挺胸,迈着大步从她身边走上台阶,大摇大摆的进了花厅。   丫鬟上了茶,苏子璃竟神情颇为享受的吃了两口,瞧向顾卿晚的目光,却像是在说,喝你一盏茶真是难,眉目间尽是感叹的戏谑。   顾卿晚被他的模样逗笑,苏子璃便放下了茶盏,将手支在茶几上,拖着头凑近了一些,仔细的盯着顾卿晚不言语。   他的神情有点专注的古怪,顾卿晚不觉抬手摸了摸脸,道:“怎么了?”   苏子璃不语,又盯着顾卿晚使劲看了一阵,这才道:“本公子看了又看,想从你脸上看到些强颜欢笑,黯然失色,魂不守舍来,奈何本公子这看来看去,你这张脸上除了满面红晕,容光焕发之外,还真半点不妥都没有。啧啧,这女人狠心起来,可真真是让男人都望尘莫及,心生畏惧啊。”   顾卿晚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等话,顿时愣住。   她应该难过不舍吗?她摸了摸脸,神情有些怔忪。   事实上,在没离开前,她是有过挣扎和不舍的,随着秦御对她越来越真诚,越来越热情温柔,她也会动容心悸,会有些假戏真做,甚至会觉得秦御也不错,忍不住想要投入其中。毕竟秦御要容貌有容貌,要身份有身份,智商手段,他一样不缺,是个极容易让人动心的男人。   这种心情在有了孩子之后,变得更加的明显,她会想自己带孩子离开,剥夺孩子享受父爱,是不是对的?现代单亲妈妈带着孩子,那孩子尚且还要遭受不少冷眼和嘲笑呢,更何况是在这古代。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还不如庶子来的光明正大。   她为此犹豫过,只是她最后还是发现,所有的挣扎和不舍,都不能掩盖她呆在王府中,对未来的不安和彷徨,茫然和压抑,都掩盖不了她的不甘和屈辱。   所以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顾卿晚并不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她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选择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   既然已经离开,她便不会再牵挂着过去,事实上她比自己想的要洒脱。自从昨日到了这里,她便没再想起过秦御。   此刻见苏子璃探究的盯着自己,顾卿晚笑了笑,道:“恪王这话说的奇怪,是我自己选择的离开,这会子若真一副黯然伤神模样,那就当真是作死矫情了。”   苏子璃抿了抿唇,他是实在不能理解顾卿晚的做法,这才问出来的,他眸光微闪,又道:“燕广王对你不好?”   顾卿晚听他和顾弦禛问了一样的问题,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道:“不,除了最开始他逼迫我为妾,强硬的限制我的自由,之后对我算得上好了,但是他却给不了我想要的。”   苏子璃挑眉,道:“你想要的正室之位?”   顾卿晚唇边笑意不觉又牵了下,抬手冲苏子璃摆了摆手,道:“不止,相信我,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苏子璃双眸却微微眯了起来,眸光有些执着的专注,沉声道:“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顾卿晚不是傻子,事实上自从苏子璃突然直呼她的名字,她便觉出了他若有若无的靠近和心思,尤其是在他帮她离开之后,他的眼神变得过分专注,即便他什么都没说,可男女之间有时候任何一方起了心思,都会有股奇怪的张力,只要足够仔细便不难察觉,若是一直没察觉,那不是情商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就是特意在装傻。   从前苏子璃便爱动手动脚的,但是顾卿晚只能感受到他的玩世不恭,他那般,大抵是天生风流,就是那样的人。   苏子璃的态度改变是从礼亲王的寿宴开始的,若然一早他便对她有不一样的心思,顾卿晚是说什么都不会和苏子璃商议离开之事的。   顾卿晚不确定苏子璃这种态度的变化,是不是她和他合谋离开王府的事儿给了他什么误解和误导。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点,故此,她瞧着苏子璃,蓦然一笑,却道:“我要的不光是正室之位,还要我的男人身心都只属于我一个人,不准纳妾,不准动旁的女人一根指头,并且在心里想想,都是不成的。这个世道如何要求女人的,他都必须也同样做到,忠贞是相对的,不能只我如此,恪王说对不对?”   苏子璃万万没想到顾卿晚会如此说,一愣之后,整个人被她惊的被口水呛住,突然咳嗽起来。   顾卿晚用一种淡定的姿态端起茶盏来,一面悠然的吃茶,一面好整以暇的欣赏苏子璃的狼狈。   苏子璃咳了半响才停下来,瞪着顾卿晚,难以置信的道:“你在说笑吧?”   顾卿晚呵的一声笑了,扬眉道:“你看我像说笑?”   苏子璃,“……”   他觉得不可思议,就算是公主选婿,驸马虽然不能纳妾,可也是有通房的啊。   “本公子从来没听说过男人也要忠贞这样的话,你这可真是……燕广王知道你这想法吗?”   苏子璃半天才干巴巴的挤出这么两句话来。   顾卿晚耸了耸肩,道:“他连娶我都办不到,我和他说那么多有用吗?”   苏子璃瞧着顾卿晚提起秦御云淡风轻,隐含自嘲的模样,顿时心中对秦御的嫉妒竟然被同情取代,他端起茶盏来,喝了两口,压了压惊吓,才道:“通房妾室不过都是玩意,有那么重要吗?”   顾卿晚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古代男人的想法,实在是迷之统一。   她点了点头,扬眉道:“面首也是玩意,也许我努努力,将来可以允许我的男人玩通房,左不过我也多养两个面首就好了,只希望到时他能以己思人,明白我只是玩玩罢了,没那么重要。”   苏子璃顿时又被呛了,脸色甚至涨红起来,看样子是被自己口无遮拦的话给气的不轻。   顾卿晚不明白他有什么好气的,也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不妥的。   她离开王府就是为了自由,如今她终于离了那里,在言行举止上,她不想再亏待自己。   苏子璃又咳了一阵,揉了揉有些突突而跳的额头,这才又道:“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何会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天底下的女人都是这样,公主成亲前,尚且要派个宫女先试下驸马的,你这个……”   苏子璃难懂的摇着头,一副看怪胎的模样看着顾卿晚。   顾卿晚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敲了敲桌子上的茶壶,道:“我若是告诉恪王这茶壶在给恪王倒水前,曾经被十多个人用嘴对着直接喝过,恪王是何等感受?”   苏子璃顿时没忍住露出了恶心厌恶,似吞食了苍蝇一般的神情来,顾卿晚又耸了耸肩,道:“你瞧,就是这种感觉。”   苏子璃简直要抓头发,粗声道:“这怎么能一样啊!”   顾卿晚顿时撇撇嘴,似嫌打击的他还不大一样,她又道:“我听说恪王在京城各青楼都有红颜知己,这些红颜知己无一不是被恪王梳笼后便被包养了起来,不再接旁的客人的,恪王为什么不让她们接客呢?恪王又为什么不去睡那些下等妓女呢?还不是嫌脏吗,这有什么区别吗?”   顾卿晚一脸戏谑的看着苏子璃,苏子璃顿时脸色便涨得通红,有点没法和她交谈和对视下去了,他猛的别开头,粗声道:“谬论!怪理!你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青楼梳笼的成什么样子!”   他言罢,端起茶盏来,似想借着喝水来掩饰尴尬和羞恼,顾卿晚却瞥了一眼,嘀咕道:“你们男人做都做的出,我们女人倒还说不得了,你不可否认,怪理也是理。”   苏子璃的茶盏中本来就没续杯,仰头一喝,结果喝了一口的茶叶片,又不好意思吐出来,还没咽下去,就又被顾卿晚这话噎了一下,顿时丢了茶盏,猛咳起来。   顾卿晚见他脸色通红,这才好心的提声唤了丫鬟,给苏子璃又倒了一杯茶。   待丫鬟退下去,苏子璃已不再乱咳,只是脸色却有些发黑,眉宇间都是欲发难发的郁结和羞愤,只因他方才咳嗽时才回过味儿来,顾卿晚方才那些话,分明在暗指她嫌弃他脏!   他鼻息间差点要喷出火来,瞪着顾卿晚,眼神恨不能扑上去吃了她一样可怖,半响才咬牙切齿的道:“你是专门生来气本公子的吧?”   顾卿晚却失笑,挑眉道:“相信我,恪王真没那么重要,我没事儿气你干嘛?我这是在培养我们之间合作的友好关系呢,这些话,寻常人,我是定然不会和他说的,恪王想想是不是?”   苏子璃瞧着她一副施恩的模样,简直要吐血,感情他被羞辱了一顿,还得感谢她没拿他当外人?   他可以肯定了,眼前这女人就是生来克他气他的。   苏子璃还想再言,却与此刻,月洞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打斗声。   “什么人!”   顾卿晚听到有女暗卫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有外人闯了进来。   顾卿晚微惊,又心思一动,以为是顾弦禛来了,她忙站起身来,苏子璃便也跟着起了身,正准备去查看,月洞门那边已有个高大的身影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显然,这么一会子功夫,来人已经摆平了女暗卫。   顾卿晚望去,却见来人身影略瘦,却极为挺拔,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广袖长袍,脸上却带着一面半白半黑,极是古怪的面具。   顾卿晚打眼一瞧,还以为来者是顾弦禛,眸中恍过喜色来,但下一秒她便又不确定了。只因来人虽然和顾弦禛的体型相像,但是气质简直南辕北辙。   这人浑身都充斥着一种冰寒,那种冷凝似带着股拒人于千里外的清寒,让人望而却步,不敢随意开口造次。   其实秦御和娄闽宁身上都多多少少带着寒意,秦御的寒意宛若一把利剑,有股锋锐的杀伐之气。而娄闽宁却像是一朵生在冰天雪地中的冰莲,虽然也清冷,但却总能吸引人欣赏他,想要靠近他。   然而眼前这个人,简直一眼就让人觉得是块玄寒的万年不融化的冰,只一眼就能将人冻结,别说是靠近了,不将人吓瘫冻僵就是好的了。   大哥可不是这样的,顾卿晚瞧着这人,已然猜想到了他的身份。   这人应该就是那次礼亲王寿宴上,贵女们说的那位大燕国的什么克妻的鬼面将军了。   寿宴结束后,顾卿晚曾经因好奇打听了两句,得知这位大燕的鬼面将军很是了得,手握重兵,掌控了大燕三分之一的兵马,且是大燕最年轻的常胜将军,今年不过二十四五,但是却已因战功官拜太子太傅,授封镇国侯。   只是这位却有克妻之命,已经先后死了四个未婚妻,故此到现在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大燕使团尚未抵达京城,这位鬼面将军怎倒偷偷抵京了。   “沈沉?你怎么寻这儿来了?!”   显然,苏子璃也没料想到他会到这里来,神情和语气都带着几分惊讶。   鬼面将军沈沉却淡淡扫了眼顾卿晚,道:“让你来大秦不是玩花魁和人抢女人的,既然你这样乐不思蜀,玩儿的又这么大,还敢跟燕广王抢女人,我也犯不着弄你回国了,就让你在此醉生梦死,岂不更好?”   鬼面将军的声音很是低沉好听,却明显带着嘲讽之气。苏子璃顿时便笑着迎了上去,道:“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无趣,我这不是韬光养晦,装模作样,用风流来伪装本公子的惊世才华,雄心壮志嘛,还有,我给你说,这位顾姑娘,她已经不是燕广王的女人了,并且我和顾姑娘清清白白,日月可鉴,并非你所想的那样,你误会我没关系,可千万不要坏了人家顾姑娘的清誉。”   苏子璃和鬼面将军的关系一瞧便非常的熟稔,顾卿晚瞧着两人顿时哑然失笑。   鬼面将军方才说是要弄苏子璃回大燕,看来这两人早便已经结成同盟,苏子璃果然不是个普通人。   想他常年待在大秦,又是以质子的身份,早早便离开了大燕国。鬼面将军手握雄兵,必定是所有皇子争夺拉拢的,竟然会选择了苏子璃,这可真是让人惊讶。   苏子璃,不简单啊!不动声色,竟然已经有了兵马做支持。   顾卿晚正为这个发现而微惊,那鬼面将军已冷声道:“装模作样?我误会你?呵,难道那些青楼花魁都还是清白完璧之身,你不曾碰过?”   苏子璃顿时脸色一红,赶忙去捂鬼面将军的嘴,一面还瞄了眼站在旁边看戏的顾卿晚。   苏子璃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今日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揭他的老底,刚刚才被顾卿晚以此事羞辱了一番,现在这个沈沉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能不能做兄弟了?!   苏子璃的举动却并没有让鬼面将军安静下来,还没等苏子璃捂住他的嘴,他已经身影一闪,也不知怎么就挣脱了苏子璃的拥抱,一下子到了顾卿晚的身边。   顾卿晚吓了一跳,觉得有些危险,还没往后退,却听身边响起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道:“恪王风流多情,在下管不着,只是往后还请离在下的妹妹远点!”   这道声音竟是和先前那略低沉的声音完全不同,一下子清润了不少,顾卿晚顿时惊愕转头,瞪着那鬼面将军,道:“大……大哥?”   苏子璃更是面色大变,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散了个一干二净,锐利的视线逼视着方才方才还当兄弟的熟人,沉声道:“你不是沈沉,你是谁?!”   鬼面将军抬手取下了脸上面具,登时露出一张和顾卿晚足有五六分肖似的容貌来,连气质也都为之一变,却分明就是顾弦禛。   苏子璃神情变换着,眉头拧起,道:“你是顾弦禛?敢问顾大公子这是何意?”   显然,苏子璃并不知道顾弦禛假扮鬼面将军沈沉的事,他和沈沉早有往来,关系匪浅,方才顾弦禛无论是身形,气质,举止动作,还是声音都和沈沉别无二致,他竟然根本就没发现眼前的沈沉是假的。   这让苏子璃心中十分的警觉和谨慎不安,顾卿晚也一脸诧异疑惑的看着顾弦禛。   大哥只是这会子假扮了鬼面将军呢,还是这次大燕来京城使团中的鬼面将军就已经是大哥了?鬼面将军可是大燕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可能由大哥来假扮,如果是这样,真的沈沉和大哥有何关系,真的沈沉又去了哪里?他为什么要大哥假扮他?   顾弦禛面对两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却淡然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只玉佩并一封锦书来,随手便丢给了对面的苏子璃,道:“恪王看看吧。”   苏子璃抬手接过飞掷到眼前的物件,却并没急着去看,又和顾弦禛对视了两眼,见其唇边含笑,悠然自得的抬手示意。   苏子璃才查看手中东西,顾卿晚见那是一块造型有点古怪的玉佩,想来玉佩定是鬼面将军的信物,因为苏子璃瞧见那玉佩后,神情明显稍缓,眼眸中的戒备少了一些。   顾弦禛却扭头冲顾卿晚解惑道:“大哥是受沈沉之托,达成协作代替他前来大秦的。”   他言罢冲顾卿晚丢了个稍安勿躁的安抚眼神,便又看向了苏子璃,道:“那封是沈沉亲笔写给恪王的书信,上头还有沈沉的印鉴和手印,相信恪王是能辨别出真假来的。”   苏子璃确实辨别出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只是他明显还有些难以接受。   他早和沈沉有私交,沈沉也早已成为他夺嫡最大的靠山和依仗。苏子璃在大秦多年,随着燕皇日渐老迈,他再不回国,便一切都晚了。   但是他想顺利回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沈沉这次前来便肩负着带苏子璃回国的重任。   只是这样重要的事儿,沈沉竟然撒手不管,弄了个假的鬼面将军前来。这也就算了,这个假的鬼面将军竟然还不是大燕之人,竟然是顾卿晚的兄长!   须知苏子璃和顾弦禛可是半点交情都没有的,这会子苏子璃在心里早就将沈沉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压制再压制,调息再调息,方才道:“沈沉人呢?”   顾弦禛却道:“沈二奶奶失踪了,沈沉寻人去了。”   苏子璃,“……”   顾卿晚觉得苏子璃在尽量的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是展现出来的还是一脸懵逼的神态。   事实上苏子璃的心里确实是有一万匹草泥马正奔腾而过,他回国可是大事儿,顾弦禛给出的这算是什么回答?   所以,沈沉是因为一个女人,追什么女人,所以将他丢到一边儿了?   等等,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沈二奶奶是个什么鬼?   苏子璃有些不确定的道:“沈二奶奶是沈沉那个痴傻二弟的妻子?不是,他弟妹失踪了,他着急寻什么人?”   顾弦禛却摊了摊手,只道:“这是沈沉的私事,我不好多问。或许沈沉觉得我替他前来大秦比他自己来更为合适,也更加有利于恪王,恪王难道不觉得吗?毕竟沈沉不是胸无成算之辈,他既放手让我替他,恪王便该相信我能给恪王必将不输于沈沉才对。”   顾弦禛这样说,倒让苏子璃怔了一下,他和顾弦禛对视良久,蓦然又看了眼站在顾弦禛旁边的顾卿晚,接着便露出了往日那种带着点轻快和玩世不恭的笑来,道:“顾家有顾姑娘这样的女子,果然其兄长也是名不虚传,不容小觑的,本王拭目以待。”   顾弦禛闻言淡淡一笑,扭头抚了抚顾卿晚的发顶,道:“妹妹稍候片刻,大哥和恪王有些事要商议,一会子再带你回去见你大嫂。”   顾卿晚点头,顾弦禛便和苏子璃相互点头,屏退下人,进了花厅。   顾卿晚回到了昨夜住的厢房中,文晴便迫不及待的道:“姑娘,刚刚那个当真是姑娘的亲哥哥?”   方才文晴虽然在屋子里,但是却都瞧见了,见顾卿晚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进了屋,她还是有些惊异的问道。   莫怪文晴恍若梦中,顾卿晚也有点心神恍惚,闻言她指了指自己的一张脸,道:“一个爹娘,长相总是做不得假的,自然是我的嫡亲哥哥啊。”   文晴不觉便神情紧张,脸色微白,道:“可是……可是顾大公子怎么就成了大燕国的大将军呢,这样的话,姑娘难道要随着顾大公子前往大燕国吗?”   文晴作为大秦人,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大秦到大燕去。   顾卿晚现在也弄不清楚顾弦禛怎么就成了鬼面将军,以后又有何打算,故此她拉着文晴的手拍了拍,道:“你放心,将来即便我要离开秦国,你若然不愿相随,我也会将你安置好的,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兄嫂,你便是撇下了我离开,也不必担心我没人照顾。”   文晴是礼亲王府的家生子,她虽然现在愿意留在顾卿晚的身边,可是却还是希望自家二爷赶紧的找过来,好将顾卿晚给带回去的,而她就是负责在此之前看顾好顾卿晚。   现在倒好,顾卿晚竟然并不排斥到燕国去,这她若是去了燕国,二爷还怎么追得回?   文晴茫茫然,陷入了焦躁慌乱中。顾卿晚却沉浸在大哥暂时成了大燕国大将军的冲击中,她琢磨着,秦国皇帝背信弃义,灭了顾家,顾弦禛逃出流放地之后,立马便去了大燕。   原本她以为顾弦禛是逃命的关系,才有此决定,如今看来,顾弦禛前往大燕分明是另有所谋,深思熟虑的结果。   现在他和苏子璃结成了同盟,难道是想在大燕重振顾氏,继而扶持燕国抗衡甚至颠覆秦国,报仇雪恨?   顾卿晚有些忐忑的等了一个多时辰,顾弦禛才和苏子璃从花厅出来,顾卿晚忙走出了屋。   顾弦禛冲她温和而笑,扭头便冲苏子璃道:“我的妹妹,便不劳云夜照看了,既然我们兄妹已经重逢,我便将她带回家去了,她大嫂也已等候牵挂多日,来日我再设下酒宴,宴请云夜,谢过云夜对舍妹的照顾。告辞。”   他言罢便走向了顾卿晚,道:“走吧,我们回家。”   顾卿晚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趁着顾弦禛和苏子璃说话,她已经换回了昨日的衣裳,该带的都藏在身上,闻言她示意了下文晴,便含笑跟在了顾弦禛的身后。   苏子璃见顾卿晚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便迫不及待,兴高采烈的跟着顾弦禛走了,顿时有些恼愤的咬了咬牙。   不过想到顾卿晚对秦御的绝情,他顿时又觉得自己这样真不算什么,有些自嘲而忧伤的抬手抚了抚额头。   哎,到手的美人,就这样被截胡了?好像有点不甘心啊。   可是,那是人家的亲哥哥,他好像一点阻拦的理由都没有呢。   顾卿晚跟着顾弦禛离了小院便被安排登上了马车,马车驾驶的飞快,绕老绕去的,不过却也没走多长时间就驶进了一座小院。   她尚未挑起帘子看看到了何处,外头便响起了庄悦娴的说话声。   “是晚晚到了吗?”   顾卿晚忙一把掀开了车帘探出头来,正见庄悦娴脚步匆匆的自月洞门那边过来,身后跟着追她不上的丫鬟。   “大嫂!”   顾卿晚开口唤着,声音已微微有些哽咽。先前顾家大火,她是真以为自己害死了庄悦娴,此刻瞧见庄悦娴活生生的在眼前,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庄悦娴的眼眶也微微发红,快行几步,隔着车窗两人的手便已紧紧握在了一起。   顾弦禛一撩袍摆,跳下了马车,瞧着姑嫂二人又哭又笑的模样,眸光愈发温若三月春湖,荡开一层层笑意。   见顾卿晚和庄悦娴拉着手,就那么一个车上,一个车下的说起话来,顾弦禛才微咳了下,上前一步揽上庄悦娴的肩,将她往后带了两步,打断两人的寒暄,开口道:“好了,有多少话不能一会子坐着好好说?妹妹有了身孕,你这做大嫂的可不能反倒累着了她。”   庄悦娴昨夜就已经从顾弦禛的口中得知了此事,这会子忙忙道:“是,夫君说的是,做马车最是颠簸劳累,晚晚快下来进去躺着说话。”   言罢,她亲自做好架势要扶着顾卿晚下车。   顾卿晚跟着庄悦娴进了屋,瞧着大哥大嫂都在身边,却一下子便有了家的感觉。她心里暖暖的,只觉安定了很多。   庄悦娴更是落下了泪水来,扭过头抽出帕子擦拭了下眼泪,她才转头笑靥如花,道:“晚晚先坐着喝口水歇息下,大嫂去吩咐下,中午咱们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顾卿晚笑着点头,不想顾弦禛却面露歉色,道:“昨日便接到了消息,使团那边出了一点意外,我得尽快赶过去,便不能陪着你们用膳了,这顿团圆饭等我回来再补上,还望夫人和妹妹原谅则个。”   他陪着笑深深作揖的模样倒是和从前如出一辙,顾卿晚和庄悦娴相视而笑,眼眶却都再度微热了起来。   顾弦禛这明显是之前没在京城,接到她逃离的讯息后才专门为此事回来的,如今安顿好了她便急着离开。   顾卿晚知道他假扮鬼面将军沈沉的事儿,必定不容有失,虽然有很多话想要和顾弦禛说,有很多事儿想要询问,但也只能按捺了下来,冲庄悦娴道:“大哥讨厌极了,大嫂说咱们等大哥回来怎么让他赔罪补偿?”   庄悦娴含笑拉了顾卿晚的手,道:“这个可得好好想想,没事儿,你大哥少说三五天也回不来,咱们好好商议商议,不能便宜了他。”   顾弦禛笑而不语,屋中虽然马上又有离别,却充斥着满满的欢快和温馨。   顾弦禛还是转身大步离开了,顾卿晚问起庄悦娴可知道大哥和沈沉是何关系,庄悦娴却道自己也不甚清楚。   顾卿晚便只得按捺着满肚子疑问和庄悦娴闲话家常起来,庄悦娴对于顾卿晚有孕的事儿,竟表现比顾卿晚更加兴奋激动,她拉着顾卿晚的手道:“你不知道,前些时日,你大哥派人去了一趟洛京城,去人带回消息,顾弦勇和旁氏的那孩子都在两个月前没了,大嫂这心中还颇是后悔了一些时日。顾弦勇也便罢了,可那孩子到底是无辜,是顾家的骨血,早知道如此,当初咱们离开京城时便该想法子将那孩子带上了。大嫂平日照看着,又有丫鬟帮衬,倒不是什么难事……”   她说着长叹了一声,这才又道:“瞧大嫂,没事儿和你说这些事儿做什么,没得引你跟着不舒服。现在好了,咱们顾家眼见就又要添丁了,我可都等不及要当舅母了!”   顾卿晚骤然听到顾弦勇一家的消息,着实愣了一下,忍不住问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庄悦娴才说明了原委。   当日她们离开,娄闽宁让成墨带着旁氏等人去了旁家,可不久旁氏便病逝在了旁家,顾弦勇和孩子被赶了出来,顾弦勇竟然企图进赌场挣银子混日子,结果可想而知。   最后自己没能保住性命,连孩子都被他卖了人,那孩子也是秉性弱,大抵也是生下来没好好照顾的原因,没多久便也夭折了。   庄悦娴说起这些来,免不得又为那夭折的侄子叹息了两声,顾卿晚心知庄悦娴是个喜爱孩子的,偏她和大哥多年都没个孩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   从前太医也给两人看过脉,说不出个所以来,只说不要着急,身子都没有什么问题,许是孩子缘没到。   可如今连她这个小妹妹都有了孩子,大哥和大嫂却……顾卿晚心中难免便有些难过。   她想到先前给庄悦娴留了不少掺和了玉莲花蜜的果酒嘱咐庄悦娴一定要每日都喝的事儿,便道:“大嫂瞧着脸色红润了不少,我给大嫂把把脉吧,看看这些时日大哥可有照顾好大嫂,若是大嫂脉象还没从前好,我可得寻大哥算账呢。”   她说着便强行摸上了庄悦娴的手,原本是想再仔细瞧瞧,看看到底迟迟不孕,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太医和她先前都忽略了的,谁知道顾卿晚越摸越惊愕,心跳也越快。   见她神情都变了,庄悦娴原本含笑推辞的神情也渐渐变了,她有些忐忑,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顾卿晚神情有些呆愣的看向庄悦娴,吞了吞口水才道:“大嫂……你这……这好像是喜脉啊……”   顾卿晚有些恍惚,她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有点像是在做梦,怎么她就和大哥这样重逢了,然后大哥就成了鬼面将军,随便给大嫂请个脉,就请出了喜脉来?   她不是一向都是衰神附体的吗,怎么突然就成了幸运女神的亲闺女了?   庄悦娴显然也被顾卿晚给弄懵了,呆怔怔的看着顾卿晚,道:“你说我是什么脉?”   顾卿晚收回手来,使劲往裙子上蹭了蹭掌心,又搓了搓手,这才深吸一口气,道:“大嫂你等下,我再重新把一下。”   顾卿晚说着神情几乎虔诚的将两指搭在了庄悦娴的手腕上,接着她便神情激动的道:“就是喜脉,错不了,是喜脉的,大嫂,你有身孕了,自己都不知道吗?”   庄悦娴却还是楞的,她看着顾卿晚扯开一个说不上笑的笑来,道:“晚晚,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会是喜脉呢,我怎么会有了身孕呢?”   她盼子多年,如今都有些绝望了,这会子倒有点不敢相信起来。   顾卿晚扶着庄悦娴的肩头重重捏了捏,道:“大嫂觉得疼吗?”   庄悦娴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顾卿晚收回手又拧了自己一下,“哎呦,我也疼的,大嫂是真的,不是做梦,大嫂真的已经有了身孕,并且瞧这脉象,都已经两个来月了,比我的脉象还要明显一些呢!大嫂没来月事,自己都不知道吗?”   庄悦娴这会子面上才有了些想笑而不敢笑的喜色,恍惚道:“我……晚晚不知道,我一向是季经,上次月事后已经有两个来月了,这次的还没到时间……可我怎么会有孕呢?晚晚,你会不会是诊错了?”   庄悦娴说着,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好像很害怕空欢喜一场。   顾卿晚学医,自然知道中医上,将女子两个月来一次月事的唤作并经,三个月来一次的便唤季经,只要是有规律的,就都是正常的。庄悦娴竟然自来便是季经,她笑着摇头,肯定的道:“大嫂别看我学医时间短,但摸过的喜脉却也好几回了,从前大国寺义诊,我跟着师兄给好几位孕妇开过药呢,更何况,自从我有了身孕,每日都给自己把脉,对这喜脉是再熟悉不过了,万万不会错!”   顾卿晚言罢便站起身来,吩咐道:“快来人,快将大哥追回来!”   庄悦娴匆忙起身死死拉住了顾卿晚的手,神情既喜又慌,道:“先别,先别告诉你大哥,大嫂都没害喜,没孕吐,大嫂……大嫂一点感觉都没有。晚晚,你听大嫂的。咱们再请个大夫看看,等大夫确诊了,再过个几日嫂嫂月事若是再不来,便……便告诉你大哥。”   顾卿晚倒不怪庄悦娴不相信自己,她理解庄悦娴的心情,她是太欢喜又太害怕,以至于患得患失,生恐弄错了让顾弦禛白欢喜。   顾卿晚却笑了,她觉得自己的玉莲花蜜大抵真有消除孕吐害喜症状的功效,她也没有害喜啊。   她拉着庄悦娴,安抚的拍着她,却道:“错不了!我保证错不了。这样大好的消息,说什么也得让大哥第一时间知道,趁着大哥现在还没走远!”   她说着已是吩咐人去追顾弦禛了,一个时辰后,顾弦禛一阵风般冲进了花厅,眸光明亮的盯视着庄悦娴道:“是真的吗?”   庄悦娴脸颊绯红,双眸微红,点了点头。   顾弦禛便克制不住,跨前两大步,一把将坐在圈椅上的庄悦娴抱进了怀中。   顾卿晚站起身来,悄然迈步走出了花厅,又吩咐下人都退下,依稀听到庄悦娴的哭泣声,顾弦禛含笑安抚的声音,顾卿晚的心里也像徐徐盛开了一朵花儿般,明媚起来。   她到底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花厅中相拥的兄嫂二人,瞧着这一双新做父母的夫妻,心中所触,这两日来头一次想起了秦御,胸口漫过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牵绊和黯然。   ------题外话------   本来想写到秦御得知的,可是情节还差一点点,明天吧,么么哒,让大家久等了。   ☆、241 暴怒   顾弦禛回来后也不过只呆了一炷香时辰,和庄悦娴说了些话便又离开了。   庄悦娴却以为有孕变得战战兢兢起来,躺在床上竟都不敢下床,顾卿晚再三保证她的胎相很稳,总卧床反倒对养胎不利,庄悦娴才听了顾卿晚的,没再那样紧绷着。   两个有孕的女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话题还总免不了围绕着未来的孩子,顾卿晚和庄悦娴整日里坐在一起谈谈孩子,说说育儿,日子倒是过的非常快。   礼亲王府中,礼亲王妃见这么两日了还没有顾卿晚的任何消息,一颗心沉了又沉。礼亲王也被惊动了,询问过此事后,增派了不少人手在京城及京郊各处寻找。   这日顾卿晚正和庄悦娴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做小孩针线,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声,紧跟着朱公公便快步走了进来,道:“外头来了些官军,说是搜拿潜入京城的流匪,还请公主和大姑娘先移步躲一躲。”   庄悦娴闻言忙站起身来,冲顾卿晚道:“晚晚快跟嫂子来。”   顾卿晚听闻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便忙跟着庄悦娴进了屋。她想顾弦禛既然将她们安置在这茶楼的后面,就一定有什么密道之类可供躲避转移的地方,不然顾弦禛一定是放心不下的。   果然,庄悦娴进了内室后,按照顺序移动了几个机关,拔步床便慢慢挪动了起来,很快就显露出一条通道来,后来隐藏着一个暗室。   顾卿晚和庄悦娴进了暗室,外头自有训练有素的下人将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收拾了。   这次的官兵搜的特别仔细,不仅四下里都查了个遍,还盘问了茶楼的伙计不少事儿,足有小半个时辰,朱公公才敢将顾卿晚二人放出来。   重得光明,朱公公却冲顾卿晚道:“老奴方才打听过了,这次带兵搜查的乃是京畿右武卫的冯将军,这个冯峰乃是礼亲王府家奴出身,最近并没听说京城出什么乱子,也没听闻有什么流匪逃窜进京。老奴方才留意过了,那些官兵说是查流匪,可对丫鬟们倒排查的更仔细些,且还带了擅长机关之术的人,幸而这暗室乃是出自高人之手,不然……老奴方才可真是吓出一身冷汗来,公主和大姑娘没受惊吧?”   顾卿晚听朱公公说这些,便知道这些官兵是在搜查自己的。她不觉有些发怔,着实没有想到,礼亲王府为了找她竟然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要知道在京城中动兵马,那可是大忌讳啊,一不留神便要被世人诟病有谋逆不臣之心的。   她原本以为她走了,只有秦御会费尽心机的找寻她,却不想王妃和礼亲王也会如此着急,有心要找她回去。   见她怔怔的,庄悦娴握住了顾卿晚的手,顾卿晚方回过神看向庄悦娴。   庄悦娴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顾卿晚顿时便笑了起来,无奈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偷拿了王府什么稀世珍宝呢,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不遗余力的寻人。大嫂莫要担心,我没事儿。”   庄悦娴却扫了眼顾卿晚的腹部,心道可不就是拿走了王府的珍宝吗。   这些时日,庄悦娴也有一直在暗中关注着礼亲王府的事儿,也听说了因顾卿晚,秦御的亲事变得有些尴尬为难的事儿。   她这两日本以为,礼亲王妃对顾卿晚的离开,应该会喜闻乐见的,如今瞧着这样子,倒是她误会了。礼亲王妃对顾卿晚,大抵还真像是顾卿晚所言的那样,很宽厚很真诚。   庄悦娴想着这些,心思难免略动,她是女子,总觉得女子还是能从一而终便从一而终的好,兴许顾卿晚和秦御并不是一定就没个好结果的。   顾卿晚并没有发现庄悦娴的神情变换,她的心思已经跑到了秦御身上,总觉得秦御知道消息后,还会派人掘地三尺的寻找,这次躲开了,下次未必保险,万一暗室被发现了呢。   等顾弦禛回来,顾卿晚觉得自己得和大哥商议一番,能早些离开京城,还是早些离开的好。想到会被秦御找到,顾卿晚竟觉得有些胆怯害怕。   顾卿晚离开王府的消息是四日后传到秦御封地的,彼时秦御已经离开了发生地动的谷城县,入了秋平城。   秋平城是秦御封地最为繁华之处,盖因这里水路发达,乃是通往京城的运河的一大港口,也是封地的经济中心。   秦御抵达时,已是入夜时分,秋平的官员们却没人入睡,全都穿戴着齐整的官服,恭敬的站在城门外迎接。   秦御在城门外勒缰停下,官员呼啦啦跪了一地。秋平城知府吴大人待秦御喊了起,忙忙爬起来凑了过去,道:“郡王府都收拾妥当了,王爷一路辛劳,下官们在登云楼略备酒宴给郡王接风洗尘,不知郡王可否赏下官们一份薄面……”   虽然已经入夜,但秋平城却还灯火璀璨,尤其是沿河的烟柳巷等处,阵阵歌声靡靡传来,给这个夜色平添了几分旖旎的温柔。   秦御端坐在马上,扫了吴大人及其身后众官员一眼,甩了甩手中马鞭,却道:“今日时辰已晚,便算了,明日本王在郡王府中设宴,再请诸位大人好聚。都回吧。”   他言罢,马鞭一抽,双腿一夹,已一马当先进了城门。   苏哲停下提点了吴大人两句,无非是,殿下今次着急归京,不必搞那些花哨事儿,早些将政务整理清楚,殿下看政绩说话之类的。   吴大人连连点头,苏哲这才拍了拍吴大人的手,冲矗立在寒风中的诸大人抱拳行礼,这才紧随而去。   待秦御和一众亲随踏着如雷的马蹄声远去,后头穿姜黄色朝服的钱大人走了上来,低声道:“明泽兄看,那位云姑娘可还要送不送?”   每年秦御来封地,封地官员自然都是安排有女人的,只是往年送的女人秦御都没碰过,好似并不喜欢,也不热衷,自前年起,便没再给安排。   可今年封地的官员却听闻秦御纳妾了,并且还极是宠爱那妾室,这开了荤的男人自然不能和从前比,官员们顿时觉得今年有必要给再挑选些女人备着。这个云姑娘就是里头最绝妙的。   本来是安排了在接风酒宴上跳舞助兴的,秦御不赴酒宴,钱大人才有此问。   吴大人想了下,吩咐道:“还是送过去吧,殿下喜不喜欢是殿下的事儿,咱们心意总得尽到了。”   秦御的郡王府就建在这繁华的秋平城中,虽然比不上皇宫的规模宏大,但却也建造的富丽堂皇,气派异常。   他驰马直接进了郡王府,洗去一身风尘后,出了净房便直接进了书房,苏哲已经将各种需要处理的文书账目等分门别类摆放在了书案上。   秦御往书案后落座,苏哲犹豫了下,却道:“爷,方才吴大人派人送了一位姑娘来……”   他话没说完,秦御便抬眸扫了他一眼,眸光有些微冷,苏哲本能闭了嘴,浑身汗毛直竖。   兔兔已从秦御的袖中跳了出来,它也跟着美美的洗了一身尘土,一边儿抖耸着身子,甩下一桌水珠,一边儿冲苏哲龇牙咧嘴的做鬼脸,末了又冲秦御连连摆手。   秦御自然瞧的出兔兔的意思来,心里却在想,离开京城时,他还和顾卿晚提过,要不要将兔兔留下来陪她解闷。   可顾卿晚却说,他一人在外,烦闷时只比她要多,还是让兔兔跟在他身边,聊表慰藉方好。   她一心为他着想,秦御心中感动,自然随了顾卿晚的意。   此刻看着兔兔这般,秦御不觉在想,顾卿晚是不是让兔兔来监督他的?想着这个,他心中竟不觉不快,反倒有些美滋滋的。   “这点事儿,还用本王亲自吩咐你才知道怎么做?”   秦御已翻开了文书,却声音微凉的冲苏哲说道。   苏哲如今已经很清楚顾卿晚在秦御心中的位置,也知道秦御这些时日每日处理政务到深夜,就是为了尽早赶回京城去,根本不可能有旁的心思。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敢随意处置那位被送来的云姑娘啊。   他面露为难之色,道:“爷还是见见那位姑娘吧,这位云姑娘略……略有些不妥。”   秦御闻言抬眸看向苏哲,见苏哲站在那里,脸上神情有些为难,他神情一定,摆了摆手。   苏哲退了出去,片刻外头便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很轻盈,单听声音就有种美人巧移莲步的意思。   书房中光线随着房门的推动和关合,晃动了一下,秦御知道那姑娘进了屋,只他却并没抬头,依旧专注的盯着手中的公文。   直到桌上围着砚台撒欢儿玩耍的兔兔发出一声略微受惊的尖声。   秦御抬眸便瞧见屋子正中站着一个身段曼妙的姑娘,身穿青莲色长褙子,素白挑线裙,盈盈腰肢束着一根宝蓝色绣红色缠枝花的腰封。   因那腰带的颜色是素淡中唯一的一抹亮丽,倒将细腰和腰肢上傲人的曲线凸显的分外明显。她头上简单的梳着单螺髻,插着一根碧绿流苏步摇,眉目如画。   恰烛光爆开一个灯花,秦御怔了下,异色眼眸闪过一抹流光,惊喜道:“卿卿?”   灯花引起的火光平静下来,秦御才瞧清那姑娘的神情,她正怯生生的看着他,脸色羞红,眸光情意绵绵,气质清纯,却并没有那种什么都不需要做便能自成风景,勾的他神魂颠倒的劲儿。   虽然眼前女人和顾卿晚足肖似了七八分,可秦御却立马清醒了过来。   他异色眼眸中的喜色顿时褪尽,取而代之是彻骨的冷意,连眉心也凛冽的蹙了起来,沉声道:“混账东西!”   秦御似终于难压怒气,低沉带着火气的声音响起,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文书。   苏哲见他动了怒,顿时就已知道了秦御对这姑娘的态度,忙将那姑娘带了出去。   那姑娘好似不明白为何秦御前一秒好似很喜欢的样子,后一秒便动了怒,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惹怒了贵人。   她脸色变得有些惨白,被苏哲赶着往外走,还泪光盈盈的频频回头。谁知道一直蹲在桌上瞪着眼的兔兔却忽而蹿下了桌子,宛若一道金光,瞬间到了那姑娘跟前,抓着那姑娘的衣带便爬了上去,跳到其脸上,伸出爪子便是两道子血印刮了上去。   那姑娘被兔兔吓了一跳,根本没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什么动静,尖叫着一边儿晃脸,一边儿胡乱挥舞着双手。   兔兔像是被她拍到,直直飞了出去,坐在书案后的秦御纵身而起,准确无误的将飞到了空中的兔兔接了下来。   兔兔却两眼一番晕了过去,秦御无奈的看了眼瘫软在掌心无声无息的兔兔,抬眸冷冷扫了眼那姑娘,道:“滚出去!”   那姑娘浑身一震,解释的话顿时断在了口中,惶急的珠泪直流,晶莹的泪珠儿映衬着两道细微的红痕,竟然有种凄艳之感。   秦御却愈发厌恶,托着兔兔,回了书案后。   苏哲毫不迟疑的将人弄了出去,回到书房果然见秦御的脸色还有些发黑,见他进来,秦御才靠在了椅背上,舒了一口气,神色恢复常态,吩咐道:“去查,这女人从哪里来的,怎么到了吴耿年手上,从前做什么,伺候过谁,都给爷查个一清二楚,爷看他吴耿年是活腻了!”   苏哲也是男人,他很明白自家主子,男人玩儿女人,弄几个相貌相仿的伺候着,那叫情趣,可这男人若是真将哪个女人放在心尖上了,怎么可能容忍这等事儿发生。   这种被送人的姑娘,一般都是经过调教的,也不会是什么正经地方来的。这个云姑娘谁知道先前是什么肮脏地方的,又经过什么调教。想必自家主子一想到她顶着顾侧妃这样肖似的一张脸被别个男人把玩调笑,杀了她的心都有了,更别提什么喜欢了。   更何况,主子宠爱顾侧妃虽则京城都传遍了,但是这封地离京城相距甚远,这事儿就算传了过来,顾侧妃的容貌也不可能轻易传过来才对。   这个云姑娘,来的就有点蹊跷了,难保里头没什么猫腻。   苏哲闻言神情严肃的应了,迟疑了下又道:“那……那个云姑娘该如何处置?”   秦御眸中杀气一闪而过,然则想到她那张和顾卿晚足有七八分像的容貌,到底迟疑了下,竟觉有些下不去手,他拧了拧眉才道:“先带下去,找人看牢了,查清楚再说。”   苏哲退下,秦御却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再看文书。   他依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将一双长腿舒展交叠着搭在了书案上,又用脚尖踢了踢躺在桌上装死的兔兔,道:“别装了,爷又不会打你。”   兔兔顿时睁开眼眸,偷瞄了秦御一眼,吱的叫了一声,顺着秦御的长腿便一路跳到了他的胸前去,拿小脑袋使劲的蹭着秦御的胸膛。   秦御瞧着它讨好的样子,奇怪道:“爷只当你喜欢美人才黏上卿卿的,原来不是啊。那是为何呢?”   秦御很疑惑,兔兔怎么会那么喜欢顾卿晚,不过想到同样是那样一张脸,自己看到那姑娘除了愤怒便是膈应厌恶,一时便又理解了兔兔,道:“你是不是也想她了?却不知那女人可有思念爷。”   兔兔吱吱叫了两声,又蹭了蹭秦御的胸膛。   苏哲却走了进来,见秦御闭着眼睛,已经没在办公,便道:“爷,张承志从枫城回来了,倒是淘换了几件琉璃器,爷要不要现在就看看?”   秦御顿时睁开眼眸,有了些精神,道:“把东西拿过来,爷瞧瞧。”   很快,苏哲便带着人搬了个箱子进来,打开后,顿时流光溢彩。   箱子中陈放在软棉中的几件精巧琉璃器皿在烛光下折射出七彩流光,分外剔透好看。秦御令苏哲将东西摆放在桌上,却见有一套茶具,一个长颈琉璃花瓶,两个造型精美的琉璃摆件,一个琉璃碗,还有琉璃手串,玉佩之类的几样小件儿。   打眼一瞧,还都不错,秦御眸光微亮,冲苏哲道:“张承志这次差事办的还不错,赏一百两银子,退下吧。”   苏哲见秦御拿着那琉璃花瓶正对着烛光仔细瞧,神情明显好了很多,松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谁知他刚走到月洞门,便有侍卫脚步匆匆的走进来,两人差点撞上。这侍卫身后还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黑衣人,苏哲一瞧顿时惊异出声,道:“刘田耕,你不是在京城看护顾侧妃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宋统领让你来的?可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儿?”   顾卿晚离开的事儿,关乎重大,书信也难说清楚,宋宁专门派了两个侍卫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这刘田耕赶路嘴唇都干裂了,虽然心里害怕,但事情躲不过,也拖不过,见了苏哲便道:“苏统领快带属下去见二爷。”   见他这样便知是出了大事,苏哲忙带着刘田耕往书房去,推开书房门,刘田耕深吸一口气跟着苏哲进去,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禀报道:“禀二爷,二爷离开京城的翌日,皇上便下了圣旨,赐婚二爷和云瑶郡主。”   秦御看见刘田耕进来便也知道是出了事儿,把玩着琉璃盏的动作略顿,凝眸盯着刘田耕。   闻言他眸光一凝,接着一张妖冶的俊面像是被冰层覆过,瞬间显出锋利的线条来,捏着琉璃盏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他将琉璃盏放在了桌上,好似怕自己一时恼怒会打碎了它。   轻舒了一口气,秦御心中却并没多惊慌担忧,只是恼怒气恨于皇帝的行为。   若赐婚的是旁人,秦御大抵还会焦急,害怕顾卿晚难过误会,可云瑶郡主,他却不会担心。   顾卿晚很清楚他对云瑶郡主的厌恶,也很清楚他是不会遵照圣旨迎娶云瑶郡主的,秦御觉得,他和顾卿晚这点心有灵犀的默契还是有的。   “呵……”他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他不相信若没动手段,皇帝会突然下旨赐婚。既然有些人自己往死路上撞,他也没必要顾忌两府从前的交情。   “赐婚?呵,既如此,便让侧妃准备婚事吧。”   他重重咬着婚事二字,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圣旨既下了,便没公然抗旨的道理,面上该做的还是要敷衍一下,也只要这样,才好降低某些人的防备心,他才好行事搅黄了这亲事。   秦御觉得这话带给顾卿晚,顾卿晚必定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的。毕竟他若真准备成什么亲,怎么可能让她来替自己准备婚事?   谁知他的话落下,刘田耕的脸色却变得有些白,更加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道:“禀爷,侧妃……侧妃带着小郡王……跑……跑了,没……没法准备婚事了。”   顾卿晚有孕的事儿,秦御的心腹侍卫们倒是有一两个人知道,毕竟他们要保护顾卿晚,孕妇有很多要注意的,宋宁该提点的是要提点下的,以免出现意外。这其中便包括刘田耕,故此刘田耕才更加害怕,说完这话额头冷汗像雨水直往下砸。   秦御好似没听没听明白刘田耕的话,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僵了片刻,接着才神情平静的道:“呵,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还带着点笑意,似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又好笑之极的话一般。   刘田耕却浑身一颤,颤抖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膝行着来到书案前,将那封信呈了上去。   秦御却没接那信,他目光直直落在那信上,半响都没挪眼。   屋里连苏哲,三个人,却半点声息都没有,就连方才还欢实非常的兔兔,也意识到发生了可怕的事儿般,缩着肩膀一动不动的。   那信封上偌大的字,秦御亲启,是顾卿晚的亲笔。   秦御盯着,眸光愈来愈黑沉,难辩情绪。   刘田耕的手越抖幅度越大,手上的汗都茵湿了信封的纸,抖的快拿不住那信了,秦御总算伸出手,从刘田耕的手上取过了信。   他取过信后便没再迟疑,动作很迅速的拆开信封,取出信纸,抖了一下,也不知是太过用力,还是怎的,那折叠的信纸反倒没被抖开。   秦御似闭了下眼,这才用两手展开了信纸。   那封信那么简单,他几乎一眼便扫完了全部,他身子僵直着,一双盯着那信不眨不眨的异色眼眸却渐渐浮起一层似愤恨似悲恸的冷色血红来。   接着他忽然一挥手臂,哗啦一声,那张信随着满桌的琉璃器在空中折射出一道幻彩,哗啦啦的重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琉璃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苏哲死命垂着头,跪在桌前的刘田耕浑身抖着,都快哭出来了。   就听头顶传来秦御暴怒粗噶的声音,“滚!都滚出去!”   苏哲和刘田耕不敢多留,看都不敢看秦御一眼,便弓着身飞快退了出去。倒不光是害怕主子迁怒他们,而是他们心存敬畏,主子这般超出常态的模样他们看了不合适。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可这种安静和空荡秦御发现自己更受不了,他的双拳早已紧紧捏了起来,因太过用力抖动不已,手臂上鼓动的筋骨甚至撑起了单薄的亵衣。   见桌上还残留着一根琉璃双鱼鸡心禁步,因太过扁平幸免于难,静静躺在那里,散发着流光溢彩的美,秦御眼前好像也浮现出那个浑身上下都似有流光溢彩光芒的女人,他暴怒的抄起那玉佩,狠狠掷了出去。   玉佩砸在了窗棂上,碎裂声,将整个夜色都敲的支离破碎起来。   ☆、242 批命   半个时辰后,刘田耕才被又叫进了书房中,书案后,秦御面色已恢复了平常,只是一双异色眼眸间却堆积着难消的冷郁之色。   刘田耕跪在地上,将当日顾卿晚失踪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知了秦御,道:“当日宋统领便派人守住了京城各处城门,连番排查,却是半点线索都没有,处理的很干净。”   秦御听闻顾卿晚是在酒楼开张的当日离开,且在休息室中发现了暗道,顿时便气的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声带着些粗噶之音,含着分明的自嘲之意。   这么看,她根本就一直没放弃过离开王府,离开他的打算。   她建造浮云堂,很可能便是为了给盖酒楼铺路,酒楼是她一手设计,暗道也是她费心准备,位置选择在人流密集,四通八达之处,就为了开张时,趁乱离开。   真是处心积虑啊,可笑他还以为她和他心意相通。   可笑他还在为离开京城而担忧,生怕她会牵挂他,不能好好的养胎,她一定早便巴不得他赶紧走了。   那女人该多得意,将他哄骗的团团转!   该死的女人!不管天涯海角,就算是翻天覆地,掘地三尺,他也要抓到她,将她……   秦御双眸又渐渐浮起了一层薄红,闭了闭眼眸,他才开口道:“苏哲,你留下来继续巡视封地,准备人手和马匹,一个时辰后,爷要提前回京!”   苏哲闻言一惊,巡视封地哪是他能代替的,可见秦御冷锐不容置疑的眼眸扫视过来,苏哲这会子却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秦御做了一些简单的安排,是日夜,便顶着风雪,从封地离开,一路往京城急赶。出了秋平城,风雪忽而就大了起来。   冰冷的雪粒子随着寒风刮在脸上,刺疼着肌肤,也将秦御的一颗心刮打的空荡荡的,像是被撕裂开一道口子,又硬生生的拔掉了坚硬的心防,挖走了一块心头肉,血肉模糊着迎接着透骨冷寒的风。   他紧紧攥着缰绳,异色眼眸冷锐的眯起,狠狠又夹了马腹一下,将身下马儿驱赶的像一道闪电。   十八岁的男儿郎,头一次动情,却遭遇这样的挫败,饶是秦御早在战场上磨炼的心坚如铁,也禁不住空旷的心中漫过酸涩钝痛。   风雪刮在脸上,俊面有些湿凉之感,秦御想一定是雪粒融化了。   这该死的风雪!   京城中,自从那日有官兵查过以后,便再没人来过了,顾卿晚着实松了一口气。过了三日,大燕国的使团便到了京城,皇帝派了礼部官员到城外迎接,不少京城百姓都在街头去瞧使团入京的情况。   顾卿晚和庄悦娴如今都是需要隐藏的身份,又怀着身孕,自然是没法到街上去迎接顾弦禛的。   当日顾弦禛假扮鬼面将军沈沉进了皇宫,用了宫宴,然后便入住在了鸿胪寺中。   顾卿晚和庄悦娴等到了二更,才将顾弦禛等了回来。   临近年关,京城的天已经很冷,顾弦禛进了屋,眉毛上已经染上了一层外头的霜色。屋子里两个孕妇,他也不敢直接将满身风寒带进去,见庄悦娴和顾卿晚携手迎了出来,忙退后了一步,摆手道:“晚晚和你嫂子进去坐着,大哥马上进去。”   顾卿晚见庄悦娴目光粘在顾弦禛身上挪不开,心知夫妻二人刚刚有了孩子,上次明显没亲热够,望眼欲穿的盼着顾弦禛回来呢,便笑着扶着庄悦娴往屋里走,又催促顾弦禛道:“大哥可快着点,大哥不在这些天,那月洞门都快被大嫂一双眼睛给望断了。”   顾弦禛闻言含笑瞥了眼庄悦娴,庄悦娴脸色涨红作势要捏顾卿晚,顾卿晚哈哈笑着,继续打趣,“大嫂脸都红了,这是恼羞成怒了,大哥快救命啊!”   里头传来顾卿晚和庄悦娴笑闹的声音,顾弦禛含笑将沾染了风雪的大氅脱下,丢给伺候的丫鬟,搓热了手,带身上长袍消了冷寒,这才迈步进屋。   顾卿晚和庄悦娴都盘腿坐在暖炕上,中间炕桌上放着几碟子精致的糕点和红枣茶。   庄悦娴见夫君进来,便忙吩咐丫鬟道:“快去将醒酒汤端来吧。”   顾弦禛在暖炕旁的圈椅上撩袍坐下,闻言眸光闪过一抹暖色,看了眼庄悦娴。   顾卿晚见庄悦娴脸色还红红的,只装作没瞧见夫妻俩的眉来眼去,问道:“大哥今日进宫可还顺利,我还真怕大哥一个没忍住,当场刺杀了狗皇帝呢。”   想到自己穿越的身份,见到皇帝时都忍不住滔天的怒意,顾卿晚是只怕顾弦禛行刺皇帝。   顾弦禛笑了下,只是笑意却没达眼底,道:“杀了他,岂不太便宜了他,总要夺了他最看重的,让他失去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再悔恨不甘中品尝世间炎凉,方才对得住祖父,祖母和父亲的在天之灵。更何况,大哥还有你和你大嫂要看护着,岂能草率冲动行事?”   他说到最后,眸中才像是被打进了一缕阳光,染上了层层暖色。   顾卿晚听他这样说,心头便是一紧,顾弦禛这次顶着大燕鬼面将军的身份回来,果然是筹谋甚大。   他不可能忘记秦英帝背信弃义,杀死父祖之事。   气氛略有些沉滞,恰丫鬟断了醒酒汤来,顾弦禛用了醒酒汤,三人闲话家常,本就天色不早,庄悦娴很快便显现出了倦容来,顾弦禛便道:“阿月先回去睡,我有些事儿要问问晚晚。”   庄悦娴知道他们兄妹长久不见,有很多话要说,当即含笑起身,冲顾卿晚点头,又嘱咐顾弦禛道:“晚晚有了身孕,别耽搁太晚。”   顾弦禛扶着庄悦娴出了屋,交代了丫鬟两句,这才这返回来,屏退了下人。   顾卿晚看着顾弦禛,率先开口道:“大哥和大燕的鬼面将军是?”   顾弦禛摸了摸顾卿晚手中的暖手炉,觉得有些不暖了,取过来,亲自走到炭盆前执起铜制的火钳,往鎏金莲花手炉中加着炭,一面道:“从前大哥游历时结识的沈沉,也算是不打不成交,后来又因为一件事,沈沉略欠了大哥一个小人情,也算惺惺相惜。不过当时一个已是手握兵马的燕国少年将军,一个是游历在外的大秦首辅家的大公子,身份不对等,立场上也尴尬了些,便各自有意避嫌,再没什么联络。这次大哥逃离流放地,便寻到了大燕,也是机缘巧合,救了沈家二少爷一命,沈沉领情,又恰好他有些私事,一身难以脱身来大秦,加上大哥和他身形相仿,便代替他来了。”   顾卿晚点头,不再纠结于这个事儿,接过顾弦禛递过来的,重新换了炭火的手炉抱着,才又道:“大哥是准备往后带着我和大嫂去大燕吗?扶持苏子璃登基?”   顾弦禛见顾卿晚神情专注,不觉一笑,却没回答顾卿晚的话,反倒是反问她道:“妹妹呢,可有想过跟着大哥到燕国去?”   顾卿晚很轻易就发现了顾弦禛话语中的试探,他也没打算遮掩,顾卿晚笑了笑,不能抚了抚小腹,道:“哥,我对秦御不管是怎么样的感情,都已经是过去了。我觉得去燕国也挺好的,只要能和哥哥,嫂嫂在一起,去哪儿都是家。”   顾弦禛闻言神情微动,唇边掠过恍若暖阳的笑意,禁不住倾身像小时候一样抚了抚顾卿晚的头,又道:“妹妹离开王府,是因为忘不掉顾家清名,不愿委身做妾,还是因为……心里还念着娄家那混小子?”   顾卿晚略怔了下,像是没料到顾弦禛会有此等想法一般,不过转瞬她便忙笑着摇头,“大哥可莫如此误会我,我对娄闽宁怎么会呢?真的不是因为他,我对他早没任何想法了,早便错过了,如今心里是半点波澜都起不来了。”   她像是怕顾弦禛误解,最后又肯定的加了一句。   顾弦禛的眸光却微眯了下,道:“看来妹妹对燕广王还是有想法的,妹妹的心中还是有那燕广王的。”   顾卿晚没想到顾弦禛如此敏锐,被他深沉的目光盯的有些无所遁形,她到底冲顾弦禛投降般摆了摆了手,道:“好了,大哥,你莫这样看着我啊。我记得小时候有次我在威勇侯府的赏花宴上,因为听到别的姑娘说我是丧妇长女,就冲这点便不配当镇国公府的媳妇,我受了委屈,哭着回去。又不肯让丫鬟们告诉哥哥,平白让哥哥跟着生气担忧,当时哥哥来看我,就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害的我最后什么也瞒不住,都交代了。后来,却听说那个嚷嚷最厉害的姑娘,其父爆出和寡妇有染,闹得其名声也有损,正说的两门亲事都黄了,我一直不曾问大哥,当年这事是不是和大哥有关啊?”   顾弦禛笑,道:“妹妹比从前坚韧了,也成大了。”   顾卿晚眨了眨眼,“长大了也是大哥的妹妹,大哥往后有了孩子,也要想从前一样护我,疼我才好,不然我会吃未来小外甥,小外甥女的醋哦。”   顾弦禛又抬手揉了揉顾卿晚的头发,顾卿晚方才道:“秦御他……他虽然胁迫我良多,但对我不算坏,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子,我和他同床共枕,还共同拥有了一个孩子,若说没有动心,不曾动情,我便说了,那是自欺欺人罢了。”   见顾弦禛神情一动,顾卿晚抬手阻止了下,才又道:“只是到底因为相遇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对等的关系,我对他没办法全身心投入,也没办法不计得失,放肆的让自己沉浸到那种不计身份,忘我无私的爱情中。我本也不是为了爱情,就能甘于卑微,舍弃自我的人。即便是爱也是有底线的,王府的妾室之位,触犯了我的底线。更或者是我到底不够喜欢他,到不了爱的程度。总之,选择离开,是我本心的坚持。既然已经离开,我也不可能再走回头路,都已经选择放弃了,再迟疑徘徊,不是我的性格。大哥能带我去大燕,换个环境,光明正大的生活,也是不错的选择啊。”   如果可以,哪个女人不想拥有最纯粹,最美丽的爱情,可是她和秦御之间夹杂了太多不定因素,开始的太过不堪,她根本无法投入。有些伤害,不是轻易能磨灭的,有些矛盾,也不是只要有心,便能消除的。   顾弦禛闻言却有些眼眶发热,顾卿晚说的清淡,可他岂会体会不到她话语中的艰涩和无奈,挣扎和悲凉。   他的妹妹,那么美好,从前他发誓让妹妹一生无忧无虑,得到最好的呵护,最美的爱情,可她却生生忍受了这么多,被逼迫着成长。   顾弦禛心疼的厉害,怜惜的站起身来,将顾卿晚拥在怀里,轻轻拍抚她的背脊,半响才道:“大哥都明白了,大哥回来了,以后谁都别想再欺负我顾弦禛的妹子!”   顾卿晚也不知道为何,听到顾弦禛这话,眼泪顿时便涌了下来,拿脸颊蹭了蹭顾弦禛的胸膛。   半响,兄妹二人才重新坐下,顾卿晚问道:“大哥,顾家一夕覆灭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半个传国玉玺会被顾家存在了当铺中,还有,那张藏宝图,大哥知道吗?我就是用藏宝图和苏子璃达成了合作,借以让他带我离开的,可是我也许出去了和他…分那份宝藏,大哥知道此事吗?”   顾弦禛点头,笑着道:“妹妹做的很好,我都听苏子璃提了。顾家的事儿……”   他沉默了下,思及顾卿晚和从前不谙世事的时候已完全不一样,便道:“顾家存放在当铺的盒子,是祖父从先帝的手中接下来的,在先帝爷驾崩前一个月时。”   顾卿晚眸光不觉一怔,想了许多种情况,就是没想到竟然是先帝亲手交给祖父的。   顾弦禛道:“当时先帝的身体已有些不大好,前往城阳的别宫养病,祖父奉旨做为钦差大臣,远在离程阳三千里的丰州办差,却突然被秘密传召到别宫见驾,祖父便只好装作感染风寒,暗度陈仓,连夜跋涉到了别宫,先帝将盒子交给了祖父,只说在他驾崩,新帝登基之后,新帝自会寻他讨要那盒子,彼时祖父只需将盒子呈上便可。祖父领了命,先帝爷便让人又连夜护送了祖父回丰州。故此,这件事,除了先帝爷和祖父,一度无人知晓。”   顾卿晚一时面露恍然之色,苏子璃早先便有说过,他是怀疑大秦的先帝得到了周睿帝的宝藏,这才能所向披靡,一统天下建立大秦的。   那盒子里放着半块传国玉玺,还要一张宝藏图,看来苏子璃还真不是捕风捉影,果然宝藏被先帝所得。   顾家忠心耿耿,祖父和父亲都不过是文臣,她早该料到那盒子的来历才对,祖父是先帝的智囊,除了是先帝所托,又哪里还有旁的可能。   顾卿晚不由因自己愚笨而懊恼,抬手拍了下脑袋。   顾弦禛忙拉了她的手,宠溺而笑,道:“我的妹妹已经很聪明了,拍坏了可如何是好。”   顾卿晚嘟了嘟嘴,道:“大哥刚刚说先帝吩咐祖父,说是新帝登基后会召见祖父讨要盒子,可盒子还在祖父的手中,所以说秦英帝不曾向祖父讨要过盒子,对不对?大哥,难道先帝驾崩另有蹊跷?秦英帝其实并非先帝指定的新帝?”   顾弦禛为妹妹的敏锐和机警所震,眸露赞赏之色,道:“是,秦英帝确实没有讨要那盒子。”   顾卿晚面露恍然,道:“这样重要的东西,先帝不可能忘记,所以一定是秦英帝这个皇位来的有蹊跷!说不定先帝的死,便是他篡位谋逆所得!大哥,这就是我们顾家覆灭的原因吧?”   顾弦禛却道:“先帝驾崩当日,不仅秦英帝在,连礼亲王,义亲王还要两位朝廷大臣都在,先帝确实指着秦英帝这个太子传了位,接着才驾崩的,并且前御前禀笔太监拿出来的传位昭书也没有任何问题,再来,秦英帝登基时,先帝的皇子死的死,残的残,除了秦英帝其实也没旁的选择,秦英帝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故此当时登基毫无悬念和争议可言。”   顾卿晚闻言有些发愣,像是受了打击一样,发亮的脸蛋都黯然了一些,顾弦禛这次见妹妹,总觉得妹妹变化良多,心中又心疼又难过,此刻见她这般,却觉她和从前那个爱哭爱笑的妹妹,也没多大差别。   他安慰的又摸了摸顾卿晚的头,才道:“所以,这些年你可曾听过秦英帝登基的任何风言风语?”   见顾卿晚摇头,顾弦禛才又道:“也是因此,祖父才一直疑惑不解。祖父当时是秦英帝的太傅,和秦英帝是一条船上的人,并且是先帝亲选了祖父做秦英帝太傅的。先帝将盒子交给了祖父,在某种程度上说其实和交给秦英帝是一样的。先帝最后驾崩时,据说神智已经有点不清醒了,故此祖父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先帝最后真的忘记了这回事儿。他曾一度动过将盒子交给秦英帝的念头,有一次甚至坐着马车已到了宫门口,然而最后,心中却总是不踏实。”   顾卿晚点头,道:“先帝对祖父有知遇之恩,祖父是怕辜负了先帝最后的所托。看来祖父对秦英帝的登基,还是存了疑心的。”   顾弦禛叹了一声,道:“最后,祖父还是选择将盒子送到了当铺封存。”   顾卿晚拧了拧眉,“大哥可否知道,义亲王府中有一个密室,里头也放着一半传国玉玺,并且义亲王府中也存放了一张差不多的宝藏图,那张宝藏图被苏子璃盗取,我还跟着苏子璃去挖过宝藏,不巧,宝藏已空,想是早几年已经被转移走了。”   顾弦禛还真不知道此事,闻言他一愣,英挺的眉宇蹙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陷入了沉思。   既然顾家的宝藏图和玉玺是来自先帝,义亲王府的一半玉玺和藏宝图,很可能也是先帝驾崩前所秘密托付的。   义亲王显然和祖父的选择一样,都没有将盒子交给秦英帝。   宝藏是空的,是因为那宝藏图本来就是假的?还是说,先帝将宝藏分成了两份,义亲王后来寻到宝藏,转移了宝藏,已经将其据为己有了?   顾弦禛一时也想不清这中间的蹊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好像缺失了一块很重要的线,将一切都弄的隔雾观花,辩不分明。   顾卿晚也百思不得其解,揉了揉眉心道:“大哥,你还没说秦英帝到底会何突然发作顾家的呢?”   顾弦禛回过神来,眸光略冷,道:“是周家,不知从哪儿察觉了盒子一事儿。周鼎兴秘密向秦英帝进言,说祖父和父亲有不臣之心,私藏传国玉玺,并且污蔑祖父和礼亲王府私下牵涉极深。”   他说着神情略有些古怪,顿了下才又道:“周鼎兴还想秦英帝进言,说父亲曾拿着你的八字偷偷让国子监的封老大人和燕广王的八字合过姻缘,所得批言,乃是天作之合,龙凤呈祥,合则可兴天下。”   顾卿晚,“……”   ☆、243 回京遇刺   顾卿晚被顾弦禛的话弄的一脸懵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秦御的牵扯竟然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样,从顾家不曾覆灭时便开始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道:“怪不得秦英帝那么见不得我在礼亲王府中过的安宁呢。”   她心中很明白,周鼎兴的这些话绝对是子虚乌有的,当时自己和娄闽宁还有婚约在身,祖父和父亲怎么可能将她的八字拿去和秦御的合算姻缘?   祖父和父亲的品格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周鼎兴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秦英帝难容顾家,收拾了顾家好为他上位成为首辅铲平道路罢了。   “周鼎兴和祖父相争多年,一直盯着顾家,大抵是他查到了一些当年先帝驾崩前秘密召见祖父的事儿,又从刘民生的口中得知了祖父将盒子存放在当铺中,猜到了盒子里所谓何物,便动了取而代之的念头,向秦英帝告密。”顾卿晚猜测道。   顾弦禛点头,道:“你猜的都没错,周鼎兴心里知道只有谋逆大罪才能彻底扳倒祖父和父亲,只说顾家有谋逆之心自然不足为信,便只能将顾家和权势滔天的礼亲王府牵扯在了一起,说祖父和父亲,暗中和礼亲王府来往从密,又密藏了传国玉玺,再有你和秦御亲事的批命,这便由不得秦英帝不忌惮重视了。”   顾卿晚脸上有些不自在,嘀咕道:“秦逸才是礼亲王府的世子爷,难道周鼎兴去污蔑,不该说我和秦逸才是什么龙凤呈祥的姻缘吗?”   顾弦禛见她一脸纠结,不由失笑,道:“秦逸确实是礼亲王府的世子,但先帝最喜欢的子侄却是拥有一双异色妖瞳的秦御,先帝一直将秦御当成大秦的祥瑞,亲自教导秦御书法,甚至有一次喝醉了还和大臣们感叹道‘若阿御为朕之子,必以江山传之’。就先帝这份喜爱,秦英帝对秦御的忌惮可比对礼亲王和礼亲王世子要多些的。尤其是秦英帝无子,前朝可是有兄死弟继的先例的。”   顾卿晚恍然点头,觉得先帝也是个坑货,真不知他是真喜欢秦御,还是害秦御呢。   帝王之爱,哪里是好消受的?   “什么龙凤呈祥,合则兴天下,亏得秦英帝还是天下之主呢,这样的无稽之言也信!”顾卿晚嗤笑道。   顾弦禛却摇头道:“这你可想错了,你和燕广王的八字确实是极为相合的,不然秦英帝也不能信了周鼎兴的话啊。据大哥所查,秦英帝在顾家覆灭前十天,曾先后传钦天监两位监正进宫,问了什么不得而知,可有趣的是,顾家覆灭没多久,这两位监正也相继病逝了。”   顾卿晚顿时心头一跳,很明显,这两个监正一定是得到了和段大人的批命大同小异的批命,秦英帝才容不得他们的。   她和秦御难道还真是八字极合?顾卿晚觉得难以置信,明明先时她遇到秦御就倒霉的。   不愿再纠结这个问题,顾卿晚甩了甩头,道:“秦英帝能够稳坐太子之位,多赖祖父和父亲提他筹谋,却不想他竟如此凉薄,轻易便听信了周鼎兴的污蔑,简直忘恩负义!大哥如今到底是何打算?”   顾弦禛眉目间因顾卿晚的话也闪过一抹冷厉之色,道:“祖父和父亲乃是大秦有功之臣,却背负骂名,含恨而终,大哥深恨秦氏子孙,恨不能将这大秦颠覆!然则大秦非但气数将尽,相反,虽有隐患但国祚起码还有上百年。这并非大哥一己之力便能改变的,不过有些事儿,却也并非完全不可为。旁人也就罢了,周家和秦英帝,大哥是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的!势要让他们到九泉之下去给祖父和父亲磕头请罪不可!”   顾卿晚抬手抚上顾弦禛的手,含笑道:“大哥,小妹帮你。”   顾弦禛的眸光这才渐渐回暖,笑着紧紧握住了顾卿晚的手,道:“你啊,养好胎,回头生个健康漂亮的小外甥,就是帮了大哥最大忙了。”   顾卿晚想着自己现在有了身孕,确实也不好折腾,笑了笑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还会帮大哥照顾好大嫂,让大哥无后顾之忧。”   顾弦禛面色微动,目光感叹。   他知道顾卿晚这话并非只说说而已,她有那个能力,擅长医术的她在庄悦娴身边,顾弦禛确实能放心不少。   不知何时一直被他和夫人照顾着的小丫头竟然也长大了,并且成了他最坚固的后盾,这种感觉当真是极欣慰又惆怅啊。   顾卿晚将周鼎兴曾经给刘民生写过一封保证书,此刻保证书和传国玉玺都被留在了礼亲王府的事儿告知了顾弦禛。   待说完这些事儿,她便实在撑不住打了个呵欠,困顿不已了。   顾弦禛站起身来,吩咐丫鬟进来,嘱咐顾卿晚赶紧休息,夜里盖好被子,这才转身而去。   他是不在这里过夜的,还得趁着天色没亮,赶紧去鸿禄馆去,临离开拐到了西厢房看了庄悦娴一眼。   本以为庄悦娴早睡沉了,不想她心里惦记着事儿,睡的倒是极轻,他刚走到床榻前,庄悦娴便睁开了眼眸,尚且有两分惺忪的模样,道:“夫君和晚晚说完话了?”   顾弦禛忙走了过去,拉住她的手,道:“我吵醒你了?”   庄悦娴便笑着摇头,扶着顾弦禛的手坐起身来,见顾弦禛去拿床头架子上挂着的斗篷,她声音轻柔道:“我有几句话想和夫君说,一直没睡沉稳。”   顾弦禛将斗篷披在庄悦娴身上,又折返去给庄悦娴倒了杯水递给她,这才在一边儿坐下,道:“你说。”   庄悦娴抿了两口水,秀丽的眉微蹙了下,道:“夫君,妹妹的事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顾弦禛挑了挑眉,道:“夫人是何意?”   他自然知道,庄悦娴也算看着半大的顾卿晚成长起来的,姑嫂两人又经历了相依为命,庄悦娴不可能嫌弃带着孩子的顾卿晚一直不出嫁,但听她的话音却又像是另有打算。   庄悦娴也不兜弯子,道:“我这几日冷眼瞧着,妹妹对那燕广王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我不知道夫君在外头是什么打算,但是却想劝夫君两句,逝者已矣,祖父和父亲想必也都希望夫君和妹妹过的好,而胜过为他们报仇所累。夫君便是看在妹妹的份上,对礼亲王府,凡事能留一线的话,还是莫弄太僵的好。”   顾弦禛却眯了眯眼,声音有些微冷,道:“呵,他秦御强占了我妹妹,逼着她一顶小轿就从后门进了礼亲王府,难不成我还感恩戴德,对他客气不成?”   庄悦娴叹了一声,倾身挪了下,靠在了顾弦禛的身上,这才缓声道:“我没有拦着你教训那混账东西,你不知道,当日妹妹被逼迫着进府,我这心里戳刀子一样,有多恨夫君你不在我们身边……”   她说着,想到那时候和顾卿晚无依无靠被秦御欺上门的情景,顿时便又红了眼眶,捶了顾弦禛两下。   顾弦禛安抚了两句,庄悦娴才平复下来,又道:“只是,现在人人都知道妹妹给秦御做过侧妃,等有了孩子,更是脱不开的干系。倘若是那燕广王对妹妹不过耳耳,或者妹妹对燕广王恨之入骨,我定不提这话,可我打眼瞧着,燕广王对妹妹也还算用了心的,礼亲王府也是一副不将妹妹寻回去便不干休的架势,未来怎么样,谁也不好说,便是为妹妹腹中的孩子着想,夫君也宽容一二分,莫真将事情弄到了无法回旋之地去。”   顾弦禛闻言叹了一声,最后终究是拍了怕庄悦娴的背脊,道:“我有分寸,睡吧。”   言罢,扶着庄悦娴躺下,又瞧着她闭上眼眸睡了过去,他才起身离开了屋。   他回到鸿胪寺时,天色已是熹微,他却并没有前去休息,反倒直接进了临时布置的书房,侍卫魏庆跟了进来,将一份资料交到了顾弦禛的手上,道:“这是最近几日京城各府发生的一些值得关注的事儿。”   顾弦禛接过,那魏庆便又格外提了一句,道:“今日镇国公府和陈国公府退了亲,两府闹的可不大愉快。”   听闻娄闽宁退了亲,顾弦禛却也没有什么意外表情,倒是抬眸看了眼魏庆,道:“派去京南边路的人可有传消息回来?”   魏庆回道:“传了消息的,燕广王三日前已到了瓮山,咱们的人按照爷的吩咐,一路设置障碍,燕广王大抵也是急了,转道湖州,完全按爷的预计走了该走水路了。”   顾弦禛闻言竟是一笑,“呵,他倒是真不怕死!”   顾弦禛不欲秦御早回京,故此在顾卿晚离开后,便派了些守在秦御回京的路上,也不和秦御交手,却一路的设置路障,生生阻拦了秦御的脚步。   他越是着急回来,顾弦禛便越让他耗在路上,前进不得,受尽煎熬。   水路不比陆路,想要像陆路那样设置障碍,是不能的。   不过,水路也会更加危险,谁知道会不会在哪个水域布置了什么陷阱埋伏,等着秦御去钻呢?若真有个意外,水路不管逃命还是调兵,可都困难的多。   秦御那样的聪明人,自然能瞧出不对来,这很明显,是有人赶着他走水路呢。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可见急于回京的心情。   顾弦禛冷笑着感叹了一声,心里倒是多少舒服了一点,觉得庄悦娴也没说错,秦御对自己那妹子还算有点真心。   “让他们准备一下,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魏庆应声退下,顾弦禛神态无常,拆开那份新送来的资料看了起来。   那厢,秦御顶着风雪一路往京城赶,可这一路却并不安宁,时常就出现以下传话。   “禀二爷,前头山道在半个时辰前发生了雪崩,如今路被堵的死死,过不去了。”   “禀二爷,前头的独木桥在两炷香前被刮断了,现在路断了。”   “禀二爷……”   诸如此类的事儿,一天能发生个好几次,任是秦御无奈改道儿,却还是躲不过这各种障碍。   秦御回京准备不足,而设置障碍的人,却分明是准备多日,秦御又急于回京,一时当真是暴躁难言,心里沉郁煎熬到了极点。   秦御这般坚持了两日,即便知道可能会有危险,却还是果断的选择了改行水路。   自从登上船,一路倒是顺畅了,可跟着的人却连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都知道这一路不可能毫无风波。   这日夜,船上的人都已歇息,船顶却突然传来两声轻到几不可闻的闷响,似有重物落到上头。   躺在船舱中,和衣而睡,却根本就不可能睡着的秦御,平静的睁开了眼眸,异色眼瞳中却划过一抹冰冷到极致的杀意。   他躺着没动,很快两道黑影落下,刀光闪动往床榻逼近,秦御菲薄的唇边划过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来,豁然腾起,随之那两道黑影也挥舞刀光砍了过来,三人瞬间站成一团。   与此同时,咚咚声接连响起,外头也传来接手的刀剑碰撞声。   秦御这几日憋的厉害,此刻两个黑衣人简直压不过他的暴虐之气,他只攻不守的打法,非但没让人攻上来伤到他分毫,反倒杀的两个黑衣人狼狈防守,气势锐减,很快便被秦御收拾了一人,又一剑刺向另一人的咽喉。   等他解决了这两个黑衣人,外头竟然已燃起了熊熊烈火,杀声一片。   秦御提着兀自滴血的寒剑,一步步往外走,夜色下整个船好似都燃起了烈焰,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却也融不了那冷寒之色,锋锐的下颌因紧抿唇角而愈见冷硬,右脸上被溅了几滴鲜血,遇光更加殷红,映着冰冷无半点温度的异色眼眸,竟宛然从地域深处走的魔君般骇人惊魂。   外头的黑衣人瞧着竟有二十来人的样子,而秦御匆忙归京,身边却不过带着十多人,刺客们最厉害的两个进去刺杀秦御,却没想到这么快秦御便完好无伤的走了出来。   本是处于上风的刺客,骤然看到这样的秦御,有瞬间的惊吓,王府的侍卫已寻到了机会反击。   “杀!”   苏哲沉呵一声,手中大刀在夜空中劈下一道光波,王府侍卫士气大盛,而秦御亦身影鬼魅般掠过,移动间已横剑割裂了一个黑衣人的手臂。   饶是如此,人数上不占上风,加之这些刺客有备而来,武功都还不弱,又烧了船,颇有同归于尽的意思,这也是一场酣战。   直到一个时辰后,船体已被烧的有些难以支撑,远处的江面上才出现了点点火光,分明是有一艘大船,正快速靠近了过来。   苏哲身上已挂了彩,极目望去,眸光一亮,大声道:“兄弟们,救兵来了,必定是江浒总兵带的水军前来相助,杀啊!”   黑衣刺客们显然也发现了靠近的大船,依稀已能看到船头的军旗,有黑衣人大喝一声,“撤!”   声音虽充满了不甘,剩下的十多个黑衣人却毫不迟疑纷纷聚拢撤退,秦御也冷声吩咐,“拿活口!”   苏哲等人围攻过去,最后又杀了两个刺客,逃了八九个,好歹留下两个活口来。   其中一个见难以逃脱,果决的便咬碎了牙里的毒丸,另一个倒像效仿,然到底慢了一步,被苏哲一把扣住下颌,一拳打上侧脸,三颗牙齿连带着里头的毒丸都落到了船板上。   秦御走上前,居高临下盯着那刺客,吩咐道:“不管用什么法子,给爷撬开他的嘴!”   苏哲应了一声,拖着那刺客便往船舱里去了,没一会船舱中便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秦御拧着眉,心中有些焦躁的用拇指搓了搓食指,这些刺客会否和帮顾卿晚逃走的人有干系呢……   他希望会是同一个主子,这样他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她,然而秦御却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今晚的刺客一副要取他性命的模样,那女人便再怎样,该不会恨他至此啊。   ☆、244 秦御回京   秦御并没有等到什么好消息,一个时辰后,刘田耕前来禀报,说是已经从刺客的口中得知,他们是从吴国公府派出来的,奉命取秦御的性命。   秦御得知此事,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失望,却又有些庆幸。   若然这些人当真和顾卿晚有联系,虽然能帮助他尽快找到顾卿晚,但是也说明帮忙顾卿晚离开的人对他存着极大的恶意,无疑,他寻找顾卿晚定会变得更加困难。   “吴国公府的吗?”   秦御喃喃道,异色眼眸闪过深思之色。   自从吴国公将唯一的女儿嫁到了周家,周家和吴国公府便成了一家人。周睿死在他手中,周家人和吴国公府一直怀恨在心,今次派人前来刺杀他,倒也不是不可能。   更有,周鼎兴是秦英帝亲自提拔的走狗,秦英帝打压下顾家,扶周鼎兴上位,信任有加。这刺杀背后,是秦英帝授意也是有可能的。   再想到秦英帝屡次添堵,还有赐婚之事,秦御双拳握起,一脸厌烦不耐之色。   他吩咐刘田耕道:“那刺客给爷看好了,千万莫让他死了,进京后,总要和吴国公好好算算这笔账的。”   接下来倒是再没遇到什么波折,一路顺风顺水,在三日后的入夜进了京城。   秦御没有回礼亲王府,反倒驰马往定江伯谢府而去。   连日来,京城一直在下雪,如今已过二更天,定江伯府门前也落了一层薄雪,两顶红灯笼映照着清冷的雪色,无端有些门庭萧瑟之感。   朱红的大门紧闭着,秦御御马阶前,扫了眼定江伯府的门匾便翻身利落的下了马,大氅上的一层落雪因他的动作,扑簌簌的往下落。   秦御三步并作两步的登上台阶,也不等身后侍卫跟来,便自行叩响了门环。   铜制的门环叩击在厚重的红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里头门房早早就歇了,这种鬼天气,也不会有人前来拜访。   叩门声打破夜的宁静,门房迷迷糊糊的咒骂了一声,将被子捂住头又要睡。谁知道外头的叩门声竟然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了。   门房小厮大骂一声,不得已从暖和的被窝中起了身,披了件棉衣便骂骂咧咧的来开门,心里想着这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人,看他不弄死他。   “深更半夜的,鬼叫……啊!”   他打开门,骂声还没完,就被人从外头狠狠抽了一马鞭,他尖叫着退后两步,府门已然被打开,有高大挺拔的身影,夹带着风雷之势已往府中一阵风般去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浑身英武之气的人,这些人连声招呼都不打,冲进门就往里头走,简直像土匪一样,小厮吓的不轻,也顾不上满脸的血了,捂着脸就要上去追问。   走了一步却被秦御的一个侍卫拽住了衣领,道:“那是燕广王殿下,没长眼啊!”   言罢,他丢开了小厮又吩咐道:“马都在外头,你照料下,喂点草料。”   说完,他也不再看小厮一眼,大步流星追了上去,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若非脸上疼痛剧烈,门房小厮真以为是做了一场梦。可是燕广王殿下来定江伯府做什么?   定江伯府说是伯府,可自老定江伯过世便有些没落了,虽然和寻常门庭比,也算高门大户了,但和礼亲王府这样的顶级权贵比,那还是差了不少的。   从前都没什么来往的,这会子夜都深了,怎么杀气腾腾的冲到了定江伯府来?   小厮脑子转着,猛然想起自家的大少爷谢从江可是云瑶郡主的前未婚夫,而燕广王是云瑶郡主的现未婚夫,那云瑶郡主可和自家大少爷青梅竹马的,难道燕广王是不满这个,心存嫉妒,来寻自家大少爷晦气的?   小厮还真没猜错,秦御此来确实是找谢从江的,只是自然不是因嫉妒才来的。   他带着人直接进了定江伯府,随手抓了个下人,问明谢从江的所在,得知谢从江正在内院,新纳的妾室欣荷姨娘的莲清院中,秦御冷笑正好,竟然拖着那小厮直接往内宅闯。   他一身煞气,根本没人敢拦,直接冲进了莲清院。   莲清院,欣荷自从进了谢府,便一直不得谢从江的喜爱。   谢从江深恨欣荷搅了他的姻缘,还妨碍了他的名声,对欣荷和那个孩子根本就不闻不问。欣荷却是个有手段的,知道谢从江不喜自己,也不过去碍谢从江的眼,倒是借着向定江伯夫人谢恩的机会讨好了定江伯夫人。   这两日却是欣荷的孩子病了,定江伯夫人让身边嬷嬷将谢从江给请到莲清院的。欣荷小意温存,谢从江半推半就的倒留在了莲清院里。   两人刚刚安置好孩子躺下,外头便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喧嚣声,谢从江也是从军习武的,闻声不对,一个翻身坐起来,拽了一件衣裳披上,便往外查看。   可他尚未出去,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有人气势凌然迈步跨进,却分明是个男人。   内宅之中怎会有陌生的男人冲进来,莫怪外头丫鬟婆子大惊失色,尖叫连连了。   谢从江既惊又怒,定睛一看,这才认出了秦御来,顿时一愣,连肩头披着的衣裳都脱手掉了,呆愕道:“燕广王?燕广王深夜闯我定江伯内宅不知何意?”   秦御却没搭理谢从江,竟然错身从他旁边经过,直接就进了内室,谢从江还没反应过来,里头便响起了欣荷的尖叫声。   谢从江脸色微变,转身冲进屋,就见秦御手中提着寒剑,正剑指倒在床上的欣荷,欣荷用手捂着手臂,鲜血直流,脸色惨白,充满了惊恐。   “燕广王你疯了吗?这是京城,我定江伯府虽然比不上礼亲王府煊赫,但也由不得你……”   谢从江脸色涨红,不管他对欣荷是喜欢,还是厌恶,秦御冲进他的内院为所欲为,打杀他的女人,这都让他羞愤难平,只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秦御冷声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退婚的真相吗?”   谢从江一愣,看了眼浑身微颤的欣荷道:“你什么意思?”   秦御却已不再搭理他,反倒用剑挑起了欣荷的脸,神情沉寒道:“说,是谁让你借子来谢府大闹的?”   欣荷眼泪直流,道:“没有,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秦御冷笑,“看来你是不想要这张脸了,本王成全你!”   他说着手中寒剑一划,欣荷尖叫一声,来不及躲,脸颊上便有凉意漫过,寒剑带起的血珠刚好滴落在她的睫毛上,一片血光。   欣荷还没来得及从毁容的惊恐中回过神,秦御又一剑抵在了她的右肩上,声音冷而沉,道:“再不说实话,本王便废你一条手臂,再不说,便废另一条,不说实话,想死都是痴心妄想。”   欣荷脸上疼痛着,黏热的血还在脸上肆意的流,她看着秦御却像看着地狱来的魔鬼,她惊恐无状,六神无主,她心里却很清楚,秦御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他能当着谢从江的面,这么嚣张的杀进人家内院来,毁了她的容,他就也能将她砍成废人,她这样的人,秦御怎样她,定江伯府也不会为她出头。   荣华富贵是重要,但她也不想成为废人啊。   眼前寒光一闪,欣荷尖叫起来,几乎是大喊出声,道:“是云瑶郡主!是她,都是她教我的!”   欣荷声音落下,谢从江顿时如遭雷劈,往后退了两步。   秦御冷笑,收了剑,再度道:“说!”   话已出,便如同泼出去的水,再无收回的可能。欣荷脸色惨白,挣扎着跌落下床榻,跪在地上,哭着道:“大爷给妾赎身后便不再来寻妾,妾很快就将大爷留的银子都花没了,妾不想再回风月场合,过从前 的日子,正想离开京城回家乡去,便有人寻上了门。”   她说着面上露出追忆之色,看了谢从江一眼才道:“那人假装是走街串巷卖胭脂水粉的,进了门,却说要和妾谈一场让妾只赚不赔的生意,妾屏退了丫鬟。他说只要妾按照他的吩咐行事,便每月送银钱给妾花用,他让妾做的事儿便是重新搭上大爷你,那日大爷喝酒醉了,也是他告诉妾你的行踪,送妾到那附近的。”   她言罢,咬唇道:“那人说,只要妾能怀上大爷的孩子,他便派人照顾妾,直到妾生子,还可以帮助 妾进定江伯府。妾争气,那一回就有了身子,可是妾却心中极不安,总觉得这样天上掉馅饼的日子有猫腻。有次,那人又来给妾送了一袋银子,妾偷偷跟着他,然后妾看到那个人进了一处茶楼,见的人竟然是云瑶郡主,妾从前因大爷的关系,好奇郡主的尊容,是专门寻机会见过郡主的,故此当时没忍住便尖叫出声了。”   谢从江的脸色随着欣荷的话越来越难看,欣荷哆嗦了一下才又道:“妾以为云瑶郡主是要害妾的,啊谁知道她将妾请进了雅间,竟然很是和颜悦色,还请了大夫给妾查看可曾动了胎气。妾百般不解,询问与她,她告诉妾说,她根本就不愿意嫁给大爷,所以才找妾合作,这事儿对妾没任何害处,所以……所以妾答应了郡主。”   谢从江身子又晃了晃,简直难以置信,欣荷却爬了过去,抱住谢从江的腿,哭着道:“妾是大爷的女人,妾第一眼就爱上了大爷,妾都是太想跟着大爷,太爱大爷,才会听从云瑶郡主的,大爷你原谅妾吧。还有,东哥儿他真的是大爷的儿子啊。”   谢从江却有些听不清欣荷在说什么,脑子嗡嗡直响,浑身都在乱颤。   秦御冷笑,还没说什么,倒是外头传来一声惊叫。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却原来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主院那边,定江伯和定江伯夫人一起匆匆赶了过来,谁知道就在外头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定江伯夫人明显承受不住打击,两眼一番,晕厥了过去。   定江伯也脸色铁青,怎么都没想到,云瑶郡主竟然做出这等事来。结果不仅退了亲,还让谢从江背了黑锅,她还在镇海王府中要死要活的上吊,先前他竟然还觉得愧欠,这些时日在朝堂上见了镇海郡王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简直欺人太甚!   秦御将寒剑送回剑鞘,扫了眼双眼通红的谢从江,大步就往外走去,到了院中,看都没看定江伯一眼便带着人扬长而去了。   他还没离开定江伯府,定江伯夫人已经被丫鬟掐人中醒了过来,她双眼通红,靠在丫鬟身上,瞪着定江伯道:“都是你妹妹养的好女儿,这样祸害我们家,祸害我的江哥儿,我这做嫂子的哪里亏欠了她,她养这么只白眼狼来害娘家?!来人,备车,快备车,我要去镇海王府说个清楚!”   说话间,谢从江却从内室走了出来,他脸色惨白,双眼却满是愤恨,道:“我陪母亲去!”   定江伯也叹了一声,旋即一咬牙,道:“备车,带着那个欣姨娘,都去!”   这厢,定江伯府的人赶着往镇海王府去,那边秦御已快马回了礼亲王府。   他刚回到王府,礼亲王妃便让丫鬟来唤,秦御进了秋爽院,礼亲王妃见他一身风尘仆仆,身上衣裳都有些皱巴巴的,脸色憔悴而沉郁,人也眼瞧着消瘦了一圈,顿时又心疼又是无奈,吩咐丫鬟端燕窝粥,冲秦御道:“你刚走,赐婚的旨意便到了,当时卿晚还来了母妃这里,提醒母妃说云瑶郡主退亲一事儿蹊跷。母妃这些时日都在查此事,可是母妃却什么真凭实据都没能查到,如今你回来了,这事儿你便自己看吧。”   秦御并不奇怪礼亲王妃会一无所获,云瑶郡主明显是太后做主塞进礼亲王府的,太后不是任由云瑶郡主糊弄的蠢人,这赐婚前,太后自然会帮忙云瑶郡主将该清理的尾巴都清理好了,不然让礼亲王府查出什么来,岂不是有机会拿捏着此事,说皇上将一个德行有亏的女人赐给王府?   这也是他今日直接打上定江伯府的原因,那个欣荷从前不过是个清倌人,心中念着荣华富贵,这才费尽心思攀上谢从江,这种女人最好攻破审问了。   秦御知道,他若再耽搁两日,这个欣荷也难保不会被太后处理掉。不过好在,他快了一步。   礼亲王妃还不知道秦御回来后所做的粗暴之事,言罢她叹了一声,道:“你皇祖母入冬就去了行宫修养身子,皇上和太后倒先斩后奏的给你赐了这么门亲事!你放心,母妃已往行宫传了信,便算查不出什么来,等你皇奶奶过两日从行宫回来,母妃也进宫请你皇奶奶做主去!”   秦御却道:“不必了,云瑶郡主嫁不过来了。”   他说这话时,神情冷凝,口气平静,却无端带着股清寒的杀意。   秦御从前是动过迎娶个正妃,再弄死的念头,可云瑶郡主这样的,他虽然恨,可却连让她嫁进来顶个名头都觉得恶心。   礼亲王妃怔了下,秦御却已站了起来,道:“时辰也不早了,母妃早些歇息吧,儿子先回……翰墨院了。”   他说话时,分明顿了一下,脸上有瞬间的破裂般的痛色。显然是想说雪景院,临了想到顾卿晚已经不在又改了口。   礼亲王妃瞧着心中也不是滋味,却没放人,而是道:“你可想过此事该怎么办?卿晚她不愿为妾,即便是你此刻将她寻了回来,她就肯回来了?强拧的瓜不甜,这般总强迫着哪里是个办法?”   礼亲王妃言罢,秦御却无什表情,只回道:“先找到人再说。”   礼亲王妃也很喜欢顾卿晚,之前也尽最大力去找人了,这些天静下来,却觉此事棘手,正如她所说,寻回人来又如何,问题解决不了,与其绑在一起折磨,倒不若先分开的好。情爱最是伤人,她是过来人,从前过的什么光景,礼亲王妃都还记得,她不想秦御和顾卿晚捆绑在一起互相折磨。   听秦御口气冷淡,但却分明是不找到人不罢休的,礼亲王妃道:“阿御,随她去吧,兴许过些时日她自己想通了,就回来了。”   礼亲王妃这意思,分明是暂时不要找了。秦御眉目微动,看向礼亲王妃,开口道:“母妃,她有孕在身,儿子说什么都要找到人的。”   他言罢,转身便大步出去了,礼亲王妃顿时楞在了那里。   ☆、245 必须娶她为妻   秦御本是要直接去翰墨院的,然而在经过雪景院的小径时,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转了方向往雪景院而去。   雪景院中,只院子门口挂着两只红灯笼,院子里竟然一片漆黑。从前顾卿晚在时,不管他多晚回来,院子中总会亮着灯,即便她早早歇下,也会吩咐人在外室给他留灯。   现在走进,只觉一片黑漆漆的,连带着秦御一颗心也沉到了底,只觉连雪景院外的树木都萧瑟了。   院门已经落匙,秦御走近拍了两下门,婆子开门瞧见秦御倒吓了一跳,忙忙打开了院门道:“二爷这是刚刚从封地回来吗?顾侧妃到大国寺小住,跟着寂空大师学医术,并不在府中,二爷不知道吗?”   为了遮掩顾卿晚离开的事儿,礼亲王妃是这样和下人们说的。   顾卿晚不在府中,下人们也都惫懒,早早便都歇了,院子中半个人影都没有,寂静的让秦御觉得心慌。   他没搭理婆子,迈步便走进了院子,一步一步往上房去。婆子见他明显是要在这里歇夜的模样,只觉一阵不解,可也不敢多言,吆喝了一声让丫鬟们赶紧起来伺候。   两个丫鬟边套衣裳边往外冲,刚好在廊下和秦御撞上,连忙福了福身,还没进去伺候,秦御便摆手道:“都退下!”   丫鬟们见他神情不对,浑身都充斥着一股冰寒之气,战战兢兢的应了,又退了下去。   秦御自行推开门进屋,屋子里没有点灯,自然也没生炭火,一股冷意扑面而来,那阴冷好像能穿透人心。   屋子里的一切都和他离开前一般无二,秦御僵着身子站在门前愣了一会神,这才迈步往内室走去。   他并没有点灯,可这也并不影响他的视线,窗外还飘着雪,光线暗淡的室内,竟然几日功夫便没了寻常的温馨安宁,变得没有人气儿,阴冷空荡。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可只因为那个女人不在了,这里便像是什么都不一样了般。   秦御在罗汉床上坐下,想到的却是往日两人在这里耳鬓厮磨的情景,如今他还在这里,那女人竟敢跑了!   即便再不想承认,秦御这会子也不得不正面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他心中的悲怆压抑,愤怒难过突然就再难抑制,抓起手边炕桌上的一只粉彩花鸟长颈瓶便狠狠砸了出去,那长颈瓶正好砸在了多宝阁上,连带着上头放着的两件玉器和一件琉璃瓶一起跌落在地,发出一阵刺耳的碎裂声。   外头响起丫鬟的抽气声,接着半点声音都没了。   没有人敢进来看看,秦御一动不动的坐着,挺直的脊背,到底慢慢弯曲了下来,他有些颓丧的将英俊的面颊埋在了双掌间,久久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中传来脚步声。   “滚!”   秦御沉喝一声,暴躁的口气,就像一头困兽一样。   脚步声却没停顿一下,接着有人碰了碰秦御的手臂,道:“喝两杯吧。”   那声音如一缕清泉,带着几分安宁的气息,秦御抬起通红的眼眸,看向放在手臂前的一坛酒,一把夺过,拍开封口昂头便灌了一大口。   喝的有点急,结果呛了一下,咳了起来。   一只大掌落在背上,不紧不慢,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就像小时候他摔倒了,大哥将他拎起来,会拍拍他的肩背安抚一般。   秦御觉得好受了一些,顺过气儿来,看向秦逸,道:“大哥怎么来了?”   秦逸将手中另一坛酒放在炕桌上,也在罗汉床上坐下,推开了窗,由着外头惨淡的光线和飘零的雪花落进来,这才道:“真那么放不下,将人找回来便是,这般又是何必。”   秦御又昂头灌了一口酒才道:“她都有了我的孩子了,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我是不是特别失败,连个女人都留不住!呵。”   他的声音充满了自嘲的颓丧,秦逸拍开另一坛酒,陪着秦御喝了一口,道:“这么泄气,可不像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弟弟。没留住人,那就将人找回来,多花点心思,早晚让她离不开你便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就丧气害怕了?”   秦御却苦笑,道:“大哥,我觉得她的心就是一块冰,不,那个女人!那该死的女人,她就没有心!我对她还不算好吗?我就差将心挖出来给她看了!”   他仰头又去灌酒,秦逸见他这般眸光略闪,倒有些艳羡,只觉像弟弟这般敢爱敢恨,肆意宣泄,也是一种幸福。不似他,心中即便存着些想法,却连说都说不出来,甚至在心里略想一想都觉得是唐突亵渎了那人,自己也感觉万分的羞耻不堪。   秦逸略甩了一下头,拍了拍秦御的肩膀,没说什么,却给予无声的安慰。   秦御也不知道是喝的太急了些,还是自己想要醉,平日喝上许多都不见醉意的他,这会子半坛子酒下去竟然就有了醉意,他略红着脸,看向秦逸,道:“从前我觉得她和我在一起,心里已经有了我,可如今……大哥,你说她会不会是心里还惦记着娄闽宁呢?会不会又是娄闽宁将她藏了起来?”   他说着,想到这种可能,一双异色眼眸便烧的通红,满是痛苦的恨意,他沉声又道:“倘若真是如此,这女人……最好别让我找到,不然拖回来我剥了她的皮!”   见他嘴里说着狠话,眼里却一片清润的波光,秦逸又抬手搭上秦御的肩,重重捏了两下,这才道:“不会,顾侧妃不会是跟着娄少陵走的,她既留信,不肯为妾,不管是你,还是少陵,之于她,便都非良人,她不会那么做。更何况,少陵的为人,素来光风霁月,他是不会拐带他人妻妾的。”   秦逸的话,像是令秦御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他整个人都瘫了一下,绷紧的肩头松动了下来。   昂着头,他一口气灌下了坛子中所有酒水,突然将酒坛子重重砸在了地上,道:“大哥,我想让她做我的妻,我必须让她做我的郡王妃不可,大哥你帮帮我可好?”   他言罢,情绪像是终于得到了释放,又像是拨云见日终于弄明白了症结所在一般,整个人都变得通透沉静了下来,一双眼眸却灼灼逼人,一把抓住了秦逸的手,道:“我他妈非那女人不可了,大哥,弟弟是真狠不过那女人,你帮帮我们吧!”   自己这个弟弟何等的骄傲,何等的桀骜不驯,秦逸比谁都清楚,见他被弄成这幅样子,秦逸既惊讶又无奈,不过他看得出秦御是真陷了进去,出不来了。   求而不得的痛苦,他是明白的。   从小,他便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弟弟,他得不到的东西,他的兄弟却不能也得不到。   他的兄弟要什么,他做兄长的都会帮他得到。   看着这样的秦御,秦逸放在他肩头的大掌又重重捏了一下,道:“好,咱们兄弟一起想法子!”   秦御顿时便笑了起来,异色眼眸宛若被雨清洗过的星辰,盛放出晶晶亮亮的色彩来。   在礼亲王府,兄弟二人吃酒谈心时,那厢定江伯府的马车也终于到了镇海王府外。   不等小厮上前,谢从江便跳下马背,几步登上台阶砰砰砰的拍起门来。   门房一开门,谢从江推开门房便往里走,后头定江伯夫人也等不及往偏门进府了,让丫鬟扶着下了马车,紧跟着进了府。   镇海王妃早就歇息了,正睡的沉,却被丫鬟叫了起来,她撑起身体来,脸色一层薄怒,还没来得及发火,丫鬟便道:“郡王妃,伯爷和伯夫人,还有大爷都来了,这会子都在花厅等着您呢。”   镇海王妃闻言一愣,忙坐起身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丫鬟回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伯爷和伯夫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镇海王妃心里有极不好的预感,这么晚了自己的兄长和嫂子,带着外甥登门,定然是大事儿,明显,这大事还不是什么好事儿。   急匆匆的穿戴了衣裳,丫鬟捧来热帕子,镇海王妃摸了一把脸,也来不及再梳妆打扮便扶着丫鬟的手往花厅赶。   她刚进花厅,便见定江伯沉着一张脸,背着手来来回回的在花厅中走来走去,而定江伯夫人则坐在旁边正拿着帕子,哭哭啼啼。   谢从江站在母亲身边哄着,而两人的脚边儿还蜷缩着一个女人,镇海王妃定睛一瞧,竟是谢从江新纳的那个妾欣荷。   镇海王妃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先前因为这个妾室,害的云瑶郡主差点上吊死掉,为此镇海王可没少间隙于定江伯府,镇海王妃也对娘家有点意见,心里很不高兴,尤其是对坚持让欣荷带着孩子进伯府的嫂子充满了怨言。   此刻见兄嫂竟然还带着这个妾室打上了门来,镇海王妃简直怒火高涨,道:“大哥大嫂这是何意?”   见镇海王妃进来,定将伯夫人顿时将手帕一丢,尖利着声音道:“何意?我还要问问你是何意呢,怎么姑奶奶是自己嫁了好人家,日子过的好了,却见不得娘家好,处心积虑的谋害娘家,祸害外甥啊!”   见定江伯夫人简直用发恨的目光盯着自己,镇海王妃总算觉出了不对来,迟疑了下道:“嫂子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养的好女儿,做的那些龌龊事儿,我都说不出嘴,嫌脏!”   定江伯夫人言罢,揉着帕子又嚎啕大哭起来,道:“我可怜的江哥儿,等成亲等到这年岁,却无端被害的这么惨!”   镇海王妃愈发不明所以,谢从江踢了一下欣荷,道:“你来和郡王妃说吧。”   欣荷爬起来,膝行到了镇海王妃身前,镇海王妃这才瞧见她竟一脸的血,顿时便被骇的往后急退了两步,差点跌倒在地。   “郡王妃,妾和云瑶郡主是认识的,妾三年前……”   欣荷磕个头,开始一五一十的交代,镇海王妃简直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白,神情却越来越狰狞。   她没个女儿,云瑶郡主出生时生母难产而死,镇海王妃是真将云瑶郡主当嫡出精心养大的,云瑶郡主从小便嘴巴甜,会哄人,这么些年,镇海王妃对云瑶郡主是真形同亲生,不然也不能将她说给自己的娘家外甥啊。   没想到,云瑶郡主竟然如此在背后捅她的心窝子,云瑶郡主这样做,说明根本就没将她当母亲看,不然也不能狠心这样祸害舅家啊。   这个女儿简直就是一条毒蛇,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镇海王妃往常有多疼爱云瑶郡主,现在发现被欺骗就有多愤恨难平,她闭了闭眼,还有些心存幻想,道:“空口无凭,会不会是这个小贱人信口污蔑?”   定江伯开了口,道:“燕广王亲自拿剑逼供的,妹妹觉得这都是假话,还有什么能是真话?更何况,妹妹也不想想,她说这样的假话,于她能有什么好处?”   定江伯一句话顿时破灭了镇海王妃的所有幻想,镇海王妃不是傻子,她岂能想不明白。   欣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顺利成了有庶长子的妾室,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安生温顺获得谢从江青睐的时候,她现在这么做,简直就是自毁前程,将自己送上了一条死路,这事儿完了以后,定江伯府还容不容得下她都是两说呢,她怎么可能说这等谎话。   镇海王妃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个庶女给耍了,不仅给了她嫡女的身份和尊荣,还给了她呵护和一腔母爱,到头来竟然都是笑话,还祸害了娘家。   这往后,她还有什么颜面回娘家,面对娘家兄嫂?   镇海王妃深吸一口气,到底抵不住心中愤恨和憋闷,像不久前的定江伯夫人一样,仰倒了下去。   “郡王妃!”   丫鬟们七手八脚的扶住,一番呼喊,镇海王妃醒过来,虚弱的看向定江伯和定江伯夫人,咬牙切齿的道:“大哥大嫂放心,此事,便不是为了江哥儿,我也绝计饶不了她!”   镇海王今日并不在府中,镇海王妃言罢,定江伯夫人却冷笑,道:“呵,妹妹那郡主女儿,何等娇贵,镇海王也宠爱的跟掌上明珠一样,妹妹这话说了顶数?别都是空话哄哄我们罢了,回头镇海王护着女儿,妹妹又能如何?”   定江伯夫人这话简直就是戳镇海王妃的心窝子,讽刺的意味不要太浓,镇海王妃喘息了一下,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来,道:“既然大哥大嫂不相信我,那便在此稍等片刻,妹妹现在就去教训了那逆女,再给和大哥大嫂说话,如何?”   定江伯夫人这才没再冷嘲热讽,冷着张脸,别开了头。   定江伯到底是给自己妹妹面子的,冲定江伯夫人怒声道:“她一个庶女,她如今的一切有什么不是妹妹给她的?妹妹抬举她,她是嫡女,是郡主,只她却不识抬举,那不抬举了便是。妹妹收拾一个庶女,这是分内事儿,关妹夫什么事儿!”   镇海王妃这才脸色略好些,道:“我去去就来。”   她转身往外走,谢从江却追了两步,道:“姑母,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有些话我想当面问问她。”   镇海王妃看了谢从江一眼,见定江伯和定江伯夫人都没出声,便点了下头,道:“一起来吧。”   谢从江这个时辰,跑到云瑶郡主的闺房去,这明显是不合规矩的,从前说什么镇海王妃都是不会答应的,此刻却已明显偏向自家外甥,不再护着云瑶郡主,像母亲那样为云瑶郡主着想了。   谢从江上前扶住镇海王妃,两人皆沉着脸往云瑶郡主的闺院而去,定江伯夫人见此冷笑了一声,提声道:“妹妹,她害的我儿亲事都没着落了,不剥层皮,削层骨,也毁了一生,这事儿可就没完!”   镇海王妃身子一僵,脚步一顿,回头道:“嫂子放心,她是不可能再嫁去王府做郡王妃的。这样的祸害,我怕嫁出去早晚连累全家!”   言罢,她转头大步去了。背影竟说不出的决绝狠厉。   ☆、246 云瑶郡主受虐   镇海王妃到时,云瑶郡主已经在美梦中,她梦到了自己如愿嫁到了礼亲王府,花轿、嫁衣、礼乐,她被送进洞房,盖头被挑开的一瞬间她唇角扬起满足而甜美的笑意,只是还没等她看清楚新郎是不是秦御,她便被一股重力拖曳着生生从梦里拽了出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一脸冷然,双眸锐利的镇海王妃。   云瑶郡主有些茫然,眨了眨眼,道:“母亲?母亲怎么来了?”   她刚说完,镇海王妃便清冷的开口,道:“不要再叫我母亲,我谢云姗要不起你这样的女儿!”   云瑶郡主顿时清醒过来,敏锐的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她抬起手来,想去触碰镇海王妃,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啊!”   她话刚落,镇海王妃便一把捏住了云瑶郡主伸过来的手!   云瑶郡主的手还包裹着,伤筋动骨,自然没有长好,被镇海王妃这么用力一捏,简直能听到骨头再度错裂的奇妙声音。   云瑶郡主顿时便脸色惨白扭曲,冷汗低落,蜷缩着在床上打起滚来。   丫鬟们被镇海王妃带的婆子们看管着,根本就不能靠前,云瑶郡主疼的死去活来,神智都有些不大清醒,待缓过那股劲儿来,她看向镇海王妃,道:“母亲……母亲,为何?”   镇海王妃见她这会子还一脸无辜的,顿时冷笑,道:“为何?你问我为何?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云瑶郡主顿时心中咯噔一下,浑身发凉,但想到赐婚后,太后已经派人帮她将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根本不可能被镇海王妃查出什么来。   唯一的漏洞便是谢府的欣荷姨娘,因为进了定江伯府,处理的太急切怕引人怀疑,反倒露了痕迹,这才留着。   只是欣荷有不傻,该是死也不会透露半点才对。云瑶郡主完全想不到秦御会不走寻常路,直接杀进了定江伯府。   故此她哭着道:“母亲,我是您的女儿,您的云瑶啊,我什么都没做,我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母亲你到底怎么了?”   她死不认账,还在糊弄镇海王妃,脸上写满了伤心惊惶,难过还有对镇海王妃的关怀和担忧。   她这幅样子看在镇海王妃眼中却更加气恨,镇海王妃退后了一步,道:“来人,伺候郡主喝药!”   云瑶郡主简直难以置信,镇海王妃竟决绝至此,连和她多说几句发生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便要动手了!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闻言沉着脸上前,后头镇海王妃的大丫鬟明珠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黑浓汤药便走了过来。   云瑶郡主瞪大了眼,满面惊恐,还没来得及多言,两个婆子已在镇海王妃的示意下,上前死死按住了云瑶郡主。   云瑶郡主疯狂挣扎着,可她那点子力气,根本就不可能挣扎的掉两个婆子的钳制,她那点花拳绣腿,在两个婆子的绝对力量面前,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没有丫鬟进来,没有人来帮她。   她听到外头传来她的大丫鬟明月的惨叫声,接着那声音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发出更加令人惊恐而不安的呜呜声。   云瑶郡主发现,平日里她在振海王府中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然而掌控着整个镇海王府的女人,却还是镇海王妃。   此刻镇海王妃发了令,竟然就能掌控住她的整个闺院,没有人敢反抗,她的少数几个心腹已被迅速看守了起来,没有人能够救她。   她哭着看向镇海王妃,求饶道:“母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母亲,求求你不要这样。啊!我不喝!这是什么东西,我不喝!滚开!”   云瑶郡主挣扎不已,明珠有些犹豫,毕竟平日里镇海王妃是对云瑶郡主很不错的,母女感情也一向很好,而且云瑶到底是朝廷的郡主,还被赐婚礼亲王府了。   见明珠半天一口汤药也没灌下去,镇海王妃冷冷的扫了过去,道:“是要本郡王妃亲自来吗?既然连碗药都喂不进去,那郡王府也没必要养着你了。”   明珠浑身一抖,不敢再迟疑,捏着云瑶郡主的下巴便往里灌了一大口浓浓的汤药,云瑶郡主死命的摇头,挣扎间一口咬到了明珠的手,明珠疼的惊叫一声,药碗便被打翻了。   “废物!再去熬药端来!”   镇海王妃沉声吩咐,明珠也不敢去弄手上的伤口便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咳咳……”   云瑶郡主痛苦的咳嗽着,想要将不小心喝进去的汤药吐出来,挣扎间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头发散乱,双眼通红,满脸湿汗,脸色却苍白的像鬼,映衬着她这些天愈见消瘦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端庄优雅,明艳美丽?   谢从江愤恨的盯着这样的云瑶郡主,恍然往前走了两步。   他自从跟进来就一直站在门廊处,被两个婆子和多宝阁的阴影挡住了身影,故此云瑶郡主到现在才看到他。   她眸光陡然一震,一瞬间便猜想到发生了何事,她惊恐的心脏都缩在了一起。   谢从江却好像很欣赏她惊惧的模样,他往前又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盯视着被婆子们合力按着,浑身倒满黑浓药汁,宛若一条疯狗般的云瑶郡主,道:“为什么?”   云瑶郡主哭着道:“什么为什么?表哥,你和母亲到底怎么了,你们一定是误会什么了,你快替我劝劝母亲,不管什么事儿,我都可以解释的啊。表哥,从小你就最疼我,你不要这样好吗,我好难过。”   她美眸盈盈,无助而委屈,依赖而纯净的盯着谢从江,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往常不管她想要谢从江做什么,只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就会从了她,她知道谢从江喜欢她,他拒绝不了她的。   然而这次云瑶郡主可怕的发现,谢从江神情复杂,一双盯着她的眼睛却毫无所动,不,也不是没所动,她还是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了情绪的。   却再也不是从前的宠溺怜惜,爱慕宽容,谢从江的眼睛里只有愤恨厌恶,自嘲冷漠。   “到了这时候你还想要利用欺骗我吗?欣荷已经都说了,我来不是想听你狡辩的,我只想问一句,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谢从江有些执拗的看着云瑶郡主,他对云瑶郡主真的很好,他那么爱她,一直在等着迎娶她的那一天。她将婚期推迟了又推迟,他也一直以为她是想要在闺阁中多陪陪姑母的关系,甚至主动劝说自己的父母,晚些定婚期。   他什么都顺着她,可她又是怎么对待他的?!   她辜负了他,根本不值得他那样对待,他真恨自己瞎了眼,怎么看上这么一条毒蛇!   谢从江的话,告诉云瑶郡主一个讯息,那便是他和镇海王妃已经坚信了此事,根本就不愿听她任何辩解。   云瑶郡主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不能认罪,一旦认罪,他们是容不下她的,她哭着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母亲,我是您亲手教养大的,到底是谁说了什么,你怎么相信别人,胜过相信自己的女儿呢?还有,母亲,我是太后的养女,是赐婚给燕广王的朝廷郡主,我若出了什么事儿,朝廷是要追查的啊,母亲是郡王府的主母,怎么能做给郡王府抹黑的事呢?母亲将我怎样了,我没关系,可父亲……父亲会生母亲的气,和母亲生嫌隙的啊!”   云瑶郡主的话,听着是没多大攻击性,还在为镇海王妃着想一样,可是却将她能抛的筹码都抛了出来。   镇海王妃听罢却冷笑起来,道:“真是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嘴!也难为你为哄我费尽心机,这样天生心机沈沉的贱人,才十来岁就如此诡计多端,我在后宅混了大半辈子,栽在你的心中倒也不冤!只是,你也别将我当傻子看,到了现在还被人哄骗?!”   镇海王妃明显已经洞察了一切,云瑶郡主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此刻她也看的明白,不管是谢从江还是镇海王妃,都是任她舌灿莲花,都不可能再信任她的。   眼前明珠又端了一碗汤药进来,云瑶郡主改变了策略,哭着道:“母亲,求你绕过我吧,我只是太爱燕广王,入了魔障,这才会做下蠢事啊,我不是有意害舅舅一家的啊!表哥他是男子,将来又一定能请封伯府世子之位,就算是名声上略有瑕疵,将来只要有了军功,请封了世子,亲事根本就不成问题。等过个两年,人们谈起今日之事儿,表哥也不过多个风流倜傥的美名罢了。我都想过了,只要我嫁到了礼亲王府,一定会尽全力弥补过错,帮助表哥拿军功,礼亲王府那样煊赫,我嫁过去,与我们镇海王府,也是一桩好事,母亲走出去旁人也能多敬重三分啊!”   云瑶郡主说的真诚厚意,好像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谢从江好,为了镇海王府好一般。   她希望能够借着认错,唤醒镇海王妃对她的慈爱之心,闯过这一劫难。   然而镇海王妃一朝认出云瑶郡主的真面目,却是再也不会被她轻易糊弄了的,镇海王妃甚至没回应云瑶郡主的哭诉,她冷漠的吩咐明珠道:“灌药吧。”   云瑶郡主尖叫一声,婆子们用了更大力气死死按住她,并伸出粗壮的腿来,压住云瑶郡主乱踢的双腿。   明珠走近,云瑶郡主见镇海王妃不为所动,绝望而可怜的又去看谢从江,只可惜谢从江却淡漠的最后扫视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出去了。只留给云瑶郡主一个冰冷决绝的背影。   明珠上前,这次再不敢有丝毫的温柔迟疑,死死掰开云瑶郡主的嘴便将汤药一口口的都喂了进去。   苦苦的汤药滑落进口中,灌入肠胃,因为不知道自己被强行灌入的是什么东西,故此云瑶郡主心中惊惧反倒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知道内宅妇人的手段有时候比外头男人更阴狠毒辣,像振海王妃这样的当家主母,为了管制下的妾室丫鬟之类,有的在成亲时,就会陪嫁一些特殊的药和药方。   什么喝下去能绝育的,能避子的,能生恶疾的,能难产血崩的,甚至是能死的无声无息的……等等。   这时候知道的阴私事儿越多,越会陷入恐惧的深渊。   云瑶郡主从前便怀疑过,自己生母难产,可能就是镇海王妃动的手脚。   她还记得小时候,镇海王有一房非常得宠的妾室,在镇海王出京办差没多久,便满身出脓包,被镇海王妃派人养病送出了郡王府,没几日便传来那妾室在庄子上不治身亡的消息。   后来她偶然听闻下人们嚼舌,说那个妾室根本不是生了病,而是被下了药。   对了,就在前两年,父亲的另一个妾室,莫名其妙便因熬夜做针线瞎了眼。   她被灌下的究竟是什么药,她会不会也得重病,很快便被暴毙?   云瑶郡主 即便平日再工于心计,也是个从小顺风顺水长大的十多岁小姑娘,此刻被硬逼着喝了药,整个人都快疯了,最后她到底没有抵挡住害怕,晕厥了过去。   婆子们终于松开了云瑶郡主,看着无声无息躺在那里的云瑶郡主,镇海王妃抿了抿唇,沉默着站了片刻,才吩咐道:“将她捆绑起来,堵住嘴,莫让她将药吐出来。还有,她的手……既然已经废了便莫再费心医治了吧。”   她言罢,没再看云瑶郡主,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留着的几个心腹丫鬟和婆子却浑身发凉,她们岂会听不明白镇海王妃的话?   镇海王妃的意思是,让她们废了云瑶郡主的手!   镇海王妃这是要断了云瑶郡主和外界的联系啊,这也太狠了。   只是,镇海王妃的吩咐,她们却不敢不听从,两个婆子上前去,便用绳子捆绑了云瑶郡主,又往她口中堵了汗巾子,其中一个婆子才站在床上,另一个婆子按着云瑶郡主的手,那婆子咬着牙,狠狠踩在了云瑶郡主包裹着的伤手上,重重碾转起来!   疼!撕心裂肺的痛!   还没长好的筋骨重新被生生碾碎,想也知道,再也没好的可能了。   云瑶郡主被生生折磨醒来,野兽般嘶哑的叫声被汗巾堵着,溢出破碎的呜咽声。   她被婆子折磨的晕过去又醒过来,待两只手被彻底废掉,她也抵不住疼痛,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等云瑶郡主再度醒来,外头太阳偏西,竟然已是翌日的半下午时。   云瑶郡主是被疼痛折磨醒的,她睁开眼睛,眼中一片刺疼,她发现自己身上的绳子已被解开,还没来得及高兴,云瑶郡主便发现自己的双手,疼痛那么剧烈,手上这些时日一直缠裹着的绷带竟然被拆掉了。   她的目光落在手上,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入目,那已经算不得手了,手指扭曲成古怪的形状,红肿宛若猪蹄,更可怕的是,手指软趴趴的,她根本就无法指挥手指动作!   她的手,废了,彻底废了!   云瑶郡主大声尖叫着,嘶吼着,像疯了一样。   她喊着哭着,陡然间她闭了嘴,整个人都僵硬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没听到自己发泄般的尖叫声!   她僵了片刻,再度张口,然后她确定了。   即便她再用力,从她的喉咙间发出的都不过是几个浑浊而模糊的音节,短促粗嘎,难听难辨!   她哑了!   那药,她终于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了!   镇海王妃,她竟然狠心的废了她的手,灌了她哑药!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云瑶郡主觉得这一切荒谬极了,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然而手上真实的疼痛感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成为了不会说话,废了双手的废物。   镇海王妃真狠,她只是要让自己有什么手段都使不出,断了她和外界交流的一切可能啊!   ☆、247 无望的云瑶郡主   镇海王妃将她弄成这幅鬼样子,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云瑶郡主不用想都知道,她的心腹丫鬟们必定都已经被镇海王妃给处理了。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到了门前,撞了几下,外头果然牢牢的被锁死了!   云瑶郡主瘫软在地上,她呆呆的靠门坐着,心里充满了恨意和不甘,绝望和恐惧。   她怎么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儿,她明明已经成功了,她已经得到了赐婚,就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如愿嫁进亲王府,嫁给自己钟情的男人了。   为什么,一夕之间全部都变了,都完了!   现在镇海王妃将她囚禁了起来,看守这么严密,根本不可能有人为她通风报信,云瑶郡主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镇海王的身上。   她想,镇海王妃到底不是亲生的母亲,她不过是犯了些小错,便换来这样毒辣的对待,她若是来日能脱离困境,定要让她好看!   云瑶郡主这时候却不会想,娘家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结亲结的就是姻亲关系。一个失去娘家支撑的女人,是随时都有被人取代的危险的。   而她所做的那些事儿,等于是斩断了镇海王妃和娘家的关系,又怎么能说是什么小事儿?   镇海王是在这日傍晚才从郊外回到王府的,他这两日和友人相约到郊外去狩猎了。   镇海王妃行事虽然果决,但是消息却半点没传出去,镇海王并不知道府中所发生的事情。   他携带小妾回来,刚沐浴更衣,镇海王妃便亲自寻了过来,一副有重要事情要谈的样子。   镇海王妃从来没做过,正室不要脸面跑妾室院里拉人的事儿,故此镇海王心中微沉,带着镇海王妃到前院他的书房谈话。   镇海王刚刚入座,镇海王妃便哭着跪在了地上,道:“爷,妾身有错,请爷休了妾身吧。”   镇海王顿时便被镇海王妃给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扶起镇海王妃来,道:“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有什么事儿,说出来便是,休要再提方才的话,夫人为郡王府操劳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还和爷一起送走了爹娘,养育了儿女,再莫说什么休弃的话。”   镇海王言罢给镇海王妃擦拭了几下眼泪,拉着其一同坐下,镇海王妃又抽搭了几下,才道:“妾身有负郡王的托付,没能管教好子女,将其养成了胆大妄为,自私自利,毒辣钻营,毁坏家族的性子,妾身实在是没脸见爷。”   镇海王闻言微愕,道:“夫人这话怎么说?”   镇海王妃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道:“爷,昨日夜里燕广王突然就从封地回来了,他回到京城头一件事儿,不是回礼亲王府,反倒提剑冲进了定江伯府,其后,妾身的兄嫂还恭恭敬敬的送走了燕广王,然后就备车气势腾腾的来了咱们郡王府,爷可知道这是为何?”   她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倒先将这些说了出来,顿时便让镇海王拧了眉,镇海王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不然秦御便再嚣张也不可能大半夜提剑杀进人家伯府去啊。   他心中又沉了沉,道:“到底是何事?”   镇海王妃这才不再卖关子,将其后,定江伯一家前来郡王府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镇海王。   镇海王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铁青着脸道:“这么说,燕广王早知此事了?”   镇海王妃点头,道:“必然是早就知道的,不然也不能从京外刚回来便先去逼问那欣荷啊。”   镇海王顿时便一掌重重拍在了桌上,怒声道:“这个孽障!”   镇海王妃起身,给镇海王顺了顺气,道:“爷,燕广王那样的性子,是不可能让云瑶嫁进王府的。并且,这事儿只怕不光是燕广王知道,连宫里头许是也……”   镇海王脸色一时因镇海王妃的话更加难看了,皇帝若是早知道此事,还将云瑶郡主赐婚给礼亲王府,这其中的意味简直不言自喻啊。   从前镇海王促成这门亲事,是想要加固郡王府和礼亲王府的关系,成为姻亲,以后便算真在一条船上了。   他知道秦御弄伤了云瑶郡主的手,是厌恶云瑶郡主的,但一来云瑶郡主自己愿意嫁,再来在镇海王看来,女子嫁人,最重要的还是获得男方家族的认可,至于所嫁男人是不是喜欢。   镇海王觉得真没那么重要,左右男人都是贪花好色,喜新厌旧的,即便嫁个情投意合的,过个两年还不是被更年轻美貌的妾室勾了魂,所以能坐稳正妻之位,享受尊荣就是女人最大的福气。   镇海王是觉得,凭借振海王府和礼亲王府的交情,镇海王妃和礼亲王妃的手帕交,就算云瑶郡主不得秦御喜欢,秦御再宠爱他那个侧妃,也不影响云瑶郡主的正妃之位,也不会动摇两家的姻亲关系。   他打着这样两全其美的想法,促成了这门亲事。   哪里想到,竟然是云瑶郡主这个好女儿,将他和郡王府都给卖掉了!   燕广王知道云瑶郡主退亲的真相,就等于礼亲王府都知道了这个真相,想也知道,礼亲王和礼亲王妃是不会允许这样品行不端的女人进入礼亲王府的啊。   礼亲王府会想尽办法退亲,这亲事退起来,必定是要闹的不快,弄的镇海王府脸面尽失,还和礼亲王府坏了多年情分的。   这便是太后和皇帝的目的所在,云瑶这是为了一己之私连整个郡王府都坑害了啊!妥妥的让振海王府成了皇帝和太后手中的枪!   这个女儿,从前瞧着是个聪明的,谁知道为了个情爱,竟然变得这样愚蠢!   “这个混账!”   振海王气的直将茶盏都扫落到了地上,作为家族的掌舵人,他是不能容忍这样破害家族利益的行为的,哪怕那个人是他从前宠爱的女儿。   镇海王闭了闭眼眸,“夫人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镇海王妃这才道:“爷,妾身已经让人给云瑶灌下了哑药,她挣扎之下,手上的骨头又碎裂了,往后只怕是不能再好了。妾身自作主张,还请爷责罚。”   她说完,又跪在了书房中。   镇海王听了镇海王妃的话,瞳孔一缩,有些难以置信,到底是疼爱多年的女儿,看着镇海王妃,镇海王脸上浮现怒色。   镇海王妃却哭了起来,脸色苍白道:“她也是妾身捧在掌心疼宠的女儿,妾身这样心里又怎会不疼?可是……妾身这也是没办法啊,不这样,难道等着礼亲王府来退亲吗?这样的女儿,王府不会娶的,她为了燕广王,已经疯了啊!与其留着她,让她兴风作浪,继续被皇上和太后利用,将来连累郡王府,妾身只能痛下决心,来当这个恶人了!”   镇海王妃这样说,倒让镇海王有些无言以对,他是知道的,这么些年,镇海王妃对云瑶郡主确实宛若亲出。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好起身抚起了镇海王妃,安抚道:“这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你这个做母亲的,已经尽到了责任,无需太过愧疚自责。”   镇海王妃便靠在镇海王的怀中抽泣着哭了起来。   镇海王安抚半响,镇海王妃才道:“皇上和太后那边?”   镇海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稍后我先去礼亲王府一趟,商议下再一起进宫,两家既都没了结亲的意思,云瑶如今又成了这么一副样子,便是皇上和太后也不能强逼着结亲不是。”   镇海王妃叹息了一声,点头道:“只是这样一来,太后和皇上必然是要怪责爷的。”   镇海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两年因礼亲王府的两位爷都成长起来了,也积累了战功,礼亲王府在军中的权柄日益增加,皇上和太后明显有些坐不住了。只是咱们府上,父亲和礼亲王妃的父亲勇毅侯是连襟,这么多年也都不曾断了关系,一向走的近。如今就算在太后和皇上的设计下,和礼亲王府生了嫌隙,皇上和太后也会因为从前的关系,不敢放心用爷,到时候郡王府才成了孤舟,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啊。所以,礼亲王府这边关系只能近,万万不能疏。夫人做的是对的,夫人是爷的贤内助,是那逆女自作孽,爷怎么会怪你呢。”   云瑶郡主还在巴巴的等着镇海王救命,却不知道镇海王已经将她当成了家族的障碍,放弃掉了。   那厢,秦御没那么多功夫费心搭理不相干的人,他从闯进定江伯府的时候,就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云瑶郡主还不配他费心亲自去动手,他知道,只镇海王妃就能收拾的云瑶郡主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故此,回到礼亲王府,秦御很快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他送走秦逸后,便离开了令他喘不过气的雪景院,到翰墨院传唤了宋宁,将当日顾卿晚失踪的事儿,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   宋宁这些天一直都在追查顾卿晚的下落,然而却一无所获,跪在地上,心里充满了沮丧。   秦御听完宋宁的禀报却道:“所以,当日你守在外头,还听到了里头她和文晴的说话声,后来文晴扶着她躺下,里头便没了半点动静,当时是巳时正,因此你就认定她离开时,是巳时正以后到你觉出不对冲进屋巳时末,这一段时间?”   宋宁点头,道:“属下是这样确定的,而这个时间段,离开酒楼的所有马车画舫,属下都排查了一个遍,重点追查了几个有嫌疑的,可属下却什么都没能查到。还有当日杏仁中毒的那人,属下严审之下,可以确定他只是被人利用了,什么都不知道。”   秦御却眯了眼,道:“可是,她和文晴进入房间却是在辰时末,也就是说,从辰时末,你们便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如何就肯定,屋里说话的就是她和文晴本人呢?”   秦御的话就像是一道光,劈开宋宁混沌的头脑,令他心头一亮,道:“爷是说,属下一直都查错了?侧妃很可能刚进雅间便离开了?”   秦御揉了揉眉心,道:“查了这么久,还是半点线索都没有,足以说明你弄错了,去吧,再查!至于,这次你的错,等寻到了人,爷再一并清算。”   秦御这样明显疲累的连脾气都发布出来的样子,顿时让宋宁心跟着纠成了一团,他宁愿被二爷狠狠责罚,也不想看二爷这样颓丧低落。   宋宁眼眶几乎红着退出了书房,书房中兔兔安慰的蜷缩在秦御的手边,一时用头蹭蹭秦御的手背,一时用爪子握握秦御的手指,这会子又用舌头去舔他的掌心。   秦御也一动不动都由着它去了,兔兔眨了眨眼,心里也是和宋宁差不多的念头。   原来从前被主子教训的日子,也是值得怀念和喜悦的啊。   哎……好惆怅。   顾卿晚并不知道秦御已经回到了京城,她几日在小院中和庄悦娴商量着过年的事儿,倒是半点都不寂寞。   今年顾家总算是团聚了,姑嫂二人都觉得是得好好过个年才成。   两人虽大着肚子,不能亲自出门采买东西,但是并不影响她们的热情,顾卿晚这日还跟着庄悦娴学了好几样剪纸。   翌日一早,她刚醒过来,文晴便进屋禀道:“姑娘,大爷来了,夫人刚刚派人来,说等姑娘醒了,便请姑娘过去一起用膳。”   文晴口中的大爷自然便指的是顾弦禛了,顾卿晚难免有些惊异。   这些时日,为了安全起见,顾弦禛并不常常来这边,即便是来了,也是入夜之后,怎今日这么一大早的便过来了?   她忙忙起身,随意收拾了下,便往上房去。   进了屋,果然见顾弦禛一身青莲色绸缎广袖袍,正坐在圈椅上和庄悦娴说话。   “大哥今日怎这么早便来了,可是出什么事儿了?”顾卿晚笑问道。   顾弦禛站起身来,却吩咐道:“先摆饭吧,大哥陪你们用过膳再说。”   顾卿晚自从有了身孕,便胃口好了很多,一早起来总是感觉胃里空的厉害,确实是急需补充。   她冲顾弦禛笑了笑,三人便移步,吃了一顿简单又温馨营养的早餐。   用过饭,丫鬟们给顾卿晚和庄悦娴上了两盏蜂蜜核桃茶,给顾弦禛上了一盏碧螺春便都退了下去。   顾弦禛这才看向顾卿晚,说明来意,道:“燕广王昨日夜里回京了,大哥是觉得你和你大嫂住在这里,总归不能让大哥时刻看护着,有些放心不下。上次礼亲王府已让官兵搜查过这里,难保燕广王回来后会不会再来一次,密室若遇精通此道的人,是难以瞒得住的。大哥的意思是,将你和你大嫂都接进鸿胪寺去,和大燕使团呆在一起,这样安置在明处,反倒让人意想不到,难以发现。等你们走了,便使人将这里的密室封起来,消了所有痕迹。”   顾卿晚没想到秦御竟这么快回京了,心跳了一下,蹙眉咬唇,一时不语。   她觉得顾弦禛说的没错,秦御是知道她擅长建造的。她这次从酒楼逃离,也是靠了密道,秦御一准以为那密道是她授意建的,既然知道她精通这个,他很可能会找几个精通此道的高人,跟着一起搜找。   这样一来,这里确实就不怎么安全了。   顾卿晚点头,道:“全都听凭大哥安排。”   于是,顾卿晚和庄悦娴在顾弦禛的安排下,先悄然出了城。   两个时辰后,两人又坐上马车,从城外进了城门,一路往鸿胪寺而去,马车很快驶入了通往鸿胪寺的昌盛街。   同一时间,秦御得到宋宁的消息,说是发现了一些线索,他顿时便亲自出发,从宫里出来,也沿着昌盛街一路往城南奔。   ☆、248 擦肩而过   今日顾卿晚和庄悦娴是以大燕鬼面将军的妹妹和妾室身份进京的,自然是顾弦禛假扮的鬼面将军沈沉亲自出京迎两人进京的。   除了沈沉,还有苏子璃后来竟也赶了来,如此一来,动静便闹的大了一些。   一路上也引得京城百姓们追着围观,议论纷纷。   马车进了皇城,上了通往鸿胪寺的大道,人群才散了,马车也奔驰了起来。   顾卿晚和庄悦娴面上都做了一些修饰,头上带着帷帽,两人拉着手靠坐在马车中,见庄悦娴一直不言语,似有些紧张,顾卿晚侧眸看了她一眼,正准备安抚两句,却听外头传来马蹄声。   那马蹄声像是从对面而来,很快便传来侍卫的低语声,道:“殿下,大将军,前头燕广王带人刚从皇宫出来,正往这边来。”   这分明是顾弦禛安排的哨兵过来禀报的声音,但因顾弦禛就骑马行在马车旁边,故而顾卿晚和庄悦娴也听的一清二楚。   顾卿晚心一跳,脸色微变,怎么都没想到,她和秦御竟然如此有缘,偌大的京城,随便出个门,就能凑巧给碰上。   庄悦娴握着顾卿晚的手顿时便一紧,道:“我总感觉要出事儿,这可怎么办?”   外头顾弦禛似感受到了两人的不安,轻轻叩了下车窗,道:“没事儿,你们莫要出声便是。走。”   苏子璃也哒哒的调转马头,从马车前跑到了另一边车窗前,冲顾卿晚嘴欠的道:“啧啧,这可真是妥妥的孽缘啊。不过表妹你放心啊,表哥在这里呢,表哥会拼了命保护你的,真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表哥就承认撬了燕广王的墙角,光明正大的带着你到大燕去!”   顾卿晚,“……”   沈沉和苏子璃是有些亲戚关系的,沈沉的母亲,乃是苏子璃的表姨母。   如今顾卿晚扮演的乃是沈沉的妹妹,苏子璃自然便称她为表妹了。   顾卿晚没搭理外头嘴欠的苏子璃,只握了握庄悦娴的手,道:“没事的大嫂。咱们坐在马车中,他是发现不了的,别自己乱了方寸,倒露出端倪。”   庄悦娴也觉出自己反应过大了,渐渐安定了下来。   顾卿晚想到秦御随身带着兔兔,兔兔又是个嘴馋的,老远便能闻到她身上玉莲花的味道,虽然她出门时便做了些准备,研制了一种味道极浓郁的香,足以短时间遮掩住身上的暖荷香,但还是生恐兔兔会闻出来。   她正想要提醒顾弦禛两句,耳边却已响起了震耳的马蹄声,那马蹄声好似携带了风雷之势,滚滚而来,顾卿晚知道,定然是秦御迎面过来了!   她一向知道秦御耳力过人,不敢再开口说话,闭紧了嘴。   马车还在不紧不慢的往前走,马车旁边的苏子璃在喋喋不休的说话。   “表妹可还记得,就我来大秦的那年,表妹送我时是怎么说的?表妹可说了,等学会了女红,定会给表哥绣上个荷包托人送来大秦的,表哥我等了这么些年,却到现在也没等到表妹的荷包,一会子到了鸿胪寺,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小骗子!”   苏子璃的说话声,远远就传到了秦御的耳中,他自然也早看清了对面的一行人。   燕国皇帝的身子最近越来越不好,深沉在这个时候出使大秦,明眼人一看便是想接苏子璃回国的,只是却不知道,此次沈沉前来,是不是也是燕国皇帝的授意。   如果是,那就有意思了。   同为带兵的少年将军,秦御虽然不曾见过沈沉,但是对沈沉的了解却也不算少,说起来这还是头一次碰面,故此秦御并没太在意从前风流多情面目示人的苏子璃,顿时便将目光投到了带着鬼面的顾弦禛身上。   顾弦禛显然也在远远的打量秦御,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像是一场无声的厮杀。   顾弦禛的眸光冰冷无绪,如同他的名字,深沉似海,竟是从中什么都看不出来,秦御逼视着他,心道,大燕国的兵马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的视线谁都不让的进行着一番厮杀,转瞬秦御已带着人到了近前,略减缓了马速,冲顾弦禛微微点了下头,而顾弦禛也略抬起手,向秦御抱了下拳,算是礼尚往来。   秦御原和苏子璃也没多大交际,并不相熟,又冲苏子璃点了下头,便带着人从马车边儿呼啸而过。   谁知道就在两队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一道金光突然从秦御的怀中射出,直逼顾卿晚所在的马车。   说时迟,那时快,顾弦禛的身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拍出一掌便将射出的兔兔给打偏了出去。   秦御完全没想到兔兔会突然如此,故此,想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了,眼见兔兔被“沈沉”一掌拍飞,秦御双眸一眯,身影也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追上前,当空便将兔兔接了下来。   仔细一瞧,却见“沈沉”倒没用力,兔兔并不曾被伤到,只是似受到了巨大惊吓,瘫在他的掌心有些蔫蔫的。   饶是如此,秦御也怒火中烧,将兔兔托好,身影在空中一旋,便冲着“沈沉”拍出一掌来。   顾弦禛却早便料到秦御的性子会还手,他冷笑一声,毫不迟疑的也向秦御出拳,两人一掌一拳直接相击,身子双双一震,视线近距离相触,接着同时被震的退开。   顾弦禛的身子往后飞,单脚踢了一下车顶借力,便又迎了上去,而秦御亦然,将兔兔丢进袖囊,踢了下马头,顿时便和顾弦禛又打斗在了一起。   砰砰的声音不停传来,马车中顾卿晚略拧了眉,而庄悦娴更是有些紧张的抓住了裙摆。   苏子璃倒是悠然,靠在马车旁,笑着道:“表妹放心,你哥哥的身手比起燕广王来只强不差。”   苏子璃这话说的中肯,沈沉的年纪比秦御大了好多岁呢,秦御虽是武学奇才,然沈沉也不差,不然也不会早早便少年扬名,成为大燕的兵马大将军。   同样是习武的奇才,又出身差不大多,都是从小拜了名师的,那年长的那几年就体现出绝对优势来。   沈沉的武功绝对是要高于秦御的,而沈沉能让顾弦禛代替他来大秦,便说明顾弦禛的武功和沈沉是差不大多的。   不然,像大燕和大秦这样不对付的关系,就太容易露出破绽了。   苏子璃所言不差,两人缠斗了片刻便各自分开了,顾弦禛坐回马背上,淡漠的看向秦御,道:“早便听闻燕广王养了一只金毛墨猴,极为宠爱,无法无天,今日倒见到了。不过,下次燕广王还是管好自己的宠爱为妙,不然被误伤了,便算不得在下的错了。”   顾弦禛这话分明是说,这次他手心留情,下次可就不会客气了。   秦御坐回马背,喘息到底没有顾弦禛那样轻松,起码做不到不经过调息就像顾弦禛一样平稳的说话,不过他抿着唇,并没露出半点端倪来,闻言他看了眼扒着他衣袖往外恹恹探看的兔兔一样,挑眉以示询问。   兔兔方才确实觉得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这才从马上蹿下来,往马车扑的,可这会子也不知道是受了惊吓,精力不济,还是怎的,它再没闻到那股熟悉的味儿。   故此,兔兔很老实的蹭了蹭秦御的手腕,然后便怏怏不乐的又钻进了秦御的袖子,再没冒头。   秦御还惦记着去寻顾卿晚的事儿,加上兔兔并没怎么样,便没再多做纠缠和停留,冷冷扫了顾弦禛一言,二话没留,一夹马腹便如一道闪电,往远处奔驰而去。   宋宁等人也紧随其上,一行人宛若风驰电掣,很快便消失在了大道上。   马车中顾卿晚长长出了一口气,冲庄悦娴笑了笑,心跳却还有些失速,不过到底如释重负。   外头,顾弦禛将眸光从远处收回来,道:“走吧。”   马车再度动了起来,往鸿胪寺缓缓而去。那边秦御并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他也完全想不到顾卿晚会换了一个身份,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走过。   不过奔驰过昌盛街,人流变大,他还是不得不放慢了马速,询问宋宁道:“沈沉带了女眷?”   宋宁回答道:“好似是沈家的嫡出二姑娘,因得了一种脸上生疮的恶疾,故此沈沉这次带着妹妹,顺便一路求医。前几日就是因为沈二姑娘求医,这才略滞后到京,今日沈沉亲自去城外接的其妹妹。”   秦御闻言便也没再多想,甩开此事,又道:“确定那艘画舫是从这里登岸的?”   宋宁点头,道:“属下查了一夜,觉得那大胡子带着两个妹妹的,最可能是侧妃和文晴。”   秦御脸色微沉,他早便知道必定是有人接应顾卿晚,顾卿晚才能顺利逃走的,可如今从宋宁口中听到很可能是一个男人带走了顾卿晚,他这心里还是像烧了一把野草一般,火烧火燎的焦灼和郁结。   那厢,顾卿晚松下心神,已是跟着顾弦禛进了鸿胪寺。   鸿胪寺主朝廷的外宾之事,顾弦禛作为大燕使臣,进了京城便被安置在了鸿胪寺的清幽小院。而苏子璃作为来大秦的质子,这些年也都住在鸿胪寺。   一行人进了鸿胪寺,马车一路开进了大秦安置燕国使臣队伍的长青园。常青园的内外早已被燕国使团的人接管,而此次带过来的都是可信之人。   进了常青园,倒不必再遮遮掩掩的。顾卿晚和庄悦娴下了马车,顾弦禛早已让人给她们二人收拾好了住所,两人安置妥当已是中午时分。   长青园摆了午膳,顾卿晚和庄悦娴各自供养着腹中小宝宝,早便已经饿了,顾弦禛心里明白,看了眼翘着腿坐在旁边太师椅上吃茶的苏子璃。   那意思很明显,我们一家人要吃饭了,你个外人本就是不请自来,现在也可以走了。   苏子璃却神情自然地放下茶盏,笑着站起身来,道:“既然已经摆膳了,那大家都移步吧,客气什么。”   顾卿晚,“……”   苏子璃这明显是要赖着吃饭的,顾卿晚觉得以后大家都住在鸿胪寺中,若是这个先例开了,往后说不得苏子璃这个厚脸皮的得日日过来蹭饭。   她不待顾弦禛言语,便率先接话道:“不过是些家常便饭,这等粗食只怕是难入恪王殿下的口,还是等来日准备了酒席,我兄妹二人再请恪王来做客吧。”   苏子璃摆手,道:“表妹这话就太见外了!表妹实在不用将本王当外人,随意些便好,本王是很随和的。”   他言罢,也不再等顾卿晚兄妹说什么,便忙忙转身自行先往外去了。   这人,方才在路上,一口一个表妹的叫着也便算了。   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偏还要这么叫,分明是故意的。顾卿晚揉了揉眉头,看向顾弦禛,顾弦禛却笑了下,起身道:“一会子还要商议事情,就让他在这儿吃一顿吧,以后,大哥会和他说的。”   顾卿晚这才无奈的站起身,庄悦娴也是一笑,道:“这个大燕的恪王倒是……不拘小节。”   膳食是大燕使团里专门带的厨子所做,虽然并不算多丰盛,但味道还真不错,口味比大秦这边的菜品略甜了一些,顾卿晚吃的倒好,庄悦娴却似有些不大适应,顾弦禛见她用的不多,起身出去了一趟,没半响便又有丫鬟端来三道庄悦娴爱吃的菜来。   顾卿晚打趣的看了眼庄悦娴,苏子璃也难免啧啧出声,道:“大嫂好福气,顾兄可是难得的好男儿了。他比沈沉那冷人,可知冷知热的多,幸而没让人看到顾兄和大嫂在一起的样子,不然这哪里还藏得住,早露陷了。”   庄悦娴顿时便红了脸,微嗔了一眼顾弦禛,顾弦禛只冲她丢了个安抚的眼神,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苏子璃,道:“恪王认亲的本事倒不小。”   苏子璃笑着道:“顾兄比我略长两岁,唤声兄长是应当的,更何况,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太见外了可不好,顾兄说呢?”   苏子璃嬉皮笑脸,刀枪不入,顾弦禛索性也不再搭理他,给庄悦娴夹了菜,道:“多吃点,既然恪王如此随和,夫人也莫太拘谨了。”   他这话分明就是暗示苏子璃脸皮厚,弄的人家做主人的都拘谨,不能好好吃饭了。   苏子璃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出来般,拿了公筷便给顾卿晚夹了一道菜,道:“顾兄说的对,表妹也莫拘谨,多吃点。”   顾卿晚,“……”   一顿饭因苏子璃的加入,吃的精彩纷呈,用完了膳,庄悦娴回去休息,顾卿晚却跟着顾弦禛和苏子璃进了书房。   三人落座后,顾弦禛看向苏子璃道:“今日留下恪王是要说下藏宝图的事儿,既然家妹先前已经和恪王说定了,那我顾家人便要遵诺,宝藏寻到之后,还是和恪王三七分。”   苏子璃闻言笑着看着顾弦禛,两人眸光相对,有心照不宣的精芒闪过。   苏子璃半响才笑意荡开,道:“如此,本王便多谢顾兄厚爱了。”   顾卿晚坐在一旁,将两人这一番互动看在眼中,眸光也是略动。   从前她和苏子璃商议时,她是没有办法,手中无人可用,无势可依,只能让苏子璃来分一杯羹,可如今形势不同了,顾弦禛回来,且已找到了一些顾家从前的旧人。   不用苏子璃掺和,他们兄妹便能自行找到宝藏,独吞宝藏。在这种情况下,顾弦禛还表示愿意信守承诺,分苏子璃三分宝藏,这便是一种态度了。   顾弦禛表示出财力支持苏子璃的态度,两人显然是心知肚明。   顾弦禛这才看向顾卿晚,道:“也不必等三个月了,妹妹将那宝藏图现在便拿出来吧。”   顾卿晚本来和苏子璃商定的是,苏子璃帮她逃离王府后,再护她三个月,她才会将宝藏图交出来,这样要求,归根结底,还是顾卿晚不能信任苏子璃的缘故。   现在既然顾弦禛在,自然没必要再等三个月了,顾卿晚站起身来,道:“原本的宝藏图已经被烧毁了,不过大哥和恪王放心,我都已经记在脑中了,这便画来。”   她言罢,往书案后走。顾弦禛略怔了下,宠溺而笑,苏子璃却顿时面露受伤吐血之状。   烧了底图,这女人,这明显是防备着他呢,他的人品有那么糟吗?   苏子璃顿觉遭受一万点伤害。   ------题外话------   汗滴滴,明天素素这里要停电一天,晚上七点半才能来电,白天偶会用上网本的存电写一点,但估计写不了多少,明天肯定会晚更,早睡的妞们不要等哈。   ☆、249 顾弦禛出手   秦御遁着宋宁查到的线索又追查到大半夜,结果最后却还是一无所获,秦御心情难免更加糟糕。   这两日他已经派人出京,沿着各方向搜寻了下去,也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秦御知道,自己这般漫无目的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找到顾卿晚的可能根本就微乎其微,可到现在,他都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甚至连到底帮顾卿晚逃离的人是谁,他都没弄清楚。   这让秦御当真是郁结在胸,前所未有的挫败暴躁。他已经仔细想了一遍又一遍,还亲自审问过雪景院其她的丫鬟,然而却觉得顾卿晚根本就没和外人联络的机会,她到底是怎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联络了外人,又到底联络的是什么人,秦御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能将目光盯到了最为有可能的大国寺,他觉得如果说顾卿晚有机会,只能是趁着去大国寺那段时间,联络了人。   因为除了大国寺,顾卿晚多在王府内宅之中,或者身边总有王府婢女跟着,王府固若金汤,顾卿晚根本没任何机会。   秦御已经让人去严查,顾卿晚每次去大国寺时,大国寺可有值得注意的人出入。   然而时日过去这么久,这些事却并不好查。   找人的事儿,变得迟缓而毫无进展,秦御再度无获而归,回到翰墨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也没休息,提着长剑便去了练功房。   他心中有火,自然是要找个发泄口的。   翌日一早,秦御便让人拖着回京路上那个被捉的刺客进了宫。   早朝上,秦御状告周鼎兴和吴国公狭私报复,派隐卫在其回京路上设伏刺杀,请秦英帝严查此事,严惩吴国公府和周鼎兴。   礼亲王府因此事在朝堂上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秦英帝传了那被掳的刺客上堂,刺客当堂指证吴国公,偏吴国公连声喊冤,而那刺客又拿不出更多的证据来。   一时便陷入了僵局,秦英帝最后便令刑部彻查此事,又吩咐禁卫军先将刺客拉下去关押于刑部大牢。   那刺客许是因为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再无生机,本来好似生无可恋的被往外拖,却突然情绪爆发,费力挣扎着就往吴国公的方向扑去,口中嚷嚷着,“国公爷救命!属下从前立过大功的啊!”   他一副疯了的模样,禁卫军竟然一时不防,被他挣扎了去。   吴国公见他扑过去,却本能的一脚抬起踹在了刺客的身上,那刺客重重摔了出去,显然身上早便因酷刑而不堪重负,当下口吐鲜血。   “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护驾!”   “快,拖出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朝堂上略乱,禁卫军再度上前,控制了那刺客,拖着他往外走。   那刺客挣扎间却露出了右边胸前三颗一红两黑的痣来,大殿中有些乱,没有人注意到吏部右侍郎周鼎文面色大变,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三颗痣,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很快,那刺客便被拖了下去,周鼎文神情却有些恍惚,只是众人还被方才的一幕所惊扰,无人发觉他的异样。   “皇上,何为死士?那是宁肯丢掉性命,也不会出卖主子的。既然燕广王口口声声说方才那刺客是我吴国公府的死士,何故其非但听燕广王的命令,上殿来指证为臣,临被拖走,还大喊让微臣救命?这做戏的成分也太大了些,燕广王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个人,污蔑微臣,还请皇上明鉴啊!”   吴国公正神情激动的请奏着。   周鼎兴也上前,躬身道:“皇上,吴国公说的有理,那刺客前还指证吴国公,转眼又向吴国公求饶,何其可笑?燕广王任何证据都没有,单凭此来历不明之人,便要污蔑朝廷国公,实在是难以服众。”   秦御闻言冷笑,道:“谁说死士的嘴就一定撬不开?只要火候到了,便没有撬不开的嘴!那死士已被破开了防线,生出了求生之念,指证吴国公,是为了将功折罪,求得生机,方才见无望了,最后关头,求助于原来的主子,难道不是本能反应?更能说明吴国公难脱嫌疑吗?”   “燕广王说的有道理。”有人附和起来。   吴国公气的面红耳赤,还要争论,上头秦英帝一拍龙案站起身来,道:“行了,等刑部查案结果吧,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秦英帝甩袖而去,朝臣们或真心,或假意都上前关切了秦御两句。   那厢,周鼎兴和吴国公自然是不会上前的,两人怒目往外走,出了大殿,周鼎兴见前头周鼎文脚步沉沉,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一个人走的失魂落魄的,便上前两步,开口道:“二弟,怎么了?”   周鼎文正是周鼎兴的同袍兄弟,两人父母已过世,本早就该分家的,然因周鼎文没有子嗣,周鼎兴便将自己的嫡三子过继给了周定文。   也因此,两家的关系密切亲近,虽父母过世多年,却一直不曾分家。   周定文抬眸看到自家大哥温和而关心的模样,却心里窜起一股寒意来,突然看向了吴国公,道:“国公爷,刚刚那个刺客当真是国公府的死士吗?”   周鼎兴和吴国公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周鼎兴顿时神情一紧,满脸沉怒,道:“二弟你说什么胡话呢!”   吴国公也是满脸错愕,遂亦怒道:“二爷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问!这分明是那燕广王信口污蔑!”   周鼎文见二人都拧眉怒目的瞪着自己,眼中分明有精光闪动,心里一个机灵,脸上露出了安心之色来,道:“不是就好,我只是太担心了。既然不是,料想那礼亲王府也拿不出什么确凿证据来。”   周鼎兴二人听他如是说,便也没有多想,三人闲谈着往宫门而去。   其后的两日,周鼎文一直心事重重的,这日夜里,其夫人崔氏到底问起他来,道:“老爷这几日总似心神不定一般,可是朝堂上的事儿太过忙碌了?”   周鼎文沉默了片刻,却道:“夫人你可还记得咱们强哥儿身上的胎记生在何处?”   崔氏顿时神情一僵,哆嗦着唇,道:“老爷,你说……你说谁?”   周鼎文和崔氏其实从前是有过一个儿子的,但是那个孩子却在一年的上元节灯会上走失了,从此以后便再也不曾找到。   那是周鼎文的独子,也是最珍贵的嫡子。其后他又纳了好几个年轻貌似好生养的妾室,但生的却都是女儿,最后人到中年,连女儿都难怀了,只好过继了其大哥周鼎兴的儿子。   如今离他那孩子走失已有二十多年了,这么些年,他们从来不提那孩子的名字,免得伤心。   周鼎文今日突然提起,崔氏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鼎文安抚的拍着崔氏的手,崔氏眼泪便落了下来,道:“咱们的强哥儿右胸口上有三颗痣,一红两黑的!”   周鼎文瞳孔一缩,道:“夫人不曾记错吧?”   崔氏哭着道:“那是我的孩子,我身上掉下的肉,如何会记错!”   周鼎文其实也记得清清楚楚,听闻崔氏的话,他神情更加恍惚起来。崔氏察觉到不对,摇晃着周鼎文不停追问,道:“老爷,你为什么提起强哥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咱们强哥儿……是不是他……”   崔氏说着浑身都发起抖来,心中既期待又害怕。   周鼎文却突然站起身来,道:“你别瞎想,爷就是随口一问。行了,爷想起来外头还有些公务,你先睡吧,爷去处理下。”   他言罢,大步便冲出了屋,身后却响起了崔氏压抑痛苦的哭声。   周鼎文出了崔氏的院子,大步便出了周府,上马后直奔刑部大牢。   世上人千万,但他儿子身上的痣却生的奇特,右胸口,三颗,一红两黑,他不相信这样奇特的胎记也会有一模一样的!   想着那刺客的模样,周鼎文越发觉得年岁也差不多,甚至觉得那刺客的眉眼和自己确实有些相像。   他将马催的更快,赶到了刑部牢狱,使了不少银子想要狱卒通融一二,让他进去看上那刺客一眼。   偏秦御状告的是吴国公,京城谁人不知因吴国公唯一的女儿嫁进了周家,吴国公府和周府那根本算是   一家。现在周鼎文作为被告,要进去见重要人证,狱卒自然是怕出事,死活不肯的。   还在交涉,可牢狱中却突然就传来了一阵喧嚣声,依稀听到有狱卒在喊。   “糟了,今儿才送来的那个撕裂了囚衣拧成绳子,挂在牢门上吊死了!”   “这可怎么办啊,快来人啊!”   里头乱成一团,和周鼎文交涉的狱卒大惊,顾不上周鼎文,匆忙往牢狱里跑去。   周鼎文身子顿时便晃了晃,接着反应过来,白着脸,也跟着往里跑。   许是狱卒们太慌乱,竟然没人注意到趁乱跟进了的周鼎文,周鼎文跟着到了一处牢房前,果然见那犯人已被狱卒们七手八脚,从牢门上放了下来,有狱卒正在拍打他。   “不行了,死透了!”   声音传了出来,周鼎文却死死盯着那地上躺着的死尸,他果然是扯裂了囚衣拧成绳子上的吊,因此光着上身,僵硬的胸前,三颗痣明晃晃的刺着周鼎文的眼睛。   周鼎文浑身直哆嗦,方才和他交涉的狱卒从牢房出来,瞧见周鼎文顿时一惊,忙上前拉扯了周鼎文往外急走,低声道:“我说周大人,你这是疯了吧,那人上吊了,你做为周家人这时候还往里冲,是想害死你自己,还是害死我啊!赶紧走,赶紧离开这儿!”   现在犯人自己上吊死了,他们这些狱卒难免都要担责了,若是再让人知道周家人也在,那礼亲王府和燕广王可都不是好招惹的,还不得觉得是他们这些狱卒给周家人行方便,弄死了人证啊?倒时候他们这些狱卒就都完了。   周鼎文被赶出了刑部大牢,浑浑噩噩,神不守舍的往回走。谁知道到了周府门前,竟看见有辆马车从另一个方向也到了府门前。   那辆马车上没有任何徽标,也不曾挂灯,这么晚了,如此行事,总让人觉得鬼鬼祟祟的。   周鼎文本能藏了起来,然后他发现,马车中的不是旁人,正是死了的周睿之父,他的大侄子周江延。   想到周睿的死,周鼎文一点不怀疑周鼎兴和吴国公会去给周睿报仇,那刺客八成是吴国公派去刺杀秦御的。   现在出了纰漏,周鼎兴自然是要赶紧善后的,再想到周江延这么晚了鬼鬼祟祟的外出,刚好是在刑部大牢那边刺客死了之后。   周鼎文浑身发寒,他想,周江延一定是奉周鼎兴之命,去疏通了刑部大牢,那孩子在被脱离大殿时还求吴国公救命,那孩子当时还有那么大的求生欲,怎么可能刚关进大牢就自己上吊了?   所以,是他的好大哥和好侄子,他们毫不犹豫杀了那孩子。   而那孩子,他很可能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嫡长子啊!   如果那真是他的强哥儿,那么问题来了,他的儿子明明是在二十二年前的上元节上走失了的,这么多年了,遍寻不到,为什么他会成了吴国公府的死士?   天下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吗?   周鼎文神情恍惚的躲在周府门外不远的暗处,一股股寒意从脚底心往上冒。   他心思纷乱,却并不曾发现在他的不远处,也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那道视线将周鼎文僵硬的身影看的清楚,勾唇一笑,转身飞快的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鸿胪寺中,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冲书案后的顾弦禛禀报了刑部大牢的事儿,道:“一切都按爷的吩咐,进行的很顺利。周鼎文此刻应该已对周鼎兴起了疑心。”   顾弦禛闻言并没有抬头,将手中的一副字写好,这才道:“知道了,退下吧。”   黑衣人退下,站在顾弦禛身旁面部做了修饰的朱公公道:“可要老奴现在便安排第二步?”   顾弦禛轻吹着墨迹,却道:“不急,先让周鼎文自己琢磨几日吧。太急了,便少了乐趣了。周家,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我顾家所受的,我总要周家人一样样慢慢都品尝个遍!”   他声音云淡风轻,好似只是在谈论阶前花般随意,朱公公却从中听出了一股杀意和势在必得来。   周鼎兴通过一个刘民生,陷害了顾家,现在顾弦禛便要分裂周家,让周鼎文成为他手中最锐利的刀,一刀捅进周家的心腹之地去。也让周鼎兴尝尝被亲人背叛的滋味!   那些刺客在秦御回京的路上,伏击刺杀秦御,虽然一方面是顾弦禛对秦御记恨在心,最主要的还是将那个早准备好的刺客送到秦御手中去。   秦御那样逼迫欺负他顾弦禛的妹妹,如今被利用,顾弦禛半点都不会觉得有压力。   更何况,顾家的覆灭,和礼亲王府也算有些关联。若非礼亲王府权柄太重,引得秦英帝太过忌惮,当初周鼎兴污蔑顾家和礼亲王府私下过往从密,秦英帝也不会那么容易相信。   顾弦禛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即便没有拿礼亲王府说事儿,周鼎兴想要对付顾家,也总会有其它的缘由,顾家的覆灭到底是怪不上礼亲王府的,但到底是心中存着疙瘩的。   想到礼亲王府,难免便又想到了妹妹顾卿晚,继而又想到了庄悦娴劝说他的那些话,让他不要和礼亲王府将关系弄的太僵。   顾弦禛丢下笔,揉了揉眉心。   ☆、250 刺猬秦御   所谓的证人死掉了,秦御状告吴国公府派人刺杀他一案,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秦英帝只训斥了刑部几个官员,刑部官员又拿当日看守牢房的狱卒作伐子,算是给礼亲王府交代。   秦英帝令刑部继续追查此事,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事儿也就只能这样了,连唯一的证人都没了,往下根本也查不到什么真凭实据。   礼亲王府中,秦御也怀疑是周家和吴国公府动手脚杀了那刺客。   不过将那刺客送上朝堂时,他便做了准备,事先预测到那刺客会被投入刑部牢狱,也已经让人盯着牢狱中的动静了,他不怕吴国公和周家动手脚杀人,就怕他们不动。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刺客确实死了,但他派去盯着牢狱的人却回报说,刺客确实是自尽而亡,周家和吴国公府并没查出做了什么。   “当天夜里周二爷确实是去过大牢,但是他还没和狱卒疏通好进入大牢,那刺客已经自尽而亡了。”前来禀报的人如此道。   秦御顿时便挑起了眉,道:“周鼎文去了大牢?他亲自去的?”   “是,二爷。”   秦御愈发觉得这事儿奇怪了,即便是周家真做什么,也不该让周鼎文亲自出现在刑部大牢啊。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吩咐道:“派人盯着周鼎文,查查他当日到底去刑部大牢做什么。”   周鼎文并没有将心中的怀疑和任何人说,他怀揣着这份心事儿,整日都心事沉沉的。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越想就越觉得那个刺客就是自己的儿子,以至于他心中充满了对大哥周鼎兴的愤恨和揣测。   他通过一些法子,疏通了关系,买到了那刺客的尸体。夜半时辰,他从周府中偷偷出来,来到了城外的一处乱坟岗。   刺客的尸体刚刚从乱坟岗被弄出来,已被清理过,静静的躺在一辆破旧板车上,周鼎文亲自提着灯笼上前,颤抖着手指挑开那尸体的衣襟,右胸口的三颗痣顿时露了出来。   周鼎文触摸上去,那三颗痣是真实存在的,不是画出来的,也不是造假的。   周鼎文像是被刺扎了一样,迅速收回了手,再度看向那刺客的脸,青白的脸在灯笼的光芒下,僵硬而扭曲,因是吊死的,舌头有些收不回去,恐怖的很。   但周鼎文一瞬不瞬的盯着,怎么看都觉得这尸体的五官和他有点肖似。   他手中灯笼突然脱手,落在地上,噗的一声灭掉了,接着他扶着板车,身体颤抖,夜色下响起了压抑的哭嚎声。   翌日,鸿胪寺中,大雪纷纷,顾卿晚和庄悦娴让人在窗边儿的罗汉床上支了一个炕桌,上头放了红泥小炉,吃起了汤锅子。   这汤锅子自然就是现代的火锅,窗户推开,窗外恰有两株红梅,沐了风雪,愈显清艳耀眼,忽有风过,卷起一些飞雪,夹着梅花的香气吹进轩窗,别提多舒爽惬意了。   顾弦禛进来时,就见两人对坐正吃的开心,袅袅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蒸腾,暖意散开,别提多温馨了。   他脸上不觉也染上了笑意,顾卿晚见他进来,笑着道:“大哥怎这会子回来了,快来一起吃,文晴快去再拿一副碗筷来。”   顾弦禛是用过膳食的,只瞧两人吃的高兴,顿时便又来了食欲,陪坐下竟又用了不少。   他这些时日每日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白日里并不常见到他的人,也不知道后来顾弦禛跟苏子璃说了什么,苏子璃也不再厚着脸皮过来搅扰。顾卿晚和庄悦娴每日彼此作伴,倒也过的清净。   今日顾弦禛用过膳,果然是有事寻顾卿晚,吩咐丫鬟将庄悦娴扶下去歇息,他便和顾卿晚一起挪步书房。   “今日还真是有件事要劳烦妹妹帮忙。”   顾弦禛进了书房,示意顾卿晚坐下,一面开口冲她说着,一面走到了书案前,从书案上拿起一张人像图来走向了顾卿晚。   顾卿晚接过,看了两眼,见上头画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容,很是陌生,便挑眉询问的看向了顾弦禛。   顾弦禛道:“这个人是从前周家的一个管事,刘顺才。二十二年前,他带着一干婆子丫鬟伺候着周二老爷周鼎文的独子去逛灯市,结果一个没留神,弄丢了小主子。刘顺才知道闯了大祸,回去后也是被打死的命,故此当日便也偷跑成了逃奴,倒连累的其家中两个孩子和媳妇成了周鼎文泄愤的对象,全被生生打死。”   顾卿晚并不知道周家这些事儿,闻言挑了挑眉,道:“大哥需要我做什么?”   顾弦禛便将这两日发生的事儿告诉了顾卿晚,道:“周鼎文如今心中已经存疑,就只差真正的人证,证实他的猜测,他便会和周鼎兴反目成仇。故此,大哥需要将刘顺才这个逃奴送到周鼎文的面前去。”   见顾卿晚好似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下头,顾弦禛方道:“大哥先前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了这个刘顺才,并且控制住了他,但是这两日却出了一点意外,总之这个刘顺才是不能再用了。然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哥便只能临时寻了个和刘顺才面容身材都有六七分肖似的人,让他代替刘顺才出现在周鼎文的面前。”   顾卿晚闻言便明白了顾弦禛的意思,道:“大哥是想让我为其易容?”   见妹妹一点就通,顾弦禛点头笑道:“从前倒不知妹妹有此能耐,如今也正好让大哥也跟着见识一二。”   顾卿晚和庄悦娴来鸿胪寺那日,因为怕出意外,顾卿晚给自己和庄悦娴都简单的易容了下,故此顾弦禛才知道她有此技能的。   顾卿晚含笑点头,道:“我也是这些时日总颠簸在外,行走不便,所以才琢磨了这些东西。”   顾卿晚有心解释了一句,顾弦禛却从来没发现顾卿晚的异常,也许以他的聪明,早发现了顾卿晚变了一个人般,但却因为对妹妹的疼护之心,让他不会拿猜疑的态度对待唯一的妹妹,只以为妹妹是遭受家族巨变,迅速成长起来了。   毕竟因玉莲花的融合,顾卿晚连很多小动作都和原主一模一样。   此刻听闻顾卿晚的解释,顾弦禛眸光怜色和愧色同时闪过,沉默一瞬,才吩咐人将要易容的人带过来。   片刻后,却有两个男人进了书房,一个年过半百,容貌和图上的刘顺才相似,另一个看打扮应该是要扮刘顺才的小厮。   两人刚进来,后头却又有个身影晃了进来,一双眼眸闪着光,好似桃花盛开,一身青莲色锦缎长袍穿的风流倜傥,正是苏子璃。   他见顾卿晚只扫了自己一眼,连招呼都不打,便挪开了视线,一副视而不见,不欢迎的姿态,顿时便抗议道:“表妹今日要大展身手,表哥可是特意跟过来捧场的,表妹怎么也该给个笑脸啊。”   顾卿晚让那假刘顺才坐在屋子中间的凳子上,比对着那张图纸,细细观看他的五官,淡声道:“技不外传,恪王既然知道我要施展独家绝技,就该避嫌才对啊。”   苏子璃却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自行便撩袍坐在了顾弦禛旁边的太师椅上,道:“本公子自然知道技不外传,可我这不不是外人嘛。自己人,客气就生分了。”   顾卿晚翻了个白眼,吩咐人去取自己易容的东西来。顾弦禛便指着那小厮模样的男子,道:“好好跟着学,以后在周鼎文眼皮子底下给他易容便是你的事儿了。”   那小厮忙躬身应了,又冲顾卿晚行礼谢她传教之恩。   很快文晴拿来了化妆工具,顾卿晚一面给小厮讲解,一面在假刘顺才的脸上做修饰,眼见她不过用那些奇怪的东西,来回在假刘顺才脸上弄了两下,其眉眼顿时便变得更加深邃立体,和图像上更想象了,苏子璃不觉啧啧出声,忍不住站起身来,就近了也跟着细看。   他的目光,先开始还落在假刘顺才的脸和那些奇怪的笔和脂粉上,渐渐的便滑落到了顾卿晚的手上,她的手可真是漂亮啊,白嫩纤柔,指甲修剪的很整齐,并没留长,也不曾染蔻丹,却指盖长长,泛着自然的粉色光泽。   一束光线从窗外打进来,就落在她的手上,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隐隐可见,显得愈发柔弱细嫩,长长的手指夹着笔,灵动的上下动着,偶尔一抬笔,衣袖下滑便会露出一点皓腕。   苏子璃正看的出神,突然就觉一股劲风迎面而来,他定睛一看,就见两根手指成鹰勾,直取他的双眼,他忙往后仰倒避退,道:“顾兄,有话说说说啊!”   顾弦禛探出的手指,转了个圈,顺势便绕到了苏子璃的颈后,拎着苏子璃的后领便往外走。   “唉,轻点啊!表妹,快救命啊!”   苏子璃作怪般乱叫,顾卿晚抬眸扫了他一眼,奉送一个活该的眼神。   顾弦禛将苏子璃拎出了院子,这才松手,也不和他拐弯抹角,便道:“管好眼睛,休要再打我妹妹的注意!”   苏子璃见他神情沉冷,不觉眸光微闪,道:“顾兄既然打定主意要到大燕去,将顾妹妹许配给我岂不正好?”   顾弦禛闻言挑眉,道:“明媒正娶?认真的?”   苏子璃略沉默了下,竟然神情一肃,点了下头,道:“明媒正娶!”   顾弦禛倒笑了起来,道:“恪王不介意我妹妹曾跟过人?”   苏子璃顿时便也笑了起来,道:“她不是都被那燕广王扔了吗?本王还有什么可介意的,再说,本王对这个也没那么看重,你知道,我们大燕的民风比大秦还要开放一些呢。”   顾弦禛点头,却道:“是,恪王也祸害了不少黄花闺女了,想来在这上头是能看开一点。”   苏子璃脸色一僵,一双眼眸顿时幽怨起来,好像顾弦禛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儿一般,愤而控诉的盯着顾弦禛。   顾弦禛见他一副万分受伤模样,却根本不为所动,也不再搭理他,转身便往回走,头也不回的又道:“恪王如若还想安然回国,最好别再留意踏入此处,骚扰我的妹妹。”   苏子璃一时面露不甘,追了一步,道:“顾兄什么意思,我当真没想委屈令妹,真明媒正娶!”   顾弦禛身影连顿都没顿一下,已是穿过了月洞门,“明媒正娶我也怕委屈了我妹妹。”   苏子璃,“……”   顾弦禛根本就不考虑苏子璃来做自己妹婿的事儿,且不说顾卿晚对苏子璃没什么男女之情,即便顾卿晚能看上苏子璃,顾弦禛也不会同意。   苏子璃是要回大燕争夺皇位的,若然不成功,便不提了,将顾卿晚嫁给他简直是送命。若苏子璃成功了,做了皇帝的苏子璃,未必能将顾卿晚扶上皇后之位,毕竟他在燕国没有任何根基,就算退一万,顾卿晚真能当上皇后,那皇后之位在顾弦禛眼中虽是女人尊荣的标志,却绝非幸福的归宿。   更不要说,顾卿晚如今腹中还有秦御的孩子。   他回到书房,顾卿晚还在专心致志的给那小厮讲几个需要注意的易容细节,又说了片刻,她退开一步,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过了,让这位大哥去洗个脸,你来在他脸上试一试,有哪里不好的我再当场指点。”   假刘顺才忙站起身来,恭敬道:“不敢当大姑娘大哥之称,大姑娘折煞属下了。”   顾弦禛走上前来,冲其摆了摆手,他才退下去清洗脸上的痕迹。   方才顾弦禛已经将顾卿晚神奇的易容术看在了眼中,难免心思微动,道:“晚晚这技艺可有旁人知道?”   顾卿晚便抿了下唇,将教过礼亲王府暗卫使用易容术的事儿告诉了顾弦禛。   顾弦禛登时冷哼一声,道:“真是便宜了他礼亲王府!”   顾卿晚笑了笑,倒没后悔,她并非古人,对什么独门技艺不外传之类的并没什么概念,而且她也并不觉得这种化妆术算她的独门技艺。   她看向顾弦禛道:“大哥也派些人过来,我也教他们这易容术吧?左右我如今整日里吃吃喝喝,也怪无聊的,这些易容的东西都是纯天然的,对我接触了也不会有什么害处。”   顾弦禛如今手中还是缺人手,对手中可用之人也格外珍惜,能少牺牲,自然是好,抚了抚顾卿晚的发髻,道:“如此就有劳妹妹了。”   顾卿晚失笑,“哥哥说哪儿的话,做妹妹的帮哥哥还说什么辛苦不成?”   顾弦禛点头,又宠溺的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道:“我顾弦禛的妹妹如此能干,做哥哥的可要被比下去咯。”   顾卿晚却眨了眨眼,道:“哥哥才是能耐呢,若我猜的不错,那个什么刺客根本就不是周家丢失的小少爷吧?”   顾弦禛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鬼知道周家丢的少爷在哪儿。”   顾卿晚一时也是摇头而笑,她并不知道同一时间,礼亲王的书房中,礼亲王也在和秦御兄弟谈顾卿晚易容术的事情。   临近年关,各处都在做汇总呈报之事,今日便是统管王府暗卫的黑鹰前来禀报暗卫之事的日子,他将一份账目呈给了礼亲王,礼亲王看过后顿时便露出了震惊之色来。   他又定睛看了两眼,这才惊愕的看着黑鹰,道:“果真两个来月就起码减少了九万两的开销?这怎么可能!”   平日没什么神情的黑鹰也显得有些激动,道:“王爷,确实是如此,就因为暗卫们学了这易容之术,这两个来月的死伤状况确实有很大的减少。王爷也知道,暗卫的培养都是用金银堆积出来的,养一个暗卫死士出来,少说也得花费几千两银子培养,伤了都是用最好的伤药,这医治也花费不小。这些花费,还不算暗卫被俘获了,有的嘴巴不严,供出了暗桩等重要信息,所带来的巨大损失。并且如今暗卫们对这易容术还不能运用自如,等时间再久一些,他们的易容术再纯熟,到时候作用只会更大,将更能减少伤损,属下粗略估计,只这易容术,一年便能为王府省下七八十万两银子啊。”   礼亲王闻言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这易容术竟然有如此神奇之功。   旁边坐着的秦逸在一愣之后,心中也是微震,不过他想想也便觉得可以理解。   顾卿晚所教那易容术确实奇妙的紧,暗卫都是去执行危险任务,有此易容之术,在任务后藏匿逃逸,或者办差上都要便宜的多,死伤少了,相应的各种投入损失都能省下银子来。   除了花费时日从各地挑选适龄,身份合适,还骨骼奇特的少年,到用最好的武功高手培养,教导他们各种技艺,这些不算,暗卫们平日吃用穿戴都是最好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其死心塌地,若有伤,不管多重都会全力以赴的救治,不惜金银……等等这些,说暗卫的培养是用金子来堆砌的,这话一点都不为过。   如今暗卫的死伤大大减少,短短时日便能省下这么些银子来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的技艺,随意便拿了出来,这样的女人,也莫怪他那弟弟会深陷情网,难以自拔。   秦逸想着,不觉看向了旁边坐着的秦御,果然就见秦御微低着头,一张俊美的面容隐在暗影中,虽然看不出神情,整个身影却透着股让人喘息不过的沉郁之气。   秦逸轻叹了一声,挪开了视线,若有所思。   那厢礼亲王又问了黑鹰几句便令其退了下去,接着便神情微动的冲秦御道:“顾氏还没任何线索,到底去了哪里?能找回来,还是赶紧找回来吧,她一个女人家,一直在外头哪里安全好过?”   秦御却豁然站起身来,他的动作太大,以至于一下子腿弯撞到了太师椅,直推的太师椅往后一移撞上了后头的墙柱,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异常刺耳,吓了礼亲王一跳。   秦御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几乎是嘶吼的道:“谁他娘知道那女人去了哪里!她那么个天仙一样的人,我这等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儿子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他言罢,转身就走,气的礼亲王一怔之后,抬手便将桌上砚台砸了过去,秦御竟然也不躲闪,狠狠被砸了下后背,背后一片狼藉,身影却半点没停留,快步便冲出了书房。   砚台四分五裂,礼亲王兀自呵骂,“这混小子!鬼崽子,冲老子发什么邪火!不孝子!”   秦逸见礼亲王着实被气的不轻,也是无奈,劝道:“父王也知道,阿御他不是冲父王发的火,他年轻气盛,这两日也是真急红眼了,不好受。”   礼亲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又骂道:“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能耐成这样还有脸冲老父使火,本王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怂包来!”   秦逸,“……”   礼亲王又骂了两句,最后还是道:“你再从王府中抽些人,好好再找找,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就消失了。”   秦逸应了,却道:“父王,便人找到了,只怕那顾氏也不会愿意再回王府,屈居侧妃之位的。自古高位,能者居之,顾氏之能,可担阿御正妃之位。倘为侧妃,却是乱家之源,父王,这人,当真还要找?”   礼亲王又怔了一下,眉头紧紧拧起,半响才道:“先找到了人再说,就你那没出息的弟弟,人找不到,老子看他也跟着废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251 巧遇   周家祖上本就是商贾,到了周鼎兴的父亲一辈,家中不过有三两个铺子,只周老太爷却注重教养,培养周鼎兴走科举之道,周鼎兴也是个争气的,运气也好,一路竟做到了今日的首辅之位。   相比大儿子在科举上的聪慧灵气,周鼎文便显得略有些愚钝了,既然大儿子已经走了科举之路,家中的生意,周老太爷便交给了二儿子。   却不想周鼎文这个人竟然颇有些经商之道,周家的三个铺子到了他手中扩展的极快,后来随着周鼎兴出仕为官,周家有了后台,周鼎文便更是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愈发大了起来。   而他进入仕途,却是在周鼎文进了内阁之后。周家的根基浅薄,彼时周鼎兴的儿子周江延还不顶用,周鼎兴在官场上无人相助,很是艰难。继而便扶持着周鼎文也走了科举,虽是同进士,但到底进了六部,安排在了户部。   周鼎文擅长经济之道,在掌管钱粮的户部倒是如鱼得水,自己有本事,再加上周鼎兴的提携,没多少年竟就做到了侍郎之位。   不过这些年周鼎文虽然已将周家的生意慢慢下放给了子侄辈,每到休沐时,却还是会到铺子等看看的。   他这些天浑浑噩噩的,好容易挨到了休沐日,照旧巡视了周家的几个大铺子。从周记药材铺出来,他翻身上了马便有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晃。   周记药材铺位在城南靠近城隍庙的地方,今日却刚好是城隍庙会的日子,街头熙熙攘攘,路边摆满了各种摊位,吆喝声不断,不乏南来北往的客商人互通有无。   周鼎文骑在马上,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这边来,眼见前路难行,正准备掉头,突然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人脸便闯入了他的眼帘。   他心一跳,定睛看去。   只见穿锦衫的男人正在一个叫卖香料的摊位前,和卖家讨价还价,其侧脸对着这边,看上去已年过半百,但那五官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那是周家的逃奴刘顺才!   他的强哥儿走失那日,便是这刘顺才最后跟着的,事后,刘顺才也跟着失踪了。   周鼎文面色大变,跳下马背便冲了过去,然就在他还有几步便能抓住刘顺才时,那刘顺才竟然发现了他,神情怔了一下,接着他丢了两个香包过来阻拦,转身便跑。   周鼎文紧追不舍,然而人太多,到底最后让刘顺才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周鼎文脸色难看,忙吩咐几个心腹前往追查搜寻,他料想刘顺才这些年一定没在京城中,这次进京多半是念着事情过去那么久,周家一定已不再找寻他,才敢猖狂的出现在京城。   如今他被发现了,周家势大,他害怕之下,逃离京城必是本能,故此便吩咐心腹盯紧了出京的几条路,果然便在第二日的一早,将刘顺才和其小厮抓到。   周鼎文得到消息没让人将刘顺才往周家带,反倒在城南的一处幽静小院见了刘顺才。   刘顺才跪在地上连声喊饶命,周鼎文一脚踹开他,红着眼逼问道:“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强哥儿呢?!”   “罪奴不知啊,二老爷饶命,当年罪奴最后跟着小少爷,小少爷要吃糖人,罪奴就转身给个铜板的功夫,小少爷便不见了,罪奴遍寻不到。心知回去后,必定不能活命,罪奴便……便逃了,小少爷,罪奴真不知在哪儿啊。”   刘顺才吓的脸色惨白,连连磕头。   周鼎文却敏锐的发现,刘顺才眼神躲闪,分明是没有说实话。   他令两个心腹小厮上前拳打脚踢,好一阵折磨,那刘顺才终于顶不住了,到底吐口道:“罪奴当真不知道……不知道啊,二老爷去问大老爷啊。”   周鼎文顿时瞳孔一缩,抬手阻止两个小厮,豁然起身,走到了近前,一把拎起刘顺才来,道:“你方才说什么?”   刘顺才皮青脸肿,神情微慌,道:“罪奴什么都没说,罪奴的意思是,大老爷如今权势滔天,二老爷该去求求大老爷,大老爷肯让各地衙门都帮忙寻人,说不定小少爷就找到了,毕竟小少爷身上有胎记,那样的胎记一定不能再有第二个人有了。”   周鼎文见他明显又开始隐瞒,将刘顺才丢到了地上,沉喝一声,“废他一条腿!”   小厮提了长刀就上,刘顺才吓的竟然尿了裤子,大声喊道:“是大老爷!是大老爷让罪奴将小少爷带离人群的,大老爷吩咐罪奴将小少爷放下便不要再多管其它,罪奴当时将小少爷放下,果然很快便有个男人抱着小少爷便走了。罪奴也不知他将小少爷送到了那里。”   周鼎文听到这样的真相,顿时整个人便前后晃荡了几下,接着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神情灰败,突然便发出嘲讽刺耳,带哭的古怪笑声来。   果然,果然都被他料想对了。   那个死了的刺客,他就是他的儿子强哥儿啊!   当年强哥儿丢失的真相竟是如此!竟然是他的好大哥,将强哥儿带走,交给吴国公,培养成了死士,提他们流血卖命!   当时强哥儿才不到四岁啊,他怎么能毒辣成这样!   若说周鼎兴这么做的目的,那就太好想了。   他没了儿子,他挣的银子,便愿意都为大哥的事业发展做铺垫,对银钱也没计较之心,谁让他后继无人呢。后来他过继了长房的儿子,更是对大哥感恩戴德,这些年什么都听大哥的安排。   可过继侄儿时,侄儿都七八岁大了,和父母感情亲厚,也因此,这么多年了,周家都没有分家,他一直是大哥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大哥指东,他绝不往西。   因为他和大哥有共同的儿子啊!若然他的强哥儿在,周鼎文知道,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大哥的钱袋子,毫无私心的,为周鼎兴所用!   可是他都已经这样为其所用了,为什么周鼎兴还那么狠心的驱使他的儿子去当死士,去做那么要命的事儿,最后竟然还毫不留情,毫不迟疑的杀了他的强哥儿!   周鼎文心中的恨意像潮水一样,汹涌的拍打着他的心,他的眼眸被疯狂的报复的浴火充斥,双拳紧握,自牙齿缝中挤出三个字来,“好大哥!”   他抬手捂了下发热发潮的眼睛,起身转头往屋里去了,只是吩咐小厮将刘顺才和他的小厮看守好了,再好好审问下这些年刘顺才的行踪。   十几日后,小厮核实了刘顺才的交代,冲周鼎文禀报道:“刘顺才当时直接逃出了京城,以为没有路引和户籍,便买通了一个走南闯北的戏班子,一路逃到了湖州。偷鸡摸狗的混了一年后,才敢拿出大老爷给的银子做起了小买卖,后来还娶了一房妻妾,只是大抵是缺德事做的太多,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一直都没再生出孩子来,也算是绝了后了。这次他是来京城进香料的,因为有家香料铺子,挡了他香料铺的财路,他觉得只有从京城多弄些好货回去,才能起死回生,谁知道老天帮着二爷,就让二爷给撞上了。”   周鼎文也曾怀疑过,二十来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说发现,什么都凑堆的让他发现了。   他也怀疑是有人做好的套,等着他来钻,然而现在听闻小厮的回报,周鼎文确定了。   一个人二十年的生活痕迹,不可能轻易捏造篡改,看来确实是老天都在帮他,不忍他一直蒙在鼓里。   周鼎文自然想不到,查不出问题来,那是因为假刘顺才给出的一切信息,都是真正的刘顺才的消息,这样真中有假,假中掺真,加上周鼎文自己的各种臆测,根本就不容他不信。   周鼎文现在已经陷入了对儿子的愧疚和对兄长的愤恨中,人入魔障,他的头脑也没那么清醒冷静。   “二爷,虽然属下什么不妥都没查到,但是这么巧合……二爷,要不要将刘顺才带去和大老爷对质一番?”小厮见周鼎文面色变幻,禁不住开口道。   周鼎文道:“爷知道你是觉得爷正好撞见了进京的刘顺才,这事儿巧合的太过了,然若真是有心人安排的,刘顺才当时做什么还要逃掉?后来若非爷让你们盯紧了城外官道,差点就让他跑掉了!更何况,天底下不会再有人生出和我儿一模一样的那么奇特的胎记来!”   周鼎文已经对此事深信,他现在一心想要报仇,又怎会将刘顺才带去和周鼎兴对峙呢?   周鼎兴那么狠辣残忍,权柄又重,对峙了,非但不能为儿子报仇,反倒要将自己也送入虎口啊!   眯了眯眼,周鼎文再三交代小厮不准泄露此事半点,这才令其退下,筹谋起如何报仇来。   鸿胪寺,顾卿晚这些天小腹已有些微微凸起,腰身都粗了两圈,从前的衣裳都留在了礼亲王府中。庄悦娴倒是提前给顾卿晚置办了些冬衣,但当时并不知道顾卿晚已有孕的事,故此都是按照从前的尺寸做的,如今却都不能穿了。   这些日,鸿胪寺的婢女已在给顾卿晚做新衣,然则大燕离大秦万里之遥,使团所带婢女统共也没几个,故此做的很缓慢。   顾弦禛这日清闲了些,便提议带着顾卿晚和庄悦娴一道去衣裳铺多做几套衣裳。   顾卿晚对上次碰到秦御的事儿还心有余悸,迟疑了下便道:“还是大哥让人将我的尺寸送到成衣铺子去,让绣娘们随意做好了,不必那么麻烦。”   庄悦娴见她不肯去,便也笑着道:“我的衣裳改大点一样穿,也送了尺寸让慢慢做好了,离过年没几日了,外头指定到处都人多,我和妹妹两个孕妇,便不去挤这热闹了吧。”   顾弦禛却面露不赞同,道:“有我护着你们,不会出任何意外的,妹妹这些时日教导易容术也挺累的,出去逛逛,散散心总是好的,更何况,沈家的姑娘到了大燕,却一次门都不出,即便是有怪病在身,这也不合常理啊。反倒惹人怀疑呢。”   庄悦娴闻言看向顾卿晚,顾卿晚便也一笑起身,道:“好,好,都听大哥的。”   两炷香后,顾卿晚为自己和庄悦娴又遮掩了下妆容,各自戴上帷帽便登上马车出了门。   大秦京城最好的衣裳铺子便是金缕楼,顾卿晚如今做为燕国大将军沈沉的妹妹,要做衣裳自然得去金缕楼,不然岂不是要惹人奇怪?   故此,即便是早知道金缕楼是礼亲王府的产业,马车还是缓缓往金缕楼而去,还有四日便过年了,街上到处都是忙着采办年货的人,顾卿晚和庄悦娴坐在马车中,隔着车窗往外瞧,心情被外头喜气洋洋的人们所影响,也飞扬明媚的紧。   马车走的慢,到了金缕楼,两人互相整理了下,这才推开车门走出来。   马车上的装饰物,还要随行的下人的衣饰,明显都和寻常大秦人不同,加上顾弦禛脸上还覆着一张面具,故此早便惊动了金缕楼的掌柜。   其亲自迎了出来,笑着道:“来自大燕的客人,请里面走,已经为沈二姑娘和夫人准备好了雅间。”   进了雅间,庄悦娴将头上的帷幔取了下来,顾卿晚却依旧挂着,进来伺候的绣娘们也听说了她生了怪病,便也不奇怪了,出于对客人的尊敬并不多瞧她。   顾卿晚和庄悦娴挑选了布料,花色样式,又顺利量了身。顾弦禛付了银子,多付了两成,让加个急,做好了早些送到鸿胪寺,一行人便出了雅间。   谁知道刚出来,迎面就见礼亲王妃和徐国公夫人萧氏,带着徐玉冰和徐玉雪站在廊道尽头,瞧样子礼亲王妃应是刚来,要往楼上去,而萧氏带着女儿要离开,便正好在楼道口巧遇了,正做寒暄。   顾弦禛目光落在萧氏身上,微微眯了眯眼,眼神颇有些冷厉,以至于身上的气息都有些微变。   顾卿晚看到礼亲王妃竟在,顿时便脚步一顿,有些哭笑不得。她发现自己和礼亲王府还真是有些缘分,怎么出门不是撞上秦御,便是碰上礼亲王妃呢。   不过金缕楼是王府的产业,礼亲王妃这时候出现在此,倒也不奇怪。   庄悦娴也看到了两人,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顾弦禛的情绪变化,她禁不住一手悄然握了握顾弦禛的手,一手挽过顾卿晚的手臂微微拍了一下。   那厢,萧氏正和礼亲王妃寒暄,突然就觉如芒在背,浑身一冷,她莫名哆嗦了下,转头看向了这边。   现在当然不能再退回雅间去,顾弦禛已是迈步在前,往楼梯口,也就是萧氏二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顾卿晚和庄悦娴也迈步跟了上去,到了近前,顾弦禛并不搭理萧氏,只冲礼亲王妃略点了下头,浑身寒冷的气质,简直能压迫的人喘息不过。   萧氏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其两个女人,大抵是听说了沈沉克妻之名,脸色有些发白,头都不敢抬的缩在了萧氏身后。   顾卿晚跟着冲礼亲王妃略福了福身,本是要错身而过的,不想礼亲王妃却冲顾卿晚笑着道:“早便听闻沈二姑娘也来了我大秦,今日沈大将军是陪妹妹来做衣裳的吧?可有挑选到合适的衣料款式?”   大燕和大秦素来算不得什么兄弟邦国,礼亲王妃也没必要和沈沉的妹妹寒暄客套,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姑娘却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大概是其身形和顾卿晚有些相似,故此她才会觉得亲近吧,礼亲王妃如是想。   顾卿晚这段时日丰润的厉害,现在天气又冷了许多,她穿戴的严实,还披着皮毛斗篷,礼亲王妃这才不曾认出。但是声音却不会骗人啊,顾弦禛的脚步不由一顿,连庄悦娴握着顾卿晚的手臂的五指都禁不住重重一压,透出满满的紧张来。   ☆、252 再度错过   顾卿晚可没有变声的本事,压低声音说话,其实人一听就能听的出来。她也没想到礼亲王妃会突然和她说话,略怔了下,倒灵机一动,略捏着嗓音开口道:“这金缕楼果然是名不虚传,衣料华美齐全,款式也都新颖漂亮,已经都挑好了,倒劳王妃过问了。”   她这一出声,众人皆是一怔,只因她说的就不是大秦的官话,而是带着浓浓燕国口音的腔调,礼亲王妃废了好大劲,这才略明白了她的意思。   脑子都在留意顾卿晚说的是什么,反倒忽略了她嗓音带来的那种略熟悉的感觉。   她笑着道:“沈姑娘喜欢便好。”   旁边的萧氏看了两眼顾卿晚,却忽而开口道:“这是燕国的官话吗?听着哇哩哇啦的倒也有趣。”   顾卿晚曾经有一次听到过苏子璃和使团的一个大人说话,讲的便是大燕的官话,倒是颇有些粤语的意思。顾卿晚一直生活在大燕,当然是不会什么大燕官话的,不过粤语她会啊,这会子情急一动,便用上了。   一来换一种语言难免发音就不大一样,音调说话习惯,停顿之类的都会有变,想要辨识出声音来就难了,再来她还略捏着嗓子,声音尖细了一些,礼亲王妃果然什么都没听出来。   听闻萧氏的话,顾卿晚看了眼萧氏,却并不言语。   虽然她脸上覆着厚厚的帷幔,但那姿态却好像在说,你是什么人,我又不认识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萧氏一时脸色有些尴尬,还是礼亲王妃笑着道:“沈姑娘大抵不认识,这位是徐国公夫人。”   顾卿晚这才冲萧氏点了下头,却也姿态骄矜的没说话。   萧氏倒调整了过来,道:“听闻沈姑娘是生了病到我大秦求医的?说起来,沈姑娘可能还不知道吧,礼亲王府可是有位精通医术的顾侧妃的,当初王妃意外中毒,满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偏就是这位顾侧妃妙手回春,救了王妃的命呢。沈姑娘求求王妃,说不得能让顾侧妃出手帮沈姑娘治病呢,一准能药到病除。”   顾卿晚,“……”   她就不明白了,萧氏这么不遗余力的给她添堵是为了什么。   萧氏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王府,如今这么推荐她,无非是想给她找事儿,大抵是觉得天下名医都治不好的怪病,她若是应下了,将来治不好,可就要遭大笑话了。   就算是能治好,相信她这么抛头露面的,礼亲王妃也会不高兴。   不过她既这么说了,做为急着求医的人,便不好再无动于衷了,顾卿晚身影略动,只她尚未将一口大燕官话再说出口,顾弦禛便走了过来,挡住了顾卿晚和庄悦娴的身影,冲礼亲王妃又抱了下拳,道:“果真如此?还请王妃从中牵线,若能治好舍妹的病,什么本将军都可以答应,即便是无能为力,也会奉厚礼以谢。”   礼亲王妃有些怪萧氏多嘴,脸上露出谦虚之色来,道:“顾氏不过十来岁的姑娘家,能有什么绝世医术?上次解毒不过是多承蒙寂空大师教导罢了,可不敢给沈姑娘乱治。寂空大师是我大秦的医术大家,沈将军倒是可以带令妹前去拜会试试。”   礼亲王妃言罢,见那“沈沉”像是相信了她的话,点了下头,没再强求要见顾卿晚,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顾弦禛冷冷的又扫了萧氏一眼,好似怪她不懂乱说,这才道:“如此,多谢王妃提醒,再会。”   他言罢,引着顾卿晚二人便往金缕楼外而去。   顾卿晚和庄悦娴登上马车,马车缓缓而动,刚离开金缕楼没百米,金缕楼前,秦御便御马到了楼外,他并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便快步进了金缕楼。   掌柜的慌忙从柜台后绕出来见了礼,道:“二爷是来寻王妃的吧,王妃才将将上楼,小人这便引二爷上去。”   秦御摆了摆手,道:“不必。”   他言罢,快步便登上了楼梯,刚走上台阶,还没瞧见人,便听礼亲王妃和萧氏的交谈声。   “大燕的人果然都缺乏礼教,好好的官家姑娘,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和王妃说话,竟然还用大燕的官话,实在是有些不知所谓。到底还是我大秦礼数周到,贵女们莫不温婉恭歉。”萧氏如是说道。   礼亲王妃却笑了笑,道:“沈姑娘也许是不会说我大秦的官话吧,毕竟是闺阁女子,实在也没有学的必要。”   确实是如此,像是沈沉这样外头行走的男人,会说大秦的官话不奇怪。沈氏的姑娘,若无意外,一辈子都不会到大秦来,做什么学大秦的官话?   萧氏是不快顾卿晚兄妹方才对她的态度,这才如是说的,见礼亲王妃竟然不同意,还反驳了,脸上神情便有些尴尬。   恰秦御此事走了上来,礼亲王妃一怔,道:“阿御怎来了?”   秦御冲礼亲王妃见礼后,方道:“皇祖母从行宫回来了,这会子已经到了城外不远,父王吩咐儿子来接母妃回去,一起到城外迎接皇祖母回京。”   礼亲王妃闻言诧道:“不是说明日才能到吗?”   说着却不敢耽搁,忙忙往楼下口走,走了两步才想起萧氏来,回头道:“我便先走了,下次给徐夫人下帖子到王府再一处说话。”   萧氏哪敢耽搁了礼亲王妃去接太皇太后的驾,忙点头道是。   秦御也冲萧氏略点了下头,紧随礼亲王妃而去,心里却难免想到了方才两人说的话。   上次兔兔非要扑人家沈姑娘的马车,当时虽然闹了些个不愉快,但是很快他也便丢开了此事,但这两日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起那日兔兔扑车的事儿来。   本来还有些为此生疑,如今看来,确实是他太过着急,有些草木皆兵了。顾卿晚从没去过大燕,怎么也不可能会说大燕官话的。   秦御苦笑了下,甩了甩头,丢开了此事。以至于后来他终于找到顾卿晚时,真是恨不能诓这会子的自己两耳光,空耽误了那么多的功夫。   这些都是后话,且说那边顾卿晚和庄悦娴坐在马车上,难免也说起了方才的事儿来。   “这可当真是巧了,上次出门遇上了燕广王,这次却又遇上了礼亲王妃。礼亲王妃问话时,可将嫂嫂的心都吓跳出来了。倒是妹妹,何时竟学会了大燕的官话?也幸而如此,不然可真的就要露陷了。”庄悦娴轻轻拍着胸口道。   顾卿晚笑着道:“我哪里懂什么大燕的官话啊,不过是先前有次偶然听到大燕使臣们说话,觉得好玩便留意了下,方才我那都是胡乱说的,左右正宗不正宗的,方才那里也没人能听的出来。可不就被我糊弄过去了?”   庄悦娴再想不到她竟如此精灵古怪,一怔后,便伸指点着顾卿晚的额头,道:“当真是个促狭鬼!倒将我和你大哥都给唬住了!”   顾卿晚轻笑,抱着庄悦娴的手臂撒娇了两句,便道:“大哥对舅母好似态度冷的过分了些,是不是大哥知道了一些什么关于徐国公府的事儿啊?”   庄悦娴脸上笑意微微收敛,道:“你大哥被流放出京,一直以为就算没了顾家可依仗,咱们也还可以到徐国公府寻求庇护。外祖母和舅父舅母总会收留咱们姑嫂的,故此,他逃离流放地后,才没着急回到寻找咱们。却不想徐国公府的亲人,竟然也会落井下石。听我说了咱们去求助,却被驱赶的事儿后,他脸色顿时就不好了,说是会查这事儿的。这还是你大哥刚回来时的事儿,后来查的怎么样,嫂子倒没听他再提起过。”   她言罢想了想,又道:“不过方才,你大哥的反应好像是有些不大对头。”   顾卿晚拧了拧眉,她觉得大哥一定是查到了什么,而且肯定和萧氏有关。   顾卿晚倒现在也不相信,那么疼爱她的外祖母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管她的死活。   回到了鸿胪寺,顾卿晚下了马车便拦了要离去的顾弦禛,问道:“大哥是不是知道外祖母不肯接我们进国公府的缘由了?”   见顾卿晚和庄悦娴都紧紧盯着自己,神情坚持,顾弦禛本还不想告诉她们,免得惹她们一起跟着担忧,此刻却也没法再隐瞒着了,叹了一声道:“你们随我到书房说话。”   他言罢,打前而去,顾卿晚和庄悦娴对视了一眼,这才忙相携跟了上去。   三人在书房中坐定,顾弦禛方道:“大哥查到,你们当时到徐国公府求助时,外祖母正好在当日中风病倒,且外祖母的病到现在也没好,还瘫在病床上没法言语行动。”   顾卿晚闻言一惊,微微瞪大了眼睛,惊异道:“外祖母重病?这怎么可能,若是外祖母重病,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往外传?”   先前确实没听说过徐国公太夫人病重中风的消息,只能说明舅舅和舅母都向外刻意隐瞒了这个消息,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老人病了,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过,当日外祖母重病不起,舅舅又远在边关,舅母便成了唯一做主的人,而舅母对她们的求助却选择了驱逐,这倒不奇怪顾弦禛对萧氏态度冷肃了。   顾卿晚正想着,就听顾弦禛又道:“也是外祖母病倒,你们去求助的半日前,李嬷嬷向舅母禀报,在外祖母用的泰和丸中发现掺有极大分量的阿芙蓉,故此才起到了止疼效果,而太医也说,泰和丸能有用,都是因为里头的这阿芙蓉有麻痹致幻的作用,可外祖母的年纪大了,实在经受不住常年累月食用那样有害的东西,而外祖母会突然中风倒下,也和那阿芙蓉有莫大的关系。而外祖母食用的泰和丸,从来都是你拿给外祖母的。”   顾卿晚闻言顿时呆住,徐国公老夫人早年在乱世时是吃过一些苦头的,有次为了躲避敌兵,敲开冰层,藏在冰水中,险些冻死在里头。   后来便落了极为严重的老寒腿之症,骨头都变了形,越年迈越是疼痛难忍。顾卿晚当时也跟着到处替外祖母寻医,倒是让她从一个游方郎中的手中买到了一种叫泰和丸的药丸,服用后能略压下寒症和疼痛。   因是顾卿晚寻来的,也算她的一份孝心,旁人也不好抢了去。故此后来徐国公老夫人所用泰和丸就都是顾卿晚采买了以后送过去。   没想到,问题竟出在了这上头!   顾卿晚知道阿芙蓉便是所谓的罂粟,这不是说她故意谋害外祖母嘛。   “难道舅舅和舅母是以为晚晚为了在外祖母那里争宠,故意在泰和丸里掺杂了阿芙蓉?”庄悦娴禁不住惊声道。   顾弦禛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顾卿晚心中微冷,因为顾卿晚从小失母,徐国公夫人难免偏疼她一些,她何须用这样的手段来争宠?反倒故意去害自己的外祖母?   舅母如此想,如此说也就罢了,怎么连舅舅也相信这说辞呢。难怪外祖母的病情没有往外传,这样的丑事,传扬出去,难免遭人笑话,老母被害,对舅舅的名声也是不好。   “那泰和丸不可能有阿芙蓉!当日我得到那泰和丸,哪里敢随便拿去给外祖母服用?我是去保和堂请了两位大夫给验过的啊!”顾卿晚声音微扬道。   顾弦禛却叹了一声,道:“也有可能是卖你泰和丸的游方郎中为了药丸达到更好的效果,偷偷在之后的药丸中给加了阿芙蓉。当然,也有可能,泰和丸是徐国公府的某个人动了手脚,栽赃给了妹妹。”   顾弦禛口中的某个人,指的自然就是萧氏了。   不过确实也有可能是第一种情况,毕竟后来的泰和丸都没再检查过了。   若真是前者,这几次见面,萧氏和徐如冰她们对她有那么明显的敌意倒也怪不得她们了。   可会是第一种可能吗?   顾弦禛见顾卿晚拧着眉,神情凝重,便道:“大哥已经让人去找那位游方郎中了,可惜他已经不住在原先那地方,是他自己离开了,还是有人给了他钱,买他离开这里,如今还不得知,不过等寻到了人,总能水落石出的,妹妹为外祖母一番孝心,不必过分难过自责。”   顾卿晚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却忽而抬起头来,道:“大哥,今儿舅母不是还夸奖我医术高明呢,既然如此,我也莫空担了她这个称赞,大哥安排下,让我进徐国公府去给外祖母瞧病吧?”   顾弦禛倒没想到顾卿晚会提这么个要求,顿时就愕住了。   因为他是觉得礼亲王妃说的话有理的,自己的妹妹才学医多久啊,根本就没学多久的医术,一点经验都没有,便算是再有天赋,那也不可能将太医名医都给比下去啊。   可谁料顾卿晚倒口气大,竟然要求去给外祖母治病。   他尚未言,顾卿晚便站起身来,几步到了书案前,摇了摇顾弦禛的手臂,撒娇道:“我用易容术,好好遮掩了面容便是,不会被发现的,外祖母如今还躺在病床上,大哥如何忍心呢。就算我治不了,好歹我也是代哥哥和大嫂,我们一起尽了孝心了啊。”   顾卿晚的话,令顾弦禛到底没了反对之心,叹了一声,道:“过了年大哥便准备安排苏子璃离开了,若是这样的话,你这两日便必须进国公府去,到时候才能不耽误跟着去大燕。”   顾卿晚忙点头,道:“那大哥便赶紧安排吧,我和外祖母一起过大年才好呢。”   顾弦禛见她俨然已打定了主意,还一副胸有成竹,好像一定能治好外祖母的模样,不觉无奈一笑,点头应了。   ☆、253 撑腰的   并不是顾卿晚非要在这时候惹是生非,横生枝节,非要出头去徐国公府。   而是她拥有玉莲花的秘密,她觉得对徐国公老夫人的病应该很有作用,且她的记忆中有很多关于徐国公老夫人的,记忆中那个慈爱的老人,却恰好是在她和庄悦娴去求助的当天病倒了。   如果这是一桩阴谋,那么她就是一切的罪源,是她连累了外祖母。   所以,现在知道徐国公老夫人不曾背弃过她的情况下,顾卿晚做不到无闻不问。且,不久后她就要随着使团去大燕国了,此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便更加没机会给徐国公老夫人看病了。   难道要白白让她在病床上躺上几年,甚至于更久?到时候只怕能否留下命来都不好说。   故此,虽然现在时机并不恰当,但这一趟徐国公府之行,顾卿晚是非去不可的,不然她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也放心不下那个曾疼她入骨的老人。   顾弦禛其实对顾卿晚的医术并不看好,但是因为顾卿晚很坚持,且表现的很是自信,顾弦禛也担忧外祖母,就抱着勉强一试的态度,还是尽快安排了此事。   于是这日在京城人流量最大,且还是官衙傍晚闭馆的时辰,富源大街上发生了一件事。   一个穿锦袍,南北客商模样的老人,突然到地不起,口鼻歪斜,就在街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有个穿着布衣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排开还愣着的人群,跪在那倒地老人的身边便用从袖囊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牛皮裹包来,迅速打开,露出一排排在夕阳下闪动寒芒的银针来。   接着众人就见他抽出一根银针来便毫不迟疑,手法干净利索的扎在倒地老人的头上,神情认真的揉捻了起来。   “随身携带银针,看来这位老伯运道好,这是刚好碰上大夫了。”   “咦,我看这位老伯的样子怎么像是中风之症啊,我们村前两日就有个老汉,就这样,突然倒地眼歪嘴斜,我们镇上最好的大夫都去看了,说是没得救了,让准备棺材呢。这大夫成不成啊,别再惹了麻烦上身才好。”   “嘿,你别说,好似真是内中风之症,这还治什么啊,别不是野大夫吧?”   周围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的正欢。   一个小药童打扮的少年却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嚷嚷道:“不懂瞎说什么呢?谁是野大夫的?我告诉你们,我师父可是大燕鼎鼎有名的神医,世代供职太医院。别说是这等刚显现出中风之相的,便是中风躺床上好几年的,我师父也不是没治好过?大秦人,恁是没见识!”   这小药童言罢,众人皆是惊愕不已,再看去,果然见那跪在地上行医的大夫和药童的穿戴和大秦人多少有点不一样。   “哟,原来是蛮夷,倒要看看蛮夷能有什么本事救人?”   “别是胡说八道吧,既是燕国太医院的太医,怎会穿着如此穷酸,还出现在这里?”   “呸,什么穷酸?我师父这是醉心医道,生活朴素罢了,我师父跟随大燕使团而来,是专门被我们大将军请了一路照顾沈姑娘的,若非如此,当谁稀罕来这里?你们才是蛮夷!”   那药童似无法忍受有人羞辱自己的师父,脸红脖子粗的嚷嚷着。   却在此时,那行针的大夫收了针,站了起来,神情平静的冲小药童道:“将针收好,咱们走吧。”   其淡然的态度,倒颇有些神医之态,众人又是一怔,难免看向地上的老人,这一看倒是一惊。只见方才已经眼歪嘴斜,浑身直抽抽的老人,此刻竟然安静了下来,且脸上竟然恢复常态了!   “神医啊,治好了!”   “哟,妙手回春啊,真有两下子!”   四周议论起来,这时候才有一个中年人,带着个小厮冲进了人群,神情焦急的跪在地上扶起老人,连声道:“爹!你怎么样!我的爹啊,儿就说让阿全跟着您伺候,您非说让阿全帮忙儿子采买东西,怎这一转眼您就这样了!”   中年男人急的眼圈都红了,那大夫看了他两眼,道:“你父亲是阴虚气虚、肝火外风引起的内风而发卒中。这两日是否老人有什么忧思悲恐,这才引发了今日的病症。好在我已及时为他行针,算是避开了这一劫,然他这病却非一次行针便能好转的,你快扶你夫人去医馆,再请大夫好好开了汤药回去好生调养吧。”   中年男人闻言,忙跪下求那大夫好人做到底,一并开了药方才好,大夫却撸着胡须道:“还是让你们医馆的大夫给开方吧,我过不得几日便要随使团归国,你的老父却需长久医治服药,随病情还需不时调整药方,我不合适。再来,他的病症并不算严重,且如今经我施针,暂已无碍,医馆的大夫就看得的。”   他言罢也不再多说,带着那少年药童,转身就走了。   身后响起中年男人的磕头声,“谢谢神医救命,谢谢神医。”   而他怀中的老人这会子也缓过了劲儿来,虚弱的跟着一起道着谢。   围观的人群见这老人果真好了,而先前那大夫也风度极好,对大秦的百姓,施以援手,态度可亲,也便消除了最先对敌国的那些戒备和抵触之感,纷纷称赞起来。   这条路刚好是一些小官员们下衙后,常常经过回府的道路,可以预见,很快此事便能在大秦官场中传扬开去。   那厢大燕的神医带着药童绕了两条道,还逛了两个铺子,确认已没人盯着,这才和药童进了一条清净的小巷,很快被一辆静静候着的马车接走。   马车上,神医冲早坐在车上,穿一身藏青色锦缎长袍,面带鬼面具的男人恭敬一礼,道:“将军,都照着您的吩咐办好了,明日消息保准就能传到徐国公的耳中。”   这男人确实是跟随大燕使团的燕国太医,顾弦禛假扮鬼面将军沈沉的事儿,除了顾卿晚和苏子璃,还有几个信得过的顾家旧人之外,根本无人知道。   使团中的人更是一无所知,故此这燕国太医才会如此称呼。   他身后跟着的小药童,爬上马车后,神情和气质顿时便是一变,在太医的身后冲顾弦禛挤眉弄眼的,模样古怪中透着些许女儿家的娇俏之感。   顾弦禛的目光在小药童身上巡视了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眸光露出些许无奈和宠溺,收了回来,冲太医略抬了抬手,道:“辛苦梁太医了。”   梁太医忙道不敢,顾弦禛便又道:“徐国公是至孝之人,听闻此事,便一定会求医上门,还要劳烦梁太医彼时带着沈小公子进入徐国公府,合力救治徐国公老夫人。”   梁太医以为“沈沉”这样做是为了收拢徐国公的心,想到徐国公是大秦手握兵权的将军,他若肯归顺大燕国,将来必有所为,梁太医忙躬身道:“大将军言重,能为我大燕国效力,为大将军所用,下官肝脑涂地,不敢言苦!”   顾弦禛点了点,客气的请了梁太医和顾卿晚假扮的沈小公子坐下。马车缓缓的往鸿胪寺而去,顾卿晚坐在一旁,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无意外,明日她就能以大燕太医身边药童的身份进入徐国公府了。   梁太医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的脸上做了修饰,此刻就是个皮肤黝黑,五官平凡,眉目有些清秀的少年罢了。   顾弦禛和梁太医说,自己是他找来的神医之后,祖上也擅长这中风之症,让自己跟着梁太医一起进入徐国公府,医治好徐国公老夫人的病也能多几分把握,而梁太医并没有怀疑半分。   到时候,她进了徐国公府只要足够小心,别被发现就行了。   这厢顾卿晚忙着给外祖母治病的事儿,那边秦御护送着礼亲王妃回到王府,匆匆换了大礼服后便忙往京郊去迎接回京的太皇太后。   皇帝和太后虽然没有亲自出宫迎接,但却也由皇后带着几个妃嫔迎到了京外,自然义亲王一家也都到了。   太皇太后的凤辇停下,一众人皆上前跪下行了大礼,杜嬷嬷推开车门,太皇太后慵懒的靠在马车中,望了眼外头乌压压跪着的一片人,目光落在了前头的皇后身上,道:“皇后身子弱,也来了啊,都免礼吧。”   皇后带着众人起了身,笑着道:“母后和皇上原也是该来的,只是母后还要亲自再看一遍太皇太后的慈安宫可曾收拾的有遗落之处,皇上因大燕使团和年关,政务繁忙,无法亲来。孙媳临行前,母后还嘱咐孙媳替她给皇祖母告个罪,皇祖母这一路辛苦了。”   太皇太后闻言笑了笑,却道:“行了,这尘土漫天的,便不在此说这些客套话了,皇后有心了,你们也都有心了,起驾回宫吧。”   她说着扫了礼亲王等人一圈,却略过皇后的目光,最后锁定在秦御身上,道:“哀家听说阿御定亲了?先皇在时便有言,阿御的亲事,要经哀家和他的掌眼才能定下,如今先皇是驾崩多年了,怎么?难道连我这老太婆也被当做早没了吗?”   皇后虽然也知道太皇太后这次赶着回京八成和秦御被赐婚一事儿有关,但是也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还有好些个朝廷礼部官员的面,太皇太后便毫不给太后和皇帝颜面的发作了出来。   太后和皇帝都不在这里,她这个皇后首当其冲,闻言顿时脸色便有些难看,忙跪了下来,道:“皇祖母……”   只太皇太后却不容许她在此辩解,便打断了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行了,哀家都说了,这满地尘土的,皇后身子弱,跪什么跪,没得让人说哀家苛待你,有时候回京在说。”   皇后被太皇太后的话闹的脸上时白时红,到底柔顺的道:“是,皇祖母。”   她被扶着站起身来,太皇太后便冲秦御道:“阿御来陪皇奶奶坐,好好和皇奶奶说说,你这赐婚的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哀家记得那个云瑶郡主先前不是定了亲事的吗?难道是哀家记错了?”   皇后,“……”   太皇太后一个劲儿的说,都别说了,回宫再提,自己却喋喋不休,揪着秦御赐婚的事儿不放,这分明就是回京给秦御撑腰来了啊。   再有,先前皇上赐婚时,那种情况下朝臣们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可如今太皇太后抛开了当时的情况,只说秦御被赐婚了一个退亲的女人,这一下子便有了皇帝羞辱礼亲王府的既视感,这太皇太后可当真是偏疼秦御这个孙子太过了些!   ☆、254 退亲   秦御在众目睽睽下,登上了太皇太后的凤辇,马车的门被杜嬷嬷关上,隔绝了外头众人的视线。   礼亲王笑呵呵的上了马,礼亲王妃也眉目舒展,明显太皇太后也是不赞成秦御这门亲事的,她心里头也放下了一块石头,这些天因秦御亲事闹出的这些事儿,让她胸闷头疼也不是一两日了,如今总算是有些雨过天晴的意思了。   那边皇后的脸色便不大好了,她是这里身份最高的,又是代表太后和皇帝前来接驾,结果太皇太后却没让她上马车,反倒是只叫了秦御,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打脸。   不过她方才已经被打过脸了,这会子脸色难看一瞬,也便平复了下来。   义亲王府的几个公子也都到了,见果然这么多孙子在,太皇太后最喜欢的还是秦御,只要秦御在,大家都要靠后站,虽然习惯了,却还是各自撇撇嘴,或嫉恨或羡慕的登了马。   队伍很快动了起来,马车中,秦御挨着太皇太后坐下,道:“皇祖母可算回来了,您老人家再不回来,孙儿就要被人欺负着被个心肠歹毒,模样丑陋,还身体残缺的丑女人给糟蹋了!”   他口气中是满满的委屈,虽然一张俊美面容还是绷着,神情和平日里没多大差别,但语气中的撒娇意外却是足足的。   太皇太后好久没见秦御这样了,顿时便笑了起来,拍着秦御的手,道:“说的什么话!皇祖母回来了,看谁敢糟蹋哀家的孙儿!”   秦御便道:“皇祖母,这亲事孙儿是说什么都要退了的,到时候抗了旨,皇祖母可要给孙儿撑腰,让孙儿少受几板子庭杖才好。”   太皇太后却沉了脸,道:“有哀家在,倒要看看谁敢打哀家的阿御!你别怕,哀家都给你做主!”   秦御又使劲哄了太皇天后几句,顿时将太皇太后哄的笑声不断。   太后和皇帝都迎在慈安宫外,待进了宫,到了慈安宫前,秦御扶着太皇太后下了车,太后和秦英帝上前见礼。   太皇太后倒没当众给两人难堪,寒暄了两句,便一道进了慈安宫的明光殿,落了座,太皇太后便指了秦御道:“趁着今日都在,皇上好好和哀家说说,阿御的亲事是怎么回事,怎哀家半点不知道,他便被赐了婚?倘使皇帝觉得哀家一把老骨头,糊涂碍眼了,今日便也说出来,哀家也不是那不识趣的人,这便让杜嬷嬷收拾动静,往后都住行宫再不回来了便是。”   皇帝闻言面上微变,忙站起身来,道:“皇祖母有所不知,实在是当时情况有些特殊,朕自然记得先帝的话,阿御的亲事本也是要皇祖母拿主意的,但是当时朕若不给阿御赐婚,实在没法给大臣和镇海王府交代啊。皇祖母也该说说阿御,宠妾也该有个度,还有那云瑶郡主好歹也是堂堂郡主,怎么能说废了人家姑娘的手,就废了人家的手呢!人家镇海王将他告上朝堂,满朝文武都看着呢,朕也不能太偏着阿御啊,再说了,云瑶郡主才貌双全,从前便是京城拔尖的闺秀,和阿御又有旧日情分在,这不是挺好嘛。”   太皇太后却沉了脸,道:“那云瑶郡主是退了亲的,又废了手,叫什么好?他们说阿御宠妾灭妻便是宠妾灭妻了?阿御连个正妃都没有,他就是想宠妾灭妻,也得有妻可以灭啊!大臣们胡乱弹劾,针对阿御,你做堂兄的不知道回护也便罢了,怎能跟着不明是非,不辨公道呢。还有那个镇海王,自己女儿品性不端,惹出了事儿,废了倒要赖在我阿御头上,一个退了亲的庶女,也配嫁给阿御?皇帝就不怕百姓说你亏待了堂弟?”   太皇太后明显不愿意接受皇帝给出的理由,质问的皇帝面色难看,有些颜面无存。   他神情微沉,道:“不管皇祖母信是不信,朕当时那样做确实是为了压制事端,平息朝堂上大臣们的激愤,也是为阿御解围,且他年纪不算小了,确实该赶紧定下一门亲事,收收心,也帮他料理下内宅,免得总让朝臣们弹劾礼亲王府让个妾室抛头露面不像话。”   皇帝言罢,叹了一声又道:“皇祖母疼爱阿御,觉得云瑶郡主配不上阿御也是难免的,但是皇祖母也不想想,阿御的内宅中有那么个侧妃,哪家疼女儿的还肯将贵女嫁给他?朕也不能违背人家父母的意思,就强硬的赐婚逼人家嫁女吧,这云瑶郡主难得的是其父是阿御的武学老师,两家又是世交,这不都挺好嘛。”   皇帝的这话简直在说,秦御自己作死,弄的根本娶不到没毛病的贵女,配云瑶郡主这等退了亲的正好。   太后也在旁边接口道:“母后,云瑶也算媳妇看着长大的,稳重端庄,宽和温婉,是个好的,振海王府和礼亲王府也是门当户对的,云瑶虽然说是退过亲,可那不赖她,她也是个可怜人,都是那谢家的儿子是个混账东西,害了云瑶。不过也好再如此,不然阿御的亲事到现在也没着落呢。”   好嘛,太后的意思是,倘若不是云瑶郡主退了亲,凭秦御还娶不上这样的媳妇一般。   太皇太后却没恼,只是面色有些发沉,道:“太后和皇上的意思是,赐婚都是为了阿御好,且那云瑶郡主品性是绝对好的?”   太后闻言自然是点头称是,秦英帝也道:“这个是自然,朕和母后还会坑害堂弟不成?”   太后在马车上已经听秦御小声说了云瑶郡主退亲的事儿,听他们这么说,便露出的妥协之色来,道:“如此,这便传唤那云瑶郡主进宫来,哀家亲自瞧上一瞧。”   太后便笑着道:“也好,只是母后长途跋涉才回来,想必也是累了,不若今日好生歇息下,明日再见?”   自打云瑶郡主伤了手,便没再出来走动,先时太后还让宫中的嬷嬷去看过她,因为她已经指给了秦御,将来对太后还大有用处。   不过太后每日事情也不少,临近年关的,宫中宴庆活动也都在准备,太后也没那么多功夫想着云瑶郡主。故此太后也有些时日没联络过云瑶郡主了,再加上镇海王妃处置云瑶郡主的事儿,根本不曾外传,发而压得死死的,所以太后到现在还不知道云瑶郡主出了事儿。   倒是当日,镇海王便去了礼亲王府,说了云瑶郡主的事儿,并且也和礼亲王商议了振海王府愿意退亲的事。   太后此刻这样说,不过是想给云瑶郡主争取一日的时间,好生准备下面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却道:“不必了,哀家不累,这便传她前来拜见吧。哀家倒是要看看,得太后和皇上如此盛赞的姑娘,到底是不是当得此赞。”   秦御和礼亲王妃一起坐在旁边,倒是难得的一言没发。   太皇太后看了他们一眼,冲礼亲王妃道:“阿御年纪也确实不小了,倘若一会子那云瑶郡主来了,哀家看了确实不错,这亲事便早些办了吧。”   礼亲王妃含笑道:“都听凭母后做主便是。”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厢太后见太皇太后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起来,倒觉心中极为不安,不过想到那云瑶郡主面上功夫一向做的不错,有她在,万不能让太皇太后指鹿为马,鸡蛋里挑骨头,太后心便又安了下来。   谁知道前往镇海王府的宫人这一去便是一个时辰,等回来时,身后非但没跟着云瑶郡主,反倒只见镇海王和镇海王妃。   太后见此蹙了下眉,镇海王和镇海王妃却已经进了殿,行了一圈的礼。   太皇太后问道:“云瑶郡主呢?感情她的架子倒是大,连哀家相请都请不来吗?太后,这便是你说的人品顶顶好的姑娘?”   太后面上无光,脸色微沉,冲镇海王妃道:“云瑶呢?可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还不快快禀明太后!”   镇海王妃却面色不安,看向了镇海王,镇海王磕头道:“禀太皇太后,太后,皇上,微臣只怕是不能将女儿嫁给燕广王殿下了。”   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礼亲王府那边,秦御等人自然是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可皇帝和太后的神情却精彩了。   太后几乎是尖利出声,“镇海王,你说什么胡话呢!圣旨赐婚,岂是你想退亲便退亲的?!”   皇帝面色也难看万分,微眯着眼盯着镇海王,道:“镇海王府这是要抗旨?”   镇海王妃似被吓着了,哭着磕起头来,道:“太后,皇上明鉴,给振海王府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抗旨不尊啊,实在是云瑶她没有福气,她突然就生了恶疾,万万没法嫁给燕广王殿下啊。”   太后双眸一凌,道:“恶疾?什么恶疾?”   好端端的人,突然就生了恶疾,这里头要是没有猫腻,太后说什么都不相信。   镇海王长叹了一声,道:“小女自从伤了手,便一直情志不舒,许是因此,病邪更易入体,前几日突然感染了伤寒,当夜便烧了起来,虽救治及时,却久烧不退,吃了好些时候的药,才将人救了回来,可谁知道……谁知道……人虽然是救下来了,却烧坏了嗓子,小女她……她成哑巴了啊。”   镇海王说着眼泪都落了下来,皇帝面前也不敢擦拭,深深磕头下去,又道:“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每日里发疯般折腾,雪上加霜的又再度伤了手,一双手已是彻底废了,再也不可能接骨……太皇太后,太后,皇上明鉴,小女她没有福气,这样残损的女儿,实在是不配再嫁入礼亲王府中。”   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瑶郡主哑巴了,手也彻底废了?   “哈,就只听说过小孩子烧坏脑子嗓子的,云瑶多大的人了,又怎会烧坏了嗓子?还不小心废了手!镇海王,你这是将朕当三岁孩童骗吗?!欺君之罪你担当的起吗?!”   秦英帝顿时怒不可遏,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旁边礼亲王妃却松了一口气,慢悠悠的端起茶盏来,细嘬了起来。   不管如何,云瑶郡主哑巴了手也废了,皇上都不能再让秦御迎娶她,除非皇上想让全天下人都非议他苛待堂弟,不敬叔父,或者皇上现在就要逼礼亲王府谋逆,和礼亲王府撕破脸去。   秦御懒懒的坐在一旁,手中把玩着玉佩,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闹剧,异色眼眸中却掠过些厌烦和不耐烦。   面对秦英帝的质问,镇海王虽心中发冷,但既已做了选择,要继续跟随礼亲王,将振海王府绑上礼亲王府的战船,这会子便不由他摇摆不定。   他咬了咬牙,道:“皇上,太后,微臣不敢欺瞒圣听,小女确实是福薄,难以承受太后的厚爱,也无福消受这样荣宠的赐婚啊。”   皇帝见他如此冥顽不化,脸色铁青,太后更是气的浑身微微发抖,尤其是瞧见对面礼亲王妃和秦御那副悠然得意的模样,更是心头发闷发恨。   怪不得礼亲王和秦逸这么重要的场合都没跟进来,原来礼亲王府是胸有成竹,知道今日这亲事不退也得退,根本就不用全家都耗在此。   太后喘息了两下,这才冷笑着道:“既然镇海王口口声声说是得了恶疾,那么便派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前去振海王府为云瑶郡主会诊吧,若然查不出事情不是如此,镇海王,这欺君之罪,你可要想好了!”   镇海王浑身一震,太后便又道:“倘若你是有什么苦衷,遭人逼迫什么的,大可告知哀家和皇上,哀家和皇上都会为你做主。”   太后这话的意思便是,是不是礼亲王府胁迫你害了女儿,若是如此,你说出来,她和皇帝会给礼亲王府好看。   秦御闻言冷冷一笑,终于慢腾腾的开了口,道:“是啊,镇海王有什么隐情可要说出来,皇上和太后都是明理之人,不会怪责你的,倘若有所欺瞒,那可就要担上欺君之罪了。”   镇海王妃面上露出惊慌之色来,扯了扯镇海王,镇海王到底咬牙道:“家门不幸啊,皇上,其实孽女并非生了恶疾,而是办了天大的错事,受了家族的惩罚。”   他脸色羞惭的将云瑶郡主退亲的真相说了一遍,随着他的话,太后和皇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起来,因为云瑶郡主的丑事被揭穿,这比云瑶郡主是得了恶疾,更让他们下不来台。   果然,太皇太后勉强听完,怒的挥手便砸了一个茶盏,道:“这样寡廉鲜耻,忘恩负义,祸害家族,欺辱嫡母的东西,就是你们给阿御找的好媳妇?太后,你不是说那云瑶郡主品性极好吗?就是这么个好法?”   太后脸色像调色盘一样变换着,只可惜云瑶郡主那被捏着了把柄,她也不得不站起身来,告罪道:“母后,是媳妇眼拙,看错了她。”   她言罢,利目瞪着镇海王夫妻二人,色厉内荏的斥道:“你们是如何教养女儿的!怎教养的出这样歹毒不堪的女儿来!”   太后现在也是没有法子,除了拿镇海王夫妻出气之外,还能如何?   镇海王妃弄残云瑶郡主,将其看守起来,就是防止云瑶郡主向宫中传递消息,让太后有所准备。如今打了太后一个措手不及,太后不得不听从太皇太后的意思退了亲事,云瑶郡主也就彻底失去了作用。   别看她是太后的义女,一个废了的义女,像太后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为云瑶郡主再多费心思,这也是明明云瑶郡主有太后撑腰,镇海王妃却敢出手便将云瑶郡主废了的原因。   因为镇海王妃很明白,她出手不够狠,云瑶郡主还要利用价值,太后便会一直为其撑腰,那样才是将她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保不齐就真让云瑶郡主狠狠反咬一口了,所以,必须一下子断了云瑶郡主的一切生机才行。   “行了,你冲他们使火有什么用,这样的女人万不能再嫁进王府去,这赐婚本也没经哀家同意,先帝的口谕在,不经哀家的赐婚不能作数,哀家看此事就这么着吧,回头皇上再发道圣旨废了先前那道赐婚的,便算退了亲了。哀家累了,老二媳妇,阿御扶哀家进去歇息吧。”   礼亲王妃和秦御母子忙站起身来,扶着太皇太后便出去了。   秦英帝脸色难看的豁然起身,冷冷扫了地上跪着的镇海王夫妻一眼,也甩袖去了。   事已成定局,太后揉着额头,招手让宫女扶着才离开慈安宫。   是日,一道令云瑶郡主出家的圣旨,送到了镇海王府,当日便传遍了京城。虽然这道圣旨不清不楚,没头没尾的,但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云瑶郡主犯了什么错,退了婚被家族舍弃了。   ☆、255 可悲的云瑶郡主   云瑶郡主这些时日的生活简直就像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她出生便被养做嫡女,从小人便聪明,天生会讨人喜欢。   长大后,成功攀上了太后,被认作养女,常常出入宫廷,在贵女之中,享有不低的地位,她名声好,人缘好,有才情。   从前她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这些天她才知道,原来她的一切,都是嫡母给她的,嫡母愿意捧着她,她便是京城顶尖的贵女。   嫡母发了狠要践踏她,她竟和所有的庶女没多大的差别,一下子便从云端跌落进了地狱。   镇海王妃迅速将她的丫鬟都看管了起来,又派遣了五个心腹婆子,轮流看守她。   寻常窗户和门都被锁的牢牢的,只在用饭时,门才会打开一下,丢进来一些馊饭。云瑶郡主不能说话,手也废了,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直接用嘴去吃。   她先时是不肯遭受如此侮辱的,可不吃便要饿着,饿了两天,头晕眼花,她却无法甘心就此死掉!   于是她爬了起来,将头伸进饭碗中,狼吞虎咽的,然而饭没吃两口便打翻了碗,里头的米粒汤汁倒了一地。她流着泪,扑上去舔着地上的饭,像一条真正的狗。   她要活下去,不能就这样死掉,她要报仇。   将她害成这样的嫡母,还有顾卿晚那个贱人,她不会让她们好过!   云瑶郡主苟延残喘着从最初的崩溃和绝望中活了下来,仇恨支撑着她,她开始想办法摆脱这种困境。   然后她便发现,她竟然没有机会可以利用,即便她有用脚写字的能耐,并且她也偷偷摸摸的,费尽全身力气写下了一封给太后的血书,可她绝望的发现,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将血书送出去。   婆子们看守的太严,她心中有万千的话,想要说出来说明收买她们,然任她心里想的多周全,却都败给了张口的一瞬。   她发不出声音,她是哑巴了。   云瑶郡主甚至想,镇海王妃是知道她会用脚写字的,然而她并没有废掉她的脚,镇海王妃的用意,大概不是仁慈,更不是忘记了。而是镇海王妃专门给她留下一线生机,却又将这生机后的路堵的死死,要让她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来回的品尝,饱受折磨。   信完全送不出去,镇海王那边这么多天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见这个亲爹也是指望不住了。云瑶郡主唯一的希望便是自己和秦御的那桩亲事,她对太后还有利用价值,太后一定能发现她出了事儿的。   到时候太后会替她出头,给嫡母好看!替她诊治……   云瑶郡主不傻,她也清楚,如今又哑又残的她,大概是没法再嫁给秦御了的,但她觉得太后好不容易拿捏住了秦御的亲事,一定不舍得就这么放弃这个机会。   起码太后会接她进宫,救治一番,真是太医也医治不好她,才会舍弃她。   只要她能逃离这里,她就能得到喘息,她一定要报仇雪恨。   怀揣着这样的希望,云瑶郡主一日日硬撑了过来,这日她正趴在门口吃晚饭,突然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嚣声,接着连外头的婆子们竟也有了动静,好像都跑出去看热闹了,依稀还听到什么圣旨,接旨的话。   云瑶郡主顿时身子一震,也顾不上吃了,迅速爬了起来,一脚踢开饭碗,扑到了门缝上,使劲往外看。   一定是太后知道她的事儿了,一定是太后派人来接她了!   云瑶郡主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眸终于焕发出神采来,果然,很快便有脚步声向这边而来,不是那几个婆子的脚步声,分明来了很多人。   云瑶郡主愈发确定下来,她甚至已经看到了镇海王妃的身影,云瑶郡主愈发肯定起来,她的喉咙中发出古怪而扭曲的笑声,一双眼睛甚至因兴奋而充血,浑身激动的颤抖。   她终于能够解脱了!   房门被打开,云瑶郡主扑了出来,冲着镇海王妃便冲了过去。   她要报仇,有太后撑腰,镇海王妃不得不将她放了出来,她这时候打了镇海王妃,镇海王妃也不能将她怎么样,她马上就要进宫去了!   “郡王妃小心!”   两个婆子见云瑶郡主浑身臭烘烘,像个疯子一样冲出来,忙忙上前挡在了镇海王妃的身前,同时抬脚,双双踹在了云瑶郡主的身上。   云瑶郡主像是一块破布,摔出去重重撞在了门板上,她头晕眼花,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就见镇海王妃还站在那里,优雅端庄,从容不迫,连眼角都不曾动上一下。   见她看过来,镇海王妃令婆子闪开,走了过来,道:“你以为你都成了这幅模样,太后还会管你吗?太天真了,太后那样的人,怎会在一条注定成为臭虫的弃子身上再多费精力?你一定以为太后来接你了吧?很遗憾,方才府上是收到了旨意,但却不是接你进宫的旨意,你自己看看吧。”   镇海王妃言罢,示意旁边的婆子将圣旨拿给云瑶郡主看。   婆子展开明黄色的圣旨,送到了云瑶郡主的眼前,云瑶郡主急迫的看过去,却被上头的内容打击的双目欲裂,浑身哆嗦。   圣旨甚至不是下给她的,而是下给镇海王的,命镇海王即刻送她出家,并斥镇海王教女无方,治家不严,责令其暂时交了兵权,在家中悔过齐家。   “看到了吗?皇上让你出家,不是出嫁!你和燕广王的亲事,没了。你害的你父亲连兵权都不得不交了,害的镇海王府被太后和皇帝记恨,害的家族蒙羞,这下你可满意了?”   镇海王妃又上前了一步,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厌恶之情。   云瑶郡主不敢相信这一切,突然发起狂来,像一只频临死亡的野兽,狰狞而恐怖,吓的婆子们都面色大变,护着镇海王妃连退了好几步。   云瑶郡主还在用嘶哑的嗓子嘶吼着,满满的愤恨和不甘,镇海王妃看着她,又道:“你以为你走到这一步都是我害的?呵,其实不是,告诉你吧,是燕广王。你退婚的尾巴本来都让太后收拾干净了,是燕广王杀进谢府用剑审的欣荷,今日更是燕广王请回了太皇太后,将你的事儿都捅到了宫里去,莫说你如今人废了,便是你人还好好的,拿捏着欣荷,拿捏着你那些龌龊事儿,皇上和太后也得收回赐婚的旨意!”   云瑶郡主一直都不知道这里头还有秦御的手笔在,她闻言声音像是破封箱终于散架了,一下子断了音。   她瞪视着镇海王妃,似整个人都没法从打击中回过神般,又像是被直接抽去了灵魂。   镇海王妃又道:“你费尽心机讨好想嫁的男人,他根本连亲手处理你都不肯,即便是上蹿下跳,甚至差一步就能嫁进王府,他却还是不将你看在眼中,连收拾你,都是算好了借的我的手,他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更不屑亲手动你。可怜江哥儿将你碰到手心这么多年,却被你害的名声大损,呵呵……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便再抬举,都是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蠢货!”   听了镇海王妃的话,云瑶郡主却突然笑了起来,苍凉又自嘲的笑声可怖而扭曲,她笑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整个人也蜷缩成一团,哆嗦着。   见她这样,镇海王妃到底起了怜悯之心,没再多言打击她,也没再施加旁的手段,只道:“我让婆子送你去家庙,从此往后,你就在那里好生过完余生吧,别再企图兴风作浪,镇海王府也不会少你一口吃的。你好自为之吧。”   镇海王妃言罢,云瑶郡主渐渐停止了笑声,婆子上前抓起云瑶郡主来,拖曳着她往外走。   云瑶郡主心中的恨并没有减少半点,她如今不仅恨镇海王妃,恨顾卿晚,还恨秦御,恨太后和皇帝。她一定要报仇,她会让秦御后悔,让所有人后悔!   怀揣着这样的仇恨,云瑶郡主却死死低着头,克制着一切将恨意表现出来的冲动。因为她知道,这会子她一旦表现出强烈的恨意,镇海王妃便难容她,而此刻镇海王妃让她死,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只要这种死狗一样的可怜样,完全没有灵魂的绝望样,才能让镇海王妃放她一条生路。   云瑶郡主被退亲,且被圣旨出家的消息,很快便传的满京城皆知。自然也很快传到了鸿胪寺中,顾卿晚听到此消息,却眼皮子都没多眨一下,她早便知道,云瑶郡主是不可能嫁进礼亲王府的。   礼亲王妃已经发觉了云瑶郡主的真性情,如何会容她进门?而秦御早厌恶了云瑶郡主,再加上自己在这节骨眼上跑了,秦御多半也得迁怒云瑶郡主。   庄悦娴见顾卿晚听闻此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倒觉得顾卿晚是在强行压制心中的情绪,越是这样越表示她的在意,她有些心疼这样若无其事的顾卿晚,禁不住开口道:“如今燕广王的亲事已经退了,晚晚,你若是心中真放不下他,暂且还是不要去大燕了,此一去,可当真是山高路远,再相见怕是遥遥无期了。”   顾卿晚看向庄悦娴,见她一脸担忧之色,不觉微怔,接着便微笑了起来,解释道:“早先我离开王府时,便清楚他和云瑶郡主的亲事成不了,这才并不惊讶。大嫂且莫多想。他如今是退亲了,可如今太皇太后也回来了,经此一闹,太皇太后怕也得重视起他的亲事,这回亲事退了,总还有更好的等着赐婚。大嫂,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是不可能再走回头路的。”   见顾卿晚言辞肯定,竟然半点犹豫都没,庄悦娴叹了一声,还没再言,外头便响起了朱公公的声音,“徐国公果真来了,大爷让大姑娘赶紧准备一下。”   顾卿晚闻言面上一喜,庄悦娴也顿时顾不上旁的了,忙忙起身,道:“妹妹此去徐国公府可一定要 多加小心啊,不能像从前一样,念及亲情便失了防备。”   顾卿晚应了,寻出药童的衣裳来,穿戴易容起来。   她收拾好,和梁太医汇合后,便一起去了顾弦禛的书房,刚进书房就见徐国公有些焦急的站在当间,正不住的往外张望。   见梁太医进来,他面上一喜,上前主动作揖,道:“还请神医救治老母,必定厚报。”   梁太医看了眼坐在书案后的“沈沉”,这才笑着道:“在下都听说了,令尊的病还得我见到人,把了脉才能断定可医,不可医。治病乃是医者本分,并不分国界,徐国公不必如此客气。”   徐国公面露感激,脸上终于因梁太医的应承而多了些笑容,道:“如此,事不宜迟,还请太医这便随我进府吧。”   梁太医看向顾弦禛,顾弦禛开口道:“治病时辰便是生命,耽搁不得,你便去吧。”   梁太医这才躬身应了,侧身道:“这是我的药童黄芪,习惯了带他带下手,还得让他随我一起。”   徐国公不过看了一眼顾卿晚装扮的药童便点头笑着道:“这是自然,府上早已为神医和小大夫准备好了住处。”   梁太医含笑迈步,徐国公再度谢过“沈沉”,紧跟了出去,顾卿晚走在最后,和顾弦禛对视了一眼,丢给他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便也提着药箱,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她身上穿着的药童衣裳略有些宽松,冬日穿戴本就臃肿,再加上小腹刚刚凸起,倒看不出任何不妥来。只顾弦禛看着顾卿晚的身影却还是有些担忧,可念着病重的外祖母,却又只得叹了一声,随顾卿晚去了。   这厢顾卿晚登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徐国公府而去。   那边礼亲王府的秋爽院中,秦御重重的跪在了礼亲王妃面前,神情郑重的磕头道:“母妃,如今儿子的亲事总算是退了,儿子除了卿卿,再不想娶旁人为妻,还请母妃成全。”   礼亲王妃见素来桀骜骄纵的儿子,如此跪在地上恳求,一时间心中是五味杂陈。   秦逸坐在旁边,道:“母妃,顾氏总是要找回来的,她腹中都已经有了阿御的骨肉了,若是男孩,那便是我礼亲王府的长孙了。嫡长孙总好过庶长孙吧,母妃想必也是不愿委屈了自己的孙儿吧?”   礼亲王妃这些时日想的最多的便是顾卿晚的事儿,她觉得当初也许真不该强迫人家姑娘进府,如今人家带着孩子走了,明晃晃的打了王府的脸,也是王府仗势欺人在先造的孽。   想到顾卿晚的好,想到救命之恩,礼亲王妃是根本没想过要顾卿晚堕胎的,事实上她听到顾卿晚有孕的消息,是喜忧参半的,喜大于忧,既便有忧,也没想到要舍弃那个孩子。   且若没有身份的限制,礼亲王妃也是乐见顾卿晚成为自己的儿媳的,她看着秦御,站起身来,扶起了他来,道:“你皇祖母那边,母妃会去说,有什么事儿母妃都替你们挡着,你快将那丫头和母妃的孙儿找到吧。”   秦御闻言面上一喜,礼亲王妃便又道:“晚会儿,母妃会和你父王商量这个事情。母妃想,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总有法子让皇上点头的。”   秦御握着礼亲王妃的手,再度跪地,道:“多谢母妃。”   礼亲王妃不觉也笑了起来,倒觉得压在心头的事儿,总算是有了出路一般明朗了起来,秦逸见他如此开怀,也笑了起来,道:“瞧你那点出息。”   言罢,她又瞧向了秦逸,道:“你弟弟这亲事算是有着落了,你呢?总不能事事都让弟弟抢了先吧?”   秦逸面上笑容顿时微僵,站起身来,笑着道:“母妃左右孙儿都要抱上了,还盯着儿子做什么?趁热打铁,儿子却瞧瞧父王回府没,若是回了,就赶紧商议出个策略来。”   他言罢,脚底抹油的便跑了,惹的礼亲王妃又是一阵叹气摇头。   ☆、256 可以娶妻了   礼亲王很快便被秦逸拉回了秋爽院,再度屏退了下人,礼亲王妃看向秦御,道:“你和你父王说吧。”   秦御便站起身来,神情无比郑重的走到了礼亲王的身前,撩袍便直挺挺的双膝跪了地,膝盖触碰上大理石的地面发出一声微微沉闷的声响。   礼亲王并不知道他们的计议,此刻骤然见秦御如此,倒被骇了一跳,接着面色微变,看向礼亲王妃,道:“这臭小子又闯啥大祸了?”   秦御,“……”   礼亲王妃有些不快起来,维护儿子,道:“王爷这说的什么话,王爷且出去走走问问,哪个不说王爷福气大养了两个好儿子,阿逸和阿御都是可造之才。”   礼亲王自然知道这个,两个嫡子气老子的时候,虽然让人恨不得按着打一顿,但出去,却也都是能顶起一方,不容小觑的人物。   面上闪过自傲之色,礼亲王这才再度看向秦御道:“那你小子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说着,先扭头往外看了看太阳。   秦御知道自己平日对礼亲王的态度多少有些不佳,如今果然就报回来了,他脸上微红,神情略有些不自在,却磕头道:“父王,儿子有后了,您马上就要有孙子或者孙女了,儿子恳请父王给予他们嫡出的身份,求父王成全。”   礼亲王好容易见这个倔强的儿子向自己低头一次,正悠然的装模作样品茶,谁知道一口没喝下去,便听到这样爆炸的消息,顿时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幸而身前秦御微微低着头,不然一口茶非得全喷他脸上不可。   饶是这样,秦御也被礼亲王给喷了一头茶水,模样顿时有些狼狈,礼亲王已经跳了起来,指着秦御,脸色难看,手指点了半天,这才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道:“顾氏怎么会有孕的?”   不怪礼亲王多心,王府不是那等没规矩的人家,妾室的避子汤是一定会送的,秦御还没娶妻,避子汤是定然没少的,顾卿晚又是如何怀上身孕的?   怀了身孕却还离开,弄的如今秦御要死要活的,还要给孩子嫡出的身份,迎娶顾卿晚。   礼亲王便不得不考虑是不是顾卿晚都算计好了的,不然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秦御听礼亲王口气不好,便知道他是误会了,脸色微沉的道:“是儿子偷偷让人换了她的避子汤,这事儿和她没关系!”   秦御的话掷地有声,说的好似多荣耀一样,礼亲王的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拍着桌子道:“为了留个女人,还要靠这种手段,你还好意思说出来?哈,可笑的是,孩子都有了,还是让人家姑娘离了你跑了,这也就算,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这儿还要死要活要将人找回来,还要为人家铺正妃的路,也不想想人家稀罕不稀罕啊。可真是,你的骄傲呢骨气呢?!老子养你一场,不是让你叫个妇人玩弄折辱,肆意作践的!”   礼亲王骂的难听,秦御双拳握的咯咯直响,身体也崩的像一张弓,一张俊面时儿涨的通红,时而又变得铁青,转而又苍白了下来。   只是到最后,他也没像从前一样,一言不合便甩脸走人,额头豆大的汗珠沿着眉骨往下滴,最后他身子颤了下,脊背又弯了下去,抬起的一只腿也再度跪了下去,又磕了个头,道:“儿子非她不娶,求父王成全。”   礼亲王见他如此,神情微动,眸中闪过些不可置信,旋即他道:“顾家的事儿,没有回旋的余地,她的身份不可能!如若本王不准呢。”   秦御身子一僵,却抬起头来,看着礼亲王,道:“那儿子只要不孝,等找到了她,儿子便随她在外头过她想过的日子了。”   礼亲王顿时便被气的浑身发抖,急喘连连,直想将手中茶盏砸到秦御脸上去。   这臭小子,这意思是,为了个女人,就要抛弃家族,抛弃父母?   这简直是……   礼亲王气的砰砰直拍桌子,一脚抬起便踹在了秦御的胸口上,秦御被踹的身子晃了晃,勉强支撑住,又直挺挺的跪在了礼亲王的身前。   礼亲王妃见礼亲王气的还要踹,顿时看不下去了,她起身走到了礼亲王侧后,抬手按在礼亲王的肩头,道:“王爷明知道他的心思,何必非要言辞锋利的百般试探刺激他呢。”   礼亲王脸色到底好看了一些,却嗤了一声,道:“从前倒没瞧出这小子还是个情种。”   礼亲王妃闻言顿时收回了手去,道:“是啊,我这两个儿子,倒是半点不随他老子,个个洁身自好,情种总比滥情好,谁能想到,咱们礼亲王府也能养出情种来呢。”   自打刘侧妃死后,礼亲王又死皮烂脸的非要修复和礼亲王妃的关系,慢慢的礼亲王妃也扛不住了,夫妻二人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此刻见礼亲王妃甩了脸,开启了冷嘲翻旧账模式,礼亲王大叫不妙,忙笑着又拉回了礼亲王妃的手,道:“王妃说的是,情种也很好,既然他都非那顾氏不可了,你们娘三都觉得顾氏好,便冲着顾氏救过王妃的命,本王也得答应啊。更何况,本王这若是不答应,只怕好好的儿子都要离家出走了。”   他说着,到底又回头瞪了秦御一眼。   秦御见礼亲王应了,却是浑身一松,礼亲王妃心疼儿子,已是笑着道:“你父王都答应了,还不快谢了你父王,起来吧。”   秦御又叩谢了礼亲王站起身来,待他和礼亲王妃重新落座,礼亲王才揉着下巴道:“这事儿只怕不好办,皇上是说什么都不可能应下此事的。”   “顾家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礼亲王妃微微蹙眉道。   她这么问,还是想弄清楚顾家到底是因何覆灭,虽然秦英帝万万不可能给顾家平反,但知道了原因,方能知道秦英帝对顾卿晚会是何态度。   礼亲王闻言看了秦御一眼,这才道:“当日顾家覆灭的很快,且毫无征兆,倒是没发现什么……也是顾家和王府没什么交情,便也没细查其中究竟。倒是前些时日阿御从顾氏手中拿到了半块传国玉玺,本王吩咐细查此事,才发现,当年皇兄驾崩前很可能召见过顾明承,那半块玉玺大抵就是当时皇兄交给他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顾家私藏了玉玺,加上周鼎兴动了不少手脚陷害污蔑,皇上明显对顾家起了疑心,加之顾明承好几次和皇上政见不一,随着皇上皇位越做越稳,比起顾明承这个有过大功的元老恩师,自然是周鼎兴更好驱使,皇上又不是什么深情厚谊之人,故此便动了手。”   礼亲王言罢,轻叹了一声才又道:“可惜顾家父子二人,对我大秦忠心耿耿,就这么便被莫须有的罪名抄家砍头。大抵皇帝心中也知理亏,不甚安宁,这才在皇长姐替顾氏姑嫂求情时,放了她们一马,未曾没入官奴。”   秦逸一直姿态闲适的坐在一旁品茶,闻言这才放下了茶盏,看着礼亲王,道:“父王,既然皇上不可能给顾家平反,那咱们便逼着他不得不为顾家平反,何如?”   他言罢,秦御骤然抬眸看了眼秦逸,双拳微握,神情微紧。   而礼亲王却是一怔,接着礼亲王的神情变得从未有过的严厉和沉肃,盯视着秦逸,道:“混账!谁给你这样的念头的!往后,此等话休得再提!”   秦逸闻言,眸光微闪了下,却不过淡淡一笑,“父王心里有数便好,儿子们总归还是都听父王的。”   礼亲王妃先开始还没明白秦逸的试探之意,只当他是在想法子为促成秦御和顾卿晚的亲事,顾家平反,皇帝不肯,那便只能逼着他没办法,不得不为顾家平反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可礼亲王的反应却过大了些,这才让礼亲王妃骤然懂得了秦逸的话背后的意思,一时间她轻呼了一声,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王府出面,逼着秦英帝给顾家平反,让秦英帝背负上薄情寡义,残害恩师的昏君罪名,然后王府还迎娶顾卿晚为儿媳,这是和秦英帝彻底撕破脸啊。   礼亲王府如今和皇帝处于一种比较微妙的地步,皇帝忌惮礼亲王府,但又还不到完全容不下的地步。而礼亲王府一直采取的是避让态度,但该强硬的时候,却也分毫不让,比如说这次秦御的亲事上。   如今秦逸是借着顾卿晚的事儿在试探礼亲王的态度,倘若礼亲王应下了逼着秦英帝为顾家平反,秦逸也便可以理解为,自己的父王已有了取而代之的意思,该做的准备也该早日准备起来。   然而礼亲王严词拒绝了,可饶是如此,礼亲王妃也一阵心惊肉跳,脸色半响都好不起来。即便是礼亲王府权势滔天,却也从未考虑过谋逆,更不曾有过不臣之心,礼亲王妃没想到,王府和皇帝的关系竟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吗?   秦逸言罢,半响屋中都一点声音都没有,许久礼亲王才道:“兄长对我不薄,曾两次救我性命。”   先帝对礼亲王这个弟弟确实不错,从前也曾不顾安危,救其性命。登基后,更是立马封赏了两位亲兄弟,给礼亲王和义亲王的封地也都是最好的,驾崩时还令礼亲王做了摄政王,信任有加,对秦御更是颇为费心。   礼亲王的这话,便是说他不会做不忠不义之人,先帝走了还没十年,便篡权夺位,谋其儿子的江山。   秦逸点头,却道:“既然父王无此意,那王府何妨再退上一步。西山健锐营的兵权,皇上惦记已久,索性就拿来换阿御的亲事吧。一来,阿御这边成全了,二来,也告诉皇上,我礼亲王府并无不臣之心,也能让他安心,缓和下关系。三来,咱们这边交了健锐营,义亲王府便该吃力了。”   健锐营是拱卫京畿的五大军营之一,都是精锐,京城出事,半天便可抵达,兵权却一直捏在礼亲王的手上。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秦英帝这两年没少盯着健锐营,也有大臣暗中腹诽,倘若礼亲王府没有不臣之心,干嘛捏着健锐营不放?   现在秦逸如此提议,倒让礼亲王略沉吟了片刻。确实,既然没有不臣之心,那边索性退一大步,礼亲王府和义亲王府,以为礼亲王府权柄更大些,加上秦逸兄弟都已崭露头角,故而一直立在风口浪尖上,倒成了义亲王府的挡箭牌。   倘若这健锐营的兵权一交,义亲王府可就挪位,该备受皇帝重视了。   秦御早先便央求过让大哥帮帮他,却没想到大哥竟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想到为了自己的亲事,竟要让父王交出健锐营来,他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愧疚。   礼亲王思前想后,却道:“就这样办吧,本王先和太皇太后透个话。”   此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礼亲王起身而去,礼亲王妃也站起身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笑吟吟的冲秦御道:“好了,现在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你赶紧找人吧,务必把本王妃的媳妇和乖孙子找回来。”   她言罢,扶着陈嬷嬷的手也走了。   秦御站在屋中,一时间沉默难言,秦逸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情,起身迈步上前,拍了拍秦御的肩膀,道:“皇上盯着健锐营已久,用你的亲事换健锐营,他不会不应。放心吧!”   秦逸的话,秦御如何不知?   礼亲王府执意要娶罪臣之女,秦英帝面上确实会不大好看,但是相比掌在手中的健锐营来说,相信这点小事就不足挂齿了。   更何况,他迎娶顾卿晚,总比迎娶贵女,让礼亲王府又得一门姻亲助力来的好吧。   再一个,这还是礼亲王府自己非要迎娶的,旁人还不能说皇帝刻薄礼亲王府,反倒会说礼亲王府鬼迷心窍,说他秦御被女人迷昏了头。   故此,秦御知道,倘若让礼亲王这么进宫,他迎娶顾卿晚一事儿,一定能成。   “可是,健锐营是父王一手带出的,是礼亲王府保命的底牌,我……”秦御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些懊丧和愧欠之色。   并非他不舍得用健锐营去换亲事,事实上在他看来,健锐营和顾卿晚根本没有可比性,若他来选,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心爱的女人,选自己的妻和子。   但是交出健锐营,这却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有健锐营在手,皇帝便是再有想法,都不敢对礼亲王府怎么样,健锐营是礼亲王府捏着的一张保命底牌。   如今因着他交了出去,一旦出事儿,他连累的便是全家,是父母大哥的性命。秦御的心情又怎么能不沉重愧疚。   秦逸闻言却朗声一笑,捏了捏秦御的肩膀,道:“阿御放心,既然父王没那份心,健锐营的兵权,交了比不交强。大丈夫行事,当舍则舍,没什么好可惜的,只要值得便无悔。”   他言罢,微微压低了一些声音,温润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锋锐和睥睨之色,又道:“若然不谋反,健锐营也不过是好看的摆设罢了,捏在手中,是祸非福。且,倘若真到了那一步,这健锐营,皇上想用也没那么容易,听谁的,可未必就是虎符说了算的。”   秦逸言罢,重重捏了下秦御的肩膀。眸光望着浓黑的夜色,神情莫辨,其实还有一层他不曾说出。   那便是,真有一日,秦英帝逼反了礼亲王府,有今日交出虎符的事儿在,人们也会说礼亲王府仁至义尽了,是秦英帝逼人太甚。   只因从政之人,大都不会相信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今日王府交兵权,换来一个顾卿晚,在他们眼中,多半只以为礼亲王府是借此时机,在向秦英帝表态退让,交兵权避锋芒是真,迎娶顾卿晚不过是礼亲王府寻找的那个台阶。   这样的话,礼亲王府交兵权,确实算是仁至义尽,占了天理,忠义两全,占尽民心了。   秦御听了秦逸的话,扭头见大哥面色坚毅,眉宇间傲色摄人,顿时一颗心便沉定平复了下来,笑着道:“谢大哥成全!”   秦逸拍了下秦御的头,却道:“那就好生陪大哥喝一杯,明儿起来后,别再整日吊这一张脸惹母妃为你担心。”   秦御面上微微一红,岂会不知秦逸让他陪着喝酒是假,帮他纾解心中沉郁是真,异色眼眸掠过暖色,迈步随着前头秦逸挺拔的身影而去。   兄弟俩酒过三巡,礼亲王从宫中回来,直接去了秋爽院,片刻后,陈嬷嬷带了两碗解酒汤到了秦逸的修竹院,笑着道:“王爷说了,皇上应下了。王妃让奴婢送了两碗醒酒汤,嘱咐奴婢看着两位爷喝了,都早些歇息吧,冬日天寒,且莫太晚了。”   秦逸笑了笑,冲秦御扬了扬酒杯,道:“这下消停了吧,再饮此杯,回去好好睡一觉。”   这些时日秦御夜里辗转反侧,根本睡不安稳,眼底都是青痕,闻言少年脸上露出些许别扭又不好意思的笑,和秦逸碰了一杯,仰头一饮而下,道:“大哥放心,再不会让大哥和母妃为我担心了。”   秦逸又笑了笑,陈嬷嬷见兄弟俩如此,也是摇头一笑,这么多年了,二爷也就在世子爷这个大哥面前,最像个孩子。   她上前将醒酒汤,一人一碗奉上,看看两人喝下,这才收拾了东西,笑呵呵的回去秋爽院复命。   秦御别了秦逸,独自回到翰墨院,心情已是这些时日来的最佳。他躺在床上,却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想到马上就能迎娶顾卿晚,他心中既期待又有些忐忑,也不知道顾卿晚如今到底跑到了那里,还有,他有种隐隐的预感,总觉得即便他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她也未必就会跟着他回来。   对她,他总是患得患失,也失了从前的潇洒和把握。   秦御有些挫败的抬手揉了揉脸,突然起身,大步往雪景院去。   自从顾卿晚不在王府,他便没法忍受自己住在雪景院,一直都住在翰墨院中,今夜却不知道为何,竟然突然特别想念雪景院。   他像那日一般叫开了雪景院的门,进入雪景院的正房,和那日一样,这里没有灯,也没有半点人气。   甚至比那日还要冷清空寂,可秦御却没觉得那么难以忍受了,他屏退了下人,躺在曾经和顾卿晚夜夜缠绵的拔步床上,裹紧了被子,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作用,竟好似闻到了一些熟悉的暖荷香,秦御略叹息了一声,将被子裹的愈发严实了一些,闭上眼眸,竟然很快睡了过去。   ☆、257 见外祖母   顾卿晚随着梁太医走在徐国公府熟悉的道路上,只觉四周还是和从前一样,半点变化都没有,而自己却再也不是穿着好看的澜裙在此处无忧无虑玩乐的那个表姑娘。   所谓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   “前面便是家母的松鹤堂了,梁太医请这边来。”徐国公在前头引路,声音刚落,前头萧氏便带着徐玉冰和徐玉雪,以及大少爷许知堂,二少爷许知明迎出了月洞门。   萧氏上前冲徐国公行了一礼,唤了声老爷,便含笑看向了梁太医,道:“这位便是燕国的神医梁太医吧?梁太医妙手回春,在街头救人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万望太医救家母,萧氏带儿女拜谢了。”   梁太医见此不觉含笑,点头虚扶了下,道:“夫人无需行此大礼,治病救人原本便是医者本分,在下会尽力而为的。”   徐国公面露欣慰之色,上前扶起萧氏来,道:“快请太医进去给娘看诊吧。”   萧氏这才忙让到了一边,梁太医带着顾卿晚继续往松鹤堂走,顾卿晚提着药箱微微低着头,萧氏等人竟无人多留意她一眼。   一行人进了松鹤堂便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弥漫着,打开帘子的老夫人身边的心腹李嬷嬷,想到顾弦禛说,当初发现泰和丸中掺着阿芙蓉的便是李嬷嬷,顾卿晚便没忍住,略打量了李嬷嬷一眼。   一年多没见,李嬷嬷倒是没什么变化,倒似略胖了一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对主人的忧心,除此之外,一时间倒也瞧不出什么来。   顾卿晚收回目光,低头便跟了进去。   徐国公怕这么些人吵到了母亲,止步一下,吩咐道:“让孩子们都先回去吧,人多杂乱,莫再影响了梁太医看脉。”   萧氏福身,低声冲许知堂几个说了两句,许知堂便带着弟弟妹妹们都退了出去。   徐国公这才带着梁太医绕进内室,老夫人就躺在拔步床上,屋中生着极多炭火盆,窗户又密不透风的关着,还垂下了厚重的窗幔,以至于刚进屋,便让人觉得闷热的透不过气来,加上屋子里还满是药味混着常年不通风的怪味,让顾卿晚微微拧了下眉。   她到了床前,终于看到了徐国公老夫人,她差点惊呼出声。   记忆中那个硬朗慈爱的老人,不过一年多便完全变了模样,瘦小的像是缩了水的枯柴,头发灰白的躺在偌大的床榻间,她身上压着厚实的锦被,愈发显得干瘦伶仃,从前富态的脸庞,现如今深深凹陷了下去,枯黄而布满皱纹,眼歪嘴斜,一身的死气沉沉。   顾卿晚想到从前也是在这个房间中,她不懂事,非要赖在外祖母的床上过夜,外祖母含笑将她搂在怀中,在昏黄的床幔中,轻拍她的背脊,慈爱的给她讲睡前故事的情景,顿时便热泪盈眶,忙忙低下了头。   梁太医已坐在了床边,李嬷嬷将老夫人枯瘦的手腕从被子中拿了出来,顾卿晚才忙回过神来,打开药箱,上前摆放好了脉枕。   梁太医凝神诊脉,两手换着,直诊了足有一炷香时辰。   期间,屋子里半点声音都没有,徐国公一脸紧张担忧,萧氏宽慰的道:“妾身瞧着梁太医表情并不凝重,母亲的病症许还有救。”   徐国公回头拍了下萧氏的手,道:“但愿如此,这一年多来,你亲自伺候母亲的汤药起居,也是辛苦,母亲若然能好过来,你也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萧氏忙道:“老爷说的哪里话,伺候母亲这不是妾身的本分嘛,老爷朝事繁忙,也怪妾身没照顾好家里,让母亲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若不然,母亲也不会就……都是妾身的错,老爷不怪妾身就好,哪里还敢领功。”   顾卿晚站在一边,倒将两人的低语听了个清楚,她听萧氏这样说,顿时眼皮子一跳,抬眸看了眼徐国公。   果然就见徐国公眉心微蹙,脸上闪过些许沉怒和痛心。   萧氏口中不该吃的,自然是指她顾卿晚专门给外祖母准备的加了料的泰和丸。   舅舅以为她是为了争夺外祖母的疼爱,才将加料的泰和丸故意拿给外祖母服用的。外祖父早逝,外祖母含辛茹苦带大几个孩子,舅舅知道母亲的辛苦,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她害了外祖母,舅舅怒意难平,又痛心难过,也是情理之中。   从前顾卿晚还想着萧氏这个舅母会不会也是因误会了她,这才对她那么大的敌意,如今亲耳听到萧氏冲徐国公上她的眼药,顾卿晚顿时便明白了。   萧氏绝不若她面上所表现的那么宽容贤淑,对她这个外甥女疼爱有加。   至于外祖母的病,泰和丸里的阿芙蓉到底和萧氏有没有关系,还得另查下去。若当真和萧氏有关,顾卿晚相信她总会露出马脚来的。   顾卿晚的目光显然引起了萧氏的警觉,她眉头突然一动,忽而有股如芒在背的感觉,然当她看去时,却没发现任何不妥,顾卿晚早收回了视线。   恰梁太医站起身来,徐国公忙神情一紧,上前一步,道:“怎么样?”   梁太医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来,道:“相信老夫人这病,大秦的名医们当也都说的不少,国公爷心中当有数,我便不多言了。病,就是阿芙蓉引起的内风之症,至于能不能见好,在下现在也不好说。在下就在国公府住下,先开两幅药,再配合针灸,给老夫人治上两日,看看效果再下论断。”   徐国公闻言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这个病急不得,只得点头,笑着道:“如此便多劳梁太医了。”   梁太医点头,却冲顾卿晚道:“你也去诊诊脉吧。”   顾卿晚垂首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坐在了椅子上,搭上了外祖母的脉,凝神诊起来。   徐国公和萧氏一愣,不过见梁太医没多解释,到底也不好多说。只道是梁太医注重培养下头的徒弟,特意提点罢了。毕竟不是大秦之人,人家愿意给个面子前来已是难得,也不好多言其它。   顾卿晚的医术远远不如梁太医,诊了半天脉,起身后自然是没多言,见梁太医开的方子果然很是对症,心里便放松了一些。   她就这么在徐国公府住了下来,当天便以师父有名为由,亲自接手了徐国公老夫人的汤药,从挑选药材,到捡药,煎药,根本不让丫鬟婆子们插手。   丫鬟们接了药,端进屋,李嬷嬷见顾卿晚竟也要跟着,不觉便道:“小神医也辛苦多时了,喂药的活计便不敢再劳烦小师傅了,奴婢们虽然无用,但伺候汤药还是能够做好的。小神医快去歇息吧。”   她说着冲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三七便递了个精致的荷包过来,道:“小神医辛苦,这是给小神医吃茶的。”   顾卿晚抬手接过了荷包,李嬷嬷顿时笑了过来,端着药碗转身要进屋,谁知道后头顾卿晚将荷包系带缠在手上,甩着荷包,又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李嬷嬷脚步顿住,愕然的看着顾卿晚,道:“小神医怎么还跟着?老夫人的汤药历来都是我们夫人亲自伺候,夫人已经在里头等着了,小神医真不必担心。更何况,我们家姑娘们也常常过来伺候汤药,照顾祖母的,小神医这……实在也有些不大方便。”   顾卿晚闻言却白了李嬷嬷一眼,道:“师父吩咐让我注意观察许老夫人喝药后的面容,这件事顶顶要紧,关乎调整药方,针灸的穴位改变。既然不方便,看来是国公府也没那么信任我师父的医术,既如此,我还是回去禀明了师父,趁早走人吧。”   顾卿晚来前,服用了一种有些辛辣刺激,能短暂改变声音的药丸,这会子出声,嗓音微低哑,倒是全然不露马脚。   她言罢,转身便走,李嬷嬷却是一急。这若是国公爷好不容易求来的神医被气走了,那可还了得。   “小神医请留步,家中下人不会说话,我替她给小神医道个歉。”   却是萧氏从内室走了出来,冲顾卿晚欠了欠身,接着便瞪了李嬷嬷一眼,道:“嬷嬷怎么糊涂了,医者父母心,小神医在这里能有什么不方便的?!还不快给小神医道歉。”   李嬷嬷向顾卿晚赔了礼,萧氏亲自接过汤药,又请了顾卿晚进屋,顾卿晚目光在萧氏和李嬷嬷之前转了一圈,这才迈步进了屋。   她眼瞧着萧氏将汤药一勺勺的都喂给了老夫人,这才上前装模作样的观察了下老夫人的面容,道:“我还等在此等候一个时辰,仔细瞧瞧老夫人对汤药的反应,夫人不会介意吧?”   萧氏闻言哪里还能多言,虽然觉得古怪,却又想许是大燕国的太医都麻烦,便点头应了,又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这才离开。   顾卿晚坐在床前,借故仔细盯着外祖母看,她发现外祖母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的,她甚至看了她两次,眼中有些许疑惑。   这让顾卿晚心中一阵雀跃,她盯的愈发紧了。   丫鬟们见她一直坐在床边椅子上,也没什么多余的举动,渐渐便放松了,不再一直盯着顾卿晚。   顾卿晚略倾身,再度摸上了老夫人的脉,丫鬟三七和白芷忙走了过来,见顾卿晚只是在把脉,便垂首站在一旁看着。   顾卿晚却拧眉,道:“两位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病人需要新鲜的空气,你们身上有脂粉味儿,是伺候病人的样子吗?都退后,别影响了我诊脉。”   三七和白芷早便发现这个小药童瞧着年纪不大,但脾气却大,连夫人和李嬷嬷都吃了派头,她们可不敢得罪。   两人又观顾卿晚除了把脉,也没做旁的,便退后不再多看。   顾卿晚却借着把脉的动作,遮掩着拉了徐老夫人的手,在她的手心中一笔一划慢慢的写起字来。   她先是写了个外祖母三个字,紧紧盯着徐老夫人,然后她发现床上一动不动的徐老夫人老眸突然微瞪了下,浑身也能感受到一股紧绷。   顾卿晚神情激动,外祖母果然是有反应的,这说明她的头脑是清醒的。   顾卿晚微微压了压起伏的心情,又写道:我是晚晚,我没在泰和丸中下毒,外祖母信我吗?   她写完,就觉徐国公老夫人的手颤抖了下,顾卿晚忙去瞧她,却见老人歪歪斜斜的眼角,正缓缓的淌落下浑浊而豆大的泪滴来,那泪水很快消失在她灰白而微显蓬乱的鬓发中,顾卿晚浑身一震,想要去擦拭下,察觉到丫鬟们的脚步声,又生生忍住了。   她眼眶微湿,只紧紧握了握徐国公老夫人的手,后又在她掌心写道:我一定会治好外祖母的,且放宽心。   接着她又握着徐国公老夫人的手,在她干枯的手背上安抚的拍抚了两下,这才将她的手放进了被子中盖好,站起身来,道:“老夫人服用这药虽并不见明显的起色,但也并无不良反应,这病急不得,行了,你们好生伺候你们老夫人吧。”   她言罢,不再多看徐国公老夫人,脚步轻快,迈着大步便离开了。   顾卿晚在徐国公老夫人的汤药中吃了不少的玉莲花蜜,翌日梁太医再给徐国公老夫人诊脉时,顾卿晚很敏锐的察觉到梁太医的眉毛微微跳了下。   这日顾卿晚依旧从捡药到了熬药,再到看着许老夫人吃药一步不离,自然是又在许老夫人的汤药中加了不少的玉莲花蜜。   等入夜她回到客院时,便先去了梁太医处,屏退了人等,便道:“梁太医不亏是大燕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太医,简直是妙手回春啊,今日在下给许老夫人请脉,发现许老夫人的脉息沉稳了不少,真是大有起色啊,瞧这样下去,不出一月,老夫人的病定然能够大好啊。在下佩服佩服,沈将军让我和梁太医同行,实在是没必要啊。”   梁太医闻言却摆手,面有不解之色,道:“小兄弟也当知道,我虽在太医院有一席之位,但却并非什么专治中风的神医,徐老夫人的病症明明沉珂已久,今日竟然一下子有了起色,这也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啊。故此,今日都没好露出什么口风。”   梁太医能跟着使团前来大秦,却是是有些本事的,并非太医院吃白饭的那种庸碌的太医,他在燕国的太医院是有一席之位的。   但是他拿手的却是寻常的病症,对中风并无什么特别的研究,大街上那一幕,不过是演戏,也正是因为如此,“沈沉”说顾卿晚是他另外请来的神医后人,让他们二人一起来国公府,梁太医才没有拒绝。   谁知道徐国公老夫人才吃一日药,竟然就有了起色,这让梁太医都有点莫名其妙,不敢相信,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故此,今日他虽诊出许老夫人大起色来,却也没说出口。   顾卿晚却笑着道:“许是大秦的大夫不敢给老夫人用重药,药物开的太温和了,才致使老夫人的病一直没个起色吧。我听闻老夫人未病时,虽然有老寒腿之症,但身体却极是硬朗。都是不慎多食了阿芙蓉才致使中风的,想来是老夫人身子的底子还在,故此才见好的快吧。不过,为了保险期间,我建议师父还是不要透露老夫人已有好转的事为好,免得病情有个反复,倒是不美,毕竟咱们总归是大燕人。”   梁太医心中不解,便少了底气,闻言忙道:“小兄弟说的是,等老夫人大好了,总才算完成了大将军的托付。”   顾卿晚便微笑了起来,她今日诊脉就觉外祖母是有了大起色,如今听梁太医这般说,算是彻底放心下来了。   ☆、258 揭露   顾卿晚在徐国公府中亲自照顾老夫人的汤药,四日后,她再度给老夫人把脉时,却突然被徐国公老夫人抓住了手,顾卿晚惊讶又惊喜的抬起头来,正对上老人看过来的目光,那一双沧桑老态的眼睛,虽然依旧有些扭曲歪斜,但眼神却分明比平日清醒明亮了很多。   顾卿晚心狂跳,勉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她动了下手臂,就听啪嗒一声,放在床边还没来得及收的药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好意思,没留意。”   顾卿晚站起身来,冲屋里伺候的三七和白芷道。   “小神医客气,收拾下便好。”三七说着上前展开帕子垫在掌心,捡起碎片来。   待她包了碎瓷片出去,顾卿晚又冲白芷道:“烦劳你去叫下我师父,我觉得老夫人的脉象好像是有点奇怪。”   白芷闻言不敢怠慢,以为就是因为老夫人脉象不对,小神医才惊慌之下打碎药碗的,她也顾不上多想,忙转身急匆匆去了。   屋中没了人,顾卿晚忙凑过去,却听徐国公老夫人发出几个模糊而混沌的音节来,顾卿晚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在老夫人的嘴巴上,到底听清了她的话。   她面上掠过一抹寒芒,微微眯了眯水润的眼眸,道:“外祖母放心,晚晚都知道了。”   外头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顾卿晚退开,拍了拍老夫人的手,令她安心。   很快,丫鬟们便簇拥着萧氏,徐国公和梁太医一起走了进来。   徐国公满脸的焦急担忧之色,刚进来便急声道:“怎么了?母亲的脉象怎么了?”   顾卿晚扫了眼紧跟徐国公进来的萧氏和李嬷嬷一眼,含笑道:“国公爷不要担心,是好事儿,我方才又给老夫人把了下脉,发现老夫人这脉象大有起色了,照这样恢复下去,不出半个月老夫人不说能起身,起码是能开口说话的。”   老夫人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年多,眼见药石无治,越来越死气沉沉的,徐国公心里差不多都快绝望了,此刻听闻顾卿晚的话,顿时便怔住了,竟有点做梦一样。   顾卿晚目光掠过还没回过神的徐国公,落在了萧氏的脸上,道:“国公夫人怎么像是不舒服,脸色突然这么苍白?”   徐国公已是反应了过来,面露狂喜之色,听闻顾卿晚的话,他转过身来,一把抓住萧氏的手臂,道:“你听到了吗?母亲就快要好了,母亲快要好了!”   他言罢,这才发现萧氏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过分苍白了些,眼眸中好像还带着些来不及遮掩的惊慌。   他略一怔,道:“你这是怎么了?”   萧氏忙收拾了神情,骤然流着泪,笑了起来,一副震惊过后,喜极而泣的模样,道:“老爷,妾身就是太高兴了。盼了一年多,多少神医走了又来的,总算是盼到了这一日。”   徐国公哈哈一笑,松开萧氏,转身去看老夫人,顾卿晚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萧氏,这才看向梁太医,道:“师父,老夫人确实是大好了,病情应该是稳定好转了,不会再反复,您再把把脉看看?”   “对,对,梁神医快来再给把把脉。”徐国公正握着老母的手,神情激荡,闻言忙站起身来,冲梁太医请着道。   梁太医点头上前,把了脉,果然脉息又沉稳有力了不少。   他原本还奇怪呢,前些天提议不将徐国公老夫人好转的消息透露的便是顾卿晚,现在怎么她自己反倒将此事宣扬了。   此刻把了脉,见徐国公老夫人确实有恢复的明显迹象,便也恍然了,只以为是十拿九稳了,所以顾卿晚便说了出来。   他冲徐国公点头,道:“老夫人吉人天相,确实好很多,照这样下去,很快便能说话了。”   萧氏紧紧盯着梁太医,听他也这样说,手指甲狠狠插进掌心软肉中,保养得益的指甲顿时便折断了两根。   顾卿晚将萧氏僵硬的表情,李嬷嬷心慌的模样看在眼中,轻轻勾了勾唇。   顾卿晚回到客房,便冲梁太医道:“如今徐国公老夫人的病既然确定好转了,是不是该通知下大将军?所不定大将军那边还惦记着呢。”   梁太医笑着道:“你说的是,我这便修书一封,让人送回鸿胪寺去。”   顾卿晚嘿嘿一笑,道:“梁太医,还是我回鸿胪寺一趟,亲口告诉大将军吧,你看咱们这也在国公府好些天了,一直没出过府……”   梁太医只以为她年纪性子跳脱,呆的闷了,便理解的笑了,道:“如此也好。”   徐国公听闻顾卿晚要回去鸿胪寺一趟,不仅亲自安排了马车,还搬了不少谢礼,让她带去给顾弦禛,又安排了国公府的护院一路护送。   半个时辰后,顾卿晚被庄悦娴拉着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见她一切都好的很,这才问及顾卿晚回来的目的。   顾卿晚笑着将庄悦娴按坐下,冲顾弦禛道:“大哥,大嫂,若然不出意外,再一个月,外祖母大概就能起身下床了。”   顾卿晚言罢,庄悦娴和顾弦禛都是一怔,显然没想到她竟然真能治好外祖母的病。   顾弦禛率先露出笑容,回过神来,道:“妹妹需要大哥做什么?”   顾弦禛知道,顾卿晚这次回来定然不是为了亲自传递这个消息的,定是她在徐国公府发现了什么,回来寻求帮助。   果然顾卿晚笑着道:“我家大哥真是神算,比祖父也不差什么了。我想让大哥想法子,叫舅舅这些天都不要上朝了,呆在府中哪里都不要去。再来,大哥再派两个人日夜盯紧外祖母的松鹤堂。”   顾弦禛闻言双眸眯起,眸光冷色闪动,缓缓开口,道:“果然是萧氏!”   若非萧氏,顾卿晚也不用这样日夜防范,顾弦禛已是肯定了。   庄悦娴脸色微白,长长叹息了一声。   是日夜,李嬷嬷悄然从松鹤堂离开,偷偷进了萧氏的水月院。萧氏早已在屋中等着,丫鬟将李嬷嬷带进来便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   屋中,李嬷嬷神情惊慌,道:“怎么办,夫人这可怎么办啊,老夫人就要醒来了,她会告诉老爷的!”   萧氏神情却很是平静,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梳理着头发,闻言从镜子里扫了李嬷嬷一眼,道:“慌什么,这不是还没醒过来呢,还有的是时间。老夫人毕竟年岁大了,谁知道老夫人的病情会不会有个什么反复。”   李嬷嬷闻言神情一怔,接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怖的话,脸色煞白,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哆嗦着道:“夫人这是要……要…… 不行,不行,奴婢的命是老夫人给的,奴婢办不到。”   萧氏顿时便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扬声笑了起来,她放下梳篦,转过身来,看着李嬷嬷,道:“一年半前,嬷嬷能在老夫人的药中动手脚,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太晚,也太可笑吗?”   李嬷嬷浑身一颤,落下了眼泪,道:“可……可这次再动手,老夫人只怕就承受不住,她会死的。”   一年半前,她为了唯一的儿子,一时糊涂,被萧氏胁迫,背主走上了错路,可起码老夫人还活着。这次再动手,老夫人的年岁那么大了,一定经受不住再受次折磨,一定会死人的。   李嬷嬷一脸抗拒,萧氏却笑了起来,道:“她现在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死了便彻底解脱了,嬷嬷该 帮帮你的主子才对。还是,嬷嬷突然良心觉醒,要等着老夫人醒来?到时候老夫人不会原谅你的,我们都得完蛋!我为老爷生育了两子三女,老爷兴许不会要我的性命,可嬷嬷呢,凭借老爷对老夫人的孝心,嬷嬷觉得老爷会放过嬷嬷的家人吗?啧啧,可怜了嬷嬷的小孙儿,快喝满月酒了吧?”   李嬷嬷倒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顾卿晚当日便又回到了国公府,翌日一早,她刚起床易容好,就听外头传来丫鬟们的议论声。   她推开门,听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是徐国公今日上朝的路上,遇到了一点意外,伤了腿,虽然不算什么大伤,但却也要养上几日,没能上了朝,反倒告了几日假。   顾卿晚问询一笑,心道大哥的动作还挺快的。   她料定了萧氏听说外祖母很快就会好,必定有所动作,且她应该等不及,很快便会行动。   一来,萧氏心中有鬼,必定担心外祖母万一早开口,她八成会沉不住气。   再来,早下手,还能说是外祖母的病情反复了,若然再等些天,外祖母情况更好,她再动手,便冒的风险更大,更容易被怀疑。   顾卿晚所料不差,也不过是等了一天,这日顾卿晚煎药时,萧氏院子里的丫鬟紫鸢便提着个食盒来了   顾卿晚煎药的小耳房,笑着道:“奴婢见过沈大夫。”   紫鸢不过十三四,却出落的身段极好,脸蛋甚为标志,提着食盒,盈盈福身时,眸若秋水,细腰如柳,水灵灵的模样,颇是让人眼前一亮。   顾卿晚心中警觉,却觉得好笑,这是真将她当男人,用上美人计了啊。   她笑着点了下头,道:“这不是夫人身边的紫鸢姑娘嘛,怎么到这里来了。”   紫鸢见顾卿晚一口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只当她平日便留意到了自己,对夫人的吩咐顿时更有底气和把握,提着食盒,移着莲步到了顾卿晚的跟前,道:“夫人念着沈大夫煎药辛苦,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两样点心,吩咐奴婢送过来,给沈大夫先垫垫肚子,这离午膳还有些时辰呢。”   她说着打开了食盒,从里头取出一碟子摆放制作精致的茯苓糕来,笑着道:“其实煎药这种事儿,奴婢们都是会的,倒是沈大夫每每不辞辛苦,亲自动手,我们夫人都有些过意不去呢。”   顾卿晚笑着道:“哦?这煎药可是一门大学问,都是那几种药材,分量不对,取出来两根,这药效可能就所剩无几。煎的时辰多了少了,药效也有很大变化,若是寻常的药也便罢了,丫鬟来煎也可。这可是老夫人的药,关乎着我师父的招牌,可轻忽不得,万一丫鬟煎坏了药,耽误了老夫人的病,倒让大秦的人小瞧我大燕,说我大燕都是庸医,那可就不好了。”   紫鸢闻言忙点头,道:“沈大夫说的是,原来煎药还有这么多学问,怪道沈大夫要亲自煎药呢。沈大夫辛苦,这茯苓糕是新做的,味道正好,口感也正松软,沈大夫尝尝?”   紫鸢说着,双颊微红,用葱管一样的手指捻起一块茯苓糕来,送到了顾卿晚的嘴边,眸若秋水的样子,羞涩又期待。   顾卿晚似无所觉般,含笑张了口,紫鸢一喜,正要将茯苓糕往他口中送,顾卿晚便面露几分不好意思,接过茯苓糕,道:“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言罢,略侧了侧身子,抬起一边衣袖挡着嘴,用了起来。   紫鸢见她颌下动来动去,分明是在咀嚼,不由掩唇一笑,道:“沈大夫真有意思,大男人的吃个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此斯文。”   顾卿晚吞咽了下,放下衣袖,手中果然没了那块茯苓糕,唇边还沾了点碎屑,紫鸢取出帕子,给她擦拭了下,又递了块茯苓糕过去。   顾卿晚如法炮制,再度挡着脸吃下,待紫鸢又送一块,她便摇头,道:“吃饱了,紫鸢姑娘将这糕点留下吧,我一会子拿回去慢慢吃。”   紫鸢倒没再劝,看了看自己的手,道:“这块我都碰碎了,便不放回去了。”   她言罢,自己将手中那块茯苓糕吃了下去,这才提着空食盒去了,很放心的将那盘剩下的茯苓糕留了下来。   顾卿晚方才便碾碎了茯苓糕,仔细辨认过气味,味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巴豆味儿。她看着那剩下的茯苓糕,随意取了一块碾碎了闻,果然是没异味的。   她呵的笑了声,随手便将那块好的茯苓糕丢进口中,眯着眼品尝了起来。   恰此时,药煎好了,顾卿晚刚将药倒出来,李嬷嬷便从外头进来,见顾卿晚还在吃着一块茯苓糕,她目光一闪,道:“奴婢来看看药好了不曾。”   顾卿晚点头,道:“已经……唔……”   她说着眉头一蹙,捂住了肚子,李嬷嬷紧张而关切的道:“沈小神医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又直起了腰来,疑惑道:“没事。”   李嬷嬷笑了笑,道:“那小神医便随奴婢过去伺候老夫人用药吧。”   顾卿晚刚想点头,脸色又是一变,捂着肚子弯了腰,表情有些痛苦,接着她便冲李嬷嬷道:“我好像是吃坏了肚子,嬷嬷先伺候老夫人用药,我片刻便去观察药效。”   言罢,顾卿晚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李嬷嬷见她瞬间没了人影,长舒了一口气,快步上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包来,神情犹豫了下,到底一咬牙,将药粉往汤药里倾倒。   谁知她才倒了一点,就听一声沉怒的喝声响起,“你在干什么!”   李嬷嬷手一抖,药撒了一地,她回头就见徐国公脸色铁青,眼神震惊却从小耳房东边摆着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李嬷嬷怎么都不明白,徐国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脸色顿时惨白,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顾卿晚这时候却迈步从外头姿态悠闲的走了进来,看了眼被当场抓包,吓的面无人色的李嬷嬷一眼,道:“国公爷现在应该知道府上老夫人的病,始因为何了吧?谁能想到,老夫人最信任的奴婢竟然狠得下心谋害主子呢,可世上却总不缺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259 戏演不下去了   顾卿晚让顾弦禛派了两个武功好的隐卫日夜盯着老夫人的松鹤堂,便是唯恐在她看不到的时候,萧氏和李嬷嬷会对老夫人下手。   而她让顾弦禛设计徐国公这些天都留在府中,乃是算准了萧氏这几日必定会有动作,计量着让徐国公看个正着,只有这样萧氏才百口莫辩,也才能尽快的解决掉此事,只因她马上要离开,根本没有过多的时间耗费在国公府。   今日紫鸢来送糕点,顾卿晚便知道是要动手了,她暗中给隐卫打了个手势,隐卫便去了徐国公的院子。交手后,隐卫只说了几句话。   “国公爷难道就不想知道贵府老夫人重病的真相吗?”   “国公爷且莫激动,李嬷嬷正要往老夫人的汤药里做手脚,现在国公爷随我过去松鹤堂,保准能看到了谋害现场。这是徐国公府,国公爷又武功高强,难道还怕我耍什么阴谋吗?”   就这样,徐国公便随着隐卫悄然到了松鹤堂,并且从耳房的后窗潜进了屋子里。   他进来时,刚好李嬷嬷就从外头走了进来,接着便是顾卿晚腹痛离开,李嬷嬷往汤药中加料。   当场抓包,徐国公现身,看着面无人色的李嬷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脸色铁青愤恨的逼近李嬷嬷,道:“你往药里放的是什么?说!”   李嬷嬷浑身抖如筛糠,眼泪顿时便落了下来,到了这一步,她根本就无从抵赖。   全完了,全完了!   李嬷嬷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徐国公一把将她拽了起来,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谁?”   李嬷嬷闭着嘴不言语,徐国公冷冷一笑,道:“很好,母亲对你不薄,你竟然做出这样狼心狗肺的事儿来。背主的奴婢,全家杖毙!”   徐国公言罢,丢开李嬷嬷,李嬷嬷便瘫软了回去。   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从前还是小丫鬟时,有次犯了错,差点被杖毙,是老夫人说她年纪小,无心之过,救了她一命,还将她要过去伺候她。   后来一路做到了大丫鬟,陪嫁过来,老夫人又给她许配了好亲事,一向待她温和宽厚。   因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连带着徐国公和府里的少年姑娘都敬重她三分。   李嬷嬷知道这一切都是老夫人给的,她也知道自己狼心狗肺,她原本就是被萧氏威逼利诱慢慢走上不归路的,此刻一切都完了,反倒是心中的愧疚和懊悔,羞耻和自责达到了顶点,她没再挣扎,缓缓跪了起来,道:“是夫人,一切都是夫人指使的。”   李嬷嬷是府中有头有脸的老人,寻常人根本就指使不动她,故此徐国公早有猜测,这会子听到了李嬷嬷的话,却还是如同晴空霹雳一般,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难以承受。   李嬷嬷却哭着又道:“一年多前,奴婢那儿子犯了人命官司,是夫人帮忙掩下去的。后来,奴婢发现夫人有别样的心思,有心想将此事告诉老夫人,可是……可是谁知道奴婢那孽障竟然又欺辱了紫苏,紫苏投缳自尽,老夫人伤心不已,说一旦查出来定不轻饶。奴婢知道,这若是再告诉老夫人那孽障的事儿,老夫人定不容他,奴婢便是再有脸面也禁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没奈何,夫人又威逼利诱,奴婢才犯了糊涂啊。奴婢不求老爷能够绕过奴婢一家,只求老爷能绕了奴婢那才刚刚出生的孙儿。”   李嬷嬷砰砰磕起头来,片刻便满脸的血色。   徐国公从前南征北战,也就半年前,大秦四处平定,他才回到京城,长久呆了下来,彼时老母已经病倒,顾家也早已覆灭。   徐国公的印象中,母亲和萧氏的感情还不错,家中孩子们也被母亲和媳妇教养的知理明义,乖巧懂事。也是因为徐国公常年不在家,才特别感激萧氏替自己操持家务,孝敬老母,家养子女。   徐国公的心里,萧氏是个知书达理,贤惠孝顺的女人,即便是老母病重卧榻,每日的汤药也都是萧氏一勺勺喂进去的,老母吞咽困难,萧氏一碗药凉了热,热了凉,有时候要近一个时辰才能喂完,这些都是松鹤堂的丫鬟们有目共睹的。   徐国公完全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想到这些,徐国公急怒攻心,竟是猛然喷出一口血来,往后倒退了两步。   顾卿晚见此一惊,忙上前扶了一把,又给徐国公搭了下脉。   急怒攻心,倒是并无大碍,顾卿晚扶着明显有些浑浑噩噩的徐国公坐下,徐国公才回过神来,道:“萧氏谋害母亲之事,还有谁知道?二姑娘和三姑娘,大少爷和二少爷可知?”   “不,此事夫人并没告诉过几位少爷姑娘们。”李嬷嬷摇头道。   徐国公却双眸微眯,脸色发沉,道:“他们不知?既不知,何故二姑娘和三姑娘会跟着你们一起说谎话污蔑表姑娘?说!”   李嬷嬷道:“奴婢没理由为少爷姑娘们遮掩,他们是确实不知。夫人指使奴婢往老夫人的泰和丸饮食中掺杂了阿芙蓉,老夫人病倒,夫人只告诉二姑娘和三姑娘没有确凿证据,二姑娘和三姑娘恼恨表姑娘害了老夫人,自然都按着夫人的安排说话。”   李嬷嬷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这才又道:“奴婢先向老爷指证是表姑娘为争宠往泰和丸中加阿芙蓉,又有三七丫鬟指证多次看到表姑娘因老夫人疼爱二姑娘和三姑娘而偷偷哭泣。老爷再听了二姑娘和三姑娘的话,有泰和丸为证,自然就会相信是表姑娘害了老夫人。加上表姑娘早已离京,无从为自己辩白,此事便就成了。”   其实萧氏根本就没有顾卿晚害老夫人的真凭实证,但三人成虎,徐玉冰哭着说因为老夫人多赏她一根白玉簪子,顾卿晚不高兴便偷偷摔坏了簪子。徐玉雪又说顾卿晚划坏了老夫人赏她的石榴红云锦斗篷……   诸如此类的小事,妻子和女儿们说的多了,再加上李嬷嬷作证,又有泰和丸为证,徐国公便相信了。   徐国公想不到妻子儿女,连带着老夫人的心腹能联合起来污蔑顾卿晚,更也许他心底也有疑虑,但相比较外甥女,他本能的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妻儿,毕竟顾卿晚若无辜,那便说明他的妻女们联合起来在哄骗他。   而此刻这样难堪的真相,到底被揭露了出来,赤裸裸呈现在徐国公的面前。   妻女们不仅骗了他,他的妻子还谋害了老母,更让他背负上无情无义的罪名,愧对九泉之下的妹妹,在外甥女最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虽然听闻儿女们没有参与谋害老母的事儿,让徐国公多少松了一口气,但徐国公还是好似一下子苍老了数岁,背脊弓着摊在椅子里,抬手盖住了双眼,道:“拖出去!”   有人进来拖走了李嬷嬷,顾卿晚看了眼徐国公,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出了耳房。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中,镇国公夫人问及娄闽宁的去向,丫鬟打听后却回禀道:“世子爷又打听到了一位擅中风的民间大夫,领着那大夫去徐国公府了。”   镇国公夫人闻言,顿时便怒的将桌上的糕点碟子扫到了地上去,旋即掩着胸口,喘息道:“这个孽障,他的母亲卧床多日,怎不见他关心半点,亲自去请医问药?那个女人早就成王府侧妃了,他倒是日日为她奔劳,不计得失,我看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自从镇国公夫人听了太后的,替娄闽宁做主退了亲,娄闽宁和她的关系也确实是略转圜了一些,不过母子俩平日相处客套的却像是陌生人。   镇国公夫人心中郁结,这些时日便有些不大爽利,倒称不上卧床,镇国公夫人这般也是想让娄闽宁多加关心,可显然娄闽宁并没有如她所愿。   反倒自从前些日知道了镇国公老夫人中风一直卧床,娄闽宁便四处打听名医,已经带着大夫往徐国公府去了两次。   今日听闻娄闽宁又去了徐国公府,镇国公夫人到底是忍不住发了大火。   娄闽宁带着新请的大夫到了国公府,却被请到了花厅落座,等了一个来时辰,非但徐国公没露面,竟然连萧氏也没出面。   茶水已经沏了几次,旁边的大夫已经面露不耐,坐立不安的。娄闽宁却还面色静淡,不动声色的坐着。   终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见总管事快步走了进来,抬手便连连作揖道歉,道:“世子爷大抵也知道,我家老爷伤了脚,不大方便出来。夫人今日带着两位姑娘出了门,恰也不在,倒让世子爷多等了。”   娄闽宁闻言眸光微动,含笑道:“我也算不得外人,王叔不必如此多礼。”   镇国公府和徐国公府是世交,娄闽宁从小就进出徐国公府,后来和顾卿晚定亲,更是经常在徐国公府走动,被老夫人和徐国公视同自家子侄对待。   他这样说,王管家便也笑了笑,又看了眼旁边的大夫,道:“是这样,我们老爷前几日请了大燕国的梁太医前来为老夫人诊治,如今梁太医还在府上住着,这若是再带旁的大夫前去看诊,怕梁太医要多想,毕竟梁太医并非咱们大秦人士,惹恼了他,还要牵上大燕大将军的颜面,故此世子爷看……”   娄闽宁听他这是不准备让大夫去给老夫人看病的意思,眸光又微闪了下,却起身道:“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如此希望梁太医能药到病除才好,我便不多打搅了,先行告辞。”   管家又弓腰连连赔罪,将娄闽宁和大夫直送到了府门口,眼见大夫登上马车,娄闽宁也骑上马背,王管家才抬手抹了一把汗,转身急匆匆的吩咐门房关门。   娄闽宁却回头瞧了一眼紧闭的门,吩咐成墨道:“你送姜大夫回去吧。”   成墨应了,娄闽宁又冲马车中的姜大夫致了歉,看着成墨护送马车远远而去,他才调转马头往徐国公府的东边巷子而去。   片刻后,他从马上飞身而去,足尖轻点高高的围墙,已如一抹无形的清风,消失在花园中。   娄闽宁对徐国公府很熟悉,避开下人和护院,直奔老夫人的松鹤堂。   他是大半个月前才发现徐国公老夫人病重的,这些时日也为老夫人请了三次大夫,除去此次,每次徐国公都很是欢迎。   今日却怪,等了尽一个时辰,主人都没出现。徐国公和萧氏明明就在府中,却都没露面。如此失礼这便罢了,竟连给老夫人诊治的大夫都给拒了,王管家的说辞虽还有道理。但却经不住推敲,梁太医一个外来人,住在府中,只要有心,梁太医如何得知其他人给老夫人看过诊?   所以,很明显,徐国公府出了大事儿,且此事还和老夫人有关。   娄闽宁原就打听到了顾卿晚害老夫人的事儿,他自是半点不信的,也是因此他对老夫人的病才格外上心。   此刻既然发现不对劲,他当然是要一探究竟的。   娄闽宁凭借着对徐国公府的熟悉,很快便到了松鹤堂,他发现松鹤堂确实不对劲,丫鬟婆子竟好似都被看守起来了般,大白日的,静悄悄没个人影。   娄闽宁跳进院中,凝神聆听,很快便捕捉到了哭声,他眸光一凝,闪身冲着声音发出处靠近。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了徐国公的沉喝声。   “萧氏,你该死!”   那声音嘶哑中,透着满满的愤恨和痛苦,娄闽宁惊讶的脚步一顿,拧起了眉头。   屋中,大抵是因顾卿晚这个药童,一早便撞到了国公府的丑事,也大概是徐国公考虑她这个大燕人,不久就要回到大燕去,好好安排,她该不会泄露国公府的阴私之事,故此徐国公遣退了不少人,却将顾卿晚留了下来,请她帮忙检查那一包药。   萧氏被带了过来,听到李嬷嬷什么都招人了,她面上一慌后,便瞬间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的指着李嬷嬷,道:“李嬷嬷,你为何要污蔑我?!老爷,我没有!你相信我,当真是卿晚她……啊!”   萧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国公沉怒了那么一声,踢了出去。   萧氏捂着小腹跌坐在地上,泪水盈盈的看着徐国公道:“爷,妾身是你的夫人,为你生养了五个子女,爷竟然相信一个奴婢的胡言乱语,却不相信妾身的话?爷,妾身十四岁嫁给你,三十多年的荣辱与沫,妾身是怎样的人,爷难道不清楚吗?妾身怎么可能去毒害母亲呢!”   萧氏一副受了天大打击,简直无法承受的模样,见徐国公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竟然一脸麻木,半点都没被触动,萧氏心往下沉了又沉。   不过她确信,自己行事时谨慎非常,万万没有让李嬷嬷抓到什么真凭实证,只要她能紧咬着和自己无关,力证自己清白,兴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萧氏想着突然惨笑了起来,点头流泪道:“好,好,爷不相信我,我还活着干什么!我以死证清白好了!”   她说罢,突然用力往旁边的朱红柱子上撞了上去。   萧氏以为徐国公定会阻拦,然而徐国公瞧着她却露出一个难看要死的笑来,萧氏也不知道是来不及收势,还是果真对自己够狠,砰的一声重重撞在了柱子上。   她的脸上顿时蜿蜒下一道道的血痕,身子委顿在地,她这一撞确实不轻,用尽力气咬着舌才没直接晕过去,然她到底不是真的要寻死,还是留了些力的,故此也没一头就撞死。   她撑着身子,忍着恶心,拖着血痕,一点点冲徐国公爬去,道:“老爷,妾身冤……枉,妾身……没有……”   她好容易爬到了徐国公的面前,拽住了徐国公的衣摆,徐国公低头看着满头满脸血色,却还在演戏的萧氏,终于红着眼开口,嘶哑干裂的声音缓缓传出。   “萧氏,你还不知道吧。母亲她能开口说话了,李嬷嬷污蔑你,难道母亲也在污蔑你吗?”   萧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脸上的所有表情顿时扭曲裂开,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眼瞧着徐国公站起身来,一点点将他的衣摆从她手中扯了出去。   萧氏跌落在地上,浑身如坠冰窟。   ☆、260 发现   徐国公退后了一步,目光沉痛的盯着地上脸色惨白的萧氏,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萧氏听他大吼出声,身子微抖了下,知道一切都完了,老夫人一开口,她就无从辩白,故此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不再装下去了。   她看着徐国公缓缓道:“为什么?是啊,旁人都知道我萧氏生养了五个儿女,老爷你对我一向看重,在国公府脚跟站的稳。可谁又知道我的艰辛?”   徐国公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氏,道:“你艰辛?母亲早早就将中馈交给了你,国公府只有一个庶女,我也只有两个妾室,她们唯你是从,从不敢有半点忤逆,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艰辛的?”   萧氏闻言却冷笑起来,道:“国公爷在外征战,我生养五个子女,国公爷没有一次是能陪在身边的,孩子是我生我养,国公爷可知道这其中的艰辛?是,国公爷确实只要两个侍妾,国公爷不曾让她们生下庶子,可她们跟着国公爷在外,陪在国公爷身边的时日却比我要长的多的多!凭什么我就该常年见不到自家男人,还要独自养育儿女,替你尽孝?都说我福气大,可能知道,这些年老爷你什么都听老夫人的,我虽管着中馈,可万事只要老夫人开口,我便半个不字也不敢说的苦闷?旁人有苦起码说的出,可我心里的苦却连说都说不出!”   徐国公一时间瞪大了眼,怎么也没想到萧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愤道:“爷不征战沙场,哪里来的你的尊荣富贵?你想要这份尊荣,就要承担夫妻聚少离多的苦楚,哪个将士家眷不是如此,怎偏你满口怨言,甚至心思叵测到谋害亲长的地步?”   萧氏突然悲凉一笑,道:“不光是这些,国公爷可知道咱们的寒儿也是喜欢镇国公世子的,明明当时寒姐儿的年岁和镇国公世子更为得益,老夫人也明明知道寒姐儿中意镇国公世子,却还是将这门好亲事给了她的外孙女!我的寒姐儿却只能委屈的嫁给了白震山那个畜生,最后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凭什么我的孩子们都要排在一个外人之后?老夫人强势,常年压得我大气都不敢喘,这都没什么。可她偏心至此,我却不能忍受我的儿女们也一直受这个委屈!”   萧氏头脸上都是血,因失血过多,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人也有些摇摇晃晃,声音更是虚弱,但是她的语气却还是充满了怨愤之情。   顾卿晚闻言却怔住了,萧氏生养了五个儿女,其中三个女儿,除了徐玉雪和徐玉冰之外,顾卿晚还有个大表姐徐玉寒。   徐玉寒比顾卿晚要大上两岁,比起她来确实和娄闽宁年岁上更为合适,那时候娄闽宁常常到徐国公府走动,早先徐玉寒也是常常和他们一处玩耍的,后来外祖母做主,给她和娄闽宁定了亲,徐玉寒便不常和他们一处玩了。   顾卿晚原只当徐玉寒是避嫌,却原本她竟中意娄闽宁。   徐国公府和镇国公府是世交,镇国公府和顾家却没多少交情,这样看来,她和娄闽宁定亲,确实是占用了徐国公府的资源。   想必为此,萧氏没少心生怨恨,若然徐玉寒嫁人后过的好也就罢了,偏徐玉寒出嫁后和夫君感情不佳,后来有孕时又受了夫君纳妾的刺激早产了,结果一尸两命,还没十七的年岁便香消玉殒了。   想必是那时候,萧氏便恨上了她,觉得是她抢走了徐玉寒的好姻缘,害的徐玉寒嫁了渣男,命苦早丧。   人有了怨气,发泄出来才好,萧氏长久积怨于心,待顾家出了事,她也越发扭曲,不肯接纳她,以至于对外祖母出手,将罪名扣在了她的头上。   顾卿晚想明白这些,一时间心里倒不知是何滋味,楞在当场,看着萧氏的目光复杂难言。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见这里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萧氏什么都招了,已经不需要她辨认李嬷嬷那包药,更不需要她提供什么证据。顾卿晚也没了在此继续看萧氏结局的兴致,转身悄然往外走去。   而屋外,娄闽宁也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他更是呆怔住,浑身僵硬,竟然不知该做何想法。   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因为徐玉寒喜欢他,萧氏会不会便不那么怨恨顾卿晚,如果是这样的话,顾卿晚在走投无路,前来投奔外祖母时,是不是便不会被萧氏落井下石,是不是她就不会遭受后头那么多的苦难?   他的本意是好好照顾她,然而最后却事与愿违,他带给她的却都是伤害。   是不是上天早就注定了,两人本就不该在一起?   娄闽宁正苦涩的想着,就见有人竟在这个时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略闪身躲避了下望去,一眼便瞧见了顾卿晚的侧脸。   那是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可脸上却挂着说不出的失落黯然,难过烦闷,这少年给娄闽宁一股极熟悉的感觉。   他一怔,就见那少年略垂着头,竟往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娄闽宁恰好藏身在一处假山后,倒不怕被发现,他有些奇怪,瞧眼前人的打扮,并不像是国公府的人,怎么能在国公府处理隐秘事儿时,呆在现场呢?   顾卿晚觉得憋闷,这才从屋子里出来的,她到了旁边的假山前便选了个地方随意坐了下来。   想着方才萧氏那些话,顾卿晚便禁不住回想起之前在礼亲王府中刘侧妃的事来。   萧氏是因徐国公带着小妾在边关而心中有苦,慢慢的积累发酵,才越来越扭曲郁结。   若然徐国公没有妾室,即便是夫妻长久离别,相信萧氏心里会好过很多,甚至会因感激徐国公的付出而宽容很多,兴许对操持家务,伺候婆母,她会有完全不同的感悟。   还有礼亲王府,若然没有那么多的妾室侧妃,也不会出现野心勃勃,为夺宠而丧尽天良的刘侧妃,更不会有十数年被病痛折磨的礼亲王妃。   她虽然无法原谅萧氏谋害外祖母,嫁祸她,但顾卿晚又觉得萧氏可怜可悲,一个女人,生养了五个孩子,丈夫却一次都没有陪伴在身边,孩子多是自己一人带大,那种苦楚,确实不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能够弥补的。   当萧氏躺在产床上,承受生子之痛时,她会不会想千里之外的夫君可能正陪伴在妾室的身边?即便她心里清楚,徐国公根本不看重那两个妾室,也抵不过女人心中毫无理智的那种嫉妒。   这种三妻四妾的生活,简直能将一个好端端的良善女子生生逼成疯子!   顾卿晚想着,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接着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喃喃道:“孩子,将来若非寻到肯为娘亲守身如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不然娘亲大抵是注定要独自带大你了。原谅娘亲的自私,没有办法让你享受完整的父爱,但母亲向你保证,母亲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你最完整的母爱。原谅母亲,好吗?”   她喃喃自语,假山背后的娄闽宁耳力过人,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一时瞳孔一缩,再度惊愕在场。   礼亲王府一直对外说,顾卿晚去了大国寺寂空大师那里学习医术,寂空大师的禅院外人根本无从窥探,娄闽宁也只以为顾卿晚是在大国寺。   此刻骤然听到这些话,知道她竟易容来了徐国公府,娄闽宁再想着方才顾卿晚那些话,心中便有些恍然所悟了。   “小神医,我们国公爷请您进去。”   一声轻唤传来,顾卿晚蓦然抬头,却是一个婆子走了过来。   顾卿晚忙收敛神情站起身来,点了下头,抬步往屋中走。   她进了屋却见萧氏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徐国公做了什么,已经晕厥了过去,她头上的伤口太大,还在咕咕的往外冒血,照这么个流法,早晚得死。   徐国公见顾卿晚进来,道:“小神医,烦劳你为她包扎下伤口可好?”   顾卿晚并不意外徐国公的吩咐,即便萧氏再错,她都是徐国公的结发妻子,也都为徐国公生养了五个孩子,徐国公若然就眼瞧着萧氏这样去了,只怕萧氏的孩子们也要心存芥蒂,从此国公府也甭想安宁。   顾卿晚点了下头,提起药箱快速走过去,动作利落无比的给萧氏处理了伤口。   她站起身来,徐国公已吩咐道:“送夫人回去,看好了。”   两个婆子进来,悄无声息的抬走了萧氏,徐国公才冲顾卿晚道:“让小神医见笑了。”   他说着将两张准备好的银票塞进了顾卿晚的手中,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小神医为国公府保守秘密。”   顾卿晚倒也没推辞,干脆利落的收了银票,“国公爷放心,我对长舌之事并不擅长。”   徐国公见她如是倒是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小神医,来人,送小神医回客房休息。”   顾卿晚便没多留,转身便离开了房间,徐国公兀自在屋子里坐了良久,这才收拾了一身颓败之气往老夫人的寝房而去。   他到了床前,噗通一声便双膝跪在了地上,砰砰的磕头认罪,道:“母亲,儿子糊涂,竟让母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痛,儿子不辩良善,让萧氏那毒妇将母亲害成如此模样,儿子……”   他说着泪流满面,扑到了床边,将脸埋在床榻间,偌大的汉子竟控制不住呜咽出声。   床上躺着的老夫人也双唇微抖,渐渐挪动着无力的双手,哆嗦着搭在了徐国公的手背上,徐国公猛然抬起头来,迎上的便是老母含着浑浊泪水,却包容宽慰的眼神。   老夫人嘴巴张合着,徐国公忙抹了一把眼泪,凑了过去,却听老人说道:“萧氏……让她就在家中……礼,礼佛……尽快给大郎娶妻。”   徐国公听闻此话,再度哽咽。   他知道徐国公老夫人的意思是从轻处置萧氏,老母这是不想让萧氏影响了几个孩子。   萧氏倘若严惩,必有风声外传,不说徐玉冰,徐玉雪的名声受损,亲事难办,便两个儿子的婚事也都得跟着受到极大的影响。   为了孩子们,老母即便受了莫大伤害和苦痛,也选择息事宁人,这样的老母,在萧氏眼中却是个偏心的,这让徐国公愈发愧对母亲,痛恨萧氏,萧氏虽有难言之苦,可其苦,始于其心胸狭窄,苦在其斤斤计较。   徐国公疲累的点头,握着老夫人的手,道:“母亲,儿子对不住您。”   老夫人却颤了颤眼皮子,断断续续又道:“她这些年……也不容易。”   她说着又动了动手指,徐国公忙又凑近了些,却闻老夫人又道:“晚姐儿……”   徐国公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又跪了回去,忙道:“儿子不该听信萧氏的,更不该不经查证便冤枉了晚姐儿,致使晚姐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母亲放心,儿子会尽力弥补的,母亲先修养好身体,儿子给母亲寻晚姐儿回来。”   徐国公不敢和老夫人说顾卿晚的现状,却不知老夫人卧床,萧氏和李嬷嬷说话便不避着老夫人,以至于老夫人从萧氏口中其实听到了不少事情,也从萧氏口中听闻了顾卿晚进礼亲王府的事。   老夫人忍着痛心,缓缓道:“小药童……她……就是晚姐儿……”   徐国公听的一愣,难以置信的反问了一句,见老夫人动了动眼皮子,表示肯定,徐国公才惊愕道:“她是晚姐儿?是晚姐儿救了母亲?”   老夫人又动了动眼皮子,徐国公一时脸上自责羞愧更重,道:“我这个做舅舅的对不起她,更对不起酒泉之下的二妹妹,我……那孩子可见是心中恨着我这个舅舅的,才不肯向我表明身份。”   老夫人对徐国公被哄骗,相信萧氏所言,对她的外孙女不闻不问也有恼怒,闻言狠狠瞪着徐国公。   徐国公从松鹤堂出来,第一时间便往客院去寻顾卿晚,他到了客院门前,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想着他在顾卿晚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再想着顾卿晚易容进府,治好老母,徐国公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为了自己的儿女,他还选择轻罚萧氏。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外甥女张口,他在客院门口徘徊不去,谁知道顾卿晚却主动走了出来,徐国公目光和顾卿晚对上,顿时僵在了院子前。   顾卿晚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道:“这是国公府,国公爷这般,倒让我觉得鸠占鹊巢了。”   徐国公闻言忙追了上去,笑着道:“晚姐儿这话说的,可见是真的恨上了舅舅,舅舅先前一直不辩是非,让晚姐儿受了大委屈了,晚姐儿说舅舅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舅舅?”   说话间两人前后进了屋,顾卿晚见徐国公一张粗犷的脸上,满是小心翼翼,羞愧的有些不敢看自己,她叹了一声,道:“国公爷不必如此,倘若是我,大抵也会选择相信自己的妻女,毕竟亲疏有别,这都是人之常情。”   顾卿晚是真这样想的,可她这话说出,却有点像讽刺,徐国公脸色涨红,搓着手,半响才呐呐道:“是不是舅舅做什么,晚姐儿都不会原谅舅舅了?”   顾卿晚见徐国公如此,想到徐国公从前对待自己和对徐玉冰三个也没什么差别,到底有些心软,叹了一声,最后终是道:“其实我原谅,不原谅对舅舅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吧?”   徐国公听她终于肯唤自己一声舅舅了,一怔之下,面露喜色,忙道:“重要,重要,太重要了,晚姐儿你肯原谅舅舅了?”   顾卿晚笑了笑,却没回答徐国公的话。   她不是真正的顾卿晚,到底因萧氏,因徐国公的错信,真正的顾卿晚已经死了,虽然萧氏和徐国公不是害死她的元凶,可感情出现裂痕,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都是很难修补的。   顾卿晚如今也不过是肯客套的叫上一声舅舅,不想外祖母再担心难过罢了,是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的对待徐国公的。   她没接徐国公的话,只是道:“如今外祖母已有好转,我便不再国公府多留了,这里有一瓶药,还请舅舅每日往外祖母的汤药中滴上五滴,有利于外祖母的病情恢复,外祖母的身体,我便交托给舅舅了。”   ☆、261 夜半叙话   顾卿晚和徐国公交代了往老夫人的药中加玉莲花蜜的事儿,见其郑重应下,她便放下了此事,道:“如此,我一会子再见过外祖母,便告辞离开了。”   徐国公闻言不由一惊,神情微慌,道:“离开?晚姐儿要去哪儿,是了,晚姐儿是要回礼亲王府去吗?”   他想顾卿晚一定是因为老母的事儿,这才离开礼亲王府,易容前来国公府的。可转瞬他又觉得不对,顾卿晚若是如此,怎么也不可能以大燕国药童的身份出现啊。   他一脸不解,顾卿晚既表明了身份,便也没瞒着徐国公的意思,道:“我早便离开了礼亲王府,我不可能给燕广王做一辈子的侧室。”   徐国公一怔之下,脸上羞愧之色更盛。   确实,若非萧氏之顾,若非他偏听偏信,顾卿晚也不至于流落在外,即便是和娄闽宁退了亲,她也不能无依无靠,被秦御强纳为妾。   他心中愈发愧欠没脸,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为好,只想着往后一定要尽力弥补才好。   “晚姐儿愿意怎样便怎样,既然晚姐儿已经离开了礼亲王府,何必再离开国公府,国公府也是晚姐儿的家,晚姐儿放心,如今你外祖母都已经好了,舅舅也常年在京城,不会再让晚姐儿受委屈……”   徐国公说着,想到自己偏听偏信的事儿,一时老脸又是一红,话音便断了。   顾卿晚却只当没看见他的尴尬和局促,只摇头,道:“燕广王还在找我,我一日待在京城,便一日需得躲着他,总不能一直这么藏头露尾的吧。更何况,我也想去看看外头的天地。”   徐国公闻言,想说顾卿晚只管在国公府住下,就算秦御来要人,只要顾卿晚不愿意,他这次定要拼死护着顾卿晚的。   可转念想到,顾卿晚如今已经是皇室上了玉牒的正经侧妃,秦御来要人,他就算拼死,也没理拦着人家,顿时徐国公便有些颓丧的叹了一声。   顾卿晚见此,却郑重道:“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也请舅舅万万替我保守行踪,除了舅舅和外祖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徐国公却并没有立马应下她,他有些迟疑,道:“晚姐儿,既然你已是燕广王的侧妃,怎的还定要离开,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到什么地方去,又如何立足呢?”   徐国公到底是男人,他有些理解不了顾卿晚如今的这种行止,顾卿晚呆在徐国公府,不肯回礼亲王府,徐国公还是能够支持的。但顾卿晚一个女人,要离京,大有闯荡一番的意思,徐国公便有些不认可了。   顾卿晚眼神微沉,道:“舅舅,舅母都做了国公夫人了,膝下还有五个子女,却都没能得到幸福,舅舅如何就觉得我做个侧妃,便能过的好呢?”   她一句话顿时让徐国公脸色微白,无言以对,沉默了下来。   顾卿晚又道:“舅舅当也听说了,我会建造,舅舅今次也见到了,我还会医术和易容,我顾卿晚能养活我自己,何必委屈自己窝在礼亲王府做个侧室呢?金窝银窝,我都不稀罕,我要凭自己的一双手,建造自己的王国,在自己的王国中说一不二,当家做主,随心所欲,这不是更好吗?”   徐国公从来没听说过这样悖逆的事儿,太惊世骇俗,可偏他又古怪的觉得,顾卿晚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他还在惊愕思虑中,顾卿晚已站了起来,郑重道:“舅舅已经做错了一次,我希望这次舅舅不要再 一错再错将我的行踪透露出去,不然,我就真的没法原谅舅舅了。”   顾卿晚这话显然是比之前讲道理来的更管用,徐国公忙摆手起身,连声道:“好,好,舅舅跟谁都不说。”   顾卿晚这才放下心来,道:“如此,我去看过外祖母便回鸿胪寺去了。”   徐国公便又问及顾卿晚为何会成了使团中的药童,他倒并没猜出顾弦禛就是沈沉来,毕竟沈沉其人,名声在外,并非等闲之人,怎么可能被人顶替假冒?这样的事儿,就算听到都没法相信,寻常也不可能那样去猜想。   顾卿晚并不知大哥有什么打算和安排,故此也没告诉徐国公,关于顾弦禛的事儿,只是含糊了几句便和徐国公揭过此事,去了松鹤堂,再度拜见外祖母。   这次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顾卿晚进了屋,便直奔外祖母的床前。   徐老夫人已望眼欲穿,见她来了,眼眸中顿时便有了亮光和笑意,顾卿晚上前坐在床边,握住老夫人的手,道:“外祖母没事儿了,都过去了。”   她像小时候外祖母安慰她那样,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抚摸着老夫人的额头,一下下往后,直梳笼到她灰白的头发中。   徐老夫人顿时便眼眶湿润,含糊着声音道:“外祖母让晚姐儿……受……委屈了。”   顾卿晚知道外祖母说的是先前被驱赶,还有国公府没有严惩萧氏的事儿。   其实萧氏在家中圈禁,对萧氏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儿女们明明都在眼前,可却咫尺天涯,永不得见。相信这种折磨,会让她陷入懊悔的深渊,日夜难宁。   顾卿晚虽然无法原谅萧氏,但却也不会逼迫徐老夫人严惩萧氏,那样不过是为难外祖母罢了。外祖母是国公府的最高决策者,她为国公府着想,宁肯委屈自己,这也在顾卿晚的意料之中。   毕竟严惩萧氏,对国公府来说,当真是百害而无一利。   顾卿晚含笑摇头,柔声道:“那外祖母就好好吃药,赶快好起来,以后加倍疼爱我,补偿我,晚姐儿可都等着呢。”   许老夫人连声道好,想要抬手去摸摸顾卿晚的脸,可却因没气力,只动了动手指。顾卿晚看到了,主动拿起徐老夫人另一只手,将她干瘦的双手捧到了脸边,自己靠上去蹭了几下。   徐老夫人笑了起来,顾卿晚紧紧握了握她的手,道:“外祖母乖乖吃药,会很快好起来的,只是晚姐儿却不能再陪着外祖母养病了。我等下便要离开了,外祖母不要为我和哥哥担心哦,我们都很好。”   她说着,郑重的握了握许老夫人的手,神情愉悦,眸带安抚,并没强颜欢笑之感。   徐老夫人虽有无数话想和顾卿晚说,但她早已没气力,这会子不过是强撑着,才没昏睡过去。她听闻顾卿晚说要离开,只以为顾卿晚是要回礼亲王府去,便只道来日方长,冲顾卿晚略动了动嘴,道了声好。   顾卿晚便给她盖了盖被子,道:“那外祖母快闭上眼睛休息,我等外祖母睡着再走。”   从前都是老夫人哄着外孙女,如今倒像是反了过来,老夫人眸中难免闪过些感叹,闭上了眼眸。   老人很快便睡了过去,顾卿晚又在床前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她回到鸿胪寺和顾弦禛简单说了下国公府的事儿,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洗去脸上易容,顿时感觉清爽了不少。   放下了一桩心事,是日夜,顾卿晚早早便睡了过去,只是到了半夜,却不知为何,一个机灵醒了过来。   她是凭借着敏锐的感知醒来的,因此刚醒来便觉得屋里不大对劲,有种被人紧紧盯视着的感觉,顾卿晚扭头望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果然,屋子里有人!   一抹高大欣长,却又异常沉默的身影就站在床幔外的不远处,逼视过来的目光,犹如实质,非常熟悉。   顾卿晚脸色顿时一白,一下子坐起身来,抱着手臂,本能的往床里挪动,颤声道:“秦御?”   外头,娄闽宁正要出声,免得顾卿晚害怕,不想话音还在嗓中,便听顾卿晚这样问,他身子微僵,一时倒沉默了。   顾卿晚缩在床脚,一颗心竟有些慌乱的跳了起来。外头的人不言语,也没别的动作,不可能是刺客之流,所以那应该就是秦御了吧。   他想怎么样?他是怎么发现她的?   顾卿晚惊慌过后,倒慢慢平静坦然了下来,她瞧着那抹影子,再度开口道:“你走吧,我是不会再跟你回去的。”   娄闽宁又沉默了下,这才上前一步,道:“晚晚,是我。”   床幔后,顾卿晚狠狠怔了下,接着紧绷的背脊便靠在了床上,道:“娄世子?”   听顾卿晚叫出这样生疏且客套的称呼来,娄闽宁心脏微微一缩,却笑着道:“是我。”   顾卿晚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娄闽宁察觉出身份来,又愣了下,便禁不住开口道:“敢问娄世子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除了这个,娄世子可还知道些什么?”   娄闽宁何等敏锐之人,顾卿晚这样问,他便瞬间从她的问话中听出了隐藏在其后的担忧警惕和戒备来。   他知道顾卿晚想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他是否已经知道顾弦禛回到京城,如今正以沈沉的身份呆在这鸿胪寺的事儿。   顾卿晚这是害怕他会对顾弦禛不利啊。   从前她心悦着他时,满心的依赖信任,不知道从何时已经变成了现在的疏离和戒备。   相反,对于秦御,她虽然逃离,虽然不肯跟着秦御回去,但却是全然没有戒备之心的。想到方才顾卿晚误会他是秦御时,只是让其离开,半句都不多问的放心姿态,此刻娄闽宁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前对顾卿晚的了解,便多过她自己了解自己,单单这会子功夫,娄闽宁心里已然清楚,如今的顾卿晚,她的心里有秦御,却已经没了他。   这个认知令他浑身僵硬,下午听到顾卿晚的喃喃自语,得知她已经离开秦御,而翻腾起来的如同岩浆喷发一般的火热情绪,以及那些冲动而又长埋于心的念头,顿时便被一股比冰山还冷的挫败和无望压下。   他想,有些话,他是不需要再说出口了。   说了,也只会将她一步步推的更远,让两人之间更为尴尬罢了。   娄闽宁僵立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含笑上前一步,道:“今日我也去过徐国公府,因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害怕老夫人出了什么事儿,我便偷偷潜入了松鹤堂,刚好瞧见晚晚从屋里出来,你自言自语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才知道,你竟已离开了礼亲王府。”   顾卿晚觉得这样和娄闽宁对着黑暗说话,反倒更加尴尬,便寻了件外衫匆匆套上,又拉开了床幔。   四目相对,她笑了笑,指着八仙桌道:“娄世子且坐下说话吧,桌上有水,赎我衣衫不整,便不给你倒茶了。”   娄闽宁如她所愿转身到了桌前,倒了一杯水,却先转身递给了顾卿晚。   顾卿晚略怔了下,这才忙伸手接过,刚要说声谢谢,就听头顶娄闽宁道:“几个月了?”   顾卿晚愣了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见因抬手接茶,外衫滑开了些,露出了里头穿着白绫中衣的小腹来,那里已经微微隆起。   顾卿晚本能的抬手抚了抚小腹,含笑道:“四个月了。”   她脸上笑意温柔,目光柔和,低头抚摸小腹的动作,便能看出她很爱这个孩子,而那是她和秦御的两人共同的孩子。   娄闽宁似受到感染,也微笑起来,点头道:“挺好。”   他言罢,这才退回到八仙桌处,撩袍坐下,看着顾卿晚道:“你放心,我是不会将你的行踪透露出去的。今日我深夜造访,只是想来看看你,问问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虽则现在晚晚不将宁哥哥当哥哥看了,但宁哥哥心里,晚晚还是我的妹妹啊。我是不会做出伤害你,伤害你的家人的事情的。”   他的目光温和,一张清隽的面庞上还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眼神带着几分深沉的包容,他表现出的真诚令顾卿晚略感脸红,半响才微咬了下唇,道:“谢谢宁哥哥,我……”   娄闽宁见她不好意思了,不觉摇头一笑,道:“从前晚晚便是一做错事儿,紧张了便爱揉搓个什么东西,如今都快要当娘了,竟还是这般,倒是半点都不曾变。”   听了他的话,顾卿晚才发现自己正用拇指指腹拼命的揉搓茶杯壁上的凸纹,她脸色愈红,见娄闽宁笑容灼灼,似融了满室月华,她的心情却跟着好了起来,整个人也放松了,道:“小动作嘛,就是人在自己不留意时做出来的,既是如此,怕我到当人祖母时还这样呢。就像宁哥哥,从小调侃人时便爱挑起右边眉头来,如今却不也还这样吗?你看,你还挑!”   娄闽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眉,笑着道:“原来我还有这么个毛病啊。”   顾卿晚连连点头,这样一番说笑,气氛便融洽了过来,娄闽宁这才道:“晚晚过些时日可是就要跟随使团前往燕国了?”   顾卿晚抿了一口茶,这才笑着应道:“嗯,能出去走走看看,我觉得挺好,也很期待。”   娄闽宁却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腹部,道:“此去燕国路途遥远,辛苦万分,苏子璃此番归国所图甚大,必定是要日夜星驰,跋涉赶路的,你这般……更何况,晚晚当真想好,让孩子和他的父亲从此天各一方?”   顾卿晚没想到娄闽宁竟也会劝她,她略怔了下方道:“宁哥哥说这话,是希望我重回礼亲王府去?”   娄闽宁却摇头,道:“自然不是,晚晚的心思宁哥哥都明白。宁哥哥只是想告诉你,凡事都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也未必非要急匆匆赶往大燕才是好的。若有需要,宁哥哥愿意倾力相助。”   顾卿晚闻言便笑了起来,重重点了下头,道:“好,我知道了,若有所需,必定会使人去告知你的。”   娄闽宁便站起身来,又默默看了顾卿晚两眼方道:“我会尽力促成苏子璃归国一事,你放心。”   顾卿晚心知苏子璃在秦国多年,如今想要离开并非容易的,虽有顾弦禛带使臣团前来斡旋,事情也未必就能顺利,如今娄闽宁既愿意帮忙,自然是最好的。   只迟疑了下,她便道:“这样会不会让你为难?”   毕竟秦英帝可是镇国公的外孙,若秦英帝不希望苏子璃离开,娄闽宁也不好和镇国公府和秦英帝背道而驰。   娄闽宁却只笑了笑,道:“放心,我心中有思虑,并非因你之顾。你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了,歇息吧,宁哥哥便走了。若有所需,你知道往哪儿捎信的。”   见顾卿晚点头,娄闽宁才转身,身影轻盈的越窗而去。   ☆、262 说服   礼亲王府。   秦御前两日得到些消息,说是在崇州府疑似有顾卿晚的踪迹出现,他连夜便离京赶往了崇州府,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空欢喜了一场,他今日才赶回京城。   回到翰墨院,秦御只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沐浴更衣出来,坐在书案后,微微拧眉,单手支额,用拇指揉着有些隐隐发痛的额角。   宋宁进来,正瞧见这样的主子,见秦御眉心的沉郁之色,经久不散,宋宁也跟着百般揪心。   想到跟着顾卿晚一同跑了的文晴,也是有些莫名烦躁,原还指望着文晴那丫头能往王府递个信儿,谁知道那丫头竟然真跟着顾卿晚一条心了!   宋宁上前,禁不住劝慰道:“二爷且莫心急,属下觉得顾侧妃对腹中孩子还是喜爱的,顾侧妃离开王府时,月份尚短,她应该不会冒险长途跋涉的赶路,顾侧妃兴许现在还在京城附近的某个地方,二爷迟早能寻到人的。”   秦御闻言却有些不确定的牵了下薄唇,露出一抹有些自嘲意味的笑来。   随着顾卿晚的离开,他都不知道她在王府时,所表现出的情感那些是真,那些是假的了。   他以为她已经爱上了他,结果事实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他以为她很高兴有了他们共同的孩子,可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对着他演戏,心中其实是厌恶那孩子的,那孩子是他用手段,强迫她怀上的。兴许她现在自己能做主了,便堕了那孩子呢。   若然那样……   秦御瞬间脸色铁青,心如刀绞,放在额前的手也顿时紧握成拳,一双异色眼眸翻涌出猩红的厉色来,整个人也暴戾了起来。   若然那样,就是她一手毁了他们的未来,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找回来也是无用!   秦御闭了闭灼热的眼眸,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声音略有些沉哑的道:“这几日爷在外,宫宴那件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宋宁见他神色愈发不好,紧绷的面颊宛若刀削,稍有不快,大抵就会爆发,顿时也不敢再试图劝慰了,垂首道:“世子爷都准备妥当了,世子爷亲自安排的,万万不会出什么纰漏,二爷放心就是。还有,前日那位云姑娘便已经进了府,照先前的谋划,已经被安置在了雪景院中。属下派了冷月和冷星日夜盯着她,且她自从被用了刑,倒是老实的紧,又冷月和冷星在,料想她会乖乖听命的。”   宋宁口中的云姑娘,却是当日秦御在封地时,封地官员送到郡王府的那个相貌极为肖似顾卿晚的女人。   当日秦御便觉此女大有问题,吩咐了人详查,结果查来查去,竟然痕迹被处理的很干净,查不到什么关键。   愈是如此,便愈说明其中大有问题,秦御便令人对那云姑娘用了刑。那云姑娘果然抗不过用刑,最后交代,她乃是大燕人士,本是燕国桓州如月楼的头牌,后被人赎身卖到了大秦来,后来便莫名其妙被人很快买下,送进了郡王府。   至于给她赎身,送她来大秦的人是谁,她却是一问三不知,说那些人行事谨慎,并不和她多言一句,她什么都不知道。   秦御点头,道:“退下吧。”   宋宁见秦御情绪还是极为不佳,转身后又禁不住脚步顿住,咬了咬牙,回头道:“二爷要不要去雪景院看看?虽然冷星和冷月教了那云姑娘不少顾侧妃的举止动作,可她们到底也没二爷清楚顾侧妃的一举一动,要不,二爷过去指点下?”   宋宁是觉得秦御这样子也太痛苦了些,如今那个云姑娘假扮顾卿晚呆在雪景院中,秦御过去,便不做什么,让那云姑娘弹个曲儿,陪着说说话的,也能聊表慰藉,兴许心情能好上一些。   秦御闻言却抬眸淡淡扫了眼宋宁,冷声道:“滚出去领五十板子!”   宋宁弄巧成拙,被秦御冰冷如刀的眼神扫过,一个哆嗦,忙垂首应命。出了书房,他便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让你自作主张,让你自作聪明,让你多嘴多舌!”   宋宁再度告诫自己,往后凡遇顾卿晚的事儿,绝对不能再多言多舌,又回头瞧了眼书房,这才叹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前去领罚。   屋中,秦御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书案后,兔兔蹭了蹭他的手背,吱吱叫了两声,指了指宋宁离开的方向,龇牙咧嘴的握着小拳头挥舞了两下。   秦御想到先前兔兔一爪子抓烂了那云姑娘的脸,顿时便笑了起来,他曲指敲了敲兔兔的小脑袋,道:“真不知那没心肠的女人有什么好的,倒叫你我这样掏心掏肺的对她。”   兔兔又叫了两声,挥舞着爪子,好像在替顾卿晚辩白,秦御也没弄明白它说什么,抚着兔兔的毛,望着窗外,倒觉养个灵宠确实不错起来。   起码这时候,还有个小东西,明白他的心,也和他一条心。   宋宁不明白,心中真装着一个女人,旁人模仿她,只会让你厌恶,又怎么可能生出旁的情绪来,除非那女人压根就没入心,只是入了眼罢了。   若非念着顾卿晚再回王府,一定已换了身份,不会再住雪景院,他根本就不可能让旁的女人踏进她的院子一步!   顾卿晚惯常用的东西,他早就让人收了起来,等她回来,自会安放到郡王妃的主院去。   如今那雪景院既已住了旁人,也便不再是她的院子了,他也不会再踏入一步。   顾卿晚回到鸿胪寺没两日便到了春节,宫中宴请,顾弦禛假扮沈沉,也受到了邀请,是日夜,顾弦禛和苏子璃都进了宫。   与此同时,礼亲王府,秦御也和礼亲王,秦逸往府外走,同样是前往皇宫参加宫宴。   待出了仪门,礼亲王想到今日安排的事儿,禁不住回头看了眼秦御,目光落在他的胸前心口处,道:“你确定不会出事?”   秦御挑了下唇,道:“父王放心,大哥亲自试过的,最多受些皮外伤。”   礼亲王看向秦逸,见秦逸点了下头,这才道:“你们有分寸就成,走吧。”   皇宫中,宫宴开始前,秦英帝和皇后要先到太皇太后的宫中请安,出来后,再摆驾太后的宫中问安,接着才会前往前朝主持宫宴。   秦英帝从太皇太后的慈安宫出来,摆驾太后宫中时,镇国公夫人和娄闽宁正好也在,一番见礼后,秦英帝和皇后向太后行大礼拜了年,说了几句话,时辰便差不多了。   皇后笑着道:“母后,后宫的宫宴马上也到时辰了,母后该移驾了。”   每年宫宴,皇帝在前头和诸朝臣们相庆,后宫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自然也会和内外命妇相庆,太后闻言扶着皇后的手站起身来,道:“皇上也该去前头了,今年燕国人也在,切莫失了我大秦风范,快摆驾吧。”   秦英帝便含笑冲皇后道:“烦劳皇后,好生伺候母后了,朕便暂且不在母后跟前尽孝了。”   皇后应了,太后再度笑着摆手,秦英帝才转身往外走,娄闽宁自也告了退,跟随秦英帝往前朝去。   两人出了大殿,迈步往龙辇走时,秦英帝不觉开口道:“今日宫宴,朝臣云集,燕国使团大抵会重提接燕国恪王归国一事儿,却不知对此事小舅舅可有什么看法?”   今日乃是过年,又刚刚从太后处出来,秦英帝面容平和,倒没摆什么皇帝架子。   前些时日,燕国使团刚到大秦时,顾弦禛便表示,燕国皇帝如今卧病龙塌,希望能接回苏子璃,回到燕国伺疾。这些时日早朝上,大臣们对此事也展开了讨论,争执不休。   有大臣说,苏子璃是做为质子到秦国来的,倘若放其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大秦没了拿捏燕国的质子,恐燕国会再起战事。   也有人表示,大秦如今早非初立朝时,如今的大秦四海升平,强大繁荣,当年大秦尚且不惧燕国,如今更应该有大国强国之风范,放质子回去尽孝,方才不损秦国之气度,不违背人道。   两边大臣争执不休,秦英帝倒现在也没拿定主意。   不过秦英帝也知道,苏子璃这些年在秦国,看似风流纨绔,实则私底下和不少大秦朝臣都有往来,秦英帝也查到,不少替苏子璃说话的朝臣,都是平日和其有过往来的。   因此对此事,秦英帝更倾向于前者,扣留苏子璃不放。   先前娄闽宁对此并没发表过看法,今日宫宴,想到此事难免会再被提起,秦英帝便自然而然的问了两句。   娄闽宁闻言面色沉静,却道:“皇上,微臣赞成放苏子璃归国。”   秦英帝顿时脚步一停,眸光微眯,沉沉扫了娄闽宁一眼,转瞬他便收敛了神情,笑着道:“哦?莫非小舅舅和这恪王也有交情?”   娄闽宁对秦英帝探究的目光,隐含怒意的问话却无动于衷,脚步沉缓的走在一旁,道:“皇上也知微臣这几年在外游历,在曾在燕国滞留许久,微臣对燕国的几位皇子倒是有些了解。”   他声音微顿,见秦英帝闻言果然脚步略慢,这才又道:“燕皇子嗣颇丰,除去那些身份极低,庸碌无为的,目前有望争夺皇位的有大皇子谦王,三皇子明王,四皇子齐王,还有六皇子颍川王。此四人,性格各有不同,谦王诚如其封号,沉稳宽厚,礼遇臣子,名声颇佳,因年岁最长,入朝也最早,经营多年,又是长子,自然便有一些臣子看好。明王其人却心狠手辣,心机狡诈,这些年在朝中排除异己,从不手软,一些大臣或被其手段所摄,或看重其许诺的利益,倒也收拢到了一些势力。故此也是夺嫡的热门人选。齐王这个人有些意思,虽不显山不露水,但偏偏还占有一席之位,可见其手段不凡,心思之深沉。颍川王年纪要略小些,相比其几个哥哥,显得稚嫩了一些,性情暴躁,但却抵不住是燕皇最喜爱的皇子,其也是封亲王时年纪最小的皇子,不过前年因犯了些事儿,被贬为郡王,然其母亲却是如今最得圣宠的皇贵妃,最近甚至有传燕皇又立其为后的打算。”   秦英帝闻言扬了扬眉,道:“呵,燕国如今可当真是热闹。”   娄闽宁摆手,却道:“皇上说错了,正因为这四位皇子皆各有所持,反倒让其互相忌惮,生恐替旁人做了嫁衣,反倒都在静观其变,谁也不敢贸然行动。以至于如今四方势力,小动作不断,然则却没什么大动作。燕国反倒平静下来,热闹还真算不上。”   秦英帝听到这里,脚步一顿,看向娄闽宁,道:“小舅舅的意思是……”   见他显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娄闽宁颔首,道:“皇上,苏子璃可是燕皇正儿八经的嫡子啊。他若是回到燕国,皇上觉得燕国还能平静的下去吗?这历来,内斗可是最耗国力的。”   苏子璃是燕国皇帝的第七子,可其母却是燕皇的第二任皇后,燕皇的子嗣虽多,然而元后却只生养了一位公主,继后也是只生了苏子璃,便坏了身子,没几年便过世了,此后,燕皇便没再立后。   当年燕国攻打秦国失败,是在逼迫下才不得不送皇子过来为质的,寻常皇子,秦国不收,加上彼时苏子璃的母后已经过世,总之最后燕国送来的便是燕皇的嫡出皇子。   此刻秦英帝闻言,禁不住扬声一笑,道:“朕便知道小舅舅不会也被苏子璃收买的,小舅舅这是想让苏子璃归国,搅乱这燕国的一池水啊。”   娄闽宁又道:“不单单如此,恪王在我大秦多年,想必对我大秦如今的国力,了解甚深,倘若他能最后夺得那燕国皇帝的宝座,想来是不会轻易发动战事的,而据微臣了解,不管是谦王,还是明王和颍川王,可都是好大喜功之辈,尤其中明王,前年便提过攻打秦国之策。那位齐王虽沉寂了些,但野心却也不小,相比之下,苏子璃倒不失为最有利于我秦国的燕皇人选。”   秦英帝闻言,思忖片刻,拍了下娄闽宁的肩,道:“还是小舅舅所虑周到,如此,朕便允了那燕国所请,放他们的嫡皇子回国便是!”   ☆、263 请旨赐婚   今年的宫宴因为有大燕的使臣团在,故此礼部筹办的要更加奢华热闹一些,盖为凸显大秦的昌盛繁华。   朝臣们早已入座乾坤殿,大殿中数千盏的宫灯将四处照的亮如白昼,仅香烛的热浪便烘烤的四下暖意洋洋,酒香飘逸,一派奢靡之相。   “皇上驾到。”   殿外,太监尖细着声音高喊。   殿中,朝臣们纷纷起身跪地参拜,顾弦禛和苏子璃对视了一眼,带着燕国使团的大臣们也跟着纷纷起身,略行躬身礼。   秦英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身影挺拔,在一众内伺的簇拥下缓步走进了乾坤殿,他扫了眼四周,一步步登上龙阶,拂袍落座,这才道:“众爱卿平身,来自燕国的朋友们,也不必客气,都坐吧。今日乃是春节,朕于大家普天同庆,祝我大秦来年风调雨顺,四海升平,诸爱卿于朕同饮此杯!”   “佑我大秦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吾皇万岁万万岁!”   殿中响起诸朝臣们的同贺声,举杯共饮后,秦英帝方才道:“开席!”   唱名太监高喊一声,一时婀娜的宫女们端着一道道菜肴,穿梭其中,歌舞登场,丝竹管弦之音袅袅响起。   酒过三巡,歌舞稍退,带着面具的顾弦禛突然站起身来,冲御阶上的秦英帝举杯,道:“大秦果然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歌舞旖旎醉人,本将军也敬秦皇一杯,愿我燕国于秦国,能再续友好,请。”   秦英帝笑着举杯,倒也给燕国的这位兵马大将军面子,抿了下酒杯,道:“周末大乱,百姓涂炭生灵,如今朕与民修养,护江山太平永固,也希望能和燕国保持友好邦交。”   秦国和燕国如今两分天下,各占南北,国力都差不多,一时半刻的谁也别想灭掉谁,一统天下,故此,两国表面上倒和气了起来。   顾弦禛闻言声音微扬,果然重提苏子璃一事儿,道:“秦皇英明,本将军素闻秦皇仁爱慈孝,且历来以身传教,教化子民仁孝。如今我皇卧病龙塌,甚为思念早年离家的七皇子殿下,希望能够接七皇子殿下回去伺疾,可享片许的天伦之乐,想来,以秦皇之仁厚,当能成全我皇一番思儿之心的吧?”   顾弦禛言罢,苏子璃当场便落了泪,他明显是心情郁结,喝的太多了,此刻闻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道:“父皇,父皇他龙体有恙吗?大将军,本王离开时,父皇正值壮年,声如洪钟,尚能拉弓射虎,英姿勃发,何等威仪,父皇怎么可能卧床难以起身了呢?一定是弄错了,父皇……”   他说着情绪好像达到了顶点,绷不住彻底崩溃了,落泪颤声,道:“父皇,儿臣也日夜思念父皇,儿臣无法在父皇面前日夜尽孝,儿臣有愧,有愧啊!”   苏子璃说着说着,酒气上涌,顿时扑到顾弦禛身上,眼见便有呕吐的趋势,顾弦禛忙吩咐道:“七殿下郁结在心,情志不畅,醉酒了,还不快将七殿下扶下去休息。”   几个燕国的侍卫忙上前搀扶,那厢秦英帝也吩咐太医带苏子璃去偏殿休息。   苏子璃一番作态,当真是演的情真意切,哭的令人闻声动容,好似秦英帝不放人,就是有违人道,阻拦人家回去探望病重的父亲,便和其倡导的孝顺,完全不附一般。   一些起先便支持放人的大臣,纷纷叹息感慨着,再度恳请秦英帝允了燕国所请。   秦英帝早在听了娄闽宁的进言后,便已下定了决心要放苏子璃这个质子离开了,但此刻他却还是面露迟疑和难色,希望燕国使团能够做出一些让步。   果然鬼面将军“沈沉”再度开口,道:“我皇确实缠绵病榻多日,倘使秦皇实在难以放心,本将军愿意暂且代替七皇子留在秦国,换取七殿下归国尽孝,秦皇不知意下如何?”   秦英帝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燕国竟然有此诚意,既然如此,朕便允了大将军所请,七殿下自该回国尽孝,大将军在我秦国也会宾至如归。”   沈沉手握重兵,在燕国举足若重,真论起来,比苏子璃留下意义更大呢,秦英帝自然是满口答应。心里想着,难道燕国皇帝的病情真重到快不行了?   若真如此,那苏子璃回国,可真像是一滴水,落进油锅,燕国得乱起来了啊。   秦英帝和燕国就这样达成了共识,沈沉归了座,歌舞再度登场,秦英帝连连和燕国来使举杯,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那厢,娄闽宁听到顾弦禛说要留下,手中的酒杯不觉一顿,眸光若有所思的盯着顾弦禛瞧了两眼,又划过那边正和礼部尚书说话的周鼎兴,摸索了下杯壁的花纹,抿了抿唇,到底未发一言,转开了视线。   宫宴还在继续,待一阵歌舞过去,礼亲王突然起身,缓步走到了大殿正中,拂袍跪下,秦英帝面露不解,忙略抬了抬身,道:“皇叔这是作何,有何话皇叔且请起身回话便是,还不快扶皇叔起来。”   秦英帝微诧,忙抬了抬身子,吩咐身边的太监总管王福德道。   王福德应了一声,甩着拂尘快步下了御阶,来到礼亲王身旁,搀扶道:“这大过节的,王爷这是作何……”   礼亲王却推开了王福德,恭敬的磕头,扬声道:“皇上,今日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臣有几句话却是不得不吐。臣承蒙先帝信任,委以辅政的重任。从皇上登基的天瑞元年,到如今的天瑞八年,臣眼瞧着皇上由未成年的稚嫩少年,长成为现在乾纲独断,英明神武的圣君,臣这心中着实敬畏,相信先帝在天,定然也甚是欣慰。如今我大秦在皇上的治理下四海升平,臣也可以放心了。当年先帝在时,恐皇上年幼,会有人趁机做乱,便委臣护佑京城安定之责,将健锐营交到了臣的手上。如今皇上已然稳坐宝座,京城再无动乱之忧虑,这健锐营的兵权,今日也是时候交还给皇上了。臣恳请皇上,收回兵符,容臣功成身退。”   礼亲王说着,终于从袖中取出一枚极是繁复的似铁非铁,玄色麒麟状虎符来,双手捧着,高高呈上。   先前礼亲王将此事透给了太皇太后,是由太皇太后从中斡旋,试探了秦英帝的态度,得秦英帝所允,换取秦御正妃之位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然而这会子见礼亲王果真拿出了虎符来,秦英帝还是有些吃惊,双眸微眯热切的盯着那虎符看了两眼,秦英帝才收敛了神情,连连推辞,道:“皇叔这才作何,父皇既将健锐营交给了皇叔,便是让皇叔有生之年,护卫京畿安全,皇叔乃是朕嫡亲的长辈,这虎符放在皇叔的手中,朕是最放心不过的,皇叔切莫如此,快快请起。”   礼亲王这一举动,显然也让所有的大臣都意想不到,一时间大殿一点声音都没有,各种震惊不解或若有所思,或闪烁不明的视线都落在了礼亲王手中托着的虎符之上。   有人觉得礼亲王府定然是疯了,怎么连保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有人觉得礼亲王府当真是忠心耿耿,对皇上一片忠君之心,实在令人动容。   也有人将目光投向了义亲王身上,义亲王府可也掌管着虎贲营的兵权呢,如今礼亲王府这兵权一交,义亲王府可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了,这虎贲营的兵权,义亲王是交还是不交呢。   四下里各种风起云涌,礼亲王却在诡异的安静中,又磕头,再三恳请秦英帝收回虎符,秦英帝这才长叹了一声道:“皇叔既然执意如此,那朕便允皇叔所请就是,皇叔快快请起身。皇叔忠义,朕都明白,皇叔想讨个清闲,朕便将莲花山的温泉山庄赐给皇叔吧,皇叔寻常倒可以过去散散心,修身养性那里是极好的多在。”   莲花山的温泉山庄离京城不远,自然是有市无价的,但秦英帝用一座庄子就换了健锐营的兵权,怎么也是占尽了便宜了。   礼亲王却将虎符交托给王德福后,恭敬再度叩首,道:“臣谢皇上厚赏。”   秦英帝道:“皇叔快快请起。”   礼亲王站起身来,待回到座位上落座,那厢王福德也将虎符交到了秦英帝的手中,秦英帝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交给王福德示意其收起来,又笑着道:“朕敬皇叔一杯,斟酒!”   他言罢,一直站在旁边伺候的太监便拿着酒壶上前,秦英帝面带笑容,神情放松,正瞧着礼亲王处,全然没有防备之心,就在那太监靠近的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冷锐的银光从其衣袖中划出,直逼秦英帝的眉心。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根本就没人反应过来,秦英帝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那匕首的寒气已袭至门面,他脑中一片空白,脸色大变。   “皇上小心!”   就在秦英帝以为今日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声惊喝传来,却是坐在御阶之下的秦御最先反应了过来,用力执出了手中的酒杯。   那酒杯,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行刺太监手中的匕首上,力道之大,打偏了匕首,匕首在最关键的时刻,堪堪划过秦英帝的额头,带出一道血痕,从秦英帝的耳边擦过。   就这一瞬,秦御已身影如电,奔上了御阶,秦英帝也反应过来,连滚带爬,从龙椅闪身。   王福德大声喊着,“护驾!”   秦英帝闪躲开来,被王福德扶着,已连退数步,他额头被划破,此刻血珠滚落到了眼睛里,望去,一片血光之中,秦御已和那太监刺客纠缠在了一起。   秦英帝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狼狈不已,龙颜震怒,大喝一声,“留活口!”   那行刺的太监却拧笑一声,道:“动手!先杀礼亲王!”   秦御闻声,明显被其迷惑,竟然面色一变,望向了礼亲王处,高手对决,怎容半分分心,那刺客功夫极高,一个闪身,手中匕首直刺秦御胸前。   “阿御!”   秦逸和娄闽宁等坐的离龙案近的,此刻都已纷纷起身,护驾而上,然而谁都没想到,刺客竟然如此厉害,还不待他们赶过去,便重重的伤了秦御。   只见那刺客分明用了十成的内力和功力,重重的一匕首狠狠的扎在了秦御的心窝位置,匕首整个没入身体。   鲜血几乎同时从口中和胸前喷了出来,秦御顿时便丧失了一切反击之力,被那刺客重重的一脚踢在胸前,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秦逸惊呼一声,飞身去接弟弟,堪堪在秦御的身体落地前,接住人单膝跪地,望去,却见秦御已明显奄奄一息,胸口瞬间便被血染红,脸上也沾满了血迹,匕首不偏不倚就扎在了心口上。   饶是秦逸,当下也慌了心神,脸色大变,颤抖着手,不敢去碰触那把匕首。   “老子杀了你!”   礼亲王顿时红了眼,飞身而起,亲自攻向那刺客。   此事,刺客已被娄闽宁,徐国公等几个武将围攻,狼狈非常,已是强弩之末,礼亲王红着眼冲上,一掌用了十二分的内力拍在刺客的太阳穴上,刺客被拍飞出去,身子砸在了朱红的大柱上,委顿在地,双眼圆瞪,然却已经断了气息。   刺客已死,四周却一片慌乱,大殿中回想着秦逸惊恐的喊声。   “阿御!阿御!你坚持住,太医!快叫太医!”   秦英帝也被惊吓的不轻,此刻见秦逸抱着双眼已睁不开的秦御,秦英帝眸光闪动,也顾不上计较礼亲王怎么直接杀了那刺客了,他忙抹了把脸上的血,快步到了台阶下。   瞧去,秦英帝当下便觉秦御是活不了。   那把匕首,秦英帝方才还亲身感受到了其锋利和杀气,匕首绝对没有任何猫腻,是把削铁如泥的利器。   此刻那利器就直直扎进了心脏位置,这样的伤,如何还能活命?   且秦英帝也是习过武的,方才刺客给秦御的那一刺,用了十成内力,他明眼看的清清楚楚。想必,这里会武功的,也都看的清楚明白。   这会子秦御小子的心脏一定都被戳穿了,没救了,事实上他这会子还没断气,那都已经是奇迹了。   秦英帝眼底闪过些许喜色,面上却做出惊慌担忧之色来,道:“太医!太医,阿御你怎么样?你一定要撑着,阿御护主有功,朕等你好了,定重重的恩赏!”   秦御却强撑着,支起千金沉的眼皮,气若游丝的道:“皇……皇上……请允臣迎……迎娶侧妃顾氏……为妃,臣死……死而无憾。”   抱着秦御的秦逸,双眼一红,道:“阿御!你不会出事,大哥不会让你出事!你撑着!”   秦御却固执的盯着秦英帝,道:“顾氏……顾氏有孕……请皇上赐她为臣正妃……臣别无他求。”   礼亲王府交了兵符,秦英帝原本就是要允了此事的,可却不能当场就下这样的旨意啊。不然全天下人都要说他欺辱礼亲王府,刻薄寡恩的。   秦英帝本来还想找个时机的,如今秦御都这样了,还求上头来,秦英帝自然是心中大喜,忙应道:“朕都答应你,来人,这便拟旨,晋燕广王侧妃顾氏为郡王妃。”   秦御却抓着秦逸的手,略抬了抬身子,又道:“不,不是晋封……不……扶正……臣,臣要重新迎娶……迎娶她为妃。”   他一言,顿时便令大家都面面相觑,就没听说过,做了妾室的,还能再重新迎娶的。   妾室扶正的,虽然都很少见,但起码还有先例在,还是有规矩可依的。   这做了妾室,还要再重新迎娶一回,这叫什么事儿?这天下间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也没这样的规矩和先例啊。   不过这会子秦御这样说,大家也都理解,人都快死了嘛,这明显是脑子糊涂了已经。   不过燕广王方才说那顾氏有孕了,好歹燕广王能留个后,顾氏也算有大功了,晋封正妃也算合适。   “皇上……皇上……”   秦御脸色青灰,却还在执意求着。   一旁礼亲王已是避过脸,抹起了泪,秦逸脸若寒霜,秦英帝叹息一声,道:“好,朕都应你,拟旨。赐婚顾氏为燕广王正妃,按正室之礼,三媒六聘,允燕广王重新迎娶,顾氏之子是为燕广王之嫡长,钦此。”   这天下就没此规矩,但大家想着左右燕广王都要死了,也不可能真重新迎娶顾氏的,也就无人表示异议。   秦御闻言,似真再无遗憾,唇边掠过一抹笑,头一歪,倒在了秦逸的怀中。   ------题外话------   哈哈,秦御死了,本文完结了哈。   ☆、264 大哥曰:做梦   秦御昏厥了过去,却有人以为他是已经断气了,大殿中顿时便响起了慌乱的惊呼声。   “燕广王护驾死了!”   “刺客杀了燕广王!”   “阿御!”礼亲王显然也被吓坏了,身子一摇晃,被后头的镇国公扶住,这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秦英帝也以为秦御是断了气,叹息了一声,面带哀戚的冲礼亲王道:“皇叔请节哀,阿御是护驾而去的,朕一定会查明此事,灭那谋逆之人九族,为阿御报仇!”   “父王,阿御还有气息,快,太医!”抱着秦御的秦逸却惊声道。   今日乃是过年,大好的日子,太医院本就没留什么太医当值,太医的品阶也不算高,今日只有两位太医应邀前来参加宫宴,这会子章院判和齐太医被抓了过来,章院判瞧了眼秦御的脸色,顿时便摇了摇头,被秦逸锐利的视线逼视,这才勉强冒汗,搭上秦御的脉息,旋即叹了一声,一言不发。   礼亲王愤而拎着章院判的衣领,道:“你倒是赶紧开方子,想办法啊!”   章院判满脸是汗,为难道:“王爷,不是微臣不开方子,而是郡王……郡王他虽还有一点脉息,但却宛若游丝,随时会断。这匕首直插进了心脏,即便是现在不断气,郡王也不可能挨得过拔匕首的重击啊,请恕微臣……无能为力啊。”   “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秦逸红着眼眶,逼视着章院判,额头青筋鼓跳。   章院判摇头,道:“或许可以让寂空大师一试,寂空大师武功高深,兴许能渡真气帮郡王续上一口气也说不得。微臣等无能,实在无能为力。”   章院判其实是想说,匕首插入心脏,便是神仙也难救的,秦御如今这样断气,和没断气,其实也没差别了。   然有秦逸和礼亲王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实在不敢这样说,只能祸水东引,将秦御推给了寂空大师。左右只要不是让太医院救治,这份责任他就担不着。   秦逸闻言忙道:“备车,我这就送阿御去大国寺!”   一旁秦英帝看了章院判一眼,章院判几不可见的轻摇了摇头,那意思分明是说,秦御没救了,根本就撑不到大国寺。   秦御生而妖瞳,一向被视为通天眼,更被先帝说成是秦国的皇室祥瑞,秦英帝早便对其忌惮多多,如今见其已被判了死刑,不觉心中快慰,眸光略闪,却面露担忧之色,道:“快,用朕的龙辇,尽快送燕广王上大国寺,请寂空大师全力救治。”   人群后,顾弦禛拧着眉,眼瞧着一身是血,宛若死人的秦御被送下去,他又将章太医冲秦英帝的眼神看在眼中,一时双拳微握,心中情绪复杂。   宫宴到了这一步是没法再继续了,秦英帝令人排查宫中一切可疑之心,严审此事,诸大臣们也都被排查了一遍,连带着燕国使团也配合着接受了排查。   以至于两个时辰后,众人才得以出宫,而随着众人离开皇宫,燕广王护驾,却不幸被刺客所伤,重伤不治,生命垂危,死前请求皇上赐婚顾氏的消息,也像长脚一声,迅速蔓延传遍了整个京城。   且说顾弦禛和苏子璃出了皇宫,登上马车后,两人的神情却都有些发沉,苏子璃这会子早便褪去了醉酒之状,眼神清明,带着些光亮,见顾弦禛靠着车壁,双手环抱,一言不发,带着面具的脸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不觉倾身,道:“今日宫宴上燕广王受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太监,顾兄觉得是为何人所派?还有,燕广王当真被一匕首刺中心脏了?燕广王有这么好对付?”   苏子璃当时因为被扶下去在偏殿休息,故此并没有看到当时那惊险的一幕,所以他心中是不大相信秦御会轻易被刺客所伤的。   顾弦禛却拧着眉,半响才道:“那刺客武功确实不弱,当时扬声迷惑干扰了燕广王,燕广王中匕首那一刺,刺客确实是用了十成功力,绝没留情,匕首也确确实实是插在了心脏位置,不偏不倚。”   旁人这样说也就罢了,如今连顾弦禛也这么说,那就绝对不会错了。   顾弦禛可是武状元,武功极高,眼力极佳,容不得人不相信啊。   苏子璃瞪大了眼睛,怔了片刻,不觉一下子靠回了车壁上,道:“他竟真就这么死了,如此,你妹子不就成了寡妇了?这是否说明,本公子可以趁虚而入了?哎,早知道这样,本公子也不必费心弄个女人送到燕广王的身边去。”   顾弦禛也觉得不大对劲,那刺客的功夫是很高强,但是秦御的武功也不弱啊,怎么就那么容易便让刺客得手了呢。   是,当时刺客是喊了一声,迷惑干扰秦御了,然则秦御又不是没经验的嫩瓜娃子,他若真那么容易受干扰,应变能力那么差,反应那么慢,早就该死了几十回了,哪里还能风光到现在?   可是,事实却又摆在眼前,那刺客的一击,那十分的内力,那把插向心脏的匕首,都是亲眼所见。   难道是秦御受了妹妹的影响,失魂落魄,以至于影响了他的应变,状态太差,这才轻易被刺客得手的?   顾弦禛总觉得这不对,直觉上觉得一定有什么问题。   他正想不明白,就听苏子璃嘟囔了几句,回过神来,顾弦禛道:“什么女人?”   苏子璃忙摸了摸鼻子,道:“如今秦御都死了,顾兄不会真把妹子送去礼亲王府给秦御守寡吧?虽说秦御临死给你妹子争取了正妃之位,但这男人都没了,正不正妃的都是活守寡,又有什么意思?要不,顾兄你再考虑考虑本殿下?”   顾弦禛却嗤笑一声,道:“免了,我妹妹的事儿,不劳恪王费心。”   苏子璃面露衰色,撇了撇嘴没再言,倒是顾弦禛又道:“今日之事,半个字都别传到晚晚耳中去。”   苏子璃巴不得不让顾卿晚知道呢,闻言自然点头应允,道:“顾兄这是怕晚表妹知道了,一时心软,回去礼亲王府吧?就知道顾兄是晚表妹的亲大哥,果然一切都为妹妹着想。这样的糟心事,还是不让晚表妹知道的好。”   顾弦禛没再言,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再受打扰的模样。   苏子璃也悠然的靠了出去,秦御要死了,苏子璃心里除了有些惋惜之外,高兴还是居多的。   不管是出于家国来说,还是他个人的私情来说,秦御没了,都是好事儿。   他先前在和顾卿晚达成协议,要助顾卿晚离开时,便提前派人去寻和顾卿晚相貌肖似的女人。   顾卿晚离开秦御,他便想法子将那女人送到了秦御的身边去,一来秦御要了那女人,顾卿晚便不可能再回礼亲王府,回到秦御身边,再来,礼亲王府犹如铁桶,若然能趁此机会,在秦御身边安插一枚棋子,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然而秦御却极是冷静,竟然并没上钩。不过现在秦御人都要死了,上不上钩的也无所谓了。   顾弦禛却还在想今日的事儿,秦御临死请求皇帝迎娶妹妹,应该是因为妹妹腹中的孩子吧,人要死了,妹妹腹中的孩子可不就成了秦御唯一的子嗣了,自然要给那孩子一个好出身的。   呵,人死了,还想让妹妹乖乖回去,为其守寡一辈子,简直是做梦!   他顾弦禛死也不会为了一个郡王妃之位,和一个未来能做郡王的外甥,便将妹妹的一辈子都葬送进王府去的。   所以,为了防止妹妹心软,起了妇人之仁,今日的一切还是死死瞒着晚晚的好。尽快安排苏子璃出京,彼时妹妹也跟着离开京城,这一切便都远离她了。   顾弦禛如是想着,下定了决心。   那厢,皇宫之中,秦英帝回答寝宫便禁不住龙颜震怒的摔了一只茶盏,怒声道:“给朕好好的查,宁可错杀三千,也莫放过一个!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都藏着刺客,这还让朕如何安眠!”   今日宫宴上伺候的太监和宫女,都是排查再三,选出来的忠心之人,尤其是伺候秦英帝的,那更是心腹中的心腹。   就那斟酒的太监,命唤顺子,是御前太监,皇帝自己的心腹太监,竟然就是这样的人,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不仅先前都没发现其深藏武功,而且其竟然还是旁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爪牙刺客。   这简直相当于头顶时刻悬挂了一把剑而不自知,岂能不让秦英帝震怒不已?   章院判还在旁边,给秦英帝处理着额头上的伤口,一阵阵刺痛,令秦英帝再度想到了那濒临死亡一刻感受到的匕首的寒气,那样的恐惧,这令他更加暴躁起来,怒声又道:“今日若非燕广王,朕还有没有命在都在两可间,查不出来你们也都不必回来复命了,都提头来见!”   禁卫军统领冯毅和太监总管王德福跪在殿中,连连磕头,秦英帝见两人还不动,顿时又怒道:“还不快滚去查!”   “是,是,皇上。”   “微臣领命。”   两人纷纷应了,抹着汗,急匆匆退了出去。   秦英帝用了半盏茶水,压下了暴躁,这才又问章院判,道:“燕广王果真无治了?”   章院判给秦英帝包扎好伤口,退开一步,道:“匕首确实插心脏,纵神仙在世,怕也难救,除非燕广王本身便是天神在世。”   秦英帝长叹了一声,揉了揉额头,道:“行了,你跪安吧。”   章院判跪安退下,秦英帝冷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高兴,外头便传道,“太后驾到!”   秦英帝抬眸,就见太后急匆匆的进了大殿,还没走近便关切道:“怎么会好端端的冒出来了刺客,皇上哪里受伤了,快快让母后看看。”   说话间太后到了近前,见秦英帝的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顿时便是一急,秦英帝拦住要细看的太后,道:“母后放心,刺客已被诛杀,朕头上不过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已经用了玉雪膏,连伤疤都不会留。”   太后闻言这才放下心神来,在旁边坐了,挥手屏退了宫女,道:“哀家听说燕广王护驾,不幸被刺客所伤就快不行了?”   秦英帝点头,道:“确实如此。”   太后眉心微挑,道:“这可当真是古怪,礼亲王府又是交虎符,又是全力护驾的,难道当真是忠君无二?秦御那小子,历来最是狡诈多端,难以对付,又命硬的紧,当真就能被个刺客顷刻所杀?哀家怎么总不能相信呢。”   秦英帝点头,道:“母后所言甚是,若非亲眼所见,朕也不敢相信。但眼见为实,朕也是习武之人,当时看的清清楚楚,匕首确实是被那刺客用十成功力送进了秦御的心脏位置,做不得假的。朕今日也留意过,那秦御一直心神恍惚。母后大抵不知道,秦御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一个顾氏,连规矩身份都不顾了,非要娶顾氏为正妃,礼亲王也是个糊涂的,竟然由着秦御折腾,还想交兵权换秦御扶正顾氏。大抵秦御是一直挂心此事,分了心神,这才精神恍惚,一时不察被刺客所伤的。这男人啊,一旦为情所困,呵呵……”   秦英帝嘲讽的笑了两声,太后也道:“这样看,那顾卿晚还当真是个祸害,幸而和阿宁退了亲,不然可真是不知怎么祸害镇国公府呢。”   太后言罢,不由道:“对了,刺客的来路可查到些眉目了?皇上可得好好查查此事才是。”   秦英帝点头,拧紧了眉头,道:“这刺客……定然不是礼亲王府所派,那最有可能便是义亲王府了,母后。”   太后脸色微变,道:“义亲王?不会吧……”   秦英帝却看了太后两眼,冷笑道:“为何不会?朕的皇位,义亲王难道就不会觊觎在心?更何况,这义亲王府,可不止义亲王一人,义亲王可还有两个好儿子呢,他们也难保没有动心思,前些时日,朝廷上不是还有大臣想让朕过继义亲王的儿子为皇太弟呢,哼!”   太后闻言眸光略冷,道:“皇上好生查查此事,趁此机会,这皇宫也该大清理一番了。母后在后宫也会配合着,做上一次大清洗。”   秦英帝点头,道:“皇祖母可是出宫了?”   太后嗤笑一声,“秦御重伤不治的消息传到后宫,礼亲王妃便晕厥了过去,太皇太后最是疼爱秦御,自然放心不下,随着礼亲王妃,一道出宫往礼亲王府等消息去了。”   太后明显对太皇太后偏心秦御之事儿,怨念极深,在太后看来,她的儿子,既然已做了皇帝,太皇太后也该将其放在首位,然则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先皇,对秦御的关注却都超过了秦英帝,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秦英帝不觉笑着宽慰,道:“再受宠,也不过是个短命鬼罢了,母后便不要再多做计较了。”   太后不觉又面露后怕,道:“好在他还知道忠君,替皇上挡了这一劫,不然……母后现在想来还心惊肉跳的。”   秦英帝劝慰了太后几句,这才道:“朕也并非忘恩负义,可薄寡恩之人,燕广王这一去,朕会完成他的遗愿,如愿给顾氏郡王正妃之位,善待其遗腹子的。”   太后点头,想到那个女学比试上气的自己回宫后胸闷许久的顾卿晚,还是有些狠狠的道:“倒便宜了顾卿晚,顾家都倒了,竟还能爬上郡王妃之位。”   秦英帝摇头一笑,道:“不过活守寡罢了,母后何需介怀。可笑钦天监还批命说秦御和顾氏乃是天作之合,朕看这顾氏分明就是燕广王命里的煞星嘛。”   ☆、265 离开京城   马车上,秦御被安置在铺了厚厚褥子的软塌上,此刻他已睁开了眼眸,眉心却微微拧着,抵着一阵阵的心绞痛。   旁边秦逸按着他的肩头,亦是微微拧着眉,目光落在秦御心口插着的那把触目惊心的匕首上,道:“感觉怎么样?”   秦御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冒出汗来,道:“无妨,大哥放心。”   秦逸听他声音还算平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没事便好,再忍忍,这会子还不能拔刀,等到了大国寺便好了。”   秦御点头,靠在了大迎枕上,心口传来的一波波疼痛,使得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因马车颠簸,伤口愈发牵心般疼痛,就像有根细线穿过了心房,被人提在手中,不时的牵拉。   他菲薄的唇,已苍白如霜,索性闭上了眼睛。   秦逸心知他不好受,一时却也无能为力,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   今日的事儿,本便是礼亲王府一手安排的。   目的有好几个,其一,既然要交兵符,那边索性来个大的,交兵符在先,秦御护驾重伤在后,秦英帝若然还对礼亲王府心存忌惮,不能相容,那便要失掉民心,往后也不要怪礼亲王府不客气了。   其二,自然是帮秦御完成迎娶顾卿晚的心愿了。   其三,却是让秦御重伤的消息传出去,兴许顾卿晚自己便忍不住回来了。   虽是一箭三雕,然此刻瞧着秦御一脸苍白,痛苦万分的模样,秦逸还是禁不住开口道:“大哥真是疯了,才由着你这么闹腾,这若万一出点岔子,你的小命今日就真交代了!”   秦御听从来温润沉稳,万事运筹在握的大哥竟然口气中也带了些暴躁,不由勾了勾唇,睁开眼眸,道:“大哥,我真无妨,就是些皮外伤,若然真刺到了心脏,这会子我也说不出话来不是。”   秦御今日身上穿着顾卿晚给的那件护甲,又在心口缝制了牛皮囊血袋,刺客用了十成功力,有那件独一无二的护甲防身,到底还是戳进了身体中,虽然不至于刺伤心脏,但这样强的力道,对心脏来说,确实是重击。   故此当时秦御喷血,是真受了严重内伤,这会子匕首未拔,血还在流,势必也伤到心脉,他觉得心脏一阵紧缩强过一阵的。   “莫再说话了,好生躺着!”   秦逸沉斥了一声,又冲外头吩咐道:“再驾快些!”   秦御闭着眼眸,心思沉沉。   如今他已经扫平了顾卿晚回来的一切障碍,她听到他重伤的消息,可会有所牵挂,可会回来看看?   若是她心硬的,还是不肯回头……   秦御禁不住握紧了拳,眉心又拧的更紧了些,心口的伤牵动着更加疼痛了。   秦御被送去大国寺诊治,与此同时,秦英帝的圣旨毫不拖沓的送达了礼亲王府。前来宣旨的便是太监总管王福德,他被迎进了花厅,因秦御重伤,礼亲王和秦逸都去了大国寺,礼亲王妃伤心担忧过度,卧床不起,便由王府长史接待了他。   “照顾不周,还望王公公见谅。”长史面露哀伤之色说道。   王福德长叹一声,道:“哪里,哪里,燕广王都是为了护驾才……但愿燕广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能够顺利渡过这一关去。”   长史又是摇头一叹,道:“王公公请稍候,下官这便去准备香案等物,请顾侧妃前来接旨。”   王福德摆手,道:“无妨,无妨,洒家多等一会便是,想必顾侧……不,不,圣旨已下,是该唤郡王妃了。想来郡王妃也心情哀伤,难以自抑,洒家不急,哎,洒家来时,皇上也再三交代,一定要照顾王府亲眷的情绪,燕广王的事儿,皇上也是心伤不已啊。”   长史点头应了两句,这才出了花厅,吩咐奴婢们收拾香案等物,又让人去雪景院请顾侧妃前来接旨。   雪景院中,冷月神情清冷,再度替云姑娘检查了下脸上的易容,见并无任何不妥,经过她的易容,如今云姑娘这张脸瞧着和顾卿晚也没多大区别,不是熟悉之人,根本就发现不了端倪。   她才收回了手,沉声道:“一会子不准你开口说话,可记住了?”   云姑娘微微瑟缩了下,明显有些害怕浑身都散发着冷意的冷月和冷星,细声道:“知道了。”   冷月瞧着她那连顾卿晚半点气质都学不来的样儿,顿时撇了撇嘴,道:“我们会盯着你,你敢多说一句,闹什么幺蛾子,多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这云姑娘从前不过是青楼供男人狎玩的玩物罢了,何曾见过什么世面?被苏子璃赎身后,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培养,便送到了秦御的面前。   原本还有些在青楼中学来的狐媚手段和小心思,自从被用了刑,连那点子风尘气都被吓没了,一味的小家子气,看的冷月连连揪心。   只觉她当真是亵渎了那张貌似顾卿晚的脸,简直多看一眼都嫌烦。   冷月和冷星一左一右伺候着云姑娘到了花厅,王福德见‘顾卿晚’出来了,忙也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来,道:“顾侧妃的脸色可不大好,想必也是伤心多度了,哎,如此,洒家便不耽搁了,这便接旨吧。”   冷月和冷星还不等云姑娘有所反应便强行搀扶着她,跪在了香案后的蒲团上,一众人都跪了,王福德才展开了明黄色的圣旨,宣起了秦英帝的旨意。   旨意洋洋洒洒很长,很难懂,大致意思却是顾氏女虽是罪臣之后,然却端庄贤淑,才貌双全,念在燕广王救驾有功,允其所求,晋顾氏侧妃之位为正妃,且允燕广王择日按三媒六聘大礼,重新迎娶顾氏女为郡王妃。   “钦此,郡王妃接旨吧。”   王福德念完长长的圣旨,合上旨意,看向跪着的‘顾卿晚’道。   云姑娘磕头谢恩,接过圣旨,被冷月搀扶了起来。   “燕广王还在大国寺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王福德禁不住关切着道。   云姑娘低着头,听凭冷月的吩咐,不敢多话,冷月扶着云姑娘,代为回答道:“公公见谅,我们郡王妃自从听闻二爷受了重伤,便精神恍惚,有些受不住打击……”   王福德叹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云姑娘微有些端倪的小腹上,道:“听燕广王说郡王妃已经有了身孕,瞧这样子,也有四个月了吧?”   冷月屈了屈膝,道:“公公好眼力,是有四个月了。”   见‘顾卿晚’还是低着头不言语,王福德也没怀疑,只当她是刺激太过了,刚当上郡王妃,偏偏男人要死了,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他便笑了笑,道:“好生照顾郡王妃,这孩子可万万不容有失。郡王妃也请……”   他原本是想说节哀的,转念想起秦御的死讯还没传回来,忙又改了口,道:“多多保证身子,要以小郡王为重。如此,郡王妃便快快回去歇着吧,洒家也回宫复命去了。”   圣旨已被供奉进祠堂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秋爽院中,卧床的礼亲王妃听闻消息,一颗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双手合十拜了拜,道:“佛祖保佑,此事总算是要顺当起来了。就是也不知阿御伤的到底如何了……”   陈嬷嬷笑着道:“王妃不放心二爷,还能不放心世子爷不成?这事儿既然是世子爷安排的,当不会出什么意外的,王妃便放心吧。奴婢瞅着,世子爷比王妃还心疼紧张二爷呢。”   礼亲王妃便也笑了起来,嗔了陈嬷嬷一眼,道:“嬷嬷这话说的,倒像我这做母亲的寻常不疼自己个儿孩子似的。”   她言罢,笑容微敛又道:“阿逸这孩子从小便让人省心,这么些年,就没让我跟着担心过,只这亲事一门,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现如今连阿御的亲事都有着落了,孩子也都有了,你说他这当大哥的,可怎么就不着急呢。”   陈嬷嬷见礼亲王妃又念叨上了这事儿,不由笑着劝慰,道:“姻缘到了,拦都拦不住,王妃去年不还在操心二爷的亲事呢,瞧瞧,这不说着落,就着落了嘛。”   礼亲王妃点头,道:“嬷嬷说的也是,只是也不知道卿晚那孩子到底躲到了那里去,只愿她听到消息,能念着旧情,回来才好。”   陈嬷嬷又宽慰道:“郡王妃有孕在身,便是为着小郡王,也总会想明白,还是回来好的,王妃放心吧。”   鸿胪寺中,顾卿晚和庄悦娴本还是想等顾弦禛回来一起过年的,结果顾弦禛却迟迟未归,两人都是孕妇,比寻常人要嗜睡一些,实在是撑不住久熬,待顾弦禛回到鸿胪寺时,两人都已经歇下了。   故此,秦御在大国寺中捂着伤口,望眼欲穿,希望能够等到顾卿晚主动探伤的时候,顾卿晚根本一无所知,盖着暖被,睡得万分香甜。   顾弦禛下了命令,不准鸿胪寺燕国使团的人讨论传播宫宴上所发生的事儿,故此,翌日顾卿晚起身后,也还是没听到一星半点关于秦御重伤的消息。   倒是用了早膳,顾弦禛将顾卿晚和庄悦娴都唤进了书房,落座后,便道:“昨日宫宴上,秦英帝已经同意了让苏子璃归国的请求,迟恐生变,今日苏子璃便会离京。昨夜我已经吩咐丫鬟给你们收拾了行装,马车都是经过特殊处理防颠簸的,你们两个一会子便也跟着燕国队伍一起离开吧。”   先前几人便商量过,不管是庄悦娴还是顾卿晚,如今都不适合在京城中久留,能早些离开京城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因为礼亲王府必定在京城各路都安排了人手盯着,贸然离开反倒容易暴露,跟随燕国归国队伍走才是万全之策,加上秦英帝一直没同意苏子璃归国,所以顾卿晚和庄悦娴才不得不滞留在鸿胪寺不得脱身。   如今万事俱备,东风也到了,两人当然也该尽快离开。   顾卿晚点了点头,庄悦娴却有些放心不下,目露担忧和不舍,道:“夫君呢,夫君不能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顾弦禛安抚的凝视着庄悦娴道:“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好,待事情办妥了,自然会脱身前往和你们团聚,最多一个月时间,不必担心。”   顾卿晚和庄悦娴都知道,顾弦禛不可能放下顾家的仇恨,闻言便都未再多言。   “我和孩子都等着夫君,夫君万事一定要小心。”庄悦娴顺从的道。   顾卿晚笑了笑,也道:“我会照顾好嫂嫂的,大哥自己也要小心,什么事儿都没有大哥自己的安危重要。”   顾弦禛含笑点头,目光柔和扫过顾卿晚和庄悦娴,又道:“夫人和晚晚都是双身子,这一路上苏子璃必要夜以继日的赶路,因而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等出了京城,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的人便会护着你们脱离燕国队伍,我也为你们安排好去除了,朱公公会跟着出城,彼时夫人和晚晚都听朱公公的安排便是。”   顾卿晚本也不愿和苏子璃长久为伍,闻言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点头道:“还是大哥周全。”   顾弦禛站起身来,走向顾卿晚和庄悦娴,抚了抚顾卿晚的头发,又深深望了眼庄悦娴,道:“好了,很快就能团聚的,我保证。快收拾下,登车吧,想必苏子璃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顾卿晚见庄悦娴站着不动,眸光一瞬不瞬盯着顾弦禛,不由掩唇一笑,冲顾弦禛眨眼道:“我马上要离开这里出京游山玩水了,才没不舍呢,大哥还是好好哄哄大嫂吧,我瞧着大嫂现如今是愈发娇气粘人了呢,哎呦,好不舍哦。”   她言罢,还调皮的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瞥了庄悦娴一眼。   庄悦娴顿时便被顾卿晚闹了个大红脸,作势要打顾卿晚,顾卿晚却往顾弦禛的身后一闪,避开庄悦娴,笑着快步出去了。   两炷香后,顾卿晚和庄悦娴带着帷帽,坐进了马车。马车缓缓而动,很快便出了鸿胪寺,直奔城门。   秦英帝允苏子璃归京的消息已传开,秦英帝到底不放心,大抵是怕苏子璃带走了秦国什么东西,或者苏子璃离京会暗藏什么阴谋,总之,这大过年的,秦英帝竟让礼部官员到城门相送。   苏子璃和礼部尚书寒暄了几句,见其连连看向那辆打眼的马车,苏子璃知道不让其看上一眼,这城门是不好出的,便笑着策马到马车旁边,道:“这里头是沈二姑娘和沈将军的妾室,本是来秦国求医的,无奈并没碰上良医,寂空大师又闭关不肯接病人。沈二姑娘思家心切,对病情反倒更不好了。沈将军便嘱咐本王一道带她们归国,来啊,将马车打开。”   苏子璃说着又冲马车中道:“表妹,是礼部的大人们前来相送,处于礼节,表妹也和各位大人打个招呼吧。”   燕国的侍卫将马车门打开,众人望去,只见马车中一览无余,两个戴着帷帽,身穿燕国服饰的女子坐在车中,见车门打开,其中一个搀扶着另一个站起身来,同时行了个礼。   顾卿晚行了礼,那礼部尚书却笑着道:“寂空大师每月只看诊一人,这人还要合乎大师的眼缘,于佛家亦有缘才成,这么些年,这规矩便没变过,倒劳姑娘千里迢迢白跑一趟了。”   顾卿晚再不开口明显不行,她略压低了一些声音,用微细弱的嗓音,道:“小女也听闻了寂空大师的规矩,是小女无缘大师。今日劳诸位大人前来相送,请恕小女有恙在身,遮面相见,失礼了。”   顾卿晚说的乃是秦国的话,只因她根本就不会说什么燕国官话,她的那种燕国官话,糊弄一下礼亲王妃那些不懂的内宅女子也便罢了。   这些礼部官员,可是负责接待等事宜的,燕国官话他们就算自己不会说,也必定都听的明白,顾卿晚可不敢在这些人面前瞎胡来。   “没想到,沈姑娘秦国官话说的如此流利,招待不周,下次沈姑娘再来秦国,定好生款待。”   礼部尚书略客套了两句便笑着让开了道路,明显是再无疑心。   顾卿晚又福了福身,马车门关上,礼部尚书便道:“恪王殿下此去千山万水,惟愿一路平顺。”   “哈哈,多谢诸位大人吉言,告辞。”苏子璃朗笑着抬手为礼,带着人策马从城门奔驰而出,很快便行远了。   马车中,顾卿晚推开车窗,撩起窗帘来,回望了眼渐渐变小的城门,眼前翩若惊鸿的掠过当初被秦御抓回京城的情景,还有礼亲王府的一幕幕,眸光略动,只觉恍若一梦,随着马车越来越远,尘土滚滚,她觉得那些事儿好像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她摇头释然一笑,松开车帘,钻回了马车。   ☆、267 发现端倪   每年过年,京城的各大酒楼都格外的红火,官员们,豪商们,京城的纨绔少爷们,更甚至一些内宅的夫人们,都爱到酒楼中相聚吃酒听曲儿的。   京城中的各大酒楼,常常要提前多日预定雅间。   往年,仙岳楼是为首选之地,平日便非富非贵,消费不起,到了这年节时,更是非权贵不可入的。然而今年却变了,只因现如今京城最好的酒楼,说起来谁不知道,仙岳楼已经成了老皇历,最好的那是迎客来酒楼。   迎客来自从开张,每日都宾客满座,雅间平日里预定都要提前个三五天,这年节时就更是不必说了。   沈择和郭栋几个作为东家,自然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最好的雅间,这几日因秦御的事儿,兄弟几人也不四周走亲戚了,整日聚集在迎客来的莲台阁中喝闷酒。   莲台阁,城如其名,以莲花为主题,雅室中修建了一处蜿蜒的小溪流,循环一周,溪流下铺设了各色好看的鹅卵石,弯弯曲曲的池水中养着睡莲。   此刻雅间中清雅的环境却不能令屋中人心情稍好一点,李东哲率先狠狠将手中酒坛子往桌上一砸,道:“咱们难道除了等消息,就不能做点什么了吗?”   他明显已经喝的有些多了,浑身酒味儿,满身颓丧暴躁之气。   陈永砚也丢了酒杯,抬手狠狠搓了搓脸。   这些天他们担心秦御,前两日都是守在大国寺寂空大师的院子外,就差安营扎寨了,后来还是秦逸劝说,他们怕会影响寂空大师给秦御诊治,这才勉强答应秦逸,回到了京城等信。   如今已聚首在此等了三日,眼见着距离秦御受伤那日已经过了五日,却什么消息也没等来,也不知道秦御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这种等人宣判死刑一样的感觉,当真是随时能让人发疯,他们真怕,下一刻就传来什么噩耗来。   “咱们能做什么?寂空大师是我大秦医术最高的人了,既然寂空大师收了二哥,那便说明二哥还有得救,现在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说明二哥还好生生的,咱们该高兴才是。”沈择说着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了窗户,深吸了一口外头清冽的空气,顿时觉得胸口的浊气去了不少,自己都信了自己的话。   郭栋闻言点头,道:“大夫从前不是也说了嘛,说我这身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没得治,就算好生调养,也不过十二三的年岁,你们瞧,我这还不是活的好端端的。二哥是什么人?旁人不知道,咱们兄弟还能不清楚?便是真插了心脏,二哥也死不了。放心吧!”   陈永砚也深吸了一口气,道:“说的是,二哥可不是一般人,当日二哥的死讯不都传遍京城了?不都说看礼亲王府马上要办丧事的吗?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二哥一准是挺过来了。喝酒,继续喝酒。谁陪爷再喝个醉生梦死啊,来,来。”   李东哲见陈永砚冲自己举起酒坛来,却一巴掌推开他的手,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道:“闷死了,老子再在这儿等着得疯,走,走,都出去找乐子去。”   他率先走了出去,其他三人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情,其实说的再多,他们自己心中也怕是自欺欺人,屋里实在太烦闷焦躁了。   沈择几个也跟着出了莲台阁,一路往走廊尽头晃,谁知道还没走到台阶就听一间雅室中,正有人说起秦御来。   “都这么些天了,肯定早死了,都说是因为礼亲王妃伤心过度了,这才没有发丧。哎,我爹可看的清清楚楚,那匕首直接就插进了心脏,不偏不倚,当时就喷溅的到处都是血,说是燕广王当场就没气儿了!”   不知是谁感叹出声,声音有些稍大,清清楚楚传了出来。   这雅间中明显是几个公子哥在吃酒,立马便有人接口说道:“是啊,章院判都说了,无能为力。那么重的伤,这光是从皇宫一路颠簸到大国寺,人的血也都流光了,哪里就能得救?寂空大师便算是医术再高,也是人,不是神啊。”   “好在燕广王那侧妃有了身孕,还给燕广王留了后,也莫怪燕广王生前宠着这侧室,确实是善解人意啊,哈哈。”   “是啊,好歹没绝了后,这若是寻常,侧室有孕,还不得再被弹劾宠妾灭妻啊,如今倒成连皇上也称颂的好事儿了。”   “那可不,谁让人家燕广王是护驾而死的呢。只可怜了那顾氏,年纪轻轻,花容月貌,又才华出众,就这么成了寡妇,要一辈子守着孩子过活了。”   里头传来一阵笑声,说不出的暧昧。   外头李东哲和陈永砚最先受不了,李东哲上前一步,直接一脚踹开了雅间的门,陈永砚已握拳一阵风般冲了进去。   也不看里头都有谁,随手抓起离的最近的一个穿蓝色直缀长袍的公子,一拳便狠狠砸在了那人的眼窝上,将人打翻在地,便又挥拳去砸另一个,双眼猩红,道:“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他娘的,在迎客来说这等话,爷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谁死了?你们全家才是要死了!”   李东哲这会子也冲了进来,一把便将雅间中的一桌饭菜都掀翻了去,菜肴顿时便飞的到处都是,砸的对面坐着的三个公子哥,惊呼着狼狈逃窜。   一时间雅间中,乱成一团。   这里几个公子哥眼见是李东哲几个,知道几人和秦御关系极好,平日里又都是在京城地界上横着走的。今日也是他们自己嘴贱,灌多了黄汤,竟就在这地方乱说起来,此刻哪里敢有半点反抗和不快,低头哈腰的连连赔罪,弓着身从旁边往外逃窜。   “哎哟,再也不敢了,是我们胡说八道。”   “我等嘴贱,自己掌嘴了,几位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一个公子哥说着,自己抬手冲着脸左右打了几下,一边儿打,一边儿就要挤出雅间去。   郭栋却一把抓了他的后衣领子将他拽了回来,抬手便是重重的两耳光,道:“燕广王郡王妃也是你们能挂在嘴边上的?那是哥几个的嫂子,找死!”   “是,是,我们找死,真的是再也不敢了!”   几人连连道歉,就差没跪地求饶了,沈择才拉了下还要发作的陈永砚二人,道:“算了,往后再不准踏入迎客楼一步,都滚吧!”   几人如蒙大赦,哀嚎着逃窜离开,一时留下四处狼藉的雅间。   陈永砚甩开被沈择拽着的胳膊,咒骂了一声后,道:“不行,小爷受不了了,二哥是死是活总得有个准信啊,小爷这就再去大国寺一趟,这回小爷就住寂空大师院子外了,谁劝都不成。”   陈永砚大步流星的便冲了出去,李东哲紧跟其后,郭栋看了眼沈择,沈择也摊了摊手,道:“一起去吧,就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   几人到大国寺时已是傍晚时,天公不作美,竟然开始下雪,寂空大师的禅院他们进不去,索性便在禅院外的林子里暂避风雪,望眼欲穿的盯着禅院。   禅院中,寂空大师原是不管这些红尘琐事的,然而他自从对顾卿晚开了先例,好像便被缠上了。先前礼亲王府非说顾卿晚在禅院中学医,他自然不会专门澄清此事。   如今倒好,秦御死活要赖在禅院中养伤,秦御的伤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自然用不寂空大师诊治,因涉及徒儿顾卿晚,寂空大师被秦御搅扰的不行,便腾了两间禅房将秦御丢了进去便不再管他。   宋宁带着两个侍卫留下来伺候秦御,礼亲王和秦逸早便回了王府,这会子秦御正躺靠在床上,旁边放着个棋盘,自己和自己手谈。   宋宁便进来禀报了沈择几个又来了的消息,秦御闻言丢了手中棋子,略拧眉看了眼外头阴霾的天空,道:“你去带着他们进来吧,无碍的。”   秦御重伤,如今还晕迷不醒,生死未卜,就只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消息今日才传回了皇宫,这会子他确实不易见客,然而很显然,秦御对自己的四个外姓兄弟还是很放心的下。   宋宁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他到林子时,沈择几个正商量着在林子里安营扎寨,见宋宁竟然这么快便来了,几人还有点不适应,陈永砚脸色微变,道:“二哥他不会是……”   宋宁看了陈永砚一眼,道:“四位爷请随属下来。”   陈永砚几个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发白。四人沉默着,跟随宋宁进了禅院,到了禅房外,宋宁推开门走了进去,沈择四个却站在门外,半天都没个动静。   宋宁见几个分明近乡情怯一般,不觉挑了挑唇,尚未言语,倒是靠在床上的秦御开口道:“都进来吧。”   外头陈永砚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小爷幻听了?”   郭栋却道:“可我也听到了……”   “二哥!”   几人同时反应过来,争先恐后的往里头挤,一时倒堵在了门口,谁也进不去,争争吵吵的声音传进禅房,秦御异色眼眸中持久不去的寒色到底融化了些,唇边也勾起数日来第一抹笑意来。   待到四人都进了屋,眼见秦御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虽脸色惨白,也消瘦了一些,但精神还不错,半点要死的样子都没有,四人顿时就又惊又愕起来。   “二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当时我明明瞧着那刺客的匕首……”   陈永砚比划了两下,一脸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四人身份都不同寻常,宫宴是都参加了的,也都见证了当时那骇人的一幕,因此这些天才格外的痛苦煎熬,此刻见秦御好端端的,自然都像是做梦一样。   秦御示意四人坐下,这才道:“你们二哥的心脏长偏了,虽擦伤了,但却不至匕首贯穿心脏,有寂空大师妙手回春,好歹拉回一条命来。”   秦御自然是死了不的,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被匕首插入了心脏,根本是必死无疑。自然不能欺君,那便只能是心脏长偏了这一个说辞了。   秦御虽让沈择几人进来见面了,但也不可能将内中究竟都告诉他们,便拿此说辞来解释。   四人闻言恍然大悟,陈永砚顿时又哭又笑,道:“就说二哥不是一般人,可不就应了那一句,吉人自有天相嘛!”   郭栋也点头道:“幸而二哥的心脏长的有异常人,不然可当真是凶险此次。”   李东哲连连双手合十,将各路菩萨都拜了一个遍,道:“二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一会子出去,我就给大国寺捐上一万两的香火钱!”   沈择笑着拍着李东哲的肩膀,道:“哟,李二爷如今当真是财大气粗,不同以往啊!”   李东哲白了沈择一眼,道:“那是,有二嫂拉扯着咱们兄弟开了迎客来,爷如今财源滚滚,和抱着个聚宝盆一般,这银子就用在二哥二嫂身上,小爷半点不心疼!你们也都不能省啊,寂空大师救了二哥,便救了小爷的命,这大国寺以后小爷虔诚敬奉!”   几人说笑一番坐下,沈择见秦御气色还不错,便问道:“二哥在此养伤,怎么不将二嫂接过来照顾着,二嫂精通医术,有二嫂照顾着,二哥这伤势也能好的快些。”   秦御听他提及顾卿晚,当即异色眼眸中便沉淀了郁色,宛若阴霾的夜色沉暗晦涩,他略低垂了眼帘,方才开口道:“她有孕在身,不宜见血劳累,还是在王府中好生安养才好。”   “是,是,二嫂有孕在身,是不能太过操劳的。”李东哲接口道。   郭栋双眸发亮,笑着道:“想不到二哥这么快就有了子嗣,如今二哥是娇妻孩子都有了,等到小侄子出生,可得让兄弟几个羡煞了去。”   秦御却掩唇闷咳了起来,见他这般,倒将几人吓了一跳,话题也便断了,待秦御缓过来,靠着大迎枕,开口转移了话题,随口问道:“这几日京城可有什么热闹事儿?”   沈择给秦御端了一盏茶,却道:“倒也没什么,也就是往年过年那些事儿,无趣的紧。对了,倒是五日前,大年初一的,燕国那个七殿下便带着人急匆匆的离开京城了,当时礼部还去了不少大臣相送。燕国的鬼面将军沈沉倒留在了京城,却将他那病怏怏的妹妹托付给了苏子璃带回燕国,有传言说,沈沉有意要将妹妹许配给苏子璃,这若一联姻,苏子璃便算得到了沈沉的兵力支持,此番回去燕国,倒还真有一争之力。”   沈择言罢,李东哲也接口道:“是呢,那天一早,刚好我们几个也赶着出城来大国寺看二哥,还在城门碰上了燕国一行人,那个沈二姑娘,坐个马车还戴个帷帽,藏头露尾的都说是生恶疾,一脸脓疮。啧啧,若真是这样,苏子璃还有魄力娶,也是为了皇位拼了命了。”   陈永砚却笑着道:“那沈二姑娘身段一瞧就是美人胚子,一把嗓音也是娇娇弱弱的惹人怜,秦国官话说的着实不错,想来也不是粗鄙的,说不准病很快就能好呢,再说了,好不了,多纳几个妾……”   陈永砚的话尚未说完,秦御的瞳孔便是一缩,整个人都紧绷着从大迎枕上抬起了身子来,紧盯着陈永砚,道:“你方才说什么?”   陈永砚被秦御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声音断了,有些无措又茫然的道:“什……什么?我说那沈二姑娘长得丑没关系,反正多多纳妾也是一个样……”   陈永砚总觉得秦御的眼神有些过分迫人,不觉越说声音越小,他额头冒出汗来,心里想着。   二哥明显宠爱二嫂太过,而且眼瞧着有独宠一个女人的打算,总不能就因为这个,便觉得多多纳妾便是该挨千刀的想法吧,难道他就这么说说都得罪二哥了?   不是吧……陈永砚哆嗦了两下,无辜又哀求的看向沈择几人,寻求庇护。   ☆、268 雪中叙话   沈择丢给陈永砚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陈永砚还没来得及哀悼自己的霉运,秦御竟然直接从床上起身,两大步便到了陈永砚的近前,抬手便拎住了陈永砚的衣襟。   陈永砚哭丧着脸,忙遮挡了下眼睛,道:“二哥,打人不打脸啊,二哥,我再也不动三妻四妾的念头了,我将来必须学二哥,只专注的对一个女人好,二哥我……”   秦御被他嚷嚷的头疼,沉喝一声,道:“闭嘴!我问你,你刚刚说那个沈二姑娘说一口大秦官话?”   陈永砚怔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点头,道:“是……是啊,说的还挺好的,当时栋子他们也都在,都听到了的。”   秦御急切的转眸盯向沈择几个,沈择几个就没见过他这样焦虑,情绪外露过,忙点头,都道:“是,那位沈二姑娘确实和礼部官员们用大秦官话交谈了的。”   秦御一下子松开了陈永砚的衣襟,拧着眉头猛然闭上了眼眸。   众人见他明显在思索,整个人都紧绷着,浑身散发出一股阴寒之气,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秦御的脑中却闪过几个片段,像是有一根线,终于把一些杂乱无章的线索串联了起来,让一切都明朗了。   他想到了许久前,他带男装的顾卿晚进宫,苏子璃若有若无的靠近。想到了在礼亲王的寿宴上时,苏子璃向礼亲王讨要设计浮云堂的匠师。   想到了那个来自大燕的什么云姑娘,若然不是知道真的没有了,谁会想到送个赝品来?只要真的没了,赝品才能发挥作用。   也就是说,那个送云姑娘的人,提前知道顾卿晚会离开,这才会准备了一个假的送了过来。   顾卿晚离开的消息从来不曾外传,除了母妃,父王大哥和一些王府派出去寻找的暗卫之外,谁又能提前那么久知道顾卿晚不见了?   无疑,只能是顾卿晚在外接应,帮助顾卿晚离开的那个人。   而这个人,和燕国有关,甚至在燕国有强大的势力,这才能在燕国的茫茫人海中,寻到了一个赝品来。   想明白这些,秦御脑中便又闪过兔兔扑向沈二姑娘马车的一幕。   闪过彼时驭马跟在马车旁边的苏子璃,还有在金缕楼,那日他前去接母妃时,分明听到徐国公夫人萧氏说那沈二姑娘一口燕国的官话。   既然那沈二姑娘会说秦国官话,没道理和礼部官员都能说秦国官话,和母妃她们却非要说燕国官话,除非她在遮掩什么。   用口音,来遮掩,遮掩她的嗓音!   因为母妃和徐国公夫人萧氏都熟悉她的嗓音,将这些都串联起来,答案根本就呼之欲出。   怪不得,她能轻轻松松逃离,怪不得尾巴被扫的干干净净,凭借礼亲王府的力量,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点真正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怪不得,他布置了那么多的人手守在离京的各条道路上,还派了不少人四散了寻找,却都没她的消息。   原来她竟一直都呆在京城,好端端的躲在鸿胪寺,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甚至有两次都擦肩而过!   秦御双拳紧握,浑身青筋暴凸,猛然睁开了一双异色眼眸,沉喝一声,“宋宁!”   宋宁快步进来,秦御才发觉沈择几个还在屋中,都还紧盯着他,便拧眉道:“今日我另有要事,来日咱们兄弟再聚。”   沈择几个自然也看出来情况不对,也都没问什么纷纷起身,道:“什么事儿也没二哥的身子要紧,二哥可要尽快养好身体,早日回京才好。”   秦御上前拍了拍沈择的肩膀,也未再多言,只道:“我救回一条命的事儿,尚未往宫中传。”   沈择点头,李东哲三个也都明白秦御的意思,纷纷表示回去后定然守口如瓶。   四人收拾了脸上神色,表情凝重哀戚的离去。   禅房中,秦御神色冷硬,吩咐宋宁道:“现在就安排人手,随爷出京。”   宋宁大吃一惊,愕然道:“现在?二爷的伤还没长好呢,二爷……”   “去!”秦御一声斥,顿时便打断了宋宁的话,宋宁见他分明主意已定,瞧样子根本无从更改,叹了一声,转身便大步前去安排了。   秦御却已自行穿戴起来,待宋宁进来禀报,他身上已穿了件银白滚玄狐毛边的鹤氅,头上玉冠高束,眸若寒星,手握紫金马鞭,道:“走。”   外头风雪正盛,天色已沉了下去,秦御踏着一地薄雪,脚步沉稳出了禅院。院子外这会子功夫已有二十来骑静静等候,宛若沉默的寒山。   见秦御迈步出来,亲卫们同时下马,单膝跪地,却是单点声响都没发出。   秦御走上前,抚了下旋羽的鬃毛,飞身利落的坐上了马背,他目光望向北方黑沉沉的天际,沉声道:“出发!”   一行人纷纷上马,破开漫天飞雪,往山下奔驰。因行动隐秘,马蹄都绑上了厚厚的布料,落地发出沉且闷的声响。   秦御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风雪兜头让他好像又回到了得知她离开,昼夜星驰往回赶的那些时日里,当时心里的那种愤恨失落,此刻已尽数化为焦虑期盼。   一旦得知她的下落,他一刻都不想耽搁,恨不能这会子便能日行万里,将顾卿晚抓到填充自己空荡荡的心。   山路崎岖,秦御的心口伤势并不算轻,这会子一经颠簸,还没长好的伤口便裂开了,兔兔有些担心的从袖子里钻出来,一路抓着衣襟跑到了胸口位置,动了动鼻子,一个劲儿扒拉着秦御的衣裳。   秦御察觉到它的担心,垂眸瞧了眼道:“无妨,回去!”   他说着将兔兔丢了回去,腾出一只手来按着伤口处,双腿又是狠狠一夹马腹,旋羽宛若一道闪电劈开山道,射向暗夜。   离山道不远的密林中,有人站在高处将山道上的一幕看的清楚,待秦御一行消失无踪,他吹了一声响哨。   扑棱棱的声音传来,片刻便有一只鹰飞到了那人的肩头,那人抚了抚鹰身,喃喃说了几句,放下手来,道:“去吧。”   那鹰鸣叫一声,展翅而飞,往京城方向,很快便没了踪影。   鹰飞的极快,入了京城后,却飞往了皇城方向,最后飞进了镇国公府。   这个时辰,娄闽宁却还在书房中看书,听到窗外有动静,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推开了窗户,那身上沾染着雪色的苍鹰便落到了窗台上,来回踱了几步。   大国寺后山的人,乃是娄闽宁安排守在那里的,这只苍鹰正是安排传讯的通讯兵,此刻瞧见鹰飞回来,娄闽宁便明白是秦御离开了大国寺,苍鹰往东踱了两步,又往南踱了一步,娄闽宁便知秦御是离开大国寺向东南方去了。   东南边却正是顾卿晚离京,前往大燕国的方向。   娄闽宁神色略怔了片刻,望着窗外纷乱的雪,不知想些什么竟然就站在寒风四灌的窗口僵着,那苍鹰有些不耐烦的扑棱了两下翅膀,娄闽宁才回过神来,瞧着焦躁的苍鹰笑了笑,抬手抚了抚它的脑袋,道:“知道了,回去吧。”   苍鹰顿时展开宽大的羽翼,腾空而起,长啸着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消失在了夜幕中。   娄闽宁又在窗前站了片刻,这才似有了决定,面露决然之色,转身取了一件狐狸毛大氅披在身上,大步出了书房。   娄闽宁其实先前也被糊弄了过去,真以为秦御被刺中心脏无救了,然而事情后大国寺那边迟迟都不曾传来秦御过世的消息,娄闽宁便禁不住狐疑了起来。   一来,当日秦御那么容易被刺客所伤,他就有所疑惑。再来,当日娄闽宁是除了秦御之外,最先赶过去和刺客交手的人。   他事后总觉得那刺客在打伤了秦御后,便没再使出全力来对敌,倒像是在求速死一般,起码在和他交手时便保存了余力,这点也很古怪。   事过五六日,大国寺依旧半点动静都没有,娄闽宁便肯定了秦御脱离危险的想法,虽然他并不知道秦御到底是怎么躲开刺客那致命一击的,但还是让人守在了大国寺的后山,时刻盯着。   此刻他得知秦御离开大国寺,便大概猜到了当日宫宴上刺客风云的始末来,洞察了这一切,也想明白了秦御受伤的目的所在,自然他也明白,秦御此刻离开大国寺是要做什么去。   娄闽宁上了马,顶着风雪,亦往东南的城外奔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秦御一行在京城东南官道旁的十里亭停了下来,秦御提起马缰,端坐马背,挺直了脊背,一双异色眼眸眯着,瞬也不瞬的盯着站在十步开外,道路上的娄闽宁。   两人隔着厚厚的雪幕对视良久,秦御蓦然挑唇,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来,道:“呵,原来全世界竟只有我不知道她的去处……”   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嘲讽凄凉,又透着一股比风雪还要萧瑟的黯然,言罢,不待娄闽宁反应,他便已收拾了神情,冷声道:“娄世子等在这里,是想拦阻本王不成?今日谁敢拦本王,就休怪本王佛挡杀佛!”   娄闽宁闻言却只淡淡一笑,抬手了下手,道:“若然是要拦阻,我也不会只带成墨一人,阿御多虑了。我等候在此,是为相送之意,阿御可否下马亭中一叙?”   他显然已经在这官道上站了不少时间,肩头积压的雪随着抬臂的动作,扑簌簌的往下飘落,神态却一派风雪不染的沉静清朗,宛若冷玉清润隽秀。   秦御盯着娄闽宁看了两眼,这才抬手示意宋宁等人稍候,翻身下马时却不意又扯动了伤口,身影微顿了下。   娄闽宁的目光在秦御胸口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打前先迈步走进了十里亭。   十里亭本便是为饯别所设,不大的亭子坐落在官道的一边儿,经受风霜血雨,虽多有修建却也有些斑驳简陋,此刻亭子四周的隔扇都被关上,亭子里染着一盏油灯,在风雪中忽明忽暗,然多少也挡了些风雪。   娄闽宁撩袍坐下,示意秦御也坐,秦御倒没再排斥,迈步在娄闽宁的身旁坐下,道:“你要说什么?还是她留了什么话,请你帮忙传达?”   娄闽宁却笑了笑,道:“有件事阿御可能是误会了,晚晚离开礼亲王府的事儿,我事先并不知道的。我也不过是前几日去了一趟徐国公府,替老夫人送大夫,这才无意间看到了晚晚。”   秦御听他这样说,放在膝上,紧握的拳头到底松开了些,胸口的窒闷之感也稍缓了一些,他看向娄闽宁道:“她去了徐国公府?”   娄闽宁颔首,自斟了一杯酒,道:“夜寒,阿御不介意我借酒驱驱寒吧?”   秦御扫了桌上孤零零的一只酒盅和银制酒壶一眼,没言语。   娄闽宁执起酒杯,又道:“知道阿御身上有伤,便不让你了。”   他自饮了一杯,这才道:“阿御大抵从来没去了解过当初徐国公府何意会将晚晚拒之门外的原因吧?”   娄闽宁言罢见秦御一怔,又自饮了一杯,道:“那是因为在顾家覆灭的当日,徐国公老夫人也病重不起,无法再主持府中之事儿,徐国公府一夕落到了徐国公夫人萧氏的手中,而徐国公老夫人病重的原因却是晚晚在徐国公老夫人的药中动了手脚。此事,徐国公府并未外传,外头半点风声都没有,一来是家丑不可外扬,再来,大抵徐国公也不想雪上加霜,令晚晚的名声更糟。不过,外人不得知,只要阿御稍用心一点,想来是一查便知的事情。然而,你却从来不曾去查过。”   秦御的脸色一时有些难看,放在双膝上的拳头再度紧紧握了起来。   他确实没有去了解过,因为他内心觉得此事无关紧要,徐国公府为何会将顾卿晚拒之门外,他根本没在意,因为那导致的结果便是顾卿晚来到他的身边。   他甚至在心底深处,不愿去深究此事,因为他一直知道顾卿晚是被强迫留在他身边,留在王府的,倘使她背后真的有了徐国公府做后盾,她只会反抗的更厉害,更加不会留在他身边,将她的心交给他。   然而此刻从娄闽宁的口中得知这些事儿,他才发现,也许他对顾卿晚的关心,从来没有他想的那么多,也许他的顾卿晚的爱,也没有他所以为付出的那么多。   他的爱,是到底是自私的,所以此刻她义无反顾,毫不留情的离开,也许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并不能全然怪她狠心,铁石心肠。   娄闽宁瞧着秦御愈发紧绷的肩背,还有他阴沉铁青的脸色,却淡淡一笑,带着某种洞察一切的清明,又道:“倘若你知道这些,就该明白,晚晚她要离开京城,势必放不下徐国公老夫人,只需让人盯紧了徐国公府,兴许你早便寻到了她。”   娄闽宁的话顿时像一击重锤,狠狠的砸在了秦御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头,令他脸上终究没克制住闪过些狼狈之色来。   他盯视着一派清朗玉润,好似在闲聊天气的娄闽宁,哑声道:“难道娄世子今日是专门等在这里,取笑我的自以为是,看我笑话的不成?”   娄闽宁对秦御的羞恼却并不放在心上,缓缓又倒了一杯酒,却没喝,拿在手中,轻转着酒杯,他忽而一笑,那笑意却是说不出的涩然苦闷,旋即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历来情场得意人取笑失意人,我倒是想肆意取笑于你,怎奈何我却是那失意之人,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   秦御不觉瞳孔微缩,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艰涩道:“你这话何意?”   娄闽宁将酒杯放在了桌上,凝视着秦御,道:“阿御,你自小便生而富贵,得尽宠爱,幼时受先帝疼宠,可以肆意无法无天,先帝去后,更有太皇太后慈爱不变。家中王妃疼爱,王爷又一向不看重庶子,对你和阿逸两个嫡子却也算护若眼珠了。阿逸更是长兄如父,护让着你,我原以为你只是得到的太多,这才不懂的付出。你年纪小我三岁,我与你大哥有兄弟之谊,当夜算你的兄长了。今日在此,厚颜提点两句,惟愿你和她的路能走的平顺一些,让她幸福才好。可倘若你心中连她的心意都不懂,连她心里可否有你,你都感受不到,那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再去打搅她的清宁了。”   娄闽宁说着,眼神蓦然一锐,一字字的道:“只因你不配!”   ☆、268 娄闽宁曰:爱是守护   秦御浑身一震,异色眼眸禁不住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雾,他将双拳握的咯咯作响,这个动作牵引了胸前的伤口,从裂开的胸口蔓出血色来,迅速晕染了外裳。   秦御却恍然未觉,他生来尊贵,性情桀骜,何曾被人如此厉声训斥过,更何况这人还是情敌。暴怒羞恼在心头横冲直撞,简直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起来。   他只差一点便要暴起,狠狠给娄闽宁两拳。然而他却没有那么做,他竟在心中着魔一般的寻思起娄闽宁的话来。   若然他连顾卿晚的心中有没有他,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弄不清楚她是个怎样的女人,他大抵确实不配去寻她。   他竟古怪的觉得娄闽宁说的有些道理,顾卿晚怎么可能心中没他呢。   她是一个善良,且心存感恩的重情女子,旁人对她好一分,她从来回以更多。比如对她的嫂嫂,比如对陈心颖,甚至对文晴那个小丫鬟。   然则那个女人也睚眦必报,谁若敢欺辱她一分,她势要记在心中,回以一分不可。   倘若她心中没有他,这么些时日都是在和他演戏,那她又怎么可能不计得失的帮助他良多,她教导王府侍卫易容之术,不计辛劳的救治他的母妃,全心全意的建造浮云堂,甚至在离开前,还特意给他留下了那件独一无二的软甲……   昔日的种种划过秦御的心头,他其实是知道的,顾卿晚离开前,他以为的心心相印,两情相悦,并不是他的自以为是,并不只是他的错觉。   他没有那么蠢,会被个完全无心他的女人骗的团团转,只不过是她的离开,让他太过难以接受,也太愤恨郁结,他从小到大就没遭受过这样的抛弃和打击。   以至于他对她的一切都产生了质疑,怀疑从前的一切美好,觉得那女人简直没心没肺,毫无心肝。   此刻被娄闽宁冷锐的目光注视着,秦御心中非但恼怒渐褪,且竟生出一种豁然开朗的明快来,更因为明白了顾卿晚的心意,从心底泛起一层欢喜来,驱散了连日来压在心头沉沉的窒闷郁结,令他整个人都感觉拔云见日,连受伤钝疼的心都轻快了起来。   他紧紧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一张年轻暴怒的俊美面容,慢慢的若冰雪消融,露出了一丝释然满足的笑来,异色眼眸中的血色也渐渐褪下,染上了宛若星辰碎光般的笑意,他看向娄闽宁,道:“多谢!”   娄闽宁却觉秦御这笑意,和他此刻这声笑,比什么利器都刺眼刺耳,简直是最锋利的回击。   秦御的谢,再次提醒他,他是个情场失意者,他守护的那姑娘,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他,有的是眼前人。   娄闽宁拧了下眉头,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错开目光,摆了摆手,道:“倘若她的心里还有我,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秦御却站起身来,道:“可惜她早已是我的女人,纵然离了我,心里到底也只会有我。”   娄闽宁简直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看也不再看秦御一眼,又自斟了一杯,道:“其实她心里有没有我都好,爱是守护,并非占有,只要我心中还有她,继续守护着她便好了。”   十里亭中顿时便响起了秦御清晰的磨牙声和攥拳声,娄闽宁突然便快慰了起来,笑着饮了杯中酒。   就听身后传来秦御的声音,“你守护也没用,错过这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娄闽宁扯了扯唇,却道:“但愿如此,比起那个机会,我更在意她会否受伤,只愿那个机会永远不要出现才好。”   秦御觉得自己再和娄闽宁谈下去,一定忍不住要弄死他,再不然,就是他被娄闽宁给活活气死了去。   他没再说话,大步往外走,推开十里亭破旧的一扇板门,风雪灌了进来,秦御才忍不住回头看了娄闽宁一眼道:“我不会输给你的!”   娄闽宁知道秦御说的是对顾卿晚的爱,秦御说他不会输给自己,那么他拭目以待!   “两日前,她便离开了燕国使团,往随州府去了。”娄闽宁最后说道。   秦御没再道谢,却深深看了眼娄闽宁,转头大步流星地出了十里亭,他脚下生风,带着一股飞扬的迫不及待,袍摆鼓荡,令地面雪片飞旋而起,舞动出一朵朵雪簇,聚拢又分开。   马蹄声很快便震动了地面,片刻十里亭恢复了沉寂,只有漫天的雪,还在不知世间多情的如故飘着。   站在十里亭外的成墨瞧着亭子中独坐的娄闽宁,眼眶却有些发热,他实在不明白,世子爷那么喜欢顾姑娘,为什么不趁此机会为自己争取一下。   当初燕广王可以强抢了顾姑娘去,如今世子爷难道就可以吗,世子爷还是先来的那个呢!   何必如此自苦着自己,反倒去成全旁人。   失去了顾姑娘的世子爷,即便是意气风发时,也总让他觉得世子爷没有从前那么快乐了。成墨揉了揉眼,低声道:“爷,夜深了,回吧。”   娄闽宁却没回头,只低声应了一声,执起酒壶又自斟了一杯酒,突然道:“怎么?还怕我欺了你那弟弟不成?”   成墨一怔,就闻身后传来了踏雪的声音,他回头恰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从雪幕中走了出来,那人身上穿着一件白狐素银鹤氅,眉目沾染了雪色,愈见清逸脱俗,宛若从雪域中走来的谪仙,却正是秦御的嫡亲哥哥秦逸。   显然,他已来了一会了。   成墨愕了下,抹了下眼底的湿意,放下心来,自动退到了远处。   秦逸缓步走到了台阶上,略跺了跺脚,抖落满身的雪片,慵懒的靠着门框,挺俊的鼻梁动了动,勾唇一笑,道:“二十年的状元红啊,我这儿有八十年的女儿红,饮否?”   娄闽宁摇着杯中酒转身望去,就见秦逸随意靠在门边,抬了抬手中拎着的一坛酒。   娄闽宁眸光一亮,清隽的面庞上已有了笑意,道:“这八十年的女儿红可是不多见,先前听闻乾州吴氏有位老太太,和青梅竹马定亲后,却不想世事弄人,未婚夫不幸从马上跌下,摔伤不治,那未婚夫不忍其守望门寡,便在缠绵病榻时,以死相逼退了亲事。只是却没想到,即便退了亲,老太太也一生未嫁。这吴氏老太太高龄,活了八十岁。八十年的女儿红,想来全天下也就只此一坛了,此生想必也只得品这一次啊。有此好酒,岂能不饮?”   秦逸扬唇一笑,将酒坛丢了过去,娄闽宁稳稳接住,两人不由相视朗声而笑。虽然情场失意,然到底有醇厚如酒的友情可以慰藉,也是平生一件酣畅之事了。   时间倒退到三日前,顾卿晚跟着燕国使团星夜疾驰,总算是抵达了青州镇。   这青州镇是通往京城的大运河中游于勄江的交汇,为南北扼要之地,漕运发达,浮江而至,贸易迁涉,往还络绎,交通更是四通八达。   在这青州镇莫说是两个人,便算是一个团伙,也能像一滴水融进了河水中,瞬息不见,想找到就无疑大海捞针了。   故此顾弦禛就是安排顾卿晚和庄悦娴在此和燕国队伍分开,前往他安排好的地方安置。   顾卿晚和庄悦娴虽然所坐的马车经过了特殊处理,有防震的措施,但这古代的道路,实在颠簸,整个人都觉得快要散架了。   好在两人都已过了前三月,且大抵是有玉莲花蜜的滋养,身体倒没出现旁的什么症状,气色也还算好。   这日中午队伍暂停下来歇息,朱公公端着两碟子糕点登上了马车。   文晴和紫竹忙上前接了,摆放到桌子上,又去看小泥炉上烧着的热水。   见文晴慌慌张张的差点让火烫着,顾卿晚道:“别急,这糕点做的松软,没那么难下咽的,莫再烫伤你。”   顾卿晚离开京城,询问过文晴的意思,文晴却还是坚持要跟着她,顾卿晚便带上了她。而紫竹,却是顾弦禛安排给庄悦娴的暗卫兼丫鬟,除了她,还有个紫云和紫苏,三人负责照顾保护庄悦娴和顾卿晚。   马车上坐不下那么多人,紫云和紫苏都在外头骑马跟车。   苏子璃赶着回国,星夜疾驰的,苏子璃的人自然是没工夫埋锅造饭,都是啃的干粮,喝了胡乱喝些水囊中的凉水,这样才能日行千里。   顾卿晚和庄悦娴跟着,这两日自然也没能吃上一口热汤热饭,好在有文晴和紫竹几个,每日都趁着稍作休息的时间,赶忙的用小泥炉烧开一些热水,顾卿晚和庄悦娴就着热水,才能应付着吃些糕点干粮,渡过了这两日。   一会子马车就又要赶路,等一赶路,颠簸的根本烧不成水,文晴这才有些焦急忙乱。   朱公公闻言也看向了文晴,笑着道:“文晴听你家姑娘的吧,再行不到一个时辰的路就能抵达青州渡口了。大爷早就在青州渡口安排好了客船,一会子老奴就去和七皇子说,咱们就不跟着燕国的人再往前走了。不必再急了,老奴这是担心公主和大姑娘饿了,这才端了些糕点来。公主和姑娘先用些垫垫肚子,等到了渡口,便有热汤热饭了。到时候登了船,公主和大姑娘也能舒服一些,水路平稳,也不怕两位小主子再经受颠簸,这两日可真是苦了公主和大姑娘了。”   顾卿晚这两天小腿都有些水肿,确实是难受的不行,听闻这个消息,自然是开心的,当即便丢了手中的栗子糕,道:“这样啊,朱公公也不早说,不吃了,不吃了。咱们还是快赶路吧,赶紧赶到了渡口也就好了,这一个来时辰,饿不着的。”   庄悦娴听闻马上就能换船,自然也觉糕点寡味,吃不下去了,笑着冲朱公公道:“就听晚晚的吧,不必休息了,早些到了也好早些好好的休息。”   朱公公见庄悦娴也开了口,便笑着道:“那好,只要公主和大姑娘能受得住便成,老奴这便去和七皇子辞行。”   朱公公下了马车,顾卿晚长长舒了一口气,伸展了下双臂,捶着酸疼的后腰,道:“总算是能解脱了,我这腰都要断了。”   庄悦娴失笑,吩咐文晴去给顾卿晚按按,顾卿晚却阻了,冲文晴道:“好了,你也怪辛苦的,按按也好不到哪儿去,何必费那个劲儿。”   文晴知道顾卿晚最是心软,连丫鬟也不舍得使劲使唤,笑了笑却还是爬上软塌,跪坐在顾卿晚的身后,道:“奴婢不累,能让主子舒适点,便不能让主子生受着,这是奴婢的本分。更何况,姑娘能受着,姑娘腹里的小主子却是说什么也不能生受着的。”   顾卿晚见文晴如此,便也随她去了。   那厢,朱公公到了队伍前,冲正坐在路边喝水休息的苏子璃行了礼后,道:“七皇子,前头便到了青州镇了,我等便不和七皇子殿下同行了,这两日多谢七皇子殿下照顾,来日我家大爷必定会亲自谢过的。”   先前离开京城时,顾弦禛便和苏子璃说过他的安排,苏子璃是知道顾弦禛在青州渡口安排了人手,接应顾卿晚和庄悦娴的。   只此刻他却生出些别的念头来,他抬眸看了眼朱公公,又扫向后头静静的马车,道:“如此啊,这是你家大爷的意思还是你们姑娘的意思?”   朱公公微微眯眼,道:“我家大爷和姑娘历来兄妹齐心,大爷的意思,自然也是姑娘的意思。”   苏子璃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道:“哦?本王亲自去问问她。”   苏子璃言罢,绕过了朱公公便走向了马车。   马车中顾卿晚正和庄悦娴商量着一会子到了渡口,要先四处逛逛看看,听到外头响起了脚步声,便以为是朱公公回来了,她笑着便挑开了窗帘,道:“朱公公,我听说青州镇有个挺大的药材聚散地,我们可否……”   她话没说完就瞧见了大步走到了马车外的苏子璃,声音断了,顾卿晚笑容微敛,冲苏子璃点头行礼,道:“恪王殿下,这一路多谢照应了,回头我大哥再谢恪王护送之恩。”   苏子璃听她和朱公公竟然连说的话都一个样,好似早等不及要离开一样,他不觉俊脸微沉,神情黯然,道:“表妹怎么这么客套,就这么等不及要离开?其实我大燕风景独秀,民风也略开放些,大燕都城更是和大秦都城一样繁华,表妹便不想去燕国领略一下?”   顾卿晚本来就是要跟着顾弦禛去燕国的,但是如今顾弦禛暂时滞留在了京城,她自然不可能跟着苏子璃一道去燕国,她也适应不了苏子璃这赶路的速度。   闻言,她笑着道:“恪王,如今已经出了京城了,我也不再是沈二姑娘,又算恪王哪门子的表妹?恪王还是改了口吧,唤我顾姑娘便好。”   见苏子璃明显对顾卿晚别具心思,庄悦娴拉了顾卿晚一把,阻止了她继续出面和苏子璃交涉,挡在了顾卿晚的身前,看向窗外的苏子璃,道:“民妇多谢恪王殿下盛情相邀了,只是民妇姑嫂和恪王毕竟非亲非故,此番跟随恪王到此,已是权宜之法了,既然如今安全了,便不敢再麻烦恪王殿下了,恪王此去一路顺风。”   庄悦娴将顾卿晚牢牢挡在了身后,苏子璃站在车窗外,就只能看到她一角青莲色的衣摆。   苏子璃就不明白了,自己一个燕国亲王,风度翩翩,人生的也不错,怎么就被顾家一家人嫌弃成这个样子了。   他郁结在心,说起来他这辈子还真没对哪个女人这样上心关注过,结果却遭遇百般冷遇,苏子璃实在难以甘心。   看了眼挡在车窗前,表情客套疏离的庄悦娴一眼,苏子璃蓦然一笑,突然扬声冲庄悦娴身后,道:“喂,左右那燕广王八成已经断气几日了,你跟着我回大燕去,我娶你为妃怎么样?”   ------题外话------   明天中午会加更一章,十一点吧   ☆、269 洞察(为状元颖儿528加更)   顾卿晚怎么也没想到这会子苏子璃会提起秦御来,而且什么叫左右秦御前几日应该就断气了?   庄悦娴脸色一变,顾卿晚却已拧着眉从庄悦娴的身后闪出了身来。   就见窗外的苏子璃挑眉一笑,神情有些自得和探究,道:“怎么?终于肯露面了?”   顾卿晚见他这般,神情便有些冷若冰霜起来,道:“你骗我?”   苏子璃摇头,道:“我何曾骗过你,秦御在年节宫宴上护驾,却被刺客一匕首刺在了心脏,当时便被太医宣布不治,虽然被礼亲王府的人连夜送去了大国寺求寂空大师医治,但你可听说过,心脏都刺了匕首的人还能存活的?”   顾卿晚脸色一时有些发白,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想这一定是女人的通病,太念旧情,即便是她离开了秦御,也从没有想过让秦御去死,更何况,秦御还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晚晚,你没事儿吧?”   顾卿晚还怔着,庄悦娴却扶住了她的手臂,她觉得顾卿晚的脸色有些糟糕。   顾卿晚回过神来,却盯着庄悦娴,道:“恪王说的事儿,大嫂知道吗?”   庄悦娴也是一脸迷茫,她并不知道,顾弦禛连她也一并瞒着了,想来就是怕她告诉顾卿晚吧。   见庄悦娴摇头,顾卿晚却没再看苏子璃,反倒是看向了苏子璃身后的朱公公,道:“朱公公可知道此事?”   苏子璃见顾卿晚完全将自己越过,一副毫不掩饰,并不信任他的模样,顿时他便面露受伤,道:“行,行,你问问旁人吧,看看我可有骗你,左右当日事闹的大,也有跟着进宫的燕国侍卫当时在场,要不要我多给你找几个知情人问问啊?”   顾卿晚并不搭理苏子璃,一直盯着朱公公。   朱公公被她微锐的目光盯视的有些受不了,到底开口道:“大姑娘,大爷他瞒着你,也是为大姑娘好。”   这话便是秦御真的出事了。   顾卿晚垂下眼眸来,片刻才重新开口道:“我知道。朱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可能告诉我了?”   苏子璃撇了撇嘴,接口道:“他当时又不在现场,你问他,倒不如问我呢,我当时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顾卿晚便又看向了苏子璃,目光澄澈,却说不清的洞察人心,看的苏子璃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心虚,神情略动了动,顾卿晚才开口道:“即便他真死了,我也不可能嫁给恪王殿下。如果说他是不知道怎么爱,恪王你,便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像你这种致力于往所谓的喜欢的人身上捅刀的,我真承受不起此番厚爱。”   苏子璃素来都有些玩世不恭的面庞顿时一片狂风暴雨刮过般,瞬间铁青难看起来,他上前一步,眼神冷鸷,怒气腾腾的盯视着顾卿晚,咬牙切齿的道:“你!”   顾卿晚却分寸不让,斜睨着他,道:“我怎样?我也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恪王又何必如此恼羞成怒?若然你当真喜欢一样物件,怕是也会小心一些,生恐它磕了碰了的吧,难不成人还不如物件,既喜欢了还舍得拿一些事儿,故意的伤着刺着?恪王还是省省吧,风流多情的情圣,您是老手,至于痴情不悔那样的,您这样,还是甭演了,演了也不像,偏偏小姑娘还成,骗我明显差点事儿。”   苏子璃被顾卿晚的话刺的脸色变换,时青时红,后槽牙都被他咬的咯咯直响,偏顾卿晚却不以为意,回视着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无澜。   苏子璃忽而有些泄气,只觉自己这么生气,于她也是毫不看在眼中。   自己和自己生气又有什么意思?他蓦然就深吸一口气,神情舒缓了下来,盯着顾卿晚,道:“怎么办,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有意思,更丢不开了啊。”   顾卿晚直想骂他有病,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掰扯这些事儿,她也是有病,简直是被气糊涂了。   顾卿晚深吸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眯着眼道:“恪王还是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吧,恪王此行筹谋不下,你敢强行带着我,我便敢搅的你鸡犬不宁,我虽是弱女子,手中却也有几种奇药防身,有种百步醉,无色无味,中了此毒却百步之内,必定晕厥。只需一定点,便能毒晕几十个人。恪王可是想尝尝滋味?”   苏子璃被顾卿晚吓了一跳,他总觉得顾卿晚这女人有些邪门,先前尝了她一颗普普通通的辣椒丸,害的他死去活来,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见他退后,顾卿晚神情愈发舒缓了些,劝道:“恪王是要做大事的人,在大秦蛰伏多年,如今一朝就要游龙出浅滩,何等重要之时,此时儿女情长,怕是也不合适吧,相信恪王也不想跟随您多年的部下们,因您关键时刻的不自制而命丧黄泉吧?”   苏子璃盯着顾卿晚半响,突然二话不再说,大步离开了。   他没走几步便以手嘬唇,吹了个响哨,他那匹通体乌黑的坐骑便飞驰了过来,苏子璃翻身上马,头都未回,呼喝一声,燕国的人便都上了马,跟随着苏子璃扬起漫天尘土,很快便奔的远了。   顾卿晚淡淡收回目光,再度看向了朱公公,道:“公公可以说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朱公公见瞒不住了,加上如今离京城也远了,也不怕顾卿晚一个冲动便回去王府,他便道:“当日宫宴上,秦英帝斟酒伺候的太监突然就暴起,行刺秦英帝。当时燕广王最先反应了过来,冲上前护驾,最后虽然救下了秦英帝,但却不慎被刺客一匕首刺中心脏,当时大爷也在场,瞧的分明,那刺客用了十成功力,所刺位置也的的确确是心脏所在。”   他言罢,迟疑了一下,这才又道:“彼时燕广王撑着央求秦英帝赐婚大姑娘和他,让他重新迎娶大姑娘为正妃,还说大姑娘已有孕在身,秦英帝当场便答应了,还下了圣旨。”   顾卿晚听到此,不由拧着眉若有所思。   庄悦娴却惊愕不已,瞪大了眼睛,道:“这么说来,现在晚晚她是燕广王的郡王妃了?”   朱公公点头,道:“确实如此,公主。”   顾卿晚却觉得有些古怪,道:“就因为燕广王救驾有功,伤势严重,皇帝便允了他所请?”   朱公公忙道:“哦,对了,先前礼亲王还交出了健锐营的兵权来着。”   顾卿晚闻言眉心一跳,她觉得以秦英帝那薄情寡义的性子,若单单秦御为救驾重伤,秦英帝未必就能那么爽快的同意赐婚,毕竟她的身份,成了郡王妃,就是明摆着打皇帝的脸。   她常常出现在京城圈子中,简直是分分钟在提醒人们秦英帝杀了恩师的往事。   秦英帝就算是出于秦御重伤可能不治的压力,同意了赐婚,也该拖沓个三两日,哪能当场就下了圣旨呢。   果然,在此之前,礼亲王府竟然交出了健锐营的兵权。   这就更古怪了,礼亲王府早不交出兵权,晚不交出兵权的,偏偏在为秦御求赐婚旨意的时候就将兵权给交了。   怎么瞧,这都像是一场交易啊。   若然真是交易,刺客出现的也太凑巧了些。顾卿晚双眸微微眯起,道:“难道当时刺客有很多吗?怎么那么多的文武大臣都在,反倒让刺客重伤了燕广王呢?”   朱公公道:“当时就只一个刺客,但因那刺客出其不意,又是秦英帝的心腹,故此事发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是燕广王最先反应过来,冲了上去。那刺客狡猾,故意搅乱燕广王的视线,燕广王大抵是心神不守,不小心中了计,这才被刺客所伤。”   顾卿晚闻言便挑了挑眉,道:“这就说不过去了,既然秦御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说明他当时状态极好,既是状态极好,他又怎么可能被刺客随意就干扰了视线?”   旁人不知道,她却清楚,自己可是送了秦御一张护身软甲的。   那护身软甲,顾卿晚有自信,便是武功高手用上十成功力,也定能被阻去个七八成功力去。   旁人不知此软甲的存在,眼瞧着秦御被刺客以十成功力刺伤心脏,定然毫不怀疑。可她却知道那软甲的存在,先便就怀疑起了秦御重伤的真实性来。   有此怀疑,旁的一些事便都经不住推敲了。   比如,秦御都重伤心脏了,还乘坐马车赶往大国寺,这不是嫌他死的不够彻底吗?   这瞧着像是无奈之下的急救,可顾卿晚却觉得更像是掩饰。   再比如那刺客,既然是皇帝的心腹,什么时候动手不行,秦英帝睡着的时候刺杀不是更有把握一些,何必非得在宫宴众目睽睽之下,简直是生恐没人救驾嘛。   顾卿晚想着这些面色变幻不停,最后却勾唇一笑,靠回了马车中,瞧了眼脸色微白,一脸担忧的盯着自己看的庄悦娴,她笑着道:“大嫂看着我干什么,咱们也快些赶路吧,我都饿了。”   顾卿晚说着摸了摸肚子,一脸的撒娇模样。   庄悦娴却更为担心了,可她觉得现在顾卿晚是重点保护对象,便顺着她的话,吩咐朱公公道:“先出发。”   说着和朱公公对了个眼色,让朱公公跟在马车旁,若然顾卿晚一有不对,也好随时采取救助之法。   顾卿晚岂会看不出庄悦娴的担忧,更有那厢文晴已经跪在车厢中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卿晚翻了个白眼,尚未说什么,文晴便跪行两步到了软塌前,抱着顾卿晚的大腿道:“姑娘,二爷要死了,姑娘奴婢求求您,您就回去看看二爷吧。二爷他心中念着姑娘,临死都还不忘替姑娘请那郡王妃之位,姑娘你不能就这么抛下二爷啊。姑娘的医术高明,姑娘回去救救二爷啊!”   顾卿晚,“……”   庄悦娴也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若是想回去看看,也不必不好意思,大嫂都明白。你也放心,有你大哥在,你探了病,咱们还是可以不做那什么郡王妃离开的。”   秦御没了,顾卿晚就算做了郡王妃也是守寡,庄悦娴自然不希望她回去。   但是作为女人,她了解那种心情,一日夫妻百日恩,女人尤其要念情一些,这会子不然顾卿晚回去见上一面,万一真是最后一面,错过了许是要痛苦纠结一辈子。   顾卿晚被两人劝着,只觉秦御这一招的苦肉计施的当真是妙,这也就是她在距离千里之外的地方,左右回不去,反倒能沉静的思考。   若是在京城,距离他咫尺的地方,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可能一个冲动担忧,来不及细问究竟便去自投罗网了。   她轻笑出声来,拍了拍文晴的肩背,道:“好了,别哭了,你们家二爷这会子好着呢,都说祸害遗万年,他且死不了呢。”   见她如此,庄悦娴却以为顾卿晚是受打击太大了,而文晴更是愣愣的看着顾卿晚不言语,也是一脸担忧。只因她们明明都听的清清楚楚,燕广王被刺中心脏快死了,顾卿晚这全然不担心,还笑的出来的状态完全不对劲啊。   顾卿晚想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抬了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道:“好吧,我老实交代,燕广王有一件差不多刀枪不入的软甲,他必定不曾真被刺穿心脏,不然,当场就该死了,不是吗?”   庄悦娴惊愕了下,道:“你是说,燕广王当时一定穿着那件软甲,受重伤是假的?他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给你请一道赐婚的旨意?”   顾卿晚觉得自己猜想的应该不错,抿了抿唇,她没有言语。   文晴却还兀自不大信,哭着道:“姑娘是不是骗奴婢啊,世上哪里有刀枪不入的软甲?”   顾卿晚摸了摸她湿漉漉的脸,道:“傻姑娘,我骗你做什么?”   文晴一想也是,自己一个丫鬟,顾卿晚不愿意回去,她便是跪死,也左右不了顾卿晚的决定。顾卿晚根本没有骗她的理由。   文晴破涕为笑,道:“太好了,二爷无事,真是太好了,如今姑娘也成二爷的正妃了,皇上旨意都下了,君无戏言,二爷和姑娘之间再没阻碍了。如此咱们还跑什么,姑娘别让马车去渡口了,赶紧回转京城吧。小郡王还是在王府出生的好呀,王妃和郡王看到姑娘回去,不定多高兴呢。”   庄悦娴沉默了良久,听着文晴的劝说,目光落在了顾卿晚的孕肚上,那里隆起的弧度已经很明显了。   作为一个古代女人,庄悦娴心疼小姑子与人为妾,但现在有了正妻的名分,礼亲王府又愿意为小姑子筹谋打算,最重要的是小姑子还有了身孕。   庄悦娴也不由动摇起来,迟疑着说道:“晚晚,要不你还是回去吧,燕广王对你倒也算是用心了,孩子能在正常环境中成长,总是好的。”   顾卿晚,“……”   她本来就是为了防止她们再劝说她回京,这才说出真相的。可如今她发现,她这是作茧自缚了,两人明显劝的更卖力了。   顾卿晚不由揉了揉额头,道:“大嫂,说实话,我现在心里略有些乱,我想清净几日,好好想想这个事儿,想明白了,我会告诉大嫂我的决定的。”   她言罢便闭上了眼眸,明显不愿再多言,也不愿再听她们劝说的模样,庄悦娴拍了拍顾卿晚的手,也没再说劝。   不过她觉得,不管怎样,顾卿晚有了正妃的身份,这都是一件好事,起码孩子生下来能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270 阻拦   顾卿晚确实心里头有些乱,她原本以为依着秦御那种性子,自己走了,他一定会怀恨在心,找是自然要找她的,但是他一定是怀着找到她,狠狠惩罚她,重新禁锢她的念头。   然后,等他遍寻不到时,他一定会愤恨报复,说不定她前脚刚走,后脚他便沉迷青楼,左拥右抱,以此来高调宣布他离了自己只会过的更好,更滋润。   事实上,这样才像是秦御那种孤傲桀骜,又少年意气的人,会做的事儿才对。   因此,从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做好了选择,从来就没考虑过会走回头路,会有再回去的一日。   她以为她的离开便是斩断了一切,砍断了自己和秦御的未来。让两人都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他过他贵胄公子的生活,而她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和平静的生活。   然而秦御却让她吃惊了,他竟然没有意气用事,也没有放弃她,他竟在她逃离,狠狠的欺骗和抛弃了他后,还能不顾面子,为她争取正妃之位,用尽手段。   顾卿晚心中是有震动的,她离开时,留下给秦御的信上写着她不肯为妾,故此离开。   如今他却费尽手段,替她扫平了她最介意的事情,只等她回去。这是顾卿晚始料未及的,她心里像被投进了一颗巨石,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她得承认,秦御对她的喜爱,也许比她所以为的要多些,要用心些。她也知道,对此,她心里是高兴的。   只是这样她就应该回到他的身边吗?   顾卿晚问着自己,她发现她并不情愿。这些时日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礼亲王府过的并不快乐,她是压抑的,是憋闷的,是难耐的。   这些都让她对礼亲王府有种排斥的感觉,她总觉得她即便有了正妃之位,回去后也未必能够幸福快乐。   齐大非偶,当初秦御对她强行掠夺时,他不懂尊重为何物,那么如今,他便懂得了吗?   所谓相爱容易,相守难。   即便是如今有了正妃之位,如若秦御还是不懂得尊重为何,如若他不肯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像他父王和所有的皇室子弟一样要三妻四妾,她和他依旧没有未来可言。   倘若她不曾离开王府,有了正妃之位,她也许会选择和秦御试上一试。   可是她如今已经离开了,她呼吸了外面新鲜而自在的空气,顾卿晚发现她贪恋如今的自在,起码现在,她不愿意回返。   说到底,她对秦御,在纠纠缠缠间,到底动了心,动了情,但是却绝不到爱到飞蛾扑火的地步,大抵是他当初的强势胁迫,到底让她心存芥蒂,难以全身心的投入,总保留着最后的本心。   然而庄悦娴说的却也有道理,女人,不管多强势,总是处于弱势的,她有了身孕,若单单为腹中的孩子考虑,大抵真的是回头才对。   现代一个单亲的孩子尚且要遭人白眼,更何况是这古代,对于这一点,顾卿晚从来都是清楚的。   她一意孤行,将来孩子会不会有所埋怨?   顾卿晚越想越是头疼,好似秦御的这个请旨赐婚的举动,一下子打乱了她所有的安排和筹谋,将她逼到了一个难以抉择的位置。   越想越乱,顾卿晚抬手揉了揉额头,她觉得她还是需要再冷静冷静。   京城鸿胪寺,顾弦禛是在大国寺一个时辰后,才得到消息的。   秦御的生死毕竟是和妹妹有莫大关系的,秦御生,妹妹便是他名正言顺的郡王妃,秦御死,妹妹也是礼亲王府的寡媳。   因此顾弦禛一直都有派人盯着大国寺,得知秦御离开,带着人往东南方向去,顾弦禛便知不好。   他还没想好,秦御活着的话,顾卿晚的事儿该如何处置,但是他却不想秦御这么早找到顾卿晚。   从前顾卿晚没人撑腰,以至于肆意被欺辱,现在他既然回来了,便得告诉秦御,告诉礼亲王府。他顾弦禛的妹妹,并不是礼亲王府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想留则留,想辱便辱的。   因此,顾弦禛吩咐道:“去安排人手,跟着爷出城!”   然而暗卫还没下去,便有侍卫进来禀报道:“将军,王公公来了,秦皇派他给将军送了些御膳来。”   苏子璃离开了京城,秦英帝大抵是担心‘沈沉’要留下替苏子璃只是幌子,故此这几日将‘沈沉’看的死死的,几乎每日都要以各种借口派人过来瞧上一次。   顾弦禛眸光闪过一抹冷意,却也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只好吩咐下头道:“你带一队人去拦阻燕广王,再多增派些人手去随州夫人和姑娘那里,吩咐朱公公保护好姑娘,姑娘不愿意,便是天皇老子也莫让他近姑娘的身。”   暗卫应下,转身大步去了,顾弦禛只得收拾了一下,前去应付王福德。   秦御到底是受了不轻的伤,马上一颠簸,没多久伤口便裂开了,一开始还能坚持,渐渐的伤口裂的太严重,血又流个不止,宋宁见他脸色都发白了,经过一条山道时差点没从马上滑落下去,宋宁便上前去僭越的拽住了秦御的马缰。   秦御这会子确实心急如焚,好容易得知了顾卿晚的下落,他恨不能插翅飞到她的面前去,生怕自己这边耽搁稍许,那边顾卿晚便又没了踪影。   被宋宁拉住了缰绳,秦御面色沉寒,斥了一声,说道:“松开!”   宋宁却将缰绳扯的更紧了些,道:“二爷再这样会失血过多晕倒的,倘若晕厥了过去便更耽搁行程了。更何况,伤口裂开不经处理,万一再加重病倒,岂不是更加雪霜加上?”   秦御到底神情微动,被宋宁劝服,一鞭子抽在了宋宁的手背上,道:“多嘴!”   他没抽实了,宋宁便知道秦御这是同意了,忙收回了手,扬声道:“找个避雪之地,休整片刻再行出发。”   沿着山道又奔驰了片刻,一行人便在一片山崖的转角处找到了一处凹陷之处,类似一个敞开的山洞,地方不大,但倒也勉强能遮挡下风雪。   秦御翻身下马,身子刚落地便摇晃了一下,宋宁大惊失色,将其外头披着的鹤氅撩开,就见里头穿着的宝石蓝云锦直缀长袍,胸前已经被染得一团暗蓝,血色一直氤氲到了腰际。   宋宁惊声道:“二爷快坐下!金疮药,绷带,快!”   秦御推开搀扶的宋宁,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自行走到了山壁处盘腿坐下,解开了身上的衣衫,露出染了一片猩红的胸肌来,上头缠绕着的绷带果然像是被血浸泡过一样触目惊心。   宋宁脸色难看,上前给秦御小心翼翼的解开了绷带,拔开金疮药瓶子,便道:“二爷忍着。”   言罢,他将大量的金疮药倒了上去,药粉刺激着刚刚翻裂的新鲜伤口,疼痛像是野兽的撕扯,秦御浑身紧绷了一瞬,发出一声闷哼,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滴落,溅在了雪地上,足有三五息的时间,他才放松下来,脸色却更加苍白。   宋宁见他缓过劲儿来,利落的用绷带一层层的缠绕上胸口,包扎好见金疮药得利,血已经止住了,他舒了一口气,道:“二爷,还是先歇息一两个时辰,等到了天亮再出发吧,山路颠簸,不然这伤口很快又要血流成河。”   其实宋宁还想劝秦御减慢些速度,等到了下个镇子便换乘马车的,可他知道说了怕是也没用,主子现在心急如焚,根本就听不进去。   宋宁还想再说,秦御却突然抬起了手,双眸微眯。   他的神色也一下子冷硬了不少,宋宁一惊,竖耳倾听,脸上也是冷意凝聚,沉喝一声道:“戒备!”   亲卫们纷纷迅捷起身,抽出佩剑,寒光闪烁间已护卫在了秦御的身前。   宋宁也抽出了佩剑,眸光往上,看向了崖壁。秦御坐着没动,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慢条斯理的合拢着衣衫,他手指微动,系着腰带时,崖壁上突然便有十多个黑影像暗夜鬼魅一样,从高处飞了下来。   黑影未至,暗器已到,亲卫们纷纷挥舞手中寒剑,叮叮当当的声响传来,杀意四射。   秦御依旧坐着,那些黑影却已经和亲卫们交上了手,刀光剑影引得飞雪走石,山崖一边的碎石不停往下落。   秦御冷眼旁观,却有些奇怪,这些黑衣人好像并没有硬碰硬要伤人的打算,亲卫们强了,他们便退,亲卫们稍缓,他们又厮缠了上来,用意却不像是行刺杀之事儿,倒像是在捣乱阻拦?   秦御又看了片刻,眼见场面焦灼着两边毫无伤重,却也没有分出个胜负来,他愈发肯定起来。   秦御不觉上前两步,扬声道:“你们的主子是谁,为何要阻拦本王?你们是苏子璃的人?”   黑衣人中却有人闻言沉声道:“奉主子之命阻止燕广王南下打扰姑娘,得罪了!”   秦御闻言却眉头微扬,他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是苏子璃的人,若然他们是苏子璃的暗卫,动手便不会这样温和了。   苏子璃只怕是恨不得他去死的,而这些人并没有携杀意而来。   方才他那样问,不过是为了诈他们一诈罢了,果然,这些人想让他误会他们是苏子璃所派,张口便吐露了他们此来的目的。   那么,这些人为什么会知道他此行是去找顾卿晚,又是为了什么阻拦他去见顾卿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他没有杀意?   秦御想着,将方才那黑衣人首领的话回想了一遍后,突然眸光一闪。   方才那黑衣人称呼顾卿晚为“姑娘”,而非顾姑娘,顾侧妃,或者别的什么称呼。   “你们的主子是顾弦禛!”秦御恍然道,他的口气是肯定的。   他是一直有帮助顾卿晚寻找她的大哥的,只他打听到顾弦禛去了燕国,然后顾弦禛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顾弦禛既然活着就不可能不惦记秦国的妹妹和妻子,顾弦禛回到秦国来并不让他意外。   只要顾家的自己人,才会称呼顾卿晚为姑娘。   黑衣首领显然没想到秦御会这么敏锐,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他们的来历,略怔了下,他扬声道:“燕广王果然聪明绝顶,反应迅捷,只可惜却并非我们姑娘的良配,姑娘已离开了礼亲王府,还请燕广王莫要多做纠缠,回京城去吧。”   秦御闻言抬手,道:“住手!”   宋宁闻声,当即便带着王府的侍卫们退出了战斗圈,退回秦御四周,只戒备的盯着前方。   秦御略上前了一步,道:“不知道可否让本王见一见你们主子?”   黑衣首领见秦御如此,便也放下了戒备,不管怎么样,顾卿晚如今都已经是礼亲王府的郡王妃,秦御要求娶他们家姑娘的,既然知道他们都是顾弦禛的人,自然不会再来强硬的。   看秦御现在这种态度,便知道他是想求见自家主子走怀柔政策嘛。   “在下奉劝燕广王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主子并不想见燕广王,主子令在下传话给燕广王。燕广王欺我们姑娘伶仃无依,如今我们爷回来了,姑娘的亲事自然有爷这个长兄帮忙操持,秦英帝的赐婚圣旨,罪臣顾家不敢接,也受不起。等我们爷忙完手头上的事儿,再和燕广王清算旧账!”   黑衣首领说话间,秦御却一脸静默,只他背在身后的右手却冲着宋宁打了两个手势。   宋宁目光闪了闪,明白了秦御的意思,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挪动着位置。   黑衣首领并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秦御点头,叹了一声道:“本王知道本王先前愧对你们家姑娘,大舅子怪责本王,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话还没说完,不动声色挪到了上风口的宋宁便突然向空中抛出七八个圆球来,扬声道:“暗器!”   黑衣人们全然没想到秦御会来这一套,没防备之下,使得他们只来得及本能的抬起剑来抵了一下,结果非但没将那种暗器给挡飞,反倒手中利器一碰所谓的暗器,那些暗器突然都炸裂了开来。   暗器散开一团团黑雾般的东西,顿时兜头兜脸的扑了一鼻子,他们根本没想到会这样,顿时便呼入许多黑雾,接着立马便有些晕头转向的感觉,还没咳嗽几声,一个跟着一个的软了一地。   方才宋宁扔的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就是迷烟弹。   黑衣首领软在地上,气的脸色发红,死死盯着秦御,道:“没想到堂堂燕广王竟然也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卑鄙!”   秦御抿了抿唇,却道:“兵不厌诈,不管是什么手段能达到目的便是胜者。”   秦御言罢,习地而坐,示意宋宁道:“把亵衣脱下来。”   宋宁一脸懵逼,楞着不动,秦御略拧了下眉,眸光微眯。宋宁哪里敢反抗,忙丢了剑,开始一件件的脱衣服。   这么寒冷的天,风雪吃刮着,宋宁就在众目睽睽下,内心流泪的上身脱了个精光,哆哆嗦嗦可怜兮兮的将素白的里衣呈给了秦御。   秦御用剑划拉了两下,扯下背面平整的布料摊在了腿上,又用剑在右手食指上划了一道血口,竟在布料上写起了血书来。   待写好后,他将血书折好,走到黑衣首领面前,将血书亲自塞在了其衣襟中放好,这才道:“带给你家主子看,你们清晨便能恢复力气,得罪了。”   言罢,他站起身来,翻身上了旋羽,呼喝一声便带着人扬长而去了,徒留一地黑衣人躺在雪地里欲哭无泪,毫无办法。   ☆、271 偷窥的秦御   随州的七星县,离近县衙的东边是县城富人的居住区,顾弦禛在这里买了一栋两进两出的幽静院落给顾卿晚和庄悦娴暂时落脚用。   四日前顾卿晚和庄悦娴在青州渡口登船,直接便到了这七星县,住进了小院中。   所谓大隐隐于市,这个七星县虽说只是县城,但是因其紧邻河道,水路交通都发达,故此也是个南北货物聚散地,每日的客流人流量极大。   顾卿晚和庄悦娴在此,但凡想离开了,到了渡口上了船,立马便能跑个无影无踪。   想来当时顾弦禛会选择在此安置两人,便是看中了这一点。   小院虽然不大,但盛在清净,布置的也极是舒心清雅,顾卿晚和庄悦娴都累的紧,安置好后,吃吃睡睡的,直过了三日才算养了过来,精神好了起来。   休息过来,顾卿晚和庄悦娴便有些呆不住了,两人这日一早便乘坐马车出了门,往七星县最繁华的商铺街上逛了小半天,买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又采购了一些日常用品,定做了几套衣裳这才回到了小院。   马车直接就开进了小院,顾卿晚扶着文晴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回头就见庄悦娴也扶着紫竹下车,她上前搭了把手,等庄悦娴双脚落了地,两人不由瞧着彼此微微凸起的小腹相视一笑。   顾卿晚笑着道:“大嫂和大哥这孩子调皮的很,大嫂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两人的月份都差不多,顾卿晚没怎么胎动过,庄悦娴却已经胎动了不知多少回,顾卿晚说这话其实是有点嫉妒的,总觉得多动的孩子更聪明一些,宝宝多动,也能让她早日感受到他的存在,那感觉应该特别的奇妙吧。   之前庄悦娴头一次胎动,顾卿晚便在旁边,眼瞧着庄悦娴又惊又喜,手足无措的从餐桌旁站了起来,吓的旁边用餐的大哥捏着筷子的手都是一哆嗦。   庄悦娴好笑的看了顾卿晚一眼,挽着她的手,笑着道:“真真是小孩子心性,连这个也计较起来了,小外甥乖巧不闹你,你这当娘亲的不欢喜也便罢了,怎倒还吃起味儿来了?”   顾卿晚吐了吐舌头,两人相互扶着进了屋,躺着歇了会,这才神清气爽的起身用了膳食。   饭后正是夕阳西下,晚霞明媚之时,顾卿晚便和庄悦娴相约出来到院子中散步走动。   院子不大,统共也就两进两出,丫鬟和婆子们这会子正在前头的院子里干活,有悠扬婉转的曲调从前院传了进来,顾卿晚和庄悦娴便不自觉的出了月亮门,到了前院。   就见院子里紫苏和紫竹正在洗衣裳,那边邱妈妈一边儿收拾着今日新买回来的食材,一边儿唱着当地的小曲儿,引得两大小丫鬟也捧着瓜子坐在台阶上边嗑边听。   紫竹见文晴陪着顾卿晚和庄悦娴出来,忙起身,甩了甩手,抽帕子擦拭了一下手便走了过来,道:“夫人和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小莺,小鹂快去搬两个椅子来。”   小莺和小鹂正是那两个小丫鬟,两人忙忙站起身,见了礼跑进了屋,那厢邱妈妈也停了唱,福了福身。   顾卿晚和庄悦娴在外院的太师椅上坐下,庄悦娴便笑着冲那邱妈妈道:“妈妈方才唱的是什么歌谣,竟是没有听过的。”   邱妈妈含笑道:“回夫人的话,这是咱们这随州一带渡口撑船的渡娘们惯爱唱的乡野小曲儿,不登大雅之堂的,倒让夫人和姑娘见笑了。”   顾卿晚却笑,道:“我听着确实蛮好,妈妈从头唱上一回吧。”   邱妈妈又福了福身,便吊着嗓音唱了起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数声,渔笛在沧浪……”   邱妈妈虽然称为妈妈,但却是不满三十的妇人,声音清扬飘逸,带着些乡音,婉转响起,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顾卿晚微微闭着眼眸,手指在扶椅上轻轻的打着节拍,唇边挂着些惬意的笑容。   突然,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似的,她睁开眼眸,四下里瞧了眼,却只见邱妈妈站在梧桐树下,正含笑唱着,那边台阶旁,紫竹和紫云丫头坐在小杌子上,一面跟着哼唱一面洗着衣裳。   两个小丫头还坐在台阶上嗑着瓜子,不时指着邱妈妈评点两句,嘻嘻的笑。而旁边的庄悦娴靠在椅背上,神情舒缓,也正听的着迷。   “姑娘,怎么了?”   顾卿晚身旁小杌子上坐着的文晴察觉了顾卿晚的异常,探头过来问了一句道。   顾卿晚什么也没发现,不觉冲文晴摇头一笑,道:“没事儿。”   言罢,她望了四周一眼便又仰靠在椅背上,倾听起来。   不远处的院角种着一颗香樟树,这冬日里也郁郁葱葱长的繁茂,此刻无风,那树桠的浓密处却突然动了一下,茂盛的叶片间透出一双异色眼眸中,秦御藏身在树上,透过树叶缝隙,有些发怔,有近乎贪婪的盯着不远处坐着的顾卿晚。   她今日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家常的水绿色棉布褙子,外头罩着件白狐狸毛滚边的素面斗篷,宽大厚实的斗篷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头,只有下头露出绿色裙摆来,像冬日最鲜嫩的绿芽,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风略起,便会露出绣着两只蓝蜻蜓的一点绣鞋尖,她随着歌谣,轻轻用足尖打着节拍,那绣鞋上活灵活现的蜻蜓时隐时现,像调皮的畅游在绿水间。   夕阳最后的绚烂色彩斜斜的从背后打在了她的身上,暖暖的光晕模糊了她绝丽的容颜。只见那洁白的狐狸毛簇着比雪还要白净的脸蛋,显得本就不大的精致脸庞,更加玲珑娇小。   巴掌大的面庞,五官明明还是那个模样,然而秦御却又觉得有那里是不一样的。   她这会子美好的让人觉得目眩神迷,即便是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她瞧上去也那么鲜活灵动,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的惬意愉悦。   好像就只这样瞧着她,便能被那股舒心轻快所传染,被她浑身散发出的光芒照亮整颗心。   怀里的兔兔突然又挣扎了起来,唤醒了秦御的痴望,他猛然回过神来,将捏在兔兔嘴上的大掌又按紧了些,曲指警告的弹了下兔兔的脑袋,这才松开了手,兔兔果然一声不发,委委屈屈的握在秦御的身前,使劲的抽抽着鼻子。   玉莲花蜜的味道,女主子的味道,好熟悉,好馋人啊。   好想窜进女主人的胸前滚两滚,抱着女主人柔腻滑软的皓腕,狠狠蹭蹭,凑上去喝个饱啊。   可恶的主子,兔兔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主子不下去,为什么他还不让它发出声响来,也不准它去找女主子。   兔兔两眼发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痛苦的捂住了嘴。   它怕再不捂着,它要叫出声来,违了主子的命令被下油锅。   兔兔的腹诽,秦御自然是听不到,也感受不到的。只因那边邱妈妈已经唱完了曲子,庄悦娴笑着冲顾卿晚道:“改日挑个天好无风的,咱们也弄艘渔船来,泛湖州上,亲耳听听这渡娘们唱曲儿才是最得味儿,最惬意呢。”   顾卿晚便双眸晶亮的笑着点头,道:“到时候咱们将琴带上,兴致来时,也唱上一曲儿,岂不更妙?”   庄悦娴却摇头笑着摆手道:“这样的渔歌唱曲儿的,嫂嫂可是不会的,想做了妙人儿,可是不能了。”   庄悦娴言罢,眸光一亮,看着顾卿晚道:“晚晚这么说,莫不是晚晚是会的吧?”   顾卿晚便笑着道:“倒是有一曲合适的,到时候嫂嫂弹琴,我唱给嫂嫂听。”   庄悦娴不由拍手道:“干嘛到时候啊,晚晚现在就唱来听听,嫂嫂许久都不碰琴了,先听听来日也好配那琴音。不然到时候晚晚唱的好听,嫂嫂的琴音却不堪入耳,岂不是要糟?”   顾卿晚闻言倒也没有扭捏,笑着道:“好啊。”   她言罢,略清了清嗓子,便张开红唇,唱了起来。   “天是湖,云是舟。呜喂,撒下丝网垂金斗,云里游,天上走,画中人家笑声流……”   她的声音本就娇软悦耳,唱着这样的小调儿更是缥缈动听,婉转中含着股洒脱畅快,愉悦舒爽,比那邱妈妈的歌声不知动听了多少倍。   一时间小院里几人听的如痴如醉,顾卿晚也越唱越放得开,声音愈发动听清扬,她眉目舒展灵动,顾盼神飞,整个人都透着一骨子快活自在,就像歌声中徜徉在如画水中,自由自在的鱼儿,生机勃勃的。   秦御瞧的微怔,在礼亲王府时,他从来都没见过顾卿晚唱歌,她明明琴艺很好,但是除了参加女学比试的那次,她平日里也从来都不碰琴的。   他还记得那次他在义亲王府中受伤,强行逼她照顾自己,在他的要求缠磨下,她也给他唱过一回曲儿,歌声自然也是动听的,让他惊为天人,记忆犹新,但是那歌声和今日她的歌声想比,便又显得生硬无感情了一些。   秦御怔怔的看着这样眉飞色舞,鲜活灵动的顾卿晚,心中涌出无限的难过和愧欠来,纵然他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她在王府中过的一点都不快乐自在。   他强加在她身上的,大抵真没有一样是她自己想要的。   这让秦御觉得无比的挫败,也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现身去面对顾卿晚。   他隐隐觉得,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顾卿晚也不会乖乖的同他回到王府,回到京城去。   “渔歌似醉又非醉呀,丝线染浓了,知春柳……”   顾卿晚的歌声慢慢低落了下去,余音渺渺的尾音弥散在小院中,静谧了片刻,邱妈妈才笑着道:“姑娘唱的可真是好听,比奴婢唱的可要好听一千倍。”   庄悦娴也笑着道:“倒不知晚晚何时还学会了唱这样的乡野小曲儿,下里巴人,倒别有一番滋味,确实好听的紧,这样的歌声,嫂嫂可是不敢随便给你伴奏了。”   那厢紫竹听的现在还有些入迷,喃喃的哼唱着,旁边紫云见她如是,不觉拍了她一下,道:“回神了,回神了。”   紫竹猛然被拍了下,虽然回过了心神来,但手中松松捏着的正在洗的衣裳顿时便吧唧一下掉在了青石地上,她啊的惊叫了一声,忙忙将衣裳捡了起来,却见上头沾染了尘土,已是脏了,她不由嗔怪的回头瞪了紫云一眼。   紫云吐了吐舌头,顾卿晚见紫竹将手中的衣裳抖落开来,这才注意到她洗的竟是极小极小的小婴孩的衣裳,顾卿晚不由惊讶道:“这是给孩子们准备的吗?”   紫竹抬头笑着道:“是呢,姑娘。这些都是早先大爷便吩咐了让邱妈妈,王妈妈和崔妈妈一起做的,都是给两位小主子做的。”   邱妈妈站在一边也笑着接口道:“姑娘不知道,这小婴孩的皮肤最是娇嫩了,什么绫罗绸缎,都不若这最普通的棉布穿着舒适。奴婢们给两位小主子用的都是最细最柔软的细棉,细细的缝制了,针脚都缝在外头,先洗上几回,做成半新的,穿在身上才最是舒服。”   顾卿晚见她们想的周到,又见紫竹洗的那些小衣裳实在是可爱的紧,便站起身来,道:“给我来洗洗吧。”   她说着便兴冲冲的走了过去,随着她这起身行走,那已有明显凸起的腹部便显露了出来,秦御目光落在顾卿晚的小腹上,异色眼眸惊讶又炙热,新奇又愕然。   顾卿晚离开时,小腹还是平坦的,那时候秦御虽然已知道两人有了孩子,但到底没有感官上的刺激,总有些恍惚之感。可这会子,他头一次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两人所共有的孩子,此刻就在顾卿晚的腹中,他很快就能和他们见面。   他是真的很快就要做父亲了,这种视觉上的刺激,令秦御浑身血液都有些沸腾起来。   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顾卿晚,紧张又期待。   却见顾卿晚走到了紫竹的身前,她目光新奇的盯着紫竹手中的衣裳道:“让我来洗洗看。”   紫竹哪里敢让顾卿晚做这样的活计,忙从小杌子上站了起来,道:“姑娘还是在一旁看着吧,姑娘多给小主子做两件肚兜便好,这样的粗活哪里能让姑娘来。”   顾卿晚现在却想参与孩子的所有事儿,哪怕是为他洗衣,都觉得充满了新奇和诱惑,更何况,她到了这里还真一次衣裳都没有自己动手洗过,瞧着也是有趣。   她跃跃欲试的央着紫竹,道:“我就只洗这一件,水都是温热的,累不到,也不会着凉的,好紫竹,你就让我试试吧。”   见她和个小孩寻找有趣的玩具一样,庄悦娴不由也是笑了起来,道:“你便让她洗一件吧,她现如今是母爱泛滥,你这若不让她洗,一准哪天就偷偷找衣裳洗了。”   顾卿晚被庄悦娴打趣,却反以为荣,拉着紫竹的袖子,道:“快起来,让我来,让我来。”   文晴几个不觉失笑,紫竹让开了位置,顾卿晚在小杌子上坐下,挽了两下袖子便拎了一件衣裳揉搓了起来,她揉搓的仔细,还不时回头问旁边的紫云,道:“这个皂角是怎么用的?”   “还要用这个棒槌捶打两下才更柔软吗?这样捶打吗?”   她做这些的时候,有些不拘小节的随意模样,绝色的面庞上双眸水润发光,神情专注而温柔。   秦御瞧着这样为了孩子,什么都愿意去尝试,又什么都想为他做的顾卿晚,突然间胸闷的无以复加,他真是要嫉妒死那小东西了,凭什么还没出生,连面儿都没见上,便得顾卿晚这样的厚爱啊。   反观他的爹爹,就只差剖开心给人看了,竟然还落得如今这番境地。   即便那孩子是自己的种,秦御也有些牙痒痒,恨不能他生下来就翻过来拍他屁股,狠狠教训他一顿才好。   ------题外话------   这个月求下月票吧,最近懒癌没法治了,刺激下自己,月票每200张加更一章。   ☆、272 偷吻(为状元文晴mayday加)   顾卿晚洗好了一件衣裳,便果然甩了甩手,正要笑着起身,不想动作间,腹部那里传来特别明显的一股震动,就像是里头有人把她的肚皮当小鼓轻轻敲打了一下。   顾卿晚先前从来都没感受到过胎动,骤然被撞了下,她不由按着小腹,惊呼一声,“啊!”   她起身的动作不禁也停顿到了那里,她这一下倒惊的庄悦娴和文晴几个都面色大变,庄悦娴站起身来,便一脸紧张担忧的快步走了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顾卿晚却一下子抓着庄悦娴的手臂,跳了几下,雀跃而惊奇的道:“嫂嫂,他动了,他刚刚动了下呢,你摸摸,你摸摸。”   她说着便将庄悦娴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腹部,整张脸都在熠熠发光。   文晴几个长松一口气,庄悦娴也是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点了点顾卿晚的额头,道:“都当娘亲的人了,这样一惊一乍的,倒将嫂嫂一个好吓。”   顾卿晚却吐了吐舌头,拍着小腹,道:“乖宝宝,再动个给娘和舅母正式打个招呼啊。”   那边秦御因为在脑补教训孩子的画面,所以但顾卿晚惊呼时,他便反应慢了一拍,惊慌之下差点没直接从树上掉下去,等他稳重身子要冲出去时,顾卿晚已经冲庄悦娴说是孩子在动了。   因此秦御又是狠狠一震,瞪大了眼,再度错过了冲出去的时机。   他怔怔的瞧着兴奋的直跺脚的顾卿晚,不由唇边挑起了一抹笑容来,他很高兴自己没有错过他们孩子的第一次胎动。   他甚至隐隐觉得,一定是父子连心了,他的孩子知道了他这个做爹爹的到来,这才和他打招呼呢。不然他怎么早不动,晚不动,偏偏这个时候动了起来呢。   秦御心头方才还涌动着的嫉妒,瞬间就成了自豪愉悦。   看,他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多聪明,多懂事!   那厢,顾卿晚将庄悦娴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屏息等待,可惜宝宝却再没动过,顾卿晚不由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小腹,道:“真是个小懒虫。”   她说着,不由眉目一亮,道:“嫂嫂咱们给宝宝先取一个乳名吧,这样我们方便称呼他们,再来,听说现在就叫他们的名字,多多和他们说话,等到宝宝生出来就能知道自己唤什么,叫他名字,他就能有反应呢。”   庄悦娴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不由笑着道:“哪里有这样的事儿,不过先取个乳名倒也好。可是,又不知道是生男孩还是女孩,这乳名也不好取啊。”   顾卿晚便拉着庄悦娴坐下,笑着抚摸着肚子,道:“取个乳名罢了,哪有那么多的顾虑,先取了,等生下来不合适再换好了。嫂嫂希望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庄悦娴脸庞不由微红,羞愧的抚了抚肚子,道:“嫂嫂这么些年都没能为你大哥生下一儿半女的,本以为不会有孩子了,谁知道老天怜悯,意外的给了这个宝贝,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嫂嫂都感恩喜欢。不过你大哥年纪也不小了,如今顾家又凋零,嫂嫂还是希望能为你大哥生个嫡子,给顾家留下香火,不然嫂嫂真没面目面对顾家的列祖列宗。”   顾卿晚便倾身过去握了握庄悦娴的手,道:“嫂嫂会如愿以偿的,既然如此,嫂嫂就赶紧想想,给小外甥取个男孩的乳名好了。”   庄悦娴想了片刻,大抵是太爱这个孩子,思来想去好几个,最后竟连连摇头都觉不好。   顾卿晚自然能理解她的心情,掩唇微笑,道:“不过乳名罢了,说不得将来觉得不好还要换的,嫂嫂可莫把自己想累着了。”   庄悦娴这才嗔了顾卿晚一眼,道:“就你古灵精怪的,每日里道理多,主意也多。嫂嫂还是再想想吧,总觉得没个合适的。等想到了,再写信问问你大哥的意思才好。”   顾卿晚却撇撇嘴,道:“还是嫂嫂贤妻良母,取个名儿也得巴巴的念着让大哥来定,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当男人呢,谁让女人们都这样的温柔如水呢。”   庄悦娴见她歪理一大堆,不由失笑,用食指点了点顾卿晚的脑袋,这才道:“你倒是说说,你想生男孩还是女孩?”   顾卿晚抿唇笑了笑,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那时候秦御说的,希望她能生个女孩的话来。她蓦然一笑,道:“还是女孩吧,不是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吗?”   庄悦娴便道:“女儿是比儿子贴心些。”   顾卿晚抚了抚小腹,扬眉一笑,道:“那就叫她……”   她想了会儿,便一拍手道:“就叫小糖包好了,希望她将来能像糖包一样,永远内里都是甜蜜蜜的,永远只知道甜味儿,不要品尝到苦涩的滋味。”   庄悦娴闻言双眸一亮,道:“这个乳名好,寓意好,又不是那种大富大贵的名,老人常说小孩子不好养活,就要起这样的贱名儿才好呢。”   顾卿晚得意的扬眉,又戳了戳肚子,道:“小糖包,你有名字了哦,来,听到了喜欢的话就给娘亲动了下啊。”   肚子却全然没个反应,顾卿晚便佯怒的轻拍了一下,道:“懒糖包。”   这会子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起了风,院子里有些冷了下来,文晴笑着上前,道:“姑娘和夫人还是回屋说话吧,天冷了。”   顾卿晚便和庄悦娴起身挪了步,她们一走,丫鬟们也就都纷纷散了。   那厢,秦御却还呆在树上,他含笑喃喃念了两遍,“小糖包,小糖包……”   不觉便牵唇一笑,觉得顾卿晚取得名字,当真是好。   有他这个做爹的在,他的女儿自然不会知道苦字怎么写。   还是生个女儿啊,娇滴滴的女儿,就像她的娘亲一样,他自然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免得生个小子,他会控制不住嫉妒狠揍那小子,再惹了顾卿晚的不快。   顾卿晚自从来到这古代,已经慢慢的适应了古代人的生活节奏,今日她出去逛了大半日的街也着实是累了,回到房中没多久,她便躺下歇息了。   几乎是头挨上枕头的一刻,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睡着没一会儿,窗户一动,秦御从窗户闪身而入,双足落地后,他定定的在窗前站了片刻,这才挪步到了床前。   隔着床幔,里头顾卿晚侧卧面朝外,露出模糊的身影来,秦御竟觉得有些紧张,他又怔怔看了她片刻,这才伸出手轻轻挑起了床幔。   月光倾泻而入,悄然笼着床上微蜷着侧卧的身影,她的乌发铺展开来,映衬的脸庞更加白皙如玉,呼吸清浅,睡容很是恬静,秦御的心跳有些快,他缓缓俯身,慢慢的靠近顾卿晚。   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终于将她看的清清楚楚,不再是隔着遥远的距离,想靠近又忐忑害怕,也不再是脑海中那个虚幻的念想,更不是午夜梦回之时抓不住的空虚。   他近乎贪婪的盯着睡梦着的顾卿晚,原以为寻到她会有的愤怒,质问统统都没有了,只剩下满足和欢悦。   他总算是找到她了!   秦御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他极为熟悉的,独属于她的味道。   他微微闭了下眼眸,有些不能克制自己就这样只是看看她,他缓缓的伏低身子,抬起手臂来,做出拥抱的动作来,却终是怕吵醒她,更怕面对她再起争执。   他甚至怕她再度拒绝他,再度逃离。   他就那样保持着拥抱她的动作,盯着她沉睡的容颜看了良久。久到身子都僵硬了,这才无声的叹了一声。   他想,娄闽宁也许说的对,爱是守护,是付出,并非掠夺。   他从前做的不好,如今他会让她重新接受他,她在意他从前的强迫和欺辱,在意他逼她为奴,尽管他并没有真正那么做。   既然如此,他将欠过的债如数还过,他们重新开始便是。   秦御这样想着,突然异色眼眸微微一亮,如果当初他的逼良为奴,逼人为妾是她的心结,是他无论怎么对她好,她都不敢相信他的真心的原因所在,那么他就用行动消弭她的顾虑,解开她的心结。   秦御深吸了一口气,到底忍不住缓缓的低下头来,慢慢的凑近顾卿晚的红唇。   他一点点靠近,她的呼吸喷抚上他的脸庞,熟悉的气味,令得秦御心神不稳,心跳如鼓,竟比第一次强吻她时更加的紧张,他屏着呼吸,终于贴上了她一如记忆中娇软的唇瓣。   他不敢加重动作,可她的唇是那样的诱惑,他是那样的思念她,他有些克制不住的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到底禁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他含着她的唇瓣,隔靴搔痒的轻轻含弄了一下,可只这一下便惊动了顾卿晚。   她身子动了一下,素来无法无天,胆大包天的秦御竟然被吓了一跳,匆忙退离,闪身躲在了床外阴影处。   顾卿晚抬手揉了揉唇瓣,接着便又没了动静,秦御屏息等了良久,见她确实是没有醒过来,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悄步又回到了床边。   他这次不敢再靠近她,单膝在床边跪下,倾身过去,隔着锦被,他将大掌放在了顾卿晚的腹部,轻轻的摸索了几下。   他因习武的关系,五感会比寻常人敏锐一些,即便隔着厚厚的锦被,他也觉出了那种起伏的弧度。秦御脸上露出笑意来,只那笑容还没来得及扩散,他便瞪大了眼睛,浑身一震。   只因掌心确实传来了一些动静,他确定那不是他的幻觉。   他的孩子在动,是小糖包知道他来了,她在跟他这个父亲打招呼呢,就像今日傍晚在院子里时一样!   秦御简直无法形容这会子心里的感受,他半响才又安抚的动了动手,道:“真是爹的乖女儿!”   他已经坚信,顾卿晚腹中的一定是女儿,只有女儿才会这样的可爱贴心贴意。   秦御偷着乐了一会子,顾卿晚却无意识的翻了个身,秦御忙挪开了放在她腹部的手,见她一下子改成背部对着自己,一时有些失落。   他盯着顾卿晚的后脑勺看了良久,突然发现顾卿晚连后脑勺都生的那样好看,那样得他心意。   他看着她,觉着只要她待在自己的身边就什么都是好的。   秦御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不知厌倦的盯着顾卿晚看了多久,总之,他听到外头院子传来走动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竟然已经亮了。   他不能再呆下去了,他站起身来,控制不住抚过顾卿晚散在脑后的青丝,用手指挑起两缕来,凑至鼻端深深嗅了一口,又近乎虔诚的在她的发梢落下一个吻,这才转身而去。   顾卿晚平日里是很警觉的,但是自从她离开王府,又有了孩子,便有些失了这种警觉,尤其是最近,许是外头自由的空气让她太轻松舒适,她的警觉性也越来越低。   加上昨日逛街很累,她竟然对秦御的到来,半点都没察觉。   当天大亮时,顾卿晚才悠悠然的醒了过来,外头阳光明媚,又是一个晴天。   她心情极好的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坐在窗边做针线的文晴便听到了动静,放下针线,笑着道:“姑娘今儿可起晚了,饭菜都热了两回了,姑娘怕是饿坏了吧?”   顾卿晚的肚子顿时就咕咕的叫了两声,自打过了四个月,她的肚皮便开始更吹气球一样,一天鼓似一天的,整日里饿的特别快。   揉了揉肚子,顾卿晚含笑道:“可不就是饿醒来的嘛,不然我还能再睡一会儿呢,我现在是能睡又能吃,文晴,你快看看我最近是不是又胖了两圈啊?”   顾卿晚苦恼的揉了揉脸,文晴却笑着道:“姑娘前几日坐车赶路颠簸,吃的又不好,不几日便瘦了两圈,先前养出来的肉都掉完了,哪里胖了?还是和从前一样美呢。”   顾卿晚不由抬身拧了拧文晴的脸颊,笑着道:“哎呦,我们文晴怎么嘴就那么甜呢,将来也不知便宜了那个臭小子,能娶了我家善解人意的文晴。”   文晴被顾卿晚打趣的脸蛋顿时一红,羞恼的跺了跺脚,道:“奴婢好心宽慰主子,您倒好竟然打趣编排奴婢,那奴婢就说实话好了,姑娘这两日确实又胖了两圈,不过姑娘还是得为小主子着想,该吃就得吃,小主子饿了,奴婢先去喊声,让小丫鬟准备摆膳了。”   文晴言罢,转身便快速跑了出去。   顾卿晚却被她的话吓的不轻,她现代时有个当明星的爱美的母亲,余美人从小就灌输给她,女人要控制自己,要时刻都美美的,就算不给男人看,也得美丽给自己看,千万不能放任自己暴饮暴食,长成胖姑娘,丑姑娘。   故而顾卿晚从小就是个臭美的,如今为了孩子,却从来没有节食过,可眼瞧着一日粗壮似一日的腰身,还是担心会胖会变丑。   听了文晴的话,她忙跳下床来,汲上鞋子就往梳妆镜前跑,她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又摸了摸脸,怎么看也没胖两圈,顿时便知是被文晴给戏弄了,一时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道:“这丫头,真是翻了天了。”   顾卿晚洗漱了一番,用了早膳,这才到了庄悦娴处,两人昨日在外头的绣楼买了一些新布料,相约了要一起给宝宝们做衣裳,顾卿晚带着针线等物进了屋,就见庄悦娴已经在挑选花样,比对绣线颜色了。   她笑着上前,瞧了瞧庄悦娴选的花样子,道:“大嫂是想在衣裳上绣一只羊吗?”   庄悦娴点头,道:“宝宝们都是羊属相的,嫂嫂听说在衣裳上绣上属相会保佑孩子健康成长,信不信的反正绣上也没什么辛苦的。”   顾卿晚笑了笑,却道:“这个绣样儿倒是逼真,可不可爱啊,我给嫂嫂画只羊吧,绣在孩子衣裳上,一准可爱好看。”   她言罢,兴冲冲的就吩咐了文晴去拿笔墨来,勾画了两下,很快纸张上便出现了一只大大眼睛的美羊羊。   庄悦娴瞪了瞪眼,半响才笑着道:“你画的这是羊?”   “当然了,羊宝宝嘛就是这样的啊。”   顾卿晚扬眉,旁边紫竹也笑着道:“这画儿可真稀奇,小羊和人一样了,不过仔细一瞧,就能认出来这是一只羊,夫人,我瞧着这绣样精致可爱极了,到时候小主子们穿在身上不定多好看呢。”   顾卿晚拍手道:“还是紫竹丫头识货!”   庄悦娴失笑,还没来得及点头,却突闻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声,她和顾卿晚不由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顾卿晚示意文晴出去看看。   ------题外话------   晚上还是九点半左右哈   ☆、273 门前闹事   文晴去了片刻便匆匆而回,福了福身,道:“隔壁的人家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来了一群闹事儿的,如今外头堵了一片人在看热闹,奴婢一时半刻的也弄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儿。姑娘和夫人若是嫌吵闹的慌,要不先去后头园子里头逛逛。”   这院子虽只两进两出,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后头还带了个小小的花园。   顾卿晚闻言看向庄悦娴,庄悦娴便道:“原本咱们刚来不好多事生非的,可咱们来那日,隔壁的太太是派人送了礼物的,如今也不好不管不问的,毕竟是左邻右舍的,去瞧瞧吧,若能帮得上忙,帮帮也好。”   顾卿晚点头,道:“那便过去瞧瞧吧。”   文晴和紫竹忙忙拿来了斗篷和帷帽,又在手炉中加了新炭,这才簇拥着顾卿晚和庄悦娴往外走。出了院子,果然就见前头的巷子里堵着人,一群人围在隔壁的门口,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而院子里头却有女人的哭声和争吵声传出来,顾卿晚和庄悦娴都是孕妇,自然不会亲自靠过去,庄悦娴看了紫竹一眼,紫竹便扶着庄悦娴和顾卿晚又回了前院。   接着紫竹松开庄悦娴,身影微动,下一刻她便在围墙上蹬了两下,坐在了围墙上,片刻紫竹便拧着眉跳了下来,禀报道:“夫人,姑娘,好像对面的那位万氏是个被休的女人,说是因为在家中时对婆母不孝,便被休掉了。当时马太太生养的大少爷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跟着万氏被赶了出来,可前不久这位少爷中了秀才,现如今那休离的人家又带了人来,要将这少爷接回去,如今万氏正在哭喊,两边厮闹了起来。”   顾卿晚闻言拧了拧眉,庄悦娴也是叹了一声,道:“罢了,既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也不知道来龙去脉,还是不要乱插手的好。”   顾卿晚点头,两人正要回去,却听院外巷子又传来一阵纷乱的喧哗声,有少年的声音响起。   “放开我,我不会回去,你既当年将我和母亲驱赶出家门,迎娶了那个女人,如今还来寻我作甚!放开!”   “宏哥儿!宏哥儿!”   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接着顾卿晚就看见门外几个壮汉,拉扯着一个瞧着只有十三四的少年郎从门前过去,后头跟出来一个跌跌撞撞,鬓发散乱,浑身狼狈的妇人。   那妇人脸色苍白,满脸泪水,扑出来就要去拽少年,却被两个护院模样的男人拦截,推了一把,妇人便跌到了顾家的门前。   眼见那少年被强行拖远,妇人似承受不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泪流满面的嘶喊道:“你们不就是要逼死我吗?好,好,我这就死给你们看!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高氏满门!”   她言罢,竟猛然往顾家门前的石狮子上狠狠撞去。   “紫竹!快!”   顾卿晚轻呼了一声,紫竹眼疾手快的不知将什么丢了过去,那妇人脚下踉跄了一下,还是一头撞在了石狮上,浑身一软,瘫在了地上。   看热闹的人群,哗然出声,前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母亲!”   少年挣脱了都被吓愣的护院们,扑到了门前,猩红着双眼跪在地上,将其软倒的母亲扶了起来,连声喊着,“母亲,母亲!”   到底被紫竹阻了去势,妇人悠悠转醒,抬手抚摸着少年的脸庞,道:“宏哥儿……”   孤儿寡母的,瞧着却是格外的可怜凄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难免都面露唏嘘,指指点点的议论了起来。   “这万氏娘子也是命苦,当年带着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进了高家,谁知道没五年便被休弃了,听说当年连嫁妆都没全拿走,转头那高洪成便迎娶的庆城县令的内侄女,那宏哥儿跟着万氏出来时才四岁,现如今好容易将孩子拉扯大了,又考上了秀才,不想这高家却又来争抢儿子,当真是……”   门外有个夫人唏嘘着和旁边的女人说着,旁边女人却道:“听说这万氏仗着陪嫁丰厚,进了高家的门,屡次都对高老太太不敬,有好几回都将老太太给气的晕厥了过去,高老爷忍无可忍这才休了妻,当时因为这少爷年纪小,哭着喊着都要跟着母亲,高家仁慈,念着万氏娘子娘家已经无人,这才让孩子跟了出来,但是这孩子的名字还在族谱里,如今高公子年纪也长了,自然该回到宗族中去,哪里有跟着休弃母亲的道理?”   她言罢,旁边女人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低声道:“高老爷如今可是县老爷器重的师爷,谁人敢胡乱说高家的事儿?谁敢多嘴那不是等着往县衙牢房里钻嘛,旁的都不提,咱们都是住在这附近的,江太太你来说,这么多年了,你可曾见过高家的人来看过这高少爷?平日里连看都不看上一眼,如今高少爷年才十三,便考中了秀才,这个年纪能考上秀才的,可没几个。眼见中举都是有望的,高家怎么舍得放过这么好的苗子?自然得要回去了!”   旁边的将太太顿时面露恍然之色,连连点头,看向顾家门口抱着痛哭的一对母子,脸上就满是同情之色。   顾卿晚和庄悦娴站在院子里,府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加上那万氏碰了顾家的石狮子,这会子倒不好不管不顾的关门了。   更何况,顾卿晚和庄悦娴也都听到了妇人们的议论声,难免便动了些恻隐之心。   尤其是顾卿晚,她如今也算是带着孩子自己在外,想着若是自己辛苦拉扯大了小糖包,秦御突然来抢人,势力相压,无能为力,只能撞墙来表示愤恨,顾卿晚的心里头便是狠狠一揪。   她侧头冲邱妈妈招了下手,邱妈妈忙走了过来,顾卿晚便低声问道:“那些妇人说的可都是真话?这万氏母子两人的为人如何?”   邱妈妈叹了一声,道:“奴婢几个都是两个月前才被大爷安排过来的,和隔壁的万氏母子倒也不熟悉,不过几次碰上,万氏都和善的紧,高家小少爷也彬彬有礼的,母子两人瞧着是母慈子孝。万氏娘子平日里打理着三个药材铺子,往日里还做些善事,接济些穷苦之人,在这一片也算有善名。至于万氏娘子当年是因为何事被休弃的,这便不大清楚了。”   “宏哥儿,跟父亲回家,万氏,你这妇人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用!宏哥儿的名姓还在我高氏的宗谱之上。他回到高家去乃是名正言顺,万氏,你硬要阻拦于他,便只会让他落下个忤逆宗族,不孝父祖的名声。你这不是疼他,是要毁了宏哥儿的前程啊!你糊涂,爷却不能任着你糊涂下去。爷知道你惯常会做此等演戏之事儿,你若真有心撞墙,又怎么会现在还好端端的?”   一个穿着文士锦缎长袍,头上包璞头,留着八字胡,眉目极为灵活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一面伸手拉着高家少爷,一面冲一脸血的万氏语重心长的说道。   顾卿晚虽然不知道当年万氏是怎么被休掉的,但看人她还是会的,若然没有紫竹那一挡,就万氏那劲头这会儿早断气了,饶是紫竹挡了一下,万氏也是血溅当场,此刻一头一脸的血。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高老爷不赶紧让人救人也就罢了,还暗指万氏在演戏,又说什么高公子不回去,便是万氏阻拦了儿子的前程,顾卿晚怎么听都是威胁。   万氏若然不让高公子回去,他就以不孝,忤逆宗族之名,毁了高家小少爷。   要知道这个时代,读书人最重孝道,高少爷一旦落个忤逆宗族,不孝罪名,别说再考举人了,秀才的功名也分分钟要保不住的。   “你走开!我不会回去,当年若非母亲带我离开,我早就死在高家了!我便是不要功名,我也不会回去高家!说什么孝道,敢问高老爷,母亲这个样子,我随你的心意,抛下母亲,任其死活,这便是孝顺吗?母亲,母亲我这就背你去医馆。”   高小公子红着双目,一把推开了高老爷,就要扶万氏往背上背。   他还没将万氏扶起来,高老爷便施了个眼色,两个护院上前便抓住了高少爷,道:“大少爷还是快些跟着老爷回高府吧,您的祖母因为思念们,如今都卧榻了。”   高老爷扬声道:“宏哥儿,爹爹不知道万氏平日里都是跟你怎么说的,你如今竟然不肯回去宗族,但辛辛苦苦考取的功名,怎能说不要了就不要了?爹爹不会让你那么做的,这万氏既已被爹休弃了,她便不是你的母亲了,你该回去祖母的床前尽孝才是,至于万氏,你放心,爹爹会派人送她去医馆的。”   高老爷言罢,沉声道:“还不快带少爷走!”   两个护院顿时扯拽着高少爷就走,高少爷年纪小,人也是书生瘦弱的模样,自然不敌,软在地上的万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摇摇欲坠。   旁边人议论纷纷,却也无人敢上前阻拦。   顾卿晚却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上前两步,突然扬声沉喝一声,“慢着!”   她这一声虽然说不上声音多高,但却出奇的清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慑力,顿时便让四周一静,也让拉扯着高少爷纠缠不休的高家人都莫名停了下来。   众人回头,就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缓步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明蓝色的长褙子,外头罩着一件火狐毛滚边儿素面大氅,头上还带着帷帽,明明瞧着就是个年轻女子,听声音还是个小姑娘,但是却不知为什么,就是有股气势,压得人有些不敢出声。   庄悦娴也是瞧不下去了,正准备出声,倒被顾卿晚给抢了先,见她已经走了出去,是要出头的意思,害怕她出意外,忙忙示意紫云和紫竹上前保护顾卿晚,文晴也忙跟了上去。   “不知这位小娘子有何见教?”   高老爷最先回过了神来,因不知道顾卿晚的来历,故此倒略抱了下拳,说道。   顾卿晚却搭都没有搭理那高老爷,只是摆了下手,道:“都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咱们顾家的石狮子撞伤人了吗?咱们顾家可不是那等面上光鲜,内里却刻薄尖酸的人家,既是顾家的石狮子撞上了人,咱们就要承担起责任,好好的替这万氏娘子请医问药,照顾其直到痊愈,还不快将万氏娘子抬进客房,再去请个大夫来!”   邱妈妈应了一声,挥了下手,便有两个粗使婆子飞快上前,抬起万氏便往府里走。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了,且顾卿晚的说辞简直莫名其妙,令人惊愕,明明是万氏自己撞了顾家的石狮子,顾卿晚倒说的好像顾家的石狮子冲上前撞坏了万氏。   众人都嘴角抽抽着,愕住了,待反应过来时,万氏已被抬的没影了。   顾卿晚没等高老爷反应便道:“高老爷是吧?我且问你,我大秦的律法可有言明,休弃了的女人,便不能认作为母了?呵,并没吧,万氏娘子便算被休,也对高少爷既有生恩,又有养恩,如今万氏娘子被石狮子给撞的生死未卜,高少爷不在床前守着才是大大的不孝,为了高少爷的前程,高老爷还是赶紧让他进去吧。”   顾卿晚说着又打了个手势,紫竹顿时上前,两个健壮的护院自然不肯放开高公子,就这样让顾卿晚抢走了人去。   众人见此情景也是摇头,道:“这户人家是何时住上人的?”   “不知道啊,既是挂的顾府的门匾,想来当家的男人是顾老爷了,可却并没听说七星县有什么有头脸的顾老爷啊。”   “瞧着这家一门都是女人出面,怎竟敢和高家碰。”   “看吧,大抵是外来户,不知轻重,瞧瞧,一个丫鬟就过去抢人,这不是找……”   有人口中那个死字还没能说出口,就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惊愕在了当场。只因紫竹也不知是怎么做的,三两下便推开了两个护院,将高少爷拉了过来。   紫竹拉着有些呆愣的高少爷上了台阶,那厢高家的护院才齐齐反应了过来,冲上前就要来横的。   紫云也走上前去,顾卿晚和庄悦娴却是已在丫鬟的搀扶下转身进了门,见那高少爷还站在门口,紧张而担忧的盯着紫云二人,顾卿晚眸光含笑,面露赞许之色,道:“高少爷先进去看你母亲吧。”   高少爷闻言看向顾卿晚,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不知是不是顾卿晚的声音太过平稳,太过避重就轻的原因,他竟然突然安心了下来,忙忙行了个礼,道:“多谢夫人。”   他言罢,撩袍便冲了进去。   顾卿晚和庄悦娴也双双进了府门,就听身后响起砰砰的声音,顾卿晚回头正见紫云和紫竹两丫头将四个壮汉踢飞了下去,高老爷面色微变,脸红脖子粗的道:“你们是何人!岂敢在七星县里猖狂,你家老爷是谁?”   紫竹拍了拍手,却是轻蔑一笑,道:“想见我家老爷,就你也配?奉劝你们赶紧离开,我顾府可不是隔壁的万府,我们家两位夫人都有孕在身,敢吵到了夫人清净,惊了我家两位小主子,便让尔等都吃不了兜着走!”   紫竹这样嚣张,再加上顾卿晚气度不凡,府中连个丫鬟都是会武的,高老爷一时间反倒什么都不敢做了。   紫竹和紫云又睥睨了两眼下头高家众人,见没人敢冲上顾家的门庭,这才双双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关上了府门。   不远处的巷子里,秦御头带帷帽,将府门前的动静看的清楚,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吩咐宋宁道:“去仔细查查这个万氏的事儿,查清楚了马上来回禀。”   ☆、274 出事了   万氏被背到了耳房中,顾弦禛念着顾卿晚和庄悦娴是两个女人,放心不下,故此安排在这宅子里的人多少都会些拳脚功夫,小丫鬟也不例外。   顾卿晚和庄悦娴进屋时,丫鬟正给那万氏包扎伤口,万氏脸色煞白正紧紧握着宏哥儿的手,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好像不盯紧了,孩子马上会不见一般。   顾卿晚和庄悦娴进屋的动静惊动了母子二人,宏哥儿率先回过神来,转了个身便撩袍冲顾卿晚和庄悦娴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道:“高健宏叩谢两位夫人的救命之恩。”   顾卿晚眸光再度闪过些许赞赏,这高家公子年纪小小,但行事却颇有些沉稳之风,方才在府门时,他没立刻离开,说明并非自私自利之人。   小小年纪,在遭逢大变的时候,还能有这份洞察力,已是不凡了。   顾卿晚笑了笑,和庄悦娴先后取下了头上的帷帽,两人容貌皆是不凡,加之气质也不同寻常,一时间倒让要说话的万氏和高健宏都愣住了。   半响万氏才回过神来,挣扎着要下床来,道:“民妇多谢两位夫人相救相助之恩。”   庄悦娴上前一步,略抬了抬手,示意丫鬟快按万氏坐好,又虚扶了高健宏一把,让少年起来,这才道:“左邻右舍的,都是缘分,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不必太过多礼。只是万娘子下次行事可千万不要再这么冲动了,若非我家丫头挡了一下,万娘子一头扎上石狮子,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啊。”   万氏当时冲动悲愤,焦急绝望之下,确实是凭借着一股子冲动劲儿,往石狮子上狠撞的,当时她神智有些混乱,只以为自己是没走好,踉跄了下。   此刻听闻了庄悦娴的话,这才想起当时她冲向石狮子时,她的腿弯好像确实疼了一下,她这才恍然,当时竟是被人阻挡了一下。   她凭借冲动自戕,此刻自然是不想死了,不由后怕又感激,忙又要撑着身子下床,可身子一动,就是一阵的头晕目眩。   丫鬟扶好万氏,万氏便忙吩咐高健宏,道:“宏哥儿快给两位夫人磕头。”   高健宏噗通一声跪下来,砰砰砰的就是几个响头,顾卿晚上前一步,道:“快起来吧,我们也没做什么,任谁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高健宏却不肯起身,又重重磕了个头,道:“原本两位夫人救了母亲和我,宏不该再麻烦两位夫人,更不该再有更多的要求,然宏和母亲如今走投无路,宏恳求两位夫人帮帮我们母子,宏如今不过一小小秀才,可却相信未来宏必不会止步于此,今日两位夫人相助相救之恩,宏必铭记于心,来日定当肝脑涂地,为两位夫人效犬马之劳!”   “宏哥儿!我们母子不好再给恩人平添麻烦,那高家是何等人家,你难道不清楚吗。快,扶母亲下来,咱们回去,改日再前来拜谢两位夫人。”   万氏听闻高健宏的话,急声说着,挣扎着已是下了床,踉跄了两步走到了高健宏身旁,想要拉起儿子来。   然则这次高健宏却没听其母亲的,固执的跪在那里,腰杆挺的笔直,一双清亮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顾卿晚。   顾卿晚蓦然一笑,摆了摆手,吩咐文晴,道:“扶万娘子回去躺着。”   文晴上前搀扶着万氏又躺了回去,见万氏一脸急色,顾卿晚笑着安抚他道:“万娘子不必情急,您的儿子,却是要比您看的明白。”   顾卿晚之所以这样说,是看清楚了高健宏的为人。   所谓见微知著,当时在府门,这少年尤且放心不下紫竹二人,迟迟不曾进来,可见他并非是自私自利之人。   如今他会有此请求,可见并非他自私逮到了人便想求得帮助,不顾是否会给人带去凶险和麻烦,而是这少年他看清楚了,觉得她们有能力帮他。   “娘,这院子中连寻常的小丫鬟面对血腥都面不改色,神情镇定,夫人身边的姐姐们更是身手不凡,两位夫人也是气质非凡,见所未见,高家在两位夫人眼中有算得了什么?倘若不是如此,儿子又怎敢置两位恩人于危险之地!”   高健宏如此说罢,再度冲顾卿晚磕头,道:“求恩人出手相帮。”   这少年假以时日必成气候,顾卿晚一来是真同情母子二人,再来也有意结此善缘,便笑着让文晴扶起高健宏来,道:“能帮自然是要帮的,高小公子不必再如此,万娘子可肯跟我和嫂嫂说说你的事儿?”   万氏见此,倒褪去了不安,面露希望,倾诉了起来。   却原来这万氏本是七星县一富户的女儿,家中父祖靠着运河做些药材的生意,在七星县也算有些名气。万氏十里红妆嫁给了当时还是秀才的高老爷,还曾轰动一时。   接下来的故事很俗套,高家自持是读书人家,看不上万氏这样商户人家出身的女子,高老太太处处刁难,极是刻薄。   高老爷屡试不第,中举无望竟然搭上了县令老爷的顺风车,做了师爷,他很能来事儿,也算有些机智,倒得了县令的高看。高老爷越发看不上一身铜臭的万氏,最后终于休弃了万氏,迎娶了县令夫人的内侄女。   奇葩的是,旁人休妻,将媳妇赶走,孙子还是要的,毕竟是自己家的血脉。但这高家,老太太和高老爷可真是铁石心肠,竟然连带着万氏生的嫡长子都往外赶。   现如今倒好,高健宏小小年纪考上了秀才,立马又来抢人。   “这一两个月里,家里的三个药材铺子先后出了事儿,头一个是掌柜的押送药材的路上好死不死遇上了劫道的,最后虽没伤人,可几车药材都被撞到了河里去,全都不能用了。告上衙门,衙门却说如今是太平盛世,根本没有劫道的土匪,说我们坚持有劫匪,便是对皇上的太平治世心存置疑,还说敢再胡说八道,便要以危言耸听,冒犯皇上的罪名将民妇落了大牢。民妇不敢再寻衙门,只能将此事咽了下去,回来后暂且关了和顺堂的门。谁知没过几日,另一家药材铺子的副掌柜竟然卷了银子跑了,临走还一把火烧了药铺,药铺里当夜留着守夜的包掌柜和一个伙计,差点都被烧死在铺子,包掌柜现如今还昏迷着……”   在万氏跟顾卿晚和庄悦娴讲着这两个月的遭遇时,宋宁也将这些事儿告诉了秦御。   秦御站在酒楼的窗口,目光落向顾宅的方向,闻言挑眉,道:“这个被火烧了头脸的掌柜姓包?多大年纪了?”   宋宁不知道秦御这么就留意上那小小的掌柜的,略怔了一下才道:“这包掌柜,姓包名谦,原也是读书人,只是考了多年却连秀才都没中,倒是在经商上有些才能,就被万氏娘子请来做了掌柜,此人今年二十又三。”   秦御不觉转过身来,道:“包谦?他这名字倒是有趣,去,仔细查查这个人。”   宋宁点头应下了,转身大步离开,一个时辰后便将一叠查到的关于那包谦的资料都摆在了秦御的面前。秦御翻了翻,勾唇一笑,低声吩咐了宋宁几句。   那厢高府中,高老爷被顾卿晚所震慑,带着人灰头土脸的回了府,将今日带出去的护院们狠狠教训了一顿,高老爷才吩咐道:“去查那个顾府,到底是什么人家,两个妇道人家竟然也敢跟本老爷叫板!”   管家点头哈腰的连声应下,匆忙跑了出去,高老爷坐在花厅中,气的浑身发抖,正恼着,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模样俏丽,打扮富贵的妇人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这妇人正是高老爷的继妻魏氏。   她笑着进来,道:“老爷,大少爷呢,我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就等着老爷和大少爷回来用团圆饭呢。”   高老爷见是魏氏来了,忙站了起来,拉着魏氏的手坐下,道:“不要再提那个孽障了!死气我了,那孽畜,竟死也不肯跟着回来,这也便罢了,万氏那个女人竟然还撞了墙!”   魏氏眸中笑意一闪而逝,蹙眉道:“是不是老爷不曾和宏哥儿好好说话啊,老爷将利害和心意表达清楚,宏哥儿知道老爷还惦记着他,更为他的前程着想,又怎么会忤逆老爷的一片慈父之意呢。”   高老爷却一摔茶盏,道:“你不用为他说话,我知道你贤惠,但那孽障实在是不值得你如此为他开解。”   魏氏又劝慰了高老爷半响,恰好管家过来回禀消息,道:“已经查了那一户顾姓人家,那住宅子原是随州府一位豪商的私宅,却从来不曾来住过,听说前段时日才刚卖了,可买的又是什么人,却没人知道,老奴查了房契登记,上头的户名是个叫顾山的人。却也不知这顾山是何许人,另外老奴还打听到,这顾家里只有女人,半个男人都没有。”   高老爷拧着眉,一时间倒更弄不明白顾卿晚二人的来历了,旁边魏氏见他如此,抿唇一笑,道:“一准是两个青楼女子被恩客送过来做了外室,又怕这青楼女子难以安分,便花银子请了几个江湖女子看着罢了,哪里会有什么旁的了不得的来历。”   高老爷却道:“可我总觉得那两个女子不像寻常人。”   魏氏笑着道:“老爷这可是多虑了,你想想,这七星县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住老爷?来了什么大人物,能不惊动老爷?两个有了身孕的妇人,家里又没个男人,又这么的喜欢抛头露面的,老爷说说看,这还能是什么人?”   被魏氏这么一说,高老爷不觉也觉自己太过谨慎了,笑着道:“你说的对,倒是我谨慎的过了。哼,这顾家既敢插手我的家务事,我便让他们好好知道下什么是地头蛇!”   是日夜,顾府的人都早早便睡下了,到了后半夜。   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突然便出现在顾府的后巷之中,几人低头商量了几句,便各自分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爬上顾家围墙,跳了进去。   谁知道刚落地,就听砰砰的闷响声传来,接着便是嗷嗷的惨叫声,不等他们明天是怎么回事,便被揍的晕头转向,一个个又被抬起直接丢出了围墙。   今日顾卿晚和庄悦娴见万氏母子都留在了顾家住,前院的客房中,高健宏隔着窗户将院子里的动静听的清楚,见此不由彻底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躺了回去。   顾府的巷子里,几个被打发来报仇的混混,鼻青脸肿的惨叫着爬起来,拖着腿往巷子口跑,不想刚出巷子,就见三个黑衣人站在前头不远处,幽暗的巷子里,骤然看见他们,委实吓人,几个混混还没来得及出声惊叫,便闻那打头的黑衣人道:“找死!”   紧接着几道白光闪过,几个混混连怎么死都不知道,便被割了喉咙,倒在了地上。   宋宁勾唇轻哼了一声,道:“丢去城外喂狼。”   顾卿晚睡的熟,也深信紫竹几个的能力,因而这夜的事儿,她一点都不知道。翌日清晨,她醒来后总觉得屋子里有些怪怪的,可找来找去,看来看去,却也不知道怪在哪里。   等她坐到梳妆台前时,却又发现脖颈一边儿又个红红的印子,她莫名其妙的侧脸看了看,只道是睡觉压着哪儿了,疑惑了下便也丢开了。   用膳时,紫竹说了昨夜的事儿,顾卿晚只应声道:“这几日警觉些便是,那高老爷既能得县令高看,想来也并非庸才,等他几次寻事儿不成,自然便会愈发忌惮,不敢乱来的。”   紫竹应下,可惜顾卿晚大抵是接触过了京城那些更高级有脑的怪物们,因此便高估了高老爷的智商,也没想到高老爷在魏氏的煽风点火下会色令智昏,这日夜竟然便就出了事。   紫竹和文晴几个伺候顾卿晚和庄悦娴用了膳,待两人回屋歇息,下人们才一起用了膳食,谁知道刚用过膳几人便有些头疼目眩,紫竹几个都是习武的,立马便敏锐的知道是饭菜出了问题。   然而却已经晚了,还没站起身来,几人便先后倒在了桌子上。   正房中,顾卿晚本来还要趁着天色未暗,和庄悦娴一起给孩子绣肚兜的,可她却觉头脑越来越觉昏沉,一个没留神,手中的针便扎到了手指上,这一下倒将顾卿晚给扎的一阵清明。   她抬头一看,就见庄悦娴竟不知什么时候已倒在罗汉床上睡着了,顾卿晚骤然反应过来,面色大变,豁然站起身来,可却到底抵不住那一股又一股的昏昏然,身子一软,也倒回了床上。   顾家不远的巷子里,两个王府侍卫正死死盯着顾家,其中一个道:“今儿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另一个道:“怎么了?没什么动静啊?”   他说着又巡视了下顾家的方向,院子里静悄悄的,一如寻常,灯笼的光芒散发着静谧。   “正因为没动静才不对啊,我留意了前两日,这个时辰,顾家那个粗使妈妈都会打开偏门,将脏东西推出来,可今日这都过了两炷香时辰了,怎么一直没动静。”   “或许是那婆子今日偷懒了?”   “还是禀报下二爷的好,你继续盯着,我回客栈一趟。”   顾家的几个婢女都会武功,故此秦御也不敢让他的人靠的太近,惊动了顾卿晚。因此这两日王府的亲卫们都是离的老远盯着顾家的动静。   那侍卫回到客栈,刚禀报了他发现的情况,正在用膳的秦御便面色大变,豁然起身,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客栈离顾家并不远,他出了客栈,抬眸往顾宅的方向一看,便见浓烟滚滚,那个位置,不用思索,秦御便知是他妻儿如今的所在。   秦御异色眼眸顿时涌动起滔天的杀意来,身影飞掠就往顾宅的方向急赶!   ☆、275 见面   秦御带着人冲到了顾家时,火势已经大了起来,熊熊烈火伴着滚滚浓烟,简直瞬间就染红了一方天。   秦御神情有些狰狞,冲进院落,便直奔顾卿晚的房间,然而还不等他冲进去,里头就有人率先冲了出来,正是先前秦御留在这里盯着顾家的那个亲卫。   他从火中冲出来,一身的狼狈,头发和衣裳多处都已经被火燎了,他是独自一人!   并没有将顾卿晚带出来,秦御不待其扑灭身上的火,便一把拎住他的衣襟道:“人呢?”   亲卫咳了一声,忙道:“郡王妃没在屋,属下正要去顾夫人的房间……”   他话声没落,秦御便丢下了他,又往庄悦娴所住的正房冲去,宋宁带着人也到了,见秦御什么准备都没做,宋宁急的双眼一红,也跟了进去。   “水,提水来,都进去救人!”   跟上来的侍卫并未惊慌,全部有序的展开了救人的任务。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巷子里其他的住户们,如今冬日干燥,房子又都绵延成片,这边烧了起来,自然怕风将火传到了自己家里。   各户都纷纷派了下人们提着水桶等物前来救火,一时间四周乱成了一团。   正房中,秦御顶着火浪冲进了屋,倒是并没费多大功夫,很快他就看到了倒在罗汉床上的顾卿晚和庄悦娴两人,火势已经绵延到了窗户,两人倒在浓烟中,半点反应都没有。   秦御只觉一颗心都被揪成了一团,几下冲将过去,一把将顾卿晚抱了起来,“卿卿!卿卿!”   他焦急的拍打了两下顾卿晚的脸,急切的想要唤醒她,然而顾卿晚却只是动了动眉毛,并没有醒过来。   秦御见她还有反应,也便微松了一口气,单手抱着她,便又拽起了庄悦娴来,他又将庄悦娴扛在了肩头,带着两人便往外冲。   然则这屋子明显是被浇了助燃的油和酒,这会子功夫,房子便烧的摇摇欲坠,房顶直往下掉,秦御带着两个昏迷的孕妇,生恐她们受伤,自然是行进苦难。   随着咔嚓一声响,房顶一根梁掉了下来,秦御一手抱着顾卿晚,一手托着庄悦娴,躲无可躲,便只来得及转了个身,那梁木直接砸在他的另一边肩背滚落在了地上。   秦御身影略踉跄了下,加快脚步往外冲,好在这会子宋宁已经寻了过来,忙冲上前,接过庄悦娴。腾出了手脚来,行进便快了不少。   冲出房,接应的侍卫见秦御的肩背上还燃着火,便将一盆水浇了上去,秦御虽然抬起手臂挡了一下,然则还是有一些水珠溅落在了顾卿晚的脸上。   她本就是被迷晕了过去,冷水一溅,一股清凉袭来,顿时便眼睫颤动。   她要醒过来了!   秦御突然觉得一阵紧张,示意下,旁边接应的几个侍卫便迅速退了下去。   顾卿晚意识缓缓复苏,刚清醒过来,就觉得喉咙一阵干痒难受,还没张口深吸一口气,她便难受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一只大掌轻拍顺着她的背脊,帮助她顺着气息,顾卿晚这才感觉到一点不对劲来,她猛然抬眸,辛辣刺疼的眼睛,登时撞上了一双漆黑炙热,却写满了关切和担忧,心疼和紧张的眼眸。   顾卿晚一怔,有种熟悉的,被什么抓住身心的感觉袭上心头。   “卿……请问这位夫人,你没事儿吧,可有哪里不适?”   秦御被顾卿晚怔忪的眼神盯的心脏狂跳,到底有些不敢再这么和她对视下去,他率先开了口。   他是声音嘶哑,很是难听,分明是被火燎伤了喉咙的,顾卿晚顿时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被人抱着,抱着她的这个人,却是陌生的,他身材很高瘦,站在台阶下,熊熊燃烧的房屋就映在他的身后,火势将他的脸照的很清楚。   这人脸上是大片大片的烧伤痕迹,皮肤都纠结在了一起,看上却很是狰狞,一张脸几乎没多少完好的皮肤。   只有一双眼眸,漆黑深邃,注视着人时竟有股压迫力。   顾卿晚有些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又楞了一下,这才猛然推了一下抱着自己的男人,道:“我大嫂!大嫂!”   见她着急往下跳,秦御虽万分舍不得松手,但是却又怕伤到了顾卿晚,只得放下了她,又开口安抚她道:“夫人不必担心,跟夫人一起那位夫人也已被人救了出来,在那边呢。”   顾卿晚正心急如焚,四处茫然无措的寻找,双腿刚落地,便因心神不宁,又受惊过度,踉跄了两下,秦御忙扶了一把,克制着没将她揽进怀中,指了指庄悦娴的方向。   这会子院子中到处都是来救火的各家家丁下人,四下都是提着水桶跑来跑去的人,庄悦娴方才被宋宁抱出来便有邻里家的婆子接了过去,此刻正靠在一个丫鬟怀中,被一个婆子拍打着面颊叫唤。   顾卿晚长舒了一口气,忙往那边过去,只那迷药显然劲头还没完全过去,她双脚发软,还是秦御不时扶上一下,顾卿晚才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   这会子功夫,庄悦娴已经醒了过来,咳了几下,也在寻找顾卿晚。   顾卿晚忙上前握住了庄悦娴的手,姑嫂二人对视,当真有些劫后余生的后怕。   “哎呦,都没事了就好,没事儿了就好。”   “是啊,刚刚我们赶来时,火势已经烧了起来,好在有人冲了进去,救出了你们。”   “我也瞧见了,那救人的当真是英雄了得,那样的大火还敢往里冲。”   顾卿晚听到四周众人的议论声,这才想到了方才那个人,救她出来,她却还不曾道谢。还有他脸上的烧伤,瞧着并不像是旧伤,该不会是方才被房梁砸了脸面吧?   顾卿晚忙站起身来,四下一望,却偏生没了方才那人的身影,还不待顾卿晚再找,紫竹几个便慌慌张张,面色惊惶的奔了过来,显然几人也是被迷晕了,刚刚才被救醒。   “夫人!姑娘!”   几人冲将过来,见顾卿晚和庄悦娴虽然狼狈一些,但却没什么大碍,这才缓过神来,纷纷跪下来请罪。   “都是奴婢们掉以轻心,这才害的夫人和姑娘受了惊吓,差点酿成大祸。”   “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夫人和姑娘,请夫人和姑娘惩罚。”   顾卿晚见她们脸色苍白,神情颓败,不由开口道:“没有人受伤就好,说起来,这事儿还是要怪我,是我涉世不深,太过凭空臆想,忘了那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话。我太高看那位高师爷了。”   顾卿晚并不后悔帮了万氏母子一把,只是却后悔自己行事还是太不谨慎,对高老爷的威慑也不够,致使差点就酿成大祸。   如今好在庄悦娴没事儿,不然她也是无脸面见大哥了。   庄悦娴见顾卿晚神情沉郁,抬手拍了拍她的手,道:“救人是嫂嫂也同意的,怎么能出了事儿,却只怪你呢。何况,咱们救人也不是什么坏事,怎还怨上自己了?是那高老爷太过丧心病狂,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师爷竟然也敢这样枉顾人命,一手遮天呢!”   “夫人!夫人!”   略带惊慌的声音传来,顾卿晚望去,正看到万氏在高健宏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前日,高家来闹事儿,将隔壁万府的下人都给打伤了,东西也都被砸了个七七八八的。   顾卿晚既然将万氏母子带了回来,又应下了高健宏帮助他们,便没将母子二人赶出去,昨夜高健宏母子就住在前院的客房之中。   此刻母子二人也非常的狼狈,身上的衣裳多处烧伤,只两人瞧着也和顾卿晚他们一样,总归是有惊无险的。   到了近前,万氏便推开儿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都是因为民妇,都是民妇母子给两位夫人带来了这样的劫难,民妇这就带着宏哥儿离开,民妇实在无颜面对两位夫人。”   高健宏也跟着跪了下来,脸上带着愧欠之色。他先前只觉得顾卿晚和庄悦娴不像寻常人,走投无路自然便想恳求帮助。   然而此刻他觉有些汗颜自责,他到底还是太稚嫩了,没有想到,这顾家便是来历不凡,也是外来人,更何况只有两个女子,家中连个男人都不见,高家又怎么会看在眼中?   是他思量不周,拖累了恩人,差点害的恩人和他们一起葬身火海,高健宏沉默着磕了个头,起身扶起万氏来就要走。   顾卿晚却扬声道:“慢着!你们现在才划清界限,是不是太晚了些?”   万氏母子站定,脸色涨的通红,有些不知所措,顾卿晚这才又道:“现在顾宅烧成了这样,也是没法住了,万娘子可否让人收拾下万宅,先让我和大嫂有个落脚之处?”   万氏当即点头,忙道:“应该的,应该的。我这便让人收拾,两位夫人肯来就好,肯来就好。”   顾卿晚又吩咐了邱妈妈几个跟着万氏过去收拾,这才环视顾宅。   房子上都浇了助燃物,因此就算四临都派人来救火,一桶一桶的水浇上去,却并没起什么作用,大家只能赶忙的拆围墙,砍掉一些花草树木,尽量防止火势蔓延。   顾卿晚目光扫到前院的客房处却微微扬了扬眉,只因目测客房竟然是烧的最严重的地方,这会子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这分明是想要高健宏母子的命啊,顾卿晚觉得有些古怪。这个高老爷前日白天还死活要将高健宏弄回去高家,指望着其以后功成名就了,给高家光宗耀祖的。   可这才两日功夫,怎么儿子也不要了,一副要置高健宏于死地的样子。   好吧,这高老爷狼心狗肺,实属罕见,所以能狠的下心弄死亲生儿子,顾卿晚也不奇怪。可问题是高师爷,没道理杀高健宏啊。   他杀万氏夺子,倒是可以的。杀高健宏,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就算高健宏不肯回去高家,将来中举当官了,那也还是他的儿子。   只要高健宏想在官场上混,只要高健宏还姓高,就不能完全不受高老爷的钳制,高老爷多多少少都还能占便宜的啊。   顾卿晚不得其解,庄悦娴却推了顾卿晚一下,道:“怎么没有见到文晴?”   顾卿晚骤然回神,左右一看,顿时心就一沉。   确实,这么长时间了,邱妈妈紫竹她们都露面了,大家都没事儿,可文晴却一直没见踪影。   此刻,后罩房后头的花木深处,宋宁正被文晴拽着说话。   宋宁先是接应着秦御救出了顾卿晚和庄悦娴,将庄悦娴交给婆子们便忙忙去寻文晴了,只他到底晚了一会,将文晴救出来时,文晴因为吸多了浓烟,怎么叫都叫不醒。   宋宁好一阵折腾呼唤,这才将文晴给弄醒,宋宁的脸上并没有做易容,因此倒让醒来的文晴给抓了个正着。   此刻秦御带来的人都已经撤离了,只有宋宁被文晴死死抓着不放,逼问着,“二爷也来了吗?二爷人呢?”   秦御另有打算,还不准备在顾卿晚面前现身,宋宁害怕坏了秦御的事儿,便冲文晴道:“你不要管二爷在哪儿,左右你在郡王妃面前,多劝劝郡王妃,让郡王妃早日回心转意。爷可告诉你,你跟着郡王妃跑了,二爷可是非常生气的,现在二爷是着急寻找郡王妃,这才没发落你的家人,你要是再不将功折罪,等二爷和郡王妃和好了,你就仔细你的小命吧。”   文晴被他的话吓的面色惨白,宋宁又缓和了口气,道:“你也别太害怕,还有小爷呢,小爷会帮你跟二爷说情的,总之,你多劝劝郡王妃,你也不想郡王妃一直带着小主子在外吧?”   文晴便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劝主子的。”   宋宁见她乖巧听话,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的,只一双圆眼睛水汪汪的,不由抬手捏了捏文晴的脸,道:“记住了,千万别跟郡王妃说你见过我。”   他说完,耳听有人往这边来了,这才迅速的闪身离开。   “文晴,文晴!”   “会不会还在后罩房没被救出来啊。”   ……   文晴忙大声的喊了起来,“姑娘,奴婢在这里,奴婢在这里。”   顾卿晚听到声音,很快便带着人走了过来,见文晴一身狼狈的拖着腿坐在地上,腿上明显被烧伤了,人却瞧着没出大事儿,她忙走过去,蹲下拉了文晴的手,道:“幸而你没事儿,是我将你带出来的,你若出了事儿,我可是要后悔自责一辈子了。”   文晴忙笑着安慰顾卿晚,道:“奴婢早就被人救出来了,想是哪家的家丁,救了奴婢丢在这里,便又去救火了,奴婢伤了腿脚,一时间也走不出去,倒让姑娘担心奴婢了。姑娘看,奴婢好好的呢。”   顾卿晚舒了一口气,拍了文晴一下,道:“腿都伤了,这还叫没事儿,紫竹,紫云快将她扶下去安置好。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腿上留疤的。”   文晴刚被扶下去,万氏便被扶着亲自过来请顾卿晚和庄悦娴过去安置。   顾卿晚是心里想着,那高家是地头蛇,去住酒楼,难免不安全,还是万宅略安全一些,再来,过去也方便。   她和庄悦娴都有孕在身,经此一吓,难免都有些惊魂未定的,她们倒没什么,就是怕孩子出事。   因此顾卿晚当即点头,便和庄悦娴一起挪步到了隔壁的万宅。   顾卿晚刚在紫云的搀扶下跨进门槛,就见影壁前,高健宏正和一个男人站着说话。   那男人背对这边,看不到面容,他身材高大,姿态随意,正微低着头,和高健宏说着什么,露出刚毅的一点下颌来。   那身影,那脸庞实在太熟悉了,顾卿晚脚步骤然一顿,脸色也跟着变了。   ------题外话------   明天上午月票加更哈   ☆、276 假扮   秦御感受到顾卿晚的目光,转过头看了过去,两人四目相触,秦御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见顾卿晚站在门口的灯笼下,灯笼散下温和微红的光芒,笼在她的身上,她的一双水眸宛若落进了灯火,闪动着动人的波光,神情怔忪的瞧着他,绝美的面庞上却带着一些难言的神情。   一瞬间,秦御觉得她一定是认出了他来,他竟觉得万分紧张,连嗓子眼都干涩了起来。   那边,顾卿晚见秦御转身,却骤然松了一口气,心底却又不自觉的泛起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来。   那个人并不是秦御,只是一个背影肖似秦御的男人罢了。   他的脸被火严重烧伤,还有些没有完全长好,一双漆黑的眼眸更是完全和秦御迥异,正是因为这双于寻常人无异的眼眸,顾卿晚才毫没怀疑,只以为这是一个和秦御身形相似的人罢了。   “两位夫人!”   高健宏瞧见了顾卿晚和庄悦娴忙走了过来,行了个礼,见顾卿晚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之人的身上,高健宏回头望了眼,道:“哦,这是我家药铺里的包掌柜,他前些天也遭遇了火灾,脸上还没长好,有些丑陋,不曾惊吓到两位夫人吧?”   秦御闻言,不觉扫了高健宏一眼。   他好像有些明白,彼时顾卿晚被强迫进府为奴的那种感觉了。   若然他还是礼亲王府高高在上的郡王,莫说是脸上被火烧伤了,便是长成怪物模样,出来了,也没有人敢提上一句。   必定都还小心翼翼的怕戳了人伤口,可如今他做了包掌柜,却没有人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反倒只关心,他这幅尊荣,是不是吓到旁人。   这并不是高健宏对他有恶意,而是身份的高低,决定了高健宏的高高在上,说话便会不自觉的带出一股将低贱之人不看在眼中的味道,也不会顾忌那么多。   这种不被尊重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既然秦御根本就不是那包掌柜,但他还是觉得不舒服了。也因此,生来便高贵,不懂得尊重为何物的秦御,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对顾卿晚那么好,她却还是不开心,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的原因。   秦御想着这些的时候,顾卿晚却也有些出神的盯着那位‘包掌柜’,她总觉得这个人和刚刚有些不大一样。   方才他站在影壁那边,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人觉的高大威仪,很有压迫力,而此刻他站在她的面前,略垂着头,虽然也是不恭不卑之态,但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好像他本来不该是这样的,这般的他,身姿和气质都不和刚才一样了。   庄悦娴点了下头,道:“不会,高公子多虑了。”   顾卿晚也跟着道:“还没谢过方才包掌柜的救命之恩,请包掌柜受我一拜。”   顾卿晚说着冲秦御深深福了福身,秦御哪敢受她的礼,一个闪身直跳出了老远,他反应太大,倒弄得庄悦娴和高健宏有些惊愕。   顾卿晚也有点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秦御也发现自己反应太过了,便忙开口道:“夫人有身孕,哪里能受夫人的礼。”   顾卿晚站起身来,庄悦娴已是笑道:“原来是包掌柜救了我家小姑子,民妇当真是感激不尽,救命之恩,倒不好单单说谢了,往后包掌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但请开口。”   秦御连连摆手,目光又禁不住回到了顾卿晚的身上,道:“在下当时冲进去时,浓烟滚滚,夫人又昏迷不醒,这会子可有何不舒服的地方?”   顾卿晚见他神情关切,难免想到了他抱着自己从火里出来的一幕,当时她晕晕沉沉的,不大清醒,看到他的眼眸中写满了关切和紧张。   可她一眨眼的功夫,那关切和紧张便不见了,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想到这人倒是真的关心她。   顾卿晚觉得有些古怪,可旋即又觉得人家是心肠太好,毕竟在当时情况下,能冲进去救人的,必定是大大的好人,既如此,关心陌生人也是说得过的。   顾卿晚在秦御灼灼的目光下,本能流露出笑意来,抬手抚了抚小腹,道:“我很好,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多谢包掌柜的关心。”   她说着,目光落在秦御的肩头,却是一怔,道:“包掌柜被烧伤了?”   庄悦娴和高健宏跟着顾卿晚望去,这才发现,秦御的肩头确实是被火灼烧过,黑色的衣裳黏连着血肉,瞧着烧的还不轻。   秦御见顾卿晚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肩头,神情有些愧欠紧绷,他忙抬手遮挡了一下,笑着道:“一些小伤,不碍事的。两位夫人都是贵人,又怀有身孕,少看少接触一些血腥才好。在下便先退下了,两位夫人也受了惊吓,快快进屋歇息吧。”   秦御言罢,又瞧了顾卿晚一眼,这才转身往万府里头去了,很显然,他是住在这里的,也莫怪顾家失火时,他能那么快赶到救了人。   顾卿晚和庄悦娴暂时在万宅安置了下来,顾卿晚和庄悦娴坐在花厅中,喝着刚刚熬好的安神汤,询问着紫竹关于顾家人员伤势情况,紫竹回道:“当时刚着火没多久便被发现了,故此奴婢们都被救了出来,除了文晴被烧伤了腿,比较严重,九儿被烧倒的衣架砸了背,旁的都是些小伤,并无碍的。”   顾卿晚略舒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紫竹脸上却掠过冷色,道:“姑娘,问题出在饭菜上,然则咱们府里的饭菜都是自己做的,只是食材却都是每日里在外新鲜采购的,多半是这些新鲜的食材被高家人动了手脚,这才致使咱们吃了晚膳便都昏迷了。”   顾卿晚点头,眯了眯眼,道:“这个高师爷,当真以为是土皇帝了,杀人放火怎样的事儿,竟也做的如此明目张胆!”   庄悦娴也是摇头,道:“这高师爷是县令老爷的心腹,既得信任和器重,想必那县令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顾家失火一事儿,便是告官想也无用。大抵正因为如此,高师爷才敢这样草菅人命!且,不过一言不合,他便下此狠手,看来并非第一次这样做了,根本就是对这种谋人性命的事儿驾轻就熟啊!”   顾卿晚见庄悦娴气的不轻,不由轻笑着拍了拍庄悦娴的手,道:“这样的混账东西,嫂嫂和他生什么气。从前便听说这下头的县城,天高皇帝远,才养成了那抄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今儿咱们也算是见识了。”   “姑娘,如今该怎么办?奴婢倒是听说朝廷每年都会派巡查御史下来巡查,要不奴婢去打听下今年可有御史下来,设法将那御史引过来?还是将此事捅到知府衙门去?”   紫竹对没有护好顾卿晚和庄悦娴甚是耿耿于怀,故此积极的想着办法。   庄悦娴还在沉吟,顾卿晚却冷笑了一声,将茶盏放下,道:“对君子自然该有君子的法子,对这种小人,他也配用那么君子的手法对待?今日夜里,你带紫云潜进高府,也不必取那高师爷的性命,灌他一碗疯药,让他不能再为非作歹便罢了。”   庄悦娴和紫竹显然没想到顾卿晚的法子这样的简单粗暴,顿时都愣住了。   顾卿晚却冲两人挑了挑眉,道:“干嘛都这么看着我?”   紫竹收回视线,抽了抽嘴角,道:“奴婢就是觉得姑娘这法子实在是好!”   顾卿晚禁不住被她那副受惊又无语的表情逗笑,庄悦娴也跟着摇头一笑,道:“大嫂从前倒没发现,晚晚还有当土匪的潜质。这行事风格倒是不拘一格。”   顾卿晚轻笑,“嫂嫂就别打趣我了,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都是那高老爷逼我的。再说了,这告知府,是肯定不行的,高师爷既然敢为非作歹多年,定是那知府不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地方上的官员往往都是一丘之貉,退一步说,就算知府是个好的,咱们如今的身份不也不适合告官嘛。至于那什么御史,就更靠不上了,若是御史刚好要来,高家也不敢这么放肆。对这种人,你和他客气什么?既知道是为民除害,不是滥杀无辜,干嘛那么拘泥于形式,非要折腾一场再用什么律法惩罚那高师爷,倒迂腐了。”   庄悦娴却一笑,道:“是,是,晚晚的歪理总是多。嫂嫂看你是跟着那燕广王学的,听闻燕广王便是个行事霸道,不讲常理的。”   自从知道顾卿晚已是礼亲王府的燕广王郡王妃,庄悦娴便不再避讳谈论秦御了。顾卿晚想她大抵还是没有放弃劝自己回京城的念头。   庄悦娴有此念头,顾卿晚也能理解,就是在现代,女人一旦有了孩子,男人犯错,父母大抵也会劝说为了孩子凑合着过,更遑论这古代呢。   不过,听庄悦娴这样说,顾卿晚倒一怔,她眨了眨,觉得庄悦娴说的还真有道理。   她是法治社会长大的,按理说不该有此直接动手的念头才对,然而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很多方面都融入了这古代,开始变得像一个古人。   秦御那人,身份尊贵,手握杀生之权,行事从来霸道直接。这古代并非什么法制社会,而是皇权在上,阶级社会,若非潜移默化的受了秦御的影响,顾卿晚想,她便是再融入古代,大抵也是不会如此行事的。   顾卿晚甩了甩头,甩掉脑海中秦御的身影,面上露出些许的不自在来,转移了话题,道:“你们行事要小心些,别留下什么把柄和行迹。一个小小的师爷府邸,以你和紫云的功夫,想必走这一趟,根本不在话下。”   紫竹应下,顾卿晚想到受伤的文晴,又吩咐紫竹去弄烧伤药来,待她往烧伤药里滴了花蜜,亲自往文晴的房里去,一时不知怎么的,就又想起了那包掌柜来,念着其救命之恩,顾卿晚又多弄了两盒烧伤药,吩咐紫竹给包掌柜送过去。   包掌柜本便是被寡母养大的,三年前包掌柜去赶考,寡母在家中却出了意外过世了。包掌柜伤心欲绝之下,又觉愧对寡母,索性弃书从商,给万娘子做了掌柜。   自从在药铺被烧伤,他也无亲人照顾,便被万家接了过来,就住在万家前院的厢房中。   说来也巧,这包掌柜的身高竟只比秦御矮了一点,秦御心知顾卿晚对当初自己逼迫她为奴的事儿耿耿于怀,便想解开她的这个心结。   他又有些不敢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生恐她再生出逃离之心来。   便想到了这个替代的法子来,本是想装个什么可怜人,卖身到顾家的,可他左思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行。   一来,顾卿晚一行如今全是女子,想来他装的再可怜,顾卿晚也不会买他。   再来,他若那般出现在顾卿晚面前,也太惹怀疑了些。倒是这包谦,不仅名字取的妙,且还伤了脸,身形也和他相差不多,秦御简直觉得这个包掌柜的存在,就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   故此,真正的包掌柜被秦御的人偷偷抗走养伤去了,而秦御也摇身一变,成了包掌柜。   他那日在树上,遥遥看着浑然不一样的顾卿晚,这才意识到,她在他面前,好多时候表现出来的都不是真实的她。   秦御也想用此身份去接近顾卿晚,从旁观的角度,好好了解顾卿晚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以这种方式,作为对当初逼迫顾卿晚为奴的致歉。顾家起火时,他刚好正在让手下给他易容。   紫竹将伤药送过去时,秦御正听侍卫讲顾家着火的事儿。   侍卫道:“属下当时呆在树上,看到有人影在顾家巷子里晃便忙往顾家赶,谁知道那些人竟然如此明目张胆,迅速的往房顶和四周倾倒了酒和油,火把便丢了上去,属下也顾不上追赶这些人,忙就冲进了郡王妃的屋子救人,后来二爷便到了。”   秦御听的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一想到竟差点栽在一个小小师爷的头上,他便有些难以忍受暴躁。   他冷笑一声冲宋宁道:“可真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去搜罗了这些年那高师爷和邹县令的罪名,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还有,既要动,那周海龙便也好生动一动吧。”   周海龙正是这随州府的知府老爷,显然,只收拾了高师爷和县令,并不足以消除秦御的怒火,连周知府也跟着倒了大霉。   宋宁应了,这时外头传来紫竹的声音,秦御一个眼色,宋宁二人便忙闪身躲了。   秦御走出去,紫竹已到了廊前台阶下,福了福身,道:“包掌柜救我们夫人受伤了,这是上好的烧伤药膏,是我们夫人亲手调制的,包掌柜试试看吧。”   紫竹言罢,将手中两盒药膏一抛,秦御便妥妥接过了。紫竹也没多言,又福了福身,转身便走了。   秦御听闻药是顾卿晚调制的,想也知道是她让送过来的,顿时脸上便犹如雨过天晴一般,有了笑意。   他救顾卿晚和庄悦娴时,除了肩膀上挨了砸,身上还有一些烧伤,方才也没觉出疼来,这会子有了顾卿晚的伤药,简直不能忍受疼痛,迫切的想要抹药。   他快步进了屋,关上房门,便宽衣解带的亲自涂抹起伤药来,宋宁站在一边,眼见自家主子跟得了宝贝一样,涂个药也跟莫大的享受一样,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将来千万不能将女人宠成郡王妃那个样儿。   秦御并不知道宋宁的腹诽,倘若知道,宋宁的小命少说也得去半条,他费了不少时间涂完了药,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药真的好,当即便一点都不疼了。   可这却非但没有治好他的相思之苦,反倒更让他想念顾卿晚了,抚摸着药盒上的花纹,秦御道:“宋宁啊,你说爷若是突然高烧不止,作为救命恩人,你家郡王妃不会不来亲自看看的吧?”   宋宁,“……”   这不是戏弄郡王妃吗?宋宁觉得主子这是伤口没好就忘了疼,典型的不作就过不了日子啊。   ☆、277 听话的文晴   顾家的大火,一直烧到了天亮才算完,这条巷子离县衙并不算远,烧成了这个样子,天亮后都没有见官府派人过来查问一声。   县令连做个样子都欠奉,也难怪当日高家当众欺负万氏母子都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   顾卿晚和庄悦娴一夜未眠,到天亮时见顾家那边火都扑灭了,火势也不曾蔓延过来,这才少用了一点清淡小粥,准备安歇了。   谁知还没被扶进里屋,万娘子便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个头发胡须都已花白,鸡皮鹤发的老人,老人身后跟着背了药箱的中年人。   顾卿晚面露询问之色,万娘子笑着道:“是这样的,民妇听说两位夫人也是被迷晕了过去,两位夫人毕竟是有身孕的,也不知道那迷药可有什么妨碍之处,还是让大夫给把把脉才好,这位是咱们七星县医术最高的刘老大夫,两位夫人是能容刘老大夫给请了脉再歇息?”   顾卿晚闻言略怔了一下,她自从昨夜受了惊吓,心思都被那场大火吸引了,被救后,感觉也没什么,倒糊涂的将这一茬都给忘记下。   一时间她神色微显紧张,忙道:“还是万娘子想的周全,劳烦老大夫给我和嫂嫂都请个脉吧。”   她说着又让紫竹去扶庄悦娴也过来,在八仙桌旁坐下,那老大夫搭上了顾卿晚的脉,两手轮换着直诊了两炷香时间,这才又换了庄悦娴,也诊了片刻,刘老大夫摸着胡须站起身来。   顾卿晚忙道:“怎样?孩子可有受到影响?”   刘老大夫道:“两位夫人不必过于担心,两位所中迷药并不是非霸道,再加上药是掺在食材之中,食材在烹饪的过程中,那迷药又被减弱了不少,到两位夫人体内的迷药并不多。若是头三个月胎儿成型期,或许还有点影响,如今孩子都尽五个月了,当是无碍的。”   顾卿晚和庄悦娴齐齐的舒了一口气,旁边万氏又问道:“那,用不用吃点什么药清除下体内余毒之类的?”   刘老大夫笑着道:“倘若两位夫人实在不放心,老朽倒也可以开些个清热解毒的汤药,但这是药三分毒,老朽的意思还是能不吃便别吃了。”   顾卿晚闻言已是笑道:“刘老大夫说的是,我倒也知道几种有解毒功效的膳食,这两日会吩咐丫鬟们多多准备些的,多谢刘老大夫了。”   丫鬟将刘老大夫送走,庄悦娴也谢了万娘子,万娘子面露不好意思,道:“非是民妇想的周全,不瞒两位夫人,民妇也是惊魂不定的,慌了神,哪里能想的这样周全,都是包掌柜的功劳,是他提醒了民妇,民妇才想起此事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民妇便退下了,两位夫人快快歇息吧。”   万娘子转身去了,庄悦娴却笑着道:“想不到那包掌柜的,一个大男人,倒还挺细心。”   顾卿晚也是笑了笑,心里想着,回头再送两盒子伤药去,多加点玉莲花蜜,那包掌柜年纪轻轻的,又还没娶媳妇,还是将脸给治好了好。   高府中,魏氏一早起来,送走了高师爷,便坐在梳妆镜前,对镜理妆,她正拿了一盒子胭脂往脸上抹,丫鬟便低声在她耳边禀报道:“昨儿夜里,金三万带着人按太太的意思烧了那顾宅,只可惜……万氏母子命大,被……被人给救了出来。”   魏氏闻言双眸一下子阴霾了起来,挥手便将一盒子胭脂砸在了地上,扬起一地的红尘。   “这个废物!”   魏氏低声咒骂着,心恨不已。   她嫁进高家来,先后生养了三个丫头,去年才刚给高老爷添了个儿子,儿子还小,她自然不肯让高老爷接了高健宏回来的。   高健宏回来了,她的孩子哪里斗得过年长的兄长,将来这高家的一切还不都得归了高健宏?   她在高老爷面前表现的贤惠,那是因为她知道高健宏不可能乖乖跟着高老爷回来,她冷眼看着高健宏和高老爷闹起来,才能显出她和自己儿女的好来。   而如今高老爷既然有了收拾顾家,惩罚高健宏的意思,魏氏自然要抓住机会,置高健宏于死地,免得留下什么后患。   高老爷令混混金三万带人教训一下顾宅的人,让她们少多管闲事。因高老爷并没有具体吩咐怎么教训,故此魏氏便私下授意金三万放火杀人。   事后,只需和高老爷说,是误解了高老爷的意思,魏氏自然会为他求情。   只是她没想到,万氏母子的命竟然这么长,让他们躲过了这一劫。   她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吩咐道:“告诉金三万,若是他敢胡乱说话,仔细他的小命!”   丫鬟应声退下,魏氏冷哼了一声,对镜画起眉来。   顾卿晚手中的势力毕竟大大不如秦御,顾卿晚以为是高老爷犯蠢,让人纵火,并不知道放火的乃是魏氏。   而那金三万从高府出来,还没晃荡出高府后巷就被人罩了个麻蛋,一棍子打晕,片刻后被丢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   他头上的麻袋被摘掉,一盆冷水泼下,金三万咳嗽着转醒过来,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被人拎着脖子提了起来。   “昨夜放火烧顾宅的就是你?”   有慢悠悠的声音响起,金三万睁开湿漉漉的眼,就见不远处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材高大,微微低着头正把玩着一只毛色金黄的小绒球,姿态随意,有些漫不经心,俊美的像是一副画卷,浑身都透着一股和寻常人不一样的矜贵和霸气。   但男人略微勾起的右唇角,却带着一股冷厉的杀意,令得金三万浑身一颤。   他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提着他的宋宁便又重重卡了下他的脖颈,“找死吗?说话!”   这些人,他招惹不起!   金三万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忙示意下,宋宁略松了下手,金三万跌落在地上,一边儿咳嗽一边儿道:“这位爷饶命,小的不知道爷说的是什么,小的昨夜没……啊!”   金三万话没说完,一道寒光闪过,他只觉耳朵一凉,右边耳朵已是被齐齐削掉,落在了地上。   金三万疼的捂着耳朵,满地打滚,宋宁嫌他太吵,沉喝一声,“闭嘴!再喊就削掉你的嘴!”   金三万忍住疼,爬起来跪着,秦御才又道:“还不说?”   “是,是小的带人干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爷饶命啊!”金三万知道这次是真碰上了狠的,哪里还敢欺瞒,紧跟着便将魏氏也供了出来。   秦御眸光微眯,轻笑出声,道:“这可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啊,魏氏……很好!”   他言罢,冲金三万招了招手,金三万忙爬到了秦御的近前,秦御抬脚压在金三万的肩头,踩着点了几下,道:“听好了,昨日夜里跟着你去纵火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给爷都找来,一个都不能少,明白?”   金三万自以为这是让他将功折罪的意思,自然是连连点头,再说,若不将这些人都找来,岂不是要让他自己承担一切罪过了?   秦御放下脚来,宋宁这才提着那金三万离开。没半日功夫,金三万便将纵火的混混们都带了过来,秦御却已不在那小院,宋宁一个眼色,几个侍卫上前便撂倒了他们,全部塞了嘴绑了起来。   金三万瞪大了眼,不甘而怨愤的呜呜直叫,宋宁瞥了他一眼,嘲笑的挑了挑唇,道:“敢放火烧礼亲王府的郡王妃,还想活命?呵,你这样的,能劳爷亲自料理,都是祖上冒青烟了,好生等死吧,记得下辈子做个明白人。”   金三万怎么也没想到礼亲王府的郡王妃,能和自己联系上,震惊太过,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连挣扎都忘了。   宋宁回到万宅时,秦御已做了易容,又变回了包掌柜的模样,宋宁禀报了所有人都已抓好的消息,道:“请二爷指示,该赏他们一个什么死法。”   秦御却望了眼顾卿晚的方向,道:“不急,先留意下你们郡王妃打算怎么处理此事,让她自己出了这口恶气,消了气,爷再清理这些尾巴。”   言罢,他沉默了一下,突然道:“你说爷装病,你们郡王妃会来看看爷不?”   宋宁,“……”   他觉得秦御现在就像个对什么都缺乏信心的孩子,追问大人寻求肯定。   宋宁默了片刻,到底道:“二爷,其实您干嘛不直接面对郡王妃,跟郡王妃道歉,摊开了说清楚呢?您这样子,将来还不是早晚要和郡王妃说清楚的,到时候万一郡王妃又觉得二爷在戏弄她,更为生气了怎么办?”   秦御闻言拧着眉,使得那张皱巴巴的脸愈发狰狞起来,他半响才叹了一声,道:“你不懂。爷这会子若是直接到她面前去,万一她还怪爷,又偷偷溜了呢?咱们这次带的人不多,万一看不好,再弄丢了人,你让你家爷上哪儿再找人去?”   秦御的口气有些无奈,他如今对顾卿晚,已是被打击的没了半点脾气和自信。   从前他以为万事尽在掌控,结果顾卿晚却两次逃离成功,这若是再来一次,他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了,更何况,就算找到了,也得错过他们孩子的出生。   “郡王妃不会再逃离的吧……”宋宁禁不住哆喏道。   秦御盯着他,道:“你确定?”   宋宁舔了舔干涩的唇,觉得还是谨慎些好,顾卿晚那样不好掌控的女人,他就没见过,鬼才知道她会不会一个看不住,就又跑了。   宋宁突然深深同情其秦御来,道:“爷,可是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您一个外男,这也没法靠近郡王妃啊。”   秦御揉了揉额头,道:“先这样跟着她吧,等爷弄清楚你们郡王妃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再做打算吧。”   宋宁瞧着秦御无计可施,又头疼万分的模样,再度深深同情了秦御一把,觉得将来他一定要找个听话的,一时又想起了文晴来。   他让文晴帮着劝解顾卿晚的,也不知道那丫头听话了没。   内院的厢房中,文晴的腿伤涂抹了顾卿晚特别配制的膏药,已是略好了一点,她让小丫鬟扶着到了厢房。   顾卿晚见她来了,忙让丫鬟扶她坐下,道:“我又不是没人伺候,你好好养伤便是,这会子跑出来干嘛。”   文晴笑着道:“奴婢好多了,失火那日奴婢没能陪在郡王妃身边,总也不放心,就让九儿扶奴婢过来看看郡王妃。”   顾卿晚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称呼上的改变,略扬了扬眉,道:“从前不是都唤我姑娘的。”   文晴道:“从前是怕喊夫人,郡王妃听着刺耳,奴婢这才一直喊的姑娘。可喊郡王妃才是正经啊,奴婢觉得还是喊郡王妃好,左右姑娘现在就是二爷的郡王妃。”   顾卿晚,“……”   她觉得文晴今日特别的奇怪,她微微探究的瞧着文晴,道:“还是喊姑娘吧,我都习惯了。”   文晴却摇头,道:“郡王妃难道还是不肯原谅二爷吗?郡王妃就算为小郡王考虑,也该早早回去王府啊,郡王妃看,外头的世界多险恶啊,这回差点就出大祸。郡王妃,奴婢觉得还是早些回王府好,小郡王出生在王府中才最妥当。”   顾卿晚被她一口一个郡王妃叫的头都晕了,忙抬手止住她的话,道:“文晴啊,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文晴连连摇头,道:“不曾,真的不曾,这些都是奴婢自己憋在心里老久的话。趁着这次意外,奴婢才敢说出来。”   顾卿晚又狐疑的看了她两眼,道:“行,我会考虑考虑的。”   文晴这才欢喜的点头,被扶着走了出去,出了厢房,文晴想了想,却让九儿将她扶去了庄悦娴的屋。   被赐了座后,文晴道:“夫人,奴婢觉得郡王妃还是回王府的好,夫人不知是怎么想的,奴婢斗胆,能否请夫人和奴婢一起多劝劝郡王妃?”   那厢,紫竹刚好端了一碟子新做的糕点进了顾卿晚的屋,将糕点放下,顾卿晚看了眼,道:“嫂嫂最爱吃这板栗糕,可给嫂嫂送过去了?”   紫竹笑着道:“已经送过去了,奴婢看文晴去见夫人了,还专门吩咐多加了些分量。”   顾卿晚嘴角抽了抽,道:“文晴又见大嫂去了?”   紫竹点头,顾卿晚不用想都知道,文晴是干嘛去了,她顿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这个文晴,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间的,也恁是古怪了些。还学会拉帮结派了,真是翅膀硬了,还是有人挑唆这丫头什么了?   顾卿晚正琢磨着此事,外头万娘子却匆匆的来了,顾卿晚示意紫竹迎了她进来,万娘子便福了福身,道:“本是不该打搅夫人清净的,但方才外院传来消息,说是包掌柜突然高烧不止,大抵是伤口反复了,伺候的小厮说夫人昨儿送过去的烧伤药有奇效,想再替包掌柜求点药,却不知夫人是否还有?”   顾卿晚对那个对她有救命之恩,又心细的包掌柜倒是心存感激的,加上人家本来就有伤未好,为救她,还伤上加伤的,她也过意不去。   听闻他现在高烧不止,顾卿晚便站起身来,道:“按说,我那烧伤膏药用了就不会再反复才对啊,怎么会又烧了起来呢,烧伤药膏也不是能胡乱用的,这样吧,我也略懂些歧黄之术,我先随万娘子过去瞧瞧,也让人赶紧去请大夫来,这高烧可不敢马虎。”   万娘子连连应声,顾卿晚便随其走出了房间。   ------题外话------   妞们,七夕快乐否   ☆、288 装傻的秦御   顾卿晚跟着万娘子到了前院的一处厢房,刚进屋,就见一个小厮从内室中冲了出来,急声道:“不好了,包掌柜烧的都说胡话了!”   万娘子闻言一惊,顾卿晚便也加快了脚步,绕过屏风,内室便在眼前,就见那包掌柜躺在床上,床幔落下了一边儿,果然还没靠近就听有喃喃呓语从床中传了出来。   “劳烦夫人先给他看看了,民妇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想来很快就能来。”万娘子说道。   顾卿晚点头走近,小厮倒也有眼色,忙将秦御的手从被子里拽了出来,道:“夫人,可用盖个帕子?”   顾卿晚摇头,道:“不必了。”   她言罢,在床前坐下,便搭上了秦御的脉,触手果然温度极高,确实是在发烧。   正凝神听着,突然听秦御又发出两声呓语,仔细一听,这么个大男人竟然在烧糊涂时喊娘。   “娘……娘……”   顾卿晚略怔了下,觉得有些好笑,万娘子站在旁边显然也听到了,叹了一声道:“包掌柜是寡母辛苦养大的,包老太太没了以后,包掌柜心灰意冷,连科举都不再考了……”   顾卿晚闻言便又有些感动同情,谁知道却在此时,指下滚烫的手却突然不老实的翻转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死死抓住了。   顾卿晚吓了一跳,忙挣了下,那包掌柜立马便神情痛苦,表情急切的呼喊了起来,“娘……别走!”   顾卿晚,“……”   她这是被个大男人叫娘了吗?   “真是,真是不好意思,还不快去掰开!”   万娘子见包掌柜抓着顾卿晚的手不放,顿时面露愧色和尴尬,忙吩咐小厮上前弄开包掌柜的手。   偏包掌柜抓的极紧,小厮怎么掰扯,他都不肯放手,加上小厮动作也有顾虑,不敢碰到顾卿晚的肌肤,想要分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便更难了。   万娘子急的团团转,顾卿晚却抬手冲小厮道:“你松开吧,我来试试。”   小厮忙退了下去,顾卿晚便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拍了拍包掌柜紧绷的手臂,柔声道:“娘在这儿了,娘去给你倒水喝,娘不走,你先放开手好不好?”   她言罢,那包掌柜竟像是听到了,迟疑了下,缓缓的松了手。   万娘子也是松了一口气,道:“今日是民妇莽撞了,并不知道这个包掌柜平日里也是稳重,生病了竟然这样失礼。想来大夫也快请到了,要不然夫人便别忙了……”   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顾卿晚又非真正的大夫,如今包掌柜这样不清醒,方才又冒犯了顾卿晚,万娘子自然是生了愧疚不心,不敢再请顾卿晚给包掌柜看诊了。   顾卿晚摆了下手,道:“我也是大夫的,医者父母心,无妨的。”   她说着便又搭上了包掌柜的手腕,这次顾卿晚却有一点走神,只因她觉得这包掌柜不仅是背影,就连着他的手,都和秦御生的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包掌柜的皮肤更黑一点。   可他方才抓着她时,他掌心和指腹上的硬茧抵着她柔嫩的手背,那感觉简直和被秦御抓着时一模一样。   顾卿晚又看了昏迷中的包掌柜,却见他脸上烧的通红,使得可怕的面容更加狰狞,顾卿晚仔细瞧着他的面部轮廓,缓缓松开手,又抬手触摸上包掌柜的额头。   一片滚烫,顾卿晚眯了眯眼,还没来得及撤回手来,她放在那包掌柜额头上的手便又被他抬手抓住了,包掌柜像是被她惊动了,眼皮子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眸。   顾卿晚顿时便于他四目相对,他黑的过分的深邃眼眸,令顾卿晚有些恍惚,总觉得这双眼睛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手,他的背影,他给她的感觉,都很熟悉,可是这么一双眼睛却做不假啊,更何况,这个包掌柜,万娘子他们都认识的。在她还没来此之前,这包掌柜就在这里了。   顾卿晚甩了甩头,心里有些沉闷起来,难道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其实是非常想念秦御的?所以才会觉得旁人身上都有他的影子?   她这样想着,一时间便有些发怔,连一直被秦御拉着手都忘记了。   秦御就这么拉着顾卿晚放在额头上的手,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瞧着她坐在他床边的模样,简直让他有种恍然回到了王府的感觉。   他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一口气便惊了她,将她给吹跑了。   两人一个沉浸在幻想中,一个心不在焉的,便那么一直对视着,竟然谁都没有动作。   这情景在万娘子眼中却诡异极了,万娘子禁不住上前了一步,道:“包掌柜?你醒来了?快快松开夫人的手。”   万娘子的声音惊动了对视中的二人,顾卿晚动了下手,秦御却本能的抓紧,他黑眸中闪过急色,竟张口说道:“媳妇儿,你来了?你不要走!”   顾卿晚,“……”   她看向万娘子,道:“他的媳妇呢,他认错人了。”   万娘子却也是一脸惊愕之色,摇头道:“包掌柜还没成亲呢啊。”   顾卿晚,“……”   她又动了动手,见包掌柜面露惊慌之色,抓的更紧,一双黑眸中却满是无辜和茫然,人分明是烧糊涂了,她不觉有些头疼,试着安抚他道:“你松开,我再给你把把脉。”   秦御目露恳求,却摇头道:“不松开,我终于有媳妇了,不松开。”   他言罢还扯开嘴冲顾卿晚得意的笑了笑,顾卿晚心想这包掌柜倒是会做美梦,烧糊涂了还惦记着娶媳妇呢,她又耐着性子道:“可你捏疼我了,你先松开,我不走的,真的。”   也不知道是她的前一句话管了用,还是后一句管了用,秦御一下子就松开了手。   顾卿晚忙收回手来,豁然站起身来,谁知道她还没闪身到安全范围去,衣裙又被秦御拽在了手中,生生阻住了顾卿晚的脚步。   顾卿晚盯视过去,秦御却面露无辜,道:“你说了不走的。”   他说完,竟然还冲顾卿晚嘟了嘟嘴,因为脸上烧伤没好,这个萌萌的神情便显得有些古怪狰狞了。   顾卿晚不知道是不是人烧糊涂了,就会像小孩子一样,变成这幅诡异的模样。问题是,他死死的抓着她的裙子,她也不能硬扯啊,没得扯掉了裙子,也不大好看。   万娘子站在旁边,神情却变得有些慌张担忧,跺脚道:“不好了,包掌柜平日里挺沉稳的一个人,这是不是已经烧坏脑子,成傻子了啊?”   顾卿晚也有些弄不清楚,只道:“他的脉象好似是受了风寒,大抵也有烧伤的原因,这才高烧不止,触手确实是极热。”   她言罢,转身问小厮,道:“他这样烧了多久了?”   小厮低着头,回道:“禀夫人,掌柜的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自打昨儿夜里救火回来,便烧了起来。”   万娘子惊声道:“胡闹!昨儿便烧了起来,为何现在才禀,早请大夫,说不得早便好了!现在包掌柜人都烧糊涂了,这一个弄不成就成傻子了。”   小厮一听也慌了神,噗通一身跪在了地上,道:“是包掌柜不让奴婢禀报的啊,说是不想添乱……”   万娘子一阵气怒无言的模样,秦御却适时又拉了拉顾卿晚的裙摆,道:“媳妇儿……”   顾卿晚回头看着死拽自己裙子不撒手的男人,也有点怀疑这个包掌柜是烧成傻子了。都烧了一个日夜了,这可真不好说。   一时又想到他是救完火回来就烧起来的,便觉得很愧疚,于是她便又在床边坐了下来,道:“万娘子让人再去催催大夫,这边,我便也先开张方子,先抓药煎熬,再这么烧下去可是不成的。”   万娘子闻言连身吩咐丫鬟将笔墨拿过来,顾卿晚就坐在床边写了方子,这才看向秦御,道:“你松开吧,你看,我真不走。”   秦御对顾卿晚的心性极为熟悉,便知道她最是心软,听了小厮的话一准挪不动脚,他松开了手,道:“媳妇,你是当大夫的?”   顾卿晚见他一双黑眸晶亮,倒影出人的影子来,像孩子般干净且带着满足之色,不由笑了笑,道:“我啊,我不是大夫,学医从前只是为了多掌握一项生存技能,让自己多一些安全感,如今真学会了医术,倒发现做大夫也不错,救死扶伤,每每能靠着自己的医术救一个人,心里便觉得莫大的快乐。”   她不自觉的便在他纯净的黑眸注视下如此娓娓道来,大抵是因为心怀愧疚,也知道人发着烧是极为难受的,这才特别有耐心。   秦御听她这样说,眸光略垂了些,道:“可是,媳妇是女人,要相夫教子的,我来养活媳妇,媳妇不用做大夫。”   顾卿晚便摇了摇头,道:“谁说女人就只能相夫教子的?当今的大长公主还上战场做将军呢,内宅那片许天地,便禁锢了女人的一生,男人们却可以在外肆意享受自由的滋味,这难道公平吗?”   秦御将她的话听在耳中,如有所悟,还想再多问几句,顾卿晚却已吩咐小厮,道:“快去拿些酒来,还有干净的毛巾,尽量凉的水。他都烧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也不知道拧个帕子敷敷额头。”   小厮应声而去,秦御却是一阵不舍,他脸上的易容,哪里见得了水,再让顾卿晚呆在这里,可不就得露陷了嘛。   他突然掩嘴咳嗽了两声,藏身在外头的宋宁便忙往府外飞奔而去。   府外,派去接大夫的小厮却在巷子口出了些意外,接大夫的马车莫名其妙的撞了人,被闹事的闹的一步也不让走。   宋宁往巷口一晃,被小厮和大夫怀疑是碰瓷的男人,顿时便从地上跳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奇了,突然哪儿都不疼了。便宜你们了,赶紧走吧。”   碰瓷的言罢,甩袖便走了。   小厮和大夫一时面面相觑,半响小厮才道:“咱们这是遇上疯子了吧?走吧,走吧,还等着大夫救命呢。”   那厢小厮刚打了凉水进屋,这边大夫便被拖着进了门。   顾卿晚见大夫来了,便也站起身来,交代小厮道:“一会子拿我开的方子给大夫看看便是,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了,便先走了。记得多给他用凉水敷脸,用酒擦拭臂窝腿窝这些地方,也莫盖那么严实。”   “媳妇……”   躺在床上的秦御又叫了一声,顾卿晚回头安抚的看他一眼,道:“我去给你看看药煎好没。”   她留在这里不合礼数,当即也没再管连声叫着的秦御,便快步出了厢房。   顾卿晚在院子里略等了片刻,待小厮送了大夫离开,从小厮口中得知大夫肯定了她开的那道方子,只给秦御针灸了片刻,顾卿晚这才往煎药的小耳房走去。   小厮正蹲在小泥炉前煎着药,顾卿晚借故掀开盖子看了眼,趁着小厮不留意,还往那药钵中滴了两滴玉莲花蜜,只希望那包掌柜能赶紧好起来,千万别真烧成了傻子,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是日夜,顾卿晚听到包掌柜用了药,人已经清醒了过来,烧也已经退了下来,她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题外话------   晚晚:乖,再叫声娘   秦御:叫娘就给亲亲吗?   晚晚:滚   ☆、279 露出尾巴   高府,紫云和紫竹这夜奉了顾卿晚的令,潜进了高师爷的府上。   高府虽然在七星县算大的,可在紫竹和紫云眼中,却不值一提,两人都没费任何劲便找到了高师爷的所在。   他今日新被人孝敬了一尊白玉观音的雕像,正在书房中掌灯细细的欣赏。   外头,紫云和紫竹对视一眼,紫竹的手指轻弹了一下,便有东西被打进了书房,随之,噗嗤一声响,书房的灯烛便灭了。   高老爷还有些奇怪,放下玉观音,看了看窗户,见门窗都紧闭着,他顿时便更纳闷了。   没等他察觉到危险,两个黑影突然在他眼前晃过,高师爷瞪大了眼,张开口欲喊,一柄匕首横空出现,搭在了他的咽喉上。   身后传来一个女子冷冰冰的声音,“高师爷是吧?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很蠢啊?”   高师爷被匕首抵着脖子,顿时便抖了起来,往后倒着避着匕首,道:“这位女……女侠,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紫竹冷笑了一声,道:“好好说?呵,你让人放火烧我们主子的时候怎能不好好说?”   高师爷一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是顾家的人了,他今日还为此事教训了金三万一回,不过金三万误会了他的意思,火烧顾家,高师爷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以他在七星县的势力,便是真杀人放火又能如何?从前又不是没干过。   可他没想到,这顾家竟然真有些来历,夜里摸到了这里来,他忙道歉道:“误会,都是误会。真不是我让人放火的……”   紫云却听的大为不耐烦,道:“你和他啰嗦什么,办正事吧。”   紫竹点头,用抵着高师爷脖颈的刀背往高师爷的颈项后重重的砸了一下,高师爷顿时便软倒在了椅背上,紫云上前,取出一个牛皮水囊来,捏开高师爷的嘴,将水囊口送进高师爷的嘴中,强迫着让他将里头的疯药一口口都喝了下去。   完成了任务,两人在书房里略呆了片刻,确保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才跳窗悄然离开。   翌日一早,魏氏醒来便问起了高老爷,丫鬟却回话道:“太太,老爷昨儿去了书房后,便没再回来。”   魏氏顿时便拧起了眉,她对高老爷在女色上管得严,又因为她有县令夫人做靠山,高老爷平日里也不大敢去小妾的房里。   听闻高老爷在书房呆了一夜,魏氏当下便觉得是有狐媚子勾了高老爷,带着人便往书房急匆匆的而去。   她到了书院,就见两个小厮正在院子中扫地,见魏氏来了都过来行礼。   “老爷呢?”魏氏问道。   两个小厮指了指书房,道:“老爷昨夜里得了件宝贝,在屋子里把玩欣赏,不让奴婢们打扰,现在老爷还在里头呢。”   魏氏往书房看了眼,熹微的光线中,还能看到书房里燃烧着的烛光。   她略狐疑的加快脚步,推开书房的门便走了进去,心里想着,是什么样的宝贝能一把玩就是一夜的,别不是巧立名目,和丫鬟早滚床上去了吧。   她进了书房,才看到,书房中还真没有旁人,只高老爷自己伏案在书桌上,瞧样子是睡着了。   魏氏唇边有了笑意,她走到了书桌前,果然见书案上放着一尊不错的白玉菩萨,她拿起来看了看,推了推高老爷,道:“天都亮了,老爷,快醒醒吧。”   她推了几下,高老爷才抬起头来,魏氏忙将那尊玉观音送到了高老爷的面前,笑着道:“老爷,这观音是谁孝敬的啊?当真是不错!要不就摆到我的房里去吧?”   高老爷瞪着眼看了魏氏两眼,突然站起身来,伸手就将那白玉观音抢了过来,抱着摸了两下,用仇恨的目光瞪着魏氏,道:“你这个臭娘们,抢我的小心肝,我打死你!打死你!”   高老爷说着举起手来,就用玉观音去打魏氏,魏氏没防备,顿时便被高老爷给打中了脑袋,玉观音碎裂,魏氏的头也被敲破,顿时就流出了血来。   魏氏尖叫一声,不可置信的盯着高老爷道:“你疯了吗?竟敢打我!”   高老爷见玉观音碎了,却也跟着尖叫一声,道:“你弄坏了我都小心肝,你赔我的小心肝,打你!打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扑上前对着魏氏就又是一阵的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魏氏被打的抱头鼠窜,尖叫连连,外头小厮冲进来时,正见高老爷抓住魏氏的头发,正将魏氏往墙上撞,小厮们忙上前拉架。   外头的房顶上,紫云和紫竹听到了动静,顿时便相视一笑,双双悄然离开了。   当日,高老爷不知何故疯掉了,谁都不认识,见人就打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七星县。   顾卿晚跟着寂空大师学习医术,是知道古代有种秘制的疯药的,想来里头的成分不外乎那些会影响神经系统的刺激性毒物,她这才让紫云和紫竹如此惩罚高老爷,免得他以后再为非作歹。   听闻消息,她不过点了点头,便将此事丢到了脑后,谁知道翌日七星县却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事儿。   顾卿晚早上还没起床,就听外头传来了喧嚣声,顾卿晚被吵了醒来,喊了声,紫竹很快就走了进来,挑起了床帘。   “外头是怎么了?”   顾卿晚揉着眼睛,略蹙眉道。   紫竹扶着顾卿晚坐起身来,道:“是高府的方向突然起火了,外头好些人赶着去瞧热闹,便吵闹了一些。”   顾卿晚怔了一下,问道:“哪个高府?高师爷府上?”   紫竹点头应是,顾卿晚有些纳闷,便吩咐紫竹伺候她穿了衣裳,等走出屋,果然就见不远处浓烟滚滚的,火势瞧着竟然还不小。   因为高府离这边也并不远,所以外头巷子里吵吵嚷嚷的,好些人都在往高府方向赶。   紫竹见顾卿晚瞧着远处的浓烟不言语,往顾卿晚的肩头又披了一件斗篷,道:“奴婢已经让人过去查探是怎么回事了,想来一会子便有消息。”   这时候庄悦娴也披了衣裳走了过来,有些担忧的看着远处道:“瞧着火势只怕不小,好似是突然就烧起来的,只怕不简单。”   庄悦娴这样说,并不是在担忧高家人的性命,而是怕这起火的背后有什么阴谋,毕竟顾家刚刚烧了,这会子高家也被烧,很容易便能让人联想到是顾家放火,真这样的话,她们也会有麻烦。   庄悦娴的担心,也正是顾卿晚所担心的,她也怕是有人故意在针对她们。   “嫂嫂不必担心,咱们先用早膳,慢慢等消息吧,糖包是个贪吃的,早饿了。”   顾卿晚说道,庄悦娴笑着点头,两人便挪步进了屋。   前去打探的紫云回来时,顾卿晚和庄悦娴刚用完早膳,正一人捧着一杯热热的杏仁茶在喝,紫云的神情有些古怪,禀报道:“夫人,姑娘。高家起火的是高太太魏氏的院子,方才奴婢过去时,不少人都冲进高家看热闹去了。火势略缓,有人冲进魏氏的屋子救出了人来,只不过……”   紫云说到这里,神情变得更加古怪了,她咳嗽了一声,这才又道:“只不过从屋子里救出来的除了魏氏,却还有……还有七个男人。而且,他们都衣衫不整,有的甚至……甚至没有穿衣裳,救出来的时候,人都死完了。”   顾卿晚和庄悦娴闻言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眸,紫云又道:“大家都说,魏氏淫荡,夜里找了七个男人在自己院子里头鬼混,就是因为魏氏这样,才将高老爷给气成疯子的。谁知道疯了的高老爷才是个狠的,魏氏只因为高老爷疯了,不足为惧便招了七个男人鬼混,谁知道竟然被疯了的高老爷堵在了屋里,还一把大火将魏氏和她的七个奸夫都烧死在了屋子里。大家都在说,魏氏是为大秦第一荡妇。”   顾卿晚听紫云的话,简直目瞪口呆,庄悦娴更是一口杏仁茶呛在了喉中,连声咳嗽了起来。   待紫云退下,庄悦娴却和顾卿晚说道:“这事儿怎么听着如此荒诞,简直是闻所未闻。”   顾卿晚摇了摇头,她也是有所疑惑,那魏氏难道真就是个生性淫荡的女人?可就算是偷情,弄七个男人,还在自己的府邸里,在高老爷的眼皮子底下,这也太令人难以相信了吧。   更何况,高老爷都疯了,还怎么凭借一己之力,将魏氏和七个奸夫一起烧死了去。   旁人不知道高老爷疯了的真相,说什么高老爷就是被魏氏给气疯的,但是顾卿晚却知道啊,高老爷的疯根本就和魏氏没有关系。   难道说是魏氏的什么仇人,见高老爷疯了,便策划了魏氏偷情一事儿,可这一下子就死了八个人,总不能全是仇人吧。   并且顾家刚被火烧,高家就紧跟着发生了这样的事儿,顾卿晚总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这事儿和她有关系一样。   那厢万娘子和高健宏自然也听说了高家大火之事儿,母子二人一起来了顾卿晚这里,高健宏扶着万娘子上来竟便跪了下来,顾卿晚和庄悦娴忙要扶。   万娘子却坚持磕了个头,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民妇知道,高老爷疯了,魏氏死了,民妇却拍手相庆会让人戳脊梁骨,可民妇确实很高兴。不瞒夫人,民妇还是高太太时,高老爷便和魏氏勾搭成奸,两人为了银财。竟然丧尽天良的谋害了民妇娘家唯一的兄长,兄长死了,民妇娘家的家财本该当充入族中才对,高老爷却靠着县令老爷,将民妇娘家财产以民妇的名义夺了过来。没多久,高老爷便休弃了民妇,吞了民妇的嫁妆和我万家银财,迎了魏氏女为妻。民妇没有能耐报仇,只指望着好生教养宏哥儿,将来能讨回一个公道。谁知道,好容易宏哥儿长大,考取了秀才,高老爷和魏氏会再度欺上头上,若没两位夫人,依着高老爷和魏氏的恶毒,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母子的。”   高健宏也磕头道:“当日顾家大火,必是魏氏所放,她要活活烧死我们母子,多谢两位夫人为我们母子报仇。”   顾卿晚禁不住蹙眉道:“你们误会了,今日高府的大火并非我们指使人放的啊。”   万娘子却道:“怎么会,民妇都听说了,死在魏氏屋子里的那些男人,都是七星县有名的混混,其中领头的姓金,名唤三万,和高老太太有些亲戚关系,因此常常带着底下的市井混混们替高老爷办些伤天害理的事儿,那日替高老爷放火烧顾家的一定就是这些人,所以这怎么会不是两位夫人……”   见顾卿晚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对,高健宏忙拉了万娘子一眼,道:“母亲,既然两位夫人说是误会,那自然就是误会。两位夫人都是良善慈悲之人,又怎么可能做杀人放火之事儿,许是咱们真弄错了。”   万娘子也反应过来,忙拍了拍头,道:“瞧民妇这脑子,宏哥儿说的对,这事儿定然和两位夫人不相干,就是那魏氏偷情,被高老爷放火烧死的。”   两人很快便告辞出去了,庄悦娴却看着顾卿晚,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卿晚也很迷茫,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今日高家被烧死的八个人,确实都和顾家火灾有关。   顾卿晚方才还没想到,刚刚听了高健宏的话,便想明白了。顾家的大火,是魏氏所为!   那日顾家大火,万氏母子的房间火势最大,放火的一副要除之后快的意思,当时她便觉得高老爷奇怪。若是魏氏授意放火,那就半点不奇怪了。   如此的话,今日高家的大火,岂不是有人在为她们报仇?   “难道说,大哥还暗中安排了另外一拨人在暗中保护我们?”顾卿晚猜测着冲庄悦娴道。   庄悦娴摇头,道:“不会吧,我没听你大哥提起啊。”   顾卿晚便又唤了紫竹和紫云来,道:“咱们出京时,大哥会不会派了两拨人,一明一暗负责保护?”   紫竹摇头,道:“没有啊,大爷就是派了我们几个。再就是朱公公,朱公公不是让姑娘派去药市上了解行情去了吗?”   随州有个极大的药材市场,顾卿晚有意做药材生意,当时乘渡船往这七星镇时,便将朱公公派遣了出去。   顾卿晚扬眉,道:“会不会是大哥另派了人,但是你却不知道呢。”   紫竹摇头,道:“这不可能,便是大爷另派了人,也定然会让奴婢和紫云知道,大爷不会不露一点口风,这样夫人和姑娘真有了危险,奴婢们岂不是连上哪儿求助都不知道?”   那又会是谁在替她们报仇呢?   顾卿晚令紫云和紫竹退下,想了想便问庄悦娴,道:“昨日文晴是不是去了大嫂哪里?不知道她都跟大嫂说了些什么?”   庄悦娴看了顾卿晚一眼,斟酌着道:“文晴丫头提起了燕广王,说燕广王的心里就只有晚晚你,还说如今皇上都下了旨意,你已经是燕广王的郡王妃了,就算为了小郡王,也该回去王府生产,不然只怕将来会有风言风语,更何况,燕广王这几个月,就一门心思的寻找你,可见其真心。她想让嫂嫂和她一起多劝劝你。”   顾卿晚听的却眉头一动,文晴跟着她在鸿胪寺时,顾卿晚也曾防备着文晴往王府偷偷送消息,故此一直有让人看着文晴。   那时文晴可没出过鸿胪寺,文晴怎么知道秦御一直在一门心思的找她,并没有纳妾收房丫鬟,更没有花天酒地的乱来?   顾卿晚双眸微微眯着,正想的出神,紫云却禀,道:“姑娘,前院的包掌柜病好了许多,说都是吃了姑娘的药,才见好的,这会子特意来拜谢姑娘,姑娘可见他?”   顾卿晚眉心顿时狠狠一跳,蓦然便是一笑,道:“见啊,我还真是得好好见见这位包掌柜呢。”   ☆、280 逼显形   秦御很快就被紫竹带了过来,顾卿晚在花厅中见了他,秦御上前先给坐在旁边的庄悦娴行了个礼,这才看向顾卿晚,道:“在下听闻那日在下烧的糊涂,是夫人相救,也是吃了夫人开的方子,这才好起来的,今日特来向夫人道谢,多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顾卿晚对上秦御盯视过来的黢黑眼眸,紧盯着却没说话,直到庄悦娴奇怪的看向了她,而眼前这位包掌柜也身形紧绷起来,顾卿晚才轻轻一笑,道:“包掌柜何必客气呢,请坐下来说话吧。”   秦御便在下首的太师椅上择了离顾卿晚近的位置落了座,紫竹给秦御上了茶,顾卿晚却吩咐紫竹道:“再添两个大火盆来吧,我觉得有点冷,且我瞧着包掌柜穿的单薄,风寒还没好,当多注意点才是。”   紫竹闻言应了声下去吩咐小丫鬟搬火盆来,庄悦娴却又奇怪的看了顾卿晚一眼。   瞧顾卿晚这意思,怎么还是想留包掌柜在这里久坐呢?   顾卿晚也顾不上庄悦娴疑惑的目光,瞧着秦御道:“包掌柜方才的话便严重了,我本是学医之人,师父教导我医术,自然是希望我治病救人的,给包掌柜看个脉,原本就是分内的事儿。可及不上包掌柜,能在关键危险的时刻,不顾自身安危,冲进火中救人,包掌柜这样才算得上是救命之恩。”   秦御总觉得她的态度有点古怪,好像格外热情,都让他受宠若惊的有些如坐针毡了,他忙笑了笑,道:“哪里哪里。在下那日烧的糊涂了,没有哪里冲撞了夫人吧?”   顾卿晚挑了挑唇,却抬手示意了下,让秦御不要客气,尽管吃茶。   秦御见她相请,自然便忙端起了茶盏来。顾卿晚笑着道:“这是从清茗居买来的明间龙井,包掌柜尝尝味道如何。”   秦御忙遵从顾卿晚多言,掀开茶盏,刚饮了一口,就听旁边顾卿晚慢悠悠的道:“其实,包掌柜是知礼之人,冲撞倒是没有。包掌柜只不过是拉着我的手,叫了几声娘子罢了。”   秦御哪里想到她当着庄悦娴的面儿,竟然就真将当日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这样说出了口,他顿时便一口茶呛在了嗓子眼上,剧烈咳了起来。   旁边庄悦娴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秦御,一副瞪登徒子的模样。   秦御做的时候,没觉得如何,此刻被庄悦娴盯视着,只觉尴尬脸红,忙放下了茶盏,顺了顺气儿,道:“实在是抱歉,在下当时烧的糊里糊涂,绝非故意冒犯夫人,在下……”   顾卿晚便笑了笑,抬手示意秦御不必说下去,理解的道:“包掌柜不必客气,左右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秦御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顾卿晚又道:“只是包掌柜还连声喊我娘,倒是叫我占了便宜,挺不好意思的。”   秦御顿时松的那口气便又憋了回去,不自觉又瞥了眼坐在旁边的庄悦娴,对上庄悦娴不可思议的眼神,秦御简直恨不能凭空消失,他觉得长了这么大,就没这样丢脸过。   顾卿晚仔细打量着秦御的脸色,却又道:“想不到包掌柜长这么大了,还挺依赖母亲的。”   秦御已经有些无言以对了,好在这会子紫竹带着人搬来了火盆,他才略解了一些尴尬,冲一直目光诡异的庄悦娴道:“让两位夫人见笑了。”   庄悦娴收回目光,笑着道:“包掌柜是烧糊涂了嘛,又不是故意如此,谁还没个生病的时候。”   说着她干笑了两声,瞥了顾卿晚一眼。   庄悦娴总觉得顾卿晚今日特别古怪,倒像是故意在给这个包掌柜难堪。可是这个包掌柜可是救过顾卿晚性命的,顾卿晚怎么会如此对他呢。   就算这包掌柜上次烧糊涂了,冒犯了顾卿晚,但依着顾卿晚的心性,那也是不会和包掌柜计较的啊。难道说,包掌柜其实并没有烧糊涂,而是借着发烧,行那等冒犯之事儿,被顾卿晚发现了,顾卿晚才会如此?   庄悦娴越想越是这样,登时瞧着秦御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秦御哪儿知道庄悦娴的脑补,不过庄悦娴也不算冤枉他,他确实是借生病行了流氓之事儿,他顶着庄悦娴变得厌恶尖锐的目光,愈发坐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来,正好告辞,顾卿晚便又道:“包掌柜别急着走啊,请坐下,有件事我还想和包掌柜商议下呢。”   秦御闻言只得又坐了下来,道:“却不知夫人有何指教。”   顾卿晚笑着道:“怎敢指教,我是想着,包掌柜连生病高烧的时候都想着娶媳妇,看来对此事定是心急如焚了。包掌柜救过我的命,我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倒是身边有几个丫鬟委实不错,若是包掌柜不嫌弃的话,我从她们中择个去伺候包掌柜怎么样?”   秦御顿时便没忍住露出了惊吓之色来,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多谢夫人一片好心,不过包某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今生包某非她不娶,也是非她不要的。”   庄悦娴听秦御如此说,当即便露出了置疑之色来来,显然她对秦御的人品已存了置疑,秦御说什么她都不相信了。   顾卿晚一直在仔细观察这包掌柜,见屋子里这么热,她这会子功夫都有些出汗,可眼前这位包掌柜不管是焦急也好,尴尬也好,脸上都不见汗水。顾卿晚便猜,他脸上定然是涂抹了一层东西,只有如此,才会脸皮不红,也不渗汗。   她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肯定,为了不冤枉人,眸光一闪,突然就惊呼一声,捂住了肚子,弯下了腰。   庄悦娴怔了一下,吓的忙站起身来,焦声道:“怎么……”   她话都没问完,那边站在花厅中的包掌柜便像一阵风,刮到了顾卿晚的跟前,伸手就要将顾卿晚抱起来。   庄悦娴再度愣住,顾卿晚却猛然抬起头来,诧异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秦御,道:“包掌柜这是做何?”   秦御有些懵,动作一僵,就那么和顾卿晚近距离对视着,高大的身子还呈现半蹲姿势。   顾卿晚面露惊吓,像回过了神一样,推了秦御一把,秦御便被推的踉跄了好几步。   庄悦娴忙护在了顾卿晚身前,道:“方才怎么了?”   顾卿晚躲在庄悦娴身后,低声道:“孩子动了下,倒不想包掌柜反应如此之大,竟有些吓到我了。”   秦御总觉得顾卿晚方才推开他的那一下,带着一股子浓烈的气愤之情,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顾卿晚给发现了,不然她应该不会这样对他才对。   此刻见顾卿晚躲在庄悦娴身后,庄悦娴又用戒备,看登徒子一样的目光盯着他,他又不大确定了。   难道是他装作包掌柜,却又总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她,顾卿晚是真将他当成了轻浮之人,这才如此对待他的?   若真是如此,他还如何装的下去?已经有了这样的误会,没得让顾卿晚越来越厌恶他。   秦御突然发现,假扮包掌柜还真不是个什么好主意,弄的他这会子有些骑虎难下了。   他在庄悦娴的逼视下,笑了下,勉强解释道:“在下方才也是以为夫人有所不适,心急之下才……”   庄悦娴却已冷了脸,抬了抬手,道:“妹妹就算有什么不适,丫鬟们自然也会照顾好,就不劳包掌柜多虑了。包掌柜救了我妹妹的性命,我非常感激,也愿意倾尽所能报答包掌柜,包掌柜回去后不防再想想,想要我们顾家如何报恩,在不违背伦理的情况下,我顾家一定会满足包掌柜的。”   这话简直就是明着在划清界限了,秦御沉默的站着,目光微微眯着,落在了躲在庄悦娴身后的顾卿晚身上。   见她一直躲着不出声,也不再露面。   他突然就恍然大悟了,心里重重一跳。   他确定顾卿晚是认出他来了,若不然依着顾卿晚的性子,万万不会遇事只知躲避,她就不是那等懦弱的性子。   而她方才做了那么多,无非就是为了逼他现身罢了。   想明白这些,秦御叹息了一声,紧跟着背脊一直,整个人的气质便陡然不同起来,他转头扫向紫竹,吩咐道:“端盆水来。”   他的目光自有一股威慑力,口气更是太过理所当然,发号施令的感觉是上位者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不臣服听从的熟稔。   有些人,天生就是领导者,身上自来就带着股令人听从的魔力。   饶是紫竹并非一般丫鬟,也浑身一震,不自觉转身走了一步,但她到底是经过训练的,很快反应过来不对,站定了,又转过身。   秦御却再度道:“我是不会伤害她们的,还不快去!”   紫竹又看了眼庄悦娴和顾卿晚,见两人竟然都没反应,便快速的走出去吩咐了一句。   小丫鬟马上端着一盆水进来,秦御在庄悦娴的拧眉注视下,大步走向水盆,捧水当着庄悦娴的面,清洗起了脸上的妆容来,随着他的举动,清澈的水渐渐污浊,而秦御那张妖孽般俊美的面庞,也显露了出来。   ------题外话------   卡文严重,今天只能更这么多了   ☆、281 原谅否   秦御洗掉了脸上的易容之物,转过身来,庄悦娴顿时就惊愣住了。   他脸上还挂着水珠,易容物也没有完全洗干净,但是却无碍那张俊美到颠倒众生的脸,他的异色眼眸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这会子还是黢黑的,然而整个人却不会再被人错认成他人。只因他身上那股子嚣张强势,霸道矜傲的气质,寻常人根本就模仿不来。   “大嫂,我……”   秦御正要冲庄悦娴解释两句,庄悦娴身后躲着的顾卿晚却已豁然站起身来,她眼眸冷冷的扫过秦御,道:“燕广王耍人玩儿能高兴是吧?”   她脸上和眼眸中就只剩下一片清冷疏离,秦御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俊美面容上有慌张之色一闪而过。   顾卿晚不再听秦御解释,快步就往外走了出去,瞧样子,竟是不肯给他辩解的机会,真恼了他。   秦御也顾不上和庄悦娴多言了,忙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顾卿晚的手臂,道:“卿卿,我这不是害怕你不搭理我,还要躲着我,才想着另辟蹊径的嘛。”   顾卿晚被他拽着,甩了下手臂,秦御怕她受伤,忙松了开来,谁知他刚松开,顾卿晚便提起裙摆冲下了台阶,瞬间冲进厢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秦御被关在了外头,虽然一块薄薄的门板,对他来说,真算不上什么事儿,但他就是抬不起脚来将门踹开。   见窗户还开着,秦御走了两步,还没走到窗边,砰的一声响,窗户也被紧紧关上了。   秦御对着紧闭的门窗发了会儿愣,这才靠在窗边,道:“卿卿,你看我都寻到了你,你这么躲着又有什么用呢?躲得开今日,不也躲不开明日嘛,你还能在屋里呆一辈子不出来不成?”   秦御言罢,侧耳倾听,里头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秦御便再接再厉,又道:“你瞧,我就是怕你见我便烦,才想着换个身份,先接近你,徐徐而图的。我真不是故意欺骗你的,更没戏耍你的意思,你别生这个气好不好,生气对孩子也不好。”   厢房里头还是半点声响都没有,秦御有点担忧着急,还想再说,就听身后传来庄悦娴的声音。   “燕广王?”   秦御忙转过身,庄悦娴已是站在了三步开外,看了眼紧闭的门窗,她冲秦御道:“既然卿卿现在不想见你,你便莫要再强求了,跟我到书房叙话吧。”   秦御闻言又回头瞧了眼厢房,这才冲庄悦娴行了一礼,道:“谨遵大嫂吩咐。”   他这辈子对父母亲都没这么恭敬知礼过,庄悦娴打量了秦御一眼,点下了下,转身率先往书房去,秦御紧随其后。   厢房中,顾卿晚就站在窗户旁,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远去,她靠在窗边的红木条案桌上,轻轻舒了一口气,禁不住抬手抚了下小腹,喃喃道:“糖包,你听到了吗,方才那个是你的父亲,他寻来了,你高兴吗?”   她的声音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茫然,这话与其说是在问腹中的孩子,倒不如说是在问她自己的内心,谁知道内心还没辨出个中滋味来,掌心倒是传来了一下击打。   糖包竟然踢了她一下,顾卿晚惊愕的瞪了瞪眼,旋即便轻哼了一声,道:“难道真是女儿向着父亲?臭丫头!”   那厢书房中,庄悦娴率先坐下,吩咐丫鬟上了茶水后,请秦御坐下。   谁知道秦御却没坐下,反倒上前两步,在庄悦娴的身前撩袍便跪在了地上,庄悦娴倒被吓了一跳,秦御却道:“大嫂,我知道从前我做了不少让卿卿受委屈的事儿,也让大嫂跟着难受揪心,以至于卿卿选择离开王府,我也无话可说。如今我寻过来,便是想弥补过错,重新赢回妻儿,还请大嫂受我一拜,接受我的致歉。”   他说着便叩拜了下去,面上的神情极为认真郑重。说起来,这还是秦御除了天地君,祖辈父母外,头一次跪人。这对一向孤傲的他来说,以前是想都不可能去想的,然而顾卿晚没有了父母,她也算是长兄长嫂看护着长大的。   庄悦娴对顾卿晚亦嫂亦母,秦御跪庄悦娴,他神奇的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不甘屈辱。   许是他真诚的态度,到底起了作用,打动了庄悦娴,秦御发现庄悦娴脸上的疏离之色缓和了下来。   所谓旁观者清,自秦御出现,庄悦娴一直在观察着秦御,方才瞧见顾卿晚往外冲,秦御脸上无奈又慌张,抓着顾卿晚的手臂,顾卿晚一甩手,他便忙松了开来,明明一扇门阻挡不了他的脚步,偏顾卿晚关上门,他便无计可施的样子。   庄悦娴便能肯定,秦御对顾卿晚是动的真情。两人如今孩子都有了,顾卿晚对秦御也并非没有感情,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所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   顾卿晚既然已经是秦御的郡王妃,对以前的事儿,庄悦娴也不想再计较下去。   她站起身来,虚扶了秦御一把,道:“你先起来说话,有些事儿,作为晚晚的大嫂,我需得再问问你。”   秦御见庄悦娴态度还算温和,顿时便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谢过庄悦娴,待庄悦娴坐下,他才在下首的位置坐了,神态郑重的道:“大嫂请问。”   庄悦娴点头,道:“我知道礼亲王府已经为晚晚请封了郡王妃之位,却不知道这是燕广王自己的意思呢,还是你父王和母后的意思?”   秦御闻言一笑,道:“大嫂唤我阿御便好。至于大嫂的问题,我想大嫂也明白,若无家父家母的同意,我也不可能办成此事。卿卿很好,父王和母妃都很喜欢她,尤其是母妃,因为我弄丢了卿卿,很是给我几日脸色。且给卿卿请旨赐婚的事儿,皇祖母也是首肯了的。”   庄悦娴是怕秦御要死要活的,礼亲王一家才不得不遂了他的意,若这样,等将来顾卿晚回去,还不得受秦御父母的折腾?   听秦御如此说,庄悦娴心事便又少了一桩,又道:“晚晚若然现在跟你回去,她没有娘家可依靠,难免要遭人轻看,倘若她受了欺负,又当如何?”   秦御忙道:“大嫂放心,我费尽心思迎娶回去的妻子,自然不会让她遭受任何欺辱。大嫂若担心外人看轻卿卿,大可不必。我相信只要我看重卿卿,王府看重卿卿,外人便不敢轻看卿卿一点。大嫂若然是担心我欺负卿卿,我现在就可以向大嫂保证,只要卿卿随我回去,我必视她为珍宝,一心一意对她,不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庄悦娴听秦御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倒信了他七八分。   她点了下头,最后道:“你也知道,我们顾家和礼亲王府这些勋贵人家不一样,人口要简单的多。就说我们顾家,祖父当年除了祖母外,一辈子也就纳了一个妾,还是祖母她老人家的陪嫁丫鬟。到了父亲一辈,也是向祖父看齐,在母亲生养了夫君后,才纳了一个妾,这个妾也是母亲的陪嫁丫鬟。至于夫君,自从迎娶了我,更是不曾纳妾,更不曾收什么通房丫鬟。顾家有组训,三十无子,方可纳妾。这么些年,我没能为夫君生下一儿半女,夫君却也不曾违背组训。”   庄悦娴言罢,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这才又道:“晚晚自小娇惯,她也习惯了我们这样的门第,清清爽爽的,受不得那等三妻四妾的。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徐国公老夫人,做主给晚晚定下镇国公世子时,镇国公和镇国公世子曾私底下承诺过。三十前,不会给镇国公世子纳妾,至于三十以后,纳妾与否,就看镇国公世子自己的意思,镇国公夫人绝不干涉。”   秦御倒不知道竟还有此事,他倒不怀疑庄悦娴话中真假。   勋贵人家确实比清贵人家要乱的多,妾室众多,庶子成群,是每个勋贵人家都有的事儿。   依着顾家人对顾卿晚的宠爱,还有徐国公老夫人对顾卿晚的回护,想必娄闽宁若非私底下应了此事儿,顾家和徐国公老夫人都不会考虑他。   秦御自然不想被娄闽宁比了下去,更何况,他如今一颗心都扑在顾卿晚身上,心里眼里都让她占满了,哪儿还装得下旁人,他对旁的女人也生不出兴趣来。   秦御站起身来,道:“若然大嫂担心这个,我可以承诺大嫂,我有卿卿一个就够了,不会再纳妾收通房的。虽说朝廷有规定,郡王可以有两位侧妃,四位夫人和侍妾六人,但我自己没那意思,谁还能强按着我纳妾不成。从前皇上也不是被赏赐过我妾室,圈个院子,关上半年一年的,也便打发了。”   庄悦娴听秦御这样说,双眸一眯,道:“你此话当真?”   秦御神情傲然,道:“我秦御从不承诺自己办不到的事儿,可指天为誓。”   他说着便要抬手,庄悦娴却终于笑了起来,道:“行了,行了,我要你指天为誓有什么用,你要指天为誓,也得冲晚晚指天为誓,让她信你啊!”   庄悦娴这话,便是同意了秦御接近顾卿晚,原谅了他从前所做的意思。   秦御顿时便觉轻快了不少,忙行礼道:“多谢大嫂肯相信我,我会对卿卿好的,只是现在卿卿还恼着我,还得请大嫂多帮我劝劝她,还有大哥那边,只怕是对我也多有误会,也得请大嫂替御多多美言几句才好。”   庄悦娴见他这分明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略摇头一笑,摆手道:“行了,行了,她大哥那里,只要你对晚晚足够用心,早日挽回了晚晚的心,他是最疼爱这个妹妹的,还能再拆散你们不成?”   庄悦娴这话说的倒带了几分亲近之意,秦御自然是立马便感受到了,又连声谢过庄悦娴,这才出了书房,又守在了顾卿晚紧闭的门窗前。   “卿卿便不想知道我和大嫂说了些什么?”   他心情极好,声音中透出几分欢快来,顾卿晚自然是听出来了,她还真有些好奇。听秦御这口气,倒像是嫂嫂已经对他没了芥蒂,他到底说了什么,哄的庄悦娴都不生气了,顾卿晚还真有些想知道。   她本坐在内室的床上,听闻秦御这话,到底起了身,几步到了门前,一下子打开了房门。   秦御眼前一亮,忙笑着凑了上来,道:“卿卿,你终于肯见我了……”   顾卿晚却看也不看秦御一眼,绕过他,就往书房走。   她走到了书房,进了门,见秦御紧跟着也要往里进,便转过身,也不说话,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秦御踏进书房的那只脚,秦御可怜巴巴的盯着顾卿晚,奈何顾卿晚的目光只落在秦御的脚上,根本就不往他的脸上看。   秦御哪敢再招惹她,万分不舍的收回了跨进门的脚。脚刚抬起,顾卿晚便啪的一声将门板合上了,差点夹到秦御一只脚,秦御眼瞧着又被堵在门外,苦笑了下,旋即双眸一闪,转身而去。   书房中,庄悦娴便知道顾卿晚不会一直躲在屋子里,她出来了,定要来寻自己。故此,她还坐在那个位置,这会子功夫,还吩咐紫竹端了两样糕点来。   见顾卿晚进来,还将秦御给关在了外头,庄悦娴不觉摇头一笑,道:“过来坐。”   顾卿晚走过去,却是不坐,推了推庄悦娴的手臂,道:“大嫂怎么能向着外人!”   庄悦娴又笑,抬手便拧了拧顾卿晚的脸,道:“你只老实和大嫂说,你心里没有没他?”   顾卿晚咬着唇不言语了,庄悦娴便拉着她在旁边坐了,一下下抚着顾卿晚的手道:“人和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你和秦御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也是万幸了,你既心里有他,从前不过是顾念种种外因,这才放弃了。现在既然他不曾放弃,也为你做到了这一步,你难道心中就没半分触动?难道还要坚持从前的选择?”   顾卿晚略动了动眉梢儿,她从来就不是个糊涂的,从来都分得清自己要的是什么,从前在王府时,她并非没对秦御动心,她自己也清楚这点。可她知道,相比对秦御的那点动心,她更想要的是尊严是自由。   而如今,摆在她和秦御之间,最大的问题可以说已经解决了,秦御又不远千里,寻了过来。   顾卿晚再问自己,她想要什么,问出的答案是,她想她的孩子在正常的环境中健康成长,她想她的爱情能够开花结果,而不是因为一些外界原因,只能戛然而止,狠心掐断。   故而此刻庄悦娴如此问她,她沉默片刻,道:“那大嫂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我还得再考验考验他呢,谁知道他往后还会不会犯从前的霸道自私毛病。嫂嫂瞧他这次,装个什么包掌柜的来戏耍人,若非我聪明,谁知道他要骗到什么时候去!他根本就不真诚,还不是放不下身段嘛,我看他对我,也没多大诚意。”   庄悦娴闻言便笑开了,捏着顾卿晚的手,道:“不管是爱情,还是婚姻,都是要经营的。你不能光要求旁人付出,退让,自己却坐享其成,对不对?嫂嫂也算过来人,听嫂嫂一句话,当一个本来精明的男人,为了你连番使出昏招来,变得愚蠢又不知所措,那你便不该再怀疑他的心意,不要等到伤了人家了,才明白过来。”   见顾卿晚若有所思,庄悦娴凑近她,低声又道:“晚晚说他未必真诚,可你可知他方才冲嫂嫂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282 命中注定   庄悦娴将秦御方才的所言所举都说给了顾卿晚,见顾卿晚怔怔不语,她便笑着抚了抚顾卿晚的发梢,道:“大嫂从前也对他极多怨恨,尤其是王府以势压人,逼的你进府为妾时,大嫂真真恨不能拿刀砍那秦御几下子,可他到底后来不曾亏待你,如今又愿意改正和弥补。”   她说着轻叹了一声,这才又道:“晚晚,大嫂告诉你,婚姻是要互相包容的,对彼此能否宽容,是婚姻能走下去与否的根本。两个人在一起,这长年累月的,哪能没点摩擦,没点矛盾,包容了他,有时候也是放过,成全了自己。”   顾卿晚想着庄悦娴的话,眸光微动。   从前余美人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余美人说,婚姻里要难得糊涂,人们却总是奇怪,往往将宽容都给了陌生人,对最亲近的人却反倒斤斤计较,苛求过分。这固然是因为在乎才会如此,但再想想,是不是对亲近之人应该更宽松一些才对呢。   顾卿晚想,若非她心中在乎秦御,大抵也不会到现在都还计较当初他的逼迫,若非她心中有他,她大抵真不会动辄便对他恼恨交加。   她若有所悟的样子,令庄悦娴微微笑了起来,拍着顾卿晚的手道:“好了,嫂嫂的话并不能左右你的想法,你该考验还照样考验便是,只是注意点分寸,莫要真伤了彼此间的感情才好。”   顾卿晚听庄悦娴开解了这半天,由不得脸上微红,此刻她禁不住回嘴道:“还是嫂嫂懂得多,也驭夫有道,难怪大哥离不得嫂嫂,往后嫂嫂可得多传授经验才好。”   庄悦娴被她反过来打趣,顿时便羞恼的作势要拧顾卿晚的脸,道:“好你这丫头,嫂嫂一片好心,你倒排揎起嫂嫂来了,瞧我撕烂你的一口小油嘴儿。”   顾卿晚起身躲过,冲庄悦娴又打趣了两句便溜出了书房。   她走出书房,本能四下里看了眼,却并没发现秦御的身影,她舒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转身便先关了房门,又下了门栓,检查了下窗户,见窗户还保持紧闭状态,她才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捧着水杯若有所思。   庄悦娴的话,她其实是听进去了的,可对秦御,她却总还有些意难平。   抚了抚肚子,顾卿晚喃喃自语道:“糖包,你说娘亲该不该原谅你父亲?”   “该啊,娘亲当然要原谅爹爹,糖包要和爹爹,娘亲在一起!”   顾卿晚问罢,房间中竟然真响起了童声童气的回答声,顾卿晚哪里想到竟会如此。顿时便被一个好吓,放在小腹的手,一下子弹开,整个人禁不住往后仰,眼看就要从春凳上直接仰翻在地。   顾卿晚尖叫一声,下一秒却有一道黑影飞速的从床幔后闪身而出,牢牢的圈住了顾卿晚的腰肢,在她倒地前,迅速的将她揽向自己,翻了个身。   一声重响,椅子连带着人都摔在了地上,却是秦御在下,顾卿晚趴在他的身上。四周安静了下来,顾卿晚近距离撞上秦御的双眸,他的一双眼眸还是黑色的,比寻常人要黑的多,就像是带了美瞳一样。   清澈的眼眸中,泛着笑意和满足,清澈而又清晰的倒影出顾卿晚的身影来。   顾卿晚也不知道是方才那一下子受了惊的缘故,还是此刻和秦御再度亲密接触的原因,心跳有些失控的厉害。   她怔怔的盯着秦御,只觉他的眼睛像是带了磁力和魔力,让她一时半刻的错不开眼睛。   她的心跳一下下的,就和秦御的心口压在一起,她甚至听到秦御的心跳比她更快,有力而快速,两人的心跳交错在一起,都鼓荡在耳膜边儿,令顾卿晚恍惚中又生起几分说不清的满足来。   良久,秦御才突然裂唇笑了起来,哑然的声音说道:“卿卿,我总算找到你们娘俩了,真好。”   他说话时,盯着她微微抬起了头来,用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喷出的气息一下下吹拂在她的面颊上,他的唇瓣甚至在轻轻的磨蹭着她的。   说不出的亲昵和温馨,顾卿晚浑身一僵,骤然回过神来,她推了下秦御,想要起身,道:“秦御,不请自进,躲在我房里吓人,很好玩吗?放开!”   秦御就受不得顾卿晚冷冰冰,一句话都不肯和他多说的样子,此刻见她恼了,口气虽不好,但到底出声了,他顿时便觉被打了鸡血一样,哪里肯放手?   他抱着顾卿晚,笑着道:“卿卿别着急起来啊,这起的再猛了,仔细伤到了咱们的糖包。”   顾卿晚闻言双眸一瞪,道:“什么糖包?你怎么知道我给孩子取名叫糖包的?”   秦御被顾卿晚盯视着,顿时有些闪避的眨了眨眼,道:“方才你就是这么叫她的啊,我听见了。”   顾卿晚气的直喘气,呸了他一下,道:“胡说!秦御,不仅装包掌柜戏弄我,还让人监视我!是不是文晴?你收买我的丫鬟?真真是本事啊,我的丫鬟倒是忠心于你,让她劝我,也是你的吩咐吧?”   秦御见顾卿晚脸颊都气的绯红了,忙解释道:“没有,绝对没有。我装包掌柜那不是怕你见了我就动气嘛,你瞧你瞧,现在你这样可不就印证了我的担忧吗?快别气了,我听说这样对孩子可不好了。”   顾卿晚长出了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这才道:“是对孩子不好,你既然知道,就赶紧松开我,然后给我出去,我看不到你自然就不生气了。”   像是放开了脸皮,就不需要顾忌了一样。   秦御这会子竟然不再害怕她的冷脸了,闻言面上赔笑,只道:“那不行,你不想见我,孩子还想我呢。我真没派人监视你,是那日我寻到你,藏在树上看了几眼,刚好就听到你给咱们闺女取名来着。你瞧,咱们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夫妻缘,父女缘,躲不过,逃不开的。”   顾卿晚瞪着秦御,冷声道:“你放不放开?”   秦御又眨了眨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悉听尊便的模样,顾卿晚拿他彻底没办法,气恼的埋头便扑到了秦御的肩窝,叼起一块皮肉来便狠狠的撕咬了起来。   她这边儿咬的起劲,偏秦御竟然还笑出了声音来,道:“是真的疼啊,看来不是我在做梦,卿卿,我真找到了你们娘俩了,真是好。”   顾卿晚,“……”   这样她也是咬不下去了,松开口,她到底叹了一口气,声音平静,道:“你先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这样压着孩子了。”   秦御见她像是消气了,这才扶着顾卿晚起身,趁机却在她的脖颈一侧狠狠的亲了一口。   顾卿晚瞪他,他就装作没瞧见,顾卿晚觉得眼睛疼,愤愤然的收回了视线。   转眼两人都坐在了八仙桌旁,顾卿晚看着托腮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秦御,翻了个白眼,道:“秦御,你到底想干嘛?”   秦御目光一寸寸的扫过顾卿晚的面颊,流连不去,道:“装包掌柜时,都不敢一直盯着卿卿瞧,果然还是这样好。卿卿怎么瞧着比在王府时清瘦了,要早些养回来才好。”   顾卿晚,“……”   她觉得几日不见,旁的倒没发现,只秦御这脸皮子绝对厚了三尺不止。   见顾卿晚不快,秦御才收敛了下脸上那控制不住要往外冒的笑意,道:“我想干什么,卿卿还不清楚吗?我想你原谅我,我想你和孩子能跟着我回家去。”   顾卿晚见他说的理所当然,却忍不住笑了下,道:“你想?装成什么包掌柜来骗我,戏弄人,你就是这样想的?”   秦御见她面带讽刺,不觉抬手摸了摸鼻子,道:“我那不是觉得这掌柜的名字极妙,包谦包谦,这不就是抱歉的意思嘛。我打听到你让朱公公去药市打听行情了,猜想你多半是有意做些什么有关药材的生意,这个包掌柜也是药材铺的,万娘子的药材铺损失严重,是开不起来了。我做的包掌柜,来日寻机会自荐,你便能签下我来,我也来给你做回奴,这不就扯平了嘛。谁知道,我的卿卿这样聪明机灵,根本没两日便让你给识破了。”   顾卿晚听秦御这样解释,却觉得愈发气恨了,她不可置信的盯着秦御,道:“秦御,你何时变得这么幼稚了?你无聊不无聊啊,你知不知道被逼为奴到底是什么感觉和滋味?你觉得这样就能扯平?这和当时你逼我进府一样吗?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当初那不过是你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游戏,没什么大不了。就像你今日假装包掌柜做了我的奴一样,轻易便能被掀过去?”   顾卿晚说着,简直一句都不想再和秦御多言,她推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便要走,秦御被她吼的怔了一怔,忙也跟着站起来,紧追了一步便从背后又紧紧的将顾卿晚抱在了怀里。   顾卿晚想挣扎的,然而却听秦御在她耳边,声音低落的说道:“卿卿,你别这样凶,你这样我心里难受。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为什么你一定要用恶意来猜测我呢。”   秦御的声音说不出的沉哑黯然,许是他方才表现的太欢脱,这会子突然这样,倒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顾卿晚怔了一下,便忘记了挣扎,一时又想到了庄悦娴的那些话。   庄悦娴说,婚姻要互相包容,别等伤害了才去后悔。   见顾卿晚安静了下来,秦御有些依赖,又像是寻求安慰一样,在顾卿晚的肩窝处蹭了蹭,这才道:“装那包掌柜,每日里脸上都涂抹厚厚的东西,并不舒服,为了掩饰异于常人的双眼,我还往眼眸中滴了一些混合药汁。这种药汁是从前太医院致仕的谢太医所配。滴入眼中虽然能短暂的改变我的眼眸颜色,但他却叮嘱过我。非到逼不得已,情形危急之时,最好少用,因为对眼眸的伤害很大。我这几日,每日夜里都双眸刺疼,不能成眠……”   见顾卿晚略动了一下,秦御忙道:“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儿。”   顾卿晚也觉得自己那一动,好像将情绪给泄露了,面上有些微热,禁不住立马开口道:“谁说我担心了!就算成了瞎子,也是你自找的!”   秦御听她嘴硬却笑出了声来,见顾卿晚又要恼,便忙又道:“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在玩闹,也不是故意欺骗你。我是不知道该怎样靠近你,不知道自己怎样做,你才能感觉到我的诚意,才能让你原谅我,才不至于再把你惊走了。我这样屡出昏招,不是幼稚,也并不是无聊,我只是想早日找回我的妻儿罢了。”   秦御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挫败和苦恼来,他一向都是个意气风发,嚣张傲慢,不可一世的人,顾卿晚还是头一次听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一时间心中泛起些说不出的动容和难过来。   她沉默着,心里想着,难道是自己从前太过排斥他,所以他追了过来,才不敢直接找上门,反倒琢磨出这么一个荒诞的主意来?   是不是她对他再宽容真诚一点,便能收获意想不到的东西?就像余美人说的,对自己最亲近的人,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同时,也该学会宽容。   而秦御,他是她孩子的父亲,不管是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早已是彼此亲密的人了。   “那你也不该骗我。”   顾卿晚虽是这样说着,可声音中的火气却分明消了下去。   秦御顿时眼眸中便溢出星光一样璀璨的亮泽来,松开抱着顾卿晚腰肢的手臂,他扣住她的肩膀便将她转了一个身,紧紧盯着她,道:“卿卿,你是不是肯原谅我了?从前的事儿,你不计较了?”   顾卿晚见他孩子一样开怀,禁不住受了些感染,本以为轻易说不出口的话,这会子却吐出了口,道:“没有,就是再给你一次机会罢了,我还不想回去京城,没想好呢,至于要不要回头,我还要看看你的表现再说。”   秦御见她松口,哪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当即抱着她便在原地转了个圈儿,道:“成,我一定好好表现。你不想回京城,咱们先不回去便是。左右满京城上下都知道我受了重伤,带着郡王妃离京寻医了,那么重的伤,没个半年一年的也养不好,我们有的是时间在外游玩。”   秦御先前为给顾卿晚求赐婚的旨意,假装被刺中了心脏,后来便被送进了大国寺,他是从大国寺直接离开京城的。   秦逸负责给他扫尾,便有消息传进了宫中和京城,说秦御的心脏有异于常人,稍稍长偏了,刺客那一下,并没直穿心脏,所以他已被寂空大师救了命。   但虽然捡回一条命,刺客却还是严重伤及了他的心脉,需要慢慢调养和绝对的静养。故此礼亲王府便让郡王妃照顾着秦御,夫妻二人一起离开了京城,寻找良医和合适的安养的地方调理。   因此,这一年半载的,秦御除了追妻儿,就没给自己安排旁的事儿。   顾卿晚闻言一怔,秦御却揽着她,道:“我离开京城时,父王母妃也说了,寻不回你,我也不用回去了。所以,不管你想在外头呆多久,我是和你耗定了!”   顾卿晚瞧着秦御那副赖定自己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所有顽抗好像都注定不会有什么作用,她好像已经能预知自己的归宿了一般。   从她穿到这里,就开始了和秦御的纠纠缠缠,分分合合,到现在还是又缠在了一起,分不开,逃不过,也许这便是命中注定吧。   ☆、283 苦肉计最好用   七星县的县衙,章县令因为高师爷家的事儿,正心烦。   他在花厅中来回走了几圈,一脚踹在了茶几上,怒声道:“这个高知年!本官已多次提醒他,行事收敛些,收敛些,他却从不放在心上,如今可好,他自己家破人亡,成了疯子不说,倒给本老爷招来如此之多的麻烦!”   高师爷行事越来越不加掩饰,但是因高师爷做为章县令的左膀右臂,确实帮章县令聚拢了不少银钱,好多事情章县令吩咐下去,高师爷做的也算用心,再来有他在前头顶着,章县令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故此从前章县令也算纵容的。   只是如今高师爷家里的事儿闹的太大了,一个师爷太太在家中和七个男人偷情,气疯了男人,还被一把火烧死了。   这样的事情不仅火爆,关键它还足够香艳,历来这种事儿,是传播速度最快的。加上七星县本就是交通要害,高师爷的事儿,简直一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七星县,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十天半月里,这件事会像长了腿一样,传遍大秦!   章县令作为七星县的父母官,管辖之下,出了这样的大秦第一荡妇,严重影响了民风。在教化子民上,这是大过,是要严重影响他的考绩和官声的。   章老爷岂能不生气,不着急?   “老爷也别太着急了,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那高太太就算是真要偷人,怎么也不能怪在老爷头上啊!”旁边管家如是劝说道。   章老爷却一拍桌子,道:“你懂什么,去年那章台县的县令不就是因为县里出了个杀母的混账,影响甚坏,皇上一怒之下便抄了县令的家!”   管家闻言却上前一步,道:“老爷,老奴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却不知可不可行。”   章县令忙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快说!”   管家道:“老奴可都打探清楚了,那高师爷家的大火来的蹊跷,前一日夜里,高师爷还让人烧了顾宅,这紧跟着高家便也起了火。虽然没有证据,但依老奴看,高师爷家这场大火,九成就是那顾家放的。老爷将顾家人给抓了,严刑逼供,将高师爷家的事儿,定成谋杀案。自然便能解了高太太偷情的结,而且老爷破获这么一桩案子,让真相大白天下,那也是功绩一件啊。”   管家的意思是,不管高师爷家的大火,真的是高太太和人偷情引起的,还是旁的什么原因,都要让顾家背这个锅,高太太必须是被冤枉的,高师爷一家必须是被破坏的,县令只能做破案的青天老爷。   章县令闻言目光一转,大喜的拍腿,道:“没错!就这么做!只是那个顾家,该不会真有什么大来头吧?”   管家却摇头道:“老爷管他什么来头,就算真有来头,此事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老爷也不能不为自己考虑啊。”   章县令顿时挥手,道:“现在就派衙役去,务必将顾家人锁了带过来,本老爷今日便开堂审问!”   章县令派的一群衙役到时,顾卿晚正在厢房中和秦御说话。   “卿卿就让我住在这里吧,你如今身子沉,夜里起个夜啊,想要喝个水呀,我都方便照顾你。”   秦御就是个典型的得寸进尺之人,顾卿晚才刚刚给他一点好脸色,马上便缠着顾卿晚要和她同住。   顾卿晚见他一副你再别想着甩脱我的表情,不由瞪了他一眼,道:“秦御,你别忘了,是你要假装什么包掌柜的,如今你突然和我同住算怎么回事,再说了,这是万宅,也不是自己家中,你住在这里不合适。”   秦御闻言却揽着顾卿晚的腰肢,将她圈在怀中,道:“我先前让人在七星县收拾了一处院子,也是在这条街上。你也说了,这是万宅,哪里有常住的道理?如此,咱们这便回去自己宅子正好。”   顾卿晚闻言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了喧嚣声,是章县令派的那些衙役们到了。   “让开!再不让开,便都以妨碍公务罪,一起抓进大牢里呆着去!”   有粗暴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响起一阵惨叫声。   顾卿晚眉头微拧,秦御一张俊美的面容顿时笑容微敛,眸中厉色一闪。他笑着扶顾卿晚在八仙桌旁坐下,抚了抚她的手臂,道:“你坐着,我出去看看。”   顾卿晚点头,秦御又瞧了她两眼,这才松开人,转身大步出了屋。   院子中,一群凶神恶煞的衙役已经推开万家的下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紫竹几个听到动静刚刚跑到院里,还没来得及阻拦,便见秦御出了房。   紫竹几个对视一眼,两两分开,两个守在了顾卿晚的门前,另两个守在了庄悦娴的门前。   “还愣着干什么,进去抓人啊!”衙役头儿冲了进来,吆喝一声,顿时那群凶神恶煞的衙役们便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双眼放光的往屋里冲。   万娘子做生意,虽然不算大,但从前万家可是七星县出名的富商,这趟他们来,可是争着抢着的肥差,就指着顺手牵羊的中饱私囊呢。   若非有些能耐,有些门道的,今儿这差事都抢不上。   那厢万娘子和高健宏自然也听到动静出来了,眼见几个衙役推开个小丫鬟,一脚踹开房门便往里进,万娘子头一晕,人也晃了下。   “你们想干什么!”   高健宏气的脸红脖子粗,松开母亲,上前阻拦,却不想被一个衙役二话不说的狠狠推开。   “滚开!”   高健宏往后踉跄了两步,以为要摔倒的,不想却被人扶了一把,高健宏回头,正看见一张俊美却充满了威慑力的年轻脸庞,那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高健宏愣住,秦御却已松开了他,跨前一步,抬手便扣住了那个一脚跨进门槛的衙役的肩膀。   衙役被阻了脚步,怒不可遏,看也不看,便咒骂一声,道:“你他娘的找死!”   衙役说着竟是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转身之间,便已一刀挥向了秦御的脸面。   “小心!”   高健宏吓的惊叫了一声,秦御却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在那刀砍到眼前的瞬间,他一把抓住了衙役的手腕,也不知是怎么捏了一下,那刀立马便脱离了衙役的手,掉落下来。   秦御单手抄起,握着那刀,毫无停滞的挥舞了一下,他这一下,看着根本就没有用任何力气,可紧跟着衙役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   待众人看过来时,无不被眼前血腥骇人的一幕惊到。   只因秦御那一刀,竟然将衙役跨进门槛的那只右腿,齐根而断,鲜血瞬间喷涌的到处都是。   这一幕太过血腥残忍,再加上秦御的气质也太过惹眼,众衙役宛然看到了夺命阎王,顿时都被他所震慑,惊愕在当地。   一时间院子里除了那断腿衙役的惨叫声外,竟是半点旁的声响都没有,紧跟着才响起万家丫鬟和婆子的尖叫声。   这尖叫声像是解除魔咒的信号,衙役们纷纷回过神来,那衙役头上前一步,刚要开口,秦御却动了,他提着刀,挪了下脚步。   谁知道就这么个动作,却骇的衙役们纷纷聚拢着往后退,气势全无。   秦御根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似嫌弃地上惨叫的衙役太吵人,挪了一步,顺手就丢掉了手中沾染血的刀,接着他才抬起眼眸来,睥睨了众衙役一眼,道:“还不滚!”   他站在那里,浑身就有股令人不得不臣服的上位者的威仪,本是领过千军万马发号施令的将帅,更是随口一句话便可取人性命的郡王。   那种积年累月养成的气势,这些县城里的衙役如何能挡?竟然无需他表明身份,他们便被吓的脸色发白,根本就不敢再造次。   衙役头冷汗直冒,道:“走!”   众衙役如蒙大赦,纷纷跟着一起往外撤,秦御却突然又开口出声道:“慢着。”   衙役头吓的脸色一变,如临大敌,秦御却垂眸,扫了眼地上晕厥过去的断腿衙役,道:“把这脏东西拖走!”   衙役头冷汗直冒,施了个眼色,两个衙役战战兢兢的上前,一左一右拖了地上不知死活的同僚,又捡起断腿,一行人灰溜溜的争先恐后撤了出去。   这些衙役离开,院子中,万家的下人却哆哆嗦嗦,没人敢出声,更没人敢多看秦御一眼。   万娘子也被吓的靠在丫鬟的身上,高健宏脸色惨白,到底强撑着站直了身,上前两步,浑身颤抖着冲秦御见了个礼,道:“敢问……敢问您是……”   秦御却没看他,不过却回话道:“爷是顾家的姑爷。”   他言罢,已转身往屋里去了,徒留一院子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的人们。   高健宏瞧着秦御的背影消失在厢房门后,这才大松一口气。   他先前还怕自己想的不对,给顾家添了大祸事,又因为顾家一直没个男人,心中没底儿。这会子见了秦御,高健宏顿时什么也不担心了。他知道,他和他娘这回是真时来运转,大抵是真遇上什么极贵之人了。   高健宏看了眼静悄悄的厢房,忙吩咐下人赶紧清理下院子,莫让血腥味儿冲撞了顾卿晚和庄悦娴。   厢房中,秦御进了屋,却拧起了眉,神情显得有些痛苦。   顾卿晚嫌吵,秦御一出去,她就进了内室,坐在拔步床上。这会子见秦御进来,她正要问问外头的情形,谁知瞧了眼秦御便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大对。   额头冒汗,神情略显痛苦,唇色微微发白。   “你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站起身来,问道。   秦御撑了下桌子,这才在春凳上坐下,道:“好像是不小心用力过猛,将心口的伤口给扯裂了……”   顾卿晚见他神情愈发痛苦,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滚,一时倒也控制不住面露担忧,她上前两步,微微附身去解秦御的腰带,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伤口还没长好……”   话刚说完,她便有些了然了。   秦御一路从京城赶到这里,想来是为了快,而没好好养伤,自己不在他身边,也没有加了料的金疮药,这么折腾,伤口能长好才叫一个怪呢。   她快速解开衣襟,果然,秦御的胸口位置,鲜血已经将中衣都染红了一大片。   顾卿晚蹙了蹙眉,忙提声喊道:“紫竹,拿药箱来。”   外头紫竹应了一声,顾卿晚便冲秦御道:“老实坐着别动,我先看看伤口怎么样了,若是发炎了,还要剔除腐肉,那就有你受得了!”   顾卿晚嘴上虽不客气,动作却有些轻柔,带着极易察觉的小心。   她动作间,免不了倾身过来,靠的极近。秦御没忍住垂落的眼眸中泛起一股得逞的笑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从顾卿晚身上传过来的馨香,道:“有点疼,轻点……”   秦御的伤也有些时日了,如今还流了这么多的血,伤口又是在心口那么要紧的部位,顾卿晚有些担忧,故此一时间竟没发现他是故意扯裂伤口的。此刻听他喊疼,顿时秀眉便蹙紧了,道:“忍着点,我知道轻点。”   她说着禁不住又俯低了些身子,一边儿轻轻的往伤口处吹气,一边儿慢慢的将染血的绷带层层拆了下来。   伤口一点点露了出来,倒没化脓,只是心口上一个狰狞的大口子,不断往外溢血,也挺触目惊心的。   顾卿晚想到他这样自伤,也是为了给她请那赐婚的旨意,也算用足了心思。此刻亲眼瞧着这伤口,一时间便心头又是一软,虽脸上沉着,内里却又消了些气。   “这个紫竹,动作怎么那么慢。”   见血流不止,顾卿晚禁不住跺了下脚。话音刚落,秦御便抬手拽着衣衫想要合拢。   顾卿晚面色一变,拍了他的手一把,道:“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衣裳上都是细菌,你就非得将伤口弄的愈发恶化才满意是吧!”   秦御见她怒目瞪来,表情显得有些无辜,道:“我……我就是想着怪血腥的,孩子接触这些不好。卿卿,要不你还是休息去吧,我自己处理就好。你若是不放心,或者过意不去,就让我夜里留在你身边好不好?这样我们也好互相照顾。嗯?”   秦御眼眸中写满了恳求和可怜,顾卿晚这才想起来,这厮在出去处理那些衙役们前,正在和自己商量留宿的问题!   她眯了眯眼,有些猜疑起来。   不就是对付几个衙役吗?秦御不出去,宋宁他们也分分钟摆平了啊。怎么秦御当时那么快便松开她,冲了出去。   这也就算了,依这厮的武功,对付几个衙役至于将伤口都扯裂吗?   顾卿晚审视着秦御,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御却面露无辜和茫然,道:“什么故意的?”   顾卿晚指了下秦御的伤口,再度问道:“你故意将伤口扯裂了,好让我心软对不对?”   秦御顿时心都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迎着顾卿晚微眯的水眸,他惊愕的瞪了下眼,接着面露焦急和受伤之色,道:“卿卿怎么能这么想我,卿卿当真是想多了,我充当包掌柜,没让宋宁他们跟在身边。你身边的几个丫鬟武功都不算低,王府的侍卫,我也没敢让他们靠近这里。我这才不得不亲自处理方才的事情,我没法表明身份,就只能武力镇压了那些衙役再说。”   他说着似牵动了伤口,抽了一口气,这才又委委屈屈的道:“谁知道一个用力过猛,伤口便被扯裂了……”   顾卿晚见他不像说假的,目光垂落,又见他心口血流不止,肩膀上更是有一大片灼烧的伤口,还没长好,是他那日冲进火中救她出来时落下的,她一时神情一柔,哆喏出声,道:“夜里你想留,便留着吧,只不准你碰我!”   秦御顿时如闻仙乐,点头如蒜。   ------题外话------   今天丫头生日,更晚了,抱歉   ☆、284 同床共枕   衙役们灰溜溜的回到了县衙,章县令还等在后衙中,他身穿朝服,正准备衙役们一回来就开堂受审高家大火一案,赶紧的将罪名扣在了顾家人的头上,好尽快的平息此事。   谁知道他正等的心急,管家便脸色惊慌的进来,禀道:“老爷,不好了,出事儿了!”   章县令额角突突一跳,尚未问,后头几个衙役抬着那个断了腿的衙役,一群人便走了进来。   章县令豁然变色,站起身来,怒声道:“这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抓人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衙役头儿忙忙跪下,脸色凝重,磕头道:“大人,属下们按照大人的吩咐去了顾宅,这才知道顾家的人因火灾烧了房子,都住到了万家去。属下们便又到万宅抓人,谁知道属下们刚冲进去,就从屋里出来一个男人,那男人气势实在逼人,不像寻常人,他不等属下们进屋搜人,便拔了张常腰间佩刀,只那么轻轻一挥,竟就砍掉了张常的腿。那个男人让属下们滚出来……”   章县令一拍桌子,怒容满面,道:“他让你们滚,你们就滚啊!你们这群废物!”   衙役头儿缩了缩肩膀,想到在万家小院里瞧见的那个男人,还是怕的骨头缝都发寒,他一点都不后悔带着人跑了。   他咽了咽口水,抬头道:“老爷,您也知道属下们的刀都是绣的,中看不中用,那男人随便一挥就将张常的腿齐齐砍掉了,这……这怎么瞧都不是一般人啊。属下们觉得这个顾家人有点邪门,属下们也是怕那顾家人真有大来历,怕给老爷您惹了大麻烦,谨慎起见,这才先撤了回来……”   他唯唯诺诺的说着,章县令岂能听不出究竟来。   不过衙役头儿的话,也确实让章县令冷静了一些。   如今七星县也算太平,衙役们平日里最多拿佩刀吓唬吓唬街头闹事的老百姓,真动刀动枪的时候,章县令自己也不记得有没有过了。   衙役们的佩刀早就生锈了,就这样的刀,挥人腿上能砍个铜钱宽的口子那就叫了不得了。一刀子下去齐根就将人的大腿给砍掉了,这确实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事儿,更何况,这若是没点来历,也不可能这样嚣张啊。   章县令站起身来,烦躁的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回头又问跪着的衙役,道:“不是说顾家就两个大肚子女人,没男人吗,这个……这个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衙役头儿吸了口气,道:“他说……他说是顾家的女婿,先前属下们确实没有打探到这顾家有男人的。”   章县令气的回身便狠狠踹向衙役头儿,这一脚不轻,直接将衙役头儿踹翻了出去。   “一群废物,还不去查!给本大人查清楚!”   衙役头儿连滚带爬的带着人诺诺应着,冲了出去,章县令坐在太师椅上烦躁的大喘气。管家站在一旁,蹙眉迟疑道:“老爷,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章县令顿时瞪了管家一眼,道:“还能怎样,静观其变,关键是赶紧给本老爷查清楚那顾家到底什么来头!”   他又想了片刻,到底是不能安心,斥了管家一句,道:“关键时候都是废物!去给本老爷备马!”   章县令很快便乘马离开了衙门,却是连夜往省城的方向去了。   多年为官的经验让他敏锐的觉出这次的事儿有些不同寻常,这些年他做的事儿,知府大人可也都清楚的很,他每年也没少往上头孝敬。   章县令觉得自己和知府大人是一条船上的,如今出了事儿,也该禀报一声知府大人才是,这样那顾家倘若真有什么来头了,也能有知府大人在后头撑着。   章县令刚出城,消息便被送进了万宅。   秦御听闻后,挑唇一笑,却只道:“很好,知道了。”   顾卿晚早先敢管万家的事儿,又敢让紫竹和紫云二人动高师爷,便不会怕章县令。   只因她出京时,除了银票以外,旁的都没有带,但却带了一枚大长公主给的公主府令牌。县令府倘若来了人,她只要将那令牌晃晃,装成大长公主府的人,料想一个小小的县令也不敢再寻她麻烦,更不会为一个高师爷,来得罪贵人。   只是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秦御一下子将事情给闹大了,烧死了高太太和那么多人。   不过,既然秦御来了,顾卿晚如今有孕,也不想管这些烦心事儿,索性什么都由着秦御出头了。她没再多想县令的事儿,是日夜,早早便躺下了。   秦御去沐浴收拾了一下,也跟着她躺在了床外。今日外头有风无月,一阵阵的风吹打着窗户,屋中只床前点着一盏羊角灯。   昏黄的灯光晃荡着洒进床幔之中,秦御躺在顾卿晚的旁边,哪里能睡得着?   见顾卿晚抱臂侧躺,背对着这边,他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不动声色的靠近,谁知道刚一挪动,顾卿晚便道:“再乱动,你就出去!”   秦御,“……”   他身子僵了一下,又缓缓的躺了回去。目光却微含笑意依旧盯着顾卿晚,他知道顾卿晚心里其实大气已经消了,她大抵就是还有些小不自在,也可能是从前王府和京城给她带来了太多的压抑,如今她还不想那么快的回去京城。   而自己的到来,便注定了她很快也得跟着他回去,故而连他也不受待见了起来。   秦御眸光闪过些许宠溺之色,闪动了一下,在又一阵风拍打到窗户上时,他手指轻轻一弹,噗的一声,床头的羊角灯顿时便应声而灭,屋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秦御紧跟着豁然起身,沉喝一声,“谁!”   躺在里头的顾卿晚也给吓了一跳,这些天到七星县过的并不平静,连番出事,让她以为又来了刺客什么的。   她忙翻了个身,本能的便伸手抱住了秦御垂落在身侧的手臂,安静的没出声。   秦御在黑暗中略勾了下唇,抬手轻拍了下顾卿晚挽在臂上的手,道:“别怕。”   他话虽这样说,但却没躺下,依旧保持着紧绷的战斗状态。顾卿晚哪里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见此便也一声不敢出,挪了下身子更靠近了秦御一些。   秦御又坐着,似倾耳聆听了片刻,这才缓缓松了紧绷的身躯,道:“没事儿了,许是风吹进来了,刚好外头也有哪里的野猫跑过。”   他说着顺势躺下,展臂便将顾卿晚揽在了怀中,一下下安抚的拍着她的脊背。   顾卿晚还睁大了眼眸,心跳微快,屋中没有的灯,光线黑暗,外头的风吹的好似更加起劲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痛哭,窗外的树木被吹的摇摇晃晃,影子落进了床幔上,像是有鬼影在乱舞。   顾卿晚被秦御这一吓,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被秦御趁机揽在怀中只觉心安,便也没再挣扎。   过了半响,心跳渐渐平复,感觉到没有了危险,她才回过神来,挣扎了下要翻回去继续睡,秦御却哪里肯再松手?他抱着她的力道加大,用脸颊蹭了蹭靠在自己胸膛边儿的顾卿晚的,道:“你这女人又想过河拆桥啊?我不准!”   顾卿晚,“……”   被他这么一说,她也有点脸红。旋即又狐疑起来,抬眸盯着秦御,道:“刚刚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秦御一脸茫然,道:“什么?”   顾卿晚见他神情不像作假,还目露探究,秦御便捂着心口“嘶”的抽了一口气,顾卿晚扬眉,秦御便指了指伤口处,拧眉道:“方才起身猛了,扯了下。”   见他额头上冒了冷汗,顾卿晚顿时消了防备心,瞪他一眼,“没事儿吧?”   秦御摇头,眸中却闪动着亮亮的波光,锁着顾卿晚,像春湖在柔风下荡起涟漪,他低声道:“卿卿还是关心我的……我没事儿,就是有点疼,卿卿别再动了,乖乖让我抱着就不疼了。我保证,旁的什么都不干!”   顾卿晚觉得既已决定给自己和秦御一个机会,再端着也是矫情,此刻见他如此心下叹了一口气,没再挣扎,道:“睡吧。”   秦御闻言倒好像是得了什么盛大的成就奖一样,俊美的面容上顿时扬起笑意来,低头便在顾卿晚的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道:“媳妇真好,睡吧。”   他说着,将她更紧的拥住,率先闭上了眼眸,竟像是害怕她反悔一样。   顾卿晚只觉额头被他那下亲的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时日没亲近的原因,心跳竟乱了一拍。安静的夜色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的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鼻翼间是熟悉的干爽的男性气息,顾卿晚有些恍惚。   旋即,瞧着秦御紧闭的眼眸,她也抿唇笑了下,将头枕在秦御的身上,跟着闭上了眼眸。顾卿晚原本以为自己这些时日习惯了独睡,如今躺在秦御身边没那么容易入睡,谁知道恰恰相反,很快她就窝在秦御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好像感觉他动了动,有气息喷抚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她朦朦胧胧的想到了那日清晨在镜子中看到的脖颈上的红点,恍悟了过来,她有些恼,挣扎着想要醒来,奈何却抵不住沉沉的睡意。最后怀着醒来再和某人算账的念头,顾卿晚彻底会周公去了。   秦御抱着顾卿晚却怎么也不可能像她一样安然好梦,他整个人都呈现一种亢奋状态,一发现顾卿晚迷糊了他便睁开了眼眸,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一时摸摸顾卿晚的头发,一时蹭蹭她的面颊。   见顾卿晚没反应,便上了嘴,不时在顾卿晚的脸颊,嘴唇和脖颈上落下小心又细碎的吻。   失而复得的心情美好的令人沉醉,他觉得他都不用睡觉了,只这么看着顾卿晚,便能得到休息,一点都不觉得疲累。   “怎么长的这么快……”秦御的目光最后缓缓的集中在了顾卿晚的肚子上。   先前不是隔的太远,就是不好一直盯着她看,使得他到现在都没近距离好好瞧她。这会子顾卿晚脱了外头的大衣裳,身上只穿着轻薄的亵衣。亵衣贴在身上,她侧身躺着,那已经圆圆凸起的小腹便异常明显起来。   秦御瞪着眼,惊讶而新奇的瞧了半天,这才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了顾卿晚的肚皮上。   从前她的小腹是平坦而柔软的,如今却鼓鼓的硬硬的,秦御愈发觉得紧张,连呼吸都屏住了。他慢慢挪动了下,谁知道掌心下却突然被锤了一下。   这一下感觉的太明显了,秦御愕然的身子一僵,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是糖包又和他打招呼了。他心中掠过说不出的满足和感动,又抚了抚方才被踢的位置,低声道:“是不是爹爹吵着糖包睡觉了?好,爹爹不闹你和娘亲了。晚安。”   他说着又轻拍了一下,这才收回手,抬起身来,瞧着睡容安然恬静的顾卿晚,也道了声“晚安”又亲了亲顾卿晚的嘴角,这才抱着她睡了过去。   而连夜赶路往省城的章县令却是在天亮时分才赶到知府府邸的,七星县隶属随州,随州府的知府周海龙已在随州呆了两任。   七星县是随州府繁华之地之一,每年从七星县送上来的孝敬自然也多。章县令算是周知府的得力干将了,听闻章县令一早就到了,周知府虽纳闷,却还是让管家将其迎了进来。   章县令在书房等了约莫两炷香时辰,周海龙才甩手进来,章县令忙站起身来行礼,周海龙摆着手示意他坐。   待丫鬟给周海龙上了茶,周海龙呷了一口,方道:“可是为那高家一事儿而来?到底怎么回事,怎闹出如此的荒唐事儿来?”   显然,高家出了大秦第一荡妇的事儿,连省城都听到了消息。章县令面露着急之色,挪了挪身子,道:“是的,大人,下官正是为此事而来。下官怀疑高家的大火并非高师爷所放,乃是一户姓顾的人家陷害高太太所为。”   周海龙顿时蹙了眉,道:“一户姓顾的?既不是高太太通奸,而是一桩谋杀案,那好啊,抓了这嫌疑之人赶紧审问定案,将此事拍成命案不就结了吗!”   章县令苦笑起来,道:“事儿就出在这顾家上,下官也是这样想的,结果派去顾家拿人的衙役却被顾家人一刀斩断了大腿撵了出来,大人,这顾家只怕有大来历,您可知道最近是否有什么贵人来了随州?”   周海龙听的也是大皱其眉,若是寻常人,哪里敢光天化日的将官府派去的衙役直接砍了腿,且不说这惊人的武力了,这等对官府动手的行事作风,搞不好是要判个造反罪的啊!   周海龙放下茶盏,道:“你再详细说说这顾家。”   章县令忙将顾家和高师爷一家的牵扯等等,都详细的交代了一遍,周海龙越听神情越是凝重起来,道:“这么听来,高家的大火分明就是顾家所为,不过一夜之间,便将当夜纵火的帮凶和主谋都铲除的这么干净利落,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对了,你手下的衙役不是见了那顾家的姑爷吗?可有画出影像图来?”   章县令摇头,道:“下官来的匆忙,并未绘图,不过那衙役下官此来倒带了两个。”   周海龙便点头吩咐道:“叫李画师和那两个衙役进来。”   但凡衙门都是有专门绘影像图的画师的,这个李画师便是绘制影像图的高手,很快他便被带了进来,根据两个衙役的描述,在纸张上几经修改,缓缓画出了一张秦御的画像呈给了周海龙。   章县令见影像图画了出来,忙也站起身走到了书案后,站在周知府身后细看,见画中人人物俊美,龙睛凤目,果然一瞧就非池中物,顿时冷汗又冒了出来。   周海龙盯着那画像,却喃喃道:“怎瞧着如此眼熟……”   他思索着,突然面色大变,一撑桌子,豁然站了起来。   ------题外话------   这章补昨天的,晚上二更,可能会十点左右   ☆、285 缠郎   顾卿晚一夜好眠,醒来时,天光熹微。她迷迷糊糊的像往常一样,伸展了一下手臂,谁知道拳头还没伸出就听旁边响起一声惨叫。   顾卿晚闻声顿时睡意全消,睁开眼眸就见旁边躺着的秦御正捂着伤口处,面露痛苦之色。   瞧那样,明显是自己方才不小心伸臂砸到了他的伤口,顾卿晚见他呻吟出声,忙跪坐起身,凑近了他,去拽他掩在伤口上的手,道:“我看看是不是又裂开了,我不是故意……啊!”   她的手刚挨上秦御的,谁知便被秦御一个反手扣住,紧接着他一个翻身,抓着她的手一扯一推间,顾卿晚便被按着躺在了床上,秦御更是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分明是怕压到了孩子,有力的两臂撑在她的头两侧,十指还和她的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四目近距离的相对,顾卿晚看到秦御的双眸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异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药真的伤了眼眸的缘故,眼底有些微红,像是浮着一抹淡淡的血色。   只是那血色上却浮起温柔的缠绵,柔情和血红交杂在一起,有股触目惊心的震慑。   顾卿晚一时怔住,秦御却已再度开口,道:“卿卿如此关心我,我很开心。”   他言罢,像是无法用言语纾解心中的感情,低头便吻住了顾卿晚。   柔软的唇瓣再度贴在一起,两人都轻颤了一下,秦御好似怕惊吓到了她,又好似怕被她拒绝,他压在她的唇瓣上,见她没激烈的反应,才试探的轻轻含住,碾转厮磨,轻舔细吸。   两人气息交融,顾卿晚只觉熟悉又陌生,她睫羽扇动了两下,呼吸微窒。   秦御的十指用力的扣着她的手,用他的十指抓紧了她,他的掌心贴着她的,顾卿晚分明感觉自他掌间溢出越来越多的汗水来。   黏黏腻腻的感觉,十指紧扣的亲密,无不再诉说着他对她的思念和渴望。   然而他触碰在她唇上的动作却是那样的轻柔缓慢,两厢对比太过明显,顾卿晚却更能感受到他的克制隐忍和珍视。   她敏感的察觉到秦御用手肘撑着身子,半点没压在她的腰腹,他克制的吻着她,小心翼翼的生恐惊走她,以至于他整个身体都在轻轻的颤抖。   顾卿晚突然就因为他的克制而柔了心肠,她缓缓闭上眼眸,被秦御十指夹着的纤细手指也动了动,回握住了秦御。   秦御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猛然冲开她的贝齿,深深的攫住了她的所有气息。他的吻一下子激烈而热情起来,急迫的将他的气味都渡给她。   他松开握着她的手,一手伸进她浓密的长发中,拖起她的头,一手从她腋下穿过,将她柔软的身体带了起来,紧紧拥抱。   用力的吸允她的香舌,肆意的用舌扫刮她的每一寸清甜。气息完全缠在了一起,口津互换,深深痴缠。   他吻的太过霸道激烈,使得顾卿晚瞬间便有些缺氧一般,只觉头晕耳热,意识不清,她轻吟出声,身子软在他的掌中,被动的被他托着。   秦御一手托着顾卿晚的后脑,托在她背脊上的大掌似安抚似留恋的抚弄了两下便滑进了她的绸缎亵衣中。   他的掌心滚烫黏腻,她的后背却光滑凉爽,骤然触碰在一起,顾卿晚禁不住吟娥着轻轻一颤,后背都冒起一串细密的颗粒来。   她竟觉得有些害怕,心跳的厉害,抬手去推秦御,断断续续的道:“别闹……孩子……”   秦御的大掌压在她背脊上,闻言迟迟没有动静,旋即缓缓往腰下游走,到底停在了臀上,没再往下。   顾卿晚觉得自己那片肌肤都要被他烫出掌印来了,他才突然撤出手来,撑了下枕头,豁然松开她来,坐起身大口喘气。   顾卿晚跌回床榻间,也一下下的调整着呼吸,抬手抚了下,额头已是渗出了汗,却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燥热的。   这么会子功夫,外头天光竟已大亮,晨光穿过床幔,光束中有些细小的浮尘游弋着。顾卿晚睁着眼眸,透过那光束间的浮尘瞧见秦御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他喘息间吐出的一团白雾,又挪到他额上晶莹的一片汗珠,蓦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确实偏开头,抬手抚了下小腹,牵起了唇瓣。   秦御似有所觉般,回头看向顾卿晚。   晨光里,她乌发散在枕上,映的莹白小脸愈见玲珑娇美,如画眉目,眸若春波,两颊绯红,平添妩媚,花瓣般的唇瓣边儿是轻灵又有些促狭的笑意。   秦御不觉便也笑了起来,附身去看顾卿晚,道:“笑什么?看爷憋的难受,你便那么高兴?”   顾卿晚闻言眸光若春波,流淌着笑意睥着秦御,有些懒懒的道:“谁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憋着,若是没憋着,这会子便是装的,若是憋着了,这会子再憋些时日,也没什么,左右你也习惯了。”   她说着,抬起身来,伸手去推秦御,道:“让让,我要起床了,饿了。”   秦御却一把抓住了顾卿晚按在肩头的手,狠狠一扯便将她拽起来抱在了怀里。   他这动作有点粗鲁,倒将顾卿晚吓的轻呼了一声,还没恼,秦御便已虚虚捏住了她的下巴,和她鼻尖对着鼻尖,紧紧逼视着她的双眸,哑声道:“什么叫若是没憋着就是装的?卿卿既怀疑,我现在就褪了裤子,给你好生检查下好了。”   他说着在她唇瓣上狠狠咬了一下,松开她,竟就去解裤腰带,一副现在就要脱光的模样。   一些时日没见,他突然这样,顾卿晚竟然觉得挺难以适应的,脸上一热,忙忙便要往床下跑,口中骂他道:“大白天的脱裤子,几日不见,二爷不光脸皮厚了,连流氓行径都驾轻就熟了。”   秦御却抬手将跳下床的顾卿晚拉了回来,拽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裤腰系带上,道:“不成,卿卿不能平白冤枉人,今儿一定要好好检查下,还我一个清白!”   顾卿晚被他闹着下不了床,外头丫鬟也没个动静,也不知道听没听到,顾卿晚禁不住嗔视着秦御,压低声音道:“这种事儿怎么检查!?我才不上当。”   她双颊绯红,羞恼而娇俏,嗔恼的模样,简直勾的秦御心跳猝停,他喉结翻滚了下,虽然浑身燥热难受,得不到纾解,却更加舍不得松开她了。   抱着她,他在她耳边轻声诱哄道:“你解开,我教你怎么检查,嗯?”   他呼出的气息滚烫,直往耳蜗里钻,顾卿晚被他撩的浑身难受,总觉得有了身孕的身子更敏感一样,她心跳极快,又恐里头动静被丫鬟听到。   若是文晴还好些,左右以前文晴也值夜过,可文晴如今伤了腿,一直在修养,照顾他的都是紫竹,紫竹可是大哥的人,顾卿晚哪里好意思。   她给予脱身,见秦御拉着不放,愈发使混,便挑了挑眉,作势真的去解他腰上系带,道:“真有法子检查这个?那你躺好,我若检查出个不妥来,你马上就滚出宅子去!”   秦御依言松开她,兴冲冲的就往床上躺,顾卿晚扯着他的裤带,扫了他一眼,动手解开,冲秦御挑了挑眉。秦御很是配合的抬起腰臀来,顾卿晚却突然松手,握拳便在他那里不重不轻的砸了一下。   秦御当下一声闷哼,蜷缩起身体来,顾卿晚却已迅速站起身来,白了秦御一眼,转身就跑了出去,口中喊着,“紫竹,先端些吃的进来,饿极了,我洗漱了先垫垫。”   屋外响起紫竹的应声,接着便是推门声。顾卿晚往净房走时,秦御已坐起身来,一面拽了衣裳往身上套,一面怨气深深的盯视顾卿晚,见她看过来,当即指了指身下,道:“谋杀亲夫啊,你等着!”   顾卿晚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赏他,扭身便绕进了净房。   她洗漱出来,紫竹果然已准备了一碗白粥并两碟子糕点,顾卿晚坐在窗前美美的享受,秦御也已穿戴齐整,像是没什么事儿干一样,就守在旁边盯着看,好像她吃东西是一件从没见过,很有意思的事一般。   任谁一直被观摩吃东西也会不自在,顾卿晚用了两块糕点,又吃了小半碗粥便放下了碗,秦御却将碟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道:“才吃这么点,多吃点。”   “多吃点好有力打人吗?”顾卿晚说着,握着拳头冲秦御挥了两下。   秦御顿时便收了下腿,顾卿晚差点没笑出声来,她白了秦御一眼,站起身欲走,秦御却拉了她一下,顾卿晚退了一步,被扯的一屁股坐在了秦御的腿上。   秦御抬起脚尖带着她颠了两下,却是笑道:“还是太轻了些,多吃点咱们的糖包才能不饿着,乖,我喂你?”   他说着舀了一勺子粥送到了顾卿晚的唇边,示意她张口。顾卿晚却不愿意配合,谁知秦御竟抚着她的肚子道:“糖包,爹爹喂你啊。”   接着不待顾卿晚反应过来,秦御便端起粥碗,含了一口气就堵住了顾卿晚的嘴,将口中的粥渡给她,迫使她咽下去,他才眯着眼,一脸陶醉的撤离,舔弄了下唇边儿沾染的粥,道:“一家三口吃同一口粥,味道可真是好,卿卿说是不是?”   顾卿晚见他言罢又去含粥,大有就这么喂完她的趋势,劈手夺过那粥碗用勺子划拉了两下便解决了,将粥碗丢给秦御,道:“脏死了!还是这么吃清香对味!”   她故意作对,秦御却也不恼,将粥碗放在桌上,抬身便又撑住顾卿晚的后脑吻了上去,舌头冲进她的嘴中,左右上下的扫荡了一个来回,这才意犹未尽的撤离,啧吧着嘴巴,道:“也不给我剩点,只好夺卿卿口中之食了。”   反正他就是看着她让他亲了,便找尽理由亲个不够!   顾卿晚觉得若比脸皮厚,她是拍马也追不上现在的秦御的,警告的瞪了秦御一眼,她才道:“我去陪大嫂了,燕广王请便!”   她转身要走,腰肢一紧,却被秦御揽着又拽了回来。顾卿晚面露不悦,秦御却笑着道:“刚刚卿卿有句话说错了,来,跟着我再说一遍。”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不紧不慢的张口,一字一顿的道:“我去陪大嫂了,孩儿她爹。”   顾卿晚,“……”   见她不吭声,秦御挑眉,道:“说不出口?好吧,那咱们换一句。”   他又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道:“我去陪大嫂了,夫君自便。”   顾卿晚翻了个白眼,终是道:“秦御,你闹够了没?我去陪大嫂了,松开!”   秦御虽然很不满她这称呼,但到底比刚刚那句燕广王强点,对比她昨日对自己的态度,更是不知好了多少,他露出一个勉强接受的笑来,又在顾卿晚的唇瓣上狠狠吧唧了一口,这才松开手,道:“早点回来啊,我等你。”   他那目露幽怨的样子,简直像盼着丈夫归家的小媳妇,顾卿晚受不了的搓了搓手臂,这才转身逃也似的去了。   秦御却挑唇一笑,缓缓舔了下菲薄的唇,似回味的抬手摸了摸嘴,慵懒的抬脚躺到罗汉床上,捻起一块糕点,舒舒坦坦的细品起来。   ☆、286 谈心   顾卿晚到了庄悦娴所住的西厢房,庄悦娴正和紫云说话,见她进来,目光扫了过来。   清晨的阳光打在顾卿晚的身上,她今日穿着一件紫红色的长褙子,简单的挽着发髻,只插着一根紫檀木雕刻玉兰花发簪,乌发如云,亮丽的衣裳将她的脸色映衬的更好。   气色颇佳,眉眼清透,两颊绯红。   庄悦娴的目光最后落在顾卿晚红艳艳的唇瓣上,略凝了凝,顾卿晚脸上一热,顿时便偏了偏头。   庄悦娴心知肚明,不由抿唇一笑,冲紫云吩咐道:“先摆饭吧。”   顾卿晚已在旁边坐了下来,待紫云应声出去,庄悦娴才打趣的道:“都和好了?”   顾卿晚却有些不好意思,折腾了这么一大场,谁知道弄到最后,还没逃几日便又走了回头路,她抿了抿唇,方才垂眸点了下头。   庄悦娴见她不好意思,掩唇便笑了起来,拉过顾卿晚的手,拍抚着道:“如此方好,往后有了孩子,好好过日子。顾家……你大哥是不会放弃正名的,将来不管如何,你大哥和我都是你的后盾,真要是那燕广王违背了今日的承诺,到时候你再想离开,你大哥和大嫂一样帮着你!”   顾卿晚闻言紧紧反握了庄悦娴的手,道:“大嫂……”   庄悦娴又拍了拍她,摇头道:“一家人,甭说客套话。你只记得,不是咱们非要回去的,是他礼亲王府请你回去的,进了京城,不要觉得低人一等,虽说顾家今非昔比,可如今既你大哥回来了,便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你也千万莫委屈了自己。”   顾卿晚连连点头,依靠着庄悦娴半响,才道:“我刚离开京城没几日,还没在外头呆够呢,也不想和大嫂分开,我才不要现在就跟着他回去。大嫂这些话,倒像是赶着我走一样。”   庄悦娴失笑,道:“大嫂巴不得你不走一直陪着大嫂呢。”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外头紫云禀报道:“夫人,姑娘,朱公公回来了。”   庄悦娴忙令紫云将朱公公请了进来,朱公公一身风尘,精神却极好,庄悦娴笑着令他坐下,顾卿晚亲自给朱公公倒了杯茶,示意他喝了再说话。   朱公公也不和两人虚礼,喝了半盏茶,润了喉,便道:“顾宅怎么会被烧了的?公主和大姑娘可有受惊吓?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奴就该守着公主和大姑娘,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幸而无事儿,这若是出个什么事儿,可让老奴怎么活啊。”   朱公公先前被顾卿晚央求着去药市上帮顾卿晚了解行情之类的事儿,还是前两日接到了京城顾弦禛送来的消息和新派的人手,知道秦御追了过来,他才带着人匆匆往七星县赶,谁知道还没赶到便听到了顾家失火的事儿。   见朱公公着急,庄悦娴安抚了两声,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朱公公听闻秦御已经到了,且已先一步得到庄悦娴和顾卿晚的原谅,他略怔了下,才道:“大爷就是知道了燕广王寻过来的事儿,这才又派了十来个武艺高强又能力卓绝的暗卫过来以供差遣,暗卫还带来了大爷的一封书信。”   朱公公言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呈给了庄悦娴,庄悦娴拆信,朱公公又道:“大爷刚发现燕广王离京便派了人过来,算起来这些人也算是和燕广王差不多同时出发的,燕广王比他们早到了起码三日,想来这一路怕就没下过马。”   顾卿晚听着朱公公的话,眼前却闪过秦御胸口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也莫怪他的伤口这么些时日都没愈合,就这一路颠簸奔驰的,伤口没化脓恶化都算给面子了。   庄悦娴几下看完了顾弦禛的书信,闻言摇头笑了笑,将书信递给顾卿晚,道:“想来燕广王也是知道你大哥对他的态度,生怕你听了你大哥的话,这才没命的往这边赶路。”   顾卿晚低头扫向信纸,顾弦禛的书信只有两页,态度却很明白。   让顾卿晚不要被秦御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要坚持己见,还说他所派来的人,会将她安然送出大秦,只要出了大秦,秦御就拿她没办法了。   顾卿晚瞧着那信,有些发怔,庄悦娴却倾身过来,从她手中抽走了信,安抚的拍了拍顾卿晚的肩膀,道:“别听你大哥的,他是不知道这边儿的情况,心恐秦御强逼你回京才写这封信的。你大哥就是太心疼你,就我们从前受的委屈耿耿于怀,他和大嫂的心是一般无二的,都只望着你能过的好。若是觉得没听你大哥的话,那便和秦御好好的,这样你大哥自然只有欣慰高兴的。”   顾卿晚闻言抬眸冲庄悦娴笑了笑,道:“我知道,便大哥生气,也是生秦御的气,我才不会替他担心呢。回头就该让大哥揍他一顿替我们出出气才好呢。”   顾卿晚言罢,丢开此事,又问朱公公药市的事儿。   朱公公从怀中又取出一本账目来递给顾卿晚道:“大姑娘罗列的药材,老奴都问了个遍儿,价格都记在了上头,每样也都多少采买了一些回来,只是老奴听说燕广王追了过来,便着急忙慌的带人赶了过来,药材都落在了后头,明日许是就到了。”   顾卿晚回到西厢房,刚进屋,便被一扯一拽带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秦御揽着她,目光含笑,道:“你大哥派的人追来了?大舅哥可有说什么?”   顾卿晚闻言白了秦御一眼,道:“我大哥说让我不要听信你的花言巧语!”   秦御,“……”   他出京时,顾弦禛便派人阻拦,结果被他用迷药都给放倒了,当时他急着出京来找顾卿晚,也没时间好好和顾弦禛解释,好好在顾弦禛面前表现,以得到顾弦禛的认可。   无奈之下,当时就只匆匆写了一份血书,让带给顾弦禛。血书上他写的内容,大致和昨日说给庄悦娴的那些话说差不多。   那血书可是字字血泪,句句肺腑啊。结果还是没能打动顾弦禛的心,看样子,顾弦禛怕是还将那日他迷倒他那些暗卫的事儿又算了一笔新账,大舅哥对他明显半点好感都没有,秦御有点苦恼也有些头疼,苦笑着将顾卿晚又搂紧了些,道:“卿卿不会听你哥哥的吧?”   顾卿晚当即便挑起眉梢来,“秦御,你这是在挑拨我和大哥关系吗?我当然要听我大哥的了,我大哥不会害我。”   顾卿晚说着,推开秦御便要往屋里去。秦御见她冷着脸还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大急,抓着顾卿晚的手便将她拖了回来,道:“卿卿,你可答应我原谅我的?这是要反悔?你不能这样反复无常,不能这样对我的。”   秦御一脸焦急委屈之色,顾卿晚觉得有些好笑,却故意急他,道:“我那时候被你迷惑了,如今看了大哥的信,还是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不能轻易就跟你回去。从前我也不是单单因为名分的原因离开王府的,如今我还是再考虑考虑为好。”   秦御听她这样说,额头上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来,他咬了咬后槽牙,有些怒气腾腾的瞪视着顾卿晚,捏着她双肩的大掌也禁不住不停加大力道,眼见顾卿晚微微拧了下眉,他才像如梦初醒一般,骤然缓下了神情,苦叹了一声。   接着他弯腰便将顾卿晚给抱了起来,大步就往内室走,顾卿晚本是因让大哥失望了,心里有点不的舒服,总觉得辜负了大哥的期望一样,所以故意急下秦御,哪知道他竟真被吓住了,此刻被他抱着往屋子走,她倒有些心虚着急起来,道:“秦御,你想干嘛?你快放下我,有话咱们好好说,我可还怀着身孕呢!”   顾卿晚觉得秦御的脾气一向不好,从前她违了他的意思,他就颇能折腾惩罚人,如今她这样出尔反尔,照着他的脾气还不知道要将她怎样呢。   却不想,秦御将她抱进内室后便轻轻放在了靠窗罗汉床上,接着他便顺手拖了一个春凳,叉着双腿坐了下来,双手撑在罗汉床上,将她困在他的臂膀和罗汉床之间,逼视着她,道:“有话确实应该好好说,我们来好好谈谈,可好?”   顾卿晚有些微怔,舔了舔因紧张而微干的唇瓣,才道:“谈什么?”   秦御便抬手抚了抚顾卿晚的头发,道:“你方才说,当初离开王府,不是单单因为名分?那是因为什么?”   他从前根本就不关心她的想法,他总是一味的觉得他给她的就是最好的,总是将他的想法强加在她的身上。如今他这样认真而鼓励的看着她,询问她的想法,令顾卿晚心下微触,唇边掠过些许笑意来。   她眸光流转,道:“不瞒你,名分我确实看的很重,因为这是最基本的,在我看来,一个男人若然连名分都没法给,那旁的就更无从谈起了。只是我和你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我知道我的身份想要做你的正妃并非容易之事儿,我并非一定要当下便要你抛下你的家族利益,一切都以我为先,若然你真那样,我兴许还会觉得你不够有家庭责任感。你若真尊重我,拿我当妻子对待,你告诉我,你会娶我,只是需要我等时机,将利害关系都说于我听,我未必便不能体谅于你。可你却并非如此,我介意的是,你从来便没将我放在同等的位置上,你骨子里就轻看了我,不尊重我,一味的强迫威胁。”   随着顾卿晚的话,秦御神情不由越来越着急,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打断顾卿晚,他知道,错过这次,顾卿晚可能又不愿意和他说这些心里话了。   待顾卿晚言罢,秦御握住她的手,正容道:“卿卿,从前的事儿,我确实错了极多,我如今已经都明白了过来。往事不可追,我也不想再为过去的事儿,辩解什么,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秦御期盼的锁着顾卿晚,顾卿晚凝望着他真诚带着一点担忧紧张的异色眼眸,不觉噗嗤一笑,道:“我虽是女子,但也是一言九鼎的好不好,大哥的信并不能左右我的判断,不过,我从小就听大哥的话,这回却违背了大哥的意思被你的花言巧语哄骗了,这笔账说不得我大哥还得算在你的头上,你可得小心了。”   秦御见顾卿晚眉眼间都是狡黠之色,哪里会不知方才被她逗弄了,不由手上用力,将顾卿晚拽的一个踉跄扑到了他的身上,她惊呼一声,秦御却已将她抱坐在腿上,重重的堵住了她的唇舌,惩罚的吻了起来。   ------题外话------   明天中午月票加更   ☆、287 行踪暴露   顾卿晚被秦御按在腿上,死命亲吻,秦御只觉她就像清甜的蜜糖,甜而不腻,沾染上了便就想要更多。他渐渐就有些克制不住,火热的大掌不知何时已探入了顾卿晚的衣衫。   谁知道手还没摸到了地方,啪的一声响,就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这一声响一下子便打碎了两人间的意乱情迷,顾卿晚睁开眼眸,娇喘着推开秦御,嗔道:“大白天的,你干嘛!快松开我啊。”   古人可不讲究白日宣淫,更何况,外头丫鬟下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顾卿晚听着外头的动静便一阵耳红。   她推着秦御要起身,偏秦御不肯松开,将她又抱紧了一些,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深吸着气,缓缓平复,良久才闷闷的道:“孩子怎么长的这么慢,真想你明日就生下她来……”   顾卿晚闻言却是一怔,抿了抿唇,道:“你这人可真是的,这孩子可是你耍尽心机,算计我怀上的,如今倒又嫌弃起来了啊!”   她说着推了下秦御,秦御忙道:“我怎么会嫌弃?就是这若再让我憋个五个月,当真是要命啊!”   顾卿晚听秦御这样说,不觉眸光微闪。见他一脸的痛苦之相,无精打采的,她低头闷声笑了下。   现代信息发达开放,顾卿晚就算是头一次怀孕,也知道除了头三个月和月份实在大的时候,夫妻生活还是可以有的。   不过她瞧秦御这样子,还有他说的那些话,秦御好像是不知道这些呢,顾卿晚憋着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告诉秦御的好,让他从前那样欺负她!   “谁说还要憋五个月?我还要坐月子呢,坐完双月子身子才算恢复了。要孩子是你的决定,这会子倒来后悔,晚了!”   她言罢,嘲弄的冲秦御挑了挑眉,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秦御闻言一算,这岂不是还要生生忍上七个月?他顿时觉得生无可恋了。   抱着顾卿晚沉默良久,他才开口道:“咱们就只生这一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顾卿晚见他果然是什么都不懂,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好像坑了秦御一大把一样,酸爽酸爽的,她又挑了挑眉,道:“糖包是个女儿,你是打算放弃郡王爵位,将来给你闺女招赘吗?”   秦御顿时便有些垂头丧气起来,对孩子的热情都有些大大折扣了。   他年纪不大,还不及弱冠,生活经验不足,接触的也都是勋贵人家,见多了正房怀孕,就使劲给丫鬟开脸收通房抬妾的。因而自然就以为女人怀孕了就不能再碰了,不让肯定是要伤着孩子的。   如今他半点收通房纳妾的想法都没有,就想守着顾卿晚过日子,又是年少方刚之时,想到还要生生憋个大半年,秦御便对生孩子此事有了心理阴影。   儿子还是要生的,他目光禁不住落在了顾卿晚凸起的小腹上,道:“要不卿卿还是给我生个儿子吧。”   顾卿晚顿时抬手拍了秦御一下,道:“你有点出息成不?我说你们男人怎么就那么自私呢!女人十月怀胎多少辛苦,一朝分娩更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疼的死去活来也就罢了,孩子生下来身体也要发生一连串的变化。你们男人倒好,就关心你们那点破事儿!我们受了这么多的苦,你们就算憋一年又怎么了?我们不是为你们生儿育女啊?感情孩子生下来前,你们男人除了一颗种子,旁的都不愿付出啊?”   顾卿晚横眉冷目,秦御顿时精神一震,抬手拍抚着顾卿晚的背脊,道:“卿卿说的太有道理了,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甭说是憋大半年了,憋再久点都没问题啊,还是媳妇受苦更多!憋着,必须憋着啊!”   顾卿晚,“……”   她觉得秦御虽然和礼亲王父子不大和睦,但却深谙礼亲王那套哄妻之道,如今可当真是……无耻!   秦御言罢见顾卿晚没了声,哪里还敢再表现出半点痛苦不情愿的样子,如今顾卿晚怀有身孕,当真是应了那句天大地大媳妇最大。   他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东西,却见方才打断他们缠绵,掉在地上的竟然一本账册。   秦御翻开就见里头记录了不少药材和价钱,他随意翻了两下,便道:“卿卿是不是有意涉足药材一道?”   顾卿晚从秦御手中接过册子,正是方才朱公公拿给她的那本,她点头道:“我这不是离开京城了嘛,总得挣钱养活自己和孩子啊。”   秦御沉默了一瞬,这才道:“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当然得我来养,将来郡王府的东西都是你和孩子的,我也是你和孩子的。你如今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太劳累的好。再说了,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整日接触那些药材,万一不小心摄入了什么对孩子有碍的药材,到时候可如何是好?不过,你若当真喜欢捯饬这些东西,等将来孩子生下来,修养好了身子,我再让人给你好生寻摸个店铺,你看这样可好?”   顾卿晚自然也知道孕妇接触药材不好,也是因此,她才让朱公公替她跑了一趟药材市场,而不是自己亲自去考察。   她确实对开药铺很有兴趣,原本也是打算弄个药材铺,经营壮大,养家糊口的,如今秦御追了过来,回京却是早晚的事情,事情便又另当别论了。   顾卿晚见秦御小心翼翼的瞧着自己,好像是怕自己又恼了一般,她不觉心头一软,主动环抱着秦御,道:“秦御,你不必这样。有事我们商量着来便好,我又不是不讲道理,一意孤行的人,我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好不,你说的都对,是我操之过急了,现在接触药材是不好,我先不办这个事儿就是了。”   秦御见顾卿晚这么爽快便答应了,也将自己的劝说都放在心上,好像找到了和她和平相处的正确办法,一时将顾卿晚抱起来,开怀的原地转了一个圈,又重重的亲了她一口,道:“我秦御的媳妇自然是最通情达理的!”   两人正在屋中亲近,外头的巷子里,却有一队人驾马匆匆而来,马蹄声顿时便踏碎了小巷的宁静。   这两日这条巷子频频出事儿,先是万家被高师爷带人闯了,闹出抢人的闹剧,接着顾家又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昨日一群衙役又冲进万宅,听说是被顾家的姑爷给砍了一条腿,丢了出来。   如今巷子里住的人家都在等着县令老爷对此事的回应,听到巷子里马蹄声震动,便都纷纷趴着门缝往外窥探。   却见来的果然都是官府中人,骑着高头大马,身上都穿着官袍,前后都有兵马随行,瞧样子来头还都不小。   这一行人,驱马进了巷子,果然是直奔万宅而去。   一时间,整个巷子都沸腾了,都说这顾家和万家这次是闯了大祸事,官府老爷这是亲自来拿人了!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巷子,等那一行人到万家门前时,已有不少人奔出来聚涌过来看热闹。   万宅门前,章县令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忙上前去扶周知府,周知府挪动着肥胖的身子跳下马背,也不知是人太富态,还是心里紧张,踉跄了一下被扶住才算站稳。   他一站稳便甩开了搀扶,盯着万宅紧闭的门看了两眼,这才舔了舔唇,道:“我的仪容可曾乱了?赶紧收拾下。”   周海龙看了章县令那张肖像图,便汗流浃背,五年前他进京述职,曾有幸在宫中见过秦御一次。而先前秦御救驾重伤,出京养病的消息,也恰好送到了知府衙门。   因此周海龙有些怀疑这万家的姑爷便是出京养病的燕广王,他只是怀疑,并不曾确定。然而就算是怀疑,这也够让周海龙紧张害怕的了。   当即便带着人,奔了过来,此刻他站在万府门外,整理着仪容,心里不停祈祷,不是燕广王那魔星,千万不能是啊。   “大人,整理好了。”   随从给其正了正头上官帽和官袍,周海龙的身旁,章县令见知府如此,顿时心便又往下沉了三分,道:“大……大人,这顾家到底是何来历,怎让大人如此忌惮……这……”   周海龙并没有告诉章县令自己的那些猜测,他觉得此事要谨慎为先,万一他猜错了呢。   此刻他回头瞪了一眼章县令,道:“最好不是本老爷所想的那样,不然,你我这次可就真走到鬼门关上了!”   他言罢,亲自上了台阶,竟然屏退了随从们,走到门前,亲自叩响了门环。   很快,里头的万家小厮便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周知府满脸堆笑,道:“请这位小哥代为通报一声,下官随州知府周海龙求见。”   小厮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本来瞧见外头周海龙一身蓝色朝服他就有点发懵,再闻周海龙自报家门,得知这位真的是知府老爷,小厮顿时便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见过大人,见过大人。”   章县令原本见周知府的样子,还有些提心害怕,此刻见小厮如此,章县令便觉得周知府多半是弄错了,若有贵人在此,小厮怎可能被吓成这个样子。   周海龙却不敢懈怠,又道:“你快进去替本官通报你家主子。”   小厮浑浑噩噩的爬起来,跑进院子便去通禀万娘子,道:“不好了,外头来了好些官兵,还有知府大人都来了!”   万氏闻言也是面色一变,焦急的看向高健宏道:“这可如何是好,定然是顾家的爷伤了衙役,知府大人亲自捉拿来了,宏哥儿还是快让那顾家的爷从后门逃吧……”   高健宏示意万氏稍安勿躁,蹙眉问小厮道:“果真是周知府?周知府和你如何说的?”   小厮吓都吓傻了,这会子被问起,想了想才道:“好像是吩咐奴婢进来通报。”   高健宏道:“通报什么?”   小厮搓了搓手,这才忙道:“对,他说他想要求见,让奴婢帮忙通报一声。”   “求见?这就对了!”高健宏双眸一亮,兴冲冲的回头,安抚其母道,“母亲,你听到了吧?知府是来求见的,求见的自然是顾家的那位姑爷,儿子就说顾家两位夫人两头不凡。没事了,没事儿了,母亲就放心吧,儿子去通禀。”   高健宏说着快步出了屋,他到了顾卿晚的厢房外,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这才提声道:“打扰爷和夫人了,外头周知府来了,要求见爷,请问爷可有什么示下?”   屋中,秦御正抱着顾卿晚说话,闻言勾唇一笑,道:“你救的这个高家少年倒还算机灵,好生培养,将来也是可用之人。”   顾卿晚却拧了下眉,道:“周知府?这么说我们的行踪是瞒不住了?”   秦御心下却是一跳,他如今寻到了顾卿晚,虽和她说,不急着回去京城,可顾卿晚有孕在身,如今都五个月了,再过两三个月,身子更沉,根本就不适合行路。   等孩子生出来,婴儿脆弱,就更不适合跋涉了。   所以这时候不动身回京,就只能孩子起码半岁一岁的才能回去,这如何使得?   且不说秦御常年在外,京城还有一大堆的事儿,单单是他的嫡长子生在外头,倒时候也是多有不便,乳娘接生什么的,都是麻烦。   秦御知道顾卿晚现在不会乐意回去,因此还是动了一点小手段。   当日他是故意亲自出面,出手便断了那衙役的腿的,他是算准了章县令要寻上周知府,而周知府是见过他的。   行踪暴露了,顾卿晚在这里呆着也就不舒服了,他再行劝说,回京指日可待。   此刻见顾卿晚拧眉盯着自己,秦御不确定她是不是察觉什么了,顾卿晚实在太聪明,秦御舔了舔唇,这才道:“未必是知道了,应该不会才对啊。”   他言罢,冲外头扬声道:“不见!”   顾卿晚却微眯了下眼,道:“昨日那些衙役是见过你的,许是回去后画了影像图也不一定,这个周知府从前见过你吗?”   秦御却拧了下眉,面露深思之色,道:“不曾见过吧,我对他并无印象。不认识,不认识。”   他和周知府确实没说过话,不认识倒是真的。   顾卿晚点头,道:“许是高家的事儿闹的太大了,惊动了知府那边,咱们行事有嚣张,那知府是个谨慎的,猜到咱们有什么来历,这才前来试探吧。”   秦御见她不曾怀疑,当即长松一口气,道:“八成如此,爷不露面便是,他们还能闯进来不成?”   顾卿晚却道:“不露面只怕是打发不走他们的。”   言罢,她站起身来,取了大长公主府的令牌来,又唤了紫竹来,吩咐紫竹送出去,又对秦御道:“这是先前大长公主给的,让那周知府以为我们是大长公主府的人,想来他就会离开不再打扰了。”   大长公主虽然尊贵,但到底已经离开朝野多年,拿着大长公主府的令牌,不过说明和大长公主府有些关系,这个身份,足够让周知府等人消停,却也不至于太让他们忌惮,正好。   秦御闻言眸光略动,点了下头,道:“如此也好。”   紫竹将令牌接过,走到门口,递给了周知府,道:“我们家爷和夫人是来此修养清净的,不方便见客,知府大人还是速速离开吧。”   周知府双手接过令牌看了两眼,面色微变,将令牌又递了回去,眼见紫竹吩咐人关上府门,周知府才双腿一软,倒在了身后章县令的身上。   能拿到大长公主府主人才能拥有的令牌,这不用想,那图上之人,定然就是大长公主的嫡亲侄儿,礼亲王府那位混世魔王燕广王殿下了啊。   这回可糟了,怎么就惹上这位祖宗了!   周知府喘着气儿,哆哆嗦嗦的吩咐道:“赶紧,赶紧让随州上下全部官员,都速速前来七星县接驾!”   ☆、288 秦御的相处之道   章县令听周知府竟然要集结随州的大小官员,顿时面色大变,道:“大人,这位贵人到底是何人?大长公主府倒是有三位爷,难道他是大长公主殿下的公子?”   方才他也看到了,那块令牌乃是大长公主府的。   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母,从前先帝在时对大长公主是很看重,可如今大长公主却已隐退朝堂多年,即便是大长公主嫡出的公子到了,也不至于需要随州全部官员都惊动前来接驾吧?   见章县令到此刻还不明白此事的深浅,周知府抬手指着他点了几下,道:“你啊你,这次是真闯大祸了!我再问你,那顾家你是不是说有两个怀有身孕的夫人?”   章县令点头,道:“确是如此,先前顾家男人一直不曾露面,出面的都是妇道人家,也是因为这样,高师爷才敢让人放了火……”   章县令低声说着,周知府却顿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和秦御救驾被刺重伤,出京修养一起传出的消息,还有皇上答应燕广王迎娶顾氏女为正妃,以及顾氏女有孕,若然燕广王有个长短,顾氏女腹中便是遗腹子的消息。   现在这顾家,和燕广王妃的姓氏对上了,有孕在身也对上了,那画像上的男子容貌肖似燕广王,燕广王也确实是顾家的姑爷。   这一条条都对上了,周知府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万宅如今住的就是秦御夫妻。   想到章县令说的,高师爷一把火差点没烧死顾家人,周知府就觉得有把刀在脖颈上晃,直想一把刀捅死章县令得了。   他盯着章县令眯了眯眼,片刻又闭了闭眼,道:“那里头的是礼亲王府的燕广王和燕广王妃,本官是保不住你了,赶紧回去,趁早交代后事吧。”   章县令闻言愣了一下,接着便双腿一软,脸色煞白。   周知府懒得再看他一眼,带着人退下台阶,想了想便招呼人先撤了。   门外没了动静,顾卿晚以为那周知府已经被打发走了,谁知道翌日一早,顾卿晚正和秦御一起用早膳,外头便又传来了一阵的喧嚣声,紧跟着万家的下人冲进了院子,还大声吆喝道:“外头,外头来了好多官员,好多官员……”   顾卿晚正用粥,听闻吆喝声微微拧了眉,还不待她反应,就听院子外响起了声势浩大的请安声。   “臣等叩见王爷王妃!”   那声音是好些人一起喊出来的,清晰的传进了院子中来,顾卿晚将手中粥碗缓缓放在了桌子上,挑眉看向旁边的秦御。   秦御也拧着眉,起身道:“我去看看。”   他说着大步走了出去,他刚离开,庄悦娴便被扶着走了进来,顾卿晚忙将庄悦娴迎进了屋,待坐下,庄悦娴道:“外头是怎么回事?”   顾卿晚也是摇头,道:“我也不清楚知府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如今这么一闹,这里咱们看来是呆不住了。”   庄悦娴笑了下,道:“左右这里本也不是长久之地,毕竟是万宅,早晚是要挪的,罢了。”   顾卿晚也叹了一声,点了下头。如今身份暴露了,继续住在这里,对这附近的百姓也是困扰,便是搬个地方,也是不得自在,顾卿晚原本觉得这七星县依山傍水,风景很好,想在这里多留些时日的,这下是不成了。   外头,周知府身穿藏青色官袍带着一群身穿绿色县令官服的人跪了一地,听到府门传来脚步声,周知府抬头悄悄望去,正瞧见秦御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身影挺拔,大步走了出来。   周知府一下子就撞上了秦御一双冰冷锐利的异色眼眸,顿时一股威压力便像汹涌的潮水向他压了过来,周知府一哆嗦忙跪的更端正,再次行礼道:“下官不知王爷到了随州府,迎接来迟,还请燕广王殿下赎罪。”   周知府一叩,身后诸官员也都跟着纷纷跪拜,章县令跪在身后,却面如死灰。   完了,都完了。   秦御在府门前的台阶上站定,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为首的周知府,道:“本王此次携郡王妃是出京养伤的,本王需要的是静养,本以为这随州府风景独秀,有山有水,是个养伤的好地方。谁知道本王才来几日,不是外头吵着争抢孩子,就是房子着火,本王和郡王妃都没地方住了,衙役竟还找上了门,要捉拿本王和郡王妃前往官府问罪,周知府,你这随州府治理的够热闹的啊。”   周知府闻言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掉,重重磕了个头,道:“王爷,这都是……”   他话还没出口,秦御便抬起手来压了压,满脸的不耐烦,道:“行了,你不需要在此和本王多加争辩,本王也没工夫听你胡扯,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本王伤势未愈,尔等都滚回去,别在此吵着本王修养。”   秦御言罢,转身便大步进了宅子,宅门立马便被关上了。   周知府见自己带了这么多官员来,秦御竟然也半分颜面也不给,顿时心中便沉了下来。   他也不敢再在此处跪着吵闹了,如今秦御可是救驾受伤的大功臣,他若是吵着了秦御养伤,那不是找死嘛。   周知府被扶起来,想了想,带着诸大人撤出了巷子。   秦御睚眦必报,去年还曾不请皇命便直接手刃了两个知府,如今他住的宅子都被高师爷放火一把烧了,周知府便是用脚想也知道,这事儿没完,决不是高家一场大火就能了结的。   高师爷敢那么嚣张,那是有章县令在后头撑腰,助纣为虐,他作为知府,必须给秦御一个交代。   想着这些,周知府回到县令衙门,便屏退所有人,单唤了章县令来,章县令进来便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大人救命啊,大人!”   周知府长叹了一声,无奈的道:“你也知道燕广王的性子,高师爷一把火,差点烧死燕广郡王妃,燕广王已经亲手收拾了高师爷和那些纵火之人,若是寻常人,这就可以揭过此事了,可今日看燕广王的态度,他分明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这些年咱们打量着天高皇帝远,也做了不少事儿,这些事儿,可是经不住查的!”   周知府说着顿了一下,留给章县令思考的时间,见章县令面如土灰,他才拍了拍章县令的肩膀站起身来,道:“与其等皇上抄家砍头,章老弟还是自己给那位爷一个交代吧,这样起码还能保全了家小妻儿。不是本官不肯帮你,实是你这回闯的祸事太大,本官也是无能为力啊!”   周知府言罢,又长叹了一声,见章县令跌坐在地上一脸木然,他摇了摇头迈步往外走。   章县令却突然抬起头来,道:“大人,下官会给燕广王一个交代,不会让此事牵连上大人,只是还望大人看着往昔的情分上,在我走后,帮我照顾下父母妻儿。”   周知府顿时笑了起来,道:“你放心吧!”   是日傍晚,周知府再度求见,这次秦御将他召进了书房,周知府请过安,便道:“殿下,下官此次来,是有件事要禀报,章县令助纣为虐,险些致使郡王妃被烧,他自知罪孽深重,已经在不久前畏罪自杀了。”   周知府言罢,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下官实在不知道章县令竟是如此掌管七星县的,平日都被他忠厚的模样蒙蔽,如今实在无颜面见皇上,只觉自己不配穿这身知府官服,实在是……”   周知府觉得他已经给了秦御一个交代,顾卿晚又没真出事儿,顾家一场大火,死了高家那么些人,如今连县令都搭进了命去,此事真的可以结束了。   谁知道秦御却开口道:“哦?本王也觉得你不配这身官服,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周知府心中咯噔一下,正琢磨着秦御这话是不是要收拾他的意思,秦御便摆手道:“你说的本王都知道了,退下吧。”   周知府身子僵硬,久久不动,秦御抬眸扫了他一眼,那一眼杀机沉沉,顿时便骇的周知府冷汗直冒,爬起来便踉跄着出去了。   旁边宋宁见其身影消失,却道:“爷,属下恐这周海龙会狗急跳墙……”   秦御闻言放下手中毛笔,拿起旁边的湿帕子擦了两下手,方勾唇道:“要的就是他狗急跳墙!弄点动静,再逼他一逼。”   顾卿晚暂时根本就没回京的意思,不逼上一逼,那女人是不会乖乖跟着他回去的。周知府狗急跳墙好啊,他本来就要收拾这不干人事的狗知府,再顺带逼顾卿晚一下,既能报仇,又能早日带着媳妇回京,简直一举两得。   秦御回到厢房,顾卿晚已沐浴过,正一腿盘着,一腿伸着,高举双手,摆了个古怪的姿势,不知做什么。   秦御愕了下,快步走到床前,抱胸往床棂上一靠,好整以暇的瞧着她,道:“这是练功打坐?可打坐也没这样的啊?”   顾卿晚闻言才睁开眼眸瞥了秦御一眼,道:“这叫孕妇瑜伽,你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没有好体力可不成,我最近食欲只增不减,孩子太大了,可就凶险了,之前一直没安定下来,如今可是不能懒着了,我每日都得拉着大嫂和我一起这般活动锻炼一番才好。”   秦御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女人生孩子确实凶险,一时间大点其头,道:“是得好好练练,只你这样举举手,伸伸腿的管用吗?要不爷教你打坐练功吧?从前母妃在家时便随外祖父习过武,听说生大哥时,才一个时辰就顺利产子了。”   顾卿晚闻言却白了他一眼,道:“我如今都五个月了,现在才练功,到时候能顶什么用啊,早先你算计着我有孕时,怎没想着让我连功夫一起练起来?”   那时候,秦御整日都怕顾卿晚跑了,若再让她会了功夫,岂不是跑的更快?心更野?   秦御摸了摸鼻子,顾卿晚哪会不知他那点小心思,道:“周知府来又做什么?这里是住不成了,可我觉得随州气候温和,风景也好……”   秦御笑着道:“其实,你如今月份也大了,要不咱们启程回京?”   顾卿晚顿时放下了手来,盯着秦御道:“我不想回京,你昨日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你不会逼我回去,还说你这一年半载的都能陪着我在外头,好好看看山山水水的。”   秦御见她急了,忙笑着道:“好,好,知道你还不想离开。这样吧,我让宋宁在城外的天泉山上收拾了一处别院,环境清幽的紧,出门山下就有船可通各处,想进城逛逛也是方便,不若明日便搬过去?”   顾卿晚顿时双眸一亮,点头道:“如此才好。”   秦御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精光。媳妇是要哄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也是要动一动的,由着她这么带着孩子在外头一直游荡着哪里成。   ☆、299 会秀恩爱的秦御   周知府带着满随州府的官员到一家民宅跪拜,原来是随州来了一位贵人,这位贵人便是赫赫有名的燕广王殿下,这个消息像长腿一样不胫而走,不出一日,整个随州的人都知道了一般。   一时间到处都是讨论此事的,先前顾家被烧,高老爷发疯,高家失火,紧跟着章县令畏罪自杀的事儿也都被说了再说。七星县的百姓们,平日里就对高师爷和章县令没什么好印象,被欺压的敢怒不敢言,如今无不合掌相庆。   只是也有不少百姓,自发的拥在巷子前后,希望能沾染些贵人的福气,还有的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跑过来想看热闹的。   官府为确保安全,也派了不少官兵守在附近,驱赶百姓,盘查来回进出小巷的人。   总之万宅确实是一下子就失去了往日的安静,万宅之中,万家的下人们也战战兢兢的,倒让顾卿晚和庄悦娴愈发不自在。   顾卿晚和庄悦娴说了要搬去城郊山下别院的事儿,庄悦娴立马便答应了。   翌日一早动身前,万娘子又带着高健宏来谢恩送别,万娘子大抵是还没适应顾卿晚的真实身份,显得有些局促紧张,拉着高健宏磕了头,又谢了救命之恩。倒是高健宏表现的可圈可点,道:“章县令为害乡里多年,如今因两位夫人而被铲除,阖县相庆,大家都盼着郡王和郡王妃能在七星县多住些时日呢。”   顾卿晚瞧着高健宏,却略眯了眯眼,问道:“你想必也早猜出高家的事儿是我们所为了,那高师爷不管如何,都是你的父亲,你可心有怨恨?”   高健宏忙重重磕了个头,道:“世人以孝为天,小民也想做个孝敬父祖的人,然对母亲亦有孝道,母亲生养小民,父亲却……子不言父过,但小民却也不想做一个愚孝之人。更何况,忠义在上,父亲这些年为章县令所用,也做过不少杀人放火,伤天害理之事儿,还害的两位夫人差点命丧火海,两位夫人愿意留父亲一条性命,小民已感激不尽了,若然因此生怨恨之心,岂非狼心狗肺之辈?小民读圣贤书,不求闻达于天下,然若连这些寻常道理都辩不分明,就真是圣贤书读进狗腹了。”   “算你还有点见识。”   一声清越的男音传来,紧跟着秦御迈着闲适的步伐进了屋,一道金光从他袖口一闪,兔兔已是飞快的跳到了顾卿晚身边,手脚并用抓着顾卿晚的裙摆便爬到了她的肩头,使劲的用圆滚滚的小身子去蹭着顾卿晚的脖颈脸颊。   前几日秦御假装成包掌柜,害怕兔兔跑出来泄露身份,便让宋宁将兔兔安置在了客栈,后来秦御被顾卿晚识破,又忙着和顾卿晚和好以及亲热,哪里还能想得起兔兔来。   今日就要带着顾卿晚出城去,秦御才想起了兔兔来,一早吩咐宋宁去带兔兔过来。谁知道兔兔竟然还闹起了脾气,满客栈的乱窜就是不让宋宁逮到,宋宁来硬的,还被兔兔挠了一爪子。   明显是对主子这几日的遗弃怀怨在心,不肯配合,没奈何,秦御方才亲自走了一趟,这才将兔兔给带了回来。   这么长时间没能见顾卿晚,兔兔表现出了十足的热情来,蹭的顾卿晚脖颈发痒,禁不住笑出了声来。   见连万娘子和高健宏都目瞪口呆,惊异万状的盯视了过来,顾卿晚忙抓了兔兔下来,道:“快别闹了!有客人呢!”   万娘子和高健宏这才回过神来,万娘子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倒是高健宏一脸新奇,道:“这是一只小墨猴吗?真是可爱。”   兔兔被顾卿晚拎下肩膀,便又在她掌心里打滚不依,听闻高健宏的话,爬起身便回头冲高健宏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又冲其做了个赶人的动作。   好像在说,这里不欢迎,赶紧走,不要占用本墨猴亲近主子的时间一样。   高健宏见它如此,愈发笑了起来,秦御上前两步撩袍在顾卿晚身边坐下,高健宏才忙拉着万娘子给秦御行了礼,秦御抬手示意两人起来,扫了高健宏两眼,道:“小子,你可有到京城国子监就读的打算?倘若有此想法,本王可给你引荐。”   高健宏似没想到秦御会如此说,楞在了当场。   秦御倒也不急,只捧着茶盏慢饮着茶。倒是庄悦娴看了秦御一眼,又扫了眼高健宏母子二人,唇边掠过一抹笑。   高健宏母子是被顾卿晚所救,这些天庄悦娴也看的清楚,这母子二人都不是那等狼心狗肺的,高健宏也是可造之材。   这样的少年郎,所缺的就是贵人的提拔,秦御愿意伸一把手,将来高健宏是必能成器的。而高健宏成器,所感激的必定第一个就是顾卿晚了。   秦御并非心善,爱多管闲事的人,肯管高家母子的闲事儿,这明显是替顾卿晚在培养人脉呢。   想来秦御也是怕顾家如今势衰人微,这才处心积虑的替顾卿晚多多打算。秦御有这份心,庄悦娴做为嫂子,愈发觉得自己劝说顾卿晚的那些话是不错的。   庄悦娴又瞧向了顾卿晚,却见她正低着头和兔兔玩闹,大抵都没注意秦御说了什么。   高健宏在这七星县也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京城的国子监平民百姓想要进去,简直难于登天,如今秦御给了他这么个阶梯,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犹豫的。   他当即便跪下又磕了个头,道:“多谢王爷王妃提携之恩。”   秦御摆了下手,道:“既然决定了,就趁早动身吧,回去收拾下吧。”   高健宏心思微动,忙拉着还有些发懵的母亲退了下去。   那厢顾卿晚确实没留意屋中发生的事儿,她正和兔兔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欢乐中,说实话这些时候她还挺想念这小东西的。   秦御看过去时,兔兔正蹲坐在顾卿晚的掌心,爪子握拳使劲揉着眼睛,吱吱叫个不停,就像个被母亲抛弃了正哇哇大哭的孩子。   顾卿晚一脸心疼好笑,正用手顺着兔兔的毛,柔声安慰那小东西,偏小东西愈发蹬鼻子上脸,一屁股坐在顾卿晚掌心,使劲踢腾起双腿来。   庄悦娴也凑在旁边看,笑着道:“这小东西当真是通人性啊……”   顾卿晚点头,就像夸奖炫耀自己的孩子一般,脸上挂着自豪,接话道:“我没骗大嫂吧,是不是特别可爱?真想这小东西!大嫂也摸摸它?”   庄悦娴点头,凑的更近了些。   秦御想到自己给庄悦娴下跪才勉强得长辈认可,给了个好脸,在顾卿晚面前更是赔尽好话,才算哄得那狠心女人回心转意,再看兔兔不过装模作样的撒泼打滚,就能让两个女人疼到了心坎里去,顿时觉得这年头当个郡王,还没当个宠物来的命好。   见兔兔哭着哭着,突然放下捂眼的手,一个蹬腿,蹦起来就亲了顾卿晚一口,引得顾卿晚一愣后笑的花枝乱颤,眼见就要捧着兔兔亲上两口了。秦御看的脸色顿时就黑成一片,捏着脖子便重重咳了两声道:“外头马车都准备好了,还是先出发吧。”   顾卿晚闻言却头都没抬,只兴冲冲的对兔兔道:“急什么,等会儿。兔兔看,这个是我的大嫂,大嫂是我最亲的人,快给大嫂见个礼。”   秦御,“……”   顾卿晚和庄悦娴凑在一起陪兔兔玩儿,导致从万宅出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一路倒是相当顺利,临近中午便到了秦御所说的庄子。   这庄子依山傍水,环境很是幽静,秦御早安排人收拾好了住处,下了马车,宋宁便禀道:“膳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夫人和郡王妃车马劳顿,略歇息一下便可摆膳。”   庄子不小,顾卿晚和庄悦娴自然是被安排在了不同的院落中,顾卿晚闻言便瞧向秦御,道:“我中午还是陪着大嫂一起用膳,你自己吃吧。”   她说着就要扶着庄悦娴往给庄悦娴安排的青柳院走,秦御被她噎的站在原地僵立,倒是庄悦娴好笑的拧了顾卿晚一下,然后转身冲秦御道:“都是自家人,阿御一会子也过来一起陪嫂子用膳。”   秦御冲庄悦娴行了个礼,又冲顾卿晚得意的扬了扬眉,却不想换个顾卿晚一个大大的白眼。   进了青柳院,顾卿晚和庄悦娴各自躺下,由着丫鬟伺候擦拭了一身尘土,又换了一身家常衣裳,浑身清爽了才往摆膳的花厅去。   两人到时,秦御已经提前过来了,他也换了一身簇新的雪青色镶银边儿,绣松竹纹的直缀,头束白玉冠,腰间悬了一枚双鱼翠玉佩。   他好像很少穿这样的浅淡颜色,这会子换了一身这样亮眼的衣裳,含笑站起身来,阳光自格子门斜斜洒进屋,正好落在他的肩头,柔软光滑的锦缎反射出一层光晕,使得他妖孽般的俊面被扫上了一层清亮的白光。   皮肤愈发白皙,俊美的五官也愈发似精心雕琢般出众,平日里妖孽众生的脸,这会子因那光影和他脸上挂着的亲切笑意,倒染上了几分脱俗的仙人之气,宛然从天而降,自带光芒的白马王子。   这样的秦御,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欣赏的同时,又觉得他很是可亲。乍然一看,倒还有几分他兄长秦逸的温雅清爽之感,顾卿晚觉得他突然这样很怪异,禁不住诧异的看了他好几眼。   秦御向庄悦娴见了礼,三人在餐桌旁落座,他才看向顾卿晚,道:“你刚刚偷看我五次,怎么,是不是发现你男人愈发玉树临风了?”   顾卿晚,“……”   她哪有偷看他,她明明一直都是光明正大的看啊。不过被秦御这么一说,顾卿晚平白就有了种偷看的感觉,脸上微微发起热来。   见那边庄悦娴明显也听到了秦御的话,正低头偷笑,顾卿晚不觉狠瞪了秦御一眼,道:“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把自己折腾的这么骚包,也不知道是想干嘛。   秦御今日心情自然是好的,先前和顾卿晚一起住在万宅时,总有种还没完全追回她的错觉,如今这庄子完全是他的地盘了,就好像终于将跑了的小绵羊叼回了狼窝,可以想怎么啃就怎么啃了,能不高兴?   “你晚上就知道了。”   秦御不觉倾身过去,在顾卿晚耳边低声念叨了一句,顾卿晚先还一愣,旋即脸上便烧红了起来,借着桌子的掩饰,抬脚踹了秦御一下,不想秦御却反应机敏,一双大长腿动了下,顾卿晚没能踹到他不说,踢过去的腿反倒被他探手抓在了掌中,隔着里头的绸裤一路从脚背摸到了大腿。   顾卿晚脸色大变,死死低头咬唇,才没叫出声来,偏又不敢乱挣扎,怕提到了桌子被庄悦娴看出什么端倪来。   她低着头,咬牙切齿的狠狠瞪向秦御,秦御见她面庞绯红,垂落的后颈也泛着一层动人的轻粉,这才动了动手指,在她腿上轻捏了下,松开了手。   两人这番举动,庄悦娴并没留意到,她正略侧着身漱口,转过头就见顾卿晚正横眉冷目的对秦御使性子,秦御倒是好脾气,还将漱口水端起来送到了顾卿晚的口边儿。   庄悦娴点了下头,含笑道:“晚姐儿让我和她大哥惯坏了,难为阿御肯包容她,往后我和她大哥不在她身边,阿御还要多多包容才好,今儿借此机会,我以水代酒,先敬阿御一杯。”   秦御忙放下了漱口水,端起茶盏来,宠溺的看了顾卿晚一眼,道:“大嫂说哪里的话,卿卿是我的妻子,更是我孩子的母亲,照顾包容她,不是我的分内事儿嘛。该我敬大嫂才对,感谢大嫂这些年将卿卿教的这样好,我才能有这样好的妻子。”   庄悦娴顿时笑容难掩,招呼着秦御吃菜。   秦御率先便给顾卿晚盛了一碗清淡的鱼汤,道:“方才坐了马车,想来胃里也颠簸的不舒服,今日吃点清淡的,明儿我亲自上山打点野味来,你和大嫂如今都是双身子,可要多补补才好。”   余光里庄悦娴又笑着点头,显然对秦御,庄悦娴是真像丈母娘看女婿一样,越看越满意了!   顾卿晚额角却跳了跳,她就说秦御怎么平白无故的把自己捯饬的这么纯善呢,原来是在这儿走长辈路线,使劲糊弄她大嫂呢!   他原先那一身黑,气质冷硬跋扈的模样,确实没现在这样得长辈喜欢。   他可真是深谙其道啊!难道是方才大嫂一句话,他便得了上桌的资格,就让他发现笼络长辈的必要性了?   太阴险了,这行动力也太强了!   顾卿晚瞧着眼前奶白的鱼汤,心里不停犯着嘀咕,从前她怎么就没发现秦御还有这等收拢长辈的本事?   简直分分钟将她变成外人,挤占她在大嫂心目中的位置,毫无压力啊。   顾卿晚简直怀疑,再让他这么表现下去,改日她和秦御再吵闹,回娘家了,大嫂也得打包将她再丢回去啊。   顾卿晚眯着眼睛盯着秦御,秦御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冲她又无辜的笑了笑,接着他又执起汤碗里的勺子,亲自舀了一勺鱼汤,送到了顾卿晚唇边,道:“是不是累了啊,要不我喂你吧?”   庄悦娴脸上的笑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顾卿晚鼓了鼓腮帮子,忙接过汤碗,夺过汤勺来,自己喝了两口。她想了想,觉得不能让秦御一个人表现下去,便也拿起箸来给秦御夹了一道蜜汁莲藕,道:“你别光顾着我,也多吃点。”   庄悦娴顿时笑着道:“这就对了,大嫂看见你们这样也就放心了。”   秦御含笑将顾卿晚夹的菜两口用了,冲顾卿晚温柔一笑,道:“媳妇辛苦了,我自己来就好,莫累着了你。来尝尝这道清炒笋片,这笋是当地产的,味道很是不错,难得保存到了现在……”   顾卿晚,“……”   她怎么觉得她不管做什么都成全了秦御呢,这人以前不是很高冷的吗,如今倒是秀的一手好恩爱啊!表脸!   ------题外话------   明天下午月票加更哈   ☆、290 伺候孕妇不容易   用完膳食顾卿晚便和秦御一起辞了庄悦娴,从青柳院出来。两人就住在旁边的红樱院中,自花厅出来,秦御便拉着顾卿晚的手,十指相扣,美其名曰,她身子重,未免万一。   出了青柳院,秦御却道:“今日天气好,要不我陪你四处走走看看?”   顾卿晚也不想那么早回去和秦御呆在一起独处,她总觉得他今日穿的这么骚包是有什么图谋。   顾卿晚便点了点头,道:“也好,这庄子是你新买的?”   秦御却摇头,道:“这庄子王府在七星县的产业之一,只不过因和王府相隔甚远,平日又没主子前来,故此就留了几个下人看守,我得知你在七星县,才送了消息让收拾出来。瞧着还不算荒废。”   顾卿晚闻言暗自撇了撇嘴,七星县离京城相隔千里,礼亲王府在这里也还有别院和产业,看来只要是大秦的地盘,怕是到处都有礼亲王府的产业了。   果然是势大滔天!   不过顾卿晚转念一想,这可是古代,整个天下都是他们秦家人的,只要礼亲王府想,安排个知府过来,让整个随州府都变成王府的产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一时便觉得自己刚刚真是问了大傻话。   难道是怀孕已经影响了她的智商?   一孕傻三年,难道她已经开始变傻了?   想到从前她就玩不过秦御,现在变傻了估计更不行,顾卿晚不由狠狠一甩秦御的手,瞪了他一眼,快步就往前走去。   秦御莫名其妙的被嫌弃,无辜的瞪了瞪眼,大步就追上前,不以为意的又重新拉住顾卿晚的手握着,道:“方才进府时,我瞧着东边的风景不错,种了不少常青的奇异花草,咱们过去看看?”   他说着拉着顾卿晚往东边园子里走,两人一路慢走到了花园,果然是庭院幽静,草木葱茏,流水潺潺,颇为喜人。   进了院子,顾卿晚欣赏着风景,安静着,秦御便也没说话,只拉着顾卿晚的手,她看花草,他看她。   偶尔到了道路崎岖处,他便扶她一下,或者索性将她一下子抱起来,带着她穿过怪石嶙峋处。就这样沉默的走着,顾卿晚竟然有种岁月流淌,静谧美好,想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白发苍苍的错觉和感动。   绕过一处嶙峋的假山夹道,前头突然峰回路转,延展出一片宽阔的荷塘来,荷塘的旁边建着一座红柱的八角小亭。   秦御这才侧目看向顾卿晚,道:“累了吗?要不要过去坐会儿?”   顾卿晚闻言点头,秦御便拉着她,慢慢走过鹅卵石的小路,进了亭子。见亭子中也没备软垫之物,秦御松开顾卿晚的手,弯腰便将她给再度抱了起来,顾卿晚踢了下腿。   秦御却道:“别动,你看这大冬日的,石凳寒凉,你再寒气入体可如何是好,所以啊,还是坐在我的腿上歇息才好。”   他说着自行往石凳上一坐,将顾卿晚抱坐在了腿上。   顾卿晚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但他一片好心,她便也没再挣扎,反倒搂着秦御的脖子,享受的窝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眸。   午后的阳光很是温暖,透过翘角的亭角,笼在两人身上,偶尔风起,荷塘上有风吹来,清清洌洌的却并不觉得刺人,顾卿晚闭着眼眸,闻着从秦御身上传来的熟悉的干爽男子气息,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很快就有些迷迷糊糊起来。   秦御低头见她一副慵懒模样,不觉勾唇笑了下,低头在顾卿晚的额头上用下巴蹭了蹭。   他下巴上胡须岔轻轻蹭过她光洁的额头,有点发痒,顾卿晚便轻笑了出来,闭着眼眸,喃喃道:“痒,别闹,我要睡会儿。”   秦御却没听她的,又蹭到了她的脸颊脖颈处,顾卿晚便笑着改而抱住了秦御的腰身,将脸和身子使劲的往他胸前钻。   只被他这么一闹,困意倒少了一些,顾卿晚埋头在秦御胸口,出声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秦御不再闹她,将她又抱紧了些,笑着道:“卿卿的金疮药就是管用,这才两日功夫便好的七七八八了,往后我可不能再离了卿卿。”   顾卿晚不由哼了一声,道:“感情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一瓶子金疮药啊。”   秦御听她声音娇俏,禁不住一笑,搂在顾卿晚腰背上的大掌带着些邪恶之意的齐齐往敏感的地方游移,道:“谁说是为了金疮药了,我这明明是为了美色啊……卿卿这么诱人,我如今是一日都离不了啊。”   顾卿晚没防备,被他上下其手的捏个正着,顿时溢出一声破碎的吟来,秦御听的半边骨头都酥了。   刚舔了下唇,顾卿晚便从他怀里直起身来,脸色绯红,挣扎着要远离他,秦御却也不急,手上又动了两下,顾卿晚身子一软,又跌回了他怀中去,娇喘无力,眸若春波的模样,引得秦御低笑出声,似有若无的亲吻着顾卿晚的耳珠,道:“卿卿好似有了身孕更敏感了,嗯?”   顾卿晚被他的动作和挑逗的话,闹的愈发难受,这里虽然没有旁人,但到底是室外,总有些羞耻和刺激的双重感觉,这让她的身体对他的触碰愈发敏感。   “松开!你再胡闹我生气了!”顾卿晚禁不住靠在秦御的身上斥道,只是说出口的声音却没半点的威慑力。   秦御又笑了起来,只她如今怀着身孕,这地方,四下有风,虽不冷,却也并不适合做什么放肆的事儿。秦御原也没想怎样,闻言却逗着顾卿晚道:“不放,别害怕,没人敢过来打扰咱们,都小半年了,卿卿就不想我?”   他愈发肆意妄为起来,顾卿晚被他禁锢在怀中,许是一开始就没守住防线,竟被他压得死死的,起也起不来,恼也恼不成。   她分明感觉秦御身体起的反应,她只真以为秦御来真的,吓的推着秦御喘息着道:“你别闹,晚上……晚上我都由着你。”   秦御原本也是抱着她,忍不住便做了些亲近之事儿,渐渐便有点失控,但确实没打算干什么,见把顾卿晚吓到了,自己也有点受了不了。本都准备收手了,谁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他动作一顿,神情一愣,接着便将顾卿晚从怀里抓了出来,灼灼的目光盯视着她,问道:“真的?”   顾卿晚脸上绯红,却还是嗔了秦御一眼,点了下头。   秦御看着她那羞恼又乖巧的模样,就觉她像个愣头愣脑自己往狼窝钻的傻兔子,不觉紧紧搂着她,闷声使劲笑了起来。   顾卿晚拧了下眉,道:“你笑什么?”   秦御觉得她这会子傻兮兮的可爱,却也不敢再窃笑,忙收拾了下情绪,道:“高兴当然要笑啊。”   言罢,他搂着她,两人好一阵沉默,都慢慢平复着方才撩起的情绪,风过无声,许久秦御才拍着顾卿晚道:“不是困了吗?睡吧,一会子我抱你回去。”   他轻轻拍抚着顾卿晚的背,又微微的前后摇晃着身体,顾卿晚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就像置身在舒适的摇篮一样,碧色的裙摆在暖风中轻轻荡着,她闭着眼眸,很快便真睡了过去。   秦御感觉她呼吸清浅舒缓了,这才停了摇晃,一时觉得此处风景极佳,倒不想离开。想着今日顾卿晚坐马车,山道不大好走,也没少颠簸,怕她身上酸,便揽着她,轻轻给她揉捏起腿来。   顾卿晚再醒来,人已经躺在了红樱院柔软的床上,顾卿晚刚坐起身来,文晴便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顾卿晚见是她,还微愣了下,道:“怎么是你?”   文晴上前给顾卿晚身后塞了个大迎枕,又折返去给顾卿晚倒水,道:“奴婢用了郡王妃给的烧伤药,如今腿已经一点事儿都没了,紫竹姐姐这几日照顾郡王妃也是辛苦,奴婢便替了紫竹,让紫竹姐姐休息去了。”   她说着将水杯捧给顾卿晚,顾卿晚接过,润润了口,才道:“二爷呢?”   文晴笑着道:“二爷将郡王妃送回来便去了前头书房,好像是王妃来了信,二爷回信去了。”   顾卿晚点头,又喝了两口水才看向文晴,道:“你早就知道二爷寻过来了?是二爷让你劝我的?”   先前文晴有伤在身,顾卿晚便也没和她计较,如今见她好了,有些话自然该说还是要说的。   文晴闻言见顾卿晚脸上笑意收敛,她脸色也是微白,当即跪在了地上,道:“回郡王妃的话,奴婢并不知二爷追来了,奴婢也不知道二爷假扮包掌柜的事儿,奴婢就是在顾家着火那夜,被宋侍卫救了出来,宋侍卫请奴婢劝劝郡王妃的。”   顾卿晚听她这样说,神情倒是略缓了一些,道:“你可知道错了?”   文晴咬了咬唇,却道:“奴婢不该瞒着郡王妃,宋侍卫来了的事儿。但是奴婢劝说郡王妃,并不是听从宋侍卫的意思,奴婢是一直觉得郡王妃回去才好。奴婢知道郡王妃的心意,奴婢也知道做为奴婢,奴婢不该有自己的想法,应该以郡王妃的意思为重,做个只听话不自作主张的,那样才是做好了奴婢的本分。可是奴婢害怕郡王妃当局者迷,害怕郡王妃错过幸福,也害怕将来小郡王出生就没有父亲。”   文晴跪在地上,垂着头,神情却是坚定的。   她说着落下泪来,又磕了个头才道:“奴婢劝郡王妃,甚至劝顾夫人,都是自己的想法,即便是没有宋侍卫吩咐,奴婢也会那么做。宋侍卫的出现,不过是让奴婢看到了二爷的真情,更加坚定了想法罢了。郡王妃若要惩罚,奴婢都愿意领受,只望郡王妃不要误会奴婢是二爷的眼线,再和二爷夫妻之间出现嫌隙。”   顾卿晚倒没想到文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过她却相信文晴的话,确实是,自从秦御受重伤换取了秦英帝赐婚之后,文晴便时不时要劝上两句。   顾卿晚并非古代人,那种愚忠和完全剥夺奴婢的人性,禁锢其思想的事儿,她并不想做。   听闻文晴这一番话,细想之下,她觉得文晴和庄悦娴的做法其实也没多大差别,两人其实都是一样为她考虑,只不过是身份不同,便导致了文晴现在跪在这里请罪。并且文晴也没做什么阴私之事儿,她光明正大的来劝她,光明正大去寻庄悦娴,都因为她问心无愧。   顾卿晚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她站起身来,扶起文晴来,道:“好了,我不该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只是介意你瞒着我宋宁来了的事儿,罢了,下不为例,就罚你替我多搜找些医书来,再从中找出各种药丸的方子来,回头我有用。”   文晴见顾卿晚这就消了气,愣了一下,顿时便滚下了眼泪,抽抽着鼻子,道:“姑娘,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不会自作主张,下不为例,奴婢会铭记在心的。”   顾卿晚拍着她,安抚了两句,文晴才转哭为笑。   恰秦御从外头进来,文晴忙抹了抹泪,垂头跑了出去。   秦御看她一眼,自然不会关心小丫鬟干嘛哭,只冲顾卿晚道:“睡的可好?”   顾卿晚又坐回床上,点了下头,却道:“听文晴说,王妃送信来了?”   秦御挑了下眉,撩袍坐在了顾卿晚的身边,盯着她微微眯眼道:“你叫什么?王妃?”   他说着撑着双臂,倾身靠近顾卿晚,迫得她仰靠在了大迎枕上,这才盯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卿卿,从秦英帝下了圣旨,你就是爷正儿八经的郡王妃了,要改口叫母妃的。当然,还得改口喊我夫君。来,改口个我听听。”   顾卿晚却翻了个白眼,嘲弄的一笑,道:“是啊,从前我就是个妾,不配叫母妃的,如今好容易当上了正妃,是该立马改口哦。”   秦御闻言眸光微变,有些心虚,立马改口,道:“卿卿想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不急不急啊。”   顾卿晚又奉送给他一个大白眼,推开他,坐起身来,道:“信里没说什么吧?”   她其实也是惦记京城的,尤其是顾弦禛那边,她和庄悦娴这一走,顾弦禛自己留在京城,顾卿晚虽然知道自己的大哥也不是寻常人,可还是担心他会孤立无援,会出什么事儿。   秦御见她问起,便道:“京城没什么大事儿,母妃就是想你了,自打知道你有孕在身,母妃就总担心你在外照顾不好自己,就没睡过安稳觉。还说你解了她体内的毒,今年冬天头一点都不疼,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好了倒有点不适应,总是想起你来。让我若是找到了你,便是下跪也得将你带回去。”   他言罢,拉过顾卿晚的手,道:“卿卿你看啊,这外头颠沛流离的,确实没有王府好,你生产是大事儿,我又不懂这些女人家的事儿,到时没个长辈坐镇是会慌的,本来还有大嫂主持,可问题是大嫂也有孕在身啊,这到时候你发动起来,可如何是好啊。要不,咱们趁着现在月份不早也不晚,动身回京去吧?”   顾卿晚到底是现代人,许是现代生产已经没那么可怕,她并不觉得生个孩子还有必须回京城的道理,她刚刚跑出来还没享受自由的感觉,就被秦御给找到,然后迅速的陷落,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一时间根本就没做好跟着回去的准备,闻言她抽出秦御握着的手,道:“你怎么又逼我!说好的要陪我一年半载呢,都是哄骗人的。”   言罢,她躺上床,翻了个身,背对这边,不说话了。   秦御瞧着她带着拒绝之意的背影,倒是摇头一笑,他发现顾卿晚有了身孕,不仅变得敏感了,还变得爱使小性了,孕妇这情绪,真真是一会儿一个样。   ☆、291 给糖包做衣裳的秦御   随州知府衙门,这两日知府周海龙过的并不如意,虽然死了一个章县令,好似顾家失火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但周知府却知道,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秦御留在随州不走人,这没什么。但他派人送过去的孝敬,不仅送不到秦御的面前去,连王府的侍卫都不给一个好脸色,这就有问题了。   周知府那日回到知府衙门后便吩咐下头人,多多留意下头的动静,有什么不对劲的立马来禀。   他这两日因吊着心,连公务都没办法处理。午后的阳光对周海龙来说非但不算明媚,反倒添了不少的烦躁。   他正在花厅中来来回回的像热锅蚂蚁一样乱走,管家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周知府忙站定了,道:“怎样?可是守在别院外的人回来了?”   管家道:“老爷,正是李忠回来了。”   “快传,快让他进来啊。”周海龙忙摆手。   管家又匆匆出去传话,很快便带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进来。周海龙派人盯着秦御的动向,这李忠就是那些人的头儿。   “怎么样了?快说!”周海龙沉声道。   李忠抹了把头上的汗,道:“大人,只怕不大好。属下不敢靠近燕广王的别桩,但这随州府到底是自己的地方,倒也避开王府的耳目,探查到了一些事儿。大人,昨天夜里有五个侍卫分别去了六通、马镇、郜县等地,属下查到他们在偷偷的打听这些县官府的事情,并且今日那燕广王还让人往京城送了信儿!大人,属下觉得这燕广王来者不善啊。”   秦御这分明是在探查随州府的事儿,随州在周海龙的治理下,早便排除异己,剩下的都是听他话,被他驱使,像章县令那样的人。周海龙经营多年,怎么能容忍多年势力毁于一旦?   他先是因李忠的话瘫软在椅子中,旋即眼神却慢慢阴狠了起来,像赌徒一样变得猩红,缓缓道:“看来此事是不能善了了,那便别怪老子心狠手辣,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别院中,顾卿晚做了一会子针线便觉腰酸,秦御躺在旁边的罗汉床上看书,余光却一直留意着顾卿晚,见她捶着腰,他放下书,几步到了床前,一把夺过顾卿晚手中拿着想继续做的针线活,道:“别绣了,到时候糖包还能少了衣裳穿不成?”   顾卿晚还想去抢,说道:“你快给我,还不两针便做完了啊!这件衣裳我都做两个月了,这就收针了。再说了,别人做的能和我做的一个样儿嘛!”   见她非要来夺,秦御将针线篓子一起举到了头顶,就是不给她。   顾卿晚从前做设计时就有个毛病,开始做一件事,若是还有一点就能完工,她就非要一口气做完才好,就跟强迫症一样,哪怕稍微累点,也不想回头再记挂着这事儿,再做一回。   她还一点就弄好了,秦御偏这会子来捣乱,哪里肯听他的,她蹙眉怒气腾腾的盯着秦御,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还能拿孩子开玩笑不成?我不累,你快给我,真就还一点缝好就成了啊!”   秦御见她恼了,实在拿她没办法,却又想着她方才捶打着腰,眉眼间带着疲惫的模样,他放下了针线篓子,俊美的面容上染过无奈之色,道:“好,好,好。我总不算是旁人吧?我做的总也不和别人做的一个样儿吧?说,怎么缝,我来!”   顾卿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秦御真放下针线篓后,从其中拿起那件她给糖包做的小亵衣,又笨手笨脚的捏起绣花针来,顾卿晚双眸都瞪的老大,愣愣的道:“你来?”   秦御却瞪了顾卿晚一眼,将她往大迎枕上一推,粗声粗气的道:“你给我躺好,歇着!”   顾卿晚被他推倒,腰肢靠上了软绵绵的大迎枕,一个酥麻酸疼,舒展的痛快传来,她才发现自己大概真有点累了,这么一躺,倒是真有点不想起来了。   顾卿晚便索性好整以暇的抱胸挑眉看着秦御,道:“你行吗?”   秦御嗤笑一声,却道:“永远都不要问男人这个问题!不然你会后悔的!”   顾卿晚,“……”   她抿唇笑了下,这才用目光示意了下秦御,冲他点了点没完工的那一点,道:“边儿角儿的我都锁好了。就是那根衣带,你缝好了就成。”   秦御在她的指点下才找到了那根缝了一半的系带,瞧了顾卿晚一眼,他便踢掉了靴子,盘腿坐在了床上,摆开老大一副架势,低头笨手笨脚的捏着针扎了下去。   顾卿晚原见他动静那么大,缝个衣裳,捏着针线那架势和表情倒像如临大敌一般,她正准备好好欣赏下秦御挫败的模样,谁知道秦御瞧着笨拙,扎了几针倒还真缝住了一点。   虽然针脚歪歪扭扭的不好看,但他竟然真把带子缝上去了!   顾卿晚惊愕的差点没把眼珠子凸出来,道:“你从前缝过衣裳?谁教你的?你这瞧样子可不像头一次啊?”   她实在太惊异了,问题一连串,秦御因笨拙,又因捏针太用力,缝的太用心,额头上渗出了汗。闻言他略松了松指头,往顾卿晚跟前凑了下脑袋,道:“给爷擦擦汗。”   顾卿晚便抽了帕子,很配合也鼓励的给他擦拭了下额头,秦御顺势在她收手时,轻咬了下她翘起的小指头,这才道:“大哥教的。”   顾卿晚,“……”   她觉得她今日真是长了见识了,她半响才发出声音来,道:“你大哥怎么会针线,还教你针线?”   顾卿晚觉得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些。   秦御低着头,继续用他那慢却认真的态度笨拙的缝着衣裳,道:“你还真当爷不食人间烟火啊?父王将大哥送去军营历练时,大哥才八岁,既是历练,自然不能带伺候的人,丢进军营那就和寻常士兵是一个样儿的。除非生命受到威胁,不然根本就不会有人管,衣裳破了当然也得自己缝了,洗衣裳,烧火做些野味什么的,自然都学会了。后来我进了军营,也是一个样儿的,这些都是大哥手把手教我的。”   秦御言罢,挑了挑唇,道:“就是我到底好些,那时候在军营已经有大哥照顾着我,好些事儿大哥都偷偷替我做了,所以我这针线活就远没大哥做的好。不过就缝这么根破带子还是难不倒我的,只要你不嫌缝的难看,我总能缝好它的。”   秦御说着,抬眸冲顾卿晚扬了扬眉,神情别提多得意了。   顾卿晚瞧了眼他缝的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忍俊不禁,道:“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缝的不怎么样啊?我不嫌,就是怕将来糖包嫌丑不肯穿。”   顾卿晚言罢,抚着肚子笑,秦御却瞪了她那鼓鼓的肚子一眼,道:“她敢!我是她老子,老子缝成什么样儿她就得喜欢什么样儿啊,哪有她嫌弃的余地?不过我闺女,肯定是乖巧懂事,万不会嫌弃的。”   顾卿晚便又是抿唇一笑,点头道:“如此正好,我手头还有件肚兜也没做完,回头二爷也给一并做了?”   秦御嘴角抽了抽,凉凉的瞟了顾卿晚一眼,便又低头和针线奋战去了。   顾卿晚瞧着他额上迅速又冒出汗来,心里被触了下,眸光不觉柔软着泛起笑意来,她倾身过去,又给秦御擦了两下汗,道:“算了,你放着吧,一会子我再缝。”   秦御却道:“就好了……”   谁知道他才刚说完,针便扎进了指腹,这点疼他自然不怕,就怕血染上了衣裳,毁了顾卿晚辛辛苦苦做好的小亵衣,以至于他有些手忙脚乱,急于丢开衣裳的结果便是那针沿着手指,长长的划拉了一道细线。   他忙抖落了衣裳,见血迹被弄上去,这才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没弄脏……”   话没说完,他的手便被顾卿晚抓了过去,食指的指腹上已经冒出了两滴血珠,从食指划过中指到掌心,牵连了一条血线。   顾卿晚忙拿帕子压了上去,拧眉道:“你缝个衣裳那么用力干什么,皮糙肉厚的都能戳破!”   她脸上带着毫无遮掩的心疼之色,按着他手的动作,倒像是他受了很重的伤一样。秦御怔怔的瞧着顾卿晚,心里像灌了蜂蜜一样,他猛然倾身过去便在顾卿晚的脸颊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顾卿晚本能抬头,谁知道他竟像是等待时机的猎豹,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准确无误的便扑上来擒住了她的唇,高大的身子压了上来。   顾卿晚只觉自己压在秦御掌心的手,连带着那块帕子一起被他大力揉进了掌心,接着便是天昏地转,他倾身将她压在大迎枕上,火热而动情的吻便袭击了她。   自从两人再相遇,他似是一直顾忌着孩子,怕伤到她,便亲吻时都留着些分寸,然而他这会子却像是疯了一般,按着她的双手,结结实实的罩在她的身上,铺天盖地的强势夺取她的一切。   这个吻像是要夺去她的灵魂,重重的吸允,甚至撕咬,宛若风暴,令顾卿晚有些吃痛的同时,又有股说不出的情愫触动,秦御侵略了她的唇齿,搅动着像是不满足她的失神,他压在她手上的大掌狠狠的揉捏她的手指。   他的动作,察觉不出一丝怜惜,满满的都是狂热的渴盼,疯狂的索求,他似乎是想借此宣泄某种溢的满满的情绪,又似乎是想证实什么,粗重的浓浓的,独属于他的气息令顾卿晚瞬间被熏的心跳失速,头晕脑胀,浑身绵软。   她想回应他的,但他太强势霸道了,她气息孱弱,只能被动的承受,连回应的力气都被这样疯狂的他一并夺去了般,丢盔卸甲的顾卿晚只能闭着眼眸,感受狂风暴雨的袭击。   直到,一下重重的踢打,隔着肚皮狠狠踹在了秦御的身上,秦御才如梦初醒,身子一僵,接着猛然抬起身来,脸色潮红的重重喘了两口气,紧张道:“我压着糖包了?”   顾卿晚见他神情狼狈,不由娇声喘着,嗔他道:“你才知道啊!没轻没重!发的什么疯!”   秦御却被她吓了一跳,忙跳下了床,单膝跪在地上便俯身靠上顾卿晚的肚子去听动静,道:“怎么样?疼不疼?”   顾卿晚瞧着他那紧张的样子,却禁不住抿了抿唇角,还没说完,肚子里的糖包,竟然似有所觉,抗议一样又重重的踹了一脚,小家伙这一脚不偏不倚的,正好隔着肚皮就踹在了秦御贴上去的俊面上。   秦御的表情那叫一个懵逼,顾卿晚一时间没能忍住,抱着肚子在床上打着滚笑的花枝乱颤。   ☆、292 钓鱼   在庄子的生活很平静安宁,一晃半月,这日午后,顾卿晚午休起来,有些无所事事,一时间倒想起庄子外头有处靠山的小湖,有次秦御陪着她过去散步,看到湖水中成群的小鱼在湖边嬉戏。   顾卿晚心血来潮,就想过去钓鱼,回来再大摆鱼宴。   如今秦御简直对顾卿晚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她一提,秦御便让人去准备鱼竿。   顾卿晚让文晴去问了庄悦娴,庄悦娴却懒懒的,不怎么想动,最后顾卿晚便只和秦御一起出了庄。两人牵手走在前头,文晴和宋宁拿着东西随在后头。   天气已日渐温暖,转眼功夫,湖边的树木都冒了嫩芽,不仔细看瞧不见那蕴藏的生机,只在回眸间却被那一抹新绿惊艳,夺去了呼吸。   文晴将厚厚的毯子铺展在湖边的草地上,秦御便扶着顾卿晚坐了下来,湖风吹拂过来,清爽宜人,顾卿晚所向往的便是这样悠然无扰的生活。   她大着肚子,自然是不能甩杆垂钓的,秦御放了鱼竿,顾卿晚便自行往软毯上一躺,并将脑袋枕在了秦御的腿上,一面捏了块莲子糕咬着,一面逗弄着兔兔,等秦御钓上鱼来。   秦御见她一脸悠然自得,不觉好笑,一手撑着鱼竿,腾出一手来,挽起一缕顾卿晚散落在身侧的头发,用发梢在她眼睑下扫了扫,顾卿晚痒的躲闪了下,抬眸瞪向秦御。   秦御却笑道:“不是你要嚷嚷着来钓鱼的?怎么倒成了我钓你看。”   顾卿晚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眸沐浴着阳光,抚摸着肚子,道:“我这样子,钓鱼甩鱼竿的,你能放心?闪了腰,可如何是好。钓鱼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你一个人坐在这里,难免缺乏着急,你看,有我和兔兔在旁边陪着你,这就不怕无聊没耐心了。肯定能钓不少鱼儿上来,这么看,钓鱼最大的功劳,还是我和兔兔啊。”   顾卿晚言罢,点了点兔兔的小脑袋,道:“你说是不是啊?”   兔兔顿时跳起来便不断的点起头来,一副顾卿晚说什么都是对的模样,秦御不由摇头一笑,道:“孩子她娘说的对!”   他声音刚落,眸光便是一动,猛然提起鱼竿来,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便被甩了上来,兔兔两腿一蹬跳起来就去抓鱼,顾卿晚也有些兴奋,一咕噜的爬起来,便道:“好肥一条鱼,让我弄,让我弄。”   谁知她起的太猛,竟然真抻到了腰,没站起身来,便哎呦一声又躺了回去,神情有些痛苦。   这一下倒将秦御吓的不轻,也顾不上鱼了,随手就丢了鱼竿,抓住了顾卿晚的双臂,神情紧张,又有些气急败坏,道:“真扭着了?不就是一条鱼嘛,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他说着伸手揽住了顾卿晚的腰肢,顾卿晚是真扭到了筋,被他手一托便又轻呼了一声,秦御脸色发黑,道:“你忍着点,我给你揉一下,很快就好。”   他将她抱起来,用双腿撑着,令她靠在腿上,这才按了下顾卿晚的腰,寻到了位置,大掌揉搓按捏起来。   顾卿晚一开始还惊叫连连,渐渐被他揉按的筋骨顺了,便极舒服享受的哼唧起来。秦御瞧她那闭着眼眸,一脸享受的模样,听着她舒服的吟叹声,却有些心思浮动,心猿意马起来。   这些天,任他怎么用美男计,苦肉计,软硬兼施,但顾卿晚就是心肠硬,尤其是到了夜里,在床榻之上,对他的防备心简直不要太重。关键时刻就拿孩子做挡箭牌,总之秦御守着媳妇大半个月,是一点实质性的便宜都没占着。   憋的一身火,就是发泄不出去。   此刻见顾卿晚趴在他身上哼哼唧唧的,声音勾人的紧,秦御便知道她八分是真舒服,只怕还有两分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文晴和宋宁在不远处,知道这会子在这里自己不能拿她怎么样,她就使劲的撩他,这女人这坏心眼,简直……   秦御想着一个没忍住抬手便在顾卿晚的臀上拍了一下,顾卿晚一声叫,撑着秦御的腿坐起身来,见他绷着一张脸,她却不禁挑了挑眉,挑衅一笑。   只笑过顾卿晚才忽而道:“咦,兔兔呢?”   这半天秦御给她揉腰,好像就没再见兔兔了。   顾卿晚四下里一望,便被湖面上一个小点吸引了目光,定睛一看,不由一惊。就见那湖面上,正扑腾挣扎的小点可不就是兔兔嘛,小东西正奋力的游着水,只无奈湖面上有风,水波一起一伏,带着兔兔也一起一伏的,离湖边儿越来越远了!   顾卿晚这才想起来,她抻着腰时,兔兔正扑过去抓那大鱼,后来秦御发现她扭着了,毫无预兆就丢掉了鱼竿,只怕是大鱼又往水中逃,兔兔没反应过来,也被带进水里去了!   顾卿晚大惊,忙推了把秦御,道:“快,快去救它啊!”   秦御也是一阵无语,出来钓个鱼,一条鱼还没掉上来,倒弄的这般狼狈。他被顾卿晚推着走到了湖边,一边儿脱身上的衣裳,一边叮嘱顾卿晚,道:“行了,它会游泳,你别着急,我这不是正要下去救它了嘛。哪日我掉进水里去,只怕也瞧不到你急成这样!哎,这么凉的水,你也忍心赶我下去。”   秦御话没说完,顾卿晚便推了他一下,将他推下了水,挥手道:“那么啰嗦呢,赶紧!赶紧游!”   秦御,“……”   秦御朝着兔兔那边奋力的游过去,那边宋宁和文晴显然也发现这边情况不对,赶了过来,文晴扶着顾卿晚坐了回去,顾卿晚却吩咐宋宁道:“你去捡些干柴来,引燃一堆火吧。”   宋宁正想着顾卿晚面上不显,其实还是挺关心自家主子的,接着就听顾卿晚又道:“兔兔毛儿都湿了,没火一时半会擦不干,别再吹了风,生了病。”   宋宁,“……”   幸而主子没听见这话,不然这得气的吃不下饭,只吃得下烤墨猴啊!   这女人果然最是不能惯,宋宁觉得自家主子的地位正在一日千里的往下掉。   可他心里再腹诽,面上却知道不能表露半分,不然主子就得先活刮了他啊,忙冲顾卿晚恭敬的行礼应了一声,转身去捡干柴了。   文晴惦着脚,看着水面,禁不住唠叨道:“应该带点热茶过来了,郡王妃心疼奴婢,没让捎上,这会子回庄子取倒来不及了。”   顾卿晚却笑笑未言,非是她不心疼担忧秦御,秦御有内力护体,身上的伤在她的照顾下,已经长好了,下个水对他根本就不算什么。   湖面上,秦御很快就游到了兔兔的近前,可怜兔兔虽然会游泳,可却也从来没在这么大的水面上游过啊,被越冲越远,不停呼叫,奈何两个无良的主子竟然只顾着亲亲我我,根本就没留意到它被大鱼带飞了。   此刻秦御终于来救,兔兔恼怒的不想搭理他,可又实在害怕,最后还是没出息的跳上秦御的肩膀,使劲扒拉着主子,由着主子带着往岸边游。   那厢顾卿晚见两人游了回来,这才长松一口气,吩咐文晴将斗篷准备好,一会子好迎接他们。   背后的山顶上,三个做樵夫打扮的壮年男人却鬼鬼祟祟的攀爬在坡崖边儿,其中一个往下张望了下,催促道:“就是这个方位,行了,推吧!”   “肯定是这儿吧,别弄错了,打草惊蛇,回去咱们都得没命!”另一个人沉声说道。   “是这里,错不了,赶紧的!推下去!”最先说话的男人肯定的说道。   崖下的湖边儿,见秦御游的近了,顾卿晚刚站起身来,就听几声轰隆隆的响声突然响了起来,顾卿晚愣了一下,本能的转头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就见三块巨石带起不少碎石和尘土,从山崖上一路迅速的滚落了下来,三块巨石所砸落的位置,恰恰便是这一处浅滩!   顾卿晚眯了下眼,还没来得及反应,水中秦御已破水而出,长臂捞过顾卿晚便将她抱了起来,一手提起旁边愣着的文晴,随手一丢,文晴便尖叫一声朝着正抱着干柴往这边的来宋宁飞了过去。   宋宁丢掉干柴,飞身去接文晴的当口,秦御也抱着顾卿晚飞快的往旁边躲闪,顺利的躲开两块巨石的碾压,又飞身在最后一块巨石上点了一下,顾卿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秦御已然带着她在空中转了两个圈,轻而稳的落在了安全之处。   顾卿晚望去,那边三块巨石碾压过铺展了厚毯的地方,砸落进了湖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来。   方才还好好的食盒和鱼竿等物,已是被巨石碾过,被砸的稀巴烂。   坡壁上碎石还在不断的往下掉落,尘土飞扬,顾卿晚有些惊异的抬头看了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御却也仰头看了两眼,微微眯了下眼,掩去眸中锐利的杀意,安抚的拍了下顾卿晚的肩头,道:“大抵是前些时日山上积雪多,这两日天暖,冰雪融化,山石被冲,山体不大稳固吧。”   秦御言罢,顾卿晚又抬眸看了眼山崖上,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虽然人生少不了各种意外,但若然是自然形成的,怎么会那么凑巧,还滚落下来的都是能造成人身伤亡的巨石。   不过秦御明显不想她多操心,顾卿晚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看向文晴那边。见文晴也已经被宋宁带到了安全之处,顾卿晚回过头来,这才发现秦御上身还光着,下头只穿着一条绸裤,还在滴着水。   顾卿晚忙推了下他,道:“快放我下来,我给你拿衣裳去,别再生病了。”   秦御却是走了两步,将顾卿晚放坐在一块湖边大石上,道:“你老实坐着。”   那厢宋宁已是快步取了衣裳过来,顾卿晚站起身,搭了把手,待秦御弄干爽身上,穿戴好,几人便往庄子里折返。   回到庄子,庄悦娴笑着迎了出来,道:“怎这么快便回来了,让我瞧瞧钓了几条鱼啊。”   她声音落,就见四人双手空空,后头也没跟着旁的伺候之人,显然也不是东西被下人取走了,再细看,几人明显有些狼狈,尤其是秦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的衣裳也明显皱皱巴巴的,庄悦娴脸色微变,道:“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忙上前拉住了庄悦娴的手,道:“没什么,就是后山上滑落几块山石,吓了一跳,鱼竿被砸了,我们便只好回来了,改日再去,一定给嫂嫂钓了大鱼熬汤喝。”   见她神情轻松,确实没大事儿的样子,庄悦娴也便没再多问,秦御道:“大嫂和卿卿说话,容我先告退,回去收拾一下。”   庄悦娴忙摆手,道:“快些去吧,莫再着了凉。”   秦御离开青柳院,便直接进了红樱院,宋宁已经吩咐人准备了沐浴水,秦御进净房清理了一下,换了件月白色的绸缎亵衣,一面擦拭头发一面走了出来。   宋宁等候在书房外,听到了动静,忙推门进入,待秦御在书案后落座,他回禀道:“二爷,周白跪在外头请罪来了。”   秦御随手将擦拭头发水珠的帕子丢在了案上,沉声道:“让他给爷滚进来!”   宋宁见秦御脸色不好,禁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才转身出去,片刻他带着周白走了进来。   周白也是秦御带出来的侍卫之一,这些时日秦御逼着周海龙动手,给周海龙设好了套,也让周白负责盯着周海龙的动作,保护顾卿晚的安全,就只等着周海龙往套里钻。   周白进来,头也不敢抬便跪下磕头,请罪道:“属下们早便发现了那三个可疑之人,本不该让郡王妃受惊的,谁知道那三人进了山,凭借着比属下们更熟悉地形,没等属下们控制他们,便行了事儿,惊扰到了郡王妃,这都是属下太过轻敌自大造成的,二爷责罚,属下绝无怨言。”   秦御闻言双眸便眯了起来,直盯视的周白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滚,宋宁也跪下来磕头替他求情,秦御这才缓缓收敛了戾气,开口道:“仅此一次,滚下去领五十板子,再出差错,就提头来见。”   周白悄然出了一口气,磕头领罚后退了出去。   宋宁站起身来,道:“动手的是三个人,死了一个,抓住了两个,已经认罪画押。他们迟迟不回去,周海龙那边定然知道是已经失了手,为了防止二爷反击,他怕是马上就要采取什么大行动了,二爷可要带着郡王妃先避上一避,免得郡王妃再受了惊吓。”   秦御闻言却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道:“左不过今夜了,一个小小的知府也敢对本王下手,他既活腻了,爷便成全他。至于郡王妃,她没那么容易受惊,下去准备吧。”   是日夜,夜半时分,顾卿晚正睡得沉,突然便听一阵喧嚣声传来,她睁开眼眸,那声音便更加分明了,依稀有刀兵的撞击声和惨叫声传来,顾卿晚还没来得及心惊,秦御便抱着她,将她整个卷进了自己的怀中,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道:“别怕,我在呢。”   顾卿晚白日差点被山石攻击便有所猜测,此刻听到外头的动静,倒也没太过意外,她抬手环抱住秦御,道:“我大嫂……”   秦御一下下顺着顾卿晚的背脊,安抚道:“我让宋宁守在青柳院呢,不会出事儿。”   顾卿晚放下心神来,听着外头的一阵阵打杀声,到底有些心惊,便主动往秦御的怀里又缩了缩,环在他腰上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   她依赖的反应太过明显,这还是两人相逢后,顾卿晚头一次主动投怀送抱,秦御心情大好,禁不住薄唇勾起,露出一个笑意来,倘若顾卿晚抬眸就会发现他的笑容坏坏的,简直像拐带小白兔的大灰狼。   ☆、293 小夫妻打架   顾卿晚被秦御紧紧揽在怀里,听着外头风声中夹杂的惨叫声,顾卿晚心神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初见时在洛京城小院的情景。   彼时刺客也曾攻击过小院,那时候她和大嫂狼狈的从屋里逃出来,看着满院子的血腥残肢,顾卿晚觉得秦御就是个冷血的魔鬼。   他残忍冷酷,毫无同情心。   那时候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日会这样躺在秦御的怀里,在差不多的情景下,她只会感觉安心温暖。   她心里笃定,不管外头怎样腥风血雨,秦御会守护她们母子。   这种安全感,顾卿晚很确定,在王府时,哪怕两人日日同床共枕都是不曾有的。   那时候她确实已经受他蛊惑,对他动心,甚至算喜欢上了他,然而喜欢和相信却是两码事。   那时候,秦御并不能让她心安相信,也不能让她得到想要的安宁,故此她选择了离开。   可是,现在她竟然奇迹的感到安全,安宁。   是什么时候,她的心境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又是什么促使她在短短的大半月间就变了这么多?   顾卿晚怔怔的想着,眼前划过这些时日的一幕幕。   兴许是在秦御一次次不放弃她,死也要抓住她的决心,让她适应习惯了他。   也兴许是在看到他胸口的伤时,心软了,崩塌的防线,便再挡不住他进入她的心。   更或者是看着那么骄傲桀骜的秦御,软下筋骨,笨拙的替她做针线活,亦或者是他趴在她身上,和她一起感受他们共同的孩子调皮踢打时。   顾卿晚轻轻喟叹了一声,秦御感受到她的安静,又听到叹息声却动了动身子,低头注视着顾卿晚道:“怎么了?”   顾卿晚也抬眸看向秦御,心底的防线因触动,松动开,她既然已经愿意和秦御走下去,顾卿晚觉得有些话还是早说清楚为好。   她盯视着秦御,突然道:“我最忍受不了的事儿,便是对感情不忠诚,这种不忠诚,不仅包括情感上的,还包括身体上的。秦御,别说是侧妃,侍妾了,便是通房,逛个窑子,捧场做戏的摸摸旁的女人的手,我都是无法容忍的。在情感上,就更是如此了,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倘若喜欢上了旁的女人,那便只能分道扬镳。秦御,我这个样子,大抵是大秦第一嫉妇,你还愿意找我回去吗?”   秦御从前没听她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想到顾卿晚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他便愣住了。   顾卿晚见他不说话,心却往下沉了沉,她微微眯起眼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下来。   果然吗,没有一个古代男人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儿……   顾卿晚脸色冷了下来,伸手就去推秦御,道:“你放开我!”   她反应剧烈的推人,秦御才猛然反应过来,忙本能的将顾卿晚抱紧,连声道:“我答应,我都答应!谁说这样我就不愿意找你回去了?只要你不是让我和人共夫,你便是再要求多点,我也愿意。”   听他又如此果断的说这样的话,顾卿晚本能的就觉他是在敷衍自己,推着秦御,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秦御,道:“秦御,我是认真的!”   “是啊,我也是认真的啊!”秦御莫名其妙的看着顾卿晚,他方才愣住不言,虽然也是有些被她的霸道惊住了,但主要却是因为他在想一些事情,被分去了心神。   “你是认真的?你现在还不到弱冠之年,往后的日子还有很长,红颜易老,时光催人,等我容颜不再,你还能保证不会看上年轻鲜嫩的姑娘?”   因为秦御方才的迟疑,更因为他现在轻易的许诺,又有些玩笑般的口气,顿时便让顾卿晚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秦御像是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如此尖锐,愕了一下,才道:“卿卿,你这话不公平,我也会老的,我也没怀疑有一日我老态龙钟,你会抛了我,看上年轻健壮的小伙子啊。”   顾卿晚简直要被气笑了,怒声道:“秦御我是那样的人吗?”   秦御却挑起眉来,道:“所以呢,难道卿卿就认定了我是那样的人?”   顾卿晚顿时便有些无言以对,秦御见她怔住,将她拉回怀中抱着,这才又道:“你看,我如今血气方刚的,便对旁的女人没半点兴趣,你还指望着我逆生长,到了四五十反倒突然花心起来?我若都不可靠,旁的男人就更不可靠了。卿卿,像我这样资质良好的男人,你上哪儿找去,还不赶紧抓住?”   顾卿晚竟觉得秦御说的有点道理,古代像秦御这么大的男人,寻常人家已经娶妻生子了,高门大户不是妻妾成群,就是通房无数。   像秦御这样不喜女人近身的,确实算得上洁身自好,资质上佳了。   他这个年纪都对女色不热衷,只热衷她一个,到年纪大了,更加成熟,就更难对一个女人动心动情了。   见顾卿晚若有所思,秦御拍了拍她,又道:“我轻易答应了你,是我觉得自己能够办到,而不是我在随口敷衍。卿卿,王府的情况你也瞧见了,母妃差点被毒害,我瞧着母妃一身死气躺在那里,瞧见父王不得不对庶子拔剑相向,手刃刘侧妃时,我就没想着要像父王那样过日子。”   顾卿晚瞧着秦御,慢慢脸色露出些许不好意思来,握住秦御的手道:“好,我相信你。不过丑话还是说在前头,若然真有一日,你看上了旁人,你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不要瞒着我,欺骗我。我们能合则合,不能便……唔!”   她话没说完,便被秦御狠狠堵住嘴,夺去了呼吸。   秦御将顾卿晚压在怀中,惩罚性的狠狠吻她,待她捶打着他的肩背,他才松开她,隔着被子拍了下顾卿晚的臀,道:“一时不说点什么气我下,你就皮痒是不。”   顾卿晚见他如此,心里倒有些甜滋滋的,冲秦御吐舌笑了笑,又窝在他的怀里,慢悠悠的道:“除了这个我还特别不能容忍人欺骗我,算计我,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她说着,抬眸看向秦御,道:“对了,你还有没什么事儿瞒着我的?你现在告诉我,从前的事儿,我们还能一笔勾销。”   顾卿晚的眸光清亮,在黑暗中像是两颗璀璨的星子,秦御想着她方才的话,手心溢出了汗来,一时无言。   顾卿晚何等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来,她神情一泠,抓住了秦御的手臂,道:“你还真有事儿瞒着我啊!说!”   从前在京城时,皇帝曾赐了几个女人进王府,后来又有云瑶郡主的事儿,顾卿晚那时候并没表现出多大的在意和嫉意来。   方才顾卿晚说那些话,要求颇多,其实秦御心里是高兴的,他觉得这是顾卿晚爱上他的表现,就像他爱她,所以容不下她看旁的男人一眼是一样的。   她对他的独占,令他心中触动的同时,是真觉得顾卿晚接受了他,这个时候,他便尤其害怕再出任何波折。   故此顾卿晚再问他时,他便想到了这几日的事儿,一个心虚犹豫,竟然就让顾卿晚看出了端倪来。   见瞒不住了,秦御抱着顾卿晚,小心翼翼的道:“有个事儿,其实也算不上欺骗,我和你说,你可千万要冷静啊。”   顾卿晚眯了眯眼,点了下头。秦御搂着她,见她没挣扎,神情也算平静,这才道:“是这样的,我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咱们早些回京的好。你看啊,咱们自己在外头,颠沛流离的也没什么,关键是糖包马上就要来了啊,让她跟着我们在外头颠簸总是不好。再来,生产实在不能没个老人镇着场子。更有,这生产外头的稳婆总没京城的好,女人生孩子凶险重重,我实在也不放心你在外头寻些普通稳婆来接生。还有,孩子婴孩时最是娇弱,万一有个头疼闹热的,有太医照看着夭折率便小上很多……”   “秦御!”   顾卿晚愤然出声,秦御忙拍了拍她,道:“卿卿,我这不是在咒你和孩子,我是客观的在考虑这件事儿。你想想是不是如此?还有,这是我的头一个孩子,是嫡长,意义不同,生在王府中才更为合适。另外,你也知道的,如今朝廷上风波不断,虽然如今王府和皇上相安无事,但是先前皇上和太后曾派人狙杀于我也是事实。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容不下我,若然真有个刺杀,你放心我们的孩子那么幼小就经受危难?”   见顾卿晚抿着唇,沉默不语,秦御又道:“还有这乳娘的问题,乳娘还是知根知底的好,外头寻来的,你放心将孩子交托给她?王府中家生子成千,总能找到几个合适的。”   顾卿晚闭着眼睛,心中充满了不爽,她其实心里也清楚,回到王府是最恰当,最好的选择,可是她就是心中排斥,也拒绝去想这些问题。   如今秦御将这些一条条,一桩桩的摆在她的面前,顾卿晚也不得不承认,秦御为她们母子考虑的很是周全了。   他说的确实都是摆在面前的问题,也确实都有道理。   秦御瞄了两眼顾卿晚的反应,这才舔了舔因紧张而有些发干的唇,更加小心翼翼的道:“我之前也和你提过回京的事儿,你全然不肯,所以我就……我就稍微动了一点小心思,现在都给你坦白好了,这真算不上欺骗和算计吧?”   秦御将有意逼迫周海龙的事情简单提了两句,顾卿晚何等聪明,顿时便明白了他那些小算计。   他把动静越闹越大,她哪里还能在此安生呆的下去?更何况,那个周海龙在随州经营多年,即便被捏住了七寸,收拾了,谁知道还有没有残存势力,防不胜防。   毕竟,先前顾家大火,她就吃了地头蛇的苦头,差点酿成大祸。便为安全,随州府也是不能呆了啊。   “媳妇儿,你不会生气的吧?”   秦御言罢,俊面上带着些讨好的笑,凑近顾卿晚问道。   顾卿晚冲秦御轻笑了下,秦御俊面上立马焕发出神采来,谁知道下一刻,顾卿晚便从腋下抽出个软枕来,狠狠的砸在了秦御的脸上。   秦御没防备被砸个正着,笑脸僵住,顾卿晚爬起身来,抡起枕头,又开始了新一波的轰炸,口中嚷嚷着。   “好你秦御!前头的事儿还没完呢,你就又敢算计我!”   “你真是能耐啊,你咋不上天呢!”   “这还算不上算计,你还想怎么算计我啊!”   “秦御你别躲,说什么要陪着我在外一年半载,感情都是骗我,哄着我玩儿呢!”   “你这是错上加错,你混账!是不是我轻易原谅你了,你倒觉得我好欺负了!啊?”   ……   顾卿晚手中枕头一下下使劲往秦御头脸上拍,虽然不疼,但一个大男人被追着打也是不好看。秦御想躲,却又怕顾卿晚不解气,想挣扎,又恐顾卿晚自己伤到自己。   结果只能狼狈的在床上跳蹿,任由顾卿晚拎着个枕头追在身后,将他砸的到处跑。   “卿卿,你看,你都说了现在坦白,会一笔勾销的。”   “哎,你别生气啊,仔细再抻了腰。”   “要不你歇会,我自己罚自己,蹲马步成不?要不罚我不吃饭?”   ……   两人在屋里闹的正闹,外头却响起了宋宁的声音,道:“二爷?没事吧?”   闻声,秦御身影一僵,额头上青筋乱跳,宋宁显然是听到屋中动静了,秦御觉得自己在属下面前多年积累的威仪算是毁于一旦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媳妇追着打的一天。   顾卿晚没反应过来,又拍出一下来,骂道:“秦御,你再躲个试试!”   秦御挨了一下,忙回身抱住了顾卿晚,道:“媳妇,等等,外头是宋宁!宋宁!”   顾卿晚经提醒才想起来,外头还在打打杀杀呢,先前秦御还说,他派宋宁去保护庄悦娴了。宋宁不守在青柳院,怎么跑这儿来了。   顾卿晚总算安静了下来,秦御舒了一口气,扬声道:“外头如何了?”   屋外,宋宁觉得自己真是主子的及时雨,内心无比自豪了一把,他扬声道:“二爷,周海龙派的人真不少,几十号的人,都已经被控制了。另外,徐樟也已经带着随州府兵前来护卫,这会子徐将军正在花厅等着二爷呢。”   秦御闻言忙冲顾卿晚道:“这个徐樟是随州府的守备,好歹人家领兵来支援,我总得露个面不是?卿卿乖,等我回来咱们再说话。”   顾卿晚轻笑了一声,道:“扶我躺下。”   秦御忙应了一声,扶着顾卿晚躺好,给她掖了掖被子,这才道:“你好生歇着,那我去了?”   秦御言罢,这才转身出去,吩咐文晴进屋伺候。   顾卿晚侧耳倾听,外头果然已没有了任何打杀之声,待秦御的脚步声也远去,顾卿晚掀开被子跳下床,冲刚进屋的文晴道:“帮我收拾下,我要搬到大嫂的青柳院去住。”   文晴愣了下,见顾卿晚已大步往外走,忙收拾了两件衣裳跟了上去。   那厢,秦御见完徐樟,又安排了下收尾之事儿,就这么会儿功夫,红樱院便没了女主人。秦御望着空荡荡的寝房,有种欲哭无泪之感。   这些天他都守在顾卿晚身边,如何习惯独守空房,他迟疑了下便转身快步往青柳院去。   可到了青柳院,却只见紧闭的院门,守门的婆子说,顾卿晚歇在了庄悦娴的正房,如今正房都熄灯了。到底今非昔比,秦御哪敢去打扰庄悦娴?   只好在院门前站了片刻,又望了望青柳院正房的方向,转身背着手,缓缓走回了红樱院。   秦御觉得女人的话真真不能尽信,说好的,现在坦白就既往不咎,一笔勾销呢?   ☆、294 回京   青柳院中,熄了灯,顾卿晚和庄悦娴并排躺在大拔步床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一室清幽。   外头响起紫竹的脚步声,接着是她在窗口禀报的声音,道:“夫人,燕广王已经走了。”   庄悦娴瞧了顾卿晚一眼,这才扬声道:“退下吧。”   外头彻底没了动静,庄悦娴回头见顾卿晚闷头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不觉好笑的将被子往下扯了扯,道:“好了,他都走了,出来吧。跟大嫂说说话?”   顾卿晚这才侧身躺着看向庄悦娴,开口道:“大嫂,我要回京去了。”   她虽然生秦御的气,也不想这么快回京城去,但秦御的话,其实顾卿晚是听进去了的。她心里也清楚,早晚是要回京的,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早回去总比晚回去好。   可想的明白是一回事,心情却是另一回事。她本来就不想回去,结果秦御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逼她,顾卿晚立马便觉委屈的不行。   庄悦娴听她闷闷的说要回京,当即便知道怕是因这回京之事儿,两人又起了争执,小两口闹起了别扭来,庄悦娴不由笑出了声来,曲起手指来敲打了两下顾卿晚的脑袋,道:“平日里瞧你是个聪明的,其实啊,就是个任性的孩子。既然你都想明白得回去,也做了决定,那这样闹着又是为何?左右都妥协了,那就索性将姿态摆的好看些,这样他才能感动,才知道你委屈了,才会对你更好。你说你这都决定回去了,还闹着,不是让他觉得你不识大体,不知道体谅他嘛,这可真真是吃了亏还落埋怨的傻子做法。”   顾卿晚闻言撑起身子来,睁着晶灿的眼眸盯着庄悦娴,道:“大嫂这是在传教我御夫术吗?快,快再给我多说点。”   庄悦娴见她一脸打趣,不由抬手拧了拧顾卿晚的脸蛋,道:“行了,大嫂教你,你倒排揎起大嫂来了,时辰不早了,赶紧睡吧。”   顾卿晚这才躺好,闭上眼眸,倒是很快睡了过去。   可怜红樱院中,秦御却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他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犯了傻,顾卿晚一问,他就害怕心虚的什么都交代了呢。   结果现在倒好,刚哄回来的媳妇又飞了。   这没生气的时候,顾卿晚都不愿意跟着他回京了,如今他又惹恼了她,想来她是更不愿意听他的回去了。   秦御又翻了个身,烦躁的坐起身来,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真不行就听顾卿晚的,就先在外头呆着吧,等糖包生下来了再说。   不过这样的话,就得尽快给母妃写信,让母妃准备好产婆,乳娘,伺候的丫鬟提前送过来才成。   秦御想着更睡不着了,索性撩起被子跳下床,披了衣裳往书房写信去了。   他这一夜没怎么睡,翌日一大早晨练后,便守在了青柳院外。庄悦娴二人刚起身,丫鬟便禀秦御来了。庄悦娴含笑瞧了顾卿晚一眼,吩咐道:“就说我和大姑娘才刚起,还没洗漱,请燕广王先到厢房坐会,一会子好一起用早膳。”   紫竹应了,将秦御迎进了厢房。顾卿晚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文晴通着头发,庄悦娴站在旁边亲自给她挑拣着首饰,道:“可怜见的,这天才刚亮就来了,想是一夜没睡好。听大嫂的,一会可不准再闹了,你先低个头。”   顾卿晚哦了一声,从庄悦娴手中接过一支白玉兰玉簪,插进了鬓发中。   两人携手到花厅时,膳食已经摆上,秦御也已经等着了,见顾卿晚两人进来,秦御的目光先在顾卿晚身上扫了一下,这才向庄悦娴行了礼,庄悦娴笑着道:“行了,自家人那么多礼呢。都坐下用膳吧。”   秦御自然而然的便坐在了顾卿晚的身边,凑近她道:“昨夜睡得可好?”   秦御原想着顾卿晚多半不会搭理他的,谁知道顾卿晚竟扭头冲他笑了下,道:“跟大嫂一起睡,当然睡得好了。”   秦御没想到她会回话,倒愣了下,一时间也分不清顾卿晚那话是随口一说,还是有讽刺之意。不过她肯搭理他,总归是好事。   秦御如受鼓舞,忙给顾卿晚盛了一碗粳米粥,道:“饿了吧,糖包夜里没闹你吧。”   顾卿晚接过了粥碗,伸手给秦御夹菜,道:“糖包一向懂事安静,你吃吧,不必照顾我,我自己来就好。”   顾卿晚这态度,倒像是一点都不记得昨夜的不愉快了一样,秦御愣了下后,顿时便像捡到了意外之财笑了起来。   庄悦娴也让着秦御,一顿饭倒吃的其乐融融。   用完了早膳,丫鬟又端了核桃茶上来,三人坐着说话,秦御才从怀中摸出那封信来,道:“卿卿,这是我昨夜写给母妃的信,你看看?”   顾卿晚接过信,瞧了眼秦御,见秦御面带鼓励,便拆开信扫了几眼。   信并不长,问候了家中几句,便直捣主题,和礼亲王妃说,他觉得外头山清水秀,有些流连忘返,想带着顾卿晚在外多游玩一下,暂且不回京城,拜托礼亲王妃准备了产婆和乳娘,等他们安定住了,便送过来。   信末,又表达了暂时不回去的歉意,言词恳切。   见顾卿晚看完,秦御笑了笑,道:“你若不想回去,咱们便不回去就是,犯不着为这样的小事儿生分,卿卿说是不是?”   顾卿晚将信折了起来,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到了水盆旁,将那信直接丢了进去。   秦御诧的身子微直,顾卿晚却回过身来,看着他道:“再写封信吧,告诉母妃,咱们这便回去。”   秦御顿时就愣住了,完全没想到顾卿晚会改变了心意,不但不再生气他的小算计,而且还听话的要随他回京。   他怔了半天也没个反应,顾卿晚却嗔他一眼,道:“怎么?我做这个决定,二爷不高兴?若是如此,那……”   她话没说完,秦御已冲到了跟前,开怀的抱着顾卿晚转了半个圈,又动情的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一口,道:“卿卿,你真好!”   顾卿晚脸上发红,禁不住抬脚踩了秦御一下,羞恼道:“大嫂在呢,你发什么疯!”   庄悦娴掩唇笑了下,道:“好了,好了,两个人这样相亲相爱的才好呢。”   秦御这才略松开顾卿晚,道:“大嫂也和我们一起回京去吧?”   庄悦娴其实一直都放心不下顾弦禛,顾弦禛一个人在京城,万一有个什么事儿,相隔太远,连消息都得不到。   先前因为顾卿晚的缘故,庄悦娴才二话没说,出了京,如今顾卿晚要回去,她早便做了决定,要一起回京去。   危险不危险的,还是守着顾弦禛才能心安。   三日后,顾卿晚一行登上了回城的船,这一路为了照顾两个孕妇,秦御将行程安排的极慢。大抵是为了弥补顾卿晚,也知道她心有不甘,秦御还改了两次路程,带着顾卿晚游玩了不少既累不到她,又能游玩散心的风景名胜。   三人这样一路游玩,来时半个月的行程,生生走了两个多月,等临近京城时,已是春末时分,顾卿晚也已七个来月的身孕,而庄悦娴更是已孕期八月有余。   傍晚时分,顾卿晚他们所乘的船就要临近落仙镇,顾卿晚再度挽留庄悦娴,道:“大嫂还是和我一起进府吧,这样一来我们姑嫂还能日日在一起,互相照顾。再来,大嫂离大哥也能近点,大哥什么时候想看大嫂了,避开眼目,便能到王府来,多好。”   旁边秦御也笑着道:“母妃早就为大嫂收拾了院子,一应的稳婆,乳娘也都准备好了,还特意写信叮嘱我,一定要带大嫂回家,大嫂便听卿卿的吧。”   庄悦娴自然已经给顾弦禛去了信,因为顾弦禛如今还住在鸿胪寺中假扮沈沉,鸿胪寺盯着的人并不少,是根本不可能藏住一个大肚子孕妇的,故此顾弦禛另外给庄悦娴安置了落脚之处。   庄悦娴要和顾弦禛汇合,那便不适合再和顾卿晚一起进京,顾弦禛的人,会在临近京城的落仙镇接应,而前头就是落仙镇了。   顾卿晚却还在劝说庄悦娴,她觉得庄悦娴被单独安置在京城中,顾弦禛一定也不方便照顾庄悦娴,还不如让庄悦娴随她一起到王府去,互相照应的好。   庄悦娴自知顾卿晚和秦御是一片好意,但是她却是不可能跟着顾卿晚住进王府去的,高门大户的下人最是捧高踩低。   顾卿晚在外人眼中本就家道中落,没娘家可依靠,再带着她住进王府去,可让王府的下人们如何看她?   更何况,顾弦禛也是不可能让庄悦娴住到王府去的。   摆了摆手,庄悦娴笑着拉过顾卿晚的手,道:“大嫂知道你舍不得大嫂,不过同在京城,很快便能见面了啊。”   这时候船身动了一下,外头传来宋宁的禀报声,道:“二爷,船已经靠岸了。”   秦御应了一声,道:“停靠休整!”   两个时辰后,夜半时分,宋宁叩响了顾卿晚和秦御所在船舱的门,顾卿晚立马便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来,就见秦御已穿戴好,正站在床前整理仪容。   顾卿晚揉了揉眼,道:“已经三更天了吗?我大哥来了?”   早先已经约好,三更天时,顾弦禛会带人来接庄悦娴离船。秦御点了下头,坐在床边,道:“夜里寒凉,你别起来了吧。大嫂今日也说不让你起来去送的。”   顾卿晚却摇了摇头,掀开了被子,秦御见她如此,也没多说什么,帮忙拿了厚衣裳来,亲自给顾卿晚一件件套上。   两人走到了甲板,就见庄悦娴已经穿戴厚厚,等候在那里,紫竹等人簇拥着她,见秦御扶着顾卿晚过来,庄悦娴笑着伸手嗔道:“都说不让你起来了,怎么总那么不听话。”   顾卿晚也笑了笑,拉住庄悦娴的手,依偎在她的身边,道:“大嫂,真舍不得离开大嫂。”   见她孩子一样,庄悦娴失笑,捏了捏顾卿晚的手,才道:“也不怕人笑话。”   顾卿晚吐了吐舌头,再度叮嘱道:“大嫂可记清楚了,到时候生产不管是催产的汤药,还是补充体力的食物,还有产后补血补气的汤药等等,反正只要是进口的东西,大嫂都让丫鬟往里头滴两滴我给大嫂的药露,一定记住了。”   古代生产凶险,庄悦娴生产前,肯定是见不到的,故此,顾卿晚给她准备了一瓶的玉莲花蜜,再三叮嘱到时候记得用。   庄悦娴见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觉笑着道:“知道了,大嫂都记住了,只是你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顾卿晚便道:“是仙药,我师父寂空大师研制的,非常珍贵难得,总之大嫂一定要听我的!”   怕庄悦娴不放在心上,顾卿晚将寂空大师都搬了出来。   “来了!”   旁边秦御突然出声,顾卿晚和庄悦娴往前走了两步,果然见夜色中,有一行人飞快的靠近。那一行人都穿着黑衣,隐在夜色中,待离岸边近了,顾卿晚一眼便看到了位在最前马背上的大哥顾弦禛。   他没有带面具,一张清隽的脸沐浴在月光中,愈发清秀俊雅。   他一马当先,到了岸边,一提缰绳,马儿无声的高抬前蹄,停了下来,顾弦禛略抬了下手,后头跟随的一行人便都跟着停在了岸边。   唯有顾弦禛又甩了下缰绳,马儿哒哒往前又走了两步,顾弦禛突然飞身而起,身影轻如燕,在马背上一踏,下一刻便稳稳站在了顾卿晚和庄悦娴的面前。   “夫君来了。”庄悦娴脸上早已掩不去笑意,眸光晶润,宛若滴露。   顾卿晚嘻嘻一笑,推了下庄悦娴,庄悦娴便不自觉往顾弦禛的身上扑去,顾弦禛伸手稳稳接住庄悦娴,庄悦娴却有些惊魂未定的靠着顾弦禛站不起来。   “大哥看看,我将大嫂和小侄子照顾的不错吧?如今完璧归赵了啊。”她笑着说罢,挑眉冲瞪视过来的庄悦娴眨了眨眼。   旁边秦御趁机也忙行了个礼,道:“大哥。”   顾弦禛却只作未曾听见,低头看了眼庄悦娴道:“马车都准备好了,让紫竹先扶你下去?”   庄悦娴柔顺的点头,站起身来,冲紫竹抬手,庄悦娴又冲顾卿晚道别,这才看向秦御道:“晚晚就交托给阿御了。”   秦御行了大礼,还跟着顾卿晚叫了大哥,偏顾弦禛一点反应都没有,自上了船,顾弦禛更是一个眼角风都没扫到秦御身上,完全就是无视的态度。   秦御正尴尬万分,此刻庄悦娴的道别,自然无异于救他与水火之中,秦御忙恭敬的又冲庄悦娴道:“照顾卿卿是御的分内事,大嫂不必挂心,大嫂也要保重才是。”   庄悦娴点头,转身时,禁不住略扯了下顾弦禛,低声道:“悠着点。”   眼见庄悦娴被扶着下了船,顾弦禛才冲顾卿晚道:“晚晚,你也回船舱去。”   秦御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使劲扯了下顾卿晚的袖子,倒不是想留下顾卿晚当挡箭牌,只是想让顾卿晚在走之前,略替他说两句好话,缓和下他和大舅哥的关系。   谁知道顾卿晚一下下抽出了袖子,就冲顾弦禛道:“好的,大哥。”   言罢,丢给秦御一个白眼便转身走了。   秦御,“……”   女人们一离开,甲板上立马便空旷了下来,顾弦禛这才将目光投注在了秦御的脸上,两人四目相对,秦御已尽量表现出善意来了,顾弦禛的目光却还是半点温度都没有。   也不像是看仇人,倒像是看一个完全无关,但却又厌恶非常的人,他眸光清冷带嘲,唇角轻勾,扯出一个略淡的笑容来,道:“燕广王当真是好本事,这才几日功夫,竟将我夫人和妹妹都哄的认贼为亲,佩服佩服。”   ☆、295 秦御被揍   顾弦禛的态度,完全就是一副不承认,不认可的样子,秦御心知顾卿晚就这么一个哥哥,在顾卿晚心目中,顾弦禛这个哥哥的分量,绝对不亚于其父。   他在顾弦禛的冷淡逼视下,又扬起一个善意诚恳的笑来,道:“大哥说笑了,卿卿和大嫂都不是耳根子软,没主见的女子,御也并非巧言令色之人,如何能哄骗得了她们。”   顾弦禛闻言又挑了下唇,突然神情一冷,二话不说,身影一动,袖口鼓风便蕴起一拳重重砸在了秦御的胸前,秦御完全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没防备之下,身体便被顾弦禛狠砸了一拳,顿时便往后踉跄着直退了七八步,后背撞上船杆,抬手抓住,这才算稳住了退势。   胸口火辣辣的疼,一股子气血翻涌,唇角顿时便溢出了一点献血来。   “二爷!”   宋宁等人都看的清楚,顾弦禛这一拳没留力,结结实实携万钧之力砸在了秦御身上,这一下子就足够秦御遭受内伤,吃上一壶了。   见秦御当即便吐了血,宋宁等人皆是面色一变,就要上前。   秦御却忙抬起手来,做了个阻止的动作。顾弦禛却嘲讽的挑起唇角,道:“算你还有点担当,这一拳打你欺凌弱女,强占为妾,你可有话说?”   秦御苦笑了下,咽下喉间腥甜,这才道:“当初是我让卿卿受委屈了,我无话可说,也请大哥相信我,往后我秦御不会再让自己和妻儿受半点委屈,哪怕这委屈是来自于我也不行!”   顾弦禛闻言眸光略动了下,抬手道:“该清算的账,还是要清算的,你不必顾忌,我也不会留手,要将我顾弦禛的妹妹带走,便先赢了我的拳头再说。”   顾弦禛言罢,飞身而起的同时,两拳紧握,已先后打向秦御的面门,拳风霍霍,尚未贴近,已吹的秦御双眼无法睁开,心神一震,匆忙侧身避开,同时也抓着栏杆,借力身体腾起,一脚拦腰踢向顾弦禛。   顾弦禛两拳打空,身体以刁钻的角度后仰,避开秦御踢向自己的一击后,一个后空翻,再度向秦御扑去。砰砰的拳脚撞击声传来,两人谁都没留手,缠斗在了一起。   船都在两人的拳打脚踢下,摇晃的厉害。   顾弦禛说了他不会留手,果然是招招凶残,顾弦禛虽然说了不用秦御顾忌,但顾弦禛是顾卿晚的大哥,又对他厌恶已极,秦御哪里敢伤到了顾弦禛?   他是想留手的,但是他很快发现,他根本就没法留手。   顾弦禛先是一拳砸的他内伤了,如今再冲上来缠斗,顾弦禛的武功本就比他要高一些,秦御如今再不出全力,简直就是找死。   故此被重重打了两下后,秦御也不敢再留手,全力以赴起来。   他心下苦笑,顾弦禛太狠了,先是一个下马威,打的他内伤了,接着又说什么不必留手,也用这个理由,显得顾弦禛自己出手毫不留情,也不算失礼。   顾弦禛一定还算准了他,两人先交手的时候,他不敢尽全力,故此上来便只攻不守,拳脚凌冽,狠狠打了秦御十多下。以至于待秦御知道这样不行,开始不留手时,因前头受伤严重,又被压了气势,以至于就算是尽了全力,结果还是挨打多,反击少。   宋宁站在一边儿,见秦御被顾弦禛教训的没还手之力,前所未有的狼狈,不禁在心中暗叹。   这顾家兄妹二人,可真真都是狠角色啊。   顾卿晚看着无害,一直被欺负,结果最后却将张牙舞爪,好似猛虎的主子栓的牢牢地,让往东简直不敢往西。   这顾家长兄也不是省油的灯,逼得主子不得不动了手,用了全力,结果还是连连败退,被教训的毫无反击之力,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挫败难过啊。   这是妥妥的下马威,这么一场下来,主子往后不服这大舅兄都不行,头一场较量,妥妥的被压了一头啊。   见顾弦禛一拳砸在秦御的腹部,秦御躲避不及,虽然做出防范措施,抵挡了一下,但还是被震得退后了两步。   宋宁简直不忍心看下去了,见顾弦禛半点停手的意思都没有,宋宁挪了挪脚步,悄然低声吩咐旁边的是侍卫道:“还是去禀郡王妃一声吧。”   船舱中,顾卿晚回去后没有躺下,反倒坐在桌子旁,拖着腮出神。   并非她不为秦御说好话,大哥对她的疼爱,顾卿晚心中再清楚不过。也因此,大哥对秦御可谓怨恨极深。本来大哥便为顾家覆灭,大哥没有保护好她,没有做好做大哥的责任而愧疚难过。结果秦御还在顾家最困难的时候,在大哥照看不到的时候,欺负了她。   这简直就是戳大哥的心窝子嘛,大哥能饶过秦御,认可秦御就怪了。   顾卿晚知道,这个时候她越是替秦御说话,大哥只能越厌恶气恨秦御。只有让大哥收拾秦御一场,稍发泄点心中的气恨,她再替秦御求情才能起到作用。   故此,当时她毫不迟疑的进了船舱,这会子听着外头的摔打声,顾卿晚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越打越关系僵硬。   哎。   顾卿晚轻叹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相信大哥,大哥不是没分寸的人。秦御嘛,根本就不可能将大哥如何,所以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儿,她还是少操心点的好。   “郡王妃,二爷好像伤的挺严重的,您不去看看吗?”   文晴站在外头,看了看战况,第三次跑了进来,冲坐在桌前发呆的顾卿晚道。   顾卿晚回头看了眼文晴,见她面带焦急担忧之色,不由抬手点了点她,道:“文晴啊,你搞搞清楚吧,我大哥如今是替我出头哎,我怎么能出去拆我大哥的台呢。再说了,我去了,说不定我大哥更恼火,更下手无情呢。”   “可是,难道就任二爷挨打吗?这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可不是伤了情分吗?”   文晴在外头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不是打着玩的,两人是真的大打出手,跟对付仇人一样。   顾卿晚端起茶盏来喝了两口,压了压心绪,这才道:“放心吧,我大哥有分寸,更何况了,现在我大哥气才撒一半,若是阻拦了,下次他不得聚集更多的怒气,再来一回?左右两人已经打上了,那就索性打个痛快吧,不管谁输谁赢,起码这事儿打过就算过去了。你也甭出去看了,你这进进出出的,闹得我头都疼了。”   文晴见顾卿晚揉着额头,一副不胜其扰的模样,倒是没再劝说,也没再跑出去看,走到顾卿晚身后,拧着眉头满脸担忧的给顾卿晚揉捏起额头来。   又过了一炷香时辰,有侍卫突然跑了过来,冲进来,满脸惊慌的跪下道:“郡王妃快救救二爷吧,二爷快被顾大爷打坏了。”   顾卿晚,“……”   侍卫定然是宋宁派来报信的,若非秦御真吃了大亏,相信宋宁轻易不会忤逆秦御的意思,做这种暗地里通风报信的事儿。   顾卿晚到底是心软了,冲文晴道:“你去,就说我晕船,吐了。”   文晴闻言便明白了顾卿晚的意思,忙提起裙子便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甲板上,大喊道:“大夫呢,快叫大夫。船摇的太厉害了,郡王妃晕船厉害,吐了两回,这会子肚子也有点不舒服,怕是动了胎气,快叫大夫!”   文晴的话像是一道符咒,顿时便让缠斗的顾弦禛和秦御分了开来,顾弦禛停了拳头,拧眉道:“你们郡王妃21住在哪里?带路!”   “哦,哦。”文晴点头,忙带着顾弦禛往船舱走。   秦御平息了下气息,捂了下疼痛处,也跟了上去。   船舱中,顾卿晚靠在床头,身上盖着锦被,正往门口张望,文晴带着顾弦禛进来,顾卿晚才笑了出来,道:“大哥!”   她面色红润,双眸晶灿,气色极好,半点不舒服的样子都没有,顾弦禛如何能不知道方才怎么回事,回眸目光微凉的扫了眼文晴,这才上前盯着顾卿晚,道:“没出息!真让那臭小子哄了心了!”   顾卿晚不由脸上一红,倾身过去,拉着顾弦禛在床边坐下,撒娇的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道:“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嘛,再说了,马上就要回京了,大哥将他打出个好歹来,可让我怎么面对礼亲王和王妃呢。”   顾弦禛闻言却嗤笑一声,道:“什么怎么面对?大哥同意你跟着他进王府了?他们还敢有意见?你进王府,大哥还有意见呢!”   顾卿晚见顾弦禛一脸恼火,不觉缩了缩脖子,忙靠过去又依偎着他,撒娇的摇了摇,道:“大哥啊,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都答应他了,妹妹虽然是女子,却也不想做言而无信的人啊。”   这时候秦御也追了过来,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眼便看见顾卿晚坐在床上,倾身靠在顾弦禛的肩上,抱着顾弦禛的手臂,神情娇憨的撒着娇。   秦御顿觉身上伤口更疼了,男女七岁不同席,顾家兄妹这也太不讲究了啊!   怎么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他双眸冒火,一脚已经跨进了门槛,结果顾家兄妹二人却齐齐看了过来。顾卿晚的眸光晶灿,在他脸上巡视了一圈,眼神微露疑惑的冲他挑了挑眉。   像是在说,你进来干嘛,还嫌挨打不够吗,赶紧出去。   顾弦禛的目光也落了过来,眸光却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见他进来,也高高挑起了右边眉毛,不耐烦之色从肖似顾卿晚的那双眼眸中透出。   像是在说,我们兄妹叙话,怎么那么没眼力劲,果然一如既往的惹人厌。   秦御,“……”   他脚步顿住,心里简直要滴出血来,双拳紧握,脑子里意淫着冲上前把顾卿晚从顾弦禛身上拽出来,拖进自己怀里的情形,最后他脸上却露出了笑来,做出了完全相反的举动来,非常善解人意,体贴周到的道:“大哥和卿卿说话,我便不打扰了。”   言罢,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出了船舱,末了,还很狗腿的轻轻带上了门。   关上门的一瞬间,秦御一张俊面便黑如锅底,满是自我逼视的郁结之色。   哎,媳妇和大舅哥都招惹不起啊,果然,出来混,早晚都是要还的!   船舱中,顾卿晚刚刚打量了秦御两眼,留意到秦御脸上半点伤都看不见,她便知道大哥还是为了她,留了情。   起码给秦御留了脸面,没伤他的脸。   顾卿晚顿时便笑着拉了顾弦禛的手,笑着道:“谢谢大哥。”   顾弦禛脸色一沉,轻哼了一声,道:“谢大哥什么?大哥可看不上他,若非怕你进了王府,不好面对礼亲王夫妇,你瞧大哥不打烂他那张迷惑你的脸。”   顾弦禛的口气中带着些无奈,好像是拿顾卿晚这个妹妹没办法,顾卿晚决定跟着秦御回来,他便是对秦御有再多意见,也只能为妹妹多多考虑,做出妥协。   顾卿晚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大哥最好了,还有,妹妹哪里就是看脸的肤浅之人?其实,秦御他也不差的。”   顾弦禛嗤笑一声,拧了拧顾卿晚的脸,道:“大哥怎没瞧出来他不错在那里?真是女大不中留,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袒护着他了。等跟着他几年,我看他能将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顾卿晚忙抱着顾弦禛的手臂紧了紧,面露依靠之色,道:“那我是个傻的,大哥就更不能不管我了,大哥可要一直替我盯着秦御,他将来要是敢欺负我,大哥还像今日一样狠狠的替我揍他!”   顾弦禛见她如此,心里倒升起些嫁妹的惆怅来,一时无言,半响才抬手摸了摸顾卿晚的头,道:“真想好要跟他回去了?”   顾卿晚脸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道:“大哥,我知道我没出息,可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顾弦禛又叹了一声,握了握顾卿晚的手,道:“罢了,只是你要答应大哥,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让人欺负了去,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顾家的女儿,顾家永远都是你的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在我顾家不管用。”   顾卿晚闻言双眸微湿,眨了眨眼,逼回了泪水,这才坐直身子来,冲顾弦禛道:“我知道。大嫂想必已经等的着急了,大哥快护着大嫂早先安置吧,我在王府等大哥和大嫂的来信儿。”   顾弦禛又看了妹妹两眼,这才站起身来,道:“大哥走了。”   顾卿晚甜甜一笑,顾弦禛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秦御一直等在甲板上,见顾弦禛走了过来,忙上前两步相迎,又唤了一句,“大哥!”   顾弦禛目不斜视,直接从他跟前走了过去,秦御有些挫败,拧了拧眉,谁知道前头顾弦禛下船前却开口道:“照顾好她。”   秦御略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顾弦禛这是在和他说话,顾弦禛这话,等于是将顾卿晚托付给了他,等于是认可了他的身份。   秦御顿时如受鼓舞,觉得被揍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疼了,挨了一场揍好像也还蛮值得的。   他大步追上顾弦禛,正要说上两句,嘴巴刚张开,顾弦禛便一跺船板,身影飞纵而起,像来时一样,瞬间落回了岸边的坐骑身上,调转马头就远离了。   这还是不待见他,不愿和他多说话啊,秦御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不该和顾弦禛一般见识。   毕竟人家那么漂亮的妹妹,往后就给了他了,这若他是顾弦禛,心里也一定不痛快啊。   秦御挑唇笑了笑,转身大步流星的往顾卿晚所在的船舱走去,他这一身是伤的,还是让媳妇的大哥给打的,可不能错过了让媳妇心疼照顾的机会。   ☆、296 再进王府   船舱中,不时传出呻吟声。   “你轻点,轻点……”   “别动,怎么那么娇气,再动我便不给你弄了!”   “疼啊,疼还不准人家叫了?哎呦,你可心疼我点吧。轻点,轻点!”   “嗯,真舒服……”   船舱外,宋宁前来禀报事情,见文晴站在门外,面红耳赤,一副不知道往哪儿藏的模样,不觉略诧的扬了扬眉。   他上前到了门口,拽了下文晴,文晴回头瞧见是他,顿时脸色更红,压着声音道:“走,赶紧走,别打扰两位主子。”   说着拉了宋宁就走,宋宁还回头瞧了眼,顿时便听里头传来男人享受的闷哼声。   宋宁面露心照不宣的暧昧表情,回拉着文晴便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船舱中,秦御脱了衣裳,身上只穿着一件绸裤,趴在床上,顾卿晚正骑坐在他身上,往他身上的淤青处拍药膏。   她额头冒出了汗,又搓了两下,听秦御又叫着喊疼,顿时便没好气的将药酒瓶子丢在了枕头上,从秦御身上翻了下来,躺倒在床上,道:“行了,从前你拿烙铁止血,往自己身上烙的时候怎么没见哼哼一声,如今不过是几处淤青,倒娇气上了,我没劲儿给你揉了,后背就这样吧,前头你自己涂抹。”   秦御坐起身来,捡起药瓶,道:“什么叫才几处淤青?你瞧瞧我这身上还有一块好皮肉没?你大哥是真狠。”   秦御身上淤青叠着淤青,好像入目是没什么完好的地方了,顾卿晚不觉抿唇一笑,道:“那也是你活该,我大哥怎么不去揍旁人?谁让你抢了他妹妹呢。再说了,我大哥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你现在不断几根筋骨怎么可能?”   秦御见她瞪眼看来,摇头一叹,道:“大舅哥凶残,往后我可得在卿卿面前做二十四孝夫君了。”   顾卿晚掩唇笑了笑,其实她知道,大哥的武功固然比秦御高,但是若非秦御愿意为她低头,凭借今日船上那么多王府侍卫和暗卫在,大哥也甭想碰秦御一根手指头。   就像大哥,明明心里恼恨秦御,但因为她原谅接受秦御了,大哥还是没有真出什么杀招。   他们都爱她,也都在为她做出了妥协和让步。   顾卿晚抬手抚了抚秦御胸前的伤,眼神温柔,又坐起身来,道:“躺下吧,我再给你上药,这淤青不搓开了,可有的疼呢。”   秦御却舍不得她再费劲儿,将顾卿晚按了回去,道:“我去让宋宁上药,才刚想起来,这药膏既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你便沾不得。我去让文晴赶紧通风散散味,再打盆水来,你快些洗洗手。”   “我的胎稳着呢,哪有那么娇弱……”活血的药膏碰一些,还不至于就早产了。   秦御却已站起身来,一边儿往身上加衣裳,一边儿道:“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我忘了这茬,你不是学医的吗,怎么也给忘了呢。”   秦御说着就去推窗户通风,顾卿晚靠在床上,瞧着他急切的身影,却抿唇笑了笑。   是啊,她怎么也没想起来。   答案好像是,看到他一身的伤,心疼的忘了呢。   顾卿晚一行到达京城,秦逸亲自带人到了码头接人,春末的京城,暖风阵阵,柳浓碧波,比冬日顾卿晚离开时要热闹的多。   顾卿晚被文晴扶着走到了甲板,就见岸上,秦逸一身藏青色长袍,带着一众王府管事侍卫正翘首以盼,而秦逸的旁边还站着几个穿着官服的大人。   顾卿晚略挑了挑眉,明面上秦御是因为护驾受了重伤,这才出京休养的,如今他回来的消息,显然也惊动了朝廷,想必那几个穿官袍的大人就是秦英帝派遣来的。   顾卿晚眸光微闪,这时候秦御已躺在软塌上被宋宁几个抬了出来,他身受了一次“重伤”,差点死掉,心脉严重受损,这才出京三个来月,自然伤没完全好,脸色还有些苍白。   顾卿晚走了过去,关切的俯身问道:“怎么样?”   秦御拉着顾卿晚的手,冲她安抚的笑了下,侧头轻咳了两下。这时候秦逸在前,几位大人在后,已登船迎了过来,见秦御如此体弱模样,秦逸面露焦急之色,快行几步到了软塌之侧,道:“阿御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担忧的抽出帕子略压了压眼角,红着眼睛道:“二爷这回遭了大罪,好在老天保佑,捡回了一条命来,只是回京路上,因为体虚的缘故,有些染了风寒。”   秦逸面露心忧,这才看向顾卿晚,略欠了欠身,道:“这几个月真真是辛苦弟妹了,有孕在身,还要亲自照顾阿御,将他照顾的如此之好。”   顾卿晚侧身略避了下,脸上有些微红,哪里是她照顾秦御的,秦御受伤都是她的原因,听秦逸这么说,她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那几位大人也拥了上来,秦逸如何肯让他们靠近秦御,当即便扬手道:“来人,二爷伤寒在身,还不快送二爷上马车,船上风大,弟妹身子重,也快上车吧。”   他说着又冲顾卿晚道,王府的一众侍卫闻言冲上前来,簇拥着便将秦御先送了下去。那厢文晴也和接人的丫鬟们搀扶着顾卿晚下了船。   秦逸紧跟着跳下船,上了马。   甲板上,还没好好端详秦御的几个大人面面相觑。   马车做了减震装置,非常宽敞,还铺展着软软的垫子,顾卿晚和秦御拉着手躺在马车中,马车行的很是平稳,轻轻摇晃的,舒服的很。   顾卿晚昨夜因庄悦娴离开的事儿本就睡的少,这会子马车一晃,倒将她很快就晃睡了过去。   她是被秦御唤醒的,睁开眼眸就对上了秦御一双含笑的异色眼眸,期间温柔和宠溺之色,满满的都要溢出来。   见她睁开眼眸,秦御亲了下她的唇瓣,道:“卿卿,马上到府门了,你头发睡乱了,我唤文晴来给你收拾下,醒醒吧,嗯?”   顾卿晚睡得头昏昏沉沉,闻言倒是清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软软绵绵的,实在不想动。她在秦御的腿边略蹭了蹭,这才抬起手来,秦御便抓着她的手,一手穿过她的腋下,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这才起身出去,唤了文晴进来。   文晴给顾卿晚重新梳了头,又拧了帕子,顾卿晚擦了一把脸,略整了下衣衫,马车已到了王府门前的大道。   很快,马车在王府的正门外停下,外头传来宋宁的声音,道:“二爷,到了。”   顾卿晚扶了秦御,两人缓步出了马车,顾卿晚只顾低头扶着装病的秦御,倒没留意外头,谁知道门前突然响起一阵请安跪拜声,倒将顾卿晚给吓了一跳。   “恭迎郡王,郡王妃回府。”   顾卿晚抬眸,就见马车停靠的地方竟然是礼亲王府的正门,而门前,一众王府的管事下人们上百人跪了一地,显然是专门在此迎接秦御和顾卿晚回京的。   秦逸这时候才策马到了马车前,道:“父王和母妃想必早就等的急了,快些进府吧。”   秦御也不动声色的紧了紧顾卿晚的手,顾卿晚瞧向他,隐约从秦御低垂的眸光中瞧见了几点忐忑和紧张。   说起来,这还是顾卿晚头一次从王府正门进王府,秦御显然是怕这番景象反倒会刺了顾卿晚的眼,让她想起从前的事儿来,心里不痛快。   顾卿晚既愿意跟着秦御回来,便是不打算再计较从前了,见他如是,不过回了一笑,便冲秦逸道:“劳烦大哥搭把手,扶夫君下车才好。”   秦逸笑着道:“那是自然。”   言罢,略扶了一下,将病恹恹的秦御扶下了车,又回头叮嘱顾卿晚慢点,吩咐丫鬟仔细些。   顾卿晚也含笑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有侍卫抬着肩舆上前,顾卿晚先扶着秦御上去,这才跟着坐了上去,侍卫们抬起肩舆一路从正门,过仪门进了王府。   到了二门又换了婆子们抬起肩舆,直接往礼亲王妃的秋爽院而去。   秋爽院,礼亲王妃确实早就等的着急了,一早上已经让人问了好几次,她碍于身份自然不好跑到府门前却翘首迎接晚辈,这会子听丫鬟禀报,马上要进秋爽院了,她就再坐不住了,站起身便往院子里去。   礼亲王见她这样不由在身后,道:“你看看你,怎么这会子功夫都等不及了,你就是不摆长辈的架子,也不能这么惯着他们啊,孩子都是让你给惯的,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   话虽这样说,但礼亲王也没继续坐着,站起身来,施施然的跟在礼亲王妃身后也出了屋。   院子中,秦御自然走在顾卿晚前头,被抬进了秋爽院,肩舆落地,秦御就见礼亲王妃面带惊喜和担忧冲了过来。   秦御只当是自己装病,脸上弄了白粉,脸色不好,让礼亲王妃着急担忧了。这会子进了秋爽院,都是自家心腹,自然是不用再装了,他忙站起身来,道:“母妃别担心,孩儿……”   结果他话没说完,笑容没扬开,礼亲王妃便扫都不扫他一眼,一阵风般从他身旁直接冲了过去,脚步都不带停顿一下的。   秦御,“……”   他回头,就见顾卿晚也被抬进了院子,礼亲王妃不等肩舆落地便到了近前,拉住了顾卿晚的手,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母妃这日日夜夜的盼着呢。”   顾卿晚也回握了礼亲王妃的手,脸色微红的低了头,道:“卿晚不懂事,让母妃担忧了。”   礼亲王妃连连拍着顾卿晚的手,道:“别再提这些,母妃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阿御那臭小子更是错的多。回来就好,往后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秦御嘴角抽了抽,这到底谁是亲生的啊!   礼亲王也走到了近前,一巴掌拍在了秦御的后背上,道:“还算你有点用,媳妇孩子都追回来了。”   秦御肩背上都是伤,礼亲王这一蒲扇大掌轮上去,疼的秦御闷哼一声,脸色大变,额头上立马就冒出了冷汗来。   礼亲王见他闷哼,哪里知道他是昨夜刚被大舅哥收拾了,还当他皮痒,又跟他这个当爹的对着干,故意哼哼的,当即礼亲王就又拍了两下,道:“小子,出门一趟,你还真将自己个儿当病秧子了?你再跟老子哼一声试试?!”   秦御,“……”   他心里苦啊,为什么回到家了,他还是想捡来的,没人疼,没人爱。   那边,顾卿晚已和礼亲王妃互相挽着手往屋里去了,礼亲王扫向顾卿晚,见她单薄的春衫下肚子高高鼓着,顿时也兴奋了,丢了秦御便跟了上去,几步走到了顾卿晚的另一边,道:“哎呦,本王这大孙子长的不错啊,我说老二媳妇,这到底是几个月了,快生了吧?好!好!”   一行人簇拥着顾卿晚,眨眼进了屋,同是出了一趟远门回来的秦御被撇在了后头,无人理。   秦御肩背上的伤,本来就歇了一夜比刚被揍时还疼,这会子更是被礼亲王拍的浑身僵硬,冷汗直冒,别提多凄凉了。   还是秦逸从后头跟了上来,冲愣着的秦御瞥了一眼,道:“行了,自己家,出门一趟还等人请你进去不成?”   言罢,莫名其妙的看了秦御一眼,也越过他直接进屋去了。   大哥,为什么连你也变了……   秦御内心遭受一万点伤害,叹了一声,只能自己孤零零的跟上,最后一个进了屋。   屋里,顾卿晚已被礼亲王妃拉着在罗汉床上坐下,正问着一路累不累,孩子老实不老实,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顾卿晚含笑一一作答,礼亲王妃满脸都是笑意,时不时看看顾卿晚鼓着的肚子,道:“算算也快八个月了,母妃早就准备好了稳婆和产房,乳娘也选了四个,你先歇息两日,等休息过来了,母妃让人带过去给你看看,不满意的话,也好趁着还有时间赶紧再挑。”   顾卿晚忙道:“母妃挑的人,自然都是最妥当的,哪里会有不满意的道理。”   礼亲王妃笑的格外满足,一下下揉着顾卿晚的手,道:“母妃早便想要个女儿,可惜没那福气,往后啊,母妃一定拿你当女儿一般疼。”   她言罢,又问顾卿晚道:“孩子胎动可厉害?是不是很调皮,辛苦吗?”   顾卿晚笑着抚了抚肚子,道:“孩子可听话,可体贴了,不是个调皮捣蛋的。我一直有给她做胎教,现在和她说话,她是会回应的啊。”   礼亲王妃如今最在意的自然就是顾卿晚的肚子了,早也盼晚也盼,才算在顾卿晚生产前,将他们给盼了回来。   听顾卿晚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致,惊异道:“胎教?什么是胎教?”   连礼亲王也放下了手中茶盏,兴致勃勃的道:“老二媳妇啊,这孩子还在肚子里,怎么会和他说话,就有回应呢?这闻所未闻啊,虽然本王的孙子,就该与众不同,但也说的也太过了吧。”   顾卿晚却又笑了笑,道:“这胎儿都是小天才,大家认为孩子在出生前一直安静地躺在母亲身体睡大觉,直到分娩时才醒来,这是错误的。其实,孩子两个多月就已经有触觉,感觉了呢,母亲给她说话,她都是能够听到的。六个月时,孩子的各种感觉器官就趋于完善了,对内外的刺激也已经能做出一定的反应。给孩子做胎教,她甚至刚生下来,唤她的名字,她都会答应的。不信,母妃来试试。”   顾卿晚言罢,拉着礼亲王妃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轻声道:“糖包,我们跟着爹爹回到家了哦,这个是奶奶,我们糖包要不要给奶奶打个招呼啊?”   几乎是她的声音刚落,腹部礼亲王妃贴着的那个地方,便被重重的捶了两下,礼亲王妃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又激动万分的张大了嘴。   ☆、297 不嫌弃   礼亲王妃简直不敢相信,孩子竟然真的在顾卿晚的腹中和她打招呼,那么的明显。   她生了两个孩子,秦逸和秦御都是天纵奇才的,但是也没像这样逆天啊!   礼亲王妃愣住,一动不动的,好像稍微一动,就会惊吓到了孙儿一般,她这样倒是将礼亲王给吓的够呛,站起身来,围着两人转了两下,推了下了礼亲王妃,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礼亲王妃这才回过神来,松开了手,怔怔的冲礼亲王说,“孩子竟然真听懂了,他动了,和我打招呼呢。”   礼亲王也惊异的盯着顾卿晚的肚子,瞪大眼,像是要看出个花儿来。那边坐着的秦逸也是纳罕不已,却也不好盯着弟妹的肚子看,便问秦御道:“小侄儿这是当真能听明白?”   秦御一脸骄傲自豪,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大哥你小侄女聪明着嘞,也不瞧瞧是谁的闺女!”   礼亲王却冲顾卿晚道:“老二家的,你刚叫这孩子什么?”   顾卿晚笑着道:“糖包,我们给他先取了个乳名,叫糖包。”   礼亲王瞪了瞪眼,道:“怎么取了这么古怪一个名儿!不好,不好!”   他话没说完,礼亲王妃便瞪了他一眼,道:“乳名就该这样才好,你不懂,我就瞧着挺好,更何况,如今咱们的小糖包都已经知道自己叫糖包了,岂能再改。不过这名儿,倒是个女娃娃的名儿。”   她说着,拉了顾卿晚的手,道:“怎么?卿晚觉得这一胎儿是个女娃?”   顾卿晚不知道礼亲王妃是怎么想的,见她神情好奇,似并没旁的什么意思,这才道:“我是希望先生个贴心的姑娘的。”   礼亲王妃笑着点头,道:“孙女好,孙女好。母妃我养了两个男孩儿,就想要个娇滴滴的孙女,卿晚生的好,将来母妃这小孙女不定多好看呢。”   秦御并非嫡长子,前头秦逸又还没孩子,礼亲王也觉得嫡长孙还是出在长房秦逸膝下好,也笑着道:“孙女挺好,糖包是吧?”   他言罢,又搓了搓手,微微弯腰,冲顾卿晚的肚子道:“糖包啊,我是祖父啊。”   他声音落下,顾卿晚的肚子却全无反应,礼亲王面露失落,顾卿晚却笑着又抚了下肚子,柔声道:“糖包也给祖父打个招呼好不好呀?”   她声音落下,肚子上立马起了反应,一只小小的鼓起,顶起顾卿晚圆滚滚的肚皮来,还滑动了一下。春末的衣衫单薄,绸缎的面料又很贴身,糖包的动作大,别说是礼亲王了,便是远处坐着的秦逸兄弟都瞧的很清楚。   秦逸惊异的看向秦御,秦御再度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大哥,你也赶紧成亲吧,给我找个大嫂,我让我家卿卿将这胎教之术,传授给大嫂!”   秦逸瞧着他那得意到不行的模样,不觉摇头一笑。   “哎呦,我的亲亲孙女啊,真是聪慧,顶顶聪慧的!好!好!”礼亲王连声说着,只差没忍住也去摸摸了。   顾卿晚垂头略笑,礼亲王妃这才道:“行了,你们舟车劳顿,卿晚又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只怕是早熬不住了。我也不留你们用饭了,先回去休息,等晚上母妃再在秋爽院摆家宴,咱们一家人难得都在,好好团聚。”   礼亲王妃这样说,秦御体谅顾卿晚辛苦,当即便站了起来,道:“多谢母妃体谅。”   顾卿晚便也跟着站了起来,礼亲王妃又冲顾卿晚道:“母妃早就让人收拾了前头的连心院,你若是哪里住的不惯,回头和母妃说,母妃再让人改。”   连心院却是在秋爽院的前侧方,紧挨着秋爽院的,是给燕广王正妃所住的院落,之前顾卿晚所住的那雪景院便属于连心院的跨院。   顾卿晚闻言不过笑了笑,略福了福身道谢,便被秦御亲自扶着告了退。   连心院确实和秋爽院挨的极近,顾卿晚和秦御进了连心院,就见满院子的下人都跪在院子中迎接。从前秦御没成亲,这里是封着的,如今是重新布置了一番,院子里造景格外别致,花草葱茏,亭台楼榭,院落重重,俨然一个小天地。   礼亲王妃亲自挑选了不少下人过来,这会子全部都站在院子里等着拜见主子。秦御和顾卿晚携手进了正院,一众的婆子丫鬟齐齐跪地请安问好。   顾卿晚脚步略顿,见秦御看向自己,便略抬了抬手,道:“大家都起来吧,该做什么都做什么去吧,改日我再唤大家过来认识认识。这些时日我和二爷不在府中,想来大家收拾连心院也是尽心尽力,辛苦了。文晴,一会子一人赏一两银子吃茶。都散了吧。”   “奴婢们谢郡王妃恩赏。”众人面露喜色,齐齐磕头谢过,这才各自起身,悄然退散。   秦御亲自扶着顾卿晚往屋里走,四周的下人们自从分到了这连心院中伺候,便一直吊着心,只因为她们都不知道内里实情。   只知道二爷救驾快不行了,临死前才给顾侧妃请封了郡王妃,想着让侧妃为其留下个嫡子来。后来二爷虽是没死成,但是却伤的很严重,不得不送出京城去养病。   所以她们被拨过来,将来等于就是二房的下人了,可二爷和郡王妃一直就不在府,将来二爷会不会重伤不治回不来了,就只有郡王妃回来。   这样的话,一个没了男人的郡王妃,将来就算是生下遗腹子来,这连心院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或者是二爷命大回来了,但是却又计较起当初请婚的旨意来,对郡王妃不看重之类的,那她们待在连心院也是被欺负的命。   这些情况,连心院的下人们想的是透透的,如今都睁大了眼睛偷偷瞧着呢。   此刻见秦御好端端的,根本就不像重伤的样子,顾卿晚更是一身贵女气派,还挺着个大肚子,秦御对顾卿晚更是体贴有佳,亲自搀扶,看向顾卿晚的目光也温和的不像话。   顿时,她们一颗心便算放进了肚子里,个个走路都带起风来,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她们可都听说了,郡王妃随随便便建了个浮云堂,现在满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谁都知道礼亲王府中有座媲美天宫的殿宇。郡王妃又随便建造了个酒楼,现在那酒楼已一跃成京城最好的酒楼,日进斗金。   将来郡王妃再随便弄点什么,那也一定是财源滚滚,别看郡王妃没有嫁妆,但却比那嫁妆丰厚的也不差什么,郡王妃有钱,瞧瞧这一出手就人人奖赏一两银子便知道。   再有二爷对郡王妃这模样,不久的将来郡王妃再给王府添个小郡王,这连心院指定就是除了王妃的秋爽院,最好的去处了。   她们的心顿时定了,暗自做了决定,往后就老老实实,尽心尽力的办好差事,少不了日子越来越红火的。   屋里,顾卿晚已被扶着在内室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旁边穿秋香色长褙子年约四十的清瘦婆子冲顾卿晚和秦御跪下磕头,道:“奴婢张嬷嬷,是王妃指派过来的临时管事嬷嬷,见过二爷,见过郡王妃。”   秦御闻言摆手道:“行了,行了,今日卿卿也累了,嬷嬷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多礼了。”   张嬷嬷见秦御已是坐在顾卿晚旁边问着累不累,可要先睡一会,非常关切的模样,不觉也是一笑,站起身来,道:“奴婢这便吩咐丫鬟们准备沐浴之物?”   顾卿晚点了下头,张嬷嬷便忙出去吩咐,外头响起了丫鬟婆子们有序的应声和脚步声。   顾卿晚瞧着四周却有些微微发怔,这连心院的房屋构造自然和当初的雪景院不同,雪景院是正房三间相连,这连心院却是五间联排,格外宽敞大气。   这内室之中,布置的清雅别致,且从前她用惯的东西都被挪了过来,摆放在合适的位置,除此之外,还另添了不少精致贵重的物件。   多宝阁上,错落有致,满满当当的摆放的都是精美的玉器,瓷器等,件件都价值连城。   这屋子熟悉又陌生,倒是令顾卿晚觉得有些恍惚。秦御见她打量着四周不言语,便笑着道:“你要是哪里不喜欢,等歇过来了再改就是。这些摆件之类的,不喜欢也换了它,改日我带你去我的私库多挑点喜欢的。”   顾卿晚回过神来,笑着点了下头。   文晴从净房出来禀报说沐浴汤水已经准备好了,顾卿晚便被扶了起来,她往净房走,谁知道身后秦御竟也跟了进来。   顾卿晚先还没留意到他,等她被文晴和文雨伺候着散了头发,脱了外裳,走到了浴池边儿上,正解身上中衣的系带,突听身后传来秦御的声音,道:“你们都退下吧。”   顾卿晚根本没留意秦御,此刻骤然听到他的声音,略怔了一下转过头,就见秦御不知何时也脱了外裳,只穿着单衣单裤双手环胸,姿态分外慵懒的靠在净房门口的大理石墙边,正挑着眉看着文晴二人。   见文晴二人站着不动,他眸光微锐,登时浑身便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来。   文晴和文雨缩了缩脖子,顾卿晚却开口道:“不准出去!”   她言罢,又冲秦御道:“这浴池虽然不小,然则我如今大着肚子,不甚方便。二爷想要沐浴更衣,还是上翰墨院去的好。”   之前在随州府时,顾卿晚虽然原谅了秦御,但心里多少还有些芥蒂,属于理性上原谅了,感性上还在矫情的阶段。   那时候,两人最多亲亲抱抱,再多的亲密举动就不曾有了,顾卿晚沐浴更衣时,自然也是避着秦御的。   后来回京的路上,两个多月,虽然两人感情进了一步,也越来越融洽,顾卿晚是真的放下的从前的一切,但是不是在船上,就是在客栈,马车这些地方,顾卿晚又大着肚子,委实不方便之处极多,秦御想亲近都没法多亲近。   所以,到现在,秦御也没见过顾卿晚有孕后沐浴更衣的模样。   如今总算是到了自己家里,他自然是不肯再被驱赶的,听闻顾卿晚的话,他高高挑起唇角来,道:“我浑身是伤,也累的很了,可不想再大老远的跑去翰墨院。再说了,这才刚回来,我便往翰墨院跑,倒让父王和母妃误会咱们还没和好,空担心不是。”   顾卿晚闻言撇了撇嘴,道:“那你就等我出来再洗好了。”   她如今肚子大的像个球,又一直不曾在秦御面前宽衣解带过,一时间根本就不好意思让他呆在这里乱看。   秦御却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思一般,非但没出去,反倒直起身来,神情一凌,眸光微眯扫向文晴二人,道:“怎么?还要让本王再说一遍吗?”   他这样站起身来,高大挺拔的身影顿时便压过来一抹暗影,浑身刻意散出的气场,更是犹如千军万马挥斥而来。   文晴脸色发白,文雨早就双股颤颤,若非文晴还站着不动,她早就埋头逃命了。   此刻秦御加强了气势,文雨是再顶不住了,连行礼告退都忘了,垂着头便跑了出去。文晴倒还在苦苦抵抗,可扶着顾卿晚的手臂却不停哆嗦。   不过好在,顾卿晚不发话,她就坚定的站着没动弹。   秦御见此,脸色阴沉了一瞬,接着倒恍然一笑,冲顾卿晚道:“卿卿的丫鬟,爷算是指使不动了。没事儿,想留下来伺候便伺候着吧。”   他言罢,状若无人的便一边儿自行脱衣裳,一边儿往浴池走来,一副要脱光光,先进去占领地的姿态。   顾卿晚,“……”   文晴匆忙垂下头,脸色涨红。顾卿晚见秦御转眼身上只剩一条亵裤,有些目瞪口呆,却也无可奈何,拍了下文晴的手,道:“你先出去吧。”   文晴如蒙大赦,埋头就走,到了门口处差点因太匆忙一头撞上门槛。   秦御挑唇得意一笑,顾卿晚却禁不住瞪他道:“无耻!”   秦御却抬手便将顾卿晚揽在了怀中,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道:“无耻?卿卿,为夫亲自伺候夫人沐浴,劳心劳力的,怎么能说是无耻呢。”   “你简直没皮没脸!”顾卿晚见他如此,瞪着眼死死盯他。   秦御却一脸是笑,点头道:“卿卿倒是脸皮越来越薄了,脸怎么这么红啊,害羞了?还是……不好意思?怕我嫌你?”   他说着还用手捧着顾卿晚的脸蛋,用拇指爱怜又欣赏的抚弄她两颊边儿的红晕。   顾卿晚原本就不好意思,此刻被他挑明了,脸上一烧,倒不肯承认了,轻哼一声,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也是你的孩子,我可是为你生孩子才这个样子的,才没有害羞。”   她又叉着腰道:“还有,你敢嫌我一个看看?!”   秦御却笑,微微弯腰用额头抵着顾卿晚的,道:“就是啊,咱们都老夫老妻了,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来,我伺候娘子解衣。”   他说着去解顾卿晚腰间的系带,顾卿晚到底还是有点紧张,微微捏起了拳头来。   秦御只当没瞧见,反倒觉得这样的她异常可爱,垂眸笑了笑,他终于缓缓敞开了她的衣衫,第一次瞧见了她孕育着他们孩子的样子。   第一眼确实是吓了一跳,她的肚子那么圆滚滚的,他总有种随时会炸裂,从里头蹦出孩子来的错觉。   那一刻紧张的他喉咙都干涩了起来,惊讶过后,却禁不住生出些别样的感动和赞叹来,他缓缓蹲下身来,单膝在顾卿晚身前跪下,将脸颊和双手直接贴在了顾卿晚的肚皮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这才抬眸凝视着低头看来的顾卿晚,道:“卿卿,谢谢你。还有,你这样子也很美,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秦御这话倒是真心的,顾卿晚天生丽质,即便如今有孕在身,一身肌肤也白里透红,半点瑕疵都没有,该纤细柔美的地上,半点赘肉都没长,孕味十足的曲线美丽流泻,在秦御眼中,此刻的她端庄而圣洁,诠释着母爱的伟大和从容,是再好看不过的。   他愿意这样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此刻心里满满的愉悦和感动。   ------题外话------   月票加更,晚上还有一更哈   ☆、298 家宴   是日晚,秋爽院,礼亲王妃备了家宴,让陈嬷嬷亲自过来连心院唤顾卿晚和秦御过去。   陈嬷嬷来时,顾卿晚歇了一觉,才刚刚醒来,浑身有些发软,躺在床上犯懒。   听闻陈嬷嬷来了,顾卿晚忙让文晴将人迎了进来,陈嬷嬷进来时,顾卿晚正在文雨的伺候下起身,陈嬷嬷忙上前几步,道:“郡王妃千万别起来,躺着便好,不然真折煞奴婢了。”   她言罢,亲自上前接替文雨往顾卿晚的腰后塞了个大迎枕,扶着顾卿晚躺好。   顾卿晚便笑着道:“多谢嬷嬷,快给嬷嬷搬个凳子来,嬷嬷坐下说话。”   文雨搬来了春凳,陈嬷嬷谢了恩,侧身坐下,方才道:“王妃在秋爽院设家宴,再一个时辰,郡王妃过去便好。王妃让奴婢再来看看,这连心院可有郡王妃不满意的地方?”   顾卿晚笑着应道:“都好,只是实在辛苦母妃了。”   陈嬷嬷闻言见顾卿晚是确实喜欢,并无任何勉强之色,一时拍腿笑了起来,道:“瞧郡王妃说的,奴婢瞧着王妃忙这些事儿,心里可是欢喜着呢。”   顾卿晚又和陈嬷嬷寒暄了几句,陈嬷嬷便起身告辞了。顾卿晚也被伺候着洗漱打扮,待换衣时,文晴打开衣柜,顾卿晚才看到满满的一柜子都是专门做的孕妇装,各色各样的都有。   文晴取了一件雪青色的,摸着面料,笑着说:“这做工,这绣花,一瞧便是金缕楼姜娘子的手艺呢。王妃对郡王妃可真是好,郡王妃往日里就爱这个颜色,今儿就穿这件?”   顾卿晚眸光略有动容之色闪过,不说旁的,从一些小细节上确实能看出礼亲王妃的用心看重。   比如这满柜子的衣裳,再比如说地上铺着的厚厚毯子,好无熏香只放了几盆别致花木的房间,还要一些尖锐的边边角角都做了防撞处理……等等。   从前顾卿晚便对礼亲王妃很有好感,虽然礼亲王妃也算秦御的帮凶,但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来,顾卿晚其实是可以理解礼亲王妃的。   如今见她这样仔细的安排一切,顾卿晚心里略有的那点芥蒂早也抛开了。   她眸光在衣柜里扫了一圈,笑着道:“便穿那件石榴红的吧,今日是个好日子。”   从前顾卿晚喜欢穿冷色调,素色的衣裳,一来是顾卿晚的气质清丽,也衬这样的颜色。再来也是妾室不能穿正红,顾卿晚心里不舒服,连带着也排斥所有红色系的衣裳。   故此,自从文晴伺候顾卿晚就没见她穿过红色的衣裳,这会子她给顾卿晚挑选衣裳,自然拿的便是寻常顾卿晚常穿的雪青色,见顾卿晚指着那件石榴红的云锦春衫,文晴还略愣了下,接着她便抬手重重一拍头,道:“瞧奴婢这脑子,今日这样的日子,郡王妃当然要穿红的!”   文晴说着,忙取出那套石榴红的春衫来,顿时艳丽而富有光泽的锦缎便映出一团红光来,流光溢彩,着实好看。   文晴惊叹了一声,这才伺候着顾卿晚一件件穿上,这件春衫,里里外外,共有五层。从里头的淡粉色到浅红,桃红一层层到最外的石榴红,外头还要加上一件薄如云雾的红纱罩衫。   因是孕妇装,腰身在束在胸口下,有点像唐朝的宫装,穿在身上,肚子倒不大明显了,映衬的顾卿晚气色更好,雍容华贵。   文晴不觉瞪着眼,半响才惊叹道:“郡王妃穿红色也如此相衬,真是好看呢。”   恰此刻秦御从外头进来,人未进屋声音率先传了进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说话间,他绕过了多宝阁,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屋子中间的顾卿晚,他脚步一顿,俊面上闪过了痴迷和惊艳之色。   只见她盈盈然的站在阳光中,明艳动人,妩媚多娇,就像冬日里盛开的唯一一朵海棠,令得满室都明媚鲜活起来。   见秦御怔在那里不动,顾卿晚迈步走向他,层层裙摆深浅红色翻卷,就像花朵盛开般灵动。她走到了秦御身前,轻推了他一下,道:“愣着做什么,走吧,莫让母妃多等。”   秦御却依旧目光灼灼,直勾勾的盯着顾卿晚,顾卿晚原还没觉如何,见他一直盯着看,脸上便有些发起红来,抬手便拧了他一下,道:“你又发什么疯!”   谁知道她话尚未说完,秦御却突然弯腰,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两个圈儿,方才似纾解了蜂拥的情绪般,看着顾卿晚道:“卿卿这样子……很美。倒叫我想起了咱们在山寨里成亲那日,那日是我头一次见卿卿穿红色。”   他说到这里,语气似有艰涩的顿了下,才又道:“你离开王府的那些时日,我好几次都梦到了那日的情景,梦到我们洞房,我将盖头掀开,你却将嫁衣撕的粉碎,满屋子的红色碎布像雪花一样在我眼前飘。”   他说到这样,异色眼眸中闪过些许的痛苦惊恐之色,紧了紧抱着顾卿晚的手臂,将她更严密的拥在怀中,这才又道:“我真怕你不肯再给我机会,在我将嫁衣碰到你面前时,你却怪那来的太晚,不肯再接。卿卿,谢谢你……”   秦御在顾卿晚的耳边最后低声呢喃,落下一串轻柔的吻,声音中透着一股失而复得的感动。   顾卿晚略怔了一下,抬手抱住了秦御,两人默默相拥片刻,顾卿晚才拍了拍秦御的背,道:“以后对我好点,不然便是这身红衣,我也是不稀罕的。”   两人到秋爽院时,礼亲王和秦逸竟然都已经在了,礼亲王妃见顾卿晚一身鲜亮的红色走了进来,果然顿时便眉开眼笑,知道她肯这样穿,便是不再计较从前的事儿了。   礼亲王妃站起身来,拉着顾卿晚,绕着她转了两圈,连连点头,道:“好看,真真是好看,往后就该多这么穿,母妃瞧着也是赏心悦目,年轻几岁。”   顾卿晚谢了礼亲王妃给她做这么漂亮的衣裳啊,被礼亲王妃拉着在罗汉床上,又是一番嘘寒问暖的絮叨。   礼亲王父子三人坐在一旁,见婆媳两人说着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竟然还聊的津津有味,欢笑连连,不由面面相觑的互相一笑。   最后还是礼亲王见两人说话说的没个头尾,打断她们道:“行了,这儿媳妇又跑不了了,有的是时间稀罕,本王这肚子都叫了,赶紧的摆膳吧。”   礼亲王妃闻言却嗔了礼亲王一眼,道:“我就是稀罕儿媳妇,怎么了?”   她言罢,又突然看向秦逸,道:“阿逸,你可是老大,如今你弟弟媳妇孩子都有了,你倒是准备何时给母妃带回个媳妇来啊?你若没那本事,也吱一声,母妃好赶紧给你张罗起来!”   秦逸没想这片刻功夫,事儿就找上了头,又是当着弟妹的面被催婚,饶是他一向沉稳,也略显不自在,道:“母妃,儿子不急,阿御和弟妹马上就要为您和父王添个大孙子了,你就让儿子再轻快两年吧。”   礼亲王妃顿时一拍桌子,道:“什么叫轻快两年?成了亲怎么就不轻快了?再说了,这怎么能不急呢,你弟弟都有后了,就是那景戎小子,可比你小八岁呢,人家才十四,这出门办了一趟皇差,媳妇也带回来了,还抱了个大胖儿子,你说你怎么就不着急呢!”   大抵是被礼亲王妃指着鼻子训斥,秦逸面上挂不住了,一向不动声色的俊面上,竟笑意瞬间消散,面若寒霜。   礼亲王妃见他如此,到底是心疼,拉着顾卿晚起身,道:“罢了,罢了,回头母妃再和你掰扯此事!”   倒是顾卿晚微愕,道:“宣平侯回京了?听母妃的意思,宣平侯还娶妻生子了?”   那厢秦御显然也是刚听说此事,神情惊讶。   礼亲王妃重重拍了下手,道:“可不就是嘛,也就比你们早两日进的京,这一趟不仅除了海贼,立了大功,连带着还带回个媳妇来,儿子都两个来月了,哎呦,生的可好了,过个几日宣平侯府办百日宴,你陪母妃去,也沾沾喜气。”   顾卿晚,“……”   她印象中,景戎还是个孩子,谁知道如今才十四,就已经成亲生子当爹了。   这年纪在寻常百姓家里也不算少见,但京城贵人们一般都成亲晚,公子们弱冠成亲的多,景戎这可是领先一步了。   “想不到宣平侯倒成了头一个娶妻生子的!这小子,看不出来还挺猴急的!”   后头秦御禁不住冲秦逸说道,秦逸脸色却依旧不好,只略拧了下眉,倒是礼亲王妃接话道:“什么叫猴急?宣平侯府子嗣单薄,人丁不丰,景小子这是有担当,瞧瞧,建功立业,繁衍子嗣,两不耽误!多好!”   礼亲王妃言罢,又低声偷偷和顾卿晚嘀咕道:“这景小子整日跟着阿逸厮混,你说怎么就没随了阿逸那冷淡性子呢,你看看人家的孩子出息的,哎……”   顾卿晚,“……”   王妃这种,谁娶妻生子了便是好孩子,有出息的想法,可真真是简单粗暴啊。   后头秦逸如何会听不到礼亲王妃的说话声,顿感更加心塞了。   倒是秦御有些幸灾乐祸的用肩头撞了撞秦逸的肩,无声的用口型道:“大哥,你完了!”   本来他有了顾卿晚,眼见就要有孩子,秦逸便面临严峻的催婚形势,如今竟然连小八岁的景戎都成亲生子了,秦逸可不就是得完。   可以预见,以后每天礼亲王妃只要看见秦逸就要念叨此事的情景。   秦御言罢,不等大哥收拾他,忙上前了两步,挽住了礼亲王妃的另一边手臂,道:“母妃,您这不还有儿子和卿卿呢!”   礼亲王妃顿时笑着拍起了顾卿晚的手,道:“幸而卿卿争气让母妃有了咱们小糖包。”   礼亲王见秦逸独自垂眸走在后头,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不觉很慈父的拍了拍秦逸的肩,道:“没事,努力一下,你还是你母妃的好儿子。”   秦逸,“……”   食不言,寝不语,一家人倒是和和乐乐的用了晚膳,席间礼亲王妃频频给顾卿晚夹菜,许是气氛好,顾卿晚今日不知不觉也胃口大开,用的稍有些多了。   撤了席面后,礼亲王带着秦逸二人去前院说话,礼亲王妃拉着顾卿晚又回了花厅,她吩咐丫鬟煮些消食的茶来,茶还没端上来,向雪便急匆匆的进来,禀报道:“王妃,徐国公老夫人来了,已经进了二门了。”   顾卿晚闻言略怔了下,接着才忙站起身来,惊喜道:“你说什么?我外祖母来了?”   礼亲王妃也跟着站起身来,道:“老夫人的年事已高,怎倒亲自来了,快,快随本王妃出去迎下。再派人往前院报信,赶紧让二爷过来拜见”   ☆、299 商议亲事   顾卿晚离开京城时,徐国公老夫人还躺在床上,不大能说得出话来,虽然顾卿晚留下了药,又有大哥在京城照看着。加上舅舅愧疚之下,必定寸步不离的守着外祖母,但顾卿晚还是挂心的。   如今听到外祖母竟然登了门,可见外祖母的身子是全好了,哪里会不高兴惊喜?   她跟着礼亲王妃出了屋,那厢徐国公老夫人已进了院子,大抵是心急见外孙女,老夫人走的很快,旁边徐国公扶着她,一个劲儿的说着,“娘,您慢点,慢点!晚丫头又跑不了,马上就见到了。”   徐国公老夫人却面露怒色,道:“你给我闭嘴!我这一病,叫我的晚姐儿吃了多少苦,你这会子怎么还有脸说话!”   徐国公老夫人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怒骂许国公,先前许国公府拒绝收留顾卿晚姑嫂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徐国公见不少丫鬟都偷偷打量过来,一时面红耳赤,闭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顾卿晚老远便听到了徐国公老夫人的沉喝声,确实是听不出什么虚弱之感来了,她略加快了一些脚步,绕过假山,顿时便看到了疾步过来的徐国公老夫人。   她穿一件暗紫色长褙子,花白的头发上束着一条藏青色抹额,人虽然还是瘦的有些病态,但是精神瞧着却极好。   顾卿晚脚步略顿,倒有些近乡情怯一样,老夫人也瞧见了顾卿晚,脚步也是一顿,旋即眼眶便是一红,哆嗦着双唇,伸着手,道:“晚姐儿,我的晚姐儿……”   顾卿晚见外祖母如此激动,身体里也像是注入了万千情绪,忙迎了几步,抓住了徐国公老夫人的手。   徐国公老夫人的手干枯瘦弱,可却很是温暖,微微颤抖着。她一下子搂住了顾卿晚,拍着她的背,一声声的说着,“晚姐儿吃苦了,我的晚姐儿吃苦了……”   老人的眼泪落进了顾卿晚脖颈后的衣领里,滚烫滚烫的,顾卿晚只觉被这样一个瘦弱的老太太拥着,竟像回到了小时候,无比的安心温暖。   她也禁不住受了感染,从前面对顾弦禛都没大哭,此刻呆在老人的怀里,听着她一声声念叨着她受苦了,竟然眼前晃过这一年来的种种,忍不住潸然泪下到难以自制,呢喃着,“外祖母,外祖母……”   两人这般模样,倒是礼亲王妃也跟着有些动容,眼眶一红,跟着抽出帕子来摸起眼角来。徐国公也是双目微红,想到顾卿晚这些时日受的那些罪,又想着萧氏的所作所为,自己的偏听偏信,一时愧疚又尴尬。   “母亲,您快别哭了,您这大病刚愈,可不能再伤心伤身了。更何况,晚姐儿她如今有孕在身,也是不能哭的!”   徐国公压了压情绪,上前扶了下徐国公老夫人劝解道。   礼亲王妃也走上前来,道:“国公说的对,更何况,这祖孙相见是高兴事儿,老夫人可千万别再伤心难过了。”   徐国公府的事儿,礼亲王妃从秦御那里知道了始末,因此看如今顾卿晚祖孙二人抱在一起的情景,便格外能够理解。对被萧氏迫害,倒是颠沛流离,却还始终念着外祖母,易容进府为外祖母治病的顾卿晚,礼亲王妃便也多了几分怜惜。   两人一番劝,老夫人才止了哭,顾卿晚也不好意思的才身抹掉眼泪。   礼亲王妃笑着道:“这才好,卿晚,快扶你外祖母花厅说话。”   一行人进了花厅,各自落座,徐国公老夫人才冲礼亲王妃道:“老身一时激动,让王妃见笑了。”   徐国公老夫人如此客气,礼亲王妃倒有些受宠若惊,道:“老夫人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嘛,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她言罢,外头却传来了丫鬟的禀报声,道:“二爷来了。”   说话间,双福素锦门帘被挑起,秦御高大挺拔的身姿已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是听说徐国公老夫人前来,匆忙赶来的。   这会子天色已暗,外头门廊下的红灯笼照在他一张俊面上,宽阔的额头上映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秦御之所以这么急慌慌的赶路,倒不是急着来拜见外祖母,而是害怕他和顾卿晚的事儿再起波折。   这万一徐国公老夫人也怨恨在心,觉得他欺负了顾卿晚,非要带顾卿晚走呢,他脆弱的小心肝可经受不住如此的一波三折了。   他冲进花厅,见气氛极好,顾卿晚坐在徐国公老夫人身边,脸上带笑。而礼亲王妃和徐国公老夫人也是面带笑意,瞧样子是在寒暄,他才长松了一口气。   礼亲王妃却忙招手道:“还不快拜见老夫人。”   秦御脚步沉稳下来,几步到了近前,竟然撩袍跪地行了个大礼,道:“外祖母在上,请受外孙女婿一拜。”   徐国公老夫人对秦御强占顾卿晚一事儿,自然是心有怨恨的,但是老人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在病床上,如今几个月都过去了,心情自然也平静了不少。   徐国公老夫人不像顾弦禛血气方刚,行事难免过激,既然秦御现在已然是要陪着顾卿晚走到老的那个人,徐国公老夫人也不想再揪着过去不放,适当的表示宽容,有时候更能彰显气概,更让人高看一头,也更愧疚感激在心。   这对顾卿晚来说,总是比闹的不愉快,让礼亲王妃对顾卿晚心生不满要好的。   故此徐国公老夫人安安稳稳的坐着受了秦御这一礼,这才道:“晚姐儿的母亲去的早,晚姐儿的祖父和父亲又忙于政务,晚姐儿也算是老身看护着长大的。如今你既娶了她,这一礼老身受得。老身再托大多说几句,有老身在一日,徐国公府就是晚姐儿的娘家,晚姐儿和徐国公府的姑娘是一个样儿的,不求她们嫁的多荣光,只求她们能一辈子平安喜乐,不然我徐国公府也不少姑娘们的一口饭。”   徐国公老夫人的话,虽然隐有锋芒,但也确实是承认了秦御的身份,才有这番话的。   秦御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他觉得是不是顾弦禛和老夫人有联系,顾弦禛那边刚打一耳光,老夫人这边便赏个甜枣。   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他五岁都知道这样能收买人心。如今被顾卿晚的家人用在他的身上,他竟然心中还真涌起感激服从之心了。   真是见鬼啊。   秦御点头,道:“谨遵外祖母的教诲,外孙女婿会对卿卿好的,外祖母放心。”   徐国公老夫人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来,递给秦御,笑着道:“好,好,外祖母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小玩意予你做见面礼吧。”   秦御这才双手接过荷包站了起来,旁边徐国公这时候才轻轻咳了两声,道:“母亲刚才有句话我得补充下,不管什么时候,徐国公府那都是晚姐儿的娘家。”   秦御闻言瞧着顾卿晚笑了下,又冲徐国公行了个揖礼,道了声,“舅舅。”   徐国公爽朗一笑,拍了拍秦御的肩膀,几人这才重新落了座。又寒暄了几句后,礼亲王妃笑着道:“本来我这两日便想着去拜访老夫人的,不想老夫人思念外孙女心切,竟然先来了。那有件事我也不客气,就现在和老夫人商议一下吧。”   礼亲王妃说着目光在顾卿晚和秦御身上含笑扫过,才道:“老夫人也瞧见了,我这儿子是真喜欢卿晚,两个孩子如今也是情投意合的,这马上孩子都要生了。却有一件事还一直拖着,那就是迎娶卿晚为郡王妃一事儿。”   其实,徐国公老夫人这趟来,也是惦记着此事的,闻言点头,道:“此事王妃是如何想的?”   礼亲王妃便笑着道:“老夫人和国公爷知道,阿御先前请的旨意是赐婚旨意,并非晋封抬正室的旨意。他们这情况也算是大秦,甚至是前无古人的独一份了。按说,圣旨下来那日起,卿晚就是咱们礼亲王府堂堂正正的郡王妃了。只是这事儿到底是不能就这么过去,得再举办一场婚礼才成。依我看,既然请的是赐婚旨意,那咱们索性就按照迎亲的程序,三媒六聘的都走全了。抓紧时间在卿晚没生以前,八抬大轿将她名正言顺的再迎娶一回,老夫人觉得这样可好?”   这个想法,显然不是礼亲王妃想出来的,而是秦御当初请赐婚旨意时便想好的,礼亲王和礼亲王妃也都是同意的。   既然他们都满意顾卿晚,自然是不想委屈了秦御,也不想委屈了顾卿晚,那就重新迎娶一回,让旁人在此事上再不能指摘一句,看低一眼。   也让他们的嫡长孙能够生而尊贵,得到最好的。   徐国公老夫人闻言笑了起来,这也正是她的意思,她道:“既然是圣上的旨意,咱们自然是不好抗旨的,先前是阿御他有伤在身,小两口出京养伤,如今既然回来了,这事儿是得操办起来,也给王府填填喜气。”   她言罢和徐国公对视一眼,道:“顾家虽没落了,但国公府还在,老身早说了,晚姐儿也是我们徐国公府的姑娘,出嫁自然是要从徐国公府出嫁的,王妃看什么时候让老身接了卿晚家去?”   礼亲王妃和徐国公老夫人一拍就和,也是满脸笑意,道:“不瞒老夫人,卿晚他们没回来时,我就在准备这个事儿了,就连请帖,我都写好了,只往上头填上吉日,立马就能发出去。这三媒六聘的赶一赶,三五日的也就走完了,只看国公府那边……”   徐国公老夫人便笑着道:“国共府那边没问题,原本老身就单独为晚姐儿准备有嫁妆,不过晚姐儿出嫁不能马虎,还是容老身回去准备十日吧,如此,不若今日老身便将晚姐儿带回徐国公府吧?这两家一动起来,京城多少眼睛盯着呢,成亲前,晚姐儿总不好还住在王府。”   礼亲王妃也点头,道:“还是老夫人想的周全,如此也好。”   两人就这么三言两语便什么都决定了,秦御坐在一旁搓着手,俊美的面容上带着笑意,起身行礼,道:“谢母妃,谢外祖母了却我这一桩心事。”   顾卿晚坐在徐国公老夫人的身边,却是一脸呆愣,她有点跟不上两人的思路,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要当新娘子了?   顾卿晚还在愣神,礼亲王妃已是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道:“就这么说定了,以免夜长梦多,这个月的二十三便是吉日,老夫人,咱们就定在那天迎亲如何?”   徐国公老夫人笑着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晚姐儿也甭收拾什么东西了,国公府你的闺房还是原先的老样子,外祖母都让人收拾好了。走,跟外祖母回家去。”   徐国公老夫人拉着顾卿晚的手,要带她走,顾卿晚才彻底回过神来,站起身,有些惊愕的本能看向秦御。   秦御却冲她眨了眨眼,走到顾卿晚的身边,低头在她耳边笑着道:“怎么了?不舍得我了?乖乖跟你外祖母回去,夜里我翻墙寻你去。”   顾卿晚,“……”   谁不舍得他了,谁要他夜里翻墙去看她了!   见旁边徐国公看过来,似有打趣之意,顾卿晚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秦御的话,一时脸上发红。   她恍恍惚惚的就跟着徐国公老夫人上了马车,等马车滚滚,行出了礼亲王府前的巷子,顾卿晚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马上要成亲了。   孩子都有了,大着肚子成亲,她这可真是在现代时没赶上潮流,到了古代竟还能做先驱人!   可以想见,她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将来肯定得记到野史之中,她这是一不留神就做了奉子成婚,没被侵猪笼的鼻祖吗?   顾卿晚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见她一直垂着头不说话,神情恍恍惚惚的,徐国公老夫人将她揽进怀里,道:“原是想着我的晚姐儿成亲,要好生准备一番的,可……到底还是仓促了,委屈了我的晚姐儿。不过,外祖母一定会将亲事办的风风光光,不输给任何贵女的。”   顾卿晚闻言心头发暖,略趴下,将头枕在徐国公老夫人的腿上,由着徐国公老夫人用干枯消瘦,布满皱纹的手一下下的梳笼着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   半响她才道:“外祖母,我都明白,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不觉得委屈,相反,经历过这种种,我更懂得珍惜,更懂得感激,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这么爱我。   不管是徐国公老夫人,还是大哥,大嫂,甚至是礼亲王妃和徐国公这个舅舅,他们都有一颗为她考虑的心,这就够了。   婚礼是不是足够风光,从前是不是受了委屈,顾卿晚都不想在意,也什么好在意的。   她现在拥有的,已经远远非刚穿越来时可想,不知不觉,她竟已在这古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找到了归宿,再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徐国公老夫人闻言却轻轻叹息了一声,抚摸着顾卿晚柔顺的头发,道:“苦尽甘来,外祖母的晚姐儿会一生顺遂如意的。”   马车疾驰在入夜宁静的街头,离礼亲王府不远的巷子里,娄闽宁骑在马上,身影隐在暗处,眼瞧着徐国公府的马车远远转过了街巷,又默默矗立片刻,这才倏忽深吸了一口气,笑了下,调转马头。   他这一动,跟着的成墨也回过神来,想着方才秦御小心翼翼亲自扶着大肚子的顾卿晚登上马车的样子,道:“世子爷,看样子燕广王成亲的好日子不远了……”   娄闽宁未言,只略夹了下马腹,身下马儿便往镇国公府的方向奔了回去。   她要成亲了,这,挺好了……   入夜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娄闽宁如是想着。   ------题外话------   月票加更,晚上还十点   ☆、300 不曾错过的真心   徐国公府,顾卿晚重新住进了晚风院。   当年顾卿晚的母亲早逝,徐国公老夫人便在徐国公府为顾卿晚准备了闺房,接她过来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晚风院也一直为顾卿晚所保留着。   晚风院还是老样子,甚至连窗台上摆放着的一株蕙兰,都还是从前顾卿晚亲自栽种的。   天色已晚,顾卿晚站在屋中转了一圈便歇息了。她虽白日在礼亲王府中睡了一会儿,但这一路进京的到底也是累人,躺下后很快熟睡了过去。   以至于秦御跳窗进来,她一点也没察觉。   秦御在床前站定,就见顾卿晚侧着身子,正面朝床外睡得香甜,秦御哪里舍得唤醒她,弯腰盯着顾卿晚看了半响,他便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   谁知道刚躺下,顾卿晚便滚了下,一头钻进了他的怀中,一手搭在了他的身上,脸颊还在他胸口处轻蹭了两下,接着便又没了动静。   秦御以为顾卿晚被惊醒了,低头却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睫毛都没眨动一下,却分明睡的很沉,方才不过都是本能的反应。   秦御拥着顾卿晚,哑然而笑,点了点顾卿晚的鼻尖,道:“还说不爱我?嘴硬!”   他深吸了一口来自顾卿晚身上的熟悉荷香,闭上眼眸便紧跟着快速入眠了。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顾卿晚便被一声声嘈杂的吵闹声惊醒,她睁开眼眸,动了一下,却发现行动不大自由,仰头便看到了秦御那张俊美到妖孽的脸。   他抱着她,瞧样子还在睡着,紧闭异色眼眸,没有清醒时逼人的锐利,显然有些无害,像个漂亮到极致的大孩子。   顾卿晚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了,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就被他抱着睡在一起的,略怔了下,她才推了推秦御,道:“别装了,外头那么吵,你能睡得着?”   秦御闻言唇角微勾了下,在顾卿晚的头顶拱了拱,含糊的道:“恩,别管,再陪我睡会儿。”   他这样子像个撒娇的孩子,说着还手脚并用的避开她的腹部,将她扒拉进怀中禁锢住,好像是怕她撇下他起床一样。   顾卿晚,“……”   顾卿晚这寝房在一座绣楼的二楼,耳听那喧杂声非但没消失,反倒从楼下闹了上来,顾卿晚不觉拧眉,凝神一听,却好似听到了徐玉冰姐妹二人的声音。   这下顾卿晚哪里还能睡得成,忙使劲推着秦御,道:“快起来,赶紧起来,我两个表妹好像来了!”   她挣扎的厉害,秦御害怕她碰到肚子,畏手畏脚的便被顾卿晚赶下了床,他赤足站在地上,道:“干嘛啊卿卿,爷可是你的正经男人,还怕人知道不成?你等着,爷吱一声,倒要瞧瞧这徐国公府的姑娘还好意思往上冲不,真是的,一大早的扰人清梦!”   秦御说着就要扬声喊人,顾卿晚忙跳下床,抬手便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你不怕丢人,我可怕。让人知道你跳墙进来,我是没脸在外祖母家呆着了!快!”   她说着快速的捡起秦御脱下腰带,外裳等物,一股脑的往秦御的怀里塞,推着他便往衣柜旁跑,打开衣柜想将秦御塞进去,谁知道衣柜里都是新作的衣裳,挂的满满当当,秦御人高马大的根本就进不去。   耳听脚步声都到了门外,顾卿晚急的额头冒汗,偏秦御还不肯配合,拎着衣裳,老僧入定般靠着鬼子们,似笑非笑的瞧着顾卿晚急的团团转。   “让开!我让你让开!”   外头传来徐玉冰的娇斥声,顾卿晚着急的推着秦御,见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副我光明正大,我就是不躲的样子,顾卿晚简直想啐他一脸。   太不要脸了,翻墙进来的,竟半点自觉都没有。他不要脸,她可办不到。   没奈何,她双手合十的做了个拜托的请求姿势,低声道:“你藏起来,我应你一件事。”   秦御闻言双眸微亮,低头道:“果真?”   顾卿晚连连点头,秦御一跃便跳上了房梁上去,顾卿晚忙跑回床边,一脚将秦御落下的靴子踢进床下,身后的房门也在同时被人推开,徐玉冰姐妹先后冲了进来。   瞧着满脸怒容的徐玉冰姐妹,顾卿晚有种被捉奸的既视感,她略甩了下头,这才笑着道:“二妹妹妹,三妹妹,怎么这么早便来我这儿了,我还说今日起来去看你们呢。”   先前徐玉冰姐妹对她颇有敌意,但那是因为她们被萧氏蒙骗,真以为是她为了争宠,谋害了徐国公老夫人。   故此,顾卿晚理解她们,也没打算计较之前的事儿,两人都是舅舅的嫡女,是外祖母宠爱的孙女,即便是为了外祖母,顾卿晚也不想和徐玉冰姐妹将关系弄的太僵,毕竟两人也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因此,顾卿晚率先向两人笑着递出了橄榄枝。   可徐玉冰姐妹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徐玉冰双眸猩红,冲上前,未近顾卿晚的身便高高扬起了手来,道:“顾卿晚,你害了我娘,怎么还有脸住进国公府来!”   她嚷嚷间已是到了床前,一巴掌扬起就要往顾卿晚的脸上招呼,谁知道来势汹汹的她,突然脚下一绊,直接摔了个狗啃泥,匍匐在了顾卿晚的身前。   嚣张的举止,狼狈的结果,前后转换的太彻底,太快速,以至于惊愣了一屋子的人。   顾卿晚不动声色的瞟了眼房梁,竟然看到秦御探出头来,冲她嘚瑟的飞了个媚眼。   顾卿晚,“……”   徐玉雪忙奔了进来,将甩的有些发懵的徐玉冰扶了起来,这时候被两个丫鬟夹攻的文晴才冲了过来,护在了顾卿晚的身前。   “顾卿晚!”   徐玉冰额头撞的一片通红,鼻头还撞出了血来,抹了一把,便猩红着眼冲顾卿晚怒喝。   顾卿晚瞧着她充满仇恨的目光,突然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不管如何,萧氏都被关了起来,永世不得再踏出禅院一步,也不能见她的孩子们。   而萧氏是徐玉冰二人的母亲,顾卿晚想,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大抵她和徐玉冰姐妹是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时光了。   这并不是她想要改善,便能修补的了的。   顾卿晚扶着文晴坐回了床榻,迎上徐玉冰仇恨的目光,坦然道:“我不知道二妹妹是从哪里,听到了些什么,不过我确实不曾害外祖母,也不曾主动谋害过任何人……”   “你胡说!若不是你,我母亲怎么会被关起来!若不是你,父亲怎么会连母亲在禅房病的都快死了,也不肯给母亲请医问药!”   “顾卿晚,你蛇蝎心肠!你母亲死的早,你便恨不能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是不是?你便见不得旁人有母亲疼爱,是不是!”   徐玉雪也紧跟着徐玉冰冲着顾卿晚声音尖利的嚷嚷着,顾卿晚拧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多言,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沉怒的喝,道:“闭嘴!闹够了没!”   却原来是徐国公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徐国公世子,顾卿晚的表哥。   徐国公进了屋便先训斥了徐玉冰姐妹,两姐妹脸色惨白,眼睛里的恨意却更为明显了,双手握拳,浑身颤抖着,死死盯着顾卿晚。   徐国公世子见父亲更加恼怒,眼见就要对徐玉冰姐妹动手,他忙上前拽住二人,拉着往外走,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表妹是无辜的,她不曾害外祖母,走。”   徐玉冰二人却怎么可能听他的,甩手就要争辩,徐国公却又一声大喝道:“就是有那样的母亲,才教养出你们这样不分是非黑白的逆女来!还不都出去!”   他震怒之下,声音极大,倒将徐玉冰姐妹一个好吓,再不敢多闹,抹着眼泪奔了出去。   徐国公世子见两个妹妹冲了出去,叹了一声,目光复杂的看向顾卿晚,行了个礼,道:“我替二妹妹和三妹妹给表妹道歉,表妹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他说罢,转身跟了出去,到底是担心两个嫡亲妹妹的。   徐国公却有些尴尬,搓了搓手在八仙桌旁坐下,看了眼顾卿晚,半响才道:“舅舅……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说萧氏的事情,便瞒了下来,没想到她们竟半点脑筋也不动,愚笨糊涂成这样个样子,到现在还……舅舅的错,又让你受委屈了。”   萧氏做的那些事儿,做为父亲,和儿女说她们的母亲谋害了她们的祖母,徐国公实在没脸,张不开口。也是不想让女儿们亲口听到竟然有那样一个母亲。   徐国公以为,看到祖母病愈,看到自己对萧氏的态度,徐玉冰二人至少应该会有所怀疑,猜个八九不离十。谁知道徐玉冰二人竟然还是这幅模样,还跑到顾卿晚面前说了那样刺耳的话。   顾卿晚见徐国公神情疲倦而痛苦,不觉叹了一声,道:“舅舅还是告诉她们吧,她们误会不误会我,我真不大在意,关键是,萧氏是她们的母亲,如今突然被关了起来,她们难免心生怨恨,有怨恨便易偏激,做错事儿。她们都已经长大了,我想这样的事儿,不至于承受不了。”   徐国公闻言看向顾卿晚,见顾卿晚面容静淡坐在那里,眸光清明透着通透沉稳。他不由微怔,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不知何时起,这个外甥女,已远远将同龄人甩在了身后,也莫怪能让燕广王倾心相许,不惜性命的珍爱。   徐国公唇边掠过些欣慰的笑来,道:“是舅舅当局者迷了,晚姐儿再休息会儿吧,舅舅会和她们说清楚的。”   徐国公言罢,站起身,大步出去了。   大抵是心绪太烦乱的关系,他竟然也没发现蹲在房梁上的秦御。   待屋里的人退了个尽,秦御才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就见顾卿晚坐在床边发着呆,神情显得有些没落,秦御上前将顾卿晚无声的拥在了怀里,也不问原因,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顾卿晚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培养出了默契,有时候不必她多言,他便能敏锐的感知她的心情,有时候他不必做什么,她便能在他身上汲取到力量和温暖。   她喜欢这种感觉,抬手也回抱着秦御,半响才道:“其实小时候,我和表妹们的感情是极好的,二妹妹虽然有些泼辣,但心眼不坏,人也随舅父,性子豪爽。三妹妹有点娇气小心眼,但也可爱。可如今却……秦御,人的感情真的好脆弱,有了裂纹,就很难再修复,幸而我们之间的那道裂纹被抹平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坚持。”   秦御听闻她的话低头凝视了她片许,这才声音沉定的道:“卿卿,我们之间可从来没有裂纹,不过是小情侣间的磕磕碰碰罢了,往后呢,就是小夫妻间的床头打架床尾和,我们之间永远永远都不会有裂纹的。我不允许!”   他言罢,俯身便堵住了顾卿晚的唇。   ☆、301 红娘秦御   被秦御安抚了片刻,顾卿晚心情好了很多,见外头天色大亮了,她才推了推秦御,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何时走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有了身孕,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特别容易多愁善感。   秦御闻言却眉毛微挑,道:“好啊,过河拆桥呀,这就急着赶人了?你可说了,我帮了你,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儿的。”   方才眼见徐玉冰她们就要冲进来,秦御却还站着不肯躲,顾卿晚确实是这么说过。她也并非不认账的人,点头道:“你要让我做什么?”   秦御却低下头来,在顾卿晚的耳边道:“不着急,我回去得好好想想再说。”   他言罢,又在顾卿晚的脸颊边儿落下一吻,这才站起身来,道:“那我走了,晚上再来陪你。”   顾卿晚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要是被发现了就不好了,左右也就这十多日,你便不能忍忍吗?”   秦御一边儿穿着衣裳,一边儿却头也不抬的道:“我忍什么?我是怕夫人这十多日思夫心切,再说了,糖包也会想爹爹的。行了,我走了。”   言罢,他也不给顾卿晚再劝阻的机会,推开窗户便闪身跳了出去。   他刚离开,老夫人那边便唤顾卿晚过去用膳,早膳丰盛而营养,顾卿晚和老夫人一起用了膳,徐国公和徐玉冰几个都不曾露面。待用了膳,顾卿晚陪着老夫人在花厅中说话时,徐国公才带着徐玉冰二人进来。   想来徐国公已经将萧氏的事儿,告知了二人,两人脸色都惨白一片,双眼红肿,显得可怜兮兮的。徐国公令丫鬟放了蒲团,两人默默跪下,给老夫人磕了头。   老夫人看着二人却也是心疼,叹了一声令丫鬟扶起二人来,招手道:“都来祖母这里。”   徐玉冰二人走了过去,被老夫人一边儿一个的拥进了怀里,轻轻拍着。   徐玉冰和徐玉雪顿时便忍不住,抱着老夫人嚎啕大哭起来。顾卿晚听到徐玉冰哽咽着道:“祖母,对不起,对不起。”   徐玉雪也哭着道:“祖母还难受吗?”   两人一直垂着头,明显是因萧氏的事儿,羞于面对老夫人,老夫人将二人从怀里拉出来,用帕子仔细的给她们擦着眼泪,道:“祖母活了一辈子,什么事儿是看不开的,早便不难受了。冰姐儿,玉姐儿,你们无需愧疚。萧氏虽然是你们的母亲,但她是她,你们是你们。萧氏想不开,走了歧路,做错了事儿,这都和你们无关,你们都还是祖母嫡嫡亲的孙女。都还是好孩子,但有一点,你们需得记住。正因为有萧氏这样的母亲,你们才要更明辨是非。”—   老夫人言罢,又拉了顾卿晚的手,道:“你们是不是现在就应该给你们表姐道歉赔罪呢?”   旁边徐国公也道:“是,这次若非你们表姐,祖母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呢。萧氏让你们表姐受了那么多的苦,她也没有迁怒于你们,更是治好了祖母,你们怎能不辨是非,还跑去表姐的闺房闹事呢!”   徐玉冰和徐玉雪被祖母和父亲盯着,咬唇看向坐在老夫人身边的顾卿晚。两人眼眶发红,却先后给顾卿晚赔了罪。   “表姐对不起,是我们错怪你了。”   “表姐,我们不该那么说话,也不该闯你的闺房。”   不过一些小事儿,顾卿晚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瞧着两人哭的惨兮兮的,便笑了笑,道:“没事儿,都是自家姐妹,还能没点磕磕碰碰的。舅舅和妹妹们还没用膳吧?”   老夫人也道:“行了,你们表姐宽宏大量,原谅你们了。都去洗把脸,秋雨,再摆一桌早膳,伺候二姑娘和三姑娘用膳吧。”   这事儿算是掀了过去,顾卿晚也这样在国公府中住了下来。其后每日在老夫人处遇上徐玉冰姐妹,互相见礼寒暄,也算和谐,只是到底因为萧氏的事儿,无法再像从前一样轻松相处。   因吉日就在二十天后,故此,国公府和礼亲王府这些天都在忙碌着走三书六礼,顾卿晚作为新娘,本来应该是最忙的,但因为她情况特殊,有孕在身,故而老夫人吩咐,万事都不准去惊扰她,她倒成了最闲的那个。   除了量了个尺寸做嫁衣,旁的都没她什么事儿。顾卿晚住进国公府的第三日,陈三夫人带着陈心颖前来拜访,陈三夫人和老夫人说话,陈心颖却抱着个盒子,跟着顾卿晚到了她的绣楼。   两人坐下,陈心颖眼眶红红的拉着顾卿晚的手一阵抽搭,道:“晚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王府几次约见,你都不肯见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酒楼开张那日,顾卿晚突然离开了,后来宋宁说是王府有事。陈心颖本来就觉得不对劲,连着多次去王府中要约见顾卿晚,每次都见不到她。   前几次不是顾卿晚不在王府,就是说她身体不适,后来,便得到消息,说顾卿晚跟着秦御离京求医去了。   陈心颖觉得事情不对劲,极是担心,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然顾卿晚也不会一次次的拒见她。此刻见顾卿晚挺着个大肚子,气色极好,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生起气来,说话间便嘟起了嘴。   她甩开顾卿晚的手,侧了侧身,气鼓鼓的样子。   顾卿晚一阵好笑,忙起身坐到了她转身的一边儿,拉过她的手,道:“好妹妹,好心颖,是我不好,前些时日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没在王府中。不过现在我回来了,我保证,往后心颖妹妹到王府,肯定不会再被拒之门外,心颖妹妹看在我挺着大肚子,实在辛苦的份儿上,原谅我好不好?”   陈心颖哪里会真生顾卿晚的气,知道她必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才不肯相见,万没故意的道理。因担心顾卿晚,她还从沈择几个处打听过,沈择几人也不知究竟的。   既顾卿晚不肯多说,她便也没再逼问,嗔了顾卿晚一眼,又对着她偌大的肚子新奇不已的问东问西,简直比她这个做娘的都要热情几分。   顾卿晚不由打趣她道:“这么喜欢小孩,看来我一会子见了伯母,得提醒下她,赶紧的给妹妹定亲才好啊。”   陈心颖闻言却脸色一红,面露娇羞之色。她虽爱哭,但也并非多扭捏之人,顾卿晚顿时双眸一亮,道:“是不是你的亲事有眉目了?快说,快说。”   陈心颖红着脸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正合八字呢,若是……若是八字相合,就要定下来了。”   顾卿晚见陈心颖的样子分明是对这门亲事满意的,想到她先前退亲,一波三折的,姻缘不顺,心里也是为她高兴,道:“是谁啊?我认识不认识啊。”   陈心颖一时脸色更红了,连脖子上都蔓延了一层粉色,声若蚊蝇的道:“认识的,就是……就是……”   见她红着脸,就是了半天可却羞的吐不出一个名字来,顾卿晚简直要乐坏,捏着陈新颖粉扑扑的脸蛋道:“心颖妹妹,你这脸皮子怎么就这么薄呢,真是可爱。哎呦,你这得有多喜欢未来夫君啊,啧啧,到底是何方神圣,将心颖妹妹迷的这么五迷三道的!”   听顾卿晚这么排揎,陈心颖才猛的抬起头来,道:“才没有,郭栋!”   顾卿晚闻言略怔了下,眨了眨眼,道:“谁?哪个郭栋啊?”   陈心颖跺了跺脚,气恼道:“晚姐姐!”   顾卿晚便又笑了起来,她自然知道是哪个郭栋了,秦御就那么几个好兄弟,顾卿晚对郭栋印象也还不错。   虽然有些病弱,但性格瞧着很好。不像沈择那么心思沉,也没陈永砚那么花心,李东哲那么闹腾,安安静静的,却也有主见有心思。   顾卿晚点头,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快和我说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陈心颖脸上烫的能煎蛋,垂着眼眸道:“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晚姐姐挑头弄了个酒楼,结果酒楼才开张,晚姐姐和顾嫂嫂都寻不着人了,沈大公子几个也是,入了伙,刚开张时稀罕的天天往酒楼跑,谁知道没过一个月也都当了甩手掌柜,我爹忙不过来,我在家呆着也是无事儿,便跟着我爹常常出入酒楼,他……他人老实,被沈大公子几个欺负着也去酒楼理事儿,慢慢便熟了。原也没多想,谁知道上个月将军夫人突然请了礼部尚书夫人来提亲……”   顾卿晚闻言不觉又是一阵掩唇好笑,道:“什么叫郭栋老实,被沈择几个欺负着去酒楼理事?你可笑死我吧。”   见陈心颖一脸茫然,顾卿晚伸指点点她的脑袋,道:“白长个聪明样儿了,郭栋瞧着么闷不做声的,可却觉不是个多老实的,不然也不能和沈择几个混在一块那么好了。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见陈心颖点头,顾卿晚又是一笑,道:“就我所知,郭栋因娘胎里带来的毛病,身子一直不大好,沈择几个平日里都照顾着他,几人好的穿一条裤子,怎么可能欺负他?知道他身体不好,还都当甩手掌柜,就指使着郭栋去酒楼劳累?”   分明是郭栋看上了陈心颖,自己要往酒楼去的。   陈心颖闻言也明白了过来,脸蛋儿愈发红了,眸若秋水的模样,实在甜蜜。   顾卿晚却拉着她的手,道:“郭栋什么都好,就是身子不大好,又是嫡长,将军府子嗣也不丰,将来你嫁过去,又要做宗妇,还有生子压力,又要照顾久病的夫君,难免劳累,你可都准备好了?”   这些利弊,陈三夫人也都和陈心颖讲过,陈心颖自然分得清,顾卿晚不是泼冷水,而是真正关心她,重重点了下头,她道:“我不怕!其实嫁人都是这样的,谁又能还和在闺阁做娇客时悠闲舒服呢,没有这样的问题,便有那样的。只要是他这个人,只要他能对我好,旁的累点操劳点,我都不怕。”   顾卿晚见她说这些话时,小脸都能放出光来,不由点头一笑,道:“那我便提前祝福心颖妹妹了。”   陈心颖也回握了顾卿晚的手,道:“我也祝福晚姐姐!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她言罢,又扭身将方才抱进来的紫檀木盒子捧了过来,道:“对了,晚姐姐,这是酒楼开张以来的分红。我先前送账本和银票去王府,一直都见不着晚姐姐,王妃又说,这些还是等我亲自交给晚姐姐的好,也不肯收下。晚姐姐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便一块都带了过来。”   顾卿晚接过打开,竟然满满一匣子都是大面额的银票。她知道酒楼生意一定会好,却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倒是一怔。   陈心颖道:“一共是八万七千三百两银子,还不带这个月的。”   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就回了本,顾卿晚也是意外。送走了陈心颖,她想了想取了一万两银子出来,便将其它的都装了起来。   是日夜,秦御来时,顾卿晚便坐了起来,秦御略诧的了,道:“怎么还没睡?”   顾卿晚等他上床躺下,靠进他的怀中方道:“今日心颖妹妹过来看我,她说她和郭栋要定亲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秦御闻言低头看了顾卿晚一眼,见她眸中含笑,方道:“知道啊,还是我吩咐的沈择,让他瞧瞧谁和陈家那姑娘投缘,撮合撮合的。郭栋体弱,棋艺却好,陈三姑娘也好棋,两人倒是合适。”   顾卿晚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秦御的事儿,她一咕噜爬起来,道:“你吩咐的?”   秦御见她反应这么大,顿时便以为自己又做错什么了,有点紧张的咽了咽唾沫,舔了下唇,道:“我是一片好心,想着你就这么一个好姐妹了……你放心,我可没下过什么命令,也不会干涉兄弟们的亲事,郭栋是自己喜欢上陈三姑娘的……”   谁知他话没说完,顾卿晚便扑到了他的怀里去,捧着秦御的脸便在他唇上重重的啃咬了一口,道:“秦御,你真好!”   难得见她这样热情高兴,秦御趁着她还没彻底从他身上爬起来,压着她的后腰,主动凑了上去,一边儿磨蹭着她的唇瓣,一边儿声音含糊笑着道:“敷衍我呢,好好亲!”   顾卿晚轻声笑了下,勾着秦御的唇,探出舌尖来描绘着他薄而有型的唇,两人呼吸交缠,津液互换,一时吻的难舍难分。   许久,秦御才主动推开顾卿晚,扶她躺倒在床上,喘息着道:“别再勾引爷了,真不知你是谢我呢,还是故意收拾我呢。”   顾卿晚偏头看了看他浑身紧绷,面色潮红的样子,忍不住埋头在枕头里低声笑了会儿,有点心疼,又凑到他的耳边道:“等成亲那日,给你惊喜。今儿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这样的情况下,顾卿晚又是暧昧的伏在他耳边说惊喜,秦御先是一愣,接着猛然扭头盯着顾卿晚,似想看透她说的惊喜是什么,可转瞬他又想,顾卿晚现在大着个肚子,还两个月就生了,能有什么惊喜。   多半是他误会了她的意思,身上燥热燥热的,一时间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和期待来,便搂过顾卿晚,道:“什么事儿?”   顾卿晚也没留意到秦御的情绪,从床里抱出那个紫檀木盒子来,道:“今日心颖妹妹送了酒楼的分红银子来,我也用不上,倒是大哥那里,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我想让你帮我将这些银票送过去。直接找上大哥,估摸着大哥也不会要,我给大哥写了一封信,放在里头了。你帮我偷偷放在大哥的书案上就成。”   秦御闻言看了眼那盒子,倒没多言,坐起身来,道:“那我现在就去吧。”   顾家覆灭时,什么都没了,顾弦禛又被流放数月,逃出来后要重新经营势力,势必要用许多的银两,虽然顾卿晚已将宝藏的地图给了他,但那宝藏不是一时半刻能弄出来的。   如今顾弦禛假扮沈沉在京城,顾卿晚总有些担心,旁的忙也帮不上。   她点头,又凑上去在秦御面颊上亲了下,方道:“你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302 觉悟很高的秦御   秦御这一去倒是极顺利,凭借他的功夫,在并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将东西送到顾弦禛的书案上并非太难的事儿。   他回到徐国公府时,说了要等他的顾卿晚却没能耐得住困顿,已经睡了过去。   她身上披着一件薄斗篷,靠在大迎枕上,手中还虚握着一本书,瞧样子倒是努力的在等他。   秦御走到床前,瞧着顾卿晚的样子笑了下,这才弯腰小心的抽掉她身上披着的斗篷,又拿掉书,将她安放到了床上。他摆弄好她,要起身时,袖子却被顾卿晚无意识的拉住。   扯了下没扯开,反倒见她拧着眉,使劲拽了下,将他半边袖子都压在了身下去。秦御哑然而笑,也不敢硬扯了。   他单手松开腰带,顺势脱掉了外裳,也盖在顾卿晚的身上,这才进了净房,略收拾下,回到屋里,就见他的那件外裳已被她团成了一团,抱在怀里,她的半边脸埋在衣衫中,唇边略有笑意,睡的无知无觉的。   这个女人,白日里对他百般嫌弃,如今夜了,倒稀罕起他一件衣裳起来。   是因为衣裳上有他的气味吗?   “真是口是心非!”   秦御想着,轻点了两下顾卿晚的鼻尖,躺在她旁边,将她揽在了怀中。   是日清晨,秦御倒是早早便离开了。几乎是他前脚刚走,后脚顾弦禛便也跳墙进了国公府。先是悄然拜见了徐国公老夫人,才道明了来意,道:“昨儿夜里我出去办了点事儿,不曾在鸿胪寺中,不想晚晚就让人送了这些过去,我回去瞧见,这才赶了过来。外祖母且看看吧。”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那封顾卿晚放在盒子里的信递给了老夫人,老夫人展开一看,却笑着道:“既是晚姐儿的一份心,你便收下就是,晚姐儿的嫁妆,都有外祖母在准备,你就放心好了。”   顾卿晚的信上,并没有写有多少数目的银票。故此徐国公老夫人只当不过是三五千两银子,顾卿晚一番心意,顾弦禛收着也好。   顾弦禛却笑着道:“我是做哥哥的,哪有让妹妹养着的道理?更何况,妹妹如今还要出嫁了,有这么些银子就该都做了陪嫁,也不至于被人轻看。还请外祖母将晚晚叫过来,我亲自和她说。”   徐国公老夫人便笑着点着顾弦禛道:“你们兄妹啊,从小就都爱替对方操心,兄妹感情历来就好,如今还是一个样儿。”   她言罢,到底吩咐了秋雨去唤顾卿晚过来。   顾卿晚身子沉,徐国公老夫人早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昨夜睡的略晚,早上便有些困顿贪睡了。老夫人派人过去唤时,她正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打呵欠。   听闻老夫人让她过去一起用早膳,顾卿晚略诧了下,忙让文晴伺候着梳洗穿戴。   她进了老夫人的正房便发现古怪了,屋里只除了老夫人,竟然半个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有,顾卿晚挑起眉来,快行几步到了近前,道:“外祖母,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徐国公老夫人一笑,指着屏风处道:“晚姐儿瞧谁来了。”   顾卿晚回头,正见顾弦禛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双清润深邃的眼眸,正笑望过来。   顾卿晚眸光一亮,惊喜道:“大哥!”   她说着便跑了过去,那日在船上没能和大哥说上多久的话,顾卿晚这么快便又见到了大哥自然高兴。   徐国公老夫人见兄妹二人挽着手臂,站在那里,相似的容貌上都带着欢快笑意,她也不觉欣慰一笑,道:“好了,你们兄妹好生说会子话,外祖母起的早,再去眯会儿。”   她走了出去,顾弦禛便拉着顾卿晚在罗汉床上坐下,道:“这两日在国公府住的可还习惯?没人给你气受吧?”   顾卿晚忙摇头,笑道:“谁能给我气受?我不给人气受便算好的了。再说了,有外祖母在,不会让我受委屈的。倒是大哥,你将大嫂安置好了没?安置到了哪里啊?”   顾弦禛见顾卿晚神采飞扬,一切安好,笑了笑方道:“你大嫂有孕在身,不适合进京,大哥将她安置在了落仙镇上。左右从那里到京城也就一两个时辰,来回也方便。”   本来顾卿晚出嫁,庄悦娴还应该到场的,如今庄悦娴大着肚子,却是万万不能露面了。   “大嫂很快都要生产了,大哥可都安排好了?王府那边,产婆都准备了八个,需不需要我和王妃说上一声,送过去几个。还要乳娘……”   见顾卿晚担忧非常,顾弦禛不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心中感叹万千。从前庇护在自己羽翼下的妹妹,如今倒处处的为他和庄悦娴设想周到,这种反转过来的感觉,既让顾弦禛欣慰,却也让他有些心酸。   “好了,大哥收到你们要回京来的消息后便着手安排了,你大嫂那里用不着你担忧,你就只照顾好自己,大哥便很欣慰了。”   顾弦禛打断顾卿晚的话,取出那个放银票的盒子来,道:“还有,大哥手头上并不缺银子,大哥怎么能拿你的银子呢,这些银子你都收回去做嫁妆,另外大哥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嫁妆,回头会悄悄的送到国公府里来。”   顾卿晚瞧见顾弦禛拿出来的盒子却怔了一下,只因这并不是她拿给秦御的那个紫檀木盒子,这是个黄花梨的雕花盒,比先前那个要大了一倍。   难道是秦御换了盒子?   他没事儿换盒子做什么?   顾卿晚正兀自纳闷,就听顾弦禛道:“这十八万两可不是寻常数目,晚晚从那里弄来这么些银票?”   顾卿晚闻言便又是一怔,诧道:“十八万两?”   顾弦禛见她惊异,不觉挑眉,道:“数目不对?你让谁送去鸿胪寺的?”   顾卿晚打开了盒子,果然见大了一倍的黄花梨盒子中满满当当的塞满了银票,怪不得盒子换了,分明是秦御又不声不响的往里头添了十一万两银票。   瞧她表情,顾弦禛便明白了一切,问道:“他添了多少进去?不曾告诉你一声?”   顾卿晚点头,道:“我就只放了七万两银票,都是这几个月迎客来的盈利,其它的都是他添进去的,倒不曾和我提起。”   秦御自己又往里头添了十一万两银票,这十一万两银票,按照现在的购买力,若然换算成了人民币的话,差不多是一两银子相当于五六百元钱,十一万两可就是五六千万人民币啊!   这么多的钱,他说给就给,问题是给了以后连吭一声都不曾。   这若是顾弦禛真缺钱,用了这一笔钱,顾卿晚岂不是一直都不知道他往里头塞了这么多的钱?   原本顾卿晚拿七万两银子出来,也算是补贴娘家了,若是小心眼的男人,势必要有很大的意见。秦御不仅愿意让她拿自己的银子补贴,还闷不做声的做了这么多。   顾卿晚心中怎会不觉甜蜜?   顾弦禛见顾卿晚面带甜笑,摸索着那黄花梨盒子的雕花,他不觉屈指敲了敲顾卿晚的脑袋,道:“他平日里便是这么哄骗你的感情的?你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   顾卿晚却捂着头,娇嗔的瞪着顾弦禛,道:“什么呀!明明就是大哥对他有偏见!”   顾弦禛便又去拧顾卿晚的脸颊,笑道:“好你,如今为了那臭小子倒责备起大哥来了,这还了得!”   顾卿晚这才忙忙放下了盒子抱着顾弦禛的手臂一阵摇,道:“哥哥最好了,谁都比不过哥哥在晚晚心目中的地位。”   见她拍马屁拍的如此明显,顾弦禛也是无奈而笑。兄妹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顾卿晚再三表示,顾弦禛最后还是没有拿她的那些银票。   是日夜,顾卿晚等到很晚,这才等来姗姗来迟的秦御。   倒是秦御,掀开床幔就对上了顾卿晚一双晶灿水润的眼眸,略怔了下,他才笑着道:“卿卿怎么还没睡?等我呢?”   顾卿晚略歪了歪头,笑着道:“是啊。”   秦御顿时便笑了开了,撩袍坐在了床边,将顾卿晚从床上捞起来抱着,饶有兴致的盯着她道:“今儿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   顾卿晚便啐了他一下,道:“呸,我难道平日里对你很坏吗?人家明明也是温柔如水的女人。”   秦御闻言顿时便没憋住,闷声笑了起来,他笑的实在是太夸张了,简直眼泪都要流出来,惹的顾卿晚一阵不好意思,脸色微红,捶了他几下,道:“你笑什么!我怎么不温柔如水了?你倒是说说啊!还是你见过更温柔如水的女人?是谁啊?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秦御见她有些羞恼,这才收敛了神情,摆手道:“我上哪儿去见识更温柔如水的女人啊?不过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卿卿你这样,还真是……”   见他又摇头闷笑,异色眼眸中溢满了笑意,好像在嘲笑她的脸皮有多厚才能说出这等话来一般。   顾卿晚顿时便哼了一声,往床上一趟,抬脚便踹了秦御一下,道:“左右你心了我也温柔不起来了,我还是破罐子破摔吧。你说,你做什么偷偷往我给大哥的盒子里加了银票?”   秦御略怔了下,这才道:“你怎又知道了?也没什么,卿卿都把脂粉钱拿出来了,我怎能毫无表示呢。怎么?大哥告诉你了?”   顾卿晚闻言笑意在绝丽的面庞上蔓延,道:“那些银票大哥不肯收,又给都送了回来。你等等,你的那份我都单独装了起来,既然大哥不要,你便拿回去吧。”   顾卿晚说着便要往床里去拿放起来的盒子,谁知身子一扭,屁股便被秦御重重的拍打了一下,疼的顾卿晚忙捂着屁股回头瞪他,秦御却道:“什么你的,我的?我的还不都是你的,来来回回的拿什么拿!”   顾卿晚揉了下被他拍疼的屁股,道:“这么多的银票,放我这里也没用啊。”   而且,从小余美人便教她,不能拿男人的,花男人的,省的该硬气的时候倒被压弯了脊梁。这么拿秦御的银子,顾卿晚总觉得怪怪的。   秦御却摆手,道:“没用便先放着,过些时日你不还想着要开药铺吗,再来,还有不多时便嫁进王府了,我的私库和封地的账目什么的,回头还得你掌着,这些早晚不都得归到一处去?何必再多此一举的来来回回拿。”   秦御这是她还没嫁,便交了钱包的节奏啊,自觉性还挺强,觉悟还挺高。   嫁了管着男人的钱包,那是必须滴,顾卿晚一想他说的也对,便点了下头,端正躺好,打了个哈欠道:“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先睡了。怎么先前就没想开呢。”   说话间,她闭上眼睛,简直是秒睡。   秦御,“……”   国公府的日子很是平静,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礼亲王府下聘的日子。   因为这门亲事实在是特殊,前所未有,更是御赐的亲事,故此简直是惊动了整个京城周边。   听闻这日礼亲王府下聘,好些京城附近村镇的百姓都天不亮赶路来看热闹。   京城这些时日好些赌场都开了赌局,押燕广王这场亲事是草草了事,还是轰轰动动。   有人说,当初赐婚那是因为燕广王重伤快死了,顾卿晚这才运气好,得了大便宜。凭借着她罪臣之女的身份,礼亲王府怎么可能看重?   如今要补办婚事,不过是因为圣旨已下,不得不遵旨行事罢了。如今燕广王大命不死,想迎娶怎样高贵的闺秀不行?却不得不娶一个罪臣之女,不定多憋屈后悔呢,这场婚事一准会成为一桩笑话,草草过去。   只看从纳吉到了下聘,再到吉日,就没隔几日,便能瞧出王府对此事的不重视了。   却也有人觉得,燕广王的亲事一定会办的风风光光。   只因这从前顾卿晚还是侧妃时,满京城便都知道,燕广王宠妾啊,就算被御史们连番的弹劾,人家依旧八风不动的宠爱顾氏女。   这燕广王又历来跋扈独断,他要隆重操办亲事,这礼亲王夫妇估计也是没办法。   不过这样认为的毕竟都是少数,即便他们押了婚礼会风光,却也并不看好这一桩亲事,都预言,顾卿晚就算当了郡王妃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管赌局怎样一面倒,赔率又怎样。   下聘的吉时还是如期到了,时辰一到,礼亲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与此同时,震天的礼炮声和喜乐声便响了起来。   紧跟着一抬抬系着红绸缎花的红木大箱子便被抬了出来,按照大秦的规矩,这聘礼打头阵的便是聘金。   聘金是为了表示男方承认和感谢女方亲人对新娘的养育之恩的,自然是聘金越多,越能瞧出对新娘子的看重。   从礼亲王府到徐国公府沿路,早便挤满了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百姓,一见礼亲王府大门打开,全部都瞪大了眼吆喝着往前挤。   有人在人群中喊着,道:“出来了,出来了!我可押了三十两银子赌婚事从简的,赶紧让让,让小爷瞅一眼好安心啊!”   这吆喝的人还没看到前头情况,就听前头人群发出一声声的抽气声。   他不明所以,一边儿往前挤,一边儿问了两句,道:“怎么了,怎么了?”   然而前头那么多的人,却没人回答他的话,陷入了诡异的静默,四处都是抽气声,这人有些着急,撑着前头人的肩,使劲的往上跳了一跳。   趁着跳起的劲儿,他瞪大眼往礼亲王府门前看,谁知道什么都没看到,便被一片耀眼的金光刺的眼前一片发花,本能的闭眼,他便落了下去。   刚刚他看到的那是什么?移动的金山?   刺瞎人眼的金芒啊!礼亲王府这是娶媳妇吗?娶仙女也没这么个娶法啊!   ------题外话------   明天下午月票加更   ☆、303 迟来的婚礼   礼亲王府下的聘金竟然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金子,明晃晃,金灿灿的,在敞口的大红木箱子里堆叠成小山的模样,每一抬都是由六个精壮的汉子左右抗着,一共十八抬。   这聘金队伍,出了礼亲王府,阳光一照,简直蜿蜒一路的刺目金芒,闪瞎人眼!   四周纵然万人空巷,一时间却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人群都被惊呆了!倒不是说京城这么多年,迎娶就没有比这个所下聘金更多的。   就说四年前,义亲王府世子爷成亲,下的聘金也是极其丰厚的。   但因为大户人家都讲究个清贵啊,比的是家族底蕴,像金银这样的俗物如何能够摆在明面上让人看?故此,贵人们成亲,聘金也都是装的名人书画,田庄铺子,玉器摆件,稀有绸缎这些。   像礼亲王府这样,直接扛着明晃晃的金子上的,真就没见过。   可是,这样也更直观啊。寻常百姓就只认金子,这么多的金子,休说是一整箱了,便是随意一块,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   所以,聘金队伍一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上来便被彻底镇住了,王府的聘金队伍过去,后头抬着各种聘礼从面前经过,众人才晃过神来,轰然炸开了锅,兴奋的讨论起来。   “谁说人家礼亲王府后悔结这门亲事的,瞧瞧这架势!”   “这燕广王殿下果然是宠爱顾氏女!”   “哎呦,这么多的聘金,真是……这顾氏女怎如此命好啊!”   “命好?罪臣之女,还是被退了亲的,这可算不得命好了。是人家有本事罢了,瞧瞧那迎客楼,那可就是顾氏女亲自建造的,听说是日进斗金!”   “是啊,这燕广王妃当真是好能耐,凭借罪臣女的身份,怎就能让礼亲王府如此看重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顾氏女还有医术在身,是寂空大师亲授的,她可还救过礼亲王妃的性命呢,听说这回燕广王殿下能逃过一劫,那也多亏了此女的医治。”   “两次救命大恩啊,这也难怪……不过到底是娘家单薄,我看就算王府现在给颜面,将来也未必过的好。”   众人议论纷纷,语气不乏各种羡慕嫉妒恨,正议论的起劲,却听到前头有人喊道:“哟,礼亲王亲自去下聘!这顾氏女好大的颜面!”   众人忙跟着瞧过去,可不就见王府门前,礼亲王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暗红色的箭袖袍,满脸红光,咧着嘴压阵。   很显然,不光是秦御对顾卿晚宠爱的很,且顾卿晚还得到了王府家主礼亲王的认可。   方才说顾卿晚不过是迷惑了秦御,将来在王府一定过不好的那些人,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打脸。   因为礼亲王的出现,使得世人对这场婚事又有了不同的看法,各种欷歔声,感叹声此起彼伏。   国公府,顾卿晚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被老夫人慈爱的拥在怀里,微微红着脸,第一抬嫁妆进了国公府,便有丫鬟飞快的前来禀报,道:“老夫人和表姑娘没看见,真的是金灿灿的晃的人睁不开眼,十八抬小金山,每抬都是六个大汉抬着,就这还累的满头大汗的,外头瞧热闹的百姓们都给震傻了!”   另一个丫鬟也笑着道:“瞧那些人还敢不敢说咱们表姑娘不受礼亲王府重视,还私下开什么赌局,就该赔死他们!”   老夫人闻言也略怔了下,旋即便笑着冲顾卿晚道:“想来是王府也知道了那些赌庄开设赌局的事儿,才会如此行事的。也难为了礼亲王,挺好面子的一人,却也不怕这么干会被那些个所谓的清贵之人指着脊梁骨骂粗俗。”   顾卿晚却禁不住心思微动,想到了五日前夜里秦御抱着她的事儿来。   当时他有问她喜不喜欢金子,她好像回答他,哪有人不喜欢的?还说若不是金子多了放着碍事也不方便,不保险,她恨不能将手里的银票都换成金子,那瞧着多有成就感。   想着这事儿,顾卿晚便觉得,只怕这聘金都用金子会是秦御的主意。   她抿唇笑了笑,其实什么赌注的事儿,她根本就不在意,她也不在意世人到底怎么说她,或者怎么看待这门婚事。   从前她可是天王巨星的女儿,也是民众的瞩目焦点,早就习惯了被非议,更是早学会了如何过好自己,面对流言。   不过显然,她不在乎的事儿,秦御却是在乎的。   顾卿晚心中甜滋滋的,脸上也闪动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和憧憬。   是日夜,老夫人叫了徐国公来,示意他坐下后,道:“今日礼亲王府来下聘的情况你也都瞧见。这是聘礼单子,你看看吧。”   徐国公接过那单子,随意翻了翻,道:“母亲可是有什么吩咐,母亲只管说便是。”   老夫人便笑着道:“你两个妹妹都早去,你大妹妹连个孩子都没留下,晚姐儿是母亲唯一的外孙女,母亲一早便想着,母亲的嫁妆私库分成三份,晚姐儿和玉姐儿她们一样,前些时日母亲和你商量后,又从府中拨了一万两银子出来,专门用来给晚姐儿置办嫁妆。前日,晚姐儿大哥也让人送来一大份嫁妆,原是想着这就够了,只今日礼亲王府这聘礼一下,那份儿嫁妆虽也差不多,但到底是有些欠缺。”   徐国公点头,道:“母亲是怎么想的?可用儿子再从府库中腾挪出些物件来,或者是需要多少银两,儿子去问问账房周先生。”   老夫人便道:“不必,府库的东西动了也不好,倒让晚姐儿不好做人,母亲是想着,玉姐儿和冰姐儿出嫁时还有你这个父亲为她们操办,一定不会委屈了她们。要不,便将母亲的嫁妆都给了晚姐儿吧。”   徐国公当即点头,道:“就照母亲的意思办吧,玉姐儿和冰姐儿的亲事都还没定呢,等成亲起码也得再两年。母亲也别担心玉姐儿和冰姐儿,有这两年时间,儿子搜罗些东西将母亲的私库填补上就是了。”   老夫人正是这个意思,闻言舒了一口气,打发了徐国公出去。   三日后便是顾卿晚出嫁的日子,嫁妆却是要在前一日送进王府去的。鉴于王府下聘震惊了全城,众人也都等着看徐国公这边儿抬嫁妆的情况。   而徐国公府也确实没让世人失望,吉时一到,一抬抬满满当当的嫁妆便紧促的从国公府抬了出去,像是生怕天黑走不完嫁妆一样,抬嫁妆的护院们脚步又大又快,一抬紧跟着一抬。   即便是这样前头进了礼亲王府,后头徐国公府还在不停往外抬。   有人便吆喝着说,一个表姑娘出嫁简直要掏空整个国公府,徐国公这是为了巴结礼亲王府。   也有人算了下,觉得这嫁妆大抵也就比聘礼要多上个一两万两银子,还算正常。   不管怎么说的,先前顾卿晚落难,徐国公府置之不理的凉薄名声,到底通过这件事又挽回了一些。   古代的婚礼尤其繁琐,本来是很累新娘的,但如今顾卿晚有孕在身,好多事儿便都能省则省了,便是走嫁妆这样的事儿,都半点没惊扰到她。   倒是文晴跑到前头去瞧热闹,回来后兴高采烈的和顾卿晚描述着那嫁妆有多么的丰厚,好些的老物件都是现在花银子都买不到的等等。   顾卿晚听了后心中微暖,多少也猜到其中究竟。外祖母爱护她的一片心意,她自然不会拂逆,顾卿晚暗暗决定,等徐玉冰二人成亲时,她要多多的给两人添妆,她不能让外祖母难做。   翌日便到了迎亲之日,三更天顾卿晚便折腾了起来,光沐浴都沐浴了三遍,一层层的嫁衣穿戴好,便听有人在外头喊道:“全福人来给新娘子梳妆了。”   很快,金太夫人便被请了进来,她头发花白,今年已是古稀之年,难得的是父母还在,都已是耄耋老人,膝下不仅儿女双全,并且几个儿女也都是子嗣颇丰。   京城之中,便没有第二个能像金太夫人这样有福气的了。   顾卿晚被金太夫人细细唱着祝歌儿通了头发,一点点盘起长发来,又带了满头朱钗,再开了脸,便用了一个来时辰。   期间她挺着肚子,实在是受不住,被丫鬟伺候着躺了四次,惹得金太夫人也笑着打趣顾卿晚一定是历史上最辛苦的新娘子了。   她说这话时并没什么恶意,顾卿晚笑了笑,内心不觉腹诽,现代时奉子成婚的可多了去了,她可不敢说什么最辛苦。   好容易顾卿晚才熬到了迎亲的吉时,听陈心颖嚷嚷着秦御来了,顾卿晚差点热泪盈眶,并不是她太恨嫁了,而是她实在是太累了,一定是这些天她过的太舒坦了,今日这样被折腾才格外受不了。   头上的各种朱钗起码也得三斤沉,嫁衣里里外外八层,还有肚子里糖包,一起挂在身上,还要时刻注意形象,稍微弯弯腰背,不是被提醒会弄乱嫁衣,就是被提醒要晃掉朱钗,让她忍忍,顾卿晚差点要咆哮不嫁了。   好在来凑热闹的人也都知道新娘子不容易,并没有怎么为难秦御便放了他进来,饶是如此,顾卿晚被秦御抱起来的一瞬间,还是没忍住,扑在他的肩膀上偏隔着盖头狠狠的咬了他一口,道:“你怎么才来!”   顾卿晚的声音充满了急切,秦御略怔了下,顿时便胸膛鼓荡,闷声笑了起来,道:“就那么急着入洞房?卿卿,不要着急,虽说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但咱们也得慢慢的品味下迎亲的过程不是?”   顾卿晚,“……”   她也发现自己那话好像有些不矜持,被秦御调侃,一时恼羞成怒,扑在秦御肩上,又狠狠咬他一口。   要不是因为他,她哪里用得着这样辛苦!   秦御却扬声而笑,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将顾卿晚抱到了花厅中,两人跪下向老夫人磕了头,老夫人含泪隔着盖头,怜爱的摸了摸顾卿晚的脸,道:“到了王府要孝顺长辈,扶持夫君,可不能再孩子气了。”   顾卿晚也含泪点头,老夫人才一手拉着顾卿晚的,一手拉着秦御的,将顾卿晚的手交在了秦御手中,道:“去吧。”   秦御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抱起顾卿晚来,意气风发的往外走。府门外沈择几个都穿着喜庆的暗红色长袍,护卫在花轿旁,瞧见秦御抱着顾卿晚出来,连声起哄。   四周一片嘈杂,顾卿晚也听不清他们都在喊什么,只觉得周围都是欢笑声,热热闹闹的,让人心里也充满了欢喜。   花轿在吹吹打打声中出了国公府前的巷子,在到礼亲王府的必经之路时,却突然停了下来。顾卿晚正诧异,轿窗外秦御低低沉沉的声音便传了进来,道:“卿卿,大哥和大嫂来送嫁了!”   顾卿晚一怔,惊的忙要站起来,却一头撞在了轿顶上,发出砰的一声响,骇的秦御就要掀帘子。里头却传来顾卿晚微带哭腔的声音,道:“没事,我没事儿。只是大哥和大嫂怎么来了?没有关系吗?”   秦御安抚的拍了两下花轿,提声道:“今日是本王大亲的日子,劳烦沈将军让个路。”   只见娶亲队伍的对面,带着鬼面具的顾弦禛,还是做沈沉打扮,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后头燕国的护卫护着一辆马车,刚好挡住了道路。   闻声,顾弦禛夹了夹马腹,往前走了一些,也提声道:“恭喜燕广王和燕广王妃,既然碰上了,本将军也送燕广王一份贺礼,祝两位百年好合。”   他言罢,手臂一震,便有一只盒子从袖口飞了出来,直冲秦御面门撞来,秦御身子略后仰了下,稳稳接过了顾弦禛抛过来的礼盒。   他只觉手臂微震,有些轻微的发麻,可见顾弦禛这一下是用了十成功力的,分明是告诫他,若敢不和顾卿晚百年好合,就别怪他这个做大舅哥的不客气。   秦御觉得顾弦禛实在是想多了,不过今日顾弦禛能以这种方式前来道贺,参加婚礼,已然是接受这门亲事了,秦御心中大松一口气,挑唇而笑,道:“多谢,我与郡王妃自然是会百年好合的。还请沈将军也到王府喝上两杯喜酒才好。”   顾弦禛颔首,带着人退让到了路边。娶亲的队伍又吹吹打打的往前行进了起来,花轿和对面马车擦身而过时,顾卿晚挑开红盖头,偷偷的掀开花轿帘子,一眼便对上了顾弦禛面具后投来的温和目光,还有他身后马车上,车窗被嫌弃一条缝,庄悦娴从缝隙中瞧过来的含泪又欣慰的目光。   即便很快两车便擦身而过了,但顾卿晚还是听到了庄悦娴的声音。   大嫂说,“晚晚,你一定会幸福的。”   顾卿晚松开车帘,盖头下,她一双明眸却有蕴了泪水,她也觉得,自己会过的幸福的。   为了爱她的外祖母,大哥和大嫂,也为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亲,她都会努力经营婚姻,幸福美满下去的。   拜堂倒不算折腾,因着顾卿晚大着肚子,原本要磕头的,礼亲王妃还生生给拦阻了,倒闹着满院子观礼的人都说顾卿晚有福气,有个疼媳妇的好婆婆。   待被送进洞房,顾卿晚便被扶着躺下了,连闹洞房的人都被礼亲王妃提前清了个干净,只可怜了秦御,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没法洞房,死活拽着人,任秦御怎么装醉装晕都不放人,生生拌着秦御在酒席上呆足了一个时辰,敬酒都敬了两圈。   最后还是秦逸出面,言道秦御身上带伤,护驾时所受重伤,还没养好,实在不能再喝,秦御才得以脱身,脚步匆匆的直奔新房。   ------题外话------   闺女发烧了,更晚了,今晚的二更肯定会更晚,大家不要等   ☆、304 孕妇新娘惹不起   顾卿晚是想等着秦御的,但是她今日实在是太累了,连糖包都抗议了起来,在她的腹中不停的翻来覆去踢腾,格外的活跃。   故此洗去一身妆容,顾卿晚换了一身单薄的轻衣,身子一挨上床榻,她便抵不住沉沉的睡意,立马会周公去了。   秦御回来时,守在连心院门口的丫鬟远远的就瞧见了,忙忙的往里禀报。   屋子外几个大丫鬟都在,除了从前顾卿晚身边伺候的文晴和文雨外,还有她出嫁前,徐国公老夫人又给她挑选的两个陪嫁丫鬟,顾卿晚赐名文竹和文菊的,以及秦御先前的大丫鬟迎夏也在。   见小丫鬟匆匆进来,口中吆喝着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迎夏忙转身道:“我去唤郡王妃醒来,你们赶紧的迎一迎二爷,二爷只怕是被灌了不少的酒。”   她说着便要挑帘进屋去,文晴却先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道:“迎夏姐姐,郡王妃才刚刚睡着,现在就将她吵醒不好吧?”   迎夏闻言脸色便有些不大好,从前在凌寒院时,她才是丫鬟们的领头,可自从顾卿晚进了王府,秦御便没再去过凌寒院,通常不管回来的多晚,他都要回雪景院去。这也便罢了,就算和顾卿晚偶尔闹了别扭,秦御留宿前院,也不会在凌寒院中呆,直接就进了翰墨院。   而翰墨院虽然是在凌寒院中,但里头却都是侍卫们伺候,丫鬟根本就不让进入。   以至于秦御这一年呆在京城,迎夏做为秦御的大丫鬟,竟然都没见过秦御几面。   这也就算了,先前文晴在凌寒院做二等丫鬟,做什么都得先询问迎夏,跟了顾卿晚,才从二等提到了一等。   如今眨眼间,文晴便这么硬气的站在迎夏的面前,说出这等话来,迎夏如何能服气?   她沉了下脸,旋即便笑着道:“你这话便不对了,我也知道郡王妃很累,但这可是洞房花烛夜,二爷总得揭盖头,跟郡王妃喝交杯酒吧,再说了,若是让王妃知道,二爷好容易应付了宾客,醉醺醺的回来,郡王妃非但不照顾,还蒙头自顾睡大觉,这对郡王妃也不好吧。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郡王妃好。和你一样,都是替主子尽忠罢了。”   她说了一大堆,文晴却只淡淡一笑,就是不让开路,道:“迎夏姐姐不知道,二爷最疼郡王妃,一定不舍得唤醒郡王妃,再说了,郡王妃有孕在身,也喝不得什么交杯酒,至于掀盖头,迎夏姐姐觉得很有必要吗?至于王妃那里,咱们若不说出去,王妃是怎么知道的?”   文晴这话简直就是在暗指王妃若是知道了,那就是迎夏去告密了。   迎夏咬牙,双眸冷意闪动的盯着文晴。   两人正对视,文雨上前拉了下迎夏,道:“迎夏姐姐就听文晴的吧,文晴伺候郡王妃和二爷时间最多,再没有比文晴更明白郡王妃和二爷的心意的了。”   文雨这话便是在帮衬文晴了,俨然是暗讽迎夏伺候的少,根本就摸不清主子的心思,就不要胡乱指挥了。   迎夏愈发下不来台,甩了下文雨的手,谁知道文雨差点摔下台阶。   恰秦御已走到了廊下,见她们明显是在闹别扭,当即沉喝了一声,道:“还有规矩没!”   文雨吓的一哆嗦,白着脸闪到了一边儿,迎夏也脸色微白,强撑着福了福身,倒是文晴神情如常福了福身,道:“二爷回了?可要准备沐浴和醒酒汤?”   秦御明显喝多了,一张俊美的面庞在廊前红灯笼的映照下,显得一片潮红,一双异色眼眸却更加锐利逼人。   闻言他眸光往红彤彤的房间看了一眼,道:“你主子呢?”   文晴这才笑着道:“郡王妃今儿累坏了,已经躺下了。二爷看,可要奴婢唤醒郡王妃?”   秦御闻言顿时便想到了今日迎亲时,他抱起顾卿晚,顾卿晚抱怨的那话,一时间他不自觉便露出个笑来,摆手说,“不必,你们都退下吧,都退下!不传唤便不必守着了。”   他今天夜里可是洞房花烛夜,早便有预谋的要做些什么了,若是让这些丫鬟守在外头听到了动静可还了得?   先前母妃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顾卿晚眼看着就要到预产期,让他千万不要乱来。   这丫鬟们最是多管闲事,真听到动静,怕他怎么着顾卿晚,跑去母妃那里搬救兵可还了得?   故此,秦御头一件事儿便是打发了丫鬟们。   可文雨几个却一怔,今夜还一堆事儿呢,不说旁的,就秦御如今醉醺醺满身酒气的样子,也得丫鬟伺候啊!   倒是文晴又福了福身,道:“是,奴婢们退下了。”   文晴说罢,扭身便走。文雨早便以文晴马首是瞻,也跟着福了福身告退,文菊和文竹虽是陪嫁丫鬟,却都是徐国公府的家生子,并不比文晴和文雨在顾卿晚面前得脸。   这么会功夫,两人已瞧出来了,往后这里掌事的大丫鬟就是文晴,跟着做就是了,千万不能沾染上迎夏。   两人跟着福了福身,也退下了。剩下迎夏一个还僵硬的站着,秦御却目光微冷的扫了过去,道:“下去!”   他声音中的不满和厌恶已经很明显了,迎夏脸色煞白,匆匆福了福身便也转身去了。   秦御这才觉得满意了,背着手瞧着映出一片红光的窗口愣了一会儿神才慢慢踱步进了屋。   屋中点着龙凤喜烛,到处都铺陈着红色的东西,再被红烛一映,秦御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气翻涌的更厉害,整个人也更兴奋激动了。   他加快脚步走到了床前,床幔没有放下,宽大的拔步床上,顾卿晚果然盖着薄被,睡的正香甜。如今都已是初夏时了,屋里本就热,被满屋子上百支红烛一烘更热。   顾卿晚大抵也是燥热,薄被踢到了胸下,她又是侧睡,刚好就露出一抹胸前曲线来。   也不知道丫鬟们是怎么想的,她身上穿的单薄,就加了一件石榴红薄纱做的长纱裙,袖子还是非常宽的大水袖。   如今双臂曲着放在枕边儿,水袖滑落堆叠在臂弯,露出优美白皙,纤细滑嫩的手臂,上头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这也便罢了,连襟口竟然都没有束好,蹭开的纱衫下银红色绣斑斓牡丹的肚兜一清二楚,因侧卧,那肚兜根本兜不住什么风光,该露的,不该露的尽在眼底。   秦御当下便狠吸了一口气,双拳猛然紧握,若非如此,他觉得自己一定已经不管不顾的扑上去了。   “这女人!”他低咒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要勾谁,竟然穿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趁着有孕在身,可劲的折腾折磨他!   秦御有些气恼,也因情绪不稳,鼻翼间吸入了更多独属于顾卿晚的暖荷香,这一股股幽香简直催人骨酥,他原本就心猿意马,如今便更控制不住了,眸光转沉,也不去沐浴了,索性踢了靴子便探出了手。   顾卿晚是被热醒来的,她梦到自己穿着嫁衣,花轿抬着她,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她便听到了汽车鸣笛声。   她惊讶的掀开了盖头,又掀开花轿帘子,眼前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幕。   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高耸入云端的大夏,花轿的正前方,是万达广场,上头悬挂着余美人和沈天王共同代言的某家居用品的广告牌。   她正看的入神,就听花轿旁突然传出叫声。   “晴晴,你怎么穿成这样!快到妈妈这儿来让妈妈看看!”   她目光一转,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爸妈突然从广告牌里走了出来,就站在她的身前,正伸着手叫她过去。   她惊喜不已,就要站起身来扑过去,好告诉爸爸妈妈,他们的女儿要成亲了,他们也快有外孙女了,谁知道还没等她走出轿子,花轿突然就着了火。   火烧火燎的,又热又闷,好像胸口还被一团火包裹着不断挤压,挤占的她最后一点空气都被燃烧殆尽了。   顾卿晚猛然睁开眼眸,惊声呼道:“妈妈!”   她还没回过神来,耳边便传来了秦御低哑带笑的声音,道:“卿卿是找周妈妈吗?今儿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休说是一个妈妈了,便是嬷嬷,也管不着爷享受美人恩。”   迷迷糊糊的顾卿晚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她发现不知何时秦御已经回来了,还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这也就罢了,他还掀掉了她身上的被子,双臂抱着她,双腿夹着她。   这厮瞧样子是喝了不少的酒,浑身泛着一层潮红的光,滚烫的简直像火炉。他的手正压在她的胸口,也莫怪她会梦到被火烧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被他身上的火烧到了,顾卿晚有些不悦,因为今日是她成亲的日子,这样重要的日子,能够梦到在另一个世界的余美人和沈天王,顾卿晚总觉得有特殊的意义,说不定又是玉莲花,感受到了她的心情,真的送她去和爸爸妈妈告别呢。   结果好,这事儿生生被秦御给打断了!   顾卿晚有些羞恼的推着秦御,道:“你喝酒了吧?说什么胡话呢!我跟你说,我可还一个月就生了啊。民间有言,七活八不活,我会子可是已经跌进八个月里了,你看着办吧!”   秦御已经忍无可忍,又是洞房之时,他早筹谋已久,此刻哪里肯听顾卿晚的,闻言一双大掌不安生,嘴上也敷衍着应答,认真的四处亲吻点火。   “什么七活八不活?”   顾卿晚见他完全不当回事,瞧样子竟像是要来真的,顿时便有些急了,提声道:“就是说孩子早产啊,真不小心动了胎气,七个来月的孩子还能活下去,就是体弱些,八个月大的孩子反倒活不了啊。秦御,你住嘴啊,我可已经八个月了!”   秦御听她叫嚣了起来,顿时一个翻身避开她的腹部,禁锢着她的双手,压在了她的身上,道:“卿卿,你这么中气十足的,怎么可能动胎气?还有,什么七活八不活的,简直口无遮拦,我得惩罚你!”   他说着便俯身,微微偏头,一口叼住了她的耳珠。顾卿晚顿时浑身紧绷,心道完了!   这些时日她也琢磨出来了,秦御强吻她嘴巴时,倒是没什么,可若上来就对准旁的地方,尤其是她很敏感的地方,那便大大的不妙了。   她提声便要喊文晴,谁知道声音没发出,秦御便用手掌捂住了她的嘴,还在她耳边得意洋洋的道:“放心,丫鬟都让我打发走了。卿卿白日里都等不及洞房,我自然要配合好你。”   顾卿晚简直欲哭无泪,她踢腾了几下腿,秦御无动于衷,我行我素,顾卿晚心一慌,当即蹙眉,面露痛苦的哼哼了起来。   她那样子就像是动了胎气,秦御果然被吓了一跳,松开手,一下子自她身上直起了身来。   顾卿晚见这招果然有用,继续捂着肚子,蹙眉使劲哼哼。秦御异色眼眸中闪过笑意,叹了一声,道:“算了,真不行,我便退上一步好了。”   见顾卿晚闻言果然紧闭的眼眸睁开一条缝,偷偷打量过来,秦御抱胸道:“你不让我洞房吃肉,总得赏点汤喝吧,不然我这新郎岂不是白当了。”   顾卿晚,“……”   汤?那是什么鬼!   ☆、305 敬茶   顾卿晚简直是惊异莫状的盯着秦御,这厮怎么突然间就开窍了啊?   先前他虽然也憋的每日幽怨丛生的,但却一直在克制自己,他一直以为孕妇不能同房,他们如今睡在一起搂搂抱抱,最多亲亲都是极限了。   他单纯的让顾卿晚偷笑在心,好几次都差点心软,但现在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他秦御询问了谁?是谁教坏了他?该不会是他出入了什么乌七八糟的地方吧?!   顾卿晚想到这里,顿时便睡意全消,她一咕噜坐起身来,盯视着秦御,道:“什么肉汤?秦御你什么意思啊?”   秦御却冲顾卿晚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你等着。”   他说着便跳下了床,瞧样子似是去拿什么东西,顾卿晚略怔了一下,好奇的瞧过去。   秦御身上一丝不挂的,她这一眼便将他完美的身材尽收眼底,红珠下,他的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烛光一照,泛着一层晶莹的光,像是在结实的肌理上包了一层蜜,随着他的走动,贲张的肌骨滚动着,优美的似一头雪豹。   顾卿晚瞧的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莫名生出一股扑上去一寸寸亲吻他的冲动。她脸红耳赤,微咳了一声慌忙转过视线,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洞房的气氛给影响了。   她正发怔,秦御已是抱着个两尺见方的盒子过来,将盒子往顾卿晚的身前一放,他扬着眉,挑唇曲指在盒面上轻敲了下,道:“卿卿手中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何就从来没拿出来和我分享呢?”   顾卿晚诧了下,莫名其妙的瞧着那盒子,那盒子是红木雕花的,顾卿晚总觉得有点眼熟,可是一时半刻的她也想不起来她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盒子。   “什么好东西?我怎么不知道?这盒子是我的?你从哪儿翻出来的?”顾卿晚问着,伸手拿过盒子,打开往里一瞧,顿时便瞪大了眼眸,一瞬间想起了盒子是哪儿来的了。   这个盒子还是当初秦御带她进山寨,离开时那个四当家白三娘送的东西!当时白三娘用包袱裹着盒子,还特意叮嘱她,要在没人的时候打开看。   顾卿晚出于好奇,后来自然是偷偷打开看过,当时她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差点没有吐血。   盒子里放了三本春宫图,还有好几瓶子药丸和药膏。若是寻常的春宫图,顾卿晚自然是不会吐血,可那春宫图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是专门画给女人,教导女人那方面技术的。   顾卿晚翻了几下,就被骇的目瞪口呆,饶是她在现代也算拜发达的信息见多识广,可还是看的羞耻脸红。古人论大胆奔放处,实在是令她这个现代人都刮目相看。   她又看那些药瓶下压着的注解纸条,顿时便从注解里瞧见了两个让她极度崩溃的字。   瘦马!   那些药瓶,有专门助兴用的,还有专门给女人滋养身体,让身体更敏感,更娇嫩之类的各种秘药,总之都是让人羞于启口的东西。   很显然,这一盒子东西,都是教养瘦马所用之物。当时在山寨,顾卿晚便觉得白三娘是风尘出身,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是瘦马。   这也就算了,白三娘还“一片好心”的将这些东西,作为有用的经验之物传给了她。   顾卿晚知道,在山寨时,白三娘他们都觉得她是秦御的妾室,妾室争宠无非就是那么些手段,白三娘送这些东西也是想帮助她固宠,也是白三娘的好意。   可顾卿晚看到那瘦马二人,当时却生出浓浓的厌恶和被羞辱的感觉来,问题时,白三娘一片好心,她还不好生气,当时可将顾卿晚差点没憋吐血。   也因此,她翻看了那一回,便恼的将那盒子彻底封存了。一直就放在雪景院不用的杂物堆里雪藏,谁能告诉她,这样的东西秦御又是怎么翻腾出来的!   顾卿晚忙啪的一声合上盒子,见秦御挑着眉睥睨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卿卿,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卿卿连这种东西都有。   顾卿晚顿时便涨红了脸,道:“不是!还不都是你带我去的好地方,这东西是当初咱们离开虎头山寨时,白三娘硬塞给我的!我哪儿知道是这等东西!”   秦御闻言却勾唇一笑,凑近顾卿晚道:“原来如此啊,白三娘?她倒是个人才,不错不错!”   顾卿晚,“……”   见顾卿晚一副要将盒子往地上摔的咬牙切齿样儿,秦御忙从她手中夺过了盒子,道:“卿卿,咱们是不是也该多多学习下?我觉得我们在这方面都还有点欠缺,趁着今日夜深人静,又是洞房花烛夜,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更有意义,更值得纪念的事儿呢?来,我瞧了,有一本书真不错,咱们一起参悟一下。”   秦御诱哄着顾卿晚,声音简直轻柔温和的不像话,他说着从盒子里抽出一本妖精打架的书来摊开,搂着顾卿晚,示意她一起看。   顾卿晚,“……”   所以,有意义值得纪念的事儿,就是一起看春宫?   顾卿晚觉得她和秦御的这个洞房夜过的有点奇葩了,怀孕在身也就罢了,竟然还一起现学现用。   “要不,咱们试试这个?”   秦御兴致勃勃的指着画册,顾卿晚涨红着脸,决然拒绝,“不行,我办不到!秦御,我累了,要不咱们先睡吧,改日,改日等我生下了孩子,咱们再一起参详。”   她说着就要往被子里逃,秦御却将她捞了回来,指着自己道:“你觉得我这样能睡着?不行,今天是洞房花烛夜,你休要偷懒委屈我。”   顾卿晚,“……”   秦御今日好像是铁了心要折腾一场,顾卿晚正无言,秦御又道:“那个不行,那就这个吧,这个不会累到,也简单。卿卿,快来试试。”   顾卿晚简直要被他缠疯,佯怒沉声道:“秦御!”   秦御不为所动,眸光微沉,道:“卿卿既然不肯出点力,那还是按照我本来的意思来吧,反正我现在浑身都是力气,不怕卖力!”   顾卿晚,“……”   秦御搂着顾卿晚就要再度往她身上压,顾卿晚忙拽住她,秦御见她面色有松动,禁不住勾唇一笑,又道:“卿卿,前些天你可答应要给我做一件事的,现在就兑现了吧。”   她算是瞧出来了,秦御今日是闹定了,她早伺候了这位大爷,早能安心睡觉,再这样推阻下去,他们就都别睡了!   她红着脸,终于点了下头,秦御当即往床上一趟,一副任顾卿晚宰割的无耻模样。见顾卿晚跪坐在旁边没动,他又面露恍然,突然倾身,撑起半边身体,手一挥将红色的床幔都挥了下去,接着便万事俱备的样子又躺了回去。   翌日一早,顾卿晚天没大亮便被丫鬟唤了醒来,秦御闹腾的晚,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才刚眯了一下,就天亮了。   她眼皮子沉沉,实在有些睁不开,就闻言耳边响起了秦御的低哄声,道:“要不,我让丫鬟过去秋爽院说一声,就说你昨日成亲被累着了,敬茶之类的往后推了推吧。”   顾卿晚闻言顿时便睁开了眼睛,忙强撑着要起来,道:“真让你这么说,我可就真没脸见人了。你要真心疼我,就不该昨夜可劲儿闹我!”   她说着,拧起秦御手臂上一点皮肉,狠狠的拧了下,秦御却只笑眯眯的,道:“是,是,为夫错了,娘子实在是辛苦了,手还酸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外头丫鬟们听到动静,已经走了进来,顾卿晚脸色发红,使劲瞪了秦御一眼,道:“闭嘴!”   她这一声虽压着声音,但屋里太安静,进来的几个丫鬟却也都听到了,纷纷抬眸偷瞄秦御的反应,却见秦御竟然丝毫不介意顾卿晚的呵斥,竟然还满面笑容,亲自伺候着顾卿晚穿戴衣裳。   一时间几个丫鬟反应各不相同,文晴是习以为常,文菊和文竹互相对视了一眼,皆面有喜色。她们是陪嫁丫鬟,主子得宠,她们今后的日子自然是不会差了的。   倒是迎夏先是面露震惊,接着便垂头遮掩了情绪。她实在是难以相信,二爷那样跋扈冷硬的人,竟然也会这样由着顾卿晚放肆!   文晴拧了热帕子上前,秦御却亲自接了过去,大掌托着顾卿晚的后脑勺,仔细给顾卿晚擦拭了面庞,见顾卿晚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才站起身来,道:“忍一忍,一会子忙完了,我再陪你睡个回笼觉。”   顾卿晚连连摆手,示意他该干嘛干嘛,秦御这才旁若无人的揉了揉顾卿晚的头发,转身进了净房。   穿戴好,顾卿晚被扶着坐到了梳妆镜前,文晴像平常一样给顾卿晚通着头发,将顾卿晚的头发拨弄到一边儿,顿时便露出了从侧颈到襟口的优雅曲线来,只见顾卿晚白皙的脖颈上满是青紫吻痕。   饶是文晴伺候习惯了,也禁不住微红了脸,道:“一会子郡王妃穿件立领的褙子吧,今儿起风了,外头有些凉呢。”   真是善解人意的好丫鬟,顾卿晚却更觉脸上火辣辣了。并不是她脸皮薄,实在是这大宅院里没隐私,她觉得她怎么都有点难以适应。   文晴倒比顾卿晚淡定的更快,见顾卿晚今日明显气色差些,她飞快的便在顾卿晚的脸上上了一层淡妆,尤其是眼眸下的青痕,待将顾卿晚折腾的容光焕发,秦御也已经收拾妥当从净房中出来。   两人拉着手,出了连心院往秋爽院去,他们到时,礼亲王妃等人已经等着了。除了给礼亲王和礼亲王妃敬茶外,今日认亲还需见一些皇室宗亲。   秦御扶着顾卿晚进了花厅,里头竟坐了不少人。礼亲王和礼亲王妃见两人携手进来,顿时便都笑了起来,旁边义亲王妃也是扬声道:“从前倒瞧不出阿御竟是个会疼媳妇的。”   礼亲王妃笑着点头,却附和道:“那都是因为我这儿媳招人疼。”   义亲王妃心中嗤之以鼻,觉得顾卿晚的身份实在上不得台面,也就礼亲王府傻帽的当成宝,面上却点头道:“有个二嫂这样疼儿媳妇的婆母才是真福气。”   说话间秦御和顾卿晚已进来了,丫鬟放下蒲团,顾卿晚跟着秦御跪下,率先给礼亲王磕了头,顾卿晚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双手高举,呈到了礼亲王的面前,道:“父王请用茶。”   礼亲王登时便哈哈一笑,接过茶盏后实实在在的喝了一口,道:“好,好!”   又示意丫鬟将见面礼捧给了顾卿晚,顾卿晚还没看一眼,秦御便挥手让丫鬟收了下来,搀扶着顾卿晚起身,挪到了礼亲王妃的身前。   “臭小子!”礼亲王略怔了下,旋即含笑骂了一声。   秦御这样猴急,分明是怕顾卿晚久跪辛苦,引得屋里又是一阵轻笑,顾卿晚的脸没来由的在笑声中微红了起来,心里却盛满了甜蜜。   ☆、306 过继的威胁   顾卿晚又和秦御一起给礼亲王妃磕头敬了茶,礼亲王妃笑着饮了一口,放下茶盏后却是亲自取过向雪托盘里放着的一枚祖母绿蝴蝶玉佩,交给了顾卿晚,道:“这是母妃出嫁时,你们外祖母传下来的,如今便做了母妃给你的见面礼吧。”   顾卿晚瞧出,只见那块玉佩足有掌心大小,绿的就要流淌出来一半,雕工更是精致,且温润的紧,一瞧便是人常常把玩的。   又是礼亲王妃的陪嫁,想来是很喜欢的物件,顾卿晚冲礼亲王妃笑了笑,双手接过玉佩,道:“谢母妃。”   倒是旁边的义亲王妃挑了挑眉,道:“早便听说,皇嫂的金缕楼世代相传,传承的纽带是一枚玉佩,想来便是此物了吧。皇嫂果然是个疼爱儿媳妇的。”   金缕楼是礼亲王妃的陪嫁,但是金缕楼却是在京城传承了上百年的老店了,从周朝时,京城便有这金缕楼。   显然,金缕楼是礼亲王妃的祖上,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产业。像这样一家店铺,已经不在意于其每日都挣得多少银钱,而是金缕楼捏着多少人脉信息。   顾卿晚从前便知道金缕楼的来历,可却并不知道金缕楼竟然是靠着一块玉佩传承的,并且那玉佩很可能就是她手中现在拿着的这块。   这样说,礼亲王妃岂不是将金缕楼交到了她的手上?   顾卿晚惊讶的抬头,心里却在想,会不会是义亲王妃故意的,其实这只是一块寻常的玉佩,义亲王妃故意说些误解的话,礼亲王妃否认了,岂不是让礼亲王妃难堪了?也让人笑话礼亲王妃给儿媳妇的见面礼轻了?更会让自己和礼亲王妃心生芥蒂。   要不然,这样重要的事儿,礼亲王妃交托玉佩时怎么会一字不提呢。   不想她抬眸瞧去,却见礼亲王妃面带笑容,将顾卿晚托着玉佩的手合拢,道:“拿着吧,母妃年纪大了,每日惫懒的紧,也顾不上金缕楼了。再说,你花儿一样的年纪,正该多做衣裳,金缕楼在你手上也是方便。”   这玉佩竟真是金缕楼的信物!   顾卿晚忙面露惊色,推辞道:“多谢母妃厚爱,可这玉佩太贵重了,我……”   礼亲王妃却握了握顾卿晚的手,道:“这可是母妃给的见面礼,哪有推辞的道理。”   旁边礼亲王也笑着道:“你就拿着吧,你母妃也高兴。”   秦御更是笑望了顾卿晚一眼,道:“母妃给,你拿着便是。”   顾卿晚这才收了起来,又给礼亲王妃行了一礼,秦御扶着她站起身来,转身面对坐在一旁的秦逸,顾卿晚福了福身,道:“见过大哥,大哥请用茶。”   她接过丫鬟捧上的茶,呈给秦逸,秦逸看了眼旁边意气风发的秦御一眼,笑着接过茶盏,浅啄了一口,送了顾卿晚一套绝品文房四宝。   自从刘侧妃死后,她所出的两个庶子在王府中便尴尬了起来,两人在府中,怨意渐深,礼亲王妃也有心芥蒂,后来礼亲王索性将几个庶子都打发去了军中历练。如今秦剑等人并不在府中,至于礼亲王的侧妃妾室,身份皆在顾卿晚之下,今日也是不需要见的。   故此见完秦逸,便到了认皇室宗亲,率先见的便是义亲王夫妻,顾卿晚给义亲王福身敬了茶,义亲王只不拘言笑的点了下头,给了顾卿晚几颗未雕琢的印章原石,倒是给义亲王妃见过礼后,义亲王妃亲热的拉着顾卿晚的手,盯着她的肚子,询问道:“下个月便该生了吧,哎呦,皇婶婶瞧着你这肚子,一准是个男孩呢。”   顾卿晚总觉得义亲王妃笑容有点假,她的手略有些凉,被她拉着顾卿晚不怎么自在,只笑着道:“男孩女孩都好。”   义亲王妃却摇头道:“怎么能这样说,还是男孩好,嫡长子尊贵。皇婶婶昨儿进宫,太后和皇后娘娘还关心起你的肚子,都盼着你这一胎能一举得男呢,皇婶婶这眼睛可毒着呢,叫我看你的肚子的样子,一准是个男孩,这下子太后和皇后也会很高兴的。”   义亲王妃言罢,秦御一张俊面便微寒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将顾卿晚的手从义亲王妃的手中抽了出来,淡淡的道:“我倒不知皇婶婶何时竟学会了未卜先知的本事。”   礼亲王妃也面色略变了下,倒是礼亲王抬手覆上其放在椅靠上的手,安抚的轻拍了两下。礼亲王妃面色这才和缓下来,开口冲义亲王妃道:“弟妹也知道,礼亲王府女孩少,卿晚这一胎儿必定能随了我的心愿,给我添一个漂亮可爱的大孙女。”   义亲王妃闻言倒没再说什么,只意味深长的冲顾卿晚笑了笑。   顾卿晚总觉得方才义亲王妃的话是话中有话,意有所指,而且方才花厅中的气氛好像也不大对劲。   她心中反复将义亲王妃的话过了两遍,愈发觉得这不是她的错觉,尤其是义亲王妃刚刚提起太后和皇后来,什么叫她一举得男,太后和皇后也会高兴?   手上一暖,却是秦御当着众人的面拉住了她的手,他的大掌温暖而干燥,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摸索着她的手背,莫名让人心安。   顾卿晚转头看他,他异色眼眸沉淀着宁静,好像在说,不管有什么事儿,她只要相信他,他便会护着她们母子安好。   顾卿晚心中升起的疑惑和不安,便被秦御轻易的抚平了。   接下来,又匆匆见了其他的皇室宗亲,有礼亲王妃刻意照顾,并没有费多少时间。   认亲完,顾卿晚又随着秦御往宗祠中上香磕头,便乘坐马车往宫中去谢恩以及拜见太皇太后。   待上了马车,秦御便将顾卿晚揽在了怀中,道:“累了吧?我抱着你,你且眯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进宫非比寻常,今日又是她第一次以郡王妃的身份进宫,顾卿晚怕弄乱了衣裳和发饰,哪里敢睡?她懒懒的靠在秦御怀中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道:“你陪我说会儿话吧,方才义亲王妃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御原是不想告诉顾卿晚的,怕她知道后,心里会有负担,谁知道义亲王妃却是个毒辣的,竟然当着顾卿晚的面,故意捅破。   此刻顾卿晚已经起了疑心,再瞒着她,只会更让她胡思乱想,秦御拧了下眉,这才道:“你也知道,皇上如今已奔而立之年,宫中却连个子嗣都没有,休说是皇子了,连公主都无一个,这便让大臣们着急了。前两年便有大臣上书,让皇上过继个子嗣,被皇上压了下去,这两年呼声便更高了。”   秦御一提这个,顾卿晚心里便咯噔一下,跟着肚子里糖包也似不安了起来,重重翻了个身,顾卿晚惊呼了一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她这样倒将秦御一个好吓,揽着顾卿晚的手臂一紧,声音微急,道:“卿卿,你别着急,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顾卿晚却猛然抬起头来,气的一把揪住了秦御的衣襟,几乎是冲他吼道:“秦御你混蛋!你明明知道是这种情况,还算计着让我怀孕!我告诉你,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将来谁和我抢,我就要他的命!”   秦御见她一双眼眸都急红了,忙一下下用大掌安抚的顺着她的背脊,道:“卿卿这话说的好,咱们的孩子自然是咱们的,谁敢惦记爷的孩子,爷一样弄不死他!你别激动,仔细动了胎气,这事儿八字都没一撇……”   “什么叫八字没一撇!等有一撇,孩子就要被抢走了!”任何做母亲的,大抵都忍受不了有人算计自己的孩子。   顾卿晚心神动荡,只要一想到,将来她生下孩子,太后和皇后可能盯上小小的婴孩,随时来抢她的孩子,她就心神不宁,没办法平静。   秦御抱紧了顾卿晚,无措的一下下亲吻她的额头脸颊,道:“你放心,我把话放在这儿,将来他们真敢将心思动到咱们孩子的头上,便莫怪我将心思动到金銮殿那把龙椅上去!”   他说这话时并没压低声音,反倒是掷地有声,顾卿晚闻声这才略平复了一些,秦御又捧着顾卿晚的脸,道:“放心吧,我若连你和孩子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活着?”   顾卿晚却闷声道:“早知道就晚些要孩子了……”   秦御不由捏着她的肩膀晃了下,道:“平日里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这事儿竟被吓成这般模样?咱们生孩子,是咱们俩人的事儿,何至于要想那么多?再说了,朝廷的情况也不是一两年了,咱们便晚要孩子,谁知道那时候是不是还是一样的情况?”   顾卿晚一想也是,皇帝一直没孩子,谁知道过两年是不是还生不出来,难道她还要等着皇帝生下孩子来,再给秦御生孩子不成?   她揉了揉脸,觉得自己大抵真的是太激动敏感了,以至于脑子都不清醒了。   舒了一口气,顾卿晚才道:“皇上今年还不到而立,大臣们怎那么着急?”   秦御搂着她轻轻晃着,像安抚哭闹不安的孩子一样,道:“皇上这个年岁,说大也不大,但说小却也真不小了。尤其是卿卿别忘了,这历朝历代的皇帝,长寿的委实就没几个,更何况,皇储关乎社稷,便现在过继一个,等长到能亲政的年纪,皇上也都知天命的年纪了。”   顾卿晚吐出一口浊气,有些烦乱的道:“秦英帝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能不能生养!”   秦御闻言却闷笑了起来,揉着顾卿晚的手道:“卿卿,你这么关心旁的男人那方面的事儿,我是会吃醋的。”   顾卿晚抬眸白了秦御一眼,又道:“那你和母妃都希望我生个女孩,也和这个有关系?”   秦御闻言略点了下头,道:“生女孩总是少些麻烦,尤其是先前礼亲王府和宫里的关系还有些紧张。不过,我和母妃是真更喜欢女孩一些,毕竟王府这么些年了,就没个女孩,母妃不知多羡慕人家那些家中姑娘多的呢。”   顾卿晚本来也是希望生个乖巧听话的女儿的,可是知道了方才的破事儿后,心里却又有点不大舒服起来,好像期待糖包是女孩的事儿一下子变了质一般。   她抬手怔怔的抚了抚肚子,道:“你方才那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父王母妃和大哥都是这个意思?”   她没再提哪句话,秦御却知,她指的是,皇帝若敢算计他的孩子,他不介意算计皇位的话。他垂眸盯着顾卿晚的眼眸,道:“虎毒不食子,糖包若真是嫡长孙,父王和母妃只会比咱们更护他,我的意思便是父王和母妃的意思,你放心!”   倘若太后和皇后真动了过继之心,那孩子进了宫,说是做皇储的,可根本就是质子一样的存在,什么皇储不皇储的,孩子握在人家的掌心,根本连小命都没任何保障。   真正的皇子,尤其夭折无数,能活下来的都是披荆斩棘,更何况是过继这种。   顾卿晚连她的孩子养在她的膝下,却不能叫她母亲都不能接受,更遑论将自己的孩子过继于人了?简直是要她的命。   可若然太后和皇后真提了,那这在世人眼中,都是皇帝对礼亲王府的看重,是天大的君恩,礼亲王府根本就没有回绝的余地。   所以,到时候除非谋反,不然可能真无他路。也因此,顾卿晚才会确认礼亲王和秦逸的态度。   得到肯定回答的顾卿晚,这才慢慢平复了躁乱的心跳。   “没事儿,有我在呢,没事儿。”   秦御也抱着顾卿晚,大掌摊开,交叠在顾卿晚的手上,和她一起放在她的腹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说着安抚的话,见顾卿晚平静下来,他才道:“义亲王妃心思恶毒,故意说那些话,扰你心神,女人生产最是凶险,岂容心神不宁?卿卿可千万莫要让她得逞。”   秦御异色眼眸中闪过冰冷的锐色,显然对义亲王妃已记恨在心。   那个恶毒作怪的老女人,真当做他的皇婶,是长辈,他便奈何不了她了,可笑!   顾卿晚自然也明白义亲王妃不安好心,闻言点了点头,道:“我自不会让她遂意。”   说着话,宫门已到,太皇太后念着顾卿晚有孕,早便吩咐了下来,马车直接便开进了宫门。   这是顾卿晚第二次来拜见太皇太后,上次还是应秦御所请,来给太皇太后身边的杜嬷嬷治病。今日可巧,她刚下马车,杜嬷嬷便抬手亲自扶了她,道:“郡王妃慢着点。”   顾卿晚笑着点头,下了马车,杜嬷嬷便松开她的手恭敬的行了个礼,道:“郡王妃可还记得老奴?上次若非郡王妃妙手回春,老奴这把身子骨只怕早便被折腾到阎罗殿去了,也无福再伺候太皇太后了。”   上次顾卿晚来时,是易了容做的小厮打扮,很显然此事太皇太后和杜嬷嬷都已经知道了。   顾卿晚忙上前扶起杜嬷嬷来,笑着寒暄了两句,杜嬷嬷态度谦恭,笑着道:“太皇太后已经望眼欲穿,急着看孙媳妇呢,郡王妃快请随老奴这边请。”   秦御一手穿过顾卿晚的腰肢,半揽着她跟着杜嬷嬷往前走,低声笑道:“别紧张,皇祖母最疼我,对你自然也会爱屋及乌,不会为难的。”   顾卿晚原本也没有紧张,闻言就更宽心了,不想两人还没走进殿中,倒是背后传来了太监尖利的声音,道:“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顾卿晚脚步顿住,回头果然瞧见太后和皇后先后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马车中的对话让她心中有了防备之心,顾卿晚总觉得这两人来者不善,顿时便挺了挺腰肢,进入了战备状态。   ☆、307 宫里的牛鬼蛇神   太后和皇后很快就到了近前,不等秦御带着顾卿晚行礼,便笑着抬手道:“哀家和皇后都是来看新媳妇的,今日特殊,便免礼吧。”   顾卿晚大着肚子,这院落外头的地面冰凉坚硬,本来秦御也没打算让顾卿晚行什么大礼,闻言他唇角微挑,道:“卿卿别紧张,太后最是疼爱咱们这些晚辈了,既然太后都免了你的礼,那就莫见外了。”   顾卿晚便抬眸和秦御相视一笑,这才乖巧万分的冲太后和皇后略曲了下膝,道:“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秦御对顾卿晚这回护的态度很明显,太后见顾卿晚站在意气风发的秦御旁边,挺着个大肚子,一段时日不见,脸色更加光泽,不仅气色好,人也好像被渡了一层光,越发美丽,简直光彩照人,姿态亲昵的和秦御并肩靠站着,宛然就是一双金童玉女,赏心悦目,不经意间,两人对视的眼神,充满了爱意,一瞧便是伉俪情深的感觉。   太后便有些堵心堵肺的,想到前两日镇国公夫人进宫,还和她念叨,说娄闽宁至今也不肯娶妻,多半是心里还惦记着顾卿晚,太后的心气儿便更不顺了。   她转开视线,暗骂一声狐媚子。   她又看向秦御,冲他道:“从前倒真没瞧出阿御竟是个如此疼爱媳妇的情种子,走吧,想来你们皇祖母也该等的急了。”   皇后冲秦御和顾卿晚点了下头,扶着太后打前往殿中走。秦御拍了下顾卿晚放在自己臂弯的手,也带着她,紧跟其后。   进了大殿,就见太皇太后一身暗金绣凤大袖宫装,满头银发规规整整的梳着个简单发髻,只插着几根白玉扁方,束着一条喜庆的红色镶嵌东珠的抹额,正坐在对面的罗汉床上,瞧着几人进来,目光扫了一圈便先落到了顾卿晚的身上,招手道:“这个就是哀家的孙媳妇啊,赶紧,来,来,让祖母好生瞧瞧。”   顾卿晚忙走上前去,在放好的蒲团上跪下行了个礼,被杜嬷嬷亲自扶起来,送到了太皇太后的跟前,太皇太后拉着她在旁边坐下,满脸含笑,道:“好,好,果然是水灵啊,一瞧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哀家看,阿御这个媳妇找的不错。”   太皇太后疼爱秦御,尤其是先帝过世后就更甚,秦御做什么太皇太后都觉得对,顾卿晚是秦御自己寻的媳妇,如今又有孕在身,太皇太后自然是爱屋及乌,怎么瞧都觉得好的。   更何况,顾卿晚确实气质出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人也长的讨喜,丝毫不比京城那些贵女们差,从前还和杜嬷嬷结下了一段善缘。   见太皇太后满意,秦御也笑着凑了过去,道:“皇祖母说的是,孙儿也是这么觉得的,孙儿长了这么大,就娶媳妇这一件事办的最得孙儿的意。”   他毫不吝啬于当着众人的面,表示对顾卿晚的看重和满意,言罢还戏谑的看了顾卿晚一眼。   顾卿晚微红着脸,太后便瞪了秦御一眼,道:“没皮没脸的,哀家这孙媳妇却是个脸皮薄的,你这皮猴闪开,不要羞臊着了哀家的好孙媳妇,哀家还有话和她说呢。”   太皇太后笑着推开秦御凑过来的脑袋,又细细的问着顾卿晚,可是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又叮嘱她好好养着,多注意饮食休息之类的,见顾卿晚乖巧的一一应了,太后才从手腕上直接撸下一串紫檀木佛珠手串来,给顾卿晚带在了手腕上,道:“这一串佛珠哀家带了五十来年,颇有些灵性,便给了你做见面礼吧。”   顾卿晚忙起身道谢,太皇太后让人扶起她,才道:“行了,去见见你皇伯母和皇嫂。”   顾卿晚又转向太后和皇后,分别行了礼,太后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倒是不曾难为她,赏赐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皇后赏赐了顾卿晚一对翠玉镯子。   一番见礼认亲之后,顾卿晚才重新在太皇太后身边坐下说话,太后叹了一声道:“哎,阿御是他们几个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如今都已经有了孩子,皇上的膝下却还一无所出,只要想到这个……”   她抽出帕子轻按了下眼角,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   顾卿晚闻言眼皮子一跳,浑身紧绷,那边皇后已是面色微变,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跪了下来,道:“母后,这都是臣妾这个中宫皇后做的不好,今年马上就要选秀,臣妾一定好好为皇上挑选几个绝色温柔,还好生养的妹妹,臣妾也会多多劝说皇上,让皇上雨露均沾,早日诞下龙嗣,开枝散叶。”   顾卿晚早便听说皇帝和皇后的感情好,一个月只要是在后宫,便必是歇在皇后的中宫,很少去旁的妃嫔那里,皇后却多年没有生养。   还说,秦英帝即便去了旁的妃嫔处,也要赐下避子汤,一心想等皇后生下嫡长皇子来,也莫怪太后一言,倒让皇后如此诚惶诚恐,脸色都变了。   顾卿晚禁不住仔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皇后,她比皇上还年长两岁,今年已不算年轻,保养的自然是极好的,长的虽不算倾国倾城,但也颇有耐看,很有些韵味。可顾卿晚总觉得皇后的眉宇间充斥着艰涩晦暗,郁郁的,并不像是受宠得志之人会有的样子。   难道就是因为生不出孩子来,皇后才心思格外郁结?   太后让身边宫女扶起皇后来,道:“罢了,哀家也不是故意敲打你,你这又是何必,起来吧。”   皇后站起身来,这才脸色微白的坐在了旁边,太皇太后道:“子嗣也是要等缘分的,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皇上还年轻,急个什么。”   太后也是点头,道:“是,母后说的是。即便皇上真无子嗣缘,这不是还有好几个堂弟呢。”   她说着目光好似在顾卿晚的肚子上扫了一眼,秦御微微眯了眯眼,道:“皇上若真无子,也该从先帝的皇子,皇上的亲兄弟府中择资质好的子侄才是。不过皇上年轻,兴许很快就能有皇子了,太后这样着急,莫非也是觉得皇上伤了天和,生不出孩子来?”   太皇太后闻言抬手拍了秦御一下,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太后脸色一瞬难看,太皇太后已率先发作了秦御,她倒不好再揪着不放,只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唇,却突然丢开此事,转移了话题,道:“对了,今日其实哀家是还有些事儿,想问阿御媳妇。”   顾卿晚见太后望来,眸底掠过冷意,已做好了接招准备,道:“却不知是为何事?太后但请问便是了。”   太后点头,道:“哀家听说半年前,杜嬷嬷有回伤了腿,不知怎的伤口迟迟难以愈合,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阿御带着个小厮前来,配置了两瓶药,这才治好了杜嬷嬷的伤,哀家还听说那个小厮原来竟是你伪装的,可是有此事啊?”   顾卿晚怎么都没想到太后会突然提及此事来,心里不觉兜转了一圈,难道太后是要拿此事发作她?可这不对啊,她便伪装了,也算不上欺君,又立了功,治好了杜嬷嬷,此事能有什么好拿捏她的?更何况这还是在太皇太后的面前。   太后显然是打听清楚了才问的,顾卿晚便也没再隐瞒,道:“回太后的话,确实是这样的。”   太后便面露满意,点了下头,又看向杜嬷嬷,道:“杜嬷嬷可否给哀家看看你的伤口?”   杜嬷嬷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询问太后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皇后便在一旁叹了一声,道:“此事还是臣妾来解释吧,皇祖母是这样的,贤妃前些时日去花园里放纸鸢,一个不小心竟然崴了脚,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不巧的是,刚好额头磕在了一块尖利的山石上,脸上便留了伤疤,这些时日一直在用玉雪膏,但是却效用不大,贤妃妹妹整日以泪洗面,再不踏出明华宫半步。委实是可怜,皇祖母也知道,贤妃也是从潜邸就跟着皇上的老人了,皇上为此也是惦念,臣妾更是不能视之不见。臣妾听闻杜嬷嬷用了郡王妃给的药膏,腿上竟一点伤疤都没留,郡王妃的那膏药竟比雨雪膏更管用,这才求了母后,想着让母后帮忙替贤妃妹妹向郡王妃讨要两盒子膏药。”   顾卿晚闻言却垂下了眼眸,她觉得太后和皇后都来者不善,更何况,贤妃是皇后的情敌,贤妃好端端的放纸鸢却毁了容,谁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猫腻,现在皇后又过来讨药,就算是没进过宫,但是宫斗戏,当初余美人也演了不上。   这宫里的女人最是不能沾染,顾卿晚可不想什么都不知道,便被拉进是非坑里,谁知道太后和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   太皇太后点了下头,倒没问顾卿晚讨药,顾卿晚冲太后和皇后笑了笑,道:“若然我手中还有那种药,一定马上拿出来,只是不巧,那种药膏里头需要特别珍贵的一种药材,我手中早便已经没有了,想要再配药却也是不成的。”   太后闻言面色微沉,道:“你该不会是故意推脱吧,怎么先前还能随便拿了那膏药来给奴婢治病,如今为贤妃反倒没了药?”   秦御冷眼瞧见,把玩着腰间挂的玉佩,慢悠悠的道:“太后,我这胸口上替皇上挨了一下子,现在还有个狰狞的大疤呢,我媳妇若然有药,怎不给我治上一治,抹上一抹呢?既然太后不信我媳妇的话,要不我这便宽衣解带,让太后你眼见为实?”   他跟个流氓无赖一样,言罢勾唇痞痞一笑,竟然抬手就去解起了衣裳。   这若是让人知道她这个做长辈的,逼的堂侄儿在面前宽衣解带,袒胸露腹,太后的脸也没地儿放了。   太后何曾被如此羞辱过,顿时脸色涨的通红,一下子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下,跟避洪水猛兽一样,简直是仪态大失,脸上更是羞怒交加。   太皇太后狠瞪了秦御一眼,拽住耍混的秦御,道:“怎么跟你皇伯母说话呢!还不快请罪!”   秦御却撇了撇嘴,道:“请什么罪?是太后先不信我媳妇的话,我才不得不替我媳妇证明清白的。”   太后神情尴尬,怒而难言,皇后忙在旁边打圆场,又问顾卿晚,道:“太后也是不知道具体情况,这才生了误会。弟妹当不会放在心上吧。”   顾卿晚这才站起身来,满脸焦急和委屈,道:“回禀太后和皇后娘娘,那药本就珍贵非常,寻常我根本不会拿出来。上回是我听说杜嬷嬷是如今皇祖母身边留下的唯一一位老人了,皇祖母一时半刻也离不开她,杜嬷嬷有病不大好,皇祖母连觉都睡不好,我这才将药拿了出来,杜嬷嬷可不是寻常的奴婢啊。太厚方才说的,怎么给一个奴婢用药都有,给贤妃反倒没有了,这话,我实在不能认同。”   太皇太后闻言连连点头,觉得顾卿晚果然是个孝贤的,又不满的看了太后一眼,道:“药没了就是没了,还是太后觉得哀家老不死了,什么好东西用在了哀家这里都是浪费了?”   太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见杜嬷嬷也站在太皇太后的身后,含笑看着顾卿晚,满是感激之意,太后更是心中恼火,真没想到,她竟然被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辈给落了脸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冲太皇太后赔了罪,又扫了顾卿晚一眼。   皇后忙又接口道:“却不知道弟妹说的是哪种药材?弟妹可说出来,本宫也好唤了太医院查看下,看看宫中是否存有。或者,尽早的让人出宫去寻药。”   顾卿晚根本就是敷衍推辞的话,皇后却追问不休,顾卿晚只好面不红心不跳的道:“这种药名唤易颜草,是一种生长的滇北陡峭悬崖上的草药,寻常的易颜草是没有用的,只有被当地一种叫银雀鸟的眼泪刚好滴入易颜草的花朵,花落结果,所得的果实放可入药。”   顾卿晚根本就是在胡编乱造,皇后见她说的头头是道,都信以为然了,道:“易颜草?倒是没听过,回头让人去找吧。”   “找什么?”   一声问响起,却是秦英帝迈着大步走了进来,道:“听说母后带着皇后都来了皇祖母这里,朕也等不及了,便也来凑个热闹。”   顾卿晚和秦御站起身来,随着皇后一起给秦英帝见礼,秦英帝免了礼,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行礼,一番礼节后,众人重新落座,皇后才道:“是为贤妃妹妹,臣妾向郡王妃讨药,郡王妃说那种药缺一味药材没有,臣妾正说派人去寻呢。”   秦英帝面露动容,拍着皇后的手,道:“你费心了。”   他言罢便看向了顾卿晚,道:“朕倒不知道燕广郡王妃还会治病配药?”   顾卿晚挑了挑唇,露出一个浅淡疏离的笑容来,道:“皇上日理万机,这样的小事不知道才对。”   秦御也揽过了顾卿晚,道:“内人会什么,不会什么,哪里用皇上费心,皇上说笑了。”   秦英帝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却冲太皇太后道:“这一转眼的功夫,连阿御都娶妻要生子了,阿逸做为礼亲王府的世子爷反倒是落到了后头,实在是有些不成规矩,朕这个做堂兄的,也是替阿逸着急。今年的秀女们都已经进宫,朕的意思是,趁着此次选秀,皇祖母是不是也给阿逸挑选个世子妃,还有侧妃,燕广王妃这有孕在身,也该再指两位侧妃才好。皇祖母和母后觉得呢?”   给秦御赐侧妃?   顾卿晚觉得进宫一趟,真是片刻都不让人安生,禁不住垂眸凉凉的扫了秦御一眼。   秦御立马就感受到了,一个机灵,趁着太皇太后还没开口,他便先摆手道:“我可不要什么侧妃,一群莺莺燕燕的,也就皇上这样神武的才消受的起,我就喜欢内宅清清爽爽的,选秀,皇上便莫惦记着臣弟了,还是自己消受吧。再说了,人家那些秀女,可都是冲着皇上来的,皇上这都赐下去了,有违天和啊。”   太皇太后见秦御一脸抵触,目光在垂眸不语的顾卿晚身上扫了下,笑着道:“此事再议吧,毕竟阿逸身边女人没一个呢,阿御成亲都先一步了,若是再定下侧妃来,那成什么话?倒是皇帝,正经该好好添些新人了,这宫里太冷清了,赶紧添些女人,才能开枝散叶啊。”   皇帝听太皇太后提起开枝散叶,身上气息略阴霾了一瞬,接着才点头,道:“朕明白,皇祖母放心。”   又闲聊了几句,太皇太后见顾卿晚一直没再言语,便道:“行了,阿御带着你媳妇告退吧,皇祖母今日早起等你们也是累了,都散了吧。”   秦御便带着顾卿晚起了身,道:“知道皇祖母是心疼卿卿久坐太累,皇祖母最好了,那孙儿便和卿卿先告退了。来日再进宫陪皇祖母说话。”   顾卿晚也福了福身,道:“谢皇祖母体恤。”   太皇太后却只摆了摆手,示意秦御好好照顾顾卿晚回府。   两人出了宫,顾卿晚靠在秦御的身上,想着方才的事儿,禁不住扯了扯他的腰带,道:“我怎么觉得太后说那话,像是真有让咱们孩子过继的意思呢?更何况,所谓无风不起浪,义亲王妃那样说,兴许就是从宫中透出了什么消息呢。”   秦御见她秀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含笑在她额头上又安抚的亲了亲,道:“瞧你,怎么又惦记上此事了,都说了有我在呢,放心。快睡会儿吧,一会子进了王府,我抱你回去。”   顾卿晚见秦御神情笃定,好似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样子,也被他安定的情绪感染,闭上了眼眸。   她这两日着实是累了,很快就靠着秦御睡着了。秦御瞧着怀里睡容沉静的顾卿晚,异色眼眸蔓过满足的笑意,将大掌放在顾卿晚的肚子上,道:“糖包也别怕,爹爹会保护你和娘亲的,嗯?”   糖包显然是听到了来自父亲的召唤,捏着小拳头在秦御掌心戳了两拳,乐的秦御扬唇便笑了起来,道:“真是乖闺女,好闺女,可比你不信爹爹的娘亲强多了。”   糖包又重重的用脚踹了秦御掌心两下,力道比方才要大的多,秦御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莫名觉得自己明白了糖包的意思,顿时哈哈而笑,道:“好,好,爹爹不说娘亲坏话,小糖包不要生爹爹的气啊!”   宫中,太后回到自己的慈安宫便气的发作了两个小太监,将两个没犯什么错的小太监打的皮开肉绽,她才算稍稍消了一点气儿。   本来就是因为秦御快死了,皇上才妥协下了赐婚的旨意,结果现在秦御非但没事儿,还风风光光迎娶了顾卿晚,弄的满京城这两日都在议论这场盛大的婚礼。   连带着顾卿晚从前被镇国公府退亲的事儿也再度被翻了起来,各种取笑镇国公府的声音沸沸扬扬,太后已经厌恨死了顾卿晚,今日还被顾卿晚再度打了脸。   太后越想越是不甘,吩咐身边嬷嬷,道:“去,那种治伤的药,想办法一定要拿到了!”   礼亲王府,顾卿晚休息了一日便满血复活了,这日一早,秦御被沈择几个拉出了府,去京郊狩猎,顾卿晚难得的得了自由,用过早膳后见外头天气清爽,阳光明媚,暖风拂面,想着自从住进这连心院便没好好走走看看。   她便带着丫鬟往院子里走动散步,连心院是专门为秦御的妻妾准备的,故此在当初建造时,便比秋爽院要活泼精致一些,曲廊环抱,引了活水,在各院落间叠山为景,流水环绕,又移花栽木,架桥设亭的,布置的极为紧凑别致。   顾卿晚从前只偏居在连心院的小跨院雪景院,就觉风景甚好,如今逛整个连心院,便更觉构造精美,不愧是名家设计建造了。   文晴一路扶着顾卿晚,后头迎夏也紧跟着,和顾卿晚介绍着四处的风景布置,不知不觉的,倒是走到了雪景院的附近。   顾卿晚瞧见熟悉的风景,便不自觉的往雪景院的方向走,迎夏却道:“郡王妃,雪景院已经封了。郡王妃若然累了,倒可以往东边绕过那处池塘,便是桃源亭,可坐着歇息一会。”   顾卿晚闻言却像是没听到,继续往前,很快便走到了雪景院的月洞门前。果然就见雪景院大门紧闭,外头竟还锁着一把老大的铜锁。   文晴这些天回到王府后,倒也打听过自己跟着顾卿晚离开王府后的事儿,可她却听到了一些古怪的事儿。   王府的奴婢们竟然根本就不知道顾卿晚离开过,从她们口中,文晴得知“顾侧妃”一直就住在雪景院中,还曾亲自接了皇上的赐婚圣旨,也就是后来秦御重伤难治,需要出京养伤,“顾侧妃”还不顾怀有身孕,跑到王妃的秋爽院跪求王妃,允她跟着出京照料,王妃被“顾卿晚”真情感动,这才送了“顾卿晚”前往大国寺跟随照顾秦御。   文晴当时都听愣了,仔细一琢磨,便知道是二爷为了掩盖自家主子逃跑的真相,弄了个假的来冒充顾卿晚。   但此事顾卿晚却是一无所知的,此刻文晴见顾卿晚在雪景院前驻足,她不确定顾卿晚听了这件事儿,心里会不会不痛快,便忙道:“郡王妃如今已经不住这里了,当然就封起来了,没什么好看的,奴婢还是扶郡王妃去松柏轩瞧瞧吧,听说那边风景特别好,奴婢也没去看过呢。”   旁边迎夏瞧了眼落锁的雪景院,却突然道:“郡王妃陪着二爷出京,这雪景院便被封了起来,算起来也有三个来月了。”   顾卿晚闻言眸光微眯,回头扫了迎夏一眼,倒没多言,扶着文晴的手,转身道:“走吧。”   从她离开王府,到现在可不止三个来月,很显然这中间有些什么事儿是她所不知道的呢。   从前顾卿晚远在随州,也没有多想,此刻仔细一想,便发现问题了。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是谁替她接的呢,从她离开王府到秦御离开京城,这中间还有一个来月呢,为什么都没人发现她离开过?   顾卿晚狐疑的又扫了眼面色紧绷的文晴,笑着挑了挑眉。   绕过雪景院往东,穿过一道芜廊便到了文晴所说的松柏轩,那是一座两层的阁楼,四周有庑,高爽玲珑,阁楼下傍池建又建了一处玲珑的小亭,是为趣悦亭,亭内藻饰精美,亭旁建有假山石。   顾卿晚走的也确实有些累了,便进了趣悦亭,文竹和文菊忙上前将带的软垫安放在石凳上,又忙着将茶点,瓜果的取出来往石桌上摆放。   顾卿晚被扶着坐下,便摆手示意道:“都退下吧,文晴留着伺候便好。”   迎夏几人点头,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顾卿晚自顾的吃着茶,只偶尔扫上旁边文晴一眼,文晴便顶不住压力,将她打听的事儿都和盘托出了,最后道:“奴婢都问清楚了,二爷从封地回来那一阵子,就没去过雪景院,那时候府里还有传言,说是顾侧妃失宠了,连带着那些捧高踩低的奴婢们没少克扣雪景院的份例,后来突然就有了圣旨下来,那些个奴婢到现在还担惊受怕的呢。还有,二爷离京时,不是说的主子不辞辛苦,主动请命跟着出京照顾二爷了嘛,那个假的应该就是那时候被送出了府,其后雪景院便封了起来。”   见自己说了半天,顾卿晚神色淡淡的,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文晴有些着急的道:“郡王妃,二爷和那个冒牌货指定没什么的,二爷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替郡王妃遮掩,郡王妃可千万不要因此事和二爷生分啊。”   顾卿晚闻言却只扬了下眉,倒是目光一转,瞧见亭子旁的假山石上,也不知挂了什么东西,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一闪一闪,她正嫌文晴啰嗦,便指着那闪亮之处,道:“你去瞧瞧,那假山上头是不是谁掉落了什么物件在上头。”   文晴扭头也瞧见了,诧异的眯了眯眼,便出了亭子,往假山那边去了。   她很快就爬了上去,离的近了却笑着道:“还真是,郡王妃,许是哪个小丫鬟调皮,爬到上头玩儿,丢了只碧玺耳铛在这儿呢。”   文晴说着,微微撑着假山石去伸手勾那耳铛,顾卿晚见她身子倾斜,半个身体悬空着挂在外头,便道:“你小心点!”   “知道了,奴婢……啊!”文晴应了一声,谁知道刚勾到那耳铛,脚底下踩着的假山石不知怎的竟然松落了开来,沿着假山就往下咕噜噜的坠落,文晴也一个踩空,尖叫一声,随着那石块滚落了下来。   顾卿晚大惊,豁然起身,那边文竹和迎夏几个已经纷纷惊呼着冲了过去。   等顾卿晚过去时,文晴身上的碎石已被扫掉,见迎夏要扶文晴起来,顾卿晚忙道:“别动她!文晴,你略动下,看看可有伤到骨头。”   文晴白皙的脸上已被嶙峋的山石勾破了好几处,淌着血,显得有些吓人,她拧着眉,躺在地上,闻言咬牙听话的动了下,旋即道:“郡王妃,奴婢没事儿,不曾伤到骨头。”   顾卿晚这才舒了一口气,忙令迎夏扶她先起来,又让小丫鬟回去抬软塌。   如今已是夏日,身上衣衫单薄的很,文晴这一滚,身上好多擦伤,有几道伤口还着实不浅,顾卿晚眼瞧着她被抬上软塌送走,这才回头又瞧了眼那假山。   这假山虽然都是山石堆叠的,但却并非胡乱堆叠,按说应该非常牢固,便是攀援也没问题才对,平日府里调皮的小丫鬟们也常常爬上爬下的玩闹,怎么今日文晴就踩落了山石呢。   哪块山石松落了不好,还偏偏就是文晴脚下的一块。   顾卿晚寻思着,越想越觉得此事怕不是意外,试想,若然方才她看到了那耳铛,便好奇的从亭子里走出来,跑到假山下去细细查看。   然而发现是耳铛,再让文晴去捡,而没有移动位置的话,文晴踩落山石,碎石滚落,站在假山石下的她势必来不及躲避。   即便是有丫鬟护着,不会被碎石砸到,但是她现在可是怀孕八个月啊,稍微受到些惊吓,都有可能动了胎气。   顾卿晚越想越是后怕,面沉如水,自然也不会再逛什么园子了,回到了连心院。   这边儿的事儿,显然很快便传到了秋爽院去,顾卿晚前脚刚回到连心院,后脚礼亲王妃便带着陈嬷嬷脚步匆匆赶来了,还没进屋,便急声询问着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文晴就从假山上摔了下来?你们郡王妃呢?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惊吓?”   顾卿晚忙迎出了屋,笑着道:“母妃,我在这儿呢,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母妃别着急。”   礼亲王妃见她脸色红润,笑语嫣然的走出来,并不像受了惊吓的模样,这才长松一口气,快步上了台阶,拉着顾卿晚的手,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听说文晴浑身是血的被抬了回来,可将母妃一个好吓!”   顾卿晚便将方才的事儿简单的提了提,礼亲王妃脸色也沉了下来,吩咐陈嬷嬷道:“先派人将那假山看起来,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显然,礼亲王妃也觉得假山上的山石滑落,决定不是意外情况。   她言罢,又紧了紧握着顾卿晚的手,后怕的道:“幸而当时你没靠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题外话------   上个月的月票欠最后一章加更,这章补上了哈   ☆、308 王府又热闹了   礼亲王妃亲自将顾卿晚扶回了屋中,瞧着她在罗汉床上躺下,又嘱咐她千万别乱动,这才出了屋,亲自主持查查一事儿。   她问陈嬷嬷道:“可让人检查了那假山?”   陈嬷嬷令人搬了个太师椅,扶着礼亲王妃在廊下坐下,方道:“向雪已经带人过去了。”   礼亲王妃面沉如水的点了下头,很快向雪便匆匆而回,道:“禀王妃,奴婢让人登上假山仔细看过了,文晴所踩落的那块山石,确实有被挪动过的痕迹。奴婢又让人比划了下,若然去勾山石边儿掉落的耳铛,是势必要踩到那块挪动的山石的。”   礼亲王妃饶是早有七八分肯定,此事不是意外,这会子听闻这话,也是怒不可遏。一想到顾卿晚若然被山石块砸到的情景,礼亲王妃的心跳便砰砰的,简直平静不下来。   她面露寒意,道:“好好的查问,这些天都谁去过那松柏轩,还有那耳铛是谁的,这连心院有一个是一个。都给本王妃一个个的排查!”   陈嬷嬷应是,召集了连心院的大小奴婢跪了一院子。   这会子功夫,大家已经都知道出事儿的消息,此刻被召集跪在这里,个个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她们都知道,秦御疼爱顾卿晚,连带着王妃竟也极为看重这个儿媳妇,成亲当日的排场,已经让她们明白了顾卿晚在王府的地位。如今顾卿晚有孕在身,差点出了事儿,搞不好,她们这些人都要遭受池鱼之殃。   陈嬷嬷走上前,冷锐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了一圈道:“郡王妃是你们的主子,郡王妃出了事儿,不管是不是你们的责任,那都是你们做奴婢的没有尽好本分,没有保护好郡王妃,都该受责!可明白?”   陈嬷嬷这话简直就是当头一棒,顿时让那些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和这事儿无关的奴婢都面色大变。   陈嬷嬷很满意她们的反应,这才捏起那只碧玺耳铛来,:“都抬起头来,都仔细瞧瞧我手中拿着的耳铛,有谁见过这耳铛的,知道是谁的东西,现在就说出来,或可将功折罪!”   那耳铛是红色的碧玺,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很是漂亮,也很是惹眼。很快便有人提声说道:“这个好像是白梅的!对,我见过这耳铛,就是白梅的!”   陈嬷嬷闻言略眯了眯眼,盯着那开口的丫鬟,道:“白梅?你确定?”   开口的却是个十二三的小丫鬟,闻言她抬起头来,肯定的道:“回嬷嬷的话,奴婢和白梅是一个寝房的,奴婢确实有次半夜醒来,瞧见白梅拿着一对耳铛在镜子前比划来的,大半夜的,还点了一盏灯,把奴婢一个好吓,故此印象特别的重。不过她见奴婢醒来,立马便将耳铛收了起来,后来……后来奴婢还偷偷的翻过她的东西,也没再见着过这对耳铛。”   陈嬷嬷走了过去,将手中耳铛递给她,道:“你叫什么?”   那丫鬟接过耳铛,又仔细瞧了瞧,道:“就是这个,当时屋里点着灯,这红滴坠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奴婢叫红莲,是刚分到连心院的三等丫鬟。”   陈嬷嬷点头,环视一周,道:“白梅何在?”   跪着的奴婢们却无人应声,显然那白梅并没在这里,红莲瞧了一圈,道:“奇怪,今儿她不轮休啊。”   陈嬷嬷眸光微变,忙让人去找寻,很快便有婆子急急慌慌来禀报,在屋子里发现了白梅,人已经上吊自尽。   再之后,经过排查,确定有人见过白梅在松柏轩附近走动过,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白梅。   白梅的自杀也成了妥妥的畏罪自杀,礼亲王妃这才进了屋,冲顾卿晚问及这个白梅,顾卿晚想了又想,摇头道:“我这才刚回来没几日,这个白梅从前应该不是雪景院的奴婢,我没印象。”   礼亲王妃点头,道:“今日要出门看风景是谁最早提起的?”   顾卿晚知道礼亲王妃的意思,如果是有人弄好了陷阱,要谋害她,那就得保证今日她得到松柏轩去,那个耳铛在假山上,随时都可能有人路过看到,上去捡拾。   所以白梅一定是昨日或者今日才将耳铛丢在上头的,那么问题来了,白梅一个三等丫鬟,根本就不能左右顾卿晚逛不逛院子,是不是白梅还有同谋,或者白梅只是一个替罪鬼呢?   顾卿晚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今日一早我推窗见外头风景极好,想着我还不曾逛过连心院,加上夫君又不在府中,无所事事,我便自己动了去逛院子的心思,并没有人提及此事。且到了雪景院,去松柏轩的主意还是文晴提的。”   礼亲王妃拍着顾卿晚的手,点了点头道:“这也没什么,兴许是白梅昨日知道了阿御和沈择几个约要了出城狩猎,又猜想你住进连心院后不曾四处看过,便料到了今日你有极大的可能去逛院子,至于将地方选择在松柏轩,这就更不必多想了,那松柏轩是风景最妙的建造地之一,你若逛院子,势必会被提及,过去的。”   顾卿晚也认同礼亲王妃的话,道:“这么看,行事之人倒缜密的很,可这样缜密的人,为何会拿自己的耳铛做诱饵呢,事后肯定活不成啊。若是白梅一早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那我和她又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至于让她赔上自己的命,也要害我。可我根本就不认识她,这讲不通啊。”   礼亲王妃安抚的又拍了拍顾卿晚的手,道:“所以此事后头定然还有蹊跷,母妃会继续追查下去的,你好生歇息吧。”   随着白梅的死,线索也一下子断了,再往下查,就要慢的多了,顾卿晚点头,目送礼亲王妃离开。   “郡王妃喝点安神汤吧,奴婢都凉好了,正温热。”文竹将盛好的安神汤端了上来。   顾卿晚瞧向文竹,道:“是药三分毒,我并没有受惊,不必喝了。且扶着我去瞧瞧文晴吧。”   文晴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好,顾卿晚进屋,她正靠在大迎枕上喝补血的汤药,见顾卿晚来了,忙要下床,顾卿晚上前按住了她,文晴便笑着道:“郡王妃怎么还亲自来了,奴婢真没事儿,都是些皮外伤,过不了几日就好了。真的,不信奴婢现在就下床给郡王妃看看。”   她似是怕顾卿晚不信,言罢裂嘴露出个大大的笑来,却不想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她脸颊和脖颈上有几道子特别沈的伤口,如今已被包扎了起来,看不到了,但是顾卿晚却记得那狰狞的样子。   她从袖中拿出两盒加了料的膏药来,递给文晴,道:“这药比你用的要好,方才王妃在,我也不好过来,倒给耽误了。等明日换药,你便用这个,不会留下疤痕的。”   文晴却推辞道:“郡王妃的药何等珍贵,奴婢……”   顾卿晚却微微沉了脸,将药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道:“姑娘家的脸何等重要,你这脸若是落了疤,将来我可怎么将你嫁出去呢。”   文晴顿时脸上一红,倒没再推辞。倒是顾卿晚目光落在那两瓶药上,眸光略闪,若有所思。   秦御是在傍晚时才回府的,刚到王府,他便听说了连心院出事儿的事儿,秦御脚步匆匆便冲进了连心院,进了屋却见顾卿晚正坐在罗汉床上,手中虚虚握着一本书,正对着窗边儿紫檀木花架上敞口瓶里插着的荷花看的出神。   那甜白瓷的花瓶中粉荷和白荷交错着,水嫩嫩的,实在是养眼。   顾卿晚靠在罗汉床上,她才想起来,今日一早用过膳,她也是靠在这罗汉床上,一眼便瞧见那瓶荷花的插花儿。   昨日那插花并不在这里,顾卿晚难免问了一句,文晴当时笑着回道:“哦,那插花啊?是迎夏一早摆弄的,说是今日去大厨房领膳食时,瞧见咱们院子里荷塘的早荷开了,想着郡王妃一定喜欢,便让小丫鬟去剪了几支回来插了起来。”   顾卿晚听文晴这样说,又坐着看了片刻书,见外头天气实在是好,这才动了去逛院子的念头。   此刻顾卿晚瞧着那插花,难免就想,若然没有这荷花的插花儿,她今日一早还会动逛院子的念头吗?   她正拧眉出神,突然身子一轻,接着又是一紧,顾卿晚骤然回过神来,才发现秦御竟不知何时回来了,已将她从罗汉床上拉了起来,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他的手臂用力的揽着她,像是在克制着情绪,有力的臂膀微微颤抖着,顾卿晚被禁锢在他的怀中,听到他的心跳声,有点快,似带着慌乱之意。   她很容易便感受到了他的后怕和焦急,她抬手环住秦御的腰肢,轻却笃定的一遍一遍道:“你回了?我没事儿,糖包也没事儿。你看,我真没事儿,我们都没事儿的。”   她的声音显然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安定剂,秦御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顾卿晚。接着便又捧着顾卿晚的脸,重重的吻了上去。   顾卿晚也勾着他的脖颈,主动迎合回应他。良久,两人才分开,秦御用额头抵着顾卿晚的,喘息不止。顾卿晚也细细喘息着,忽而笑着推了秦御一下,道:“快去洗澡,身上都难闻死了。”   他狩猎回来,来不及收拾下自己便冲了过来,一身的汗水尘土味儿还混着些血腥之气,顾卿晚这会子才察觉出难闻来,禁不住嫌弃的逃离了他,靠在大迎枕上,抚着肚子,道:“糖包,爹爹可真臭!”   她笑语嫣然,眸光透着灵动的鲜活之气,气色也极好,和他离开时没两样,秦御彻底放松下来,却倾身上前,一下子将顾卿晚抱了起来,道:“是挺臭的,卿卿也被为传染了,索性跟我一起洗吧。”   他言罢,抱着顾卿晚便往浴池去,顾卿晚惊叫了一声,接着倒也不再挣扎了。   她总归是现代人,不大习惯沐浴时被丫鬟伺候,这个习惯到有了身孕也不曾变过。先前几个月,肚子不算大,自己洗澡还好。最近身子太重,自己洗澡还真是有些吃力,自从上次被秦御厚着脸皮赖在浴池同浴了一次,顾卿晚倒习惯了秦御的伺候。   最近几回沐浴,都是秦御亲自伺候她搓洗的,还真挺舒服的。   两人从净房出来,秦御已从顾卿晚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吩咐文竹和文菊两个伺候好顾卿晚,便去了礼亲王妃那里。   他到时,礼亲王妃正在审问张姨娘院的大丫鬟挽琴,道:“你果真不曾见过这耳铛?”   礼亲王妃的手中还拿着那碧玺耳铛,她已经查到有人看到白梅偷偷的和张姨娘院里的丫鬟挽琴碰面,这才传来挽琴过来。   挽琴脸色雪白的跪在地上,再度摇头道:“王妃,奴婢真的没见过这耳铛,真的没有。”   礼亲王妃脸色微沉,道:“白梅不过是个三等丫鬟,还并非家生子,这耳铛倒极是精致,赤金镶嵌,工艺精美,倒像是江南流行的样式,你们姨娘是从南边来的,本王妃记得,她的嫁妆里倒有不少这样的精致玩意呢,有人看见你和白梅偷偷见面,你确定这耳铛不是你给白梅的?”   挽琴砰砰的磕头,道:“奴婢没有,王妃明鉴,奴婢是因为和白梅投缘,这才……”   秦御却有些不耐烦了,蓦然上前,道:“母妃今日查问此事也辛苦了,其它的便交给儿子来审吧,来人,将她带到前院,交给宋宁。”   说话间,秦御已从外头大步进来,走到了挽琴的近前,挽琴抬头,就见他垂眸正睥睨着她,那双异色眼眸不带一点温度,似看一个死人,居高临下看来的秦御,身材愈显高大,就像谈笑间夺人性命的阎罗。   王府中的丫鬟谁人不知秦御的手段,相比沉敛的世子爷,二爷简直残暴,落到了他的手中,死都是最好的结局。   那个宋宁,前不长时间还当着好些丫鬟的面,鞭死了一个丫鬟。   挽琴面如土灰,不待婆子走近便尖叫起来,道:“是我们姨娘的,耳铛确实是我们姨娘让奴婢送给白梅的。旁的,奴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奴婢真不知道姨娘她竟然起了坏心,不干奴婢的事儿啊。王妃饶命,二爷饶命!”   秦御闻言却一脚踹飞了挽琴,道:“拖出去!”   婆子迅速上前,塞住挽琴的嘴便将她拉了出去。屋里恢复了安静,礼亲王妃抬手揉了揉额角,神情有些厌倦疲累,道:“你和卿晚大婚那日,府中姨娘们也有吃宴,陈嬷嬷打听到,当日张姨娘多吃了两杯酒,还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   当时张姨娘,大概是有些心气不顺,多饮了两杯酒,就在众姨娘捧着顾卿晚,说羡慕话时,突然道:“什么郡王妃,还不就是和咱们一样的人,我爹还是个六品官呢,要抡起这个来,咱们也不差啊。郡王妃?呵,眼高于顶,也不怕爬的越高……”   当时张姨娘的丫鬟扯了她一下,张姨娘醒过味儿来,打了个哈哈,到没再说下去。   礼亲王妃将此事告诉了秦御,又道:“你也知道,张姨娘是你父王所有妾室里最年轻的,年纪小,性子本也有些浮躁。加上从前……你父王确实也宠爱了她几天,如今失了宠,听说是整日的在院子里发脾气。还有,卿晚自进了王府,便很少出雪景院,和旁的女眷都没什么接触,倒是先前张姨娘生辰,给雪景院送了请柬,那时候张姨娘还得宠,连刘侧妃都过去了,卿晚却没去,听闻张姨娘为此事,很是记恨在心……若真是她做的,那倒是母妃对不住卿晚了。卿晚也是替母妃受过。”   礼亲王因张侧妃下毒谋害礼亲王妃的事儿,疏远了所有妾室,如今是腆着老脸,就缠着礼亲王妃,张姨娘因此而失宠,记恨礼亲王妃。   又有从前和顾卿晚的过节在,想着礼亲王妃如今最在乎顾卿晚腹中孙子,年轻冲动,对顾卿晚下了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御脸色沉寒,道:“母妃有什么错?便错也是那弄了祸根进府的人!”   他这说的就是礼亲王了,礼亲王妃也是有些累,闻言只道:“子不言父过,行了,母妃传了张姨娘审审吧,若真是她,想来你父王也不会包庇!”   “他倒是包庇一个试试。”秦御冷声道。   礼亲王妃也不再说他,摆了摆手示意陈嬷嬷去带张姨娘来。   张姨娘倒是很快被带了来,她神情显得有些惶惑,行礼后,礼亲王妃直接便将那耳铛丢在了她的身前,道:“张姨娘,你还有何话说?”   张姨娘瞧见那耳铛,脸色就是一变,慌乱的退了一下,好像那耳铛是什么可怕之物,她讪讪道:“妾不懂王妃的意思。”   陈嬷嬷站在旁边,见她还想狡辩,沉声道:“张姨娘,挽琴都招认了,这耳铛是你送她送给白梅,笼络白梅的。你应该已经知道今日连心院发生了什么事儿吧,郡王妃的大丫鬟就是为勾这个耳铛,滚落了假山,郡王妃若非谨慎,也会被滚落的山石砸到,一不小心便必动胎气,你以为你如今抵赖不认,便能脱罪吗?”   张姨娘双腿一软,竟狼狈的跪在了地上,她神情惊慌,道:“是,耳铛是妾让挽琴送给白梅的,可妾却没有让白梅害人啊,今日的事儿和妾没半点关系,妾要见王爷,妾什么都没做!”   礼亲王妃盯着她,双眸中射出厌恶的光,道:“今日的事儿和你无关?那你倒是说说看,白梅一个连心院的丫鬟,你没事让挽琴送她这等贵重的耳铛是何意?”   张姨娘神情更为慌乱,却梗着脖子道:“妾就是看白梅顺眼,前些时日,妾身边的挽纱生了病,被送出了府,妾看上了白梅,想将她要到妾的院中伺候,提前让挽琴去探探白梅的心意,不行吗?”   她这理由便太勉强了,礼亲王妃冷笑,却与此时,礼亲王从外头进来,他显然已经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儿,脸色特别的难看。   进了屋,他简直不敢瞧礼亲王妃的脸色,更有些无颜面对坐在旁边,一身沉寒之气的秦御,他一阵风般到张姨娘跟前,怒斥一声,“贱人!”   他言罢,拽起张姨娘来,伸手便卡住了张姨娘的脖颈,一脸恨意的道:“还不老实交代!”   礼亲王妃见此,却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转身便进了里屋。看着礼亲王这样对待他的妾室,礼亲王妃并不会感到高兴,只会觉得悲哀。   秦御也随之起了身,向外头走去,错身经过礼亲王身边时,他却倏然开口,道:“不管子嗣几何,我此生只卿卿一个,永不纳妾,我想我这样做,父王应该不会反对吧。毕竟父王对此事该有深刻见解。”   他说完这句话,大步流星便也离开了。他这话在此刻简直不能再讽刺了,礼亲王脸色涨红又渐白,身子摇晃了下,连扣着张姨娘脖颈的手都不自觉松动了,张姨娘瘫软在地,痛苦的咳着。   是日夜,礼亲王派人来连心院传话,张姨娘最后到底认了指使白梅谋害顾卿晚的事儿,秦御闻信冷笑了下。   待回禀的丫鬟离开,顾卿晚却抬眸看了秦御一眼,低声道:“张姨娘真的是幕后指使吗?”   她心中总有些感觉不对,张姨娘不过是请她去赴生辰宴,她未曾去,就这么记恨在心吗?说报复自己,是为了让礼亲王妃难受,虽然道理是通的,可顾卿晚总觉得这也太绕了些。   而且事情太顺了,好像一步步都是安排好的,只等着顺着这条线查到张姨娘的头上去。这又让她想起了先前礼亲王妃中毒的事情,那次到最后,张侧妃血溅身亡,顾卿晚也是有些不安。   和这回的感觉一样,都是查的太顺,好些细节之处都经不住细细推敲一样。顾卿晚总觉得王府中还藏着一只隐形的手,一直在搅弄风云,却一直没被真正抓出来。   “是不是今夜自然便有分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安置吧。”   秦御轻抚着顾卿晚的肩头,将她揽进怀中,又替她盖好了滑落的薄被,低声道。   顾卿晚知道自己能发觉的,势必也瞒不过秦御,故此便也未再多言,闭上眼眸,很快就睡了过去。   夜色最深之时,整个连心院早便已经陷入了沉睡中,不知何时起了风,夏日葱茏的花木肆意摇曳,满地的碎影斑驳。   一道黑影像融进夜色中晃动的树影,一闪而过,顷刻间便靠近了连心院后罩房最中间的一间。   这中间的房间不仅更大,更宽敞,采光也好一些,自来便是有点头脸的大丫鬟住的,文晴作为顾卿晚最信任的大丫鬟,便单独一人占用了此间。   那黑影在门口动了一下,门栓不知怎么就开了,黑影推门而入,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悄然的闪身而出,很快隐没不见了。   翌日一早,顾卿晚听到一些窃窃私语声,睁开眼眸便对上了秦御近在咫尺的异色眼眸,他含笑瞧着她,道:“是不是被吵醒了?”   顾卿晚却禁不住揉了揉眼睛,道:“你现在怎么不晨练了?”   从前,秦御风雨无阻,每日一早都要晨练的,可顾卿晚现在醒来大部分时候却都能看见他。   她的口气含着一些不满,好似不乐意一早就瞧见他一样,秦御禁不住笑了一下,道:“我这不是一脚跌进了美人乡,意志力不坚定,拔不动脚了嘛。”   他分明调侃人,顾卿晚也伸手摸到秦御的腹部,戳了两下,道:“这可不行,身材若是退化了,我是会和离的!”   秦御猛然抓住她的手便狠狠的扑上去,咬了顾卿晚的红唇一口,道:“和离?你试试看!还有,大早上的,不要惹我,再乱摸仔细惹祸上身!”   顾卿晚闷声笑,听外头丫鬟们还在嘀嘀咕咕的,她抬了下身子,道:“外头又怎么了?”   秦御却撇了撇嘴,道:“还能怎么,王爷不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呢,倒让满府的丫鬟跟着瞧热闹,不嫌丢脸。”   秦御口气中满是不愿多提的嫌弃,顾卿晚惊的啊了一声,也不问他了,赶忙起了身,套了衣裳后唤了文竹。   文竹和文菊,迎夏顿时便都捧着洗漱之类的用品走了进来,文竹一面拧了帕子给顾卿晚,一面回答顾卿晚的问话,道:“是王爷,一大早的就要将几位夫人和姨娘统统送到南边的庄子上去,几位夫人和姨娘哪里会愿意?一个个都哭的花容失色,闹的鸡飞狗跳,尤其是赵夫人,哭着喊着说四郡王高被送走,王爷便容不下她了,还差点撞了墙……”   顾卿晚,“……”   她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御,秦御却挑唇冲她耸了耸肩。   顾卿晚便哭笑不得的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她觉得礼亲王这个人,可真是……外头的事儿也挺明白的,可这对女人,治理内宅上,他可真真是不怎么样。   从前除了特别看重嫡出这一点上做的还行,旁的简直是一塌糊涂,如今内宅频频出事,礼亲王竟然想出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来。   要将所有的妾室都统统送走!   好嘛,从前年轻时,贪图享乐,如今睡过了,不稀罕了,就甭管人家犯没犯错,全部送走?想想人家也不会愿意啊。   这知道的是礼亲王发了疯,不知道还不知怎么编排王妃擅嫉,一大把年纪了容不下妾室呢。   顾卿晚禁不住回头瞪了下秦御,道:“你将来若是敢这么混账,仔细我夜半阉了你!”   她说的恶狠狠的,秦御遭了池鱼之灾,一脸无奈加冤屈,见几个丫鬟垂着头,恨不能将头缩进胸膛里去,秦御张了张嘴,无声的冲顾卿晚用口型道:“你可给爷留点面子吧,姑奶奶!”   顾卿晚被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逗的差点没笑出来,一早的郁气散了,白了秦御一眼,忙吩咐文竹给她穿戴收拾,起身道:“我去看看母妃,早膳二爷自己用吧。”   秦御这才点头,嘱咐她道:“母妃和你亲,你又聪慧,好些话母妃也不会跟我和大哥说,你好好开解开解母妃。”   顾卿晚自是应了,脚步匆匆便出了连心院。   屋里,秦御也起了身,他就着文竹端来的鎏金铜盆洗了脸,迎夏便忙跪在脚踏上双手送上了毛巾,秦御取过毛巾,随意擦了两下脸上的水珠,将毛巾丢回给迎夏,不经意扫到了迎夏低眉顺眼的模样,突然开口道:“你也是郡王妃的陪嫁丫鬟?”   迎夏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秦御会和她说话,她抬眸飞快的看了秦御一眼,一时间心里砰砰跳,倒不知道是该为秦御注意到了她而高兴呢,还是为秦御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谁而失落。   她暗自舒了口气,才恭敬的答话道:“回二爷的话,奴婢不是郡王妃的陪嫁丫鬟,奴婢从前在凌寒院伺候的。”   秦御闻言似也没想起她是谁来,只道:“难怪有点眼熟……”   迎夏脸庞一下子便有些红了,旁边文竹和文菊都是顾卿晚从徐国公府带过来的。   秦御平日除了对顾卿晚像变了个人一样,话特别多,对她们这些丫鬟并不搭理,更是很少和丫鬟说除了吩咐以外的闲话。   此刻见秦御竟然和迎夏说了话,文竹和文菊如临大敌,文竹使了个眼色,文菊忙抓了秦御的外裳,就要冲上前将跪在秦御脚边儿的迎夏挤开。   谁知道这时候秦御却突然站起身来,道:“既然是凌寒院的,那怎在这里?收拾下东西,往后还去凌寒院伺候着吧。”   文菊顿时愣住,文竹也是嘴角抽了抽,差点闷笑出声,尤其是瞧见迎夏一脸惊愕,难以置信的表情后,文竹更是暗爽在心。   这个迎夏,仗着是从前秦御身边唯一的大丫鬟,没少和文晴暗中较量,因为顾卿晚的关系,文竹和文菊自然是向着文晴的。   虽然迎夏也没做过什么,甚至因为和文晴较量的关系,没少拉拢文竹两人,但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和迎夏亲近不起来。   如今听秦御开口就将迎夏打发了,说是回去凌寒院伺候,可秦御对顾卿晚这么好,连顾卿晚有身孕,都好不避讳,还住在连心院中,凌寒院那就跟冷宫一样,迎夏去了凌寒院,岂不是往后成年累月都接触不上秦御了?   时下的规矩,男主子成亲前在外院的大丫鬟,在男主子成亲后,自然便也跟到了内院,成为两位主子的大丫鬟。   因是男主子的大丫鬟,身份上还要比女主子带来的陪嫁高上一头呢。   秦御却偏一副不知道此事,觉得凌寒院的丫鬟,便该呆在凌寒院,就这么决定了迎夏的去留。   迎夏瞧着秦御大步往净房的身影,险些将嘴唇咬破,她最后却到底是一声未辩,磕头道:“是,奴婢谨遵二爷吩咐。”   那厢顾卿晚在去秋爽院的路上,果然瞧见好些辆马车已被弄到了二门,丫鬟们都在忙忙碌碌的搬运东西,礼亲王这明显是动真格的。   远远的能听到哭声从二门那边传过来,好些个丫鬟婆子都探头探脑的往那边瞧,顾卿晚驻足听了一会儿,这才忽而摇头一笑,转身直奔秋爽院。   她还没进院门,就见礼亲王妃扶着陈嬷嬷的手,脸色难看的出了月洞门,瞧样子倒像是要去二门替礼亲王收拾烂摊子,见顾卿晚过来,礼亲王妃脸上闪过些尴尬,道:“卿晚来了啊,母妃这里还有件事儿要忙,今日你便陪着阿御用早膳吧,母妃一会子过去看你。”   她说罢便要走,顾卿晚却拽住了礼亲王妃道:“母妃急什么,前头乱糟糟的,再扰的母妃头疼,我陪母妃进去说说话。”   她说着拉着礼亲王妃便走,礼亲王妃显然怕伤到顾卿晚的肚子,只能被顾卿晚连拉带拽的又进了秋爽院。   ------题外话------   这个月就能完结,亲亲们有月票的话,最后一个月了,投给骄妃吧,么么哒   ☆、309 欺人太甚   顾卿晚将礼亲王妃硬是拽进了屋,便屏退了下人,亲自给一脸焦躁的礼亲王妃倒了一杯茶,道:“母妃且喝茶静静心。”   礼亲王妃却面色焦躁,道:“你不知道你父王胡闹,母妃得过去阻拦他,照他这么闹下去,往后母妃还怎么面对那些个妾室,外头人又该怎么议论母妃?”   顾卿晚却笑了笑,道:“母妃,我就是从二门那边绕过来,如何会不知道呢。依我看,这回父王他是来真的,还真不是在胡闹。”   礼亲王妃闻言更着急了,道:“就是因为他是来真的,我才着急啊,你说这都一把年纪了,他早干嘛去了,现在倒撵起妾室来了,那些个妾室大多都年老色衰了,这不是让人戳着母妃的脊梁骨骂嘛!”   顾卿晚拍着礼亲王妃的手,一下下安抚着她焦灼的情绪。她先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这样想的。   觉得礼亲王这样做是胡来,会严重影响礼亲王妃的名声,可方才看到二门处的一幕后,顾卿晚却不这样想了。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古代人给同化了,真将女子的名声,女子的妇德看的太重了。想前世时,她何曾关心过旁人的眼光,从来就是我行我素,走自己的路,让别人随便说。   那份洒脱,竟然一点点被古代的条条框框给压住了。顾卿晚觉得这实在不好,她得给自己敲个警钟,可千万不能被古代人给同化了。被封建思想给束缚了。   此刻她盯着礼亲王妃,道:“母妃不考虑旁的外在因素,就只说母妃自己,您难道就不想王府中清清爽爽的,不让那些女人总到您的面前晃,让父王只守着您一个吗?”   顾卿晚的眼神太过透亮清锐,她的问话又太露骨犀利,以至于礼亲王妃脸上一红,嗔了顾卿晚一下,道:“你这孩子,怎么净胡说八道,母妃都多大年纪的人了……”   顾卿晚却笑着打断礼亲王妃的话,道:“什么多大年纪?母妃可还年轻着呢,走出去谁不觉得母妃和我是姐妹的?再说了,爱情和年纪无关,多大岁数的女人,都会希望收获最好的爱情,都会想自己的男人对自己好,只对自己好。”   她这话就说的更大胆了,在这讲究妇德的古代,不能嫉妒的古代,简直就是逆行倒施。   尤其是婆母们,都不会希望儿子找一个嫉妇,听顾卿晚这样说,礼亲王妃原本应该很生气才对,可经受过妾室破坏,吃尽苦头的礼亲王妃,竟然非但不会觉得顾卿晚擅嫉,厌恶于她,反倒觉得心生共鸣,心中震奋。   她反倒觉得这样坦言的顾卿晚可爱,坦荡的紧。   看着顾卿晚似带鼓励的眼神,礼亲王妃禁不住便开了口,道:“是啊,哪个女人又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顾卿晚顿时便笑了起来,道:“是吧,母妃也这样觉得吧。既然如此,父王如今要送那些女人走,母妃又拦阻什么?难道母妃自己心中的舒坦,王府的清净,还比不上旁人几句流言蜚语吗?”   礼亲王妃愣住,顾卿晚紧紧握住她的手臂,道:“这是父王自己要赶人的,又不是母妃的意思,母妃本来就够受委屈了,凭什么还要自己难为自己,前去挽留那些女人们?我知道站在那些女人的角度,这对她们也很不公平,但是王爷已经做了往后和母妃好好过日子的决定,以后是势必还要疏远她们的,与其让她们都像张姨娘那样积怨于心,以至于越来越扭曲,再心怀叵测的兴风作浪,还不如现在就让父王送她们走呢,这样她们也能得清宁,母妃也一样,对谁都好。”   礼亲王那些妾室都是合法的,那些妾室有些也不是自己愿意与人为妾的,现在换来这样的结局,确实不公平,顾卿晚也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完全站在礼亲王妃的立场上考虑。   但是人有亲疏远近,她原本也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她只是一个希望她在乎的人,都能幸福快乐的凡人和俗人罢了。   礼亲王妃显然也被顾卿晚说动了,怔怔道:“这样能行吗?”   顾卿晚点头,道:“怎么就不行了?她们呆在府中,这样耗着无宠,那和呆在别院又有什么区别?再说,即便被送走,那也不是王府全然不管她们了啊,份例照旧,在别庄照样有下人伺候,还不用立规矩,也更自由,衣食不愁的,若她们能够看开,日子只会比在王府强。”   顾卿晚见礼亲王妃还在迟疑,又使劲晃了晃礼亲王妃的手,道:“等过个几年,母妃兴许还能劝说下父王,她们若有意愿,便可再嫁,这难道不比在王府中虚度要好啊?就算实在是想不开,王府养着她们到老便是。母妃你想想,她们没少给您添堵,如今是父王自己容不下她们了,母妃凭什么还要替她们出头?这么圣母,委屈了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礼亲王妃醒过神来,道:“什么是圣母?”   顾卿晚忙捂了下嘴,道:“就是老好人,以德报怨的意思。”   礼亲王妃这才一笑,点了下顾卿晚的额头,道:“以德报怨,可是一种高尚的情怀,怎么到你这丫头口中透着一股怪味呢。”   顾卿晚吐了吐舌头,道:“我奉行的是快意恩仇嘛。”   礼亲王妃愈发笑了起来,道:“瞧瞧,这还当自己是女侠客了不成?”   顾卿晚被打趣,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冲礼亲王妃丢了个得意的眼神,道:“我这都说了半天,嘴皮子都干了,母妃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礼亲王妃出身将门,性情爽快,原本也不是多迂腐的女人,相反,相比古代的大部分女人来说,她更豁达开明,顾卿晚无疑好口才,这会子功夫便将她说动了。   她冲顾卿晚笑了下,道:“被你这张三寸不烂之舌绕了半天,母妃怎么觉得,母妃再去阻拦,就是自个儿犯贱呢?”   顾卿晚,“……”   她可不敢这样想婆母啊,见她一脸呆萌,礼亲王妃又笑了笑,道:“罢了,母妃不去了。就由着你们父王闹腾便是。最多也就是担些骂名罢了,想来那些人也不敢当着母妃的面多说。”   这也是顾卿晚所想的,若是礼亲王妃身份一般,或者名声对她很重要,顾卿晚自然不会这样建议。   可礼亲王妃并不是,她有两个出众的儿子,有强大的娘家,身份高贵,早便坐稳了王妃之位,这样的礼亲王妃,就算擅嫉又如何?谁能将她怎么样呢?   顾卿晚不由嘻嘻一笑,冲礼亲王妃眨了眨眼,道:“要不母妃装个病吧,再进宫请太皇太后为您做个主,就说父王非要闹,您实在拦不住?”   这样一来,说礼亲王妃是嫉妇的人就该消停一些了。不过压力就得转移到礼亲王那里去了,想来是又要被弹劾一顿,再被人非议一番。   不过顾卿晚可不会同情他,谁让他年轻是风流呢。自己造的孽,当然要自己来背了。   礼亲王妃闻言略怔了下,接着不觉拧着顾卿晚的脸,道:“你这丫头,当真是……让母妃怎么说你呢!”   顾卿晚禁不住夸张的哎呦哎呦叫,礼亲王妃这才松开手,顾卿晚揉着脸,语气幽怨,道:“我可都是为母妃好,真心的,母妃怎么还拧我,是要当恶婆婆了吗?”   礼亲王妃被她那逗趣的模样惹笑,道:“你呀,知道你是为母妃好。”   谁知顾卿晚闻言却又吐了吐舌头,道:“其实也不全是为母妃,母妃你想想啊,这父王若是将王府里的妾室都给送走,将来……咳咳……将来阿御他岂不是也不好纳妾了?”   礼亲王妃将她坦诚,又是一笑,拉过顾卿晚的手,道:“母妃这辈子净吃妾室的亏了,母妃知道这其中的苦,你放心,母妃将你当女儿看,万不会让你和阿御也走这么多的弯路。不会像那些做婆母的,时不时给儿子塞妾室,更不会干涉你们的房事,不过,你也得给母妃争气,多给母妃生几个好孙女,好孙儿才好!”   顾卿晚脸上一红,摸了摸鼻子却道:“大哥还没娶妃呢,我和阿御还是悠着点好,悠着点好。”   希望秦逸不要知道,连她都拿他这个做大哥的当挡箭牌了。   礼亲王妃听了顾卿晚的,收拾了下,便直接绕开二门,进宫面见太皇太后去了。太皇太后年迈,早便秉承看的开了,秉承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处事原则,很少插手儿孙的事儿,只一心的颐养天年。   对于礼亲王的决定,太皇太后也没多管,更何况听闻张姨娘出幺蛾子的事儿,她也不想多管,反倒劝了礼亲王妃几句,道:“那些都是他的女人,他要怎样就怎样把,你也莫放在心上,若是嫌府里头乱,就在宫里陪母后两日。”   礼亲王妃当日便留在了宫中,顾卿晚听闻后,若有所思,原来礼亲王妃的好婆母潜质是从太皇太后处继承的吗?   倒是礼亲王的那些女人们,闹来闹去,眼见生养了四郡王的赵夫人差点撞墙,都没能拉回礼亲王的心意来,她们瞧出来礼亲王意志坚定,再难改变,也就抽抽搭搭的都上了马车。   府中鸡飞狗跳的闹了两个来时辰,送姨娘夫人们走的马车终于缓缓的都离开了王府。   府里安静了下来,顾卿晚才坐下来安安心心的用了一顿午膳,又睡了个午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到了临近用晚膳的时候,顾卿晚盘腿坐在床上做孕妇瑜伽,就见文竹手中捧着一大把的海棠花走了进来,将放在甜白瓷花瓶里的荷花换了出来。   顾卿晚瞧着那些荷花,这才发现迎夏今日竟一天都没露面,她诧异的问道:“迎夏呢?今日她轮休?”   文竹将海棠花往花瓶里插着,闻言嘻嘻一笑,道:“迎夏啊?她被二爷打发回凌寒院伺候了,二爷说了,她既然是凌寒院的丫鬟那就该呆在凌寒院。”   顾卿晚闻言一怔,其实这几日,迎夏伺候的也算尽心,在顾卿晚面前还算是老实规矩的。不过顾卿晚总觉得迎夏不是个简单的,就单单瞧秦御出征回来,身边的大丫鬟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只有迎夏一人留了下来,一直置身事外,保全了自身,就能瞧出一二来。   她如今有孕在身,精力不济,也懒得却了解迎夏是个怎样的人。   此刻听闻秦御突然将迎夏给打发了,顾卿晚还是有些吃惊的,道:“她做什么错事了吗?”   文竹摇头,道:“也没有呀,就是今日一早,郡王妃去了秋爽院,迎夏捧着帕子伺候二爷净面来着,二爷就问她是不是郡王妃的陪嫁,迎夏说她是凌寒院伺候的,二爷便打发她回凌寒院了。”   顾卿晚眸光略动,目光又落到了被文竹替换下的那些荷花上。接着她站起身来,道:“扶我去看看文晴吧,也不知道好些了不曾。”   文竹忙擦了擦手,上前扶着顾卿晚,道:“也就是郡王妃,对奴婢们当真是好,旁的哪有奴婢生病,主子接二连三的过去探望的。奴婢们跟着郡王妃真真是有福气了。”   顾卿晚闻言却脚步微顿,扭头抬手,挑起文竹的尖尖小下巴来,道:“哎呦,我从前怎么没发现文竹你嘴巴这么甜的,那是,本郡王妃最怜香惜玉的嘛。”   她这样倒惹的文竹红了脸。   文晴屋中,顾卿晚过去时,文晴还靠在床头做针线,仔细一瞧,做的确实一件极精美的长褙子,用的是上好的云锦和金线,一瞧便不是给她自己做的。   顾卿晚不由不赞同的摇头,道:“受伤了便好好休息,怎么又做这些。”   文晴笑着将针线放在了一边儿,道:“奴婢没大事儿,这么坐着也是无聊啊。郡王妃马上就要生产了,等小郡王生出来,从前的衣裳怕腰身都不合适了,奴婢赶着再做两件,到时候好穿。郡王妃怎么又来看望奴婢了,这太折煞奴婢了。”   顾卿晚笑着道:“我怜香惜玉呗,我给你的药今日可换上了?”   文晴忙点头,道:“换上了,自然都换上了。”   顾卿晚便又道:“哦?那药呢,我看看用了多少,是不是够。”   文晴略怔了下,倒也没多想,忙倾身过去,从床头的暗格中拿出顾卿晚给的两瓶药膏,递给顾卿晚看。   顾卿晚打开药盒,看了两眼又凑至鼻端闻了闻,眸光微闪。   她不动声色的将药盒又盖了回去,递还给文晴,道:“昨日夜里睡得可好?”   文晴笑着道:“奴婢这就是摔伤了,落了点子皮外伤罢了,也不知道怎的竟虚的犯困,睡得沉沉,今日一早倒比平日里晚醒一个时辰,醒来天都大亮了。”   顾卿晚又安抚了她两句,这才起身出了后罩房,她绕回正院,刚好秦御从衙署回来。他身上穿着紫红色袍服,从绿荫葱茏的庭院中走来,愈显妖孽魅生。   顾卿晚扶着后腰,突然觉得,其实生个像秦御一样的男孩也不错,一准漂亮的惊人。   眨眼间,秦御便到了近前,文竹退后一步,秦御上前亲自扶了顾卿晚的手臂,道:“去了哪儿?”   “我去后院看文晴了,陪着她说了几句话,你今日倒回来的早。”   她言罢,秦御便抬眸看了顾卿晚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会心的笑意自眸底弥漫。   待进了屋,屏退了下人,顾卿晚搭把手给秦御拧了帕子,回头就见他已经自行抽了腰带,正脱外裳,她走近,将帕子递给他,道:“文晴那里的药果然不对了,我给她的药有股淡淡的荷香,方才我闻过,确实是被换掉了。”   秦御接过帕子,擦拭了下脸和手,随口应道:“嗯,昨夜有人潜进了文晴的房间,偷换了药。”   昨日文晴出事儿,顾卿晚的第一反应便是冲着她来的,有人要害她早产。   事实上,后来礼亲王妃的追查也佐证了这一点。   可是后来想到自己将伤药给文晴那一幕,顾卿晚却总是又不自觉的联想到太后和皇后联手讨药的事儿,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果然,今日她发现文晴的药已经被偷偷换掉了,显然昨日的事儿,谋害她早产是个障眼法,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伤药。   不过显然秦御也有防备,夜里让人在暗中盯着文晴那里呢。   顾卿晚略舒了一口气,道:“那个人是迎夏?”   秦御素来知道她聪慧敏锐,闻言眸中有笑,道:“她该是还会一些武功,只是平日善于遮掩,加上功夫并不高,我竟没发现过。”   他这话就是肯定了,顾卿晚当即推了他一下,道:“既然知道是她,你怎还将她打发出去了,你这不是打草惊蛇嘛!”   秦御却一下子揽住了顾卿晚的腰,将她抱在了怀中,他的动作太突然,顾卿晚吓了一跳,本能曲肘挡了一下,手臂撞上了秦御结实而紧绷的胸膛。   属于他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微愕的抬眸看他,却迎上他深邃深沉的异色眼眸,听他用低沉的声音道:“卿卿,我害怕啊。”   顾卿晚莫名心头一触,明白了他的意思。   并不是他不知道这样会打草惊蛇,迎夏不可能是单独行动的,她分明后头有人。而且这人还是宫中的太后和皇帝,留着迎夏,不惊动迎夏,是最好的处事办法,将来说不定迎夏还能变成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反制于人。   秦御何尝不知道这个,可他却还是打发了迎夏,任凭打草惊蛇,也不要留这么一条毒蛇在她身边。   因为他害怕,怕她受伤,怕他太过笃定自信,却冒险让她承受了后果。在她和孩子的安危面前,他这样一个狂妄自大的人,竟然也会害怕,会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半点风险都不敢冒。   顾卿晚蓦然间便被他戳中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时间竟双眼发红,怕被秦御笑话,她忙将头埋进了秦御的怀中,紧紧回抱着他。   两人半响都没再说完,静静拥抱着彼此,便有股浓到化不开的甜蜜和满足,像涓涓细流一般流淌在心间。   还是文竹进来传话,告知晚膳已摆好,两人才分开。他们携手一起到了花厅,秦御亲自照顾妻子用膳,都不用文竹和文菊几个上前伺候。   一顿饭吃的文竹几个都跟着脸红,饭后秦御陪着顾卿晚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顾卿晚才说起今日王府的事儿,道:“后来父王便将几位夫人和姨娘都送走了,只有崔侧妃,因身份高,加上常年礼佛,很少出院子,才被留了下来。”   秦御扬眉道:“崔侧妃?”   顾卿晚点头,其实她虽说到礼亲王府的时日也不短,但和王府的女眷们并不熟悉,很多都是只见过一两面,也没说过什么话的。   这位崔侧妃她在王妃中毒那日夜里倒是见过一回,大抵是常年礼佛茹素的关系,衰老的特别快,也不注重打扮和保养,显得特别老,还一团死气的。   听说礼亲王已十多年不曾去过崔侧妃处了,崔侧妃也很少出院活动,她又占着个侧妃的身份,到底不同寻常的夫人和侍妾,倒不好送走了。   不过,就崔侧妃这存在感,不送走也碍不到什么。   “是啊,其她的都被送走了。”顾卿晚应道。秦御点了下头,便不再多言。   顾卿晚却又寻思起太后讨药的事来,道:“太后到底要那伤药做什么用呢,当真是给贤妃娘娘治脸吗?”   秦御摇头,道:“别想了,都快生了,心思重了不好。左右早晚会知道的。”   翌日,礼亲王早朝后便去太皇太后处接礼亲王妃。有太皇太后做和事老,又有礼亲王送走了妾室们,礼亲王妃从宫中回来,心情已好了很多。   顾卿晚到秋爽院请安,礼亲王妃正摆弄从宫里带回来的物件,见顾卿晚来了,笑着招手让她过去,指着那一匣子珠宝首饰,道:“太皇太后说让你受了委屈,让母妃将这些东西捎回来给你,母妃正说让人给你送过去呢。”   太皇太后觉得顾卿晚受了来自礼亲王妾室的惊吓,赏赐这些安抚她,顾卿晚笑了笑,便坐在一边儿细瞧里头的首饰,道:“皇祖母疼爱,其实我真没受多大惊吓。”   礼亲王妃却让丫鬟也搬来一个双开的紫檀木多层首饰匣,道:“没受惊吓难道就不兴你皇祖母疼爱你,赏赐些东西了?你如今真是花朵般的年纪,就该多戴点首饰,打扮的华丽一些。这对绿松石的耳铛就不错,衬你的肤色。还有这支点翠宝石步摇,你瞧,多好看啊。”   礼亲王妃说着从她那梳妆盒中扒拉着首饰,在顾卿晚耳边和头上比划着。见好看,就不停的往顾卿晚那一匣子首饰中搬运。   丫鬟们和陈嬷嬷见礼亲王妃简直恨不能将家底都掏给顾卿晚,不觉皆抿唇而笑。   婆媳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却有丫鬟禀报道:“王妃,崔侧妃来了。”   礼亲王妃略怔了下,旋即才坐起身来,示意丫鬟将首饰什么的先收下去,道:“倒真有些时日没见她了,快迎进来吧。”   帘子很快便被挑起,崔侧妃缓步走了进来,上次顾卿晚见她,她身上还穿着寻常的衣裳,今日却只穿着一身棉麻的灰色道袍,头上梳着个道姑头,只插了一根木簪子,手里还挂着一串佛珠。   时下不少人都是既信奉佛教,又信奉道教的,这并不奇怪,可崔侧妃这么一身寡淡的走进来,在这花团锦簇的礼亲王府中,还真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令顾卿晚好一个愣神。   她愣神时,崔侧妃已走到了殿中,冲礼亲王妃行了礼,礼亲王妃笑着道:“倒是有些日子不见妹妹了,妹妹也不来我这里坐坐,快坐下说话。”   崔侧妃又欠身行礼,这才坐下,开口却道:“妾身是个不洁命薄之人,来了王妃这里,倒恐带了晦气给王妃。”   她几次有孕不是没保住,就是孩子夭折,故此便心灰意冷,总说自己不洁命薄,礼亲王妃也是无奈。   “妹妹何苦这么说,我是很想妹妹多出院子走动走动的。”礼亲王妃笑着道。   崔侧妃年纪比礼亲王妃还要小一些,但却非常显老,听着礼亲王妃称呼其妹妹,顾卿晚总觉得有点奇怪。   却听崔侧妃又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妾身今日来,是为了离府之事,王妃也知道,妾身那院子成年关着,外头有什么动静也不准丫鬟们乱嚼舌,妾身昨日知道王爷将诸妹妹们送走时,已经是有些晚了,妾身只好今日来寻王妃。希望王妃能允了妾身,也挪到庄子上便好。”   礼亲王妃倒不想她是我此事而来,略怔了了下,方道:“妹妹这又是何苦呢。妹妹和她们不一样,妹妹是入了宗谱玉牒的正经侧妃,若然也挪出去,这朝堂上的御史们便更要揪着弹劾不断了。更何况,妹妹的身体一向也不大好,不比她们,王府中药材大夫都是齐全的,庄子上总是要缺医少药些,妹妹无需再言,且回去吧。”   崔侧妃是正经上了玉牒的,不像那些个夫人,姨娘,想再嫁了,或者送人,随时都能打发的。   崔侧妃欲言又止,显然还想坚持,但见礼亲王妃明显不预多言,便没再说,起身福了福身,扶着丫鬟的手转身去了。   “她也算个可怜人……”   和崔侧妃一起的刘侧妃,虽然如今已经死了,但到底风光了十几年,还有两个儿子。崔侧妃却是失宠了十多年,连个孩子也没留下,礼亲王妃便当年,她们都年轻时,对崔侧妃还有个妻妾不容的,现在也只剩下同情和唏嘘了。   也不知是不是礼亲王送走了妾室的关系,顾卿晚只觉整个王府都空荡了一些,也清爽了不少,再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发生。   她每日除了吃睡,少许运动,便是去秋爽院陪礼亲王妃说话,顺便越来越期待孩子的到来。这样的日子竟过的很快,一晃便到了庄悦娴的预产期。   顾卿晚不能陪在身边总是挂心,每日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问丫鬟,可有消息传过来。   这日她用过早膳,正在院子的阴凉地儿活动腿脚,就见文晴一脸是笑,欢欢喜喜的冲了进来。她脸上的伤,顾卿晚又给了药,倒是还有些浅淡的痕迹,但笑意满满的样子,却使得那伤都不显眼了,看在顾卿晚眼中,她简直整个人都在放光。   顾卿晚忙迎了上去,一把抓住文晴的手臂,道:“你去了哪儿?”   文晴扫了眼院中,扶着顾卿晚往屋里走,笑着道:“是宋侍卫唤奴婢过去,二爷给郡王妃捎了话,说是一会子下衙先绕到徐记,给郡王妃买零嘴。二爷待郡王妃可真好,郡王妃昨儿不过顺口一提,二爷便巴巴的去买。”   文晴这话自然是说给院子里其她丫鬟听的,待进了屋,她知顾卿晚心急,忙压着声音道:“宋宁传信了,生了,生了,是个足七斤的大胖小子呢。”   顾卿晚顿时便笑了起来,道:“我大嫂呢,我大嫂怎么样?”   文晴又笑着道:“顾夫人好着呢,父子平安,说是天亮才发动,还没一个时辰就生了呢!”   顾卿晚长吁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不过庄悦娴这也太强悍了吧,七斤的孩子,头胎竟然生的这么顺,实在是让人嫉妒啊。   顾卿晚不觉抚摸了下肚子,道:“糖包,听到了没,你表哥可是个好榜样,好孩子,到时候你也要学着点,像表哥一样,不要折磨折腾娘亲哦!”   糖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没听到,顾卿晚声落,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顾卿晚禁不住拍了拍肚子,道:“难道这是不答应,要可劲儿折腾娘亲的意思?你可别怪娘亲没提醒你,你真敢调皮,小心生下来你爹爹便打你屁屁!”   糖包这回明显听到了,大抵还察觉到了顾卿晚话中的警告之意,不满傲娇的狠狠在顾卿晚腹中翻腾了下。   顾卿晚,“……”   这孩子,还只听得好话,受不住坏话了。当真是跟他爹爹一样,都是顺毛驴,顾卿晚禁不住腹诽着。   做了姑姑,顾卿晚虽然还没见到孩子,但是也很高兴。她回到屋里,便忙活着将给小侄子的礼物都送出府去,还有给庄悦娴做的补身子的药丸,血燕之类的补品,交代了文晴偷偷拿给宋宁,让宋宁亲自跑一趟,尽早送到庄悦娴的手中。   是日夜,秦御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翻着公文,顾卿晚靠在秦御的怀中,却难免就显得有些兴奋,她拽了拽秦御的衣袖,道:“也不知道小侄子长的是像我大哥还是想嫂子,若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秦御一面翻看公文,一面漫不经心的回答她道:“那可不成,你现在可再坐不了马车,受不得半点颠簸了。”   顾卿晚哼了一声,道“我知道,这不就是说说嘛。你说咱们的孩子,生出来会像你还是像我?”   秦御嗯了一声,道:“像你吧,你生的嘛。”   顾卿晚登时便拽起他手臂轻咬了一口,道:“什么叫我生的!我自己难道就能生出孩子来?!”   秦御无奈,道:“那就像我。”   顾卿晚顿时更恼,推他一下,道:“我生的凭什么像你啊!”   秦御,“……”   他觉得孕妇当真是不好伺候,这左右都不是了,他放下书来,看向顾卿晚,道:“我听母妃说男孩长相随母亲的多,女孩随父亲的多。我却希望你能生个像你的女儿,漂亮。儿子便无所谓了,左右丑了也没关系。”   顾卿晚却瞪眼,道:“谁说的,我生的,怎么可能会丑?你儿子才丑!”   秦御失笑,道:“我儿子难道不就是你儿子吗?”   顾卿晚,“……”   一时她又抚着肚子,笑着道:“当时我还比大嫂更早查出有孕来呢,如今大嫂都生了,我怎么这么着急呢。”   十月怀胎,早便和糖包有了感情,如今越是临近预产期,顾卿晚便越是心急,本来还能定神等着,今日庄悦娴这一生产,好似一块巨石落进水里,搅的顾卿晚也难以平静,等不及要将糖包生出来,等不及和糖包见面了。   她心急如焚,秦御却笑着摇头,道:“瓜熟蒂落,等到了时候,自然便生了,不要着急,着急也没用不是。”   顾卿晚却没舒缓,反倒更急切了,道:“真想一觉醒来就到了产期啊。”   秦御抚着她的背脊,道:“也就还有二十来日了,很快的,你辛苦了,再忍这二十来日,糖包便和我们见面了。”   两人絮絮私语,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话,但竟出奇的安宁和乐。兴许每个马上要做父母的人,都会在孩子还没出生时,讨论这些简单没意义,没营养的幼稚话题,且乐在其中,兴致勃勃,充满期待。   时间就是这样,你以为还有很久才能来的事儿,一眨眼,一恍惚,时间已经悄然走过了。   夏日彻底到来时,也到了顾卿晚的预产期,一进入预产期,整个王府都如临大敌,礼亲王妃一日几趟的往顾卿晚的连心院跑,秦御更是直接请了假,连衙署都不去了,就等在王府中时刻守着顾卿晚。   顾卿晚觉得自己有些不会怀孕,早不生,晚不生的,正好生在了热天里,她本就着急,随着天越来越热,她也越发焦躁。   她甚至怀疑自己有点产前抑郁症的倾向,脾气变得有些大,胃口也不大好,心情总是很焦虑。偏糖包是个慢性子,明明预产期已经到了,就是没个动静。   秦御倒是难得的好脾气起来,顾卿晚发火,他柔声哄着,顾卿晚和他呛声,秦御竟还能笑着逗她,孩子已经下移,压迫膀胱,顾卿晚夜里要起夜几次,他每次都比她先醒来。   她稍稍一动,他便警醒过来,她睁开眼眸,不管是多深的夜,对上的总是他充满关切和询问的异色眼眸。   便连顾卿晚脚上有些压迫的水肿,秦御也不假他人,每日秦御给她揉按。他原本是不会伺候人的,如今好些事儿却都做的似模似样,细心周到。   倒让文竹几个丫鬟都感动的不行,每日里在顾卿晚耳边念叨。   郡王妃当真有福,二爷待郡王妃真真是好,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诸如此类。   这些时日,徐国公老夫人也呆不住了,一日要往礼亲王府跑上两趟,礼亲王妃见老人实在辛苦,便索性让人在连心院收拾了屋子,留徐国公老夫人住在了连心院。   秦御的表现,徐国公老夫人看在眼中,从前对秦御的那些不满,顿时便烟消云散了,还拉着顾卿晚的手,让她好好珍惜秦御。   连隔三差五便要来王府探望的陈心颖都被秦御给俘获了,总在顾卿晚面前念叨,将来郭栋有他老大十分之一用心,她便满足之类的话。   顾卿晚觉得她生个孩子,秦御简直秒变女性收割机,还是不分年龄,通杀的那种。   她默默的给秦御加了个前缀,心机秦御!   又一日从早战备到晚,一点反应都没有,顾卿晚简直像捶打几下自己的肚子。临睡前,她依旧抚着肚子,道:“糖包乖,咱们约好了,明日就出来和娘亲见面,好吗?娘亲查过了,明日可是个好日子,女孩将来必定幸福美满,一生顺遂,男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鹏程万里,怎么样,说好了,就明天了哈。”   秦御见她糊弄孩子,不由失笑,道:“卿卿,糖包一准是知道你骗他,根本就没查过什么黄历,所以才不肯出来的!”   顾卿晚顿时嘟着嘴,狠狠的瞪了秦御一眼,道:“你小声点,要不是你大嘴巴,让他听见了,他怎么知道我哄他!要真是如此,那也怪你!”   秦御忙道:“好好,好好,糖包听爹爹的,明日就乖乖从娘亲肚子里出来吧,娘亲没骗你,明儿真是大好的日子!”   他言罢,伏在顾卿晚的肚子上做聆听状,又抬头道:“他答应了,快睡吧,养好精神,明儿才能有气力啊。”   顾卿晚这才躺好,闭上眼眸。翌日,她用过早膳,照旧在廊下散步,却突闻前头传来一片喧嚣声,很快有丫鬟跑过来禀报,道:“圣旨到了,王爷王妃让二爷扶着郡王妃去前头接旨呢。”   先前并没有任何圣旨的消息,以至于秦御闻讯也不知道这时候为何会有圣旨,不过顾卿晚这个样子,礼亲王和礼亲王妃还让她去前头接旨,可见是前来宣旨的太监要求的。   那么很可能,这圣旨就是和他们夫妻有关系的。   “王爷说郡王妃快生了,是不是可以通融下,不必到前头接旨了,传旨的王公公却说,圣旨不能马虎,若然郡王妃实在不方便,他可以前来连心院传旨。”前来禀报的丫鬟如是说。   秦御脸色宛若阴云过境,冷哼了一声,道:“什么东西,也敢到王府里耍横!”   他言罢,安抚顾卿晚道:“你就在屋里歇着,我去看看!”   顾卿晚却笑了笑,道:“稳婆说我现在适当的走动走动,反倒能生的快些,左右去趟前院也没什么,我自己在这儿等消息,还不是着急,一起去吧。”   秦御见她确实也不像会生的样子,便扶着顾卿晚一起到了前院。来传旨的是秦英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王德全,见两人到了,顿时笑容满面,站了起来,道:“郡王妃快生了吧?实在是对不住,奴婢也是秉公办事,按规矩来,还请郡王妃担待一二。”   顾卿晚淡淡一笑,道:“明白,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嘛。”   王德全笑意微僵,旋即抖了抖手中圣旨,道:“开始吧。哦,对了,皇上口谕,郡王妃身子重,可以站着领旨。”   既如此,顾卿晚自然不会再跪。待众人跪下,王德全展开圣旨,徐徐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亲王世子秦逸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而今已至弱冠有余,尚未迎娶,今选秀聚大秦之闺秀,特选德才兼备,温婉端庄之女,赐配宗室子弟。永宁侯府大姑娘冯梓月,年芳十五,品貌俱佳,秀外惠中,故朕下旨钦定为礼亲王世子妃,首辅周鼎兴之孙女,周清秋娴雅柔顺,美貌无双,特赐燕广王为侧妃。钦此。”   这赐婚圣旨来的毫无征兆,王德全的声音落下,礼亲王等人都有些愣了,却听旁边突然响起文晴的尖叫声,“血!不好了!郡王妃流血了!”   ☆、310 产子   太后和秦英帝确实是欺人太甚了,这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好,谁不知道生个孩子就是过道鬼门关。每年里,有多少高门大户的女眷,是死在了生育这一关上。   太后和秦英帝偏偏挑了顾卿晚要生产的关头上,突然就给秦御赐了个侧妃,赐侧妃也便罢了,偏偏谁都不选,反倒是选了和顾家有深仇大恨,和顾卿晚有过节的周家女儿周清秋。   这也便罢了,周清秋从前可是被秦御毁了脸的,自从那以后,周清秋便没有再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下,蛰伏了这么久,既参加了选秀,那便说明周清秋的脸已经完好了。   可她的脸又是怎么好的?想也知道,太后先前向顾卿晚讨药,那都是为了给周清秋用。顾卿晚推辞了,太后便想法子用手段,得到了那药。   好嘛,用顾卿晚的药,给周清秋治好了脸,紧跟着再将周清秋赐给秦御当侧妃,还是在顾卿晚要分娩的当口?   这样欺负人,这样可恨,这样不要脸,这样憋屈的事儿,顾卿晚还真没受过。   她听到圣旨的一瞬间便想明白了这一切,顾卿晚知道,太后和皇帝这是要气死她,要刺激的她难产,最好挂了。   她也知道,就算是皇上下了圣旨,秦御也不可能不反抗,她应该相信秦御,要淡定,不应该激动的。   可秦御不知何时竟然也成了她的一片逆鳞,全然不准旁人染指一丁点,顾卿晚还是在乎了,还是控制不住的激动了。   在还来不及调整情绪的时候,她腹中剧烈一痛,已是要生了!   糖包竟似感知了外部的环境,也跟着气的要命,在顾卿晚腹中天翻地覆的,急于来到这个世界保护母亲一般。   随着文晴的惊呼尖叫声,顾卿晚的身子一晃,捂着肚子就要往地上倒。   丫鬟们忙忙扶着她,那边秦御等人,听到尖叫声,哪里还顾得上接什么旨,秦御扭头就瞧见了瘫软在丫鬟怀中的顾卿晚。   她脸色发白,明显是受了刺激,动了胎气,更为可怕的是,一条血线蜿蜒流下,已经染红了她素白的挑线群。   那一抹红,刺激的秦御顿时异色眼眸也跟着浮起了猩红血色来,他就像是一头被侵占了领地,发狂发怒,毫无理智的雄狮,骤然起身,紧跟着身影如魅影,瞬间便到了呆愣的王德全面前,他抬手便扣住了王德全的脖颈。   他的手臂紧绷,臂上肌肉鼓起,王德全被他抓住脖颈,直接拎了起来,他浑身的暴戾杀气,斜飞入鬓的长眉像两柄锐利的剑,异色眼眸似烧起了火焰,这样的他,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魔君。   随着他手臂越抬越高,王德全手中的圣旨直接掉到了地上,他扔掉圣旨去掰秦御卡在脖颈上的手,他害怕的失禁了。   从太监袍摆滴滴答答的流下恶心的尿液,都落在了那圣旨上。   王德全的脸越来越紫涨,他双眼外凸,红的眼睛像是要在压力下爆裂开,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他已经没力气去掰秦御的手。   王德全的手垂落了下去,身后却传来秦逸的沉喝声。   “阿御!你冷静点,快先送弟妹进产房!”   秦逸的喊声像是解除狂魔的符咒,秦御顿时便回过了心神来,丢掉手中软掉的王德全,他转身就直奔顾卿晚,抱起被围着的顾卿晚,他发足便往连心院的方向奔。   顾卿晚知道生孩子很疼,但是她也没想到会疼成这样子啊,肚子里像有只孙猴子在大闹天宫,她瞬间浑身都被汗水湿了一层又一层。   她有些害怕的揪着秦御的衣襟,道:“秦御,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准你再娶妻生子!”   秦御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往连心院跑,俊面紧绷,额角青筋都凸了起来,闻言他垂眸看向顾卿晚,见她鬓发都已被打湿,一向红润的脸也苍白的很,他便心慌的厉害,偏顾卿晚还说这等话,他紧咬着牙,几乎是用愤恨的目光盯着她,一字字道:“你若是敢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黄泉碧落也要找到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卿晚却捶打着他,道:“我都去黄泉碧落了,你还怎么找到我,收拾我?!你这个大骗子,就会哄骗我……”   她捶了几下,却突然又福灵心至,明白了他的意思,拽着他的衣襟,道:“秦御,你刚刚是说我要有个长短,你会为我殉情的意思吗?是那个意思吗?”   她似疼的有些虚弱,声音都发飘起来,边问边儿喘的,秦御愈发心急如焚,抱着顾卿晚的手臂又紧了紧,只觉每一步,每一呼吸间都是煎熬。   他沉着脸,发出一声应,“嗯!”   他提气奔的愈发快了,顾卿晚却禁不住抓着他的手臂,连声问道:“你真的会为我殉情?真的?你不觉得殉情的男人都好没出息吗?”   秦御简直是忍无可忍,恨恨瞪向顾卿晚,怒声道:“闭嘴!你这女人,有力气就留着好好给爷生孩子!”   顾卿晚被他吼的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秦御抱着进了连心院。消息已经传了过来,这会子整个连心院都动了起来。   因为本来就到了预产期,所有的人和东西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的,除了一开始有些慌乱外,待秦御将顾卿晚送进布置好的产房,院子里忙碌的丫鬟婆子们已被徐国公老夫人亲自镇场,开始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   徐国公夫人吩咐好丫鬟们,便快步进了产房,产房中顾卿晚已躺在了产床上,几个稳婆也已就位,正要给她做检查。   秦御正单膝跪在床头,用袖子给顾卿晚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旁边稳婆正催促道:“二爷快出去吧!二爷怎么能留在这里呢!”   秦御却似没听到,只盯着顾卿晚,目光一瞬不瞬的,道:“是不是疼的厉害?你若实在疼的难受便咬我两口?”   徐国公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快步上前,道:“你在这里添什么乱,快出去!”   秦御闻言扭头,见是徐国公老夫人,他神情才略缓了些,道:“我不出去,卿卿为我生孩子,我为何不能留在这里陪着她?”   徐国公老夫人简直要被气个倒仰,何曾见女人生孩子,男人跟在身边添乱的。   倒是顾卿晚推了秦御一把,道:“你出去!出去,我要外祖母陪着,不要你!”   秦御被她轻微的动作推了下,自然如同蚍蜉撼树,但却觉得心里受了创伤,他觉得这个时候,顾卿晚最需要的应该是他,然而事实证明,他想的太多了。   秦御面露受伤,依旧单膝跪在那里没动,只握紧了顾卿晚的手,道:“我陪着你,握着你的手,你便有力量,更何况,糖包一向听我这个做父亲的,我和他说着话,让他快点出来……”   顾卿晚却翻了个白眼,她一向是个爱美的,可不想自己生孩子的样子被秦御全程看在眼中,她抽出手来,又推了秦御一下,道:“你快出去,出去,你不出去,我就不生了!”   她说着竟然挣扎着似要起身,秦御见她如此,哪里敢再坚持,忙安抚了顾卿晚两句,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徐国公老夫人上前坐在了床边儿,安抚的用帕子给顾卿晚擦拭汗水,见她脸色不好,安慰她道:“你不要慌,本来也已到了时候的,你生糖包,并不是受了惊吓难产了,而是本就该生了,知道吗?给外祖母稳住。”   徐国公的声音落下,似验证她的说法一样,稳婆也检查过了宫口的情况,道:“宫口刚开两指,郡王妃不要着急,小郡王的位置很顺,一定能顺利生产的,郡王妃这是头胎,没那么快呢。郡王妃且先不要用力,省着点力气,来,先跟着嬷嬷深呼吸。”   顾卿晚方才脸色不好,慌乱无力,那都是被吓的。毕竟她这是头一次生孩子,又总觉得古代生孩子凶险,且这具身体也年纪太小,本来糖包迟迟没反应,顾卿晚便有点产前焦躁症,再经方才的事儿,顾卿晚难免便有些不好的预感,饶是平日里再理智冷静的人,这会子都乱了。   此刻听闻一切都好,顾卿晚顿时便找回了心神,有时候人的心理作用真的很奇怪,舒缓过来的顾卿晚,顿时觉得冷汗也不那么哗啦啦往外冒了,肚子好像也没有那么疼的难以忍受了。   她整个人都安静平复了下来,道:“外祖母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一定能母女平安。”   外头,礼亲王和礼亲王妃等人也已经匆忙的赶了过来,刚到廊下,就见秦御跟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廊下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礼亲王妃脸色苍白,被秦逸扶着上了台阶,声音都带了点哭腔,道:“卿晚怎么样了?”   秦御哪里知道她怎样了,方才他在里头时,顾卿晚虽然痛苦虚弱,但起码还不停叫喊,他这一出来,里头反倒没动静也没声音了。   秦御眼前总闪过顾卿晚素白裙子上沾染的血迹,礼亲王妃寻他找安慰,他却抓住了礼亲王妃的手臂,道:“母妃,卿卿她不会有事的吧?”   礼亲王见这母子二人明显都慌了心神,沉声道:“慌什么!不就是生个孩子嘛,本王看老二家的那么彪悍,行!”   秦逸闻言唇角抽了抽,道:“丫鬟出来了!”   果然,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文晴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秦御顿时上前一步,道:“怎么样?”   文晴却道:“快,端吃的进去,郡王妃饿了!多端点!”   秦御,“……”   礼亲王,“……”   礼亲王妃,“……”   礼亲王世子,“……”   好吧,他承认,父王没有说错,他这个弟妹是挺彪悍的,这画风转的太快,他这个大伯都有点恍惚了。   那边秦御也是反应了半天,接着便如释重负的露出个傻笑来,冲礼亲王妃道:“卿卿要吃东西,能吃东西了,那是不是说明,她没什么事儿?是不是啊,母妃?”   礼亲王妃也是笑着点头,捶了两下大腿,道:“哎呦,可把母妃给吓着了,方才这腿都是软的。得了,母妃进去看看,你媳妇一准是没大事儿的。”   她说着拍了下秦御的手臂,迈步便进了产房,方才她竟是没勇气往里进。秦御本能的跟上,被秦逸勾着肩膀又拉了回去。   “别添乱。”   屋中,礼亲王妃进去时,顾卿晚正躺着被徐国公老夫人亲自喂鸡蛋吃,徐国公老夫人道:“别看这煮鸡蛋寻常,这时候却比那燕窝海参要顶用的多,听外祖母的,多吃几个,一会子好使劲!这头胎啊,有那要生一两日呢,吃不下东西可不成。”   礼亲王妃闻言忙上前,道:“哎呦,我的亲家老太太啊,咱们家卿晚一准生的快,哪里用一两日,说不得一个时辰就生了。”   徐国公老夫人也是一拍脑门,道:“对,对,你瞧外祖母也是急糊涂了,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不一样,就说前工部尚书的媳妇,也是头胎,谁知道这稳婆没到位呢,小公子自己个儿落地了。”   她声音刚落,稳婆便道:“宫口开了,开了,郡王妃来跟着用力啊!”   这倒将礼亲王妃和徐国公老夫人又给吓了一跳,徐国公老夫人忙站起身来,道:“这就要生了?晚晚,外祖母在这儿呢,你可别怕。”   “外祖母,母妃,你们别担心,我……我还能忍!”   “郡王妃别说话了,憋着劲,来,一二三,用力!”   稳婆的声音很镇定,顾卿晚虽然疼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但也咬着牙,一直在用足了力气配合。她能感觉到糖包也等不及了,糖包也正在和她一起努力,想要尽快的和她见面。   母子连心的感觉,令顾卿晚浑身充满了力量,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的小糖包。   外头,礼亲王见秦御神情不定,他觉得自己到了展现父爱的时候,走过去拍了两下秦御的肩膀,很有经验,很语重心长的道:“不要着急,你着急也没有用。父王跟你说,这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快不了的,当年你们母妃生你大哥时,从天黑生到翌日早上金光万丈之时,你大哥才落了地。生你时候,都说二胎要快的多,结果你小子调皮,净折腾你母妃,比你大哥还慢。父王几个孩子,就你们四弟生的快,那也用了三个时……”   “哇哇~”   礼亲王正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的试图劝说秦御,屋里却传来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分明有礼亲王妃的声音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   礼亲王,“……”   秦御有些发懵的看着礼亲王,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秦御的眼神从呆愣,到狂喜,再到质疑,最后冲礼亲王撇了撇嘴,似鄙夷似炫耀的道:“父王,显然你的女人们都太弱了!”   他言罢,大步流星便往屋里走去,礼亲王却禁不住在他身后跳脚大骂,道:“臭小子,你母妃也是老子的女人!不就生了个孩子,看把你给能的!”   秦御却已头都不回的冲进了屋里去,礼亲王这才似反应过来一般,哈哈的笑了起来,旋即见秦逸抱胸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笑,他脸上笑意才收敛了下,矜持的咳了两声,道:“这怎么跟做梦一样,是真生了吧?”   秦逸点头,道:“恭喜父王做祖父了。”   “你这个母妃也真是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赶紧出来说一声!”   礼亲王挫着手道。   屋中,秦御进去就见礼亲王妃抱着个襁褓,正和徐国公夫人围着孩子,笑的合不拢嘴。   秦御只扫了一眼便冲向了床榻,其间稳婆笑着冲他说道:“恭喜二爷,得了个小郡王,母子平安。”   秦御却根本没怎么入耳,到了床前见顾卿晚靠在那里,一张绝丽的面庞虽然满是还没落下去的汗水,但人却清醒着,一双水眸晶灿的放着光,唇边还挂着笑容,秦御一颗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   顾卿晚显然也没想到秦御这么快便进来了,瞧着他,她瘪了瘪嘴,道:“秦御,我生了个儿子!”   见她眼睛顷刻水汪汪的,就要哭出来一样,秦御忙安抚道:“儿子好,儿子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儿子……什么?是个儿子?”   许是糖包早早就起了个姑娘的乳名的关系,顾卿晚总觉得怀的就是个女孩,她已经做好了迎接女儿的准备,谁知道却偏生出来个儿子。   自然,顾卿晚不可能会矫情的说生儿子不好,只是一直以为是女孩的,生出来却是儿子,莫名就有些发懵,再加上先前过继的事儿,就更不安了。   “秦御,你会保护我们母子的对吧?”   顾卿晚目光落向那边襁褓中的孩子身上,声音幽幽地道。   秦御握住了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了下,道:“别怕,没事儿的。我秦御若连妻儿都护不住,便白活了!快睡会儿吧。”   那厢礼亲王妃显然也听到了顾卿晚的话,她抱着孩子,看过来,道:“卿晚辛苦了,我礼亲王府的嫡孙,谁都甭想碰上一根指头,放心吧。听阿御的,你快休息会儿。”   顾卿晚其实觉得并不劳累,她从进产房到糖包出生,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谁知道闭上眼眸,竟然立马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秦御坐在旁边,拉着顾卿晚的手,一直不曾放开,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瞧着她,陪着她,时而亲亲她的手,时而又亲亲额头的。   那厢礼亲王妃抱着孩子,和徐国公老夫人相视一笑,两人便抱着孩子出了内室。   外头礼亲王早就等的着急了,门再度打开,他忙倾身,见果然是礼亲王妃抱着孩子来给他看,这才笑着抱怨道:“怎么这么慢,快让我瞧瞧大孙子。”   丫鬟已通报过顾卿晚母子平安的消息,礼亲王妃侧了侧身子,礼亲王便见那孩子小小的一团,缩在大红襁褓中,乌黑的头发竟浓密的很,小脸红红的,眉眼当真是生的好看,睫毛也长长的,眼睛闭着,脸上还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珠,小小的嘴唇,只有拇指盖大小一般,微微嘟着,红润的像一颗樱桃。   “怎么这么好看!”   礼亲王禁不住开口道,这话倒不是他瞎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卿晚孕期每日都喝玉莲花蜜的原因,糖包生出来便没那么皱巴巴的,生的确实是漂亮精致,好看的紧。   礼亲王妃也没见过生下来就这么漂亮的孩子,心里虽认同礼亲王的话,面上却嗔怒的瞪了礼亲王一眼,道:“说的什么话!我孙子,好看是一定的!”   礼亲王呵呵的笑,道:“来来,让我抱抱,让我抱抱。”他说着跃跃欲试的抬起双手来。   礼亲王妃却道:“粗手粗脚的,再抱坏了我的大孙子!”   她言罢,一个扭身抱着孩子便进屋了。   礼亲王,“……”   秦逸远远看了孩子一眼,便笑着转身下了台阶,寻了陈嬷嬷,吩咐道:“封锁消息,郡王妃顺利产子的消息先莫要外传,再找两个丫鬟来,轮流的喊,先拖上两日。”   王德全是秦英帝的心腹,总管太监,前来宣旨,如今却死活不知的被送回了宫,这厢顾卿晚难产的消息,总比已经母子平安对王府更有利。   舆论上,世人也会非议下秦英帝,同情下王府。   更何况,若是顾卿晚已顺利产子的消息外传,想必秦英帝也不会放过秦御。   现在秦御忙着照顾媳妇,礼亲王和礼亲王妃明显沉浸在当祖父和祖母的喜悦中,都顾不上,这些后续之事儿便只能秦逸来操心了。   那厢,王德全连带着那道被尿淹了的圣旨一块被送回了皇宫,却并非送去了皇上的乾坤宫,反倒是送到了太后的慈安宫中。   太后正等着消息,听闻王德全回来了,她眸光微微一亮。顾卿晚给了她多少难看,太后都记在心中,从女学比试,到嫁给秦御,再到迷惑的娄闽宁至今不娶,还有让世人都笑话镇国公府,笑话她这个太后。   太后怎么能够容忍,顾卿晚好好生下孩子,然后再母凭子贵,蛊惑着秦御和礼亲王一家给顾家报仇雪恨呢!   前些天选秀便结束了,皇上给宗室子弟,都挑选了合适的女子选配赐婚,是太后将圣旨压了几日,专等这些天才宣旨的。   到时候,就算顾卿晚有个万一,那也怪不得宫里头,左右义亲王府和旁的王府,郡王府今日都收到了赐婚的旨意。她顾卿晚难产了,那是她太擅嫉妒,这样听到夫君被赐侧妃就激动的难产的女人,就算死了,那也没什么可惜,值得同情的。   世人只会骂顾卿晚不贤惠,取笑她被嫉妒害死了。   太后可是知道的,顾卿晚从小就是病秧子,一直体弱多病,难产的几率很大。   她以为王德全会立马带好消息回来,谁知道王德全却是被抬进来的,不仅如此,王德全还一身骚味,狼狈的厉害。   太后禁不住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道:“这怎么回事?王德全,说话。”   地上躺着的王德全确实是睁着眼睛,喘着气儿的,他被小太监们救了回来,但是可能因为长久缺氧的关系,他没法站立了,而且神智也有些奇怪。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后,突然翻了个身,双手双腿并用的就爬向了太后,一把抱住太后的腿,道:“娘!亲亲!”   太后哪里想得到他会如此,尖叫一声,简直崩溃,王德全却更加用力,太后惨叫一声,砰的摔倒在地上,王德全像见到了肥肉一样,发出古怪的笑声,扑到了太后的身上,“娘,亲亲!”   他说着,冲着太后的脸和脖子便亲了上去。   他一身的尿骚气儿,还是一张没胡子,白胖胖的太监脸,脸上甚至还擦着厚厚的脂粉,就那么压着太后亲,太后只能不停的尖叫再尖叫。   一群宫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冲上前去要拖开王德全。   王德全竟然伸开双臂,和双腿,死死抱着太后,将自己捆绑在了太后身上。   “太后!太后!”   “快把他弄下来啊!”   “救驾,就驾啊!”   大殿中乱成一团,太后也费力的出声道:“杀了他!给哀家杀了他!”   她刚喊完,王德全便嘟着嘴,亲了上去。   大殿中看到这么一幕的太监和宫女们,尽数露出作呕的神情来,正闹的不可开交,外头传来禀声,“皇上驾到!”   很快,秦英帝便一身龙袍,沉着脸走了进来。他是刚刚得知礼亲王府出事儿的事儿,前来太后这里询问的。   谁知道刚走进来,便看到他的母后,大秦堂堂的太后,竟然躺在地上被个太监亲嘴!   秦英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他暴怒,冲上前,抬脚便重重踹在了王德全的身上,王德全吃痛,松开了抱着太后的手,改而茫然的抱着自己。   秦英帝又一脚踹过去,王德全被踹翻了过去,秦英帝怒声道:“还不将他给朕绑起来!”   太监们忙一哄而上,秦英帝又瞪着刚刚晃晃悠悠坐起身的太后,就见她鬓发蓬乱,钗环往下掉着,脸上的妆容乱七八糟,嘴竟然还被啃红了!口脂蹭了半脸。   秦英帝深吸一口气,怒声道:“太后,你到底在做什么!”   太后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出来,侧身便哇哇的呕吐了起来。   秦英帝简直看不下去,头疼的难以忍受,他抬手揉着额头,只得无力的摆了摆手,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太后收拾一下!”   太后被扶了进去,秦英帝便瞪着被绑住还一直在傻笑的王德全,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有跟着王德全前往礼亲王府的小太监便忙战战兢兢的跪下,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礼亲王府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皇帝听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听到顾卿晚流了一地血,秦御发了狂,没能捏死王德全,可王德全醒来后却成了傻子时,秦英帝一个用力,便将罗汉床上的炕桌都挥到了地上,道:“谁让你们今日去宣旨的!”   “是哀家!”   这时候太后收拾好,脸色苍白的被宫女搀扶着走了出来。   秦英帝见她到现在都一副不知错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道:“母后,朕给礼亲王世子赐婚,是要笼络礼亲王府,给燕广王赐侧妃,朕已听了母后的,母后说想挑个适当的时机,再将圣旨颁出去,让各府都好好高兴一下,好更感念朕的君恩,这就是母后找的好时机?母后这是嫌朕的皇位坐的太稳固吗?!她顾卿晚一个孤女罢了,母后那么在意她究竟是做什么!”   太后脸色顿时被气的发红,怒目道:“皇帝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311 初为父母   秦英帝盯着太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他从前是和太后做了不少对礼亲王府不利之事,那都是因为礼亲王是摄政王,礼亲王的两个儿子都太能干了,秦御更是从小就得先皇的喜欢。   秦英帝的皇位坐的不牢固,他时刻担忧会被礼亲王府篡权,他对付礼亲王府是为了稳固他的皇权,削弱王府的势力,也是在不断的试探礼亲王府的态度。   先有礼亲王到别庄上修身养性,稍稍放权,后有礼亲王交了兵权,并且秦御还当众救驾,差点丢了性命。   礼亲王府确实是一直在退让的,虽然秦御没能一命呜呼,这让秦英帝有些郁闷,也因此怀疑过当日秦御救驾的真假,但是在礼亲王府做了如此多退让的时候,他作为皇帝都不该再对礼亲王府用威。   正是该用恩,让大臣和天下人看看他这个皇帝的气量的时候。   是,秦御风风光光的迎娶了顾卿晚,确实是打了秦英帝的脸,但是秦英帝却也想的明白,秦御坚持迎娶一个孤女,总比他娶个有强大背景的贵女强啊,礼亲王府不看重联姻,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礼亲王府确实是不准备谋反的。   秦英帝准备恩赏礼亲王府,准备让大臣们都看看,他这个君王对忠臣一定是不计前嫌,恩宠有佳的。这才千挑万选,给秦逸选了永宁侯府大姑娘冯梓月赐婚给秦逸。这永宁侯府可不是个空架子,至今永宁侯手中还握着兵马,永宁侯府在京城也是侯府中的头一份儿,再说冯梓月,那也是才貌兼备,配秦逸,是门当户对,金童玉女,一点都不委屈秦逸的。   至于赐给秦御的侧妃,虽然是太后选的人,但周清秋也是京城扬名已久的才女加美女,又是周首辅的孙女,那赐给秦御也是只高不低啊。   当然,秦英帝还有另一重考虑,周家和顾家的恩仇,周清秋进了王府,礼亲王府势必不太平,周鼎兴是他的人,周清秋成了王府侧妃,也算是往礼亲王府安插了一枚棋子,并且周府想让周氏女往上爬,也得更卖命的为他这个皇帝效劳。   首辅的孙女,他都赐给礼亲王府做侧妃了,世人和大臣们,总不能再说他这个皇帝亏待礼亲王府了吧?   本来是一桩彰显君恩的好事儿,结果倒是好,让太后这么一弄,全成了坏事。   这顾卿晚若是真难产没了,再来个一尸两命什么的,可让世人如何非议他这个皇帝!   秦英帝看着太后梗着脖子,全然没觉得做错的样子,简直要背过气儿去。   太后却上前坐下,道:“皇帝,哀家知道你想施恩礼亲王府,但你也想想,万一礼亲王府是以退为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如何风光的迎娶一个罪臣之女,便已经足可见其不臣之心了!你想想,这历史上哪朝那代的摄政王最后能功成身退,急流勇退的?不是被皇帝铲除,便是铲除了皇帝,端看谁的手段更高罢了!”   秦英帝却突然开口,双眸微眯,道:“义亲王也是摄政王。”   太后声音一噎,半响才道:“那怎么能一样!若没义亲王,你也做不成皇帝!他当初既能扶你登基,今日又怎会篡位夺权?”   秦英帝冷笑,抬起手来打断了太后的话,道:“那可不一定,皇家无亲情!往后,前朝之事儿,太后还是少操心些吧。”   秦英帝言罢,不再多看太后一眼,拂袖便起身大步离开了,直气的太后胸前起伏,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一时又想起方才被王德全亲的事儿,一股呕吐感又泛了上来,太后转身便又往净房奔去。   且不说太后吐了多少次,被折腾的够呛,只说秦英帝回到了乾坤宫,越想就越觉得烦躁。派人前往礼亲王府去打听,回禀的消息却是,燕广郡王妃还没顺利诞下孩子,恐怕情况有些不好。   秦英帝忙让太医院擅长妇科的几个太医都到礼亲王府去候着,又让太监往礼亲王府送各种药材。   皇帝宣旨,致使燕广郡王妃难产的事儿,很快便传遍了。虽然有人认为,顾卿晚太过擅嫉了,听了圣旨竟然就难产了,实在是不值得同情。   但大部分人还是同情她的,觉得皇上挑选这个时机,确实是不大合适,并且所赐的郡王侧妃还是周家的女儿,是个女人都得动气。   消息传到了鸿胪寺,顾弦禛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信以为真,当即也顾不得什么了,悄然便从礼亲王府的后门潜入了礼亲王府。   他一路摸到了连心院,潜藏在一颗大树上,居高临下望去,果然就见整个连心院慌乱成一团,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面色凝重,隐隐还听到她们的议论声。   “郡王妃还没生吗?”   “没有呢,郡王妃在前院都流血了,会不会……”   “你疯了!快住嘴!”   “走吧,这个时候都快别嚼舌了,仔细小命。”   三个端着水盆等物的丫鬟匆匆自树下过去,直接进了连心院。   顾弦禛握着树枝的手一个用力,咔嚓一声,树枝竟被他不小心给掰断了。顾弦禛微微闭了下眼,平复着情绪。   连心院中,秦御一直陪伴在顾卿晚的身边,见她沉沉睡去,他又默默陪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想起来去看看糖包。   糖包就睡在旁边的厢房里,这里已经做成了婴儿室,秦御过去时,乳娘已给糖包喂了一次奶,糖包也睡着了,正躺在小小的婴儿床上。   “小郡王吃奶的劲儿可大了,吃了就沉沉睡了过去,这样的孩子长的是最快的。”乳娘见秦御俯身去看孩子,笑着低声说道。   秦御点了下头,凑近了看,却见小糖包的脑袋,好似还没有他一个拳头大,秦御觉得不可思议,握着拳头放在糖包脸庞比了比,竟然真没拳头大,他禁不住嘀咕道:“怎么这么小。”   乳娘觉得好笑,接话道:“二爷不知道,婴孩都这样的,长的特别快,等满月时,二爷再比比,一准吓一跳。”   秦御难得笑了下,道:“嗯。”   他仔细又瞧了瞧糖包的眉眼,觉得糖包果然像顾卿晚多一点,尤其是秀丽的眉和小小的唇,还有挺翘的鼻子,怎么看都和顾卿晚差不多,到底平复了女儿变儿子的失落感,屈指戳了戳糖包的脸蛋,道:“臭小子,看在你比较会长的份儿上,爹便勉强接受你了。”   糖包却像是若有所决一般,动了动小眉头,倒将秦御给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将他给吵醒了,忙嗖的一下缩回了手,心里竟有些砰砰跳。   总觉得这小子要睁开眼睛,他这个做老子的,想到要和儿子对视,竟然会觉得有点紧张?   秦御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从前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心不跳的,如今竟然因这个一个小屁点要睁开眼睛而紧张慌乱?   不过显然是秦御想多了,糖包动了动眉头,又没了动静,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秦御一时便又有些失落,道:“就知道睡,蠢成这样,别说你是我秦御的儿子!”   旁边乳娘和丫鬟们闻言不觉都低头闷笑了起来,秦御大抵也觉得自己有些拔苗助长,要求太高,太心急了些。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些许不自在,站起身来,道:“让他安静点,别吵到了郡王妃休息。”   乳娘和丫鬟应了,秦御才转身出了屋,想到先前发生的事儿,他迈步往连心院外去寻礼亲王和秦逸,谁知道刚出连心院,绕过一处抄手游廊,迎面便是一股劲风袭面而来。   秦御脸上不自觉带着的笑意,瞬间收敛,眸光一沉,抬拳便迎了上去,砰的一声,他的拳头和对方的脚风撞击在一起。   秦御往后退了两步,对方却也被击的身影往后飞掠,秦御一个马步稳住身形,抬起手臂,展臂便要先发制人,再度迎战。不想抬眸看清对手,却是一怔,道:“大哥?”   只见对面之人,杀气腾腾,面上还带着一张鬼面具,正是沈沉的打扮。   “你怎么照顾晚晚的!”顾弦禛沉喝一声,再度朝着秦御打了过来。   秦御频频退后,抬起手臂抵挡着顾弦禛的攻击,忙解释道:“卿卿没事儿,大哥听我说啊……”   “还想狡辩!”   砰砰的声音不停于耳,至到秦御大声道:“大哥,你已经做舅舅了。卿卿早在一个时辰前便生了!”   顾弦禛一怔,停下手来,两人还呈交手的姿势,顾弦禛紧紧盯着秦御,道:“果真?”   秦御忙是一笑,道:“自然,卿卿生了个男娃,我这便带大哥去看她和孩子。”   见秦御的神情不似作假,异色眼眸中更是带着初为人父的欢喜,顾弦禛收回了手,知道自己一准是冤枉了他。   他却并不觉得抱歉,谁让眼前这小子有前科呢!   一甩袖子,背着手,顾弦禛道:“带路!”   秦御摇头一笑,带着顾弦禛避开丫鬟婆子,到了屋。   “卿卿刚刚睡了,我先带大哥去看看孩子。”见顾弦禛点头,秦御带着他往婴儿房去,丫鬟和乳娘光在屋里伺候的就足有四个人,见秦御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个男人。   四人忙都站了起来,福身无声的行了个礼,秦御摆了摆手,几人便都退了下去。   秦御侧身请顾弦禛到了床前,顾弦禛取掉了脸上覆盖的面具,这才凑近,俯身看去,不觉唇角略挑,道:“生的真精神,多少斤?”   秦御顿时便被问的一愣,只因他不知道啊,先前丫鬟报喜时,他一门心思都在顾卿晚的身上,后来也忘记问了。   这可是大舅兄第一次和自己和颜悦色的说话,秦御觉得自己若是说不知道,一定要遭大舅兄的眼神击杀,他摸了摸鼻子,脱口道:“八斤!”   他常常听人说,八斤的大胖小子,八斤总是没错的,还吉利。   顾弦禛闻言却是一惊,道:“八斤?那晚晚可是受了罪了,当着没事?我去瞧瞧晚晚。”   顾弦禛虽然觉得糖包八斤还没他七斤的儿子靖哥儿七斤看着脸大,不过却要水灵的多,他也没见过几个孩子,自然也是没概念。   竟然信了秦御的话,不过他到底比秦御年长几岁,知道生个八斤的孩子不容易,当即便更惦记妹妹,转身就去看望顾卿晚。   顾卿晚也已睡了有一个时辰了,听到脚步声,她便朦朦胧胧的醒了过来,这好瞧见顾弦禛大步走过来,顾卿晚还以为是在做梦,眨了眨眼,却见顾弦禛已到了床前,脸上含着温暖的笑,道:“大哥吵醒你了?感觉怎么样?”   “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卿晚往外瞧了眼,大抵已经正午了,外头阳光万丈,这大白日的顾弦禛竟然就来了王府,也不怕被人发现。   顾卿晚忙撑着身子要起来,秦御跨前一步,扶住了她,坐在床上,直接将她揽坐起来,令她靠着他的胸膛,道:“没事儿,大哥行事谨慎,不会有碍的。”   顾弦禛也是点头,道:“母子平安,顺利便好,可吓坏大哥了。”   “我好着呢,早就不是从前体弱多病的样子了,对了,大哥见到糖包了吗,生的是不是像我啊?”   顾卿晚禁不住双眸发亮,笑着问道。   顾弦禛点头,道:“和你小时候一个模样,难为八斤竟还生的那么顺利,妹妹辛苦了,可有哪里不舒适的?”   顾卿晚一怔,糖包生下来五斤六两啊,八斤是什么鬼?   她正要开口,腰间却被秦御捏了一下,顾卿晚抬眸迎上秦御的目光,却见他挤眉弄眼的,道:“是啊,媳妇你实在是劳苦功高,辛苦辛苦,可要吃些什么?”   顾卿晚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可也未曾多言,冲顾弦禛道:“我挺好的,大哥放心,别再为我担心了。”   顾卿晚不知道,她这会子没澄清,以至于百年后,顾家还流传这一个传言。   据说顾家的姑娘们都受送子娘娘的保护,曾经有位姑奶奶,生的娇娇弱弱,八斤的大胖小子,不到一个时辰就头胎顺利生产,以至于顾氏每位姑娘生子时,都会被科普一下剽悍的姑奶奶的故事。   “对了,大嫂和侄儿可还好?”   “你大嫂一切都好,就是惦记你,还说了,等出了月子便来看你。小侄子也很好,长的很快,前日大哥才去看过,真是一次一个样儿。”   顾弦禛又和顾卿晚说了下庄悦娴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顾卿晚便笑了起来,道:“糖包和靖哥儿将来一起长大,一处玩耍才好呢。”   顾弦禛笑了笑,便起了身,道:“你好好休息,大哥今日出来的匆忙,也没给糖包带见面礼,回去了让人送过来。”   顾卿晚如今这样确实不好招待他,点了点头,让秦御送顾弦禛走。   秦御将顾弦禛带出了连心院,却没送他走,而是将顾弦禛悄然带进了翰墨院中。   书房里,两人相对而坐,上了茶,顾弦禛捧着茶盏用茶盖抚了抚茶沫,氤氲的茶水模糊了他的神情,他垂着眼眸,道:“今日之事你作何打算?”   秦御自然明白他说的是圣旨赐婚一事儿,他想到方才在花厅,眼瞧着顾卿晚倒下的那一幕,浑身便又暴起一股戾气来。   顾卿晚能这么顺利的产子,那都是她得上天庇佑,平日控制饮食,天天做那个什么瑜什么伽的。若是有个万一呢,秦御简直不敢想象。   他不管顾卿晚是不是平安了,他只记得,有人谋算着让他的妻儿去死!   他只要想到这个就恨不能马上杀人,他看向顾弦禛,沉声道:“自从我遇上卿卿,便多了一片名为顾卿晚的逆鳞,谁碰我便让谁去死!”   顾弦禛闻言这才抬眸看向了秦御,四目相对,秦御声音决绝,道:“大哥放心,不管是周家的女儿也好,王家,李家,赵家什么的都好,我都不会迎娶。今日那道圣旨,王府并没接旨,先拖上一拖,在此之前,我想……周家也蹦跶的够久了!”   顾弦禛眸光略眯,旋即勾唇道:“算你还有点担当,周家的事儿,你配合我便好。”   周家的事儿,顾弦禛本来便布局已久,之所以迟迟都没有反动,是谨慎使然,操之过急,怕周鼎兴起疑察觉,毕竟他如今在京城如履薄冰,危机重重,一步都不能走错。   原本顾家报仇的事儿,顾弦禛是没想过要王府和秦御插手的,但现在既然皇帝横插一下,将周家的女人赐给了秦御,那此事秦御便不能全然不管,那样怎么对得住他的妹妹呢。   秦御和顾弦禛商量了下后续之事儿,送走顾弦禛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他回到连心院时,糖包正被顾卿晚抱着,旁边乳娘正教顾卿晚怎么喂奶。   顾卿晚衣衫半露,里头的风光倾泻了出来,正扶着一边儿往糖包的脸上凑,糖包似是饿了,哇哇的哭,越是着急,越是擒不住,顾卿晚试了几次都不行,脸上冒出了一层汗。   旁边的乳娘也手舞足蹈,道:“郡王妃还是让奴婢来吧,郡王妃何等尊贵,怎能亲自给孩子喂奶呢……”   顾卿晚却抬眸扫了她一眼,道:“我说了,我来喂就好,你再来教教我,要怎么弄。”   乳娘见糖包的脸蛋都哭红了,禁不住上前道:“郡王妃别紧张,手臂不要这么僵硬,放松点,兴许是小郡王感觉不舒服才哭闹不止,这个喂奶要这样子……”   乳娘说着竟然伸手就要去帮顾卿晚摆弄,秦御眼见顾卿晚那一团比雪还白的肌肤在儿子面前晃来点去的也就忍了,可现在连个奴婢都要染指,顿时简直眼眸都要红了,沉喝一声,“住手!你在干什么!”   他说着,大步便走了过去,乳娘被吓了一大跳,扭头就见秦御怒气腾腾的盯着她走了过去,那样子简直像是要活吞人。   乳娘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哆嗦着道:“二爷,奴婢……奴婢在教郡王妃喂奶。”   秦御却沉声道:“喂什么奶?!郡王妃刚刚生下孩子,正是该休养,禁劳累之时,你让郡王妃喂奶,那要你做什么?”   乳娘脸色一白,她哪里敢说是顾卿晚坚持的,她也不想成为闲人被打发出去啊。   小郡王身份尊贵,要知道选上小郡王的乳母,那可是祖上冒青烟的好事儿啊。   “好了,你快起来吧。是我要喂奶的,你小声点,仔细吓坏糖包。”顾卿晚冲乳娘言罢,目光一转,嗔怪的瞪了秦御一眼。   秦御摆手,冲乳娘道:“先下去!”   乳娘简直如蒙大赦,忙爬起来快步退了下去。秦御这才看向顾卿晚,道:“不就是说话大声了点,这小子就能被吓到了?那也甭做我秦御的儿子了。你看,我吼了一声管用了吧,他不哭了!”   顾卿晚这才发现,糖包还真是不哭了,正挤着眼睛,好像是要睁开眼眸的样子。   顾卿晚一阵屏息,就见糖包黑黑长长的睫毛颤了两下,果然缓缓睁开眼眸了。顾卿晚忍不住俯身凑近了看他,蓦然呼了一声,“啊!”   秦御笑着也凑了过去,道:“怎么了?瞧你大惊小怪……”   他声音微断,四目相对,他瞧见糖包的眼眸,竟然和他一模一样,两个眼珠的颜色不尽相同。   一个黢黑如同落入水中的黑曜石,一个色彩微浅,剔透的灰色,好像还带着一点点蓝,孩子的眼眸更加纯净水润,对比便也更加明显。   一深一浅的眼眸,很大,镶嵌在他那么小小的脸蛋儿上,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秦御心脏一颤,有种父子连心的感觉油然而生,再没有任何一刻让他那么真实的感受到,这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骨血和心爱的女人结合,共同创造出的小生命。   如此的神情,如此的美妙动人。   他喉咙发干,心神激荡,半响才舔弄了下薄唇,道:“好小子,是爹爹的儿子!”   顾卿晚回过神来,狠狠瞪了秦御一眼,高高挑起眉来,道:“什么意思?难道若他生的和我一样眼眸,就不是你儿子了?”   秦御忙笑,道:“卿卿息怒,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糖包竟好像真的是被秦御那一声吼吸引了注意力,这才不哭了的,这会子发现没什么好玩儿的,他眼睛一挤,又开始哇哇大哭。   顾卿晚顿时手忙脚乱,道:“怎么又哭了!”   作为新手妈妈,顾卿晚当真是拿哭叫的糖包没办法,想再给他喂奶,偏糖包就是不擒,乳娘大抵是听糖包哭的厉害,忙又走了进来,垂着头,道:“郡王妃要不还是让奴婢试试吧,奴婢听说好些孩子都是认奶头的,许是……许是小郡王方才已经吃过了奴婢的奶,便……”   顾卿晚一听,心里便是一揪,孩子生下来不吃她的奶,偏认了旁人的,这种感觉当真很难受,让她有种被人抢了孩子的错觉。   她愈发不肯将糖包交给乳娘了,这若是糖包再吃乳娘的奶,岂不是更不会要吃她的了?   作为现代人,顾卿晚还是想亲自给孩子喂奶,先前回到王府,礼亲王妃已经准备好了乳娘,顾卿晚也不好说什么,心里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她非要喂奶,谁还能不让不成?   可她是个没生过孩子,养过孩子的,显然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却面临这么多的事儿。   她哄着糖包,轻拍着他,柔声道:“糖包乖,我是娘亲呀,娘亲抱着你,亲自喂你奶喝不好吗?糖包不哭哦,不哭了。”   糖包大抵是认出了母亲的声音和心跳来,竟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睁着泪水汪汪的异色眼眸,似好奇又似要记住母亲的样子般盯着顾卿晚。   顾卿晚忙将乳头送到了他嘴边,糖包似有感应,立马便歪了下小脑袋,擒住了。顾卿晚禁不住眼睛微红,被糖包裹着吸允的那一刻,像百花盛开,简直感动的想要落泪。   她眨了眨眼,唇边露出一个满足而幸福的笑来,抬手轻轻抚摸着糖包浓密乌黑的头发,轻轻哼起了从前给糖包唱过的儿歌。   秦御一直在旁边瞧着,他本来是很抵触顾卿晚要亲自喂奶的行为的。   他还记得,方才他进屋看到顾卿晚喂奶的那一刻,简直是嫉火中烧,即便知道那是自己的儿子,可也有种被小东西占了便宜的感觉。   方才糖包哭闹不休,秦御好几次都想要张口劝顾卿晚将孩子给乳娘,可瞧着顾卿晚苍白的脸色,满头大汗却还抱着糖包一下下拍弄轻哄的样子,他又实在张不开口。   这会子瞧见糖包终于鼓着腮帮子开始吸奶,看着小东西安然的躺在顾卿晚的臂弯中,瞧着满身母爱光辉,笑容甜美满足的顾卿晚。   秦御突然心中软的一塌糊涂,蓦然便不那么计较了。   他轻叹了一声,瞪着糖包卖命吸奶,红着小脸的样子,挑唇轻笑,“臭小子。”   接着他回头冲乳娘摆了摆手,乳娘皱着眉,看着顾卿晚喂奶的样子,似还想说什么,秦御却又冲她摆了下手,再次示意她出去。   乳娘没奈何,不敢多言,转身退下了。   顾卿晚却没注意这一幕,只是瞧着糖包,道:“我想自己喂他。”   “那怎么行!哪有自己喂孩子的,也就是穷苦人家请不起乳母,这才自己喂奶。这次喂过,知道是什么感觉就得了,还是让乳娘带,这样你也好休息。你若不喜欢方才那个乳娘,母妃不是准备了四个呢,再瞧瞧其她三个,挑个合你眼缘的……”秦御其实有点不理解顾卿晚的想法。   顾卿晚闻言却抬眸看向他,道:“不是乳娘的原因。喂孩子,难道不是没个母亲的职责所在吗?那有什么穷和富的分别。”   见秦御拧着眉还要再言,顾卿晚又道:“我不管旁人如何,我的孩子,我要自己喂他,你不知道,母乳都是初乳最好了,就是刚刚生下孩子两三天的奶最好,越往后营养越少。母妃寻的乳娘,最好的便是方才那个,还没出月子,便被接进了府,可那也不是初乳了啊。”   顾卿晚学医,她既这么说了,秦御便也接受了,道:“既然初乳就是这几日,那你便喂这几日看看,过了便还是交给乳娘吧。”   顾卿晚想着方才糖包哇哇哭就是不擒奶头的样子,心里想着等喂过这几日,糖包已经习惯了娘亲的怀抱,哪里还会要什么乳娘。当下她也没再辩,点了下头,模糊的道:“再看吧。”   秦御以为她是妥协了,又盯着糖包吸奶的样子看了两眼,喉头突然动了下,道:“真有奶吗?”   顾卿晚,“……”   她怎么觉得秦御的神情像是被抢了食物,虎视眈眈的恶狼呢。   ☆、312 筹谋   秦御目光幽幽的盯着,顾卿晚莫名竟有些脸红,忙将衣裳合拢了下,遮住了。   秦御却抬眸扫了她一眼,道:“挡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他说着又凑近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别说,好像还真有点奶味。”   顾卿晚脸上愈发的红,伸手便推了下秦御凑近的大脑袋,道:“别闹!你儿子看着呢!”   秦御却挑眉,道:“他睡了。”   顾卿晚低头去看,果然见糖包大抵是吸奶吸的累了,红着小脸已经安静的又睡着了。婴儿的觉可真多,除了睡就是吃,再不然就是拉撒。   顾卿晚觉得这样子可爱极了,从什么都不会,慢慢的,他会在父母的指引下,了解这个世界,成长起来。   顾卿晚禁不住俯身怜爱的亲了亲小东西的脸蛋儿,那温柔的目光,疼惜的动作,简直让秦御气闷。   凭什么他什么都为她做,恨不能将心挖出来给她,这女人都不这样温柔的对他,偏这臭小子,刚生出来,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吸引他的女人所有的注意力和怜爱之心。   简直是……   “行了,既然睡着了,便让乳娘抱走吧,你也该歇息了,不要劳累到。”秦御说着便要提声喊乳娘。   顾卿晚却扯了他一下,道:“叫什么乳娘啊,你把糖包抱回去就好了。”   见秦御愣住,顾卿晚嗔他一眼,道:“快点啊,我手臂酸了!”   秦御却盯着顾卿晚递过来的孩子,有些如临大敌般的无措,道:“君子抱孙不抱子,我一个大男人,抱个孩子像什么话!不抱,我去唤乳娘!”   见他要起身,顾卿晚却冷哼一声,道:“什么君子抱孙不抱子,你儿子为什么不能抱?再说了,就你,还君子?你抱不抱!”   见顾卿晚柳眉倒竖,瞪视过来,秦御无奈一笑,道:“母妃说了,月子里不能让你生气,你是不是打量着这个,才愈发变本加厉的指使爷,啊!”   顾卿晚扬眉,道:“你到底抱不抱!”   秦御又看了眼糖包,道:“抱!这就抱!”   他说着倾身过去接糖包,瞧着小小软软的一小团,双臂托抱起来,竟然觉得比他挥舞百来斤的精钢长枪还累。   秦御几乎是僵硬着手臂,如临大敌的站起身来,又沉沉扫了眼顾卿晚,这才往旁边的婴儿房送孩子过去。   他很快便回来了,进屋却见顾卿晚正整理着微乱的衣衫,秦御几步到了近前,抬手便扣住了顾卿晚的手,道:“你累了,我来!”   顾卿晚抬眸就见秦御正望过来,异色眼眸灼灼逼人,她脸色又轻红了起来,觉得秦御当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方才孩子喂奶时,他的眼神便不对劲,这会子又是想要做什么!   秦御却松开手,撩拨着顾卿晚的襟口,没两下果然就往里头探去,道:“我给你揉揉,兴许这样奶水更充足。”   顾卿晚,“……”   她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秦御的大掌揉上去,哼了两声,倒渐渐觉得舒畅了起来。只是平日里两人也没少亲近,如今这般竟有股说不出的羞耻之感。   秦御来回揉着,见顾卿晚脸色发红,垂落着的眼眸不停颤抖,睫毛下透出盈盈如秋水的迷离色泽来,不觉也心神荡漾。   良久,顾卿晚才推开秦御,道:“别闹了,痒。”   秦御见她脸色潮红,面若艳霞,不觉轻笑,将她揽进怀中抱着,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道:“要不还是让那臭小子吃乳娘的奶吧,卿卿的若怕浪费,不是还有我呢。”   顾卿晚顿时涨红了脸,捶了他一下。   秦御哈哈的笑,戏谑的看着顾卿晚,顾卿晚被这个不要脸的看的越发不自在,便咬牙拧了他一下,道:“对了,圣旨的事儿你还没交代清楚呢!”   秦御闻言怕顾卿晚生气担忧,忙道:“今日那圣旨最后不也没能接成嘛,所以说,没接旨便不作数,你放心,我是不会让旁的女人染指于我的,一定为卿卿你守身如玉!”   顾卿晚却轻哼了一声,道:“是,今日圣旨是没接成,可保不准明日秦英帝便又让人来下旨了呢?难道你还能抗旨不准不成?”   秦御拍抚着顾卿晚的肩头,道:“放心,都交给你夫君便是,我说不会有侧妃便不会有,你如今就好好的做月子,好好照顾自己便好。”   顾卿晚也觉得自己如今这种状态,也帮不了什么忙,更做不了什么,索性真丢开了此事。   且说,周府中,周清秋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理着鬓发,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映着她娇媚的容颜,她贪恋的用手一遍遍抚摸着自己光滑白皙的脸颊,难以相信,她的容貌竟然真的恢复了。   自从被毁了容貌,她就像生活在阴暗的地狱中,直到她听闻了太皇太后的宫中有位杜嬷嬷,曾经用一种神奇的伤药治好了伤疤,且特别严重的那种伤口都没落下半点伤痕。   听闻此事,她简直如获新生,费心打听,这才最终打探到了那伤药竟然是来自顾卿晚,她还查到从前顾卿晚曾在洛京城划烂了自己的脸,可如今她的脸却光洁如初。   周清秋终于确定,顾卿晚手中应该握着一种伤药,那种药比玉雪膏更为神奇。她一定要得到!   周清秋觉得她和顾卿晚一定是天敌,就像顾家和周家是天敌一样。从前顾卿晚还是首辅孙女时,她作为次辅孙女,容貌和才学总是要被压上一头。   直到顾家覆灭,周家崛起,她周清秋一夕之间也成了京城第一美人兼才女,甚至有人说她比从前的顾卿晚更出色。   然而,这一切在顾卿晚重新回到京城后,却都变了。周家开始频频倒霉,她哥哥的丧命,她的毁容,这一切的一切都和顾卿晚脱不开关系。   在毁容的那些日子里,周清秋只有靠着一个念头,才能让自己撑了过来,那便是,打败顾卿晚,送她去地狱!   报仇!她要报仇!   因这个念头,她想尽办法的讨好太后,求太后帮她拿药,她可以一切都听从太后的,绝对忠诚。   她知道,太后也厌恶顾卿晚,她一定能和太后达成合作,果然,她成功了!   如今她的脸恢复了,她又可以站在明亮的阳光下,肆意的展现美丽。为此,就算是让她一个堂堂的首辅嫡亲孙女,去给秦御做侧妃,她也愿意。   想到靠着顾卿晚的药,治好脸蛋,再抢走她的心爱之人,让那个眼高于顶的燕广王后悔当初那样对待她!   她这些时日闷在府中,学了不少东西,看了很多书,也打听了很多关于秦御和礼亲王府的事儿,她便不信她依旧比不过顾卿晚!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万事只怕有心人!   “姑娘,姑娘!”   丫鬟的呼喊声打断了周清秋的沉思,她的眸光缓缓从镜子中挪开,看向刚刚奔进来还喘着粗气的丫鬟栀子,微微一笑,道:“瞧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她说着起身亲自给栀子倒了一杯茶,道:“喝了顺顺气,再慢慢说。”   栀子接过茶,满脸感动,道:“姑娘对奴婢们真好。”   周清秋笑了下,示意她喝茶,坐在八仙桌旁,待栀子将茶吟尽,她才略拧着眉道:“可是礼亲王府那边有消息了?”   栀子点头,道:“是的姑娘,说是燕广郡王妃到现在也没能顺利诞下孩子,好像是难产了。连皇上都让太医院的太医们赶去了礼亲王府……”   栀子说着面露喜色,道:“姑娘,若是燕广郡王妃难产没了,姑娘岂不是……”   “住口!”周清秋沉喝了一声。   栀子缩了缩肩膀,喏喏道:“姑娘就是太心善了,奴婢都是为姑娘着想,若是……”   “你还说!”周清秋又喝了一声,旋即面露疲惫,道,“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丫头,只是祸从口出,你不该这么说。来,伺候我换身衣裳,我要去前头瞧瞧父亲。”   栀子忙应了,伺候起周清秋来。   周清秋提着一匣子糕点到前院周江延的书房时,正见周鼎文甩着袖子从里头出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周清秋忙笑着行了个礼,道:“叔祖父安好。”   周鼎文未曾停下脚步,却只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周清秋回头看了一眼,进了周江延的书房,她奉上糕点后,难免便问起了方才周鼎文的事儿,道:“叔祖父是不是和父亲有什么误会,我瞧着叔祖父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周江延却摆了摆手,道:“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姑娘家家不要瞎操心。”   周清秋便道:“父亲,叔祖父到底是长辈。”   周江延却道:“为父知道,不必担心,不过是一些小争执罢了。”   这些年周家在外的产业都是周鼎文在掌管处理,每个季度汇总账目,却是他负责的,周鼎文将账目送过来,周江延负责清算后,该入库的入库,该分配调用的便分配调用。   这回的账目却发现有个大掌柜假公济私,贪了不少银钱,周江延自然是大怒,当即便让人将其扭送了官府。可那掌柜却是周鼎文一手提拔的,其家人又到周鼎文面前去哭闹求情,方才周鼎文来就是为了此事,两人难免意见相左,争执了几句。   那厢,周鼎文直接便出了府,游荡了一圈后,进了仙岳楼,他自己要了个包间,点了几个小菜便自斟自饮起来,因心情郁结,很快竟就醉了。   觉得越发晕乎时,他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出了门,可谁知道刚出来便碰上了次辅高大人,高大人愣了一下,刚好见周鼎文晃荡了下,便忙扶住了他,道:“这不是川彦老弟嘛,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周鼎文晃了晃,恍惚看到眼前人,忙摇晃着行了个礼,道:“高……高大人见笑了,高大人怎么在此?也……也是一个人?”   前些时日周鼎文因为心思恍惚,整天浑浑噩噩的,在户部的账目上便出了个错处,多得次辅高志祥的提点和帮忙,这才算是遮掩了过去。   两人也因此熟悉了不少,此刻遇上,周鼎文难免露出一个苦笑来,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偏高志祥也是叹气,道:“别提了,跟你嫂子闹了些不快,出来透口气。”   两个失意人碰在一处,自然是一拍就和,当即高志祥就邀请周鼎文和他一起换个地方喝酒去,周鼎文只觉找到了知音,当即点头。   两人勾肩搭背,却从后门出了仙岳楼,外头天色已黑,高志祥唤来马车,亲自扶着周鼎文同上了马车,车夫一个吆喝,很快便消失在了暗巷里。   马车转了转去,最后却进了一处幽静的小院,高志祥下了马车,院子里一个妇人打扮的美艳女子便迎了出来,道:“爷这是怎么了?”   “快,让丫鬟搭把手,扶周大人下车。”周鼎文恍恍惚惚的下了车,四处一瞧,又见那美艳夫人俏生生站在高志祥的身后,便露出恍然和暧昧之色来,抬手点了点高志祥。   又冲那妇人,唤着,“小嫂子安好。”   高志祥笑着扶了周鼎文进去,很快就安排了酒宴,两人入座,互诉起心事来,高志祥几杯酒下肚,道:“你也知道,我别看着风光,回到了家,却是个惧妻的,这个娇如,老兄我是真喜欢,就想纳进府里去,偏你嫂子就为这事儿,连上吊都做的出来!这让我怎么办,啊!窝囊,真是窝囊啊!”   高志祥脸上潮红,说着拉了娇如的手,拍了两下,娇如面露红晕,道:“老爷说什么呢,奴能跟着老爷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不进府没关系的,奴家再去瞧瞧汤好了么,老爷和周大人慢点吃酒。”   娇如言罢,抽出手,扭腰出去了。   周鼎文瞧了两眼,拍着桌子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兄长你家中不过是有只母老虎,嫂夫人也是在乎你,才如此。这外室,放在外头,偶尔出来寻个欢也好。不像我啊,不想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戏耍,像个傻子一样被杀子仇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啊!我……我怎么那么愚蠢!”   他说着竟是呜呜的大哭了起来,高志祥眸光闪动,又劝了两杯酒,便仔细询问了起来。   周鼎文原本见高志祥连有外室的事儿,都暴露在他眼前便松了心防,这会子几杯酒下肚,愈发控制不住,在高志祥的引诱下,将周家的事,尽数吐露了出来。   他哭的泪流满面,道:“你说,老兄你说,我是不是个傻子?”   高志祥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啊!更何况,他还让你过继了他的儿子,企图让其子取代你那冤死孩子的一切。实在是……实在是狡猾狠毒,这不是兄长,简直是死仇啊!”   高志祥拍着周鼎文的肩膀,周鼎文哈哈大笑,道:“老兄说的对,是死敌,死敌!”   两人越喝越多,很快周鼎文就彻底醉了,见他唤也唤不醒,高志祥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乱掉的衣袍,冲旁边坐着的娇如道:“扶进去吧。”   娇如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和个丫鬟搀扶着周鼎文便出去了。   高志祥接过丫鬟奉的茶,漱了漱口,快步往前头一进院子走去,推门进了西厢房。   屋中,顾弦禛未曾带面具,一身银灰色长袍,正对着墙上的一副字画出神,闻声回过头来,烛光打下一抹光,照着他明锐的眼眸,愈见沉静无波。   见高志祥进来,他转过身,略行一礼,道:“高伯父辛苦了。”   高志祥甩了甩头,笑着摆手道:“年纪大了,你别说,多吃了几杯还真是有些顶不住,想当年,我和你父亲高中之时,那可是痛饮了几坛子酒,都还能斗诗的,那是何等畅快!”   高志祥年纪已不算小,也尽半百之龄,但他却中举晚,属于典型的大器晚成,和顾弦禛的父亲是同榜进士,当年顾景阳是探花郎,高志祥是榜眼。   也因此两人是为忘年交,后来高志祥官场走的顺,也是多得顾弦禛的祖父,顾明承提携。   听他这样说,顾弦禛面色略黯,高志祥忙又摆了摆手,道:“瞧伯父也是喝糊涂了,说这些做什么,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世侄再和伯父说说你下一步打算,坐。”   烛火摇曳,夜色弥漫,低语夹杂在风中,很快便消散了。   翌日清晨,周鼎文只觉头疼欲裂,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是怎么也睁不开,就听身边好像有什么人在哭。   嘤嘤声不断。   周鼎文揉着头好容易睁开眼,望去却见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布置的很雅致,他转了转眼眸,当看到床榻边儿缩着的衣不蔽体的女人时,却顿时惊恐的瞪大了眼,道:“你……你是谁!”   那女人生的美艳,此刻却是一副遭受过凌辱的模样,正是高志祥要纳进府的外室娇如。   周鼎文简直是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跌了下床,还没能说出话来,外头就响起了高志祥的声音,道:“川彦老弟,川彦老弟你醒了吗?”   周鼎文大惊失色,高志祥却已推门而入,笑着道:“哟,看来是老哥我吵醒川彦老弟了,怎么滚下来了。”   高志祥说着就上前去扶人,然而随着他走近,他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整人神情都变换个不停,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缩在床角哭的女人。   他不可置信的瞪向周鼎文,颤抖着手,指着他们,周鼎文忙遮掩了一下身子,道:“我……我也不知道这么怎么回事啊!”   高志祥上前一步,一把拎起了周鼎文来,气的脸红脖子粗,道:“我……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人了!”   周鼎文也急的满头大汗,忙看向那娇如,道:“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娇如抽抽搭搭的哭着道:“昨夜老爷和周大人都喝醉了,奴家扶了老爷安置好,原本都要睡了,可小丫鬟却来禀报,说是周大人吐了,老爷也知道,奴家这院子统共就那三个下人,两位妈妈做好饭便回去了,小丫鬟不顶用,奴家想着周大人是贵客,便……便好心的替老爷过来看看,谁知道……谁知道就被周大人拽上了床,奴家原也喝了些酒,不知怎么……”   娇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周鼎文头疼欲裂,高志祥一把推开周鼎文,怒的拂袖便往外走。   行至门前,听到周鼎文的叫声,“高兄,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高志祥到底站定,半响他才回过头,竟然又缓步走了回来,冲周鼎文道:“事已如此,我也不能都怪川彦老弟,罢了罢了。左右你嫂子死也不肯娇如进府,如今她已知道娇如的存在,势必不会罢休,我怕是……也护不得她,一辈子的夫妻了,我也不能为娇如和你嫂子硬着来。看来是天意,天意啊,你们既然已经成事儿,往后,这娇如便送于你了。”   周鼎文闻言道:“高兄果真不生我的气?”   高志祥拍了拍周鼎文的肩膀,道:“生气!不过川彦老弟这也算歪打正着,解了我的困局。川彦老弟可要好生对娇如,还得陪我大醉三场才好。”   周鼎文也笑了起来,长舒一口气。   男人有时候就讲究个同嫖的交情,再来,这官场上互送妾室,换妾室的不再少数,周鼎文也没怀疑,说话间,竟然和高志祥关系又近了一步。   ☆、313 老公,我爱你   周鼎文将娇如换了个地方安置,从此便多了一房外室。他自从发现了儿子失踪失望的“真相”后,心里便充满了各种愤恨不平,他焦躁难安,噩梦不断,恨意难平。   可他却不知道向谁诉说,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鼎兴是他的大哥,他想为儿子报仇的,可他的利益甚至和周鼎兴牵绊在一起,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既报了仇,又不将自己也拉入深渊中。   如今阴差阳错的,他吃醉了酒,将周家的事儿,都说给了高志祥。回去后,周鼎文还忐忑了两日,可是一日两日过去了,十日半个月过去了,却风平浪静。   周鼎文便也放下了心神,他转念竟从这件事儿中看到了亮光。   高志祥可是次辅,当初周鼎兴便是铲除了顾明承,自己一跃从次辅变成首辅的,若是在自己的帮助下,让高志祥拉了周鼎兴下马,顶替了其首辅之位。   这对自己那个自私自利,利欲熏心的大哥来说,简直是最好的折磨和报复啊。   周鼎兴最在乎官位,他就要他丢官,操作的好,他不受牵连的话,说不定还能靠着高志祥保住他的户部侍郎之位。   到时候,身份互换,他定要狠狠的踩大房所有人的脸!   对,就是这样!   周鼎文想的激动,当日便寻了高志祥往娇如处吃酒筹谋,两人自然是一拍而和。   这些年周鼎兴依靠周鼎文的支持,周鼎文自然知道不少周鼎兴的密事儿,在高志祥巧妙的引诱下,周鼎文毫无怀疑的都吐露了出来。   高志祥将其整理了,拿给顾弦禛,道:“有这些,拉下周鼎兴不在话下。”   顾弦禛却冷冷一笑,道:“这还远远不够,以牙还牙,当初顾家所遭受的,我都要让他周氏也尝上一遍。”   他眸光清冷,声音笃定而决然,浑身锋芒瞬间显露又收敛。   高志祥瞧着顾弦禛,心神微震。当初顾家对刘民生恩厚有佳,视为亲友,却不想竟遭刘民生和周鼎兴联合陷害,八桩大罪压下来,桩桩诬陷,顷刻覆灭。   如今顾弦禛回来报仇,显然不是只简单的要拉周鼎兴下马,他要以同样的方式,甚至是同样的手段,让周鼎兴品尝和顾家一模一样的苦楚。   遭亲人背叛,被秦英帝猜忌,沦为人人唾骂的奸臣!   顾家人个个都惊才绝艳,便是一个女儿都能靠着柔弱之姿,一步步走到郡王妃之位,更何况是顾家的嫡长子。兴许顾弦禛从周家的追杀中逃脱之时,就已经注定了周家的覆灭。   礼亲王府,一晃就快到糖包的满月宴了,这二十多天,糖包就像是吸足了水分的小苗一样,简直是疯长。   如今抱在手中已经沉甸甸的了,顾卿晚一直坚持亲自喂奶。·先开始秦御还反对过,还将这事儿不小心说漏嘴让王妃知道了。   礼亲王妃也来劝说顾卿晚,一来觉得喂奶实在辛苦,既然有乳娘,何苦累着了自己,伤了身子。再来,大抵也是怕顾卿晚太年轻,反倒没有乳娘妥帖,照顾不好糖包。   可顾卿晚却坚持己见,过了几日,礼亲王妃见顾卿晚面色红润,精神充沛,并未憔悴,而糖包也在她的照顾下,一日比一日白胖灵动。渐渐的便也不再那么坚持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儿,有次顾卿晚发现糖包的脸颊上有两个淡淡的红印,她起了疑心,偏问乳娘和丫鬟,她们却都摇头不知,都说兴许是糖包自己不小心蹭到了,毕竟婴孩的肌肤娇嫩,稍微不留神便会落下印记。   顾卿晚却觉那两个红印出奇的对称,有些放心不下,果然就让她看到,乳娘强迫喂奶给糖包的一幕!   看着糖包蹭着,拧着小眉头不肯吃奶,乳娘却捏着他的小脸,非要他擒住那一幕,顾卿晚简直怒火中烧。   她知道,乳娘是想留下来,成为糖包真正的乳娘,将来便在王府中站稳脚跟,真正成了有头有脸的奴婢。故此她想让糖包擒了她的奶,熟悉了喝她奶水的感觉,便不再要顾卿晚喂奶。   毕竟相比刚有奶水的顾卿晚来说,她的奶水更充沛,也更好吸,糖包吸的痛快,很可能就不愿要顾卿晚了。   顾卿晚就没那么生气过,抢过糖包,轻拍哄着,当即便撵了那乳娘出府。出了这件事,不管是礼亲王妃还是秦御,皆都由着顾卿晚去了,再没提乳娘的事儿。   过了两日,礼亲王妃仔细挑选了两个妥帖的嬷嬷过来,顶替乳娘,照顾糖包,这才算一切都顺了起来。   这日清晨,顾卿晚睡的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就觉胸口处有些异样感,她眼皮动了动,有些茫然的望去,正看到秦御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   清晨温和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凌厉的脸部线条,令他的五官漂亮的不像话,有种画卷中美男子的不真实感。   顾卿晚怔怔的瞧着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直到胸口被狠狠的捏了一下,秦御低沉的声音响起,“大早上的,再这么瞧着爷,爷便顾不得你月不月子了。”   顾卿晚回过神来,垂眸就见糖包微微歪着小脑袋,正靠在离她胸口不远的地方,睡容甜美,而她的衣襟散开,靠近糖包脸颊的一边儿,像是刚被糖包擒过吃了奶,上头还沾染着一些水光。   顾卿晚微笼了下衣衫,揉了揉眼眸,道:“糖包刚吃奶了啊……老公,你可真好!我爱你!”   顾卿晚自己喂奶,夜里,糖包总得醒来吃奶,刚出生时一夜要醒个三五次之多,现在好一些了,夜里却也醒来个两三次。   之前,每次都是孩子一哭,秦御便是闭着眼睛,也能迅速的坐起身来,亲自过去将孩子从婴儿房抱过来。   顾卿晚喂奶时,他便在一旁一直等着,糖包吃饱了安然睡过去,他才又将孩子送回去。   有时候他在外头忙碌,夜里明显也会露出疲倦之色来,却也没有发过脾气,抱怨过一句。顾卿晚瞧的心疼,又有点内疚,便让人加宽了床榻,夜里不再送糖包去婴儿房睡,就让小东西躺在床榻最里头。   顾卿晚本来想着这样就不劳秦御起身,他也能休息的好一些,不想最后还是要累秦御的多。   许是她做月子真的虚弱些,喂奶时很容易睡着。偏她本就该大的地方大,如今哺乳更是丰满了两圈,一个不好便会闷着糖包。秦御不放心,每每她喂奶,他还是要醒来陪着。   后来,他索性劝顾卿晚只管睡,糖包夜里要奶了,都是秦御听动静起来,扶着糖包凑过去躺好吃奶,等糖包吃饱了,才让糖包安放好。   最近,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顾卿晚很多时候都没被惊醒过,睡得迷迷糊糊,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糖包喂了奶。   方才见秦御撑着身体在她上头,她的衣衫又散着,顾卿晚便知道一准是她刚刚又给糖包喂奶了。   莫说是这古代,便是现代,也没男人能做到这些的。而秦御,他本来是不必承受这些辛苦和劳累的。顾卿晚感动的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不曾错过他。   一时情动,她便不由抬手抱着秦御的脖颈,将爱他的话,轻易的便说出了口。   秦御却是怔了一下,旋即他异色眼眸一眯,高高挑起眉来,道:“老公?”   顾卿晚见他眸中闪动着锐光,不觉失笑,道:“老公的意思和夫君是一样的,是……番邦的一种称呼。”   她言罢,秦御的神情才略缓了些,却勾唇道:“什么古怪称呼,我不喜欢。”   顾卿晚,“……”   喂喂,难道他的注意力不应该集中在后一句话上吗,她记得两人相遇相识这么久,她才不曾对他说过爱他呢。   第一次神情告白,这厮的反应难道不该是激动万分吗?   顾卿晚正想着,秦御已是凝着她,道:“方才那句话,将老公,改成夫君,重复十遍,来!”   顾卿晚,“……”   她方才是一时情动,那样的话,应情应景便吐出口了,这会子让她干巴巴的再说十遍爱他,她怎么可能张得开嘴。   抿了抿嘴,顾卿晚道:“反正我就说那一遍,你没听清楚就算了。”   她说着红了脸,想到秦御都还没对她说过爱她的话,便又傲娇的扬了扬下巴,补充道:“何况,我也就是看你照顾孩子和我实在是辛苦了,这才说那话哄哄你罢了。”   秦御瞧着她口是心非的傲娇小模样,不觉一笑,埋头便隔着半遮半掩的衣衫,狠狠咬了她一口。顾卿晚吃痛的捶他一下,他才又舔了下,道:“还说!是谁,好好的奶娘偏不用,非要折腾自己,折腾爷!”   顾卿晚却努了努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你躺下我好好和你掰扯掰扯。”   顾卿晚说着将秦御拉到了身边躺好,又主动滚进了他的怀里去,道:“你看啊,贫苦人家的女人是不是都自己喂孩子的?说明这就是做母亲的天性,就像所有的哺乳动物给小动物喂奶是一样的。”   “那是因为贫苦人家请不起乳娘。”秦御禁不住冷哼一声道。   顾卿晚却摇头,伸出一根素指来摇了摇,道:“才不是呢,我觉得大户人家的女人不自己喂奶,关键就在于三妻四妾!并不是她们不肯亲自喂养自己的孩子,也不是她们不愿意怕辛苦,女人谁不想亲近自己的孩子?非是她们乐意让乳娘带,而是条件不允许罢了。”   秦御听的失笑,倒是被她引起了兴趣来,道:“怎么还扯到三妻四妾上了?”   顾卿晚却哼哼的笑,瞪着眼眸道:“怎么就和三妻四妾没关系?就是因为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们生了孩子,才不敢亲自给孩子喂奶,因为她们要争宠啊!后宅女人多,她们若然亲自喂奶,身材要变形的,而且恢复的也慢,还不方便伺候。本来生孩子的一年,就不得不将男人推给旁的女人一年了,这再喂奶喂个两年,呵呵,只怕足以让夫妻关系进入冰点,那男人早就不知道被勾去了哪里了。”   秦御闻言面露恍然之色,道:“原来如此,听上去还真有点歪理。”   顾卿晚便笑着抱了秦御的手臂,用脸颊蹭了蹭他鼓鼓的肱二头肌,道:“所以呀,夫君你对我这么好,我们的感情这么好,我才没有后顾之忧,这才会坚持自己喂奶的啊。”   秦御不觉轻声笑了起来,盯着顾卿晚道:“说了这么多,原来是给爷灌迷魂汤呢,一大清早的小嘴这么甜,是想做什么?”   顾卿晚脸又是一红,她确实故意说好话讨好秦御的,但却并没有什么企图。   她只是对于秦御这些时日的付出,还有他最终能够同意她亲自喂奶,非常感动。只是突然间,觉得秦御这些时日确实辛苦了,又有点内疚,继而又反思,觉得从前她对他不够上心,不够好。这才会如此。   “我能想做什么?”她白了秦御一眼,有点不好意思。   秦御却饶有兴致的盯着顾卿晚,突然凑近,道:“卿卿方才说的都有道理,只是有一条,我觉得卿卿说错了。”   顾卿晚见他神情专注认真,不由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话,道:“哪一条不对了?”   秦御却挑唇道:“这女人哺乳,怎么就不方便伺候了?我却瞧着,明明是更得趣味了。”   他说着意有所指的色眯眯的扫向她不止大了两圈的某处,那眼神像是带着一团火,顾卿晚顿时脸红飞霞,啐了秦御一口,推他道:“快起床,快起床,天都大亮了!”   秦御笑着探进她衣衫中摸了一把,这才翻身下床,低声唤了丫鬟进来伺候。   用过早膳,礼亲王妃来看糖包,又和顾卿晚简单说了下糖包满月宴的事情,拉着顾卿晚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坐下,道:“你身子还没恢复,旁的礼数统不必你来操心,只到时候抱着糖包出去转一圈便好。衣裳可准备妥当了?”   顾卿晚笑着点头,道:“早便量好尺寸了,母妃不必挂心我。”   礼亲王妃捏着顾卿晚纤细的手臂,道:“你这也瘦的太快了,到底是自己喂孩子,累的。”   顾卿晚觉得这具身子大抵是太年轻了,怀孕着糖包时就没怎么胖,如今生产后,更是很快就恢复了昔日的身材,甚至因为喂奶的缘故,该丰润的地方更加丰润,以至于没出月子,身材反倒更好了。   陈嬷嬷早就送来了宫中秘传的涂抹腰腹的膏药,顾卿晚加了点玉莲花蜜,每日涂抹按摩,腰腹上生育的痕迹,也已经消除的一干二净。   闻言,她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母妃瞧瞧我的脸色,红润的就只差油光满面了,哪里就是累了?是母妃心疼我,总也怕我累了的。其实真不会,糖包懂事,嫌少哭闹,平日又有两位嬷嬷,四个大丫鬟时刻候命,我也就时辰到了喂个奶,哪里就能累着了?”   礼亲王妃笑着摇头,道:“总之女人的身子可经不住折腾,这出了月子,虽然是能到院子里走动走动了,但还是要坐个双月子的,好些事情都要注意……”   “注意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秦御从外头走了进来,礼亲王妃回头便冲他道:“注意禁房事,怎么也得双月子后。”   秦御哪里想到,礼亲王妃竟说的这么直白,顿时一张俊面便涨红了起来,偏又要撑着高冷的神情,显得有些好笑。   顾卿晚饶是现代人,被婆母当面提起这个也不大好意思,禁不住低了头,道:“我……我劝他住前院去的,他……他稀罕糖包,不肯搬过去。”   礼亲王妃瞧着两人这幅样子,却是不跌的笑,那笑倒有几分像做了恶作剧,得逞的顽童,她拍着顾卿晚的手,道:“母妃知道知道,阿御是稀罕糖包!”   她将糖包两个字咬的重重的,又尾音托的长长的,分明打趣顾卿晚拿小糖包当挡箭牌,顾卿晚脸色一时也红了起来,禁不住抬眸偷偷瞪了秦御一眼。   秦御却冲她扬了扬眉,俨然脸皮子厚,已恢复了战斗力。   顾卿晚又白了他一眼,礼亲王妃坐在旁边,眼瞧着这对小冤家在她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眼前这一对,总算是彻底顺当,不用她再跟着操心了。   往后,她就可以集中火力,对准老大炮轰了,争取让老大今年成亲,起码在阿御夫妻生养第二个前,得给长房添丁啊!   修竹院,秦逸莫名其妙的打了喷嚏,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314 满月宴   一晃数日,便到了糖包的满月日。   古代婴儿的满月酒办的要比现代隆重,添丁是和成亲同等重要的一件大事。   王府早便送出了喜帖,早在满月前几日,便开始在城外布施行善,在城中派发善米施粥。到了满月宴这日,王府大门洞开,喜迎八方来客,一早便车水马龙,热闹非常。   顾卿晚早早便收拾妥当了,倒不是她多积极的想要去宴客,而是她这一个月她实在是被憋坏了!   一个月不准出屋也便算了,连看书都不准,除了秦御有时候能陪在顾卿晚下上一盘棋,顾卿晚就没旁的娱乐。   连人家坐牢的,生活只怕也比她来的丰富。   这也就算了,礼亲王妃严令丫鬟们看守顾卿晚,坚决不准她洗澡洗头。顾卿晚虽然中间偷偷洗了一回,可这也早忍受不住了啊。   一早天不亮,她破天荒的不用人叫便爬了起来。   头一件事儿便是让丫鬟准备沐浴,要知道若非有玉莲花的净化关系,身上没有异味,她真是早就疯掉了。   她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出来便被文晴,文竹和文雨几个围着伺候,很快几个丫鬟便折腾干了她的长发。   顾卿晚一身舒爽了,禁不住撩了撩自己柔顺的发丝,轻嗅了一口,道:“痛快!舒爽!”   文晴见她一脸满足,不觉失笑,道:“不知道的还当郡王妃泡的是瑶池仙水呢。”   顾卿晚却也笑,道:“瑶池仙水都没这个痛快。”   几个丫鬟不觉都掩唇笑了,文竹还吐了吐舌头,道:“难为二爷半点都没嫌弃,二爷是真真的珍爱郡王妃呢。”   如今可是大夏天的,本来就热,月子房还不怎么通风,还不能用冰。顾卿晚都嫌弃自己的要命,有次她使劲闻了闻自己身上,总觉得有股怪味,夜里便和秦御提,劝他还是先搬出去,往翰墨院住上几日。   秦御却扑倒她,狠狠的上下一通亲,还一脸谴责的质问她,是不是有了糖包,就不要糖包的爹了。   此刻听着文竹的话,想到这些,顾卿晚脸色微红,却笑着道:“恩,将来你们嫁人,可以比对下二爷。”   文竹,“……”   文雨,“……”   文晴,“……”   不懂何为虐狗秀恩爱的丫鬟们,为什么都觉得好伤呢。   “行了,快伺候郡王妃穿戴起来吧,前头宾客都到了。”王嬷嬷从外头进来,见此笑着催促道。   糖包的洗儿礼在花园中举行,花园中布置的处处舒爽,一处小亭中,未婚的各府姑娘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几个姑娘围在周清秋的身旁。   “周姐姐好些时日都没见了,怎都不出门走动了呢?”   一个穿鹅黄色褙子的姑娘笑着问道,她是鼎丰伯府的宋二姑娘。   她一言,好几个姑娘都看向了周清秋,要知道顾卿晚没回京城前,周清秋已俨然成为清贵门第,姑娘们的头,特备的活跃。一下子她就不再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这下子突然来了礼亲王府,难免让人多想。   尤其是前些时日,皇上已经下了赐婚的旨意,将周清秋赐婚给了秦御做侧妃,后来,因为顾卿晚难产,圣旨没接成,然后便一直没了动静。   周清秋今日出现在此,难为她竟然不觉尴尬,瞧着倒是落落大方。   “前些时日我祖母的身子一直不好,我便在府中潜心礼佛抄写经书,为祖母祈福。许是真感动了佛祖,这些时日祖母的身体好多了,这不,便将我赶出来走动呢。”   周清秋含笑说着,诸姑娘们闻言,难免都赞了几声孝顺之类了。   周清琦抿唇谦逊的笑,她今日穿了一件石榴红缠枝牡丹花的长褙子,下头套着件蓝色百褶裙,颜色碰撞在一起竟然非常的特别好看。她头上梳着清雅的发髻,没有别朱钗步摇,倒是用柔红色的发带缠绕在乌黑的发丝中,缠着发髻,在顶端垂落了两个大大的蝴蝶结。   这让她平添了俏丽之色,也映衬的白皙如玉的肌肤更加水嫩多娇起来。   “周姐姐今日这身打扮可真特别,这发带子好神奇,迎光瞧着是红的,背光发蓝呢。周姐姐这是什么纱啊?”   “该不会是今年春天江南那个织锦纺新出的冰蝉天丝吧?”   “对,对,我也听说了这冰蝉天丝,说是今年新出的,随着光影变换颜色,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才只得了半匹布,还送进了宫里去。周姐姐这发带是从宫里出来的吧?”   姑娘们都爱俏,禁不住便围着周清秋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周清秋抚了抚头上的发带,却道:“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她一言,顿时众姑娘们都面露艳羡,有的还心思略动,想到了先前赐婚的事儿来。   虽然圣旨最后不了了之,但是既是圣旨,就没有宣一半的道理,大家都觉得皇上是体恤燕广郡王妃难产,怕再刺激了她,想等满月,燕广郡王妃身子养好后,便再行宣旨。   总之,周清秋成为燕广王的侧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她是周首辅家的女儿,又有太后做后盾,生的还娇媚。   相比之下,顾卿晚这个正妃,虽有徐国公府做后盾,然到底不是真正的娘家,又是个生了孩子的。   这将来燕广王的内宅,到底是东风压西风,还是西风压东风,可还不一定的。   姑娘们想着,亭子中难免静默的一瞬,旋即便有人说,“听说燕广郡王妃难产血崩,差点没救回来,也不知道今日的洗儿礼她会不会出现。”   顾卿晚生产时,因秦御差点捏死了皇上的禀笔太监王德全,故此秦逸让王府的下人们,装出顾卿晚难产的假象来。   糖包是清晨出生的,但对外却都以为糖包是当日临近次日午夜的时候才出生的。其实王府并没有明确的对外宣称过顾卿晚难产,但因当日王府表现的太紧张,所以就形成了难产的误导,众人也都以为顾卿晚是难产。   有人便接口道:“洗儿礼那么重要,想来是会亲自抱着小郡王出来的吧。若是没有的话,只怕是……”   这位姑娘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是大家却都心领神会了。   满月宴,最重要的一条习俗,便是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出来,踢胎毛,再举行洗儿礼。   这是孩子出生后,第一次大的人生礼仪,是个母亲都不会错过。如果今日顾卿晚洗儿礼时不出现,那便说明她是真难产伤及了根本,可能撑不住两年了。   如果真这样,很可能,周清秋这个未来侧妃就会一跃变成正妃啊。   想着这些,一众姑娘便更捧着周清秋了。周清秋面带笑容,八面玲珑的和诸姑娘们说着话,垂眸间摸了摸自己的脸。   顾卿晚那个贱人难产,又是生了孩子的,今日就算出现也只会憔悴不堪,她今日来就是要艳压群芳的!倒是要那瞎眼的燕广王好好看看,谁才是他更该珍爱的人。   秦御走进屋中,脚步骤然顿住,只觉一阵晃眼的惊艳。   顾卿晚已经穿戴妥当,正站在梳妆镜前由着丫鬟给她整理裙摆,她身上的裙子,层层叠叠,长及曳地,腰肢束着一条七彩的宫绦,将纤细的腰肢束的不盈一握,也更突显了身子的完美曲线。她发间插着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头顶的分心凤头上,垂落下一串细细的赤金流苏,悬挂着一枚拇指大小的弯月红宝石,正好落在她的眉心。   她看了过来,面若芙蓉,艳丽无比,大小红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红宝石的头面,备受贵女贵妇人们喜爱,可却嫌少有人敢将整套的红宝石头面都戴在头上,只因宝石的光彩会喧宾夺主,将人给压下去。   然而顾卿晚却并不会,她是那样的美丽无暇,那一套红宝石头面戴在她的头上,只会相得益彰,让她更加美丽高贵,散发出夺目的光彩来。   “是不是太华丽了些?”   顾卿晚见秦御站着不动,禁不住抚了抚头上的发饰,道:“母妃一早让人送过来的,还让陈嬷嬷特意交代了让我戴……”   秦御闻言却摇头,道:“这样很好!”   “吱吱!”   似是响应秦御的话,站在他肩头的兔兔也回过神来,冲顾卿晚叫了两声,跳下来便几下去攀到顾卿晚的身上。   顾卿晚惊喜万分的抬手,迎接着兔兔,让它落在了自己的掌心,道:“兔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从回到王府,顾卿晚和秦御的关系日渐甜蜜,每日里出双入对的,兔兔便显得非常失落焦躁,有那么两日,小东西一声不吭,呆在笔筒里怎么叫都不出来。   先时顾卿晚和秦御还以为它是生病了,可问它,是不是不舒服,兔兔却一个劲儿的摇头。后来还是秦御见他亲了顾卿晚之后,兔兔又往笔筒里钻了钻,才福灵心至,猜想到兔兔是因为他们总秀恩爱,也想要个伴儿了。   顾卿晚马上要生产,秦御自然是不能离开半步的,征求了兔兔的同意后,秦御便派了苏哲带兔兔回山中去寻伴,配对。   这已有些时日了,顾卿晚还挺想念兔兔的,今日糖包的满月宴,兔兔能够赶回来,可真是大大的惊喜了。   兔兔显然也很高兴,在顾卿晚的掌心来回的打了好几个滚,又坐起身来冲顾卿晚不停比划,那样子好像是在告诉她,它这些时日的精彩经历。   顾卿晚自然是看不懂得,只笑着左右瞧了瞧,道:“咦,你那新媳妇呢?怎么没见着,该不会是没有一只母墨猴愿意跟你回来吧?”   顾卿晚惊异道。   兔兔却显然被她这话给气到了,冲顾卿晚耸了耸鼻子,背过身去,双手抱胸丢给顾卿晚一个背影。   顾卿晚一阵好笑,戳了戳兔兔的背,哄了它两句,它才回转过来,对顾卿晚做了个害羞的姿态,指了指外头。   顾卿晚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你媳妇害羞了,躲在外头,不肯进来?”   兔兔顿时便点起头来,顾卿晚哑然失笑,道:“好吧,原来兔兔喜欢这样羞答答的小母猴啊。对了,兔兔还没见过糖包吧,来,我给你介绍。”   顾卿晚回头冲刘嬷嬷招了下手,抱着糖包的刘嬷嬷便走了过来,糖包早就被收拾妥当,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小号箭袖袍,腰间还象征性的束着条腰带,头上戴着绣老虎的方帽,肥嘟嘟的小脸被映的红扑扑的,显得异常讨喜可爱。   顾卿晚刚靠近,兔兔便迫不及待的跳了过去,轻轻的落到了糖包的手臂上,倾身过去细看糖包。   顾卿晚没想到兔兔竟然那么性急,担心它吓到了糖包,忙上前一步,却见糖包正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异色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兔兔看。   兔兔冲糖包吱吱一叫,从糖包的一条手臂,蹦到了另一边。糖包的眼珠竟然跟着兔兔也转了过去,还歪了歪小脑袋,兔兔又吱吱叫了一声,再跳。   糖包眼珠灵动的跟着再度转了过去,紧接着便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一行晶莹的哈喇子从红嘟嘟的嘴角流了出来。   兔兔高兴的直拍手,回头看着顾卿晚吱吱直叫。   顾卿晚也笑,道:“秦御,快看,糖包喜欢兔兔呢。”   她抽出帕子给糖包擦了下因一直咧嘴笑而越流越多的口水,一面冲秦御招手让他快来看。   秦御却走上前,道:“好了,就要将吉时耽搁过去了,先到前头去吧。”   顾卿晚这才将糖包接了过来,亲自抱着,跟着秦御往前院行礼的知会院去。   今日的满月宴,男女宾客自然是分开招待的,礼亲王带着秦御,秦逸在外院招呼男客,王妃在内院招呼女客。但洗儿礼却是男女宾客都汇聚在知会院中进行的。   剃了胎毛,以水给孩子象征性的洗头后,所有的宾客都会往旁边的盆中投入给孩子的礼物,添盆祝福。   此刻,宾客们早就已经到了知会院,眼见吉时要到,众人都站了起来,翘首以盼。   “周姐姐,你给孩子准备了什么添盆呀?你说燕广郡王妃会不会出现?”   站在周清秋身旁的高三姑娘禁不住用肩撞了下周清秋,低声说道。   周清秋却看向前方,道:“不过是一点小玩意罢了,郡王妃若然身子不适,不出现,想来客人们也都是能够理解的。不过我想郡王妃是不会错过小郡王的洗儿礼的。”   她这话乍然一听没什么,仔细一品味,却分明是说顾卿晚伤了身子,就算来了,也是强撑的。   她声音不大,偏陈心颖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回头看向这边,见周清秋打扮无比精心,盈盈而立,陈心颖嗤笑一声,提声道:“燕广郡王妃自然会来,到时候……呵呵。”   她说着目光落在周清秋头上的发带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陈心颖声音不算小,两人这一番互动好些姑娘都瞧见,禁不住都好奇的盯着周清秋的头发看,似是想知道陈心颖方才那古怪的笑,和嘲弄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她们尚未弄清楚,就听有人喊道:“出来了!快看。”   目光所聚,礼亲王妃在前,秦御略后,先走出了月洞门,再然后,众人就见一道纤细曼妙的身影,抱着个婴孩缓缓出现在视线中。   一瞬间只觉艳光四射,整个庭院,都好像因那道身影变得敞亮了起来,那女子就像是从光芒闪烁的仙界缓步走来,每一步都从容的踏在人的心尖上,让人一下下因她的美而震颤。   “她……她的衣服会变色!”   高三姑娘惊呼了一声,众姑娘们也都发现了。顾卿晚身上层层叠叠的红裙外,罩着一层飘逸的红纱衣。随着她莲步轻移,那衣裳淡红的纱衣,竟时不时的有幽蓝的光,若隐若现,神秘而美丽。   这分明就是和周清秋头上发带一样的冰蝉天丝啊。   姑娘们顿时便都看向了周清秋,方才还羡慕周清秋的发饰别致,发带是从太后处得来的,各种羡慕嫉妒,此刻再瞧周清秋,却觉得她就是个笑话。   周清秋的脸色瞬间变得涨红,她狠狠的握拳,这才让自己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并不在意的样子,不曾低下头。   “也是,既然就只半匹布,自然是先送去太皇太后处。燕广郡王妃身上的冰蝉天丝,少说也得半匹布,只怕是那半匹冰蝉天丝刚送到太皇太后处,太皇太后便让宫里的绣女们给燕广郡王妃做了衣裳送来王府了。至于那其它流出宫中的,莫不是一些裁掉的边角料吧?”   有姑娘低声说着,吃吃笑了起来,周清秋一个用力,折断了修剪完美的指甲。   顾卿晚并没留意到人群中的周清秋,她已抱着糖包,走到了礼台上。今日王府请来给糖包做洗儿礼的,却是寂空大师。   顾卿晚走近,冲寂空大师福了福身,道:“师父安好。”   寂空大师手持佛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看了眼站在顾卿晚身旁的秦御,这才笑着道:“丫头前世今生,几经劫难,而今劫已渡,自此当一生顺遂,富贵安康。”   顾卿晚闻言略怔,她从前并不信佛,可自从跑到这个世界,便由不得她不疑惑了,虽然还算不上顶信,但顾卿晚却觉得寂空老和尚有点邪门,说的话好像都还蛮神的。   既寂空大师这么说,她便也信了,扭头看向秦御,正逢秦御也望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同时给寂空大师行了个礼。   寂空大师这才做了个手势,示意顾卿晚可以抱着糖包开始了。   糖包平时就是个安静,不爱哭的孩子,今日这么多人,他竟也半点不怯场,被寂空摘下帽子,抚摸头发时,糖包还咧嘴冲寂空大师使劲笑。   顾卿晚沿着糖包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寂空大师光秃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圆脑袋。   糖包该不会是在笑寂空大师的秃头吗?   顾卿晚正想着,就听寂空大师道:“此子心存慧根,必受我佛庇佑一生。”   顾卿晚,“……”   旁边礼亲王妃和礼亲王闻言却高兴的不得了,笑意都快蔓延到了耳朵根去。   院子里极为安静,寂空大师说话时又不曾避人,他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要知道寂空大师可轻易不开口,只要是张口了,便没有不应的。   一时间那些夫人和姑娘们盯着顾卿晚的目光便没有不羡慕嫉妒的,而男人们则盯着她怀里的糖包各种羡慕嫉妒。   这么个小屁点,刚出生便注定了一生的辉煌,怎么能不令人艳羡?   不过想想也是,礼亲王府的嫡出孙儿,洗儿礼都能请得动轻易不露面的寂空大师,以后又岂会平凡?   生而尊贵,这都是命啊!羡慕不来的,还是跟着祝福好了,兴许还能沾染上点福气呢。   ☆、315 被兔兔解决掉的侧妃   婴孩毕竟体弱,经受不住折腾,洗儿礼并不复杂,很快便结束了。顾卿晚抱着糖包,在礼亲王妃的陪同下,象征性的在宾客间走动了下,让宾客们瞧了瞧糖包。   见糖包瞪着大眼眸,好奇的四处看,竟也不哭闹。生的又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宾客们难免便赞不绝口。   “小郡王生的可真是俊俏,这再十多年,可是要将大秦的姑娘们都迷倒了。”   “那是当然,郡王妃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燕广王就更是闻名大秦的美男子,小郡王生的俊俏是一定的。”   “真是长的好啊,怎么瞧着这孩子比寻常满月的孩子要灵动的多呢。果然是寂空大师说的,这孩子有慧根,是佛祖庇佑的幸运儿啊。”   ……   顾卿晚转了一圈,便抱着糖包退下了,留秦御,王妃他们招呼客人便好。   那厢宾客们也开始往大大的鎏金盆中投放礼物,这个礼物并不是前来贺喜的礼物,贺喜的礼物早便在进府时便已经送上了。   这添盆礼却是另外给孩子准备的一些表示祝福的小玩意,寻常男宾客多送一些玉佩啊,毛笔啊,麒麟小玉件之类的,女宾客也差不大多,姑娘们则是打的小长命锁,小木雕,或者金瓜子之类的。   到了周清秋添盆时,姑娘们看去,却见她取出一对小巧玲珑,做工精美的婴儿小鞋子来,放进了鎏金盆中。   众女不觉都微怔了下,那厢陈心颖也瞧见了周清秋的所作所为,当即脸色就是一变,低声道:“不要脸!”   只有很近的亲人,才会给孩子以自己的针线活做添盆礼物。   周清秋这么做,显然是因为侧妃的事儿,因为将来她会成为糖包的庶母,这才提前用针线鞋子做了添盆礼。   简直就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陈三夫人见女儿如此,嗔了她一眼道:“姑娘家家的说的什么话!就算她不要脸,你也跟着不要脸了吗?”   陈心颖吐了吐舌头,这才转过了目光,不再盯着那边看。   添盆礼后,众人散开,男宾都去了外院说话吃酒,女宾们夫人们随着礼亲王妃,姑娘们却挪步到花园中游玩赏景。   周清秋也和相熟的几位姑娘到了花园,玩了一会投壶,几个姑娘便坐在了垂挂亭中吃糕点休息。这垂挂亭,因种植藤蔓,四周垂落如绿幕而得名。   绿藤枝蔓垂落在背后,夏日坐在里头,极是凉爽自得。   几个姑娘说着话,难免便又谈起了方才的洗儿礼来,又赞叹了下盛况,便有人想起周清秋的添盆礼来,道:“周姐姐的女红精进了不少呢。”   “是呢,方才我瞧着周姐姐给小郡王添盆的那双小鞋子,做的可真是精巧绝伦呢。”   周清秋闻言却含笑摇头,道:“不过是双鞋子罢了,因是特意准备的,便多用了些心思罢了。哪里就称得上精妙绝伦了,不惹人笑话便罢了。”   “鞋子越小了反倒越难做,周姐姐想必费了不少功夫,用了不少心思呢。周姐姐这份心,想来燕广王点下是感受的到的。”旁边高三姑娘暧昧一笑,打趣的推了下周清秋。   周清秋脸上一红,转头嗔了眼高三姑娘,道:“不要瞎说,我本是不想送这个的,然祖父却道,圣命不可违,即便如今圣旨还不算下达,但也要心存敬畏之心,这才……你们就莫要取笑我了。”   周清秋这话的意思是,圣旨早晚都会再宣,她早晚都是秦御的侧妃,送那自己做的鞋子做添盆礼再合适不过。   她言罢,高三姑娘便笑着道:“周姐姐不必解释,我们都知道的,周姐姐早晚都是小郡王的庶母嘛。”   周清秋脸色更红,一众姑娘皆是笑了起来。   却没人瞧见亭子的顶上,兔兔带着一个通体毛发雪白的小毛球正在翠绿的枝叶间玩闹。   听闻亭子中的说话声,兔兔顿时从枝叶前跳了起来,竖着耳朵又听了两句,当即便扒开树叶往亭子里瞧了两眼。   通体雪白的另一只墨猴,许是瞧着它很奇怪,也跟着趴在旁边,扒开树叶往下看。   “吱吱。”   兔兔冲其低声叫了几下,金色的身影如一缕烟,沿着藤蔓便滑了下去。它很快便接着藤蔓浓密的枝叶靠近了周清秋。   藏身在枝叶间,扒开周清秋背后的茂密树叶,兔兔认真研究着周清秋身上的衣裳。小东西是见过顾卿晚缝制衣服的,犹记得有一次,庄悦娴教顾卿晚给糖包做衣裳,教顾卿晚一种新的缝制针法。   那种针法缝制衣裳更贴合身体,针脚更不明显,但是只要找到了线条处,拆开线头,衣裳很快便能一下子拆开,很是方便,给小孩缝衣裳,难免长长短短的要随着其成长有所改动,用这种针法很合适。   而周清秋身上的衣裳,兔兔认出也是按照那种针法缝制的,兔兔黑豆眼一亮,只见树叶不停的耸动,过了片刻兔兔钻出藤叶,雪白墨猴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它口中叼着的几根银线,眨巴着眼睛露出不解之色。   兔兔咧嘴一笑,冲其招了招手,便带着其爬上亭顶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雪白墨猴也过来坐下等着看好戏。   没片刻,亭子中的姑娘们便休息好了,相携着从亭子中走了出来,这时恰好湖另一边王府的管家带着十多个男客往这边走来。   “怎么会有男客现在过来?”高三姑娘诧异道。   王府伺候的丫鬟笑着禀报,道:“姑娘们不必担心,方才周嬷嬷说,有一些男客先前不曾瞧过王府的浮云堂,对浮云堂又慕名已久,便求了王爷,想现在过来观赏下。姑娘们放心,他们不会乱走惊扰姑娘们的。”   高三姑娘闻言点头,笑着道:“原是如此,周姐姐,咱们走吧,我方才就瞧见那边儿有一大片的海棠花,开的正好,咱们过去看看吧。”   她说着,一指湖东边的方向,要去那边正好会和湖那边行来的男宾们相遇。显然高三姑娘是瞧见那边来的多是各府的贵公子们,便动了些小心思。   上次浮云堂宴客,是因为礼亲王的寿宴。来的自然多是年长之人,好些各府的年轻公子并不曾到场,故此,对面走来的,倒有不少各府的公子们。   几位姑娘皆面露兴味之色,周清秋虽然对那些公子们没兴趣,但她也不会做恶人,挡了别人的路,便也点头跟着她们往湖那边走,眼见就要和那行公子们碰上,突然就从湖面上吹来了一阵子风。   周清秋抬手本能的挡了下鬓发,却突然感觉身上一滑,她本还没大在意,直到对面响起一片抽气声,公子们的表情变得很古怪惊异,与此同时,周清秋也感觉身上一凉,她低头一看,顿时尖叫起来。   而周清秋旁边的姑娘们,因为和前头公子们相遇,正搔首弄姿的表现自己美好娇羞的一面,都没人留意到周清秋。   忽闻尖叫响起,她们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周清秋身上的夏衫不知为何竟散成了碎块,自身上脱落,一片片可怜而滑稽的掉在了腰间,若非腰带系着,怕早被风吹走了。   可这样挂着也无济于事,周清秋身上就只剩下一件小小的肚兜,根本就遮掩不住什么风景。   她此刻双手环抱,想要遮挡些风光,可却因这个东西,圆润都被挤出了肚兜,更加明显诱惑,暴露十足。   阳光照在她身上,无所遁形的将她在古人眼中近乎裸露的身体,呈现在了一群公子哥儿的面前!   姑娘们简直难以相信看到了,同样受了惊吓的她们,只纷纷尖叫着,本能的退后,远离周清秋。   对面的公子们一瞬或震惊,或垂涎,或鄙夷后,意识到这不是寻常女子,分明是哪家的闺秀,倒是纷纷转过了头,一脸尴尬泛红。   周清秋抱着肩,蹲在了地上,她脸色不停变幻。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也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她只知道,自己完了!   不行,拼死她也得为自己最后争取一下。   周清秋想着,咬牙突然起身,一个飞奔,她直接跳进了相邻的湖里去。   “不好,周姐姐自杀了!”   “周姑娘跳湖了!救人啊!”   姑娘们纷纷尖叫了起来,那边有位公子一马当先,一跃纵进了水里去。   垂挂亭的上头,兔兔抱着肚子,在枝叶间滚来滚去,吱吱乱叫,它的小媳妇眨巴着淡淡的蓝眼眸,正无比崇拜倾慕的瞧着它。   消息传到连心院时,顾卿晚正在给糖包喂奶,听到外头一阵笑声,她略诧的挑了挑眉,还没吩咐伺候在旁的文晴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文竹便快步走了进来。   她笑着道:“郡王妃猜怎么着?”不等顾卿晚真猜她就迫不及待的又道,“那个什么周家的姑娘是等不到进咱们王府做什么侧妃了,方才在花园子里头,这周姑娘不知道做的什么妖,一阵风吹过来,竟然将她的衣裳直接给吹散了,刚好一群公子哥们去花园里欣赏浮云堂,正瞧见周姑娘衣不蔽体的模样,这周姑娘大抵是羞于见人了,扭头就一头扎进了湖里,结果被威远伯三公子给救上了岸,浑身湿漉漉还没什么衣裳被威远伯三公子抱上来的模样好些人都瞧见了呢!”   顾卿晚闻言惊愕的张了张口,道:“周清秋?”   文竹点头,道:“可不就是她嘛,哼,那女人可不要脸了,先前奴婢听秋荷姐姐说,她居然做了双鞋子给小郡王添盆,真将自己当王府侧妃了。先前奴婢们还怕郡王妃生气,不敢跟郡王妃说,现在可有她好看的了。”   文竹兴高采烈的说完,文晴也笑了下,旋即却又面露担忧,道:“会不会给郡王妃惹来麻烦?奇怪了,好端端的风怎么会将她的衣裳给吹散。”   顾卿晚也略拧了下眉,这事儿确实古怪的很。   不管是谁做的,周清秋在王府花园中出了事儿,这盆脏水世人是一定要泼到她的头上的。谁让她当初听到赐婚的圣旨,便受了刺激难产了呢?   顾卿晚在想,会不会是什么人,为了毁她的名声,故意设计了这件事儿。   可这也不大对啊,毕竟这件事过后,周清秋是不可能再进王府了,不过往她身上略泼了点脏水,却替她解决掉了周清秋,谁会这么行事啊?   简直是敌是友都分不清嘛,顾卿晚正百思不得其解,怀中糖包却突然动了动小脑袋,顾卿晚正奇怪,低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一双清亮的异色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瞪着屋顶。   顾卿晚顺着它的目光抬眸看了眼,却见一小团白白的东西,一缩躲进了房梁上。   顾卿晚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见兔兔从房梁上探出个小脑袋来,顾卿晚顿时恍然,道:“你小媳妇也在上头?”   兔兔挂在房梁上冲顾卿晚点了点小脑袋,吱吱叫了两声,又指了指里面,摇了摇头,好像是在说小媳妇还是害羞,不肯出来。   顾卿晚失笑,道:“兔兔要温柔,不要勉强它,等它过些时日,不再害怕我们了,自然就会自己走出来了。”   兔兔便自行从房顶下来,引得糖包又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咧嘴无齿而笑。   “吱吱,吱吱!”   兔兔跳下来,却先爬到了顾卿晚的肩头,指着她肩头袖子和肩头的衔接处,不停的比划着吱吱叫着,就像是在和她讲述什么很重要的事儿。   顾卿晚一时间还不明白,茫然的眨了眨眼,兔兔便又跳到了她的膝盖上,做了个脱衣裳的动作,又拉着顾卿晚的衣裳用牙齿咬了咬。   顾卿晚突然就福灵心至,联想到了方才文竹说的事情,惊声道:“你说花园里周清秋的事儿,是你干的?”   兔兔顿时便点起头来,站起来,使劲挺着胸,背着手,在顾卿晚的膝盖上像个将军一样走了两下。   顾卿晚,“……”   好吧,就算是旁人说她恶毒擅嫉,起码她不觉得冤枉了。   兔兔这智商,也就只能做到这样简单粗暴,直接的报复方式了。   顾卿晚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兔兔的脑袋,道:“你这样无法无天的会带坏媳妇的啊。”   兔兔却傲娇的昂了昂头,顾卿晚这才屈指敲了敲它的头,道:“以后不准这样了,做什么都要和我先商量一下,知道吗?”   兔兔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它帮了忙还挨批一般,瞅了顾卿晚两眼,冲她呲了呲牙,一溜烟的爬房梁上去了。   威远伯府的三公子郑桐,是个庶出的,不仅如此,还被嫡母给养废了,是个贪花好色的主儿,不然也不会当时那么多公子都在,偏他就愣头青一样跳下湖将周清秋给捞了上来。   要知道周清秋可是圣旨点名了赐婚给秦御的侧妃,圣旨虽然没坐实了,但是圣旨却是存在的。   周清秋出事到底干系了圣旨一事儿,不管是不是顾卿晚使得的阴谋,害的周清秋没法当侧妃,就是有碍圣旨。   那威远伯三公子郑桐将周清秋救上来,虽然是救人,但也算是毁了周清秋的清誉,毁周清秋的清誉,便是打了皇帝的脸。   这样明显的事儿,也就郑桐被养坏了,才不知道避讳,只瞧着美色便往上冲。   周清秋就是算准了,没男人敢跳湖救她,才一头扎进湖里的。当时那么多人在,一定会第一时间让王府通水性的婆子下去救她。   她虽然免不了要吃一番苦头,但肯定是死不了的。   她好端端来参加宴席,衣裳坏了,被人暗算羞辱了,又跳湖差点死掉,周家闹到了御前,皇帝总要为周家做主,礼亲王府总要有个交代。   可周清秋万万没想到,竟然冒出来郑桐这么个二愣子,纨绔好色的东西,她被郑桐救上岸时还清醒着,挣扎不过被郑桐湿漉漉的带上岸时,她生无可恋的终于晕厥了过去。   周家的人听闻消息,当即便带着周清秋,愤愤的离开了王府,周鼎兴和周江延更是周府都未回去,直接进宫告御状去了。   礼亲王府中,礼亲王在前院正招呼宾客,便听闻了内宅发生的事儿,见此事传开,宾客们窃窃私语,依稀能听到有人提起顾卿晚来,想也知道说的是什么,礼亲王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周大人令人将周姑娘送上马车,听闻直接往皇宫的方向去了。”管事继续禀报道。   “周家这是进宫告御状去了啊。”   “人家好端端的姑娘,来了一趟王府,就给毁了,进宫也是自然……”   下头议论纷纷,礼亲王却陡然站起身来,一巴掌重重的便拍在了桌子上,道:“早知道就不给他们周府下请帖了,周家不是号称清廉清贫清贵嘛,自己连个好绣娘都请不来,做的衣裳不像话,出了事儿,倒搅和的人家的洗儿礼不得安宁,还有脸去告状!本王还要去告状呢,本王孙儿的洗儿礼,好好的都让那等惹人厌的弄的乌烟瘴气!”   礼亲王言罢,目光扫了一圈,惊的一众议论的宾客再不敢言,这才看向秦御,道:“你说,这事儿会是你媳妇做的吗?”   众人显然没想到礼亲王会当着众人的面就这样直白的挑明了此事,一时间鸦雀无声,都盯向了秦御,等着看秦御怎么说。   秦御却悠悠然的又自行饮了杯酒,道:“我秦御之妻,要做坏事,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父王不要侮辱卿卿的智商好不。”   众人,“……”   难道秦御的意思时,害人可以,害的这么没水准就不可以?是这个意思吧?   秦御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接着道:“再说了,不瞒父王,儿子迎娶郡王妃那日,便曾承诺此生不纳妾的,卿卿她根本就没动手的道理啊。”   众人,“……”   礼亲王却瞪了眼秦御,道:“休得胡说!不过既然人家将咱告上御前了,这事儿还得好好分辨分辨才是,你也进宫一趟,记得虽然被人冤枉了,但咱们还是要与人和气,态度好点。”   礼亲王这话分明是让秦御也进宫去,该争辩争辩,不能让周家黑的说成白的,随意污蔑。   秦御这才站起身来,冲礼亲王行了一礼,又招呼让众宾客吃好喝好,这才大步流星往外去了。   那边娄闽宁瞧见这一幕,心里到底是为顾卿晚高兴的。   她苦尽甘来,能得夫君和夫家如此看重护着,想来往后会一生幸福吧。   他方才洗儿礼时,也有在人群后远远瞧见她,她脸色红润,眉梢眼角都是愉悦而满足的光亮,愈发美丽动人,一瞧便是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模样。   娄闽宁觉得自己是真的可以放下了,他又自行倒了一杯酒,刚端起酒杯来,手腕却被一只手臂挡了下,娄闽宁扭头便见秦逸正挑眉不赞同的看过来。   娄闽宁略笑了下,将酒杯又放了回去,今日他确实不适合多喝,免得被有心人瞧见,又要编排出一些流言蜚语来。   “我听说镇国公夫人又在给你张罗着相看之事儿了?”秦逸见他放下酒杯,不禁开口问道。   娄闽宁无奈的笑了下,道:“想来王妃也没少为此事和你谈心吧?”   秦逸顿时也苦笑起来,摇了摇头,一副一言难尽之色。   倒是娄闽宁眸光垂敛,忽而道:“往后你便自己抵抗王妃吧,我是要妥协咯。”   秦逸一惊,难得面露诧异盯向了娄闽宁,道:“当真准备成亲了?可有人选了?”   娄闽宁笑容温和却又看不出任何期待和喜悦来,只道:“人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成亲,只怕你那弟弟可要一直有块心病如鲠在喉了。”   成亲的人选,其实真不重要,因为不可能是心里的那个女人,所以是谁就都无所谓了。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娄闽宁没有说出口。   他不成亲,怕顾卿晚也会内疚在心,而他是从来不舍得她难受自责的,他也不想她为他挂心。   他希望将来偶尔她想起他来,能以及的是一片温暖,而非沉重的负担。   更何况,他也早过了胡闹的年纪,不管如何,也不管愿不愿意,家族的责任和担当,他必须扛起,任性而为,从来不属于他。   所以,有时候,他当真是嫉妒秦御啊,并不只因为他得到了顾卿晚,还因为秦御有一个护短的父亲,一个足以肩挑一起风雨的大哥。   秦逸听了娄闽宁的话,却以为娄闽宁是怕秦御耿耿于怀,和顾卿晚的感情再起波折,这才准备成亲。   他抬手拍了拍娄闽宁的肩膀,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娄闽宁却道:“阿逸,男人这辈子大抵都会犯次傻,没犯傻的,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让他犯傻的人罢了。”   秦逸闻言一怔,心里竟然因这话颤了一下,旋即他若有所感的举杯,娄闽宁也举杯,两人碰了下,一饮而尽。   那厢,内院,因发生了周清秋这样不愉快的事儿,各府的夫人和姑娘们匆匆便都告了辞,礼亲王妃送走了宾客,便叫了陈嬷嬷,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陈嬷嬷已经打听查问过了,却也一脸茫然,禀报道:“奴婢都问了,实在是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真不知道那陈姑娘的衣裳是怎么回事啊。”   礼亲王妃拧了拧眉,一脸疑惑,但是她并不曾怀疑到顾卿晚的身上,顾卿晚的性子,礼亲王妃是知道的,这样没水准的事儿,顾卿晚根本就不会做。   “罢了,罢了,左右也算不得什么坏事,起码圣旨的事儿,是不必再惦记着了。”礼亲王妃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摆了摆手,不再多想了。   只兔兔大干了一场,却不想被一直认为是没水准,也莫怪小东西恼了顾卿晚,带着媳妇,也不知道上哪儿玩耍,竟是好几日都没个踪影,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316   秦御进了宫,直接便被太监带进了乾坤宫,他走进大殿,就见周鼎兴和周江延父子跪在殿中,眼眶都有些发红,神情愤然。   秦英帝坐在龙案后,表情也不大好,略拧着眉,见秦御也面色沉冷的走了进来,秦英帝还以手按了按眉心。   “臣弟叩见皇上。”   秦御上前跪下行礼,秦英帝这才放下手来,道:“正好,朕正要召你过来垂问。周家现告你纵容郡王妃,败坏周家姑娘清誉,你可有何话说?”   秦御瞧向周家父子,却是冷笑,道:“皇上,臣弟还要告周家人故意闹臣弟儿子的洗儿礼,污蔑臣弟妻子呢。”   “燕广王你莫要欺人太甚!”周鼎兴沉怒道。   秦御却嗤笑一声,道:“周大人这话奇怪,本王怎么就欺人太甚了?是谁家的女儿穿衣裳不检点,出了事儿,却闹的本王儿子的满月宴不得安宁的?又是谁无凭无证的,就状告本王妻子的?这不是污蔑又是什么?周大人可是朝廷大臣,是堂堂首辅,该不会觉得仅凭臆测就能随意给人定罪吧?”   周鼎兴,“你!”   见两人瞬间便吵了起来,秦英帝也是烦躁不已。   本来赐婚的好事儿,被太后横插一杠,成了坏事。顾卿晚难产,后来秦英帝传礼亲王询问,礼亲王也是一副忧心忡忡,暗示顾卿晚后来虽生下了孩子,但却伤了身子,身体堪忧的样子。   秦英帝便一直没好将赐婚圣旨再次颁下,想着等满月宴过后,再次宣旨,此事便算是掀过去了,谁知道倒好,周家这边竟又给他出了幺蛾子。   秦英帝自然不认为周清秋好端端,衣裳会出问题,便道:“燕广王先冷静下,周家嫡女遭受此等事儿,心情是该体谅一下的。”   秦御这才转开视线,只是却依旧没有软化的样子。周江延双眼通红,砰砰磕头,道:“皇上,好端端的一阵风怎么就能将衣裳给吹散了,一定是王府中有人对小女的衣裳动了手脚啊。更何况,当时怎么就那么凑巧,刚好就遇上一群男客到花园去欣赏浮云堂呢。一定是有人安排好的啊。”   周江延也再度行礼,道:“皇上,臣的孙女清誉有损,臣心中虽痛,但更不能容忍的却是有人枉顾圣意,若然有人企图用此等手段来抗旨,岂非对圣旨,对圣上最大的不敬?臣万万容不下此等忤逆之事啊!”   周鼎兴说的无比痛心,他言罢,重重叩头,一副忠肝义胆之样。   周江延也跟着父亲叩拜,秦御面上浮现嘲讽之色,道:“两位周大人可真是好口舌,就这么会子功夫,就敢当着本王的面,给我礼亲王府扣上忤逆这么大的帽子。这也便算了,竟然还企图拿皇上当枪使,啧啧,本王今日算是见识了。皇上,既然周大人已经给我礼亲王府定下了抗旨的大罪,那就请皇上下旨抄斩吧。”   本来秦御羞辱传旨太监,最后弄的总管太监竟然生生疯了,秦英帝便压着怒火呢,此刻见秦御仗着王府势大,竟然猖狂至此。   秦英帝再也忍不住了,龙颜震怒,一拍龙案,道:“秦御!不管如何,周府的姑娘都是在礼亲王府中出的事儿,王府总该给周家一个交代!”   秦御这才略收敛了暴躁之色,道:“既然皇上如此判,臣弟便让上一步,臣弟不再追究周府扰我儿满月宴之过,也不再计较两位周大人污蔑王府之事儿。臣弟以为,如今最关键的是,怎么解决问题,而非互相攻歼。”   他言罢,又扫了周鼎兴二人一眼,道:“周姑娘是被威远伯三公子救上岸的,皇上,众目睽睽的,郑三抱着衣不蔽体的周姑娘,自然该郑三将周姑娘迎娶回来了。皇上不若就将周姑娘下旨赐婚给郑三公子吧,相信有圣旨赐婚,威远伯府必定不会委屈了周家的姑娘。当然,因为事情出在王府,王府也愿意承担一部分的责任,王府愿意为周姑娘准备一份嫁妆,毕竟周家清贫嘛。”   秦御说到最后,口气微嘲。   周江延顿时脸色通红,直起身来,怒声道:“我周家嫁的起女儿,用不着燕广王如此!”   秦御却挑眉,摊手道:“皇上看,周大人也同意嫁女了,皇上便赶紧赐婚吧。还有,这可不是王府不愿承担,是周大人不肯呢。”   周江延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他何时同意将女儿嫁给郑三那个纨绔没用的庶子了?!   周江延一脸焦急愤恨,周鼎兴也开口,道:“皇上……”   秦英帝却已经不耐烦了,秦英帝想的清楚,周家的女儿已经那样子了,是不可能再赐给秦御做侧妃的,周家状告礼亲王府,可却半点证据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将礼亲王府怎么样。   既然如此,秦御的说法未必不是一种解决办法,秦英帝实在是不想在这儿听这两家人争吵不休了,他抬手道:“朕会令人前往礼亲王府中查问此事,若然此事真于礼亲王府无关,那么就按燕广王的意思吧。周姑娘能够风光出嫁,也算是做了弥补了。行了,都告退吧。”   秦御行礼,率先道:“皇上圣明,臣弟告退。”   他率先起身,退下了。   周鼎兴简直是老泪纵横,颤巍巍的道:“皇上……”   秦英帝叹了一声,起身上前,扶了下周鼎兴,道:“不是朕不帮着爱卿,爱卿口口声声说是礼亲王府害了你孙女,可却又半点证据和线索都没有,你让朕如何帮你?行了,此事朕会派人再去王府查查看的。”   秦英帝对此事其实并不上心,周鼎兴虽然是他一手提拔,但是对周鼎兴,秦英帝却也不能完全放心。周府进一步和礼亲王府交恶,这对秦英帝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   他安慰了一句,便大步流星离开了。   周江延咬牙还要再言,周鼎兴却拉住他,阻止了。   此事已定,周家确实没有真凭实据,再追着秦英帝不放,秦英帝只会觉得周家不懂事,龙颜震怒,周家更讨不到什么好。   秦英帝果然派了宫中慎刑司的太监到王府调查了一番,最后自然是一无所获,什么也没查到。又过了两日,秦英帝便下旨将周清秋赐婚给了威远伯的三公子,令其择日完婚。   秦英帝大抵因此事也窝火久已,尤其是前有秦御出手伤了传旨太监,后有周清秋出事,秦英帝都颜面无存,皇威有损。   故而周清秋赐婚旨意传下的同时,给秦逸赐婚的旨意也再度传到了王府。   经此周折,王府若然再抗旨不尊,便是真要和秦英帝再度撕破脸了,因此,秦逸二话没说接下了旨意。   连心院中,顾卿晚有些歉疚,冲秦御道:“都怪我没能看好兔兔,若不然大哥兴许还能回转一二,现在却是……”   秦御见她面露担忧,便坐在了她的身边,将她揽在怀中,道:“放心吧,这回皇上赐婚大哥,当是没什么坏心。那冯姑娘,从前是来参加过王府赏花宴的,既是母妃看中的,当还不错。大哥本来也早该定下来了,再说,从前我不也被赐婚过,最后还不是……总之,大哥若真不喜欢,总会有法子的。”   顾卿晚闻言心下略松,倒想起来那冯梓月来,那次女学比试,她和冯梓月倒有点交际,觉得冯梓月确实是个明辨事理的。   顾卿晚这才有了笑意,道:“若然大哥真娶了冯姑娘,我和冯姑娘倒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秦御笑着拧了下她的腰肢,道:“卿卿和爷才是不打不相识,不相知,不相爱呢。”   顾卿晚想着自己和秦御认识以来的桩桩件件,不觉也笑了起来,抬手揽着他的脖颈,道:“所以,从前我们打也打过了,闹也闹过了,下头,我们便再莫争吵打闹,只恩恩爱爱?”   秦御扬了扬眉,道:“从前都是你和我打闹来着,今后你得让着我点才公平。”   顾卿晚顿时便敛下笑容来,正要争辩,秦御却俯身吻上,堵住了她的唇舌,他的吻一如既往的霸道,顾卿晚气喘吁吁的应付,哪里还有争辩的气力?   被吻的迷迷糊糊,就听秦御笑着道:“就这么说定了啊。”   顾卿晚,“……”   这个无耻的流氓,谁和他说定了!   周江延就一个嫡子和一个嫡女,却尽数折损在了顾卿晚夫妻手上,周府和顾家的仇恨更加激化了。   是日夜,周江延安抚了妻女后,进了周鼎兴的书房,道:“父亲,秋姐儿哭的厉害,儿子这做父亲的看在眼中实在是……父亲,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吗?顾家那个妖女,早知道今日,当初就该斩草除根!”   周鼎兴摆手示意他不要激动,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谁能想到,顾家竟生养出这样一个女子来,倒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行了,此事容为父再思虑思虑,如今那顾氏女是燕广王府,切莫轻举妄动。你也看好了秋姐儿,不可让她再出什么岔子了。”   周江延这才不甘心的点头称是。   不想,周鼎兴还没想出什么妥善法子来对付顾卿晚,翌日朝堂上便突然有人弹劾周鼎兴,言道其卖官鬻爵,结党营私,并且还私自开采铜矿,私下铸造铜钱。   这弹劾周鼎兴的不是旁人,正是大理寺卿王老大人。   本来御史闻风奏事,跟吃饱了撑的似的,没事就爱弹劾弹劾人的,不然显得御史们多想吃白饭的。像周鼎兴这个位置,平日被御史弹劾一两次,也是常有的。   然而这次却是来势汹汹,不同寻常。只因这王老大人,并非是无事生非,闻风奏事,王老大人拿出了证据来!   不仅有周鼎兴卖官脏银去向的账目抄录,还有周党谋求私利,排除异己的罪证,更有周府管事偷偷出京,前往边境铜矿,铸造假铜钱的来往行踪罗列,连那铜矿的位置都被清清楚楚的列了出来。   这一弹劾简直就是石破天惊,朝堂上一片哗然,周鼎兴当场便冷汗直冒,秦英帝更是龙颜大怒,将一众罪证甩到周鼎兴的面前去。   周鼎兴跪在地上,虽然自辩了不少,但在罪证面前,却没多少的说服力。   那些罪证都是顾弦禛弄来的,包括王老大人,都是顾弦禛安排弹劾的。顾弦禛先前只向秦御透露了,今日要弹劾周鼎兴的消息,让秦御配合,到时候让礼亲王府的人,一同上奏,请皇上暂停周鼎兴之职,令三司会审此事。   其实便是顾弦禛不提此事,秦御也是定会配合的。   秦御只是没想到,顾弦禛竟如此狠,怎么就找出来这么多真凭实证来,简直就是一下子捏住了周鼎兴的七寸啊。   这些事一听便不是污蔑,因为验证起来,并不难。尤其是最后说周家私自开采铜矿,铸造铜币的事儿,那铜矿是跑不了的,还不是一查一个准儿?   问题是,礼亲王府都查不到的事儿,顾弦禛是怎么挖出来的?!   在礼亲王府的配合下,大臣们纷纷跪下奏请秦英帝严查,当日早朝周鼎兴便被除了官袍官帽,押进了刑部牢房,等待三司会审此事。   早朝结束,秦御父子三人回到王府,走在前头的礼亲王才脚步微顿,回头看向秦御,道:“这事儿你那大舅兄干的?”   秦御并没有告诉过礼亲王,沈沉便是顾弦禛假扮的一事儿,不过此事没能瞒得过礼亲王,秦御也并不奇怪。   毕竟顾弦禛在顾卿晚生子那日,还闯过王府。   他点了下头,承认道:“嗯。”   礼亲王便点了下头,拍了下秦御的肩膀,道:“你这个大舅兄不简单,怪不得你对媳妇好,嗯,往后对你媳妇还可以再好点!”   礼亲王言罢,没再多言,转身就走了。   秦御嘴角抽了抽,禁不住看向秦逸,秦逸唇边憋着笑,却也拍了拍秦御的肩,道:“父王说的没错。”   他言罢,也甩袖走了。   秦御,“……”   他本来就对媳妇很好,成不。为什么要说的,好像他对顾卿晚好,都是顾弦禛太厉害,怕被大舅兄收拾一般?他有那么怂吗?!   秦御回到连心院,顾卿晚正趴在床上,拿着一个彩色的绣球,左右摇晃的吸引糖包的注意力。   见秦御回来,她头也没回,只招手闷声笑着让秦御赶紧过去看。   秦御大步走过去,就见顾卿晚兴奋的冲他眨了眨眼,道:“你看好啊。”   她说着,晃着皓腕,将手中提着的绣球摇晃的快了些,秦御就瞧见糖包一双漂亮剔透的异色眼珠,也跟着来回摆动的绣球,咕噜噜的灵动万分的转了起来。   顾卿晚晃的愈发厉害,糖包也转的愈发快,那绣球越发快了,在空中变成一道虹影,糖包眼珠慢慢跟不上了,最后都集中到了小小的鼻梁处,大大的眼眸,妥妥的斗鸡眼。   瞧着好笑滑稽极了。   顾卿晚收了绣球,禁不住亲了亲糖包,滚在床上,哈哈大笑,还看向秦御,道:“好不好玩?”   秦御,“……”   糖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斗鸡眼持续了一阵,这才慢悠悠的变了回去,恢复了正常。许是瞧见了父亲,还咧了咧嘴。   天真无邪的样子,再瞧旁边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的顾卿晚,简直令人发指的心酸。   秦御抬手安抚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一把将顾卿晚拖过来,不轻不重的在她的翘臀上拍了一下,道:“你这当娘的倒比儿子还调皮!”   顾卿晚哎呦一声,抱着屁股揉着,嗔秦御,道:“你知道什么啊,我这是帮忙他练习视力呢,将来糖包是要拉弓射箭的,我多训练训练他,他小小年纪就能百步穿杨!”   秦御失笑,拧着顾卿晚的脸蛋,道:“就你怪道理多,没听说百步穿杨要这么练的。”   他言罢,这才将今日朝堂之事告诉顾卿晚,想让她也高兴下。   顾卿晚听闻周鼎兴已经入了刑部大牢,略怔了下,旋即也是笑了起来,道:“大哥的目的一定不止于让周家覆灭这么简单,大哥是不会任祖父和父子一直背负污名的。”   顾卿晚言罢看向秦御,秦御却道:“你的祖父和父亲,也是我的,我也不会让顾家一直蒙受冤屈的!”   ☆、317 周府覆灭   秦御说作为顾家的女婿,他也不会让九泉之下的岳父蒙受不白之冤,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帮顾家翻案的意思。   顾卿晚不觉怔住,半响她才眨了眨眼,道:“你……这是你的想法,还是王府。”   秦御凝视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旋即他将顾卿晚揽在怀中抱着,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的蹭了两下,这才开口道:“卿卿,是我从前对你太不好了吗?以至于你到现在竟都没有和我夫妻一体的觉悟?”   顾卿晚因他的话又怔了下,旋即她摇头,道:“我有啊,我嫁给你,礼亲王府便是我的家,我不会让人损害王府的利益,更不会让人损伤你一丁点。”   秦御闻言眸中带着笑意,唇边却露出些许无奈的晒笑来,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凝视着她,郑重其事的道:“是如此,我自然也是如此。夫妻一体,于我也是如此啊。于王府,自你嫁给我,顾家的事儿便已是王府的事儿了。”   顾卿晚想说,可是从前秦御却并不是这样以为的,在她从刘民生那里得到周鼎兴的保证书时,秦御将那保证书压了下来。岂不就表示他没有为顾家出头的意思?现在怎么……   她疑惑和迷茫的样子令秦御心中微揪,抚着顾卿晚的鬓发,道:“从前我虽有心,但却不能为你而枉顾整个礼亲王府。可如今你是我的妻子,父王和王妃他们同意我迎娶你的一刻起,便是已经认了顾氏这门姻亲,无论顾氏是昔日的首辅之家,还是现在的罪臣之家,顾氏都是王府的姻亲。姻亲蒙受冤屈,倘使置之不理,那我,还有王府又如何有脸面让你心甘情愿的为王府生儿育女,添砖加瓦?又有什么脸面能要求你一心一意的做我的妻,为王府着想?”   秦御的话,令顾卿晚眼眸中缓缓浮现出动人的波光,笑意从她眼底荡开。   他的话,告诉她,王府接受的是整个她,接纳的是背负着顾氏仇恨的她,顾家是王府的姻亲,为姻亲便是于皇帝为敌,王府也义无反顾。   因为她是他们的家人!   顾卿晚禁不住投靠进秦御的怀里,半响她才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道:“早知道嫁给你这么好,我还跑什么,使劲发挥发挥媚术,蛊惑的你早日迎娶我才好呢。”   秦御闻言却笑了起来,拍抚着顾卿晚的背脊,道:“好了,外头的事儿,你就不要多管了。我和大舅哥会商量着来的,你如今产子还没完全恢复,多歇着,养好身子才是要紧。将来,咱们还得给糖包添几个弟弟妹妹呢。”   顾卿晚叹了一声,嘟嘴道:“我想管外头的事儿,倒是也得能管的了啊。你不知道,自从有了糖包,我便觉得自己变笨了不少,外头的事儿我根本有心无力啊。”   她说着倒是声音一顿,诧异的盯着秦御,道:“不对啊,从前你不是说咱们就生糖包一个,是男是女都不要了吗?”   从前秦御在顾卿晚怀着时候是这么说过,那是因为憋的实在难受,再加上怕顾卿晚生产时会痛苦有危险。   然现在他却不那么想了,他笑着啄了啄顾卿晚的唇瓣,道:“那是因为我没想到卿卿竟然这么强悍啊,瞧卿卿生糖包何等顺利,这么好生养,咱们不多要几个岂不是亏了?不过起码也得等糖包五岁后,在生第二个前,卿卿得先将我暂时喂饱了才成。”   秦御暧昧的说完,薄唇已来到了顾卿晚的脖颈,落下一串密密绵绵的吻,一路往下……   “嗯……”   屋里很快便响起了细碎而暧昧的声响,外头树上的蝉似也感受到了那股躁动,突然阵阵鸣叫着,遮掩了那令人脸红的动静。   相比之下,此刻的周府中却已乱成一团。   周府的女眷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周鼎兴和周江延好端端的去上早朝,竟然就上到了刑部大牢中去,周家乱成一团。   周老夫人问讯时便晕厥了过去,周清秋昨日还在为了圣旨赐婚的事儿,啼哭不止,要死要活的,可今日却遭受了这样的晴天霹雳。   她也顾不上躺在床上呻吟了,爬起来便带着丫鬟到了其母吴氏的院子。她到时,吴氏刚刚从震惊不信中回过神来,见周清秋进来,吴氏便跌跌撞撞的过去抱住了她,哭着道:“我的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母女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啊,好端端的怎么你祖父和父亲就都进了刑部大牢了啊。”   周清秋原本还寄希望于这是一场噩梦,或者是丫鬟们弄错了,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一切都是真的。她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呆滞了一瞬,忙拽着吴氏,道:“母亲,你快去求求外祖父啊,求求外祖父救救祖父和父亲。祖父不是宰相,是首辅吗?祖父怎么可能入狱呢?这一定是弄错了,祖父不是最得皇上的信任和重用的吗?”   吴氏因周清秋的话略定了定神,摸了一把眼泪,道:“对,对,母亲这就回国公府去,父亲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吴氏带了两个丫鬟急匆匆的走了,周清秋又急匆匆往周老夫人的院子去。   周老夫人刚刚被丫鬟们从晕厥中救命,周清秋见丫鬟们都六神无主的,心中更是不安定,坐在了床前,周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垂泪道:“秋姐儿别怕,你祖父他行事一向谨慎,这当官的哪个没有几沉几浮,这额都是常事儿,皇上信任你祖父,没事儿的。”   周清秋却知道祖母只是在安慰她,安慰她自己罢了,祖父和父亲都下狱了,这哪里是寻常的官场沉浮啊。   周清秋声音微颤,道:“祖母可已派人去唤回叔祖父了?”   她口中的叔祖父自然便是周鼎文了,五日前,周鼎文突然夜里做了场梦,梦到了早年丢失的那个儿子,其托梦说,其被卖到了沂州府。   周鼎文竟然以梦为真,向周老夫人说明后,便向朝廷告了假,离开了京城去沂州府寻儿子去了。   周老夫人闻言点头,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是要让你叔祖父赶紧回来周旋安排的,祖父已经给你叔祖父送去了加急信,想来你叔祖父接到信立马就会回来的。”   周清秋这才略心安了一些,好再皇上没有让人前往京城外锁拿叔祖父,既然叔祖父没事儿,便说明周家犯的并不是什么抄家灭门的大罪,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周清秋却不知道,刑部大牢中,周鼎兴正在怀疑周鼎文。   只因今日朝堂上白御史弹劾的那些,都不是诬陷,确实都是周鼎兴犯下的罪行,但是这些事儿,他做的非常谨慎小心,根本就不可能被人查到。   除非是自家人泄密了,而这个自家人很明显就是他的嫡亲兄弟,周鼎文。   不管是卖官,还是私自铸造铜币,都涉及银钱往来,而在这方面上,周鼎文是能手,周鼎文也自然是周鼎兴的有力臂膀。   兄弟二人是一母同胞,从小感情就好,周鼎文没了儿子,又是他将小儿子过继给了周鼎文,周家的长房和二房不分彼此,相处融洽,利益相关。   他完了,周鼎文又能得什么好啊!   周鼎兴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周鼎文要这么做!?   周鼎兴甚至觉得自己弄错了,可是若然不是周鼎文,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铜矿的具体位置,更不可能得到那么多确凿的证据。   更何况五日前,周鼎文还凑巧离开了京城。   不过有一点周鼎兴很清楚,那就是他完了,再官复原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能保全下性命,好好走出这刑部大牢便已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周鼎兴在官场沉浮这大半辈子,敏锐性他还是有的,他觉得既然有人连周鼎文都能策反的了,便定然是来势汹汹,筹谋已久。   周鼎兴有种预感,那筹谋之人,不会这么轻易就绕过周家,他有种很可怕的预感,这个预感让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斩草除根的道理,周鼎兴自然是清楚的,就算是不为了顾家放在当铺的东西,他也定然不会让顾弦禛活着。   他派去的人,顺利的杀死了顾弦禛,并且拿回了顾弦禛的手掌,但是后来却证明当铺里留下的指纹并不是顾弦禛的。   他当时没有多想,只以为当铺里的指纹是顾卿晚的,那断掌不对也是应该。   现在想来,却有些担忧,那断掌会不会就不是顾弦禛的,顾弦禛很可能没有死,现在他回来了,回来替顾家报仇雪恨来了。   可周鼎兴害怕和明白都来的太迟,如今他和周江延都入了刑部大牢,剩下一个周鼎文还是个背叛了周家的。   周鼎兴简直犹如困兽,恐惧到了极致,却又无能为力。   周鼎兴想的不错,顾弦禛不可能让周鼎兴活着离开刑部大牢。   三司会审,刑部率先封锁了周鼎兴父子二人的书房,抄查之后,竟然从周鼎兴书房的暗室中搜出了一样东西。   刑部尚书连夜将这样东西送进了宫中,送到了秦英帝的面前。   乾坤宫中,秦英帝瞧着眼前的紫檀木盒子,神情一片铁青,盒子中静静的放着半块传国玉玺,另外还有一张宝藏图。   不错,这盒子正是顾家存放在当铺的那个。   秦英帝挥手令刑部尚书退下,一掌重重的按在了那半块传国玉玺上,脸色变幻不停。   先前正是周鼎兴密报于他,说先皇临终前,曾秘密传给顾明承一个盒子,放在传国玉玺和周睿帝的宝藏图。而顾明承私自藏下这些东西,并且和礼亲王府密谋用这些东西来谋反,秦英帝信以为真这才收拾了顾家。   然而顾家覆灭后,秦英帝所派的人却并没能从顾家翻出这些东西来,周鼎兴只道兴许是顾明承有所察觉,已经将东西转移了。也有可能,东西早便落到了礼亲王府。   然而现在倒好,这些东西从周家被翻了出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不臣之心的一直都是周鼎兴,说明周鼎兴一直在说谎,在耍弄他这个皇帝。   有可能这传国玉玺,最开始的时候,便是先帝交到周鼎兴手中的,周鼎兴反污顾明承,借此铲除了顾明承。也有可能传国玉玺确实是先帝交给顾明承,但是后来顾家覆灭,周鼎兴却得到了东西。   可他竟然私藏了起来,他私藏了便说明他有谋逆之心,说明周鼎兴对他这个皇帝并不忠诚!   他简直该死!   秦英帝怒火中烧,但是周鼎兴是他一手提拔,这才没一年功夫,便亲自处置了,这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也是告诉天下人,他识人不明。   故此,在早朝上,秦英帝将周鼎兴父子一案又压了压。秦英帝的袒护态度,令三司也稍有松动,可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的秘密线报得到消息。   周鼎文三日前疑似和义亲王府的世子一起出现在沂州府的深山中,好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秦英帝听闻此事,立马便想到了那张藏宝图。   好呀,这分明是周家私藏了藏宝图,并且已经找到了藏宝所在,秘密和义亲王府勾结,欲寻出宝藏,占有己有!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答案简直是昭然若揭的。   秦英帝对周鼎兴最后一点宽容,顿时被这个消息打的支离破碎。   翌日早朝,众大臣们跪下行礼后,秦英帝脸色阴沉,抬了抬手。太监上前一步,道:“众卿平身,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秦御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刑部尚书,刑部尚书上前,躬身禀道:“皇上令微臣和张大人,马大人共同审理白大人弹劾周鼎兴父子一事儿的虚实,微臣和两位大人这两日夜以继日的查询,佐证,并提审了周鼎兴父子,现已查明,周鼎兴父子确实犯有卖官鬻爵,私自开采铜矿,并铸造铜钱的罪名。周鼎兴父子二人对此事也是供认不讳,这是其认罪书,请皇上一看。”   刑部尚书一言,朝堂上一片哗然。好些人都回不过神来,周鼎兴竟然已经认罪了?这么快?   这认罪也认的太快了吧。   秦御闻言却挑了挑眉,并不意外。   周鼎兴父子的那些罪状不难查证,尤其是那铜矿,一查一个准,既然是不认罪也没用,那便赶紧认罪,只有这样,周鼎兴父子才能早些被判罪,早些从刑部大牢中出来。   只有出了刑部大牢,事情才有转机。   若然拖着不肯认罪,就得一直关在刑部大牢中,等着朝廷的人马前往边境查证铜矿之事,这样的话,就太被动了,谁知道他们在大牢中时,外头谋划的人又挖了什么坑。   周鼎兴的想法是好的,但周鼎兴却想不到,顾弦禛分明已算到了这一层,顾弦禛根本就不会给周鼎兴父子喘息的机会,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放周鼎兴父子出刑部大牢。   认罪书被送了上去,秦英帝瞧着上头鲜红的指印,简直浑身颤抖!   他甚至在想,周鼎兴私自铸造铜币,又卖官,又结党营私的都是为了义亲王府,为了谋逆,扶持新帝!   秦英帝重重的将认罪书拍在了龙案上,就在秦英帝龙颜大怒,已在大开杀戒的临界点时,永威侯出列,禀报道:“启禀皇上,微臣有事要奏。微臣半年前,曾发现有人在秘密收购战马,刀剑等兵器,兹事体大,微臣一直在追查,然而行事之人非常谨慎,微臣一直都没抓到他的尾巴,前几日周鼎兴父子入狱,那些收购战马兵器的人突然便毁了老窝,一夜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微臣觉得此事怕不是巧合。”   永威侯的意思很明白,他怀疑私下偷偷购战马和兵器的就是周家父子,因为他们入狱了,那些购买战马兵器的自然怕朝廷下一步就查到了头上,捣毁老窝,消失不见了。   秦英帝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一掌拍在了龙案上,道:“好,好!卖官鬻爵,结党营私,私铸铜钱,还私购兵器战马,周家这是想造反啊!宣旨,周氏一族有负圣恩,是为我大秦奸佞,周鼎兴,周鼎文,周江延暂立决,周氏族人,男子流放,女子充入官奴!钦此!”   秦英帝言罢,怒气腾腾起身,拂袖而去,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318 报应不爽   刑部大牢,周鼎兴父子还在等着提审。   寂静的廊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来势汹汹的脚步声,周鼎兴父子对视一眼,以为是他们的认罪书被皇帝看过,皇帝让三司最后提审他们,好下判决。   周鼎兴自认自己是秦英帝一手提拔,秦英帝将他重罚,也只会显得秦英帝没有识人之明罢了,故此,秦英帝一定会有所偏袒,最多便是丢官。   官场上沉浮并不是没有的,等再过个几年,他好好筹谋一番,未必不会再次被启用。   等他出去,一定要先揪出顾家余孽,让皇上警醒,送顾弦禛下去见他的祖父和父亲!   “打开!出来!”   狱卒已经到了牢房门口,牢头沉喝一声,狱卒上前开了锁门,冲进去便粗鲁的将周鼎兴父子从稻草上拽了起来,拿了枷锁就往两人头上套。   周江延大惊失色,道:“你们干什么!休得无礼!须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周家如今不过是英雄末路,总有一日会重新掌权的!”   周鼎兴倒是要安静一些,目视着那套上的枷锁和凶神恶煞的狱卒,他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微变,道:“是不是皇上已经下旨了?皇上难道判了我父子二人流放?”   周鼎兴的声音微颤,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这和他所预料的不大一样,他以为最多就是罢官的,流放的话,不知道他的身子还能不能撑到起复的一天。   周鼎兴的话,却令牢头呵呵一笑,有些嘲讽的样子,道:“两位周大人还是好好上路吧,押走!”   牢头早便被打点过了,根本就不给周鼎兴父子断头饭,省的迟则生变。   狱卒押着两人出了刑部大牢,直接便关进了牢车,牢车启动,不知道百姓们怎么都听说了消息,沿道儿不少百姓前来观看,对着牢笼里的周家父子指指点点的,听闻他们的罪行,便拿了臭鸡蛋,烂菜叶之类的往两人头上身上一统乱砸。   “私自铸造铜钱,还用来大量购买兵器战马,一定是要谋反,莫怪皇上要斩立决了。”   有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念叨了这么一句。   周鼎兴父子刚好听到了,顿时面色大变,周鼎兴顾目四望,绝望的发现,牢笼所去方向竟然真的是午门方向!   周鼎兴脸色灰白,大喊起来,“皇上,老臣要见皇上,皇上中计了!皇上老臣是被冤枉的,老臣不曾购买兵器,不曾有谋逆不臣之心啊!”   周江延也跟着大声喊叫起来,可哪里会有人搭理他们?   就连听到他们喊冤的百姓们也没什么反应,被推到午门斩首的,十个有八个是要喊冤的,因为谁都不想被砍头,这很正常。   没人觉得周鼎兴父子是真正的冤枉,他们只是嬉笑着跟着牢车跑,要到午门去看行刑。   额头被一颗臭鸡蛋再度砸中,周鼎兴突然便安静了下来,不再激动的大喊,旋即他哈哈笑了起来,仰天长叹道:“完了,全完了,回天乏术啊!”   顾家生的好儿子,一步步算计太好了,秦英帝被愤恨充斥了头脑,现在是一心要杀他们父子。兴许秦英帝过后会发现中了计,冤枉了他们周家父子,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等皇上冷静下来,他们父子早便已经人头落地了啊!   周鼎兴眼泪都要笑的流出来,他知道周家是真的完了,顾家覆灭,尚且有顾弦禛卷土重来,然而周家……想到在义亲王府,死了都流下污名,被指活该的嫡长孙,周鼎兴绝望的闭上了眼。   无疑,周家根本没有像顾弦禛那样惊才绝艳的子孙,周家是彻底完了。   他一生不服输,他也确实搞掉了被世人称颂智计无双的顾氏父子,然而最后他却不得不承认,顾氏父子即便是死了,也比他强,起码顾家教养出的子女,一个个当真是令人又羡又恨啊。   午门,周鼎兴父子被押着跪在了行刑台上,刀光落下的瞬间,周鼎兴父子看到了站在下头观礼百姓中的顾弦禛。   他长身玉立,头上扣着帷帽,旁边站着个妇人,也带着帷帽,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婴孩。   即便两人都没有露脸,周鼎兴父子也知道那是顾弦禛夫妻,带着顾家的重孙,来观刑告慰英灵来了。   想到两年前也是在这里,顾明承父子被行刑,周鼎兴父子人头落地的瞬间,脑子只剩一个词,那便是——报应不爽。   顾卿晚并没有前去观礼,大抵是顾明承父子被行刑时,庄悦娴和顾卿晚看到了,顾卿晚当时便晕厥了过去,后来更是大病了一场。   顾弦禛想必是怕这次她再过去,会忍不住想起从前的事儿,受了刺激,再生病。故而周家父子被行刑,顾卿晚根本就不知道。   不过这么大的事儿,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当顾卿晚从丫鬟口中听闻周家父子被斩首,周家族人,男的流放,女的充官奴的消息,顾卿晚愣了半响。   太快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成事。   秦御中午回来,顾卿晚没等他换衣裳,便拉着他坐在了八仙桌旁,再度确认道:“周家真的完了?”   秦御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道:“是啊,你不都听到消息了吗。”   顾卿晚却眨了眨眼,道:“我是听到消息了,也有心理准备,可这也太快了吧,反倒有点像是做梦。”   因为这件事她没怎么参与,刚听说周家父子下狱,今日便斩首了,顾卿晚总有点恍惚。   秦御却道:“当初顾家也是如此。”   顾卿晚闻言眸光微敛,是啊,今日的周家何不是昔日的顾家,当日煊赫的顾家,也是几日之内便覆灭了。   祖父和父亲入狱,还不等她们反应,便被抄家斩首。   “秦英帝性情凉薄,当真是一如既往,从未变过。”顾卿晚忍不住讥诮的道。   秦御眸光亦是略沉,揽过顾卿晚来,令她靠在他的胸前,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背,安抚的意思,温暖的胸膛,还有他沉稳的心跳声,都让顾卿晚觉得安宁。   她缓缓平复了心情,这才从秦御胸前坐起来,道:“你们到底坐了什么,秦英帝怎么这么痛快就杀了周氏父子?”   秦御却勾唇一笑,道:“秦英帝为人多疑,你大哥先是设计周鼎兴兄弟反目成仇,从周鼎文那里取得了这些年来周鼎兴犯的罪证。你大哥算到单单是这些事儿,秦英帝一定会袒护周鼎兴。便又将先前顾家存放在当铺的那些东西放到了周鼎兴的书房暗格中,等着刑部的人过去搜查。其后,秦英帝又从暗线的口中得知,周鼎文和义亲王世子在忻州府秘密出现在同一座山中。综合这种种,秦英帝必定已怀疑周家父子有谋逆之心了,再加上今日早朝秦英帝又被告知,顾家父子涉嫌大量购买兵器战马,他自然便愤恨难抑,判周氏父子斩立决,也是自然的。”   顾卿晚不觉恍然,道:“周鼎文也被判了斩立决,他便和周鼎兴兄弟反目,也不可能配合着诬陷周家谋逆啊。”   秦御扬眉,点头道:“周鼎文自然不可能污蔑周鼎兴谋逆了。周鼎文只是将周鼎兴卖官,排除异己,以及私开铜矿,铸造铜钱的证据提供了出来。这些事儿,都是周鼎兴牵头的,即便秦英帝龙颜震怒,有周鼎兴在前头挡着,周鼎文反倒受影响有限。再加上高志祥承诺了要保周鼎文,周鼎文以为最后的结果会是周鼎兴被罢官,他却能靠着高志祥继续做户部侍郎。”   秦御说着冷笑了一下,这才又道:“行事前,你大哥想法子先将义亲王世子引到了忻州府,然后再让高志祥告诉周鼎文,要发动了让周鼎文出去避避风头,免得周鼎兴出事,周鼎文在京城身份尴尬。周鼎文自然感激高志祥的安排,在其安排下,被送到了忻州府。其实,周鼎文根本就不知道义亲王世子也在那里。”   顾卿晚顿时明白了,周鼎文和义亲王世子都是被诱到忻州府的,但是好端端的两人同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忻州府,被皇帝的人发现,禀报给秦英帝,在多疑的秦英帝看来,那便是两人在密谋事情。   顾卿晚不觉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我听说今日关键时刻,是永威侯禀报,周家涉嫌购买战马和兵器,秦英帝才一锤定音,杀了周氏父子的。顾家和永威侯可没什么交际,永威侯是你帮忙安排的?”   秦御没说话,只笑了笑,道:“周家的事儿已经了结了,多想无益。你大嫂今日来了京城,今日是个好日子,顾家大仇得报,理该庆祝一下。今夜我都安排好了,晚点带你和糖包出府和兄长大嫂团圆。”   顾卿晚没想到竟有这等惊喜,一下子喜笑颜开,抱着秦御道:“真的?我大嫂还没见过糖包呢,我也不曾见过景哥儿,糖包也没见过他的小表兄,真是太好了!”   秦御,“……”   她说了半天,还不都是一个意思嘛。不过瞧着顾卿晚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模样,秦御脸上也露出了宠溺的笑容来。   是日夜,顾卿晚收拾好,抱着糖包,跟着秦御悄然从王府的密道离开,顾卿晚也是这才知道,礼亲王府下头竟然还建有密道。   从密道出来,是一处幽静的小院子。这院子其实离王府并不远,就在王府后巷,是王府家生子居住的地方。   他们在院子中换乘了马车,在夜色中绕老绕去的,顾卿晚也搞不清楚到了什么地方。   待马车终于停下,秦御接过顾卿晚怀中的糖包,率先弯腰出了马车,稳稳跳下马车,回身冲已经走出马车的顾卿晚抬了抬手。   顾卿晚扶着秦御的手,走下马车,还没站好,就见前头快步走来一个妇人,打扮素雅,穿着一身秋香色夏裳,头上只简单的簪着一支碧玉簪,院子里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勾勒柔美的脸部线条,让她笑意盈盈的样子,更显得亲和美丽,正是庄悦娴。   顾卿晚有段时日没见大嫂了,脸上顿时也荡漾起笑容来,忙迎了上去,姑嫂二人倒像是重逢的母女般抱在了一起,顾卿晚笑着埋头在庄悦娴的身上蹭了蹭,道:“大嫂,好想你。”   庄悦娴见那边秦御抱着孩子正无奈的看过来,不由也笑着拍顾卿晚的背,道:“都有孩子了,还这般模样,仔细糖包看到取笑你啊。”   顾卿晚回头看了眼,竟然对上糖包盯视过来的目光,小家伙的脑袋还挺不起来,但靠在父亲臂弯的模样却更显得慵懒矜持,目光晶亮,眉眼间还真有点直勾勾鄙夷的模样。   顾卿晚不由轻轻瞪了眼糖包,道:“取笑娘亲?他敢!”   糖包小鼻子耸动了下,摆了摆头,将脑袋藏进了秦御的怀中,留给顾卿晚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顾卿晚,“……”   庄悦娴不由失笑,那厢顾弦禛也走了过来,目光在顾卿晚身上掠过,落在了抱着孩子的秦御身上。   见他有模有样的抱着糖包,一瞧便不是头一回抱孩子,顾弦禛难得的冲秦御点头,淡淡笑了下,道:“都进屋吧。”   进了屋,顾卿晚才看到了被朱公公抱着的景哥儿,景哥儿生的也好看的紧,眉眼更像顾弦禛,而糖包又更像顾卿晚一些,顾卿晚和顾弦禛本就生的像,这样一来,乍然一看,景哥儿竟然和糖包也有七八分相像。   若不是景哥儿生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眸,两个孩子躺在一起,一下子还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顾卿晚觉得表兄弟两人倒像双胞胎,啧啧称奇,庄悦娴也是稀罕,抱着糖包不停逗弄。   顾卿晚喊了秦御过来瞧,连秦御也有些惊异,还在景哥儿的脸蛋儿上轻触了两下,笑着道:“确实是像,将来让这俩小子一起拜师读书习武。”   一家人一起用了膳,秦御和顾弦禛移步旁边议事,顾卿晚便和庄悦娴守着两个孩子说话。   糖包和景哥儿并排躺在罗汉床上,糖包大抵是头一次见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笑的小人儿,眼眸中充满了好奇和兴奋,歪着头,使劲的盯着景哥儿看。   景哥儿也好奇的很,同样歪着头,注视着糖包,两个小东西默默看了彼此片刻,挨着的手便开始挥舞起来,好像是想要碰触对方。   可惜两人谁都控制不好自己的手,动了一下又一下,两只胖手却每每都失之交臂了。糖包突然扁了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顾卿晚好笑的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抱起他,又往景哥儿的方向挪放了点,这次糖包不知怎么做到的,一下子摸到了景哥儿的手。   两个小家伙胖胖的手勾在一起,竟然都咧嘴笑了起来。   顾卿晚和庄悦娴也相视而笑,一面看着孩子们玩耍,两人一面说着话。   庄悦娴仔细打量了顾卿晚的面容,见她气色极好,眉目舒展,眸光若水,眉宇间自带一股明媚的娇俏,便知她在王府生活的很好,拉着顾卿晚的手拍了拍,道:“方才在饭桌上,瞧见你眼眸稍稍一动,妹夫便啊知道你要吃哪道菜,不动声色的便夹了给你,细心非常,倒比你大哥不知强了多少。”   顾卿晚脸上便是一红,道:“我也给他夹菜盛汤了啊。”   她以为庄悦娴又要念叨着,让她对秦御好点呢,忙忙如此说道。   庄悦娴便愈发笑了起来,道:“正是这样大嫂才彻底放心了,瞧着你们恩恩爱爱的,大嫂这颗心便彻底落回去了。不然,总怕大嫂劝你回来,是错的。”   顾卿晚忙揽着庄悦娴的手臂,撒娇的蹭了蹭,道:“那哪儿能啊,大嫂走过的桥比我做过的路都多,往后有什么事儿,还得大嫂帮我拿主意呢。”   庄悦娴便揽着顾卿晚笑了起来,她一直将顾卿晚当半个女儿来养,如今瞧着顾卿晚幸福,心里比谁都高兴。   旁边屋里,顾弦禛将接下来的计划和秦御简单的说了下,道:“顾家翻案,我势在必行,顾家旧案翻腾出来,秦英帝势必龙颜震怒,迁怒于礼亲王府,对此,我也无能为力。只希望,你能护着晚晚,莫让她受什么委屈。”   顾弦禛这话是担心,因顾家的事儿,惹怒了秦英帝,礼亲王会对顾卿晚有所不满。   秦御却道:“大哥,我既娶了卿卿,便定不会让任何人给她委屈受,我的父王也一样。更何况,父王一向明白事理,倘若大哥置顾家的冤屈于不顾,父王反倒会有所微词,大哥为顾家翻案,在父王眼中只有赞赏的,从而更加高看卿卿。万万不会因此事而迁怒卿卿,倘使皇上真为此事发怒于王府,王府也不会任人摆布,更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秦御的话说到最后,已是蕴含了一股冷硬的杀气。   自从上次顾卿晚临产,圣旨送到,惊了顾卿晚的胎气。就算顾卿晚后来母子平安,生的非常顺遂,秦御也因此记恨在心。   他不容许此事再有下次,那日他也和父兄谈论了一番,对于宫中,礼亲王府的态度已然有所改变。秦英帝若然再进一步,礼亲王府不准备再退后!   秦御的话很隐晦,并没有说明白,顾弦禛却何等敏锐,当即便瞳孔微缩,盯着秦御看了两眼后,缓缓一笑,道:“秦英帝并非明主,多疑凉薄,礼亲王囿于和先帝的兄弟之情,连番退让,我还真怕将来会葬送了我妹妹,和愚忠的王府一起陪葬,如今看来,你父王醒悟的倒不算晚。”   秦御和顾弦禛对视间,不需要多说什么,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是日夜,从小院中出来时,已是三更天,糖包早便已经睡着了,被安放在旁边的软塌上。   顾卿晚靠在秦御的怀中,浅浅的勾着唇,笑意盈盈的,她今日高兴,方才在酒桌上吃了不少酒,这会子酒气才上来,清丽的面庞染起两抹诱人的红晕,就像雪中的粉瓣梅花。   她的眼眸也微微迷离起来,却更见水波潋滟,光彩夺目。秦御低头垂眸,瞧着顾卿晚的醉容,不觉失笑容,道:“酒量浅便该少喝两杯,宿醉明日头要疼的。更何况,你不是还给糖包喂奶呢,喝酒会不会把糖包也给喂醉了?”   他虽有些埋怨的口气,举止却是宠溺的,抬手轻轻给顾卿晚揉着额头,顾卿晚不觉吃吃的笑了起来,一把抓住秦御的手,接着猛然翻了个身,便跨坐在了秦御的腿上,在他诧异的眼眸中,她重重推了下秦御的肩膀,将他推的砰的一声靠在车壁上。   然后她一手撑在他身旁,一手勾着他的脖颈,便凑上去热情的吻了起来。   被醉酒的顾卿晚壁咚的秦御,略怔了一下,旋即抬手扣住顾卿晚的后脑勺,迎合她,加深了这个吻。   他在想,他还是劝劝顾卿晚,回头还是再让乳娘给糖包喂奶试试吧,这样,两人偶尔小酌两杯,倒也不错。   谁让吃醉酒的燕广郡王妃,比酒还要醉人呢!   ☆、319 圆满大结局   秦英帝发落了周家,不论是朝堂上,还是在百姓中都引起了一番影响。   短短两年的时间,秦英帝就用了两位首辅,他却先后杀了两位首辅大臣,虽然秦英帝做大秦的皇帝已有七年之久,然而先前是由两位皇叔辅政的。   秦英帝亲政也就是这三两年的事儿,刚刚亲政,一年便杀了一位首辅之臣啊,这等可怕!   这其中顾明承是秦英帝的老师,而周鼎兴更是秦英帝自己提拔的。   不管是何等原因,难免都给秦英帝落下了残暴嗜杀,喜怒不定,薄情寡义的名声。   这些时日,朝堂上下尽皆战战兢兢,生恐再出事,波及自身,成了那池鱼之殃。   可饶是如此,却还是出事了。   这日是老齐国公的三年祭日,齐国公府为老齐国公斩衰三年,今日除服,自然是要在齐国公府中举办一番隆重的祭礼的。   齐国公也是随先帝打江山的开国大将,生前威名赫赫,战功累累,这才在先帝建立大秦后,授封齐国公。其过世后,因子嗣们都不大出众,故此这几年齐国公府,已经退出了京城的顶级勋贵圈子。   不过今日老齐国公过三年大祭,作为秦国的大功臣,秦英帝一早自然便送到了一副御笔墨宝,大大的一个忠字。秦英帝如此,朝廷诸大臣们自然也都纷纷到齐国公府祭拜。   祭堂之中,几位武将刚刚上了香,正和现齐国公寒暄,就听国公府的下人们喊道:“燕国兵马大将军沈沉到!”   齐国公是秦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从前也没少和燕国人结仇,这会子身在大秦为质的大将军沈沉却来了齐国公府,众人不觉面色皆是一变,都弄不清楚沈沉此番前来是为何意。   那厢娄闽宁一袭素色直缀长袍,腰系白玉蟒带,正站在花坛边儿上和兵部侍郎江大人说着话,闻声他眸光微敛。   江大人也停止了话语,看向月洞门处,道:“十三年前,丰青岭一战,老齐国公重伤燕国的左勇威沈将军,这沈将军可不就是沈沉的父亲嘛。听闻沈老将军,后来病逝,也是因为旧疾复发。今日这沈沉前来,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娄闽宁闻言只抿了抿唇,却是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秦御兄弟。   秦逸和秦御今日自然也是来了的,两人似有所觉,也望着这边儿一眼,眸光对上,娄闽宁目光微闪。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所谓的沈沉,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燕国兵马大将军沈沉,而是顾弦禛所假扮的。   顾弦禛回京,一直隐藏在暗处筹谋,为顾家报仇雪恨。   顾家的覆灭,一直也是娄闽宁的一块心病,他自回京后,也一直都在查顾家覆灭背后之事,且他查的已经很清楚了。想来,比起顾弦禛所知道的,他还多了解一些内幕。   因正是因为顾家的覆灭,是周家和秦英帝合谋,对忠臣良将的残害,更因为镇国公府是秦英帝的外祖家,故此娄闽宁也心中有愧,并不曾阻止顾弦禛在京城中翻云弄雨。更不曾将其身份,揭露给任何人。   如今顾弦禛已经成功铲除了周家,为顾家报了昔日陷害攻歼之仇,然而娄闽宁却知道,顾弦禛的目的并不只在于此。   他是定会让顾家的冤屈大白于天下的,并且必须是在秦英帝当政的时候,让秦英帝亲自承认对顾家的怨,承认他枉杀恩师!   只有这样,才能平息顾弦禛心中的恨意!才能告慰顾家的英灵。   顾弦禛自从假扮沈沉来到京城,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出来走动,表现的就像一个真正来大秦,暂时做了人质的低调质子一样。   今日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娄闽宁有预感,顾弦禛是为顾家翻案而来。   这些时日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贫民百姓,对秦英帝的私下议论,已经为顾家翻案做好了准备。   而很显然,秦御兄弟都是提前知道顾弦禛今日要来,也是知道顾弦禛的计划的。   秦逸对他这个至交好友,并没有特意隐瞒什么,方才望过去时,娄闽宁已经从秦逸平静的神色中,看清楚了这一点。   很显然,礼亲王府在此事上,是选择站在王府姻亲顾家这边的,礼亲王府对顾弦禛的举动是支持的。   娄闽宁心中为顾卿晚高兴的同时,也嗅到京城将起大变的气息,眸中不由有些风起云涌,起伏不定,他垂落在身侧的手也禁不住紧紧握了起来。   京城若变,镇国公府该何去何从,虽然娄闽宁还不是镇国公,然作为镇国公世子,守护国公府的百年根基,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看,来了!来了!”   四周响起了议论声,打断了娄闽宁的沉思,他望过去,果然就见带着鬼面具,身影挺拔,气质冰冷的“沈沉”迈步走过了月洞门。   他身上穿着一件玄色无任何花纹的直缀广袖长袍,腰系犀角带,头带碧玉冠。除了腰间悬着一块白玉佩外,再无其它华丽装饰。   这般素容,倒并不像是来捣乱,嚣张闹事的。   院子中的一众大秦官员,面面相觑,神情略缓。齐国公作为主人,迎接了出来,上前拱手道:“不想燕国沈将军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顾弦禛目不斜视,也抬手冲齐国公略行了一礼,道:“齐国公言重,沈某不请自来,还望齐国公莫要觉得失礼才好。”   齐国公见他态度良好,略松了一口气,这才道:“却不知沈将军此来……”   顾弦禛目光穿过厅堂,看向里头堂屋中摆放的牌位,道:“沈某得知今日是齐老将军的三年祭日,特来为齐老将军上一炷香。”   众人闻言,倒是略怔。齐国公也略愣了下,接着便含笑让开了路,道:“沈将军有心了,请。”   顾弦禛迈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进了堂中,果真便恭恭敬敬的给老国公爷的牌位上了三炷香。   众人见他如此,倒皆有些动容。   “老国公乃世之少见的名将,其谋略,胸襟,看来连燕国公也是赞赏有加,敬重在心的。”   “所谓英雄当如是啊。”   四下里议论纷纷,顾弦禛上了香,却和齐国公寒暄了两句。   齐国公面露感激,道:“想不到今日沈将军会来祭拜老父,多谢沈将军了。”   顾弦禛却抬了抬手,道:“齐老将军英雄了得,当年虽和家父战场争锋,然皆是为各自家国尽忠罢了,并无私怨。相反,家父对齐老将军也是欣赏神交的,今日乃是齐老将军的三年祭日,既沈某在此,自当来敬上三炷香,聊表晚辈对前辈的敬重之情。”   齐国公再度行礼道谢,道:“家父英雄盖世,战无不胜,只可惜作为儿孙,我等却尽皆资质平庸,辱没了齐家昔日威名,对不住父亲的在天之灵啊。”   齐国公神情哀恸起来,禁不住落了眼泪。   顾弦禛闻言却道:“国公爷不必如此自谦,说起来,家父也是今日的忌日,这也是我今日来祭拜的原因之一。家父和老齐国公都是令世人敬重的盖世英豪,想来选择在同一日离开人世,想必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起去了极乐之地。兴许那里并不分大秦,大燕,他们在天之灵,看到子孙安好,当已安慰。”   “沈将军的父亲?那不就是燕国的前虎威大将军吗?”   “对,燕国的虎威将军在八年前便已离世。”   “想不到燕国的虎威将军竟和老齐国公是同一天的忌日,倒是有缘。”   “一个是燕国猛将,一个是秦国良将,生不能效命于同一君王,到了黄泉碧落,说不得倒能成为莫逆之交。”   四周众人听闻顾弦禛的话,禁不住议论纷纷。   顾弦禛却也不多留,和齐国公点了下头后,他便转身告辞,大步而去了。   那边娄闽宁先时还没弄清楚顾弦禛此来的究竟,细细的将他的话又回忆了两遍,再听周围的各种议论声,他突然瞳孔一缩,双眸一眯。   “呀,这么说燕国的虎威将军岂不是八年前的今日过世的?这不对呀,我记得燕国的虎威将军是冬天没了的啊,祭日明明是丙辰年的腊月初七啊!”   那厢有个身穿绿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突然开口道,这人却是礼部的员外郎邹大人。   礼部掌管番邦事宜,这位邹大人又是管着各种文书资料的,礼部定然有燕国重要大臣的详细资料,他会记得这样清楚,并不奇怪。   他许是因惊异,声音有点大,言罢,不少大臣都注意到了,纷纷侧目。   “果真是腊月的忌日?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有人惊讶问道。   “是啊,好端端的,沈将军总不能说胡话吧,哪里有儿子记错父亲的忌日,说错父亲忌日的?”   “八成是你记错了吧?”   见众人纷纷质疑,邹大人却面色涨红,神情激动,摆手道:“这不可能!我是不可能记错的,我旁的不行,就记东西了得。我前些时日才刚因为燕国使团来访,刚刚整理过燕国的资料,怎可能会记错呢。不信,我这便回礼部去,翻出记录来给你们看!燕国的老虎威大将军确实是腊月初七的忌日!而且是当日辰时正点时没了的。”   “对,邹兄该当没记错才是,八年前的秋日,正是先帝爷带兵围困京师之时,我记得当时,燕国也正和我大秦开战,燕国左翼大将军正是燕国的沈老将军,你们难道不记得炊鹿原一战了吗?当时燕国沈老将军领兵,可是大败了我军,将战线推进到了随州北,回来若非礼亲王殿下率兵支援,抵挡住了燕国大军的攻势,说不定先帝爷的进京之路都要被拖后。”   “是啊,当年的炊鹿原一战,我军伤亡惨重,不是说是逆臣顾明承于燕国勾结,私通消息,泄露了我军的战略,这才导致我军惨败的吗?”   “在顾家,顾明承的书房中不是还搜出了顾明承和燕国沈老将军勾结的私信吗?”   有人接口说完,气氛一下子凝滞了,偌大的院落中,那么多的大臣竟然突然鸦雀无声。   因为大家都发现事情不对了,若然当年秋天燕国的沈老将军真的还在领着燕国大军进攻秦国的领土,那么方才沈沉为什么要说,当时燕国的沈老将军夏天时已经死了呢。   这太奇怪了,难道是口误?或者是沈沉真的记错了时间?   “不大像是沈沉记错时间了啊,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蹊跷!”   有人如此说道,就听又有人接口说道:“若然并非沈沉记错了时间,燕国的沈老将军当年的夏天就已经过世了,那他又怎么能在秋天时,和顾明承通信勾结呢。”   “对了,张大人,您可是武将出身,当年炊鹿原一战,我记得你也是参加了的,你可知道当时的究竟?”   刑部一位大人,询问旁边身穿武士袍的男子道。   这男子如今在兵部任右侍郎,他闻言面色凝重,拧着眉头,半响才道:“当年的炊鹿原一战燕国的领兵大将说的确实是燕国沈老将军沈振海,可是……”   “可是什么啊,你倒是说呀!”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人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   兵部右侍郎眉头拧的更紧了,道:“可是有一件事儿确实非常奇怪,那就是当年我军和燕国交战时,这位沈老将军却从来不曾露面。”   “这有什么奇怪的,坐镇的大将军,自然是在帐中指挥,只要运筹帷幄便好,哪里会冲上前线,还让你们见到的道理。”   有人接口,表示道。   “话是这么说,但我记得有次,两军对阵,当时我军的统兵大将军万将军,亲自叫阵,燕国那边沈老将军也不曾露面……当时我们还说,这燕国的沈振海还号称什么镇国将军,战神临世呢,怎么缩头缩尾,跟个娘们一样,从不露面呢。”   “听张兄这么一说,此事其中好似真有蹊跷啊!”   ……   娄闽宁听着这些议论声,却是摇头叹息了一声,悄然离开了。   而秦御和秦逸兄弟早在顾弦禛离开时,他们已经后脚跟着离开了齐国公府。今日秦逸和秦御都没有骑马来,而是乘坐了马车。两人坐在马车上,秦逸微微合着眼眸,闭目养神,又似在沉思什么。   秦御靠在旁边的车厢壁上,略沉吟了下,道:“大哥,只怕娄闽宁已经察觉了一些。”   秦逸闻言睁开眼眸,和秦御四目相对,半响他才道:“少陵为人练达,见微知著,又一向有主张,懂进退。大哥于他相交多年,说上一句莫逆之交,并不为过,也不希望会有朋友拔剑,相对的一日……再看看吧,少陵不动,王府便不能先下手。”   秦御闻言耸了耸肩,撇撇嘴,道:“大哥掂量吧,他倒是让大哥放心。”   听他口气有些凉凉的,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秦逸不觉看了秦御一眼,失笑摇头道:“少陵这些时日应该便会定亲了,你也心眼大点,一个大男人,瞧你那点出息。”   秦御却脸色一臭,哼声道:“大哥,到底谁是你弟弟?你怎么光偏袒外人?再说了,卿卿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我,他娄闽宁早就是昨日黄花……不对,连昨日黄花都不是,反正我犯得着嫉妒他吗?”   秦逸不觉高高挑起眉来,一言不发,只似笑非笑戏谑瞧着秦御的样子便让秦御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他扭过头去,眯了眯眼。   娄闽宁果然讨厌,跟他争卿卿也便罢了,连大哥也争,简直是大秦第一烦人!只此一号,再无分号!   秦御回到连心院,就见顾卿晚正在回廊下,趴在窗前,从窗缝偷偷摸摸的往婴儿房中窥视,身后文晴和文雨几个挤挤挨挨的,也在跟着偷看。   秦御有些无语和愕然,他轻咳了一声,丫鬟们回头见是秦御回来了,一个个做鸟兽散,顾卿晚却双眸一亮,冲秦御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秦御挑了挑眉,走到了顾卿晚的身后,索性从背后抱住了她,紧了紧她细弱的腰肢,将大掌相扣压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弯腰将头枕在她的一边儿肩上,低声道:“有你这样偷窥儿子的母亲吗?这叫为老不尊!”   顾卿晚抬脚便在秦御的脚背上重重踩了下,道:“什么为老不尊,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她瞪着眼,鼓着腮帮子瞪他,性子越来越活泼娇俏,秦御爱的不行,顿时便在她红嘟嘟的唇瓣上啄了一口,舔裹着,发出吧唧一声脆响。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还在,本来被他抱着,顾卿晚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此刻顿时红了脸,低声啐了他一下,道:“别闹,你到底看不看!”   秦御也想瞧瞧她到底在看什么,闷笑了一声,跟着顾卿晚俯身一起往窗缝看进去。   就见靠窗的小婴儿床上,一团毛茸茸,雪白的球,正绕着糖包的小脑袋,来来回回的蹦来跳去,糖包竟然很是高兴,两条小短腿,一蹬一蹬的,小胖手也抬着一晃一晃,似想去抓那团白球。   那白球也乐得陪着糖包一起玩儿,见糖包抓不住它,它便时不时的从糖包手边蹭过,每次糖包碰到了那白球,都咧嘴咯咯的笑,笑声软软的,稚声稚气的,别提多好听了。   他们玩的不亦乐乎,秦御也是惊讶,道:“那个是兔兔带回来的小媳妇?”   那团白球正是兔兔拐带回来的雌墨猴,它大抵从前生活在大森林里,没接触过人类,为了爱情跟着兔兔到了这里,小姑娘有些胆怯害羞。   这么长时间了,它从来不在人前露面的,即便兔兔在,它也躲开人,不肯和人亲近。倒   不想,小东西却喜欢糖包。   可能是觉得糖包没有攻击性,顾卿晚好几次都发现,小东西偷偷过来和糖包玩儿,不过每次一有脚步声,它便被吓跑了。   今日倒胆大了起来,顾卿晚和丫鬟一起偷看,都没有将它惊走。   “嘘!”   秦御因惊异声音略有些高,顾卿晚忙冲他示意,可是屋里小白球已经瞧了过来,它和兔兔不一样,生了一双碧蓝碧蓝的眼眸,好看的不得了。   瞧了秦御一眼,那白球便变成一道银光,嗖的一下离开小床,逃躲开了。   方才白球明明也有看到顾卿晚和丫鬟们的,但是它没躲开,现在一瞧见秦御就吓跑了,顾卿晚严重怀疑,就是因为秦御身上煞气太大,白球才不敢出现在人前的。   她不由嗔了秦御一眼,道:“凶神恶煞了,雪团不喜欢你!”   屋里,本蜷缩在床头懒懒眯觉的兔兔,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眸,怨怼的扫了秦御一眼,跟着雪团化成一道金光,追了上去。   秦御,“……”   床上,糖包以为雪团不见了,是躲起来和他玩闹呢,他等了一会子,左右扭头都找不到雪团,瞪着大大的异色眼眸,定定的茫然的看了看房顶,接着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顾卿晚,“……”   她顾不上责备秦御了,忙推开他往屋里走,秦御听着儿子的哭喊声,摸了摸鼻子,这才负手缓步跟了进去。   他进去时,顾卿晚已经抱起了糖包来,糖包靠在母亲的怀里,听着顾卿晚轻的哼唱儿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他也玩了好一阵子了,没片刻便在顾卿晚的怀中闭上眼眸睡着了。   将糖包放下,小夫妻二人才移步到厅堂中说话,秦御将齐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卿晚,道:“这两日,朝堂上便会闹起来。皇上一定会龙颜震怒,你没事儿千万不要离开王府半步。有什么问题,我若不在,就去寻母妃商量,万事谨慎,不要自作主张。嗯?”   他叮嘱的话,顾卿晚听在心里,暖暖的。她知道秦御是怕秦英帝龙颜震怒,会拿她开刀,秦御担心她的安全。   顾卿晚起身,主动走到了秦御身前,靠在他的身上,道:“我现在有你,有糖包,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齐国公府的事儿,引起了不少人的疑惑,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三五个大人一起寻到了鸿胪寺。   顾弦禛将人迎进了书房中,奉茶后,顾弦禛声音淡漠,道:“却不知道几位大人所来何事儿?”   邹大人率先开口,道:“是这样,方才沈将军在齐国公府提过,今日乃是沈老将军的忌日,但是在下明明看过礼部登录的资料,贵国的沈老将军难道不是腊月初七的忌日吗?”   顾弦禛略沉默了一下,这才道:“几位若是为此事前来,那便赎沈某不多招待了。”   “哎,沈将军请留步啊。”邹大人几个禁不住起身相阻。   顾弦禛这才停住了脚步,却并不回头,只道:“此是我燕国国事,是我沈某人的家事,恕不奉告。”   邹大人等人闻言却觉他话中分明藏事儿,更不肯罢休了,齐齐追上,围堵住顾弦禛。   “沈将军此言差矣,燕国沈老将军的忌日干系重大,于我大秦也有所联系,还请沈将军万望告知。”   “是啊,燕沈老将军已经过世多年,若然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想来如今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请沈将军一定要告知我等。”   “沈将军不说,我等便不走。”   见他们如此,顾弦禛举止不耐,做出一副被烦扰的不行的样子,甩袖道:“行了,行了,本将军说了,你们便立马离开。”   邹大人等人纷纷点头,表示知道了真相绝不再搅扰。顾弦禛这才开口,道:“家父确实是八年前今日的忌日,当时他暴毙在了征西大军的军营中,因当时我大燕和大秦正交战,大将暴毙,势必要影响军心,故此,便将家父的死压了下来,对外隐瞒,直到当年的冬日,两国形势僵持,这才对外宣布死讯。因为圣上觉得委屈了沈家,委屈了家父,所以,当年腊月燕国为家父举办了隆重的丧事,举国皆哀。对外也没刻意澄清此事,故而不明就里之人,皆以为家父是当时才过世的,其实,事实上,当时家父已经过世了半年了。”   顾弦禛言罢,眸中闪过些许嘲讽的冷芒来,大步出去了。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屋中,像是不想沾染秦国的事,一屋子几个大人却因他的话,面色大变,神情震惊。   半响邹大人才道:“燕国沈老将军八年前的夏天便死了,他又是怎么在当年的秋天写了亲笔信,和顾明承父子串通勾结,致使我军炊鹿原一战大败的?”   “千古奇冤啊!这真是千古奇冤啊!”   “这简直荒唐荒谬!可怜顾老大人,竟因一封造假的书信被按上了叛国之罪啊!”   几人议论着,神情激动的冲出了鸿胪寺,很快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皇宫中,秦英帝也很快就听说了此事,当时他脸色就是一变,挥手便将龙案上的奏折等物扫到了地上去。   他神情扭曲,表情狰狞,双拳握的咯咯直响。   秦英帝只是多疑易怒,他并不是笨蛋,事情到了如今,一环一扣,令他突然便惊醒了过来。   自白大人弹劾周鼎兴父子起,没几日的功夫,京城便一桩桩的事儿,不断冒出。   周家,周家。   秦英帝将周家从被弹劾,到被斩首的事儿,来回在脑中过了几遍,再想到今日顾家冤案突然以这种方式被翻出,他顿时便明悟了过来。   周家结党营私,私开铜矿,这些大概都是有的。   然则私藏玉玺,勾结义亲王府,只怕是子虚乌有之事。   然而现在周鼎兴父子已经被斩首,已经被他定罪成了奸佞之人,而顾家的事儿,便是周鼎兴带头坐实的。   如今顾家冤案被翻出,周鼎兴这个奸佞之人,污蔑陷害顾氏,造成冤案,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秦英帝怒火中烧,他觉得周家的覆灭,好像都是为了接下来的顾家翻案做准备。   不管怎么说,此事定然脱不开礼亲王府!   简直该死,他竟然被礼亲王父子给哄骗了!   秦英帝气的浑身发抖,可他却阻止不了百姓和朝臣们议论纷纷。   翌日早朝,十数名大臣,在高志祥的带领下,请奏重审顾氏叛国一案,秦英帝脸色阴冷,眸光冷鸷的盯视着殿中跪地的官员们。   “皇上,周鼎兴父子奸猾,皇上被他们蒙蔽,顾老大人冤枉啊。”   “皇上,既然那封诬陷顾老大人叛国的书信都是假的,那旁的罪证也有可能都是假的,请皇上重审顾家旧案。”   “请皇上重审顾家旧案!”   ……   一众大臣跟着跪下,秦英帝脸色变幻,额头青筋直暴,还是义亲王站出来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胁迫皇上,想要谋反吗?什么顾家旧案?早便三司会审,定了罪的,又有什么可再审的?”   义亲王说着面色微冷,虎目扫视了一圈跪地的朝臣们,道:“不就是燕国的沈将军说了几句话,尔等便蜂拥而动,也不想想那沈沉可是燕国的兵马大将军,他口中之言,岂能尽信?谁知道他安的又是什么心?”   义亲王的话,令众人面露沉思。   礼亲王却呵呵一笑,道:“义亲王此言差矣,沈老将军可是沈将军的父亲,敢问这世上有谁能拿自己老父的忌日来开玩笑?更何况,沈老将军的忌日,即便我大秦国人不知其中究竟,想来燕国当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沈将军若说的是假话,便不怕此事传扬到了燕国,被燕国百姓戳着脊梁骨咒骂不孝吗?再来,沈将军也犯不着说这样的谎话吧。”   大臣们闻言纷纷点头,礼亲王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扬声道:“皇上,臣这里有一封信,乃是从前刘民生刘家被抄时,从刘府中搜得,几经辗转,这才到了臣的手中。此信,非是旁物,正是奸臣周鼎兴写给刘民生的一封保证书。其上,周鼎兴亲笔作保,言道,只要刘民生按其所言,在顾明承的书房中做下手脚,来日等其做上首辅之位,必保刘民生以六部侍郎之位。”   礼亲王一言,群臣哗然。   先前大家便已有三五分认定,顾家是遭受了陷害,若说先前只是侧面证据,证明这点,如今这就是铁证了啊!   顾家竟当真是遭受了冤屈!   “大胆礼亲王,你私藏此信,现在却将此信拿出,到底是何居心!”   义亲王禁不住上前一步,目瞪礼亲王沉声说道。   礼亲王却扬了扬手中保证书,道:“不瞒诸位,本王拿到这份保证书时,实难以相信,一直在派人寻找鉴定真伪的大家,来鉴定此书信的真伪。兹事体大,实在不敢贸然行事,本王也是最近两日才最终确定,此封书信确实是出自周鼎兴的亲笔,且上头的手印也确实是周鼎兴所留。”   他说着长叹了一声,这才又道:“本王确定此事,正想上书皇上,谁知道正好便发生了齐国公府,沈将军无意揭破燕国沈老将军忌日之事,可见这都是苍天垂怜,不忍忠臣蒙冤,特此安排的啊。”   礼亲王言罢,突然迈步走到了殿中,撩袍跪地,双手托起那封书信,扬声道:“请皇上重审。”   秦逸兄弟和礼亲王府这边的人都跟随一起跪下,方才还在观望,或者还在质疑此事的大臣们,此刻也变得群青激动起来,跟着哗啦啦的跪下,皆恳请秦英帝重审顾家旧案。   义亲王等寥寥几人的声音立马便被压了下去。一时间满殿文武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还站着,重审顾家旧案,简直就是众望所归。   秦英帝被如此紧逼,豁然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身前的龙案,道:“好!好!你们……”   他目光四射,狠狠甩袖,大步就要拂袖而去,刚走几步,身前便人影一晃,秦英帝骤然住步,抬眸就见秦御不知何时竟然闪身拦阻在了他的近前,正凝眸盯视着他,神情格外的冷峻。   秦英帝豁然一惊,捏紧拳头才没回退半步,沉声道:“秦御,你想谋反吗?”   秦御却一拂袍摆再度跪了下来,沉声道:“请皇上重审顾氏旧案。”   “请皇上重审顾氏旧案!”   秦御言罢,那些跪下请命的朝臣们再度跟着齐声说道,这般情景,根本就容不得秦英帝说个不字。皇帝有时候也是不能一意孤行的,就像现在,在差不多满朝文武大臣的请命下,他还一意孤行,那么即便顾氏一案没有重审翻案,秦英帝事实上也已经输了。   他浑身颤抖,看着这些大臣们,几乎是咬牙开口,道:“顾氏谋逆一案,今责令三司重审!”   “吾皇万岁,万万岁。”秦御闻声立马便叩首说道,只他这声音听在秦英帝耳中却是足足的得意和耀武扬威。   秦英帝当真恨不能现在就拔剑砍杀了他!   顾卿晚一直在府中等消息,早朝后,秦御便立马回到了王府。秋爽院,顾卿晚正被礼亲王妃拉坐在罗汉床上说话,见她心不在焉的,礼亲王妃便笑着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不会出差错的。”   顾卿晚点头,外头便响起了丫鬟的声音,“二爷回来了。”   顾卿晚闻言哪里还坐得住,站起来便冲了出去,秦御已大步上了台阶,见顾卿晚出来,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道:“皇上已经同意重新审理顾家旧案了,放心吧。”   顾卿晚从穿越而来便顶着一个罪臣女眷的身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其中滋味,低人一等,在这古代所要承受的磨难是现代的无数倍。   顾家的冤屈,也无时无刻不压在亲人的头上,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她禁不住眼眶微红。   旁边的丫鬟也都笑着福身,道:“恭喜郡王妃。”   皇宫中,秦英帝回到乾坤宫却是大发雷霆,将大殿中东西砸的乱七八糟,全然失去了帝王的威仪。娄闽宁退朝后,并未出宫,而是来到了乾坤殿,本是想要觐见秦英帝的。   远远的听到乾坤殿那边动静,他脚步顿住,遥望远处天空。大秦虽已建朝近十年了,四海也算也肃清,然大秦并不是没有外患,旁的不说,单单就说燕国,便一直在养精蓄锐,虎视眈眈。   大秦社稷需要明君,护百姓安居,兴大秦国力,于镇国公府,却也是良禽则佳木,镇国公府所需要的历来就不是太后的裙带关系!   娄闽宁听着乾坤殿的动静,缓缓叹了一声,没再犹豫徘徊,转身大步离去。   不管秦英帝有多么的恼恨,顾家的案子都在百姓的关注下,重新开审了。   顾明承父子名声本就大,又是一心为百姓办事的,从前顾家的名声是极好的,更是大秦清贵第一家,当年顾家突然覆灭,百姓们有心存疑虑的,读书人更有为之不解的,不过都被秦英帝压了下去罢了。   如今周鼎兴父子被斩首,顾家一案,又要重新审理,再加上齐国公府爆出的荒唐丑闻来,使得此案还没开审,便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百姓们议论纷纷,京城的书生文士们更是群起跪在宫门前,请秦英帝公开审理此案。   秦英帝迫于压力,答应了。以至于重审当日,大理寺被前来瞧审案的百姓,举子文士等围的水泄不通。   因顾家覆灭也不过是在两年前,大抵秦英帝也没想到这么快此事就被翻了起来,也可能是怕马上销毁,反倒太露痕迹,故此当时判罪时所用的各种假证据等,都还预存在案。   构陷就是构陷,就像那封叛国信经不住推敲一样,很快便被证明是伪造的笔迹,根本就不是出自燕国沈老将军之手,其它的各种指栽证据,也在审理中被一样样的推翻。   整个案件也就审理了三日,便真相大白。   最后判定,顾明承父子,皆是遭受了周鼎兴这个奸臣的陷害,皆是周鼎兴为了首辅之位,肆意捏造,排除异己,陷害了忠良。   三司将审理的结果上奏秦英帝,秦英帝痛哭流涕,拍着龙案,悔道:“都是朕识人不明,竟被奸臣所蒙蔽,朕……朕愧对恩师啊。”   他当着满朝文武,承认这些,牙却咬的咯咯作响,心中充满了愤恨,隐在袖中的手更是紧握成拳,因自控而发抖。   遂,秦英帝下了罪己诏书,并追封顾明承为顾国公,顾老夫人为沐国夫人,并荫及子孙,并归还所有产业,府宅,重修顾氏宗祠。做为如今明面上幸存的顾家子孙,顾卿晚也被封为阳城郡主,并赐阳城为其封地。   礼亲王府中,顾卿晚接了圣旨,神色淡淡,对于秦英帝的封赏,她自然是半点都不稀罕的。   不过顾家总算是洗刷了冤屈,却是难得的一件大喜事。   礼亲王府中喜气洋洋的,顾卿晚还给连心院的下人们都多发了二两银子的赏。听着外头丫鬟们的欢笑声,顾卿晚却有些发怔。   秦御见她盘腿坐在床上,双眸发直,眉心渐渐拧了起来,便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抬手便直接将顾卿晚捞起。   身体突然悬空,顾卿晚惊声而呼,慌乱的抱着秦御的脖颈,秦御已是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抱着她,垂眸瞧着她有些惊魂不定的模样,道:“想什么呢,怎顾家昭雪了,你倒还忧心忡忡起来了?”   顾家昭雪,顾卿晚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尤其是想到秦英帝这会子不定怎么吐血呢,她就觉得解恨。但是,以秦英帝和太后那针眼大的心胸,顾卿晚又怎能不心怀担忧呢。   她揽着秦御的脖子,眸光微凝,注视着他道:“阳城可是个好地方,土地肥美,物产丰饶。想必皇上将阳城赐给我做封地,这会子正在宫中心里淌血呢。”   秦御闻言略牵了下唇角,道:“阳城离爷的封底倒并不远,往后倒可一并管理,百姓激愤,民意如此,皇上自然是要好好安抚于你,做个样子给朝臣和世人看的。”   虽然如今顾家已经平反了,但是顾弦禛却并不稀罕什么顾国公的位置,也没准备接受秦英帝的封赏和补偿。早先顾弦禛流放时,周家派人前去杀害,顾弦禛假死,金蝉脱壳。   他的死讯早已禀上了朝廷,明面上顾弦禛已是个死人,这种情况下,作为顾家仅剩的血脉,秦英帝为了表示被奸臣蒙蔽的悔恨,自然是要厚待顾卿晚,加以补偿的。   “正是因此,皇上怕心中更恨,皇上大抵并没有发现大哥还活着。一准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蛊惑的礼亲王府,都是礼亲王府筹谋的。我怕秦英帝……”   此次顾家翻案,秦御和礼亲王府的态度很明确,也带着礼亲王府的人,一起给秦英帝施压。若非如此,单单靠着顾弦禛先前的安排和筹谋,顾家的案子,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掀翻过来的。   秦英帝如今,只怕是已将礼亲王府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了。   秦御当然明白顾卿晚的意思,他只会比顾卿晚想的更明白,更长远罢了。这也是当初,秦御拿到了刘家手中的证据后,压在手中,迟迟不动作的原因。   今次,顾家的事儿,礼亲王府和秦英帝已是撕破脸了。   拍抚着顾卿晚的肩背,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秦御道:“不必担心,也不必害怕和内疚,皇帝对王府的忌惮并非因你而起,本便是时日已久,自古做过摄政王的,又有何人能功成身退的?纵然父王已选择了急流勇退,然则秦英帝还是步步紧逼。倘若今次因顾家的事儿,秦英帝真难以再容王府,礼亲王府却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言罢,紧了紧手臂,将顾卿晚牢牢的圈在怀中,道:“只是若然……你和糖包,需得听从安排,早日离开京城才好。”   顾卿晚一惊,抬眸看秦御,秦御却冲她笑了笑,道:“乖乖的等着爷,没事儿的。你和母妃带着糖包离开了,我们才能无后顾之忧。”   顾卿晚知道就算自己留下,也是半点都帮不上的,只会拖累人。刀光剑影,改朝换代,哪怕她穿越而来,也没有能力参与这样的事情。她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糖包,将一切都交给她的男人。   她点了点头,也抱紧了秦御,将脸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深吸了一口气,闻着他身上熟悉的体味,心里充满了坚定的笃信。   不管如何,只要秦御在,她便觉得无所畏惧。   皇宫中,秦英帝却已经到了爆发的顶点。太后听闻皇帝下罪己诏并册封顾卿晚的消息也是怒火中烧,她到乾坤宫时,就见两个小太监正被押在庭凳上打板子,血肉飞溅的。   太后摆了摆手,让人将行刑的太监拉走,这才进了乾坤宫。   还没走近,一个茶盏便飞了过来,伴随着秦英帝的怒吼声,“滚!都给朕滚!”   太后知道秦英帝心气不顺,自不放在心上,加重脚步走了进去,冲站在龙案后,背对这边而立的秦英帝道:“皇帝这样自己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   秦英帝听闻太后的声音这才回过头来,略收敛了神情,道:“母后怎么来了。”   母子两人坐下后,太后道:“皇上,你是我大秦的帝王,是皇帝,谁给天子气受,那便要做和浮尸遍野的准备,帝王之怒,你该让朝臣们好好看看。”   自从周鼎兴事发,秦英帝的名声便一落千丈,什么任人唯奸,姑息养奸,昏聩无能之类的,到顾家翻案,秦英帝的威名更是严重受损。   在礼亲王府和舆论的施压下,秦英帝不得不退步的结果便是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凉薄昏庸。   秦英帝自登基便在忍受摄政王的威胁和压制,他早便容不下礼亲王府了,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儿,他眸光沉冷,不停变幻,道:“母后说的是,帝王之怒,帝王之威,朕该让世人见识一番了。”   想到朝臣们跪了满殿逼迫于他的情景,秦英帝的眼眸中烧起了一片猩红之色。   太后握了握秦英帝的手,道:“皇儿这便对了,哀家知道,皇上一直也不相信义亲王,然则相比礼亲王府,义亲王却终究是要可靠一些的,皇儿不若和义亲王府联手,先收拾了礼亲王府再说。”   秦英帝闻言点头,道:“母后先回去吧,容朕思量一二,秘密宣见义亲王和镇国公前来议事。”   是日夜,礼亲王府中,顾卿晚早早的便哄睡了糖包,瞧着小家伙躺在小摇床上,嘟着个嘴,还时不时便无意识的露出个软软的笑来,顾卿晚便也心中软软的,满满的。   她在摇床前,静静的盯着糖包的睡容瞧了半天,这才悄然起身,低声吩咐嬷嬷和丫鬟照看好,出了屋子。   文晴见她出来,便上前道:“二爷已经到前头书房去了。”   顾卿晚点头,道:“给我更衣吧,我也到前面书房等着吧。”   知道顾卿晚着急,文晴也不说什么,伺候着顾卿晚换了一身洋红色锦绣夏裳,便提着灯笼随顾卿晚往前院而去。   她们去的却并不是秦御的翰墨院,而是礼亲王府的鸿鹄院。顾卿晚到时,礼亲王和秦逸兄弟都已在了,见她进来,秦御起身,迎了两步,道:“你怎么过来了。”   顾卿晚上前冲礼亲王和秦逸都见了个礼,道:“听说今日我大哥便能到,我总有些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可是打扰了父王和大哥。”   礼亲王却笑着道:“坐着吧,你大哥应该快来了,你们兄妹想来也多日不见了。”   正说着,顾卿晚还没坐,外头便传来了动静,书房门被推开,王府管家带着一个身穿黑衣,带着兜帽的高大男人进来。   这男人踏进屋中,掀掉了兜帽,露出一张清隽毫无瑕疵的俊美容颜来,正是顾弦禛。   顾卿晚上次见顾弦禛时,他的额头上还带着烧烫留下的疤痕,顾卿晚早就将加了玉莲花蜜,平复伤痕的药给了庄悦娴。可是顾弦禛明显是没有用的,这次见他脸上完美无瑕,顾卿晚便知道,从前顾弦禛不用,是用那伤疤时刻提醒自己,顾家所背负的冤情和仇恨。   这会子顾家昭雪,瞧着俊美无暇的顾弦禛,顾卿晚只觉他整个人都敞亮自在了不少,也愈发清隽无双,她眼前一亮,禁不住惊喜出声,道:“大哥!”   顾弦禛目光也落在了顾卿晚身上,冲她含笑点了下头,这才上前,冲礼亲王行了一礼,道:“王爷。”   礼亲王忙笑着道:“鹤鸣此去辛苦,不必多礼,快快坐下说话吧。”   自顾弦禛在齐国公府中出现后,翌日他便将这些时日搜集到的关于顾家案情的资料都交给了秦御,顾家翻案一事儿,后续之事都由礼亲王府代劳操控。   而顾弦禛却是偷偷离开了京城,他这一去,乃是为了宝藏一事儿。   早先便和苏子璃约定好,要共启宝藏的。顾家手中那份宝藏图,顾卿晚早便研究通透,位置却在随州北边的麋北山中。   顾弦禛此去,礼亲王府也派有人跟随护送,以至于安全的转移宝藏。这一去十多日,顾卿晚总怕出现什么意外,如今看到顾弦禛安然回来,虽然风尘仆仆的,但身上并无带伤,顾卿晚一颗心总算放了回去。   顾弦禛落座后,端起茶盏,饮了半盏,润了润喉,这才道:“晚晚绘制的不错,我们已经按照晚晚绘制的地图寻到宝藏,且也已经顺利运出麋北山,安放到了王府提供的可靠地方。”   顾弦禛言罢,礼亲王也面露笑容,道:“如此便好。”   顾弦禛却眸光微敛,道:“只是此去,在宝藏中,我却发现了一样东西,还请王爷一观。”   他说着,竟从袖中取出一抹明黄色的东西来,顾卿晚望去,却禁不住诧道:“这不是圣旨吗?”   顾弦禛点头,道:“确实是一道诏书,且是先帝爷留下的一道诏书。”   “皇兄留下的?既是诏书为何不曾宣读,反倒藏在了宝藏之中?”礼亲王微惊,禁不住站起身来,目光凝在那道诏书上。   顾弦禛将诏书递过去,却道:“王爷看过便知。”   秦御和秦逸见顾弦禛神情凝重,唇边还隐约带着点嘲讽的冷笑,便皆站起身来,行至书案旁,和礼亲王一同看向那道诏书。   诏书被打开,礼亲王父子三人的面色却齐齐一变,顾卿晚正好奇惊讶,想要凑过去看看,就听礼亲王惊声道:“这是废立太子的诏书!怎么会这样!?”   顾卿晚先还没反应过来,旋即便睁大了眼眸。   先帝废立太子,当时的太子就是如今的秦英帝啊,先帝临驾崩时要废秦英帝?   顾弦禛道:“这圣旨的日子,是先帝驾崩前一个来月之时,很显然,先帝所定下的继位之人,并非当今的秦英帝。”   礼亲王却摇头,道:“不,不对,这诏书一定不对。皇兄的子嗣最后只剩下了老二和老四,老四跛足,废了老二这个太子,难道让老四一个跛足的做皇帝不成?更何况,皇兄驾崩时,分明是唤了本王和义亲王以及几位顾命大臣在,指着老二传的皇位,且当时也有传位诏书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对于秦英帝的登基,礼亲王才从来不曾怀疑过。   顾卿晚却盯着那诏书,道:“可这诏书却不可能是作假的,若是作假的,又怎么会不见天日的放在宝藏中?分明是先帝确实动过废除太子,改立他人的主意。这诏书是先帝驾崩前,一个多月所留,而数日之后,先帝便秘密召见了我祖父,将半阙传国玉玺并宝藏图交托给了祖父,令祖父其后新帝问起时,再上交新帝。可秦英帝也确实不知道此事,一直不曾问过祖父。这便说明,秦英帝根本不知先帝的交托,两点综合,很可能先帝的死另有蹊跷,而秦英帝确实并非先帝所认定的新帝人选。”   秦御目光却突然落在了礼亲王手中圣旨的末尾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秦逸最先察觉了他的异常,轻拍了下秦御的肩头,道:“阿御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秦御抬起眸来,道:“大哥,是不是有种厌胜之术,是将人的生辰八字刻在牌位上,供上香火,以震其阴魂不得作祟的?”   秦逸闻言,略有诧异,道:“对于厌胜术,大哥也不甚了解,不过确实听说过,有人将冤死之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其卒死的具体年岁时辰都刻在排位之上,请天师做法以符咒压之,再供奉上香火,以保那冤魂镇于九重地狱,不可到人间作祟的。怎么了?”   秦御却看向了顾卿晚,道:“卿卿可还记得你在义亲王府密室的暗格中看到的排位,上头刻着的秦丙寅的字样。”   顾卿晚微惊的张了张嘴,她当时因为觉得阴气森森的,并没有仔细看,扫了一眼便忙关上了暗格,就只记得排位上最显眼的这三个字,秦丙寅,便以为那是义亲王所祭拜之人的名姓。   后来她将此事告诉了秦御,秦御还告知了礼亲王,礼亲王却也不曾听过这个名字,还查了秦氏族谱,也并无所获。   此刻听了秦御的话,顾卿晚才恍然,那排位上并不是人的名字,而是生辰死卒的年月。   就听秦御沉声又道:“父王,如果儿子没记错的话,皇伯父正是丙寅年所生。义亲王在密室暗道中,对先帝施了厌胜之术!”   礼亲王闻言脸色大变,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太师椅上,旋即老泪纵横。   很显然,先帝是被谋害致死的,并非正常驾崩,并且定然是被义亲王和秦英帝共同害死的。   “父王!”秦逸上前一步,想要劝慰两句,礼亲王却抬手盖在了脸上,疲累的摆了摆手,示意顾卿晚等人都先退下去,他想要自己静上一静。   礼亲王这人,虽说毛病也是一大堆,但最是护短,也是重感情之人,其对先帝这个兄长,更是感情颇为深厚。不然也不会在秦英帝的步步紧逼之下,还不曾动篡位的念头。   现在骤然得知先帝是被亲弟弟和亲侄子给害死了,礼亲王的心情可想而知。   秦逸略叹了一声,冲秦御和顾弦禛示意,几人便都悄步退出了书房。   他们移步到了旁边的屋子里,坐下后,却有许久的沉默无语,许久,顾弦禛才突然嗤笑了一声,道:“秦英帝日日害怕他人谋逆篡位,又给多少人定下了谋逆之罪,滥杀无辜,却原来他自己才是那谋逆篡位者,也莫怪整日疑心疑鬼,害怕被人拉下皇位了。只是,秦英帝并非先帝所认传承大统的人选,很显然先帝也不可能选跛足的明王,更不可能糊涂的去选谋害他的义亲王父子,如此,先帝真正属意的新帝人选会是谁呢?”   顾弦禛的所想,也正是顾卿晚所想。   这样看来,先帝最后选择的新帝,很可能是礼亲王,或者是礼亲王的两个嫡子,秦逸和秦御。   不是直接立礼亲王为皇太弟,兄死弟继,就是从秦逸和秦御之中择一过继,再立皇太子。   很显然,不管先帝是怎样打算的,秦英帝都是抢了礼亲王府的皇位。   “这就说的通了,先帝本是想废立太子,再另立新的储君的。但是可能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便被太后和秦英帝察觉了,并且联合了义亲王,谋害先帝,篡改了诏书。”   顾卿晚说罢,心思一转,又道:“先帝爷当时一定已经发现了秦英帝和礼亲王的勾结,这才将另一半传国玉玺和宝藏图传给了义亲王,应该是想要稳住义亲王。这便能说明那封藏宝图为什么是假的了,按照那张藏宝图寻到的藏宝之处,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该是先帝发现端倪后,将宝藏转移了。”   “大抵是先帝因某种原因,要废立太子,被太后和秦英帝提前察觉,勾结了义亲王。先帝发现连义亲王都有问题后,便没再立马宣读废立诏书,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引起暴乱,先帝便用假的藏宝图和传国玉玺,和义亲王虚与委蛇,想要先稳住义亲王,继而控制住局面,再图后事,不想秦英帝却先下手为强了。”   秦逸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究竟和关联,声音沉稳缓缓道。   顾卿晚点头,觉得秦逸分析的很有道理。大抵是先帝发现了义亲王勾结秦英帝,便又按捺住了废立太子的决定,这也能解释的通,为何废立诏书已经写好了,最后却没宣旨,反倒丢在了那宝藏之中。   却与此时,房门被推开,礼亲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前,顾卿晚等人忙都站了起来,礼亲王的神情已经平复下来,声音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意,道:“阿逸和阿御,鹤鸣随本王来。”   他言罢,转身大步去了。秦御和秦逸对视了一眼,秦逸挑了挑唇,道:“看来父王这次是真拿定主意了。”   从前,礼亲王并不想做不忠不义之人,然则如今却是……   情况不一样了。   顾弦禛也看向顾卿晚,道:“我们商议事情,你快回去歇着吧。”   秦御也走过来,摸了摸顾卿晚的头发,道:“不要给我留门了,早先歇着吧,今夜怕是要无眠了。”   顾卿晚点头,目送他们出去,她才扶着文晴的手,回了连心院。这一夜秦御果然不曾回来,一直在前院议事。   是日夜的秋山之中,却也不甚安宁。   镇海王府的家庙便建造在这秋山之中,夜里起了风,山中树木一阵乱晃,映衬的本就破败,荒芜人气的家庙更加阴森可怖起来。   昔日的云瑶郡主便被嫡母送到了这里,家庙中留着的都是不得志之人,常年被发配在这种荒僻之地,脾气都不会好,这里又缺衣少食的,云瑶郡主被丢在此,简直形同地狱,每日都过的极为艰难,煎熬。   不过她还是寻到机会,收买了一个送饭的婆子,她从这婆子口中听得京城的消息。   前两日,听说京城中,秦英帝被百官逼迫,重审了顾家的旧案,并且给顾家翻了案,下了罪己诏,又封了顾卿晚为阳城郡主,还赐封地阳城,云瑶郡主便发出了暗哑难听,骇人非常的笑声。   从前一无所有的顾卿晚,如今却风光嫁给了秦御,生下了礼亲王府的嫡长子,还祖父追封成了顾国公,自己也成了有封地的郡主。   而她呢,却沦落的,断手哑巴,像地鼠一样被扔在无尽的黑暗中苟延残喘,怎不令人发笑。   笑过之后,云瑶郡主觉得自己要等的机会该来了,她令婆子替她往义亲王府传了一次信。   而今夜,在看守家庙的几个婆子都熟睡之后,后门被打开,那婆子领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进了云瑶郡主所在的破屋。   屋子里自然是不会有灯的,不仅如此,窗户都是破损的,幸而现在是夏日,山风呼呼吹进来也不会觉得太过凉寒。   不过屋里却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馊味臭味,屋里到处都是秽物,简直不像人住的地方。   那男人进了屋,便拧着眉,排斥的抬手在鼻翼前使劲扇了扇。   婆子有些害怕男人一般,缩了缩身体,退了出去。   云瑶郡主就坐在床榻上,见那男人停留在门前,不挪步,她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冷笑,阴鸷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男人闻声,这才看到了形同鬼魅一般,坐在阴暗中的云瑶郡主,他上前两步,惊道:“郡主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月光恰好落进来,照在了男人脸上,是义亲王世子秦钊。   床上的云瑶郡主,衣裳脏污而破烂,不知多久没有梳头,头发纠结成块,遮掩了面目,她瘦的皮包骨头,脸上乌黑肮脏,就和寻常的臭乞丐没多大差别。   云瑶郡主没说话,只是嘲讽的冷冷看着秦钊。   秦钊原本也不是来看望云瑶郡主的,微咳了声,道:“你让婆子传信给本世子,上书,你知道一个皇上的大秘密,可助我得到想要的一切,你是什么意思?是什么秘密?”   云瑶郡主似早便料想到了他会问什么,闻言她盘着的脚动了动,竟是用黑乎乎的脚趾,夹了一张纸递给了秦钊。   秦钊狐疑的接过,就着月光瞧,却见上头写着。   “乾坤宫,龙椅。”   秦钊目光一凝,眯眼锐利的目光盯着云瑶郡主,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云瑶郡主再度递过去一张纸,却道:“只要世子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可将知道的事尽数相告。”   秦钊道:“何事?”   云瑶郡主隐在暗处的眼眸顿时放射出凶狠的光芒来,再度递给他一张纸。   秦钊看过后,却道:“你要燕广郡王夫妻的命?呵,这可不容易。”   云瑶郡主冷笑了一下,只盯着秦钊不说话,秦钊挑眉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了。”   这次云瑶郡主又递了张纸,秦钊看过后却是一笑,道:“发誓?呵,本世子和秦御本也不对付,倘若本世子有能耐,自然也不会让秦御舒坦,本世子的话,你难道还不信?”   见云瑶郡主不动,只是冷冷看过来,秦钊到底抬手道:“本世子发誓,来日定会取燕广王夫妻之命,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云瑶郡主这才有了反应,这次她却没有现成写好的字条递给秦钊,而是现场将准备好的笔墨纸张放在了脚边,用脚趾夹着笔杆,便刷刷写了起来。   她分明是练习多日,写的倒是不慢,秦钊见她密密麻麻写了两张纸,这才收了笔,示意秦钊来取。   秦钊又盯着云瑶郡主看了两眼,上前取过了那纸,看着上面所写内容,他却面露惊容,一目十行的看过,他惊声道:“你说太后和我父王有私情?皇上很可能是父王的骨血?先帝就是发现了此事,这才被皇上和我父王联合害死的?这是真的?”   云瑶郡主只冷冷看着秦钊,并不言语,她从前做太后义女,也算得太后的信任,这也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大秘密。   云瑶郡主脚又动了动,很快便在纸张上又写了一行字,递给了秦钊。   “不仅如此,先帝还给秦英帝下了药,本是想毒杀秦英帝的,不想发现的及时,没能将秦英帝毒死。只可惜,虽秦英帝被救了回来,却被伤及了子孙根,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这些年秦英帝的后宫连个蛋都生不出来,便有人猜想秦英帝有问题,不想竟然都是真的。怪不得秦英帝独宠皇后,只睡一个女人,没有孩子,自然比睡了众多嫔妃,还一直连个蛋都没更能遮掩身体残缺的真相。   要知道一个帝王若然连使妃子有孕的本事都没有,离他被取代也不远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啊。”秦钊喃喃道,心思微动。   云瑶郡主却又写道:“如今形势紧张,秦英帝和礼亲王府已因顾家之事撕破脸,势必会联合义亲王发难于礼亲王府,凭我对燕广王夫妻的了解,秦御必将会安排顾卿晚于其子出京避险。世子爷只需趁机捉拿了顾卿晚并其子,便可胁迫于秦御。待政变之时,世子爷以此为筹码,替皇上立下大功,凭借世子爷和皇上同父的血脉情,注定无子的皇上,必将会选世子爷的儿子过继为皇太子。世子爷大事可成。”   云瑶郡主确实说动了秦钊,义亲王可并不只是他一个儿子,秦英帝不可能将皇位让给礼亲王,那就只能从义亲王府的子侄中挑选皇太子,若他立下大功,他的儿子被挑选的可能性会更大。   而他的儿子能够做皇太子,将来再谋夺那个位置会便利很多,最不济也能做个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秦钊却看向云瑶郡主,道:“多谢郡主提点了。”   他言罢,并不多留,转身便脚步冲冲的往外走去,他需要赶紧筹谋一下。   云瑶郡主瞧着他兴冲冲的背影,却缓缓露出了痛快的笑容来,她等着,等着看顾卿晚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厢秦钊出了镇海王府的家庙后,却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两道黑影跪地听令,秦钊回头看了眼黑黢黢的家庙,道:“里头的人,全部处理掉!”   既然要谋划后事,他怎么可能让人得知今夜之事儿,万一有风声传到了义亲王,或者是皇上的耳中,岂不是平白生出事端来。   秦钊吩咐过后,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几道身影如同鬼魅,掠进了家庙,沉睡中的婆子们,注定再也睁不开双眼。唯独那个带秦钊进家庙的婆子始终有些忐忑难安,有所警觉,然而这也只是为她争取到了一声尖叫而已,甚至那尖叫声只短促响起,便戛然而止。   屋中的云瑶郡主也听到了那声仓促的叫声,接着便是死寂,她瞳孔一缩,感知到了危险,面色大变。   她仓皇的想要逃,却摔下了床,她想要爬起来的,然而却怎么都无法挪动,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看到顾卿晚和秦御的下场,她怎么能现在就死掉!   然而,一道阴影笼罩了她,云瑶郡主仓皇的抬头,刀光闪过。   云瑶郡主终究死在了她的自以为是中,不久,家庙燃起了熊熊烈火。   礼亲王府,秦御二更天才从礼亲王的书房中秘议出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不管多晚都回连心院去,反倒是往凌寒院而去。   秦御进了凌寒院,竟然也不是去翰墨院,带着宋宁便往凌寒院的正院走。   守门的婆子听见动静,见是秦御过来,惊愕了下后,忙要往里传话,却被秦御阻止了。   秦御示意不准声张,带着宋宁神神秘秘的往正房去,厢房的迎夏听到动静,忙笼了件衣裳,快步迎接了出来。   她自从被秦御亲自发回凌寒院后,便一直忐忑不安,她觉得她可能是不小心已经暴露了。   然而回到凌寒院这么长时间了,却又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在凌寒院的日子又和从前一个样儿。   迎夏并不知道当夜她去文晴房中换药,都已被暗处的人瞧见禀报了秦御,她便想,兴许是她想的太多了,也可能是顾卿晚容不下她,跟秦御吹了枕边风,秦御这才将她打发了过来。   毕竟顾卿晚的其她几个大丫鬟,不是从徐国公府陪嫁来的,便是顾卿晚从前在向雪院里时便伺候着的,只有她一个,是从前秦御的大丫鬟。   秦御对丫鬟又一向不上心,顾卿晚只要稍提一句,秦御打发她来前院,这太可能了。   更何况,世上名医千万,顾卿晚手中有祛疤的良药,未必便是独一份的,周清秋的脸好了,就算是顾卿晚想的明白是连心院出了内奸,偷了药,那么多的丫鬟也未必就能猜到她的身上。   这会子见秦御突然过来,迎夏既紧张,又期待,压了压情绪,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秦御却看都没看她,便带着宋宁进了屋。   迎夏还没跟进去,就见秦御取了一直挂在凌寒院他寝房中的一把弓,快速走了出来。秦御大步从迎夏面前就走了过去,倒是宋宁吩咐道:“快给二爷收拾几件外出的衣裳和吃食,送到翰墨院去。”   宋宁言罢,大步追了上去,迎夏竖着耳朵,依稀听到宋宁道:“二爷真不回后宅看看郡王妃和小郡王了?”   秦御却道:“十天半个月也就回来了,她这醋吃的莫名其妙,哪能每次都是爷低头?晾她两日,不准和她说爷去了哪里。再来,这深更半夜的,莫扰了她休息。”   宋宁不由一笑,道:“说来说去,属下看二爷还是心疼郡王妃。”   秦御又恼了宋宁一句什么,迎夏没能听清。   不过,她还是听明白了,感情二爷和郡王妃闹了点不愉快,如今二爷不知为何要出远门,竟因此,不让郡王妃帮忙收拾行李,反倒来了凌寒院,吩咐了她。   二爷这个时候却是去哪里?   迎夏想着,进屋飞快的收拾了包袱,提着便往翰墨院去。自然是被放了进去,她进了翰墨院就觉王府一定有什么秘事儿发生,因为里头的侍卫们都是整装待发,忙忙碌碌的,可整个翰墨院却没有掌灯。   有侍卫接了包袱,不准她靠近秦御的书房半步,那侍卫接了包袱转身走了,迎夏却脚步很慢的往门口走,见一处无侍卫,她身影一闪,借着夜色,绕了个弯儿。   秦御的书房,防守严密,她自然不会过去自投罗网,却往那些侍卫平日住的寝房后走。   她多少会些武功,脚步很轻,谨慎的靠近。听到里头有侍卫正说着话。   “郡王妃的大哥当真没死?”   “死了怎么带咱们世子爷和二爷去寻宝藏?”   “真的有宝藏?”   “好像是先帝爷留下的,不知怎么宝藏图倒在顾家人的手中,说起来,咱们郡王妃可真是位财神爷。”   “行了,都赶紧准备,二爷和世子爷马上要出发!”   听到这里,迎夏不敢再多听多留,忙匆匆的闪身回到原道,很快便在守门侍卫的目光下,面色无常,规规矩矩的走出了翰墨院。   一炷香后,秦御果然带着人悄然无声的秘密离开了礼亲王府。   趁着天还没亮,迎夏换了一身深色衣裳,偷偷摸摸的离开了凌寒院。   她在王府中兜兜转转的,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后,这才直奔王府西北角的霜露院。到了后门,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停了一瞬,又有节奏的敲击了四下。   很快后门被打开,一个眸光锐利的婆子,看到迎夏,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迎夏忙道:“有要事要禀侧妃,快让我进去。”   婆子让开,迎夏瞬间闪进去,婆子往四周看了眼,这才忙关上了门。   迎夏进了霜露院正是崔侧妃礼佛之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礼亲王的书房,礼亲王闻言眸光一沉,道:“果真是崔侧妃?”   “现在看来,确实是,崔侧妃就是皇上安插在王府的钉子。”暗卫禀道。   礼亲王禁不住揉着眉心,闭上了眼眸,疲倦道:“知道了,退下吧。”   呵,他已经将所有的女人都送走了,就留了这么一个,以为是最绵软可怜的,却没想到竟然是藏的最深的。   在识女人上,礼亲王不得不承认,他当真是个睁眼瞎!   崔侧妃很快便将消息送进了宫中,乾坤宫中,义亲王和镇国公都在,听到禀报,义亲王脸色微沉道:“果然!真正的藏宝图,先帝交托给了顾明承!皇上,那宝藏绝不能落到了礼亲王府手中!”   秦英帝自然也知道这个,顾弦禛竟然没死,礼亲王府明显已经和顾家勾结成一体,得到了宝藏难道等着礼亲王府,用宝藏招兵买马,贿赂收买大臣,再谋朝篡位不成?!   镇国公也一拍桌子,道:“先下手为强,皇上,这便调兵吧,趁着秦逸和秦御兄弟都在外,先调集军队,将这兄弟二人杀了,礼亲王府中,也同时下手!”   秦英帝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将礼亲王父子三人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垂眸思量了下,他冷笑一声,道:“先查清楚,秦逸兄弟的去向,确定这其中没有陷阱,便按外祖父的计划行事!”   镇国公站起身来,道:“老臣亲自去追查此事!”   他转身出去,义亲王也站起身来,道:“皇上现在已经可以先秘密调动些兵马了。”   秦英帝点头,和义亲王秘议起军队调动来。   两日后,秦英帝刚下早朝,太监便低声禀报道:“皇上,大长公主殿下回京了,去了太皇太后那里。”   秦英帝脚步一顿,略眯了下眼,转了个方向也往太皇太后的宫中而去,他还没进殿,就听大殿里传来一阵欢笑声。   秦英帝大步进入,果然见太后和太皇太后,还有大长公主都在座,见他进来,大长公主站起身来,行了一礼,秦英帝忙上前虚扶,道:“皇姑母倒有些时日不曾进宫里来了,朕甚是想念啊,皇姑母不必多礼,坐。”   重新落座,秦英帝才看向太皇太后,道:“到底是皇姑母来了,皇祖母今日气色都比平日里好的多,瞧着愈发精神年轻了。”   太后也跟着道:“大长公主该和驸马搬回京城才是,免得母后日夜惦记。”   大长公主坐在太皇太后的身边,闻言像个孩子一样拉着母亲的手,道:“女儿也是在京外闲云野鹤的懒散惯了,再回京城来,还真不习惯。这些天,秋老虎京城里热的紧,不若母后到女儿那里住上几日,避一避?左右也就一日路程。山中空气好,也凉爽,这会子好些个瓜果都熟了,也有野趣儿。”   “上你哪儿啊……说实在,母后整日里在宫中也是闷的紧,确也正想出宫转转呢。”   太后刚说完,义亲王和礼亲王也得知消息,前后大步进来,礼亲王未到声音先传了进来,道:“母后这是想出宫了?不若母后到儿子的礼亲王府住上一阵子,也好跟您的重孙好好亲近亲近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殿中,向秦英帝略见了个礼,义亲王也道:“二哥莫要说的好似只有你府中有母后的重孙一般,我那府中,母后的重孙好几个呢,母后还是去义亲王府吧,住上多久,儿臣都乐意。”   他们这样说,太后和皇帝的脸色就不好看。   是啊,礼亲王府和义亲王府都有重孙了,就只宫里头,最该有的,却一个蛋也没有。   两人这话说的,倒好似皇帝不会生,太皇太后才不得不出宫和王府子孙同乐般。   礼亲王和义亲王显然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变化,礼亲王神情如常,义亲王却脸色略显僵硬。还是大长公主笑着打破僵硬的气氛,道:“二哥和三哥府里是好,可却还不如宫里呢,都在京城,还不是热的紧。我是接母后过去避秋老虎的,山里风景也好,心情也舒畅,你们和我抢什么。母后,还是去我那里住上些时日吧,天凉快了,儿臣再护送母后回来。左右也近便,不必那么劳师动众的。”   太皇太后便笑着道:“你们也都不要争抢了,哀家知道你们兄妹几个都是顶顶孝顺的,哀家年纪大了,受不得那冰,这几日也确实苦热的紧。皇帝,哀家便去你皇姑母那边住上几日吧。”   秦英帝闻言却和义亲王略对视了一眼,笑着道:“皇祖母高兴便好,朕吩咐下礼部,准备一下……”   太皇太后却抬手,道:“不必劳师动众,就像你皇姑母说的,也就一日功夫的,你皇姑母那里哀家也不是没去住过,什么都不缺,如今又是太平盛世的,平常出行便好,不必烦劳礼部大臣了。”   秦英帝见此,便笑着道:“如此也好。”   太后却眸光微闪,道:“母后过去,按说媳妇也该跟着伺候在身边才好,可母后也知道,这几日皇后的身子又有些不爽利了,这后宫还得媳妇帮皇帝看着点……”   太皇太后笑着道:“哀家知道你走不开,这宫里头交给你,哀家放心。哀家不用伺候,那么些宫女丫鬟呢,再说,你皇姐还能亏待哀家不成?”   太后却又道:“话是这样说,可还是得有个儿媳在身边伺候才好,不然只累着皇姐怎么想话呢。”   她言罢,眸光一转,看向了义亲王和礼亲王,道:“两位王爷看,是不是让弟妹们随着过去伺候两日才好?”   义亲王接触到了太后的目光,便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他当即便面露为难,道:“是该如此,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公主比寻常人家的女儿不同,可母后此去,没个媳妇在身边伺候着,知道的是母后怜惜儿臣们,不知道莫说儿臣们不孝才好。原本该让阿勄跟着母后去的,然则全哥儿的媳妇却快生了,前儿稳婆还说孩子的头没掉转过来,只怕到时候还得阿敏镇场……”   阿敏正是说的义亲王妃,而全哥儿是义亲王的三子。   太后便瞧向了礼亲王,道:“不若让二弟妹随行?”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礼亲王好似并无选择,便道:“如此也好,我这便派人回府让她准备一下。”   太后却笑着道:“那倒不必了,皇姐一到,哀家便让人往礼亲王府传了信,想来,这会子,礼亲王妃和燕广王妃也快到了。”   正说着,外头竟就传来了宫女的禀报声,道:“礼亲王妃,义亲王妃,义亲王世子妃,燕广王妃到。”   顾卿晚和礼亲王妃是在宫门处碰上义亲王府的人的,便一道来了太后宫中。   礼亲王妃和义亲王妃在前,顾卿晚和义亲王世子妃跟随在后,进了大殿,顾卿晚的怀中还抱着糖包。   一番见礼后,太皇太后便唤了顾卿晚抱着糖包到近前来坐,太皇太后亲自抱了糖包,糖包这是第二次进宫了,先前满月后便抱进宫给太皇太后瞧过一次。   他倒似好记得太皇太后一般,躺在太皇太后的怀里,指着太皇太后胸前挂着的一串碧玉珠子咿咿呀呀的叫,一双剔透的异色眼眸,骨碌碌转着,别提多机灵了。   太皇太后不由笑着冲旁边大长公主道:“你瞧,他还认识哀家,上次他来,哀家就戴的这串珠链。”   大长公主第一次见糖包,也露出新奇的目光,凑过去看,糖包也盯着她,目光认真中带着点迷茫,倒像是在认人,大长公主笑着道:“这孩子一双眼眸倒是和阿御小时候一个模样,不过瞧着却比阿御要虎灵的多。”   她说罢,又冲顾卿晚招手,拉着顾卿晚在她的身旁坐了,笑着拍抚着顾卿晚的手,道:“先前在姑母那府上,姑母便瞧你是个好的,就和你这孩子投缘,如今成了侄儿媳妇,这瞧着更是哪儿都好了。你们成亲时,姑母便该回京的,只当时却和驸马远在千里之外游玩,近日才回来,倒连糖包的满月酒都错过了。今日倒算头次见,来,还不快叫声姑母听听。”   顾卿晚被大长公主打趣的目光瞧着,脸上微红,却也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皇姑母!”   大长公主原就喜欢顾卿晚的爽利,见她并不扭捏,反倒乐得哈哈笑,撸了镯子戴在她手上,又从怀中取出一只雕刻颇为活灵活现的翠玉蝉挂在了糖包的头上。   糖包好像也知道得了好东西,小手攥着玉蝉,咿咿呀呀的一直冲顾卿晚叫。   大长公主愈发惊异,道:“这孩子才两个来月吧,倒是格外机灵,竟像是四五个月的孩子呢!”   顾卿晚每日给糖包喂水,多少都加了一点玉莲花花蜜,因为孩子太小,也不知道能否承受,故此只是加了一点点,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原因,糖包确实越来越机灵了,有时候眼神倒像是能模糊听懂大人说话一般。   太皇太后闻言也称是,礼亲王禁不住得意的哈哈笑。   见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围着糖包看个不停,太后心中愈发不痛快,想到秦英帝昨日透露的事儿,又觉礼亲王府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这才按捺住嫉恨。   她目光落在糖包身上,心想,有什么好得意的,等礼亲王府没了,先收拾这小兔崽子。   顾卿晚岂能感受不到旁边太后身上隐隐的寒意,她眸光微敛,隐去了锋芒。   从宫中出来,糖包上马车一晃悠,很快便睡了,顾卿晚却瞧着礼亲王妃有些担忧,太后提议礼亲王妃随着太皇太后出京,谁知道是安的什么心。   礼亲王妃见她面露担心之色,伸手过去,冲顾卿晚笑了笑,安抚的拍了两下。   当夜,秦御和礼亲王他们商议后,没再回连心院,直接便离开了。顾卿晚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商量的,这两日心里难免有些七上八下的。   不过,这个时候,大长公主突然进京,还要接太皇太后出宫,顾卿晚总觉得会是秦御他们做的安排,想到这个,再对上礼亲王妃沉静的目光,顾卿晚紧绷的神经也略松了下来。   那厢,太后和秦英帝已回到了太后的慈安宫中。   太后冲秦英帝道:“皇上动手时,不若派人到京外,先拿了礼亲王妃,万一哪里出了纰漏,这样手中也能有个人质。”   秦英帝在太后提议时,便知其意,闻言道:“还是母后想的周全,只是既然如此,方才母后怎不提让燕广王妃带着孩子一同随行呢,左右秦逸和秦御已找借口离开京城,并不在府上。”   太后摇头,道:“礼亲王也不是傻子,母后提起让礼亲王妃跟着,礼亲王只会当母后看不得他们夫妻和美,故意给他们夫妻不痛快。若然母后再坚持让燕广王妃也带着孩子随行,怕是礼亲王便要怀疑了。”   秦英帝点头,却略拧了下眉,道:“朕总觉得皇姑母正好这当口前来接皇祖母有些太过凑巧,会不会是礼亲王已经发现什么了?”   太后闻言沉思了下,摇头道:“当是不会吧,皇帝可是忘记了,前年大长公主也来接太皇太后去避夏了。这一年大长公主和驸马一直在外游玩,也很有些时日没见太皇太后了,她思念母亲,回来便想接太皇太后过去一段时日,这也没什么。”   太后言罢,秦英帝也觉得是自己草木皆兵了,道:“母后说的是,倘若礼亲王真觉察了什么,这会子该当忙着调兵召集部下前来商议才是,而不是忙着跑去挖什么宝藏。再说,太皇太后是朕的嫡亲祖母,就算真有政变,朕还能将太皇太后怎样不成?也犯不着接太皇太后离京。”   这样想着,秦英帝便放下了警觉。他辞了太后,回到乾坤宫,镇国公便来了,他风尘仆仆的,乃是刚从京城外赶回来。   镇国公这两日显然很是辛苦,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嘴唇上已经干裂,秦英帝令太监给他上了茶,示意他喝了茶慢慢说。   “皇上,臣不负皇上所托,总算是查清楚了。秦御和秦逸秘密所去,乃是随州北地,臣更是查到大半个月前,有疑似顾弦禛的人,在随州北边麋北山一带出没打探。当时那顾弦禛应该就是在打前站,确定宝藏的具体位置,若然不曾弄错,周睿帝留下的宝藏定是被先帝藏在了麋北山谷中。”   镇国公灌了茶后,一口气说道。   秦英帝击掌,道:“好!外祖父此去着实劳苦功高,辛苦了。秦逸兄弟不曾觉察吧?”   镇国公笑着道:“臣做事,皇上尽管放心,臣一路行事非常小心,自然不会让察觉的。”   秦英帝彻底松下心神来,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道:“快传义亲王和宁安侯,程将军秘密进宫。”   心腹太监应命去了,镇国公便道:“臣瞧样子,最迟还要三日,秦逸兄弟便会进山,带上挖掘宝藏,运宝藏也不过五日罢了,在这五日里,皇上若然不能将其堵在山谷,一并灭了,只怕便麻烦了。”   秦英帝站起身来,大步便走到了地形图前,找到了麋北山的位置,凝神思索。   片刻后,义亲王和其他几位秦英帝所信任的武将便秘密进了乾坤宫,几经商量,定下了调动随州东的骞锐营兵马以及随州府兵,彼时同时进攻麋北山谷,势必要将山谷团团围住,将秦逸兄弟直接斩杀于山谷中。   而对付秦逸兄弟,秦英帝令义亲王,亲自前往主持。   至于京城中,秦英帝自然也做了万全的防守,调集军队拱卫京师的,防守皇宫的,以及前往礼亲王府,锁拿礼亲王的,都做了一一部署。   那厢,顾卿晚和礼亲王妃已经回到了王府,顾卿晚将糖包送回连心院安置好,便忙忙到了秋爽院。太皇太后翌日便要离宫,她过去时,丫鬟们已经在为礼亲王妃收拾行装。   陈嬷嬷见顾卿晚来了,直接便将她带进了内室,又守在了内室门口。   “母妃!”   顾卿晚还是有些担忧,上前拉住了礼亲王妃的手。礼亲王却笑的一派从容,将顾卿晚拉坐在床上,道:“放心吧,母妃这离京的,只会比你留在京城中安全,若然可以,母妃倒希望能带着你和糖包一起走。”   “可是,太后明显不安好心,很可能在母妃前往长公主府的路上就动手了!”   顾卿晚蹙眉,脸色担忧,总怕会出事儿。毕竟从前,她只在电视上瞧过朝堂政变,哪次改朝换代,不都是血流成河的,她来这里这么久,已经对这古代足够了解,稍有差池,死的不光是一人,而是满族,斩草除根,其残酷和血腥,是她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的。   礼亲王妃反倒比顾卿晚从容的多,笑着道:“你放心吧,阿御离京先去了大长公主府,已经说服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何许人?那是上过战场的巾帼女将,有大长公主相护,母妃会很安全的。再说,母妃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当年周末战乱,有次敌军都冲进了王府,母妃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阿逸,藏身在枯井中,还不是平平安安的过来了,放心吧。”   礼亲王妃的神情太过平静轻松,倒像是一点都不担心,此去不过是出京游玩一般,顾卿晚忐忑难安的心,在她的安抚下放了下来。   礼亲王妃便又叮嘱她道:“最迟明日,王爷定然也得安排你和糖包暂离王府,到时候你一切都听安排便好……真若有什么不妥,记得,不要冒险,为王府保住糖包这一线血脉!”   顾卿晚心里一揪,觉得一颗心简直在被礼亲王妃拉着提上提下,她到现在才清楚的意识到,即便是从现代穿越到了此处,她也只是个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女人,唯愿家人都能平安相守罢了。   只是为母则强,她心中倒因礼亲王妃的话生出一股孤勇来,道:“母妃放心,糖包不会有事,我们都会好好的!”   礼亲王妃将顾卿晚拉进了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好孩子,母妃相信以你的才智和胆魄,会保护好自己和糖包的。”   翌日,礼亲王妃一早便随着太皇太后离开了京城。   是日傍晚,王府的侧门被敲开,管事婆子打开了侧门,往外一瞧,果然见几个汉子赶着五辆大板车,每个马车上都捆着五个偌大的大木桶候在门前。   婆子忙招呼人卸着门板,道:“可算是拉来了,王爷等着吃茶了,再不来可就耽误了,赶紧的,将车赶紧来。”   外头拉车的领头闻言朗声一笑,道:“昨儿接到王府的信儿,半夜便招呼了兄弟们抬水,哪儿能耽搁了主子们用水,王妈妈这么急,可是不信我王权办差的本事了。”   王妈妈连连笑着告罪,说笑间,几辆板车都从侧门开了进去。   王妈妈四下里扫了一眼,这才将侧门紧紧关上。   府门外,却有一道灰色身影从一颗大树上跃下,一闪而过,飞快消失在了巷子里。   离王府不远的一处幽静院落,秦钊正等着消息,见灰衣人冲进来,他从椅子上站起,问道:“怎样,可是有动静了?”   灰衣人回话道:“禀世子爷,属下查的清楚,礼亲王府主子们泡茶的水,都是从大国寺运的甘泉水。每三日送一次水,可明日才是送水的日子,今日却提前送来了。王府的婆子还说府中的泉水已经用完了,说是有放水的地方不小心进了老鼠,染脏了水。然,属下却觉得不大对劲,往常运水的板车只停在侧门口,都是府中护院将水抬进去,今日倒开了侧门,直接拉进去了。”   秦钊眸光微亮,道:“你怀疑礼亲王要将人藏在水桶中,送出王府?”   灰衣人点头,道:“是,属下觉得很可疑,水是从大国寺运出来的,那些运水的都是王府安排在大国寺专门负责送水的家生子,可靠的紧,且那燕广王妃还和大国寺寂空大师交情匪浅。”   秦钊便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很好,跟着他们,若然确定了,便动手,务必要活捉燕广王妃母子二人。”   “是!”灰衣人领命,转身便快步去了。   很快秦钊便得到了回复,果然那些人离开王府时,对其中一辆车上看护的极紧,并且暗中好似还有人随护。   秦钊听闻此讯,亲自点了人,尾随而去。   京城通往大国寺的路上,秦钊果然见王府的运水队伍,正往大国寺中行驶。瞧着队伍松松散散,可从那些汉子的举止动作看,却总有种外松内紧之感。   “世子爷,属下已经查明,这些汉子被替换了,已经不是先前那些运水的家生子,而是王府暗卫装扮的,世子爷瞧他们骑马的姿势,虽然他们在极力模仿家丁,但是举手投足难免僵硬了些。”   秦钊自然也瞧出来,更何况,如今天色已黑,板车上不过是空木桶,哪里需要走的这样慢,倒像是怕一不小心磕碰坏了什么一般。   “世子爷,可要现在就动手?”   秦钊却摇头,道:“不!现在还不能动手,一来,现在一动手,礼亲王府难免就得到了消息,再来,兴许礼亲王府在暗中还藏了人手。给本世子盯紧了,看看他们将人最终安置在了什么地方,咱们等皇上发动了,再同时进行!定要万无一失!”   “是!世子爷英明!”   天瑞九年八月八日晚,晴朗多日的京城,突然狂风大作,雷鸣闪电,很快便暴雨如注。   秦钊领着一群义亲王府的暗卫,守在离大国寺不远的一处山坳中,焦急的等候着消息。   雨越下越大,秦钊也愈发焦躁起来,终于一道人影急匆匆的自山下冲了上来,高声喊道:“世子爷,京城动了!动了!程大将军方才已出北门往西山衙兵营而去,皇宫宫门紧闭,严阵以待,想来镇国公府那边儿,镇国公也会立马掌控京畿卫和九城兵马!成事只在今夜!”   秦钊闻言眸光大亮,道:“好!动手!”   他言罢,领着埋伏在这里的人手,腾起后直冲不远处的禅院。   这边禅院是修建了,专门给前来大国寺上香等贵人府中下人留宿所住,而礼亲王府,谁又能想到,礼亲王府的燕广王妃和小郡王竟被偷偷藏在了这里呢。   秦钊带着人刚冲至东边一处禅院前,便有王府的暗卫警觉,寒光闪动,双方很快便战在了一起。奈何秦钊此番是有备而来,又杀的猝不及防,王府的暗卫节节败退,到底是让秦钊带着人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冲进了院中,直奔正房。   “誓死保护郡王妃,小郡王!”   礼亲王府暗卫沉哑的声音响起,随之礼亲王府暗卫们只攻不守的冲向秦钊。   却突闻婴孩的啼哭声自屋后传来,分明便是顾卿晚带着孩子要从后头逃命,秦钊神情一震,提声道:“挡住他们!跟我走!”   他喊罢,留下一部分暗卫抵御拦阻冲上来的礼亲王府暗卫,四个暗卫随着秦钊便往后院冲去。   秦钊到了后院,正见一个暗卫护着个抱孩子的女子正往院外冲,天际一道闪电劈过,那女子回头惊慌看来,赤白的光将她的面容一瞬间映的雪亮。   那女人生就一张花容月貌,端的是清丽脱俗,正是秦钊曾见过两次的燕广王妃顾卿晚!   这样美的女人,他绝不会认错!   “郡王妃快走!”   礼亲王府护着顾卿晚的那个暗卫,推了她一把,提剑便迎了上来,秦钊大笑,他摆了摆手,带着的暗卫两个缠着迎上的礼亲王府暗卫,四个已脚尖点地快速的冲向了前头奔出去的顾卿晚。   秦钊勾了勾唇,也提步追了上去。他追上去时,四个暗卫已将顾卿晚团团围住,秦钊上前,见顾卿晚惊恐的瞪大了眼眸,抱着孩子连连后退。   他站定,也不多浪费时间,悄然冲一个暗卫比划了个手势,那暗卫身影一闪,一掌劈在顾卿晚的脖颈后,顾卿晚后颈一沉,双腿一软,往地上跌去。   秦钊上前一步,接过了她怀中哇哇哭的厉害的孩子,他掀开裹着孩子的斗篷,就见孩子一张脸已经哭的通红,雨水冲刷在他脸上,滴入孩子红红的小嘴,他哭的愈发惊恐了。   秦钊抬手,抚了抚孩子的脸颊,冰冰凉凉的,他声音温柔道:“这是你的命,下辈子别再投生到皇族了。”   言罢,将盖布丢了回去,他又瞧了眼晕迷在地,无声无息的顾卿晚一眼,示意暗卫,道:“走!”   暗卫抱起顾卿晚来,随着秦钊,呼哨了一声便往京城的方向赶回。   镇国公府上,一道闪电劈开黑沉沉的夜幕,镇国公一身铠甲,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的天空,一双眼眸冒出狂热的光。   “国公爷,时辰到了!”   管家进来禀报道,镇国公神情一震,大步便往外走去,然而他刚出书房,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缓步从雨幕中走了过来。   镇国公脚步一顿,沉声道:“谁在那里!?”   却无人回答,那身影一步步慢慢走近,很快便到了屋檐下,廊下的光落在那人的身上脸上,他就那样站在雨幕中,任由雨水扑打着身躯和清隽的面容,一双清冷的眸子,经水洗涤,宛如沉在湖水中的黑曜石,沉静而黝黑。   他缓缓开口,道:“父亲这么晚了,雨又这般大,还是莫要出去的好。”   他声音不大,很是平稳,镇国公却心中咯噔一下。他侧头看向了管家道:“怎么回事?”   所谓知子莫如父,镇国公因为秦逸的关系,并不想让娄闽宁参与今日之事儿,还吩咐了管家,让他今日动些手脚,弄昏娄闽宁的,却不想此刻,娄闽宁竟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管家也一脸诧异,道:“这……”   显然他也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娄闽宁却上前了一步,道:“父亲请回屋!”   他这简直是命令的口气,镇国公脸色难看,沉声道:“混账!你怎么跟为父说话的!来人,请世子爷回去!”   他沉喝一声,然而院子里竟然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娄闽宁神情如常,再度道:“父亲,你觉得外头若然还有人候命,儿子会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吗?”   镇国公面色顿时大变,怒声道:“孽障!你想干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娄闽宁却眼皮都未曾动一下,只突提声,道:“来人!”   他声音刚落,无数黑影便从墙外和月洞门闪了进来,可以看出,个个都身手不弱,娄闽宁最后看了不可置信的镇国公一眼,道:“看好国公爷,明日事定之前,不许国公爷踏出此地半步!”   “是!”   整齐的应喝声响起,娄闽宁却转身便走。   镇国公这才反应过来,刚往前踏出一步,六个黑衣人便闪身到了他前头,围成一个圈儿,齐齐道:“国公爷留步!”   眼见娄闽宁身影已没入了雨幕,镇国公怒吼一声,道:“娄闽宁,你要葬送我娄氏百年基业吗?!逆子!逆子!皇宫里的是你的嫡亲姐姐,皇上是你嫡亲的外甥啊!你疯了吗?帮着外人颠覆我娄家的江山!你这是要害的我娄氏九族给你陪葬!”   娄闽宁闻言脚步顿住,然而却并未回头,只他郎然的声音却穿透雨幕,响彻在镇国公的耳边。   “父亲,你错了!大秦的江山是秦氏的,从来都和我娄氏为无关!”   他言罢声音蓦然一提,沉声又道:“大周业帝二十三年,曾高祖,勇冠三军,戏勇冠诸将,漠北浑河之战,杀伤无数,封忠勇侯。高祖父,义云之战,身重八箭仍大败张解逆贼,新城之战,叔祖父,身被数围,大呼奋击,我娄氏家将亲长,死伤无数,几近绝种,浴血奋战,终守得潼关,为援京大军争得时间。至周末,民不聊生,祖父审时度势,投奔先帝,引娄氏族人三千,兵马两万,随先帝打天下。击遂之役,破天险越谷关,杀后周名将马祝……”   娄闽宁的声音略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头来,任由冰冷的雨滴落在了脸面,他闭目,又道:“京城破,是祖父领兵马第一个冲进了皇宫。先帝起兵十二年,我娄氏族人,却由三千锐减至八百,其中死伤十之八九皆为壮年!到天瑞元年春节,我娄氏一族,只寡妇便有八百余。那些埋骨青山的,都是我娄氏至亲!如今皇宫之中,慈安殿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是我娄氏二十二十壮年男儿用血和白骨推上去的!”   娄闽宁的声音蓦然哽咽,戛然而止,略停一瞬,方又道:“如今祖父方过世七年,我娄氏稚童尚未长成,父亲竟然便以为我娄氏今日之位,全系出于太后娘娘的裙带!何其糊涂,何等可笑!父亲,我娄氏能守得百年之基业,靠的从来不是女人的裙带!父亲当真以为秦逸兄弟是去了随州府吗?”   娄闽宁言罢再未多做停留,踏着满地的雨水,很快便消失在了小院。   镇国公却僵立许久,突然口吐一口鲜血,满面灰白,倒退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那厢,礼亲王府,礼亲王的书房之中,摇曳灯影被风吹的摇摆不停,却又顽固的闪着昏黄的光。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在风雨中响起,一个穿秋香色长褙子的丫鬟脸色惨白,不顾风雨跌跌撞撞的冲到了书院门口,抓住守门的侍卫便跪了下来,哭着道:“奴婢是崔侧妃院子的大丫鬟露儿,我们侧妃不行了,请王爷快去看看吧!”   侍卫一诧,道:“什么叫你们侧妃不行了?”   露儿哭着道:“侧妃身体一直不好……呜呜……”她像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般,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便冲里头大声喊了起来。   “王爷!王爷!求王爷去见见我家主子!王爷!”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人披着件薄外裳,走了出来,摇曳的灯光打在他威仪沉肃的脸上,正是礼亲王。   他拧眉道:“吵闹什么?”   露儿趁着侍卫愣神,一下子冲进了院子,噗通一下跪在泥水地上,哭着道:“求王爷垂怜,侧妃娘娘吐了两大口血,眼见就不行了,王爷快去看看侧妃吧。”   礼亲王面露惊色,道:“什么?崔侧妃怎么会突然不好了!?”   露儿哭着磕头,道:“侧妃她身子一向不好,又生无可恋,一直不肯让奴婢们通禀王妃,其实侧妃从春上便不时咳血……王爷,侧妃是真撑不住了,您快去看看吧,晚了……晚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礼亲王闻言显是信了,笼了下披着的衣裳,也来不及进屋再加件衣服,便往外走。侍卫忙拿了伞追上。   礼亲王进了崔侧妃的屋子,果然几个丫鬟都跪在地上啼哭,礼亲王走到了床前,就见崔侧妃虚弱的靠在床上,气若游丝,唇边还有血丝。   见礼亲王来了,她死寂眼眸染起一点亮光,张了张唇,道:“王爷,你来了……”   礼亲王不由声音微软,坐在了床榻边儿,见崔侧妃抬起手来,便握住了,道:“这是怎么回事。”   崔侧妃却笑了笑,断断续续的道:“王……爷总算……来……了妾身这里,妾身……死而无憾。”   礼亲王沉默一瞬,道:“你可还有何未了的心事?”   崔侧妃虚弱的摇头,深深凝望着礼亲王,道:“王爷……王爷可还记得……从前王爷……最……最爱吃妾做的……玉莲糕,妾每次看王爷吃……吃妾亲手做的花糕……最开心。王爷……能……能不能再吃给妾看……”   露儿哭着捧着一碟子糕点跪在了床前,流泪道:“王爷,侧妃这几日都起不来身了,昨日夜里突然……突然便有了精神,侧妃心知是回光返照了,硬撑着起身,亲手给王爷做了这一碟子玉莲花糕……”   露儿已经泣不成声,一屋子丫鬟跟着痛哭。   礼亲王顿时面露动容,拍着崔侧妃的手,道:“好,本王吃给你看。”   他言罢,拿起一块玉莲糕来,冲崔侧妃笑了笑,果然两口便吃了下去。   崔侧妃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滚了出来,虚弱的抬手又指了指那碟子,礼亲王果然又拿起来很干脆的吃了一块。   只吃到最后一点,他面色突然一变,手中糕点落地,礼亲王捂着肚子,张大了嘴,面色惊恐而痛苦,一下子从床上踉跄着起身,他颤手指着崔侧妃,张了张口,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痛苦的倒在了地上,蜷缩一团。   床榻上,崔侧妃突然哈哈大笑,一下子便坐起了身来,痛恨的盯着礼亲王,道:“没想到吧,你也有今日!痛快痛快!”   露儿抹掉眼泪,站起起来,见礼亲王已吐了血,她冷声冲崔侧妃道:“我去传信!”   她出了院子,往北走到了墙根,摸出怀中一物,捣鼓了两下,旋即突然抬起右手,一道幽蓝的光伴着尖锐的鸣声冲上天空,在夜雨中啪的炸开。   露儿露出一抹笑来,只那笑容来不及扩散,便有一道黑影笼罩了她,她转眸就见不知何时,身前的墙头上站了一个黑衣人,手中寒光闪闪的剑尖已向她冲来。   屋中,崔侧妃掀开被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痛苦不堪的礼亲王,道:“王爷一定没想到会有今天,王爷可觉得心痛?哈哈,像王爷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心疼吗?”   礼亲王瞪着崔侧妃道:“从前王妃的毒,是你下的?”   崔侧妃又笑,笑容让她装饰过,满是病容的脸愈发古怪难看,她毫不在意,道:“是啊,知道我是怎么下的毒吗?那毒下在田庄浇茯苓的水中,王府庄子里长出来的茯苓就是带毒的,哈,王妃用这样的茯苓做成养颜之物,日日涂抹,如何能不中毒?冬日寒凉干燥,涂抹的护肤之物就多,因而冬日发作的愈发厉害!哈哈,可怜刘侧妃,却被王爷当成了凶手,死在王爷的剑下。”   她说着轻轻拍着礼亲王的脸颊,道:“王爷,亲手杀了最宠爱的妾室,滋味如何啊?”   她弹了弹因笑意而滚出眼眶的泪水,这才又道:“不过刘氏那个贱人,也是死有余辜!她害死我两个孩子,她就该去死!就该死在自己男人的手里!痛快!痛快!”   礼亲王瞧着崔侧妃疯狂的模样,目光突然沉寂下来,道:“为什么?你的孩子也是本王的,王妃更是宽容大度,从不曾害人,你为何要这样做!”   崔侧妃却嘲笑的盯着礼亲王,道:“宽容大度?也是你的孩子?呸!我失去了那么多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王妃即便不曾亲自出手,却也是她纵容,推波助澜的结果!王爷可知道我失去孩子时是何等的痛心,王爷看看我这双眼睛,看看我这满头的白发,我比王爷年轻十二岁,可王爷看看我如今的模样,王爷你怎有脸说失去的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他们掉过一滴眼泪吗?你没有!这个肮脏的礼亲王府,就该去给我的孩儿们陪葬!去给他们陪葬!哈哈。”   崔侧妃神情愈发疯狂起来,礼亲王闭了闭眼眸,旋即放开了捂着肚子的手,缓缓的站起身来。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崔侧妃,崔侧妃这才停止了大笑,惊愣的盯着礼亲王。   却与此时,外头冲进来几个侍卫,瞬间便放到了屋里的三个丫鬟,礼亲王最后看了眼难以置信,脸色灰败不甘的崔侧妃一眼,转身往外走,“杀了吧,刀快些!”   让崔氏死的痛快些,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崔氏早已经疯了,活着对崔氏来说,已经只剩下折磨。   王府外,永宁侯看到王府上空腾起的信号,精神大震,带着埋伏的兵马便冲向了王府。陡然被点燃的火把照亮了这个雨夜,刀剑碰撞盔甲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踏破了夜色。   “冲啊!人头最多的,皇上赐侯爵之位,礼亲王已死,儿郎们还迟疑什么!”永宁侯大喊一声,率先往大门冲去。   “冲!”   震天的喊声响起,永宁侯尚未冲上台阶,一片箭雨突然从王府的高墙上,像浓密的雨幕急射而来,惨叫声自身边响起,永宁侯惊异四望,身边已倒下一片。   永宁侯大惊失色,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就在这时,王府大门突然自内打开,火光冲天,一人手握长枪站在最前,沉喝一声:“白家小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王也是已死!”   永宁侯望去,那精神抖擞,虎目圆瞪的可不正是礼亲王!   不等永宁侯反应,礼亲王便大喊一声,“给本王绞杀这些作乱之人!杀!”   礼亲王府的高墙上,府门中,一波波的侍卫冲出,瞬间杀气冲天。   两个时辰前,西山健锐营的军营中。   自从礼亲王府交了健锐营的兵权后,秦英帝便派了心腹爱将张永成接任了健锐营大军,张永成到了健锐营后,自然是展开了一系列排除异己的行动。   但是因为健锐营的将领们都是有战功在身,且忠心于礼亲王府,拧成一股绳的,张永成不可能将所有的大小将领都杀掉。故此,这些时日他的成果其实并不算大,只勉强换掉了两个副将,还差一点闹出一场暴乱来。   张永成在前两日,突然便收到了秦英帝的密令,今日京城大变,健锐营拱卫京师,今日自然极为重要,秦英帝也知道健锐营落入手中时日尚短。秦英帝已调集了拱卫京城的另一支军队,一直掌控在义亲王手中的北衙大军进京保护皇宫。   给张永成的任务便是,今夜无论如何,都要看守好健锐营,万万不能让健锐营暴动,任何一个士兵都不准出营地一步。   张永成严阵以待,这日傍晚便安排了一场鸿门宴,请了营中大小将领前来他营帐中赴宴,张永成亲自给诸位将领斟了酒,笑着举杯道:“在下奉皇上之命,接管健锐营,一心为皇上办事,难免有些操之过急,有得罪诸位之处,在下今日在此,以酒谢罪了。在下先干为敬!”   张永成一饮而尽,诸将领对视一眼,便有人笑着道:“张将军豪爽,只是军营之中严令喝酒,这样不大好吧,末将今日还需巡视军营,张将军的心意,末将心领了,过去之事儿,末将也不会放在心上,末将便先行告退了。”   他言罢,就起身大步往外走,然则还没走出营帐,便有十多个士兵持枪冲进来,将他给拦阻了。   不仅如此,营帐外也响起一片动静,听声音营帐竟被包围了。   诸将领们顿时色变,有人一拍桌子,怒目起身,道:“大将军这是何意?!”   张永成呵呵一笑,又倒了一杯酒,道:“张某无他意,只是想请诸位给张某这个面子罢了。如今并非战时,吃两杯酒,无伤大雅吧?今日诸位务必要给张某这个面子,不吃完这些酒,谁都别想离开营帐。来人,请左将军入座。”   张永成如此,诸将对视着,眸光不定。   起身的左将军被强行送回了座位,脸色难看,旁边张永成换下的副将,却笑着道:“诸位都是礼亲王殿下带出来的将士,礼亲王殿下忠心耿耿,将健锐营兵权交回给皇上,张大将军又是皇上钦点了,都是一家人,过去便有什么误解,那也都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军营,为皇上效力,今日张大将军发了话,又亲自设宴款待诸位将军,这酒水若然不喝,是不是……”   却在此时,外头突然响起一声沉而朗然的声音,接口道:“礼亲王忠心耿耿,这话说的好!”   张永成几人显然没想到这会子有人会在账外接话,顿时愣住,倒是左将军突然惊声道:“是二爷!没错,是二爷来了!”   诸将闻言皆豁然起身往外冲,张永成明白过来,面色大变,大喊一声,道:“拦住他们,有擅出大帐者杀无赦!”   他说着,自己也抽出了腰间佩剑,一面往外冲,一面再度大喊,道:“擅长军营,意图不轨,罪该万死,杀了……”   他声音未落,一道流光直从合着的帐幕穿入,竟像是长了眼睛般,一箭便没入了张永成的眉心。   张永成本已冲到了帐前,中箭后身体禁不住冲劲儿,往前一头撞出帐木,直直跌入地上。   外头一众持长枪的兵士,齐齐惊骇,手心冒汗,再度望向站在十步开外的人。   那人身形高大挺拔,身上却穿着普通士兵的铠甲,只孤零零一人,故此方才他突然走近营帐,靠近过来时,他们守在外面,并没太过紧张。   然则他的动作太快了,隔着帐幕竟然一抬手,便听声辨位的用袖中弩机射杀了张永成。   张大将军死了!   “张永成勾结义亲王,企图谋逆篡位,如今逆贼已死,尔等还不放下武器,随本王进京护驾勤王!?”   这射杀张永成的自然便是秦御,他说话间,根本就不将那数百个围着营帐,手持兵器的兵勇看在眼中,迈步向前。   随着他越走越近,他的面容也缓缓展现在帐前点燃的火光之下,一双妖异的眼眸,冰冷而锐利,雨水沿着他俊美的面颊滑下,他宛然从冥界走来掌控生死的阎君一般,明明什么都没做,然只一人之气势,便让几百兵丁们执枪步步后退。   因为张永成死了,秦御一出手便打散了他们的气势。   “二爷!”   “保护二爷!”   这时,营帐中的将领们已是持剑冲了出来,营帐前的兵丁们慌乱调整队形,一时对内,一时对外,乱意毕显。   “杀!杀啊!”   军营中这时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响声,与此同时,万千健锐营的兵勇冲杀而来,瞬间便将营帐团团围困,护卫在秦御身后。   抵抗的兵丁俨然已毫无胜算,有人第一个吓掉了手中武器,紧跟着叮叮当当,全部弃械投降。   秦御呼哨一声,旋羽便踏破泥水,奔到了近前,秦御翻身上马,沉喝一声,“随本王出营!”   “谨遵二爷令!”   诸将领命,山谷震荡。   秦御领着健锐营的兵马,直冲北衙军营而去。   北衙军营可不同于健锐营,乃是义亲王一手掌控多年的,义亲王虽然不在京城,但却早给军营下了密令,今日程将军带着秦英帝的圣旨前来军营,宣读礼亲王府谋逆,令北衙军进京护驾,顿时整个军营都动了起来。   火把的光即便是在这雨夜也冲天而起,然而还不等程将军将兵马带出,便有震天的马蹄声冲了过来,竟像是要踏平整个军营一般。   程将军脸色一变,大喊道:“防御!快!”   然而一切却已晚了,不等北衙军摆开防御阵势,对面来势汹汹的健锐营兵马便冲了过来,借着强大的冲劲儿,瞬间便解决了一片人,也冲散了队形。   秦御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到处,血光一片,沉喝出声,“将北衙军给本王堵在军中,一个也休要放出。杀!”   血肉横飞,天地变色。   北衙军虽也都是精锐,然到底措手不及,被堵在营中,施展不开,败事的很快,待健锐营斩获的将领人头愈来愈多,北衙军也被逼的节节败退。   健锐营的兵将们开始大喊,“义亲王谋逆,皇上有旨,不知者不罪,放下枪械者一律不再追究!”   喊声四起,放下兵器的兵士像传染一样,不足一个时辰,秦御已掌控了北衙军,带着健锐营精锐迅速回兵京城。   他赶到京城城门下时,已是三更天,雨势渐渐小了,城门紧闭,城楼兵马林立,整个京城也被肃杀的气氛笼罩着,城中依稀还可见到火光。   临近城门,副将苏哲御马上前,道:“二爷,恐有诈,还是让末将先上前一试吧!”   秦御闻言却抬手压下了他的话,双腿一夹马腹,宛若一缕黑烟,直冲城门。   城门上,娄闽宁负手而立,沉喝一声,“开城门!”   这一个多时辰,他早已掌控了九城兵马和京畿卫,就只等秦御领兵回城。   秦御冲至城门,紧闭的城门便缓缓的开启了,秦御却马速微慢,抬头看了一眼,正撞上娄闽宁居高而下凝视过来的沉静目光。   秦御眸光略凝,娄闽宁,大义灭亲这份勇气,倒也不是寻常人所能有的,不过若没他高瞻远瞩,娄氏的命运可就不好说了。   果然,大哥说娄闽宁其人,心思深沉却心存大义,乃真英杰,并不为过。   秦御缓缓冲娄闽宁点了下头,纵马便冲进了京城,健锐营兵马的马蹄声将整个京师都震的颤抖了起来。   皇宫中,秦英帝已等的焦急不已。乾坤殿中,太后也坐在一边,手中不断的拨弄着一串佛珠,心急如焚。   明明两个时辰前,礼亲王府便有回信过来,应该是崔侧妃得手了,礼亲王已经被解决掉了。   永宁侯只需要带禁卫军冲进王府,将礼亲王府的亲兵和护院等一概灭掉便好,可怎么这都两个时辰了,永宁侯还是没带回礼亲王的头颅来,不仅如此,派去北衙军营调兵进京的程将军也毫无反应,按说,这时辰北衙军早该进京护主了啊!   便连镇国公那边,也一点回音也没有,太后和秦英帝心里都多少已觉察出不对来了,只是却不敢多想罢了。   哗啦一声响,是秦英帝打碎了一个茶盏,站起身来,焦急的在殿中来回走动起来。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外头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蕴含着无尽的惊恐,秦英帝脸色大变,骤然停住了脚步,太监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抖抖的抬手指着外头,道:“皇上……皇……上,礼亲王和燕广王带着健……健锐营的兵马杀到宫门外了啊!”   秦英帝闻言身子一僵,接着双目圆瞪,冲上前一把拎起了太监,怒吼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啊!”   太后手中的佛珠,吧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断裂开来,珠子在大殿中四溅,声音清脆,像死亡的钟鸣声打在心头。   “皇上,是真的,是真的啊!怎么办?”太监吓的面无人色。   秦英帝松开太监,软着腿往后退了两步。   完了,真完了。   太后心里想着,健锐营到了宫门外,多半是北衙军已经来不了了,且城门也出了问题,不然健锐营不可能冲破三万九城兵马直接跑到宫门外。   宫里头的禁卫军原本就是应急的,还被派出去让永宁侯带着攻打礼亲王府,如今这宫里头只剩下不多的禁卫军和一群太监宫女,这能顶什么用!   太后清楚的感觉到了大势已去。   秦英帝身子晃了晃,闭目缓了缓神。却在此时,外头响起脚步声,“皇上,臣弟护驾来迟!”   秦英帝瞧去,就见秦钊拽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女人进了大殿,将那女人丢在地上,秦钊跪地,道:“皇上,臣弟已带了义亲王府邸的亲兵三百,进宫护驾,皇上,太后受惊了。”   秦英帝绝望之中,原还因秦钊的到来,目光亮了一下,以为是义亲王安排了什么后招,闻言他脸色灰败,回退了一步,道:“三百亲兵……呵,顶什么用啊。”   秦钊也是郁结,原以为义亲王联合秦英帝起事是十拿九稳,他只要略施手段,便能坐收渔利,谁知道京城的形势竟然瞬息而变。这时候已经没了退路,只能强撑了。   好在城中变故之前,他已经虏获了顾卿晚母子二人,这样还有一线希望。   他跪行了一步,一把拽住地上顾卿晚的长发,狠狠一甩,便将她的脸拽了起来,散发抚开,一张虽狼狈,满是污泥,却还是不掩美丽的脸蛋儿露了出来。   “顾卿晚!”   “燕广王妃!”   太后和秦英帝同时惊讶道。   太后的眼眸中又亮了起来,先前便曾派人去虏礼亲王妃,奈何竟然失手了,原当顾卿晚母子应在礼亲王府中,一定也和礼亲王一样逃脱了。没想到竟有如此意外之喜。   秦钊笑,道:“正是燕广王妃,不仅如此,臣弟还抓获了礼亲王府的小郡王,如今已让人将其抱到了城楼上。有这两个人质在,相信礼亲王父子不敢强行攻城,再坚持几日,兴许父王那边会出现转机。会调兵上京救驾的!”   太后和秦英帝闻言,死灰的眼眸都燃起了希望来,太后起身,冲上前头,拽着顾卿晚便是狠狠的两耳光,道:“贱人!礼亲王府谋逆,是不是你撺掇的!”   顾卿晚像是被打懵了,泪水满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太后还想动手。秦英帝开口道:“够了母后,先将她押上城楼吧,还有大用,休要打坏了。”   他言罢,大步往外走,道:“朕亲自上城楼护卫宫城!”   秦英帝登上城楼,果然就见城楼下礼亲王和秦御带着兵马,正严阵以待。   秦英帝面上恨意尽显,扬声道:“秦显!先帝于朕皆待你不薄,你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之事!”   礼亲王闻声却苦笑,蓦然抬手,一张明黄圣旨便被甩了出来,道:“皇上不防看看这是什么!先帝的驾崩前所立废太子的诏书,缘何却不见天日,皇上可否给本王一个交代!”   秦英帝目光瞪着那诏书,神情微动,旋即他哈哈大笑,道:“秦显,你父子图谋不轨,何必再伪造诏书,其心可诛!”   礼亲王收了圣旨,扬声道:“人在做,天在看,本王无愧于心,皇上扪心自问,可敢梦中于先帝一见?”   秦英帝唇瓣微颤,却是退后一步,道:“奸臣刁滑,胡言乱语!来人,将人押上来!”   他言罢,秦钊亲自押着顾卿晚,后头太监抱着个啼哭不止的婴孩上前。   秦英帝一把拽住顾卿晚的头发,令她的脸对着城楼下,道:“秦御,你的妻儿,不要了吗?再不退后,朕便先斩她双足!”   这会子晨光微露,雨已是停了,秦御望着城楼上半个身体挂在外的女人,她面色惨白,脸上多出擦伤,一双美眸正满含眼泪,希翼的看过来。   他在求她救救她!   秦御俊面冷硬,扫了一眼后,淡淡收回了目光,看向秦英帝,道:“我秦御的妻儿,有那么好抓吗?”   秦御言罢,突然抬手,一把巨弓在手,抽箭搭弓,动作一气呵成,箭如流星自指尖飞出,直冲秦英帝而去。   秦英帝一心等着秦御和礼亲王大惊失色,根本就没想到秦御会不顾妻儿的死活,二话不说竟然连努力拖延一下都没有,便动了手。   秦英帝完全没防备,又在秦御的射程之中,顿时惊的双眼突出,他想躲闪,可是已经晚了,那箭夹杂着凌冽的风,直冲他的脑门。   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眉心中箭,并被箭矢的力量带的退后两步,直接从城门上栽倒了下去。   “皇上!”   城楼上响起一片惊恐的呼声,彻底乱了阵势。   那边拽着顾卿晚的秦钊也大惊失色,手上不自觉一松,抓着的女人顿时便从城门上直坠了下去。秦御却眼皮也没眨一下,又是一箭,直逼秦钊。   秦钊比秦英帝反应略快一瞬,避开了要害,一箭穿透了肩头。   “攻城!”   秦御沉喝一声,箭雨齐飞,秦钊慌忙躲闪,皇帝已死,城门上乱成一团。   太后还等在乾坤宫中听信儿,她的总管太监邱公公,突然就满脸是血的冲了进来,太后忙站起身来,道:“怎样了?”   邱公公却伸着满手的献血,道:“太后,皇上驾崩了,皇上被燕广王一箭射死了啊!太后!”   太后浑身一晃,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她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时候她突然想,那时候秦逸兄弟凯旋回京,礼亲王已经放下朝政,避居到了郊外别院去。是他们在秦逸兄弟一回来便想给个下马威,宫宴上发生了传国玉玺之事儿,结果礼亲王便又回到了朝堂。   后来礼亲王又交出了健锐营的兵权,她却在顾卿晚分娩时,下了赐婚旨意。   倘若没有这些事儿,是不是礼亲王府就不会谋逆,倘若当初没有听信周鼎兴的,污蔑顾家,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日。   顾家是不是会一直将先帝留下的东西藏着,永不出世?   太后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又唱起了歌,外头喧嚣声不断,她突然看着邱公公,道:“好儿呢,好儿在哪儿,外头怎么那么吵,将那些搅扰好儿睡觉的狗奴才们统统打死!快将好儿抱给我!”   邱公公惊愕的连眼泪都停了,好儿是秦英帝的乳娘啊!   太后娘娘这是……   “太后娘娘疯了!疯了!都逃命吧,逃命吧!”   邱公公突然尖叫着,冲了出去。   史书记载,天瑞九年八月九日夜,燕广王秦御箭射英帝于承天门,太后不堪打击,疯,遂礼亲王率健锐营攻入皇宫,继皇帝位,是为秦康帝,改年永徽。   此时距离皇宫相隔大半个京城的城南一处幽静小院,暴雨下了一夜,总算是停了,晨光照在屋檐上,青瓦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雨珠,吧嗒吧嗒的往下坠。   院子里的秋海棠经了风雨,倒更精神了,叶片翠绿滴水,花瓣红的迷人眼。空气清新,夹着花香和泥土气息,干净的令人恨不能大口呼吸。   一素衣女子,站在洞开的窗口,却是无心欣赏院中景致,略拧着眉,瞧着远处天空,竖耳倾听。   肩头略沉,她低头便见身上多了一件青莲色的薄斗篷,身旁响起丫鬟的声音,道:“郡王妃一夜没合眼,这一场秋雨一场寒,窗口风大,还是多注意些才好。不然改明儿郡王妃病倒了,二爷可得发火。”   这女子,自然就是顾卿晚了。当日,秦御安排的云姑娘装扮成顾卿晚,先行离开了王府。将盯着礼亲王府的人都吸引走了,而顾卿晚却是带着糖包,在一个时辰后,通过易容,扮成男子的模样,将糖包放在采买瓜果蔬菜的空筐里出了王府。   顾卿晚易容功夫了得,又格外擅长伪装,自然是骗过了人去。   旁边文晴言罢,转步到顾卿晚的身前,小心翼翼的替她将胸前的系带打结。   顾卿晚笑了笑,道:“文晴,你听外头是不是没什么动静了?”   昨日一夜,想必整个京城就没人合眼吧,一阵阵的兵马声,火光,风雨声都压不下打杀声,一夜的风云变幻,至天亮才略安静了一些。   这会子好似是不大有动静了。   文晴看了眼外头,道:“好像声音是小了呢。”   顾卿晚便喃喃道:“尘埃落定了啊……”   文晴怕顾卿晚担忧,张了张口,顾卿晚却冲她笑了下,道:“去多准备些吃食吧,再多熬些姜汤,这一夜风雨的,便有武功护体,也是够呛。”   文晴见顾卿晚神色如常,并没有多紧张担忧一般,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她吩咐下去后,就见宋宁像是刚巡视小院回来,大步走过来。   宋宁今次没有跟着秦御,反倒被留下来全权保护顾卿晚和糖包的安全。文晴忙迎了上去,叫住他,道:“王爷和二爷可有消息传过来?”   宋宁见文晴面色紧张,却不觉一笑,扬眉道:“怎么?怕死?”   文晴却摇了摇头,道:“谁能不怕死呢,不过若真是王府事败了,连王爷世子爷和二爷这样的人物都难逃,我一个小小奴婢就算死了也不亏了,想想这个便就不怕了。左不过陪着主子一起去了呗,到了那边还能继续伺候主子,也不错。”   宋宁见她笑起来,傻乎乎的,不由一笑,抬手便捏了下文晴的脸颊,道:“若然王府事成了,我冲郡王妃讨要了你如何?咱们夫妻也和一起继续的伺候主子,岂不是一段佳话?”   文晴哪里料想他会突然如此说,呆怔的瞧了宋宁半响,脸上蓦然一红,跺脚道:“谁要跟你做什么夫妻!”   言罢,扭腰便捂着脸跑了,宋宁瞧着她的背影笑了下,扭头看了看外头。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若真败了,他定要护着二爷的一线血脉,至死也不能让小主子出事。   这时,外头却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原本这一夜,时不时的便有兵马自街头过,宋宁也没太在意。可凝神一听,那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竟分明是直接冲着这院子而来。   宋宁面色一沉,打了个手势,拔腿便往门口处冲。   整个小院顿时便沉肃紧张了起来,两排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在正房门前列阵。   屋中文晴也不觉神情一震,禁不住迅速的抱起睡容正香沉的糖包,站在了顾卿晚的身后,舔了舔干燥的唇。   她的身前,顾卿晚却是蓦然一笑,回转过头来,俯身轻轻在糖包的脸上落下一吻,道:“儿子,你爹爹终于接我们来了。”   文晴闻言,虽然不知顾卿晚是怎么就肯定来的一定是秦御,但听顾卿晚说的笃定,人也放松下来,有了笑意。   顾卿晚却已转身,突然提裙往外跑去。   她冲下台阶,果然,秦御在前,宋宁满脸笑容跟在后面,已经走了进来。   秦御身上还穿着铠甲,斗篷飞扬在身后,满身的泥泞和血腥,他脚步迈的很大,疾步而来,瞧见廊下顾卿晚提裙冲了出来,脚步倒是一顿,停在了院中。   顾卿晚却似飞舞的蝴蝶,看到了世上最美丽的繁花一般,又像一缕轻快的春风,冲向秦御,扑进他怀中,抬手便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   鼻翼间传来有些刺鼻的血腥味和泥土汗水的味道,掩盖了她所熟悉的气息,可顾卿晚还是将脸颊深深的埋在秦御胸膛间,近乎贪婪的闻着来自他的气息。   她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诉说着这几个日夜以来,她的无尽牵挂和担忧。   秦御被她扑过来的气力带的,身子略晃了下,一瞬愣神,接着才缓缓笑了起来,抬手放在顾卿晚的背上,一下下轻拍了两下,道:“卿卿忘记了吗,我身上穿着你给的那件独一无二的护甲呢,那么好的一件宝贝,我怎么会出事呢。”   顾卿晚听着他含笑的声音,心情却并不曾平复半分,这几日她面上平静,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等着他,可又有谁知道她心里的煎熬和担忧。   她依旧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松手,秦御有些好笑,心里却觉无比的满足和舒坦,整个人都熨帖的像是在温热的水中泡过,轻飘飘的。   他抬手抱紧了顾卿晚,道:“好了,好了,往后再不让你这么担忧了……来,让我瞧瞧可清减了。”   他说着将顾卿晚从怀里拉了出来,想要捧着她的脸好好看看,不想还没看清,顾卿晚便突然踮起脚来,拉着他的脖颈往下一拽,主动献上了香吻。   柔软而清甜,熟悉无比的触感,秦御浑身一抖,心肝都跟着颤了起来。然而双眸却瞪大了,他还没忘记,满院子侍卫暗卫都在看着呢!   他动了下,想要提醒顾卿晚,然则顾卿晚的小香舌却已热情无比的探进了他的唇齿,难得的火热主动,简直蚀骨销魂,秦御发现自己浑身发软,竟然连阻止她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挣扎,挣扎,再挣扎。   他猛然加大力气,将顾卿晚更紧的禁锢在怀里,狠狠的回吻了回去。   去他娘的礼数,他亲的是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   “嗷嗷!”   “呦呵!”   这次王府从来会察言观色,绝不碍主子事儿的侍卫暗卫们,竟然没有齐齐转身避开,一愣之后,院子里响起了一阵快意的狼吼声。   廊下,宋宁瞧着院子里火辣拥吻的主子,抬手摸了摸唇,扭头看向身边目瞪口呆的文晴,道:“哎呀,真是让人忍不住……”   文晴闻言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竟落在了她的唇上,她脸色顿时再度涨红,转身便跑进了屋。   却见糖包已被一院子的声音吵醒了,小家伙竟然也不害怕,正好奇的扭着头,摊手摊脚躺着床上往外看。   文晴忙上前又抱起了糖包,道:“这下小郡王要做小王爷了呢,小王爷开不开心?”   糖包却似没什么兴趣,抬了抬手,比划着外面,咿咿呀呀的,明显更好奇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文晴哪里会抱他去看少儿不宜的东西,转了个身,将外面挡的更严实了。糖包瞪了瞪眼,蓦然开始哇哇大哭。   文晴,“……”   顾卿晚模模糊糊听到糖包的哭声,这才渐渐从迷离中抽回心魂来,脸上顿时一红,松开秦御,将头脸都鸵鸟的埋在了秦御的怀里。   倒是秦御见她如此,朗声一笑,弯腰抱起她来,大步往屋里走,扬声道:“都退下吧!”   “是!”侍卫们带着些怪腔怪调的应声响起,顾卿晚脸上愈发红了。   待进了屋,秦御对着她的翘臀重重拍了一下,顾卿晚这才从秦御怀里冒出头来,一眼便对上了糖包泪汪汪,更见清澈,好奇无比的异色眼眸。   小家伙好像是很奇怪,爹爹为什么要抱着娘亲。   顾卿晚忙推了下秦御,跳下地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过去,将糖包抱了过来,糖包抽抽搭搭的,却一直盯着顾卿晚的嘴唇看。   小家伙发现,娘亲的嘴唇有些不一样,红的滴水,还格外凸出,糖包呀呀的抬手,一下下拍在顾卿晚的唇瓣上,好像是想将她被吸允的微肿的嘴唇给拍回去。   顾卿晚刚刚降温的脸色又红了起来,忙拉下糖包的手来,瞪了他一眼。   背后秦御也走了过来,看了糖包两眼,见顾卿晚故意低着头,脖颈微红,不抬眸看自己,分明还在不好意思,他又是扬唇一笑,拍着顾卿晚的肩膀,道:“走吧,我先送你和糖包回王府去。”   顾卿晚点头,抱着糖包,往外走。出了小院,却见弄巷之中,兵甲林立,院门前停靠着两辆马车,四周也是拱卫着兵士。   见他们出来,所有人齐齐无声跪地,秦御示意文晴抱着糖包上后头的马车,便扶着顾卿晚一起登上了前面的马车。   车门刚关上,顾卿晚便觉一股大力揽住了她的腰,下一秒天旋地转,咚的一声闷响,秦御竟然直接将她压放在了车厢地上。   车厢中铺着绒毯,倒不至摔着,可顾卿晚却也被吓了一跳,水眸圆睁,红唇轻启。   秦御定定看着她,猛然低头,再度狠狠攫取醉人的芳香,一双大掌更是隔着衣裳不停的四处作乱。他身上还穿着铠甲,一副铠甲起码也有三五十斤重,虽则他没真压在她身上,可贴上来,也让顾卿晚瞬间心慌气短。   动作间,甲衣的鳞片簌簌而响,明明是冰冷的,蹭过身体,却让她一阵阵激灵后,浑身发麻发热。   顾卿晚愈发害怕心慌,无力的推着他,气喘唏嘘的道:“外头都是人啊!别闹了!”   秦御咬着她的耳珠,却道:“方才是谁挑起的?嗯?”   说话间他的吻已经来到了身前,沿着起伏一路向下,顾卿晚闷哼出声,忙揪着地上的毯子忍住,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快起来,我有话问呢!”   秦御却抬眸,眯着危险的眼眸,扫了她一眼,道:“所以呢?你一早就打量着喂我半饱,吊着一块肉,偏不给,憋死我?”   顾卿晚,“……”   见他又埋下头去,听着外头侍卫们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顾卿晚急急慌慌的去拽秦御,要知道外头的人可都是耳力惊人的,她不觉得里头的声音,他们会听不到。   她的手抓住秦御的头发,秦御却抬手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压在了身侧,顾卿晚见他一意孤行,吓的踢脚,道:“母妃怎么样?父王呢?你可受伤了?秦英帝他……唔!”   话没说完,便被秦御又将声音堵在了喉间,顾卿晚摇头晃脑的不肯配合,秦御这才无奈的松开她,埋在她的脖颈边儿,平复了下,开口道:“别动!还一堆事儿,一会子送你回到王府,我便得走,只怕要几日回不去。先让我多抱会儿!”   顾卿晚闻声,果然就不动了,被秦御压着的手动了动,秦御松开,她便回抱住了他。   两人无声的默默拥抱着彼此,马车摇摇晃晃,车轮碾过积水的地面,发出咕噜咕的声音,听在耳中竟然也美妙如斯。   半响,顾卿晚才抚着秦御的背,道:“很累吧?”   秦御闻声抬起头来,挑眉冲顾卿晚舔了下唇,道:“你在置疑你家爷的能力?要不要爷证明下?”   他说着停了下腰,顾卿晚惊呼一声,忙忙的摇头。   秦御闷笑一声,这才道:“母妃那边好好的,父王已经进了宫,我也没受什么伤,可放心了?”   顾卿晚却抬手戳了戳秦御的脖颈,秦御顿时龇牙咧嘴的嘶了一声,他左边脸颊下巴到脖颈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血块已经凝固了。   顾卿晚又用指腹在旁边抚了抚,道:“这也叫没受什么伤?”   他身上,只怕这样的小伤口不会少吧。顾卿晚发现自己心疼的厉害,见秦御满不在乎的,显是习惯了这样的伤,一时又觉心里酸酸的。   推了秦御一下,顾卿晚道:“快起来!我给你上下药,昨儿夜里雨那么大,别再化脓了。”   秦御却并不在意,道:“放心吧,都是些小伤,从前在军营时,这样的小伤,根本就不用处理的,照样冲凉水澡,一两日也就好了。”   顾卿晚却拍他一下,瞪着他,道:“那时候你没有媳妇!”   秦御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她这么普普通通一句话,听在他的耳中,竟是分外的贴心熨帖,他闻言一下子便笑了起来,一咕噜从顾卿晚身上坐起身来,抬起手,道:“是呢,有媳妇就是好!”   顾卿晚白了他一眼,替他解着身上的甲衣,道:“大哥他们不会有事吧?”   秦逸和顾弦禛是真去了随州,那边和义亲王的较量,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顾卿晚难免还是放心不下,秦御却笑着道:“我大哥是只狐狸,你那大哥也是只狐狸,景戎那小子别看年纪小,揍起人,打起仗来,比狼都凶,就算义亲王是只老狐狸,也算计不过这一群不是?你就放心吧。”   顾卿晚给秦御上了药,又寻了一套干爽的衣裳给他穿上,马车差不多也已经到了礼亲王府的门前。   秦御并未送她们母子进去,眼瞧着侍卫护送马车进了府,他便调转马头快速去了。   秦御这一去,果然就没了踪影,几日都不见回来王府,四日后倒是传来消息,随州那边,义亲王领着兵马在麋北山谷遭受了伏击,最后被宣平侯景戎一剑刺下马背,生擒。   如今正被秦逸押着,返回京城。礼亲王已宣布登基,即秦康帝,并将先帝废立太子,秦英帝谋权篡位,谋害先帝之事,昭告天下。   大臣们,百姓们有信的,自然更多的皆是不信。然而朝代更替,自古以来便是胜者为王,不管怎样,京城在经历了一片腥风血雨的肃清之后,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一晃便到了永徽元年,秦康帝在位的第一个中秋佳节。   礼亲王府之中,早早便挂起了红灯笼,花团锦簇,一派喜庆。   连心院中,顾卿晚被伺候着套上一件又一件的礼服,瞧着镜子中都快被盖进锦绣堆的人影,笑着道:“这礼服也太繁琐了吧,我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儿来,里头的其实穿了,旁人也看不到,更不会盯着你的衣领使劲数数穿了几层,好文晴,要不你给我偷偷减掉两层吧,真是憋闷的慌啊。”   文晴未言,倒是后头正准备首饰的文竹和文雨噗嗤一声都笑了,文竹道:“这么嫌弃亲王妃礼服的,除了王妃再没旁人了!世上多少女人想穿这一身衣裳,都没那个命呢,王妃倒嫌弃的要命。”   前日便有新帝的圣旨传出,册封礼亲王妃为皇后,封了世子秦逸为储君,秦御为肃亲王,顾卿晚自然也跟着成了肃亲王妃。   今日要进宫一起过中秋佳节,如今顾卿晚身上穿着的这一套衣裳,还是一个时辰前,从宫中刚刚送过来的,正是亲王妃的朝服。   “不是,这都穿了八九层了,还在往上加,这一会子再堆一头的首饰,若是常穿,非要得颈椎病不可,就这么穿戴,一准都嫌弃的,也就我心直口快的说了。”   顾卿晚禁不住晃荡着沉甸甸的大广袖道。   “行,行,行,王妃说的是,只是今日是王妃头一次以肃王妃的身份出席宫中盛宴,可是半点也错不得的,这衣裳,可减不得,王妃您就只好委屈,忍忍了。”   文晴含笑说着,示意文雨,挑起一件薄衫,又给顾卿晚加在了身上。   收拾了一个时辰,顾卿晚才从礼亲王府出来,登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畅通无助到了皇宫,已有太监迎了过来,笑着道:“不必换车了,皇后娘娘有吩咐,请肃王妃直接前去紫云宫便是。”   文晴打赏,放下了车帘。马车驶入皇宫,又滚滚行驶了起来。   礼亲王妃从京外回来,并没有回王府,直接便以皇后之礼,被接进了皇宫中。她早便想念孙儿了,听闻宫女传顾卿晚到了,也等不及人进来便起身迎了两步。   顾卿晚抱着糖包进了大殿,没说行礼呢,就被礼亲王妃从臂弯里接过了糖包,笑着道:“糖包倒沉了,卿晚怎清减不少,行了,可别见礼了,过来跟母后说说话。”   顾卿晚见此,便也没坚持行礼,跟着礼亲王妃在罗汉床落座,礼亲王妃见她还想从前一样,倒心里轻松,笑的愈发慈爱。   糖包多日不见祖母,明显也想念了,躺在祖母的怀中,咯咯笑着,小脑袋直往礼亲王妃的怀里钻。喜的礼亲王妃,哎呀哎呀,直乐呵。   正逗弄着糖包,外头响起宫女的禀报声,“太子殿下到,肃王殿下到!”   声音没落,顾卿晚便忙抬头看向了门口处,双眸颇有些望眼欲穿的意思,从那日秦御将他们母子送回王府,顾卿晚便不曾再见过他。   却闻噗嗤一声笑,顾卿晚扭头,就见礼亲王妃打趣的瞧着她,道:“想阿御了?”   顾卿晚顿时涨红了一张脸,礼亲王妃却呵呵的笑,道:“你大哥别看都当储君了,也是个不争气的,看见你和阿御这样,母后便放下心了,看来,母后离抱孙女也不远了。”   说话间,秦御和秦逸已并肩走了进来,两人今日自然也是一身正规的朝服。   大秦的储君朝服是银白色的,胸前绣龙,腰带却是明黄,倒是极合秦逸的气质,一身太子袍服穿在身上,更加俊逸脱俗。   而秦御却是一身的紫红色亲王服,他本就容貌妖异,穿这样的浓丽之色,简直就差在脑门上贴个妖孽的标签了,他一走进来,顾卿晚便觉呼吸一窒,一双水眸凝在他身上,动也不能动。   秦御也似心有灵犀一般,殿中人不少,他却一眼锁定了她,四目相接,空气都好似稀薄了,四周静悄悄的,好似就只剩下两人,四周的人和物都虚化了一般。   顾卿晚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从前也不是没有分离过,可今次竟格外的磨人和难熬,倒像是两人之间迟来的热恋期,在孩子都有了时,才来势汹汹的击中席卷了她一般。   她瞧着秦御,两人的眼神就那么粘在一起,千言万语,怎么都分不开。   “咳咳!”   秦逸和秦御是一块进来的,结果刚进来,他那个弟弟,便傻兮兮的突然站定了,秦逸自己往前走也不是,跟着他站住也不是,将小两口的神情看在眼中,不觉一阵好笑兼牙酸,抬手虚握拳,他轻咳了一声。   秦御这才淡定无比的收回了目光,唇边含笑,眉飞色舞的看了秦逸一眼,大步就走了上前。   秦逸,“……”   臭小子,他腹诽一句,迈步跟上,两人在殿中给礼亲王妃行了礼,口称:“见过母后。”   顾卿晚也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见过太子殿下。”   秦逸抬了抬手,道:“弟妹不必多礼。”   他言罢,又冲礼亲王妃道:“母后,前头都准备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儿臣扶母后移驾吧。”   礼亲王妃点头,秦御却突然开口,道:“儿臣衣裳乱了,让卿卿给儿臣略收拾一下吧,母后。”   他说着,转身就往那边的净房走去。   礼亲王妃和秦逸看过去,果然就见秦御身上的礼服变得有些凌乱。   礼亲王妃,“……”   秦逸,“……”   方才还一身笔挺的,这好端端,眨眼间就成了这幅样子,当真是……   顾卿晚脸一红,都不敢看礼亲王妃和秦逸的眼神,垂着头没跟上去,礼亲王妃却笑,道:“既如此,卿晚便去伺候他好好收拾收拾吧。”   顾卿晚声若蚊蝇的应了一声,心里将秦御给骂了个好死,找理由,也不找个靠谱的。   见顾卿晚走了过去,礼亲王妃抱着糖包往外走,却禁不住瞥了秦逸一眼,道:“羡慕吧?赶紧也给为娘找个媳妇,不然就等着你父皇赐婚吧,今时不同往日,国礼不同家规,抗旨可不行!”   秦逸,“……”   那厢,顾卿晚刚绕过净房的屏风,一股大力压来,紧跟着便被秦御按在了旁边墙上,铺天盖地的吻便压了下来,他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因用力,甚至有些发疼。   顾卿晚却没挣扎,怔了一下,也抬手环抱住秦御,用力的回吻回去,像是不甘示弱的在用唇舌来表现谁的想念更多一般,两人纠缠在一起,有种就这样天荒地老才好的感觉。   原本整齐的衣裳被来整理衣服的两人越弄越乱,净房中充斥着一股暧昧的张力,稍微一碰就要炸出无数火花一般。   纠缠良久,秦御才猛然推开顾卿晚,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喘息着道:“别老勾我!”   他说着,恶狠狠的又咬了一口她红红的唇瓣,颇有些惩罚意味。   顾卿晚也喘息不停,却微微红着眼睛,道:“谁让你这么久不着家!想死啊!”   她知道,新朝刚立,又是经过一场政变,京城中,朝堂上,以至于整个大秦,势必都有一场大变动,虽说大局已定,然则可能稍不谨慎,哪里出了问题,大秦就会大乱,甚至会影响大势。秦御忙是一定的,说不定连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看不到他,他竟然真好些天不回去看一眼,还是让她觉得无比委屈。   见她如此,秦御脸庞的笑像是熏人欲醉的风,他异色眼眸中满是柔情,竟低声咒骂了一句,道:“妈的,你做了什么,怎么能让爷愈发稀罕你了呢!瞧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顾卿晚却挑眉柔媚一笑,道:“还不知道是谁收拾谁呢!”   秦御差点没被她一句话弄的彻底失态,抓住顾卿晚又是一番没章法的揉捏。   以至于两人出现在大殿时,已晚了一炷香时辰,宴席都开了。   秦御牵着垂着头的顾卿晚面色如常的穿过众席位,带着她到了最前头,肃亲王的席位上落座,顾卿晚偷偷抬眸,就见上头礼亲王将糖包抱放在膝上,靠坐在他怀里。   大抵是礼亲王妃不知怎么和礼亲王说了一声,对于他们的迟来,礼亲王竟然也没什么反应,只扫了两人一眼,便又低头去逗糖包了。   秦御侧头过来,却在顾卿晚的耳边道:“早知道都错过了,就该再晚个半时辰,这会子我还疼着呢!”   顾卿晚刚拿起水杯的手顿时便抖了抖,秦御又是闷声一笑,顾卿晚便没忍住,伸出空着的手,摸到他的腰间,拧了一把。   秦御哼了一声,道:“老实点,你大哥大嫂可都看着呢,仔细我告他们养出了刁女来!”   顾卿晚抬眸,果然就见顾弦禛和庄悦娴,抱着景哥儿坐在对面,庄悦娴正看过来,目光含笑在她和并肩而坐的秦御身上扫了一圈,点了点头。   顾卿晚总觉得大家都知道她和秦御晚来,是干什么去了一般,匆匆便低了头。   惹的秦御又是一阵好笑,低声说她怎么突然间就有贼心没贼胆了。   顾卿晚白他一眼,只专心的看歌舞。   今日中秋佳宴,又是新皇登基举办的第一场宫中宴会,歌舞自然是精彩的。不愧宫中盛宴,殿中跳舞的舞娘们个个都花容月貌,身段窈窕,妆容精致。   她们随着悠扬的曲调,翩翩而舞,赏心悦目,令人如痴如醉。   顾卿晚盯着她们曼妙滑动的水袖看,水袖突然被齐齐甩起,眼前一空,却是直接看到了对面去,顾卿晚不妨倒和对面娄闽宁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微微一愣,却见娄闽宁也是略怔了下,旋即抬起酒杯来,冲顾卿晚摇摇示意了一下。   顾卿晚早听说了娄闽宁的事儿,对他大义灭亲之事儿,朝野上下众说纷纭,各执一词,有人觉得他心思叵测,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是个狠角色,也有人说他审时度势,是为英豪,若非他,娄氏一族可就危险了。   不管如何,娄闽宁能在这场宫变中,安然无恙,且立了功劳,顾卿晚都是高兴的,她也忙拿起了酒杯来,然则还没示意,手中酒杯便被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取走了。   秦御截过酒杯,冲娄闽宁挑了挑眉头,一饮而尽,娄闽宁却也笑了笑,抬手以广袖遮掩,饮尽了杯中酒,冲秦御亮了亮酒杯。   顾卿晚却瞥了秦御一眼,道:“小心眼!”   秦御竟冲她一本正经的点头,道:“王妃说的是,明日我便上奏请父皇给他赐婚。”   顾卿晚禁不住又白了他一眼,这会子,一曲终了,一众舞女竟没直接退下,反倒全部匍匐在地,高声呼呵,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尽数跟着举杯,跪地,敬上头坐着的新帝,山呼万岁,声震九天。   大秦至此,开启了新篇章!   没过几日,便到了糖包出生一百天,依着顾卿晚的意思,王府并没有给糖包办盛大的百日宴,一早顾卿晚和秦御带着糖包进宫了一趟,回来后,便只请了一些亲朋和知交好友在王府中办了一场小型家宴。   徐国公老夫人一早便亲自过来了,给糖包收拾的像个福娃娃,直忙到宾客们都上了门,顾卿晚才劝着她,去休息片刻,一会子好亲自给糖包主持百日礼。   连心院堂屋的大罗汉床上,并排躺着三个男娃,都穿着喜庆的红色衣裳,中间躺着的是糖包,左边大点的男娃,穿着暗红色的圆领锦缎小袍子,脖子上挂着赤金璎珞项圈,头上带着一顶蓝色小瓜帽,丈的粉雕玉琢,特别可爱,尤其是一双乌黑的眼眸,咕噜噜的乱转,像黑葡萄一样,满满都是机灵。   这孩子小名阿玥,却是宣平侯景戎的长子。今日太子秦逸,娄闽宁都在,郭栋,沈择几个自然是也都来了的,庄悦娴也抱了景哥儿过来,顾卿晚一早便打了招呼,让景戎一定要将孩子和宣平侯夫人都带来。   阿玥到底比景哥儿和糖包大了些,如今都会坐了,平日里不觉得,如今糖包和景哥儿被阿玥一比,便显得有些笨拙了。   就见阿玥躺着糖包身边,冲糖包咿呀了两声,一个翻身便趴在了床上,糖包不甘示弱,小短腿也一蹬一蹬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跟着翻了个身。   瞧着阿玥,糖包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边庄悦娴禁不住逗着景哥儿,道:“景哥儿也翻个身来,瞧瞧哥哥和弟弟。”   景哥儿注意力却被顾卿晚刚给他的一只布老虎吸引来,抱着老虎,使劲的流着口水,咬老虎的耳朵,看都不看庄悦娴一眼。   庄悦娴,“……”   旁边一个穿红色长褙子的女子,见庄悦娴一脸无语,不觉抿唇一笑,道:“景哥儿这样沉得住气,有大将之风呢!”   庄悦娴闻言抬眸,顿时只觉一阵晃眼。眼前的女子正是宣平侯夫人,她比景戎要大上两岁,生的是真明媚动人,即便是也见了好一会子了,再瞧她,还是会被那股子亮眼的美丽更晃了眼。   若说顾卿晚像是冰雪里的雪莲,清丽脱俗,她便是盛放的滴露海棠,娇媚万千。   身材也是惹火,前凸后翘的有些让人脸红,这女子样貌如此,身上偏还有股天生自带的女人味,媚骨天成,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勾魂摄魄的。这宣平侯夫人是宣平侯出京办差,娶了的,因来历成迷,又不被京城的贵夫人们所熟悉,故而,自她来了京城,好些京城贵妇们都说,宣平侯毛孩子,把持不住,娶回来一只狐狸精。   不过这会子接触下来,倒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女子竟是格外的落落大方,体察入微。   庄悦娴闻言冲她笑了笑,道:“大将之风可不敢当,别玩物丧志才好。”   庄悦娴这么些年就得了这一个儿子,加上顾家人丁太过稀薄,难免便望子成龙的厉害,顾卿晚闻言嗔了她一眼,道:“大嫂太着急了,这么大的小孩,能看出什么玩物丧志来,我们景哥儿喜欢小老虎,说明有男子汉气概,是不是啊,景哥儿?”   她说着倾身过去捏着小老虎的另一边耳朵,逗弄景哥儿。   不想倒让那边坐着的阿玥看到了小老虎,眼睛一亮,就想往这边爬,奈何他只学会的坐,根本就不会爬,结果一个扭身便结结实实的扑倒在了罗汉床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宣平侯夫人吓了一跳,忙走过去看,阿玥却抬起头来,竟也不哭,手脚并用着要往前爬,像只翻了壳,原地踢腾挪动不了的笨拙乌龟,口中还发出叫声,“羊……羊!”   糖包许是瞧着好玩,也双手双脚拍打起床榻来,“呀……啊!”   顾卿晚惊异道:“阿玥才六个来月,都会说话了吗?好孩子,那是老虎,不是羊啊,你喜欢羊,改明儿伯母给你做个,送到宣平侯府去,好不好?”   宣平侯夫人将阿玥抱了起来,却道:“哪里就会说话,教他喊娘,倒学成了羊。”   庄悦娴噗嗤一笑,道:“原来是叫娘啊,这孩子将来开口一准早,其实娘和羊也没差多少。”   几人不觉都笑,这会子外头传来了男人们的笑声,却是秦御和景戎一道过来唤她们过去行百日礼的,景戎一进来,阿玥便抬着手,冲着景戎,不停叫着,“羊!羊!”   激动的小模样,倒好似真见着一只羊。   引得众人皆笑,景戎上前,抬手便敲了阿玥光溜溜的脑门一下,道:“小子,我是爹!”   孩子皮肤嫩,景戎下手瞧着便有点没轻没重的,宣平侯夫人忙将孩子抱起来,嗔怪的瞪了景戎一眼,道:“你再动手试试!”   又忙着,替阿玥吹了吹额头,阿玥委屈的往宣平侯夫人怀中钻。   景戎摸了摸鼻子,却道:“你们女人就是太疼孩子!”   秦逸和顾弦禛略落后了一步,进来正看着这一幕,秦逸瞧着那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的模样,眸光略闪,垂落了眼睫。   顾卿晚也笑着抱了糖包起来,道:“我们身上掉下的肉,自然疼的。”   那厢,景哥儿瞧见了父亲,小老虎也不要了,随手一丢,冲顾弦禛抬着手,呀呀叫了两声,倒流下一团口水来。   顾弦禛便走上前,冲庄悦娴道:“我抱着吧,这小子愈发沉了,往前院去好一段路呢。”   庄悦娴也没多言,含笑看他将孩子抱了过去,大舅哥都起头了,秦御自然是不甘落后,忙也从顾卿晚的怀里接过了糖包来,宣平侯夫人顿时将阿玥往景戎怀里一塞,挽了顾卿晚的手臂,道:“走吧,走吧,方才来时就见王府风景好,带着孩子都没能好好瞧瞧,这会子可是能如愿了。”   顾卿晚笑,也挽了庄悦娴,一并的往外走。   后头,景戎行至门前,却将阿玥突然递给了秦逸,道:“我毛手毛脚的哪儿会抱孩子啊,逸哥哥赶紧的,江湖救急!”   言罢,也不管呆愣的秦逸,学宣平侯夫人的样子将孩子往秦逸怀里一塞,甩手就大步往前去了。   秦逸有些愣神,前头宣平侯夫人回眸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   顾卿晚也回头望了眼,只觉景戎确实是年纪太小了,自己都是个十四五的毛孩子呢,孩子呆在秦逸怀里,看着倒比景戎抱着保险一点,也和谐一点。   她笑着道:“难为阿玥被塞来塞去,也不哭。”   宣平侯夫人却道:“不哭就对了。”   顾卿晚总觉她话里有话,又觉她许就是随口一说,便笑着道:“阿玥性格蛮好,说起来,这三个孩子倒都是不爱哭的呢。当真像亲兄弟。”   顾卿晚一行没走两步,就见月洞门处,陈心颖脚步匆匆的转了过来,瞧见她们,眼眸一亮,提裙便跑了过来,道:“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顾卿晚却愕了下,道:“你偷跑出来的?”   陈心颖眨了眨眼,却道:“左右你们都不说,没人知道我来了。”   她言罢,吐了吐舌头。前些时日,她已经和郭栋订了亲,定亲的姑娘,寻常是不好出门走动的,尤其是今日郭栋还来了。   顾卿晚原想着陈三夫人必定拘着陈心颖不让她来,今儿是见不上了的。   顾卿晚便凑近她,笑着伸手戳了戳她的腰,道:“你老实说,你这是来给我儿子过百岁呢,还是来会情郎来了,啧啧,偷溜出来呢,还打扮的这么漂亮,啊?”   陈心颖脸上一红,跺脚便跑过去抱住了庄悦娴,道:“大嫂给我评评理,我惦记着糖包百日,倒来错了!她可真是被肃王爷宠的越发坏了!”   顾卿晚难免挑起眉来,道:“哎,原本听说自入秋,郭大公子身子便有些不爽利,还想着今日见了他,给他把个脉,写个方子的。既然我是个坏的,想来便算舔着脸上去求着人家治病,人家也不放心啊。还是算了吧。”   陈心颖闻言忙扯开了庄悦娴,抱住顾卿晚的手臂,便道:“晚姐姐你最好了,晚姐姐最近医术又精进了吧?晚姐姐就是菩萨转世!”   引得庄悦娴和宣平侯夫人都笑了起来。   百日宴后,顾卿晚送走了客人,庄悦娴和顾弦禛自是留到了最后,秦御和顾弦禛进了书房说话,顾卿晚让乳娘抱了累坏的景哥儿和糖包去休息,便和庄悦娴在花厅说话。   “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此去燕国,说不得好几年才回得来,好容易一家人能在一起了,偏生又要分开!”   秦英帝时便追封了顾明承为顾国公,如今礼亲王做了皇帝,顾弦禛自然是早生活在阳光之中了,且还收拾了原顾宅出来,已经改成了顾国公府。顾氏的宗祠和顾明承,顾景阳的坟墓也都重新修葺过,前两日秦御才陪着顾卿晚,一家人都过去祭拜过。   而如今糖包的百日宴已过,顾弦禛却是要带着庄悦娴母子到燕国去。   庄悦娴笑着道:“大秦这形势算是定了,燕国那边,如今正争的不可开交。恪王到底是在大秦多年,在燕国的根基薄弱了一点,先前你大哥便应了沈大将军,会到燕国助沈大将军和恪王一臂之力,如今怎好食言而肥?也就这两年,说不定,事情顺利了,很快就回来了。你大哥原都不想带着我和糖包的,我费好大劲才说服他。”   顾卿晚叹了一声,只得怏怏的道:“那什么时候走,我去送大哥大嫂。”   没过两日,顾弦禛和庄悦娴便出发了,秦御和顾卿晚抱着糖包送到了城外。顾弦禛看着双眸微潮的顾卿晚,有些无奈的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冲秦御道:“好好照顾他们母子。”   秦御点头,伸手揽过顾卿晚来,又道:“大哥若有事记得传信回来。”   顾弦禛和秦御对视,笑了下,道:“放心吧。先前我和沈沉约定时,还不是肃王的大舅哥,如今这身份,想来沈沉也不会让我插手什么大事儿,那便没什么危险可言了。”   顾卿晚一想也是,苏子璃也不是什么容易相信人的,还和秦御有点过节,如今顾弦禛是秦御的大舅哥,也算大秦的皇亲国戚,一些密事,苏子璃哪里放心顾弦禛参与?   这和当初顾弦禛走投无路,和大秦明显势不两立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顾弦禛这一去,不过是应当初之约罢了,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庄悦娴再怎么吹枕边风,他也不会带着妻儿啊。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才扬唇一笑,和庄悦娴拥抱了下,道:“我等大哥大嫂早日回来。”   风大,糖包和景哥儿早被乳娘抱进了马车中,又寒暄了几句,顾弦禛便携庄悦娴登上了马车,顾卿晚遥望着马车缓缓远去,到底还是有些伤感,主动靠在了秦御怀里,揽着他的腰,道:“要是这世上只有相聚,没有分离就好了。”   秦御闻言拍了拍顾卿晚的肩,却是惊异道:“我是不是真太疼你了?怎养的你越来越天真了?”   顾卿晚抬头,见秦御一脸嫌弃,顿时暴起,捏着他的脸,道:“谁天真!谁天真!你那是什么表情!”   秦御笑着弯腰一把抱起顾卿晚来,道:“卿卿天真也好,奸诈成熟也好,左右都是我的卿卿,我都爱!再天真点也没关系,左右咱们还缺个女儿,我将你当女儿疼也是一样!”   他说着,竟还抖了抖手臂,将她抛起又接住,顾卿晚惊的轻呼,哪里不知他是怕她因顾弦禛夫妻的离开伤感,故意逗她,心里浓情蜜意,不觉脆声笑了起来。   那边马车上,糖包被爹娘的声音吸引,被嬷嬷抱着看过来,见爹爹将娘亲一抛一抛的,也跟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兔兔和雪团,大抵也看到顾卿晚和秦御秀恩爱受了刺激,追赶着在马车的顶棚上,像一白一金两道交织的光,纠缠分开,打打闹闹。   秋日碧蓝的天空,在顾卿晚眼底荡过,一群飞鸟,成双成对,掠过长空。   秋日的微风,拂过面颊,带来秦御身上熟悉的气息。   顾卿晚听着儿子的欢笑声,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只要秦御在身边,便是晴也好,雨雪也罢,就都是好风景了。   兴许冥冥之中,她就该穿越千年,跨过时空来到秦御的身边,和他一起,画上这么一个圆圆满满的圆。   从此,一世长情,两心永依。   ------题外话------   嗯,应该是不会有番外了哈。若是大家意犹未尽,可以关注下素素的下本小说。   秦逸和景戎的故事,暂取名《娇宠权后》。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不小心睡了未来皇帝,将皇帝掰弯又掰直,差点玩坏的故事。   权后的时间跨度要大的多,所以会出现幼年的秦御,娄闽宁,也会有顾卿晚和秦御,以及糖包,卿卿和阿御第二个孩子出来时不时的晃晃,坑已开,占坑中,感兴趣的姑娘可以去看看,先收藏个哦,这样素素一更新,书架上就看到了。至于苏子璃燕国的事儿,等秦逸和景戎的故事写完,会写沈沉的故事,也就是下下本,预计这是三本系列文。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最后,谢谢一直正版支持素素,爱你们!希望下本我们还能约起,群么么哒!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